《重生之帝女谋略》 第一章 帝女殇歌 看着他提着滴血的宝剑踏进她的寝宫,一旁相阻的宫娥被他不留情面的一剑捅死,姜嬷嬷更被他一踢倒在地晕了过去,她步步后退,惨白着一张脸道:“驸马,你这是何意?” “公主,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大齐已经完了,皇上自吊于金銮殿上,早已气绝身亡,而你只怕也难逃一死。”萧荇道。 “驸马,这个玩笑不好笑……”耳里传来的都是外头的宫娥太监的惨叫声,她的脸色更形惨白,下意识地否定。 “我并没在开玩笑,李长乐,你以为我娶你是真的爱你吗?你不过是我利用的一颗棋子,通过你,我才能取信于显祯帝,从而取得建京的控制权,今天就是你大齐灭亡的日子。梁王已经引陈进德大兵过江,试问大齐还有何可抗之力?李长乐,如果你束手就擒,念在夫妻三载之情,我倒是可以向新帝求情饶你一命。”萧荇步到李凰熙的面前,用滴血的宝剑指着她的咽喉。 她两眼圆睁,那微刺进肉里的剑尖带来痛感,但仍不及心中的悲意,带恨的双眼看着他追悔莫及地道:“什么月下誓盟,今生今世永不负我妻长乐公主之言都是假的,驸马,不,萧荇,你行,真行,我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信你之言,我李凰熙是天底下第一号大傻瓜,大傻瓜――”最后她悲怆的怒声似要划破苍穹。 但男人却不为所动,愤而举剑刺向她,她咬牙恨恨地看着他,手往暗藏的匕首摸去,即使是赴死,她李凰熙也不会眨眼的。 身为大齐的帝女,她有她的骄傲。 “且慢。” 这声音一出,李凰熙浑身的血液倒流,萧荇背后的主子只能是梁家,而这女人就是她的继母后梁兰鸢。果不其然,那踏着一地血水缓步进来的女子一身明黄衣装,华丽的面料上依然光鲜,头戴凤羽花冠,仍然端得一派皇室风范。 她的纤手搭上萧荇的肩膀,笑看着他道:“萧郎,你的心意我明了了,你果然不喜长乐。” 萧荇执起她的手轻轻一吻,两眼情深地道:“鸢儿,从以前到现在我在意的人只有你,她,不过是我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长乐,你听到了吧?你不过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大齐的公主还不如我这个嫁过人的半老徐娘有魅力,长乐,你真的太令母后蒙羞了,哈哈……”梁兰鸢止不住得意的大笑。 江山、爱情都是她唾手可得的东西。 李凰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居然有私情,而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继母与女婿,真真一对狗男女,尤其是她向她炫耀一笑的面容更是刺痛她的神经,前所未有的恨意如滔天巨浪,她愤而掏出匕首发疯般地向他们冲过去,“我要杀了你们这一对狗男女――” 景安三年,大齐最后一任君主李盛基被迫自尽于金銮殿上,已故隆禧太后之亲弟梁王登基为皇,改国号为宋,谁知登基才不过三日就因兴奋过度骤然驾崩,新皇朝的天空乌云密布。 最后怀恩大师言道,已处死的前朝皇室血脉太多,怨气冲天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新上任的皇帝遂停止杀戮前朝血脉,将未死的前朝公主悉数赐予有功之臣为妾,惟独长乐公主因要为新皇朝祈福而遁入空门,法号了尘。 “凰熙,我要到万法寺去传扬佛法,你须在此安心居住,切勿轻举妄动,谨记我之所言。”怀恩大师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满是担忧。 李凰熙是他发小,一想到看到她状似疯颠一身狼狈地关在牢里的情形,他就止不住的悲怆,就算当年在湖州的艰难岁月里也不曾看她落魄成那样。费了好些功夫才让她能缓过一口气来,但恢复清醒的凰熙却冷静得让他觉得忧心,实不想再经历那样的人间噩梦。 看着坐在对面少年老成的面孔,李凰熙只是端起茶盏轻茗一口,“大师勿须担忧,有你这个号称佛祖坐下的第一大弟子转世的得道禅师庇护,我的小命应会安好。”素手执起茶壶给怀恩大师续茶。 那垂下来的面容即使是一身禅服,仍遮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怀恩大师叹息一声,“凰熙,人生不过是一道苦海,你且放下往日恩怨潜心修佛,他日定能登上极乐世界无须在苦海中翻滚,你且信我之言。”她的怨念太深,当日在新皇面前力陈才能保得她一条残命,她何苦执着于此? 李凰熙没有言语,而是盘腿坐回原位,看着外头的秋风吹落一树的残叶,“怀恩,起风了,你且一路小心。” 佛法虽好,但却未能普渡众生,她父皇生前极度推崇佛教,结果呢?佛祖却让他亡国后发疯砍杀皇女,最后自尽于金銮殿上,那时佛祖可有显灵?可有怜悯天下的生灵? 没有,统统没有,她李凰熙绝不会就此罢手,忍辱负重地活下来,留着这条残命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夺回大齐的锦绣山河吗?她努力地压抑胸口的恨意,手中的佛珠被她攥得死紧。 怀恩大师自幼与她相识,哪会看不出她未能脱离红尘万丈的样子?看着她平静面容下的波澜起伏,再度长长一声叹息,只因此次南行势在必行,他也惟有尽快结束赶回建京,不让别人有机会让她命丧黄泉。 凉风初起,她站在廊下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眼帘,想到那一夜驸马引兵入宫,梁皇后倒戈相向,她大齐的江山就此分崩离析,这种苦,这种痛又有何人可以理解? 她猛然转身,攥紧那串一百零八颗莲花形的佛珠,面色阴沉地道,“姜嬷嬷,你秘密传令给云熙,要她配合大哥李茴行事,这是我大齐最后复辟的机会。(.)” 姜嬷嬷磕头斩钉截铁地道:“公主放心,老奴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公主重回凤座。” 闻言,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是大齐的罪人,惟有赎回自身罪孽才能到地府向列祖列宗请罪。一瞬后,她睁开眼睛,将佛珠一圈一圈地绕在手上,然后用劲一拉,银牙狠咬道:“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一定要那对狗男女付出生命的代价。”她的表情因为恨意而微微扭曲。 “了尘,前方正在举办法事,住持师父传你过去。”门外有小尼姑传话的声音响起。 她这才收起漫天的恨意,抬手示意姜嬷嬷从一旁的暗门出去,然后起身带着自己原来的宫侍夏荷推门出去,看了眼小尼姑不甚恭敬的眼睛,脸色微沉地道:“我这就去。” 小尼姑看到她越过她翩然往廊下而去时,小声嘀咕了一句,“都已亡国了,还摆什么公主的架子?我呸。” 听到这声不恭敬的声音,夏荷气怒于心,转头瞪向小尼姑,将袖子卷起,想要为主子出头,这个小尼姑欠揍,但手臂却被人狠狠地攥住,她回头看向那一身褐色禅服的主子,“公主,她出言不逊,让奴婢去教训她一顿……” “夏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我已不是长乐公主,从今往后你唤我一声了尘即可。”李凰熙一字一字地道,一个小尼姑不值得她费神,狠拽着侍女的手往前行,刚转身看到小尼姑那挑衅的笑容,她的面色一沉,浑身的气息冰冷,双眸更是满含皇室威仪,震得小尼姑瞬间全身打冷颤,悻悻然地转身快速离去。 夏荷见状这才心里好受一点,跟在主子的身后,看着她禅帽下的头发已有灰白之色,主子不过二十三岁,若非遭此变故,何以年纪轻轻就白发丛生?悲自苦中来,不禁低声饮泣。 前行的李凰熙假意听不到自己近身侍女的哭声,痛哭流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她李凰熙不会再做哭泣这种无用功的事情,还有血海深仇在等着她,她的手紧握成拳,忍得一时之气必定能否极泰来。 一主一仆正行走在枯叶遍地当中,却在拐角处听到了争执声,李凰熙举手示意夏荷止步,举目看去,那在不远处的殿门口却有一头戴珠钗长相粗鄙的妇人举手打向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妇身上。 “贱人,居然敢踩我的裙角?你以为你还是大齐的升平公主?不过是我家老爷暖床的小妾,连替本夫人挽鞋也不配,哼,给我掌嘴,让她知晓一点厉害。” 接着,噼啪声不停地响在空气中,那少妇的嘴角血水已经流到前襟的衣服上,不停地道:“夫人,是妾身错了,夫人,饶命啊……” 等这头戴珠钗长相粗鄙的妇人将被夺去夫婿注意力的怨气出够了之后,这才笑着命人住手,涂满丹蔻的手指掐着年轻少妇的面庞,看向她一双狐媚的眼睛,“你可给我听好了,若回去之后让我听到你在老爷面前嚼一句舌根,就别怪我这当姐姐的狠心,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还不出去洗干净自己的脸,你想要丢本夫人的脸吗?贱人就是贱人。”方才一甩衣袖进殿祈福。 其他明显是妾侍的女人在经过少妇的身边时都嘲笑出声,什么“凤凰跌落枝头变麻雀”、“能捡回一条狗命已是皇上开恩”等等的言语,少妇不敢吭一声,等到众人都进去后,她才转身准备去整理一下仪容。 奔至回廊的转角处时,看到李凰熙站在那儿,她忙举起袖子掩住那一脸的狼狈,缓步上前,“大姐可安好?” 看到她还要遮掩,李凰熙心痛难当地一把将她掩面的袖子拽下,看到她头一偏,耳里听到她再道:“我……我刚刚跌了……一跤,摔得有点重,大姐勿看,容五妹去梳洗一番后再与大姐相聚……” “你还要外强中干,我都看到了,那个女人居然如此作践你?安熙,她怎么可以下手如此狠?”李凰熙伸手使劲将妹妹偏着的头转过来,忿怒地一把攥紧她的手往前走,“走,我去为你讨回一个公道。”气怒于心她再也不想忍了,曾经大齐最开朗可爱的五公主升平何以沦落到今日的境地? “她为正室,我是小妾,我还能怎样?”李安熙不让她拉着走,“大姐,今非昔比,我不想连累大姐,这事,大姐还是别管了,有怀恩大师相护,大姐该惜命才是。” “安熙?”李凰熙没想到一向刁蛮的小妹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小伏祗?“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辱,大姐做不到。”拉着她要往前方的宝殿而去。 李安熙一把甩开姐姐的手,愤然道:“我说够了,你现在能帮我什么?你这是在害我,你知道吗?大姐,你已不再是大齐的大公主长乐,现在的你能做什么?我大齐的锦绣山河何以会沦落?不就是大姐的驸马萧荇利用大姐取得父皇信任,从而取得建京的兵权。而我们的好继母梁兰鸢不就是大姐在父皇面前进言,父皇才会接受她这个梁太后的亲侄女?这一切的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大姐你,现在你说要为我出头岂不是可笑至极?” 李凰熙怔在原地看着自己一向最疼爱的五妹正一脸控诉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没错,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难以安寝,一想到国破家亡那一天自己最信任的人露出的真面孔,她就会汗湿浃背地醒来,再然后就是彻夜无眠。 再多的心痛难当也不敌妹妹这一句指责,她的身子不禁一颤险险站不住脚,夏荷心惊地一把扶住自家主子,朝李安熙道:“升平公主,公主已经够难过了,您何必还要在她的伤口上再洒盐……” 李凰熙举手示意自己的婢女不要再说下去了,这是她该受的,与天无尤,心口的疼痛迅速泛滥全身,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安熙,是大姐的错……” 李安熙看到长姐一脸的怔然与悔恨惆怅,一把抱住她痛哭道:“大姐,五妹不是有心要说这些的,都是五妹不好惹大姐伤心……” 李凰熙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落下来,两手紧紧地拥着妹妹的身子,良久之后,方才推开她温柔地给妹妹拭去脸上的泪水,看着那一张肿起来的脸,近乎悄语地郑重许诺,“五妹放心,大姐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大齐复国。” 复国? 李安熙睁着泪眼看着长姐,长姐要干什么?“大姐……”正待要追问,大姐却放开她,又恢复那一脸的淡然带着夏荷往前走。 她举步欲追上去,后头就有夫家的侍女大嚷,“你还愣在那儿做甚?还不快去洗脸,夫人又要恼了。” 一听到夫人要恼,她打了个冷颤顾不上追问长姐,而是转身往后院去洗脸。 秋一天一天地渐深,临入冬前,李凰熙终接到最后的好消息,大哥李茴正集结旧部准备举事复辟,一切进行的异常顺利,握紧手中的信件,拉紧身上的薄棉袄,眼望前方的远山眉岱,心中燃起希望,加上她暗布的一道棋,大齐要复国就不再是空谈。 “云熙那儿准备得如何?”李凰熙将手中的纸放在烛花上点燃,然后手一扬,已燃的纸灰撒落在铜盆里面。 “永安公主说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她现在是梁贼三弟仁王的小妾,仁王对她颇为宠爱,为了皇位,仁王不服梁贼久矣,永安公主稍加唆摆,仁王就深信不疑,为了皇位哪还有兄弟之情可言?”姜嬷嬷不屑道。 “那就好,我倒要看看梁兰鸢如何做?当日她加诸给我的耻辱,我会一一奉还。”李凰熙双眼含恨地看向皇城之处。 梁兰鸢,现在的顺义公主,她不会让她好死的。 越近起事的日子,李凰熙越觉得眼眉跳得厉害,姜嬷嬷知道她心急如焚,少不得言语安慰一番,但仍未能让她蹙起的眉头松开。 这夜,在外值守的姜嬷嬷听到屋子里传出的惊叫声,赶忙推开门,看到李凰熙正一脸惊恐的自床上坐起。 ------题外话------ 这是某梦新挖的坑,希望大家能帮忙收藏一个,感激不尽! 新文极需大家的呵护,给某梦以资鼓励,鞠躬感谢大家! 关于本文出现的李长乐与李凰熙这两个称呼,在这儿解释一下,都是指女主的,不过长乐是封号,凰熙是名字,这就是区别。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帝女芳魂 “公主,公主,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姜嬷嬷上前关心地道。 “嬷嬷,我……我梦到大哥浑身浴血,身首异处……”李凰熙喘着气道,这是不祥之兆。 姜嬷嬷与后进来的夏荷都一愣,随即,姜嬷嬷道:“公主会不会是忧思过重才会做这样的梦?” 李凰熙指示夏荷将禅服拿来,披在身后汲鞋靠近窗前看着那浓浓的夜色,仍心悸道:“嬷嬷不明了,宫中巨变那一次我也做了这样的梦,结果却应验了。” 姜嬷嬷与夏荷面面相觑,看来公主又要一夜无眠了。 翌日,终迎来了希望之日,为免有异,她正要转身往前方的宝殿处做早课,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说是顺义公主大驾慈恩庵,着了尘前去拜见。 梁兰鸢? 李凰熙微微一愣,随即沉着脸推开姜嬷嬷的搀扶往前方的正殿而去。 正殿之上,住持师太正好茶招待在新朝有着莫大权势的顺义公主,对于这由皇后变成公主的女人,即使心中不屑也不能流露出半分。 梁兰鸢一看到李凰熙进来,即起身笑道:“长乐可安好?我可是常常挂念你呢,萧郎,宫里没有了长乐果然就会寂寞许多,是也不是?” 一旁的萧荇却是连抬眼看李凰熙这个前妻也没有,目光只停留在梁兰鸢的脸上,微低沉地道:“只要有鸢儿在,何来的寂寞?” 看着这两人的打情骂俏,李凰熙觉得心中一阵恶寒,一对狗男女还敢到佛门重地,也不怕亵渎了神灵?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梁兰鸢得意的面孔,嗤笑一声,“你们到这儿来不会是为了吃茶聊天吧?有话就快说,贫尼还要去做早课呢,迟了佛祖要怪罪的。” 梁兰鸢踱到她面前,身上的饰物发出一阵叮当之响,“长乐,别急呀,我可是带了礼物来送给你,这件礼物长乐看了一定欢喜,萧郎,还不拿来给长乐过过目?看看过不过得眼?” 这个口蜜腹剑的女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李凰熙戒备地看着她,双手握紧念珠。 萧荇面无表情地接过侍卫递上来的包裹,伸到李凰熙的面前,“这是顺义公主赏给你的,你可要好好地接着。” 李凰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伪君子,看多一眼都要洗眼,念了声“阿弥陀佛”后冷声道:“贫尼早已出家,这些个凡尘俗物莫污了贫尼的眼,施主拿回去吧,这是佛门重地,还请施主自重。”转身欲离去。 梁兰鸢的脸上颇为不快,朝萧荇看去,男人即会意地将包裹往李凰熙的怀里一掷,哼道:“这是顺义公主赏赐给你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李凰熙下意识地接住包裹,美目瞪视了萧荇一眼,这包裹很沉,似有些硬硬但又软软的感觉,会是什么?美目一转,她疑惑地看着怀中的包裹。 梁兰鸢方才笑道:“长乐,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你还不快打开来看看?可喜欢不?” 李凰熙瞟了她一眼,她会好心给她送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目光又转回手中的包裹,她的心突然莫名地跳得厉害,颤着手打开那结,会是什么? “啊――” 她惊叫出声,是一颗早已干涸了血液披散着头发的人头,失手一抛,人头落地,在地面上滚动起来,而她在一惊之下跪坐在地,拼命地喘着气。 一旁的梁兰鸢将人头踢给她,一把扯住她禅帽下的头发,异常阴深地道:“长乐,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可是你的好哥哥李茴,你这样抛下他的头,他在九泉之下会哭的哟。” 大哥? 顾不上头皮传来的疼痛,她颤着伸手拨开那凌乱的头发,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记忆如流水般涌出。童年时她贪玩爬上了树干却下不来,急着在那儿掉眼泪,大哥在树下张开双手,“凰熙,莫怕,大哥在此。” 大哥在此,多少个日夜都默念这一句,哪知今日他果然如梦中一般身首异处,鲜血淋漓,泪水划落眼眶,她将人头抱在怀里,失声痛喊,“大哥――” 撕心裂肺的哭声骤然响起。 姜嬷嬷与夏荷都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 相比于李凰熙的伤心,梁兰鸢与萧荇却是无动于衷。 “梁兰鸢,萧荇,你们这两个杀人凶手,你们会不得好死的。”李凰熙朝那对她恨之入骨的男女吼道,恨不得将这对狗男女凌迟处死。 “你问问你自己,李长乐,你又做了什么?我们是杀人凶手?杀他的人正是你李长乐,意图勾结仁王犯上做乱,你以为这样的伎俩会成功?”萧荇不屑地道,“他是你天真之下害死的,李长乐,你怨不得他人。” 李凰熙怔然,集结旧部复辟之事极其的隐秘,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 看着她似恍然大悟的表情,梁兰鸢由侍女扶着坐回主位,一派雍容华贵地道:“长乐,既然你已死到临头,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纤纤玉手轻轻三拍。 两个女人从外面步入进来,朝梁兰鸢行礼。 李凰熙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们,一个是她的庶二妹李云熙,一个是她最亲近的贴身侍女夏香,就是她派她去与大哥接触的。 夏香咬唇看了一眼愤恨的李凰熙,“公主,良禽择木而栖,奴婢想要活得更好,还请公主见谅。”说完,即撇开头。 “我们在湖州过的艰难日子你都忘记了?我还以为你可以共患难,谁知你原来只可共富贵。”李凰熙痛心道,猛然地冲上前去举手给了这贱婢一巴掌。 夏香捂着被打疼的脸,眼中带了几分恨意,但昔日公主的威仪还是给了她极大的震慑,遂只能逞逞口舌之快,“公主,你那只是白日梦而已,奴婢就算出卖了公主那又怎么样?公主难道就没有半分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公主,奴婢想要出人头地,不想死。” 昔日熟悉的奴仆在这一刻展现真面目,那双直视她的眼睛写满了想要飞黄腾达的意愿,直到今天她才完全读懂这个自小待在她身边最久的侍女,她李凰熙居然一错再错。 李云熙敛息起身,步步走向这昔日高高在上的长姐,从小到大她都深得父皇的宠爱,而她只比她小半个月却处处要看她脸色,她李云熙有哪样不如她? “大姐,二妹来给你请安了。”她故意用往日乖巧的声音道,但那膝却未屈下去。 “夏香与你不同,为什么?二妹,那是我们的大哥啊,你居然害了他身首异处?”李凰熙转头看着这装模作样的二妹,抱紧长兄的头颅严声质问。 “为什么?大姐,那就要问你自己了,凭什么同为帝女的我却要处处仰你的鼻息?大哥?一个嗣子而已,他是你李凰熙的大哥,却不是我的大哥,复国?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李云熙何必陪你们几个疯子去死?”李云熙振振有辞地辩道。[.超多好看小说] 看着她那可恶的面容,李凰熙奋然地举手想要甩她一个耳光,“你这个大逆不道愧对列祖列宗的人,我今天代列祖列宗教训你……” 李云熙一把抓住她打下来的手,恶狠狠地看着她道:“打我?你以为你还有这个资格?我只是想要我应得的,有何错?你以为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你以为父皇为何那么宠你?那都是因为他愧疚,他自己都其身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不过是向父皇看齐而已。” 李凰熙原本愤怒的面容顿时就愣然了,她在说什么? 看到长姐一脸的懵懂,李云熙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扬手在她的脸上狠扇一巴掌,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面容道:“你以为凭父皇就有本事被太后召回京吗?错,大错特错,身为李家的皇子,他为了可以回京,为了荣华富贵将自己的爱妻献给权臣,从而得到了回京的旨意,而你的母亲,那位美名远播大齐的美人却不堪受辱在回程途中投进湖中而死的,难为你还一直持着帝宠而懵然不知,真真可怜。” “胡说……”李凰熙喃语,最后大喊出声,自地上爬起,用手指着李云熙,“你胡说,不许你诬蔑父皇的威名……” “威名?我呸,这是我藏在父皇的书房亲耳听到父皇酒醉后说出来的,我何必拿来骗你呢?什么帝后情深那都是骗世人的玩意儿?”李云熙不留情地道。“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相信。” 李凰熙这时候才想起父皇每每看向她时眼里都有着歉意,还对二弟李芫极为宠爱,原来都是为了赎罪,可笑的是她居然一直没有发现,看到李云熙无半分悔意的脸,她确实是傻子,没看出奴仆的本质,就连这庶妹也一直不了解,双眼满是恨意地道:“李云熙,你也别得意,总有一天会让你得到报应的,你出卖害死兄长,成为长姐的催命符,你会不得好死的。” 李凰熙那咬牙诅咒的声音让李云熙的心房一颤,随即,她又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就算有报应那又如何?李凰熙,我告诉你,我李云熙不怕,不过只怕你没有那个命看我得――报――应――”最后三个字她咬得紧紧的。 “好戏,真是好戏,萧郎,我就说过这样的好戏码绝不能错过,长乐,你看我对你可好?大齐灭亡,我还在皇上面前保你一命,可你却意图谋反叛乱,我现在也容你不得。”梁兰鸢一整面容起身,昂着头冷道:“萧郎,既然长乐是你前妻,自当由你送她一程。” 若不是有李凰熙身边两个利欲熏心的女人投诚告密,她要应付她带来的麻烦也不会这么轻松,这一切都是天意。 萧荇走近李凰熙,看着这个同床共枕三载的前妻,他的眼里一点温情也没有,只有无尽的森寒布满眼底。 李凰熙恨恨地看着此生最恨的男人端过那杯毒酒走向她,耳里听到梁兰鸢用特有的嗓音道:“李长乐,你要怪的就怪你自己,是你有眼无珠认错了人,这就是你的命。” 命吗? 她的眼一眯,不,不,不,她不要认命。 瞬间,她的下巴被人用力地掐住,被逼灌下毒酒,她咬紧牙关不让毒酒渗喉,抬眼看着这个曾爱得刻骨的男人,她的眼里涌起漫天的恨意,她不要死,不能放这对狗男女与摧毁大齐的人好过。因挣扎怀中的头颅滚落于地,她的手伸入怀中猛然掏出一只金簪带着化不开的恨意,面容扭曲地向身后之人掐着她脖子的手刺去,大喊一声,“你去死,去死――” 手背一痛,萧荇的手一松。 “萧郎?”梁兰鸢皱眉道,看到爱郎朝她微微一笑,她才将那半起的身子坐回椅内,双眼狠狠地瞪着李凰熙,大喝道:“再端一杯毒酒,今儿个本宫绝不会让这贱人再活命。” 李凰熙吐出嘴里被迫灌下的毒酒,再度朝萧荇举簪刺去,这一次萧荇不再让她得逞,一把按她在地,接过宫侍递上的毒酒,迫她张开口,将一杯毒酒粗鲁地灌进她的嘴里,恶狠狠地道:“李凰熙,你去死。” 李凰熙的喉头一阵滑动,脸色涨成紫红,那双含恨看向萧荇的眼睛却是凸出的,即使口不能言,她也要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恶行,铭记于心。 突然,一直无人看管的姜嬷嬷却一头撞了过来,将不设防的萧荇撞歪,一杯毒酒有一半洒了出来,得到自由的李凰熙却猛咳了起来。 萧荇一看坏他事的人是这个老太婆,早在以前他就憎恨她,老仗着是公主的奶娘没少给他脸色看,一把抽出宝剑捅进老妇的胸腔中,“你这个老虔婆早就该死了。” “不――”李凰熙膝跪上前将胸口流血的嬷嬷抱在怀里,拼命地用袖口擦去她嘴角的血水,“嬷嬷,你不要死,不能死啊……” “公主……老奴不能侍奉公主了……”姜嬷嬷伸手轻抚她从小奶到大的姑娘,满是死亡灰色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公主……老奴没用……公主……要活着……要逃出去……”最后的话尚未说完,手就无力地垂下。 “嬷嬷――”痛彻心扉的声音响彻云霄。 她放下姜嬷嬷,朝萧荇大声怒道:“我杀了你,萧荇――” 如发了疯般地朝那个曾对她海誓山盟的男人,现在却杀了她最亲近的嬷嬷的男人冲去,她就算是死也要将他拖到地府里去。 “萧郎?”梁兰鸢惊叫出声。 萧荇却是冷然地看着她,在她冲过来之际,手中的剑却快一步捅进她的胸膛。 她低头看着他握剑柄的手,嘴里的鲜血不断地从胸腔处涌出来,她抬头眦目道:“萧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满是鲜血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她要将仇人的样子牢牢的记在心间,刻在灵魂深处,永生永世。 萧荇被她那表情镇住了,一直以来他都看不起的妻子现在却用这样令人心悸的目光看着他,李凰熙的气势居然是如此之强。 怕爱郎出事的梁兰鸢急忙上前,一把将李凰熙推落在地,嫌恶地看了一眼李凰熙那就要断气死不瞑目的样子,恶声恶气地道:“李凰熙,生前的你我都不怕,还会怕你的鬼魂吗?” 李凰熙的眼睛双眼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仍努力地睁大,很好,她怕忘了梁兰鸢的样子,下一世找不到她报仇那怎么办?“对……还有你……我的……好继……母……” 梁兰鸢顾不上与一个将死之人辩驳,轻哼一声,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萧荇的身上。 血液在不停地冒出来,李凰熙知道大限将至,多想回到当年的湖州啊。 犹记得在湖州时,父亲将她抱在膝上,母亲笑着弹琴,大哥在树下练剑,刚出生的小弟在摇篮里面咿呀出声…… 她要回去,回到母亲的怀中,模糊的双眼看不清前路,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就连夏荷因为反抗而被捅死的惨叫声她也听不到,只能歪斜着步伐往前走。 湖州,她要回去…… 跌跌撞撞地走出正门,身后却是长长的血痕,外头的住持师太不忍地看了一眼,却不敢上前相扶,看了一眼天空,此刻居然有雪花在飘,这里是南朝,终年只会在严冬之际才会下几场小雪,现在不过是初冬就有雪了,看来上天也是垂怜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双掌合十地念一句“阿弥陀佛”。 李凰熙却看不到天空中飘荡的雪花,而是执着地向前行,一个步伐不稳,从台阶上滚落下去,冬雪飘到她的身上,双眼没有焦距地想要站起却又跌落在地,匍匐在地向前爬动…… 如果不曾到建京来,而是安贫乐道,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浩劫? 自亡国后,她不止一千次一万次地拷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却不知道答案,只知道想要抓住那最后的荣光,却是手一松,那串怀恩送给她的佛珠掉落,突然散落开来,一百零八颗珠子在雪地里翻滚。 双眼再也看不到那往昔的荣华,只有无边的孤独笼罩着她,还有那挥之不去铭记于灵魂中的恨意。 萧荇、梁兰鸢、李云熙、夏香等人的样子一一在她的面前飘过,她的手最后朝苍天而去―― 眼一黑,冬雪飘得更盛,大齐的长乐公主最终睁着一双渗血的眼睛死不瞑目。 有《史书》载,公主死时,大雪足足下了有三月之久,这对于身处南朝建京的人而言足以称奇。 人们传说长乐公主是怨死的,怨气笼罩在慈恩庵里久久不散,所以才会天降异象,遂有人渐往慈恩庵上香以安抚公主的亡灵,让那白雪不要再飘,以至这座小庵声名大噪,香火鼎盛。 此时从后方追上来的萧荇用脚踢开她匍伏的身子,看到她已气绝身亡的样子,这才放心地一脸嫌弃地道,“虽知她必定不能活命,但这死相未免过于难看。” 梁兰鸢却是不以为意,双目渗血地看着她,她就怕了吗?这天下总算没有姓李的人从中作梗了,只要将那蠢弟弟推下台,她梁兰鸢就会是天下之主,正在她得意之时,远处有人来报,“报――禀公主,北边发现叛军。” 她不悦地接过战报一看,不禁手握成拳,恶狠狠地看向那已死绝的人影,“李长乐,你好,真好,居然懂得利用梁家弃子来对付我,我告诉你,我梁兰鸢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一个梁家弃子如何能掀起天下风云变幻,你那是痴心妄想。” 南宋才建立未满半载即再度短兵相接,天下乱象起。 风云变幻后,那孤立在慈恩庵后的小小孤坟却迎来了一个男人。 他站立在那无名的墓碑之前注视着,久久。 ------题外话------ 感谢嘟嘟zzt1981送的两颗钻钻及一百打赏,热泪盈眶了! 看到很多老读者回头支持这一篇新文,某梦真是感激涕零,真的真的好感谢大家给我的支持、爱护与关怀,某梦会努力更这一篇的,请相信某梦! 拥抱你们每一个人,谢谢大家!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重生于昔 她觉得头痛,微微地轻哼出声,然后听到姜嬷嬷关怀的声音,“郡主,可觉得好些了吗?” 下意识的,她眼也没睁就道:“嬷嬷,我的头痛……”说完这句话,感觉到老妇的手轻轻地揉着她痛的地方,一阵的舒适,半晌之后,听到熟悉的声音又道:“郡主,这样可好些?夏香,去弄点宁神止疼的药来,莫让郡主痛得厉害……” 接着是夏香恭敬应是的声音夹在姜嬷嬷的温声细语间,再然后就是帘子挑动的声音。 郡主?姜嬷嬷?夏香? 她的脑海里闪过这几个名词,记忆里嬷嬷被萧荇那个混蛋一剑刺死,夏香背叛了她的信任出卖了她,现在怎么会?还有她不也被那个混蛋一剑送上了离恨天吗? 惊恐地睁开眼,映入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眸里的人是年轻不少的姜嬷嬷,一身的绿布衣,头发梳得一如既往的整齐,斜插着那只她自守寡后就一直戴着的雕花银钗,这钗子在后来她成为公主后多次想要用镶满宝石的金钗换下,但嬷嬷说这是她死鬼夫君留给她的,说什么也不愿换,此时看到她醒来脸上有着止不住的笑意,她的眼里突然有泪水涌出,猛然冲进姜嬷嬷的怀里,“嬷嬷,你没死?真的没死?” 姜嬷嬷微一愣,郡主这是怎么了?尽说胡话。 “郡主,嬷嬷怎么会死了呢?郡主莫不是头太疼说胡话?老奴去让人宣大夫来诊脉,夏荷……”她忙叫人进来,怕她家郡主年纪小小摔坏了脑袋,往后如何许亲事? “来了,嬷嬷?”梳着两只丫髻的夏荷小跑地掀帘子进来。 李凰熙转头看到同样年轻不少的夏荷,梳着丫髻的夏荷不过年方十一二岁,那眉眼都尚未长开,看起来一脸的稚嫩,她瞬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板,来来回回翻看着,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比夏荷年长一两岁,这一年年方十三岁,还尚在湖州之时。 父皇仍然潜龙于野,被隆禧太后发配到湖州,而她尚未是帝女,还是郡主的封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睁开眼,她居然重回到十年前,难道是上苍听到她临死的祈愿,从而让她重活一世?想到死前的悔恨与遗憾,胸腔处似有微微的疼痛,一窒后,脸上不禁狞狰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抓紧那一世被那混蛋的宝剑刺中地方的衣物。(.) 她突然变了的脸孔让姜嬷嬷惊怕,忙起身,“糟了,郡主是不是摔坏脑子了?一醒来就说胡话,这回如何是好?夏荷,别愣着,赶紧让大夫进来诊脉……” 姜嬷嬷茫然无措的声音惊回她的神思,忙阻拦道:“嬷嬷,我没事,好着呢。”见姜嬷嬷不信,她又笑着一再强调自己安好。 什么重生之事,绝不能提,这样怪力乱神之事如若让人知道,即使她是皇族后裔也免不了火烧的命运。 姜嬷嬷将信将疑地坐回床沿,“郡主真的安好?” “郡主?”就连夏荷也上前一脸地担忧。 “安好着呢,只是被摔的头有点疼。”她撒娇地道,以此来掩饰刚刚的失态,这一次重生,她绝不让那一场噩梦重演,在被子下小小的拳头紧握。 “这就好,佛祖保佑,老奴可真的怕郡主从此变白痴了,若是那样怎生是好?”姜嬷嬷不停地双手合十感谢佛祖庇护。 李凰熙看着好笑,心里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能回到这未出事前的一刻实在太好了,忍不住跳下床在姜嬷嬷与夏荷的惊叫声中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是已经老旧掉膝的回廊,一如记忆中那般,树木在阳光的照射下颇没有精神,看来极为的落魄不和谐。 但经历过建京的繁华以及亡国之后重活一世的李凰熙的眼里,这一切都是可爱的,是生机勃勃的,一如她现在的年纪那般,并没有染上建京腥风血雨之后的无奈挣扎。 姜嬷嬷忙上前扶着她回床上呆着,说是怕她刚醒身子没好利索,不宜见光吹风,然后吩咐夏香关上窗子。 李凰熙顺从姜嬷嬷的意思,抱膝坐在床上,接过夏荷端过来的糕点小口慢咽起来,即使这糕点比不上后来父皇回京登基后的精致,但她已是吃出泪来。 “郡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糕点做得不好?”夏荷坐在脚踏上一脸的不安道。 “不,是做得太好吃了,我一时才会流泪的。”李凰熙接过姜嬷嬷递上的帕子抹去泪水,不着痕迹地道:“对了,我怎么会摔倒了?嬷嬷,我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郡主不记得是小王爷与郡主出去,居然让郡主去爬树,后来又让郡主从树上摔下来的事情?小王爷实在太乱来了,郡主若有个三长两短,看他如何赔?”姜嬷嬷想起仍一肚子火,小王爷不过是嗣子,若真伤到金枝玉叶的郡主,那还得了? 大哥? 李凰熙想起来了,这一年是庆泰三年,仍是她叔父当皇帝的时期,但朝政把持在梁太后的手中,也就是这一年,太子太傅兼宰相的梁博森被其姐下旨册封为王,从此,大齐的朝政向梁家倾斜,以致最后酿成了无可挽回的遗憾。 也是这一年,她不顾大哥的劝阻,贪玩爬树却下不来,大哥在底下说要接着她,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她摔到他身上,头却磕到地上昏迷了数日,而大哥却被父亲处罚跪在院子里,直到她清醒方才能起身。 而更重要的是这一年她醒来的这一天按照前世的记忆,嬷嬷是哭着向她禀告母妃跌落于湖而死,在大丧面前她一时承受不住大病了一场,在父皇接到回建京的旨意后在马车里一直是病恹恹的,后来的梁兰鸢才会借机向她示好,取得她的信任,方才能一步步靠近父皇。 一想到梁兰鸢,她的双眸突生戾气与恨意,为了不让人起疑追问,惟有努力压下那漫天的恨意。 “大哥是不是被罚跪在庭院里?”她忙拉着姜嬷嬷追问,有些事她必须问个清楚。 姜嬷嬷一愣,郡主如何得知小王爷被罚的事情?莫不是夏荷这丫头嘴碎?两眼狠厉地瞪了一眼夏荷,看到小丫头缩肩求饶样,这才和缓地朝李凰熙道:“郡主,不就跪一下嘛,当得什么大事?小王爷差点害郡主破相,这点处罚还是小的。” 大哥真的在罚跪? 她猛地揪紧自己的领口,看来近傍晚时分就会有人到府里来报丧,而上一世她醒来时是在晚上,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正是已时(约为早上九至十一点),一切都还应来得及。 “郡主,怎么了?”姜嬷嬷焦急地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暗暗地呼出一口浊气,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对了,嬷嬷,我醒来之事有没有派人向母妃禀报?怎么我醒来这么大件事母妃都不过来看看?” “老奴还当是什么事呢?王妃出门去了,临出门前一直都守在郡主的身边,老奴如何劝也不能劝得王妃去歇歇,好在最后王爷来找,王妃就紧急出门了,郡主莫要急,等王妃回来后自然第一时间就来看郡主……”姜嬷嬷道。 李凰熙却没有留心听自己的乳娘说了什么,只记得她说母妃紧急出门了,而且还是与父王商议后,她咬紧自己的手指甲,她们一家从建京被发配到这湖州来,从来没有一天被这里的权贵待见过。 她的父王李盛基在一众皇亲国戚中并不显眼,因而在湖州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身为郡主的她时不时也得到地上去劳作,据说这是祖母隆禧太后对父王的训戒,现有的都只是从建京带出来的家奴。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母亲出门访友,到底访的是什么友?前一世李云熙的话出现在脑海当中,母亲是为了父王能回建京去铺路了,李云熙说的都是真的。 思及此,她猛然下床穿上绣花鞋,不好说出母亲有危险的话,而是道:“嬷嬷,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需要母亲步步不离地看着?再说我从树上摔下来此事不关大哥的事情,是我不好,不听他劝硬要爬树,现在父王罚他是没道理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连累大哥……” 李凰熙知道自从小弟李芫出生后,过继来的长子李茴就是多余的,宅子里的人从主子到奴婢都对他侧目相看,前世即至父皇登基后,大哥亲自上书表示要立二弟李芫为太子,所以他才能安稳无恙地活下去,本以为他那一辈子一定能安然活到老,谁知最后却仍是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顿时一股心酸悲伤萦绕在心间。 姜嬷嬷微微一愣,忙阻拦,“郡主的伤口未愈,不适宜到处走动,还是在屋里养伤为重,至于小王爷那儿,老奴去给王爷代郡主传话即可……” 李凰熙看着姜嬷嬷,“我知道嬷嬷是忧心我的身子,只是这伤口已不碍事了,嬷嬷你看,我头也不晕了,累大哥被罚跪,我若不出面去澄清,岂不是累了父王与大哥的父子之情吗?这事还得我亲自出面向父王求情尚可。”嫌夏荷穿衣慢,她一把夺来快速地套在身上。 姜嬷嬷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郡主这样说倒也符合纲常,这才不再相拦,而是帮她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就算这儿不是建京,宅子里也不见得多有规矩,但皇家郡主的气派却不能不要。“公主,慢些儿,小王爷再跪些时辰又不会死,郡主何必着急?” 李凰熙却道:“嬷嬷又胡说了,我都晕睡了好几日,大哥只怕都跪得腿抽筋了,素日里大哥待我又好,我这做妹妹的哪能看得他受罪而无动于衷?” 姜嬷嬷知道说不过这个小郡主,惟有闭嘴帮她抚平衣上的皱折。 李凰熙一看妥帖了,急忙起身冲向门口处,却与拿着宁神止疼的药进来的夏香差点撞了个满怀。 夏香一看她差点撞上的是郡主,忙笑着道:“郡主,奴婢不是有心的……” 李凰熙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在她身边除了姜嬷嬷外待的最长时间的侍女,想到她说良禽择木而栖的话,眼里的嫌恶之意渐盛,再想到因她的出卖,大哥才会身首异处,她不禁攥紧拳头两眼紧紧地盯着她看,那抿着唇的脸孔努力克制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恨意。 虽说夏香对不起她是上一世的事情,但她却一直不知道这个奴婢的心中藏了许多她不知道的心思,从而害了大哥的性命,她前世真的被猪油蒙了心。 久久没有得到郡主答话的夏香心里渐渐忐忑不安,郡主看她的眼神很陌生,又似有恨意,这让她的心一惊,她做错了什么惹恼了郡主吗?不知己过的她赶紧跪下惶恐道,“郡主,奴婢可有做错什么事?”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对峙父王 一旁的姜嬷嬷与夏荷也觉得古怪,郡主一向挺宠夏香的,别说是差点撞了个满怀,就算是夏香真做错了什么事,郡主也从来不怪罪的,顶多笑骂一句,现在这是怎么了? 姜嬷嬷上前道:“郡主刚醒来那会儿,是老奴支使夏香去拿宁神止疼的汤药来,她并没有偷懒,还是说她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郡主?若是,老奴必定不会轻饶了她。(.无弹窗广告)”最后两眼颇为凌利地看向夏香。 李凰熙却是一瞬间恢复了常态,突然惩处夏香更显突兀,摆摆手道:“没的事,只是我一时醒来,记忆略有些混乱,一时怔住罢了,夏香,好好当差,本郡主自然不会亏待你。”她伸手拍拍夏香的肩膀,略有些施压的味道。 只是这里无人能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一世的夏香还没来得及去做对不起她的事情,若她有点风吹草动,她也决不会手下留情就是了,一脚踏出门还凌利地回头看着那半跪在地的身板。 夏香惊吓出一身冷汗,后背上早已是汗湿浃背,忙道:“是,我……奴婢知道。”在李凰熙异样的目光中,她不敢再恣意地自称为我。 李凰熙笑了笑,然后抬脚往前走,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姜嬷嬷在经过夏香的身边时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好好想想自己的错处,无缘无故郡主不会给脸色你看的,要记得自己是家奴的身份,别仗着郡主宠你而没个形状。” 夏香心里委屈至极,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到自己做错哪一桩让郡主用这样警告的话语与她说话,瘪着嘴起身,一把拉过夏荷的手到角落处,质疑道:“是不是你与姜嬷嬷在背后嚼我的舌根,所以郡主才会恼了我?” 夏荷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这个夏香不就仗着自己比她早进府两年就常骑在她头上,故意地拿着鸡毛掸子东扫扫西扫扫并不理会夏香的话。 “我问你话呢。(.)”夏香不悦地一把夺去她手中的鸡毛掸子,“我可警告你,别以为今儿个郡主说了我两句你就可以得意了,夏荷,我与郡主的情分与你不同,郡主不会真的把我怎么了?” 夏荷冷笑一声,“这不就结了,你与郡主的情分不同,又何必问我什么?再说谁有那个闲功夫在背后放你冷箭,姜嬷嬷得高望重哪会做这掉价的事情?这府里的主子多佣人少,我有那闲功夫还不赶紧做事去,郡主换下来的湿衣还没洗呢,你别在这儿挡路,万一郡主没衣裳可换那就是你的错了。” 被一直瞧不起的夏荷抢白了几句,夏香愤怒地指着她,“你!好,你也别得意,郡主本来就与我的情分不同,迟早有收拾你这个贱丫头的机会。” 夏荷轻哼一声,将帘子挑得噼啪响,她才不会傻的与夏香打起来呢,郡主本来就待夏香亲厚,是不是要痛打落水狗还有待观察。 与后院里的婢女斗嘴相比,前院里的气氛却略带伤感与紧张。 书房之外的庭院里面,一个年方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正跪在那儿,烈日炎炎照在他的身上,汗水滴到地面都成一个小洼泉,但少年仍昂着头注视着书房,眼里有着不屈。 当李凰熙的一双墨眸看到大哥顶着炎炎烈阳跪在那儿的时候,眼里的泪意又想要迸发,紧紧地看着他健壮的身躯,想到上一世最后见到的是他的人头,身死异处的惨状思及都要揪心。 姜嬷嬷觉得今日的郡主真的有几分不同于往日,站在几丈之遥看着小王爷竟动不了脚,而且那张小脸上欲哭不哭,欲笑不笑,真真古怪,不禁伸手一摇,“郡主?” 李凰熙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忙整了整面容,这样不行,才不过重生一日她就抑不住内心的伤感,若长此这样一定会引人怀疑的,遂举步迈向不远处的大哥李茴,只有她知道每一脚都重如千金。 真的太好了,大哥还活着。 临近,她颤着伸手碰触他的肩膀,不禁哽咽着嗓音道:“大哥?” 李茴猛然回头,看到大妹安好无恙的样子,眼里的急切才消散,“凰熙醒了?伤口还疼吗?”急忙拉着她的手就要她蹲下查看她额头的伤口。 李凰熙蹲下来与他直视,任由他粗砺的手指抚摸着额上并不严重的伤口,忍住那要掉下来的泪,抽出帕子将李茴额上的汗水抹去,“都是凰熙不好,不听大哥的相劝,连累了大哥,不然也不会在此罚跪,我这就去求父王宽免大哥的刑罚。”说完,她起身咬着唇往书房而去。 李茴一听到她要进书房为他求情,忙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道:“凰熙,不要去,父王的心情似乎不好,凰熙莫要为我去触父王的楣头。” 父王心情不好? 李凰熙眼眸就是一沉,慢慢地将大哥攥住的手推开,绽出一抹笑来,“大哥莫要担心,父王历来最宠凰熙,哪会朝我发脾气的道理?” 李茴看她似乎心意已决,惟有道:“凰熙小心。” 李凰熙点点头,正要举步进去,看到姜嬷嬷尽忠职守地跟着她,思及要与父王商议的事情不宜有第三者在场,遂道:“嬷嬷就在此守着,莫要进去了,我与父王有事相商,若有人来找,就让他候着,莫让人进去打扰了。” 姜嬷嬷不疑有他地点点头,然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李凰熙往父王的书房门口而去,看了看四周,今儿个无人职守,眼眸微眯,然后俏脸微沉地挑帘进去,才刚迈了一步,一只空酒瓶就向她掷来,她反应灵敏地头一偏避过了,接着那酒瓶在她身后不远处“哐啷”一声,开成了一朵碎花。 屋子里的酒气熏天,她皱着鼻子进去,慢慢适应了里头晕暗的光线,看到父王烂醉如泥地瘫在圆椅内,坐没坐姿,那素日里最在乎的礼仪在这一刻都不复存在,对于她的到来他似乎有些着恼,摇摇晃晃地起身,“出去,听到没有?本王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统统给我滚――” 李凰熙沉脸上前一把将父亲手中的空酒瓶拿开,脸上有着不符合她现在十三岁应有的脸色,但她已顾不上那么多了,用着昔日大齐长公主长乐才有的语调道:“父王,你喝得太多了。” 这一声进耳,李盛基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长女李凰熙,一看到那张俏似爱妻的脸,他就痛苦地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不是人,居然想要牺牲芳儿来换取荣华富贵,但一想到自己在此默默不得志,一瞬的心软又硬了起来,只要能回建京,这点牺牲是值得的,等芳儿回来他会好好地补偿她的。 李凰熙一直定定地看着父亲脸上的变幻,从懊恼悔恨到最后的坚定不悔不过是数息之间的事情,但这已让她看出很多东西来,最起码,上一世李云熙没有骗她,父王真的拿母妃去换取荣华富贵。 她恨不得上前狠狠的掴醒自己这个糊涂的父王,但她不能这样做,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父王的个性,越是逆他,他就会越反叛,要不然也不会年少时与隆禧太后对着干,最后连累一家人发配到湖州来。 “父王,女儿受伤之事与大哥无关,是女儿调皮贪玩不听大哥的劝戒,还请您免了大哥的刑罚,让他起身吧。”她轻声道。 李盛基听到女儿那软糯的声音,突然松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这个嗣子差点害了女儿的性命,遂又带着几分倔脾气地梗着脖子道:“那还是轻的,若真的害了你,父王必定要他的命。” 李凰熙看到父亲似乎恢复了几分常态,遂拉着他的大掌道:“父王,真不关大哥的事情,您看,外头的太阳那么猛,若大哥有个三长两短,传回建京,皇祖母必定要斥责一通。” 李盛基一听人提到这个强势的母亲,顿时就心里打鼓,心思转了转,遂不待女儿出声,即大声地道,“不肖子,幸好你妹妹安然无恙,要不然父王必定不会轻饶,还不起来?要父王出去亲自扶你吗?府里没那些个闲钱给你延医。” 外头的李茴听闻忙磕头,“孩儿不敢,谢父王宽勉之恩。”遂摇晃着身子准备起来,几次欲跌倒。 一旁的姜嬷嬷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于这少年的身体状态视而不见。 李凰熙忙踱到窗前,微推开窗看到大哥浑身汗水,膝盖处的衣物已经磨破了,一双膝盖又红又肿,未免有几分心疼,遂朝外头无动于衷的姜嬷嬷道:“嬷嬷,扶大哥回去上药。” 姜嬷嬷悻悻然地应声是,不太友善地一把拽着身体还没恢复的李茴去上药。 李凰熙摇了摇头,回头看到又打算抓起酒瓶子喝起来的父亲,沉声道:“父王,母妃呢?” 一提到妻子孙抚芳,李盛基就暴躁起来,一把钳住女儿的手意图将她丢出书房去,“你母妃访友去了,你赶紧回去休养,莫扰了你父王的清静。” 李凰熙却紧紧地钉在地上不让父亲将她赶到外头去,不顾手疼仰着小脸看向父亲,执意道:“父王,访友?母妃到哪一家去访友了?凰熙愚钝,还望父王明示。” “小孩子家家,你哪有那么多话要问?”李盛基不悦地道,不自觉地打了个酒呃,此刻面对女儿他本能地心虚,所以用恶声恶气来掩饰。 李凰熙趁他酒意上来手劲略有松动,使尽出奶的力气在父亲的脚上一踩,李盛基不防女儿还来这一手,吃痛下不自觉地松开了钳制住女儿的手,恼道:“李凰熙,这是你为人子女应做的吗?”忙想伸手将女儿再度制住。 李凰熙却无惧地看着他,避开父亲伸过来的手,道:“父王,女儿只问你一句话,你要不要回建京?”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逼问答案 回建京? 李盛基一想到这酒醉顿时就醒了,这是他做梦都想要实现的梦想,在这个穷山恶水的湖州他已是待腻了,建京的繁华每每都在他的梦中出现,只是无奈母后却至今没有旨意下达让他回京。 “这不到你管?想回又怎样?不想回又怎样?你是我女儿,我是你老子,轮不到你在此大放噘词?乖乖地回去,不然莫怪父王要生气了。”他恶声恶气地道,长手一伸就将女儿擒住。 李凰熙看他真是铁了心要将她往外撵,这时候已顾不上要顺了父王的毛的想法,在他就要碰到她之际,她眼角一瞄看到父王挂在书案旁的宝剑,身子一矮,蹿了过去,小手利落地抓住宝剑,使劲将那有她一半多高的宝剑抽出,抵住欲要上前赶她的父王,沉声道:“父王,别过来,如果您有心要回建京,就请听女儿一席言。” 李盛基的手一顿,双眼注视着女儿那一双突然充满睿智的面容,这样的女儿很陌生,但目光一移到她握在手中威胁他的利剑,顿时就又恼羞成怒,“李凰熙,这是你能拿来玩的吗?听话,将它给回父王。”怕女儿拿着这玩意弄伤自己,遂不敢轻举妄动地站在原地。 李凰熙见到镇住了父亲,心中暗松一口气,与他对视着,“父王正用最蠢的方法回建京,若真用了那样的手法回去,您以为就真的能永生永世都掩得住这个不欲人知的秘密?父王,女儿不是在危言耸听,若皇祖母知晓了,这一世别说回建京,只怕这湖州您也别想待了。” 李盛基脸上的血色顿时全无,苍白着一张脸,女儿的话很激烈,但她的表情却是平静的,只是这么隐秘的一件事她是如何知晓的?吞了一口口水,他别开头去,不想看到女儿眼中的鄙视,“你听了谁胡言乱语?你母妃不过是出门访友,不是你口中什么不堪之事,看来你这段时日闲得很,等你的伤好了,就天天到地里去,别在这儿乱弹琴……” 李凰熙知道她捅破这件事会很突兀,但时间正在快速流逝,只怕迟了就来不及了,遂顾不上其他的,扔下宝剑,快步转到父亲的侧面,两手抓着他的手臂低声道:“父王,您看着女儿,到了这个地步您还要骗我?母妃并不是访友去了,而是为了父王去牺牲了,对吧?父王,您知不知道您这样会害死母妃的?” 李盛基想要呵斥女儿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两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那双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害死抚芳?他突然如霜打的茄子般抱着头蹲下来,两眼大张,“不会的,不会的,芳儿说过傍晚时分就会回来的,不会的……” 一想到就是在这间书房里面,他提出了那个无耻的要求,妻子睁大那双他爱极的美眸看着他,第一次愤怒地甩了他一巴掌,怒斥他不是人,为了荣华富贵就让她去做那么龌龊的事,用手用脚狠狠地打他,两行清泪就那样划下她的雪腮。 他跪下来求她,还说他这一辈子都会感激她的牺牲,将来会百倍,不是,千倍的对她好,求她帮帮他,他实在在这儿待不下去了,最后夫妻俩抱头痛哭一番后,妻子终点头应允了他非分的要求。 而他受不了良心的遣责,惟有在此买醉解千愁。 “不会的,芳儿会回来的,他没这个胆子要芳儿的命……” 李凰熙听到父亲仍然执迷地喃喃声,这一会儿,她是无比地认同皇祖母隆禧太后的,这样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这样一个空有外表的男人,也难怪她那个强势了一辈子的皇祖母会失望至极地将他贬到湖州来。 她也蹲下来猛摇着父亲捂住头的手,“父王,他不会要了母妃的命,但母妃却不会让自己活命,您让她往后如何面对您,如何面对我与芫弟?她只有一死才能成全了您回建京的梦,只有一死才能让那个人不得不倾尽全力地帮您回建京。您再不济,也是自诩才智不输开国太祖皇帝的皇祖母的亲儿子,他不怕您会将此事闹大吗?皇祖母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事传扬开去,这就是母妃的打算。” 李盛基抬头看着女儿,茫然而无措,往日的脾气都使不出来,一时间书房里面只有呼吸声在响。 “父王,我问您,那个人是谁?” 李凰熙突然在这一刻知道父亲是指望不上了,他这一辈子到死都是这个样子,也难怪前一世他登基当了皇帝,朝政依然把持在梁家的手中,而他最后却是被迫自尽在金銮殿上,所以此时她咬牙低问。 “王祖业……”李盛基面对这突然一如母亲那般强势起来的女儿时,一时错觉,似乎看到母亲正在斥责他,在这么些年折磨下对母亲更为畏惧的心理冒出了头,立刻就将答案道出。 李凰熙一听到这名字,迅速想起此人的背景,梁博森最宠的侧室夫人姚氏的表弟,湖州太守,她还当是什么人在帮助父王,初时的目标锁定在目前在湖州巡视的御史大夫蓝耀宗,只因不确定才会前来找父王问询,哪曾想却是这个性好渔色的王祖业? 一知道是这个人,她就止不住地想要摇醒父王,但时间不等人,母妃已经去了有好些个时辰了,不能再拖了,遂站起朝她那个窝囊至极的父亲想要骂一句的,最后却只是恨铁不成钢地道,“父王,您真的是糊涂,王祖业那人除了好色外没其他的本事,您怎么还……”最后实在说不出口,叹息一声后急忙转身掀帘子出去。 正在心里天人交战的李盛基听到门帘响动,意识在这一刻回笼,妻子虽好,但湖州这块地儿他是厌恶透顶,想要回建京的心占了上风,忙大声喝住意欲走出书房的女儿,“回来。” 李凰熙回头看着父亲,咬牙道:“父王,您不去救母妃,那就我去。” “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凰熙,回屋去,这件事你不要管。”李盛基这一刻又恢复了常态,那种懦弱的心理顿时又压到心底下去,没有什么比回建京更重要了,对,就算是抚芳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他握紧拳头道。 李凰熙的双眼几乎要喷火地看着父亲,这一刻他的面容是那般的丑陋,这一刻她为母亲不值,名满京城的第一美人却配给了这样一个男人,但冲动成不了大事,她努力地压下心底怒火,转身挺直只到父亲胸前的身板道:“父王,如果我告诉您即使不用牺牲母妃也能回建京呢?” 李盛基瞪大眼睛看着这女儿,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此时的阳光正有一缕照射进来,而她的身影映在阳光中,看起来是那样的圣洁,他的眉头不禁蹙起来,“你有法子能让我回建京?要知道你皇祖母只怕早已不记得还有我这个皇子?”这就是他为什么会答应王祖业那人渣的原因,要找个人提醒一下母后,他还活着的事实。 李凰熙笑了笑,“父王,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您,到了年底必定会有从建京来宣父王回朝的旨意,皇祖母是不可能忘了父王的,尤其是叔父的身子每况愈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大伯父在太子位上就去世了,皇上叔父却是自幼身子赢弱,至今除了一女并无子,二叔父与父王您就成为了皇祖母心目中下一任帝君的最佳人选。” 李盛基听得眼睛一眯,他没有女儿想得深入,对于当不当皇帝他并不在意,只要能回京做个太平王爷就是他的最高目标,顿时嗤之以鼻道:“那不过是你的臆想而已,凰熙,你母妃之事你还是少管为妙……” “父王,女儿还没有说完。”李凰熙突然笑得神密地走近父亲,忽而抬头看着他神密道:“父王,您猜猜女儿如何得知您盘算的这些个事情?” 女儿不提,李盛基差点就忘了,她是从何得知自己这些个荒唐事的? 李凰熙也不跟他绕圈圈,揭开谜底道:“那是已故的皇祖父托梦给女儿的。”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一黯,心中朝那位已故的老人家道声罪,万不得已只能借他老人家的名号一用,表情突然哀凄道:“父王知道皇祖父生前最宠爱的是凰熙吧?就连女儿这名字也是他老人家取的。他对女儿说,必定会托梦给皇祖母,让她下旨宣父王回京,让父王与凰熙都不用再吃苦。” 她这也不算是胡诌,记得上一世时来宣旨意的公公是这样说的,“太后娘娘夜梦先皇,提及忠王,醒后即泪湿于襟,故而更为想念忠王,遂下旨宣忠王回京团聚,以告先皇在天之灵,太后娘娘也可安心。” 李盛基听到女儿的话,一时间怔住了,父亲真的在天之灵都还记挂着他?所以他做的荒唐事他老人家都知道?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悲屈处,再想到父亲在世时自己过的荣宠的生活,遂流泪跪地道:“父皇,儿臣不孝啊,累您老人家在天之灵还要忧心儿臣,儿臣愧对您,愧对列祖列宗啊……” 李凰熙看到父亲这姿态,就知道他已是信她所言,心中遂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不去管父亲的悲怆悔恨,眼角却瞄到开着的窗外有人影闪动,遂眼一眯,气势大盛地喝道:“是谁?”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虎落平阳 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哒哒”地走在被太阳烧焦的黄土地上,赶车的车夫每一扬鞭,马儿就跑得更快,因路面的不平,马车颠簸得厉害,车夫略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后头车蓬里坐着的人。 李凰熙的表情极其的平静,两手紧抓着马车的扶手不放,只听闻大哥安慰的声音,“凰熙,一定会赶得及的,母妃一定能安然无恙……” 她却想到上一世时最后见到的是母亲泡了水发肿的尸体,哪还有曾经倾国倾城的容颜?如那猪头般让人不忍目睹,轻闭上眼睛,希望这次重生能让她赶得及去救下至亲。 思绪慢慢地游走,似又回到了在父王那间没有多少阳光照进来的书房,在她的一声重喝下,父王的反应比她还快,迅速起身动如脱兔地冲到窗户前,她也极快地冲过去,会是谁敢在窗外偷听?府里的下人早已得到了父王的命令,所以并没有人敢靠近,即使父王落魄于此,但身为主子要他们一条命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只可惜等她也从窗口处爬出去时,与父王一般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影影绰绰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前方的灌木丛中,她微眯然看了看那略有些瘦小的身影,在父王气急败坏的声音中,却能冷静地察看地面上可有那人匆忙中留下的珠丝马迹没有?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那人急切地要溜走之时,地下一颗不起眼长有小齿的矮枝上挂着一小块撕裂的粉红锦缎,小小一角颇为不起眼,她蹲下将那块布料拿在手上细细地端详,眉尖皱了起来。 父王转身狠声道:“可恶,看来要大搜宅子才行,居然将本王的命令当成了耳边风,此人绝不能留。” 一触及自身利益父王就会如变了另一个人般,上一世的李凰熙并没有发现父亲性格上的缺点,但重活了一世后,她就皱眉地发现了父亲并不如记忆中那般高大,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更是从高山直滑而下,原来父亲只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甚至是令人鄙视厌恶的那种人。 “你看什么?” 父王一触及她的眼神,瞬间就由凶恶转变成恼羞成怒,那种欲盖弥彰的样子让她看了心中更为不喜。 收回自己的目光,她只是淡淡地道:“父王息怒,女儿不过是在看那人逃走的方向而已。父王,大搜宅子不妥,这样只会闹得人人皆知,哦,对了,这块碎布是女儿刚才在地下拾到的,不知父王可还认得?去年来自宫中的锦缎中就有这么一块布料,女儿记得当时好像是二妹妹云熙拿了去……”话说一半即停,父王会明了她弦外之音。 父王一把就将那块布料从她的手中夺去,那双年少时桀骜不逊的眼睛在人到中年时变成了一双没有灵气的浑浊的鱼目,此时颇为不善地看着这块布料,心中的疑心越来越重,偷听的人会是庶出二女吗? 李凰熙早已从父亲的双眼看出他的心思,上前小声道:“父王不若亲自去查看一番?这种事若是从二妹妹的口中传出那就糟了,若是让外人知晓,父王的颜面何存?我们这些个儿女又怎能得以安生?” 父王果然被她几句话就说得脸色更为阴暗,她却只是微昂着头,那一世因为李云熙的出卖导致大齐彻底亡国的记忆仍历历在目,她可以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但不能不计较因她的出卖,在上一世里不知有多少李家的血脉就此断送,多少大齐的好儿郎就此魂断? 父王再抬头时的目光极为冷峻,李凰熙却是无惧地迎上去,不闪不避,“至于女儿自然要亲自到太守府去迎回母妃,父王放心,女儿是母妃的亲女,又怎么会将此事外传?怕只怕这宅子里有人心思不纯会不会另起歪心,那女儿就不知晓了。”加重语气危言耸听,就不信父王会无动于衷? 父王瞬间攥紧那条粉红布块,突然严厉道:“凰熙,别让父王发现你另有小动作,否则……” 否则如何?父王没有再说下去,她却是知晓他心意的,不知此时李云熙会如何为自己开脱?她真想亲眼看看,只可惜这场好戏她是注定要错过了,李云熙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不然上一世也不会隐得那么深让她着了她的道,只是此时母亲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微睁开眼,看到一旁的大哥极为忧心地看着她,她笑着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在得到父王应允之时她急奔出院子,却在拱形圆门那儿见到包扎好伤口的大哥等在那儿,一看到她急切的双眼,问也没问就急忙按她的吩咐去备马车。 “大哥,你为何还要对凰熙那么好?对母妃那么好?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年母妃若非一连小产后而听信化外高人的指点,非要在宗亲中过继一个孩子到膝下才能有所生养的话,只怕你现在还会是敬王府中的二世子,总比到我们忠王府里当什么小王爷强……”她幽幽地道,尤其是她的一家子并没有人真正地将他当儿子、当大哥来看。 “凰熙,傻瓜,大哥从来没有后悔成为父王母妃的孩子。”李茴道,他更没有后悔成为这从小小的人儿看到成长为亭亭少女的女孩的兄长,那是他心中永远盛开的牡丹花,没人能及,没人能比,没人能攀…… 李凰熙隐下眼里感动的泪水,父爱并未如山,但大哥却给了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这个世上最不会背叛她的人。 马车在抵达了太守府门外的巷子时停了下来,车夫在外禀告了一声,李凰熙收起了所有脆弱的情绪,轻撩起车窗的纱帘子一角,凤眸看了看那厚重的朱红色的大门,端的气派是她家那个破落的忠王府不能比的。 从怀里掏出有父王名讳的拜贴出来,递给了外头忠心的老仆,“陈叔,你持着父王的拜贴就说忠王府有急事要接回忠王妃,还请太守夫人见谅,通传王妃一声,免得误了事大家都担待不起……”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李凰熙每交代一句心里的悲愤就更浓。 陈叔接过拜贴连连点头,没有多问,急忙下马车赶去找门房传话。 李茴皱眉看了眼陈叔并不太利索的腿脚登上阶梯,再看了看太守府的门房那高傲的嘴脸,不太乐观地道:“凰熙,怕是这样没有用,若是父王亲自前来,要接回母妃是易如反掌,但现在这样,只怕王祖业不会买这一张拜贴的账。” 李凰熙何尝不知道,只是可恨她的父王却不愿前来,只因看出他游移的心思,她更不放心让他来,谁知半路他会不会又弄出什么夭蛾子?压下心焦,冷静地道:“再等等看。”不行就得另想个法子进去,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带母妃回去,也不知过去的那几个时辰里母妃有没有让王祖业得手? 果然一如李茴所猜的那样,门房连通传也没有就将拜贴塞回给陈叔,还说太守大人正忙着没空见客,至于忠王妃并没有前来拜见太守夫人,他并不知晓忠王妃的行踪云云,再然后无论陈叔如何再问,那门房就一推二,二推三地说不知道。 陈叔无果不由得急忙奔回马车前,气愤但仍恭敬地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说给两个主子听,还差点气出泪来。 “是我思虑不周,过于焦急,公然想要霸占皇室宗妃,他王祖业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必定不敢明目张胆,再说这太守夫人又是个懦弱的,哪能管得了丈夫的一举一动?循正道进去怕只是天方夜谭。” 李凰熙觉得那被刘海遮住受伤的地方一阵刺痛传来,她的身子歪了歪,难怪父王一直犹豫不肯前来,王祖业的嚣张可见梁家的势大。 李茴忙扶着她,咬牙道:“凰熙,大哥硬闯进去,看他能把我怎样?再怎么说我也是小郡王,他一个太守还能嚣张到哪儿去?”一把就要将妹妹放下,抬脚出去。 李凰熙却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大哥刚受了伤,硬闯进去不妥,只怕还没进得这座大门就会被府里的侍卫架住,这样更难成事,他王祖业不露面也是枉然……”她的美眸也狠狠一眯,既然来软的不行,那她也不怕来硬的。 李茴正想说服妹妹,却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意,顿时就住口了,没错,就凭他们这三个老弱病残,如何是人家府里的强壮侍卫的对手?不禁气恼地用拳头狠狠地捶在车壁上,堂堂皇室子孙却要在此看人脸色? 李凰熙伸手将大哥捶车壁的手包在掌中轻轻地揉捏,责道:“大哥再气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本就是小人一个,哪有道理可讲?梁家的势大,你又不是不知晓,再说他王祖业在这儿当太守又不是一天两天,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能逼得他出来亲自见我,我自有办法说服他乖乖地将母妃送回来。” “这天下还没有姓梁……”李茴怒道。 李凰熙一把掩住他的口,急切地小声厉喝道:“需防隔墙有耳,这话若传出去让远在建京的梁太后知晓,你焉还能有命在?”谁不知道天下虽姓李,但却是有名无权,整个大齐都得听隆禧太后的,记忆中那位常年有病的皇帝叔父不就是因为好拿捏才能在帝位上坐得安安稳稳吗? 李茴一听到妹妹警告的声音,心中的不甘更盛几分,咬牙低声狠道:“总有一天要将姓梁的连根拔起,一个不留。”双眼下意识地狠狠看着那座太守府。“凰熙,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凰熙看了眼那座辉煌的太守府冷笑几声,“那是自然。”然后示意大哥附耳过来,轻启朱唇将心中的想法道出。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使计逼见 平日最为安静的湖州太守的府邸门前,今日却聚集了不少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男女拖家带口地涌过来,就连当地的老百姓也加入其中,议论声不绝于耳。 “听说太守府今儿个下午开仓派米?” “我也听闻了,这不赶紧来排队,这天再不下雨,地里只怕又要像去年那样没收成了……” “就是啊,太守大人这回不知为何这么大方?” “谁知道?只要有米就可以,管他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一年到头就知道苛刻我们,听说朝廷去年就有派人来赈灾,可我们得到了什么?全都落入到太守大人的裤腰带里面……” “嘘,赶紧住口,别再说了,被人听去会没命的……” “……” 太守府高傲的守门人一看到有人在此闹事,早就让府里守门的壮丁出来驱逐,一听说是什么派米,即不以为意地挥手道:“去去去,这是你们能来闹的地方吗?你们听哪路衙差说的?没米,太守府没说过开仓派米,都给老子滚,不然都统统将你们抓起来……” 一群饿了好些天的灾民及当地民众一听没有米,唉声叹气者有之,怨声载道者有之,指桑骂槐者有之,更有那些个脾气暴躁的大骂道:“老子就听说太守要派米之事,现在你说没有?既然太守大人逼得我们没路走,我们就进去找太守大人理论,大家说好不好?” “好。”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更何况他们再无米下肚就是死路一条,这么一想,响应的人渐多,尤以灾民为最。 四面八方都有人群冲过来,太守府里面的壮丁镇压不及,反而被那群暴动起来的民众拳打脚踢,尤其是那个语气傲慢的门房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半跳起来吓得退后几步,指着那些个皮厚肉粗的壮汉,“好好好,你们居然敢在太守府前闹事……” 话还没说完,门房就被一记拳头打到脸上,一阵头晕只听到那如天雷般的声音,“老子要米,太守大人为何言而无信?请太守大人出来给吾等一个说法。” “就是,吾等要见太守大人……”民众的情绪被挑动到最高点,所有人都气怒于胸,不想开仓赈灾何必戏耍他们?言而无信更让人气愤。[.超多好看小说] 守门人吓得赶紧缩回府中,捂住被打流血的额头赶紧跑去向主子禀告,不知是哪个杀千刀地乱传朝廷旨意? 这个场面落在不远处巷子里马车内的人眼里,李茴更是放肆地大笑出声,圈着双手看着这个场面,“看他还傲,敢甩有父王名讳的帖子?凰熙这主意不错,若在湖州闹出了民变之事,就算他的表姐夫梁博森也保不住他的狗命。” 李凰熙隔窗一双凤眸瞬也不瞬地看着那个混乱的场面,在天灾面前,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能令这些个民众沸腾起来,而她不过是假借官衙的名义传出王太守要开仓赈灾的消息,那消息就会如滚雪球那般越滚越大,渐渐更会以讹传讹把事件越传越大,到时候这王祖业焉能不出现? “大哥,做好准备,只要王祖业一现身,我们就出去……”李凰熙冷声吩咐,却在要拉回车窗上的纱帘子时,看到不远处似有几分面熟的人闪过,她的心头一跳,再定睛看过去,那儿什么也没有? 正听着她吩咐的李茴看到她怔在原地盯着不远处看着,更揉了揉眼睛,遂也越过她张望过去,除了闹哄哄的人之外并没有看到其他熟人,再回头看到她若有所思的面容,“凰熙,怎么了?” “啊?没什么。”李凰熙压下心底的怀疑,将车窗上的纱帘拉平整。 接下来对于兄长的话她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明显在盘算着心事。李茴以为她担心母妃,所以更不敢随意地乱说话,一时间马车里无比地安静。 太守府内同样也是乱成一团,那间水阁里面,一名衣衫半褪的妇人握紧手中的金钗,柔弱而美丽的面容上满是视死如归,一面握钗一面大喊,“王祖业,你若再逼迫于我,那我就死在这儿让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远处正捂着流血的额头的肥胖男子,脸上一双小眼睛里闪着怨毒的光芒,只见他挺起肥胖的身躯,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别给脸不要脸,是你丈夫答应了将你送给我玩一次的,你居然敢刺伤我?我表姐夫可是权倾天下的宰相。皇室宗妇,我呸,都残花败柳了,装什么清高……” 门外却有人将门敲得震天响,中年妇人的声音传进来,“老爷,您可别糊涂啊,那可是忠王妃,若让她死在我们府里,到时候我们如何向忠王交代?忠王再不济也是亲王啊,是太后娘娘的亲儿子啊,老爷,您听妾身劝一劝……” “滚,这儿没你的事,在这儿鬼嚎什么?什么破忠王,太后娘娘早就不记得有他这号人……”这猪头很显然就是王祖业本人,正一肚子怒火地朝外头那个想要阻挠他行事的妻房大吼。 持钗美妇见到这王祖业凶恶又色咪咪地向她走来,心里更为恐惧,步步后退,在王祖业上前要一把抱住她时,她抓着金钗向自己的喉咙刺去。 王祖业冷哼一声迅速打下她的金钗,猪嘴往她的脸上吻去,恶臭之气扑在她的脸上,她几欲做呕,听得这无耻之人道:“想死也要让我一亲芳泽后,放心,我言而有信,只要得了你的身子必定帮忠王回建京,我表姐是宰相大人的宠姬,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大手更在那玲珑娇躯上抚摸着。 美妇的反抗越见虚弱,就要绝望之际,那扇门就被人从外面破开,王祖业的妻子冲进来忙一把将丈夫拉住,急道:“老爷,这女人真的碰不得,万一她死了我们就真糟了……” “滚――”王祖业一把甩开早已厌倦的妻子,回头欲逞凶之际,又有人奔进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出事了,有大批的灾民围在太守府门前不肯离去还动粗……” 王祖业一愣,听到这声音,哪里还顾得上一逞兽欲?忙将外衣套上,怒道:“反了天了,这一群贱民。”一把将奔进来头上流血的门房的衣领抓住提了起来,“说详细点。” “是是是……这样的……” 太守府门前依然人声鼎沸,随着日头的日渐西斜,更多的人往这儿冲过来,将一座太守府的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王祖业一身官服领着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一双小眼睛睃巡一遍,在他的官威之下民众的嘈杂声渐渐息了,但仍有人高声呼道:“大守大人为何言而无信?” 在这样的声音之下人们渐渐忘了害怕而又变得激进起来,纷纷质疑太守的诚信? “那是有人假传本官的命令,太守府并没有派米的活动,全部都给我退下。”王祖业摆足官威大喝道,“若有不从者,别怪本官不客气。” 假的? 一群民众面面相觑,实在难以接受这两个字,遂又有人带头道:“太守大人现在不想派米了就在那儿推脱,大家不要信,一定要太守大人履行承诺……” “对,履行承诺……”震天响的声音又起,这回更是将那傲慢的王祖业围住。 王祖业本来以为一群蚁民何足惧?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胆将他围在中间,更朝他振臂高呼要他派米,气得一张猪头都红了,忙打了个响指要兵士过来镇压驱散人群。 无奈人群太多,兵士们越是用武器攻击,民众的反抗就越剧烈,实出王祖业的预料之内,更有人趁乱狠踢了这可恶的太守几脚出口气,气得王祖业大喝:“是谁踢本官?赶紧给本官站出来……” 只无奈民众太多,没有人站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围有人大声地通传,“忠王府的郡王爷与大郡主到。” 一群灾民一听到是皇亲国戚的名号,立刻就让开了一条道给那辆普通的马车驶进来,高大的李茴率先跳下马车,身上穿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衣料,但那皇家气派还是让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议论纷纷,更遑论被他牵下马车的李凰熙。 即使李凰熙的面容仍难脱稚气,但上一世的时候她毕竟当了好几年的长乐公主,身为大齐最受宠的公主,她的车驾出行无人敢挡,那种皇家的威仪并没有消失,总在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这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兴许连她自个儿也没有发现。 但此刻拿来镇压一下不明所以的民众还是管用的,就连李茴也不免侧目几眼这个妹妹,怎么总觉得她负伤醒来后总有些他看不明白的地方。 王祖业一愣之后,一看是忠王府的两个小杂种,立时就鼻孔朝天,这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也敢到他的面前来逞威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立时就傲然地道:“小孩子……” 李凰熙示意大哥不要做声,凤眸睃巡了一眼现场,歪着头走近王祖业,抢先道:“没想到王太守这儿真热闹,我与大哥一道来接到太守夫人这儿做客的母妃回府,就听闻王太守要派米赈灾的消息,若我与大哥不是顶着这个虚号,那必定也要来凑一凑热闹,这等好事回头我必定要在父王面前说道说道,让他向皇上上疏,让朝廷嘉奖王太守才行。” 放屁,王祖业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小小就会胡诌,李盛基自顾不暇还能管到他头上?遂恶声道:“你母妃不在这儿,一派胡……” 李凰熙此时已经踱到王祖业的跟前,歪着头微靠近他的大肚子,抬头双眼晶亮地看着这个猪头压低声线,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王太守,你心知肚知我母妃人就在你府里,若你敢斥我一派胡言,这个场面你压不下去,怨声必定载道……” “那与你何干……”王祖业粗声粗气地道。 “我听闻代朝廷出巡的御史大夫蓝耀宗蓝大人此时人正在湖州,不知他人是不是在这儿?若你这儿激起了民变的事被他看到,你也知道他不是宰相大人那一派的,万一他向皇祖母打个小报告什么的,那个时候就不知道王大人准备如何上疏自陈其过?”假意皱了皱眉,李凰熙突然咬牙狠道:“哎呀,我还忘了如果你敢在此逼死我母妃,只怕梁相爷也未必保得住你的项上人头。” 这个丫头毛都没有长齐,但那压人的气势与话里的意思让王祖业也不禁打了个激灵,蓝耀宗出京之时,表姐夫就给过他信,严厉警告他这段时间收敛一点,莫让人抓着小辫子,不然后果自负,小眼睛来回转了转,正欲出声之际,耳闻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 “这儿好热闹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径下赌约 这声音同样也让王祖业的身体一震,这小祖宗怎么到他的地盘上来了? 李凰熙的目光森然但又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另一驾无声无息驶进来的马车,那卷起来的竹帘子后坐着一个表情慵懒但却眼含精光的男子,与李茴的岁数差不多,但比起李茴有些粗犷的面容,眼前之人就只能用漂亮二字来形容,一身的淡蓝色华服的光泽丝毫不能遮掩他身上的光华,头戴金冠,薄薄的两片唇上有着戏弄之色的笑容。 李凰熙见状也轻笑出来,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就是梁家的嫡三少爷梁晏,有建京第一美男子之称的人,刚才她果然没有眼花,那一闪而过的人影果然就是他。 一旁不明真相的民众直觉今儿个是大开眼界,不但出现两个传说中的皇室宗亲,现在还来了一个明显可能来路更大的美男子,一些年轻的女孩都看得眼痴了,本来李茴就挺吸引人的,但这个更让人赞叹,眼珠子都恨不得沾在他身上。 只可惜男子的目光也很快就攫住李凰熙,眼内的笑意更甚,径自从马车上下来,动作优雅万分,如一阵风似地飘到李凰熙的面前,笑看这个只到他胸前高的女孩,摸着下巴道:“没想到几年未见,凰熙就长这么高了。”一双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李凰熙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微抬头斜瞟他一眼,“没想到几年不见梁公子更见潇洒了。”照她心底的话来说是更见风骚了才对,再瞥了眼他坐的马车,不禁更为不以为然。 不过心中却是波澜起伏的,印象当中与这人的接触并不多,但前世,对,就是前世,在她四面楚歌的时候,除了李皇宗亲之外,愿意接下她送去信件的人就只有他。梁家弃子,直到死她也没弄明白他为何与梁家翻脸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那座小小的庵堂里面,在那个焦虑不安的夏天里面,只有他这个外人肯定的回覆她一句:不负所望。 这四个苍劲有力的字当时给了她最后的信念,只是不知道最后他到底有没有派兵前去与梁家对峙,当然那已经是她死后的事情了,她无从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李茴对这个男人的出现提高谨惕,绷着脸不动声色地移步到妹妹的面前挡住那人的目光,“梁公子怎么大驾光临湖州?”心却往下一沉,梁家的势大已经到了不得不警惕的时候。 梁晏却是不着痕迹地推开这个刚健的男子,哪知李茴却是寸步不让地站着,丝毫不给这个男人有靠近自己妹妹的机会,一双眼睛狠狠地盯在男子漂亮的脸孔上,那种暗中较劲的味道渐渐加浓。 梁晏这时候总算看清楚了面前此人的心思,心下略微不悦,脸上的笑容却更盛,再看了看被李茴护在身后的少女正眯眼看着他们两人对峙,丝毫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有意思,目光再移回到这个想要保护妹妹的兄长身上,看似云淡风清的一使力,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就变了。 李茴的身子微微一震,胸口处一阵刺痛,就在这略一失神的当口,身子一错,略有些狼狈地被梁晏推开,脚步趔趄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越过自己的身子走近妹妹,意图再出手相拦。 李凰熙这时候笑着上前状似亲热地一把拉住兄长,其实是按住他的轻举妄动,一照面,兄长就败下阵来,她也不否认之前存了测试的心思,当然记忆中现在他与梁家还没翻脸成仇,仍然是梁家最为嘱目的嫡三公子,大夫人谢氏的儿子,闪光光的嫡长子。 “几年不见,凰熙怎么生疏起来,我可是时刻挂念着小表侄女你呢?”梁晏笑道。 李凰熙看到兄长想要呛声几句,忙暗下按住,不过在听到小表侄女这四个字不由得一阵恶寒,这人实在不讨人喜欢,扯了扯脸皮道:“怕叫表叔会将梁公子喊老了,那我就成了建京众多女儿家的公敌,那我日后可不敢踏进建京城,怕被撕成八大块那可就是表叔的罪过。”表叔二字叫得可真是咬牙切齿,她一直都挺排斥自己身上也有梁家血统的事实。(.好看的小说) 李茴不明所以地看着妹妹,不知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这梁家人看到一个就想打一个,再说刚才被他羞辱的气还郁闷在心中呢,他梁家的人现在摆的款比他这个小王爷还大,可见王道早已不存。 “这样才乖,好说,有表叔在,谁敢将小表侄女撕成八块啊?”梁晏笑看着她那如吃了一只苍蝇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但瞥见涎着笑脸走上前的王祖业时,他脸上的笑容一收,摆足架子道:“王太守,你这儿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看竟比建京还热闹呢?改天我回建京一定在姑母的前面当成见闻与她说上一说……” 没等这梁家三公子说完话,王祖业的脸上已经是变色了,他的姑母不就是当今的隆禧太后,若让她知晓,他的人头就不保了,赶紧道:“别别别,太后娘娘耳听八方,哪有心思听这乡野之事,没得污了她老人家的耳朵……” 民众听这王祖业说话,顿时就知道这几个年轻人能压得住他,遂又开始闹腾起来,冲着李凰熙、梁晏、李茴跪了下来,更是搓着手气愤地将王祖业言而无信的事情道了一遍。 王祖业忙上前狠瞪那一群卑贱的蚁民,又朝梁晏陪笑道:“三公子,你看这事不关我的事,湖州府没出过这个公文,不知他们从哪里听来的……” 李凰熙一听这王太守又打算缩山,看了眼梁晏,这回她是不打算再私下解决,笑着打断这王祖业的话,“王太守口口声声说没有这件事,但我与兄长一路过来却是亲眼见到衙差敲锣打鼓满大街地说太守府要派米之事,怎么现在却成胡说了?王太守身为父母官可不能这样罔顾民义,不然激起民变那就大事件了。”刻意加重民变二字。 民变二字一出,这让一些激进的民众在附和李凰熙的话意时,顿时又如得了指路明灯似的闹哄起来,越发地不顾忌,直言若王太守不履行承诺,他们就在太守府门前不走了,甚至还暴出去年的赈济粮他们一粒也没到手的事情来。 王祖业在梁晏的脸色沉下来时,脸上的汗大颗大颗的凝聚,这一群贱民想要害死他啊?耳里听到这嫡三公子阴沉沉的声音,“王祖业,父亲对你的训戒你都忘记了吗?这就是你拍胸口说可以当好湖州太守的表现?” 王祖业想要辩驳几句,但一接触到这嫡三公子的眼睛就顿时蔫了,不过仍不死心地道:“三公子,他们胡说污蔑我的,我……” 李茴却圈着双手道:“去年之时我在这湖州每天都可以看到路上有人死去,这老天一滴雨也没下,干旱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湖州府却是一粒赈济粮也没有,王太守,我可以用我忠王府郡王爷的名义发誓,用我李家的祖宗来发誓,我可没有半句虚言。”斜睨了梁晏一眼,“这没粮的日子不好过,有粮也不见得好过。” 粮、梁谐音,除了一般民众,有识之士谁没听出这弦外之音,有些人甚至有几分担心地看了这个刚健的男子一眼,不过想到他是李齐皇室之人,想必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对于李茴的挑衅,梁晏不动声色地笑着,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似不关己事。 王祖业想要大喝一声,但思及这场合若对李齐皇室的人发作,不管那位傀儡似的皇帝有多么令人藐视,但梁太后仍是李齐皇室的人不是吗?这不就是在打太后的脸,他的小命焉在?目光转向梁晏时,又暗暗高兴,你个小杂种的话若让梁相爷听闻,忠王李盛基这辈子也别想回到建京,他要报老鼠怨有的是机会。 李凰熙虽然这一世年纪轻轻,但上一世时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老不羞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她的眼,她也轻哼一声,目光不着痕迹地转向那不露声色的男子,刻意唤道:“表叔,你也看到这里生灵涂炭的样子,凰熙身为大齐的郡主,未免痛心……” 话还没说完,一群妇女已是哭了出来,似在附和着她的话。 梁晏看着李凰熙转而安抚那群妇女,脸上没有不耐,颇为柔情地表示会为她们做主,立时搏得民众的好感,脸上的表情莫名起来。 王祖业却是看出一阵怒火,谁要这小郡主在此多管闲事? 李凰熙偏在这个时候抬头直视王祖业,“王太守,还请你立刻开仓赈济这群灾民,让他们至少在这段时间不至于饿死。” “开仓赈灾那是朝廷上的事情……”王祖业依然摆着官腔道,即使他的心里已经认栽了,有梁家的嫡三公子在此还由得他瞎搞吗?但他却不想让白白地拿去给这小郡主来当人情,这小郡主的算盘打得太精了,一分银钱没花却能收买到人心,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李凰熙的脸却状似失望,随即又若有所思地道:“看到苍生受苦,吾心难安,王太守,这样吧,我愿请有道僧侣前来湖州求雨,念经超渡,让老天尽快下得甘霖,这样也不至于今年再度失收,而王太守暂派米给他们渡过难关,虽说是朝廷公务,若是皇祖母执意怪罪王太守,我愿承担所有的责任,如何?” 这小郡主是在给他出难题,王祖业的小眼睛里全是不满,绕来绕去功德都是她一个人赚了。 民众一听早已是感谢之声不绝于耳。 梁晏一言不发地看着事态的进展,目光却没如众人一般落在不答应的王祖业身上,而是紧盯着那个少女眼里的必得之色。 李凰熙这时候双眼似有哭意,咬了咬状似狠道:“王太守,既然这样也不行,那我以忠王府的小郡主的名义与你打个赌可好,若我求雨三天,一滴也没下,那王太守这次开仓赈灾的米就由我来补回给太守,不让太守为难,但如果这天如期下雨了嘛……”鼻子一哼,“那王太守也给点彩头如何?不说多的,就赌湖州府南王太守名下的良田百顷及荒山一座,如何?王太守,可愿应下?” 王祖业瞬间怔然,谁知这小姑娘却不退让的逼近他,气势大盛地道:“王太守,有胆与我一赌否?”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敌我不明 一直旁观任由妹妹自作主张的李茴一听到妹妹夸下海口的话,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妹妹这不是胡闹吗?先不说这天机能不能知晓,再者若是赌输了依忠王府如今落魄的样子又如何能偿还得清这赌债?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妹妹的手臂阻止她胡来,但妹妹的动作比他快,已经步步进逼那王祖业,他正想迈出一步,梁晏似笑非笑看着他,同样也身子微微一错,显然是在阻止他轻举妄动,遂趁民众的目光都被那边吸引过去了,小声咬牙道:“梁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梁家在打什么主意?凰熙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你好意思么?” 梁晏俊帅的脸庞上依然挂着似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听小王爷说得好像那么一回事,我梁家打什么主意?小王爷给我说道说道,如何?再者凰熙不是小孩子,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个当哥哥对妹妹就没有半分信任?” 李茴一听他似要挑拨离间,趁妹妹没看过来,压低声音道:“哼,你也不用在这儿说话挑拨我们兄妹的感情,你们梁家是如何龌龊,自己心里有数?走开,好狗不挡道。”意欲一推。 梁晏的眼角扫了他一眼,身子却是不动如泰山,两人再度暗暗较劲起来,对于这个小王爷他例来也没啥好感,冷冷一笑,“无知的东西。” “你!”李茴的双眼恨不得将这个阻事的人吃了。 不远处的王祖业被李凰熙这样一喝,那气势压得他肉呼呼的小眼睛都瞪大了,这个小郡主长得虽然像孙抚芳,这些年也没听闻忠王请先生教导她们,不知她的身上哪培养出来的惊人气势,但他终是比她年长许多,很快就定下心神,心里分析着这个小郡主的赌约于他有利的因素。 这个赌约怎么想也是他占优,这老天下不下雨那真的只有天知晓,依他看这半月都未必有有雨,这黄毛丫头居然敢夸下海口,只是让他犹豫的是一旦输了,这小郡主如何有能力偿还他的损失?眼珠子一转,他止住步子冷哼一声,嘲笑道:“小郡主是站着说话腰不疼,这样的赌约也敢下?真是黄毛丫头没见识,只怕郡主输了后没有能力兑现赌约……” 李凰熙闻言,同样冷冷一笑,“那就不劳王太守操心了,我敢下这样的赌约,自然有本事圆得过来,王太守何必为我操心?你只要回答我敢与不敢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的费话?” “有何不敢?”王祖业挺着一个大大的肥肚子道,怕她什么?连封地都没有的黄毛丫头,一家子都是那倒霉受穷的命。 “那甚好,今儿个就请王太守派粮给这帮受苦的百姓。”李凰熙见他应下了,遂玉手指着那群巴巴地看着他们的百姓道。 在一众受灾的百姓耳里,这清脆如黄莺的声音如天神降下的神音般震动他们的耳膜,纷纷跪下来朝李凰熙跪拜,“小的永不忘郡主大恩大德……”的高呼声几乎要震动天际。 王祖业脸上的横肉颤了颤,到头来还是让这小丫头占去了便宜,为她做了嫁衣,想到自己吃的瘪,他差点气得要吐血,巴不得三天快点过去,他好拿这小丫头来开刀。 李凰熙却不去管那头肥猪在想什么,径自扶起自己周围那几个灾民,举手示意民众起来,冠冕堂皇地说了一番要感谢朝廷的恩德才对,最后才看了眼明显对她不满的王祖业,目光一转笑着看向另一边一直含笑的梁晏,“这场赌约除了让一众灾民见证之外,还请表叔代为评判,不知王太守意下如何?” “那是自然,有三公子为证,自是好的。”王祖业赶紧道,这样也不怕这小丫头赖账,心知自己不肯放赈济粮的事情一定会被表姐夫斥责,但他就是心疼钱财,不管那么多,不就是斥责嘛,有自己表姐兜着还怕什么?况且借这丫头的话也算是将那群灾民镇压下去,无须怕蓝耀宗在背后捅自己一刀,这么一想他又阴阴地笑出来。 梁晏见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松开那明显脸色不好的李茴,一派温和地道:“既然小表侄女有这个心思,表叔自然会成全,这场赌约有我见证,不会让输的那一方赖账的。” 李凰熙道:“那就谢过表叔了。” “凰熙的嘴今儿个倒是真乖,表叔我可是受用得很。”梁晏端着长辈的架子笑道。 这让李氏兄妹都不由得心中暗骂一声我靠,这个人有没有脸皮更厚一点? 梁晏不去管这对兄妹的不悦,收起笑容朝一旁的王祖业冷道:“还不派米?你想让这件事传到我姑母耳里?” 本想拖延时间的王祖业一见这小祖宗脸色不悦,二话不说,赶紧吩咐人去开仓,拿米出来派给这群贱民。 一群灾民见有粮可拿,顿时就精神百倍,两眼巴巴地看着那群去取米的人,人人的脸上都有了笑容。 李凰熙等人见到王祖业的人把米袋搬了来,共有十个大袋同时打开,一众灾民本意要哄抢,但在衙役的疏导下,加之又看到李凰熙在一旁言道人人有份,这才没有发生哄抢的事件,自觉排起队来,对这一言九鼎的小郡主他们不知为何就是充满信心。 李茴几次想一脸紧张的想要拉住妹妹问清打赌的事情,但李凰熙朝他暗地挥挥手示意他先不要问,他惟有努力地按下心中的烦躁,站在一旁。 看到这边的事已经上了轨道,而王祖业正想拱着梁晏这小祖宗进宅子里侍候,李凰熙却是快一步的上前截道:“王太守,我是来接母妃回府的,还请你派人去给太守夫人传个话,送我母妃出来。” “小郡主,我已说过忠王妃不在我的府里,你怎么就不信……”王祖业狡辩道,那个美人还没有亲到呢,哪能放人走?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了?这件事你以为这样就摆平了吗?今儿个我也把话放到这里,我知道蓝御史的行踪,这就去向他反映你的事迹,你若不怕的就尽管试试?大哥,我们走,到蓝大人下塌的住处,我就不信你就是这湖州的土皇帝。”李凰熙以退为进地冷哼一声。 王祖业的心里在打鼓,这小丫头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哪知没待他细想,一旁的梁晏表情阴冷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梁晏一把拉住那个欲走的丫头,“到了太守府,哪能过门而不入?” 李凰熙的手被他拉着,一股的不自在,想要挣脱,哪知这人却贴着她的耳朵道:“凰熙不是说过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话吗?你认定了忠王妃就在太守府,何不亲自进去查看一番?” “梁晏,你放开我妹妹……”李茴想要拉开他牵着妹妹的手,这人知不知道礼节的,男女七岁不同席,现在他拉着妹妹的手算怎么一回事? 梁晏斜睨他一眼,径自道:“我是长辈,拉一下晚辈的手可不算越礼,再者凰熙都没有反对,你大呼小叫的做甚?” 李凰熙举手示意大哥不要做声,手也不再挣扎,而是顺势道:“既然表叔相邀,那表侄女就不客气了,虽然这是表叔借花献佛,但也不能让表叔太过难堪了才对。” 梁晏笑容大大地真的就拉着李凰熙的手进了那道朱红色的华丽的大门,走在前头的两人看似关系很好,有说有笑的交流得不易乐乎。 王祖业肉呼呼的小眼睛里面满是不可置信,三公子怎么对一个落魄的宗室女如此厚爱了?带着不安跟着进去。 李茴的表情阴了阴,这回没有再多话,而是紧跟在后面,那双相握的手怎么看怎么碍眼,他梁晏可是长了凰熙一辈,真是老不修。 李凰熙转头看了眼梁晏那英俊的侧脸,状似不经意地道:“我可不记得与梁公子说过那些个话?凰熙虽然是落魄郡主,但也知道梁公子的门庭不好攀……” “表叔。”梁晏转头纠正她道,看到她的面容一怔,苦笑了一下,“凰熙何必与我那么生疏?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李凰熙在一瞬间恢复常态,就算两人要成为盟友那也是以后才有可能的事情,但在这一刻,她还没有傻到去相信一个梁家正得宠的嫡子,“表叔别开玩笑了,凰熙不过是区区不起眼的宗室女,但表叔不同,光芒万丈让世人景仰……” “你真的这么看我?”梁晏不动怒地看着她姣好的面容道。 李凰熙两撇秀气的柳眉一皱,两人这才一罩面,他就频频示好,是好意还是包藏祸心,还是她的身上有什么他可以利用的地方?她上一世在这方面吃过亏,这一世要她轻易地相信人,除了李茴、姜嬷嬷等上一世为她而死的人之外,连她父王她也不会过多相信,更何况一个敌我不明的梁家嫡三公子? 她的心思九转十八弯,以前可没见到会这样?梁晏不自觉握紧她的手,她防人越发防得紧。 王祖业没有看出这两人正在互相评估对方,略有些不安地指着正堂道:“三公子,”看了眼李凰熙兄妹,不太友好地也唤了一声,“小王爷、郡主,里边请。” 李凰熙挣下梁晏修长而微凉的手,抬脚跨进去,分宾主坐下后,她看了看那坐在主位上的梁晏,不着痕迹地端起茶盏茗了一口,再度道:“王太守,我母妃呢?” 王祖业正想要再度矢口否认,梁晏高压地瞪视了他一眼,他心里暗暗叫苦,这承认不好,不承认也不好,三公子到时候一搜他的府邸,那不就什么都露馅了?正在苦恼之际,肉呼呼的小眼睛看到自家婆娘簇拥着一名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女人进来,这节骨眼这婆娘来凑什么热闹?正要呵斥,但在看到进来的人是谁后即张开口说不出话来。 李凰熙一看到那淡黄色衣裙的女人时,与自家兄长一道“嚯”地一声站了起来,再看到母亲的面容时,眼里已经隔了一层雾,上一世对于母亲的面容已经模糊了,没想到这一世还能看着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泪花在滚动。 这一眼已逾一生一世。 ------题外话------ 感谢芦苇微微奈送的钻钻及三朵花花,二百潇湘币的打赏,谢谢亲爱的厚爱,某梦万分感激!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另有深意 孙抚芳看到一对儿女突然出现在这太守府里面,心里就打鼓,这俩孩子怎么这么大胆?尤其是凰熙,她出来时她尚在昏迷中,一醒来就跑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来?顾不上与这王夫人说话,快步向儿女走去,“凰熙,茴儿,你们?” 李凰熙听到母亲的声音时,身体一震,原来母亲的声音是这样的,她的眼里一热,看到母亲焦急地向他们而来,忙隐下眼里的泪水,现在不是感伤重逢的时候,忙上前拉住母亲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好的眼神,然后朝傻眼的王祖业发难道:“王太守,我母妃果然就在你府中,你居然还睁眼说瞎话,你这是居心何在?” 梁晏站起身子,朝孙抚芳行了一礼,唤了声“表嫂”,然后同样不善地看着王祖业,“忠王妃的事情你如何解释?” 王祖业一时愣然,看着这两个人同时向他发难,他一时不知如何圆过去,转头瞪向自己那坏事的婆娘,都是这女人突然将忠王妃带来才让他圆不过去,忽而小眼珠转了转,举手朝妻子劈头打去,“你请忠王妃到府里做客这么大件事为何不跟我说一声?你这个废物,没用的东西,你请王妃来也不跟人家的儿子女儿打声招呼,让我的老脸都丢尽了……”接二连三的巴掌声在这个厅堂里面响起。 王夫人一张风韵犹存的脸顿时肿了,连捂也不敢捂,低着头嗫嚅道,“老爷,都是妾身的不是,事先没说清楚,害得老爷丢了颜面……” 孙抚芳看不过去了,这王祖业自己作的恶偏偏要自己的妻室来承担,这回顾不上身处狼窝的担心,松开女儿抓住的手,“王太守,这不关令夫人的事情。” 王祖业一听到这女人作声,顿时就停手了,转头看向孙抚芳,“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啊?忠王妃说给本官听听,本官好奇得很?”谅这忠王妃也不敢将她来太守府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到时候没脸的可不止他。 孙抚芳瞬间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想要痛骂这无耻的小人,但话到唇边却说不出来,当着自己儿女及一众外人的面,实说不出来这样一件污人耳的事情。 王祖业不屑地暗地里讥讽一笑,但转头面对梁晏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面容,讨好地笑道:“三公子,你看这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事先不知情,都是我那蠢婆娘惹的事情,害得小王爷与郡主担忧,老夫深感为憾,小郡主,这事就此揭过,如何?”最后又无赖一笑,“无知者无罪嘛,蠢婆娘,还不上来给小王爷与郡主道罪?” 王夫人许是被丈夫打怕了,忙顶着肿脸上前敛身道:“妾身的罪过,下回再邀忠王妃时必定是妾身亲自上门,不会再引起此番的风波。” 李凰熙的目光落在这个似乎怕夫君的女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女人虽说一番话是在赔罪,但话里却是示警之意,没有她亲自上门邀请,那么她母妃就千万一定不要到太守府来,她这么做到底是为自家丈夫着想还是另有深意? 王夫人一面听着忠王府的小王爷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一面却又微微地抬眼看着那个年纪不大的小郡主,心里也在评估着,迅速地扫了眼梁晏,看到后者平静无波的眼,忙又低下头做那小伏祗。 李凰熙轻笑出声,美眸同样看向正训着王祖业的梁晏,这个太守府果然不简单,梁晏在这个时候到来同样也不简单。 孙抚芳却是走向王夫人,眼里又愧又感激地道:“夫人,都是我的错……” 王夫人伸手握住孙抚芳的手,肿脸努力地挤出一抹笑来,“忠王妃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在折煞我吗?倒是妾身的罪过才是,他日必定登门向王妃谢罪。” 孙抚芳忙道不用,若不是有这女人护着,她今日只怕更难脱身,不禁回想到王祖业急奔出水阁后,王夫人就急忙拿衣衫给她套上,急着要秘密送她出府,她却在那一刻犹豫了下,拖延了好些时间,直到王夫人的亲信丫鬟来秘报女儿来了,她这才顾不上其他,赶紧随这王夫人到前堂来。(.好看的小说) 李凰熙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是时候要回去了,至于那个龌龊的王祖业,必定有收拾他的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遂上前孩子般稚气地抓着母亲的衣袖,皱脸道:“母妃,女儿出来有好些时辰了,父王病了,还等着母妃呢。” 孙抚芳一听到丈夫生病了,哪里还坐得住?忙一把拉住女儿急道:“你父王怎么突然生病了?” 李凰熙忙说是得了风寒,病来得急,躺床上老说胡话,她这才赶紧来找母亲,一旁的李茴见状也忙附和几句,倒是急得孙抚芳一脸的愁容,男人虽然对不起她,但到底是头顶的那一片天,若真塌下来她往后如何是好?遂不敢再坐,忙拉住女儿的手向梁晏及王夫人告辞。 梁晏急忙拱手还礼,“表嫂勿急,我这段时日会在湖州,若是表兄真病得厉害,您再找我,我这就派人千里快马到京里去请御医前来诊治,万大事还有表弟担待着。” 孙抚芳愣了愣,这年轻人说的一番话极其的温情,眼里不禁对他颇为感激,忙道:“多谢表弟了,有你这一番话,表嫂心安定了不少。”然后勉强一笑,“几年不见表弟倒是长高了不少,是大人了。” 隆禧太后几乎年长自己的胞弟十几岁,所以自己的孩子与胞弟的年纪倒是相差不大,因而孙抚芳与梁晏的年纪相差很大,但却是同一辈人。 梁晏笑着客气应了几句,亲自送孙抚芳母子几人离去,看到李茴扶孙抚芳上马车,他含笑着扶李凰熙的手踏上踏板,看到李凰熙略有些排斥,手下的力道加大,身子贴近她,“凰熙是不好意思吗?” 李凰熙的身子一震,这人的态度极其的暧昧,热气喷在她的耳朵上,她的俏脸红了红是羞的又是恼的,前世都没见此人有如此无礼的样子,即使他是那劳什子的表叔,这样的举动也是逾矩的,遂一踏上马车,她即挣开他松开的手,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怕让表叔累着了,那就是凰熙的罪过,表叔还是止步吧……” 梁晏转而轻握住的手,“不就几步路哪会累着……” 还没等他说完,李茴不悦地一拍马车的车壁就上去了,顺势就将妹妹的手抓回,不让这老不修地碰着。 梁晏的手顿时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他的眼底一沉,自然而然地收回手,看到李凰熙的眼睛略有些嘲讽地看他,非但不恼,那微沉的脸色忽而舒展,光风霁月般地笑着,朝里头坐稳的忠王妃微一晗着,“表嫂慢行,他日再行拜访。” 马车帘子被陈叔放下,鞭子一挥马儿就扬步往太守府的大门而去。 梁晏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驶出了太守府,这才收起脸上的笑意,阴着脸转身,看到王祖业缩着脑袋在他身后,在他诞着笑脸上前要讨好他时,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甩了这个胖猪几个耳括子,在他的哀叫倒地时,抬脚就是一踢。 王祖业没想到一向最为优雅的三公子居然会对他拳打脚踢,那力道用了个十成十,身上一阵阵的疼痛,忙求饶,“三公子,别打了……” 梁晏没听,那张俊美的脸却是阴得要滴水,狠踢了几脚王祖业的身体,重点是在他的胯下,听着他杀猪一般的声音,这才半弯腰一手提起他的衣领,不费力地将这头肥猪提起,阴鸷地道:“王祖业,看来你将我父亲的话都抛之脑后了,你什么人不招惹,居然想要去碰忠王妃?忠王就算落魄了,那也还是太后的亲生子,你以为凭你就能轻易去碰皇室宗妃?不自量力,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惹祸了?往后把招子给我放亮点,不然我可不只是这样的踢打就算了,听清楚了没有?” 王祖业忙点头,看到他还要打,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头,大声道:“听清楚了,听清楚了,三公子饶命啊……” “哼!”梁晏将这头肥猪往地上狠狠一掼,看到他想要杀猪般地大叫,眼一瞪,王祖业忙噤声不敢用手去碰自己官帽掉下来又再度出血的头。 梁晏这才整整衣服,带着人转身离开,站在一旁看着的王夫人忙上前去扶着丈夫查看,王祖业一推她,“还不去给三公子整理院落,你找死啊?” 王夫人忙惟惟诺诺地应声,不放心地让丫鬟侍候丈夫回去院子上药,自己亲自带人去将府里最豪华的院落整理出来招待这梁家的嫡三公子。 马车里,李凰熙紧紧地搂住母亲不撒手,两世了,她这才记住母亲身上的味道,埋首在母亲怀里的她努力地隐下内心的激动,好一会儿,抬头看到母亲脸上的急意,这才道:“母妃,父王没病,那是女儿胡诌出来好顺利出太守府的说辞。” 孙抚芳瞪大眼睛看着女儿,转头朝李茴望去,看到后者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附和李凰熙的说辞,这才没好气地轻拍女儿的头,“你连这个谎话都编得出……”没好气地数落了女儿一顿。 李凰熙不作声,没有揭穿父亲的龌龊,她这不是为了给父亲遮丑,而是顾全母亲的面子,看她能坦然地面对她,即知她并没有让王祖业得手,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孙抚芳哪会真舍得训女儿,没几句就搂着女儿在怀里,忙问她的伤势,听得无碍,又查看了半天,这才放心。 李茴却似想起什么急着道:“凰熙,你怎么就随意与那王祖业定下那样的赌约……” 太守府,梁晏正坐在椅子上品茗,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王夫人径自进来,门又咿呀一声关了,只听到这个女人一改之前惟惟诺诺的姿态,矫健地跪下镇定道:“三公子,妾身这回幸不辱命。”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心知肚明 梁晏闻言头也没抬,径自地喝下那一口甘甜的茶水,看了眼窗外,天色渐渐转暗,只剩一丝丝最后的华光照在窗棂上,就像人生中最后的亮光似的,他的眼微微一眯,似乎在看着窗外又似在看着那无边无际的不知名处。(.) 王夫人没有再作声,仍然惟持着跪下的姿势不变,一时间,只有一旁小厮砌茶的声音在响。良久,她才听闻梁晏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起来吧,你做得不错。” “谢三公子赞赏。”王夫人这才微提裙摆起身,趋前接过小厮砌茶的工具,亲自动起手来,将王祖业在湖州的所作所为做了个汇报,然后笑着道:“若不是三公子紧急派人前来通传,妾身必定不能临时改变计划,妾身故意引他见过一次忠王妃后,他对那忠王妃就垂涎久矣,妾身又时不时地暗地里鼓吹着,他才有胆子敢下手。上回妾身还接到旨令一定要在忠王回京前将忠王妃逼死,怎么相爷又变了主意……” “啪”的一声,王夫人正想要不着痕迹地将计划变更的原因套出来,却听到三公子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的声音,心头猛的一跳,手中握着的茶壶差点因心惊而失手打碎,忙放下,又跪了下去,“三公子息怒,是妾身多嘴……” 梁晏道:“你的任务就只是盯着王祖业,其余的闲事不要多管。” 王夫人的鼻头因为梁晏冰冷的话语而微微出汗,知道这男子冷酷起来是相当吓人的,听到他没意追究自己越格的话,忙道:“是,妾身往后不会再犯。”看到三公子的表情和缓下来,这才再度禀报,“三公子,关于那个蓝御史,妾身几次都没有查到他确切的落脚点,不过没听闻他与忠王有来往,不知那个小郡主是如何得到他的行踪,抑惑只是她虚张声势,妾身就不得而知。” 梁晏微皱眉,随即“嗯”一声表示知道了,身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挥手示意她出去。 王夫人嘴唇嚅动了一会儿,没敢再乱说话,敛裙施礼后即退出门外,素手将门一关,眉头皱紧起来,她不过是梁家安置在王祖业身边的一颗棋子,提裙带着人走下台阶,一出了院门,身边之人就小声道:“夫人,这事还要不要向相爷直接禀报?” 王夫人的眉再度皱紧,她是隐隐猜到梁家为何要弄死忠王妃的,那就是一个挡道的人,但这回三公子又临时传话来改变原定计划,一想到三公子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忙摆手,“三公子也不是好惹的,相爷派得他来湖州办事,我们就不要多生事,越过他向相爷汇报,只怕他日三公子知晓我们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还是夫人虑事周详……” 屋子里的梁晏不过是闭目了一会儿,即有人在外轻敲了一下门,这是暗语,他一听即睁开眼睛,举手示意屋里的小厮开门让人进来,一名身着蓝色劲装的男子闪身进来,拱手行礼,“三公子,没有蓝耀宗的行踪,我们……” “周晓,别找借口,那就再度查找,若他在湖州弄出了什么夭蛾子,父亲那儿我也替你担待不了……” 周晓一张有棱有角的脸孔微微一抽,沉下脸来,“相爷让小的到三公子的身边是为了协助三公子行事……”话还没说完,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瞬间就闪身到他身边,一手掐上他的脖子,快到他来不及做出反应,惟有眼睛大张。 梁晏的脸上那里还有在世人面前的优雅,那嗜血的面孔如来自地狱般,“周晓,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半句。” 哼,协助还是监视?他还不至于蠢到分不清。 周晓略有些喘不过气来,三公子与相爷的微妙关系他至今都没闹明白,但明显三公子更为恐怖,“三……公子……小的哪会乱……传话,这次……的事……小的也不会……对相爷……乱说……” 没直接点明是哪件事,但聪明人都知道指的就是忠王妃之事,三公子改变了原计划之事并没有向相爷禀报。 梁晏冷冷一笑,一手甩下周晓,“我也不怕你乱说话,别自视甚高,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看到周晓颓然倒地重重咳了起来,遂弯腰将人一把拽了起来。 周晓微微一愣,忙低下头,看来自己的心思都瞒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边是相爷一边是三公子,自己要在两者之间徘徊一定要选好一个点来站住,否则就是引火烧身了,不等他细思,三公子就给他递了一杯茶,他一惊,忙双手接过。 梁晏笑着拍他的肩膀,“吓住了?本公子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试试你罢了,父亲将你派到我身边,我自然也要仰仗你的能力……”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顿时出现在周晓的脑海里面,三公子这人的阴险程度不下于相爷,他在心中迅速地调整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认知。 另一边厢的马车里面,孙抚芳一听到李茴提及什么赌约,忙追问,结果一听到女儿夸下海口要三天祈雨的事情,急着训道:“你怎么下这种赌约,万一没雨呢?我们拿什么来兑现赌约?凰熙,为娘以为你渐渐要及笄了就会想了,哪知你会闯出这样的祸来……” 李凰熙忙道:“母妃别急,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有信心的,前些日子我在怀恩的寺中玩耍之时,谁知他寺里面刚好住了个老先生自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预测天气的走势,我一时不服说他是骗子,谁知老先生却道第二日必是阴天,女儿自然是不信的,谁知第二日果然就是阴天,这才知道老先生是有大学问的,后来聊到天灾,老先生观天象,说是六月初九必定会有雨,女儿掐指一算不正好是三天后吗?心中有数自是不怕输。”说完,嘻笑起来。 记得前世之时确实是六月初九下雨,为干旱了两年的湖州带来了生机,那天是母妃死后的第三天,她因伤痛在灵堂前哭晕了去,随之后就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正心烦意躁之时,外头因为下雨,仆人都惊喜地大呼小叫,她却是大声斥责,随之父王不许人大声喧哗吵到她,因而这件事才会牢记在脑海里面。 李茴却疑道:“没听怀恩提及啊……” “前些日子大哥又没有与我到寺里去,哪有机会听到他说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闷葫芦,除了念经还会什么?正好,这次我就拉他到太守府前去念经做做样子,正好省了还去找什么高僧的念头,他不就是从小被高僧惊为佛祖的弟子转世才被会被家族送到寺里去的吗?”李凰熙一听到大哥置疑,心头一紧,看来明天一定要去找怀恩对口供。 李茴的心七上八下的,但妹妹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怎样?惟有按下,若到时真输了再想法子吧。 孙抚芳的心情同样的沉重,看着女儿的笑脸又责备不起来,女儿是皇家郡主想来就算输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这样一想遂放下这桩心事,叹气地挨着车壁,想到今天的经历,一时间也怔茫了,撩起纱窗看了眼外头隐隐可见的湖水,心中忽而一热,如果就此死了,是不是能让王祖业心虚继而帮丈夫回建京? 李凰熙的目光落在母亲那忧郁的脸上,又看了眼那因干旱而下降了不少水位的湖畔,莫非母亲仍没有放弃那个想法?心惊地硬挤着笑脸急忙将纱窗拉上,拉着母妃的手让她看向自己,顾不上其他,忙一把抱住母亲,带着哭腔道:“母妃,您可知今儿个你是凶险万分吗?若女儿与大哥没有去找您,您一定会受辱至死。” 孙抚芳轻抚女儿的手一顿,身子冰凉起来,女儿知道她到太守府去的真实原因了?身体的血液倒流。 李凰熙看到母亲脸上的差愧渐浓,忙道:“母妃,您怎么了?那王夫人下回邀您到太守府去,您千万不能去,您可知他梁家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那王祖业不过是人家手上的一颗棋子,人家正想要借他的手整死您,若女儿今儿个不去接您,您今夜必定会被他凌辱,这是梁家要您死啊。” 她侧面地点出这件事隐藏的阴谋,没有言明父母龌龊的打算,而是借着王祖业来点醒母亲不能去寻死圆了父亲回建京的梦。 李茴虽然早已知道孙抚芳到太守府是为了什么,但这回妹妹所说的事情太过于耸人听闻,两眼都瞪大地看着妹妹那张俏丽的面容。 孙抚芳顿时心惊,忙抓着女儿的双臂,“凰熙,你在说什么?这些个事也能随便乱说?那可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再说他要母妃死又能从中捞得什么好处?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还是自己臆想的?凰熙,下回不许再乱说这些话,不然让你皇祖母听闻,你焉能不受罚?你父王现在都这个样子,我们家没什么好让人惦记的。”最后已是严厉了面孔。 都怪她平日太过于纵容女儿了,才会让她不知轻重地乱说话,看来以后要严加管教于她才好。 李凰熙一脸的苦笑,若非看出母妃有意寻死成全了父王,她才不会说出这样一番会让她难以解释的话,遂安抚般地抓下母妃的手,将自己猜到的真相告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解开心结 马车行走时车轴辘辘地响着,在这夜色渐浓的古道里听来颇让人心里不安,而此时车里的人却是变了颜色。(.无弹窗广告) “……女儿也不是那莽撞的性子,焉能看不出梁晏与王夫人眉眼间传达的消息……母妃,你挡了梁家飞黄腾达的道……”李凰熙叹息一声,不提前世,就在不久前她还以为这不过是父亲丧心病狂的安排,现在才知道那根本就是一个套,想到祖母隆禧太后,她的眉头皱得更紧,“皇上的身体只怕更差,也许就快驾崩了……” “住口,那可是皇上,诅咒皇上是要砍头的……”孙抚芳苍白着神色忙喝住女儿。 李凰熙的声线已经是压得最低,小脸对着母亲,认真道:“女儿不是在危言耸听,不用父王母妃去想法子,祖母也必定会召父王回京,尤其是现在,皇上叔父的身体出现大问题,梁家想将宝押在父王的身上。”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古怪的微笑,“我那位好舅公可是有数位女儿,自古以来表哥表妹可不就是成双成对的吗?母妃您是正室元配,将来父王若有那个造化登基,谁能越过您坐上母仪天下的后位?梁家就是将目光对准这个位置,祖母也是乐见的,她对于权力的追求远远大过她对儿子的亲情。”最后已经是不留情面地批判自己的亲祖母贪权的行为。 孙抚芳的脸色此时半分血色也没有,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心口上的衣物,梁家,那就是盘在大齐江山上最大的蛇,她想到丈夫那性子,想到一大家子的未来,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不由得怀疑盘算回建京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李凰熙的目光一直落在母亲的脸上,刚刚那番话有真有假,皇上叔父是有病,但离死还远着呢,起码现在不会死,但梁家押宝在父亲的身上却是珍珠都没有这样真。(.)突然,她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她时,她不由地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想到萧荇与梁兰鸢,心口泛过深深的恨意,但此时更多的是对家人安危的担忧。 嘴唇嚅动了半晌,她道:“母妃,我们可不可以不寻求回建京?女儿怕,怕那个地儿将我们一家子都吞吃下腹,如果留在湖州,即使没有飞黄腾达,但却能一家齐整,岂不是更好?” 这是她前世临死前一闪而过的念头,不回去也许就能避开那些个事,皇位是虚的,重活一世,她更珍惜的是生命,是活着,是寻求幸福,即使知道命运的轨道,但人的力量还是渺小的,如果不回去,就算将来梁家夺了大齐的江山,父王一个不起眼的前朝皇子又有谁有那个心力来算计他? 不回建京? 孙抚芳的心头也突然一热,光听女儿分析就知道建京是凶险万分,但是想到丈夫宁愿跪着求她去做那龌龊的事也要回去,自己再没那个份量阻止他,下意识地就摇头,“凰熙,这些个话往后休要再提,你父王不会爱听的。” 李凰熙的面容一怔,是啊,父王连爱妻都能牺牲,又怎么会听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就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路吗?她的拳头突然握紧,眼睛逐渐清明,问出这样一番话她不后悔,母妃的话解开了她前世死时的心结,父王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建京的,那就回吧,软弱逃避已经证明是行不通的,绽开一抹笑,“是女儿糊涂了。” 孙抚芳伸手抚着女儿的秀发,不知为何,此刻她竟觉得女儿长大了,不再是她护在翼下懵懂无知的孩子,“凰熙长大了,知道为父王母妃分忧,都是母妃没用,本应让你无忧无虑的长大……” 李凰熙听着母亲自责的话,忙伸手揽着母亲的腰身,“女儿只求母妃安好就谢天谢地了,母妃,女儿长大了,以后就让女儿来守护着你,好不好?”最后她撒着娇,但眼里的坚定却是无人能撼的,两世了,她终于再记得母亲的面容与味道,她会更珍惜,最后似哀求似概叹地道:“所以,母妃要好好地活着。” 孙抚芳的鼻头一酸,双手揽紧女儿在怀中,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李茴却偏过头忍下那滴男儿泪,这样的温情让他的心也触动起来,半晌,握紧拳头坚定地看着那相拥的母女,发誓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他也要护着妹妹的安全,一想到梁晏对妹妹的暧昧,眼里的戾气渐重,拳头握得更紧。 马车里再无交谈声,各人都在消化今天得到的信息。李凰熙躺在母亲的怀里,思绪是最复杂的,一会儿是梁晏,一会儿是父王,一会儿又是前世凄惨而死的样子,心头百转惆怅,不禁有些魔怔了。 “凰熙,凰熙,怎么了?” 李凰熙突然睁开眼睛,额头上的刘海已经有些汗湿了,目光游移到母亲担忧的脸上,这才记起自己身处何方?“没什么,我好像睡着了……” 孙抚芳轻刮了下女儿笔挺秀气的鼻梁,心怜道:“你伤才刚好,又跑着去找我,一时间累着了睡过去是正常的,好了,到家了,赶紧下马车吧。” 李凰熙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母亲这才放开她由着家中的仆妇扶下马车,而大哥此时却握着她的手臂想要扶她下马车,两人的身形贴得很近,遂耳语道:“凰熙,万大事有大哥,你可不许乱来。只是今儿个你要我假意冲动去惹梁晏究竟有何用意?他是梁家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兄妹俩颇有默契,所以在梁晏到来时妹妹一个眼神,他即会意地主动招惹梁晏。 李凰熙微转头看到大哥那皱起来的眉头,看了眼母亲已经由着她身边的贴身许嬷嬷扶着往前走,这才小声道:“大哥无须担心,凰熙自有凰熙的用意,梁晏这个人其实颇有些意思,往后大哥就会知道,他其实……”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父王急着从屋子里冲出来朝母亲大喊着:“芳儿?” 她的目光也立刻看过去,只看到母亲甩开父亲的手,两眼含怨地看了父亲一眼,径自往前走,而父亲却不动怒,厚着脸皮跟在母亲的身边,讨好又焦急地询问着,无奈母亲就是一言不发,明显仍气怒未消。 李凰熙顾不上与大哥讨论梁晏,急忙也跟在后头往前走,李茴大踏步也直直地走,妹妹的话给了他极大的震憾,梁晏长得好那是众所周知的,莫非妹妹对他有了倾慕之心?先不说两人的辈份不一样,梁晏在京就已经有未婚妻了,妹妹怎么还要往里面去凑?看来往后是绝对不能让这两人再碰面,要防患于未燃。 李凰熙并不知道哥哥的胡思乱想,若知道一定是哭笑不得,她对梁晏何时有过那种感情?前世没有,今生只怕也不会有,之所以会让大哥去试他,无非就是在评估着这个潜在的盟友的实力,两人的辈份摆在那儿呢,她这个表侄女可不会做出垂涎表叔的事儿来,若传出去那就真的要笑掉了别人的大牙。 但命运往往喜欢与人开玩笑,它捉弄着世人,让他们在其中挣扎沉沦,而它却泛着冷酷得意的笑。 忠王府那间可以说简陋不已的大厅此时却是灯火通明,一府的人都挤在里面,正翘头朝外看着,一看到李盛基与孙抚芳进来,各人的脸上都忙收起看戏的面容,摆出一副乖巧的面容,屈膝,“见过王妃(母亲)。” 孙抚芳的美目溜过那几个面容妍丽的女子及她们所生的女儿,丈夫的这些个小妾历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使内心不喜,但也沉着脸色轻道:“都起来吧,都夜了,也别在这儿忤着,回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长相颇为艳丽的女子披头散发哭哭泣啼啼地拉着一个后背沾血的年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冲了进来,一进大厅,即跪下哭道:“王妃救命啊……” 她身后的女孩儿更是膝跪着上前抱着孙抚芳的小腿,哭得唏哩哗啦,“母亲救救女儿……” ------题外话------ 感谢dreamingtoy送的两朵花花!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挑拨离间 李凰熙一听到这哭求声就知道这对母女是谁了,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远远地就听到了父亲的怒吼声,“滚,不要在这儿碍了本王的眼,等会儿本王自会亲自收拾这个不肖女,还有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 屋子里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她的眉头皱得更紧,李云熙还是撑到了母亲回来的时候,记得前世,她的乖巧是博得了母亲不少的好感,在众多的庶女中惟独对她另眼相看。[] 此时的孙抚芳瞪了丈夫一眼,看了眼因怕丈夫的眼神而躲到自己身后的少女,那张小脸上梨花带泪的份外可怜,想起她素日里的乖巧,不由得心怜了几分,扶她起来,不顾丈夫道:“云熙,你做了什么惹恼了你父王?” “我……我,女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今儿个父王他……”李云熙哭着将始末说出来,但眼睛却精明地看了眼嫡母的神色,一如既往,心中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 “……女儿与姨娘在屋子里做着刺绣,父王拿着一截布料到女儿的屋子里怒气冲冲地问是不是女儿的,女儿一看是去年宫里赏的布料,当时这个颜色确是女儿要了去,忙说声是,父王他……他二话不说……就命人拿鞭子来抽打女儿……女儿真的不知道做错什么……”她一面说身子又抖了抖,后背的血水看起来有几分吓人,双手下意识地环住双臂更添几分可怜。[.超多好看小说] 李盛基一听到这声音,额头的青筋就一抽一抽的,手骨都捏出声音来,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小,在外偷听了他与大女儿的对话,现在居然还推脱说不知道是什么事?在他挥鞭打下去时还装晕,要不然他早就将她打死了,原来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这心机果然深。不等发妻发话,一把将那个逆女从发妻的手上夺来,恨声道:“拿剑来,今儿个本王就要送这逆女上西天。” “王爷,饶命啊,二郡主年纪还小,教教就会好……”李云熙的生母辛姨娘哭喊道,刚刚若不是王爷听到王妃回来,忙扔下晕了的女儿不理,只怕女儿真的要被王爷狠心打死。 她的出身低微,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而被王爷收进房中去,因王妃的关系,府里的小妾都是一概称姨娘,没人有那个本事爬上侧妃的位置。 孙抚芳脸色一直都不好,上前将哭着求饶的李云熙从丈夫的手中又夺了回来,护在怀里,责道:“你吃了什么药?竟要将云熙杀了,再不好也是你的女儿。” 一众小妾也移步上前,七嘴八舌地说道。 “王妃,王爷处置二郡主自然有他的道理,王妃在外一天定是累了,还是先回屋歇歇吧……” “没错,王妃拦着不让王爷行家法,往后还有谁听王爷的号令?王爷在这儿已经够委屈了,这日子都没法过了……” “……” 一致地劝着孙抚芳不要去管这些个事,李盛基听到这些个劝非但没有消火,对妻子也开始横眉冷对,没错,他是让她去献身给他铺回京的路,现在他娘的又没有嫌弃她的身子脏了,她倒好没将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挑衅他的威严,还有天理了吗?顿时吹胡子瞪眼睛。[] “芳儿,今儿个你若要拦着我,就别怪我……”他发狠地道,一把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宝剑,握紧在手。 孙抚芳也来气了,她为了他奔波了一天,虽说愿意为了他而牺牲自己,但他有没有想过她的心情?一想到王祖业那个肥猪的猪嘴拱着她的情形,她现在还想要吐,若不是女儿,是不是她死了他也当没这一回事?这回是铁了心要管这庶女的事情,一把将李云熙护在身后,梗着脖子朝丈夫道:“好啊,你现在嫌我碍眼了是不是?那就一剑将我刺死倒也干净。”耳里听到那些个女人还在唧唧歪歪,美眸含霜,朝她们怒喝一句,“都给本王妃闭嘴,这里何时轮到你们说话?” 一众小妾看到这对夫妻杠上了,顿时知趣地收声,嘴角暗含一抹得意的笑容等着看好戏,只要这王妃一失宠,王爷还不偏向她们?坐等收渔翁之利。 辛姨娘与李云熙这对母女对视一眼,都聪明地不再置一词,而是躺在保护伞之下,父王要砍要杀也会先冲着孙抚芳去。 李云熙心想,生母这事还是办得漂亮,见父王往死里打她,不但拦着拖延时间,还悄然让人拿银子收买别些个姨娘,让她们挑事端,这样父王的火自然有泄处,小脸上闪过得意之色,但在看到迈进正厅里来的李凰熙冷着脸看着她,心一惊,忙扮演乖巧的样子,双眼滴泪,举着帕子抹泪水,大姐其实一如王妃,这对母女自视甚高,看到她扮小伏祗哪次不会自鸣得意扮演那救世主? 李凰熙一看她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做戏,手里的拳头捏得很响,前世怎么就那么傻看不出这个庶妹拙劣的演技来?真真是白长了一对招子,她被周身的怒气、怨气、恨意交织,那两眼更是如万年寒潭一般。 李云熙看到大姐那双凤眼看来是恨不得吃了她,莫非看出她耍的计谋?只是现在父王与嫡母闹得正厉害,她不敢轻易做声再引火上身,惟有绞着帕子低头装可怜,但下唇已是咬住了唇瓣。 李凰熙的手指死死地抠住自己的手窝,直到痛意传来,方惊醒回过神来,再一看父母,已经到了水火不融的局面。 李盛基一被人挑衅就会脾气变燥,此刻看到妻子不买他的账,竟真的举剑向妻子,冷喝道:“芳儿,让开。”妻子难道不知道这个逆女偷听了什么吗?现在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他就算想要点明也没有办法。 孙抚芳原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又曾是众星拱月的建京第一美女,当初在一众的追求者中选择了李盛基,就算他落魄了,她也没有后悔嫁给他,但现在看到他不留情面地举剑相向,那脾气也上了来,身子往前一挡,“王爷,妾身是这宅子的主母,内院的事情都是归妾身管的,现在云熙到底做错了什么?王爷不肯放过她?女儿有错也是身为嫡母的妾身没有教好,自愿领王爷的罚。” 李凰熙不禁要抚额,母亲难道就看不出这对母女想要将矛盾转移,怎么就那么傻将这件事揽上身?由着父王将李云熙处死不就好了,那样必定天下太平。 “好,好,好,在你的眼里竟没有我这夫君,那就……”李盛基气极真个举剑。 李凰熙急忙上前一把抓住父亲的手臂,打断道:“父王息怒,万事好商量,一家子举剑有意思吗?”眼眉朝大哥李茴看过去。 李茴随即会意地上前拦着李盛基不让他挥剑,“父王……” “放手,我让你放手,李凰熙、李茴,你们是不是反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王?”李盛基怒道。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处理局面 一边的小妾见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有趣,都斜睨了一眼孙抚芳,然后都一窝蜂的上前抚着李盛基的身子,娇声细语地似劝道:“王爷歇歇气,大郡主终是孩子,看到王妃受责一时忍不住出言维护,王爷别动怒,大郡主不过是心疼王妃才会顶撞了王爷……”言下之意就是不心疼父亲,厚此薄彼,居心不良。[.超多好看小说] 李凰熙一看到这群女人又准备扇风点火,严厉地朝那群惟恐天下不乱的女人看去,那群女人被她这样一看本能地一顿,但也只是略停了一会儿,随即更加卖力地挑动李盛基的怒火。 李凰熙顺势递个眼神给李茴,李茴赶紧将那些个小妾一个个扯远,不让她们碍事,小妾们瞪着这个多事的嗣子,暗骂了几句,李茴假意听不到,牢牢地执行着妹妹的吩咐。 李盛基的怒火烧得更旺,就要狠心将李凰熙抓着他手臂的手甩开,双眼瞪着这个胆敢忤逆他的女儿,重喝一声:“放开。” 孙抚芳听到他喝斥自己的亲生女儿,俏脸也紧绷,“王爷现在真的是好威风,有本事在家耍威风,喝这个斥那个打别个,算得什么真本事?能在外威风才是真的威风……” 李凰熙的心里暗暗叫苦,她的亲娘哟,能不能少说几句?明知父王就是这样一副脾气,她还不收敛一点?再说护着还是那个李云熙,差点要郁卒得吐血,眼角瞥到辛姨娘与李云熙作壁上观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朝她娘道:“母妃。” “让她讲,今儿个你是不是打算全都摊开来讲?孙抚芳,好,真好,原来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看你夫君的,我看你是想跑去跟王……”李盛基怒极反笑,更是想将王祖业的名字牵扯进来。 李凰熙一看到母亲变了颜色,身体发抖似要回嘴但又气不过地险险要掉泪,手下一使狠劲地掐着父亲的肉,成功地止住他险险脱口的话,在他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看过来时,压低声线地道:“父王,您不打算回建京了吗?” 打蛇打七寸,父王心心念念都要回建京,连母妃也认为劝不动他,没有比这个更好制住他现在乱来的行为,果然,李盛基的眼睛瞪大,脸上的怒火未消,但已有几分理智回笼,那些想要讥讽孙抚芳的话咽了回去。 李凰熙一看凑效,更加小声地道:“父王,您中计了,母妃是什么性子的人?现在分明是有人模糊了焦点,您冲着母妃发火,不正中了某人的下怀?再说我们家宅不宁的事情传回了建京,皇祖母知晓了指不定对父王的印象更坏?认为您在湖州的这几年都没有点长进,不召您回建京了,岂不是我们一家的损失?” 轻声细语地抚顺他父王那连隆禧太后都要皱眉的性格,李凰熙虽然看不起她父王的这种性格,但现在不能让他一个人毁了一家子的生活,他还是必不可少的一家之主。 李盛基听到女儿的话,想到母亲那张严厉的脸,立时脾气就收起来,看到发妻仍兀自一脸怒火,又想到她为自己牺牲的那些,顿时知道刚刚自己犯浑,遂将高举的宝剑收回,无可奈何地喊了一句,“芳儿,你这是何苦?你我夫妻一场何必闹得这般不可开交?” 一众小妾听到王爷放软的声音,每人眼中都闪过了一抹诧异与不甘,不知道这郡主说了什么劝下了王爷那很容易就点爆冲动的性子?纷纷娇声细语地道:“王爷……” 李凰熙知道这群女人就是那搅屎棍,不想让父母再度对峙,遂冷道:“夜都深了,这么多位姨娘还不回屋去睡?大哥,许嬷嬷,送列位姨娘回去。” “郡主,我们不困,还想与王爷、王妃说说话……”一众姨娘又七嘴八舌地道。 李凰熙不待她们说完,即俏脸一沉,看到那几个庶妹正悄然打呵欠,上前走近她们,“你们不困,妹妹们却都困了,我母妃在外奔波了一天也困了,难不成你们比主子还要大牌?我知道你们都是侍候父王母妃的婢妾,而我是晚辈不好多说,但今儿个我却是要说道说道,我这些个妹妹可都是皇室郡主,身份自不比你们,虽说是你们生的,可祖宗家法还在呢,不侍候好主子那就是要挨板子的,身为长姐,少不得要代妹妹们出头,列位姨娘们,你们说是不是?” 她的身高不及众人,但那张脸上的威仪容不得这群女人反驳,一众小妾都咬唇看她,私下里怒不可遏,更有甚者暗地里掐自己的女儿,让她们来说话对抗这个大郡主。 李凰熙自然没有漏看她们这些个表情,在那些个庶妹就要睁眼说瞎话时,朝大哥冷声吩咐一句,“大哥,你是小王爷,现在就去请出祖宗家法,今儿个看来人人都想要家法侍候,我这就去向父王汇报,不侍候主子的奴仆要来何用?”转身就去向正与孙抚芳说着话的李盛基走去。 “好。”李茴配合地道,早就看这群惟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不顺眼了,转身就出去让人将滕条找来。 一众小妾的脸上这回都变得青白了,有女儿的忙攥紧女儿的手,对看了一眼,一致地娇声朝李盛基道:“王爷……” “吵什么吵?没看到本王正在与王爷说话吗?都给本王闭嘴,再吵就动用家法。”李盛基不耐烦地喝了一句,妻子因他刚才的混账话到现在仍不肯开口说一句,他的心正烦着呢,“芳儿,刚刚都是本王的错,你就别气了,嗯?” 孙抚芳不悦地轻哼了一声,感觉到女儿的目光看过来,到了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的神色明显没有放松。 一众小妾听到动用家法这几个字,顿时心知王爷的脾气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已不适宜再火上浇油,遂都识趣地闭紧嘴巴,本想就这样退出去,但在李凰熙那冷如冰的目光中,不甘心地屈膝行礼,默然退下。 李凰熙没有做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这群女人拉着自家的孩子鱼贯而出,经过她身边时,那群女人一个个都斜瞥了她一眼,在她满是威仪的目光扫过去,那些个女人忙收回目光加速步子。 躲在孙抚芳身后的李云熙不由得暗暗叫苦,现在看到这大姐严厉地赶走了那女人,没有她们在一旁搅浑这池水,她如何脱身才好?一张小脸都快皱成一团,忙朝自己的生母看去,看到辛姨娘也在暗暗皱眉,但很快就朝她努了努嘴,方向正是孙抚芳,她微一沉思顿时知道如何做了。 只见她伸手状似悄然,但那力道又让孙抚芳感受得到,在她转头看过来时,她的眼泪就猛地往下掉,更见可怜,蚊子般的声音:“母亲……” 孙抚芳握紧她的手,感觉到那双小手一阵冰凉,怜意渐生,遂安抚道:“云熙莫怕,这里还有母亲为你做主。” 李云熙破啼而笑,但一触到父王那冷冽的目光时,身子又缩了缩,忙低头,这回糟了,看来父王是气她气得不轻,看来以后要找个机会挽回父王的心才好。 孙抚芳却不知道她护着的这个庶女竟是心思重得很,回头看着丈夫道:“要我原谅你今儿个行为,那也容易,云熙犯的错就此揭过,你不许再对她喊打喊杀的。” “芳儿,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若你知道了,只怕你……”比他更想要这个小丫头的命。 孙抚芳却不以为然地打断他的话,“哪那么多废话?应不应,就一句话,你我夫妻一场,今儿个你还对我举剑了,你可知我的心正难过呢……”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 李盛基的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与阴鸷,看到妻子隐有泪水,忙抱过在怀中。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窃听之人 李凰熙暗地里深深地叹息一声,比起李云熙,母妃显得重要得多,一百个李云熙也比不上,重活一世,没人比她更明白母亲是深爱着父亲的。(.好看的小说) 她上前将李云熙从母亲的身后拉出来,“父王,云熙就算有天大的错,那也还是凰熙的妹妹,还请父王宽恕了云熙的错。”屈膝跪了下来。 李云熙眼眶一红,心底却是冷冷一笑,她就说嘛,大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精明了?心中不屑但脸上却是做出了感激的表情来,也急忙跪下去,趁机道:“父王,云熙真的不知自己的错处在哪?但云熙今后会改,一定不会做出有违自己身份的事情,如有违此誓,父王再取云熙的性命也不迟。”真的举手发誓,小脸坚定地看着父亲,“这誓言母亲与大姐可以做证。” 好一个李云熙,念念不忘要她们母女俩为她保驾护航,越是看清李云熙的真面目,李凰熙的恨意就越深一些。 “凰熙,你真的要为她求情?”李盛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女儿,别人不清楚,她难道不知道李云熙知道了什么? “父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云熙知道事态的轻重,相信不会多嘴坏了父王的事情,如若那样,凰熙也不会再护着她了。” 李云熙猛然转头看着长姐,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眼中若有所思,感到父王冰冷的视线看着她,她忙再度表明心志。 李盛基却是在咀嚼大女儿的话外之意,随后表情一冷,这个二女儿就算敢耍什么心计那也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现在大动干戈却是他思虑不周,看到孙抚芳正要再说话,他忙伸手阻止,端着一家之主兼父亲的威严道:“李云熙,如果你还认自己是忠王府的二郡主,那就将本王今天的话记在心底,今后无论是何种情况下也不准说出那件事的半个字,否则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父王放心。[.超多好看小说]”李云熙的背后血水被汗水一浸,疼痛更甚,却不敢哼半声,父亲终于表态不追究,忙打蛇随棍上地表心迹。 李凰熙看了眼李云熙掩不住喜色的面孔,心底划过一抹不以为然,但却起身,还亲热地将李云熙扶起来,“父王英明,云熙往后可不要再行差踏错了,今儿个这事闹得颇大,一屋子的人都惊动了,唉,明儿不知道还要有多少流言呢?”故意叹息地道,手却是状似亲热地揉着李云熙刚刚被李盛基捏得青紫的手腕。 李盛基果然皱眉,很快就又再加了一句,“虽然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李云熙,今儿个就去祠堂罚跪三天,外加在那儿罚抄佛经半个月,听到没有?” 李云熙听得眼睛都张大了,她现在有伤在身,父王还要罚她去跪?那她的小命焉能还在?顿时有些心慌地看向生母。 辛姨娘也是心中暗暗叫苦,但想了想后,还是朝女儿重重一点头。 李云熙咬了咬牙忙屈膝道:“父王,女儿知晓了。”然后又朝孙抚芳母女道:“母亲,大姐,云熙承您们求情,永世难忘。”如此做作了一番后才由辛姨娘扶了下去到祠堂去。 李凰熙看着她步履蹒跚地离去,不期然地想到上一世的她最后耀舞扬威的样子,不由得握紧手中的拳头,李云熙就像那潜伏的蛇一样,始终不得不防。正想着心事时,母妃柔声地吩咐人去备膳,然后想要拉她一道吃晚膳,顺道招手让进来的李茴也坐下。 李盛基急着想问妻子今天的事情,但想到她仍未用晚膳,遂大声地呵斥许嬷嬷赶紧上菜。 一时间屋子里和乐融融,李凰熙深怕父亲会对母亲有所误会,遂笑着将今儿个的事大致说出,侧面向父亲表明母亲的清白。(.好看的小说) 李盛基诧异地看着妻子,眼底一片黑芒,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望,然后又听得赌约之事,又忙追问,难免吹胡子瞪眼睛。 走在外面的李云熙回头看了一眼里头的和乐融融,那才是一家子,而她们这些个庶女似乎是多余的,手指不由得深深地陷进生母的肉中,辛姨娘也不觉得痛,毕竟这一幕极碍她的眼。 “娘,我的心里真的很痛,也好恨。”李云熙低低地道,从牙缝里透出来带了几分阴狠的味道,尤其看到李凰熙的笑容时,那种痛恨深入骨髓。 辛姨娘鼻子冷哼一声,硬拽回女儿的手,微昂头看着她的双眼,“李云熙,有出息一点,别只是羡慕人家,总有一天定要她们母女笑不出来,等着吧,今儿个之事很蹊跷,我问过人,你那好大姐今天可是在书房里面与你父王呆了好长时间。” “是她暗害我挨了这一顿打?”李云熙惊诧道,后背一疼,心中更恨,但又疑道:“这没可能,她不像是有这个心计的人?” “不管像不像,今天你挨的打很莫明其妙,与她脱不了干系,为娘自会想法子将那个人揪出来,不报此仇誓不罢休,忠王府的大郡主,那也只有我的云熙才配,你这个大姐就是挡道的。”辛姨娘冷冷地道。 “姨娘说得对,没有她李凰熙,嫡母就会只疼我一个,如若父王得回建京,李凰熙的一切就合该是我的。”李云熙再看一眼那屋里的天伦之乐,嫉妒之意渐深,想到建京的繁华,若她能有个嫡出的名头,那该多好,必能嫁得如意郎君。 辛姨娘看到那许嬷嬷过来,忙掐了女儿一把,要她收回眼中的神色,暗暗道:“你往后就好好地讨好孙抚芳,有她为你保命,王爷动不了你的,王妃待你亲厚,这就是你的优势。” “是,娘,女儿明白。”李云熙握紧拳头道。 许嬷嬷一出来看到这对母女仍站着未走,不悦地道:“二郡主还未去祠堂罚跪吗?莫不是还要王爷亲自管教……” 辛姨娘忙颤了颤身子,扶着一脸乖巧的女儿往前走,“嬷嬷言重了,二郡主的伤口刚刚疼了才停下的,这就去,这就去,王爷那儿还是不惊动的好……” 许嬷嬷鼻子冷哼一声,不太看得惯这对母女,但自家王妃就是不知道吃了李云熙什么迷魂汤,愣是对她颇为亲善,她在背后劝了劝,甚至惹来王妃的训斥,这才不敢再吱声。 晚膳之后,李凰熙看得出父母有话要说,这才拉着大哥起身告辞出去,兄妹俩在回廊处说了一会子话,姜嬷嬷领着夏荷正迎上来,加之李凰熙一再劝大哥回去歇息,给伤口换药,李茴这才不再相送,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方才往自己住的院子而去。 走了好一会儿,李凰熙这才皱眉道:“今儿个我没见着安熙,这丫头是不是生病了?嬷嬷,我到她院子去看一看再回去。” “郡主不提五郡主,老奴都快忘了,今儿个听说五郡主身子抱恙在屋子里养病,她身边的小红可是急坏了……”姜嬷嬷一面举着灯笼转身往五郡主李安熙的院子而去一面道。 “哦?”李凰熙挑眉。 夏荷道:“可不是?我看小红姐都快急坏了,王妃又不在府里,王爷又冲着二郡主发作,府里都没人有心思搭理她,我看小红姐那样都难过得要哭了呢。” 李凰熙明显有心事,虽听得心不在焉,但又偏偏随口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姜嬷嬷与夏荷却没有多心一一答了。 一转眼的功夫,李安熙的住处已到了,小小的院子里只有一间正房并一间耳房,叫院子那真的就是抬举了,忠王府也不是有心亏待没有了生母的庶女,只是无奈财力有限也就只能这样。 李凰熙推门进去,就听到那惟一伺候李安熙的侍女小红的声音,“郡主,起来吃点东西吧,这是奴婢去求厨房的刘嬷嬷做的,好不容易弄来的……” 再然后就是李安熙瓮声瓮气的声音,“小红,我没有胃口吃不下,你端出去,对了,大姐回来了吗?” 李凰熙笑着进来,“安熙又在耍性子了吗?” “大姐?”李安熙一看到大姐进来表情一骇,随即又恢复自然地唤了一声。 李凰熙挥手示意行礼的小红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碗舀了一勺喂李安熙,“大姐亲自喂安熙,安熙可不能不赏脸?” 李安熙的目光有些闪烁,乖巧地吞下了那一勺粥,话儿都没几句。 一碗粥很快见底,李安熙忙又躺下来,虚弱道:“大姐,安熙的头晕,就不送大姐了……” “不急。”李凰熙笑道,随手示意姜嬷嬷领着两个丫头出去,说是好好地再陪陪妹妹。 李安熙将薄被遮到下巴处,表情有几分不安,这些都落入李凰熙的眼中,这个妹妹居然还知道怕,可见还有救,“安熙在怕什么?” “没……我没……怕什么……” “大姐又不会吃了你,有事也不怕跟大姐直说?” “真没事……” “真的没有?” “……没有……大姐……我……想睡了……” 李安熙忙一副困了的样子,李凰熙的表情却是一冷,没有戳破她那蹩脚的谎话,弯身在她的枕边摸了摸。 李安熙一脸的惊骇,忙想阻止,“大姐?” 李凰熙却不管她,更加用力地在那床边掏起来,这丫头的习惯一如前世的记忆,总将心爱的东西都放到床边的暗柜里,没一会儿,她的手中拉出一条被刺划破的粉红色缎带,看了看,再回头时看到妹妹的脸上血色全无,扬了扬,“安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大姐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毁灭证据 那条残破的粉红色缎带在两人之间来回地飘荡着,李凰熙一脸的了然,李安熙却是再度苍白着脸色自床上弹跳起来,一张瓜子脸上有细汗冒出,牙齿打颤道:“大……姐……” 李凰熙起身站在床沿看着妹妹,没有温度的声音再度响起,“今儿个在屋外偷听到我与父王商议事情的是不是你?安熙,老实地回答我。” 今天在书房外看到那半截粉红色缎带的时候,她就认出了这其实是李安熙的,并不是李云熙的,只因前世她看到李安熙系这个头绳时曾斥责过她,怎么能拿李云熙做衣服的边角料来用,没得让别人笑话了她,加之那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她一看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现在看到李安熙默然,再度道:“安熙,大姐的耐性也是有限的,如若今儿个被父王知道是你,你还焉有命在?” 李安熙一听大姐的声音虽冷但话里却是护着她的,一双大眼睛涌出泪花来,小手抹了抹,仰头看着李凰熙,“大姐,我……我不是有意……要听父王与大姐商议的……呜呜……大姐……我不……会说……出去……的……” 只是很不凑巧她刚好经过,原来以为无甚大碍,哪知道却刚好听到那么骇人听闻的秘事来,自幼没有亲娘护恃的她虽才只有八九岁却是比谁都懂明哲保身,与那种秘事一旦扯上关系,她就只有死路一条,看看素日里在宅子里仅次于大姐的二姐差点被父王打死就知道一二,更何况是没亲娘护着的她? 在当时的紧急情况下,她急忙扯下今儿个才第一次系上的缎带,在刺丛上划过留在当场,将这祸水泼到素日里爱装腔作势又狐假虎威的二姐身上。 此时她两手卷着身上的衣物,咬着唇看着大姐背光的脸上一明一暗,心里在打鼓,这事情关乎王妃的声誉,大姐会不会不放过她? 李凰熙却是想起上一世,李安熙在庵堂里被大妇掌脸的情形,后来姐妹争执时那哭声在她的梦中不知响起过多少回,对这个没娘的庶妹,她倒是还有几分爱惜的,现在看到她这样,心下便是一软,伸手按住她的肩头,“安熙,你听好,把你知道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今生今世都不要将之诉之于口,这样大姐也可以保证将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你偷听之事。” “大姐!”李安熙含泪地扑到大姐的怀里,心知自己欠了大姐一个多大的恩情,哽咽道:“大姐,安熙可以对天发誓,永生永世都不会从我这张嘴里吐出半个对母亲不利的话,不然我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李凰熙听得她郑重的誓言,紧绷的芙蓉脸蛋这才松了下来,伸手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安熙,不用紧张,大姐若是想要将你供出来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跟你摊牌。” 李安熙这才心安定地止住泪水,但仍有些模糊的眼睛看到大姐走到那油灯前,亲自打开灯罩,将那半条她最爱的粉红缎带放在火前,然后那条缎带就起了火,屋子里一股烧焦的味道,紧接着大姐打开窗,一股夏风吹进来,化成灰的缎带随风而逝,很快就没了痕迹。 李凰熙回身时看到她怔然的表情,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冰凉的脸蛋,“安熙,别舍不得,那不过是别人手中不要的边角料而已,你是郡主,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好了,你还不舒服呢,早些歇息吧。”轻轻地将她推睡到床上,给她盖上薄被,轻摸了摸她的额头,脸上有着柔情。 李安熙这一刻心里是感动至极的,伸手拉着大姐的手,“大姐,安熙将来一定会听大姐话报答大姐……” “傻丫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记得我的话即可。”李凰熙将她的手塞回薄被中,坐在床沿上看着她慢慢闭眼,一会儿后传出均匀的呼息声,方才起身掀帘子出去。 她一出去,背后就有人睁开一双杏仁般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着一抹坚定的信念。 李凰熙吩咐了小红几句,这才带着姜嬷嬷并夏荷离去。一路上,姜嬷嬷见主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故而也没有多话,提着灯笼尽忠尽责地在前方引路。 “嬷嬷,这些天盯着祠堂。”李凰熙吩咐道,最近她事多不能让辛姨娘与李云熙有机会坏她的事,可惜今儿个没能置她于死地,前世的事情给了她很大的阴影,李云熙坏事往往都是在关键上的。 姜嬷嬷闻言愣了愣神,全府的下人都知道李云熙被罚的事情,可见郡主是对李云熙起了疑心,平日间她看那李云熙就假得很,只是看她没有动什么歪心思,故而才没有在郡主面前进言,现在忙应了声:“是,老奴晓得。” 回到自己的院子,夏荷正要掀帘子,夏香就快一步掀开,明快的声音响起,“郡主回来了。” 李凰熙看了眼她讨好的笑容,心里不由得一阵的厌恶,板着脸没有做声,在经过她身边时道:“安熙病了,她那儿缺人手,小红一人怕是忙不过来,夏香明儿就过去侍候五郡主。” 夏香正要斟茶的手一顿,郡主这是要撵她走?手上差点一滑将杯子打碎,回头两眼含泪地道:“郡主,奴婢……” “怎么?现在我命令不动你了?是不是?”李凰熙抬手示意姜嬷嬷不要插嘴,径自将外衣褪下,就着夏荷奉上的巾帕轻轻地擦了擦脸。 夏香忙跪下,“奴婢不敢,郡主息怒,奴婢明儿就去五郡主的院子。”手指已经是抠着自己的手心窝,自己若真的跟了那个无用的五郡主往后只怕没有出头天,心中不禁更着急,看来往后惟有慢慢地求郡主回心转意了。 李凰熙的眼角扫视了一眼那跪着的人影没吭一声,匆匆在姜嬷嬷的侍候下洗了个澡就上床上躺好。 夏夜只有屋外的蛤蟆在叫,她睡得并不安稳,重活才不过一天就觉得心异常的累,此时才能将今天的事情慢慢疏理一遍,想到偷听的人是安熙非李云熙时,她就觉得心里面堵得慌,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事情的走向有了偏差? 继而想到三天后的雨,自己夸下的海口还言犹在耳,会不会也因自己的重生而产生了变故?雨还会不会如期而下? 越想,她的眉头皱得越紧,翻来覆去没个睡意,临近天亮才迷糊睡去,但眉头仍未展开,被子下的小手不自觉地握紧。 翌日,李凰熙才刚刚梳洗,王祖业派的人就大剌剌地登门提醒她不要忘了赌约一事,这是第一天,若是输了就要提前备好米。 李盛基听得额头一跳一跳的,在人走后立即就看向女儿,昨天听妻子提及时就觉得女儿胡闹,“李凰熙……” “我听到了,父王放心,女儿心中有数。”李凰熙急忙道,然后起身,“趁着天色还早,我去一趟清凉寺。”说完,朝父亲微微一屈膝即转身离去。 李盛基气得跳脚,朝一旁同样皱眉的妻子道:“看看你的女儿,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这些个王八羔子全是来讨债的。”然后早膳也不吃了,径自换了身粗布衣准备下田,母亲的旨意还摆在那儿呢。 日头照在大地上已经颇有些温度了,马车飞驰地往另一边山头偏僻的清凉寺而去。 马车停靠在一颗百年大树下时,姜嬷嬷扶着李凰熙下马车,一下马车,她就看了看这一如前世记忆中的清凉寺的大门依然是那样残旧,脸上不禁微微一笑,抬脚就进去,怕大哥会问怀恩,因而她找了个理由不让大哥跟来。 寺里的小沙弥明显是认得她的,忙双手合十问候一声后,即在前面领路。 她与姜嬷嬷二人跟在后面东拐西拐,这才到了那瀑布前,看了一眼那从半山腰急冲而下的瀑布,脸上有着怀念的笑容,随即就听到了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 “错了,这一步走错了,看来还局还是我赢了。”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随即满是阴沉。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两相争斗 那正与一个光头和尚下棋的男子却是微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李凰熙,看到她的脸色阴阴的,脸上浮起一抹看似惬意的笑容,“真巧啊,凰熙,我们在这儿也能碰上……” 李凰熙努力地挤出一抹笑容来,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似乎走到哪都会碰到他,举步上前,“还真是巧了,梁公子……不,表叔,怎么也到这个地方来了?” 那个一笑百花开的人的不正是梁晏吗?只见他两眼都紧紧地盯在她的俏脸上,“表侄女能来得,我就来不得?这不是厚此薄彼吗?” 正在这两人斗嘴皮子的时候,那个背对着李凰熙年约十七八岁的光头和尚褐色禅服的袖子动了动,白子杀到黑子的中间范围里面,清淡如水的声音响起,“梁施主未免托大,这一子岂能错?看来此局还是贫僧赢了。”说完,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梁晏低头看了眼那棋局,没有惊骇,笑道:“怀恩啊,你还是老样子,还以为几年不见你能更修身养性,看来你还是不要当那劳什子的和尚,真真是浪费了一大好人才,这可是我大齐的损失。” 怀恩的脸上只是微笑着,似乎对他的调侃无动于衷,微转头看向美丽的少女,眼含笑意地道:“凰熙来了?” “怀恩,你这儿可真好,夏天的避暑胜地,我看竟连皇家的避暑山庄也比不上。”李凰熙打着招呼,然后又看向梁晏,“怀恩可是佛祖座下的弟子转世,你可别挡了他修炼得道的路,不然只怕佛祖饶不过你,让你在十八层地狱里面永世不得超生,那还真是可惜了表叔那一脸的好皮相。”此话她是笑着说的,可那话意里却是生生的嘲讽。 梁晏又岂会听不明白这丫头在嘲讽他虚有其表,笑着起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略带惊讶地道:“凰熙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凰熙要不要陪表叔一道,不然表叔可真的要寂寞……” 李凰熙觉得这人真是无赖,什么建京第一美男子,应是建京第一无赖,现在听他自称表叔不知为何竟感觉到此人在占她的便宜,遂一把将他的手打下,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可不要,还是留给表叔好好享受享受。”说到表叔二字时不禁咬牙切齿。 梁晏无奈地耸耸肩做那可怜状,“表侄女真伤我的心……” 李凰熙现在总算看出这人很会做戏的天份,不再搭理他,而是看向怀恩,认真地道:“怀恩,我有话要跟你说。” 怀恩微挑了挑那浓眉,看这丫头认真的表情不似平日,遂点了点头,凭着默契,起身一整红色的架裟,往前方而去。 李凰熙赶忙跟上去,走了两步,看到梁晏跟了上来,遂伸手一拦,“我要与怀恩说些私密话儿,表叔前去只怕不妥,君子可没有窃听的爱好。” 让他当君子?这丫头不知道他没有当君子的嗜好吗?一把搭上她的肩膀,亲密地道:“凰熙,如果我说我不是君子呢?再者男女授受不亲,我可不放心我如花似玉的表侄女跟一个男子独处一室,你叫得我一声表叔,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李凰熙暗地里磨了磨牙,听他瞎扯蛋,记得上一世时,这人还真的没有这样无赖的样子,虽然风骚依旧,但面对她时还是遵守礼法,怎么现在却变了那么多?但此时明显不是深思的时候,扯了扯脸皮,“怀恩是出家人。[.超多好看小说]”言下之意是不用避嫌。 “谁说出家人就没有欲念?”梁晏反驳,还是说得如此露骨。 李凰熙的俏脸一红,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胸膛,严肃道:“表叔是怎么说话的?我不许你如此诋毁怀恩?听到没有?” “你就那么护着他?”梁晏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眼里的笑意却是一收,那握着她肩膀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李凰熙的肩膀一痛,眼角上挑瞪了他一眼,她真的看不懂他,肩膀一抖,意图甩下他的手,但他的手却是握得死紧,她冷笑地喝道:“表叔,请自重。怀恩是我的朋友,我不护着他还能护着谁?”难道是你这个什么劳什子的表叔?上一世她就对怀恩食言了,没有听他劝的安份呆着,一想到当怀恩回来时看到她身亡的表情,心中就会刺痛一片。 梁晏的脸上一僵,很明显不喜欢这个丫头的话,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那握着李凰熙肩膀的手却是被人用力一捏地抬了起来,他抬眼看过去,只看到那光头和尚一脸的严肃,双眼中一汪寒潭似要冻人心骨。 “梁施主,这里是清凉寺,佛家重地,施主如若在此胡来就别怪贫僧无礼。”怀恩冰冷地道,即使两人略有交情,但与李凰熙相比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梁晏一笑,随即又恢复那优雅贵公子的脸容,“怀恩,不过是与我表侄女聊几句,你何必如此动怒?” 怀恩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大掌抓着李凰熙的手腕往前走,“那儿有茶,施主自便。” 李凰熙的嘴角冷冷一笑,当即转身,这个表叔还是讨人厌,她要收回说他也蛮有趣的话,没见过这样的无赖。 梁晏在她离开时手无意地拂上她的秀发,对她的冷淡表情视而不见,佳人已经离去,他的手凑向鼻端,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味儿,目光再一转到怀恩握着的娇嫩的手腕上时,表情就是一冷,看到姜嬷嬷皱眉愣在原地,遂冷道:“你是怎么当人奴才的?还不上去伺候你家主子?” 姜嬷嬷是认得这梁家的嫡三公子,刚才看他对待自家主子的态度颇有些轻佻,心下早不满,只是想要阻止时慢了怀恩师父一步,此时听他的吩咐又似乎在关心郡主,真是个矛盾的人。 梁家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她自知得罪不起,遂屈膝行了一礼转身赶紧跟上郡主的脚步,这个梁公子没说错,怀恩师父再怎么说还是年轻人,可不能让他坏了郡主的声誉。 梁晏转身回到棋台边,看着那黑白子厮杀的地方,手指夹了一枚黑子以雷霆之势掷到棋盘上,若是此时有懂下棋的人在看必定可以看出白棋已经一片颓败,无还手之力。 他将一枚白棋捏在手心中,眼睛却是往后看向那两人离去的方向,从齿缝里面挤出一句,“怀恩,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再张开手时,哪还有白棋的踪影,一阵夏风吹来,吹走他走中那一抹粉尘,瞬间飞到远方。 在瀑布旁没有上前的小沙弥看得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时,哪还看到那尊贵的客人?忙擦了擦眼睛,再定睛看那石质棋台时,那蓝衣飘飘俊美得不像话的公子哪去了? 另一边厢的李凰熙此时却是身处一处厢房中,神情淡然地轻茗了一口茶水,然后看向那似入定的怀恩,皱眉道:“怀恩,我知道这样要求你很是为难,出家人不打诳语,再者你也有你的顾虑,但是怀恩,现在能帮我遮掩的人就只有你,王祖业也不敢不认你这个高僧,你世俗的家世在建京也是有份量的,怀恩,请不要拒绝我。” 将求雨一事和盘说出,李凰熙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怀恩这人固执起来是八头牛也拉不动的,若非仗着两人的交情匪浅,她是决计不会到他面前提出这样不合情理的要求。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步步算计 对面坐着的女孩看似一脸的平静,但那握着茶杯的手却是不安地颤抖着,这代表她的内心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怀恩的浓眉紧蹙,“凰熙,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这事你办得有欠思虑,这个赌约没有坚持下去的必要,你给我收回这个心思,王祖业那儿我去说……” 李凰熙猛然抬头,伸手拉住那个意欲起身的男子,坚定地道:“不要,怀恩,这场豪赌我要进行下去。”她的另一只手忽而握紧。 怀恩斥道:“你这是胡闹,再怎样我都不会有关系,大齐崇信佛教,凰熙,你却很有可能赔上你自己,王祖业这人看似粗犷、贪婪、无脑,但他却能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多年,你真的以为他凭借的就只是梁家的力量?” “我知道。”李凰熙站起来与对面的和尚对峙,慢慢长开的小脸蛋上有着谁也阻止不了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勾,“我在众人面前与他对赌,百姓当中只怕早已传开,王祖业肯应赌已是有了万全的想法,兴许这会儿他正暗中命人敲锣打鼓地到处宣扬忠王府的大郡主要求雨的话,让民众的心中充满了希望……”继而冷笑一声,“若是没雨,等待我的兴许就是死亡,民众的愤怒会直冲天际,而我就会首当其冲,没人会记得我曾为他们求得米的恩德,民众是最健忘的一群人。王祖业正好以我为借口推卸他在湖州的所作所为,有民变那就往我身上推,不错的想法,即使那位蓝御史也奈他不何,皇太后对于李氏家族的人历来管得很严,只怕三尺白绫就会随着她的旨意到达湖州。(.无弹窗广告)” 怀恩突然伸手抓着她的手腕,严厉地道:“你既然一清二楚,还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凰熙,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世俗名利都是虚的,你有几条命可以让人夺去?你就算要死也死得远一点,别让我看到……”此时,他的语气是狠厉的,与他那一身袈裟极端的不符,但表情却是那样的哀凄,只差泪流满面。 李凰熙的内心是震动的,无数次想过上一世时当怀恩回来看不到她时的表情,应该就是这样的,大骂她一顿然后就是哀凄无力的样子,她忍着泪水,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我要赌,我要与命运做一次斗争,千古艰难惟一死,我不会让自己有退路的。” 命运如果是残酷的,那么她一定要改写这一世的命运,无论如何要守护住自己认为值得坚守的一切。 怀恩看着她誓不低头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有着一抹心酸,这样倔强的凰熙让他如何拒绝?捏着她手腕的力道不由得收紧,而她却是哼都没有哼一声。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门被子人在外面一脚踢开,华丽的蓝衣随风飘舞,那倚在门上的梁晏转头看着两人,“怀恩,你怎么还是死脑筋?杜家是大齐的名门望族,曾出过十个宰相,为官者更是数以百计,你父亲更是三朝元老,这样的身份地位即使我梁家亦难撼,你若真的在乎这个丫头,那就不要再推脱。” 李凰熙一看到他出现愕然了一会儿,随即表情一怒,“梁晏,你知不知道尊重他人的隐私?” “隐私?”梁晏忽而一笑,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近两人,看了眼男子握着女子手腕的手,怎么看都是那么碍眼,伸手将她的手自怀恩的手中拉出,笑道:“凰熙,你与他的隐私就是这样?嗯?这可不是皇家郡主应有的行径……”笑容有几分扭曲,但手却是轻轻地揉着她被捏青的手腕,这个怀恩真不懂怜香惜玉? 李凰熙却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小细节,猛地将手自他的手中抽出,怒道:“我的事不到你管,梁公子管得未免过宽。” 怀恩只是怔了一下,然后表情冷冷地看着梁晏,“你不过是想要推凰熙去送死?将你们梁家这些年在湖州通过王祖业敛的民脂民膏都袋袋平安,梁施主,多行不义必自毙。”顿了一会儿,艰难地看了眼李凰熙,“你想要我成为凰熙的催命符,恕我难以配合,这场所谓的赌约自此做废。”轻轻地整了整袈裟,他要亲自去布署这件事善后的局面。 梁晏听他这一席话非但不怒,表情却是突然一松,他的话侧面证实了他的猜测,那种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一放松让他看起来更为明朗一些。 李凰熙却是上前伸手拦着怀恩的去路,“如果你当我是你的朋友,那就请不要拒绝我的要求。” 梁晏在背后转头看向袈裟的背影,“怀恩,你怎么想我的不重要,但是你身为凰熙的朋友,就真的对她一点信心也没有?难为这丫头如此相信你,原来不过尔尔。”转身一把拉住李凰熙的胳膊,“小表侄女,看来你交友不慎嘛,让表叔再想别的法子来帮你……” 李凰熙挣了挣却挣不脱他的钳制,怒瞪了他一眼,眼看就要被他拖出这间屋子,遂转头朝那怔在原地的英俊和尚道:“怀恩,能帮我的只有你。” 怀恩站在原地看着她咬唇双眼恳求地看着他,这一幕深印在他的脑海当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陷入了深思当中,身子一动盘膝坐到地上,闭上眼睛冥想起来,何为对?何为错? 千古艰难惟一死,她坚定的话在他的脑海中回荡,长长的叹息在胸腔中回荡,惟一死吗? 屋外的姜嬷嬷看到自家小主子被梁晏拖了出来,脸上一骇,忙上前阻止,“梁公子,请放开我家郡主……” 梁晏如冰刀的眼神望过去,姜嬷嬷就僵硬地站在原地,这男人的眼神让她的心不由得一颤,下肢在轻轻地打颤。 李凰熙顾不上姜嬷嬷,朝梁晏大喝道:“放开我,你听到没有?梁晏,即使你梁家只手遮天,太后娘娘仍健在……”手肘使命地撞他。 梁晏却是对她的反抗浑不在意,仍旧拖着她往前走,离那间禅房渐行渐远,而寺里面吃午膳的钟声却敲响了,那大钟发出的浑厚的声音在寺里一阵一阵地回荡。 “啪”的一声,李凰熙却是伸手朝梁晏的脸上甩去,用足了吃奶的力气,看到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她一把挣开他的钳制,退后几步看着他被她打偏的脸,小脸上同样有着不容侵犯的表情。 梁晏转回头看着她,双眼紧紧地锁定在对面那张小脸上,伸手抚了抚其实并不痛的脸庞,“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李凰熙背靠在后面的柱子上,同样地眼神看着他,“恩人?表叔,不,梁晏,我不是你的扯线公仔,没错,有你刚刚那样一搅局,怀恩那个死脑筋很大程度会想开帮我一把。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何在?就算被你看出我要将杜家拉拢到我这一方来的意图,那又如何?你今天到这寺里来的原因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追究,我告诉你,如果你挡我的路,那么我也不会放过你。” 此时她的表情狠厉地看着他,即使前世他给过她最后的暖意,但那又能如何?这一世她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没人能挡她的道。 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算计,一切都如她计算的那般往前走,即使因为她重生命运而有所偏差的话,她也要将其导回正轨。 夏风从两人的空隙中吹过,钟声已经敲到了最后一响,那余韵在寺中回响着,但两人仍是那样地看着对方。 她忽而抬脚走近他,仰头看着他冷冽地一笑,如花似玉的小脸上却有着如春暖花开的表情,“千古艰难惟一死,除死无大碍,表叔,我奉劝你别多管闲事,兴许,将来我们还有用得着对方的机会。”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归途遇袭 李凰熙冷冷地看着他,继而身上的佩饰一响,她转身,背对着那个男子冷冽道:“梁晏,我不去坏你的事,你也别干涉我的事。”迈开步子往回走。 才走了两步,她的双手突然被人从后面反剪,身子一晃,动作一顿,两眼大张,那只抓着她双手的大手一使力,她就被迫挺着胸脯看着上方那一道阴影,小脸不服输想要出声。 男子另一只手的食指却是在她不点而朱的唇上一竖,阻止这张漂亮的小嘴再说出更气人的话,他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似乎现在才看清这张小脸上逐渐展现出来的风华绝代,鹅蛋脸上一双柳眉如黛,凤眼清亮如月光,鼻梁高耸,尤其是自己的手指正碰着的朱唇一片柔软温润,无疑这丫头有一副好相貌,也是,建京公认的第一美女的女儿还能差到哪儿去? 在她不悦瞪着他要挣脱时,他抓得更紧,认真道:“凰熙,你在玩火。” 朝局错中复杂,党派斗争林立,梁家是势大,但不代表可以只手遮天,她一连串的打算就是要搅浑那一池水,好让忠王能有机会捞到一点政治资本,眼前的少女能谋算得那么深,确实要让他刮目相看,只是她也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不由得让他一声叹息。 “那又如何?如果连玩火的勇气也没有,那我干脆直接找条绳子自吊算了,兴许将来不用死得那么惨。”李凰熙一挑娥眉道,话里的悲凉只有她自己清楚。 听得她这句话,梁晏的眸子不由得一黯,眉尖紧皱,就是这一瞬间,李凰熙的脚抬起狠狠地踩在他的脚背上,脚上一痛,他钳制她的手就是一松,她轻捋鬓边的秀发,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而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挺直小身板的背影,头也没回,有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唇角轻轻一勾,伸手抚了抚自己那半边被她掌掴的脸蛋,有点自嘲自己那是自找苦吃,这丫头果然就是一个刺猬。 李凰熙才走了一段回廊就遇上了匆忙寻来的姜嬷嬷,姜嬷嬷气喘不已,刚要相询,李凰熙摆摆手示意她一切安好,脚步并未停顿。 禅房里还是那么安静,李凰熙看到怀恩在那儿打坐,并没有打扰,而是盘膝坐在一旁默念了几句佛经,前世毕竟在庵堂待了一段日子,想来真的好像做梦一般。 日头西斜了,一抹残阳透过窗棂照在屋子里,打坐的人如石化般一动不动,李凰熙起身将衣摆整理好,看了眼那守定姿势的英俊和尚,在小几上留下一张纸条,方才施施然地轻手推门出去。 守在门外的姜嬷嬷一看到郡主正悄然关门,忙上前相询,李凰熙正要让她去备马车准备回去,听到里头有着一抹淡然的声音道:“凰熙,你真的要一意孤行吗?” 李凰熙正欲关门的手一顿,抬眼看到那没睁开眼睛的僧人,“怀恩何必明知故问?”咬了咬唇,将心底最真的话全盘托出,“这样做虽说拖了杜家下水,杜太傅虽然对你不住,可那也是你世俗家的爹,因你之故势必要受到梁相爷的猜疑,但建京的风云变幻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祸兮又怎知不是福所倚?” 怀恩没再说话。 她将门最后关上阻隔了视线,轻声道:“怀恩,我在忠王府等你,希望明天一早你不要让我失望。” 深呼息一口气,她看了眼那如血残阳,心中突然涌起豪情壮志,这才是刚刚开始。 清凉寺的钟声又一次敲响,李凰熙听到那些僧人又开始在回廊上急走,肚子响起咕咕声,这才忆起自己连午膳也没有用,众生都要吃饭,这些出家的僧人同样不能免俗,想到这里,不禁摇头一笑。 看到住持师父正要主持晚膳,她双手合十地行礼告辞。 那位有着长长白胡须一脸和善的老师父睿智的双眼看向李凰熙,在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施主命格清贵,何必要在十丈红尘中翻滚呢?如能入我佛门,必定能修得正果……” 李凰熙失声一笑,她现在只有杀伐之心,学不来佛祖的仁爱世人,劝她归依佛门未免可笑,遂道:“师父莫要拿在下开玩笑,佛门乃清净地,在下不过一世俗人,莫玷污了这清净地方好。” 如若佛祖真能庇护她,上一世她也不会死得那么凄惨,还是在佛门净地被刺而死,真真讽刺,嘴角不自觉地讥讽一笑,隐而不见。 白胡子住持师父看着她衣袂飘飘而去,脸上浮现可惜之意,嘀咕了一句,“倒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却斟不破红尘,可惜了,可惜了……” 李凰熙自是听不到那白胡子和尚叹息所说的话,即便听见了也只会付诸一笑,她这一生都注定要背离佛门,那条披满荆棘之路才是她要走的。 忠王府的简陋马车驶到眼前,姜嬷嬷放下脚踏正要扶着郡主上去,谁知一辆华丽的马车驶近,车盖上的褐色流苏随着车身的震动晃得厉害,车帘子早已被人掀到车顶,蓝袖伸出一把捞在那柳腰上,瞬间就将人带上了马车,饶是李凰熙这般淡定的人都要花容失色,“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不然我可不客气了……”尚未及笄,头上仍梳着两抹丫髻,未配有珠钗,想要拔钗刺向身后之人都不能,但李凰熙又岂会是那种束手待毙之人? 一只玉手握紧一把小巧的匕首瞬间往后刺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驾马车的小厮见状下意识就要出手,但被主子的眼睛一瞪,极快地收回手又执起缰绳,一切似风平浪静。 李凰熙一刺就刺在空气中,应是后方之人及时闪避,还要再度出手,头顶上就传来一道极其令人讨厌的声音,“小表侄女就那么恨表叔?非要置我于死地?” 那调侃的语气让人极度不爽,李凰熙收回手,快速地转回头看过去,正好看到他鬓边有几许发丝飘下来,应是自己刚刚那一击的成果,未免有些郁闷,不悦道:“表叔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光天化日之下劫掳良家妇女,很好玩吗?” “我这不是想要给小表侄女一点惊喜嘛?”梁晏摸摸鼻子道,然后捞着她进马车里面,接着道:“如若不这样,你会上我的马车吗?” 李凰熙给了意欲上来护着她的姜嬷嬷一个淡定的眼神,姜嬷嬷的老脸上愤怒之色仍未消,这梁公子知不知道刚刚很危险?不顾上下尊卑硬梆梆地道:“梁公子下回别再这样吓人了,我家郡主身娇肉贵禁不起,老奴虽人微言轻……” “大胆,是谁给你这个胆子与我家公子这样说话?”一旁侍候的小厮早已是愤怒地道。 “那是我的乳娘,为我仗义执言了几句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喝斥?”李凰熙冷哼一声。 梁晏朝姜嬷嬷微微一笑,“是我鲁莽了,嬷嬷说的是,凰熙有你这样的乳娘是她的福份,反正我也要下山,正好顺路送凰熙一程,让她坐在我马车吧。”然后看都没看一眼小厮,“掌嘴。” 那名小厮微微一愣,然后抬手就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两巴掌,梁晏这才挥手示意那名小厮出去。 李凰熙看了眼梁晏没有再争辩,朝姜嬷嬷使了个眼色,姜嬷嬷这才钻进了后头简陋的马车冷脸吩咐车夫起程。 前方的华丽马车中,李凰熙抬眼打量了一下车内的装饰,一旁车窗挂着名贵的竹帘子,车里有着淡淡的冰气冒出,在这盛夏时节份外的舒服,其余的装饰极其的考究华丽,还有那只名贵的香鼎里面有淡淡的熏香冒出,丝毫不输上一世她长乐公主出行的奢华。 “梁家真是有钱。”她讥嘲一声。 梁晏没有做声,抬手往她的额头上抚去,她往后一避,戒备道:“你干嘛?” 他睁着极致风华的眼睛无辜道:“看看你的伤口,丫头,何必那么草木皆兵?我又不会吃了你。” 李凰熙鼻子里轻哼,摆明不信他的话,不过并未再闪躲,由着他掀起那一抹额发,不甚在乎地道:“这伤没甚关系。” “女孩子留疤了就不好看,不怕许不到婆家?”他笑道,亲自动手拿出暗柜里面的上好药膏给她涂抹起来,这丫头居然只是草草处理那伤口,为了不引人注目甚至连沙布也没有用,那个伤口仍泛着细细血丝。 “要那么好看做甚?”她不在乎地道,前世为了那个男人她是一直花心思地妆扮自己,却最终死在他的剑下,那一剑将她对于情爱的响往都刺没了,要那些劳什子做甚? 梁晏的眉头一皱,看着她那淡然嘲讽的样子,这回不再调侃于她,而是正儿八经地道:“小小年纪说话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真不可爱。” 李凰熙斜睨他一眼,那药抹在伤口上很是清凉,小脸不禁舒适地一展,正要再驳他一句,他突然抱着她往旁边一滚,她瞪大眼睛,双手推却,怒道:“你干嘛?” 恰在此时,一支箭从她刚才坐着的地方强势地将布帛射破,声音一响,竟插到那极硬的木板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玩个刺激 李凰熙这回眼睛不由得大张,现在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耳朵灵敏地听着外头的声音,兵器碰撞的声音极响,不由得担心后头马车里的姜嬷嬷,一怒之下翻身骑坐到梁晏的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怒道:“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俏脸蛋离自己很近,梁晏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反手就搂上她的柳腰,两人的胸贴得极紧,“待会儿再向你解释。(.无弹窗广告)” 她柔软的胸脯突然碰上他坚硬的胸膛,微微有些疼痛,脸蛋赧热起来,正要抗议,他又抱着她向另一边滚去,避开几支射进来的冷箭,她的头皮一阵发麻,再也顾不上两人此时紧贴的动作多么的不妥当。 梁晏的面容沉冷,一手要护着李凰熙,另一只手却是一把抽出宝剑紧握在手,知道这丫头不会轻易地配合自己,惟有将她护在身侧往外面撤。 李凰熙被他搂抱出马车,凤眼看到一群来历不明的蒙面黑衣人正与梁晏的手下缠斗,剑剑见血,心头紧抽,急忙一睃巡,看到后方的简陋马车跟得并不太贴,尤其是这半山腰,竟无人理会,惟有姜嬷嬷一脸焦急地想要上前,忙给她一个眼神要她原地待命,只要不上前,姜嬷嬷一个无关紧要的仆妇是没人过多理会的。 突然身子一失衡,“啊”的惊叫出声,这该死的男人居然将她挟在腰上,纵身一跳离开马车后,远处一支带着流火的箭矢恰好射过来,“澎”的一声马车瞬间燃烧起来。 她的心里不由得大骂,这个风骚的男人活该成为别人的目标,骚包地驾着这样华丽的马车惟恐别人认不出来?若不是无赖地将她掳上他的马车,她才不会受到这无妄之灾,对,就是无妄之灾,这场刺杀不是冲她来的,从姜嬷嬷无人理会就可看出。 只是现在她不能大声骂他让他将她放下,那样会死得更快,合作地伸手揽紧他的腰,此时的梁晏正与别人缠斗得厉害,剑风扫过,她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咬牙道:“表叔,你给我听好,你死可以,无论如何也要护我周全,不然我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梁晏听着她咬牙切齿的话在这紧张的气氛下居然能笑得出来,手上一用力将攻来的剑都格开,笑得很无赖地道:“真的吗?不放过我?小表侄女,我们到地府去相亲相爱吧。” “呸,谁要跟你相亲相爱?你这混蛋要害死我吗?看剑啊……啊――”她急忙地头一缩回他的胁下,差点又成为剑下亡魂,好在这个不靠谱的表叔反应快回身一挡,剑剑相撞的刺耳声音让她的头皮再度发麻。 梁晏处于被动的局面,一边要护人一边要挡住那攻击,通过几次的较量对于这群人的来历心中已是有数,不由得暗骂一声,真没想到他们会来得那么快,看来早已有人的将他的情况透露出去了,会是谁呢? 一心几用之下他仍能滴水不露地护着那个脾气越发见坏的丫头,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冷光一片,双方的死伤相当,只是对方一心要杀他所以力量上更为占优,双眼迅速地看了眼地形,这里距清凉寺已经颇远了,卡在半山腰间不上不下,难怪要选在这个地方动手。 要撤,往前往后都不容易,只怕这一路上埋伏了不少人准备伏击他,此时头脑迅速转动,要寻求一个突破口,他一人要安全地撤退容易,可现在带着这个丫头却不容易,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李凰熙看到不远处大片冷箭朝他们射过来,双手更紧地搂住梁晏,惊叫道:“小心,对方放箭……” 梁晏早她一步发觉,那群攻击他的人往旁边一撤,他转身将搂在身侧的丫头挪移到身后,然后长剑舞得更快,将那些箭矢都一一格开,轻吹了一声口哨,护卫们已是会意反身格开箭矢护着主子撤退。 李凰熙紧张地看着打斗的场面,听到身后有石子滚动的声音,一回头看到再退就是悬崖了,遂赶紧趴到梁晏的背上在他耳旁冷声道:“再退就死定了,后方是悬崖……” 梁晏回她一个安定的笑容,吐出一句能气死她的话,“我知道。” “你知道还往这方向退……”她语气极坏地道。 可没待她说完,梁晏却是又将她抱到身侧,在她不明的目光注视下,笑得人神共愤地道:“小表侄女,表叔带你玩点刺激的,抱好我。” 李凰熙看到他眼中闪出的邪恶之光,再看了看后方的悬崖,吞了口口水,首次结巴地道:“你……不会打算……跳……崖……吧……” “看来我们真有灵犀。”梁晏笑得那是一个开心,暗地里却给自己的护卫打了个手势,然后抱着李凰熙纵身跳下山崖。 李凰熙的身子朝下而去,失重的感觉并不让人好受,前世加今生她都没有试过有如此刺激的体验,忍不住惊叫出声,“啊――梁晏,你这个混蛋……”清脆的骂人声在这个山谷里面回荡。 梁晏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在风中听来有点怪,“凰熙,你真没有骂人的天份,能不能换个清颖点的?” 李凰熙眼睛都不敢大张,只有下意识地抱紧这该死的男人,两人的身子贴得更紧,这才渐渐不再害怕,若不是打小受的教育良好,兴许骂娘的话的她也能说得出口。 “梁晏,你等着,到了阴曹地府我决不放过你。”她恨恨地咬牙声在下坠的风声中隐隐不可闻。 可是那个始作俑者的男子却是听到了,脸上浮起一抹怜惜的笑容,只是这软玉温香的身子抱来实在舒服,他有点舍不得放开,所以迟迟不做其他的动作,任由两人的身子随着自然重力下坠。 直到已经到了不得不自救的时候,他才一脸无奈地一触袖间的机关,随即弹簧无声一响,袖口处已有钢丝弹出,迅速地卷住一颗峭壁上的树木,紧紧地缠住,两人下坠的身子一缓,渐渐止住,吊在半空中。 李凰熙只顾着留意那呼呼刮过耳边的风,那风刮到她的脸上颇有些刺痛,反正是这个无赖害她的,所以她后来果断的将头埋到他的怀里,留那无情的风让他去感受,这个混蛋,因而现在下坠的身子已经停住了,她却没能第一时间回魂,仍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自从这次重逢后,她一直是冷静自持的,步步谋算着自己可能得到的好处,真是难得见到她这一面,这才像一个人应有的反应与表情,梁晏心情大好地笑道:“阴曹地府?小表侄女真是想得美,只是可惜你表叔我却无能为力为你达愿。”看到她仍没有动静,咳了咳,“小表侄女要搂着我到什么时候?当然你表叔我深明大义不计较,你要抱到什么时候都行……” ------题外话------ 感谢步月浅妆o送的钻钻及五朵花花!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痛并快乐 梁晏的自我感觉良好时,那调侃的话越发顺溜,正兀自说得过瘾时,突然胸前传来剧痛,忙低头看去,看到自己胸前的一块布料上血迹正慢慢地化开,刚刚的打斗他身上就有不少血迹,但都不是他的,看来自己胸前的一块肉要险些被她咬下来了。[] 他无奈地道:“凰熙,你是属狗的吗?” 没错,给他添上一个荣誉勋章的人正是李凰熙,只见她那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正咬着他胸前的肉不放,眼睫毛一抬,一双清冷的眼睛里面满是恼怒,嘴里的血味渐渐浓重,直冲鼻喉,这才放开,恨声道:“你才是属狗的,混蛋,这还是便宜你的,真该一剑结果了你,这样天下太平。”最后的就是气话了,此时安全了才留意到他说话时热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并不难闻,清爽中带有几分男人味,方才脸上有几分不自在。 梁晏无赖地笑了笑,她那气鼓鼓的样子比平日端庄时更迷人,“不想在这儿吊着就配合点。”手一移将她移到他的背后。 李凰熙看了眼那吊着两人的钢丝,这么细细一根,真担心万一撑不住两人的体重怎么办?在这个只剩悬崖峭壁的地方不是使性子的时候,要活命还得靠他。赧红着脸一万个不愿意地爬到他的身后,两手圈着他的脖子,可身体却与他隔开一个距离,两人贴得并不紧,冷道:“好了,你倒是快点,现在天色都将黑了。” 梁晏叹气,这样让他如何背她下崖? 大掌往她的臀部一拍,李凰熙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揽紧他的脖子,属于少女刚刚发育的柔软胸部紧贴着他散发着热气的背部,不留一丝缝隙。 “你干什么?”她没好气地怒道。 “要活命就抱紧一点,不然你掉下去我可不负责任。”他笑得无赖地道,感觉到她圈得紧了些,一面将身子往壁岩而去,手上一使力,身子前倾,两脚踩到壁岩上,如蜘蛛般攀爬起来,动作顺畅,一面却又笑道:“你是不是想要勒死我啊?” 李凰熙的俏脸早已是嫣红一片,前世时她是结过婚的,与萧荇只能说相敬如宾,夫妻敦伦也不过是一月才有一两次而已,那时候她以为这是正常的,以为萧荇不太热衷那种事,后来才知道他心不在她这儿,自然会冷淡她,亏她还以为他身子虚而时时给他炖补品,什么壮阳的药材暗地里都会搜刮来亲自守着煲好给他喝,现在想来只是一个讽刺。 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她实际上并没有太多与男人相处的经验,因而现在与梁晏靠得那么近,他男性的气息一直笼罩着她,她并不惯,甚至是有些微排斥的,男人这种生物如洪水猛兽,能不近身就不近身。 只是现在听到他没个正形的话,两手圈得更紧,拿他的话堵回去,“你不是说要活命就抱紧一点吗,我的小命可金贵了,不能浪费在这儿,所以,表叔你就能者多劳。”脸上笑得很是虚假的样子。 看不到她的样子略有些可惜,梁晏却是故意发出叹息的声音,但那紧贴着他背部的胸脯考验着他的意志,这丫头不是还没及笄吗?现在感觉倒是颇为有料,男性天然的反应很忠实地表现出来,他的脸也涨红了,好在她没看到,不然尴尬的就是两人了。 李凰熙却是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他的体温突然升高,而且现在那无赖的声音却没有响起,正暗自思索时,他的动作一顿,收回那条吊在树干上的钢丝,这时候两人正处在一块大石的平台上,往下看了看离地面还有一段好长的距离,他的大手往后将她的臀部往上推了推,这回她不再跟他唱反调,两条修条的玉腿紧紧地圈着他的腰。 梁晏不禁苦笑了一下,真正是痛并快乐着,不过在看到那崖底离他们还有好些距离,这才收回那些此时不该有的旖旎心思,凝重的表情看了看周围的地貌,心中很快就有了决断。 她也没出声打扰他,而是凝着小脸选择相信他,很快,他手中那条钢丝再度射出,圈住大石下的不远处的一根巨木的树干,他的身子再度跃起来,身子一失衡,俏脸上有些微变色,但与初初坠下来时的冲力与刺激相比,现在简直是不值得一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成大事者应有的风度,不然不会有人甘心给你卖命,所以现在她已经选择了信任他,所以对于他的决断她不多干涉,小脸渐渐地恢复了一贯的表情。 此时男子提气凝神不断地在山石上跳跃,他背着的女子神情放松,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两脚还略微有些晃荡,一跳一跃渐渐地离地面更近了。 当他脚踩实地的时候,李凰熙看了眼那遮天的古树,前世那条山道走了无数次,但没有想到山道下是这样的风景,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月亮隐在云层中,偶有略有些晕浊的月光从高大的树枝投下来形成了斑驳的光影,很是奇妙。 李凰熙从梁晏的背上跳下来,看着这个无人来过的森林,很是宁静,正两眼睃巡了一遍,略有些失望,“这儿没水,”然后抬头看了看那崖上之处,“我们只怕不容易出去。”想到自己与王祖业还有赌约一事,不由得心中一阵烦躁,转头恨恨地看着这拖累她在此的人。 梁晏当做没看到她怨怒的目光,摸了摸鼻子,只是她反应之快倒是让他略有些吃惊,看到她能一派从容地做出有利自己的举动,而不是如时下一些贵族少女那般一遇到逆境就大呼小叫让人生烦,眼中的赞许之意渐浓,一如以往的声调在这密林里响起,“没想到小表侄女倒是想得周全,难得啊,李家皇室的郡主,竟也懂得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 李凰熙抛给他一个白眼,这人就是给他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的人,率先的上前拨开草丛往前走。 梁晏抬头看了看星空,再看了看那径自往前走的身影,这丫头倒是选对了路,笑着跟在她身后,两眼却警觉地察看四周的环境,如有意外也能挺身而出,嘴里却是不饶人道:“你不怕有大猫出现一口咬了你?” “不是有你吗?”她随意道,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顿。 他的动作一怔,两眼火热地看着那个少女的背影,心中突然涌上了强烈的感觉,她信任他,这一点让他的嘴角怎么也拉不下来,脚下步子一加快就迅速地跟到了她的身边。 “你就不怕我会在这儿暗害你好为我梁家除一将来的劲敌?”他笑道。 李凰熙圈着手臂回头看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如果你要杀我,刚刚就有很好的机会,表叔,别再拿这个来吓唬你表侄女,我胆子小,不经吓。”然后鼻子一哼,转头又往前走。 她那充满生气的样子确实取悦了他,脸上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 “对了,那群袭击你的人是什么人?我看他们的刀法与剑法都颇为古怪,但又说不上怪在哪儿?”她一手拨草,一面随意问道。 闻言,他的步伐顿了顿,脸上的笑意一收,再看了看她那并不甚在意的表情,紧盯了一会儿确定她不过是随口而问,遂道:“只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凰熙无须在意。” 李凰熙猛然转头跳起来一把抓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他们害得我身处此地,你叫我不在意?这群王八羔子,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梁晏握住她的手,“放心,我必定替你报仇。” “听你放屁。”她破例地骂了一句粗口。 “淑女是不会说这句话的,凰熙,你是皇家郡主。”他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到底说不说?”她严声逼问。 “你真想知道?”他睁着一双能魅惑无数少女的眼睛看着她。 “废话。”她怒喝。 他一脸为难地看着她,抓下她的小手自然而然地包在自己的大手中,牵着她往前走,另一只手却用剑拨开草丛开路,“嗯,有一年建京的花魁争夺战时,我与一得势的官家弟子起了争执,结果我一不小心将那人的命根子切没了,梁子结大了,所以他家族就花大价钱请江湖人来追杀我……” 言下之意是人家要找他寻仇,那是命根子啊,哪个男人及家族可以不以为意?所以追杀梁晏那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李凰熙清亮的大眼满是不可置信,“为了女人?你?” “对。”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所以我掉到了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都是因为你与别人争女人而引起的?”她笑得古怪地道。 “嗯。”他重重地点头,就在这不设防之时,她一膝盖弯起狠狠地往上撞在他的命根子上,他痛得弯腰。 她还用手肘狠命地捶打他的背部,“叫你玩女人,你这是该死,连我都想一刀阉了你……” 他闷哼一声。 她冷哼一声,迈着步子往前走,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暧昧相处 李凰熙与梁晏掉落山崖的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 忠王府里,孙抚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旁年方五岁的亲生儿子李芫拉着她的手哭喊着,“母妃,母妃……” 李盛基更是阴着脸坐在桌前,心中烦躁,听到妻子的哭声少有地吼了几句。 孙抚芳却是搂着小儿子在怀指着丈夫道:“凰熙掉落山崖,你这个当爹的还愣坐在这儿?还不赶紧找去?我可怜苦命的女儿……” 李盛基猛地起身,看到妻子哭得伤心,又叹气地转身上前给她拍背,“我已经让人去信给了王祖业,这回一起的还有梁家的嫡子,他不会不重视,正发派人手去搜寻。凰熙这次好在是与三表弟一块,有他照应着还不至于是最糟的情况……” “若是摔断手脚,破相了可怎么办?”孙抚芳却想得实际得多,“难道他梁晏还能负责不成?这可是我们的女儿,哪里还能指望人家……” “那也得她有命回来才能考虑的事情。”李盛基怒道,“现在你该庆幸她与三表弟一块,若是独自一人,只怕别人还当她借机逃避赌约,这事传回盛京,你让母后如何看我?只怕又是一道旨意来说我教女无方,引起民变,现在她大夸其词的求雨之事早已传遍湖州了,你不知今儿个有多少人向我问起此事?我都不敢应承。” “你就只记挂着回盛京的事情,在你的心里哪还有我们母子仨?”孙抚芳哭着指责。 “你!”李盛基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被她一针见血地道出事实还是别的,最后甩袖离去,脸上的神色难看至极。 孙抚芳更是掩帕大哭。 外间的辛姨娘见到王爷大怒地踢门出去,悄然抬眼看了一下,自己女儿还禁足在祠堂里面,今儿个王妃一直给她脸色看,还隐约提及女儿被打之事,她忙指天发誓女儿绝不会做出害嫡母之事,王妃脸上的神色一直很难看,似乎犹豫不决,所以她也不敢轻易放心。 现在大郡主掉落山崖是生是死无人知,最好这丫头一命呜呼,她掩下喜形于色的面容,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掩帕哭着进去,“王妃,听闻大郡主掉崖了?怎么会这样……” 大哭着猛扑到孙抚芳的面前,表达着自己对李凰熙处境的担忧,更是说女儿滴水不沾正跪着求列祖列宗保佑李凰熙平安归来。 孙抚芳这才转头抹了泪看向这个女人,想到昨晚丈夫对她说李云熙知道了他们之间秘密与王祖业交易一事,她惊出一身冷汗,一夜都是来回翻转没能睡个踏实,今儿个旁敲侧击地追问又不得其所,现在女儿生死未卜,她的精神更见委靡。 “云熙有心了。”她淡淡地道,丈夫的意思是找个机会弄死李云熙掩住这个秘密不让外传,但她总是下不了决心,那个孩子真是乖巧得很。 辛姨娘的眼珠子转了转,吞了口口水,再度哭出声,“她这不是想要将功赎罪吗?这孩子实诚,常说母亲与大姐待她亲厚,即使要了她的命也不能报答母亲与大姐一二,只要大姐能平安归来,她愿折寿十年,这都是她对王妃与大郡主的心。我劝她,她也不听,婢妾还能怎样?只盼得大郡主安然回来,二郡主好歹是从婢妾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这心与王妃不都是一样的么?……” 孙抚芳轻抚了一下怀中小儿子的背,看到辛姨娘说得推心置腹,她本就不是个心狠的人,在这宅子里的妾侍若没犯大错的,日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为了女儿伤心难过,这辛姨娘也是为人母的,不也一样? 这么一想,她长长地叹息一声,伸手将辛姨娘扶了起来,“你与云熙的心我都明了,唉,那日之事你警告云熙,只要她不吐露半句,我也定不会为难于她,委屈她暂在祠堂,等王爷的气消了,我自会劝一劝,两父女哪有隔夜仇?你去劝劝她吃饭吧,别又病了,我现在一想起凰熙,这心都是抽的……”又掩帕嘤嘤哭了起来。(.好看的小说) 许嬷嬷一看到这样,忙上前劝慰,不满地瞥了眼辛姨娘,只有自家主子这心善的人才会相信,这俩母女连这个时刻也不放过,真真可恶。 辛姨娘的心中一喜,但不敢表现出来,又暗掐了一下大腿,努力地做出哭状感谢王妃的仁义,说了一大通的好话。 正说着,伺候李云熙的丫头冬青忙奔进来,“王妃,不好了,不好了,二郡主在祠堂里面晕了过去……” 孙抚芳一听忙止住哭声,正是说什么就来什么,这节骨眼怎么连这个也跟着出事?辛姨娘一怔跌坐在地,想去看看,但又偷瞄孙抚芳,一脸的为难。 孙抚芳将儿子李芫交给许嬷嬷,一脸急相地带着人往祠堂而去,“这孩子被打了一身还有伤呢,偏又不吃饭,这不是找罪受吗?唉,没一个安生的……” 辛姨娘不敢有慢,忙跟在后面,经过冬青时,偷偷给了她一抹赞赏的眼神。 忠王府里面两个郡主同时出事,这一夜倒是没人能安眠。 李茴却没有在忠王府里面干等着,带着姜嬷嬷已是赶到了清凉寺了解一下情况,此时正与怀恩一道在姜嬷嬷这当事人的带领下到了那落崖的地方察看。 姜嬷嬷早已是哭过了一轮又一轮,发红的双眼在夜色里看得并不清楚,声音却是不再发颤,“……具体就是这样的,当时郡主让老奴原地不动,老奴也真该死,怎么就那样看着郡主掉到崖下啊?”一味地自责。 李茴道:“姜嬷嬷别再自责了,当时的情形我一听就凶险,你一妇道人家冲上去不就是送命?留在远处看着至少还不会成为别人的目标……” 怀恩却是神情凝重地举着灯笼在原地来回查找着什么,“这里什么也没留下,可见那群杀手来历不明,想要捂着自己的身份不让人知晓……” “我现在可没有心思去管杀手的事情,倒是凰熙的安全让人担忧……”李茴一看这光头和尚一脸的不担心,心中略有不满,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去管杀手的身份? 怀恩也不与他计较,知道他们兄妹情深,沉稳地看了眼黑深深的崖下,“听姜嬷嬷说是梁晏抱着凰熙掉崖的,你以为他这人会在没有准备下做出这样的决断?放心吧,凰熙必定不会有事。”这话他说得很笃定。 李茴不满地回了一句,“就是跟他在一起才危险,怀恩,我要下崖去找凰熙,你跟不跟我一道去?”怀恩虽是和尚,但却不是一个只会敲经念佛的和尚。 怀恩摇了摇头,“我要到太守府去。” 李茴原本想指责他不顾朋友道义,现在听他要到太守府去,顿时明了,“你真的要去帮凰熙求雨?怀恩,你是和尚,不是道士,再说那个什么先生的预言真准了?你拉他出来我详细问问。” “他已云游远方了。”怀恩这光头和尚打起诳语,脸上丝毫不变色,“刚有人回来报,太守府前已经聚满了不少人,王祖业甚至贴出官府的文书大肆宣扬,我再不去帮凰熙镇住场子,她又出现不了,只怕民众要以为她畏赌而逃。” 李茴伸手拍了拍怀恩的肩膀,“这才是好朋友,好兄弟,谢了,我会尽快找到凰熙带她到太守府去的。”说完,着手准备下崖的工具。 山崖下的李凰熙此时正坐在火堆旁看着梁晏烤鱼及兔子,两人走了一大段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溪流,梁晏卷起裤子下水捉了几条鱼,加上沿途打的两只兔子,这两人的晚膳才有了着落。 李凰熙看着梁晏掏出一些瓶瓶罐罐给鱼抹上,一股香味传来,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响,脸上窘得不行。 “再等等就好。”梁晏笑道。 李凰熙的脸更是通红起来,很想说她并不是很饿,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睁眼说瞎话,遂状似恶狠狠地道:“好了没?”今天她只吃了少量的朝食。 梁晏听到她不善的语气,非但没有厌恶,反而笑了笑,等一条鱼烤熟了,赶紧递给她。 她也没有客气伸手就接过,大口吃了起来,这鱼上面的香料完全入味,没看出这嫡三公子还有这手艺?颇为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烤鱼?”他调侃。 “我看你哪天落魄了,混不下去时可以摆摊卖鱼去。”她回嘴,边嚼边说,话都听不清。 梁晏对她的毒舌不以为意,这才符合她的性子,有些许娇气,不若那冷静自持的样子。 她三两下就啃完了一条鱼,这回是眼巴巴地看着其他的食物,这态度再度取悦了那个正在烤食物的人,当看到她的嘴角有些汁液时,自然而然地伸手给她抹去。 当那温热的手指触到了她柔软的唇角时,她猛然抬头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一交汇,她的头就一偏,让他刚擦完鱼汁的手指停在半空。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他的异样 他那双风华绝代的眼睛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目光后,随即自然而然地收回自己的手,笑道:“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吃。”那只沾了她嘴角鱼汁的手指自然不过地被他的舌头舔了舔。 此时火苗中烧的柴“噼啪”地响,努力地将食物烤熟,香味一阵一阵地飘出来,让人食指大动。 李凰熙的脸却是瞬间“刷”的一声红透了,他那种自然的态度让她的羞恼升到了顶点,“嚯”的一声站起来,声音如来自地府九幽之处的冰冷,“表叔,我不喜欢你这个不正经的样子,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我不是青楼花魁,可以任你随意调戏。”说完,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不愿与这人靠得太近。 他一愕,随即大笑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离去,“表侄女,你都想到哪儿去了?现在是谁不正经?再说我怎么可能将你当成青楼花魁看待?那种女人如何能与你比?”微挑了挑眉证明自己所说均来自肺腑。 她转头狠狠地瞪视他一眼,毫不留情面地批评道:“你敢说你刚才的行为很正经?我大哥真没说错你,你虽只比我大数岁,但辈份却比我高,简直是为老不尊。” 他的身形未动,但却在她的目光中伸出舌头将那只给她擦过鱼汁的手指再度舔了一下,看到她的脸又红透了,这丫头是越逗越好玩,“就这样说我为老不尊了?看来忠王府的小王爷也有条毒舌啊。” 她看到他还舔,玩态十足的样子,那脸哪还挂得住?上前一把拍下他的手,用眼神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只差没有拔刀相向。 梁晏忍不住哈哈大笑,但在看到她阴沉下去即将到达愤怒边缘的脸色后,咳了咳,收敛起来,这回一本正经地道:“表侄女,你想到哪儿去了?你还这么小的时候我就抱过你,嗯,让我想想那个时候你还在流口水,我去逗你玩的时候,你流的口水可是将我的手指都湿透了,你不记得了?不记得没关系,表叔我帮你记起来……”两只大手比划了一下,那小小的距离不过是他两个手掌的距离,脸上却是怀念的表情。(.) 李凰熙瞬间僵化了,随即赧然地再度打散他比划的手,揪着他的衣领狠道:“那都是陈年往事了,你还提来做甚?”真是丢脸。 “有那么久了吗?”他的眼睛似乎闪过迷惑,但在看了看现在已经开始有蔓妙身姿的少女,感慨了一句,“时光真的过得很快,凰熙,在我眼里你还是孩子。”所以他的行为不算逾距,最后,笑眯眯地看着她。 纯属瞎掰,李凰熙发现与这人总是沟通不良,遂气恼地一把将他甩开,闻到空气中食物的香味,不等他动手,自己抓起烤兔的木架子举了起来,与这人再说话那只有气着自己的份,不顾热,撕下一条兔腿啃了起来,有了刚刚那条鱼垫底,她现在的吃相优雅了许多,细嚼慢咽起来。 梁晏嫌恶地看了看自己衣领处的油腻,不禁苦笑了一下,那丫头一定是故意的,没有净手就一把抓上他的衣领,都是他自找的,算了,他大人有大量就不与她计较了,举起一条烤鱼也吃了起来。 星空渐渐被云层挡住,让人看得不真切,用过晚膳后,两人也没有赶路,而是选择在此地暂休一夜,梁晏砍下不少枯枝保证火堆能一直燃着,眼角扫了下那个一直阴着脸的丫头,无论他如何挑逗她开口,这丫头愣是一声不吭,看来刚刚他真的过份了。 李凰熙抱膝坐着,两眼盯着那熊熊的火光,想到亲人的担心,不禁长长地叹息一声,正往火堆抛了一根枯枝时,身旁就坐了一个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梁晏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神色,自从这回再见到她,他总是忍不住追寻她的身影,正想开口认错时,听到这丫头不甚友善的声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你知道我与王祖业有赌约,若不现身,说不过去。” 闻言,他的眉头一疏,“不用担心,只要沿路出去必定能与找我们的人汇合,在赌约前必定能让你现身太守府。” 听他说得笃定,她这回终于转头看他,只见在火光下他的脸一面光明一面阴暗,对这人,她总有把握不定的感觉,哼道:“你倒是说得轻巧,其实你也想看到我输了赌约吧?” “没有。”他两眼定定地看着她,“凰熙,我相信你的直觉。” 她不屑地“呸”了一声,嘲笑道:“连怀恩都没有信心,你凭什么对我有信心……” “凰熙,我相信你。”他异常坚定的话语打断了她的话。 气氛再度沉闷了,为了这求雨赌约之事,她身边亲近的人没有一个相信她,可眼前这个敌我不明的人却说相信她的话?渐渐地,她低笑出声,凤眼一挑,靠近他,“表叔,我赢了对你可没有好处,你这态度不禁让表侄女我怀疑你别有用心……” 他两手往后撑,她的鼻息喷到他的脸上微微有些痒,但这感觉不错,笑道:“我能有什么用心?凰熙,别总是用怀疑的态度看我,兴许我会是你不可多得的助力,嗯?” 她愣了愣,不可多得的助力?身子往后一缩离开他有一段距离,吃吃笑道:“表叔,这玩笑开大了,我凭什么相信你?还是相信梁相爷?你也知我父的处境微妙,李家的皇子现在一钱不值。” “凰熙,我是我,他是他,不可混为一谈。”他突然严肃道。 李凰熙一挑眉道:“哦?要人相信,必定要用秘密来交换,表叔,我凭何相信你?” 她在试图试探他的底牌,梁晏也不是傻子,哪会看不出她打的什么主意?这回笑着将身子倒在草地上,两手枕到脑后看着被云层遮住的星空,“凰熙,好奇是会杀死猫的,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他现在的样子颇让她信服,只是不知道那些个秘辛,要她完全信任他,很难,也学他一样躺到草地上,“我姑且听着。” 她没有退路,不管愿意不愿意,回建京都是势在必行,一想到梁兰鸢与萧荇两人正风流快活着,她的面容就微微扭曲,这恨意让她的心完全被仇恨支配,这两人等着,她不会再让他们毁了她的生活。 正在她全身升起浓浓的恨意的时候,身子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她抿紧唇不高兴地转头瞪着他,眼睛瞄到他的手臂揽着她的腰,提醒他逾距的行为。 “凰熙,我不喜欢看到你那个样子,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还是快乐些好。”他抬手将她的秀眉舒展开,认真道。 她一怔,这才知道刚刚已经将她心中的情绪外泄了,重活至今,她一直都小心的掩藏着自己这一面,可没有想到却在他的面前破功了,而此时他的手却在她的头顶摸了摸,这种感觉很舒服,让她斥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面。 “明儿天亮了再赶路,赶紧睡吧。”他再度拥紧她道。 感动一过,理智回魂,她愤怒地想要推开他,“还不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这里有大猫,你就委屈一晚,待会有大猫靠近,我也好第一时间救你,再说夜深露重,你万一着凉得了风寒,表哥岂不是要怪我没有照顾好他的女儿?”他咕哝道。 信他才有鬼,她再度使劲推他,可惜这人的身体却是怎么撼不动,最后力气告磬,顾不上计较,奔波了一天,她也疲累不堪,倒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睡了过去。 直到她的呼息渐渐均匀了,他才睁开眼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半晌,长腿一踢,一根枯枝被踢到火堆中,他渐渐也闭上眼睛,手臂紧了紧。 夜深露重,李凰熙却被一阵高温惊醒,这种温度似乎要将人烤熟了一般,只是太累了不愿睁开眼睛,咕哝了一声,本能地想要远离这股高温,身体挣了起来,没多一会儿,那股高温就远离她,身子绻缩起来,方才再度沉沉睡去。 从而没有看到男人扭曲的面容。 翌日清晨,她醒来时,身边没见到梁晏,顿时惊坐起来,这混蛋不会扔下她一个人在这儿吧? ------题外话------ 世界没有末日,地球依然在转,生活依然在继续,希望每一位亲爱的朋友都是生活中的强者,祝大家周末愉快!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尴尬一幕 李凰熙的小脸瞬间一沉,转头看了看那已经熄灭的火堆,看来有段时间了,手指为梳将凌乱的头发随意编了个极简单的环髻,整整发带,这才站起来,没有开口叫唤,眼睛微眯地查看了下地面,似乎有足印。 蹲下身子细细观察,这印子一深一浅显得有些凌乱,看来梁晏必定是往这个方向而去了,一提裙摆,她闷着气追上去,别让她找到那个胆敢甩下她在这儿的混蛋,不然必定不会让他好看。 这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但若是知道自己追上去会看到那一幕,李凰熙就恨不得剜了双目,归根结底是她压根就没想要完全信任梁晏。 前头的水声哗啦啦的响,李凰熙看到那块巨石挡住的地方,嘴角冷笑地一勾,足印在这儿消失了,她倒要看看他有何话要说?沉着小脸迅速地绕过巨石,冷道:“表叔这是要做甚?为何不……”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僵在原地,包括那个突然自水中起身的人,瞬间四目相对。 眼前的男人赤着的身材精壮结实,多一丝赘肉也没有,一头乌黑头发还滴着水,胸膛上还有她昨天气愤咬下的半月型痕迹,水滴正从他的胸前滴下,滴到双腿间,在初升的阳光中全身都泛着光泽,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吸引人的。 在一惊之后她本能地睃巡他的身体,两眼看得直勾勾的,而他也愣住了,直到她惊叫“啊――”迅速地转身,背对着那个暴露狂,大喊,“你还不赶紧穿上衣服?想要露给谁看?” 梁晏苦笑了一下,这丫头乱说什么,若不是没有算到她醒来的时间,又哪会让她看到如此尴尬的一幕?不过他的脸皮历来就厚,如果他再不大方点,估计这丫头就要暴跳了,“凰熙,你可是占了我便宜……”抬脚自水中走向岸边。 李凰熙深呼吸一口气,极力地摆脱掉自己看到了会长针眼的画面,怒喝道:“别耍什么嘴皮子?还不赶紧穿衣?若我早知道你在这儿晨沐,那打死我也不到这儿来。”迅速地将他放在一旁的衣服往后抛给他,重声道:“穿上。” 他反应迅速地接过自己沾了晨露的衣物,更快地自水中走上岸,随口道:“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丢下你一人在这儿独自离开吗?” 李凰熙被他一猜就猜中心思,背对着他的脸赧红起来,她确实是这样想的,所以这回想要理直气壮的反驳也做不到。 正准备穿衣的梁晏看到她默不作声,那原本也微红的脸突然就变得铁青,这丫头在心虚,他掏心掏肺地对待她,她倒好,居然将他想得那么不入流? 心中的火意一升,他将正准备穿上的衣物猛地往地面上一掼,带着怒火赤身走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推靠到大石头上,青着脸两手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的双眸看向他,“凰熙,你真的那么想我?” 她的双眼游移了一下,这人还是不着寸褛的样子,让她的目光都不知道看向哪儿才好?硬着头皮道:“没的事,你还不赶紧穿衣物……” “看着我说。”他咬牙切齿地将她的头一扭,让两人四目相对。 “对,没错,我就是那么想的,表叔,你满意了吧?穿不穿衣是你的自由,但害我长针眼就是你的错。”她也同样咬牙切齿地吼道。[.超多好看小说] 两人大眼瞪小眼,均都是不服输的样子,李凰熙的傲气完全被他逼出来了,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他的怒气都不知道发泄向何处?拽着她的手往旁边用力一丢,力气之大,让她瞬间跌坐到草地上,臀部有疼痛传来,但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 但这已让她怒瞪双眼,猛地朝他喝道:“梁晏!” “闭嘴!”他闭上眼睛首次朝她怒吼了一句。 充满力量的光裸身体上满是怒气,李凰熙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梁晏,不同于调侃她时无赖的样子,竟是陌生得很,让她一时间只能怔在当地,看着他转身,那头乌黑的头发一甩,头也没回地转身将沾污的衣服一件件地套到身上。 李凰熙看着他带着怒气的动作,嘴唇抿了抿,虽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却觉得像是对不起他似的,看到他将头发随意地一束,然后转身看向她,向她走来。 梁晏本来就长得好,但这冷淡的表情似乎更添几许男子气概,李凰熙第一次将这表叔当成是一个男子来看,看到他蹲到自己的面前,以为他要先开口讲和,遂将到唇的话又咽了回去,等了一会儿,他俯身向她,她下意识地就要呵斥,这人怎么就这么死性不改? “梁……” 谁知他却是冷脸将她身旁的长剑抓握在手,然后就是将那个能发出钢丝的工具戴回右手,这时候她才仔细地看着这玩艺儿,上面有着三个小孔,精钢打造,看起来只是像平日里的装饰品似的。 “还愣在这儿做甚?你不是急着出去吗?还不走?不怕我真的将你扔在这儿?”他站直身子,身上似乎还带着水气,但挺拔的身姿背着阳光颇为伟岸,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极度讥嘲。 李凰熙的嘴角抽了抽,不就是怀疑他一下嘛?有必要还甩脸色给她看?皱着柳眉道:“表叔,这么想你是我的错。” 李凰熙这人经过了上一世的事情,疑心是比谁都重,但她也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人,是错了就是错了,勇于认错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所以她坦荡荡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微眯,哼道:“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转身就走。 她急忙起身跟上,“表叔怎么这么小气?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小气小心不招女人喜欢。” 他回头朝她笑得万分欠揍,“那就不劳表侄女操心了,喜欢我的女子可以绕着建京一圈还有余。” 是啊,他不缺万千宠爱,不缺众星拱月,却惟独让自己落入那种境地,尤其是还看到她一副质疑的面孔,那难受劲儿似要将他淹没,很快就回头,再看这丫头多几眼,他就算不掐死她也会被她气死。 但李凰熙这个始作俑者却是觉得道了歉,这个事应就此揭过,很快就没事人的样子,缠着他追问那手腕处的装饰品有何用? 梁晏真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丫头,瞪了她一眼,径自双手环臂对她不理不睬,一时间,林子里只听闻女子的声音。 下到山崖去找妹妹的李茴本来要追上他们是很容易的,但谁叫他不好运碰上了林子里神出鬼没的大猫,一人一虎的对峙着,偏给拖延了行程,这只大猫狡猾得很,与李茴周旋起来,因而李茴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妹妹,疲于应付大猫的攻击。 时间又从指缝间流走,一天的行程下来,李凰熙渐感吃不消,毕竟她前世是长乐公主,出行都有华丽的车马跟随,哪用如此受罪?后来即使亡国了,也只是在庵堂里面做做样子念念经,并没有肌肤之劳,现在只能揩了揩汗水咬牙坚持着。 她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但却没有出声喊停,而这丫头也跟他耗上了,硬是不肯哼出一个字来,直到看不过眼了,这才在天黑前找着休息的地方。 李凰熙正捶了捶那僵硬的筋骨,突然一只温热的大掌伸过来在她的腰间推拿了几下,全身的骨头就是一酥麻,精神振作了不少,刚想要开口道谢,这人却是冷脸转身往水边而去。 她扁了扁嘴,小气的男人,也没有偷懒,起身在一旁拾起枯枝,等着待会儿烤鱼吃。 一如昨夜那般,他也不在夜间赶路,又冷脸抱她在怀径自闭上眼睛。 她也不多话,这回不再挣扎,知道他没有做出不诡的行为,她也没有必要草木皆兵,很快就睡了过去。 但同昨夜一样,她又是感觉到那股高温,很快就醒了过来,而那环着她的手臂已经是一松,旁边的人喘着粗气起身坐远了她,她倾耳一听,这声音里面满是痛苦,但又死死地忍着。 这回她不再闭眼睡去,梁晏昨天一大早就去冲水的行为不太正常,据她所知他并没有洁癖,再说那脚印也让她生疑,凤眸猛地睁开,迅速地朝他看去。 很快,她的眼睛就大张,嘴成了圆型。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附骨之疽 此时的梁晏与平日俊挺的样子相差甚远,身体的表面似有红光,那张俊帅的脸却是扭曲的,给人的感觉似乎正在承受着大火焚烧般,连周围的空气都略略有所升高,他的四肢不自觉的抽搐起来,咬紧嘴角死忍,但仍有微微的痛苦吟声传出,嘴角有一串鲜血流出,划到下巴处,怎么看都有几分可怖。 李凰熙原本只是张眼瞅上一眼,想知道这个所谓的表叔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此时她却是震惊地坐起身子,失声道:“表叔,你怎么了?”声音里有着疑惑与不解,一丝关心的味道也夹杂其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得很。 听到李凰熙的声音,他的粗眉就是一皱,嘴角苦笑了一下,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将她热醒,咬牙发出声音,刻意冷淡道:“没事,你去睡吧,天亮还要赶路。”这丫头傲气,必定不会高兴他这样说,一生气就不会再搭理,他,实在不愿意让她看到他这个样子。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他在这儿没离开表明了就是担心会有野兽攻击她,所以他才会在天微微亮时确定没有野兽攻击时,这才到水里去降温,所以她看到的脚印才会是深浅不一,不然以他的功力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对身体失控的状态,此时对他的行为想到了合理的解释,重生后一直认为已经足够硬心的她不禁略有些动摇,久违不见的柔情迅速抬头。 轻移莲步走近他,放轻声音道:“表叔,你到底怎么了?别吓凰熙。”越靠近他就越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热度,一双浓淡相宜的墨眉紧锁,她伸手试图想要碰碰他的肌肤。 他努力的抗拒体内的热度,维持着一贯的表情,抽搐的身体不容易控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避开她的手,冷喝道:“凰熙,你管过界了,别忘了我是长辈你是晚辈,这事情不到你插手,睡觉去。” 这是对男人尊严的挑战,他实在不愿将自己如此脆弱难堪的姿态展现在她的面前,她到底懂不懂?五官此时不自觉地扭了扭,在火光中看来倒有几分骇人。 如果这儿有建京那群追捧梁晏的闺阁少女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早就吓得尖叫,转身就跑,不再会奉他为建京第一美男子,只不过现在看到的人是李凰熙,她又岂会被他这样的态度吓跑?就算他现在实在称不上俊美,几能吓哭孩子。 知道他赶走她无非就是不愿将丑态示之于人,但她是什么人,他这样看她未免有小瞧的嫌疑,她的手往前试图再去碰触他,刻意放缓声音,“表叔,你还为昨天早上之事与我怄气?我这都认错了,你这样也忒小气了,小心我将你是小肚鸡肠的事情写信告诉在建京的友人,让她们到处宣扬去,那时候人人都笑话你……” 如闲话家常的声音,就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不要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在这该死的密林中只有她和他,她现在的关心是出自于真心,不是与他虚以委蛇。 梁晏再度缩身避让,一直没有面对她的脸不禁抬起朝她怒喝,“好了,凰熙,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将你扔下而示好,那你就放一万个心,我带得你下来这崖下,自然会带你出去……” 她不悦地拉长脸,玉手转了一个方向,他的身体也避开一个方向,两人一个进一个避,似乎在进行着拉锯战。(.) 一直好声好气的李凰熙看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避开,脸上的温柔与耐性立刻闪现不见,俏脸上略有怒气,这男人有那么龟毛吗?又不是待嫁的闺中女,这会儿还衿贵了不成? 他越是闪避,她就越非要碰上他不可,几乎是彼此较劲。 “梁晏,你将我当成了什么?你说我不信任你,怀疑你会撇下我而独自逃生,那你现在呢?不也一样并没有完全相信我,又不是大姑娘怕给人看。”她的声音越说越冷,但说到大姑娘时却有了调侃的味道。 梁晏正在咬牙忍受的表情就是一僵,这会儿似乎两人的角色调转了,这丫头看不出来也有无赖的本质。 但就是这一僵,让李凰熙的手得以迅速地碰触到他的身体,那隔着衣物的肩膀处火烫得灼手,她一触之下不禁“啊”的一声惊叫着缩回手,眼里的震惊更甚,他到底还是不是人?怎么会烫得这么厉害? 他的苦笑更甚,这时候正是最高峰,除了忍受别无办法,无奈的声音刺穿她的耳膜,“凰熙,你这会儿知道这温度不是你能碰的,听话,回去睡觉,还有一会儿就过去了,我不会有生命大碍的。” 是啊,不会有生命大碍,但这种焚烧之苦他却要忍受生生世世,只要这世上有他梁晏这人的存在,这种焚烧就是附骨之疽。 “什么叫没有生命大碍?表叔,你都烧成这样了还要嘴硬?我真讨厌你这样的性格。”她大声反驳,小脸倔强地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因为愤怒还晃动起来,这表示着她现在正处于盛怒的边缘 玉手不顾他身上的灼热感,她一把抓着他的衣领看着他,“难受了为什么不说?死忍着就很伟大了吗?哦,就会被人尊为汉子吗?就我看是白痴。”光是抓着一层衣物就感觉到手似乎也要被感染上跟着烧起来,那难受劲儿让她的手指关节节节收缩,若不是凭着一股意志力强撑着,她已经甩手松开了,这会儿,她想,被火烧死是什么样的感觉总算是体会了一把。 梁晏的表情却是一急,这丫头怎么这么胡来?想要用手去掰开她的手,但又怕会让她难受,忙道:“凰熙,放手。”努力地控制五官不因高温而扭曲,抬头看着她,“告诉你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帮我承受了不成?抑或是让我减轻痛苦?”嘴角讥讽地一勾,“不,你不能,既然你帮不了我,那就别在这儿碍我的眼,我看了难看,滚去睡觉,别在这儿让老子不爽。”努力地运功将她抓着他衣领的手震开。 没有武功的李凰熙瞬间被他一震跌倒在地,一双凤眸死盯着他冰冷疏离的目光,这一世她似乎看到了他很多面,有无赖的样子,有正儿八经的样子,当然更少不了昨天愤怒的他,以及今夜疏离的样子,这,兴许才是真正的梁晏? 李凰熙一手撑住地面迅速地爬了起来,同样疏离冷淡的目光看了看他又再度抽搐起来的四肢,看来应是最强烈的一刻到来了,抿紧唇少有的一声不驳转身就跑。 即使再难受,梁晏却也一直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偏偏在他现在正与体内的焚烧对抗得最激烈之时,她却气得转身跑远了,脸上不由得着急起来,这丫头是不是不气死他就不罢休?这林子里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可以乱闯的吗?万一遇上了吃人的大猫,这丫头就只有等着香消玉殒的份。 他使力勉强支撑自己站起来去将李凰熙找回来,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的重,身体不若平时那般可以灵活舒展,但他仍咬牙迈开步子,努力地扯嗓子喊着,“凰熙,回来,听到了没有?凰熙……” 不过才走了几步路,他就如泰山崩塌一般地跌倒在地,此时的身体本能地卷成虾子状自我保护,这是人类在痛苦或者是难受等等的因素下就会自然做出的动作,如回到母亲的子宫内那般安然。 身体已经不再能自由支配,梁晏痛苦地闭上眼睛,李凰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气丫头,不就一句重话吗?这就听不得了?一想到她被大猫袭击吞吃下肚那血淋淋的画面时,他全身的戾气变得极重,这座山里的大猫最好给他戴眼识人,不然他就将这一座山里的大猫尽数杀死,一个不留。 拳头紧紧地握着与体内那该死的热度对抗,如果说,焚烧感是附骨之疽,那李凰熙于他却是比附骨之疽更甚,除之欲快,但又偏偏割舍不下。 “李凰熙,等我恢复过来抓到你,就一定要将你狠狠地……打一顿屁股……”此时他如是想。 哗啦啦的水声从天而降,下雨了吗?他舔了舔唇,感觉唇上的湿意,嘴角努力一勾,那丫头终于赢了最后的赌约。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患难之情 不对。[.超多好看小说] 果然那哗啦啦的水声已经消失了,梁晏猛地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担心的小脸,她的额发因为细汗紧贴在额头上,那已结痂的小小伤口无损她的美丽,本能地再度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瓣,仿佛也着火的眼珠子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手里正拿着的一张大大似荷叶的植物叶子,不知道她从哪儿找来的? 原来她不是生气跑开了,而去为他弄这水,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李凰熙看了湿淋淋的他一会儿,一声不吭又转身离去,他张口唤回她,“凰熙,回来,那没有用的……” 那道背影又一次融入夜色中,他握紧拳头捶击地面,清凉的水珠子是不能将这自心中燃起的火浇灭的,其实丝毫作用也不会有,只是它会起到一定的心理暗示的作用,这会儿他的四肢摊开躺在地上,仿佛温度降低了不少似的。 没一会儿,那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警醒了不少,看着她乘着夜色而来,小心地护着那张似荷叶的植物叶子包着的水,靠近他时,一打开,他被当头淋得一身湿,顿觉痛快,但在她要再度转身之时,他抓着她已经被水打湿的裙摆,“凰熙,这没有用的,天还没有亮,别再去舀水了,听话,乖乖地在这儿……” 李凰熙蹲下来将他的手掰开,无奈男人似用了很大的劲道,怎样也弄不开,再说那热度让她皱眉,“不管有用没用,起码看到水,你会舒服一点。”掏出怀中那把小匕首将被他抓住的裙摆割裂,然后起身往前方的水源跑去。 梁晏抓着那一截碎布怔然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底的柔情泛滥得一塌糊涂,那眼里流露出的情感如果李凰熙在这儿看到,必定会惊讶不已,铁汉柔情永远是最动人的。 他这人对人是凉薄得很,偏偏会遇上了这个丫头,她就是他的劫,闭上了眼睛,回忆与现实交错,一切似又回到那个夜晚…… 水声又一次响起,这回他没有睁眼,由她去吧,这丫头不是个会听人劝的主。 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而他此时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李凰熙那一叶子的水再度浇下去,让他全身湿得不能再湿了。 他看着她一身的狼狈,已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少女玲珑的身材隐隐凸显,即使狼狈但又份外撩人,感觉到逐渐降下去的火又烧起来,忙转开视线不再让她诱惑他,一手缓缓地擦去嘴角的血液,另一手却伸出抓着她的手臂,认真道:“凰熙,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 李凰熙感觉到他的手热度已经没有夜里那么吓人了,这才放下心来,“真的好些了?” “嗯。”他点点头,有些摇晃地站起来,“你来回跑了好久,歇下吧……” 她却将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握住他的大掌,一手环过去揽上他的腰承受他的重量,两人的身体侧面紧贴在一块儿,打断他的话,“我扶你到水里去泡一下吧。” 此时的热度虽不吓人,却还是颇高的,梁晏的目光没有离开她满是汗珠的小脸,那样的执着与坚定,让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凰熙,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依我那会儿的状态,你就算杀了我也容易,你们李家皇室的人对梁家可是深恶痛绝的,我死了不更好吗……” 在建京时,李家宗亲一看到梁家的人那都是瞬间冷脸,敢怒不敢言,就连圣上也如此。 她仰头看着他,“你怎么就知道我讨厌你?表叔,莫不是自作多情了吧?再说我可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这样胜之不武。”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来。 一张笑脸与朝霞齐辉,让他的眼珠子再也转不开,只能定定地看着这张笑脸,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伸出抚上她的俏脸,低语道:“不讨厌吗?” 他那张恢复了俊帅的脸靠近她,她又本能地一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呸,他要当狗,她也不会是那坨屎,再怎么避,他的手还是抚上她嫩滑的俏脸蛋。 “梁晏,你还是不是人?才刚刚恢复了一些就又要惹人憎……” 她怒了,他却大笑着收手,笑声在山林里回荡,颇有几分豪迈的感觉,这会儿他倒是有些感谢那种焚烧感,让他得以一窥她对他的关怀。 她也跟着笑了笑,一来一往,似乎两人的情感增进了一分,患难之情最是容易拉近人与人的心。 到了水边,她松开他,“好了,你自己解衣跳进水里吧……” “小表侄女,你表叔我没了力气。”他可怜兮兮地似要垮下来地看着她。 她的表情狞狰起来,“你够了没有?这么快就要故态复萌?要洗不洗是你的事,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还得瑟了?她这会儿可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毫不留情地转身就离开。 “小表侄女……”他又在她身后用那超级可怜的声音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脸上却是笑容大大的。 李凰熙握紧拳头,这厮就是欠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正好看到他那可以招峰引蝶的笑容,脚丫子一抬朝他的臀部而去,这会儿只闻“扑通”一声,他就呈抛物线地迅速掉进水里。 “李凰熙,你好狠的心。”他咬牙切齿地道。 李凰熙站在岸上插着腰看着他,红唇轻启,眉一扬道:“你现在才知道啊,迟了。”顿了顿,“好了,正经些,赶紧将湿衣抛上岸,我这就去弄干,我们还要赶路呢,你可别忘记了,今儿个已是第三天了。” 他这才收起了想要搏她同情的想法,不再耍嘴皮子,在她背过身去时,将湿衣往靠上一抛,然后全身浸到水里,感觉到焚烧的余韵已经渐渐远去。 她将湿衣都捡起来抱在怀里,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到身子也跟着似乎要热起来,那次不经意看到的一幕又回到脑海,想到他裸身时的风光,猛地摇了摇头,又不是色女,在瞎想什么? 快速地跑回火堆旁,火就要熄了,赶紧加了枯枝,将他的衣物拿在手上烘烤起来,外衣还好,为难的是他的亵衣亵裤,她拿在手上时,俏脸几欲滴血,涨红得不行。 上一世就连萧荇的贴身衣物她也没多碰过,自有侍女去收拾,现在这行为怎么想都透着几分诡异,不停地催眠自己这是情不得已的行为,绝无下次。 等到衣物干了都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她抱着皱巴巴的衣物跑到水边催促他起身,男人如孩子般地咕哝了几句,她的美眸一瞪,他即乖乖地起身接过她背对着他递来的衣物。 看着虽然皱巴巴,上面还有未洗去的污迹,她再怎么说还是皇家郡主,能弄干就不错了,可不能指望着她会去洗干净再去烤干,但就是这样已让男人喜出望外了,灼热的目光盯在她的后背上,似要将她溶入自己的骨血当中。 她听着背后穿衣的声音,耳根子都要红透了,故意冷声道:“好了没?” “好了。”他应道。 她这才转头看向他,正好看到他将头发随意地一束,不自觉地上前伸手抓着他的头发,“你蹲下来点,我来帮你吧。” 他闻言蹲下身子,她柔软的手指在他的头发上穿梭,他感觉到血液都往头上聚集而去,说不出的舒爽,虽然看不到她的手艺如何,但却是笑眯了眼,“小表侄女,看不出你还会梳头?” 她听后动作却是一顿,很快就冷淡地道:“这有何出奇?” 结发夫妻这词前世她是爱极了的,所以特意去学过男子的束发,想着能与萧荇增进夫妻感情,只是后来每每帮他梳发之时他都绷着一张脸嫌她多事,她才会淡下了这心,再也没有为他束发。 现在听他提及,再联想到上一世那会儿的满腔热情终是化为虚空,最后徒留满腔仇恨,她的柳眉再没有松开过,“成了。” 他本想再夸赞她几句的,但看到她的俏脸阴沉,似乎触动了她什么不好的心事,他也皱了皱眉不再提及此事。 弄了鱼吃了早膳之后,一个上午两人在赶路时气氛明显比前些天要好,她不再对他有那么多的抗拒怀疑,而他似乎也颇为享受这种状态带来的喜悦,脸上一直是和颜悦色的。 对于他那奇异的状态,李凰熙问过,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是练功时留下的后遗症,在她再次的追问下,他笑得痞痞地道:“小表侄女问得那么详细是不是准备将我的隐私之事说给我的仇家听,若我因此死了,你等着,到了阴曹地府我决不放过你。”学着她之前说这话的腔调。 她轻“呸”了一声,聪明地不再追问。 两人一直在赶路,终于遇上了前来寻他的梁家之人以及王祖业派来的衙差,而此时却得到最坏的消息,湖州因为三天之期将满却没下雨已经沸腾如一锅粥了。 ------题外话------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祝亲爱的朋友们可以与自己最爱的人欢聚一堂,共享节日带来的快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送她礼物 李凰熙的眉头皱得很紧,原本与梁晏在森林中急速赶路时,听到前方草丛中有动静之时,梁晏就全身紧绷地将她护在身后,握紧手中的剑,以为会是大猫之类的食肉动物的攻击。 当一群人焦急地出现时,对方领头的人看到他们即一脸的兴奋,当众跪下道:“三公子,总算是找到您了?小的来迟,还请三公子责罚。” 李凰熙当时松了口气,瞄了眼那个领头的侍卫一脸的紧张,没有做声,梁晏的事情不归她管,倒是另一边的一身衙役打扮的由师爷领队的人更让她注目。 这湖州府的师爷姓郑,一直在王祖业身边出谋划策,在湖州的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的,狐假虎威、渔肉乡民的事没少做。 只见这留着山羊胡子瘦脸的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眯眼上前讨好地先是问候了梁晏,“……太守大人可是操碎了心,就怕三公子有个闪失不好向相爷及夫人交代,现在看到三公子安然无恙,总算能放下心来……”噼哩哗啦一大堆拍马屁的话就溜出口。 梁晏扫视了这个郑师爷一眼,冷淡打断他拍马屁的话,道:“王祖业呢?” 郑师爷的鼠眼扫了扫站在梁晏身边的李凰熙一眼,冷哼道:“还不就是在处理忠王府的大郡主惹出来的事?大郡主可就好了,在这儿什么风浪都能躲得过去,难为的是我们太守大人要为大郡主善后。湖州要民变了,太守大人不敢耽误了公事所以赶紧又回去主持大局,这才没来亲自寻找三公子,他要小的一定代他向三公子禀明,三公子可不要误会了太守大人的一片赤胆忠心……” 李凰熙一脸嘲讽地看着这个唱作俱佳的郑师爷,见高就迎见低就踩乃人之常情,无须过于挂怀,步子往前,上下打量了一眼郑师爷,“还烦请师爷带路,师爷以为本郡主逃了?本郡主可是与表叔一块在此遇难,莫非你怀疑表叔……”。(.无弹窗广告) 她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未竟的话竟是暗指郑师爷怀疑梁晏助她隐匿才会引起了他口中所谓的民变。 郑师爷的瘦脸顿时冒汗,他可不敢胡乱猜疑相爷的嫡长子,脸忙朝梁晏想解释,随即就有一黑衣卫出手即快地一巴掌就打了下去,打得他眼冒金花,耳中鸣响。 “三公子是你可以随意诬赖的吗?还要牵扯到相爷的身上?你好大的胆子。” 冤枉啊,他可没有胆子说相爷引起了湖州的民变,这人怎么能曲解他的话,怕梁晏再追究,连嘴角的血都没擦,忙摆手道:“三公子,小的没这么说过……大郡主她……”眼睛看向李凰熙。 “本郡主可什么也没有说。”李凰熙撇清干系道。 郑师爷暗暗地怒瞪李凰熙,这丫头真是贼得很,这回不敢乱说话,看到打他的黑衣卫要动,忙自打几嘴巴点头哈腰地认错。 梁晏原本也因郑师爷的态度而略有些薄怒,现在看到他卑躬屈膝的样子更为厌恶,一脚踢了这师爷的肚子,“王祖业净养一群废物。” 李凰熙看了眼郑师爷的狼狈样,嘴角勾了勾,只是现在到底正事要紧,遂道:“表叔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赶紧出去才是真的。” 梁晏一听到李凰熙唤他,脸上漾着一抹淡笑,这才放过郑师爷,朝那仍跪着的侍卫头领道:“周晓,起来吧,你来得确实太慢,还需要再磨练磨练。”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近乎耳语道:“此事要不要向父亲禀报也在我一念之间,周晓,本公子能否信得过你就看你的了,至于罚嘛……” 周晓却是出了一脸的薄汗,相爷是嘱他要盯好三公子一言一行,但若是让三公子遇险了,他拿什么来向相爷交代?万分后悔那天没有随行到清凉寺,不然也不会让三公子坠崖,拱手道:“望三公子宽恕则个。” “好说。”梁晏笑道,眼里却无半分笑意,看到李凰熙已是不耐地看向这里,这才冷声吩咐,“还愣在这儿做甚?赶紧带路,本公子可不希望你们只有寻找这个本事。” 周晓低头道了声“是”后,即让人在前方用大刀开路,这两天内他们这群人没有一个闲着,早已着人在林子里加紧开一条大道让马车通行,只是因为担心三公子的安全,所以才会亲自带队提前进森林里面寻找。 梁晏微眯眼看着周晓的背影,背负的手轻轻地敲着似在盘算什么,在走回李凰熙的身边时经过自己的心腹黑衣卫时同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语:“阿三,你做得不错,回头本公子给你看赏。” “谢公子。”阿三小声嚅动嘴唇道,没有大的动作,“小的只是遵照公子的指令行事而已。”那天在三公子临时决定要掉到这崖下时给的手势,他瞬间就明白,牺牲了好些个兄弟的命自己才得以逃生,所以出崖的方向早已是明确了,在修路之时也顺带拖延周晓寻找的速度,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相爷想要掌控公子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冷眼扫了扫前方的那个身影,握紧手中的兵器,公子大费周章地就是为了让周晓能归为己用来迷惑相爷,希望这个周晓能明白一个人只能有一个主子,墙头草永远都是最早要清理干净的。 李凰熙跟在梁晏的身边前行,那位郑师爷已经抢功劳的带衙役在前开路,所以这一路行来极为顺畅,一群黑衣卫围在他们的周围,正警惕地看着四周。 她的美目瞄了瞄,梁晏还是培养了不少亲信,难怪上一世时他身为梁家弃子还能顺利出得建京,而她忠王府至今并没有嫡系的亲信,父亲并没在这上面多花心思,当然也有不让隆禧太后猜疑的因素在,但要成为一方势力没有嫡系的亲信,将来即使坐在龙椅上也只是一条假龙。 “表叔这些年倒也没闲着,确令凰熙佩服。”她低头朝身旁的男子低声道。 “凰熙喜欢?那我就送给你,如何?”他笑着道。 她一愣,送她?倒是大方,只是这是他的人,只怕她拿什么来威胁利诱也不可能养得熟这帮人,又何必去欠他人情?“表叔倒是大方,只无奈凰熙无福消受,再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梁晏的眉头微微不经意地皱了皱,原本以为有患难之情的他们能彼此信任一点,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并没有监视她的意思,听到她的赞叹,他才会瞬间动了心思,赶紧顺水推舟,有他的人帮着,她要行事不也方便一点? “凰熙,我是认真的,你忠王府无论在湖州还是建京都没有自己的有生力量,不然表哥他即使回京也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李凰熙何尝不知道?所以重生至今对于父王的失望已经到了顶点,但却不得不想法子为他造势,只因她的命运在这个时候与父亲是紧密相连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表叔,我也是认真的,这些人是你身为的亲信心腹,跟了我他们必定会委屈,也必定不会真心归顺,强扭的瓜不甜。”她笑道。 “你放心好了,他们若有不服者你就直接杀了,没有必要让他们活在世上。”梁晏冷情地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以后阿三他们就跟着你吧。”这样他可以安心一些,起码可以确保她的性命。 李凰熙猛地转头看向他,眼里有着惊讶,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俏脸一沉,“表叔,我不需要……” 他突然握紧她的手,“凰熙,别胡闹,这对于你有好处,现在的你没有可能也没有资源去培养亲信,我也不怕坦白告诉你,太后娘娘要召忠王回建京的旨意迟些必定会到达,你要做什么也好有个帮手。”看到她似还要拒绝,沉声道:“你放心,这群人只会在暗处,梁相爷是不会知道的,我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公然与他做对,于我没好处。”提到梁相爷,梁晏的表情颇有几分噬血,表情前所未有的阴冷了下来。 李凰熙自然不会错过他这个表情,连手都忘了挣脱,看来他与梁家的矛盾不是一般的深,这倒是个好现象,在心中暗暗盘算了一番,正要说什么时,看到郑师爷跑过来,赶紧甩开他的手,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梁晏原本握着那柔软的小手极为舒服的,现在却手中一空,两眼瞪向郑师爷,一脸的不悦,可怜的郑师爷不知道坏了人家梁三公子的好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上前向三公子禀报。 正在这个时候,左手边的密林处却有了大骚动,梁晏急忙一把拉住李凰熙,黑衣卫赶紧握紧大刀,周晓也赶紧带人回防,皆提高警觉地看向骚动处,莫非是那天袭击三公子的人?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明争暗斗 草丛中的动静渐渐加大,李凰熙正暗暗思量的时候,一人一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熟悉的身影如何认不出? “大哥?”她惊呼出声,他怎么也来了?是来寻她的?震惊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担心。 李茴自然听到妹妹的呼叫,脸上狂喜,在躲过这只巨型大虎的攻击后,迅速看向妹妹,“凰熙?” “我没事,大哥,小心。”李凰熙看到这情形不由得掩嘴,不敢再叫,就怕大哥分心。 梁晏一看到出现的人是李茴,不着痕迹地看向李凰熙,然后摆手示意自己人放松些,身后的李凰熙似要冲出去,忙手一拦,“你出去无济于事,拿弓来。” 李凰熙看到他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大弓,方才放下心来,“小心别射中我大哥。”不得不叮嘱一句,美眸已是看向自家大哥的方向。 梁晏点点头,迅速拉弓。 李茴找到了妹妹,这时候才正眼看向这只大虎,一路上他都没有与这只大虎正面交锋,就算打死了这只大虎,那么血气必然会引来林中别的食肉动物,而且他也不太可能全身而退,带着伤如何去找妹妹? 现在一看到妹妹安然无恙,终于可以放心地对付这只大虎,只见他扎稳马步,大虎也慎重地看着这个两只脚的生物,它的眼睛看到那边也有不少,但是处在这座林子中,它实没见过多少个人类,所以也不惧怕。 李茴的脚一动,双手握拳已经是攻向大虎,大虎一声咆哮,毫不畏惧地迎上,目标准确,张开口攻向李茴的左手,谁知李茴的动作一顿,身形一闪,它的嘴差一步就咬上,头上迎来一击重击,这让它顿时恼怒起来,脚一点地时,“咻”的一声,一只箭矢已是杀到,射中了它的右腿,它的站姿立刻不稳,更为愤怒地看向这两只脚走路的生物。 李茴一看出手助他的是梁晏,鼻子立刻轻哼起来,不用他假好心,本想呛声几句,但看到妹妹已是急得皱了一张小脸,哪还有心神去呛声梁晏?趁大虎还没攻来,他再度跃起身子握拳打了下去。 “咻咻”声不断,梁晏射出的箭每每都招呼在大虎身上,空气中的血腥味渐重,受伤的大虎吼叫疯狂起来。 梁晏身边的黑衣卫中有人脸色一变,忙凑到梁晏身边道:“公子,不好,这虎的叫声不对,怕是要招帮手,这林中藏着的大猫只怕都会赶到这方向而来,我们还是赶紧撤退。” “你确定?”李凰熙立即冷声道。 那名黑衣卫知道三公子很是看重这个年方十三的小郡主,所以并不敢不恭敬,郑重点头,“确定,小的以前住的村子里面每每都有大猫做乱,所以对他们的一些举动还是知道一二,三公子与郡主的运气不错,并没有落在大猫的地盘上,所以才没有遇上它们。” 李凰熙的眉头紧锁,看向同样绷着俊脸的梁晏,道:“速战速决,我们不要在此逗留太久。” 梁晏点点头,这时候听到那只大虎的悲鸣声大响,忙看过去,李茴的拳头已是将这只大虎给打死了,大虎的身体软软地倒下,血水流满一地。 李茴从虎身上跃起,没顾得上处理流血的伤口,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向李凰熙,“凰熙?” 李凰熙心疼地撕开裙子,拿着布条给大哥包扎流血的伤口,手掌的关节处尤其损伤得厉害,眼里有泪花在闪,“大哥,你怎么那么傻到崖下来找我?” 李茴道:“你掉到这里,我能不来找你吗?只是运气忒背。”斜眼瞄了瞄梁晏,尤其还是跟着这个家伙,更放心不下,立刻挤到两人的中间,一把拉着妹妹的手,“凰熙,走,我们先出去再说。” 李凰熙被自家大哥拉着走,回头看了眼梁晏,只见到后者将弓箭一抛给手下,回她一个笑容即抬步跟上,只是当那目光射向李茴的背上时已是如两根冰柱,手骨捏得很响。 黑衣卫赶紧将三人包围在中间戒备地快速退开,这回倒是让郑师爷断尾,这郑师爷并没有听到还会有大猫出现的话,正想要揽功,神气十足地指挥衙役在后方防卫,好让三公子能安然撤退。 一群人急匆匆而走,而后方的林中越发不安宁,那大虎临死的哀声果然引来了同伴,林中的大猫正影影绰绰地快速往这个方向而来,伴随一两声虎叫,包括郑师爷在内的人都头皮发麻。 郑师爷若不是想要邀功哪里会到这个危险的地方来?双脚早已是步伐虚晃,虎鸣传来,更是脚软,距离三公子的黑衣卫越来越远,大喊,“三公子,等等小的……”更是厚颜无耻地让其中一名高壮的衙役背起他。 此时太阳已过了正午,正向西边靠去,一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 李凰熙原本被自家大哥拉着走,但一会儿后他即将她背在背上加快脚程,梁晏只是看了一眼,这回看李茴顺眼了很多,“往这边走,那儿有马车备着。”在前方带路。 李茴这回也顾不上与梁晏做对,点了点头,急忙加快步子跟过去,老虎的吼叫声似乎越来越清晰,赶紧走才是上策。 果然,路越走越平整,李凰熙很安然地趴在兄长的肩上,看了眼两边的树木已经被砍去,在下方那个平地上,俨然已有一条能供马车行走的道路,正有一大群人在黑衣卫的指示下抓紧工夫清整道路,一看就是湖州府的百姓。 “既然我们已经安全出来了,下令让他们赶紧走,还是不要出人命为好。”她道。 梁晏原本对于这些人的性命是丝毫不在乎的,但听到她的声音,很自然地应道:“好。”然后转头向阿三吩咐了。 李茴却有着不同于李凰熙的感受,那看向梁晏的目光越发冷峻,好一个梁家,居然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力来开一条道,就是为了救这个嫡三公子。 握紧拳头在梁晏亲自掀马车帘时,毫不客气地跃了上去,将妹妹安置在主位上,自己坐在她的左手边,抓起了马车里的茶碗猛灌了几口茶水,这些天在林子里没有吃好睡好过。 梁晏也赶紧上马车,朝周晓挥了挥手,马车鞭一扬,迅速往前方奔去。 李凰熙掀起车窗帘子看向那一大群百姓,只见黑衣卫为了让他们安全撤退,反而在殿后,当然最后面的是梁师爷率领的那一群平日只会耀舞扬威的衙役。 她的美眸转了转后即看向正安坐在她右手边的梁晏,梁晏的目光也看向她,嘴角一勾,只因她一句话,他就不会让这群人白白丧命。 “梁公子怎么纾尊降贵与我们共乘一辆马车?”李茴语气不善地道,嘲讽的意味十足。 “只备了一辆,小王爷不愿意共乘,可以离开,梁某不强求。”梁晏目光森冷同样语气不善地回应。 “你梁晏私自将凰熙带到崖下这笔账我还没有与你算?这场无妄之灾是你带给凰熙的,不就是一辆破马车吗?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搜来的民脂民膏换来的?”他圈着手冷道。 “哦?既然小王爷认为这是民脂民膏,小王爷清廉……”梁晏反唇相讥。 “好了,你们能不能一人少一句,吵得我头疼。”李凰熙怒道。 这话一出,立时两个男人都焦急地看向她,同时出声,“哪儿疼?” 梁晏更是翻出暗格里面的药物,正想移坐靠近她,对面的李茴私下里长腿一伸,挡住他的进路,自己却移向妹妹的方向,“哥给你揉揉。” 梁晏真的怒了,这李茴有完没完?不顾他是忠王爷的小王爷,脚下一使力向他踢去,对方的脚一缩,很快就攻来。 李凰熙哪会感觉不到他们两人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立时就火了起来,指着门帘处,“我要静一下,大哥,表叔,你们请出去,若是精力还够,相信大猫已经出现,你们就去与它们较量较量。” 两个大男人顿时就僵在原地,脸色青红交错,没有动作,李凰熙看他们不动,起身一手抓着一个衣领,然后踢开车帘子,将这两人甩出去,还拍了拍手,转身回马车里。 “凰熙?”两个男人同时出声。 “滚,别来烦我。”她倾身倒在车上备着的软绵的迎枕上,闭目养神,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她,这雨还没下,不由得有些心焦,偏那两人还不省事? 梁晏与李茴掀帘看到她睡下,两人都识趣地放下帘子,李茴一屁股坐到驾车的小厮旁边的位置上,斜挑眼眉看向梁晏。 梁晏黑着脸坐上黑衣卫牵来的马,回头看到已有大猫冲出林子,百姓撤退的速度很快,倒是郑师爷手下的衙役损伤惨重,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也不管不顾,径自示意马车加速。 傍晚时分抵达了太守府,王祖业一看到是三公子的马车,立马就着人开道让马车进来,两旁的百姓正怨声载道,原本拦着马车不让通行,后来听闻说是忠王府的大郡主在里面,这时候才让出一条道来。 李凰熙走出马车时,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正皱眉之际。 一块石子掷向她。 “骗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恩将仇报 忠王府,李云熙虚弱地躺在床上,两眼噙泪地看着孙抚芳,“女儿给母亲添乱了,大姐还生死未卜,女儿这不争气的身子连为大姐祈福也做不到,女儿真没用,愧对母亲与大姐……”边说还边猛捶自己身体。 一旁的侍女冬青忙着急地喊:“二郡主,您的身子虚……”忙想伸手拦着李云熙自虐的手。 李云熙一把推开,怒目斥道:“掌嘴,你有这个闲功夫来拦着我,更应到佛堂去为大姐祈福……” 冬青忙跪下认错。 孙抚芳看到这里,心软成一片,在李云熙赶走冬青后哭成泪人儿时,抽帕子出来给她抹干泪水,“傻丫头,你的心母亲知道,这些天你发烧也昏了过去,好不容易醒来,听你姨娘的话赶紧吃些东西,别再干这傻事了,唉,希望佛祖保佑你大姐平安归来,我心也知足了……”想到自己的女儿,愁眉苦脸起来。 李云熙的手抓紧身下的薄被,但脸上更见柔弱,安慰道:“母亲不用太担心……” 正说着话,府里的管事急忙冲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一脸喜意道:“王妃,大郡主平安无事了……” 孙抚芳立时顾不上与李云熙说话,由许嬷嬷扶着赶紧起身走近那管事,“真的?” “有人来报消息了,说是与梁家的嫡三公子一道被救了……”管事忙道。 孙抚芳哪还在这儿待得住?忙朝外走,“人在哪儿?我赶紧去见见……” 那管事也急忙转身跟在孙抚芳的身后,走在回廊处,“王妃别急,大郡主到了太守府去,并没有回府里……” “什么?到了太守府?这孩子……” 孙抚芳责备的声音渐行渐远,明显是担心李凰熙的安全,屋子里面的李云熙已经是恨得咬紧银牙,顺手将床头柜前的摆设打翻在地,“她李凰熙那么好命?怎么没有大猫将她咬死?” 正端着补品进来的辛姨娘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隔墙有耳,她这才收起了满腔怒火,歪躺在床上。(.) 辛姨娘将门掩好,然后将补品放到床边,“你发这么大火做甚?都快满三天了,一滴雨也没下,她正给自己掘了个坟墓,我们等着看好了,来,姨娘给你做了道雪蛤羹。” 李云熙这才半坐起身,接过生母手中的补品喝了起来,其实她并不是今天才醒的,只是为了让孙抚芳更为上心,这才假意多昏迷了一天,边喝边道:“王妃虽不是我生母,对我却是不错,这雪蛤味道真鲜美。哦,对了,姨娘,安排人混在那群贱民中的事妥了没?” 辛姨娘给女儿掖了掖被子,“为娘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那些人事后包准谁也不知道是我们暗派去的,贱民就是贱民,哪经得起挑拨?那李凰熙若求不到雨,我们就让她下不了台,到时不用我们动手,朝廷也不可能放过她,没那么大的头就别戴这么大的帽子,你等着瞧就好。”然后给女儿将鬓边的秀发抚到耳后,“可惜为娘的身份太低,就算将孙抚芳弄死也不可能当得上王妃,有她在,对你总有好处……” 李云熙依到生母的怀中,“娘,女儿将来一定给你挣个身份,当不了王妃,不是还有侧妃吗?只要没有了李凰熙这块石头挡路,我们还愁没有好日子可过……” 母女俩在那儿喁喁私语着商量见不得光的事。 此时的李凰熙若不是被李茴迅速地一把抓开,早已被那块小石子掷中,人群只要一有人挑拨立刻就会沸腾起来,“骗子”的声音渐响,他们对雨的渴求已经到了临界点,理智这东西正在慢慢地消失,情绪越发高涨。 一时间,掷小石子的人增多,哪还记得三日前李凰熙对他们的恩德? 李茴怒目看向那群掷石子的人,就差撩起袖子冲出人群去理论,凰熙好心为他们求雨,他们倒好,居然恩将仇报?只是那手被一脸冷然的李凰熙死死地拉着,她那双灵动的双眸正看着激动的人群。 王祖业阴阴地笑着,刻意没有让衙役前去阻拦,这群人的行为正中他下怀,此时正着人推开人群凑近梁晏,“三公子,您没事真是佛祖保佑,我可是忧得吃不下睡不着,就怕三公子有个三长两短……” 梁晏的心思都在前方的李凰熙身上,王祖业居然能聚集那么多人群,还造了这样的势,看到王祖业过来,正要动的步子就是一顿,摆出平日的面孔,讥嘲道:“王太守似乎又长胖了几斤,这吃不好睡不着倒也能长肉。” “这,三公子,这是虚胖,虚胖……”王祖业心虚道。 “本公子可不管你是不是虚胖?王祖业,这就是你的政绩,让他们拦着本公子的路?就不怕本公子被这群蚁民冲撞了?你还真是对得我们梁家的栽培,等我回京一定将此事向父亲禀报……” 王祖业原本得意的神色顿时就青了。 李凰熙却没有花心思看向梁晏那一方的举动,民声嘈杂,她即使出声辩解声音也传不远,皱了皱眉,有大哥挡着那石子砸不到她,两眼四处睃巡,看到太守府前,怀恩正在那儿念经祈祷,他周围的人群是最安静的,纷乱的是自己进来的这一片区域,目光正好与怀恩的目光交汇,看到他要起身为她开路,她悄然摇头,怀恩要继续念经才行,这个氛围不能停。 只是她要进去与怀恩汇合就不能停在这里,还要赶在梁晏向王祖业施压之前,这是建立她威信的时候,思忖片刻,她朝李茴低声说了几句。 “呃?”李茴不解地转头看着她。 “别问那么多,大哥照办就好。”李凰熙冷眼看着那个朝她掷石子的孩子,这孩子她认得,正是三日前领米的人,这群人真是健忘得很。 李茴没有再追问,而是听从妹妹的吩咐转身就抽出了车里挂着的大刀,高举起来,刀尖在夕阳下还是有几分光辉,果然立刻就吸引了人群的目光,一部分人仍在骂骂咧咧地趁乱生事,一些人却是安静下来看着李茴手中的大刀,怕他突然向他们砍来。 梁晏的目光时时刻刻没有离开李凰熙,原本皱紧的眉头在看到李茴的举动后,立时就舒展了,两眼略带一丝柔情地看着李凰熙,这丫头倒是独辟蹊径,看到王祖业正要组织衙役前去开路,忙摆手,“前面那么混乱,你现在去不嫌太迟了吗?王祖业,本公子会记得你的怠慢。” “三公子冤枉……”王祖业忙着辩解,无心去看李茴兄妹在弄什么幺蛾子。 李凰熙看到已经成功地吸引了部分人的目光,知道他们的眼里有戒备,很好,朝自家兄长微微使了个手势,李茴立即会意,那把大刀划下,围得近的人群下意识地退开一尺,怕李茴砍向他们。 谁知,李茴却是一刀确向那华丽的马车,因找准了受力点及力道十足的一砍,马车立时就崩塌了,“轰隆”声响震耳,人群果然安静下来。 李凰熙早已是被李茴迅速地抱下马车,避开那散架的马车波及,她正好抓住这安静的一刻,举高手大声道:“大家静一静,听我一言。” 人群一时没有回过魂来,只是愣着看李凰熙的动作。 李凰熙趁机站在散架的马车上,“我知道大家都渴望老天能下雨,我的心也与大家一样,会许下三天之期也是希望老天能怜悯我湖州百姓,所以才会许下这个赌约。只是现在三天之期仍未至,大家也不用着急……” “怎能不急?这天都没雨下,不就是证明你夸下海口的话惹怒了上天,所以上天才不下雨……”人群里立时有人呛声。 李茴怒瞪,梁晏更是朝阿三等黑衣卫使眼色,阿三立即明白,悄然派出人手扯下黑衣,扮成平民混到人群里面,若有谁趁机闹事就暗中抓起来。 李凰熙冷然一笑,“三日之期未完如何能证明本郡主惹怒了上天?本郡主为了郑重求雨之事特请来了怀恩师父,相信你们也听过他的名声,现在他正为天下苍生求雨,你们倒好在此闹事,岂不是将怨气上达天听?那又何来的雨?现在大家都给我安静下来,有没有雨还有好几个时辰才能再见分晓……” “你说得真好听,大家别听她的,这郡主就是在瞎掰……” “如果我求不到雨必如此车!”李凰熙突然掷地有声地道,“这是本郡主许下的承诺,湖州百姓皆可为证。” 立时,人群哗然一声,这承诺忒大了,什么样的目光都有,但大部分人都安静下来。 李凰熙见状跳下散架的马车,趁机让自家大哥殿后,举步前进,才走了两步,前方一大汉欲挡路,她充满气势地一瞥及背后扛着大刀的李茴威胁得一瞪,那大汉气势一弱竟让了开来,其他人见状哪敢阻拦?纷纷让道。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她的战场 只有她裙袂经过的沙沙声在响,这时候人们也才留意到她身上的衣物损破,还有几处污迹,头发上有着青草的痕迹,额头伤口有些许显眼,顿时面面相觑,不是说她畏赌而逃吗?不是说她沽名钓誉骗了湖州百姓吗? 李凰熙却是当做没看到这群人的反应,她的现身已经将谣言刺破了。 策马在后面的梁晏表情略有些放松,“如此逼迫一个小姑娘,王太守倒是让我大开眼界,果然大手笔。” 王祖业看到李凰熙控制住舆论时就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现在听到梁晏指责他无耻的话,脸上不禁又有冷汗,“这……这是湖州百姓自发的行为,与我真的无关,三公子,我虽然敬重您,可我表姐也是相爷的侧室夫人,论理我们是一家人……”是泥人都还有三分土性,这嫡三公子可别太过份。 梁晏的马鞭立刻挥到他的身上,阴森道:“王祖业,凭你没资格说是与我一家人,姚夫人还不能骑到我梁家的嫡系头上,王祖业,我告诉你,若是湖州有变,父亲第一个就饶不过你,姚夫人再受宠也保不住你的命。” 王祖业看他的神情可怖,那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势就一散,谢夫人的地位稳如泰山,一个侧室如何得宠也是不能与梁家的嫡系相提并论,吞了口口水即前去调衙役来维持秩序。 梁晏这才看向一旁正候命的阿三,“将那群人的幕后主子都审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的背后捣乱?” “是,三公子。” 一旁的周晓皱眉道:“三公子,其实我们没有必要为忠王府擦屁股,如果现在忠王府有难,相爷再施以援手,必定会对相爷感恩戴德,那么回建京后,还能不听相爷的话吗?”看到梁晏的目光不善,但他仍躬身继续道:“属下这样说并不是站在相爷一边,而是为了三公子着想,现在帮助忠王府不是一个好计策……” 梁晏冷道:“我做事难道还要先请示你周晓?” 周晓的表情一怔,他好心的建议竟换来三公子这么大的嘲意?心中略不是滋味,别开脸,“小的多嘴。” “自己掌嘴。”梁晏催马前行,“周晓,一个好奴才就是不要自以为是,这湖州如果不重要,你以为父亲会派我来吗?蓝耀宗那一派西林党人正等着揪父亲的小辫子,湖州大乱于父亲于我又有何好处?下去好好地让脑袋静一静。”最后已是不留情面地斥责。 周晓的脸阵青阵红,他是相爷派来的人本来应该是凌驾在三公子的人上面,现在这群黑衣卫在经过自己时没有一个人看多他一眼,当他根本就不存在,手骨捏得发响,这就是里外不是人的待遇。 李凰熙此时已经走到怀恩所在的圈子前,略停下脚步,看到他温和地朝她一笑,心中一暖,一抹笑浮于唇角。 “哈哈……” 突兀的大笑声打断了他们的相视,梁晏在黑衣卫的开道下走近李氏兄妹,没有理会李茴挑衅的目光,疏离地看向李凰熙,“忠王府的大郡主倒是好气魄,给出那么大的承诺,我本是这场赌约的见证人,希望大郡主可不要言而无信,这可是我与湖州一众百姓见证的,大郡主可别让在下失望。一条命或一场雨,不亏。” 李茴听得火冒三丈,就连怀恩也皱紧俊眉,这梁晏不知道这样一番话是在火上浇油吗?是将李凰熙推到风头浪尖上吗? “放你娘的狗屁,姓梁的,你果然没安好心,把我妹妹带到崖下就是为了这局面……”李茴怒目圆瞪骂道,早就说过他不安好心,把自家妹妹带到崖下就是为了帮助王祖业那人渣,难怪刚才一直躲在后面,原来就是等着要自家妹妹许下那样的承诺来安民心,这梁家的人心好毒。 李凰熙举手示意大哥稍安勿躁,梁晏的目光与之前有异,凤眸微眯,这人到底意欲何为?也冷笑道:“梁公子放心,凰熙虽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但也知道一言九鼎的。”然后身子一错与他擦肩而过。 李茴舞了舞手中的大刀,鄙夷道:“我真想我刚才劈的不是你家的破马车而是你这个伪君子。” 梁晏的笑容依旧灿烂,“小王爷还欠我一辆马车,可要记住才好。” 一群百姓看梁晏的目光也渐渐不友善,王祖业做的坏事又浮现眼前,没这梁家撑腰,王祖业能那么嚣张吗?顿时目光含恨地扫射在梁晏的身上,更有些妇女开始同情李凰熙,原来她之前没现身是被人陷害的,这样一来对李凰熙沽名钓誉假好心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李凰熙径自走到怀恩的身边坐下,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儿个没有瑰丽的晚霞,但更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前世下雨的时辰,她的心不是没有紧张,但现在成骑虎之势,她就必须进行到底。 怀恩没有看她,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凰熙,如果,我是说如果这雨没有如你所愿到来,骚乱一起,你就立时随你大哥一道走,听到了没有?”他要做最坏的打算,天机从来不是人可以掌握的。 李凰熙的身体一颤,如果真那样,她一走了之,那么在这儿承受百姓怒火的就是他,她如何能让他一人承担,暗自摇头道:“我不走,怀恩,这诺是我许的,这赌是我约的,我就要负责到底。”扔下朋友一走了之这种事她做不出来,“而且我有信心雨一定会下。”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怀恩怒道。 “你别怪我拖你下水就好,怀恩,这是我李凰熙的战场,而我从来不当逃兵。”她笑道,笑容中有着豁达,有着执着,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强信念。 怀恩想要直斥她傻,但最后却化为无声叹息,低头将经文念得更响,心中却是暗暗许愿。 李凰熙也双手合十虔诚地向苍天许愿,人群渐渐安静,静静地等待着一场大雨的到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转暗,一滴雨也没有。 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变黑,太守府前的衙役举着火把,天空朗朗。 李凰熙猛地睁眼看着那天空,果然因她重活一世所以命运的轨迹也改变了吗?最坏的情形出现了,雨并没有如期到来,此时她的表情恬淡,但心里却是翻江倒海闹腾得很。 若不是记得这是她的战场,她必定坚持不下来,两手握紧拳头,现在该如何收场?一走了之?在此等死?藏匿苟活? 不不不,她大仇未报,仇人还远在建京,她不能就此认输,再度双手合十向苍天祈求,她愿以己身求得一场大雨的到来,以解百姓之渴,以解她燃眉之急。 梁晏的目光深沉,王祖业笑得阴险开怀,暗中着人阻李凰熙逃走。 三个时辰即将到来,此时已经接近最后的期限了,人们抬头看天,只见到乌黑一片的天空,什么也没有,他们的期望落空了,情绪又开始激动,比之前要强烈许多。 “骗子”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要李凰熙当众自尽以息天怒,降得甘霖。 在人群边缘有一头戴斗笠的人看着这个场面,他身边跟了几个人,斗笠下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只有那留着小胡须的嘴吐出几个字,“湖州要民变了。” “王祖业得以推脱,真不甘心。”有人搭腔。 “嗯,这忠王府的大郡主真是能坏事。” “丫头片子,你能有什么指望?” “没错……” 怀恩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念经祈祷,起身挡下了砸向李凰熙的石子,李凰熙看到怀恩的光头上有血迹渗出,若不是因为她,以他之能要避开这石子有何难?她不能躲到怀恩的身后,伸手将怀恩及大哥李茴推开,她站起身缓步上前看着愤怒的民众。 “凰熙?”怀恩与李茴想要拉住她。 不远处的梁晏焦急地看着她,暗中加派人手为她保命。 李凰熙却是没有理会身后两人的阻拦,昂头道:“我是始作俑者,你们有怨气就冲着我来,别找错了目标,没雨下我也是与你们一样失望之极……” 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到她的身上,她的身子一斜,跌倒在地,愤怒的民众哪里还听得到下她的解释,惟有将失望发泄到她的身上。 她站起来,石子又再度砸来,爬起,再砸来…… 李茴看不下去了,冲上前去扶起再一次跌倒的妹妹,她都遍体鳞伤了,用这样的方式来承担代价,够了,这群人什么也没做有何资格指责发泄?谁知妹妹却再度推开他的手,站起面对群众。 “大家都冷静下来,我李凰熙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她突然感觉手背上一湿,全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天。 雨?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地狱天堂 “大人?” 那戴着斗笠的留着小胡须的男人听到身边同伴的惊叫,立时停下离开的脚步,这里已经没有值得他停下的理由了,皱眉看向那名没有定性的同伴。 “大人,你看,有雨。”其中一人向他展示手中的水滴,语气是又惊又喜。 留着小胡须的男人这回将斗笠拿下,果然感觉到有渐渐密集清凉的雨水打在额头上,真的有雨,目光立刻越过人群看向李凰熙,“忠王府的大郡主居然赌赢了。” “真不可思议。”有人赞叹道,“这场雨来得及时,今日之后她的名声怕会传遍湖州,大人,忠王是她的父亲,应也要跟着水涨船高。” “没错。”留着小胡须的男子将斗笠重新戴到头上,两眼如矩的目光依然落在李凰熙的身上,只见到处在中央的俊俏姑娘正用手接住雨水,眼里有狂喜有激动也有一丝丝的放松,“这个女孩不简单。” “大人?”几个同伴见到他下定语,均不解地看向他,虽说最后的一刻让她赢了赌局,但之前的狼狈可是人人有目共睹,该说鲁莽才对,差点谅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人生这样的豪赌换成你我这样的大男人又有几人敢为?你敢吗?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以一己之身对抗湖州的百姓,以及王祖业的暗下绊子?赢了就会拥有一切,输了就会倾家荡产,这样的大气魄又有几人能及得上?别忘了她不过年方十三,那位忠王给个天做胆他也不敢这样行事。给我安排一个时间,我要去忠王府会会这个大郡主。” 他的目光往怀恩的方向一溜,嘴角微微一笑,杜太傅那个出家的儿子,看来有点意思,杜太傅这两边不靠的老奸巨滑的三朝元老,看看这回他还如何维持平衡?这忠王府的大郡主是叫李凰熙吧,如他没有记错的话,先皇亲赐的名字。 被留着小胡须的男人批评连个丫头也比不上的几个大男人纵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豪赌他们不敢下,几乎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赌,这样的赌局太大,在跟着前面留有小胡须的男人离去时,还不忘再看一眼那被湖州百姓拥在中间的李凰熙,那在快要熄灭的火把映衬下的小脸深深印在脑海里面。 原本看到局势失控正要有所准备的梁晏在看到雨下时,立时暗中给阿三打手势,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一身脏污的少女被众人围在中间顶礼膜拜,嘴角一勾,并没有上前,他,现在只能在暗地里看着她的容颜,手,握紧,总有光明正大的一天。 王祖业听着原本辱骂李凰熙乃至诅咒她的人群现在都把她当神一样拜时,越来越大的雨水打在他肥胖的身上,他也没有丝毫的感觉,腿肚一软跌坐在地,为什么?为什么会下雨?莫非这郡主真成神了? 想到那白花花的大米、良田、山林离他而去,他的心就揪紧,这些都是他的命啊,若不是顾忌着人群,他就要大骂这贼老天。 “噗”的一声,王祖业喷出一口血,他底下的人忙扶着他,“大人?” 梁晏回头冷冷看他一眼,接过小厮递上的帕子抹了抹手,虽然离王祖业有些近,但王祖业的血水并没有喷到他的身上,“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真丢我们男人的脸,姚夫人若知道有你这样一个表弟只怕抬不起头来。”将那条手帕轻飘飘地抛到王祖业的身上。 王祖业的脸色更为苍白,这个局面始料未及啊。(.好看的小说) 人群在欢呼,此时也有人灰头土脸地回来,郑师爷被人抬了回来,他的一只手已经没有了,看到王祖业的时候,立即就挣扎醒来哭诉遭到大猫袭击的事情,最后被沮丧的王祖业当成出气筒,当然此时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 地狱与天堂,这是李凰熙在今夜最大的感慨,前一刻,她是沽名钓誉的小人,下一刻她就是拯救湖州于水深火热的大救星,真真讽刺。 人群在高呼她的功德,先知这样的称呼也出现了,雨势渐大,人们即使被淋了一身水,情绪越发高涨,跪在地上朝李凰熙朝拜,更有人向她忏悔之前的错误。 李茴看得撇撇嘴,“这群人真是现实得很,没粮就是贱,有粮就是爹娘。” 李凰熙却是举起手来,人们一看到她举手立刻就安静下来,不用她再像之前那样又是砸马车又是许诺才能让人群安静一刻,她的脸上没有自得没有骄傲,只有微笑,“大家都起来吧,本郡主虽是李齐皇室,但也当不得大家如此跪拜。” “郡主,我们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请郡主责罚,这场雨是郡主心诚求得的,是上天的恩悯,吾等有愧啊。”有人发出这样的声音。 立时就有人应和,“没错,我们不是人,还向郡主掷石子,老夫有罪。” 一人站出来,认错的人更多,他们在诚心向李凰熙求得宽恕,雨冲刷着大地,似要把一切都冲洗干净。 包括李凰熙在内的上位者都怔愣了,这些百姓可以恶劣到好歹不分,但又可以单纯良善到这般境地。 李凰熙也不禁唏嘘起来,那些跪出来的人在大雨下仰着脸看她,脸上的悔恨并非是惺惺作态。 李茴轻叹一口气,妹妹最是心软必定不会为难这群人。 果不其然,李凰熙没有多说什么,上前将这群人中的代表一一扶起,然后朗声道:“大家的心意我都明了,这……怪不得大家,都起来吧。”雨声并不能隔断她的声音。 “郡主大恩,我们会铭记在心。”一群人大喊,声音在雨水中格外的响。 李凰熙依然在微笑,看到那群人已经站起来了,这才转身将光头和尚怀恩拉上前,“这场雨之所以如我所愿到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怀恩大师功不可没,佛祖座下的弟子转世的高僧名不虚传,本郡主不过是借他的光而已。” “凰熙,你让我惭愧至极。”怀恩道。 这三天里他在这儿承受的压力并不小,王祖业的阻挠与挑衅,百姓的猜疑与攻击,在李凰熙没有到来之前,这些压力只有怀恩一人承受。 虽然如此,但是在最后关头让凰熙一人来承受结果,而他却无能为力时,他不止深深的自责,也有着对自己深深的不满,如果他的能力更强一点,是不会让她直接面对百姓的怒火。 李凰熙凑近他小声道:“好了,怀恩,你跟我还客气计较什么?帮我挡着点,如果你还想让我多活几年。” 怀恩一愣,之前只顾着内疚自责,倒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以她的身份太过于盛名未必是一件好事,福兮祸所伏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一怔之后,即没有再谦虚退让,而是表情一整,拿出普渡众生的高僧样子,即使他的年纪实在不大,但他长得好,修养又到家,一般民众自然会膜拜。 有手持法杖的怀恩帮她抵挡一部分人的崇拜,李凰熙身上的光环才减少一些,怀恩这和尚倒是颇为有用,只要他微笑着往那儿一站,人们自然会被他吸引去目光。 自此,忠王府的大郡主与清凉寺的怀恩大师的名声不胫而走,也是从这一天起,奠定了李凰熙在湖州百姓心中的地位,为她以后逐渐走向最高点的舞台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人们的兴奋度一过立即就四散回去,李凰熙等一行人进了太守府避雨。 “今天真是险过剃头。”李茴感慨地道。 李凰熙喝了一两口热茶,起身看着外面的雨势,一扫夏夜的炎热,清凉的风吹到她的身上份外的舒服,转头看向安然坐在首位的梁晏,“表叔,给我们备一辆马车,我们要回去了。” 她不想在这太守府久呆,怕母亲会为她担心。 梁晏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雨,“这样的天你能走吗?凰熙,别逞强了,我已让人去备房,待会儿你先去洗一洗……” “我说我要回去。”李凰熙强硬道,这人一时风一时雨实在让人难以信任。 梁晏转头看向她,手中的茶碗握得死紧,“你没听到我说雨大走不了吗?” “梁晏……”她要大怒,但头上一阵晕眩,顿觉天旋地转。 “凰熙?”在场与她关系最密切的三个男人都惊呼。 离她最远的梁晏却是最快冲到抱住她倒下的身子,只见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怀中的娇躯软软的,一把打横抱起她就往厢房冲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他的关心 深夜的太守府里面灯火通明,仆人们上上下下地忙碌,先是王祖业吐血延医诊治,紧接着是李凰熙这忠王府的大郡主晕倒在府里。[.超多好看小说] 隔着一扇屏风,梁晏的表情十分凝重,正在诊脉的大夫收回手,道:“郡主没甚大碍,是这两天的情绪一紧一松,身体承受不住才会晕过去,老夫这就开几副宁神静气的药汤给郡主服下,让她有一觉好眠。这些日子要注意一些,不然极易引得风寒入体,这样首尾就长了。” 梁晏认真听后,即让阿三送这老大夫出去,并且遣他亲自去抓药,不可有一丝疏忽。 李茴坐在床沿,接过侍女手中的热巾帕给妹妹擦脸,一张小脸上有几处细微的伤口,微有血丝,看得他心疼不已,那群百姓真是不可理喻,心中尤自生着闷气。 怀恩的目光却是落在梁晏的身上,看着他细心地叮嘱侍女去煲阿三以最快速度抓回来的药,早在梁晏那天去清凉寺找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对凰熙有着不同程度的关注,手不禁紧紧地握着法杖。 李凰熙的眉头依然皱得很紧,小脸上有着虚汗,两手无意识地抓紧身下的锦被,似乎正在苦苦地挣扎着什么。 李茴抓住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中,痛苦道:“凰熙,都是大哥没用才害得你如此,大哥一定会努力变强,这样才能好好地保护你……” 怀恩的手轻轻地放在李凰熙的额头上,轻轻地念着宁神安气的经文,低低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不知是不是经文起的作用,李凰熙的眉头不再皱,小脸慢慢地安祥起来,睡得渐渐踏实。[] 梁晏再转进来时就看到这样的一幕,站立在原地的他离她最远,这样的距离烧灼他的心,刚才他最快接住李凰熙的时候,李茴就第一个反对要他将她交回她,若不是他坚持,只怕他连那样接触她的机会也会少之又少。 一旁的王夫人看到身边站着的美男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有怜有疼有惜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一时间,这梁家的嫡三公子竟比以往有人气得多,心下大诧之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那众星拱月的李凰熙,然后又看回梁晏,来回转移数次,女人对这些事的敏感是与生俱来的,王夫人自然不会例外,莫非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一个是表叔,一个是表侄女,这辈份就乱了套,一般人家都不会允许这样的结合,更何况是皇家?远在建京的隆禧太后就第一个要反对,王夫人越想越心惊,最后怕梁晏知道自己看出了什么从而惹祸,遂小声地咳了咳。 梁晏这才回过神,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身旁徐娘半老的王夫人,表情冰冷地起身走向那众星拱月处,一到那儿,他的大手即掀开李凰熙身上盖着的锦被。 “梁晏,你要做什么?”李茴跳起来怒道,如何都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他将他妹妹当成了什么? 怀恩却是淡淡地看了眼梁晏身边的王夫人及她身后的侍女,皱眉收回了手,再看了看李凰熙,一言不发地执着法杖迈步出房门。 梁晏圈着手冷哼道:“小王爷倒是说说我能做什么?你我都是大男人,我做不到的事情,小王爷只怕也不适合做,即使你与……她是兄妹。(.无弹窗广告)”最后的表情颇为嘲讽。 李茴的表情大怒,立时握拳朝梁晏挥去,实在看不惯他那副嘴脸。 梁晏一拳包住他的拳头,严峻道:“要打,我随时可以奉陪,小王爷,你的脑子就只有这么点大吗?凰熙身上有伤口,需要人上药。”最后点明的话更是加重了语气。 李茴的脸色这回青红交错,最后才发现一旦对上这个梁晏,他就容易冲动上火,轻哼一声收回手,方才注意到王祖业的夫人正带着端着新衣的侍女等候在一旁,知道自己误会了梁晏的动机,这才收起了满腹的敌意,拱手为礼朝王夫人一揖,“舍妹就拜托王夫人照顾了,她身上还有伤口需要上药。” 王夫人朝李茴点点头,“小王爷放心,我与忠王妃有交情,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会代为好好照顾的,还有,我已遣人往忠王府报信,说是郡主在我这儿歇下了,忠王与忠王妃应不会担心。” “那甚好,夫人行事果然细密。”李茴又客气地道谢一番,这才看向梁晏,“你还不出去?” 梁晏看到他不动,这小王爷也不动,心中暗怒,若这人不是李凰熙的便宜大哥,他必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看了眼王夫人,后者朝他点点头,他这才转身抬脚离去。 李茴跟在他身后出去,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王夫人与一众侍女。 其中一名明显是王夫人的心腹侍女伸手抚了抚李凰熙嫩滑的脸蛋,吃笑出声,“看不出三公子也挺会疼人的,这小郡主被他看上不知是福还是祸?不过这小郡主才多大?我看这脸还没张开呢,夫人,你说三公子这是什么眼光?” 王夫人正与其余两名侍女脱下李凰熙的衣服,闻言,即警觉地转头往屏风外的大门看了看,随即小声道:“别瞎说,这话让人听去,三公子就第一个饶不过你我,三公子的事情不到你我管,听到了没有?再者三公子是有未婚妻的,若让她听去,你不就是在害这小郡主吗?三公子还不得将这笔账记到我们头上?” 那侍女赶紧捂嘴,“夫人教训的是,奴婢以后一定慎言。” “咦?夫人,您看?”那帮李凰熙脱衣服的侍女举起一物惊道。 王夫人惊讶地接过,这小郡主身上怎么会藏着这玩意儿?正细细地端详之时,随即被一只小手抢了过去,她正要怒斥这群越发没大没小的侍女,随即听到一个淡然的声音道:“这是纪念一个故人的。” 王夫人立即抬头看向那床上睁着晶亮双眸的少女,只见她已经坐起身,正用锦被掩住那发育得很好的身体,随即温和地笑道:“郡主无须惊惶,不过是三公子托了我来给郡主换身衣服及处理伤口,我没有恶意的。” 李凰熙无论前世还是现在都浅眠,只要没了安全感,她无论如何都会挣扎醒来,两眼睃巡一下这间颇为雅致的厢房,看那布置应该不像是用来待客的,看来这梁晏与王祖业的关系甚密,又不经意地看了眼王夫人,最后道:“我一时没看清自己身处何地?王夫人莫怪才是,现在本郡主既然已经醒了,就自己来吧。”伸手接过侍女手中打湿扭好的巾帕。 王夫人一看她的态度坚决,也不好过于强硬地插手,笑着着人将帐幔放下,亲自在外传递巾帕及伤药。 李凰熙看了看被王夫人拿在手上看着的物体,很快即沉脸将其放好,心中也在略略盘算着,以最快的速度抹好伤药,正要套上亵衣的时候,头上又一阵晕眩,还没来得及系上亵衣的带子,即倒在床上,眼皮渐渐加重,意识逐渐飘远,最后想的却是这伤药有问题。 帐幔被人掀开,又是那多嘴的心腹侍女道:“三公子还真了解这小郡主的脾性,居然让人将有助安眠的药粉掺和进伤药里面,不然我们都劝不动这小郡主。” 王夫人未发一言,只是低头将她亵衣亵裤的带子系好,盖好锦被,仔细地端详了这小郡主半晌,那物她似在哪儿见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只是一个入世不深的小郡主怎么会携带着这样的东西?怎么想也想不通。 “夫人?” 侍女唤了几声,王夫人这才醒觉,“去看看药煲好了没有?”坐在床边的雕花圆凳上,想不通她也不去钻牛角尖,慢慢地就思索起自身来,王祖业如果垮台了,她也该想个法子脱离梁家才好,凭着自己这些年暗藏的金银,要过个安稳日子还不容易? 红烛点燃过半,侍女惊呼,“夫人,灌不进汤药,怎么办?”都给这郡主换了好几条被汤药打湿的锦被了,这小郡主似乎就是撬不开口。 王夫人皱眉起身,正没有办法之时,屏风后有人转进来,道:“交给我吧,你们都出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情不自禁 倾盆大雨不止,滴打在台阶上的声音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叮当当个不停,回廊上站着气质各异的三个美男子,一旁的侍女们难免斜眼偷瞄。[] 李茴一把抓住梁晏的衣领,俊容颇为冷峻,眯着眼道:“梁晏,我不想在凰熙的身边再见到你,听到没有?” 梁晏却是一把将他的手拂开,手轻弹着衣领,慢悠悠地道:“只怕难让小王爷如愿。”冷冷一笑,看到这个小王爷还要冲动行事,眉一挑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儿无理取闹,今天闹事之人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吗?” 李茴闻言,怔愣地看着梁晏。 怀恩却是仍维持着看雨的姿势,他也早就怀疑了,只是一直没有腾出手来,现在听到这两人争论,转头看向晕黄灯光下的梁晏,皱眉道:“不是王祖业吗?今天之事他可是不遗余力地运作,他是你梁家的走狗,你会不知道吗?梁施主,你的行为贫僧并不能理解,凰熙再怎样也不可能斗得过你,你到底意欲为何?” 梁晏道:“怀恩大师管过界了,再说这是我应与凰熙交代的话,说给你听不太妥当。王祖业确实是我梁家养的狗,但狗儿一时看不好乱咬人也是有的,对于不听话的狗,身为主子自会教训。不过王祖业并没有私自安排人混在人群里煽动民众的情绪,这幕后之人应另有其人。” “会是什么人?”李茴立即追问,之前他的目光只集中在妹妹身上,对于周围的一切确有所疏忽。 “我若知道又何必说那样一番话?小王爷这是明知故问。”梁晏嘲道。 “那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马后炮。”李茴立即反讽。 梁晏斜睨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我早就让人将意图挑事的人都抓了起来……” “你何不早说?”怀恩严肃道,“他们在哪儿?” 梁晏随即抬脚往那群关押闹事之人的地方而去,只有李茴的目光游移不定地看着房间与梁晏离去的方向,似乎不放心妹妹独自一人留在屋子里。 “你放心,王祖业的夫人会好好照顾她的,王祖业再恨凰熙也不敢在太守府里就将人谋害了。”梁晏头也不回地道。 李茴轻哼了一声,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举步跟上梁晏的背影。 雨唏啦哗啦地下个不停,今夜难以入眠的人很多,忠王府里狂喜的李盛基更是高兴的彻夜无眠,拉着孙抚芳交杯举盏,把酒言欢,大赞她为他生了个好女儿。 而李云熙同样也是倚窗而站,目光森冷地看着窗外的大雨,开着的窗尚有水气飘入,顿觉有几分寒凉,辛姨娘伸手将窗关上,责道:“站在这儿做甚?你伤还没好,小心得了风寒。” “娘,怎么连老天也在帮她呢?”李云熙不甘心地大吼。 辛姨娘一把抓住女儿的双肩,严肃道:“有这功夫在这儿怒吼还不如想点实际的,你就这么点承受能力吗?老天帮她又如何?人靠的是自己不是天。” “我不甘心……”李云熙一把推开生母,步步筹划以为这次可以除去最恨的人,到头来却是成就了她,她如何也想不通。 “啪”的一声。 李云熙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生母,此时外面一个惊雷乍响,闪电划过,辛姨娘阴暗不明的举着手指道:“李云熙,你给我听好,连这都承受不了,那你不如早早就去上吊自尽好了,争也不是一朝之长短,我就不信她李凰熙能时时如此好运。[]”她以一介别人赠送的歌姬身份色诱忠王以致怀上李云熙,爬上了这半个主子的位置,凭的可不止是自己的容貌。 当看到仆人欢呼雀跃庆祝时,她就死死地摁住心中的火,直到夜深人静时才敢发作,李云熙毕竟年轻气盛,难免浮躁,现在经生母一番说教后方才冷静下来,放下捂脸的手,“娘,我错了。” 辛姨娘将女儿抱在怀里,“云熙,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冷如毒蛇的双眼却似要透窗而出,誓要将敌人置之死地。 此时太守府华丽的厢房里面,王夫人看着那从屏风后转出的身影,屈膝行礼,道声“是”后,即将汤药碗交到对方的手中,朝自己的心腹丫头招招手,众人鱼贯而出,到屏风后的厅中候着。 梁晏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汤碗,想到不久前审问那群闹事的人后,那群人并没有让他们多费劲就招了出来,他当时一听即皱眉,果然,阿三带人去时,那明显只是别人传声筒的中介人已死在屋中,线索中断了,那个想要床上的俏丫头命的人隐得很深,一时间,李茴与怀恩也与他一样愁眉深锁。 从地牢里面回来后,李茴看他看得很紧,他也装作不在意地在他的注视下回了自己住的院子,这李茴才放心地离开,此刻正守在这房间的门外,只是他不知道其实有暗道可以进到这间房里,守在门外就能防得住他吗? 这忠王夜的小王爷还真是单纯得很。 走至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熟睡的容颜,轻叹一声,她的身边危机四伏,只是这丫头倔得很,而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她,不能让敌人知道她是他的软肋,那么她只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一颗棋子,尤其现在一切并没有尘埃落地。 他的手已经抚上她嫩如滑脂的脸,轻轻地游移着,李凰熙却是感受不到男人的柔情,只一味地沉浸在那无边无际的梦海里,突然她的嘴被人掐住微用力就撬开了,她也无知无觉地配合。 汤药源源不断地灌进她的喉咙,沿着食道进入腹腔,最后仍有一小串药汁从嘴角流出,梁晏看得不禁有些痴了,大拇指就要抚上那串药汁的时候,心随意动,猛然俯身,本能地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那串药汁,苦苦的味道在嘴腔里散开,但在他而言,那滋味却比蜜糖还甜。 那诱人的红唇就在眼前,他想要离开的舌却忍不住地覆上去轻轻地吻了起来,她的唇柔柔的、软软的,带着馥香之气,诱人心魂,他的舌头轻轻地描绘着她唇的形状,最后是深深地舔吸。 “唔”,她轻轻地哼了声,唇微张。 他以为她要醒了,猛然抽离,跳离床,站在床沿,偷偷地回味着刚才那一吻的味道。 哪知她却是翻了个身,身子侧向他的方向,锦被被她的动作一带往腰际滑去,松垮垮的白色亵衣带子一松开,粉色牡丹花的肚兜若隐若现地出现,小嘴红艳艳的,在烛光中看来润泽得很,小脸上染上了红晕,竟艳丽得很。 他的身体绷紧,眼珠子都差点要掉下来,这一幕看得他本能得口干舌燥,这不是在诱惑男人的本能吗? 他情不自禁的俯身向她,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清晨,阳光照在窗棂上,梁晏从澡桶里面起来,正由小厮侍候着穿戴,待一切都整理妥当的时候,他即背着手往李凰熙所在的院子而来。 没见到李茴像狗一样守在门口,他的眉微皱,推开门,只看到王夫人正着人整理卧室,一看到他即福了福,“三公子,郡主一大早醒来后就走了,这是她留给您的信。” 梁晏的目光正死死地盯在那张她躺过的大床上,空空如也的样子份外刺眼,听到王夫人的话方转向她,快速地接过她递上的信,匆匆浏览,寥寥几句话,看似淡漠得很,这个薄情的丫头,随即一恼将纸一揉想要扔掉,最后却是一转藏进袖子里面,转身迈出这间卧室。 “三公子还要搬回这个院子吗?”王夫人赶紧问,这儿本来就是为了接待他而布置的院子。 梁晏一回头,目光落在那张床上,昨夜的旖旎回到脑海里,不及思索即点点头。王夫人看他点头松了口气,正要着侍女换下那张床单。 “一切都不用动,就保持原样吧。”梁晏道,此时他已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正想着人备马往忠王府,担心她的伤势,哪知却遇上了周晓,说是有蓝耀宗的消息,他这才收起急意,布置人手。 马车“哒哒”地行驶在往忠王府的路上,车里坐了三人,怀恩在一个角落里念着经做早课,李凰熙闭目养神,李茴坐在她身边照顾她,在马车离开太守府时,仍有民众一大早雨停时拦着马车朝李凰熙及怀恩道谢,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马车才得以离开。 “大哥,怀恩,你们认得此物吗?”李凰熙睁开眼睛,从怀中掏出一物道。 ------题外话------ 2012年即将离去,还有几分钟,2013年就要到来,某梦在此衷心地祝愿有工作的亲们来年顺风顺水,万事大吉,个个升职加薪,生活美满;正在读书的亲们来年取得好成绩,学业更上一层楼,聪明伶俐。 祝大家元旦快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心下生疑 李茴坐得离李凰熙最近,很快就接过来细瞧,这是一只打造颇为奇特的箭矢箭身已断,只留一个箭头,非常的尖利,四周还有倒钩,如被此物射中,幸运不死取出来也要受一番皮肉之苦,妹妹一个女儿家怎么身上还带着这么一个危险的玩意儿? “凰熙,这不是女孩家玩的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从没见到有人这样来打造箭矢。(.好看的小说)”他道,先是叮嘱后是疑惑。 李凰熙微微一笑,“这是偶然得来的,我觉得好玩才带在身上,只是一直好奇这箭矢打造得非常奇特,想着你们男儿应见识多,怕是会认得此物。” 绝口不提这是那回与梁晏一道遇刺时,她趁他不注意时暗藏了一只对方射来的箭矢,当时会拿只是无心之举,事后她独自参详时,越看越觉得奇特,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面有某些她应知道但现在却无法知道的秘密,所以一直贴身藏好,更是绝不在梁晏的面前提半个字,直觉告诉她,梁晏若知道她这举动只怕没有她好果子吃。 这也就是在太守府时王夫人拿起来看时,她会紧张地立即夺回,并且为了不让她起疑心,而捏造了一个故人的借口,并没有多说,就是希望王夫人不要将注意力放在此物上,从而减少碎嘴的可能性。 怀恩已是睁眼移向兄妹俩,看到李茴眯眼来回打量着,还没有靠近这物体已感觉到乌黑的箭头颇有几分寒气,眉间紧皱。 李茴参详不出,将之递给怀恩,目光却是看向妹妹,“我还真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不过看来其材质应不输给精铁……” 李凰熙紧锁柳眉,怀着一丝希望看向怀恩。 杜家是名门望族,怀恩虽自幼遁入空门,但也不是个绣花枕头,只见他来来回回地转动着这只有着细密倒钩的箭矢,入手更觉得寒气逼人,虽然体积不大,但却颇为沉重。(.) “我听闻极川冰山之中有一种铁矿,极难开采,是一种极奇希有的矿石,叫做寒铁精母,不过却不能肯定。”怀恩有些犹疑道。 这么神密?连材质都不清楚?李凰熙原本会藏也是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现在听到这箭矢的来历似乎不简单,眉头更是紧皱,梁晏到底惹到怎样的仇家?人家连难弄到的武器都用上了就是为了杀他? “真的没有办法弄清楚吗?” “也不是没有办法……”怀恩道,“不过需要时间去证明,凰熙,这急不来,而且这造型我似乎在哪儿见过,很少有人会箭矢打造成这样的。” 既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弄清楚,李凰熙也不去钻这个牛角尖,看到怀恩要递回给她,忙道:“就搁你那儿吧,等哪天弄明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怀恩也不推脱,点点头即收入怀中,但心中始终有疑问,“凰熙,这到底是在哪儿获得的?” 李凰熙摊摊手,笑道:“颇久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只是突然想起才会向你们相询。” 这在此时不过是一件小事,李凰熙对于梁晏的秘密是好奇,但没有达到非要穷究不可的地步,但却不知道日后因为这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箭矢引起了轩然大波,乃至她最后不顾与他的纠缠痛下决心要将梁晏斩草除根,绝不留祸患的地步。 李茴松了口气地靠在车壁上,圈着手道:“凰熙毕竟是女子,这种危险的玩意儿还是少留为妙……” 李凰熙笑着轻撩秀发,怀恩恰恰抬头看到她颇具风情的样子,在她的脖子处停留片刻,看到秀发遮住了那纤细的脖颈,然后才又面无表情地坐回原位,不着痕迹地道:“凰熙,你昨夜睡得可好?” “还好。”她道。 只是醒来时,她略微觉得身上有些异样,但又说不出个具体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着,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春光走漏的样子,身下也没有出现某些可疑的痕迹,只是照镜子梳妆时看到自己的唇略微有些红肿,心中有疑但又不好相询。 当时王夫人进来,想要帮她梳发髻,看到她失神地抚着唇,笑着解释说是昨夜给她灌药时,她晕睡过去数次没成功所以才会让热汤将她的唇烫肿了。 她半夜半疑地看着这个笑脸盈盈的王夫人,看到她伸手向她,她往后一退,冷笑道:“王夫人还是站在原地为好,本郡主受不起。”就是相信了她才会用她的伤药,哪知道居然掺了安眠的药粉在里面。 王夫人尴尬一笑,立在原地笑着又说了一通好话。 她自始至终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看,快速地穿戴整齐后,要了文房四宝给梁晏留了信即出发离开,临走前当然不忘去探望一下王祖业。 当时这王祖业正躺在床上由美妾喂药,一看到她即脸色一黑,只差跳起来掐着她,她笑着走近他,“王太守,你身为湖州的父母官可要言而有信。” 王祖业恨恨地看着她,哼道:“郡主无须这么着急,本官难不成还赖账吗?迟些必定让人送到忠王府去……” 她哪会不知道这王祖业就是守财奴,手指只进不出,准备用拖字诀,笑着道:“王太守的信用本郡主还是相信的,不过凡事都不能无限期的押后,不如这样吧,我让人去请表叔这见证人来一趟,就两日吧,若是两日内王太守还不将地契送来,我不但要写信报告皇祖母还要让湖州的百姓都来评理,看看王太守这个父母官当得有多‘称职’……” 王祖业一听到梁晏的名字,身上的肥肉就颤了颤,那双小眼睛恨不得吃了她,肥硕的胸脯一起一伏,“你不用拿三公子来压本官,本官告诉你,本官不怕……” 李凰熙鼻子一声轻哼,这个王祖业真还打算赖账,正要再说些厉害的话之时,王祖业的夫人拿着个檀木盒子进来,道:“老爷,钱财不过是身外物,您又何必执着呢?郡主,地契都在这里面了,愿赌服输。” “你这个贱人,谁让你这样做的?你这个败家的女人。”王祖业朝夫人大吼。 王夫人道:“老爷,妾身这都是为了您着想,您不领情就罢了,还要骂妾身?”两眼一红哭了出来,开始细诉自己嫁给王祖业的委屈以及自己如何如何贤良。 王祖业哪会吃王夫人这一套?气得起身一脚踢开王夫人,不顾自己妻子跌倒在地的狼狈,两眼血红地瞪视李凰熙,居然想要强抢回她手中的檀木盒子。 李凰熙的动作却比这个正在病中的肥子王祖业灵活得多,几次闪避后即跳到一旁,挑眉笑道:“王太守,这已经是我的东西,你这样可会让我瞧不起……” “我才不管你瞧不瞧得起,不许拿走……”王祖业为了钱财开始变得孔武有力起来。 李凰熙轻吹一声口哨,李茴闪身进来,在她往后一退即上前一拳打向王祖业的眼睛,王祖业一吃痛反应就慢,另一只眼又被打中,顿时恶狠狠地看向李茴,“你敢打我……” 李茴在妹妹一点头之下,笑着道:“打的就是你,你还不服气,怎么着?”上前又是一拳。 拳拳到肉,打得王祖业两眼昏花,倒在地上这才作罢,王夫人与其小妾忙上前去扶起他。 李凰熙抱着檀木盒子与兄长扬长而去,会这样动手将打赌的彩头取得一来是免了夜长梦多,二来就算打了王祖业,相信梁晏也不会追究,那位王夫人不就是梁家安在王祖业身边的心腹,她主动递上了地契,就已经代表了梁家的态度。 她李凰熙这时候不打王祖业这猪头更待何时? 此时坐在一旁打坐的怀恩却无法集中精神,他一夜无眠天亮时准备去看看李凰熙的状况,似乎看到梁晏正从那处院子的某个隐秘的角落出现,当时他就怀疑他出现的动机,上前拦住梁晏冷脸质问,但都被他四两拨千金的推脱了,现在看到李凰熙的脖子上一块不明显的红肿,他似乎证实了某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手中的拳头不禁紧握住。 “怀恩,已经到了忠王府,你还不下马车?”李凰熙正要下车之时看到他还愣坐着,遂道。 怀恩睁眼看她,目光复杂,刚刚的试探看得出她并没有说谎,似乎并不知情,自己也不好点破让她难堪,遂执起法杖下马车。 随着姜嬷嬷等迎接的人进了大厅,李凰熙不由得怔了,父母亲居然领着全府的人都等候在此,看来面泛喜色。 李盛基大笑道:“凰熙,昨夜喜降甘霖,不愧是我的好女儿,一语言中。”随即想到女儿打赌的彩头,“待会儿我就让人去催王祖业将地契送来,这让我们一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百顷良田可以解了忠王府财政捉肘的窘况,也难怪李盛基会如此高兴。 李凰熙一眼就看出自己父亲的打算,暗暗摇头,这个彩头还真的不能这样用,不然就真真地让她白受了一场罪。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玉面御史 一家客栈里面,留有小胡须的男子正坐着喝茶,突然有人冲进来,朝他拱手,急道:“大人,外面有人包围。” 男子眉一皱,莫非这么快仇家就找上了门?这来得似乎太快,一把抄起案上的斗笠戴在头上,“走。” 其余的人点点头,梁家的嫡三公子目前人就在湖州,所以还是不要硬碰硬为好。 一群人悄然打扮从早已安排好的秘道里面离开,试图不要惊动任何人,只是事与愿违,一出秘道即陷入包围圈里面,一群人快速地冲过来将他们围在中间,情况异常的紧急。 男子身旁的人都默不吭声地“刷”的一声就将剑拔出来,面带杀气地看着来犯的敌人,只有包围圈中戴着斗笠的男子依然一脸的沉稳。 电光火石之间,战斗打响了。 身处不远处山顶上的梁晏看着这一幕,身上的衣服随风飘舞,更添几分潇洒的味道,目光炯炯地看着下面的鏊战,双方的打斗互有损伤,但明显偷袭的一方占了上风。 他的嘴角一笑,端坐在石上,着小厮斟茶慢慢品茗,丝毫没有将那场战斗放在心上,懒洋洋的表情中似乎仍在缅怀他的佳人,真想扔下这一群人带着她逍遥去,但现实却是不可逾越的阻力,她有,他更有,一丝苦笑浮在嘴角。 眼看那戴着斗笠的男子就要被生擒的时候,突然有一群人杀出来搅乱了原本的胜局,周晓的一剑落空,看着那戴着斗笠的人被来人一把推到身后,然后“当”的一声,两人的长剑碰撞在一起。 “蓝大人,快走。”那群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首领大喊。 戴斗笠的男子原本以为这回凶多吉少,现在看到有帮手从天而降,心中大喜,但又担心对方是否会因他而死,“阁下?” “蓝大人,不用管在下,这儿有我们拦着。” 戴斗笠的男子看到对方的表态,遂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他日必报。”然后由受伤的手下扶着快速后退逃走,没想到梁家会痛下杀手,他的眼中升起一抹狠意,等他回京,必定要梁相爷也喝上一壶才行。 凉风徐徐吹过,周晓一脸狼狈的跪在梁晏的面前,“请三公子责罚。” “此话我已听腻。”梁晏的表情一狠,伸手就是朝他狠狠一抽,“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还让对方逃走,你周晓的能耐原来就是如此,哼,这就是你的本事?” 一串血水沿着嘴角流下,周晓不敢去擦,更觉得难堪,自打来了湖州之后他就一再地受到三公子的责罚,那种原本的自信与傲气现在更是所剩无几。 梁晏气怒难消地转身坐上属下牵来的骏马,“走。” “三公子放心,属下必定不会让那人有活着回建京的可能。”周晓扬声道,这次失败,他还有机会,下次一定能将此人杀死。 梁晏的马一顿,头也没回地道:“周晓,这已不是我第一次听着你说这样的话,你听好,本公子要的是结果,不是你许的决心。”轻踢马腹,马儿随即跑了起来。 一群人急忙跟上。 惟有以周晓为首的梁相爷的人面色难看地跟在后面,一路上没人敢吭一声。 在周晓等人看不到的地方,梁晏的表情却是愉悦的,丝毫不受这一役的失败影响,林中响起了百灵鸟的叫声,他侧耳听了听,笑意更大,这下终于可以空出时间去会会他的佳人。 与林中密战相比,忠王府的书房里面却是气氛凝重,李盛基以为自己得了幻听,两眼看向女儿,“凰熙,你说什么?” 从大厅移到了书房,李凰熙才说出了对于那份赌约的彩头的处置,“父王,您没听错,这百顷土地我们一分也不要,湖州受灾的人不少,尽数分给他们做为生存的资本……” “你疯了?这么大的利益不要全分给那群灾民?他们自有朝廷的安排,哪到我们去管?”李盛基不赞成,他才不管什么国家大事,只知道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超多好看小说] 孙抚芳听到他扬声,美目狠瞪了他一眼,伸手将女儿护在怀里,“你那么大声做甚?没得吓着了凰熙,这是凰熙赌赢来的彩头,由她做主即可,我们当爹娘的哪有抢女儿东西的道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强出头只会招来祸端……”李盛基道。 “父王,女儿会这样考虑,也是为了父王着想……”李凰熙依在母亲香香的怀里道,目光却是深远地看着远方,小脸笃定,“父王,这百顷良田是不多,但您若全拿出去赈济灾民,那么他日回京后皇祖母也会高看您一眼。我们在湖州多年,至少要在这儿有点根基,这样他日才能在建京立足。” 李盛基与孙抚芳都愣然地看着女儿,孙抚芳甚至松开了环着她的手,目光有些陌生地看着这张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脸,这真是她的女儿? 气氛一下子就沉静下来,李凰熙端坐着迎接父母的目光,毫不畏惧。 随即,孙抚芳在女儿的面前念了几句佛经,“凰熙,你是不是中了邪?我这就去找怀恩来给你驱邪……” 李凰熙哭笑不得,一把拉住母亲阻止她的行动,红唇轻启正要做声之际,就听到父王带着一丝笃定一丝怀疑一丝惊讶道:“凰熙,这是你皇祖父在梦中教你的?” 李凰熙知道才十三岁的她一夕之间变得如此聪明是会让亲近的人都产生怀疑的,所以一早就用了皇祖父的名义,现在父亲果然就怀疑到这上面来,面向父亲,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瞒父王与母妃,包括与王祖业打赌之事也是皇祖父托梦给女儿的,他说这样才能帮得到父王,他在九泉之下最为忧心的就是父王……”她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的极具说服力。 孙抚芳却是一愣,这说法上回丈夫跟她提过,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上头来,“凰熙,这是真的?不是你中了邪……” “母妃,女儿很好,真的,不过皇祖父也有叮嘱我不能将此事外传,不然就要招致祸端,父王母妃,您们应知道蓝御史就在湖州,此举必定能引他前来,父王一定要表现得大义凛然,忧国忧民的形象,他日不管建京的风向怎么吹,我们也不致于随风摆动。” 李盛基却是呆呆怔怔地点了点头,听到女儿分析得头头是道,他焉能不信那是父皇的决策?不然凭女儿的年龄与资历如何有这样的谋略?除了他已逝的英明神武的父皇之外,以前还会将信将疑,这回是全然相信。 这就是李凰熙要的结果,看来以后她说什么父王也不会起疑,这样甚好。 书房的门打开了,忠王府里面的三个最重要的主子都走了出来,屋外的李茴正领着李芫玩耍,一看到李凰熙即朝她看去,看到她微微一笑,即知事成了。 怀恩在树下打坐,此时天空阴暗,似乎又要下雨了,这对于干旱的湖州而言是好事,一场雨解不了湖州之渴。 “不觉得可惜?”怀恩是知道李凰熙的打算的,所以一看到她即睁眼道。 李凰熙微笑得摇了摇头,充满自信地道:“怀恩,你等着看,我一定会做得比皇祖母更为优秀,这只是刚刚开始。” 怀恩不置可否,只是微眯眼看着身旁少女,那自信的风采相当的迷人。 “那座荒山,你打算怎么办?”李茴走过来问,对于这座荒山并没有人过多的关注,毕竟它没有什么收益。 那座荒山才是宝,李凰熙笑着道:“大哥,你就等着看好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座山带给我们的绝不是百亩良田可比拟的。” 怀恩与李茴都皱眉看向她,脑中都在思索着李凰熙的话。 一场接一场的雨倾盘而下,湖州的百姓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传颂着李凰熙与怀恩的名字,再加上忠王府贴出来的榜单,说是百亩良田将免租给受灾的百姓耕种,只要符合要求者都可到忠王府去报名。 忠王府因而一时风头无两,门庭热闹得很。 这日,李凰熙被李盛基唤去,柳眉微皱,问了问姜嬷嬷今日是不是有访客?姜嬷嬷道:“郡主真成神了,听说前方来了访客,不过挺神密的,老奴也没有探出他是谁?” 她这才柳眉一疏,对于访客的身份已然心中有数。 一踏进父王的书房,就与一双深邃的眼睛对上,抬眼看去,只看到那人长得极其英俊,留有小胡须更添几分男性英伟的气概,挺直的身板怎么看都不像是文官,这人在她的脑中是没有印象的,但对他的名声却是如雷贯耳。 建京赫赫有名的玉面御史蓝耀宗。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父女双簧 对于这个蓝耀宗,李凰熙在上一世与他没有丝毫的交集,她在湖州的岁月里,这个人从来没有到过忠王府,她之所以对这个人的名声有印象,就是这位玉面御史在从湖州回建京的路上死于非命,让隆禧太后非常震怒,下令湖州的官员大力彻查,最终却以保护不力为由撤去了湖州大部分官员了事,那会儿的她只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多的注重在这位御史大人的丰姿俊朗抑惑其风流韵事上。[] 这一世的她却很能轻易地看出这位年约三十上下的御史真正的死因,梁家才是那幕后主使,隆禧太后应是后来才知道的,责令百官之首的梁相爷在家思过三个月之外并没有大的惩处,但西林党人不服,故才有了责罚湖州大部分官员的举动。 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也是梁晏的到来她的灵感,不然这位表叔何以到湖州来?他来必然是有任务的,就是阻止这个御史回京。 李凰熙的自然沉稳,不骄不躁的迈步进来,给蓝耀宗留下了最初的好印象,只见这位同样冷静自持的大人微挑眉看着这个仍未及笄的少女,看着她施施然地进来,一进来没端着郡主的架子,反而屈膝给他行礼,微微一笑,然后看向李盛基,“父王,您找女儿?” 李盛基也不得不赞女儿礼数周道,大笑了数声,然后手一指向那站起朝她还礼的蓝耀宗,“这是蓝御史,”然后又朝蓝耀宗道:“这是小女,最近惹下不少祸事,倒是让蓝御史见笑了,本王家教不严啊,愧对母后的教诲……”谦虚了一大段话,但那表情上哪有半分谦虚。 忠王这表现落在蓝耀宗的眼里自然是极为赞赏的,早先时大谈对灾民的安置,颇有己见,一看就是做过调查的,提出几点的灾后处置更让他刮目相看,这个忠王似乎比那个有些刚惕自用又心机深沉的靖王好得多,看来他也要重新审视一番才行。 “忠王爷过谦了,郡主正值年少能这样可见是极好的,忠王爷家教甚好,下官回到京里一定会向太后娘娘禀报忠王在湖州的功迹,应给王爷以嘉奖才对。”蓝耀宗笑道,两眼直直地盯着忠王看,一副赞赏有加的表情。 “这是本郡主对湖州百姓的一点心意,不值挂齿,只能说庆幸老天爷尚算帮忙,让本郡主不致于失信于湖州的百姓,一切侥幸尔。”李凰熙赶紧道,这次确实是侥幸,事后她也是抹了一把汗的,看来以后行事要三思,有必胜的把握才能去做,那场雨给了她最深刻的教训,即使她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李盛基一听却有几分飘飘然,这么多年来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赞赏他,难免心喜,自得之色渐渐浮起,谁知身后的衣摆却被人悄然一拉,他愤而看过去,看到女儿暗暗地给他努眼,示意他收起自得之色,他这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了,轻咳了几声掩饰尴尬,随即又是那副谦逊的表情,“蓝御史过奖了,本王有愧啊,母后罚我到湖州来是历练的,不提也罢,总之本王不能让母后再伤心难过,这不是为人子应有的行为。” 蓝耀宗皱了皱眉,这对父女的一些小动作又岂能瞒他的眼睛?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面,虽然对这个小郡主颇为感兴趣,也认定她有一定的胆识,但更确信这背后有忠王的影子在,是忠王谋求回建京的第一步,难道是他想歪了?“郡主小小年纪有此修为,下官自叹不如,忠王莫要太谦了,王祖业将湖州治理得一塌糊涂,下官必定会追究他的所作所为,至于回京后……”故意顿了顿。 李盛基的心跳加快,但想到女儿说过父皇托梦给她说会让母后召他回去,故在袖下握紧拳头,端起茶碗轻茗来掩饰自己的内心,深呼吸一口气,这回不用李凰熙暗示,也故作一脸淡然地道:“蓝御史,本王帮助那些灾民是出于臣子的义务及对母后的孝道,并没有别的想法,蓝御史这话是陷本王于不义当中,难道说本王这样做是出于谋私利吗?”两眼一瞪,茶碗使劲一搁,颇有几分怒气地站起来。 李凰熙端坐一旁原本眼观鼻,鼻观心,本以为父王又要再度表现出那种急切的态度来,哪知道这回父王却是颇为上道,遂一看到父王怒站起来,她也美眸不悦地看向蓝耀宗,站起道:“蓝御史前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忠王府?我父王一心为天下苍生,见不得百姓受苦才有此举,凰熙去求雨也是父王所授,只因父王的身份过于显眼不好出头罢了,现今你却登府将我父辱为沽名钓誉之辈,我忠王府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来人,送客。” 李盛基在女儿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已是迈步走出书房,背影里满是孤傲之色,这回倒是装得入木三分,没有之前待客的热忱。 李凰熙却是没有退下,站在当地美颜含霜地看着这个丰神俊朗的玉面御史,眼里有着轻蔑鄙视的意味,看到下人进来,即甩袖道:“蓝御史好走,不送。” 蓝耀宗看这对父女一唱一和的表情,不由得有几分尴尬怔愣,不过心下的天平却左右摇摆,原本就想要试探一下这个忠王是怎样的人?现在看来倒像是个办实事的人,以他素往在京里的表现来说,这样已实属难得,看到那仆人也一脸怒相地看他,心中更添几分歉意,这样的怀疑试探难怪忠王动怒。 不过他这人素来也爽朗,忠王这举动正符合他这样的读书人的口味。若是忠王一听到他说要帮他回京而向他谄媚,那他必定当场拂袖而去,这样的人当上君主实非百姓之福。 宽敞但不华丽的大厅里面,美少女的面前站着一个年三十岁的俊朗男子,“郡主莫要着恼,刚刚是下官的不对,还烦请郡主去请王爷出来好让下官当面致歉,不然下官必定寝食难安。” 李凰熙的俏脸状似为难,“不瞒蓝大人,我父以前确实有些狂妄,行事难免有所偏差,但这些年来身为女儿的我也看着他日渐有所改变,父王只是一片冰心却遭你误会,这样的大辱搁谁身上也不会好受,蓝大人,你还是先行离去吧。”手一指大门满是送客的味道。 那仆人上前一步,严肃地看着他,“这位客人,请。” 蓝耀宗一脸的为难与震惊,下人能如此忠心为主也得主子有本事才行,心中对李盛基的评价更高了,心中对于下一任君主的人选已是有所倾斜了,靖王在他眼里不是最佳的继位人选。 这位御史的心理变化李凰熙是猜不到的,不过她却是从他的举动看出他这次对于她父王已然多了几分尊重,不再是面对闲散宗室的那种漫不经心抑惑是越礼提出要见她的傲慢,对,就是傲慢,刚踏进来时这蓝御史看她的目光虽有欣赏,但更多的却是文臣的傲慢,这是读书人的清高。 清高是好,但过于清高就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从这位御史的表现上来看,她对于那一群在上一世败在梁家手中的西林党人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她上一世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在政治上,对于这样一群原本势力颇为庞大却在隆禧太后一死即被瓦解的势力,对于他们的失败她上一世只归咎于他们支持靖王所以才会遭到清算,但现在看来他们自身的缺陷才是根源所在。 文臣治国难免书生意气,但指点山河,挥洒方遒,又岂是只凭书生意气四字就可以驾驭的? 李凰熙真切地了解了在此时能与梁家抗衡的西林党人,失望倒没有,心下还是颇为欣喜的,这样的一群人若能收为己用,谁说不是一把利器? 一个意在捕猎,一个却不知自己成来了别人眼中的猎物。 “郡主无须着恼为难,下官说错了话惹得忠王不喜,自当要当面认错才可,还烦请郡主去请王爷出来,”蓝耀宗看到李凰熙柳眉一皱,“若忠王爷有怒,下官必定一力承担,不会让忠王爷朝郡主发怒。” “这样啊……”李凰熙状似为难地踱着方步,似犹豫难决之态。 蓝耀宗也不催促,他是放低了姿态,但也是有底线的,这回倒是安然地坐下来端茶小啜一口,忠王的度量也在他的考查范围。 很快,李凰熙就抬起小脸看向蓝耀宗,“好吧,蓝御史,那本郡主就为难走一趟,不过你却得保证父王不要对我发火哦。”最后俏皮一笑。 这一笑仿若春天百花开,蓝耀宗正要茗茶的动作就是一顿,美人他见得多了,李凰熙是长得好,但还是一朵花蕾儿未长开再好看都有限,现在却让他颇有几分惊艳的感觉,木木地点了点头,“好。” 这样的一幕让正由着下人领进来站在门框处的男子看得火冒三丈。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狭路相逢 正要跨出门槛的李凰熙差点与来人撞上,抬起的俏脸含霜,但一看到来人那张沉下去的俊脸,顿时有些怔愣,他怎么来了? “表侄女这儿有贵客,表叔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梁晏笑得极灿烂,但眼里哪有半分笑意,这丫头对着一个大她几乎一半多的老头有什么好笑的,还笑成那样,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李凰熙皱了皱眉,与这人相处有段时日了,一看他就知道他现在心情不爽,他不爽她还不更爽呢,朝那领着梁晏到书房来的下人瞪了一眼,蓝耀宗人还在里面呢,这两人真正是狭路相逢。 一想到这,她原本有些牵怒于那个不长眼的下人的怒火突然一息,细思片刻,心中已然有数,朝梁晏道:“表叔来得正巧,蓝御史也刚好到我忠王府来,正好,我要去寻父王前来,表叔还是先进去与蓝御史闲聊片刻,表侄女失陪了。” 她巧笑倩兮地福了福,然后看了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 梁晏自然是看到了那正在茗茶的蓝耀宗,这丫头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在她错身之际,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低声咬牙道:“凰熙,你在搞什么鬼?” “表叔这话真真好笑,我能搞什么鬼?不就是让你代为陪陪客,也不枉你这些时日老往我们忠王府……蹭饭吃。”最后掩嘴一笑,她挣开他的钳制,扬长而去。 他不悦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然后才转身进去书房里面,一进去,就看到颀长身姿的男子背着手正在看着墙上的字画。 他一掀衣摆就坐到椅子上,一副贵家子弟的样子靠在椅背上,笑道:“真是巧了,居然会在这遇上蓝大人。” 蓝耀宗是早就知道门口那道身影就是梁晏,在京里关于他的流言不少,长得英俊的男子历来就是闺阁少女的至爱,遂转身,玉面一笑,“梁公子,真是好巧,湖州这么大竟还能遇上,倒也是有缘。”同样衣摆一掀就坐到椅子上,与梁晏的富家子弟的作派相比,他就是那清高的文臣。 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兼有着仇恨,可现在却是一口一个蓝大人、梁公子地聊了起来,在外人看来气氛融洽得很。 李盛基父女再转回来的时候,这两人聊着茶道正说得起兴,还约着哪天斗茶好一较高下。 李盛基大笑道:“表弟来了?” “表弟又来打扰,表哥可别见怪啊。”梁晏站起拱手为礼道,一脸的谦逊。 蓝耀宗也站起来拱手,“忠王爷,刚才是下官的不是,还请王爷大量。” 李盛基却是笑着摆手,“罢了罢了,蓝御史也不是有心要说话冒犯本王的,本王哪还会再放在心上,蓝御史出京是代天子巡视的,本王又岂敢怠慢?” “哦,蓝大人说错什么话惹得表哥动怒?”梁晏一副好奇的样子。 “没什么,不过是小事一桩,都不及挂齿。”李盛基随意道。 蓝耀宗没想到忠王居然还是性情中人,立时对他的好感又大增了几分。 李凰熙却是笑着打圆场,“本郡主刚刚亲自砌了几碗茶,大家给个脸尝一尝?看看可好?刚刚进来之时就听到表叔与蓝御史正在论茶道,正好行家给品尝品尝可吃否?” 这样的圆场将气氛活络起来,暗流汹涌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梁晏第一个表态,“那我就不客气了,这还是托了蓝御史的福,不然要尝到表侄女亲手砌的茶那还真的得猴年马月了。”不忘揶揄一番。 李凰熙暗暗瞪他一眼,他这是想怎的? 李盛基却再度笑道:“表弟要品尝小女的茶有何难?尽管开口,这也是她一个晚辈应尽的孝心。小女的茶道只能说刚入门,不过倒也是颇能入口,内子昔日在京时就是斗茶高手,小女倒也得到她不少真传……”一说起吃喝玩乐,他却是滔滔不绝。 蓝耀宗道:“忠王妃的美名至今在京里仍有盛传,身为她的女儿,郡主自然是不逊色的,茶之一道贵在心,技艺不过是形式尔……” 李凰熙一边摆茶一边听着这几人在闲话,脸上的笑意浅挂,与她今儿个穿在身上的湖水绿的衣衫倒也相得益彰,看来颇为赏心悦目。 梁晏的目光时不时地暗扫向她,敏锐的他自然捕捉到身旁不远处那道同样似有还无的目光,不禁颇为恼火,不禁暗瞪李凰熙一眼。 这丫头是不是准备要气死他?这个御史大人是出了名的爱美人,才子爱佳人历来就是佳话,京里每一任花魁的入幕之宾都少不了他,真想上前将李凰熙拉回房间锁好,不许他人偷窥。 蓝耀宗没想到这个小郡主贞静的时候倒颇具威仪,那一举一动的样子不由得让他想起端坐在皇上后面垂帘的隆禧太后,一个已是苍老的妇人,一个仍是妙龄少女,差天共地,他的想法似乎颇为可笑,思及此,不禁自嘲一笑,果然是这段时日被梁家追得紧,竟胡思乱想起来,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忠王的身上。 倾盘大雨又下了,这段时日湖州的干旱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而且下雨天也是留客天。 李凰熙正由姜嬷嬷陪着进了母亲的院子,还没进屋,就听到里头的轻笑声,李云熙的声音又乖巧又讨好,母亲笑得甚是开怀,可见被李云熙哄得极为开心。 “在说什么好听的,我也来听听。”李凰熙笑着道,目光紧紧地盯在李云熙的身上。 姜嬷嬷已将她掉崖的日子里她的作为都跟她细说一遍,还引用许嬷嬷的话,说这对母女俩不要脸,而这些日子里她伤好后来母亲这儿的次数是越来越多,母亲对她也越来越喜爱,府里的开支都有赤字了,还舍得花钱去给她买雪蛤补身子,她当时听后脸都绿了,据许嬷嬷的说辞,是王妃拿出妆奁的银子才能让王府的开支平衡,入不敷出了还有余银给李云熙补身子,可见这李云熙有多招她母亲的疼宠。 李云熙被她看着,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站在一旁,脸上却是挂着一抹看似暖暖的笑容,“我与母亲正在闲话家常呢,大姐来得可真巧,过些日子就是七夕了,这女儿节可要热闹热闹地贺一贺。” 孙抚芳伸手接过女儿伸过来的手,拉她坐到自己的身边,笑道:“可不是?再过一年,你与云熙就十四了,离及笄不远了,我与你们父王商议一下也该找个婆家了。” 李云熙娇羞地低下头,一副不胜羞怯的样子,低下的头里眼睛却是不屑地看着地面,湖州这地块能有什么好人选?这嫡母果然单纯得近乎蠢。 李凰熙却是笑着倒在母亲的怀里,“女儿还想多陪母妃一些日子,所以才不急着嫁呢,再说这世上能配得上我的男儿只怕还没出世呢。”抓起母亲面前的茶碗茗了一口。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讨我欢心。”孙抚芳笑着刮她的俏鼻梁,那眼里的疼爱呼之欲出。 李云熙嫉妒的目光落在李凰熙的身上,她再怎么讨王妃的欢心也不及李凰熙这个从王妃肚子里爬出来的人,看来除去李凰熙势在必行,绝不能让这个嫡长姐将她的光芒都给掩盖了。 李云熙的表情动作虽然隐晦,但这一世的李凰熙却都看在眼里,心里冷冷一笑,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最好想个法子让母亲看到她的狼子野心才好,不然始终受她蒙骗。 李凰熙斜瞟了一眼李云熙,道:“母妃,女儿有事要与你相商……” 孙抚芳看到女儿欲言还休,遂朝李云熙道:“云熙,你先回去。” 李云熙愣了愣,低头咬了咬唇,抬起头来时却是笑脸如花,乖巧地一福,“是,女儿知道。”朝李凰熙一福后方才带着冬青掀帘子出去。 李凰熙冷眼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门帘放下后,方才收回目光温和地看向母亲,笑着商量要事。 门外的李云熙回头愤恨地看了门帘一眼,甩袖子抬脚离去,却碰上了正由嬷嬷带过来的李芫,看着这个长相与李凰熙有几分相似的弟弟,她的眼珠子一转,笑着上前蹲下来着冬青将她舍不得吃的糖递给这五岁的小人儿,“芫弟是来找母亲的吗?” 李芫常在孙抚芳这儿看到李云熙,对她倒是熟得很,只是他虽人小却知道嫡庶有别,遂对她递过来的糖看都不看一眼,“你走开,别挡路。” 李云熙知道这小人同样也讨厌得很,压下心中的怒火,再度笑着凑近他,可惜道:“芫弟来得真不是时候,大姐正在里面,母亲历来最疼宠大姐,只怕这会儿顾不上芫弟。” “你说谎。”小小的人儿最为霸道,立时竖眉怒道。 “我这也是为了芫弟好,莫触了母亲与大姐的楣头,现在谁不知道大姐才是父王母妃的心头肉,就连大哥也比芫弟受宠得多。”李云熙挑拨道。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一场风波 李芫的小脸上满是不悦,咬着唇看着这个庶姐,手中的小小拳头紧握。 李云熙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挑拨是成功了,遂上前一把将李芫抱在怀里,这次这个小人儿没有丝毫的挣扎,一双似李凰熙的凤眼微挑起来,“你若敢说谎,我就杀了你。” 这话霸道得很,李云熙听了非但不恼,状似更为亲近地摸了摸李芫的头,李芫的头一偏,让她的手落空,她也只是笑着,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二姐又怎会骗芫弟呢?二姐这是为芫弟不值,芫弟才是那个嫡出的长子,偏还让一个过继来的人压在头上,再说大姐也忒偏心,你看她与大哥的来往就要亲密过我们兄弟姐妹,二姐倒没什么,可芫弟不同,你才是大姐嫡亲的弟弟,哪能与那个嗣子相提并论……” 话还没说完,李芫就将她一推,李云熙不设防,被他推倒在地,屁股一疼,脸色一沉,想要发作,最后生生地控制住,由冬青扶着起身,“芫弟不信那就算了,当二姐没说过。”顿了顿,“你以为我想说这些?不就是怕芫弟触了母亲的楣头,那样芫弟就糟了,母妃很有可能会不要芫弟只宠大姐。再说芫弟可千万不能将我的忠告说出去,不然我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芫弟别以为二姐我是庶出就好欺负。”最后不忘威胁这个小小的五岁人儿。 李芫咬牙看她,这样的小孩子哪有什么分辩能力?是最容易受到别人的挑唆,小脸上怒气横生,这回不让自己身边的嬷嬷通传,径自挑帘子进去,他要向这个讨厌的二姐证明母妃是最疼他的。 李云熙冷冷一笑,看了眼李芫身边的嬷嬷,笑着掏出一小块碎银塞到嬷嬷的手中,李芫是孩子容易哄骗,但这个嬷嬷却不好糊弄,“一点小礼不成敬意,嬷嬷拿着去吃碗茶。” 嬷嬷板着脸不收李云熙贿赂的银子,李云熙堆着笑拉她的手,小声道:“嬷嬷何必与我客气?将来用得上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也知道嬷嬷的月例不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芫弟那儿还要嬷嬷多担待点。” 这姓何的嬷嬷一听李云熙打开天窗说亮话,眉头似乎有点松动。 李云熙见状即眼一努,笑道:“只要不让母亲知道即可,你不说我不说,只要能哄住芫弟的嘴,还有何人知晓?我不过是想与芫弟培养一点感情,这于嬷嬷可无害,母亲再亲又哪及得上嬷嬷你这个乳娘?”再度塞银子。 何嬷嬷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接过她私下里递上的碎银塞到袖子里,这时脸上才有了笑意,“帮别的老奴可不会,二郡主也别为难我,但刚才二郡主说的话我自会代为遮过,二郡主好自为之。”说完,意味深长地一笑掀帘子进去。 李云熙眉一皱,真是小看了这个何嬷嬷,居然不动声色地想要引她入套,冷哼一声,若非她还有用,要整死一个这样的老奴婢还不是易事?面容清冷地转身离去。 屋子里面果然有闹腾声传出。 李凰熙正与孙抚芳说话的时候,李芫就闯了进去,一进去就不管不顾地跳上孙抚芳的膝盖上,抱着她,“母妃。”小眼有些戒备地看着李凰熙,绝不让大姐独占母妃的宠爱。 李凰熙皱了皱眉,这个小孩子到底在闹什么?不由得哭笑不得,伸手刮了刮他的鼻梁,“你这是做甚?” 前世时父王被逼自尽后,十五岁的芫弟,年轻的太子被梁兰鸢斩杀在菜市口,血流了一地,而大哥李茴却因出京办差躲过了那一劫,虽然最后也免不了身死。[] 现今看到芫弟,她的眼里还是疼宠居多的,即使前世时这个弟弟与她并不亲近。 “乖,听话,母妃有话要与你大姐相商,何嬷嬷,先带小世子到外间去坐,着人拿点心来给他吃……”孙抚芳慈爱的摸了摸自己好下容易才生下的儿子。 母女俩没想到的是李芫却开始闹脾气,用脚却踹李凰熙的肚子,而且是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李凰熙的衣物上顿时有两个小脚印,虽说不是很疼,但身子却险些滑下椅子,好在一旁的夏荷扶得快。 孙抚芳一看到儿子粗鲁的动作,顿时就脸一板抓住他还想再踢的脚,“你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哪有向长姐踢脚的行为?你从哪学来的?” 李芫一看到母亲变脸就想到李云熙说的话,立时小脸就一扁,“母妃讨厌,大姐更讨厌……”险险要哭出来。 “你还哭?你现在还有脸了?谁让你去踹你长姐的?这不是我忠王府的家教……”孙抚芳气不打一处来,儿子越是这样拧她就越恨铁不成钢。 李芫立时就“哇”的一声哭出来,小手揩着泪水,跳下孙抚芳的膝盖,“母妃你不疼我,你要大姐不要芫儿……” 孙抚芳被儿子这话气得酥胸一起一伏,她就只有这对亲生的儿女,看到他们相处不睦心中自然不快,站起来怒道:“谁教你这样说的?什么叫母妃只要大姐不要你,你今儿个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让许嬷嬷去拿滕条来。” 李芫更不依,在这忠王府里面他就是小霸王,府里谁都得依他,他毕竟是忠王府惟一嫡传的男丁,李盛基对这儿子例来是宠爱有加,立时就小手一指孙抚芳,“母妃,你凶我……” 李凰熙看到这一幕异常的熟悉,印象中好像是自这一次后芫弟与她越来越生疏,后来母妃死后,年幼的芫弟就由辛姨娘代为照顾,她记得最后辛姨娘凭着这份养母之恩,位列众妃之首,尊为皇贵妃。 看到母亲要教训芫弟,她忙上前拦着,“母妃,你这是何为?芫弟还是孩子,你这样会吓着他的。”看到母亲愤怒地收起举起的手,这才转身蹲下来与弟弟平齐,“芫弟,你怎么会这样想?你与我皆为母妃亲生的孩子,母妃疼你还来不及,哪会不要你?是谁在你面前碎嘴说这些个话,你说出来,大姐这就去教训她……” “不要你假好心,你只会与我抢母妃。”李芫一吸鼻子,双手就去推李凰熙,现在这个会与他争宠的大姐就是他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李凰熙趁势抓着他的双臂,柳眉紧皱,这个孩子怎么会这样想?另一只手伸出将弟弟环抱在怀中,小人儿不依地挣扎,一双小手更是使力地挥打着她,双脚也没有闲着,猛踢着她的身子,她感到微微有些生疼,只听到这小人儿嘴里嚷着,“滚,你滚开,我不要你,讨厌鬼……” 孙抚芳一看到这个小儿子冥顽不灵,顿时就来气,大喝一声,“李芫,谁教你的无赖举动?” 李芫被母亲的喝声吓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就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凄凉,小嘴更是哆嗦,他感到被母亲抛弃了。 “母妃,消消气,没得吓着了芫弟。”李凰熙不是一个多有耐性的人,但此时她却拿出最大的耐性哄着弟弟,脑海却在思索起来,这样一个小人哪会知道那么多争宠的事情,若说没有人教唆他,打死她也不会相信,抽出帕子给弟弟抹泪,“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再哭鼻子就丑了,那时候就没人爱了……” 李芫毕竟还是孩子,鼻子一抽一抽地道:“要你管。”一副生疏的表情。 “我是你长姐,不管你还管谁?”李凰熙假意训道,伸手抱他起来,蛮沉的,将他抱到气得不行的孙抚芳的怀中,“好了,不哭了,你看,现在大姐将母妃让给你,你还要哭吗?这回没人与你抢。” 李芫伸手一把将孙抚芳抱住,斜睨着长姐,一副戒备的样子,“你说过不与我抢的?” 李凰熙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失笑起来,伸手刮了刮他的鼻梁,“没人要跟你抢。” 毕竟是惟一的儿子,孙抚芳哪舍得再训他,长手一搂将心头肉搂在怀里,“母妃不疼你还能疼谁?傻孩子,谁个不防偏防你大姐,你与你大姐皆是我生的,母妃个个都疼。” 就是都是亲生的才会与他争宠啊,在李芫小小的心中这个念头却开始生根发芽。 李凰熙见他不再闹,遂也不再与母亲相商要事,笑着逗了小人儿几句,喂了他几口糕点,看他乖下来,遂问,“芫弟是听谁说母亲不疼你的话?”她的俏眸早已是看向了一旁不吭声的何嬷嬷。 何嬷嬷被李凰熙看得心跳加快,大郡主是不是在怀疑她? 李云熙在离开孙抚芳的院子走在回廊上时,正好看到梁晏带着小厮在回廊上,看到这个表叔长相英俊,心跳加速,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屈膝行礼,热络道:“云熙见过表叔,表叔可是在这儿赏雨吗?”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 敲打一番 梁晏闻言转头看向笑脸盈盈的李云熙,一双剑眉不经意地皱紧,墨玉般的眼珠子紧紧地盯在那张与李凰熙没有半分相似的小脸上,同样年纪的少女,李云熙就显得阴深得多,即使这个少女现在笑得满脸灿烂。 李凰熙不喜欢叫他表叔,即使开口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但眼前的少女在前些天见过一面后,那表叔二字可是叫得异常的亲热。 李云熙只看到那张英俊得人神共愤的脸只是紧紧地看着她,薄唇紧抿,手背于身后,他身边的小厮恭立着,看起来有几分严肃,心里不由得怦怦不安地跳动着。她再怎么处心积虑地谋划毕竟也只是一个年十三的少女,现今在那高压的注视下小手不安地扭着衣角,有些许委屈地道:“表叔,可是表侄女打扰到表叔赏雨了?表侄女是无心的,只是经过时……看到表叔在这儿,所以……” 她一脸急切的解释,深怕梁晏会误会她别有用心,梁家是权相又是太后的娘家,她确实也存了讨好这个表叔好捞得点好处的心思,再说这表叔长得真俊,最是能迷惑怀春少女的一颗芳心,她自然不例外,只是更知道两人的辈份差异,不宜多想。 “没有,你无须紧张。”半晌,梁晏方才徐徐笑道。 李云熙顿时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这是表叔首次对她如此和颜悦色地说话,那搅着衣角的手不自觉地松开,笑道:“这样云熙就放心了……云熙先行一步,就不打扰表叔赏雨……” “无妨,这忠王府我虽来了数次,但始终不太熟悉,你若得闲就领着我在府中走一走,以免哪天我走错了路。”梁晏抬手阻止道。 李云熙看到他凑近她,心跳难免又加快,嗫嚅道:“……好……” 梁晏这才笑着离开她一小段距离,“那就有劳表侄女了。” 李云熙看到他站离自己有些距离,一时间竟觉得有几分失落又有几分庆幸,那五味杂陈在心间却是说不出的味道,莲步轻移地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跟在梁晏的身后,在梁晏询问之后,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抬头回答,脸颊浮起两抹红晕。 梁晏状似浑然不知,似乎对那偷偷看向他的目光并不在意。 长长的掉漆的回廊上一个衣着并不光鲜的少女有些局促不安地给一个长相俊俏得很的男子引路,期间只有男子温文尔雅的声音以及少女期期艾艾的声音,与那滴嗒的雨声混合在一起,听来有几分不和谐。 与回廊那儿的情形相比,李凰熙处的气氛却是份外紧张,何嬷嬷竟吓得面无血色地跪在地上,低着头惶恐道:“大郡主,老奴什么也不知晓,老奴只是按王妃的命令照顾好小世子,并无二心,日月可昭。”两眼朝李芫看去,竟有求救之意。 李芫一看到这长姐为难自己的乳娘,又如炸了毛的猫般想要跳起来,最后却在长姐“噗哧”一笑中诧异地看着她。 李凰熙的眼角自是没少漏看这嫡亲弟弟的表情,经过刚才那一闹,这弟弟对她早已有隔阂,她这个时候若再朝他的乳娘发作,那这姐弟关系兴许就会越来越僵。 孙抚芳原本看到这何嬷嬷立即跪下时,脸上就一板,莫非是这乳娘在背后教唆儿子与女儿做对的?即使听到何嬷嬷的辩解,她也是不信居多,正想要借题发挥敲打一下这个乳娘,谁知女儿却是笑出声来?与怀中的儿子一样不解地看过去,“凰熙笑什么?” “女儿没笑什么。”李凰熙这才收起笑来,起身走向何嬷嬷时,不忘伸手摸了一下芫弟的头顶,这小小的人儿只顾着惊讶地看着她,并没有反抗。 她走近何嬷嬷,伸手将何嬷嬷扶起来,异常和蔼可亲地道:“嬷嬷这是做何?你乃芫弟的乳娘,我与母妃又岂会不信你?没得妄自菲薄了,倒让外人看笑话,只是……”顿了顿。 何嬷嬷的心头停跳一拍,脸上一紧。 这表情自然落在李凰熙的眼中,至此她才肯定这个乳娘身上必定有鬼,不然不会有这样的表情,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推心置腹地道:“芫弟今儿个的言论有些许不妥,嬷嬷素日里一定要加以引导才好,莫让有心人故意制造祸端,你也是府里的旧人了,母妃要管理一府实在有时也抽不开身,嬷嬷可是能者多劳,芫弟还要多得你照顾。” 何嬷嬷以为这大郡主要问罪于她,现在听到她说得深情款款,一副信任有加的样子,忙表忠心道:“大郡主放心,老奴都给看着,绝不让人挑唆小世子,世子爷将来还要继承王爷的爵位,老奴哪敢掉以轻心……”拍着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孙抚芳皱眉,女儿唱的是哪一出戏?小儿子有这举动,只要不是瞎的都知道身边必定出了有心要弄幺蛾子的人,现看到女儿这副做态,不由得眉一竖,准备责道:“凰熙……” “母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嬷嬷又是旧人还有何信不过?”李凰熙立即转头看向母亲,一力担保,然后又转头看向一脸不安暗中戒备的何嬷嬷,“嬷嬷可知芫弟为何会这样?我与母妃都忧心得很。” 她就当给个机会这个嬷嬷说真话,机会只此一次,若日后她露出马脚来,她处置定不会手软。 何嬷嬷对这郡主是又感激又不以为然,倒是颇有些忌惮孙抚芳,袖口中的碎银子在微微发烫,是招出李云熙呢?还是趁机多捞点银子? 天人交战了一番后,她终有结论,一脸紧张地道:“王妃,郡主,老奴真的不知晓,其实……小世子只是因为这段时日王爷与王妃处理正事忙过了头,没多陪陪小世子,小世子才会闹别扭,老奴除了上个茅厕什么的之外,真是寸步都不离小世子的,这点老奴可以当天发誓,老奴是尽心尽力地伺候小世子。” 孙抚芳脸上仍有余怒,但却没打算再追究,“好了,本王妃也不是怀疑你的忠心,你也知道小世子非比寻常,伺候好他你也才能跟着好……” 李凰熙却是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个一脸看似忠心的何嬷嬷,与她的姜嬷嬷年纪差不多,但那双眼睛却是狡猾得多,这样一番话不就表明若有人教唆小世子,那也是趁着她去方便的时候,她一概不知,凭此就可以推脱过去,这嬷嬷真还是算盘打得叮当响,连这种漏子也要钻。 她没有加入母妃敲打何嬷嬷的举动里面,却是伸手逗着小人儿,“你看大姐可有为难你的乳娘?你还要对着大姐嘟嘴吗?”故意学着他拉长脸的表情。 李芫毕竟还是孩子,一看到李凰熙的动作,心虚了一会儿,用眼角偷偷瞄着,然后才又爬出母亲的怀里,“大姐真的不与我争吗?” 李凰熙看到他现在不使泼了,笑着将他拥进怀里,“你看大姐是要与你相争的样子?母妃不是让给你了吗?你看就连你的乳娘大姐也以礼相待呢。” 李芫歪着头看向何嬷嬷,对这乳娘他是少见一天都不行,“那你与我拉勾,以后不许与我抢母妃。”郑重地道。 李凰熙笑着伸出小手指与他胖胖的小手勾了一下,“这回你信了吧?” 李芫这时候重重地点点头。 李凰熙摸了摸他的头,这一世她不想让姐弟关系再那么生疏。 在何嬷嬷领着打磕睡的李芫到里间歇下时,孙抚芳才拉着女儿的手道:“我看这何嬷嬷可疑得很?你为何还给我眼色阻我审她?”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夜闯香闺 李凰熙暗中叹息一声,母亲到底受当年建京第一美女的名头影响甚深,出阁前众星拱月的生活让她缺少了一份当家主母应有的敏锐,她可以在父亲妾侍成群的情况下与之琴瑟和谐,虽严厉但少了份纡回,也少了份眼力。[.超多好看小说] 她笑着握住母亲的手,认真道:“母妃,我那是为了芫弟啊,他年纪小,自幼又由何嬷嬷照顾,他对我已有了很深的成见,我若这个时候怂恿你严审何嬷嬷,虽说能将那个背后搞鬼的人尽快找出来,但我怕……影响了日后与芫弟的感情。”她的表情至此有几分哀凄,毕竟是一门同胞的姐弟。 孙抚芳的脸色一滞,带着淡淡的哀愁,长叹一声,“这府里人多嘴杂,”表情变得恨恨的,“不用想我也知道是她们其中之一搞的鬼,你娘还不至于连这点眼界力也没有,只是凰熙,你也慢慢长大了,迟早要许婆家,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想要阻也阻不来,哪家不是这样过的?再说当年我与你父王成婚时,你皇祖母就赐下几个人,没许名份也是给了我面子,你父王虽对我不错,但也是那贪吃的猫,有新鲜的哪会不尝几口?” 这些话孙抚芳从来不会对人说出口,府里几个性格嚣张的妾侍还不是拿着太后亲赐的免死金牌惹事?只要不过份,她也就忍了,一来不想因此与丈夫疏离,二来那毕竟是她那位至高无上的婆母亲赐的,若真闹得过了,最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李凰熙有几分惊讶,她以为母亲只是性子软容易被人糊弄,原来母亲心中也如明镜似的,想深一层,还不是为了她与芫弟,再说她对父王那是真心的爱了。 “母妃……”她唤了一声,依到母亲的怀里。 孙抚芳轻抚女儿的秀发,从她出生到现在,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傻孩子,这事有母妃,你就别管了……” 李凰熙哪能真的不管?吸了吸鼻子,接过夏荷递上来的同帕子抹了抹泪水,坐正身子,朝夏荷道:“你去外头看着,别让人闯进来,还有一定要留意那个何嬷嬷,听到了没有?” 夏荷点点头,赶紧去门外守着。 对于这个背后使坏的人李凰熙心中有数,除了那少许几个人之外还能有谁?李云熙就是她怀疑的头号嫌疑份子,毕竟芫弟进来时能碰得上只有她,她沉着脸看到姜嬷嬷掀帘子进来。 这时方抬头道:“嬷嬷,可有查到什么?”在看到李芫吵闹之时,她就暗暗使眼色给姜嬷嬷让她出去找找可有何珠丝马迹? 孙抚芳皱眉,这时候才注意到姜嬷嬷离开过,女儿什么时候遣了这老奴出去的? 姜嬷嬷上前行礼,小声道:“回郡主的话,老奴出去暗中着人审问可有看到小世子进来前的情形,原本不抱多大希望,但皇天不负有心人,真有人看到,府里负责扫地的小宁远远地看到二郡主与小世子有过接触,不过可惜的是他离得太远了,没听到什么……” 李云熙? 这事怎么牵扯到她身上,孙抚芳立即摇头道:“别乱说,云熙这丫头心善,哪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她不过是与芫儿打个招呼,这再正常不过了,哪有在门口碰上也不问候几句的,这于理不合?不过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却借题发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挑唆府里主子起间隙?”愤怒地一拍身边的椅把。[.超多好看小说] 姜嬷嬷忙跪下,却没有认错,沉默地低着头。 李凰熙忙给母亲顺气,递过茶碗给她,道:“母妃,我的乳娘也没有说什么,不过是将查到的事情说出来而已,云熙是乖巧,不过有时候看人不能看表面,母妃,你说是吧?我也没说教唆芫弟的是云熙,母妃何必动怒?”看来凭嬷嬷几句话不足以让母妃发现李云熙是那包藏祸心的人。 孙抚芳没好气地看了女儿一眼,“她的年纪与你相差不多,而且不会添乱,母妃才会高看她一眼,想着我膝下的儿女也不多,给你做个伴倒也不坏,她的生母也是知礼守礼的人,素日里也不是个争宠的人。凰熙,你失踪那会儿,她为了给你祈福没少受罪,你身为长姐的也不应嫌弃她是庶出,我还想着将来给她寻个好婆家,也不枉她恭敬地唤我一声母亲。” 一提到李云熙给她祈福的事情,李凰熙就会恶心地想吐,忍下心中的不悦,笑道:“母妃,您不说我也知道,姜嬷嬷不过去查一下,我们听听就好,凡事都得讲证据,您说是吧?” 孙抚芳再度瞥了眼女儿,没吭声。 李凰熙之才朝姜嬷嬷使眼色,姜嬷嬷这时候才抬起头来嘴上认了几句错,绘声绘色地将那名奴仆看到李芫推李云熙及后来姐弟俩又和解的事情说出来,这时候才委屈地道:“老奴也是听到这里才有了疑心,只是不知个中缘由,不好妄自下定语,还请王妃宽恕。” 孙抚芳愣然了好一会儿,怔着说不出话来,怎么想她也不信李云熙别有用心。 李凰熙这时候才再度进言道:“母妃,是龙是蛇总有露出尾巴来的时候?我们好好地谋划谋划还怕找不出来?碍着芫弟,何嬷嬷是暂时动不了,但芫弟院子里别的下人我们暗中审问一番,总会了解到一点珠丝马迹……” 这样虽然纡回了一点,但也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她冷冷地一笑,倒要看看李云熙如何再藏? 孙抚芳的眉头依然在皱,但这回没有再驳斥女儿的话,对于李云熙她还是有几分信心的,自己没可能眼拙到好坏不分。 李凰熙要的就是孙抚芳这个态度,淡然一笑将心中的谋划说出。 屋外的雨水仍没有停歇的样子,李凰熙离开母亲的住处时,正想要去找梁晏时,却意外地看到他正与李云熙谈笑风生的坐在一处亭子里品茗,男才女貌的,带着雨气的风儿带来丝丝凉气。 她皱眉看着在亭子里的一对壁人,冷哼一声,没有过去,转身就走,这个便宜表叔怎么就是不能让人省心?好不容易对他有点信心,他倒好,没多久就让她这份信心动摇,与李云熙倒是相见欢,哼! 那道略带傲意的背影,梁晏却是一转头就看到,他的唇角微浮一抹笑容,那笑容里有着生气以及……宠溺的味道。 李云熙好奇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没看到回廊上有人,都怪她太投入到与他的谈话当中,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似乎说了些不应说的话,额头顿时冒冷汗,看来男色也误人,自己这回可要谨慎些才行。 半晌,回过神来的她看到梁晏不悦地看她,“表叔?” “我唤你数声,你都没应,若不想招呼我那就直言。”他“嚯”的一声起身离去。 “表叔,不是的……”她急忙追在身后。 入夜,李凰熙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的时候,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看她,遂猛然睁开眼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枕下的匕首朝那个胆敢闯进她香闺的人刺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 香闺来客 李凰熙的匕首刺得又快又猛,连月光都没有的夜晚漆黑一片,她凭的就是自己对危险的那份感知。[] 而对方却极快地闪过,她的俏脸一沉,这段时日她也没有闲着,每日都有花时间去强身健体,重要的是与梁晏学了几招阴险的招数好自保,在湖州尚且如此,若回到建京,那儿就真的是龙潭虎穴,时刻都不能让自己掉以轻心。 她的匕首朝对方的上方刺去,右手却是极快地一按袖中的袖箭,朝对方的下盘攻去,一切都在瞬间完成,这段时间她暗自里练了好久才能达到这样的速度,虽不甚满意但也能聊以安慰。 对方却是左右闪移,似乎对她的路数知之甚深,她微眯眼,一切都打在虚空中,对来人的身份心中已是有数,只见她在一击后,身子突然失去平衡,往下一滑,口中就要唤出声来,对方却能极快地一把扶住她的柳腰,她的嘴角在黑暗中一勾,一把精致的匕首已是对准那人的心脏,带着香气的身子往前一倾,在对方的耳边轻轻吹气道:“表叔,这很好玩吗?” 黑暗中那人的呼息一窒,然后她感觉到自己鬓边的秀发被人轻轻的撩到耳后,他的手一紧,然后带着几分玩笑的声音道:“既然知道是我,还下狠手?凰熙,你还真对得起我,这些都是我教你的,到头来你却全招呼到我身上,是不是对我有几分不公平?嗯?” 这些个话让李凰熙猛然想到从太守府回来后的第二个夜里,同样也是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人同样也是这样到来,而她自打重活一世后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浅眠已是一种常态。(.无弹窗广告) 那一夜,她正要反抗时他的手却捂住她的口,“是我,别反抗。” 让她不反抗就这样让他登堂入室,哪有这道理?她瞪着他,在他手一松后即道:“表叔这么晚到表侄女的房里就是为了当采花贼?” 别当她是傻子,那天从太守府里回来,她就感到身上某处有些异样,后来在沐浴时姜嬷嬷皱眉问她耳背之下怎么有红痕?她一愣,赶紧让夏荷去将铜镜拿来,一照之下,那痕迹看来可疑得很,毕竟她前世是有过婚姻的人,当时她就气得不行,不过仍死死地按住,轻描淡写地道:“许是太守府里面的蚊子咬的,我一时觉得痒,所以抓了几下就变成这样。”边说还边用手抓了几下毁灭证据。 姜嬷嬷这才没有再追究,此事才算遮掩了过去。 当时梁晏是怎样的表情她看不到,只是感觉到他的呼息一窒,声音有些发紧地道:“你瞎说什么?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我一点也不会相信你这个伪君子……唔……”她横眉怒对。 他却将她推靠到身后的床上,壮健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她一怔后狠命地推开他,张嘴想要喊的时候,一张薄薄的唇压在她的唇上,他的身体散发的热量以及呼吸的热气都喷在她的脸上,她反应不及地瞪大眼睛看着那黑暗中的人影,他是她表叔,怎能做这种事? 她举起手欲打他的脸,脸如火烧,浑身发抖,那是气的不是羞的,她的手却被他准确无误地抓住按在身旁,薄唇已是快速地离开,热热的呼息在她的脸上寸许之地,只听到他道:“我若是有心要轻薄你就会这样,凰熙,这才叫轻薄。” 其实这是睁眼说瞎话,可梁晏却用正经无比的声音说出,钳制她手的大手一松。 她愤怒地看着他,“梁晏,你这衣冠禽兽。”这回她真的使泼地猛打在他身上,另一只手却是使命地擦着嘴唇,他怎能如此?这让她情何以堪? 梁晏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凰熙,别闹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 “你能有什么事?伪君子兼采花贼。”她怒骂。 他却掏出一物递给她,“你不是对这个玩意儿感兴趣吗?凰熙,这是我让工匠重新打造的适合你用的,为了这个我这两天忙得不合眼,你倒好,一见面就这样的态度,那真的寒了我的心。” 她狐疑地接过,只是在黑夜中不能视物,只能摸,正摸着时,他却举起袖子,袖中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她这时候才看清手中的物体,就是那天他们掉崖时他戴在手腕的物体,现在体积小了许多,雕刻着花纹,看起来就像女孩子腕中的镯子,而且在镯子的内侧还有几个发射的暗扭,她的注意力被这全新的玩意儿吸引过去了,“这怎么用的?” 他却没与她计较,收回袖口的夜明珠,她正要抗议,他却弯腰一把抱起她,在她耳边私语道:“嘘,别出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窗口一开,在她还没做出回应之前,他就带着她跳出窗户,脚下一点然后就跳上屋顶,动作一气呵成,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风声从耳边吹过,外面的星子不是很亮,但足以让她看到他的表情,他身上的蓝色衣袍随着他的跳跃而摆动,她微微有些痴迷地看着他,竟没有反抗就任他带她到陌生的地方。 到了之后,她才发现这里居然是忠王府后面山林处的一块空旷地,他在放她下来的时候,在她耳边赞许道:“乖女孩。” 她的脸一红,随即两眼再度瞪向他,“梁晏,半夜三更地你带我到这儿来做甚?难道是要赏月赏风景吗?夜黑风高的晚上怕只有你梁公子才能赏到美景……” “你不是要学这个东西吗?”他举着那个似镯子的武器看着她,一副不怕她会跑掉的表情。 她的嘴唇一抿,心中却在暗暗的计算,他这样做先不论目的,至少能有一件防身的武器于她而言太重要了,他日回到建京也能多点自保的手段,这也是当日她对他那个能喷出钢丝的物体感兴趣的原因所在。 想明白之后,她笑道:“那表叔是不是现在就赐教?若不是,那就恕表侄女不奉陪了。”转身做势要走。 他笑着一把拉住她的手,没卖什么关子,将那个如镯子的物体戴到她手上,然后道:“其实这是个袖箭,以前我那个只装有钢丝,现在这个我用回它原有的功能,这里面藏有八枚喂了麻药的钢针,只要瞅准机会发射,一般人是抵挡不住的,你看。” 他握紧她的手腕站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却握紧她的腰让她的背挺直,摆正姿势,这回她没再怪他动手动脚,聚精会神地感觉到他一按那内侧的暗扭,然后齐刷刷地钢针电光火石地射出,镯子也开始转动,另外几枚也跟着射出,他将她的手换了个方向,那排钢针射向另一个方向。 她的眼睛瞪大,然后在钢针射完之后,赶紧跑过去,射在树上的钢针入木三分,地上的更是几乎没顶,以她一个没有内力的女子居然也能做到如此? “这里面装有弹簧……”他蹲在她身边给她解惑。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静静听完后,她转头看着他道,眼里有着迷惑同样也有着希冀,重活一世后她知道他人生的一点轨迹,以前不感兴趣,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开始尝试信任他,免不了要提及这个问题。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 道出秘密 此时的李凰熙却是将匕首往他的心脏处推进,没有亮光的夜里,只听到她轻笑道:“表叔,那天你说的话只怕是哄我的吧?还是你当我真有那么好骗?” 话语虽轻柔,但她的表情却猛的变得阴狠,梁晏却是脸带微笑地看着她,对于那把刺破他外衣直抵心脏的匕首视而不见,不期然地想到那晚她问他为何要帮她时,她脸带的希冀,就是这样一个表情让他的心瞬间变得柔软。 她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想到她的经历,他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即道:“凰熙,我与你有共同的敌人,不知道这个理由是不是能让你信任我?” “共同的敌人?” 她的柳眉一皱,微风拂过她的脸庞,一缕秀发随风轻舞,看得他的心也跟着飞扬,忍下为她抚平青丝的冲动,背着手道:“没错,是共同的敌人。” “你不是梁家的嫡三公子吗?我凭何要信你这胡谄之言?梁晏,别拿我当傻子玩耍,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终生。”她强硬道。 他也不恼,这丫头虽然有几分信他,但却想要掌握更多的信息,既然她想要,那他就给,没再看她那双探究的眼睛,抬头看着天空中那几颗来不及躲藏的星子,“凰熙,你可知我不是梁相爷的亲生子。”说此话时,他转头看着她,一脸的笑意,眼中却有着无人能了解的落寞。 她却是眼微张,有惊讶又有一抹了然,一张小脸表情丰富得很,她果然已将他遗忘在记忆深处了,那一夜的安慰只有他还记得,他伸手想要去抱她在怀中,但最后却是使劲的压抑住,站在原地看着她。 良久,她才绽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说得倒是挺好听的,梁晏,你这样说我就信了?你若不是梁家人,他们又岂肯这样栽培你?看看你在梁家的做派,哪像是个来路不明混淆血统之人?” “凰熙,你还要怀疑我对你的诚意吗?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若不是有心要与你站在同一阵线,我也不会阻王祖业玷污你的母亲,那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这么长久以来,我都对你释放我的善意,可你却好,一再地怀疑我,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他认真道,“梁家栽培我成材那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使梁博森那个老狐狸愿意让我挂上梁家嫡子的名头。” 他看到她沉默了,那一刻她不知道他的呼息停窒,这是最真的话,也是不曾轻易开口对人言的话,毕竟攸关他的生命。 他,还不想失去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生命,因为,他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未曾得到,为了这个,他已付出了世人不可想象的代价。 他似乎感受到那火浪的逼近,身体开始炎热起来,时辰未至,这只是心魔,他强力压制住,定定地看着她的俏颜不眨眼。 “哦?你并非是梁家的孩子,那你到底是谁?”她喝道。 他苦笑,“你可曾听说过白家?” 这回她却失声道:“你是白家的人?那个能预言天下事又传闻有惊世宝藏的白家的后代?” 白家,是大齐建国之前的大顺皇室,那个家族神秘莫测,迷信天地鬼神,嫡长帝女要入摘星阁为神女,终身伺奉神灵,不得婚配。传闻白家之所以一统天下也是靠着家族古老的预言术。 白家的历代帝王都致命于敛财,传闻白家绘有绝世藏宝图,将大量的财富收藏在秘地以供后代子孙稳固江山,不过最可笑的还是白家所建立的大顺却亡于他们最后一代的神女之手,以致最后财政亏空民不聊生,战乱而起,一统山河的大顺皇室最后走向了灭亡。 天下至今未曾一统,大齐不过身处南朝,在北方雄踞的却是大魏,两国互相敌视,却没有能力北伐或南伐,只能互相提防着对方取得一定的平衡。 “没错。”他毫不犹豫地道,这一刻,他不会退缩,走近她,无比认真道:“凰熙,梁博森有不臣之心,但太后却没有亡国之意,这就是他急切需要白家的预言术以及大量财富好暗中招兵买马颠覆大齐。” 这已是他能说出的最多的事实,他开始向她坦承,准备一步步地走近她的内心。 “所以你才会相信我能求得大雨?”她双手环臂地看着他嘲讽道。 “这有何难?我若连这本事也没有,梁博森早就将我杀了,个中缘由很复杂,你曾问过我为何有那古怪的火焚发作吗?那我今天就告诉你,这是梁博森控制我的手段之一,他将我当成奇货可居一方面搏取我的信任,另一方面却暗下阴手加以控制,哼,他的阴险又岂只这一两样?凰熙,我知道你也是心有丘壑之人,既然如此,何不彼此信任合作一番?” 一提到梁博森,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个老头总有一天他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就是这样一番开诚布公的交谈让彼此之间建立了微弱的信任,李凰熙对于他的存在渐渐接受,也接受他苦思改良过的几招适合她这样没有内力的人所用的招式,她的骨骼已经长成,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期。 因而,这夜晚的时光于他而言渐渐变得是一天内最期待的光阴,即使快乐过后就要面对那火焚之苦,他也甘之如饴。 只是此刻那微弱的信任却又一次面临考验,不由得让他苦笑出声,叹息道:“凰熙,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不谈别的,我可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不就是一个李云熙吗?她算得了什么,你又何必如此介意?” “呸,谁介意了?”她赶紧驳斥,俏脸却是禁不住飘着两抹红晕。 他坦承身世的举动解开了她心中悬挂多年的谜题,怪不得上一世他与梁家最后反目成仇,不过对于他的说辞她现在还是持保留意见,能确认的就是他对梁家的敌意不是假的,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 要不然她也不会接受他的教导,虽然过程中这人总喜欢动手动脚一番,她虽恼,心中的排斥开始减少,他至少不是她的劳什子表叔,两人之间八杆子打不着,她能做到的也仅只有如此,前世萧荇的背叛带给她的深刻教训至今未敢忘。 思及此,她将匕首再度往前,在黑暗中他的胸前已染上了血迹,“我与李云熙是不死不休存在的,我无论如何也要置她于死地,梁晏,本郡主最讨厌的就是墙头草,更何况那棵墙头草是你就更让我不放心的,你说是不是?” 她的眉毛一挑,逼迫他做出最后的选择,不然只要她放声大喊,外头的姜嬷嬷与夏荷闯进来,只要一扯衣衫大喊有登徒子,她不过是牺牲一点所谓的名节,他就难说了,此事上报朝廷,梁家都保不住他,隆禧太后也是要颜面的。 她的打算他全都看在眼里,在进来之时就看到今夜她不同往日那般让下人离开,而是安排她们在耳房值夜,这已经很明显了。 “凰熙啊凰熙,你何苦要如此?我就真的那么不值得你信任?”他在心底叹息,但这条路是他选的,遂也没有动怒,压低声音道:“凰熙,你可有想过求雨那回暗中挑唆人群加害于你的幕后指使是谁?” 李凰熙笑道:“那你查出是谁没有?” “这个没有实质的证据,不过据我观察李云熙却有莫大的嫌疑,要她露出狐狸尾巴并不难。”他摸着下巴笑道。 她看着他这个表情,笑得神密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李云熙再厉害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少女,她没能力去布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实施者,那个人就在李云熙的身后。” 当日看到人群的反应她就怀疑了,事后一回来姜嬷嬷那么一说她若还想不明白那就真的对不起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的恩赐,李云熙与辛姨娘狼狈为奸,利用她母妃的善良获得自由,最想做的就是置她于死地。 “原来你知道?那你还对我动刀子?”明白过来的梁晏笑容一收,有些恼怒地看着她,这丫头的心思越来越深,他渐渐有些猜不着她的心意。 李凰熙笑着收回匕首,看到他与李云熙相谈甚欢之时她就心生不悦,以为他今夜不会来,当确定是他再秘闯她香闺之后,她就顺势逼出一些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他的手揽紧她的腰,逼她抬头看他,低头在她面前吹气道:“凰熙,你知不知道你在惹火?” “很、抱、歉,我、从、来、不、知、道。”她挑眉一字一字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的匕首转了个方向,直逼梁晏的面庞。 梁晏反应快地一松开她的腰往后一闪躲了过去,不然他就要面临毁容的下场,这时万分的后悔自己何苦要冥思苦想想出这些近身防卫的招数来,现在苦的就是自己。 “凰熙,你有那么恨我吗?非得让我毁容不可?” “表叔,”她嘲弄地喊道,即使明知他并不是她的所谓表叔,“你那张脸留着就是祸害,小表侄女不过是成全你而已,还是不要祸害良家妇女为妙。” “真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嘀咕。 “你说什么?”她的柳眉一竖,将匕首横在身前,冷道:“这么晚你还来就是为了耍嘴皮子?” “那倒不,”他看着她轻松道,“那座荒山,现已探测完毕。” “哦?”她这回收回匕首,凑近他道:“真的有所发现?” “那是当然,一座金山,就算我会骗你,你不还让李茴与怀恩去帮你坐阵吗?凰熙,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他们?”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 宝山为谋 李凰熙记得前世之时,王祖业能从湖州调回京城任高官就是凭借发现了一座天然的金矿,并且将之献给朝廷并没有谋私,隆禧太后极为赞赏他大公无私的精神,这也就让他日后在京师权利越攀越高,最后更是成为了六部尚书之一。 所以与王祖业在打赌之时,她就提出了要这一座荒山,王祖业发现金矿还是在三年后,但现在她却令时间提前了。 天亮时分,李凰熙在熬过了火焚之苦后精神爽利的梁晏的带领下小心地踩在地道上,两眼打量着这个临时挖出来的通道,即使有灯光在前,但墙上仍有星星点点的金光在闪,并不耀眼,却能振奋人心。 突然,脚下一滑,她的身体失去平衡,险些惊叫出声,努力地稳住往前倾的身子。 梁晏一把抱住她倾向他的身子,一股处子的幽香飘入鼻端,他略微失神,感觉到她挣扎了一下,遂紧紧地环住她的柳腰,“凰熙,别逞强,这儿很暗,而且地面不平整,还是我扶着你比较好。” 李凰熙闻言,这回他倒是没说错,思忖了片刻后即停下挣扎,任由他揽着她的柳腰小心前行,他身上的热气传到她身上,男性的气息笼罩着她,她忽而之间感到一阵心安,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想到来时的马车上,他咬牙承受火焚之苦时,她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别提有多郁闷,如果诚如他所言,这一切都是拜梁博森所赐,那么他日,她一定要那个老头百倍偿还。 她的脸上突浮戾气,粉拳握得极紧。 他微微一侧目,担心问:“怎么了?” “啊?没什么。”她有些窘地道,自己怎么为他打抱不平了?真真怪事,咬了咬唇,想不通,最后归咎于一切都是梁家的错。 越往下路越陡,至此,李凰熙已经被梁晏打横抱在怀里,她的双手揽紧他的脖子,两人贴得很紧,她虽不愿,但这样确实速度快了很多,这一趟出行极秘密,虽吩咐了姜嬷嬷不要闯进她的闺房,但也不能拖得太久才回去。(.无弹窗广告) 渐渐的,她的目光全被那越来越强的金光夺去,墙上的金色矿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块,并且温度渐渐升高,她的眼睛一眯,心中却开始思忖起来。 她到达时,正好看到怀恩捏着金矿原石研究着,这个光头和尚的学识颇为丰富,所以她才没让怀恩回清凉寺,留下来帮她挖矿以确定这座山是否有极高的黄金出产。 “怎么样?”她立即跳下梁晏的怀抱,两手下意识地一推,立即跑到怀恩的身边蹲下来专注地看着。 被她彻底忽视的梁晏感到一阵失落,双手仍维持抱她的姿势,颇有些埋怨地看着那个过河拆桥的小女人,表情像极了闺中怨妇。 阿三看得想笑又不敢笑,轻咳一声,“三公子。” 梁晏很快就恢复自然,将手背在身后,斜睨着这个被他转送给李凰熙的爱将,“如何?” 阿三不敢有所隐瞒,拱手小声禀报。 另一边的怀恩却没看向李凰熙,而是专注在自己研究的物体上,“凰熙,真被你一语言中,这儿的金矿纯度极高,只要稍加提炼就能得到极纯的金子……” 李凰熙在一旁听着,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伸手接过怀恩递过来的原矿看着,良久,问道:“怀恩,这儿能出产多少金子?” 怀恩站起来环顾了一周后,皱眉道:“凰熙,这儿只是表面地层,越往下金矿会越巨大,”顿了顿,两眼直视眼前的少女,“我保守估计这儿起码有一吨左右的金矿,这还没包括靠近地底岩浆地带的,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宝山。” “真有那么多?”走过来的梁晏道。 怀恩淡然地看了眼梁晏,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只看着金矿原石的李凰熙,若有所思后点了点头。 为了避嫌,梁晏只出动劳力,至于金矿的判断就只能交给怀恩,这是李凰熙与他合作的条件之一。一座金山而已,梁晏并不会看在眼里,只要佳人高兴,他有何不可?在他的眼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多。 “对了,我大哥呢?”李凰熙四处睃巡也没有看到李茴的身影,遂声音有些发紧地道。 怀恩按住她的肩膀,“别着急,他只是亲自带人下到矿底去,以他的功夫应不会有生命危险。”瞟了眼阿三等黑衣卫,李茴并不信任,所以一切都是尽可能亲力亲为,在发现了大量金矿后,他更是变得谨慎起来。 即使怀恩这样说,李凰熙还是担心地看了眼黑漆漆的洞口。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座宝山?”梁晏不太喜欢看到她为了别的男人伤神,开口转移话题。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一个金矿要瞒住人是不可能的,即使再小心也是亦然,须知,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李凰熙要守住这个金矿为己用是不可能的,兴许会引来杀身之祸。 怀恩也深以为然,他正打算问,没想到却被梁晏抢了个先。“凰熙,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李凰熙将那块原石抛开,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扶着墙在这个地方踱起步来,打量了半晌之后,方才回头看向那两个等着她答案的男子。 “表叔,你有多少人力可用?”她首先看向梁晏。 梁晏皱眉道:“王祖业是这儿的地头蛇,我若有大举动他必定会知晓,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暗自安排人手,千把人是极限了。” 她点点头,然后又看向光头和尚怀恩,“怀恩,我记得清凉寺后面有一个隐秘之地,那儿人迹罕至,可否给我一用?” 怀恩转了转手腕中的佛珠,“凰熙还要与我客气吗?清凉寺虽然出家人不少,不过我在那儿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住持也会让我三分,我让他下令不许人接近即可。” 她听后,甜甜一笑,“好。” 这一笑又让某人郁闷了,论相貌,他又不输给光头和尚,论能力,他比光头和尚强好不好?再说他已经一再地剖心给她看,这丫头还要厚此薄彼,真是不公平,对他就是点点头,但对光头和尚却能甜甜一笑。 男人这时候的心态失衡了,手在背后攥得死紧。 李凰熙这会儿却敏锐地发现了梁晏正不悦地看着她,这人颇有几分阴阳怪气,遂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表叔是要能者多劳嘛。” 这话又让他的眼睛一亮,就差摇尾巴叫上几声,顿时脸上美滋滋的。 李凰熙这会儿发现梁晏这个人甚是有趣,不禁噗哧一笑。 正在此时,漆黑的洞口里面却有躁动的声音传出来,李凰熙立即提裙跑过去,却看到变成黑人的李茴带着人从里面出来,脸上有着止不住的兴奋,大喊道:“怀恩,你可知底下更为壮观……咦……凰熙,你怎么来了?”最后立即朝妹妹跑去。 李凰熙掏出帕子心疼地帮他擦去脸上的黑迹,这个时候的他哪还像忠王府的小王爷,为了她,他放下地位前来此处,怎不能让她感动?“大哥,辛苦你了。” “凰熙,你说这样的话哥要不高兴了,再说这儿的金子可真多,我们这回可是要发大财了。”李茴不想弄脏她的手,将那金灿灿的原石扔到地上,一把抽出妹妹手中的帕子自己抹脸,“父王母妃可有起疑?” 她摇了摇头,“他们都相信你被怀恩借去有事要办的话,你也知道的,他们不会多问。”最后她苦笑了一下,大哥的存在感一直不强。 李茴却没有失落的表情,这个世上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妹妹了,无人能及无人能比,但在看到梁晏与怀恩一道走过来时,脸色就是一沉,不过念在这次梁晏帮的忙颇大,遂也没有开口挑衅。 “三公子,地底下太壮观了……”跟在后面出来的人朝自家主子喜色于颜地道,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凰熙,你还没说出打算?”梁晏听了个大概后,一挥手止住手下的人说话。 这话一出,全部人都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那惟一的女性,这个金矿还是她的,所以她这个正主才有权处理,而梁晏不过是个帮工而已。 李凰熙拿着一块颇小的金灿灿的原石,“表叔,能不能在半月之内运出大量这样的原矿安置在清凉寺的后面荒地上,一切都要隐秘,但在我们搬出一定数量后,”此时她阴阴一笑,扔下那块原石,“我需要表叔你引王祖业的注意力放到这儿来,要一步一步地让他上钩,然后再让他动心继而寻找一切机会重新夺回这座荒山……” “凰熙,你这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李茴摇头道,还要将这一切都扬开给王祖业知道?妹妹是不是烧坏脑袋了? 梁晏却是反应极快地眼睛一亮,“凰熙这主意不错,只是仅用半月能运出的不多,你确定只要这么多?” 怀恩念了声“阿弥陀佛”,一切万物都是虚空,这不过是俗物矣,于他却没有甚么意义。 李凰熙却是举手示意大哥稍安勿躁,目光深冷,如毒蝎在看着猎物,“我要王祖业失去一切以及他的一条狗命,这就是他冒犯本郡主的下场。” 这森冷的话语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冷颤。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 暗流汹涌 姜嬷嬷的作息一向很准时,今日也是如此,梳洗之后即带着夏荷在外面守着,“昨儿郡主虽吩咐了不许人进去打扰,但现在都这会儿了怎么还没有声响?”不禁引颈张望,正在思虑是不是要进去瞅瞅? 夏荷也张望了片刻,看到姜嬷嬷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劝道:“嬷嬷莫急……” “嬷嬷,我做了些郡主爱吃的糕点,特意送来给郡主尝尝,咦?郡主呢?”夏香提着一个食盒迈步进来,左右张望没看到李凰熙,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有着惊讶怀疑。 姜嬷嬷冷冷地看了眼夏香,“郡主还没起身呢,你大声嚷嚷也不怕惊扰了郡主?” 夏香忙捂嘴,小声道:“是我错了,嬷嬷莫恼,只是一般这时候郡主都会起了,很少……” “你知道什么?现在你侍候的是五郡主,大郡主的生活起息哪到你多事?”夏荷不屑道,看她这样子已经是不会被郡主再召回来了。 夏香嘴一掀,想要回几句,但碍于姜嬷嬷,遂将食盒放下,“夏荷说得是,嬷嬷,我先回去了,怕五郡主待会儿找,还请嬷嬷为我在郡主面前美言几句。”掏出几个铜板塞到姜嬷嬷的手中。 姜嬷嬷板着脸不收。 “嬷嬷可是嫌少?我只是奴婢,能存下这几个铜板也不容易……”夏香道。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一套,夏香,郡主要调你回来自然会调,不用你在这儿耍心计。”姜嬷嬷面冷话更冷。 夏香见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更觉没脸,朝姜嬷嬷惟嚅地应了几句后即退了出去,一出去,即双眼含恨回头看了眼这院子,呸了一声,然后看到洒扫庭院的侍女侧目,塞了个铜板,那奴仆也识趣地收进怀中,方才放心扬长而去。 一路上都无人行走,她机灵地一闪进了个院子,左右瞧了几眼无人后,这才踏进左手边的厢房内,看到李云熙与辛姨娘二人正在用早膳,她赶紧上前福了福。 李云熙放下筷子,“一大早地就过来有何事?大郡主可有什么举动?” “回郡主的话,奴婢到了大郡主的院子里面,今儿个都这个时辰了,大郡主还没起身,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除非……她病了。”夏香疑道。 “病了?”辛姨娘顿时就来兴致了,一双弯弯的秀眉一挑,阴阳怪气地一笑,朱红色的嘴狠狠地咬下一口绿豆糕。 “奴婢觉得像。”夏香道,“不过那姜嬷嬷与夏荷的嘴很紧,奴婢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话。” “不,这就十分有用。”辛姨娘嚼完一块绿豆糕,接过冬青递上的巾帕抹了抹嘴,整了整身上的布衣,“看来我们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嗯。”李云熙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夏香,“我那大姐可有开口调你回去伺候?” 夏香摇了摇头,一想到自己无辜招贬,郡主连个明白话也不说,心中的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五郡主李安熙因她是李凰熙所赐,待她还不错,可她要的是前程,跟着一个连生母都没有的郡主哪有出头天?谋求回去又不得法,遂当李云熙这个仅次于李凰熙的郡主找上门时,她连犹豫也没有就站在她那一方,她李凰熙不仁也别怪她不义。 这世道都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也怨不得谁? 半晌后,李云熙皱眉道:“我来想个法子让你得以顺利回去才行。”看到夏香的眼睛一亮,“夏香,你好好地为本郡主办事,他日我绝不会亏待你。” 夏香忙跪下,抬头媚笑道:“奴婢知道郡主最是仁义,哪是大郡主可比的?” 李云熙爱听这话,微微一笑亲切地伸手扶起这个还有利用价值的侍女,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个许诺的话,听得夏香飘飘乎,离开时脚步都是飘浮的。 等她一走,李云熙即收起笑容,回头看向生母,“娘,有她给我们当垫背,无论什么事都能推得一干二净。这个夏香还真的自以为聪明,实在有够蠢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不屑加嘲笑地道。 辛姨娘得意地一笑,不过仍谨慎地告诫女儿,“大事还未成,别高兴得太早。” “娘放心,女儿晓得,待会儿女儿就去怂恿王妃去探望我那好大姐。” 辛姨娘这才满意地轻拍女儿的手。 孙抚芳在李云熙刻意地挑拨下,真以为自己女儿身体不适,带上李云熙就往女儿的院子而去,果然一进院子安静得很,姜嬷嬷与夏荷在廊下守着,上前脸色一板,严肃道:“郡主怎么这时候仍未起床?” 姜嬷嬷等人不敢怠慢,忙一五一十地道出李凰熙吩咐的话。 “糊涂,若郡主生病了呢?你们两个卑下的奴婢可担待得起?真真是办事不利,还不打开门?”孙抚芳怒喝,对姜嬷嬷极其的失望,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严厉。 姜嬷嬷感到芒刺在背,心中也“咯噔”一下,郡主不会真的出事了吧?脸上顿时就急了,但又顾虑着李凰熙的吩咐,咬着唇左右为难地站着。 李云熙柳眉一竖,“还不推开门让母亲进去?大姐若晕倒在屋里,你们俩都得杖毙,侍主不力留来有何用?” 姜嬷嬷暗中不悦地看了李云熙一眼,这个郡主从来都是给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嘴上道:“王妃,郡主吩咐过……” “啪”的一声,孙抚芳扬手亲自甩了姜嬷嬷一巴掌,“混账东西,许嬷嬷,开门,本王妃要进去看女儿。” 姜嬷嬷的脸上一阵火辣,大气都不敢喘,孙抚芳这样动手打她还属首次。 许嬷嬷暗中叹息地看了眼姜嬷嬷,看她还要再说话,忙摇了摇头,这老姐妹怎么就不知道忍一忍,两手一推,门打开了。 孙抚芳带着李云熙进去,屋子里头的大床上仍挂着帐幔,焚香已经烧成灰了,窗子紧闭,看起来幽暗得很。 “凰熙?”孙抚芳在李云熙的搀扶下赶紧掀帐幔,看到里头的女儿仍在熟睡,脸上红扑扑的,伸手一抚除了有些汗热之外并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床沿摇了摇女儿,“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嗯”,李凰熙轻吟了一声,眼睫毛扇了扇,这才慢慢睁开眼,“嬷嬷,什么时辰了?” 孙抚芳笑着轻捏女儿的鼻子,“还问什么时辰?还不快起来,今儿个是太后定下要下地的日子,全家人都起来了,就你还赖在床上。” “母妃?”李凰熙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忙睁大眼睛唤了一声,“您怎么来了?” “母亲那是担心你。”李云熙指示夏荷端水拿巾帕在一旁候着,一副好妹妹的样子。 “都这么迟了?”李凰熙下床,不经意地扫了眼李云熙,随即亲热地接过她递过来的巾帕抹了抹脸,又接过青盐洗了洗牙,“都怪我,昨儿吩咐了姜嬷嬷不要唤我,今儿个却睡迟了……”自责的话一串串,眼角扫到地上黑黑的鞋子,脚自然一踢将其踢到床下掩人耳目。 从那座金山拼命赶路,才赶到这个时辰回来,前头的吵闹她在梁晏推窗让她进来时都听到了,只是没想到母亲会掌掴姜嬷嬷,这时看了眼姜嬷嬷还带着指印的脸,一阵心疼又内疚。 外头墙下的梁晏听了会儿里面的对话,知道已经遮过去了,这才放下心来脚尖轻点离去。 李凰熙在母亲与李云熙的帮助下打理好一切,坐到膳桌旁用膳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在看到上菜的姜嬷嬷脸上的掌印时,假意惊讶地出声,“嬷嬷,你的脸?” 姜嬷嬷忙用手捂住脸,委屈地看了眼孙抚芳。 孙抚芳仍带怒气地道:“这是我打的,她侍主不力,没遣走已算她大幸。” 李凰熙趁机道:“母妃,这事不怪姜嬷嬷,是我吩咐的……” “大姐这样就不对了,虽说底下人听主子吩咐那是自然的,只不过万一只懂愚忠那也是枉然。这姜嬷嬷在妹妹的眼里确实该打,如若大姐病倒在房里,她还不知晓,这样的奴仆要来何用?何不贬了去为好。”李云熙状似为李凰熙打抱不平地道。 “二妹说得倒也是,只是……她是我乳娘,真贬了去我也不习惯,往后再慢慢调教,就会好了。”李凰熙道。 “话可不能这样说,母亲,我实在为大姐担心,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侍候如何成事?女儿身边的冬青不错,不如就让她来侍候大姐,我也好放心。”李云熙自荐道。 李凰熙低头喝粥的手就是一顿,凤眸微微一眯,嘴角向上一提,一抹嘲讽的笑容浮起,李云熙终于有所行动了,不枉她等了这些日子,忙抬头看向李云熙,亲热地握着她的手道:“云熙,这万万使不得,冬青自幼服侍你,你离了她也是不行,哪能调来侍候我?你的一片赤诚之心大姐都明了,这话休要再提,母妃,你说是不是?” 孙抚芳看了眼李云熙,眉尖轻拢,“凰熙这顾虑是对的,云熙你身边也不能没人侍候,凰熙这儿我看看能不能从别的院子里再调个人手过来……” 李云熙忙道:“母亲,大姐,你们这不是在寒碜我吗?这是我对大姐的一片诚心,大姐莫不是看不上冬青?若是,妹妹没话可说,就当妹妹……多事了……”在一旁抽帕子抹了抹眼睛里的泪花,一副伤心得很的样子。 孙抚芳抓住她的手轻拍,“傻孩子,哭什么?这会儿谁说你多事了?我与你大姐都不是这个意思,你倒好,自个儿先疑上了。”看了眼女儿,又道:“将冬青给了凰熙这是万万不行,你虽不是我生的,我素日里也疼你,对了,我记得以前凰熙的院子里面还有个奴婢的,那丫头倒是麻利得很,我每每来都看到她奉茶,今儿个怎么没在?”两眼一睃巡,眼中似有不解又似恼怒。 姜嬷嬷正要答,李凰熙暗中摆手,轻拍了李云熙的肩膀几下以示安慰,笑着道:“母妃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安熙抱恙,我调了她去侍候,因是小事遂也没向母妃禀报,后来事情颇多又忘了调她回来,也好,云熙,你也莫伤心了,大姐这儿真的不缺人手,姜嬷嬷,去将夏香找来。” ------题外话------ 感谢969351438打赏的100潇湘币!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 了如指掌 夏香在得到李凰熙的命令时,手中刚打好的络子都掉到了地上,两手掩着嘴,半个多时辰前李云熙才说过会想法子给她制造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兑现了,心中对于李云熙那是感激得不得了,“姜嬷嬷稍候,我收拾一下即去。(.无弹窗广告)”不敢表现得过于惊喜。 姜嬷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李安熙一挑帘子出来,“大姐唤你去,你就赶紧去吧,正好,我也没事,与你一道过去,让你在我这儿委屈了些许时日,我都过意不去了,大姐那儿也少了个人用。” 夏香忙假意摆手说了些违心的话,这儿堪比冷宫,除了那个小红死心塌地之外哪个想待? 屋子里的几个主子都面和心不和地亲热说着话,李安熙进来时看到孙抚芳也在,吃惊之余赶紧上前福了福,“女儿见过母亲。” 孙抚芳这时候才转头看向李安熙,对于这个不足十岁的女孩她本能地厌恶,一看到她就会想到她的生母,她的贴身侍女,趁她不注意勾引了李盛基上床,居然一举怀上了身孕,好在最后生产时血崩死了,但就是这样她也没多待见李安熙,轻嗯了一声,淡道:“起来吧,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这会儿可好了?” “好多了,多谢母亲关心。”李安熙受宠若惊地道,局促地站在原地,有些嫉妒地瞟了一眼李云熙。 李凰熙笑着伸手拉李安熙坐到她身边,这时候才记起这个妹妹面对母妃时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温和地过问几句关于她身子的话,李安熙微微着一一回答,还是在大姐身边最安心。 “既然你病都好了,就该将夏香送回来给大姐,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没得别人笑话你这个忠王府的郡主不懂道理。”李云熙见不得李凰熙善待李安熙,夹枪带棒地说了一句。 李安熙想回嘴一句,但看到孙抚芳冷淡的眼神瞥着她,一咬嘴唇低下头,小手握成拳,蚊子声道:“是我不好,不该留夏香这么些日子……” 李凰熙在桌下的手握上那小小的拳头,看到庶妹抬头眼中含泪感激地看着她,不期然想到前世最后见到她的情形,心下生怜,笑着看向李云熙,“云熙,好了,你也莫要责备安熙,她提过的,只是我看她那儿人少,才让夏香多待了些日子。”目光一转,落在了屈膝蹲在八仙桌前的夏香,这样看来她倒像是个安份守己的人,“夏香,你这些日子侍候安熙没功劳也有苦劳,本郡主少不得要赏赐你一番,姜嬷嬷,拿一吊钱赏给夏香吧,虽不多也是我的心意。” 夏香没想到李凰熙会赏赐她,惊讶地抬头看她,这会儿笑得温和的郡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她原本偏向李云熙的心似乎有所动摇,正出神间,看到姜嬷嬷站在她身前,忙推却道:“郡主,奴婢没甚功劳,不敢要郡主的赏。” “哦?莫非你记恨本郡主让你去侍候安熙?”李凰熙道。 孙抚芳一听,喝茶的动作就是一顿。 李云熙也侧目,暗中给夏香使眼色,若让孙抚芳对她起疑那就将前功尽弃,这个夏香本就贪财,这会儿扮什么清高? 夏香惊出一身汗来,刚好站在风口处,身子凉飕飕的,赶紧低头道:“奴婢不敢,郡主明查,奴婢是忠王府的人,自然要听候调遣……” 李凰熙意味不明地笑道:“没有就好,这赏赐你就收下吧,我看安熙这些日子似乎又长高了些,看来你还是办事得力的,本郡主是欣赏你才会赏你。”她的眼睛微微一眯,隐隐的威压现出。 夏香大气都不敢喘地接过了姜嬷嬷手中的那吊铜钱,忙谢恩,将钱揣进袖口,这已抵得过她一个月的工钱了,站起来细心地侍候主子们喝茶。[.超多好看小说] 孙抚芳看了好一会儿夏香的动作,那手脚麻利得很,这才道:“往后要尽心侍候郡主,莫要学那些个不中用的奴仆,若侍候得好,本王妃还会有赏。” 夏香这时候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神情,笑着应声,“王妃放心,奴婢必定尽心尽意地侍候郡主,不敢有一丝怠慢。” 而姜嬷嬷被称为那个不中用的奴仆,眼里的委屈不是一点半点,绷着张徐娘半老的脸站在原地。 李云熙笑道:“看着这夏香的动作比我那冬青强多了,我都快无地自容了,居然还想着将冬青给大姐,原来是班门弄斧了,大姐也忒偏心了,尽疼爱安熙,连好的都不忘了她,云熙可要吃醋了。”嘴一扁装作不高兴状。 孙抚芳大笑。 李凰熙笑着斜睨她一眼,举起筷子给她夹了块糕点,“就你话多,赶紧吃糕点,别又说我疼安熙不疼你的话,这不是在寒碜我吗?你这张嘴,该打,尽诽谤我。”半是玩笑半是恼怒地道。 李安熙的眼睛不屑地看着李云熙,装模做样,也就只能迷惑得了母亲。 李云熙做作地叫屈了一番,然后被李凰熙塞了一口糕点,心下不悦但又不好发作,故意用力地嚼了嚼,“好好好,我这就闭嘴,大姐满意了吧?” “你这嘴一停,我看天下就太平了。”李凰熙笑道。 状似和谐的情景让进来的李盛基颇为高兴,本来今天要按旨意下地他发了一早上的脾气,现在看到一家和睦,脸上和颜悦色多了,闲话了几句,就有人来催,这时候一家子才各自散了去做准备。 待一干人等走了后,李安熙才抓住李凰熙的手,小手道:“大姐,别怪妹妹多事,我总觉得二姐这人阴森得很,大姐……小心,她处处讨好母亲必有所图……” 李凰熙的心中一阵感动,这个妹妹对她倒是颇有几分真心,反手握紧她的手,“安熙,大姐晓得,只是这话不要说出来给别人听见,免得打草惊蛇,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安熙的眼睛里瞳孔大张,原来大姐对李云熙也是颇为警惕的,松了口气,“原来大姐什么都知晓,倒是妹妹多嘴了。” “傻丫头,自责什么,只要你记住大姐的话即可,将来有用到你的时候,我们姐妹又不是外人。”李凰熙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神情颇为亲密。 李安熙的心中一暖,这么说来大姐是将她当成自己人了,也是,若不是这样上回也不会帮她遮掩,眼圈一红窝在李凰熙的怀中,“大姐有何吩咐,妹妹都会尽心尽力办好。” 姐妹俩喁喁私语了一会儿方才分开,李安熙离开时看了眼恭敬的夏香,说了一会儿体己话,话语亲切,眼神冰冷,只是处于兴奋中的夏香却无从发觉。 在屋子里套上粗布衣时,李凰熙愧疚地看了眼姜嬷嬷,“嬷嬷,这次委屈你了,他日我一定会给嬷嬷讨回公道,这事不怪母妃……” “奴婢哪敢怪王妃?只是恼恨二郡主,若不是她,王妃哪会有这么一茬?”姜嬷嬷叹道,不敢说孙抚芳心善好欺的话,再不济也是李凰熙的亲娘,睃巡了一下没见到夏香,遂小声道:“郡主,夏香这段日子颇不安份,依老奴看早早打发了好,不然她准要生事,老奴怕……” 李凰熙举手示意姜嬷嬷住口,将秀发扎好,“机会我也给她了,若她懂得收敛,我自然会给她一个好前程,若她不懂,那也别怪我心狠。”对于夏香,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贬她去安熙那儿,她就存了冷待她观察一番的心思,只是她还是耐不住寂寞,赏她铜钱她也再度给了她机会,就看她能不能领会把握得住?若她能及时回头,念在主仆一场,她也断不会让她有个凄凉的下场,一切,均在她一念之间。 姜嬷嬷看着李凰熙冷静自持的脸以及冰冷的话语,手中的动作就是一顿,她的郡主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孩子,心中欣慰之余难免有些失落,情绪不禁低沉下来,她,老了。 李凰熙一回头看到乳娘的落寞的表情,似猜中她的心事,握住她布满老茧的手,“嬷嬷,无论何时,你都会是我最信任的人,凰熙离不开嬷嬷。” 姜嬷嬷的心中充满了温情,眼眶含泪地看着她从小奶到大的人儿,一转眼就那么大了,“老奴当不起,不过为了郡主,老奴万死不辞。” 李凰熙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分,拍了拍姜嬷嬷的手,“让人看好夏香的一举一动,还和以前一样,她做什么都不要阻止,切莫让她起疑心。” 姜嬷嬷会意地点点头,这个夏香自以为所做的事天衣无缝,其实郡主早就对她的举动了如指掌,现在这情形倒也好,敌明我暗,也不怕夏香弄出什么幺蛾子。 李云熙一回到院子里,辛姨娘就赶紧迎上去,“怎么样?” 她自得地一笑,“我亲自出马焉能不成?现在夏香已经成功地回到了我那好大姐的身边。” “那就好。”辛姨娘道,表情狠辣地道:“我早已备好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云熙喝了一口茶水,冷哼一声,不动手尚可,一动手自然要惊天动地,不然哪能对得起忠王府大郡主的名头? 在前往田地的马车里,孙抚芳拉着女儿的手,叹息一声,“凰熙,为娘有眼无珠啊,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文文要入V啦 追文的很多亲们可能不想看到这个公告,不过某梦还是很抱歉很郑重地说,《重生之帝女谋略》在今天上架。[.超多好看小说] 后台收到编辑的通知,某梦感到很惊讶,这篇文自开文以来一直走得跌跌撞撞,也是多得读者们的支持才能走到今天,某梦很感谢大家的支持,你们一直是我写文的动力。 在潇湘写文已经已经有蛮长的一段日子了,某梦可以摸着良心来说,我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来写,希望呈给读者的是自己最大的诚意。我的文一向慢热,我没有办法让它更早地热起来,我能说能保证的是入v后,某梦会努力地更新,让故事越来越精彩。 公众章节某梦也在很努力地铺陈故事,上架后故事会进一步展开,文文也会进入精彩纷呈的阶段,相信某梦能驾驭好这个故事愿意陪我一直走下去的亲们,某梦热情地拥抱你们每一个人,你们带给我的温暖与春天我会永远铭记。 我也知道有一部分的亲们会选择离去,那本来就不高的收藏也会猛地往下掉,某梦也不会埋怨大家,这是自由双向选择的结果,是某梦仍未有足够的功力留下你们,最后握一握手,祝大家一路好走,他日江湖有缘再见,也希望他日你们能为我而留下。 鞠躬感谢继续留下来支持我的亲们! 这样一段话也是出自我的肺腑之言,某梦可以在此保证,无论如何也会为了大家会将文文坚持到最后,二零一三年的开始,某梦自此开始许愿。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章 戏耍打击 李凰熙反握住母亲的手,笑道:“她不过是利用母妃的心善而已,母妃又何必自责?有些人不懂得珍惜母妃给的机会,那是她的不是,怨不得人。舒豦穬剧”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孙抚芳感慨地给女儿掠了掠鬓边的一缕秀发,眼神突然变狠道:“凰熙,母妃定当饶她不得。” 李凰熙依到母亲的怀里,这个怀抱的温暖是什么也比不过的,母妃始终最爱的是她和芫弟,有些人不明了那她就让她彻底地明白,何谓鱼目与珍珠? 忠王带着一家大小在田地里劳作的情景,这在当地已经不是景观了,周围的人都已经习惯了,所以看到这样的情景谁也不会再有心思多瞄一眼。 蓝耀宗在隆禧太后指定监督的太监带领下过来看到一身布衣的忠王正挥汗如雨地在地里挥着锄头的样子时,还是有几分惊讶的,没想到这个长相斯文的王爷还有这一面?还有他身旁的忠王妃也荆钗布衣地领着一群心不甘情不愿的妾侍整理着杂草,看起来我见犹怜,上前寒暄了一番。 他的目光在人群一番睃巡,自然落在了一旁不远处正指挥着人不知道做什么的李凰熙的身上,同样的布衣,她穿来倒也俏丽,小脸上微红沁出些许汗水,看起来比往日生动活泼得多。 “是这儿吗?只要套上了就能让它运转……”李凰熙清脆的嗓音听来颇为悦耳。 那粗鄙的工匠应是,手上却是不停地做着木工活,一张方脸没甚表情,看起来比身为郡主的李凰熙还要大牌,蓝耀宗背着手踱过去,两眼冷冷地落在那不懂谦卑的工匠身上,不过让他吃惊的却是李凰熙的脸上丝毫没有怒意,手将散乱的秀发拨到耳后,专注在手中的物体上。 “这样不懂规矩的人留来何用?郡主就算在此劳作那也还是皇家郡主,封号摆在这儿,藐视皇家罪加一等。”他皱眉冷道。 李凰熙闻言一转头差点撞到蓝耀宗,在他赶紧一扶下才站稳,似有些吃惊地一捂胸口,站起来笑着看向蓝耀宗,“蓝御史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倒是吓着本郡主了。” 蓝耀宗在那一扶下闻到一股幽香味儿,还没待他闻清,李凰熙已是退到了一旁,他略感有些失落地松开手,随即看到她仍带稚气的侧脸,暗笑自己都这把年纪了什么女人没见过,为了一个未长开的小女孩失神说出去还让人笑话,随即将这股思绪抛之脑后。 那粗鄙的工匠斜睨了一眼蓝耀宗,哼都没哼,继续干活,他可是被李凰熙打动才来这儿的,哪轮到这个突然窜出来的什么御史在那儿吠? “蓝御史为本郡主打抱不平,本郡主是十分感激的,不过这位工匠高手却是父王请回来的,怠慢不得,我身为父王的女儿哪敢拿乔?这儿毕竟有些个脏乱,蓝御史不若到监察大人到那儿歇息下喝口茶水。”李凰熙悄声道,眉眼含笑,竟是半分恼意也没有,似还怕了那工匠动怒似的。 不远处坐在伞下的监察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骂咱家?”两眼圆瞪,他可是太后派来湖州的内侍,谁敢对他不敬?就连忠王也得对他恭恭敬敬,不然他一个心情不好给太后的秘折上说上几句难听的话,忠王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群小内侍你看我,我看你,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声。 监察吐了口痰,然后指示手下给扇风不许停,近秋了这天气还是有些个炎热,两眼看了下忠王一家子,这龙生九子,真个子子不同,太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将忠王贬到这儿也好几年了,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京?叹息一声,连累他也得在这儿待着。 “忠王爷与郡主待得,本官自然也待得,无妨。”蓝耀宗难免好奇地又打量了那个手脚麻利做着木工活的老头,目光随即回到又低下头为那工匠打下手的李凰熙身上,留神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她要做什么玩意儿?好奇问:“这是什么?” 李凰熙随意道:“这是水车。” “水车?这个有何新奇之处?依本官视察所见的用处都不大。”蓝耀宗上前蹙眉观察,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上面。 李凰熙朝父亲的方向看了一眼,李盛基即会意地扔下锄头走了过来,这时候她才自然地回头看了眼始终将目光放在水车上的蓝耀宗,“我知之甚少,只知道这次干旱,父王日夜忧心不能为皇祖母分忧,看遍农书,又到处搜罗怪谈,这不倒是有些收获,知道有个叫胡五子的人会做这新奇的水车,说是这样能更好地利用水源灌溉农田,父王一听哪还坐得住?亲自登门求性格古怪的胡五子来做这水车,好有利一方百姓,现正在实验……” “凰熙,休得瞎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哪值得挂齿?”李盛基佯装怒道,“没得别人说本王居心叵测。” “父王,女儿错了。”李凰熙忙认错,低着头站在那儿,两手卷着衣衫的下摆。 蓝耀宗这时候才回头看了眼李盛基以及扁着嘴一脸委屈的少女,开始听李凰熙滔滔不绝说话的时候,他也觉得这少女似颇有心计,但现在听到李盛基怒斥其女,他又替李凰熙鸣不平。“忠王无须动怒,大郡主不过是一番好意为下官解惑,这样的好东西如若有用,下官上奏朝廷,能大为推广,倒也能造福一方百姓。” “蓝御史说得对,女儿就是这个意思。”李凰熙赶紧抬头道。 “小女的个性有欠稳重,不过若真能如此也不枉本王在此种田了,没种过地哪知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的诗句……”李盛基厚颜无耻地给自己脸上贴金,又礼贤下士地让胡五子给蓝耀宗详细讲解这新式水车的奥妙之处,似乎这一切都是他苦心的结果。 那长相粗鄙的工匠这时候才傲慢地抬头,蓝耀宗看去,方才知道原来他原来就是李凰熙嘴里的胡五子,难怪李凰熙对他如此忍让,这回是迷团尽解,看向李凰熙的目光赞赏之意渐浓,忠王能养得出这样的女儿可见其人也是有才的。 就着水车,几人相谈甚欢。 李凰熙悄然退到一旁喝了一口姜嬷嬷递上的茶水,在下地的日子里,奴仆过得比他们这些个主子还要悠闲自在。 “你倒是颇为辛苦为你父王做嫁衣。”执着马鞭的梁晏走近她低声道,目光看向矮了他一大截的少女,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 这胡五子改装的水车理论是并不成形的,试验过没成功,在乡里无人看得起,加之性格又坏,所以李凰熙亲自登门去找他时没少吃闭门羹,他当时都动怒了,不就一个不识抬举的老头吗?真当自己是一回事,大不了绑了来看他还敢不合作?只无奈这丫头却摆手让他不要管。 他方才忍下怒火与她再度登门拜访,那老头倒好居然给闭门羹他们吃,在屋内嚷道:“滚,老子才不管你是啥啥王府的什么人?老子不就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更是一吹口哨让屋外的狗对着他们狂吠。 他当时一动怒拔出宝剑想要一剑刺死这只狗,李凰熙却是伸手阻止他,站在他面前一按手腕上的袖箭,三只银针飞出,那狗儿呜咽一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这声音果然让那老头从茅草屋里怒气腾腾地冲出来,一看自己的狗,即朝他们冲上来卷袖子,“你们杀了我的狗?” 李凰熙执揖道:“先生莫恼,不过是让它睡去而已,只是麻药……” “滚,老子不是什么先生,当不得这么文雅的称呼。”老头挥手没甚礼貌地道。 “那好,我也从善如流,胡五子,本郡主对你的水车很感兴趣,想请你为我忠王府造一架水车……”李凰熙诚恳道。 “你不知道老子造的水车都失败了吗?还说请我去造水车,依老子看,你这个什么郡主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老头嘲讽道,一把抱起自己的狗就要进屋。 “你别给脸不要脸,这儿还轮不到你拿乔。”他冷哼,“你那水车还有所欠缺,不过也不是不能改进,集思广益,要成事并不难,一味刚剔自用也不见得精明。” “你们有那本事还来找我干嘛?别当老子是傻瓜。”老头同样回以冷笑。 “胡五子,你也讲点道理,难道你要这十里八乡的人都嘲笑你一事无成吗?没错,我们掌握的也不多,也曾做过相似的实验,都达不到理想的效果,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大家一道动脑兴许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李凰熙笑着上前阻住老头的去路,那张小脸上有着势在必得的表情,“胡五子,本郡主是在诚心相邀,事成后你也可以一血前耻,让看不起你的人瞧瞧。” 这丫头对于人心倒是掌握得颇具火候,几句话的鼓动就不信这固执的老头会不动心?果然,老头的脸上有所松动,放下那条狗,疑道:“你有把握帮我完成这水车?” “当然。”李凰熙自信地一笑,小脸上神采飞扬。 “不拿你那什么王府的威信来压老子?事成后不杀人灭口霸占功劳?”老头不放心地问。 “那你放心好了,本郡主可以对天发誓,如若水车试验成功,必让你上金銮殿面见天子,受天子嘉奖,太后恩赐。(.好看的小说)”李凰熙掷地有声地道。 那一刻的李凰熙很耀眼,这是属于她的舞台,他只须站在一旁看着她挥洒即可,一如此时,她隐在李盛基的身后,一步步将这个并不太中用的王爷推上政治的舞台,只要这一桩桩的事情传回盛京,不信朝廷就不会对这忠王再度产生兴趣。 此时的李凰熙听到梁晏这带着几分揶揄的话,眉一扬看向他,“表叔什么时候变蠢了?”这并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而是为自己筹谋。 “凰熙,真想让他们看看这一切都是你在主导的结果,你有着不亚于你皇祖母的才智。”梁晏感叹道,真想让她的光彩绽放于世,但又想将她永远据为己有不让他人觊觎,这种想法矛盾得很。 “非也。”李凰熙摇头。 若她不是凭借了重生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也不可能谋划到现在,兴许还是重蹈前世的覆辙,不管求雨也好,金山也好,水车也罢,这都是前世的经历给她的启示,她不过是顺理成章地拿来用而已。 “凰熙现在比不得皇祖母,在皇祖父众多的嫔妃中脱颖而出执政数十年的皇祖母,目前还无人能比,他日史书必定大书特书。” 没错,水车在以前也有人建过,只是颇为简陋,并不能产生大影响,但这胡五子却能让其大放光芒,在灾情过去两年后给农业灌溉带来大的改变,因此才会以农民出身受到隆禧太后的嘉奖。那一年宫中宴会她也有参加,这个性古怪又长得寒碜的老头少不得受她们这些个闺阁少女的耻笑,更兼他来自湖州,建京的少女们没少开她玩笑,当时年少只知道以貌取人,脸皮又薄,对这胡五子那是恨到骨子里,父王登基后,她以长乐公主的名头找了他不少麻烦,哪里懂得皮相不过是易腐之物,几句嘲笑不过是耳边风。 “在我心中,凰熙无人能比。”他轻挑起她颈后的一缕碎发痴迷道,这是他第一次明白表达出内心的想法。 李凰熙的身子一侧,让他的手落空,两眼斜睨他隐隐有些动怒,“表叔,你别又来了,我很好玩耍吗?我记得你的未婚妻还在建京,你下回再寻我开心试试?”她的手一翻暗中握上了锋利的匕首,满脸不悦。 梁晏真想仰天长叹,这丫头为何就不信他所言?正想分辩几句,看到蓝耀宗走过来,遂提醒道:“好了,是我的错,赶紧收起匕首,不然被人看到我看你如何解释?” 李凰熙手一翻,匕首已不见,“有何好解释?就说有登徒子非礼我,相信蓝御史很喜欢看到。” 梁晏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就那么喜欢看到他吃瘪吗? “你们倒是相谈甚欢?”蓝耀宗刻意地扫视了一眼他们靠得近的身姿。 “我这表侄女倒是个趣人,哪会相谈不欢?”梁晏并没有拉开距离,而是状似亲密地道。 “表叔就爱开我玩笑,他是长辈,我彩衣娱亲倒也乐在其中,表叔可高兴?”她也笑道。 梁晏的表情一窒,他还没七老八十用不着她来彩衣娱亲,这丫头是暗讽他老吗?算来他不过大她六七岁,哪里老了? 蓝耀宗大笑了几声,心下不由得暗暗打量梁晏,不知忠王府与梁家的来往是否甚密?这对于全面评价忠王还是很有必要的。 另一头正在处理杂草的李云熙看到李凰熙被众星拱月地护在中间,那绽放光芒的样子看了就碍眼,遂将讨人厌的镰刀一扔,整整衣袖过去喝口茶水,到了两个美男子的面前,敛息一拜,“大姐,云熙也来讨口茶喝,这天气热得人难受。” 李凰熙亲热地一把拉住李云熙的手,倒了碗茶递到她的手中,“累了就歇歇,我正与表叔及蓝御史说话呢,你来了正好,代我陪陪客,我去父王那儿看看。” 李云熙没想到李凰熙要退场,接过茶碗怔在原地,随即瞄了眼梁晏,心中是万分愿意留下来的,趁着李凰熙与蓝耀宗告声罪时,将茶碗递到梁晏的面前,“天热,表叔还是喝碗茶去去暑。” 梁晏暗自皱眉看了眼李云熙,握紧手中的马鞭看到佳人已转身离去,在他看向她的背影时,她回头朝他一笑,嘴型一动,似在说:“好好享受美人恩。” 好一个美人恩?这丫头竟将他扔给李云熙,心中不悦,回头看向那个眼冒星星的女子时自然笑道:“云熙喝即可,你是女孩子,在这样的天气劳作确实辛苦,他日回京,我一定向姑母好好地禀奏一番,至少这惩罚该停了。” 李云熙听到他的关心,两颊泛起红晕,这么说是不是回京有望了?嘴上却道:“表叔有心了,不过这是皇祖母的旨意,云熙再苦再累都不觉得,为人子孙者应及时行孝,蓝御史,你说是不是?”美目瞟向有着小胡须的美男子。 蓝耀宗直觉的不太喜欢这个郡主,美虽美矣,无奈心机太重不懂得隐藏,比起李凰熙虽有心计但做得不让人厌恶的本事低了太多,这样的美人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背着双手冷面道:“二郡主有这想法自是好的,太后娘娘听了也会高兴。” “云熙惭愧,至今未能在皇祖母的膝下行孝。”李云熙状似苦脸道。 蓝耀宗看了更加不喜,随意应了几句即抬脚离去,往李盛基父女处走去。 李云熙恨恨地看着,握碗的手骨节凸显,不识抬举,转头面向梁晏时又恢复了那小鸟依人我见犹怜的姿态。 日落西山,李盛基方才收起农具与家人回去,因有雨湿润的土地上有着青苗在长,随风摇曳格外的迷人。 梁晏有事已先行离去,李盛基邀蓝耀宗与他一道上马车,还笑着说等过几天新式水车做好后一定要让他再来看看,务必要在他的忠王府里面多住几天,蓝耀宗也抱了这个心思,正好一拍即合,随即应了李盛基所邀。 忠王李盛基拿出百亩良田安置灾民的事情在湖州早已传开,因为李凰熙事先做了详细的安排,所以此事一直进展顺利,土地的分配也合理安置,百姓都感激传颂李盛基的贤名。 “娘,父王怎么一时间这么大方了?”李云熙略有怀疑地挥手让打探的人出去。 辛姨娘放下手中的活计,“这事我估计有人在背后给他出主意,再说这良田是李凰熙赢回来的,到头来却让你父王做主了,不知是不是她在你父王背后指使的?” “不会吧?她哪来的心计本事?求雨不过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李云熙见不得李凰熙比她好,酸溜溜地道,“那水车的事情我已听闻了,就是她给父王出的主意,娘,我们要不要在背后给她点颜色看看?” “你父王好我们才能跟着好,云熙,不管是不是她的主意,现在她已掉进了我们挖好的陷阱里面,还是睁只眼闭只眼,没必要与她计较。”辛姨娘不想再多生事端。 李云熙不以为然地应了声,这水车能毁了父王什么事?她就见不得她受宠于父王,眼珠子一转,她偏要暗下绊子,一想到现在父王待李凰熙亲切又和蔼的样子,与那天拿鞭打她的样子相差甚远,心里免不了又嫉又恨。 “对了,你与梁晏是怎么回事?云熙,这人我们都不知根知底,你莫要与他来往过密,男人长得太好也是祸水。”辛姨娘见过几次女儿都用仰望的目光看着梁晏,早就想要提点,“他是你表叔,梁家是好,却不是我们可以攀得上的,你给我安份点,回建京后娘即给你安排一门合意的婚事。” “我……又与他没什么……娘,你怎么连这个也要疑心?一天到晚疑东疑西的,他是梁家的嫡子,又是太后的侄子,我与他打好关系有何不可?”李云熙不甚高兴地道。 “云熙,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娘也是为了你好……”辛姨娘瞪大眼睛怒道。 “为我好?我那也不是为了回京后多个靠山才会讨好他,这事你别管,表叔他……会帮我的,你不知道他待我极亲切。”李云熙站起道,表示着自己绝不后退的态度。 “你!反了天了……”辛姨娘抓起鸡毛掸子。 “这是做什么?”孙抚芳进来时正好看到这对母女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板着脸道。 辛姨娘与李云熙都怔在原地,孙抚芳什么时候来的?两双眼睛看向门外的冬青,只见到冬青委屈地暗地里做了几个手势,大意是王妃不让通传。 孙抚芳坐在主位上,辛姨娘赶紧一把扔下鸡毛掸子拉着女儿前去见礼,“见过王妃,王妃怎么来了?” “本王妃来不得吗?”孙抚芳放下茶碗道。 “不,不是,王妃莫要误会,只是有事找人宣婢妾过去即可,婢妾这儿狭小,怕王妃不惯……”辛姨娘忙笑道。 “再狭小那也是忠王府的地盘,本王妃是忠王的嫡妻,这儿哪不是属于本王妃的?”孙抚芳带着傲气道,看了眼李云熙,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云熙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母亲给你出气?” 一连几个问句,看来关心得很,心下正生疑的李云熙与辛姨娘对视一眼,然后道:“母亲看错了,没人敢给女儿脸色看,母亲不是刚说这忠王府哪儿不是母亲的?您素日里又疼女儿,谁个敢不给脸?” “没错,王妃莫要宠坏她才好,王府里自是王妃一言九鼎。[]”辛姨娘奉上茶水,一副讨好的样子。 “这样就好,只是上回你跟我说有一款补品不错,再跟我细说,我看凰熙最近脸色不太好,正想给她补补身子,所以才会急着过来你这儿讨要方子。”孙抚芳不紧不慢地道。 李云熙一听,忙道:“女儿这就去把方子写好给母亲,这补品的材料有几味难寻的,母亲可能要花些心思才好。” “无妨,我让人从京中寄来。”孙抚芳茗了一口茶水道。 李凰熙在屋子里绣了几针荷花,摆手让许嬷嬷出去,轻咳了数声,夏香听闻声响赶紧端水给她喝,轻拍她的背顺气,“郡主,可好些了?最近您咳得有些厉害,要不找个郎中回来看看?” 李凰熙将单衣裹好,将水喝下,“不碍事,可能是季节变换,我一时不适应才会如此,你也不用担心,母妃已说给我熬些补品,过些日子就会好。” 夏香故作担心的样子,将茶碗放好,然后坐在一旁的脚踏上打着络子,两眼暗暗地打量李凰熙的气色,只见她写了一会儿字后又咳了几声,遂起身将香鼎里的熏香拨了拨,顿时,一股香味飘出。 李凰熙的咳嗽停了下来,暗挑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再度写字,只是腮边似有些发热。 “郡主这会儿觉得可好些?”夏香道。 “嗯。”李凰熙轻应,明显是心不在焉。 建京。 秋风刚起,皇宫就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秋装,隆禧太后的身子骨虽没大碍,不过季节变换时仍会有些旧疾发作,这是老毛病了。 慈宁宫里,身着华衣看似年约五十许的老妇歪躺在贵妃榻上,两旁的大盘子里摆着的苹果散发出清香,几名宫女在一旁守着,鸦雀无声,外头的几名贵族少女与少妇连交谈声也没有,一切都静得不同寻常。 “啊——”华衣老妇突然自梦中惊醒。 “娘娘?”一群贵族妇女赶紧掀帘子进来。 其中一名年约二十上下穿着宝蓝色裙子的女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老妇的身边,抽出靠枕垫在老妇的背后,“姑母,怎么了?” 老妇接过其中一名贵妇端上来的茶水漱了漱口,仍然姣好的面容上仅有几条非常浅的皱纹,看起来与她真实年龄略有差距,这老妇正是权倾大齐的隆禧太后,只见她皱眉道:“哀家梦到先皇,一时才会失态了。” “哦?”穿着宝蓝色裙子的女子疑道,“先皇在梦中说了什么?” 隆禧太后带着威压的眼睛瞟了一眼女子,女子即知失言了,这会儿不敢再多话,她这才满意地道:“倒也没什么,兰鸢啊,忠王到湖州有多少年了?” “侄女也不甚清楚。”梁兰鸢这回精明地道,只是接过宫女手中的巾帕小心伺候这个喜怒无常的姑母。 隆禧太后睨了她一眼,也没有点破,站起来由着梁兰鸢给披上披风,自言自语道:“盛基一去已有五载了,兰鸢,你觉得姑母可是太狠心了?” “姑母将三表哥贬去湖州也是为了他好,兰鸢只知道姑母一心为国,为江山社稷。”梁兰鸢道。 隆禧太后笑了笑,“你倒会说话,可先皇却在梦中责备哀家,”语气有些许惆怅,到底是从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是时候让他回来了。 梁兰鸢暗暗观察了这姑母的神情,小心谨慎地道:“姑母,兰鸢倒是听闻三表哥在湖州颇有建树。” “哦?连兰鸢都听闻,那就说给哀家听听。”隆禧太后这时候也收起了那外露的情绪,端得一派太后的威仪道。 梁兰鸢笑着当成趣闻说了一遍,果然隆禧太后满脸的高兴,看来这三表哥回京是有望了。 半晌,隆禧太后道:“兰鸢啊,这些年你在哀家身边侍候耽误了婚盟,哀家必定会为你找个好的。” 梁兰鸢忙娇羞地低下头没有回答,其他的贵妇们都取笑了几句。 待得有人进来奏事,梁兰鸢等人才被隆禧太后遣了出去,她离得后一些,看到有自家的人在不远处打着手势,遂皱眉小心谨慎地过去,“可有什么消息?” “二小姐,湖州有变。”那名宫女装扮的人道。 “什么?”梁兰鸢惊道。 “二小姐,忠王妃还活着,三公子已着人传回了消息,这次因忠王妃之女误闯,所以王祖业未得手……”不敢有瞒一五一十地道。 “可恶。”梁兰鸢握拳,俏脸不禁气得轻微扭曲,枉她还为忠王道尽好话,绝不能为他人做嫁衣,“你给三公子带信,要想法子在忠王回京前将忠王妃弄死,不然如何能腾出位置来。对了,我爹可有什么话说?” 宫女模样的人点点头,然后掏出一封信递给梁兰鸢,“这是相爷交代要交给二小姐的,相爷封王在即,可千万不能出了漏子,还要二小姐莫急,那忠王妃就算回京来也没多少时辰可活,迟早会给二小姐腾出位置来。” 梁兰鸢这才点点头,将信收进怀中,看到有禁卫军巡逻,挥手让人离去,循着夜色走在黑暗的廊道中,突然,有人伸手一把揽上她的柳腰,她心一惊,有刺客?但熟悉的味道传来,立时就放心,小声道:“你怎么这个时候仍未出宫?” 男子埋首在她香香的颈边,“我想你,兰鸢,我让我爹去提亲可好?” “你别乱来,萧郎,你忘了我们相商的话吗?忠王回京,他的大郡主也会回来,你要娶的是她……” “我不喜欢她。” 梁兰鸢转身一把将他压靠在宫墙里的暗道中,让宫娥通过,待没人后两手捧着他的脸,“萧荇,你若真爱我,就听我的话去做,我要当的是忠王妃,你可明白?萧郎,他日大业有成,我必定会嫁给你,你再等等,可好?”若他要坏她的大事,她也定当饶他不得。 萧荇沉默了,大手握成拳,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与他人为妇,如何做得到?突然,柔软的朱唇落在他的唇上,那味道时时刻刻撩拨着他的灵魂,不禁伸舌去追逐,宛如被水妖迷惑的水手那般茫然地点头,“好。” “这才是我的好萧郎。”梁兰鸢赞赏地道,伏在他的怀里,玉手在他的胸怀前轻轻地画着圈圈,“萧郎,你尽快出发到湖州去,她在那儿,我找人打听过她的喜好及脾性,你长得如此俊帅,她必定会欢喜你……” 萧荇皱眉,不想出发去湖州,那个叫李凰熙的郡主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不过看她在兴头上,他敷衍地应了声,尽量找理由拖延出发到湖州去的时间,依她所调查,那不过是个闺阁少女还怕不能手到擒来? 夜,深了,殿内的议事声仍未歇,梁兰鸢喜欢听到这样的声音,转身推开门看了眼慈宁宫的大殿,黑暗中那张凤椅仍有光芒在闪,她一步一步地踏着台阶往上走,伸手抚了抚那张冰冷的椅子,然后带着睥睨天下的神色缓缓坐上那张椅子,背靠在椅后,果然看得的风景是最美的。 总有一天,她,梁兰鸢会是这张凤椅的新主子,会像隆禧太后一样母仪天下,人人都以为她为了家族,其实不然,她是为了自己而筹谋,见识过隆禧太后在帘子后凤声轻传,天下莫敢不从的威仪后,她的心就变大了,不再当那个只愿在闺阁中相夫教子的凡俗女子。 “梁小姐,太后娘娘宣您……” 梁兰鸢这才起身,留恋地看着那张还没坐暖的凤椅,手轻轻地抚过,“等我。” 建京的一切在急速地变幻着,湖州却同样不遑多让,那架水车已经修建好,李盛基私下里派人宣传,所以这事知之者甚多,连王祖业这太守都引了来。 李盛基脸上红光大放,与一旁的蓝耀宗道:“没想到却引来了这么多人,本王实不愿,不知是何人走漏了消息?” “王爷莫恼,那是大家都有耳闻才会前来。”蓝耀宗笑道,“这是好事。” “蓝御史明白就好,就怕母后在京听闻要责备于本王,唉,本王是担心一家几口人啊。”李盛基装模做样地道。 蓝耀宗看了眼李凰熙,随即道:“王爷放心,下官回京述职必定不会让人拿此攻击王爷。” “那本王谢过蓝御史。”李盛基大喜道。 王祖业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前来拱手道贺,说是要见识见识忠王爷的杰作,李盛基一看到他面有些赧然,一想到自己竟蠢得以为献妻给此人就能回京,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遂看王祖业都有几分不顺眼。 王祖业自也看不起这个窝囊的王爷,若不是从自己手中骗走了那么多良田,他哪有现在的威信?真真可恶,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陆续又有些小官与乡绅前来,场面一度浩大。 李凰熙看了看,目光停留在父王喜上颜面的神色,父王这回做得太过了,若有个闪失,怕是要丢人了,暗中朝那扮成家仆样子的阿三道:“你密切注视着,切莫让人暗中使坏。” 阿三点头,一闪身即不见人影,李凰熙看得难免有几分惊呆,直到李云熙到了她面前,方才回过神来,看到这妹妹的神色也是欣喜的,一把拉着她的手道:“父王总算扬眉吐气了。” “那是啊。”李凰熙也附和道,虽然不太赞成父王大张旗鼓,但这还是记忆中看到父王如此高兴的样子,她也不禁脸上带着笑容。 李云熙侧目看着李凰熙气色不太好的脸,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乡民的孩子走过来时朝她一撞,她倒向李凰熙,身上的衣物多了几个泥巴的印子,脸色沉了下来,那孩子缩着肩有些惧怕。 李凰熙看了眼,朝孩子挥挥手道:“好了,云熙,我正好让夏香多带了一条裙子来,我让她拿来给你换上。” “这些个乡野村夫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李云熙骂道。 李凰熙安慰了几句后,李云熙才由夏香扶着到隐蔽处换衣物,等她一走,她的脸也沉了。 李云熙到了秘处,朝夏香道:“我让你办的事都妥了?” “二郡主放心,我已买通了……”夏香瞅准机会附耳于李云熙,密语了一阵,李云熙的脸上不禁浮起一抹笑容,大赞夏香办事得力,夏香自然笑得开怀。 李云熙却是看了眼那高高的水车,她倒要看看父王这宝贝疙瘩若是出错了,查到夏香的头上,她那好大姐如何脱身?没想到夏香如此好使,当初她得大姐宠时她就应该拉了来,这样才更有说服力,反正这个丫头就是大姐暗中使坏的证据,父王这回还不得鞭死她?思及此,她仿佛看到李凰熙在李盛基的鞭子下求饶的情形,脸上扬起一抹恶毒的笑容。 她换好衣裙出来时,辛姨娘找到她,一把拉她到旁边,小声道:“你真的使人去给你父王添乱?” “什么叫添乱?娘可别乱说话,这事有夏香担着呢,她又不是我的侍女,怎么查也不会查到我的头上,有何可怕?” “你……”辛姨娘看了眼女儿的神色,这女儿比她还自私,不禁叹息一声,最后什么也没说,只要女儿最后没有牵扯进去,她也就安心了。 李盛基带着孙抚芳、李凰熙、李芫站在了前排,一声令下,那架大型的水车瞬间运转起来,风力带动之下,水车一转,一桶接一捅的水都倒在良田上,水瞬间流动,比那往日的小水车好使,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农民瞬间欢呼起来。 “比起人力的水车,这驱动风力的水车更胜一筹。”蓝耀宗赞道,“正是一水浇来良田解渴啊。” 梁晏却没显得太惊讶,“确实是这样,忠王这些年种地也种出心得来了,表弟佩服。”拱了拱手。 “表弟莫要这样夸赞,表哥担不起。”李盛基笑着谦虚几句,虽然得意,但也不敢太过表现于脸上,这样传出去于他的名声有碍。 王祖业脸上的神色也十分精彩,李盛基的大获成功不是他想看到的,一想到最近听闻被李凰熙打赌骗去的荒山居然有金子,他就坐卧不安,直呼后悔,原本以为没啥东西,哪知道居然是座宝山? 现在看到忠王正接受着众人的称赞,他也惟有假意上前祝贺,顺便打听一下那座荒山是否有金子出产? 李盛基一愣,两眼疑惑地看了眼王祖业,“王太守是不是舍不得那座山?那只不过是你与本王的女儿打赌输的,若输不起,王太守就要回去好了,本王不希罕。” 王祖业没想到李盛基会这样呛声于他,肥脸上的肉颤了颤。 孙抚芳轻哼一声,一想到这肥手曾经摸过自己就恶心地想吐。 李凰熙却是与梁晏对视一眼,王祖业坐不住了。 她冷冷一笑,“王太守这话就希奇了,这座荒山有什么太守会不清楚?这么些年来它在太守的手中,还有谁能比太守更明了?你现在来说这些到底有何居心?” 一众的乡绅都看向王祖业,赌输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也不嫌丢脸,这王祖业素日里虽一毛不拔,但也还是要脸面的,可见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王祖业的脸面哪还挂得住?眼角瞟到梁晏正冷冷地看他,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关心,对,关心忠王府的名声……” “那不劳王太守操心,本王自会处理,你那一座荒山本王没放在眼里。”李盛基摆手道。 “王太守也听清楚了,那日你交了地契后那山就与你没关系了,如何处置是我们忠王府的事情,王太守还是当好你的父母官为好。”李凰熙板着脸道,然后趁人不注意在王祖业的耳边轻声道:“王太守,看来你有眼无珠失了座宝山啊,本郡主也为你惋惜。” 宝山二字落在王祖业的耳里顿时有如雷鸣,双眼瞬间看向已经离开他有一定距离的李凰熙脸带微笑,呼息哧哧,真的是金山,一想到满山遍野的黄金都落入他人手中,他就一阵的肉疼,不禁伸手向李凰熙,“你!” “王太守,你要做什么?”李凰熙故作花容失色地道。 梁晏与蓝耀宗立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一人一边地抓住王祖业的手,更是异口同声道:“王太守,你要对忠王府的大郡主不利吗?” 孙抚芳身体颤抖地将女儿抱在怀里,两眼狠瞪眼前这头肥猪,“凰熙莫怕,这儿有母妃。” 李凰熙假意呜咽几声窝在母妃的怀中,两眼却是暗含一抹笑地朝王祖业一笑。 这丫头是故意的,王祖业一看顿时火冒三丈,挣扎了一下,继而看到李盛基满脸盛怒地看着他,“王太守,你大庭广众之下胆敢对皇室郡主不利,这是对我李齐皇室的最大藐视,本王必定上奏给皇上与母后知晓,治你大不敬之罪。在场的人都可以做证。” 李盛基再不济也还是皇子,也还是王爷,一众乡绅听他说得大义凛然,立时都讨伐王祖业,更兼他在湖州这些年得罪人多称呼人少,有这落井下石的机会还有谁会错过? 蓝耀宗更是立时附和,“王爷说得有理,下官回京后必定会参王太守一本。”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御史的笔可是生生能将人写死的,更何况这在建京极其出名的玉面御史,看向王祖业的眼睛里这回既戏谑又解恨,惟独没有同情。 王祖业闻言也愣了,虽心知蓝耀宗不会放过自己,必定会上奏,但他却高调地表示一定要上本弹劾他,不禁吞了口口水,下意识地看向梁晏,三公子却脸转向他方不去看他,心中一阵烦乱,随即握紧拳头,就算要弹劾他,也得这玉面御史有这个命回到建京再说。 慢慢的,他冷静下来,猪头挤出一抹笑来,“这是误会,我哪里要对大郡主不利?忠王莫信。” 李盛基轻哼一声,表示对他的说词不予采信。 李凰熙适时的轻呜声传出,更添我见犹怜的味道,“母妃,女儿怕……” 美人如斯,在场的男人哪个不怒瞪王祖业,居然当众要对一个未及笄的少女不利,这王太守真是脑子进水了,还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前。 王祖业这会儿也心知百口莫辩了,暗暗地瞪了眼李凰熙,这丫头若真是那么柔弱能从他手中骗走良田及金山吗?分明就是在做戏,这回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惟有悻脸赔了几句不是,无奈忠王不赏脸,遂觉无趣,袖子一挥带人离去。 李凰熙从母妃的怀中斜眼看去,王祖业,你的死期一步步到了,本郡主会好好地送你一程的。 李云熙却对那个场面视而不见,两眼紧盯着这座水车,怎么还不塌?等了又等,水车偏还是运转得很好,不禁两眼看向夏香,夏香也茫然地摇头,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会没出事? “娘,夏香是不是背叛了我们?”她小声地与辛姨娘道,“我暗中给了她银两去买通坏事的人,她是不是私吞了?” 辛姨娘不若女儿这般不顾大局,看到水车安然无恙保全了忠王的面子与声誉,不过松了一口气之余,她也不禁深思,女儿的发问正是她的疑问,目光再看了看孙抚芳怀中的李凰熙,面色有些许腊黄,眼底有黑眼圈,身体略有些消瘦,这样一看夏香应该没有背叛才是,可这又如何解释? “先别急,我们再看看,如若必要,就弃卒自保,将一切推给她。”辛姨娘安抚着女儿的情绪。 李云熙惟有咬牙点了点头。 夏香同样也是心急,她是真的按李云熙交代的那样去办了,那两个看着水车的人确实也收了她的钱,答应她一定会暗中抽走一些关键部位的零件,这样水车就运转不了,试验就失败了,李凰熙必定逃不过王爷的责罚,这计划好好的,怎么关键时刻不起作用了? “夏香,你在发什么呆呢?郡主在唤你。”夏荷不悦地推了她一把,两人素日里不对盘,斗嘴那是家常便饭,毕竟夏香被贬之时没少受夏荷的明嘲暗讽,夏香得势后也同样欺压回来,恶性循环下,两人实无半分交情可言。 夏香一个趔趄,瞪了眼状似事不关己的夏荷,稳住身子看向立在自己面前的李凰熙,“郡主唤奴婢有何吩咐?” 李凰熙笑着轻拍她的肩膀,“夏香,你的差当得不错,回头本郡主让姜嬷嬷给你看赏。” 夏香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做了什么好事让郡主赏她?不过现在人多由不得她问清楚,在姜嬷嬷暗中使眼色下,急忙应是,再抬头时李凰熙已往前走,而二郡主却是双眼狐疑又阴狠地看着自己,她的瞳孔张大,二郡主莫不是在怀疑她中饱私囊吧? 天地良心,她看到银子虽心动却没这个胆啊,脸色不禁发急。 李凰熙却是走到了李云熙与辛姨娘的面前,皱着眉头道:“云熙,辛姨娘你们在这儿就好了,我有事正想要问问你们?” “郡主有何事?”辛姨娘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来。 李凰熙却是两眼左右瞄了瞄,还暗地里遣姜嬷嬷把风,一把拉过不知发生何事暗自警戒的李云熙小声道:“这事我也正疑惑着,云熙啊,你也知道父王为了这水车耗时多矣,容不得有人破坏,”凤眸微微一掀,看到李云熙暗抽一口凉气,“不瞒妹妹,刚才……”下意识一顿。 “刚才怎么了?”李云熙却是等不及地问道,衣衫的下摆遭生母一拉,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过态了,“妹妹这不是心急嘛?若真的出了事岂不是气死父王?” 李凰熙这回才没有再卖关子,眼睛下意识地一瞟向夏香,“二妹莫急,你也看到最终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事我还没上禀父王呢,确实抓到两个欲犯事的人,大姐我也斗胆先遣人审问了,这一审之下真的大吃一惊……” 这回连辛姨娘也惟持不了事不关己的面容,审出了什么? 李云熙的手下意识攥紧,莫非这夏香真的全盘托出以讨好这大姐?所以她才会来试探她?这样一想,她不禁有几分慌张,努力稳住心神,“大姐若有线索就赶紧向父王禀报,莫让想毁我忠王府的贼子逃了去?居然打我忠王府的主意,此人不要命了……” 李凰熙古怪地看了义愤填膺的李云熙一眼,“妹妹真的要这样做?” “当然。”李云熙一拍胸脯道,“大姐不去说,我去说。”说完提裙要往李盛基的方向而去。 李凰熙却是一把拉住她的手,“二妹莫急。”看到她睁眼一副似不解的眼神看她,一把拉她回来,压低声音道:“这两人的招供我听了都皱眉,你可知他们说的幕后主使是谁?” “是谁?”辛姨娘这回装不了镇定。 李凰熙这时候松开李云熙的手,两眼定定地看着她,直看得李云熙心里忐忑至极,这大姐在卖什么关子?不禁想要跺跺脚。 “他们招供说……”李凰熙又顿了顿,“是你。” “怎么会?”李云熙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立时引来各方注目,那当众失态的样子落入众人的眼里,她立时不禁有些慌张。 李盛基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庶女是不是要让他没脸?早知道这样上回就应该打死她或者一剑刺死,少给他丢脸,当众失仪这不是皇家郡主应有的威仪,“云熙,怎么了?” 李云熙情急之下不知如何自辩,只能睁着一双眼睛僵在当地。 周围的人都难免窃窃私语,看到李云熙身边李凰熙镇定沉稳的样子,再看看这李云熙这惊慌失措的样子,高下立见,看向李云熙的目光多有不屑。 李盛基的脸色难看,今天原本一切都进行得极为顺利,这庶出二女真真给他丢脸,怒斥一句,“还不赶紧回去。” “王爷息怒,婢妾这就带二郡主回去。”辛姨娘顾不得妾侍的身份,忙道。 “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余地。”李盛基却不买账,早知道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只会坏事,今儿个就不应该带她们来。 孙抚芳忙在一旁打了圆场,给女儿一个眼色。 看了半天戏的李凰熙,这时候才故作关心地看向满脸苍白的李云熙,朝李盛基道:“父王,云熙是被草丛里的蛇虫鼠蚁吓到了才会失态,还请父王见谅。” 梁晏也打圆场道:“三表哥莫要责备表侄女,都是半大的孩子,哪懂什么事?” 李凰熙闻言,暗瞪一眼,竟然讽她不懂事?她与李云熙同岁。 梁晏朝她一挑眉,好似你听懂了? 李凰熙轻“呸”一声,这厮从来就不是好人,又转回头看向李云熙,“云熙被吓着了?” 李云熙却是突然抓住李凰熙的手,满脸焦急地道:“大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他们有何证据指证我?这事不是我干的,我可以指天发誓,大姐,云熙冤枉啊……”不禁暗暗抽泣起来,悄然看向夏香,八成是这个婢女背叛了她。 辛姨娘也赶紧小声道:“大郡主,这事要查清为好,你也知道云熙上回因点小事差点被王爷打死了,这回若让王爷知晓岂不是要了她的命?我们云熙没做过这种事。”双膝一软险些要跪下来。 李凰熙却是赶紧扶着辛姨娘,状似一脸的为难,没让她当众跪下,“辛姨娘这不是在陷我于不义吗?我若第一时间采信也不会来先问问云熙了,这事有蹊跷,这点我还明了,只是确有些不利的证据指向二妹,我这才犯难。” 李云熙细思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除了夏香之外无人知晓,遂也不松口,“大姐一定要明查还二妹一个清白,定是有那些个贱蹄子使坏故意嫁祸给我。” “嗯,我想也是这样,你我皆为父王之女,哪会做不利于父王的事?”李凰熙一副推心置腹地道。 李云熙忙附和,大表自己一片赤胆忠心,然后狠狠地暗睇了一眼夏香,这个贱婢,她不会让她好过,居然敢扯她下水,拳头握得紧紧的。 辛姨娘不着痕迹地摁住女儿,不让她再当众做出失仪的事情。 母女二人的动作神情落入李凰熙的眼里,不禁嘴角暗暗一提,真真有趣,假意安慰了数句,“我暂时将人关了起来,不过此事妹妹还是赶紧找出你不是幕后指使的事,不然只怕瞒不了父王多久,二妹,大姐仁义至此,只能给二妹提个醒,二妹要尽快,父王必定要过问此事。” 李云熙忙道谢,李凰熙拍拍她的手,这才领着姜嬷嬷往孙抚芳的方向而去。 姜嬷嬷瞥了一眼辛姨娘母女,含恨地小声道:“郡主何不顺水推舟让二郡主吃不了兜着走?”想到那一巴掌,她就想回敬过去。 李凰熙却是冷冷一笑,“这么急做甚?猫耍老鼠的乐趣就是让对方先急个半天,这回我就让她们狗咬狗骨,好好地体验一下被背叛与怀疑的滋味。”顿了一会儿,“再说还没有实质的证据,可不能让她花言巧语蒙混了过关,你以为她是那么容易就会承认的?” 姜嬷嬷没想到这一层,经李凰熙这样一提,方才明了自家小主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内暗暗佩服,凡事讲证据,不然依现在错踪复杂的局势,二郡主要蒙混过关还是可以的。 王祖业在马车里头生着闷气,一旁残了肢体的郑师爷表情阴狠地做了杀的手势,道:“大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蓝耀宗回去的途中暗下杀手,这样也不用怕他背后插刀。” “那是自然。”王祖业忧心的却不是这事,“我最担心的却是那座荒山,白白地送给忠王父女,我实不愿意,又怕他们背后会不会耍什么阴谋,你去查清楚那座山到底是不是有金子?我怕这是那丫头诓我的。”对于李凰熙的话他并不是十分相信,那丫头狡猾得很。 “大人放心,忠王府的大郡主,小的也记恨她呢,上回就是她,三公子才会让我垫后,这才害得我成为残疾。”这口气郑师爷无论如何也吞不下去。 水车的试验成功让很多乡绅都感兴趣,为此忠王府的门庭都快被人踏破了,每天都有人前来问询,这也令胡五子的水车在湖州大放光彩,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建造水车。 一回到府里,李云熙却是赶紧秘召夏香,一看到她,即一拍桌子,“贱婢,跪下。” ------题外话------ 感谢烨色妖娆送的十二朵花花!很感动地拥抱亲爱的,感谢亲给予我的动力。 文文在今天上架,某梦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既期待也忐忑,某梦希望大家能为我而留下,那将是最快乐的事情,请亲们给我更多的信心,好吗? 某梦在此感谢大家! 第四十七章 运筹帷幄 夏香的心头一惊,赶紧跪下,“二郡主,奴婢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将二郡主给的银子都拿来收买那两个人了……” 李云熙起身阴深深地踱到夏香的面前,玉手狠狠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顺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夏香眼冒金星,头上一阵晕眩,张口求饶,“二郡主,奴婢……” “你还要狡辩?”李云熙反手又是一巴掌,然后一脚踹到她的肚子。舒豦穬剧 夏香跌倒在地,嘴角流着一串鲜血,李云熙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告诉我,大姐给了你多少好处?” “没有,没有……”夏香挣扎着爬起来跪着道,“二郡主请信奴婢,奴婢若真的出卖了二郡主,大郡主还会就此罢休?早就向王爷王妃回禀了,二郡主还能高枕无忧?二郡主……” 辛姨娘听闻,朝女儿摆了摆手,眉头紧皱,夏香说得没错,但李凰熙此举又有何目的?她始终想不通,站起面色凝重地踱着方步,身己方示好?那不可能,李凰熙没有这样做的理由,而且也没看出她对她们母女有任何敌意,整件事都扑朔迷离,透着看不清的古怪。 “娘,你真的信这贱婢所言?”李云熙不解恨地又狠狠的一脚踢在夏香的身上。 夏香连呼痛都不敢,只能低眉顺眼地跪在那儿。 “别吵,云熙,此事有蹊跷。”辛姨娘道。 “分明就是这贱婢中饱私囊,贪了我们给的银子,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一回来大姐就给她赏赐了,还是一两银子,你说有没有?她李凰熙的月例银子不过是五两一个月,会这么大方就赏给你一两银子?夏香,你是不是已经出卖了我?”李云熙睁着双目怒道。 夏香的眼睛睁大,这不过才发生一会儿的事情二郡主居然就收到了消息?大郡主是赏她一两银子了,为何赏她?大郡主也没有明说,只说她今儿个差当得好,但又好在哪里? 辛姨娘一看夏香的样子就知道得到的消息非虚,带着冷然的气息走近夏香,“你真的收了她好处?” “是有,不过……”夏香急道,“奴婢没有做出不利于二郡主之事……” “那今天水车完好之事你如何解释?还有若不是你,大姐怎么会疑到我身上?夏香,你想两头讨好?墙头草一向活不久。”李云熙咬牙切齿道,“没凭没据的你赖不到我的身上,再说大姐是不是与你联手了?” 夏香知道绕来绕去还是水车的问题,整理了一番思路,“二郡主,奴婢投靠了你断没有走回头路的道理,再说大郡主她一直不知情,只怕……她一早就派人守好了水车,所以那两人没寻到机会动手抑或一动手就被她抓住,奴婢去找他们时用的不是真面目,他们不可能疑到奴婢的身上,此事的源头还在大郡主,她真的对二郡主说是奴婢告的密吗?如若是这样,只怕她已起疑心我们私下里做的事,二郡主,如若这样,那如何是好?”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两个大红巴掌印看起来格外的刺目,这回有点六神无主了,大郡主怀疑她了,却又不动声色,还给她赏赐,一想到李凰熙的脸,她就打了个冷颤。 李云熙的盛怒也渐渐收起,想到父王的鞭子,全身忍不住发抖,父王最恨的就是有人在背后坏他的事,斜睨了眼夏香,真是李凰熙在怀疑她,而后又没有证据才会这样?眼珠子来回转了转,却是纷乱的思绪没有个章程。 辛姨娘到底见识比女儿多了点,按住女儿的手,“镇定点,事已至此,我们切勿自乱阵脚,否则就会正中敌人的下怀。”眼角瞄了瞄夏香,给女儿努了努嘴角。 李云熙立即会意,姜还是老的辣,脸上挤出一抹推心置腹的笑容,上前蹲下来将夏香扶起来,“夏香,我那不过是试验你而已,你的忠心我早已明了,只是今儿个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出了岔子,唉,你也知道我最恨的就是有人背叛我,现在你这么一说,倒也像是那么回事,我看看,脸还疼不疼?”伸手轻抚夏香脸上的巴掌印,蹙起的眉看起来颇为内疚。 夏香摇了摇头,“二郡主,不疼,奴婢并不记恨二郡主,只是此事尽早查清才好尽早脱身。” “我明了。”李云熙拍拍她的手,扬声朝门外的冬青道:“冬青,去煮两个鸡蛋来。”回头看向夏香,“待会儿鸡蛋拿来,你敷敷脸散散瘀,不然回去后大姐必定要猜疑。” 冬青轻快地应了声。 辛姨娘也一把按住夏香让她坐下,夏香有些受宠若心惊地看着她,歪着身子并不敢坐正,看到辛姨娘还要给她斟茶,她忙道:“辛姨娘,奴婢自己来。” “夏香,别客气,大家同做一条船自然就是一家人。”辛姨娘笑道。 夏香忽然觉得这辛姨娘怎么笑得让她背脊生寒,全身都不自在,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会儿喜一会儿怒,这对母女也不是好相与的,她暗暗有了警惕之心。 待了好一会儿,夏香才告辞回去,辛姨娘一待她走,即朝女儿道:“免得夜长梦多,我们先下手为强,夏香就让她背黑锅吧。” 李云熙不置可否,“娘看着办吧,这个贱婢留不得,也不知道她说真说假,不过只要王妃信我,我就能立于不败之地,父王对王妃还是多有宠信的,至于李凰熙……她是什么心态也不重要了,反正她离死不远了。”嘴角一场,得意地一笑。 辛姨娘轻“嗯”了一声,然后端起茶碗来轻茗一口。 李凰熙正由夏香侍候着静手准备用晚膳,却在烛光下看到低头的夏香脸上似有些浮肿,遂扬手挑起她的下巴看向她的双颊,眼一眯,“你的脸怎么弄的?还是别人打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夏香的心头又一惊,现在是两面不讨好,心里盘桓着,是将二郡主道出还是继续隐瞒,最后天平还是倾向于李云熙,“回郡主的话,这是奴婢刚刚在外收衣裳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竹杆弄到的,已无大碍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并没有人敢对我动粗。” “真不是人打的?我看着怎么那么像?你是郡主院子里的人,除了王爷王妃等少数人外,谁打你就是与郡主过不去。”姜嬷嬷凑上前说道,话里颇有怀疑的味道。 李凰熙松开夏香的下巴,又敛裙坐回八仙桌后,“姜嬷嬷说得是,夏香,若有委屈不妨说出来,万事还有本郡主给你做主。” 夏香的眼珠子左右转了转,最后屈膝道:“奴婢能跟在郡主身边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只是真无人打我,不然奴婢哪可能包庇她?早就禀明郡主主持公道了。” 李凰熙看着那道被烛光拉长的跪影,嘴角冷冷一笑,“没有就好,夏香,本郡主素日里待你也亲厚,你莫让我失望才行。” “奴婢晓得。”夏香赶紧应道,她与李云熙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切断了,已无回头路可走,既然如此,只能选择一个主子。 “那就去摆菜吧。”李凰熙道。 夏香忙放下牡丹花图腾的铜盘,掀帘子出去端菜。 姜嬷嬷看了眼她出去的背影,幸灾乐祸道:“郡主,夏香看来是被二郡主惩罚了,真是狗咬狗骨,大快人心。” 李凰熙道:“夏香终究不是个精明的人……咳咳……”对于这个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选择了背叛她的奴仆,她已经仁至义尽。 姜嬷嬷赶紧上前给李凰熙拍拍背,“郡主?” 李凰熙摆摆手,“无碍。” 姜嬷嬷听后一阵的心疼,最恨的还是夏香这个贱蹄子,遂当夏香端了菜肴进来的时候,感觉到后背一阵阴凉,回头一看却又什么也没有,忐忑不安地摆膳,最近的日子不若自己初初所想,竟是万分难过。 忠王府里面波涛暗涌,各怀心思的人不少,李凰熙的身子日渐消瘦,孙抚芳看了一阵心疼,没少给她炖补品,只是似乎没啥成效,心时暗自着急,不免脾气有所败坏,李云熙这段日子拍她马屁时常拍在马腿上,让孙抚芳发了发几顿脾气。 兼之意图破坏水车的两人又被李盛基知晓,少不得发作一番,亲自带人严审一番,府里面人人侧目,兼之人人自危,都怕这事牵扯到自己身上,所以上到主子下到奴仆人人都大气不敢喘,忠王在外威信日涨,在府内那更是一言九鼎可定人生死。 黑夜的回廊里面,蓝耀宗在前头人的带领下走进一间颇为隐密的住所,进去后将门关上,转头看到那个端坐在椅子上的人,看到她的气色不好,心下有些忧心,“这么晚了郡主找我有何事?” 李凰熙站起来,摆手让姜嬷嬷去备茶水,一指对面的坐椅,“蓝御史,请坐,府里人口杂乱,本郡主惟恐有人暗听了去以生事端,所以才会让我的嬷嬷暗中找你来。” 蓝耀宗一掀衣袍坐到了她的对面,看到她轻咳数声,不免关心道:“郡主的身子有恙,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大夫,不或荐了他来给你诊治如何?” “蓝御史有心了,无碍的,不过是天气转换,身子一时适应不了,等入冬后就会好的。”李凰熙亲自端过姜嬷嬷盘中的茶碗摆到蓝耀宗面前的几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蓝耀宗皱了皱眉,谦让一番后才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进来好一会儿了,这郡主仍是那般不紧不慢地坐着喝茶,他的手在桌面上轻敲,“郡主找我……” 李凰熙这时候才放下茶碗,看着烛光下颇有男性魅力的男子,“听闻蓝御史不日就要归京,可有此事?” “没错,我替天子出京巡视已有些日子了,在湖州逗留的日子是最长的,既然这时的事已了,我自当要回去向皇上与太后回禀才是。”蓝耀宗道。 李凰熙点点头,这人在湖州似乎已待了数月之久,该调查该掌握的事都已办完,确实要回京述职,本来有些话实应父王来提才好,只是她怕父王不够慎重,遂惟有亲自出面,细思了一会儿,方才道:“蓝御史,明人不说暗话,本郡主本也不信鬼神之说,但前些日子参神礼佛之时,一时好奇,”顿了顿,猛我抬头直视对面的男子,“给蓝御史卜了一卦,运气不好,实乃大凶之象。”至此,她的表情无比地慎重。 蓝耀宗愣了愣,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事,原来却是鬼神之说,遂大笑道:“有劳郡主还记挂着在下,在下无任感谢啊,只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也,我乃儒家学子只信孔孟之道,对于鬼神之说实敬而远之……” “话虽如此,但是蓝御史须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李凰熙挑眉道。 看她的表情一直很慎重,他也收起了大笑,整了整表情拱手道:“郡主的一番好意,我会铭记在心,回程凶险早已在我意料当中,我自有应对之策。” “凰熙不才,想听听蓝御史有何应对之策?”李凰熙起身屈膝还礼,强硬道。 蓝耀宗再度一愣,至此他才发现他一直没有看清这忠王府的大郡主,她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忠王听话的女儿,并没看到她如此不依不饶强势的一面,嘴上的小胡子抖了抖。 “蓝御史不方便直言吗?我乃忠王府的大郡主,自然不会将蓝御史的行踪泄露给他人知晓,毕竟你与我父可是有颇深的交情,父王时时赞誉蓝御史为人忠直,当为国之栋梁。”她再度道,“既然大家都有交情,就给凰熙解解惑,如何?” 她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落在他的眼中,想到这个尚在病中的少女正在关心他的安危,一颗刚硬的心不由得狠狠一跳,表情忽尔一柔道:“郡主的关心在下当不起,实不相瞒,我已让人给沿途的州县送信让他们派官护送,这样即使有人刺杀也能有所应负,兼之早已去信给冯将军,他正要带兵回京,在出了湖州的地界后应能与他汇合,有他相护,蓝某人的性命不堪忧,郡主应可放心。” 这样明白无误地将行踪告知,可见他对于眼前的少女是全然的信任,不然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催命的。 李凰熙听后,眉目上的忧虑丝毫未去,反而更为忧愁,表面上看来这蓝耀宗将归京的线路安排得无比妥当,有官兵护送也不怕有人半路截杀,可偏偏就是这样才有问题,“蓝御史想过没有,你这样岂不是让你的行踪都掌握在沿途经过之地的官兵手中,万一他们有些人居心叵测呢?你当如何?再说湖州本就不太平,你与冯将军的汇合太迟了,这当中可是能作大文章的。” 蓝耀宗何尝不知道?只是归京是一定要的,湖州还盘桓着一个梁家嫡子,一个地头蛇太守,这两人都不会轻易地放过他,淡然一笑道:“明知山有虎,在下仍要偏向虎山行。” 李凰熙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豪情万丈的话来,一以来对他的印象忽而改观,愣然后道:“蓝御史果然是豪爽之人,凰熙也喜欢与太守这样的人结交,蓝御史,凰熙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某人这样说的时候,表明她的话是非说不可的。 蓝耀宗随即做出一个聆听的样子来。 李凰熙再度给蓝耀宗续茶,“归京一途既然凶险万分,蓝御史何不另辟蹊径?也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后果。” 他皱眉,“另辟蹊径?” “没错,”李凰熙轻吹一口面前的茶水,看着那水波荡漾的样子,“我这也是为蓝御史的安全着想,你是皇祖母倚重的重臣,我实不愿看你壮志未酬就身先死……” 蜡烛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掩不住少女的轻声曼语,只是那轻声曼语里面却不是什么风花雪月,有的是算计是求生。 男子一张玉面上神情凝重,不禁猛地抬头看着那个心思缜密的少女,这才多大的女孩,居然能想得如此周全,确实,依她所言归京那将万无一失,此时,他却迷惑了,忠王与她到底何为表?何为里? 他好歹比她多活了十几年,却看不透眼前少女的心中丘壑,疑惑越大,他对她的兴致越浓,当她微笑看他时,他拱手为礼道:“郡主一席话点醒了在下,若在下得以顺利归京,一定不会忘了郡主的大恩,他日建京再见,必定会报答一番。” “蓝御史客气了。”李凰熙见他欣然采纳她的意见,脸上也泛出一抹光彩来,“夜深了,我让姜嬷嬷送你回去。” 蓝耀宗又再度告别一番,起身离去前定定看了看她此刻的病容,“郡主,小病不医终会酿成大病,还是病向浅中医为好,若再过二月仍无好转,郡主一定要让人送信到建京,我一定为郡主请命,让御医前来湖州为你看病。”这不是相询而是预告。 李凰熙愣了愣,如墨般的眼珠子倒映出眼前之人关心的脸,她与他谈不上有多大的交情,不过是萍水之交,但此刻似乎有什么正在悄然滋生,感动之余,她点点头。 他朝她拱手为礼,“珍重!” 她还以微微一福。 在这一年里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人,但在往后的岁月里牵扯却越来越深,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 外头夜深露重,李凰熙站在门前任秋风吹打在身上,忽然有所感应地朝一个方向看去,微微皱眉,随即却见乌鸦振翅飞出黑暗的密林,鸦叫几声直冲天际。 “不过是一只乌鸦在叫,郡主不若回去歇息吧,已经夜深了。”夏荷将披风披在她的肩上,担心地道,郡主的脸色日见败坏,最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请的郎中回来诊脉却个个都说无碍,真真愁煞人也。 李凰熙点点头,手搭在夏荷抬起的手腕上往自己的院子而去,晚风吹起她披风的衣摆,更添几许神密。 翌日,李凰熙起来时已至晌午,听闻李盛基遣人宣她为蓝耀宗送行,她即换好衣裳带着两个年轻的侍女往大厅,那儿已经挤满了忠王府的一家大小。 李云熙一看到她到来,即状似关切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扶她前行,“大姐尚在病中何不在床上歇息呢?不过是一名御史,不送也罢,父王真是小题大做,没得传出去别人还要笑话。” 李凰熙看了眼正与父王话别的玉面御史,笑道:“不碍事,睡多了反而身骨累,云熙,你就是嘴不修,这话若让父王听见少不得要治你的罪。” “治就治,我还是要这么说,这场面已是太抬举他了,小小一个御史算得了什么。”李云熙故做天真无邪地道。 李凰熙心中冷哼一声,这个李云熙倒是演戏一流,不当戏子可惜了,前世若不是受她这一面的蒙骗,何至于最后落得那样的收场?这么一想,手紧紧地握成拳。 “好了,我可不想见父王发怒的情形,那会吓死人的。”李凰熙拍拍她的手背道,然后上前去与蓝耀宗道别。 蓝耀宗再度一拱手,“忠王爷留步,下官这就回京去,忠王的仁义厚德,下官铭记于心。” 李盛基一听那是无比受用,更是道岸貌然一番。 李凰熙却是目光与他对上,一相都在无言中,马车帘子一翻,遮住了归途人的脸,扬鞭于黄尘古道上。 “总算是走了,我们府里为了招待他可花了不少心思。”孙抚芳松口气道,为了丈夫的心愿,她少不得要配合。 李盛基看了眼太座,笑道:“王妃受累了,本王今晚会好好地赔偿王妃的。” 孙抚芳一听,脸上飘出两朵红晕,赶紧左右看了看,斜瞪一眼丈夫,暗中下手轻掐忠王的肌肉,这还是大庭广众呢,怎么说这么露骨的话?而且女儿和儿了还在。 李盛基却无甚在意,知她脸薄,遂轻咳数声不再言语情挑于妻子,背着手威严地踱进屋。 李凰熙看到父母二人琴瑟和谐的样子,不禁喜笑于颜,不管如何,起码这一刻在湖州的岁月里面,还是喜多于忧。 李凰熙在返回院子里的时候遇上了梁晏,笑道:“我还想让人去催催表叔你,你倒好居然已经到了……” 梁晏忧心地看了眼她的面容,上前不顾礼仪地将姜嬷嬷挤走,扶着她的手道:“你的脸色很差。” “无碍,你不是知道的吗?”她话中有话地抬头笑看他,这话有些许的俏皮又有些许的撒娇。 梁晏有些受宠若惊地站在当地,她对他不是动刀子就是轻呸一声,能这样和颜悦色地与他说话真是实属首次,这丫头不再排斥他了吗?思及此,脸上的笑容渐渐加大,握紧她的手往她的院落而去,“就是这样也不能不爱惜身子,你穿得太单薄了,应让下人多加几件衣裳。” “这儿是南朝,能冷到哪儿去?我听闻北朝那边这会儿已经有薄霜了,不知是真还是假?”她笑着依着他而行。 那软软的身子依着他,让他的心微微失神,心不在焉地道:“没错,这个时候只怕树上都要挂霜,雪景颇有一番味道,以后有这个机会,我陪你去看看好不好?”轻抚她的秀发。 “表叔到过北朝?”她不置可否地一笑,到北朝去赏雪?以南齐郡主的身份,那还真是嫌活得不耐烦了,找死还比较快。 梁晏闻言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一赧,“看我居然乱说话了,早年有幸到过一次,那儿不比我们大齐,民风彪悍,似未开化之地。” “还是男儿好,可以行遍天下。”李凰熙回到卧室就被他扶到躺椅上躺下,看到他要离去,她一把抓着他的大手,目光有几分依赖,“表叔在这儿陪陪我可好?” 梁晏感觉到那拉着他的小手柔弱无骨,那张消瘦的小脸上有着期待,竟说不出告辞的话,一转身又坐到她的身边,温柔地看着她,“凰熙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可能生病了人也会变得脆弱许多,表叔不愿陪凰熙吗?”她的手依然拉着他的手。 他的大手反握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轻抚她的额头,低语道:“你要快点好起来,此事拖得太久了。”似有不满。 “你别管,我就高兴。”她任性道,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原本是做戏的成份居多,但不知为何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时,她竟觉得一阵安心,似乎千万年来她要握的就是这样一只大手。 “你呀!时时不让人省心。”他宠溺地一笑,伸手轻刮她俏挺的鼻梁。 这一刻,暧昧的气氛甚浓。 窗外的少女不禁狠狠地折下身旁的树枝,本欲踏进去的步子一转,“走。” “郡主不是去看望大郡主吗?”冬青小跑地跟在后面道。 李云熙却是转头一狠瞪向冬青,冬青赶紧闭嘴,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她绝不能轻举妄动,所以选择不与李凰熙起正面冲突还是很必要的,让让她又有何妨?都病成那样了还不忘勾引男人,她心里发酸发狠地骂着。 蓝耀宗的马车在驶过了一段距离之后,遇到了山中的埋伏,大量的黑衣人涌出将为数不多的人护着的马车团团围住,一轮厮杀在所难免。 “护住大人。”一群属下大喊。 黑衣人在面巾下得意一笑,今日就是蓝耀宗的死期,“杀!” 厮杀声惊起了一片飞鸟,惊叫着拍动翅膀向天际飞去。 战斗一打响,血流遍地。 蓝耀宗这一方的人渐渐不支,倒地的人越来越多,黑衣人占了上风。 一名黑衣人持剑上前一掀马车帘子,看到里面坐着一身着官服的男子正惊恐地看着他,一打开画册,对比一下,正是玉面御史蓝耀宗。 “你是什么人?” “你无须多问,有人要送你到地府去,你要怪就怪他好了,做了鬼也别找错了报仇的对象。”黑衣人收起画册,凝神一剑刺向欲逃走的玉面御史。 “啊!”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在马车的窗前,半个身子在窗外。 尖叫声再度惊起林中的飞鸟,人类为了一己私利的残杀自古以来一脉相传。 “任务已完成,收队。”那名黑衣人拔出长剑,冷声道。 林中血流遍地的残尸无人收理,只能在一抹残阳的映照下凄凉地摊在那儿。 另一个方向,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却是快速地往京城而去,马车里头的男子蹙紧双眉,手握面拳,双眼如矩地看着窗外之景,这一趟回去注定要踏上不少追随他的弟兄们的鲜血才能顺利到达建京。 “大人无须自责,只要大人安然无恙,我等也于心足矣。”外头驾马车的人道。 “没错,大人,这计策甚好,只怕他们在这几天内都未必发现死去的不过是替身,大人隐在暗处,这一路只要依计每到一处都派出一个替身,这样必能顺利到达京城,敌人也会被我们所迷惑。”车外骑马护卫的男子道。 蓝耀宗却没有回应,思绪飘回昨夜那少女胸有成竹地道:“蓝御史,虽然此计可能过于残忍,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不是说他们的生命不重要,但只要死得其所也就有了价值,生,不在简单地活着,死,也不能是无意义地赴死。你要达到迷惑敌人隐藏行踪的目的,就要不断地明暗进行,缺一不可,不然各地都会暗设路卡只等你的到来,你惹下的麻烦太大,明天一途,我可为你拖住梁家之人……” 那个少女谈笑间却是定人生死的事情,那份从容,那份淡定,在他的心底里印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湖州一行,他似乎有所改变。 “回去后给死去的弟兄家属都献上一份厚礼,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他道。 归途漫漫,注定了荣耀是要建立在鲜血上面。 忠王府里面,李凰熙正与梁晏下着围棋,屋子里飘着淡淡的药味,这是李凰熙正在进补的药膳,她吃得直皱眉头,对面的男子停下执棋的手,上前接过姜嬷嬷手中的碗,“再多喝一点。” “不了,我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她皱眉道。 姜嬷嬷早已在李凰熙暗中摆手下退了出去,将门帘拉好,看到夏香与夏荷两人停下了争执,正在引颈张望,“都在看什么?赶紧去做事,夏香,别以为现在郡主宠着你,我就吩咐不动你。” 夏香忙道:“嬷嬷言重了,只是我看到梁公子在郡主的闺房里面面有些时辰了,似乎与礼不合。” 姜嬷嬷冷笑一声,“于礼不合?他是郡主的长辈,又不是外人,再说王爷与王妃又没说什么,你在这儿碎嘴是何道理?往往光明正大的事情一经你们这些个人的嘴好像就变成见不得光的事情。” 夏香被姜嬷嬷一阵抢白,脸上一白地赶紧退下去,“嬷嬷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荷冷哼,“你是什么心思只有你自己知晓。” “你!”夏香瞪眼。 “你们俩出去吵。”姜嬷嬷推着这两个侍女出去。 门帘里面的主子们却没留意婢女们的争执,李凰熙茫然地张嘴吞下他喂过来的一匙汤水,两人四目相对上,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竟一时间咬住勺子,只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张俊脸。 他的脸上忽而一笑,“我有那么好看吗?” 她脸红地轻“呸”一声,松开那个勺子,“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伸手要抢回他手中的碗。 他的手一抬高,她的手就一落空,咬唇瞪他。 “还是我来吧。”他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她抹了抹嘴角的汤汁,顺势坐到她的身旁,舀起一勺汤汁送到她的嘴里,她的脸有些许发热,竟乖乖地张嘴吞下。 一勺接一勺,她竟一一吞吃下肚,男性清爽的气息围绕在她的身边,她的手有些许不安地移了个方向,竟不习惯这样的情景,这情景诡异得让人心中一跳。 在喂完最后一勺时,他的帕子轻按在她的唇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今儿个这样不就是想要留下我吗?” 她眼里的瞳孔大张,被他说中事实,那微赧的脸上血色尽褪。 忠王府外,周晓来回不停地踱着步,看到三公子身边的小厮快步出来,“三公子呢?” “三公子说了,他现在在忠王府里面抽不开身,你所禀之事交由你全权处理,三公子希望你能拿出点成绩给他看看,他等着听捷报。” 周晓听后不禁大怒,三公子这分明就是将他摆上神台,握紧拳头,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离不开忠王府?现在蓝耀宗的事情才是大事,正要拉着那小厮再说几句,谁知这小厮竟小跑回忠王府,留他在门口吹冷风。 此时的李凰熙却在一惊后迅速地整理了思绪,身子往后一挪离他有些远,哪知对面之人的身子也步步进犯,再度逼近她。 “凰熙,你就没有一句话要讲吗?”他道,为了达到迷惑他的目的,她少有的乖巧与依赖真的很迷人,这样的凰熙脆弱,令人有一股子的保护欲,但那只是她故意而为之,并不是出自她的本心。 她嘴角浮起一抹惯常的微笑,“表叔何必介怀?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也陪我演了这么久,可见表叔乐在其中。”昨夜的感觉果然没有出错,那一闪而过的人影就是他,原来他也一切尽在掌握中。 “不,凰熙,你高估我了,我不是陪你演戏,而是真的关心你。”他一把揽上她的柳腰,头颅靠近她的耳边,闻着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你知道我与你并没有真正的关系。” 李凰熙被他这样猛然抱在怀里,微有不适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给我抱一下,你就当对我的补偿吧。”他埋首在她的秀发中。 她僵硬地倒在他的怀中,那炽热的身躯正在微微发热,渐渐地她的身子一软,“梁晏,我想知道你对蓝耀宗是如何看的?”现在既然已经让他知晓,那就只能一切摊开来讲。 梁晏道:“如若我要置他于死地,凰熙,相信我,你不会有机会见到他。”微推开她,双手握在她的肩上看着她俏丽的容颜。 “这么说你也不想他死。”她笑道。 “那当然。”他伸手亲昵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只是这么一件事你却不与我商议,居然半夜三更秘会蓝耀宗,好在我克制得住,不然才不管他到底有用没用,早就一剑刺死他。”想到昨天夜里看到的那一幕,他还是气怒于心,一大早看到她,这丫头少有的温顺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顺利逃出包围得以活命,真够他呕的。 她笑着摊靠在椅背上,“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他不会信你,表叔,就算你真姓白,可你现在挂着梁家的姓氏,要取信人不容易啊。” “凰熙,我不管也不要他信与不信,我只希望你相信我,信赖我。”他希冀的双眼看着她。 她微微一怔,这样的他很认真,少了平日与她对峙的那种味道,在这魔怔下竟缓缓地点了点头,看到他舒心一笑,她才意识到她做了什么,初初有懊恼,后来却又化为灿然一笑,“我若不信你,也不会将身家财产相托负。” 那好大一片金子原石还要靠他的人力才能运出,那是一座宝山无论如何也要捞点来塞牙缝,增加一点财产没坏处,所以现在怀恩这和尚完全被她当成苦力来用,与她大哥李茴日以继日地提纯黄金,化为可以流通的金银,这是一笔庞大的财富,在她用这座宝山去捞得最大化的政治资本前,可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调皮。”他双眼含着一抹宠溺的味道看着她,“凰熙,如果你不是李齐皇室的郡主就好了,也许我们之间会变得简单一点。” 她却笑道:“我若不是李齐皇室的郡主,你若暂不是梁家人,那么我们就会擦肩而过,谁也不认识谁,表叔。” 梁晏喜欢看她恣意谈笑的样子,竟看得有些呆怔了,闻言,叹息一声,造化弄人,“蓝耀宗那儿你放心,我会想尽办法帮他瞒骗过去的,毕竟这样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蓝耀宗也许一直不明白,他能保住性命至今天,每每的追杀蹿出来帮助他的人都是他暗派去的。 她却神密一笑,“只怕表叔要失望,除了他到建京后现身,不然表叔相信我,你不会得到他确切的行踪。” 梁晏微挑眉,“那么自信?” “表叔可以一试。”她笑着端起茶碗想喝。 他却伸手将茶碗拿开,“你最近不适宜喝太多的茶水。” “小气。”她不悦地扁扁嘴。 他却将茶碗往最近的案几上一摆,伸手将她推靠在椅背上,看着她道:“凰熙,你我打个赌可好?如果我在蓝耀宗回建京前找到他的行踪,那就是我赢,反之……” “如果他到建京后现身,未被你打着,就是我赢。”她接口道。 “没错。” “赌什么?” 他一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最后盯在她的红唇上,现在这上面只有淡淡的粉红色泽,看得他一阵心疼,“如果我赢了,你就亲我一下,如果你赢了,那就换我亲你一下,如何?” 她的脸瞬间通红,随即一手将他推开,跳起来嚷道:“你休想,满脑子都是见不得光的想法。”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动怒而生动的脸上,微挑眉道:“你不敢赌?那早说嘛,表叔我不会笑话你的,小表侄女,不就是亲一下,你怎么老是想歪,我看是谁思想见不得光……” 李凰熙拿起桌上的绿豆糕塞到他嘴里,冷哼道:“激将法对我没有用的,表叔,你的手段过时了。”她摇着一根手指不屑地道。 他伸手将绿豆糕拿在手中嚼起来,这丫头太精明了,“这么说你是没信心赢了我?凰熙,看来你也要如此自视甚高,蓝耀宗回京的路线就那么两条,要不陆路要不水路,不会有第三个选择,除非他变成大鸟从空中飞回去,要被我找到是迟早的事情,凰熙,你怕输,表叔可以理解……” “哼!”她不悦地用鼻子发出声响,他这副样子真令人讨厌,遂冷笑道:“既然表叔盛意拳拳,不应下倒显得我小家子气,这样好了,如果我赢了表叔,那表叔你就……”她上下打量他。 他被她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但这个赌约是他挑起的,硬着头皮道:“干嘛?” 她的手一拍他的肩膀,“放心,不是让你为难的事情,就是表叔你天生丽质,扮起女儿装一定很漂亮,那会儿只要你穿上女装从建京最繁华的街上兜一圈即可。” 穿女装?他? 梁晏的眼睛都要瞪大了,这丫头是在削他的威严。 “怕了?”这回轮到她用激将法。 “若你输了,就一个吻。”他趁机抬价。 “好,成交。” 两人互视一眼,均势在必得,可怜的蓝耀宗却在此时打了个喷嚏,摸了摸有些发痒的鼻子,却没能想到自己成为了一对无良男女打赌的对象。 翌日,李凰熙的病情加重,忠王府里面为了她而累得人仰马翻,李盛基更是忧心得很,这个女儿现在正是他的左膀右臂,可万万不能有事。 偏又恰在此时,那两个意图毁水车的人招供,说是那指使他们的人就是忠王府里的人,李盛基大怒,着人将全府的下人都集合起来让他们指认。 李凰熙正歪躺在床前喝着补品时,夏荷一脸惊慌地闯进来,“郡主,出大事了,夏香……死了。” ------题外话------ 感谢嘟嘟zzt1981送的三颗钻钻!谢谢亲的厚爱,谢谢亲一路的支持,这是对某梦莫大的鼓励! 第四十八章 收网行动 李凰熙正在喝补品的手就是一顿,夏香居然死了?眼睛微微一眯,掀开棉被,朝进来的姜嬷嬷道:“给我更衣。舒豦穬剧”然后看向惊慌的夏香,“说详细点。” “是是是……”夏荷努力地稳住自己的心神,“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昨儿夜里什么时候起床的?我一觉到天亮,起床时都看不到她的影子,所以也没将她的行踪放在心上,想着她兴许正在哪处忙着呢,谁知……”她两眼大张,脸上满是恐惧,上下唇打颤,竟是说不出话来。 姜嬷嬷正给李凰熙系上腰带,扶着她有些虚晃的身子,叹息一声道:“还是老奴来说吧,郡主,那夏香被人发现死在我们院子里的水井处,那儿离这儿有段距离,兼之郡主正在养病,所以王妃下令不许打扰郡主歇息,郡主才会没听到外头嘈杂的声响,那夏香被捞上来时,一看应是死去有好几个时辰了。” 夏荷忙附和地点点头,谁也没料到夏香居然就这样死去了。 李凰熙却是一思即明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中透亮,朝姜嬷嬷道:“嬷嬷,是时候该收网了,夏香终不是个聪明的人,本郡主数次明示暗示于她,她还要如此,这死也是她自招的,怨不得人。” 想到前一世在庵堂时她说良禽择木而栖的话,她真的很想问问她,夏香,李云熙就是你选择要栖息那块木头吗?一块朽木,非要当宝。 姜嬷嬷的眼睛一亮,忙大声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之际,却还嘀咕一句,“这个夏香,死就死了,偏还要被人利用做郡主的绊脚石,真是死不足惜……” 忠王府的大厅里面气氛十分的压抑,李盛基一脸难看地坐在主位上,孙抚芳同样面无表情地坐在他身边,夫妻二人的神情一致,以致于那些个喜欢挑事的妾侍这会儿也安份地站着。 堂下是一具浮肿变紫的尸首,一身的淡绿色衣衫已经半干了,头发被掀开,露出面容来,没有丝毫的伤口,不过脸却扭曲着,可见死时有多么的不甘心。 一边跪着的却是两名满身伤痕的粗鄙汉子,灰色衣衫上有着暗褐色的血迹,头发蓬乱,眼里却有着惊喜,那两个汉子正用手指着那具尸首,“王爷,就是她,小的认得,就是这个人拿银子收买我们的,小的一时贪财才会想要搞破坏……” “王爷,小的都招了,还请王爷放小的一条生路……”两人跪在地上开始求饶,这些天已经被忠王的刑罚弄得害怕了,只要有活路谁愿意死啊? 这话一出,周围的妾侍都开始小心议论,那瞟向孙抚芳的眼睛有着幸灾乐祸,看这回孙抚芳母女如何下台撇清? 李盛基的目光也是第一时间落在孙抚芳的脸上,双眼阴沉,看起来正在努力控制着努火,“王妃,这丫头是凰熙的奴仆,你让人将凰熙传来。” “王爷,她正在病中,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就是一个卑贱的奴仆吗?怎还牵扯到凰熙的身上……” 其中一个长相颇为艳丽的妾侍上前道:“王妃,此话并矣,谁不知道这水车是王爷倾尽心力打造的,定要受到朝廷嘉奖,万一那天真个出事了,你让王爷的面子往哪搁?这奴仆是谁的自然就要算谁的头上,王爷,婢妾也是为了王爷好。”微微一福,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钱姨娘,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余地,给本王妃回去。”孙抚芳大喝一声。 李盛基面色阴沉,带着威严的目光扫过妻子与妾侍,没有吭声,但没有斥责钱姨娘,可见他心中的天平有所倾…… 钱姨娘见状,冷冷一笑,“王妃当然不想让人议论此事了,但婢妾也是为忠王府好,为王爷好,王妃还请见谅。”说完,竟站在一旁似要与孙抚芳平分秋色。 孙抚芳气得酥胸起伏不定。 李云熙忙上前去扶着孙抚芳坐下来,“母亲别动怒,这奴婢是大姐的,她现在死了,大家怀疑大姐杀人灭口也是情有可原……”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云熙,这么一想不正是这个意思吗?那叫夏香的女子是李凰熙的奴婢,又是死在她的地盘上,而且看那样子是被人逼着跳井的,除了李凰熙这主子有谁能逼得她跳井。 “住嘴。”辛姨娘见到目的已经达到了,忙大喝一声,上前一把拉过那状似自知失言而低头的女儿,朝孙抚芳与李盛基跪下,“王爷,王妃,婢妾教女无方,云熙一时口无遮拦才会这样说的,她不是有心的,只是担心大郡主,还请王爷与王妃看她年幼,宽恕则个,婢妾愿为她领罚。” 钱姨娘给了个眼色众多妾侍,众人都会意跪下来,只见这长相艳丽的女人道;“王爷,王妃,二郡主没说错,这事关忠王府的声誉,若让此事传回建京太后的耳里,王爷之前的苦心就白费了。再说即使那奴婢卑下,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没错,既然是一条人命,哪能不查清楚的道理?”其他的妾侍赶紧附和。 孙抚芳脸上的神色瞬间变青,现在是全府的人都怀疑自己的女儿杀人灭口,两眼一看向那具死尸,握住椅把的手不禁收紧,早知她会惹下这么大的事情,当日真不该将这丫头再召回女儿的身边,只是没有后悔药可吃。 李盛基看到府里的下人一个接一个地跪下,那群人都用悲愤的目光看着他,要他主持公道,这种被人寄予厚望的感觉让他瞬间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起来,忙扬手高声道:“此事本王必定会彻查到底,忠王府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本王必定禀公办理,绝不循私,不然必如此杯。”遂将手边的茶碗往地上一掷。 “咣啷”一声,茶碗在地上摔成一朵花,碎片四溅。 孙抚芳的心头一跳,丈夫这回是铁了心了,想到女儿为了他能回建京出谋划策,做了一桩桩的事情,到头来丈夫却因为现在还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而想要将女儿治罪,不禁觉得心寒如冰,这就是她相伴了十多年的枕边人? 这就是她为之可以付出一切的男人? 这就是她女儿的慈父? 她如看陌生人的目光让李盛基的脸上不禁赧然一片,只是一时激情放出的话现在已收不回来,不知如何面对她,遂目光转向他处,板着脸坐回主位,“来人,去将大郡主带过来,本王要亲自问问她。” 孙抚芳沉默不语,这一刻她想得很多,从建京锦衣玉食的生活到湖州的艰难岁月,她都陪他走过,可这一切到底值不值?这个男人现在让她很失望,那一年若不是他的关怀迷惑了她的眼,她也不会选错了枕边人,古语有言,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一错竟已无回头路可走。 “王妃?”李盛基转头唤了一声。 孙抚芳的脸上没有那种淡淡的哀愁,而是连眼角也没有看向丈夫,这一刻,她的心境变化让她渐渐走向成熟,“王爷,你是一家之主,这事还是你发号施令吧,只是有一条,你要依我。”转头冷然地看着这个以前当成天来看的男子。 李盛基吞了口口水,不知为何这时的孙抚芳也跟着陌生了,“王妃有话就说吧。” “那好,我也有一条,就是一定要严惩那个胆敢破坏忠王府规矩与名声的人,查出绝不手软,必须以命偿命。”她咬牙道,眼角的余光带着威压在一众侍妾及庶女们的脸上扫过,在李云熙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李云熙的全身打冷颤,这嫡母的眼神很可怕,从来没有发现孙抚芳还有这一面,她的手下意识地拉着辛姨娘的衣角。 辛姨娘也跟着打了个激灵,王妃似乎有些变样了,但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在背后握紧女儿的手让她镇定点,切莫露出马脚。 李云熙咬着唇站在原地,没敢再说话,不禁怀疑孙抚芳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的心慢慢地往下沉,似乎有一只她看不到的手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越想越心惧,忙摇了摇头,不会的,她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对,就是这样。 正堂里的气氛是那么的低压,让人都感觉喘不过气来。 “好。”李盛基应声。 孙抚芳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神情莫测高深地坐着,没有了往日的感觉,整个人都布满了冰霜。 厅堂上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到。 李凰熙在半路上遇到了父亲派来的人,微皱眉听他转述父王的话,随之摆手示意他先到正堂去向李盛基回禀,她稍后就到。 夏荷扶着她的手在打颤,看到那人走远,小声道:“郡主,王爷是不是怀疑你?” “别乱说话,本郡主自有章程。”李凰熙冷声道。 这一段路并不漫长,但人人都觉得极其的漫长,怎么还不到?妾侍们还想要再细声讨论,但孙抚芳的表情让她们噤若寒蝉,眼角一瞟一瞟地看向那个仍然美艳不可方物的王妃。 李云熙暗含恶毒的目光不住地看向门口,孙抚芳既然要人血债血偿,那正中她下怀,李凰熙要怪就怪她自己好了,若她不给她缓口气想办法的机会,她也不可能翻盘,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与人无尤。 李凰熙一进来时与李云熙那一闪而逝怨毒的目光遇上,但很快,这庶妹就做出一副关心担忧的表情,低着头上前扶着她另一边手,低声道:“大姐小心,父王这回气得不轻。” 李凰熙也看着她道:“二妹放心,大姐我活得坦荡荡的,没有做过见不得光的事情,没有什么可怕的,倒是让二妹白担心一场了。” 李云熙愕然,她的镇定出乎她的预料,手下的力道却不知不觉中加重。 李凰熙一声痛呼,然后猛然甩开她的手,有些不喜地道:“二妹,你不想扶着大姐,就直说,莫要暗中下狠手。”此时她白皙的手腕处有着一道瘀痕,刻意展现在人前。 李云熙的脸上血色尽去,随即道:“大姐,二妹不是有心的……”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这伤都造成了,你也太粗心了。”起身上前的孙抚芳冷声地斥骂李云熙,给女儿揉了揉那青紫处,看向李云熙的目光中冷意渐寒。 李云熙原本想要表现姐妹情深的,哪知弄巧成拙,居然让这嫡母恨上了,脸上一阵着急,“母亲,大姐,云熙不是有心的……” “住嘴。”孙抚芳冷喝一声,扶着女儿往李盛基的方向走去,“王爷,我儿已到,你若还有疑问,就一定要弄清楚,莫因此污了我儿的名声。” 李盛基没想到孙抚芳会如此与他说话,看了眼那消瘦许多的女儿朝他盈盈一拜,轻声细语恭敬地唤他一声“父王”,这回脸上多了几分不自然,看了眼妻子,摆手道:“来人,给大郡主看座。” 在场的人除了李盛基夫妇外没有一个人是坐着的,现在却让李凰熙坐下,李云熙的眼里嫉妒之色渐重,手握粉拳站回生母的身边。 “父王是为了夏香之事吗?”李凰熙坐下后,目光自然移到那死去有些时候的夏香身上,知道她死是一回事,但亲眼看到她的尸身,既恨又悯,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幼时与她做伴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她若少点虚荣心就好了。 李盛基也看向夏香的尸首,“没错,正是此事,”记起了这件事的始末,他的脸色又变得疏离起来,一拍桌子,“凰熙,你老实告诉父王,是不是你暗派人去毁水车的?这夏香是不是也是你私下里处置的?你应该知道,你皇祖母是不喜人暗下处决奴婢的,所以此事关系重大,你给父王从实说来。” 李凰熙看了眼父亲那故做正义的样子,心中却是一寒,她做了那么多,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如那布局的人所想那般如此想她,焉能不让她感到寒意?忽而想起那天梁晏说她辛苦为父王做嫁衣,这一刻她不禁自问到底值不值? 她坦荡荡的目光直视李盛基,“父王,女儿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这话还要有证据,大郡主,你虽是主子但也不能胡来。”钱姨娘立即呛声。 李凰熙转头看向她,这个女人是隆禧太后亲赐的妾侍之一,再看眼辛姨娘,这两人莫不是连成一气?辛姨娘不方便说的话全由这个自以为爱为人打抱不平的钱姨娘说出。 孙抚芳将茶碗重重一放,“放肆,主子说话哪轮到你插嘴。” “王妃,不平之事人人得而言之……”钱姨娘不惧地道。 “掌嘴。”孙抚芳朝许嬷嬷一努眼。 钱姨娘瞪大眼睛看着孙抚芳,这是孙抚芳第一次如此严厉地对待妾侍,不禁看向李盛基,“王爷,婢妾没错,王妃不能惩罚我……” 李盛基道:“王妃,你这是做甚?” “王爷,我还是不是你的发妻?”孙抚芳冷然地问道。 “王妃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既然王爷还记得,就须知男主外女主内,我就是这后院的主宰,教训个别以下犯下的奴婢还是绰绰有余的。”孙抚芳梗着脖子道。 李盛基不禁有些许动怒,这孙抚芳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不过她说出的话在理,他没有反驳的理由,故僵着脸坐在那儿。 孙抚芳才不管,给许嬷嬷一个眼神,许嬷嬷早就想这么做了,王妃太心善以至这些个下人都不知所谓,府里也要好好地立规矩才对,遂扬起厚实的巴掌就要打下去。 钱姨娘没想到居然来真的,看到王爷脸色虽难看,但却默认王妃的做法,再一看到巴掌就要打下来,忙搬出保命符,“我是太后娘娘亲赐的,谁个敢打我?那就是对太后娘娘的不敬……” 许嬷嬷的手在半空中停下来,这巴掌既有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的味道,原本兴奋的脸上挂满的忧郁。 钱姨娘见状顿时有恃无恐,手一插腰道:“打呀,有种你就打,打了我就是打了太后的脸,我看你有几个脑袋让太后砍……”不停地将脸凑向许嬷嬷。 这副无赖的样子也让李盛基的脸上的青筋凸出,手握紧成拳,母亲强势的脸闪现在眼前,目光阴沉下来。 “给我打。”孙抚芳站起来道,两眼嘲讽又狠狠地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钱姨娘,“我是李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是太后娘娘认可李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当初太后将你们赐下只是为了侍候好王爷,可你们却连这个也做不到,竟敢在忠王府里挑事端,本王妃今天就代太后娘娘教训你,让你知道何为规矩?”冷冷一声哼笑,“他日回京,本王妃自会向太后娘娘请罪,这也是让你不至于给太后娘娘丢脸,许嬷嬷,还等什么?没听到本王妃的吩咐吗?” 许嬷嬷这时候也底气足了,带着风声的一巴掌立刻打向钱姨娘错愕的脸上的,还没等这个嚣张的姨娘反应过来,另一巴掌又打了下去,同样的力度,狠狠扇向钱姨娘。 钱姨娘的脸上一阵痛过一阵,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眼孙抚芳,随即看到王爷也神色不悦地看着她,这回是真的心惊了。 孙抚芳当众拿这个姨娘祭旗是少有的事,她理家一向禀持宽厚,所以妾侍们没少在背后嘀咕她,笑话她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哪知道这人雷厉风行丝毫不逊色。 辛姨娘的脸色很难保持原样,王妃这是杀鸡给猴看,这强势一举是做给全府人看的,也是做给王爷看的,目光移到夏香的尸体上,她们这次是不是太冒进了?谁知,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却与李凰熙含笑的目光碰上,她微一错愕,忙低头掩住自己外露情绪的眼睛。 李凰熙颇有些赞许的目光看向母亲,这样才是她的母亲啊,这些个妾侍早就应该这样教训一顿,此时她的眼中微有水花,母亲的醒觉可以让她肩上的担子减轻了不少,一直以来孤军做战,实在太累了。 孙抚芳同样感慨地看了眼女儿,都是她的不作为才会让女儿活得那么辛苦,连一个小小的妾侍也敢在府里掀风作浪,弄出人命,握紧拳头坐了下来。 这回正堂内没人敢再乱插嘴,纷纷敛息看着忠王府最上层的几个主子说话,钱姨娘更是早已被人拉下去,那鬓钗凌乱满脸红肿的样子实在有点骇人。 李凰熙看了眼辛姨娘母女,起身走向她们,怀疑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看得辛姨娘母女都暗暗警戒起来,这才转身看向父亲,“父王,女儿对于水车一事的紧张完全不下于父王,父王可以疑心任何人也不应该是女儿,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别人不清楚,父王还不清楚?女儿又有哪一桩事坏过父王的声誉?还请父王明鉴至于此事的前因后果我看惟有问辛姨娘与云熙才能知晓了,这夏香到底是如何死的?”最后看向这对母女的身上。 李盛基的脸上一阵火辣,他能在湖州混得如今的名声,都是女儿通过父皇托梦实现的,自己倒是心急了,只是他毕竟是长辈,拉不下脸承认有错,只能轻咳数声以掩其尴尬,听闻到女儿的后半句,立刻将怒火泄到辛姨娘母女身上,“你们真的做出这种事?” 李云熙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忙站出来装做一脸的委屈,“大姐,你说什么,云熙不懂,夏香是你院子里的侍女,她又是死在你的院子里,与妹妹有何干?”又朝李盛基与孙抚芳道:“父王,母亲,女儿冤枉,女儿素日里与夏香也没有接触,哪来的理由与时间跟她接触,更遑论害死她?女儿实在冤枉啊……”最后哭出来,两行清泪沿着粉腮流下,更添几分可怜的味道。 “大郡主,还请你说话凭良心,二郡主一直循规蹈矩……”辛姨娘赶紧帮腔。 孙抚芳瞥了眼李云熙,眼中哪里还有往日待她的温情,更听到辛姨娘说话,手一敲桌面,两眼含冰地看向这个还没有学乖的妾侍,“辛姨娘,你忘了本王妃说过什么话了?主子说话哪轮到下人插嘴,还是你也想尝尝家法的滋味,那本王妃成全你。”说完,拍了拍手掌。 许嬷嬷领着几个粗壮的仆妇雄纠纠气昂昂地进来。 辛姨娘的瞳孔放大,王妃此举太出人意料了。 “凰熙,你有何证据?” 这话一出已是偏心至极,李盛基才不管这些个妇人的举动,就算他沽名钓誉,但私心里还是偏向大女儿多些,这是人性的自私,先不论嫡庶有别,光说能干,一堆儿女加起来也不及一个李凰熙。 李云熙睁大眼睛,含恨的目光暗暗看向李凰熙,两手搅着帕子,抢先道:“父王,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女儿虽是庶出,身上流的也是父王的血,父王怎么全偏向大姐,这对女儿不公平……” “自古以来嫡庶有别是再正常不过的。”孙抚芳冷脸道。 “母亲?”李云熙没想到敲打她让她知道嫡庶有别的人居然会是孙抚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张找不到往日对她疼爱万分的脸,“还请母亲信女儿。” 李凰熙颇为欣慰地看着孙抚芳,虽然她一直力持母亲受蒙骗才会对李云熙那么好,但明白是一回事,心底里哪能一点埋怨也没有?李芫尚知道要独占母爱,她又怎会在看到母亲对着一个包藏祸心的庶妹好时不辛酸?只是那辛酸都压在理解的下面,至此才感觉到出了一口恶气。 “父王,女儿不是空口无凭的。”李凰熙道。 “大郡主有何凭证?”辛姨娘下意识地问道,细思了一下,最大的证据夏香已死,有何人可证明她们与夏香密谋。 李凰熙冷笑地看向辛姨娘,“要证据有何难?姜嬷嬷。” 众人听她高喝,随即看到姜嬷嬷领着一高一矮的两人进来,赫然是李安熙与小红。 “大姐,这两人能证明什么?”事关生命,李云熙顾不上再隐藏个性,直接就质问出声,“父王说过要禀公处理的,大姐来得晚没听到这掷地有声的话。”这个时候她拿李盛基当挡箭牌。 “二妹可别急,大姐是不是无的放矢?你接下来不就明了了。”李凰熙冷笑道,看向一旁状似胆小的李安熙,“安熙,你别怕,将你知道与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李安熙点点头,朝李盛基与孙抚芳福了福,“父王,母亲,女儿可以做证,二姐与夏香早就勾结在一块,那时候夏香还在我的院子里当差,女儿可以指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你撒谎……”李云熙怒道。 “这点小红可以做证,二姐,明人不做暗事,你做的暗事又岂止这一件?我那时候真蠢,以为你不过是与夏香是正常的接触,直到那天……”李安熙突然住嘴。 众人的味口都被她提起来,李盛基斜睨一眼二女儿,“安熙,你说,万大事有父王给你撑腰。” 李安熙第一次感受到李盛基这样的温情,眼里微有些湿润,“父王,女儿不肖,那天水车试验时,我就看到二姐与夏香密谋,不过最后看到水车无恙,贼子也落网了,想着可以息事宁人,所以忍着没有说出来,哪知却害死了夏香?”最后是自责的表情。 李云熙没有想到李安熙会睁眼说瞎话,那天根本没有看到她在场,而且她可以发誓那天绝无任何人看到她与夏香密谋,一想到那天的情形,她的眼睛就一亮,“父王,此事不是这样的,那天有个孩子弄脏了我的衣物,我又没带,大姐借我,所以才会有了我与夏香的接触,大姐知道,姜嬷嬷知道,那天应该还有人看到,父王派人去查即知,还有我那天穿的裙子可是大姐的,我让冬青拿来即可证明我没有说假话。” 李盛基看了眼大女儿,随即点头同意让二女儿派遣贴身侍女去拿那条裙子,“云熙,父王给你机会自辩,凰熙,你可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任,安熙,你可不能随便诬赖别人,你们可知道?” 这时候他倒开始扮演慈父。 可他的三个女儿却是心中做呕,还是不要扮比较自然,不过表面上却还是福了福,表示知道。 李云熙借机看向李凰熙,“大姐,妹妹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大姐的事情,大姐莫要受到安熙唆摆误会了妹妹……” “二妹放心,是龙是蛇一辨即知,安熙处处为你着想,你倒好不承认就罢了,还要对她落井下石,二妹,大姐想要问问你,你就是这样对待姐妹的吗?”李凰熙义正辞严地道,这也是她对上一世她的所作所为的诘问。 李云熙忙摆手,说自己绝没有这样想,是安熙欺人太甚。 李安熙却是全身发抖,小脸上满是委屈,落在众人眼里更觉得她可怜,兼而想到她自幼丧母,不禁哀叹一声。 辛姨娘看得更是心惊不已,李安熙站出来指证先不论她说真说假,至少人们都会偏向她,两眼看向李盛基,更是看到他眼里少有的怜意,这本来是女儿惯用的招数,现在却成了李安熙的武器,怎么不让她吐血? 想定之后,拼着让孙抚芳行刑,她忙跪下道:“王爷,王妃,这不过是各方的一面之词,夏香因何而死?大郡主也好,二郡主也好,谁都有没害死她的证所在,夏香不过是一个奴婢,岂有为了一介卑下的奴婢而惩罚主子的道理?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王爷,此事不若到此为止,两位郡主也莫因此伤了和气,为了一个奴婢不值得啊。” 李凰熙立即转头看向辛姨娘,她倒好,想要暂时退避,看了眼不甘心的李云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一看到形势不对就寻找退路,只是很可惜,她们做得太绝,她已是不可能将退路给她们的,朝母亲看去。 孙抚芳立即会意,不待李盛基发话,即道:“王爷,刚刚你应了妾身什么?相信王爷还记得,相信忠王府的下人们都还记得,夏香虽是奴仆,可忠王府不可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此事一定要查清,好稳住人心。” 李云熙想辩的动作在母亲眼一努下即停止,只是万万没想到想要暂时休战却是未果,嫡母的神色异常坚定,她这会儿不用母亲提醒,也知道自己很可能蒙混不过去了。 李盛基的脸上有着坚定的面容,“那是当然。” “父王,女儿也要求一定要查清,不然女儿就要背着一个逼死奴仆的名声,女儿不愿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背黑锅,再者夏香跟了我一场,我有必要让她死得清清楚楚。”李凰熙的目光看向李云熙,“相信二妹也是这般想的,是也不是?” 骑虎难下,李云熙硬着头发道:“那是……当然。” “很好,我们达成了共识,还请父王辩别忠奸。”李凰熙昂首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者这一张网是她撒下的,她也要让李云熙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 辛姨娘总觉得的眼皮跳得厉害,直觉告诉她现在凶险万分,这可如何是好? 等待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冬青终于捧着那身衣物回来。 姜嬷嬷在一看到那衣物即惊叫,“天哪,这不是郡主不见的那身衣物吗?怎么跑到二郡主那儿去了?老奴遍寻不着,还道是哪个贱蹄子偷拿了去。” 这一声尖叫让正接过冬青手中的衣物准备陈词自辩的李云熙动作一窒,瞪向姜嬷嬷,她瞎说什么?“这是大姐借给我穿的,不是我从大姐那儿拿的,姜嬷嬷你要管好自己的嘴。” “老奴没说错,王妃那天还让老奴翻出这条裙子来,老奴找了个半天的事情,王妃是知晓的。”姜嬷嬷不惧地道。 夏荷也跪下道:“这事很多人都知道,这身衣物的布料来自宫中御赐,郡主平日是不穿的,没想到原来却在二郡主的手中。”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地说是我拿的,那天多少双眼睛看着我穿,你们怎么不跳出来指证?”李云熙寻找破绽处,“父王定当还记得吧?” 李盛基哪会记得一条裙子?看了两眼,“本王可不关心这样的事情,再说这是凰熙之物,王妃定当认得。” “没错,我确实记得凰熙有这样一条裙子,我那时候还赞穿得好看来着,那天人多,我记得云熙是穿了身天蓝色的裙子吧,可不是这条。”孙抚芳道。 一众妾侍哪会记住那天众人的衣着,不过经孙抚芳这么一说,倒是隐约记得那天李云熙确实穿了条天蓝色的裙子,立即有人附和孙抚芳的说辞。 李云熙握住衣物的手不禁发烫,那天换衣之事很隐蔽,当时是为了密谋,现在才发现给自己挖了个坑,“大姐,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安熙,你不是说看到我与夏香吗?那你当记得我那时是在偷偷换衣物。” 李安熙肩膀一缩,“我只听到你们密谋要坏父王的水车,而且我没看到什么换衣之事,二姐,你就别再狡辩了,敢作就要敢认。” 李云熙气得要吐血,现在这群人是认定她偷了李凰熙的衣物,怪不得那天李凰熙会故意说那样一番话,她在引她上钩,只可恨当时在父王的斥责下,她并没有在原地多逗留,而是很快就上了马车,见过她穿这身衣物的人是少之又少的,现在却在有心人的误导下众人居然没有印象。 姜嬷嬷立即就发难,“二郡主,你拿着这条裙子是何居心?原来你早已密布此局要陷我们郡主于不义,你好毒的心,大郡主可是你的亲姐姐。” “二妹,我真的是看错了你,一直以来我虽觉得你表里不一,表面上恭敬,内里却对我嫉恨得很,可我一直忍让你,你现在却害死我的奴仆,你太让我失望了。”李凰熙道,从上一世积累下来的怨恨很深很深,那座庵堂里面发生的事情她至今未敢有忘,时刻提醒着自己要戴眼识人。 李云熙僵在当地。 辛姨娘却道:“婢妾记得,二郡主确实换了身衣物……” “你是她生母自然偏向她,你以为本王会采信?”李盛基怒喝,恶狠狠地看向李云熙,咬牙切齿道:“你真是本王的好女儿,居然想着要害你父王的事,就不怕你父王当众出丑没了面子?那天真该打死你才对。” “不不不,父王,女儿没做……”李云熙辩道,“这分明是大姐设下的陷阱,再说那天之事只要找到那个撞到我的孩子就能明了,父王,女儿绝非虚言,冬青,你还记得那天撞我之人吗?” 冬青立时落在众人的目光中,她闪缩了一下,“奴婢……不记得有人撞到郡主……” 辛姨娘与李云熙的双眼都大张,一副难以置信地看着冬青,她在说什么? “冬青,你在说什么?你居然也说假话?”李云熙道。 冬青急忙下跪,急着哭道:“郡主,奴婢没看到的事情如何作证?当着王爷与王妃的面奴婢不敢说假话,奴婢一直所作的一切都是按郡主吩咐的……” “你这个贱婢。”李云熙扔下裙子,一把抓着冬青的头发,恶狠狠地看着她,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万万没料到她挖了别人的墙角,别人也来挖她的墙角,还是冬青这样一个贱婢。 “你住手,当着我的面就动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嫡母吗?”孙抚芳站起怒道,“许嬷嬷。” 许嬷嬷即会意地上前将冬青从李云熙的手中救出来,冬青一直哭哭啼啼的。 李凰熙看到李云熙的面色瞬间败坏,辛姨娘更有着说不出的懊恼与悔恨,心中却是痛快极了,若没害人之心,她就算如何上诱饵也不可能引得鱼儿上钩,想到上一世死不瞑目的自己,心中那口怨气终于得以暂时发泄出来。 她走上前,站在冬青的面前,“冬青,你莫怕,这儿有王爷还有王妃,都会为你做主,二郡主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你且一一说来。” 李盛基怒瞪着自己的庶女,“说!本王要听的是事实,这婢女到底如何死的?到底是何人要坏本王的水车?本王要知道事实的真相。” 李安熙也怜悯地塞了一条帕子给冬青,只要冬青反戈,那这李云熙将辩无可辩,早就看不顺眼这庶姐,她的眼角斜向上一瞟,幸灾乐祸地看着李云熙苍白的脸色。 冬青知道得太多了,辛姨娘闭目不忍再看,可是站着等死她做不到,忽而睁开眼,磕头道:“王爷,这冬青曾被二郡主处罚过,因怀恨在心才会捏造事实,她这是借机打击报复二郡主啊,她的话不可信。” “那辛姨娘突然说这样的话又可信了?”李凰熙冷哼一声,“冬青,你说。” 冬青见状,不再哭啼,而是说道:“……夏香是辛姨娘与二郡主害死的,昨儿夜里,她们密召夏香,用迷药将她迷倒后才会趁着天黑……将她抛到井下……那条裙子是夏香偷来给二郡主……好让她拿来陷害大郡主……奴婢听命于二郡主,不敢多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在忠王府里害人性命……” 冬青非但如此,更将平日里母女二人对孙抚芳及李凰熙不敬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引得众人哗然,没想到平日里看来安份守己的辛姨娘与乖巧听话的李云熙的真面目居然是这样的。 孙抚芳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两眼含着一抹恨意看向这对母女,自己居然一直被人戏耍在手掌中,这让她的脸往哪搁? 李云熙大喊,“她在胡说八道,母亲,这是她胡诌的,女儿没说过这样的话……” 她走到孙抚芳的面前跪下来为自己辩解,绝不能失了这最后的保命符,父王的神色太可怕了,“母亲,女儿没有,相处十多年,母亲不知道女儿是怎样的人吗?女儿绝不是她口中那样的人……” 孙抚芳却是低头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看着她还想要迷惑她,不禁感到一阵恶寒,“你到现在还要骗我?云熙,你的居心叵测,母亲早已明了,你这表里不一的东西,我以前是瞎了眼才会信你,为了你让我的凰熙受了不少委屈,原来背后使坏的人是你,现在东窗事发,你想瞒那上瞒不住的。”一把将她甩到地上。 李云熙不顾身疼,挣扎着爬起冲向孙抚芳,“母亲,您听女儿说……” 李盛基怒喝让人拿剑来,这回他要当众将这逆女刺死。 辛姨娘大骇,忙上前抱着他的双脚,哭道:“王爷,这是子虚乌有之事……” 李凰熙轻咳数声,冷冷地看着这场面,哭吧,求饶吧,这声音丝毫不能让她的心动摇。 “王爷,王妃,不好了,小世子出事了。” 第四十九章 我来讨债 李芫身边伺候的侍女一脸急切地冲进来嚷道,发青的脸上满是焦急,双手不无助地摊着。[]舒蝤鴵裻 孙抚芳一把将冲上来意图再求饶的李云熙推开,力道之大令李云熙站不住又跌到地上,上前一把抓住那侍女无助摊着的手,两眼严厉地看着她,“你说清楚点?小世子怎么了?” 李盛基更是一脚踢开辛姨娘,同样急切地开口,“小世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陪葬。”他就这么一个嫡亲儿子,那可是个宝贝疙瘩,万万不能有事。 辛姨娘与李云熙对视一眼,两人都暗松了一口气,现在连老天都站在她们这一方,在这个节骨眼上李芫居然出事了,她们的事情就可以缓一缓,只要有缓气的机会,生机也就跟站加大。 现场的人再度鸦雀无声,惟有李凰熙咳着上前安抚母亲道:“母妃莫急……咳咳……芫弟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咳咳……” 孙抚芳看到她这样,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可两眼还是盯在那奴婢的身上。 那侍女始终喘着气,“王爷……王妃……小世子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李盛基与孙抚芳这对为人父母者的人对视一眼,李盛基更是怒喝,“好端端的小世子怎么就晕过去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小世子的身体一向健壮,哪有可能会晕过去?来人,赶紧请大夫。”这时候他的脸色是真的发急担忧,对于辛姨娘母女的处治已不再上心,如若这宝贝疙瘩没有了,他辛苦挣得回京的机会又有何用?他的一切是要传给儿子的。 李凰熙的表情状似被吓住了,“父王说得没错,何嬷嬷是怎么照顾世子的?连个孩子都顾不好……咳咳咳……”因情绪激动不禁咳得又急又密,小脸涨得通红,手脚都微微发抖。 落在众人的眼里,只觉得姐弟情深,更何况李凰熙尚在病中,似乎因这个消息病情加重,一想起刚才还上演着姐妹互害的戏码,顿时更觉这真情来之不易。 一些受到孙抚芳震慑住的妾侍这会儿都不敢兴风作浪,纷纷道:“郡主莫急,急坏了身子那就糟了……” 孙抚芳忙给女儿拍背,“凰熙,你是要愁煞母妃吗?你弟弟这样,你又这样,你让母妃如何是好?没有了你们姐弟,我也不活了……”那金豆子般的眼泪不停地流下。 李盛基看得一阵心疼,忙扶住妻子的肩膀,“好了,芳儿,现在情况未明,我们看清后再做决断,凰熙,你先回去院子里歇歇。” 李凰熙点点头,朝母亲道:“母妃,女儿真的没事……咳咳……”一句话没说完,脸色都涨紫了,“芫弟要紧……母妃……这天怎么……转起来……了……”她突感不适,两手掩额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凰熙?”孙抚芳感觉女儿的身子软软的,吓得脸色发青赶紧抱住她的身子,哪知越来越沉?女儿的身子正在慢慢地倒下。 李盛基也忙转过去一把抱住女儿的柳腰,看到她原本就无甚血色的脸苍白得骇人,眼珠子向上一翻,似要晕过去,也吓得赶紧将她打横抱起,“凰熙?” “大姐?”李安熙等几个庶妹也赶紧围上来,李云熙的垮台她们都看在眼里,现在这个素日里靠着嫡母作威作福的庶姐已经失势了,她空出来的位置她们每一个人都想填,不用生母在背后指点,她们本能地就冲上去表现姐妹情深。 李盛基瞪了眼那群庶女,这个时候就别添乱了,朝李安熙道:“安熙,看好你的姐妹们,王妃莫急,我先抱凰熙回去,大夫一来就让他们诊断,来人,将小世子抱到大郡主的院子,他们姐弟在一块我们也好照料……”竟是边说边出去。 孙抚芳忙不迭地点头,立即着人去办,正要抬脚跟上去,忽而记起还有辛姨娘母女在那儿,回头严厉地看了她们一眼,看得辛姨娘母女的头发都发麻,这两个人要妥善安置才好,细思了一会儿,她朝许嬷嬷道:“将她们母女俩分开,不要让她们有机会再使坏,待会儿本王妃自会处置,至于这两人暂押回原地关着,听候发落,夏香的尸体暂时用草席裹住,她毕竟是大郡主的奴婢,等大郡主醒来再安排她的身后事……” 一条条命令都从这昔日不太善于理家的王妃出口,这一会儿,没人再敢小瞧孙抚芳,不愧是名门出生的王妃,处事还是颇为干净利落的。 惟有原本以为可以暂缓一口气的辛姨娘母女的面皮一紧,王妃这会儿太狠毒了,连互相取暖的机会都不给她们,辛姨娘想求情,“王妃,二郡主是冤枉的……” “你想要说我的女儿怨枉你的女儿喽?”孙抚芳正要赶着去看望一对儿女的步子就是一顿,回头阴深深地道。 “不是,婢妾不是这个意思……”辛姨娘没想到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忙摆手撇清。 “许嬷嬷,你代本王妃行家法,辛姨娘以下犯上,你打她二十巴掌以示警戒。”孙抚芳冷声吩咐,随即不再看她们,急忙步出大厅。 “母亲,我姨娘不是这个意思,母亲……”李云熙想要追上孙抚芳求情,听到身后的巴掌声,急忙回头,看到母亲的两手被架住,许嬷嬷甩下去的巴掌那是个实打实,饶她再坚强再善于算计,这也是她的亲娘啊,遂上前拦着不让打。 许嬷嬷冷睇她一眼,使了个眼色,随即就有两个粗壮的仆妇上前架开了李云熙,李云熙哭喊着:“姨娘……娘……” 一众妾侍看到这里都心时发寒,有女儿者更是暗暗告诫自己,切莫与王妃再敌对,不然辛姨娘母女的下场就是自己将来的写照,当然这也是这对母女自找的,算来算去终是一场空,反算了卿卿性命,均绷着脸拉起女儿的手赶紧离去,现在李凰熙姐弟的情况才更令人牵挂。 冬青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上前一把拉住许嬷嬷的手暗语了几句,李云熙见到她就咬牙切齿地痛骂,她朝李云熙冷哼一声,凑近她一挑眉道:“郡主还是自求多福吧。” 辛姨娘的肿胀的脸上双眼狠狠地盯在冬青的身上,这个卑下的奴婢,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狡兔死,走狗烹,冬青,总有你死的一天。” 冬青笑着回应,“那也得辛姨娘与二郡主先行一步,代奴婢到黄泉去打点一番。”说完,与许嬷嬷点点头,随即踏出正堂。 辛姨娘一直狠狠地看着冬青的背影,这个冬青终于要使出杀手招了,她该如何自谋?看了眼仍发懵的女儿,连个提点的机会也没有,正要说话,许嬷嬷已是反应快地掏出帕子将她的口掩住。“押走。” 此时李凰熙的院子是异常的热闹,不但李盛基夫妇在此,就连一群妾侍也拉着女儿的手在院子里等待着,这两个人是生是死对于忠王府的格局来说都是大事。 梁晏带着小厮一脸焦急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是这样一幕,他流光溢彩的双眼闪过那一群人的面容,那担忧都是扮出来的,更多的是想要谋得更大的好处,惟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从人群里走向他,“表叔,你来了?大姐她正在里面……”大眼里有着泪花在闪。 梁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小女孩他倒是有几分熟悉,至少比起其他人,她起码还有几分真情,“安熙,她会平安无事的,一定会。”他低语道,似誓言又似执着,竟有几分魔怔的味道。 李安熙猛地抬头看他,这时候头上的温暖已逝,只来得及看到那丰华绝代的男子的背影,风吹起他的衣袍,看起来竟似飘飘欲仙,一时间,竟收不回自己的目光,直到小红拉了拉她的衣角,方才回过神来,看到有几名妾侍正侧目看她,遂又跑回人群中,不再当那出头鸟。 梁晏一踏进那间并不奢华的大厅里面,就听到李盛基怒吼道:“一群废物,连郡主与小世子的病都诊不出来,本王告诉你们,就算本王落难在此,那也还是皇家血脉,本王的儿女若有个好歹,本王饶不过你们……” 接着是孙抚芳的声音,“王爷,你光是怒骂他们就有用了?现在我们的儿女变成这样,还是想法子要紧……” “王妃莫急,本王这就修书回建京让母后赶紧派御医来就诊,本王绝不会坐视凰熙与芫儿就此丧命……” 李盛基急匆匆出来的步伐正好与梁晏撞上,原本准备发作的他脸色一板,却在看到撞上的人是谁后即一把拉住他的手,“表弟来了就好了,你那儿可有得力的医者?表哥现在可是急得不行,建京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他这段时日虽说声名大噪,但却不能与梁家相比,现在儿女性命堪忧,他也顾不上面子什么的。 梁晏安抚道:“表哥莫急,表弟前来就是为了此事,凰熙的病容我一直记挂在心上,早已找好医者正要来看她,哪知一到来却听到她晕过去的消息,医者正在后面,即刻就可以为凰熙姐弟诊治。”他让开露出后面一副仙人模样的老者,“翁先生,你老给看看。” 孙抚芳一看到这情景,赶紧让开床边的位置,“他们姐弟都在这儿,有劳神医了。”边说还边抹了抹泪水,姜嬷嬷忙扶着,低声劝了几句。 李盛基也极快反应首家:“请,快请……” 翁先生也没有推却,端着脸神情严肃地二话不说赶紧上前去,看用手查看了一下李芫的状况,然后再是李凰熙的,随即眉头紧皱,朝自己带的小童道:“拿银针来。” 小童即会意地将比一个颇大的箱子打开,恭敬地递上银针,“师父,在此。” 翁先生赶紧施针。 孙抚芳神情紧张地引颈眺望,两手攥得很紧,就怕结论是不好的,李盛基伸手握住她的手,她转头看了看,没有推却,即使这个人让她失望了,但这会儿她需要人支持,不然只怕撑不住也要跟着倒下来。 梁晏的双眼只是紧紧地盯着闭上眼睛的李凰熙,想着她平日里的音容笑貌,再看她这样,难免心疼万分,只可惜这个丫头一向倔脾气。 翁先生放下银针,一脸严肃地看向忠王夫妇,在忠王妃的追问下赶紧道:“王爷,王妃,郡主与世子都身中有毒才会这样的。” 什么?中毒? 李盛基与孙抚芳都面面相觑,尤其是孙抚芳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若不是李盛基扶着她给她支撑,她搞不好已经倒下了,身子正软软地摊在丈夫的身上。 梁晏的脸色也是大变,上前道:“翁先生,你确定?” “老夫肯定,大郡主这段时日必定有所反应,她中的是慢性毒药,与世子所中的毒并不相同,世子的毒来得比较急,发作得又快……”翁先生遂将中毒的症状一一道出。“只是万幸大郡主所中之毒尚还未深,若再迟个把月,那会儿神仙也没有办法救……” 姜嬷嬷赶紧应和,“没错,就是这样,我们王妃给炖的补品都没用……” 翁先生抓住姜嬷嬷的话,“补品?可有方子?老夫要看看。” “有有有……”孙抚芳赶紧应话,随即吩咐人去取方子过来,“这是药膳,这方子我让人看过,没说有问题,所以才会炖给女儿被身子……”心里对于李云熙恨的更深,这个庶女真是心机深沉,这方子就是上回她向她讨要的。 奴仆以最快的速度拿来药膳方子,翁先生一把拿在手上迅速浏览,随即道:“这方子没有问题,确实有强身健体的功效,郡主喝下应该不会出现消瘦的症状,老夫现在还没找到郡主中毒的根源……” 李盛基原本在听到儿女中毒的话后大怒的神色瞬间愕然,不是这方子的原因还能是什么?想到儿女的饮食起居,遂大喊道:“来人,将厨房做事的人及世子院里的人都抓起来一一审问,本王倒要看看是谁在生事……” 孙抚芳也没有阻止,只是不停地流泪给女儿与儿子擦擦脸。 梁晏若有所思地站着,惟有翁先生正在这间卧室里面查找着珠丝马迹,正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人禀道:“王爷,王妃,冬青说有事要禀……” “快快快,宣她进来。”孙抚芳忙转头喊道,只顾着难过,竟将这个奴婢给忘记了,她可是辛姨娘母女的心腹,只怕知道一些她所不知和隐秘。 冬青赶紧进来,正要行礼,就听到王妃免礼的话,她这才赶紧道:“王爷,王妃,奴婢有话要说……”咬了咬嘴唇,还是跪了下来,“郡主与小世子的晕倒还是辛姨娘与二郡主在背后搞的鬼,她们……下毒给两位主子……好让王妃承受丧子之痛……接着能将二郡主过继到名下,这样二郡主也能有个嫡出的名头……” 李盛基怒的双眼发红,这个妾侍与庶女真是留不得。 “那她们给我儿下的是什么毒?”孙抚芳赶紧问。 冬青道:“那个药膳方子……” “那个没毒,”梁晏皱眉接口,随即目光一寒,“难道是……” 冬青忙摆手,“梁公子说得对,那个当然没毒,而且那个方子确实是有效的,但是,她与郡主平日里用来止咳的熏香却有莫大的关系,两者一中和,自然就会产生毒素,不信只要找个人来试验即可明了……” 不待她说完话,梁晏已是极快地伸手将那还燃着的熏香打开,倒了些许茶水将其灭了,面色沉重地递给翁先生,握紧拳头道:“表哥,你这个庶出二女实在阴险,这些香产自一个叫波斯的地方,有平喘安神的功效,李云熙听我提及,遂向我道出其生母素来有咳喘之症,向我讨要,我以为她一片纯孝之情,自然欣然应允,哪曾想到她居然用来害人?还是要害凰熙,真真可恶。” 翁先生随即应和,“没错,这两味药单独来看都无甚问题,只要两相一结合就会产生慢性毒,这杀人的心思太过于纡回了,只怕一般医者还诊断不出,只道郡主的病的是季节变换引起的。” 李盛基与孙抚芳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辛姨娘母女真是恶毒到极点。 “这香是她们给了夏香,让她暗中添加到香鼎里面,所以那天她们才会为夏香制造回到郡主身边侍候的机会,奴婢有罪,若能早些洞悉她们的阴谋就好了,这些个事她们都是避着奴婢施为的,奴婢以为无甚大碍,若不是看到郡主晕了过去联想起来,只怕还不明白个中缘由……”冬青哭道,不停地磕头。[.超多好看小说] 孙抚芳上前扶她起来,“你能悬崖勒马也足以见你有向善之心,不过你也有知情不报之责,两相一抵,本王妃也不予追究,只是小世子又是怎么一事?” 冬青见到孙抚芳没有责罚她,遂松了紧绷的神经,“她们应买通了小世子身边的何嬷嬷,奴婢老是见到二郡主与何嬷嬷私下里说话,有一次奴婢偷听到她居然……居然让何嬷嬷去挑唆郡主与世子的姐弟情……”咬着唇道:“至于她们用了什么毒?奴婢实不知道,可能是何嬷嬷要用小世子晕倒之事来救辛姨娘与二郡主也未定……” “岂有此理!”李盛基越听越火大,大喝道:“来人,去将那对贱人母女带过来……” “还有那个何嬷嬷,本王妃绝不放过她们。”孙抚芳咬牙道,这时候她美艳的脸上寒意渐重。 待得下人应声退下,李盛基方才问道:“翁先生,小女与小儿的毒可以解吗?” 翁先生道:“王爷,王妃放心,我专攻于医道一途,这些个毒世俗大夫棘手难解,于老夫不过是小菜一碟,更何况已查找出毒源在哪。”顿了一会儿,“小世子中的毒是急性的,没有大郡主的棘手。” 孙抚芳更是一福,“有劳先生了。” “王妃免礼,老夫与梁公子有交情,自当会尽心尽力。”翁先生忙还礼,看了眼梁晏,看到后者朝他点点头,这才转身到床前为李凰熙姐弟解毒。 梁晏朝李盛基与孙抚芳道:“表哥表嫂还是到外头等候吧,翁先生正要着手医治,还是不要在此让他分心为好。” 李盛基点点头,孙抚芳却有几分不愿意,但想来梁晏所言有理,自己在此又帮不上忙,还是到外厅坐下为妥,再则一想到辛姨娘母女就恨得牙痒痒,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两个害人精处置掉,这才抬脚跟在丈夫的身后往外面走,但仍回头看了看床上睡的一对儿女。 好一会儿时间过去了,辛姨娘母女与何嬷嬷才被带到,三人被后面的人用力的掼到地上,李云熙更是摔了个狗吃屎,挣扎爬起来,看到那坐在前面的三个人,目光很快锁定在梁晏身上,不禁惊喜地道:“表叔,快救救表侄女,表侄女真是被冤枉的,你代表侄女向父王母亲澄清,表叔……”素日里这表叔待她也十分和善,所以她一直认为梁晏对她颇有好感,这才会一见面就有此做为。 梁晏却是摸着茶碗的边缘,看也没看一眼自作多情的李云熙,“表侄女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从我这儿拿走的熏香却是拿来害人,是也不是?”这会儿两眼狠厉地看向那个怔住的女孩。 李云熙眼睛都睁大了,“没有。”他给她的熏香她一直都很好的保管起来,连用都舍不得用,“表叔,你别听他人胡扯,那香表侄女都放好了,还好好地保管着呢,不信表叔可以让人去查……” 孙抚芳听到这里冷冷一笑,“好了,李云熙,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你这些个伎俩本王妃看了都嫌下作,你不但蒙骗嫡母,还要害亲手足的性命,逼死人命嫁祸他人,小小年纪存心不良,你该当何罪?”站起怒喝。“我早已命人去你的住所查找了,只剩下几截这个熏香,这正是凰熙所用的,你到现在仍不知悔改,真让你父王与我失望。”将一旁侍女递上的熏香甩到地上。 辛姨娘“呜呜”出声,想要给女儿辩解,无奈嘴上仍被东西所堵,发不出声响来。 李云熙茫然地捡起来看,这些个熏香正是梁晏所赠,她用了几层布包好的,这一刻她再傻也知道中了对方的计,回头含泪狠狠地瞪着梁晏,“表叔,你为何害我?” 她真悔没听生母的劝阻,看到他长得好就对他发花痴,以为只要与这表叔有进一步的关系,她也好多个靠山,就是这样一种心态让她在他的面前一向温顺,一向听话,最后却遭到这人的背叛,卷起来的手指紧紧地抠在手心肉里面,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每一分的痛楚都在提醒着她曾经误信他人的天真。 “你其心不良,没人害你,这一切都是你自招的。”梁晏冷脸道,“其实我一早就怀疑你了,李云熙,藏得再好的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一天,早在凰熙求雨那会儿,你就给她暗下绊子了,杀人于你已不是头一朝,你还有何事做不出来?” 李云熙原本憎恨他的目光随即变得惊恐起来,他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她姨娘做得极其隐秘,“不可能,你……” 辛姨娘也骇然地看着梁晏,那件事之隐秘是不可能被人查出来的。 孙抚芳与李盛基也骇然地对视一眼,孙抚芳这会儿哪还坐得住?上前狠狠地提起李云熙的手臂,凶狠地道:“李云熙,你是不是过这种事?你给本王妃招来,听到没有?你好毒的心,原来那个时候你就要置云熙于死地。”一想到那回女儿回来时遍体鳞伤的样子,她的恨意高涨到面部都有了微微扭曲,这个时候她恨李云熙,但更恨自己,自己为了一个李云熙还曾斥责过女儿,打了女儿的下人。 “母亲,我……我……”李云熙感到害怕,孙抚芳的样子太可怕了,她想否认,但话就是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贱人!”孙抚芳一看她的表情即知梁晏所言非虚,猛地抬手一巴掌打在李云熙的脸上,反手又是一巴掌,“本王妃必要你死,王爷。”回头朝丈夫清冷地喝道。 李盛基不是不震怒,但是妻子今天的表现让他的心也跟着颤抖,原来妻子不是只有温柔可人的一面,还能如此强势,听到她清冷的一喝,这才回神,“王妃放心,这个逆女本王也不会留她不得。” 孙抚芳得到丈夫的首肯,这时候才一把将李云熙甩下,用力地蹊着步子回到主位一旁坐下,脸上的面容仍未回复自然。 梁晏看了眼李云熙灰黯的眸子,“李云熙,骗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的野心与嫉妒心里,你对凰熙抱着怎样的心态你自己清楚,为了置她于死地你用了太多隐秘的方法,我只能送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梁晏,这话我奉送回给你,你这个伪君子,若不是你套了我的话,又怎么会揭穿此事,你好,很好,老天会收你的,你与我近乎原来都是要置我于死地……”李云熙恨恨地看着梁晏,都怪自己面对他时防心减轻了,都到这会儿了她还有什么不可认,孙抚芳那两巴掌让她充分的认识到现在已经没路可走了,都死到临头了,她还有什么话不能说,想到那天他与李凰熙的亲近,冷笑数声,“可惜啊,你再喜欢她李凰熙,你们这对狗男女也不可能在一起,你是她的表叔,只要这个身份一天存在,你一天也不可能娶她,哈哈……老天是公平的……” 这一番话让李盛基与盛怒的孙抚芳愣然,不禁双眼看向梁晏,真有此事?孙抚芳不禁想到那天女儿向她说要让蓝耀宗平安归京,她要拖住梁晏时,她就起过疑心,女儿与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梁晏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冷冷的,眼角微掀,不屑道:“一派胡言,表哥,表嫂,你们难道还要相信这个一直包藏祸心的东西所说的话?那不过是临死前想经给我与凰熙抹黑的招数,不堪入耳,更不堪一击。” 从容淡定的话语一出,在场原本听闻表叔与表侄女相恋而骇然的人,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是多心了,梁晏的否认可以说顺理成章,遂只是更加鄙视李云熙,恶毒心肠的女人。 李云熙咬牙面容因恨而扭曲,尽管否认吧,那天他的表情只要看过的人都会知道他爱着李凰熙,总有一天,梁晏,你会自食其果的,她李云熙等着。 “父王,母妃……”微弱的声音从门帘后响起。 孙抚芳一听闻,立即起身冲过去,即见到女儿虚弱地掀帘子出来,随后就是被下人抱在怀里的李芫,清醒过来的李芫耸搭着脑袋,一看到她,即朝她伸手。 她心疼地一把抱过,儿子的小身子依在她的怀里,两手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襟不撒手,醒来后他就吵要母亲,所以大姐才会不顾外头吵杂的声音带他去找母亲。 李盛基伸手抚了抚儿子头顶,这宝贝疙瘩平安无事,他的心也放下了。 李凰熙的手由姜嬷嬷扶着,看到母亲安抚着芫弟低落的情绪,双眼歉意地看着她,遂笑了笑,“女儿就快及笄是大人了,哪会与芫弟相争?”然后凤眸看向跪着一直不敢抬头的何嬷嬷,语气加重地道:“这件事的始末我已知晓,云熙要害我倒不让我吃惊,虽然她使用的法子够隐晦,但是何嬷嬷,我想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要害芫弟?他可是你奶大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李芫闻言不禁抬头看向何嬷嬷,原本信任无比的眸子里有着伤感,他是那么信她,只要她说的话他都信,除了母妃外,他最信她,为何? 孙抚芳之前一直只顾着审问李云熙,倒将这何嬷嬷晾在一旁,这会儿听到女儿提及她,两眼恶瞪着她,这个可恶的老瘟婆,重喝一声:“说!” 何嬷嬷忙叫屈,“王妃,老奴不晓得,真的不晓得,老奴不知道啊,老奴真是尽心尽力地侍候小世子,不敢有所怠慢啊……” “你撒谎,你还收了二郡主的银子。”冬青将那天李云熙收买何嬷嬷的事情说了出来,“所以那天小世子才会吵闹,让王妃与大郡主不得安心。” 何嬷嬷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难看得很,早知道这钱不好收,她也不贪这个钱,急忙磕头道:“王妃明查,老奴那天是贪了财,不过真的没有谋害小世子的心……” 李芫带着恨意看向何嬷嬷,“母妃,就是何嬷嬷拿了碗桂花羹给我吃,我才会昏了过去。”这是他昏倒前最后记得之事。 “那,那桂花羹绝无问题的,老奴可以指天发誓,小世子,你要信老奴啊……”何嬷嬷指天抢地哭道。 李云熙在一旁冷冷地道:“何嬷嬷,你这人贪财又怕死,只要有钱什么事不能让你做?” “二郡主,你为何要拖我下水?我分明没做过这事。”何嬷嬷怒道。 孙抚芳看了眼这狗咬狗骨的两人,眼角瞥到外头的仆人似要禀告什么,遂扬声道:“带外面那人进来。” 一旁的奴婢得令急忙过去,在外头闪着身影的奴仆被带了进来,一进来即跪地道:“王妃,小世子院里的狗儿贪吃桂花羹昏了过去……” “什么?”何嬷嬷瞠圆了一双眼睛。 所有人都怒目看她。 “把他带来。”李凰熙吩咐道。 没一会儿,一个叫狗儿的小奴仆被抬了来,那昏迷的症状与李芫一模一样,翁先生诊了脉,又查看了一番那碗桂花羹,随即道:“没错,就是这种毒素……” “何嬷嬷,你果然骗我,本世子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也不信你说的话。”李芫大嚷道,双眼里有着被蒙骗的痛苦。 “小世子,真不是老奴做的事……”何嬷嬷哭道。 “这毒药分明就是李云熙这逆女给你的,你还要不承认,像你这等恶奴,我忠王府容不下,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李盛基怒喝,随即有人领命进来将大声求饶的何嬷嬷拖了出去。 李凰熙举手道:“且慢,父王,这等恶奴自然饶她不得,不过女儿以为还是将之大打二十大板然后交由官府处置为妥,这样别人也不会说我们忠王府乱动私刑。”她的眼睛瞟向辛姨娘母女。 辛姨娘虽口不能言,但却一直提防着,现在听到李凰熙这样建议,原本还有所希望的心却是凉了半截。 李云熙的眼睛却是一亮,依这样说是要送官办喽?这样也许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李盛基愣了愣,随即想到女儿所言也有道理,虽然大怒,但尚未丧失理智,遂与妻子对视一眼,均同意了李凰熙的提议。 何嬷嬷这会儿却愣了愣,随即一听到送官办,虽说谋害主子罪加一等,但李芫没事,自己也许就能从轻发落,这时候未免感激地看了眼李凰熙,她想要离间大郡主与小世子的感情,到头来大郡主却这样待她,挣扎的手脚停了下来。 外厅中没了人吵杂,倒是安静下来。 “芫儿,那天是不是李云熙与你说了什么?你才会这样对待大姐?”孙抚芳这才朝怀中的小人儿问询。 李芫虽然人小,但这会儿早已知道自己是受人蒙骗了,偷瞧了眼李凰熙,那天他还拿脚去踢大姐的肚子,原来自己一直被人利用,咬着青白的嘴唇点了点头,“她说母妃只疼大姐不疼我,所以我……才会讨厌大姐……”最后更是哗的一声哭出来,“母妃,芫儿知错了……” “你这孩子……”孙抚芳也含泪地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臀部,“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你是为娘的孩子,大姐也是为娘的孩子,娘哪会一碗水不端平?” 李芫哭得更大声。 李盛基唏嘘一声,家里有这两个搅事精在,哪还得安宁? 李凰熙示意姜嬷嬷扶她上前,伸手轻柔地抚摸着李芫的脸,“芫弟莫哭了,大姐会心疼的,都是坏人的不好,不是芫弟的错,你还小,她们立心不良才会误导你与大姐之间产生间隙……” 李芫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地看向李凰熙,“大姐不怪我?” “不怪,不过你往后可要知道我与你都是从母妃的肚子里面爬出来的,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是再亲也不过的人,不要再相信有心人的唆摆与大姐生隙,最后得了便宜的都是外人,芫弟,可记住了?”李凰熙盛意拳拳地道,双眼温柔无比。 李芫再度吸了吸鼻子,小手一转圈住李凰熙的脖子,小声道:“大姐,芫弟以后记住了,大姐不要生芫弟的气……” 孙抚芳看到小儿子懂事了,眼里也闪着泪花。 李凰熙感动地伸手轻轻地拍抚着弟弟的小小的背部,“不生芫弟的气,芫弟乖,不哭哦,不哭哦……”细心哄了起来。 李盛基轻叹一声,目光溜向辛姨娘与李云熙,“这会儿你们无话可说了吧?” 李云熙这会儿却不再扮小伏祗,抬头冷冷地看着父亲,“父王,这是他们设好的陷阱,可怜父王却受其蒙骗……” “你这个逆女。”李盛基的大手朝李云熙扇去。 李云熙挨了一巴掌跌倒在地,“女儿愿送官法办……” “送官?法办?”孙抚芳冷笑,“你倒是想得美。” 李盛基冷道:“你们没这个资格,那个何嬷嬷会担下谋害主子的罪名,而那个主子里头会有你的名字,你这个逆女不配活在世上,但我忠王府丢不起这个脸,家丑不外扬。”看也不看李云熙睁大的眼睛,“本王会对外宣布,你死于这次奴仆谋害事件中,而你的生母忧思过重,暴病而亡,全了我忠王府的名声。” 李云熙与辛姨娘的头皮一阵发凉,她们人还没死,忠王就将她们的死因想了个周全,怪不得,怪不得要送何嬷嬷法办?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在,遂两双眼睛齐齐地看向李凰熙,这是她的想法,好一个万全之策,论心计,她们与她果然有距离。 “父王,你真令我寒心,我再不济也是你的女儿。”李云熙痛苦地喊道。 “本王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谋害长姐与弟弟的性命,你真当得我的‘好’女儿。”李盛基冷哼,“来人,拿剑来,本来要亲手送这逆女归天。” 辛姨娘痛苦地闭上双眼,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 李云熙却是双眼看向李凰熙,“大姐,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有不诡的?所以你挖了个陷阱让我跳。”她要死也要死个明白,绝不能到阴曹地府去做个不明不白的鬼。 正在由孙抚芳伺候喝水的李凰熙一愣,抬头看向李云熙的脸,“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云熙,这一切都是你咎有自取的,与人无尤。”她又不是傻瓜,哪会应她所请,万一两人密谈的话被父王听去,只怕局面又是另一番样子了。 “你!”李云熙没想到她不上当,本以为私下里套她的话,让她承认暗设陷阱让她们跳,这样她就能逃出生天,只可惜她不为所动。 梁晏始终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李云熙的激将法是没有用的,李凰熙这个丫头不是那么容易就让人套到话的,像他想要拐她,却是几次都无果。 李盛基手握住宝剑,带着阴沉之气踏向李云熙。 李云熙步步后退,“父王,父王,我是你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做,不能啊……” “逆女!”李盛基气势十足的一剑砍下去。 李云熙迅速一逃,剑尖落在她一边的地上,她吓得全身冒冷汗,急忙跳起一逃,看到李凰熙坐在不远处,眼珠子一转,迅速蹿到她的身边,只要挟持住她就能让父王投鼠忌器,再说她现在身子正弱,她要钳制住她不成问题。 李凰熙微一抬眼就看到她不停地往她这一方而来,姜嬷嬷如临大敌地站在她一旁,梁晏更是要弹跳起坐,眼中戾气一闪,这李云熙嫌死得不够快。 她却暗中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管,他握紧拳头,两眼满是否定意味地看着她,但却眼中之意却非常坚决,他这才慢慢地坐回椅子里,这丫头真是胡闹。 在李云熙蹿过来之际,她用眼神制止姜嬷嬷,父王的剑始终没有刺到李云熙的身上,每每只差一步,李云熙一蹿到她身边,即掏出一根金钗握在手中意图抵住她的咽喉,“大姐,别动,不然别怪妹妹的金钗不长眼……” “凰熙?” “大姐?” 孙抚芳与李芫均大喊出声,满脸焦急,这个李云熙实在太可恨了。 李云熙此时却是眼珠子古怪地一转,动作一窒,在外人的眼里她手中的金钗是抵在了李凰熙的咽喉上,所有人的动作都一窒,李盛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握紧手中的剑。 两个少女靠得很近,除了当事人明白发生了什么外,外人均看不透。 辛姨娘满怀希冀,这个女儿没白教啊。 李凰熙凑近李云熙的耳边,仅用两人的声音小声地道:“李云熙,你问我什么时候看清你的真面目?那我回答你,我在地狱里面看清了你的所作所为,你信不信?”她的声音很轻很柔,李云熙的身子却是一抖,惊恐地看着前方那一块地面。 “你说想要死个明白,那好,今儿个我就让你明白,没错,夏香与你勾结之事我早就知晓,而你身边的冬青早已被我收买,你以为我真的中毒?呵呵,这一切都是假象,是我用来迷惑你的,可你还是相信了,以为我离死不远,所以才会想着急忙杀死夏香将你想要毁水车之事完结了,将罪名推到我身上……” “还有,我也告诉你,芫弟不过是吃了蒙汉药昏睡过去,不是中毒,那也是我故意而为之的,你想要离间我与芫弟的姐弟感情,别以为此事做得天不知地不觉,老天还是长眼的,我此举无非是想要修补我与芫弟的感情,你的阴谋诡计注定不会得逞。” 此时她在她耳畔笑得恣意,笑得猖獗,这是积压两世的怨恨,这是对上一世因她出卖而让数万将士丧命的惩罚,记忆中抱着大哥的头的女子暂时可以放下少一点的怨恨。 “李凰熙,其实你比我还要恶毒,连死也不让我好死……”李云熙道,想到这段时日自己所受的内心煎熬,她就恨得想要手刃这个长姐,顾不上那么多,手中的金钗用力刺去,心脏却是一疼。 李凰熙手中的利刃却是刺进她的心脏,她在她耳边阴深道:“云熙,我是来讨债的,你要记住,这是我李凰熙向你李云熙讨得债。” 李云熙的瞳孔瞬间张大。 此时李凰熙惊叫出声,“啊——” 这一声惊叫惊回了李盛基的意识,看到大女儿的头一偏,那微流血的脖子份外的骇人,遂抓住这个机会,在后面一剑刺向了李云熙的心脏。 “不——”努力挣扎的辛姨娘却在这个时候挣开那堵住口的巾帕,痛苦万分的大喊,如小兽被杀死的老兽。 李云熙的嘴角流血,回头看向父亲冷冷的眸子,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我是来讨债的……”在父亲的剑一抽,她的身子往后倒去,胸前一片血渍。 李凰熙手中的匕首却是快速地一收,然后故做惊恐地缩在孙抚芳的怀里,隔着母亲,看到对面那个男子一脸怒气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缩在母亲的怀里,“母妃,我怕……” “不怕,凰熙,有母亲在……”孙抚芳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背,恨恨地看着爬去想要抱起李云熙的辛姨娘,却被李盛基一剑穿胸而过,血液将这个厅堂的地面染红了…… 李凰熙怔怔地看着,罪恶终究还是要用血来清洗。 血迹很快就被清洗干净了,李凰熙上完药后即昏睡过去,醒来时,却看到梁晏正坐在她的床头难掩怒气地看着她。 “你实在太乱来了。” 第五十章 情之一途 看到他难掩怒气地坐在离她有段距离的椅子里,李凰熙竟感到有几分怯怯的,真是怪哉,伸手想要拉拉他的衣袖,他的手一抽,她的手就落空了,只见他依旧坐在那儿看着她。舒蝤鴵裻 “表叔,你气什么?”她有些虚弱地道。 他瞪着她依旧不知道悔改的面容,“凰熙,你有没有为关心的人着想过,你这次是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我早已跟你说过这个计划过于危险让你放弃,你倒好却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还有你有多少条命?万一那李云熙真的杀了你,我看你怎么办?”一连串的指责都诉之口端,为了她这个计划,他多少个夜里都没睡好,偏她还乐此不疲。 “我现在不就好好的,你就爱瞎操心。”她道,“弄得自己像个老头子一样,表叔你确定你七老八十了?” “别耍贫嘴,我不吃你这一套。”看到他还嬉皮笑脸,他严肃道。 一想到那天她与他商议时的样子,就想跳起来掐死这个祸害,那李云熙不值她这样做,要一个人消失有千万种方法,她偏要选这种纡回的方式。 李云熙挣扎着要坐起来,他臭着脸上前帮她将枕头放好,她斜睨着眼看他俊帅的侧脸,这个男人到现在她仍没有读懂他,萧荇给她的创伤太大了,以至现在都未能愈合,甩了甩头,将这种想法甩之脑后。“李云熙是可恨,但我却想如果她能及时收手,那样我也许会让她好过一点,未至于将事情做绝,只是她……却一意孤行,我没想过她真的杀死了夏香……”说到这里,她吁出一口胸中的闷气。 他仍是那样的神色看她,她似没有看到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我会这样做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芫弟,表叔,我想要与这个弟弟修复关系,他毕竟是我惟一的胞弟……”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少女的声音在响。 “但你这样是受罪。”梁晏还是难以释怀,皱了皱眉,“凰熙,你想过没有忠王府里的辛姨娘也许不是你想象当中那样的人,她似乎有几分神密,不然上回我也不会查不出是她们母女在坏事……” 李凰熙将背挨到枕上,“不管她有何来历,现在都已经到黄泉去报到了,”这事至此就已经尘埃落定,似想到什么,眉头一皱,“对了,表叔,那个何嬷嬷,想个法子让她活下来吧。” 他闻言,微挑眉看她,她不是要让她当替死鬼吗? 她却道:“她是有错,但罪不至死,再说如若让她就此丧命,我也于心不忍,再说我现在与芫弟已无芥蒂,更没有必要多添一桩罪。”这才是她坚持要送何嬷嬷法办的原因所在,如果她在忠王府里面,父王是不会放过她的。 梁晏心疼地看着她瘦削的面容,“依你。”绝口不提因此而增加的麻烦。 李凰熙歪着头看他,若没有他,她的计划不会实施得那么顺利,在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渐渐地学会相信她,在那似有还无的感情中? “为什么这样看我?”看她渐渐恢复生气,他的心情慢慢变好,不再计较她胡来的事情。“是不是现在发现我长得如仙人矣?” 她做了个恶寒的表情,轻“呸”了一声,随即听到门帘处有响动,两眼看去,见到一个小人儿进来,很快就蹦到她的床上,挨着她的身子,“大姐,好些了吗?” 这是李凰熙印象中,小弟与她最亲密的一回,她轻揽住他的小身子,“大姐已经好多了,芫弟勿须担忧,母妃。”两眼看向领着姜嬷嬷进来的孙抚芳,眼里有着依恋。 “快躺着,别起来,虽说这段时日你并未真的中毒,但这身子却因此而虚弱了些,母妃这回亲自守火给你炖了滋补的汤水,这回保证将你喂得肥肥白白的。”一屁股就坐在之前梁晏坐的位置上。 李凰熙感动地看着母亲,这会儿才发现梁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走了,两眼斜瞟向那紧闭的窗户,心里隐隐有着失落,现在才发现已经习惯在每一次回眸时寻找他的身影。 “大姐?”李芫拉着她的手。 她方才回神,笑了笑,吞下母亲喂过来的一匙汤水,“还是母妃亲自炖的够味。”咂巴了一下嘴唇。 “你爱喝就好。”孙抚芳依然带着歉意的眼睛看着她,“都是母妃轻信了那对母女才会造成这个局面,上回你跟母妃提及这计划时,母妃还不以为然,以为你有心针对李云熙,没曾想她真如你所料那般暗中撺使我让夏香回你身边侍候,凰熙啊,母妃对不起你……” 说到这里,孙抚芳忍不住落泪,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自己到底还是活得糊涂了。 李凰熙一手揽住母亲一手揽住弟弟,“母妃,好端端的提她做甚,再说现在她已经被父王送到了黄泉,也没那本事再兴风作浪,我们往后的日子好着呢,女儿估计没过多久建京必定会有旨意下达。” 孙抚芳这才愕然地抬起头来,“你是说太后要下旨让你父王归京?” 李凰熙点点头,反正有皇祖父当挡箭牌,她也不怕直言相告,这一会儿,屋子里满是温情,孙抚芳听后脸上只是淡然一笑,丈夫的喜怒哀乐再也不能主宰她的情绪,那个让她失望的男人往后在她心目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那浓情变淡,就再也找不回往日的味道。 忠王府外,梁晏看向恢复原样的阿三,那翁先生的装扮已经消失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你办得不错,那两个医者安置妥了没有?” 阿三笑道:“都妥了,他们不敢乱说话,再者忠王意图挽留我,我已找话回绝了,往后这翁先生是不会出现在忠王的面前,他也不会起疑我们骗了他。” “甚好,你继续留在忠王府,记住,我给你的命令只有一条,就是保护好郡主。”梁晏绷着脸再度吩咐。 阿三单膝跪地表示接令,然后起身一吹口哨,连他在内一群人突然消失。 梁晏站在风中看了半晌,正要转身前往太守府,正要行动之际,有人突然蹿出,行礼后在他耳边禀道:“三公子,那个李云熙及其母的尸首消失不见了。” “什么?”他皱眉,忠王下令将她们扔到乱葬岗的,这会儿居然不见了,他的直觉还是对的,本以为让人去查看是多此一举,现在不禁有几分庆幸,是什么人要这对母女的尸首? 那名属下肯定地点头,“属下们赶到时,已经没见到那对母女的尸首,应是忠王府前脚刚扔,后头就有人来收尸……” 梁晏一面听属下报告,目光却是停留在忠王府的建筑上,这座早已掉漆的老旧府邸在夜色中却是透着诡异的味道,看来不但只他,有心针对这座府邸还大有人在,到底是谁在背后也伸出一只手来?他皱眉思索片刻后,即衣袍一甩,率先往太守府的方向奔去,一群手下也赶紧跟上。 李凰熙让姜嬷嬷送走了母亲与芫弟,让人宣冬青进来,这时候才好好地打量着这个少女,只见她一身淡绿色的衣装,面容极其的恬淡,和颜悦色地道:“起来吧,冬青,本郡主不会亏待你,除了答应给你的赏赐外,说吧,你打算到哪儿去当差?” 冬青一听,双眼就是一亮,再度跪下来道:“郡主,奴婢只是弃暗投明,能为郡主收用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 恭维的话李凰熙并不爱听,这样的话上一世她听得太多,奉承长乐公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好几百,最后也是这样一群人断送了大齐的江山与她的性命,只听了半晌,她的眉头就一皱。 姜嬷嬷与夏荷也微微侧目,出卖原主子的人并不能得到人的尊重,所以姜嬷嬷早已向李凰熙建议不能留冬青在院子里,这是一条不知感恩的蛇,李凰熙当时却是模棱两可,所以这会儿最为担心的却是她。 那冬青是什么人?察言观色是她最大的本事,微掀眼帘时正好看到李凰熙不耐地皱了皱眉,遂不再拍马屁,这是她惟一的机会,遂大胆道:“郡主,奴婢想到小王爷处当差,还请郡主成全。” 这个要求出乎众人的意料,就连正要喝水的李凰熙也差点呛住了,她居然要求到大哥的身边?那个全府没有一个丫鬟愿去的地方?连咳了数声。 姜嬷嬷忙给她拍背,她摆摆手道:“你说真的?冬青,大哥那儿可是堪比冷水衙门的地方,你确定你想去他那儿?” “奴婢肯定,还请郡主成全。”冬青再度道。 李凰熙这回不得不审慎了,对于冬青这个人,她前世并没有很深的印象,毕竟她是高高在上的长乐公主,对于一个像冬青这样的奴婢她是不可能去留意的,只隐约记得李云熙早年爱用她,到后来就没再见到她跟在李云熙的身后。 所以今世时她暗中找上冬青时也只是用金钱来收买,她当时一口应下时她免不了还要起疑心,试探了几次发现她没有背叛之心这才放心用她。 此刻她竟提出要求去服侍大哥,这让她怎能不警惕,绝不能让一个居心不良的人到大哥的身边,这时她坐起身,面容冷峻,“冬青,你若不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本郡主是不会答应你这个要求的,如果你说要留在本郡主的身边的,本郡主当即就依你。” 姜嬷嬷一听就要反对,李凰熙却举手示意她噤声,凝神看这冬青有何反应。 冬青先是一愣,在她以为她要到小王爷那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大郡主又说要留下她,脸上没有惊喜,反而有着失落,“郡主,小王爷那儿没人侍候……” “他那儿有小厮。[]”李凰熙不为所动,“你是忠王府的下人,就定当要听从本郡主的号令,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姜嬷嬷,你领冬青下去换身衣物,往后就顶了夏香的位置吧……” 她咬咬牙,“郡主,奴婢是真心想要到小王爷的院子去,他……他身边连个侍女也没有,衣物破损了也没个人缝补,奴婢……奴婢……”说到这儿竟哽咽起来,对于那人年轻的男子,她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要停留在他的身上,自知身卑贱,所以只能在暗处看着他,直到李凰熙找上她,她就知道她接近他的机会来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抓住这惟一的机会。 包括李凰熙在内的人再度怔愣了,这冬青原来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李凰熙紧紧地盯着她泛着嫣红色的面容,这个女子是在爱慕她的大哥?她的心一惊一乍,“如果是这样,我更不能放你到他身边,冬青,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他好,把这份心思收起,往后休要再提了。” “郡主?”冬青还是不甘心地唤了一声。 姜嬷嬷明白李凰熙的意思,看来只能把人留下了,上前拉起冬青,“冬青,你还年轻,等过了几年许了人,有了丈夫孩子,你就会明白今日郡主的苦心,她不是不想履行承诺,但这真的是为你好。” 为她好? 冬青咬着唇,此时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希望破灭了,果然还是她的身份低下卑贱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小声地呜咽起来,茫然地起身随着姜嬷嬷出去。 李凰熙看着那道落寞的背影,这个女子终不明白她今天的苦心,不管她为人如何,至少现在看来颇让人同情,叹息道:“冬青,你该知道你这是飞蛾扑火,大哥他终有一天是要娶妻的,那时候你当如何?是当他的妾还是通房,这两条路都不好选,若大哥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你,你又当如何?情之一途,不过是害人物,你是聪明人,当懂避之为吉,往后还是安心留在我这儿吧。”说到底,她还是为她考虑得更多。 姜嬷嬷见自家郡主打开天窗说亮话,再一看冬青已停住了步子,“冬青,别再执拗了,郡主她也是为了你好,往后将你的心思收起来,只要好好地在郡主这儿当差,别的嬷嬷不敢保证,但绝对不会欺你辱你骂你就是。” 这已经是很大的保证了,姜嬷嬷的脸是少有的真诚,这个诱惑很大,至少留在李凰熙这儿能有个光明的前程,只要不是傻子都懂得选择利弊。 冬青却是猛一转头迅速奔向正要躺下的李凰熙,跪在她的床沿道:“郡主,奴婢不管那是不是害人物?我只知道我现在只想留在他的身边,还请郡主成全奴婢。” “粉身碎骨也不怕?你这是飞蛾扑火,烧的最终是你自己。”李凰熙冷声道。 “奴婢不怕,奴婢只知道为了小王爷,奴婢可以连命都不要。”冬青仰着头道,她只想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欢喜。 “大哥若娶妻后不要你当妾,你是不是要向辛姨娘学习,让他的后院不得安宁,冬青,只要在这一刻扼杀了你的情苗,你他日会感激本郡主的,好了,你出去吧。”李凰熙摆手道。 冬青却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郡主,奴婢不怕失败,纵有千山万险,奴婢也愿去攀爬,奴婢可以在此发誓,如果……他日小王爷成亲后真的不要奴婢为奴为妾,那时候还请郡主念在奴婢今日所立的功劳上允许奴婢再回到郡主的身边。” 那一双杏花眼正瞬也不瞬地盯在自己的脸上,李凰熙突然觉得自己在情感上不如这个叫冬青的奴婢来得勇敢,她畏首畏脚,哪怕那个男人明示暗示,手段用尽她也守住本心不动摇,她在怕,怕再一次的粉身碎骨,怕再一次的飞蛾扑火,一如前世倒在薄霜上不甘心地闭上双眼的女子…… 冬青感到头发在发麻,在隐隐做痛,她比李凰熙年长三岁,此时却本能地感觉到这个郡主的威压,只是为了她那也许注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爱情,她也要搏上一搏。 爱是什么? 李凰熙突然想到,这会儿的冬青不再让人鄙视,只是她还有忧虑,“冬青,没错,你的说辞很令本郡主感动,敢爱也是一种勇气,但是,我仍不能让你到大哥的院子,你有时候过于聪明,只怕你在守不住心的情况下忍不住要耍手段,我不能在我最敬爱的大哥的身边埋下你这样的隐患,好了,你安心地留在我这儿,大哥他时常来我这儿走动,你会见到他的,如果有朝一日大哥他向我提出要你,那我定当欣然应允你今日之请。”她少有温情地抬手抹去那双杏花眼中的泪水,轻声道:“去吧。” 冬青却忍不住抽搐,少女情怀总是痴,看到李凰熙心意已决,她知道再多说也无益,起身福了福,“奴婢告退。”让她至少能安慰的是她还向她打开了一记扇窗,一扇能通往心中的他的窗。 夏荷看着姜嬷嬷领着冬青下去,给李凰熙掖好被子,“郡主还是处置英明,未来的小王妃还是要系出名门,冬青那只是妄想……” 李凰熙了无睡意地躺在床上,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无情的,有情的,都交织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来,最后她只是道:“夏荷,你告诉姜嬷嬷,就说是我说的,不许人在背后议论冬青之事……” 夏荷愕然,随即暗自撇撇嘴,郡主真是厚爱那个冬青,不过仍尽忠职守地应了声“是”,留下一盏孤灯在燃,放好帐幔,蹑手蹑脚小步地出去。 太守府,梁晏一身冷然的气息坐在首位上,两眼却是不住睃巡着跪在下首的女人身上,“这是王祖业这么多年来的罪证?你这是做甚?”他的手随意地翻动着帐册,“你暗中让人给我送信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个东西?” 底下跪着的王夫人却猛然抬头,“三公子,这是王祖业贪赃敛财的罪证,妾身这些年来都私下收集起来,还有他枉顾法纪强霸良家妇女的罪证,妾身不敢有虚言,这本来也是妾身想用来保命用的……” “那为何又要交给本公子?你不是早就想要脱离梁家的控制吗?”梁晏的嘴角一勾,一抹嘲讽的笑容浮在唇边。 王夫人的身体微微一颤,这是她最后一搏的机会,趁着这次主事的是三公子,斗胆道:“三公子,妾身这些年来为梁家可是兢兢业业,未敢忘记己身职责,只是,妾身年纪大了,想要个安稳的晚年,还请三公子成全,让妾身全身而退。”她恳求着。 “你凭什么以为本公子会罔顾梁家的利益放过你,你知道得太多了,正是梁家所忌的,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梁家的鬼。”梁晏冷道。 王夫人却不因这几句话而退缩,抬头道:“三公子,明人不说暗话,其实三公子也是另有打算的,妾身不会将三公子在湖州的事捅出去,三公子放过妾身一马,这是你好我也好的事情……呜……” 梁晏的脸色一沉,起身走向她,一把掐住她的咽喉,“你敢威胁我?好大的胆子,本公子可没有什么痛脚被你抓在手上,你以为本公子不敢处置你?哼,居然敢在我面前大放噘词……” 王夫人的身子悬空了,脸色涨成紫红,不过双眼却没有惧怕之色,反而透着兴奋之情,自己果然一猜即猜中了三公子与梁家有矛盾,忠王妃那件事她反复思量,最后却发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这才会大着胆子来争取自己的退路。 “三公子饶命,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想当一回人……”她道,“妾身……不敢坏了……三公子……的事,忠王府的大郡主……要王祖业……死,三公子……必定也是这样……想,妾身可……以帮忙……毕竟我是……他名义上的……正妻……” 梁晏微眯了眯眼,这个女人的双眼此时很澄静,像两潭清泉,思忖了片刻后,一把甩开她,看着在地上猛咳的女人,“别让本公子知道你在耍花样,不然本公子必定要你一条贱命。” “是,妾身明白。”王夫人骨碌地爬起来,会意地走到梁晏的面前,摊开那些秘帐一一解释。 梁晏皱眉听了一会儿,手指随意地敲了敲,凰熙那丫头这么费尽心思要弄走王祖业绝不单单是为了私怨,如若这样就不像她的手笔了,必要后着,这么一想,对于王祖业的龌龊事他也来了几分兴趣。 半晌后,看了一眼王夫人希冀的眼睛,他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本公子会让你在梁家的面前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整夜,李凰熙因冬青的话,梦境老是在前世与今生穿梭,一会儿梦见萧荇滴血的宝剑,一会儿又梦见梁晏那张饱含浓情的脸,竟不知身在何处,只隐隐地地记得,“粉身碎骨你也不怕……” 奴婢不怕……奴婢可以连命也不要……” 头在枕上来回地反转着,直到姜嬷嬷进来掀起帐幔,一抹亮光照进来,她这才皱眉地用手一挡,“嬷嬷什么时辰了?” 姜嬷嬷看了眼她苍白的神色,微有些心疼地报了个时辰,然后递上一封信,“这是梁公子让人送来的。” 一大早就听到梁晏的名字,李凰熙不禁想到昨儿夜里的梦境中这厮对她动手动脚的情景,脸上一阵赧然,为了掩住尴尬,伸手接过,“你先下去吧。” 姜嬷嬷应了声“哎”,然后退了下去。 李凰熙坐在床上,迅速地打开信,越看眉尖拢得越紧,李云熙尸首不见了,这倒是不得不防的事情,梁晏在信中嘱她要小心,他近日要离开湖州几天,暂时顾不上她,让她切记要当心。 她皱着眉起身将信燃了后丢在铜盘里面,打开窗看着外面的秋景,耳里传来的是侍女说话的声音,咬着指甲在细细地思索,直到孙抚芳亲自过来陪她用膳,她方才展露欢颜,母亲现在将重心都放在她与芫弟身上,这让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用过早膳,着新来的嬷嬷陪着李芫去玩耍,两母女方才坐在一起闲聊起来,李凰熙倒在母亲的怀里,“母妃,我知道你恼父王,但他就是这样的人,你……万不可让人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父王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孙抚芳愣了愣,以为她要说什么,给她顺着背后的秀发,打断她要提点她这个当母亲的话,“凰熙,就算你皇祖父天天给你托梦,你也不要忘记了谁是娘谁是女儿,母妃晓得,就算再怎么闹,也不会跟你父王翻脸,他这人不中用,可也不能让他影响到你们的利益……” 孙抚芳的话意很冷,即使再恼这个男人,现在她还是不能将他踢下她的床,先莫说府里的女人,还没回建京,女儿提及的那个叫梁兰鸢的表妹就已经叫她提防上了,她不能将正室的位置让出去。 李凰熙突然睁大眼睛看着母亲,母亲想问题越来越周全了,想着那个为了爱情可以飞蛾扑火的少女,再到这个当年已经做过飞蛾扑火这样傻事的中年妇人,爱情的面目越来越不堪,只是母亲那双含着浓浓疼惜她的情意倒映在眼眸中,一瞬间,她竟然悟了,猛然大笑起来。 情之一途,固然不得时会伤人,若时时提防,时时忧思,时时恐慌,时时退避,时时不敢面对,不如一随心尔,乐得在红尘翻滚。 他若爱我、信我、护我、懂我、忠我、任我、容我、忍我、让我、疼我、我便忠爱于他,一心一意、自始不渝,海枯石烂…… 反之,他若欺我、辱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害我、骂我、强我、我便抽身离去,从此萧郎是陌人,天高海阔两心不再相交…… 这一切不过随缘矣,只要他是真心尔,我亦掏出心来,情之一途,不过如此尔! “凰熙在笑什么?”孙抚芳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道。 李凰熙却是窝在母亲的怀里,“女儿只是想通了一些事,原来不过是庸人自扰之,真没必要为此而迷惑。” “你这丫头,就是鬼灵精。”孙抚芳疼宠地一刮她的俏鼻梁。 辛姨娘与李云熙母女尽数除去后,虽然仍有些个阴霾,但孙抚芳却开始大力整顿内宅,一众侍妾人心惶惶,李盛基在妻子时而冷淡时而又能在床上狂野的两面弄得不敢再乱说话,竟收敛起来,连个腥都不敢偷尝,每天忙完沽名钓誉的事情后就是乖乖地回到妻子的寝室,安份守己了好长一段时间。 因而这是李凰熙重生后活得最悠闲的一段时光,有母亲与弟弟做伴,大哥又时常捎信给她,信里时时透着兴奋,在王祖业留心这金矿之前她所捞出来的原石,已经提纯了有一座小金山那么多,这是李茴的形容词,她看了就喷笑。 梁晏追踪蓝耀宗有好几天无果后,一想到他与李凰熙有赌约,脸上布满了阴霾,几次都被他的假象所蒙骗,不禁在心中嘀咕,这丫头布置得太周详了。 这日,再一次劫下疑似蓝耀宗的马车时,戴着黑面巾的梁晏一挑车帘,看到里头哪有蓝耀宗的身影,分明就是一个缩头缩脑的小厮,那小厮恐惧地看着他,他的眸子里有着恼火,一把甩下门帘,示意收队。 又一次无功而返,一想到回去要受到那个丫头的嘲笑,脸上就有几分赧意,一把扯下面纱,领着人策马在山林里面行走。 “三公子?” 远处有人骑马过来,一看到他即拱手。 “阿大,有何事?” 粗犷着脸的阿大拱手道,“三公子,京里来的消息。” 梁晏伸手抢过,匆匆浏览了一遍,眼睛遂一亮,这消息来得的颇是时候,抬眼看向湖州的方向,下令往湖州的方向前进,有段时日未见到那个丫头了,真的颇为想念。 那一座金山真的有金子的消息在湖州开始不胫而走,王祖业证实后那是痛心疾首得很,三天三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怎么这山一到忠王府的手中就变成了宝山了呢? 他想不通遂也不去想,与自己的狗头郑师爷商议后即下定决心要将这座宝山收回来,遂想尽一切办法找忠王府的麻烦,为此与李盛基一再交恶。 而此时八百里快马从建京出发赶往湖州。 第五十一章 好处均分 黑夜里面没有一丝亮光,梁晏从那窗户跳进去的时候,却看到八仙桌旁的少女正悠闲地品茗,“表叔似乎要将采花贼赶尽杀绝了,做得那叫一个熟练。(.)舒蝤鴵裻” 听到她调笑的话,他一个踉跄险些趔趄,最后却是踩着稳健的步子走近她,“凰熙,看来你心情不错,挖苦我很有趣吗?”含着笑意看她在黑夜中似发光的脸庞。 李凰熙“噗哧”一笑,站起,抬头看他,“表叔莫不是连个玩笑都开不得?”自从收到他遣人送来的消息后,她就在掐指算着他回来的时间,没曾想一算即中。 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这么说我还要觉得荣幸喽?” 她笑着推开他的手,靠近他道:“表叔来就是与我闲聊的吗?”他的身上还有风尘仆仆的味道,可见是一回到湖州就立刻来见她,这让她的心情莫名地好起来,脸上的笑意始终都没有消散。 “怎么可能?”他一挑眉,俊脸凑近她的耳畔,“凰熙,一段时日不见,你似乎长胖了不少,我甚感欣慰……” 她的眸子微微一眯,膝盖抬起直指他某处部位,他一看不妙,这才不再调侃于她,正经道:“我已收到消息,太后娘娘宣忠王回京的圣旨不日就要到达了……” 她听后却没有吃惊,这在她的观念里面是必不可少的,就算没有前世的记忆,只论今生她所做的事情,她那位强势的皇祖母是肯定要下旨意的,只是早晚的问题,但从另一个侧面却反应出一个问题来,“这么说蓝御史应该是安然抵达京城了。” 一提起蓝耀宗,梁晏的好心情就一扫而空,手摸了摸鼻子,打哈哈道:“应该吧,不过他还没露面……” 他那尴尬的表情她虽看不到,可那语气却是一个酸,蓝耀宗到没到京他会不知道?打死她也不会相信,梁家的消息网一向灵敏,这会儿掐指一算蓝耀宗是必然到京了,“表叔,你就装吧,愿赌服输,没想到表叔也是个喜欢赖的人……” 她说着风凉话,他一把揽上她的柳腰,在黑夜里他的视觉还不错,看清她小脸上满是捉弄的意味,这样的她是他很少见到的,似乎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她似乎有些不同了,一时半会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谁说我要赖的?嗯?” 对于他亲密的举动她没有争扎,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肩脖处,吐气如兰地道:“你的表情告诉我的,啊?” 他的手突然收紧,她微一吃痛惊叫出声,两手抵着他的胸膛,娇声戏骂了一句。 “凰熙,你是不是开始准备接受我?”他难掩欣喜地道,他的举动她没有拒绝,而是少有的配合,由不得他做出这样的猜想。 李凰熙的双手仍是抵着他的胸膛,手心处微微有些发热,她有几分赧然,虽说打算一切随缘,但两人之间仍是艰难重重,“表叔,你想得太多了,别忘记了,你还人一个在建京等着你的未婚妻,”不怀好意地一笑,“再说,你还是我亲爱的‘表叔’,勾引表侄女可是让道德家不耻。” 那些事情虽然还横隔在两人之间,他不是不明了,但更清楚明白对于这个丫头来说要接受他才是最难的,现在她却愿意为他打开一扇窗户,怎能不让他惊喜?忍不住做些更亲密的事情,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低沉道:“你放心,凰熙,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姑且听着。”她有所保留,在他的唇情不自禁地要碰上她的红唇时,她的头一偏,然后他的唇吻在她的手背上。 他错愕了一会儿,随即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轻轻地吻了吻,总有一天他会要她心甘情愿的。 翌日,梁晏找借口说要带李凰熙去清凉寺礼佛,孙抚芳这才让女儿出门,亲自送她出门时还叮咛梁晏好好照顾女儿,看到她上了马车,她的台阶上挥了挥手,女儿与杜家那个出家的儿子倒是私交不错,她虽不赞成,可女儿能有几个朋友不容易,遂也睁只眼闭只眼。 清凉寺在入冬的日子里萧瑟了不少,可在李凰熙拜别了住持师父往那个秘地去时,越接近就越觉得有些炎热。 进了那临时弄出来的洞口时,里面的温度就越高,李凰熙在梁晏的牵手下走进去,只见到在洞里,李茴领着一群人正挥汗如雨的提纯黄金,怀恩更是亲自将金子塑型。 李凰熙将身上的红底白花的披风脱下来挂在臂弯处,双眼惊喜地看着那还没盖上的箱子里面已经有二三十个十斤重的金元宝,更别提还没褪热散放在一旁的金元宝,个个都饱满得很,十分惹人疼爱。 李茴一回头就看到李凰熙,看到她眼里的惊叹,上前一抹汗道:“凰熙,你来了?怎么样?我们提纯的这些金子可是值不少钱,这还是冰山一角,走,我带你去看看。” 他如一个要把宝物展现在自己喜欢的人看的孩子,一把拉上李凰熙的手就要走。 梁晏只是瞟了一眼,从昨夜开始感觉到李凰熙正慢慢地敞开心扉接纳他,他这才对她与李茴的亲密少了几分敌视,李茴再怎么样也只能当她的大哥,不像他,终有一天会摘下这所谓表叔的帽子。 他蹲在一边看了眼正聚精会神的怀恩,拿起一个金元宝看了看,这手艺倒是不错,不由得多看了眼怀恩这和尚。 “梁施主在看什么?”怀恩头也没抬地道。 “你没留意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怀恩,你这和尚也忒俗了些。”他批评道。 怀恩只是眼睫毛微微一掀,没再搭腔,看了眼那对正往里面藏宝室而去的兄妹,方才道:“梁施主看来心情不错。” 梁晏笑睇这个素日里看来高风亮节的和尚,只有他知道他的内心并不是澄亮一片,嘴角微微一笑,“怀恩,凰熙似乎开始接受我了。” 怀恩正要倒金液的手就是一顿,有些金液还撒了出来,他皱眉看了看,反应极快地退开不让高温的金液溅到己身,“依贫僧看是梁施主最近做了不少白日梦。” “怀恩,这是事实,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梁晏直言以告,在转身就要走之际用两人仅能听到的声音道:“怀恩,你的心乱了,你须明白你要伺奉终生的是佛祖,人家的事与你无关,你这辈子能做的只是当她的挚友,至于你的心,”他的手一指,“那应该只属于佛祖。”说完,抬脚就走,往里面的密室而去。 怀恩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的背影,只有那双握住装金液的斗的把柄握得死紧死紧的,对于这个人的说词他只是置之一笑,他与凰熙从来只是朋友,并没有让他犯戒的关系,是的,就是这样。 他这回稳住心神,稳稳地将金液倒入模具里,全神贯注。 此时的李凰熙却是睁大眼睛看着李茴将一箱又一箱的金子打开,饶她不是个财迷,但在看到这大量的金子时不心动?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凡夫俗子,不禁上前抓起一块金元宝看起来,张嘴咬了咬,金元宝上面留有一圈牙印。 “你这是做甚?竟像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梁晏进来时正好看到她如孩童般的举动,忍不住取笑道。 “我高兴。”她噘着嘴道,将那块金子抛回箱子里。 李茴笑道:“凰熙,我估计着将外面的原石都弄完还要一段日子……” 李凰熙点点头,这段时日都在府里养身体,遂一直没到这里来查看一回,现在看到自己这么丰厚的身家还真是傻眼了,虽不是财迷,但这样一笔财富摆在任何人的面前也会让人惊叹,“这里的财富其实付出最大的还是大哥与怀恩,我只是出了个点子赢得那座宝山,至于表叔不过是出动人力,依我看,除了拿出一部分给那些劳力的人外,剩余的部分就我们四人平分好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梁晏皱眉,说好他只出劳力的,怎么她现在会这么安排?“凰熙,这是属于你的,我不要,你也别说这样的话……” “凰熙,大哥不要,哪有大哥向妹妹要银子花的?”李茴瞪大眼睛,他会付出那么大的心力无非这是李凰熙的财产,要不然他才不会如个苦力一般在这高温的环境下工作。 “出家人四大皆空,世间金银于贫僧而言只不过是俗物矣,凰熙,我不要被这些俗物玷污了贫僧的清修。”踱进来正好听到李凰熙说话的怀恩双手合十道,他会在这里只是基于朋友道义。 李凰熙的美目在三个男人的脸上溜过,他们有他们的坚持,她也有她的原则,再说她本来就没有想过要独占这一切,“大哥,怀恩,表叔,此事我意已决,你们也不要推辞,我知道大哥你手头并没有多少银子,忠王府一穷二白能有什么好东西给你?至于怀恩你,虽说和尚要清修,可你也还要吃饭暂时没有机会得道成佛,还是要面对这十丈红尘。哎,表叔,你也别急着反驳我……” 看到梁晏皱眉要驳斥她的谬论,她抢先一步严肃道:“我知道这些个小财表叔不在乎,虽然我至今仍不知道你为何有不在乎的理由?梁家是有钱,但又有多少会在你的手中?若你不要,那往后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表叔。” 三个男人被她这样一番说辞弄得颇为尴尬,这丫头怎么精明成这样?谁个见到这样的财富愿意与人共享的?他们的眉头都紧皱。 李凰熙却是下了最后的结论,“此事就依我的主意去做,你们若要反对,我可不依的。(.好看的小说)”最后她将一个箱子的金子合上,巧笑倩兮地道,嘴巴一噘,将他们要反对的话堵在喉咙里面,最后却是看向梁晏,“还有劳表叔将我那一份存到丰盛钱庄里面。” “丰盛钱庄?你确定?”梁晏原本还想反对,但在她提到丰盛钱庄时却是一愕,传闻这间钱庄就要倒闭了,他们的东家正到处奔走而焦头烂额。 李凰熙微微一笑,“表叔没听错,就是京城的丰盛钱庄,他们是百年老字号了,我也听闻他们现在有危机的,锦上添花只不过能得到别人嘴上的一句谢谢,但雪中送炭,却又是一番局面了。” 在回程途中,梁晏始终反对她的分配方案,但她却道:“别拒绝我,要不然我会心不安的,梁晏,别以为这样就是真的喜欢我,不然我不会再让你的人留下。”她的眼睛一瞟,瞟向外面家丁模样打扮的阿三,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个人现在都守在她身边,她虽不太欢喜,但却开始懂得这只是他的一番心意,遂没有拒绝。 梁晏叹息一声,伸手揽着她的柳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凰熙,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李凰熙见他不再提反对意见,遂对他亲密一些的动作不再那么极力反抗,其实那堆金子就算分个四分之一也已经是一笔天在的财富了,梁晏不可能不动心,这样的财富有时候是可遇不可求的。 接下来李凰熙倒也忙得很,虽然在外人的眼里她只是坐在那儿涂涂写写,但自己却知道时间不多了,留在湖州的日子不会太长。 梁晏的办事效率奇高,在换上厚衣之时就给她送来了一大叠的银票,还笑着对她说丰盛钱庄的东家对她感激涕零,更是提出要见她的要求,她只是将那叠银票随手一放搁在桌上,坦然拒绝,“现在还没到要去见他的时机,他会这样提出无非是怕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客户跑掉了,想要与我建立良好的关系,我又岂是他这么容易就能见到的人?若那样,我想要达到的效果就会荡然无存。” 世上的事情都是这样的,越容易得到的就越不值钱,她的不出面正好让那丰盛钱庄的东家在欢喜中有几分忧虑,让他始终摸不到她的底,自然就会更忐忑,再者父王尚未归京,不是她强出风头的好时机。 梁晏闻言,却是轻捏她的鼻尖,嘀咕一句,“你这丫头越来越精明了。” 书房里,李盛基与孙抚芳在李凰熙递上一部分银票时都目瞪口呆,更夸张的是李盛基,他看过每一张银票,上面的金额非常大,最少都有一千两黄金。 “凰熙,这就是那座宝山里面的金子?”孙抚芳却是放下银票抬头就问女儿,这些钱是令她惊讶,但她更担心的却是这些钱会不会带来祸事,并不如身边坐着的丈夫那般看到银票就两眼放光。 李凰熙的心中一暖,还是母亲好,眼角瞟了眼还没回过神来的父亲,笑道:“没错,母妃,这就是我让大哥这些日子里与怀恩一道提纯出来的金子,悉数在这儿,父亲可点点。”敛眉茗了一口茶水,隐下了自己实际还有一部分的银票没有交到父亲的手中,父亲挨了几年穷,现在对银钱看得很紧,如若让他知道她手中还有一部分只怕会不高兴,以为她要中饱私囊。 果然,李盛基抬起头看她,“凰熙,这就是全部?那可是一座金山,我早说光让李茴一个人去不顶用,你偏不信,现在才弄了这么一点,你呀,全然都听外人的,不听你父王的,为了这宝山,我与王祖业周旋了不少回合,不行,回头我让派人去山中抬出原石,无论如何也要多占一点……”想到就行动,在没看到银票之前他还没有这么心动。 这已经是好几十万两的金子银票了,他还不知足?李凰熙的凤眸不高兴地一眯,父王的目光短浅得让她直皱眉,瞥到一旁的母亲快速地拉住父亲,“好了,凰熙不是说过现在不能再动那座金山吗?能有这么多你还想怎的?” “那可是一座金山啊,哪能不多捞一点?”李盛基跳脚道,这时候的他哪还顾得上什么皇家的面子?眼里只有那金灿灿的金子。 “父王,母妃说得对。”李凰熙站起来伸手拦住他道,“如果现在您派人去搬原石,就会让王祖业有借口针对你,父王,你可别忘了现在只怕我们秘密让蓝御史带回京给皇祖母的折子正拿在皇祖母的手中,这座金山已是你这个发现了金子的忠王爷献出来给朝廷了,若我们再去搬原石,您让满朝文武如何看您?皇祖母如何想?” “王爷,这回凰熙没说错,有这么大的功绩摆在这儿,你还怕你回京会得不到朝廷的嘉奖?现在你面子里子也有了,就更不能再轻举妄动。”孙抚芳板着脸道,“如果你一意孤行,那我就带着凰熙与芫儿回京亲自向太后娘娘陈情,准我与你和离。”似赌气地身子一偏。 李盛基被妻女这一顿抢白,脸上尴尬分万,遂也坐了下来,“我不过是心疼嘛,我们王府一年又没有什么进项,芳儿,本王是心疼你持家艰难,凰熙,父王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想着你皇祖母天高皇帝远不知道,我们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李凰熙知道他好面子,遂亲自将茶碗端到他的面前,“父王,女儿明白,只是湖州有多少双眼睛在看,只怕我们王府一有举动,不用多久,京里京会有训斥的话下达,那时候就是神仙也帮不了父王回京。” 回京始终是李盛基的死穴所在,这会儿终不再闹着再去多捞好处了,看到女儿识趣地退下,爱妻也起身板着脸要走,他一把拉住她坐在他的膝上,“芳儿,你还气我?” “不敢,王爷的威风妾身哪敢冒犯?”孙抚芳冷笑道,这不过是个道岸貌然的男子。 “芳儿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你打我……”他抓起她的手轻轻地拍打在自己的脸上,这种丢脸的事情也只有在闺房中做做。 “王爷,凰熙已说过回京的日子就近了,这些个银票实不应在这个时候花用,还是等以后回京安顿后再用也不迟。”孙抚芳抓着机会道。 李盛基已经沉醉在她的气息当中,“这些个银票自然归王妃管……”一把抱起她到书房后面的床上。 孙抚芳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热切地吻着他,娇躯磨蹭着他精壮的身子,然后朝悄然进来的许嬷嬷一使眼色,许嬷嬷即会意地一把抓起那堆银票锁到小盒子里面,然后又悄然退了出去。 孙抚芳见状,这时候才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这个已经被激情冲昏脑的男人。 外头的李凰熙看到许嬷嬷出来,知道母亲已经成功让父亲放弃了掌管这笔财富的念头,脸上的笑容颇为灿烂,母亲办事是越来越牢靠,踩着满意的步伐离开。 王祖业一直被忠王打压,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找了无数的法子却没有办法让李盛基甘愿放手,此刻正气恼地摸着头。 郑师爷的贼眉鼠眼也跟着挤成了一团,正在苦思冥想当中,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一脸惊喜地上前伏在王祖业的耳边密语起来。 王祖业一听眼珠子转了转,频频点头,“就这么办,我看忠王这回如何推脱。” 这日,李茴从清凉寺回来的日子,因他为忠王府这段时日进账的一大笔金子有功,李盛基倒是亲自在正堂见他,一看到这个牛高马大过继来的儿子,这回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温情,“茴儿啊,你这回立的功父王都给你记着,辛苦了。” 李茴受宠若惊,拱手道:“父王言重了,儿子只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 话还没说完,管家已是小跑进来,“王爷,王太守在外求见。” “这个王祖业还没有死心?”李盛基皱眉道,“就说本王没空,让他回去,真当本王是那纸老虎?想错他的心……” 管家看到他不高兴,赶紧应声就准备出去赶人,哪知王祖业不等退传已是挺着肥硕的肚子走进来,“忠王爷,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那副傲慢无礼的样子落在李氏父子的眼里份外的碍眼,李茴率先怒道:“王太守,你真当忠王府是你的后花园,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王太守笑得似万分和蔼道:“小王爷何必动怒,本官来这儿是为了公务,小王爷虽说有朝廷的封号,但湖州这地头本官还是要打理的,请小王爷莫阻了本王办公务。” 李盛基坐在主位上,冷眼一睇,“王祖业,你办什么公务要办到我忠王府来?” 王祖业打了个响指,后头的郑师爷已是极快地将一张公文递上,状似恭敬地呈到李盛基的手中,“忠王爷,事情是这样的,你的大郡主从本官这儿赢去的那座荒山,现在出了人命官司,在那座山里田连续有几具尸体出现,本官身为湖州的父母啊,哪能不过问?这可是人命啊,太后与皇上委我以重任,我哪敢有一天懈怠?还请忠王爷将那座山暂时交由本官查案……” 李氏父子对视一眼,说来说去还是关于这座宝山的事情。 李盛基将那张公文甩回到王祖业的身上,“死尸?本王没听过,王太守,你要查案尽管查,本王不管这些个事。” “好,忠王爷真是快人快语,本官佩服,来人,将小王爷押起来。”王祖业大喊道。 一声令下,一群官差冲出来将李茴的双手缚了起来,李茴瞪大双眼,“王祖业,你抓我是何道理?” “王祖业,这是我忠王府,轮不到你放肆。”李盛基愤怒地站起来。 王祖业皮笑肉不笑,“王爷,非也,本官也不是要与王爷过不去,实乃有人看到忠王府的小王爷在那座荒山出没过,更有目击证人见到小王爷曾经与受害人有接触,你看,本官也是万般为难,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官这也是要禀公处理,还请王爷见谅,小王爷配合,只要早日查得真凶,那小王爷就能早一天脱身,本官必定尽全责。” 李盛基怒得握紧拳头,这个人真是厚颜无耻,这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都是他单方面之词,这是彻底藐视他忠王府,真真岂有此理! 李凰熙正与李芫玩着解连环的游戏,姐弟二人玩得正起兴时,冬青一脸慌张地进来,“郡主,出事了,那王祖业要来抓走小王爷,此刻正在正堂闹得不可开交……” 因李茴回府了,她得到消息后早就在正堂周围等着,果然看到那伟岸的身躯出现,心中一阵小鹿乱跳,哪知下一瞬间却又变故突生,这才急急忙忙地回来找李凰熙。 李凰熙将弟弟交给嬷嬷照顾,一面披上披风一面往外走,“冬青,你先别急,我这就过去看看。” 等她火急火燎地赶到正堂去时,只来得及看到王祖业一脸得意地押着李茴从里面出来,父王气急败坏地毁坏物品的声音传出,可见这一回合是王祖业占了上风。 “凰熙?”李茴挣扎着看向她,无奈这王祖业八成是知道自己有功夫,所以抓住他后即用碗品粗的铁链锁住他,让他不能挣开。 李凰熙赶紧上前查看李茴有无受伤,看到他安好,她这才放下心中大石,正要说话之际,李茴就小声道:“凰熙,此事你别管,他要的无非就是那座金山的地契,这万万不能给他,我好歹还在宗人府的玉碟上有着名字,他想要让我死也不是那么容易……” 整件事只要不是瞎的都知道王祖业打的算盘是什么?这就是李盛基没有在最后关头力保这个过继来的儿子的原因所在。 王祖业在一旁伸手阻止郑师爷介入进去,“让他们兄妹相谈,他们感情越深,我的胜算就越大。” “还是大人英明。”郑师爷拍着马屁。 王祖业得意地一笑。 李凰熙斜瞟了一眼王祖业,低声朝大哥道:“大哥,妹妹有分寸,你自己也要当心,不过是一张薄薄的地契,怎能与我的大哥相提并论?”看到李茴感动地看着她,还想出言阻止,抢先道:“大哥,刑尚且不上士大夫,更何况大哥还是皇家子嗣,还请大哥忍忍。”说完转身离去。 “凰熙?”李茴在身后唤她。 官差一看到他动,赶紧缚住他不让他乱走,只留他一双着急的眼睛看着妹妹走向王祖业。 “王太守好威风啊,耍威风耍到我忠王府来?”李凰熙嘲讽道。 “郡主谬赞,本官不敢当啊,只是寻常公务,难得忠王仁义高风亮节给予配合……”王祖业还要虚应一番。 “王太守要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本郡主的大哥有没有涉入杀人案王太守心知肚明。”李凰熙冷哼地打断他自吹自擂的话。 王祖业非但不以为耻,反而道:“难怪世人都说忠王府的大郡主精明,本官深以为然,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爽快,郡主快言,本官也爽利,郡主知道本官要的是什么那甚好,本官就在太守府等着郡主送来,郑师爷,我们走。”他笑着一挥手越过李凰熙往府外而去。 李凰熙冷脸回头看着王祖业押着李茴离去,握紧了拳头。 等她迈进正堂之时,孙抚芳已经出现着人将地面整理干净,只听到她父王怒吼一句,“总有一天我要那王祖业死无葬身之地,本王誓要出一口气。” “好,父王有这豪情壮志,女儿佩服。”李凰熙鼓掌进来,看到父母均有些怔愣地看着她,她走近父亲,“父王,现在王祖业已经将机会送给父王了,父王可要抓住才好。” 李盛基一看女儿的样子,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你说的是地契?” “父王英明,”李凰熙看到他似乎犹豫不决,知道大哥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什么分量才会这样,于是更为鼓动道:“父王,您想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那王祖业都敢嚣张地到忠王府来,可见并没有将我们忠王府放在眼里,真正是欺人太甚,他要地契就给他,这将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李盛基的怒火慢慢咽下,分析女儿所说的话,一想到王祖业那嚣张的面孔,他就握紧拳头,“好。来人,将地契送到太守府去……” “且慢。” 第五十二章 仇人相见 李盛基的脸上一副不解地看着女儿,说要拿地契给王祖业的是她,现在反对的又是她,她到底唱的是哪出?脸上渐渐不悦,气息冷然看着女儿,王祖业瞧不起他,她身为他的亲女也要瞧不起他吗?这样跟戏耍他有何区别? 孙抚芳正让侍女整理好厅堂,一旋身即看到丈夫脸色阴沉地看着女儿,那握着扶手的手青筋凸出,看得出正在极力地忍着怒气,上前道:“这是怎的?两父女哪有怨仇的?” “你问她!”李盛基怒道,眼看又要起一场风暴。(.好看的小说)舒蝤鴵裻 李凰熙却是哭笑不得,父王的疑心越来越重,不过是说了一声阻止的话,他倒好竟朝她动怒,赶紧道:“父王息怒,女儿没有藐视父王的意思,这地契是要送到王祖业那儿,但是早送晚送的关系可就大了……” 原本动怒的李盛基顿时瞠圆了眼睛,“有何区别?” “对呀,凰熙,总之不还是得给他换回茴儿?”孙抚芳也皱眉问出。 李凰熙摇摇头,这回不再吊父母的胃口,“这当然有分别,若是现在就立刻送过去,王祖业必定要起疑我们是不是暗设陷阱,毕竟太快了,若是拖上个十天八天再送,王祖业早已是迫不及待了,那会儿他只会以为我们是痛定思痛才给他换回大哥的,这样他将没有半分疑心……” 李盛基越听越点头,女儿说得在理,现在就送去确实操之过急。 孙抚芳却想到李茴还在王祖业的手中,对于这个过继来的儿子现在因女儿的关系,她也另眼相看,对他也多了点母子亲情,“只是茴儿怎么办?他还被关在大牢里面……” “母妃不用担心,王祖业所说的人命官司必定是捏造的,他不敢将这事真正闹大,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压迫忠王府以夺回地契,大哥不会有性命之忧,他还会好吃好喝的招待,不敢动刑,若是一个不小心让大哥死在牢中,他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孙抚芳闻言,方才略略放下心事。 李盛基却是一拍桌椅站起来,“本王还要找人营救茴儿,王妃,本王不回来用晚膳了,你且打理好家下……”一边吩咐一边挥身让人去备马车。 孙抚芳对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没好气地应了声。 “父王总算是上道了一回,母妃,经父王这一闹,不但能迷惑住王祖业,还能令这件子虚乌有的事件闹大,王祖业用下作手段迫逼忠王府的事情也会传开来,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后知晓后不知道这面子要往哪搁?”李凰熙一拍手掌道,这对于回京后还是颇有好处的。 孙抚芳点点头,携女儿的手往后院而去,“对了,此事只怕梁家的三公子也会知晓,若有他插手,王祖业的气焰不会这么高涨……” 李凰熙唯唯喏喏地应了几句,她与梁晏那微妙的关系不能让母亲知晓,不然就要气着她了,不过她这么一提,倒是提醒了她要给他去信一封让他作壁上观,千万不要插手,这件事的解决之途不能有梁家的影子在。 夜里,她的香闺依然迎来了那个光风霁月的男子,一身的云纹锦缎在月光中闪着耀人的光辉,她每每见到,都深以为上天造人不公平,一介男儿身要那么漂亮有何用? “真不要我管?”梁晏这回严肃道,这段时间他都要疲于应付梁博森秘密传来的命令,还没到他公开与梁家决裂的时候,所以不得不违心地给梁博森办事,哪知一脚踏进湖州城就听到王祖业的胡作非为。 李凰熙点了点头,“表叔就装作不知道好了,王祖业现在整副心思都在那座金山上,不会留心到你的异样,因而不会有戒心。” 梁晏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她的表情中隐含着那一抹肃穆与杀气,叹息地轻搂她入怀,“别逞强,需要我帮你的时候就不要吝于开口,知道吗?” “你真当我是小孩子?”她笑着斜睨他一眼,“表叔,要对我有点信心嘛。” 太守府,王祖业正搂着新收的几个小妾花天酒地,还大方地拨出一个去伺候那狗头郑师爷,两人的兴致都颇高。 “大人,都已经到了子时,忠王府还没有动静?”郑师爷看了眼沙漏,有些担心地道,松开环住女人的手,“我看那忠王似乎不在乎这个儿子,会不会这个份量太轻了?只无奈找不到借口诬赖上忠王府那个伶牙俐齿的大郡主,不然份量会更足一些……” 王祖业含了一口侍妾从嘴里哺过来的酒,大手在她的娇躯上揩油,弄得那名侍妾娇笑不已,当众扯开衣衫与他做那不堪入目之事,他喘着粗气道:“急什么?这主意还是你出的,若他今儿个送来我还要怀疑呢,你可知道……”眼一瞟向门外,“他为了这个李茴到处活动去了,哼,真是够蠢的,本官在湖州那是可以只手遮天的,只要那个三公子不跳出来坏事即可……” “那大人放心好了,属下听闻他还没有回来呢,就算想管也还得他人在……嘻嘻……”如鼠的笑声从郑师爷干瘪的嘴里冒出。 王祖业更是大笑出声,肥脸上的一双小眼睛眨啊眨,那座金山到手后他除了敛财外还要用它去换得更大的前程,有舍才有得,世人只道他王祖业吝啬,殊不知道他知道什么钱当花,什么钱是要守的,不然哪会成为湖州的土皇帝,连三公子那等人物现在也奈何不了他。 一连十天,忠王在外奔走的形象让一部分人都在背后叹息,堂堂皇子却落得如斯下场,对于王祖业这地头蛇更是心有畏惧,但不满者也渐增。 太守府的书房里面,李凰熙亲自登门,寒着一张俏脸坐在那儿连茶也不喝,头也没抬道:“王太守,地契你也看到了,还请赶紧放了我大哥,不然就算拼了命,我忠王府也要将此事闹到皇祖母的面前。” 王祖业看了不下十遍,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证明忠王府这回还给他的地契不是假的,这才露出一个笑容,“误会误会,本案已查清,那是有人要冤枉小王爷,那人已让本官发配到边疆去了,大郡主,本官可是禀公执法,哪到惊动太后娘娘的地步?太后娘娘将忠王放到湖州就是对本官的信任……” 李凰熙一听他自夸自赞的话就想吐,“嚯”的一声站起来,“废话少说,王祖业,还不赶紧放了我的大哥。” “郡主稍安勿躁,郑师爷,带小王爷过来……”王祖业喊道。 李凰熙不给面子的轻哼一声,不想看这王祖业装腔作势的样子,提步就往牢房的方向走去,王祖业巴不得她赶紧走,朝郑师爷努努眼,郑师爷立即会意地上前带路。 李茴被关在牢里面,虽说有吃有喝,但脸色却是阴沉得很,直到一个少女来探望他,他的脸上才有了笑意。 “大哥,你受苦了,妹妹是来接你回家的。”李凰熙一看到锁打开了,立即钻了进去,一把握住李茴的手,眼中含泪道。 李茴握紧她柔软的手,“凰熙,你真的拿地契来换我?你……”他感到口干舌躁,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言语来表达对妹妹这份深情的感激,深深的内疚交织在内心深处。 李凰熙看了眼外头不住张望的郑师爷,拉着大哥的手往外走,“哥,我们回去再说。” 待李凰熙将经过与打算说了个明白后,他这才减轻了不少内疚,待得回到府里后,李盛基与孙抚芳也少有的共同迎他回来,孙抚芳更是着人摆放火盆,让他跨过去,让人用柚子叶撒水却掉晦气,“好了,以后必定会否极泰来的,茴儿,我已让人备好了热水,你先去梳洗一番吧。” 这样的孙抚芳让李茴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自从过继到了忠王府,他对母爱的渴望是极其强烈的,只是他过继时已懂事了,孙抚芳也赖得与他培养什么母子亲情,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他的心为此没少难过,但只能用一副听话的儿子的面具来掩饰内心的空白,直到李凰熙出生,他才感受到亲情的存在。 沐浴过后,李茴方才与坐下来与一家人吃饭,这一天填补了他近二十年来亲情的苍白,待得只有兄妹二人坐下来品茗之际,这才掏出了一大叠银票,看到李凰熙睁大眼睛,遂摸着头道:“反正我双没有什么大花销,妹妹帮我存起来吧,等我哪天有需要了再向你拿,省得我乱花销惹下祸事。” 李凰熙知道他这是不会要回这一笔金钱的,窝心之余又隐隐有着心疼,这一笔钱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要的,不过现在却不能拒绝掉,不然伤的就是大哥的心,遂将檀木盒子盖上递给姜嬷嬷,“嬷嬷,你收好,这可是大哥讨娘子的本钱,不能丢了,知道吗?不然我可是要动怒的。” 李茴一听她说什么讨娘子,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凰熙……你在瞎说什么……” 李凰熙掩嘴一笑,“哪有瞎说?大哥将至及冠之年,娶妻生子那可是正常的很。” 一旁穿青衣的侍女赶紧上前抹桌子,还关心地问,“小王爷可有烫着?奴婢这就去差人到小王爷的院子里拿衣裳……” 他尴尬地摇摇头,随便看了眼这个有着杏花眼的侍女,有点印象又想不起来,“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你好像不是伺候凰熙的……” “奴婢叫冬青,原是侍候二郡主的……”冬青抓着这个机会赶紧自我介绍,难得小王爷肯正眼看她,不能错过了这个机会。 “云熙的侍女?”李茴疑道。 李凰熙亲自给大哥再斟了一碗茶,瞄了眼喜上眉梢的冬青,简单扼要地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与大哥说了一遍,直听得李茴怒气横生,那对母女实在太过份了。 李凰熙却是转头看了眼外头的北风,若不是有前世卧床半年回京的记忆,她不会疑心到自己这卧床是那么的可疑,及至后来与萧荇成婚三载都未有所出,给她看诊的御医不知凡几,都说是那一年落下的病根,还隐约说她似乎中过某些隐晦的毒药伤着了子宫,做母亲的希望很渺茫,当时听闻没少痛苦悲恸,疑心了很多人,惟独没有疑心李云熙。 只是前一世她们未做绝,今生却是想要她死,人之一念即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这一年,忠王府却迎来了等候了多年的使者,当那个持着太后懿旨的使者到达时,忠王府那斑驳的中门才打开,李盛基领着一家上下沐浴点香接旨,下人都跪地相迎,场面极其的隆重。 使者宣读太后懿旨,“……哀家日夜思念忠王……先皇托梦于哀家……特宣忠王李盛基回建京……” 等了又等,才等到母亲的赦免,李盛基痛哭流涕,大喊着“儿臣不孝”的话接过使者才中的懿旨,这才抹去泪水着妻子给使者留饭,又是让人备下雪花银当赏赐,“本王这儿穷山恶水,还请笑纳……” 那使者推却了几次后欣然收到袖口,然后拱了拱手即去用膳。 李凰熙起身时,美眸斜睨了一眼父王,只看到他的脸似哀伤,但嘴角却微微翘起,可见内心的狂喜已到达了极点,果然,待使者走远,一众侍妾遣散,只有父女二人在时,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那笑声有着一扫郁闷后的狂喜,一手持懿旨一手拍女儿的肩膀,“凰熙啊,这次也是多得你,他日回京父王也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李凰熙随口谦虚了几句,当然少不得要叮嘱父王收敛一点。 李盛基尴尬地咳了咳,“回京的日子就在这几天,你也回去收拾一番吧,”想了想,又道:“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回京后父王再给你添好的。”这里的一切他都不想带回京去。 李凰熙有点受宠若惊,父王这样的父爱表现是极其少见的,摇了摇头,看他高兴也不泼他冷水,福了福才旋身走出去,在回廊处看到姜嬷嬷正在等着她,吩咐道:“回去收拾东西吧。” “王爷不是说回京后要置办新的吗?”姜嬷嬷是李凰熙的心腹,自然能留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动静一二。 李凰熙皱了皱眉,“父王那是喜过了头了,一回京就骄奢淫逸,你让太后如何看我们忠王府?只怕下一回要被贬的地方就不是湖州了,回头你亲自去跟母妃说,最后在后院给个旨令,让那些个庶妹与姨娘们一定都要收拾细软,否则回京后自行负责,不怕她们连痰盂也不带上。” 后头的夏荷“噗哧”一声笑出来,郡主说得太搞笑了,一想到一众姨娘们灰头土脸地携着不着调的家具回京,只怕京城的人要议论个三天天夜。 “笑什么?”姜嬷嬷板着脸训道。 夏荷忙掩嘴,看到连郡主都侧目,遂将自己刚刚的想法道出,“奴婢错了。” 李凰熙若有所思地道:“让他们议个三天三夜也好,这样在太后娘娘的面前更有说服力。”看来还要让母妃故意弄出这样有多穷困缭倒就有多穷困缭倒的景象来,倒是不失为迷惑之策。 这回轮到姜嬷嬷与夏荷面面相觑,郡主的心思真是弯弯绕绕。 忠王府的上下前所未有的齐心协力整顿行李,务必争取早日回到盛京,那可是这几年来最大的盼想。 王祖业得到忠王要回京的消息时迟了一步,小眼睛都瞪大了,“你说什么?太后真的召忠王回京?” “大人,没错。”郑师爷也是一脸的惊惧,“你说忠王会不会借机报复我们……” “怎么会这样?”王祖业气得将案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这段时日他都将心思花在金山上,私下更是狠狠地捞了一笔,正打算再多捞一点就上表给朝廷,哪曾想忠王府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不行,我要赶在忠王到京前就上书给太后,表明我的一片忠心,也让忠王将来告不成状。”王祖业想到就干,立即着人磨墨写折子。 郑师爷却是若有所思地站着,两眼在折子及王祖业身上打转,若让忠王先到京告他们一状,他们就难辩了,思忖了有半个时辰,方才眼珠子来回一转,上前献策道:“大人,属下有一计。” 王祖业边写折子边道:“讲。” 李凰熙刚过了十四岁生辰的那天,即十一月初五,忠王府一家终于将一切打包完成,孙抚芳也来不及给女儿庆祝生辰,只是给她煮了红鸡蛋,亲自剥了给女儿吃,歉然道:“你父王赶得紧,母妃想给你庆祝也不成,等回京后,母妃一定给凰熙补办个热闹的生辰宴。”想到女儿的乖巧懂事,这一年更是为府里出谋划策立下了不少功劳,她就欣慰地一笑。 李凰熙接过,看到李芫眨巴着眼睛看她,笑着将鸡蛋递给弟弟,摸了摸他的头,“这有什么,十四又不是什么及笄,无须补办破费了……” 那忙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管家急忙进来,“王妃,都装好了,王爷急着要起程呢。” “知道了,催什么催,我都说给凰熙过完生辰再起程,你父王倒好,一听就跳脚,非要现在起程回去,再怎么样路途遥远也不可能一下就到了建京……”孙抚芳唠叨着起身,领着许嬷嬷去前方安排。 李凰熙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也起身一拍衣裙,牵起弟弟的手,给他掖好厚衣裳,看了眼抱着大包袱的夏荷与冬青,朝收拾红鸡蛋的姜嬷嬷道:“走吧,我们也准备出发吧。”另一只手已是接过红鸡蛋抱在怀里的。 李芫乖巧地被长姐牵着,自从那件事后他变得听话了许多。 回廊在冬日的暖阳映照下看起来华丽了些许,那些掉漆的红柱斑影重重,绿瓦更是将阳光反射出去,更添几分迷人的色彩,李凰熙站在空地上回头看着这座住了几年的院落,这儿是不好,却是她的福地,是给了她重来一次人生的地方,她将那一砖一瓦都看在眼里,然后松开芫弟的手,上前打开帕子,捧起一坯芳香的泥土,泥土冰凉冰凉的,还带着芳香的气息,郑重地将它包好。 “凰熙,你还舍不得这个地方?”李茴在前院忙完,赶紧到后院来找她,一看到她的行径,就知道她对湖州产生了感情。 李凰熙将包好的泥土交给夏荷,拍了拍手,“湖州是个好地方。” 李茴想要一把抱起李芫到前方去,哪知那小人儿瞪了一眼他,随即小手紧紧地抓住李凰熙的手,沉着一张小脸看他,弄得李茴极其的没趣,不过没发作出来,自然而然地拉起李凰熙的另一只手,“走吧。” 李凰熙看着这对兄弟互不对盘的样子,“噗哧”一声笑出来,爽朗的笑声少了些许离愁别绪。 忠王府的马车队还是颇为庞大,反正连破锅烂碟也不忘带上,忠王连回头一眼也没有就跳上了马车,大手一挥,车队起程,护送的官兵在前方开路。 马车里,李茴跟着李凰熙吃红鸡蛋,“对了,梁晏呢?”似乎有段时日没看到他了。 李凰熙不甚在意地道:“他已先一步起程返京了,估计就快到京了。” 李茴皱眉看了她一眼,妹妹与梁晏的关系真是匪浅,竟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他写信告诉你的……” 李凰熙斜瞟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正要说几句剖心的话,马车却是一顿停了下来,出了什么事? 李茴更是急快地一转身就出去了解事情,李芫看着窗外,惊呼:“大姐,好多人。” 李凰熙赶紧凑过去一看,果然有大量的人围着忠王府出行的马车,她的心头一跳,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遂叮嘱下人看好李芫,自己也赶紧掀帘子带着姜嬷嬷跳下马车到前方查看,母亲与父亲同乘一辆马车,不知道会不会被冲撞了?竟焦急如焚。 人声鼎沸,她急忙往前面穿梭,途中还要安抚好出来张望的姨娘与庶妹,皱着眉头终于拨开人群到了前头,还没挤进去,即听到有一老者朗声道:“忠王爷,您的仁义与大恩大德老朽终身难忘,现在您回京,我们湖州的老百姓们没什么好特制了一个感恩伞给忠王爷,祝王爷一路平安……” 听到这里,她的步子一顿,没想到湖州的百姓居然会自发前来相送,附和着那句“祝王爷一路平安”的话,声震天际,她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溜过,只看到一片真诚,有一部分人她认得,那是无偿租用了她从王祖业那儿赢来土地的农民…… 人群中有人认得她,一看到即让开道来,她没有往前走,而是在原地听到父王义正辞严地道:“大家都回去吧,本王只是尽了绵薄之力,不值得大家如此称赞,今儿个本王在此许诺,本王名下的土地永远无偿给你们租用,本王若将来有能力也必定让湖州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不舍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呼唤忠王的声音中夹杂着她的名号,毕竟求雨此事对他们的震憾不下于忠王所做的事情,她只是热泪盈眶地抬手示意众人不用放在心上,不上前去抢夺父王的光芒,转身往回走。 “他们终还是记住了郡主的好。”姜嬷嬷喜滋滋的。 李凰熙不置可否,回到自己的马车内坐了进去,看到芫弟还在张望,“这是民众为父王送行……” 李芫墨黑的眼珠子停留在长姐的身上,乖巧地没说一句话,任由李凰熙抱住他软软小小的身子,很小声很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也里也有大姐的名字……” 只是正在往窗外张望的李凰熙并没有听到弟弟这句嘀咕,没多一会儿,马车再度起程,大队人马都渐渐地依次出了城门,踏上黄尘古道,往那繁华的京城而去。 在城门外的高山上,有一披着袈裟的和尚正在那儿眺望,他的手持着念珠,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忠王府的马车离开湖州…… “怀恩,你真的不与我一道回京吗?”那会儿她满是希冀地看着他道。 他却念了声“阿弥陀佛”,“贫僧在此惯了,京城的繁华不利于贫僧的苦修……” “怀恩,你别那么固执好不好?你知道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在这儿?那一年,你说要与我一道来湖州,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怀恩,我们一起回京……”她锲而不舍地问着他。 他还记得,她那张如春花初开,霁月初上的面容已有了绝美的痕迹,一双如葡萄般晶莹的眼珠子倒映出的是他狼狈的身影…… 没错,是狼狈的,梁晏那天对他所说的话仍在耳边回荡,他的心不纯,他要在佛祖面前忏悔,不能再接近她了,她会是他的魔障,遂狠下心肠拒绝她,“贫僧是出家人早已是四大皆空,凰熙何必强人所难呢?他日如若我大道得行,有机会到建京做水陆法会时,我们必定还能再相见……” “怀恩啊怀恩,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她最后呢喃的话语让他的心一疼,更是坚定地握着法杖,迈着前进的步子,离开她的视线,离开他的心魔,随后他向清凉寺的方丈请示要面壁清修,方丈却双手合十道:“去吧,只是怀恩,心不静,即使是佛门静地亦不静,你要去除心中的魔障,方才能成佛……” 他只是双手合十拜别方丈,执紧手中的法杖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山上而去,从那天到今天,他没再去见她。 坐在马车里的李凰熙却是如心有所感应那般迅速起身,差点惊醒一旁李芫,她急忙冲出马车,站在车上朝那高山看去,似乎看到那个俊帅得很的和尚,她执着帕子的手挥了挥,忍不住双手如喇叭般地放在嘴边,大喊一声,“怀恩——再见——” 青山回荡着她的大喊声,“怀恩——再见——” 这声大喊让正枕着妻子的大腿入睡的李盛基惊醒了,不悦地翻了个身,“凰熙在干什么?这么大声,怕别人不知道她与一个和尚交好?你也不管管她?” 孙抚芳美眸一斜,“这有什么?偏你大惊小怪,人家怀恩可是杜太傅的小儿子,我们凰熙与他交好,你又没损失……”噼啦吧啦一堆不满的话。 听得某王爷赶紧闭嘴,这妻子的脾气日见增长,转念一想妻子说得也对,遂又闭上眼睛揽紧妻子的腰身再度睡去。 李茴驾马走近妹妹,“凰熙,怀恩又不在这儿,你乱喊什么?” “他听得见。”她笑道,好像在那高山处看不到那个身影,这才转身进了马车。 惟有李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妹妹这说的是哪一国的语言,“凰熙,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信心?怀恩那小子忒不讲义气了,我们离开他连送也不送,真伤我们的心……” 李凰熙歪在软褥上,没有回答大哥的话。 高山上背过身去的和尚,却是一脸的怅惘,没有回头执起法杖往前走,她说再见的声音在他的心上回荡,准备回去看将凰熙硬要塞给他的金子处理掉,将之捐给需要的人也是为凰熙积累功德。 马车的行程很慢,驶出湖州地界的时候已是十二月了,越往建京的方向越是寒冷,建京比湖州更靠北,这是大齐开国皇帝所定的都城,告诫后代子孙们不要忘了收复北方那一片广袤的土地,只可惜直到今天,南北对立的局面仍未必变,更有臣子上书应将建京迁往向南的方向,这样能更好的防御北贼。 一下马车,李凰熙就伸了个懒腰,这一个月来坐马车坐得都腰酸背痛,遥望了一眼建京的方向,她的心既有期待又有着几分火热。 李茴将一碗热茶塞到她的手中,“暖暖身子。” 李凰熙举杯正要喝的时候,却见到父亲正与一个身材颀长,容颜看似有几分爽朗但实则是阴沉之色,一双浓眉下有双深邃的眼睛,鼻梁下方是一张极薄的唇,脸型上却又偏向了阳刚之色,总之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她竟怔怔地站在那儿,手中的热茶碗却是瞬间滑落,在泥土地面上却没有摔碎,而是骨碌碌地转着。 “凰熙?”李茴唤道。 在上一世看到他,她会满心欢喜。 这一刻,她只想到一句话: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第五十二章 “扑通”一声,她掉进荷花池里面,只来得及惊叫一声。舒蝤鴵裻 随后却因为水花从鼻喉进入而晕晕沉沉的,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身体如一叶飘萍般地在水中左右摇摆,越是挣扎越是沉得更快。 随后一只并不健壮的手臂揽上她细小的腰,是谁?当时的她双眼因水的进入而辣痛着的,模糊的意识只听到那救她之人在她耳边道:“别怕……” 不知道是因为安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晕了过去,如何从那荷花池中爬起来的过程她已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当她的眼睛再睁开看着蓝天白云时,在一大群宫娥中只看到那张绷紧的少年的脸,他正冷然看着她,“你没事吧?” 那一年她八岁,他也不过年方十三岁。 “你没事吧?” 现在已是长大成人的那张脸也在她面前问着同样的话,他的出现在她的意料当中,只是没有伴随着梁兰鸢的出现而有几分怪异。 李凰熙看到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她掉到地上的茶碗捡起递给她,那双眼睛似是将十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多么熟悉,熟悉到在梦中都未敢有忘,耳边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凰熙,怎么了?这是当年跳下荷花池救你的萧哥哥啊,你怎么将之忘记了?” “凰熙?”李茴感到诧异万分,那扶着李凰熙的双臂竟感到她在微微地颤抖,心下更是骇然。 李凰熙努力地暗暗深呼息,那垂下的袖子里面悄然握紧滑下来的匕首,如果可以,她真想用匕首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脏,看看是不是铁石心肠?努力地稳住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身子轻轻地挣开大哥的抓握,含笑地从那骨节分明的手中接回自己掉到地上的茶碗,“原来是萧公子,多年不见,我差点认不出,我没事,出丑了,还让萧公子笑话了。”说完,腆然一笑。 萧荇含着一抹探究的目光看着李凰熙,这个郡主真的好像对他毫无印象了,他还记得以往忠王一家在京中时,她有一段时日老跟在他后面唤着萧哥哥,那时候他的父亲也曾笑着跟他说,要不遣个媒人到忠王府提亲? 在他不高兴地沉下脸来时,父亲才不再开如许的玩笑,那时候他是一个只懂得舞刀弄剑的少年,对情事一窍不通,直到遇上了他命中的冤家梁兰鸢才明白男女情爱是怎么一回事?到头来,她却让自己来追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女,尤其看到她腼腆一笑,他随即更为厌恶。 李凰熙在前世毕竟与萧荇做了三年夫妻,那斜挑的眼眉实实地告诉她此人正在不耐烦,她握紧粉拳,心中却是暗暗地戒备。 萧荇道:“郡主过谦了,这一路甚是辛苦吧?”不得不耐着性子应付她。 李盛基笑道:“现在是太平盛世,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能得回京面对天子与太后,再苦也不觉得苦,对了,令父萧太尉可好?” 萧荇这才将目光移到李盛基的身上,道:“家父还是老样子,倒叫王爷挂心了……”随即与李盛基倾谈起来。 李凰熙假意头晕,倒在李茴的身上,朝李茴眨眨眼,李茴即会意地焦急道:“父王,萧公子,凰熙身体不适,我先抱她回马车里面,待会儿膳食做好后我再送过去。” 李盛基有些古怪地看了眼女儿,女儿可不是那种柔弱的小家碧玉,再看了眼萧荇,估计是女儿家害羞,遂欣然点头,“去吧,凰熙,萧公子是萧太尉的独子,特地代他前来护送我们的,今后会与我们一道上路。” 李凰熙暗暗叫苦,老爹不会看眼色吗?跟她说这样一番话无非是让她以后见到萧荇要习惯才好,看来父王对于手握兵权的萧太尉还是颇有些想法的,遂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女儿知道,萧公子,我先失陪了,这一路还有劳公子护送。” 萧荇点点头,“郡主不适若有何需要,可遣人去向我告知。” 李凰熙少不得应酬几句,然后才由李茴扶着回马车。 李盛基笑道:“我这女儿可能是近说情怯,素日里是很开朗的一个人……”之后就是夸自己的女儿的好,在他的眼中,萧荇自然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 一回到马车里头,李凰熙就皱紧眉头歪在锦褥当中,一副恹恹的表情,李茴吓着了,忙用手去摸她的额头,觉得有点热,“凰熙,你不会是真病了吧?糟了,这一路我们连个医者也没带,我去萧荇那儿看看有没有可调用一下……”说完,急切地要下马车。(.) 李凰熙忙阻止,“哥,别去……我真的没大碍,再说人家萧公子与我们又不熟,何必去给人家添麻烦?躺躺就好。”其实她是因那沸腾的情绪才会这样的,胸口的那股闷气怎么也排遣不了。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高估自己了,单是看到萧荇,她就控制不住那满腔的恨意,险险要向他讨回公道,不行,她要缓一口气,压下心口的痛恨,现在还不是她要讨公道的时候。 萧荇不喜欢扭捏的女子,所以在刚才她才会做出那腼腆一笑,让他对她的观感更差,他不是还要勾引她上钩吗?那好,她要他在实施这一计划时都要带着忍耐的痛苦,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她比谁都要高兴。 李茴看她又似安好地坐在那儿,遂坐了下来,“凰熙,我记得你以前老是念着萧哥哥的,在半年多前你还说想念萧哥哥的话,你现在怎么与他那么生疏?”虽然他也不见得多喜欢萧荇,可比梁晏那厮好太多了,即使内心不舒服,还是希望妹妹能幸福的心思占了上风。 李凰熙的脸上一白,思忖片刻,假意娇羞道:“大哥,那个……妹妹是女儿家嘛,哪能不知耻地缠着一个男子?再者现在一重逢,妹妹发现与他之间因这五年的时间而有了隔阂,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能坦然面对萧公子,大哥,你最疼凰熙了,就听我的……”最后她撒着娇地摇着他的手。 李茴最怕她这个样子,自从她从树上摔下醒来后已多久没看到她这一面了?此时颇有些怀念又心软地道:“都依你,凰熙,你若不喜欢他,大哥就去拦着他,不让他接近你……” 李凰熙一怔,随即有失笑的感觉,这个大哥又矫枉过正了,笑着推却了他那一番好意,要与萧荇没来往?就算她肯人家也不肯,人家的目标可是她这个忠王府大郡主,她冷冷地想着。 很快,门帘又有人掀动,孙抚芳与李安熙一道进来,都急切地道:“凰熙(大姐),是不是不舒服?” 一个谎言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李凰熙此刻深有体会,就因为那天不适而回到马车里头,接下来的行程家中的姨娘、庶妹都接二连三的来慰问,当中也有来看萧荇的意图,萧荇是比不上梁晏好看,但萧荇没有他那相府嫡子的作派,更让人能容易接受。 一如此刻,她歪躺在马车里舒适的褥子上,左边坐着几位姨娘,右边是年约十三岁的三庶妹李妍熙并十二岁的四庶妹李秋熙,李安熙却坐得稍后一些,这些人都比她来得早,早早就霸了最好的位置。 李凰熙虚应了几句,忽而听闻外头有男子清雅的声音传来,“郡主,好些了吗?” “刷”的一声,门帘与车窗上的纱帘子都掀了开来,一位姨娘笑得灿烂地道:“萧公子好,又来看我们大郡主了?” 李凰熙一阵恶寒的感觉,顺着那车窗帘看过去,只见到有些刚硬线条的萧荇却可笑地捧着一束新开的花朵,怎么看都怎么的可笑?不知道是何人给他出的主意?竟然每天准时准候一束鲜花的问候。 她的目光暗暗往上移,看到那张脸上哪有半分笑容?既然这么心不甘情不愿,那就不要拿来好了?她不禁忿忿地想,眼里的不满加恨意的目光一闪,在他透过车窗看过来时,她赶紧一低头,娇差一笑,两手绞着身上盖的蚕丝锦被,半边秀发垂下,更添少女的柔美,我见犹怜的味道,前题是好这一口的男子才行。 萧荇的眉头很快皱起来,刚刚他感觉到的有一股恨意似乎存在过,现在却感觉不到了,两眼紧紧地盯在这忠王府的大郡主身上,只看到千篇一律的扭捏作态,心中不喜的瞬间却产生了疑惑,刚刚是他的错觉吗? 细思了与她有过的交往,他好像没做过什么事让这忠王府的大郡主记恨,有的只是她追在他身后的记忆,他的嘴角玩味一笑,看来这个忠王府的大郡主并不是想象当中那样无趣木讷。 他透过车窗将鲜花往李凰熙的面前一递,看着她道:“郡主,这是刚刚经过的路口盛开的鲜花,在这季节仍能存活,我看开得好,特意折了一把,你让侍女供在瓶子里面,会让你的病情好得快些。” 那一束鲜花鲜艳欲滴,确是这个季节罕见的,李凰熙却知道绝不是在路上随便摘的,八成是他命人快马加鞭弄来的。她微低着头,一副不敢看他的表情,“让萧公子担心了,只是小事,可能离了湖州一时水土不服而已,很快就好的。” 李妍熙快速地自萧荇的手中接过花束,状似天真无邪地道:“萧公子对大姐真好,妹妹看了都羡慕。”顺手将瓶子里昨日插的鲜花取下,换上新的,故意摆到李凰熙的身边,“大姐,你闻闻,可香啦?” 李凰熙看了眼李妍熙,随意地一闻,“确实很香,萧公子真是有心了,我怕担当不起……” “担当得起,怎么担当不起?大郡主可是我忠王府的一枝花,众星拱月那是常态,萧公子,你说是不是?”其中一位姨娘笑道,这话打趣了两个当事人,颇有让他们凑成一对的想法。 萧荇有些鄙夷地看了眼这个姨娘,脸上刚硬的线条动了动,“说得没错,郡主莫要太谦了,啊,前方还有些事待处理,在下先告辞了。”说完一拱手,脚一踢马腹,策马狂奔起来。 马车里的中年美妇与少女们都伸头去看,久久没回神,最后看不到人影了才回头安份地坐在车内。 李凰熙只是斜睨了一眼,每天上演一次的送花曲目就此结束,这些个人都是来看望她的吗?不管她有没有病,在外都是说这两日水土不服而躺着,现在马车里都透着寒气,她们不知道她这病人吹不得风吗?她的眼往李安熙处一看。 李安熙会意地起身将那马车帘子“啪”的一声拉下来,声音之响让那些个姨娘与庶姐吗都侧目,李秋熙就不悦地道:“安熙,你这是做甚?不知道这会吓到大姐吗?” 李妍熙也不悦地挑刺,“你不想来看望大姐就不要来,一来就没干过好事,若是让大姐的病情加重,我看父王与母亲饶你不得。” 两人的枪口一致对外,李安熙是她们争宠的一个阻碍,在这后院里面,孙抚芳越发强势,她们要讨好的心思就越重。 几位姨娘也趁机面李凰熙的面前数落李安熙,场面看来一面倒。 李凰熙不做声,李安熙却浑然不在乎,连那车窗上的纱帘子也拉得震天响,“你们说是来看望大姐,不知道大姐吹不得风吗?” 只一句话噎得这一群人都开不了口,面上臊得慌,顾不上与李安熙争论,转而向李凰熙,若是让这大姐误会了,只怕孙抚芳对她们的印象更不好,李云熙可是前车之鉴啊。 李凰熙有些困困地倒在褥子里,“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这会儿乏了,冬青,让马车停下。”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眼,都不好再说什么,纷纷起身告辞。 “安熙,你留下吧。”李凰熙又吩咐。 一群人顿时又嫉又恨地看着李安熙,都是她为了搏出头而让她们出丑,李妍熙暗哼了一声,第一个率先出去。 李安熙挺直腰背,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也不会搏得她们的好感,既然这样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轻移莲步到大姐的面前坐下,第一时间就将那束花儿移开,远远的搁着。 李凰熙看了眼她的动作,这个妹妹察颜观色的本能是越来越强了,这么多人当中还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极其的厌恶那束花以及……那个人,她们这么热此不疲地来她这儿,其实也存了要与萧荇这个看起来要成为忠王府乘龙快婿的男子打好关系的心思,弯弯肠子不比任何人少。 “安熙,你把花儿拿远了不怕我生气?”李凰熙笑道。 李安熙给她掖了掖蚕丝锦被,“我才不怕,其实大姐一点也不喜欢那个萧公子,对不对?”这只是一种直觉。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李凰熙有兴趣开起了玩笑。 “不如何,不过若大姐真不喜欢他,安熙为你挡去。”李安熙认真道。 李凰熙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你有这个心姐姐就很欣慰了,”两眼却突然一冷,“至于这个萧公子还真不用你挡,我没什么好怕他的。”眉毛一挑,确实,她没什么好怕萧荇,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李安熙不知道李凰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却聪明的不予以追问,大姐愿说自然会说,遂又将话题转移。 天色将暗之时,萧荇又过来隔着马车帘子拱手问道:“我今儿偶然猎得一只山猪,待会儿让人煨了来给郡主换换口味,可好?” 李凰熙一听到他的声音差点跳起来,他每天只像是例行公事般来一次,今天却出乎意料的来了第二次,他到底意欲为何?她的眉头轻敛。 良久,没听到马车里头有声响,萧荇也皱起了眉头,正要再度出声,车帘却有响动,正是李凰熙身边的乳娘掀开来,露出了李凰熙有些病恹恹的小脸,“多谢萧公子,只是我没有什么胃口,怕是要糟踏了美食,不若公子拿回去吧。”最后,微掀的眼帘似害羞地看着他。 他微有不悦,本来这个时辰过来是为了试探她的,看来下午应是他的错觉,这个忠王府的大郡主真是胆小怕事,连一群不起眼的侍妾与庶妹在她面前闹,她也不敢驱逐,心中对她那刚升起的半分兴趣浇灭了,遂匆匆找借口走远了。 姜嬷嬷将车帘放下,回头看着坐起来的李凰熙,“郡主,你若不喜欢这萧公子,就应禀明王爷王妃,不要让他再过来打扰为好。” 李凰熙却摇摇头,就算她这样做也不可能打消萧荇的念头,错,是不能让梁兰鸢打消念头,况且她也见不得他舒服,萧荇这个有几分刚惕自用,是断断不喜欢别人强迫他行事的,她要看他能为梁兰鸢委屈到什么程度? 此刻她的手握紧成拳,上一世他的剑无情地穿透她的心,将她对他的爱意也全然刺破,半点不剩。 姜嬷嬷感觉到空气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分,郡主这是怎么了?其实这萧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家世又好,实是郡主的良配,只是郡主若不愿意也不能勉强,可这态度与半年前差天共地,于是老眼里满是不安,直到李茴提着食盒过来,方才放下心中的担忧,摆布膳食。 李茴的目光看向那束被搁远的花朵,再看了眼妹妹的神情,看来是真的不太喜欢萧荇,这样也好,他的心里不禁有几分心花怒放的感觉,看来只是萧荇的一头热,啧啧地笑出声来,“人家萧公子每天让人快马加鞭地从南方运来的花朵,到了你这儿却受到这种待遇,凰熙,你呀真是暴殄天物。” 李凰熙吞下一口菜,斜睨了兄长一眼道:“你若爱就尽管拿去,我才不希罕。” “那什么人送的花我妹妹才希罕?”李茴上前坐在她身边一把搂住她笑问。 “这个嘛,”李凰熙笑着挟了一口菜到李茴的嘴里,“不告诉你。” 兄妹俩笑闹起来,一旁伺候的冬青眼里满是羡慕,杏花眼离不开李茴,若能得他青眼看待一回,她也值了,只是除了那天小王爷关注了一回她之外,接下来的日子小王爷都没看她一眼,这么一些,嘴角下搭了。 萧荇一回到自己暂住的营帐内,身子一摊在床上,看着帐顶正出神,却有人进来道:“公子,梁小姐在京里捎来的信……” 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赶紧道:“还不快点呈上来?”迅速接过那封信浏览起来,看到心上人在信中除了问他与李凰熙处得怎么样外,一句关心他的话都没有,就气得将信使劲地揉成一团,火大地就想扔掉。 李凰熙,又是李凰熙,他看到那个扭捏胆小的少女就讨厌,她就不能给他一点过渡的时间吗?被她赶着出京,她就不问问他这一路可吃得好,睡得好?越想越是气忿。 在那纸团就要抛出去之际,他又不舍地缩回,展开铺平,看着她的字迹也是一种幸福,叹息一声,让小厮磨墨,给远在建京的心上人回信。 李盛基与孙抚芳前来看望了一下李凰熙,即回到自己所在的那辆马车里歇息,还有二十来天的路程就要抵达建京了,他们都有些许的兴奋。 夜,深沉了,李凰熙半夜觉得口渴,正想要夏荷给她倒一碗水,正在出声唤之际,却看到夏荷裹着毯子卷缩在车壁旁睡得正香,挨着她的冬青也亦然,而姜嬷嬷却被她支使到另一辆车中看护着李芫,她怕那新来的嬷嬷伺候不好,所以夜间都会遣自己的心腹前去。 她也不去唤醒她们,赤脚下来,穿上鞋子,披着裘衣,一头青丝垂在身后,到小案上倒了碗冷水喝了起来,一掀车窗上的纱帘子,明月当空,她在车里窝了一整天,身子骨都有几分疼痛,正好,到外面走走。 想到就做,将裘衣拢好,抓了根带子束好一头青丝,她掀开车帘子下了马车,空气中的冷冽向她袭来,她深深呼息一口气,然后看了眼周围,她忠王府的二十来辆马车都安安静静的停在两座青山中开出的一条官道,而萧荇所领的那队兵士与原先护送的一前一后守着,看这布置应万无一失,而且这个钟点是绝对碰不上萧荇,故她很放心地举步轻移。 这样悠闲的月色照在身上,她不禁有几分想念梁晏,回程的途中没有他在一旁,竟有几分不习惯,只无奈他要接到梁家的命令须先行返回建京,叹息一声,不过想到回京后就让他兑现赌约,她又笑出声来。 萧荇正好也应思念梁兰鸢而了无睡意,一个人在营地里踱着,正好往忠王府的车队而来时,却看到一个似披着银裘的少女站在月光中欣然一笑,那惬意的笑容配上她如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俏颜,竟是那么的和谐,与她给他的那种扭捏的举动竟是相差甚远,他不由得怔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身影。 李凰熙刚一转头就看到那同样沐浴在月光下的男子,脸上的阴沉消去一些,双眼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顿时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以为他已歇去了,哪知却会撞上他,迅速地一低头,身体已于头脑快一步行动,脚步一转往自己的马车而去,对,装做没看到他。 才刚走了几步,就有一股冲力向她而来,她的身前已经站了一个比她高不少的男子,萧荇看着她低头的面容,“郡主,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 李凰熙见躲不过去,心念电转之际已是做出了决定,猛然半抬头,没有直视他,故做娇羞地道:“原来是萧公子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在这夜黑风高的夜里我有些怕,所以才会没打招呼,还望萧公子见谅。” 夜黑风高?萧荇抬头看了看如脸盆大的月亮,还有那一地的银芒,这还是夜黑风高?这个郡主倒是真能掰,嘴角不由得一勾,“那郡主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这不,在车里躺得久,才想要活动一下筋骨,不曾想却遇到萧公子……”李凰熙的声音柔柔地道。 萧荇却打断她的话,“不正是有缘吗?” 有缘? 她微低的头掩去了脸上的不屑与憎恶,努力地抑住自己的情绪,“公子的话真有趣,我每天遇上不少人也是有缘,”迅速看了眼天色,“不早了,恐婢女们醒来看不到我会惊慌,萧公子,我先行一步。” 虽然她的话语声量都不大,听来也带了几分怯意与柔意,可萧荇这会儿却不像先前那般容易骗去,这个郡主在搞什么鬼?他突然很想知道。 看到她要急切地要走,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微一使力,她吃痛地抬头看他,那双大眼睛在月夜里面格外的明亮,这时候他才有机会细细地打量她的面容,无疑,李凰熙有一张好面容。 “是怕婢女找?还是要躲我?郡主还请明示。” 李凰熙一愕,萧荇看出来了?那这戏要怎么唱下去?心中百般分析正要作答之际,月夜下的草丛里面有微弱的声音传出来。 她与萧荇都听到了,他迅速地松开她的手,一抽宝剑冷喝一声,“是谁?出来。” 李凰熙也暗中做好反应,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出乎她的预料,两旁的青山有着一群狞狰面孔的人出现,接着半山处还有人骑马冲下来,可见敌人在此埋伏已有段时间了,自己人却无从得知? 她不禁想要骂一句粗口,只可恨梁晏送给她的阿三被她遣去办事了,不然也不会被人埋伏了也不知道,只能紧紧地握紧手中的袖箭。 “是马贼。”萧荇大喝一声,然后一推李凰熙,“赶紧回马车去,别出来。” 第五十三章 分外眼红 “扑通”一声,她掉进荷花池里面,只来得及惊叫一声。舒蝤鴵裻 随后却因为水花从鼻喉进入而晕晕沉沉的,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身体如一叶飘萍般地在水中左右摇摆,越是挣扎越是沉得更快。 随后一只长长的手臂揽上她细小的腰,是谁?当时的她双眼因水的进入而辣痛着,模糊的意识只听到那救她之人在她耳边道:“别怕……” 不知道是因为安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晕了过去,如何从那荷花池中被救上来的过程她已不记得了,只知道当她的眼睛再睁开看着蓝天白云时,在一大群宫娥中只看到那张绷紧的少年的脸,他正冷然看着她,带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子道:“你没事吧?” 那一年她八岁,他也不过年方十三岁。 恰恰也因为如此,在上一世再重逢的岁月里他一直是她的响往。 “你没事吧?” 现在已是长大成人的那张脸也在她面前问着同样的话,他的出现在她的意料当中,只是没有伴随着梁兰鸢的出现而有几分怪异。 李凰熙看到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她掉到地上的茶碗捡起递给她,那双眼睛似是将十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多么熟悉,熟悉到在梦中都未敢有忘,耳边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凰熙,怎么了?这是当年跳下荷花池救你的萧哥哥啊,你怎么将之忘记了?” “凰熙?”李茴感到诧异万分,那扶着李凰熙的双臂竟感到她在微微地颤抖,心下更是骇然。 李凰熙努力地暗暗深呼吸,那垂下的袖子里面悄然握紧滑下来的匕首,如果可以,她真想用匕首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脏,看看是不是铁石心肠?努力地稳住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身子轻轻地挣开大哥的抓握,从那骨节分明的手中接回自己掉到地上的茶碗,“原来是萧公子,多年不见,我差点认不出,我没事,出丑了,让萧公子笑话了。”说完,腆然一笑。 萧荇含着一抹探究的目光看着李凰熙,这个郡主真的好像对他毫无印象了,他还记得以往忠王一家在京中时,她有一段时日老跟在他后面唤着萧哥哥,那时候他的父亲也曾笑着跟他说,要不遣个媒人到忠王府提亲? 在他不高兴地沉下脸来时,父亲才不再开如许的玩笑,那时候他是一个只懂得舞刀弄剑的少年,对情事一窍不通,直到遇上了他命中的冤家梁兰鸢才明白男女情爱是怎么一回事?到头来,她却让自己来追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女,尤其看到她腼腆一笑,他随即更为厌恶。 李凰熙在前世毕竟与萧荇做了三年夫妻,那斜挑的眼眉实实地告诉她此人正在不耐烦,她握紧粉拳,心中却是暗暗地戒备。 萧荇道:“郡主过谦了,这一路甚是辛苦吧?”不得不耐着性子应付她。 李盛基笑道:“现在是太平盛世,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能得回京面见天子与太后,再苦也不觉得苦,对了,令父萧太尉可好?” 萧荇这才将目光移到李盛基的身上,道:“家父还是老样子,倒叫王爷挂心了……”随即与李盛基倾谈起来。 李凰熙假意头晕,倒在李茴的身上,朝李茴眨眨眼,李茴即会意地焦急道:“父王,萧公子,凰熙身体不适,我先抱她回马车里面,待会儿膳食做好后我再送过去。” 李盛基有些古怪地看了眼女儿,女儿可不是那种柔弱的小家碧玉,再看了眼萧荇,估计是女儿家害羞,遂欣然点头,“去吧,凰熙,萧公子是萧太尉的独子,特地代他前来护送我们的,今后会与我们一道上路。” 李凰熙暗暗叫苦,老爹不会看眼色吗?跟她说这样一番话无非是让她以后见到萧荇要习惯才好,看来父王对于手握兵权的萧太尉还是颇有些想法的,遂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女儿知道,萧公子,我先失陪了,这一路还有劳公子护送。” 萧荇点点头,“郡主不适若有何需要,可遣人去向我告知,在下必当尽力让郡主的回程过得舒适。” 李凰熙少不得应酬几句,然后才由李茴扶着回马车。 李盛基笑道:“我这女儿可能是近乡情怯,素日里是很开朗的一个人……”之后就是夸自己女儿的好,在他的眼中,萧荇自然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 一回到马车里头,李凰熙就皱紧眉头歪在锦褥当中,一副恹恹的表情,李茴吓着了,忙用手去摸她的额头,觉得有点热,“凰熙,你不会是真病了吧?糟了,这一路我们连个医者也没带,我去萧荇那儿看看有没有人可调用一下……”说完,急切地要下马车。 李凰熙忙阻止,“哥,别去……我真的没大碍,再说人家萧公子与我们又不熟,何必去给人家添麻烦?躺躺就好。”其实她是因那沸腾的情绪才会这样的,胸口的那股闷气怎么也排遣不了。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高估自己了,单是看到萧荇,她就差点控制不住那满腔的恨意,险险要向他讨回公道,不行,她要缓一口气,压下心口的痛恨,现在还不是她要讨公道的时候。 萧荇不喜欢扭捏的女子,所以在刚才她才会做出那腼腆一笑,让他对她的观感更差,他不是还要勾引她上钩吗?那好,她要他在实施这一计划时都要带着忍耐的痛苦,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她比谁都高兴。 李茴看她又似安好地坐在那儿,遂坐了下来,“凰熙,我记得你以前老是念着萧哥哥的,在半年多前你还说想念萧哥哥的话,你现在怎么与他那么生疏?”虽然他也不见得多喜欢萧荇,可比梁晏那厮好太多了,即使内心不舒服,还是希望妹妹能幸福的心思占了上风。 李凰熙的脸上一白,思忖片刻,假意娇羞道:“大哥,那个……妹妹是女儿家嘛,哪能不知耻地缠着一个男子?再者现在一重逢,妹妹发现与他之间因这五年的时间而有了隔阂,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能坦然面对萧公子,大哥,你最疼凰熙了,就听我的……”最后她撒着娇地摇着他的手。 李茴最怕她这个样子,自从她从树上摔下醒来后已多久没看到她这一面了?此时颇有些怀念又心软地道:“都依你,凰熙,你若不喜欢他,大哥就去拦着他,不让他接近你……” 李凰熙一怔,随即有失笑的感觉,这个大哥又矫枉过正了,笑着推却了他那一番好意,要与萧荇没来往?就算她肯人家也不肯,人家的目标可是她这个忠王府大郡主,她冷冷地想着。 很快,门帘又有人掀动,孙抚芳与李安熙一道进来,都急切地道:“凰熙(大姐),是不是不舒服?” 一个谎言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李凰熙此刻深有体会,就因为那天不适而回到马车里头,接下来的行程家中的姨娘、庶妹都接二连三的来慰问,当中也有来看萧荇的意图,萧荇是比不上梁晏好看,但萧荇没有他那相府嫡子的作派,更让人能容易接受。 一如此刻,她歪躺在马车里舒适的褥子上,左边坐着几位姨娘,右边是年约十三岁的三庶妹李妍熙并十二岁的四庶妹李秋熙,李安熙却坐得稍后一些,这些人都比她来得早,早早就霸了最好的位置。 李凰熙虚应了几句,忽而听闻外头有男子清雅的声音传来,“郡主,好些了吗?” “刷”的一声,门帘与车窗上的纱帘子都掀了开来,一位姨娘笑得灿烂地道:“萧公子好,又来看我们大郡主了?” 李凰熙一阵恶寒的感觉,顺着那车窗帘看过去,只见到有些刚硬线条的萧荇却可笑地捧着一束新开的花朵,怎么看都怎么的可笑?不知道是何人给他出的主意?竟然每天准时准候一束鲜花的问候。 她的目光暗暗往上移,看到那张脸上哪有半分笑容?既然这么心不甘情不愿,那就不要拿来好了?她不禁忿忿地想,眼里的不满加恨意的目光一闪,在他透过车窗看过来时,她赶紧一低头,娇差一笑,两手绞着身上盖的蚕丝锦被,半边秀发垂下,更添少女的柔美,我见犹怜的味道,前题是好这一口的男子才行。 萧荇的眉头很快皱起来,刚刚他感觉到的有一股恨意似乎存在过,现在却感觉不到了,两眼紧紧地盯在这忠王府的大郡主身上,只看到千篇一律的扭捏作态,心中不喜的瞬间却产生了疑惑,刚刚是他的错觉吗? 细思了与她有过的交往,他好像没做过什么事让这忠王府的大郡主记恨,有的只是她追在他身后的记忆,他的嘴角玩味一笑,看来这个忠王府的大郡主并不是想象当中那样无趣木讷。 他透过车窗将鲜花往李凰熙的面前一递,看着她道:“郡主,这是刚刚经过的路口盛开的鲜花,在这季节仍能存活,我看开得好,特意折了一把,你让侍女供在瓶子里面,会让你的病情好得快些。” 那一束鲜花鲜艳欲滴,确是这个季节罕见的,李凰熙却知道绝不是在路上随便摘的,八成是他命人快马加鞭弄来的。她微低着头,一副不敢看他的表情,“让萧公子担心了,只是小事,可能离了湖州一时水土不服而已,很快就好的。” 李妍熙快速地自萧荇的手中接过花束,状似天真无邪地道:“萧公子对大姐真好,妹妹看了都羡慕。”顺手将瓶子里昨日插的鲜花取下,换上新的,故意摆到李凰熙的身边,“大姐,你闻闻,可香啦。” 李凰熙看了眼李妍熙,随意地一闻,“确实很香,萧公子真是有心了,我怕担当不起……” “担当得起,怎么担当不起?大郡主可是我忠王府的一枝花,众星拱月那是常态,萧公子,你说是不是?”其中一位姨娘笑道,这话打趣了两个当事人,颇有让他们凑成一对的想法。(.无弹窗广告) 萧荇有些鄙夷地看了眼这个姨娘,脸上刚硬的线条动了动,“说得没错,郡主莫要太谦了,啊,前方还有些事待处理,在下先告辞了。”说完一拱手,脚一踢马腹,策马狂奔起来。 马车里的中年美妇与少女们都伸头去看,久久没回神,最后看不到人影了才回头安份地坐着。 李凰熙只是斜睨了一眼,每天上演一次的送花曲目就此结束,这些个人都是来看望她的吗?不管她有没有病,对外都是说这两日水土不服而躺着,现在马车里都透着寒气,她们不知道她这病人吹不得风吗?她的眼往李安熙处一看。 李安熙会意地起身将那马车帘子“啪”的一声拉下来,声音之响让那些个姨娘与庶姐们都侧目,李秋熙就不悦地道:“安熙,你这是做甚?不知道这会吓到大姐吗?” 李妍熙也不悦地挑刺,“你不想来看望大姐就不要来,一来就没干过好事,若是让大姐的病情加重,我看父王与母亲饶你不得。” 两人的枪口一致对外,李安熙是她们争宠的一个阻碍,在这后院里面,孙抚芳越发强势,她们要讨好的心思就越重。 几位姨娘也趁机当着李凰熙的面前数落李安熙,场面看来一面倒。 李凰熙不做声,李安熙却浑然不在乎,连那车窗上的纱帘子也拉得震天响,“你们说是来看望大姐,不知道大姐吹不得风吗?” 只一句话噎得这一群人都开不了口,面上臊得慌,顾不上与李安熙争论,转而向李凰熙,若是让这大姐误会了,只怕孙抚芳对她们的印象更不好,李云熙可是前车之鉴啊。 李凰熙有些困困地倒在褥子里,“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这会儿乏了,冬青,让马车停下。”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眼,都不好再说什么,纷纷起身告辞。 “安熙,你留下吧。”李凰熙又吩咐。 一群人顿时又嫉又恨地看着李安熙,都是她为了搏出头而让她们出丑,李妍熙暗哼了一声,第一个率先出去。 李安熙挺直腰背,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也不会搏得她们的好感,既然这样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轻移莲步到大姐的面前坐下,第一时间就将那束花儿移开,远远的搁着。 李凰熙看了眼她的动作,这个妹妹察颜观色的本能是越来越强了,这么多人当中还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极其的厌恶那束花以及……那个人,她们这么热此不疲地来她这儿,其实也存了要与萧荇这个看起来要成为忠王府乘龙快婿的男子打好关系的心思,弯弯肠子不比任何人少。 “安熙,你把花儿拿远了不怕我生气?”李凰熙笑道。 李安熙给她掖了掖蚕丝锦被,“我才不怕,其实大姐一点也不喜欢那个萧公子,对不对?”这只是一种直觉。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李凰熙有兴趣开起了玩笑。 “不如何,不过若大姐真不喜欢他,安熙为你挡去。”李安熙认真道。 李凰熙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你有这个心姐姐就很欣慰了,”两眼却突然一冷,“至于这个萧公子还真不用你挡,我没什么好怕他的。”眉毛一挑,确实,她没什么好怕萧荇,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李安熙不知道李凰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却聪明的不予以追问,大姐愿说自然会说,遂又将话题转移。 天色将暗之时,萧荇又过来隔着马车帘子拱手问道:“我今儿偶然猎得一只山猪,待会儿让人煨了来给郡主换换口味,可好?” 李凰熙一听到他的声音差点跳起来,他每天只像是例行公事般来一次,今天却出乎意料的来了第二次,他到底意欲为何?她的眉头轻敛。 良久,没听到马车里头有声响,萧荇也皱起了眉头,正要再度出声,车帘却有响动,正是李凰熙身边的乳娘掀开来,露出了李凰熙有些病恹恹的小脸,“多谢萧公子,只是我没有什么胃口,怕是要糟踏了美食,不若公子拿回去吧。”最后,微掀的眼帘似害羞地看着他。 他微有不悦,本来这个时辰过来是为了试探她的,看来下午应是他的错觉,这个忠王府的大郡主真是胆小怕事,连一群不起眼的侍妾与庶妹在她面前闹,她也不敢驱逐,心中对她那刚升起的半分兴趣被她的无趣浇灭了,遂匆匆找借口走远了。 姜嬷嬷将车帘放下,回头看着坐起来的李凰熙,“郡主,你若不喜欢这萧公子,就应禀明王爷王妃,不要让他再过来打扰为好。” 李凰熙却摇摇头,就算她这样做也不可能打消萧荇的念头,错,是不能让梁兰鸢打消念头,况且她也见不得他舒服,萧荇这个人有几分刚惕自用,是断断不喜欢别人强迫他行事的,她要看他能为梁兰鸢委屈到什么程度? 此刻她的手握紧成拳,上一世他的剑无情地穿透她的心,将她对他的爱意也全然刺破,半点不剩。 姜嬷嬷感觉到空气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分,郡主这是怎么了?其实这萧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家世又好,实是郡主的良配,只是郡主若不愿意也不能勉强,可这态度与半年前差天共地,于是老眼里满是不安,直到李茴提着食盒过来,方才放下心中的担忧,摆布膳食。 李茴的目光看向那束被搁远的花朵,再看了眼妹妹的神情,看来是真的不太喜欢萧荇,这样也好,他的心里不禁有几分心花怒放的感觉,看来只是萧荇的一头热,啧啧地笑出声来,“人家萧公子每天让人快马加鞭地从南方运来的花朵,到了你这儿却受到这种待遇,凰熙,你呀真是暴殄天物。” 李凰熙吞下一口菜,斜睨了兄长一眼道:“你若爱就尽管拿去,我才不希罕。” “那什么人送的花我妹妹才希罕?”李茴上前坐在她身边一把搂住她笑问。 “这个嘛,”李凰熙笑着挟了一口菜到李茴的嘴里,“不告诉你。” 兄妹俩笑闹起来,一旁伺候的冬青眼里满是羡慕,杏花眼离不开李茴,若能得他青眼看待一回,她也值了,只是除了那天小王爷关注了一回她之外,接下来的日子小王爷都没看她一眼,这么一想,嘴角下搭了。 萧荇一回到自己暂住的营帐内,身子一摊在床上,看着帐顶正出神,却有人进来道:“公子,梁小姐在京里捎来的信……” 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赶紧道:“还不快点呈上来?”迅速接过那封信浏览起来,看到心上人在信中除了问他与李凰熙处得怎么样外,一句关心他的话都没有,就气得将信使劲地揉成一团,火大地就想扔掉。 李凰熙,又是李凰熙,他看到那个扭捏胆小的少女就讨厌,她就不能给他一点过渡的时间吗?被她赶着出京,她就不问问他这一路可吃得好,睡得好?越想越是气忿。 在那纸团就要抛出去之际,他又不舍地缩回,展开铺平,看着她的字迹也是一种幸福,叹息一声,让小厮磨墨,给远在建京的心上人回信。 李盛基与孙抚芳前来看望了一下李凰熙,即回到自己所在的那辆马车里歇息,还有二十来天的路程就要抵达建京了,他们都有些许的兴奋。 夜,深沉了,李凰熙半夜觉得口渴,正想要夏荷给她倒一碗水,正要出声唤之际,却看到夏荷裹着毯子卷缩在车壁旁睡得正香,挨着她的冬青也亦然,而姜嬷嬷却被她支使到另一辆车中看护着李芫,她怕那新来的嬷嬷伺候不好,所以夜间都会遣自己的心腹前去。 她也不去唤醒她们,赤脚下来,穿上鞋子,披着裘衣,一头青丝垂在身后,到小案上倒了碗冷水喝了起来,一掀车窗上的纱帘子,明月当空,她在车里窝了一整天,身子骨都有几分疼痛,正好,到外面走走。 想到就做,将裘衣拢好,抓了根带子束好一头青丝,她掀开车帘子下了马车,空气中的冷冽向她袭来,她深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看了眼周围,她忠王府的二十来辆马车都安安静静的停在两座青山中开出的一条官道,而萧荇所领的那队兵士与原先护送的一前一后守着,看这布置应万无一失,而且这个时辰是绝对碰不上萧荇,故她很放心地举步轻移。 这样悠闲的月色照在身上,她不禁有几分想念梁晏,回程的途中没有他在一旁,竟有几分不习惯,只无奈他接到梁家的命令须先行返回建京,叹息一声,不过想到回京后就让他兑现赌约,她又笑出声来。 萧荇正好也应思念梁兰鸢而了无睡意,一个人在营地里踱着,正好往忠王府的车队而来时,却看到一个似披着银裘的少女站在月光中欣然一笑,那惬意的笑容配上她如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俏颜,竟是那么的和谐,与她给他的那种扭捏的举动竟是相差甚远,他不由得怔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身影。 李凰熙刚一转头就看到那同样沐浴在月光下的男子,脸上的阴沉消去一些,双眼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顿时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以为他已歇去了,哪知却会撞上他迅?迅速地一低头,身体已于头脑快一步行动,脚步一转往自己的马车而去,对,装做没看到他。 才刚走了几步,就有一股冲力向她而来,她的身前已经站了一个比她高不少的男子,萧荇看着她低头的面容,“郡主,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 李凰熙见躲不过去,心念电转之际已是做出了决定,猛然半抬头,没有直视他,故做娇羞地道:“原来是萧公子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在这夜黑风高的夜里我有些怕,所以才会没打招呼,还望萧公子见谅。” 夜黑风高?萧荇抬头看了看如脸盆大的月亮,还有那一地的银芒,这还是夜黑风高?这个郡主倒是真能掰,嘴角不由得一勾,“那郡主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这不,在车里躺得久,才想要活动一下筋骨,不曾想却遇到萧公子……”李凰熙的声音柔柔地道。 萧荇却打断她的话,“不正是有缘吗?” 有缘? 她微低的头掩去了脸上的不屑与憎恶,努力地抑住自己的情绪,“公子的话真有趣,我每天遇上不少人也是有缘,”迅速看了眼天色,“不早了,恐婢女们醒来看不到我会惊慌,萧公子,我先行一步。” 虽然她的话语声量都不大,听来也带了几分怯意与柔意,可萧荇这会儿却不像先前那般容易被骗去,这个郡主在搞什么鬼?他突然很想知道。 看到她满脸急切地要走,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微一使力,她吃痛地抬头看他,那双大眼睛在月夜里面格外的明亮,这时候他才有机会细细地打量她的面容,无疑,李凰熙有一张好皮相。 一如梁兰鸢开玩笑与他说的那般,忠王府的大郡主长得极美,他若娶了她绝不吃亏,还能一尝美人的滋味,这买卖怎么算都是他占便宜。 “是怕婢女找?还是要躲我?郡主还请明示。” 李凰熙一愕,萧荇看出来了?那这戏要怎么唱下去?心中百般分析正要作答之际,月夜下的草丛里面有微弱的声音传出来。 她与萧荇都听到了,他迅速地松开她的手,一抽宝剑,冷喝一声,“是谁?出来。” 李凰熙也暗中做好反应,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出乎她的预料,两旁的青山有着一群狞狰面孔的人出现,接着半山处还有人骑马冲下来,可见敌人在此埋伏已有段时间了,自己人却没有发现。 她不禁想要骂一句粗口,只可恨梁晏送给她的阿三被她遣去办事了,不然也不会被人埋伏了也不知道,只能紧紧地握紧手腕的袖箭。 “是马贼。”萧荇大喝一声,然后一推李凰熙,“赶紧回马车去,别出来。” 一听到萧荇的话,她连犹豫也没有转身就往马车跑去,那儿还有她的婢女,边跑边喊:“有马贼,快起来——” 萧荇吹着长长尖利的口哨示警,一剑刺死两名进犯的马贼,回头看到李凰熙正边跑边推醒守夜的马夫,车队立刻就有声音传出,对她临危不惧的样子留有深刻的印象,这还是那个扭捏惺惺作态的少女吗?看来她刻意在他面前做出这样的面孔必有所图,会是什么? 这让他的兴趣越来越浓,但手中的剑却是舞得异常的快,将最先来犯的人刺死,给己方的人拖延防备的时机, 李盛基与孙抚芳衣衫皱皱的第一时间出现,两人分头行事,李盛基抓紧宝剑与前来接应的官兵一道抗敌,看着那冲下来的马贼,心都要跳出胸腔,怎么会有马贼盯上他们?只是此时顾不上多思,看到大儿子也赶过来,心稍安一些。 李凰熙立刻冲到李芫的马车,一把掀开车帘,将被吵醒而揉眼睛的李芫抱在怀里安抚了片刻后,迅速看了眼来势汹汹的马贼,马车成队,只怕比在外面要安全一些,心思正在转动之际,看到母亲正一脸急切地过来,忙道:“母妃,我与芫弟都没事。” 孙抚芳匆匆地看了看一双儿女,“谢天谢地,你们安然,我就放心了,凰熙,我要去看看你的庶妹们,你带着弟弟好好待在马车里……” “母妃,我去。” 李凰熙想着自己还会几招防身的,还有袖箭可用,怎么都比母亲强些,遂跳下马车,孙抚芳阻止她,她却安慰数句,然后才让姜嬷嬷将母亲拉上马车,自己迅速跑远,快到让孙抚芳连阻止也来不及。 果然,有几位年幼的庶妹哭出来,姨娘们也跟着哭,她安抚外带斥责才让她们安定下来,在几辆马车间穿梭,打斗的声音渐响,倒地的人越来越多,在几次危难之际她都利用手中的袖箭暗中射中几个进犯的壮汉。 开始时畅通无阻,只是后来在她要返回前面的马车之时,与正被逼得步步朝后方马车奔来的十来个马贼遇上,其中一人一看到她即眼冒金光,一把就捞她上马,“美人,跟我回去当押寨夫人。” 第五十四章 惊悬一线 “凰熙?” 正在阻止一名马贼砍杀拉车的马匹的李茴一转头,即看到妹妹被那一头乱发的马贼顺势捞上马背,压在马鞍上,顿时目眦欲裂,一剑刺死那名贼子,顾不上马匹的安全,死命地策马狂奔意图追上那个掳走妹妹的人。舒蝤鴵裻 萧荇正组织官兵抵抗,李茴那声大喊让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恰好看到李凰熙想要反抗却两手被马贼缚于背后的情景,涨得通红的小脸上满是不忿,他也一勒马头,朝自己的亲兵道:“你在此助忠王,我去救助忠王之女。” 亲兵急忙应是。 外头的战况如何孙抚芳根本就不知道,怀中的小儿子害怕地低声哭泣,她不停地安慰拍打他的背,李茴那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她也隐隐听到,心头狂跳,急忙将儿子递给嬷嬷照料,“我要去看看……” “王妃,不能去,外头兵荒马乱的,啊——”姜嬷嬷拉着孙抚芳,郡主离去时嘱她要保护好王妃,再者她也听到那一声喊叫,心中的着急不亚于孙抚芳,可是李凰熙的命令在这一刻高于一切。 哪知她与孙抚芳争执之时,马车被人在外用刀一砍,半边塌下来,她惟有用自己的身体把孙抚芳压在身下,挡住外头的攻击,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刀子砍下来,悄然地抬头一看,正好有士兵在后一剑捅死那名正要挥刀的马贼,方才敢喘一口气,忙扶着孙抚芳,“王妃,您没事吧?” 孙抚芳也吓得说不出话来,即使她再刻意地表现坚强,毕竟当了三十多年的金丝雀,性格上的缺点在这一刻会暴露无疑,此时她的双手正紧紧地抓着姜嬷嬷的衣襟,身子抖如筛糠。 姜嬷嬷见状,赶紧扶她起来,努力地掐了她手中的穴道好一会儿才让她回过神来,她这才松开姜嬷嬷的手,努力地隐下害怕的情绪,一转头,从破烂的马车向后看,竟看到女儿被马贼抓走的情景,不禁大喊,“不——凰熙,我的女儿——来人啊——快去救我的女儿啊——” 一个母亲的悲嚎似乎划破长空,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那个被马贼缚上马的女子,手中的刀剑舞得更快,靠得近的士兵都试图营救李凰熙。 李凰熙正在努力地稳住心神好脱离这险境,母亲的哀嚎震动了她的心,她赶紧看去,只看到母亲一脸悲丧地直挺挺地倒下去,一口鲜血沿着她的嘴角流下,“不——”她努力地挣扎起来,双手被缚,只能一口咬向马贼的大腿,血腥味流进她的嘴腔。 “好野的丫头,我喜欢。”那马贼欢喜地道,这丫头左右不过及笄的年龄,只要好好调教,他的性福可待。 “老大,别再闹了,还不赶紧毁马车,那后头两辆马车看样子应该就是运金子的,我们劫了赶紧走,这群官兵不是好惹的……”另一个粗犷声音的马贼道,老大一看到女人就转不开眼神。 金子? 这两个字一入眼,李凰熙即松开了咬住那马贼大腿的口,他们是为金子而来的?一想到这里,她立起上半身,张口就道:“这位壮士,我们好好谈谈,我可以向你保证,那里面绝对没有……” “聒噪!”明显是马贼头子的男子骂了一声,然后又一把掐住李凰熙的下巴,“小美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为我会蠢的相信你说的话?乖乖地听话,老子才会疼你。”手还轻轻地拍打着她的俏脸蛋。 李凰熙看到这马贼头子一脸的络腮胡子,不知道年龄如何,长相看起来粗鄙得很,心中气急,不但被人用手轻薄了,还有言语的侮辱,全身如爬满了毒虫般的难受,“你会后悔的,告诉你这车队有金子的人是在骗你的……” “放你娘的狗屁……”马贼头子骂了一声,忽而看到有人用长剑刺向他,身子一弯,另一只手已是极快速地砍向李凰熙的脖颈,不让这个性野的女人与别人里应外合。(.无弹窗广告) 脖颈受到重击,李凰熙想要爆骂一顿,手中的袖箭来不及发射,这个男的太可恶了,但意识却是一黑,倒在了马鞍上。 偷袭的男子也被马贼头子用力一砍,瞬间倒在地上,马贼头子勒紧马,目光看到破烂的马车里头还有美人,口水都要流了,却在看到李茴与萧荇正要攻过来,这两人的功夫都不弱,再看自己的手下已经将最后装着破铜烂铁的马车劫持了,遂不再逞强,猛吹一声口哨,示意众人赶紧撤,脚一踢马腹,马儿狂奔起来,如箭一般往前冲。 “走,别恋战,这里头的金子已经够我们吃用不尽了。”马贼头子的马儿原本要落后一些的,此时却是冲到最前方,一刀砍死阻挡的人。 落在后面的马贼也赶紧抽刀狂奔。 “他们要逃?”萧荇追上了李茴道。 “追。”李茴始终赶不及救回妹妹,心神俱裂地不要命地在猛催马儿赶去。 萧荇却没有如他第一时间就做出决断,想到梁兰鸢的心愿,如果能救回李凰熙,还怕她不会任自己搓圆捏扁?于他百利而无一害,这么一想,他也一踢马腹跟在李茴的身后去营救李凰熙。 天,渐渐亮了,冬日的暖阳照着那一地残骸,份外的刺眼。 李盛基一脸的哀丧,就要到京城了偏出了这样的事,一拳头打向破裂的马车柱上,听到后头人嚷着“王妃醒了?” 他这才急忙回头,一群妾侍让开,小心地抱起孙抚芳,“芳儿,好些了吗?” 孙抚芳幽幽地转醒,眼睫毛眨了眨,看着丈夫的嘴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方?好一会儿,眼睛才看清他身上的衣衫肮脏又破烂,记忆才回笼,两手抓着丈夫的衣衫,急切道:“王爷,凰熙呢?她在哪儿?我要见凰熙……” 一提到大女儿,李盛基的面容一黯。 钱姨娘自从上次挨了这王妃让人打的巴掌,至今仍记恨在心头,素日里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现在巴不得气得孙抚芳一命呜乎,遂帕子一挥,哭丧道:“王妃,大郡主被马贼抓走了……” 原来最后的记忆是真的,孙抚芳的脸色霎白起来,挣扎起身,“我要去救凰熙……” “芳儿,茴儿与萧家小子去救了,你好好躺着,若女儿回来了看到你病倒,她会难过的……”李盛基抚慰道。 孙抚芳也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禁痛苦地哭了出来,一众妾侍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也跟着哭,大人哭,不懂事的孩子也跟着哭,随即这片狼籍的地方就是一片哭声。 钱姨娘抹了抹泪水,上前状似亲热地给孙抚芳按摩手背,劝道:“王妃莫太忧心了,郡主一定能吉人天相,不过就算救回来了,往后郡主的名声可如何是好?若是失贞了往后还能许到什么人家……” 这些个话让一众侍妾都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想深一层不正是这个意思吗?本朝因隆禧太后的原因对女子的管教不是太严,但是纲常礼法还在。 “钱姨娘,不许你乱说诬蔑大姐。”李安熙捧来水给孙抚芳喝,开口怒斥一句。 “我说的是实话,我也为大郡主忧心……”钱姨娘惺惺作态地道。 孙抚芳在听到这些个话后身体竟不再发抖,而是紧紧地攥紧了钱姨娘的手,表情狠狠地道:“如若让我听到外头有这样的传言,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王爷——”这会儿她的精气神似乎都回来了,大喊了一声丈夫。 李盛基也怒瞪了眼钱姨娘,这种话是在丢忠王府的脸,她也敢说?目光看到一众士兵正在远处搭帐蓬安置他一家,马车是不能住了,除了自家人外并无人听到这样一番话,一听到妻子大声喊他,即点点头安抚妻子的情绪。(.好看的小说) 他冰冷警告的目光在一众妾侍与庶女的脸上溜过,声音不高,但带着绝对杀气道:“如若有谁说这种话,本王的剑容不下她,李云熙和她那贱人娘的事看来你们都忘记了?”目光最后停留在钱姨娘的身上。 钱姨娘其实是颇得李盛基宠爱的,她有着不下于孙抚芳的美貌,就是缺了孙抚芳的出身,只是李盛基这回的目光似带血,终不敢再多言,低头捏帕子道:“王爷,婢妾失言了,不过有这想法的大有人在,王爷禁得住我们的口,禁不住别人的口……”她的美眸瞟向那群士兵,李凰熙落在马贼手中的事情人人皆知,有这怀疑是正常的。 “这不用你为本王操心,管好你的嘴,不然本王可不介意将你那条惹祸的舌头割下来。”李盛基怒道。 钱姨娘的身子发抖,忙点头,不敢再说话刺痛孙抚芳,心中却是大不忿,王爷太偏心了,无论她们做什么也不及孙抚芳,眼睛里盛满了嫉妒与恨意。 李妍熙等原本想要附和钱姨娘的庶女们都吓得躲回生母的身后,父王好可怕,不自觉地点点头。 孙抚芳这会儿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若倒下,女儿就会被流言逼死,遂撑着站起来,看了眼李安熙这个最不讨她喜欢的庶女,在她伸手扶她时,没有推拒,“王爷,妾身没事,现在马车被毁,我们不得不滞留在这儿,还有两辆装杂物的马车被人劫走了……” “王妃不用担心,我即刻上书给母后,让建京再派人来接应……”李盛基道,看了眼又恢复了宁静的古道,“希望凰熙能活着被救回来。” 父母的祈愿此时的李凰熙是听不到的,她醒来时天已大亮,那群马贼已将她带到了老窝,可能看她没有什么威慑力,那个络腮胡子的马贼没有再缚住她的手,她晕晕沉沉地被他扔到了一边的地上,身体此时还没有缓过来。 络腮胡子的马贼往铺了老虎皮的首位上一坐,大腿一屈,“这一趟收获颇丰,老三,赶紧通知湖州那委托我们的人,说事已办成,赶紧将另一半一百两黄金奉上。” “是,老大。”那叫老三的人起身出去。 李凰熙却是双臂相环,抓住湖州二字在心中思索,为了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她一动不动地缩在那儿,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只是接下来那群马贼只是敞怀喝酒吃肉,大谈着这一趟做了桩大买卖,够兄弟们开销多久多久的话。 李凰熙不禁暗骂,忽而一个年轻女子拿着肉摆在她面前,有些鄙夷地看着她,“吃吧,你们这些富人没一个好人,我呸。” 李凰熙睨了她不屑的神色一眼,这个马贼窝似乎有些来历,趁着这群马贼顾不上她,悄然撕下一块肉丢给那在台下捡骨头吃的狗,见狗吃下后没事,这才敢往嘴里塞食物,为了能有体力对付这群马贼,她也顾不上文雅,大口吃起来。 那马贼头子转头看了她大口吃肉的样子,嘴角一笑,看来这丫头还真适合当他的押寨夫人。 正在那群马贼边猜拳边用饭的时候,外头有人闯进来道:“老大,不好了,那两辆马车里面根本就没有金子,那家当比我们寨子的还穷,根本就不是委托我们的人所说的是大富之家……” “什么?” 众人人只差跳起来了,辛苦奔波了一夜,还牺牲了好些弟兄,除了接受委托的那二百两金子,居然没别的进项。 李凰熙边嚼一块肉边不屑地冷笑道:“我早就说那两辆马车里面没有金子,你们偏不信,能怪得了谁?再说只怕你们要去收那一百两的尾金都未必收得到……” “臭丫头,你在说什么?”那年轻的女子上前一把抓着她的衣领狠道,“说,你们哪辆马车里面藏有金子?大哥,趁着现在她的家人还在那儿休整,我们再去劫一次。” “小翠。”络腮胡子的老大怒喝一声。 李凰熙状似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中的样子,实则抓食物的手止不住暗暗发抖,稳住心神,冷哼一声,“这位女侠,你们被人耍了,与我们一战,你们也死了不少人,还惹上了官府,我看你们如何逃得脱?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们忠王府只怕是天下最穷的王府了,听过忠王没?那个因为行事不端让太后娘娘处罚去种地的王爷,他有什么金子被你们劫?”看到他们的表情凝重起来,她更加嘲笑道:“只是再不济也还是太后亲子,那委托你们的人正好要让你们来背黑锅,你们只是被人利用了……” 那叫小翠的女子性情火爆地道:“放你娘的狗屁……”抬手就要甩她一巴掌。 李凰熙看了眼那厚实的巴掌,嗯,顶得上许嬷嬷的,吞了口口水,看来注定要挨这一巴掌了,遂脸色更形嘲讽。 “小翠。”络腮胡子的老大上前一把抓住自家义妹的手,这可是他抢回来要当押寨夫人的,可不能让她受伤,再者她的话也让他暗自警惕。 “大哥,这女的只是在胡诌,那委托的人不是说了他们不过是商家托家带口迁往京城,只是花了钱请了官兵护送,大齐的官只认银子办事的传统例来不变……” 李凰熙看到他们内部开始有些动摇了,心下沉思了一会儿,又道:“信不信由你们,别到时候你们全部都被砍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死也是你先死。”小翠立刻回嘴。 李凰熙嘴角一扯,冷冷一笑,再度啖起肉来,要吃饱才有力气抗争兼……逃跑,她不会天真地以为仅凭几句话就能让这群马贼放了她,若是他们一旦起疑全副心思花在别的上面,那她要保住身体不被糟踏会容易些,她知道大哥一定会来救她的,这个信念支撑着她的意志。 这个丫头头脑极其灵活,络腮胡子的老大对她的兴趣越发浓厚,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他吗?他也冷冷地嘲讽一笑,直觉告诉他这个丫头来历不简单,只要能控制得住她,也许还能反过来威胁官兵,果然还是涉世未深乳臭未干的丫头。 确实,李凰熙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可这群惯于作案的马贼却不是那么怕官兵围剿,如那小翠所言,天下的官员都爱财,每年朝廷的官兵都要来上山象征性围剿一回,他们半抵抗半送钱,没一会儿,官兵就会退了,他们也识相的隐退一段时间,那群官兵能得到差饷以及功劳,又能多捞外快,何乐而不为?至于他们再出来作案,那又要归另一群官兵管了,如此循环,天下的马贼能剿得完吗? 李凰熙是有上一世的记忆,可她从来没有当政过,这一世重生又是在湖州,所以她对于这个恶性循环的事件真是知之不深,如若她清楚,只怕会换另一种方式自救。 没一会儿,气氛又缓了过来,有人喊道:“小翠,得了,谁不知道你是暗恋老大吃醋了呗,我们黑风寨什么时候怕过官兵?笑话,就怕他们不来……” 那小翠的脸一红,双眼狠狠地剜了那说话的人一眼,随即在他要喝酒的时候,猛然发难,让他的头磕到酒碗里,“胡说八道。” 李凰熙看到一群人又笑闹开来,心中有着诧异,只是脸上丝毫神色也不露,那满脸络腮胡子的人目光老是在她的身上游移,轻佻的目光让她的全身起鸡皮疙瘩,暗自戒备着。 至于是何人在背后买通这群马贼作案的她也隐隐心中有数,想到这群马贼速度极快地毁去了马车及马匹,其他的人都没掳了来,而自己只是很不幸运的撞上了从而被掳,可见背后之人是不想让忠王府有人员伤亡,才会捏造最后的马车里面有黄金的谎话,让这群马贼的目光都落在黄金上,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延自己一家回京的行程。 想到这里她握手成拳,想到自己一家人在湖州的日子里虽然得罪的人也有不少,但最想要拖延她们一家行程的人只有一个,是金子二字让她联想到他。 王祖业,她狠狠地咬着这个名字,“本郡主如若脱身平安回京,第一个就饶你不得。”暗暗发誓。 湖州太守府,王祖业与他的郑师爷两人正狼狈为奸地一笑,郑师爷谄媚道:“大人,这回我们的奏折一定比忠王先到达建京,那群马贼只怕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老郑啊,你办事是越来越利索了。”王祖业哈哈大笑,这回他可是最后的大赢家,“对了,那剩下的金子不要付给他们了。” 郑师爷挑眉道:“那是当然,可不能偏宜了那群马贼。” 两人都是对方心里的蛔虫,只是可惜这两人只顾着高兴,并不知道那群马贼还绑了李凰熙,不然只怕不会这么高兴,反而开始想着要如何撇清才能不让自己卷进去。 在门外的女人听到里面人的交谈,冷冷一哼,斜睨了一眼那紧闭的门,朝两名守在外面的人塞了几张银票,做了个口型,那两个守门的人会意地点点头,然后看着那女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夜色降临,李凰熙一直缩在角落里面,却看到那络腮胡子的老大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用过晚膳后有些醉醺醺地走向她,她的脑中警铃大响,看他这样子是要侵犯她了。 果然,这贼子一弯腰捞起她,她挣扎了一下,他的大手重重地拍打着她的臀部,“走,美人,今晚我们入洞房。”然后就往外面走。 小翠恶狠狠地看了眼李凰熙,割肉吃的刀狠狠一插到案上,冷哼着冲出去。 “洞房、洞房……”一群马贼起哄地拍着手。 “放开我,你听到了没有?”李凰熙终沉不住气地怒喝。 “老大,美人不愿意呢?怎么办?”一群马贼挤眉弄眼地道。 “老子的玩意儿会让她服服帖帖的……” “……” 李凰熙出身皇族,前世加今生都没有听过如此荤腥的话,气得俏脸生红,正要再反抗,突然被这山贼一把扛到肩上,“走,我们去洞房花烛夜。” 她被这个山贼扛在肩上走,慢慢地她冷静下来,这会儿没有人可供她求救,她能靠的只有自己,如果自乱阵脚,那么只怕今夜真要失身在这儿了。 她的安静让山贼头子以为她妥协了,脸上的笑意十足。 一进房,她就被山贼头子毫不温柔地抛到床上,背部一疼,她的头一晕,再抬起头时只看到山贼头子淫笑地看着她,已经一把脱下身上的衣衫,扑向她,双手在她的娇躯上游走着。 ------题外话------ 感谢panpinganne送的三张票票!一上来更文,看到亲送的票票,真的感动得很,谢谢panpinganne给我的鼓励!你是第一个送票支持某梦的读者,是这篇成绩不理想的文里让我在这方面还能收获一点温暖的读者,某梦会铭记的! 某梦明天无论如何也会为了亲爱的万更的,其实票票于我没有用处的(月票榜永远是我不能企及的),但是看到哪怕有亲投给我的一张票票,我也会更有冲劲,要的就是一个鼓励与安慰、支持! 第五十五章 设下圈套 热热的气息喷在耳颈之间,对方挑逗的舌头划过,她的身体一个颤粟,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李凰熙的心头愤怒又不得不冷静下来,这与梁晏带给她的感觉天差地别。舒蝤鴵裻 更别提那手一把撕开她的外衣,隔着一层里衣抚摸着,之前强迫自己吞吃下去的肉食似涌上喉头,努力地抑下,在他抬头要吻她的唇时,她的头一偏躲过了,对方的眼眸却是一冷,猛然起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狠道:“小美人,别给老子耍花样,你吃不起的……” 李凰熙强迫自己笑出来,一张俊俏的小脸上顿时如春花初开,娇羞不已,伏在她身上有着络腮胡子的男子心跳加快,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大。 “别急啊,我既然已经落入你的手中,也有自知之名,只怕回去后也会别被逼自尽以证明清白,与其如此,我……”她假意一笑,低眉顺眼中抛了一个媚眼,“自然是依了你……只是……人家害……羞……” 她的手悄然地抚上他的胸膛,似有还无地抚摸着,男人的喘息声渐渐加重,眼里渐渐对她流露出怜爱之意,“小美人,难得你能想通……”一把抓着她的手向下…… 李凰熙的眼睛悄然瞪大,心里骂着这个下流胚子,随即她即恨恨地想,很好,常言道,美人恩,英雄冢! 只顾着享受眼前的美人,一脸络腮胡子的男子没留意到她的手中突然握了一把小匕首,趁他的快感攀升之际,迅雷不及掩耳,小匕首猛然发力…… “啊——”男子立时捂住疼痛的部位,身体身后弓,双眼不可置信以及愤怒地看着慢慢爬起的李凰熙,这个女人想要毁了他的命根子,刚才那一刻,只怕已经被她突然发难削落了一小部分,“贱人——” 他愤怒地想要伸手掐住李凰熙的脖子,那前冲的动作非常快,可惜再快也不及早有防备的李凰熙,此时她笑如迎风招展的罂粟花,柳眉不屑地向上一挑,“只怕你没这个机会……要怪就怪你小瞧了女人……” 她手腕上的手镯转动,瞬间,一根钢针射出,正中那大个子男人大开的胸前,男子低头看向胸膛,又看了看那个似是首饰的手镯,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大意了,在掳了这个女子到寨里之时,就应该先搜她的身,把武器都卸下,只是现在后悔太迟了,麻药已经在他体内发作,他的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在床上,发出“嘭”的一声。 李凰熙不敢稍有松懈,连外衣都没有掩上,急忙过去一脚踢在这有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身上,使尽吃奶的力气,那人只是身子摇晃了一下,并没有醒过来,这时才敢放松地瘫坐在床上,只是接下来该怎么逃出这个山寨,手镯里面只剩最后一根了,这回要怎么办? 再说这次她是占了便宜的,故意的诱惑加上出奇不意才能一击得手,若让这人醒来,他的那儿受伤,清白是可保,但小命只怕就完了,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一狠,掏出小匕首握在手上走近那个男子。 举起小匕首正要刺进那人的心窝子时,突然,屋顶上面一阵声响,接着是瓦砾掉了下来,似乎有人正从那儿要下来,她顾不上处死这个该死想要侵犯她的男人,而是戒备地握紧手中的匕首两眼紧盯着那从屋顶下来的人,紧接着,她两眼瞪大了,小匕首突然自手中掉落,眼里有着滚烫的泪水滴落…… 那个一身灰色襌衣的男子从天而降,脸上有着急切,握着手中重重的法杖,伴着灰尘落在她面前的地上,那人自己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李凰熙迅速下床,上前一把抱住男子,忍不住哭了出来,“怀恩,怀恩……”这种惊险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经历,想过很多次会出现在她面前的人,都没有想到会是坚拒与她上路的怀恩。 那张小脸埋在他的胸前痛哭着,怀恩的心沉到了谷底,两眼迅速地看向那倒在床上的壮汉,目光很快就看到他下裆处有着血迹,莫非—— 他的手不由得握紧手中的法杖,另一只手却轻拍着李凰熙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凰熙,好了,别怕,这儿有我……,我……我去杀了那个畜生……” 他是佛祖座下的弟子,禀持着是从来不杀生的训诫,可是这个人有取死之道,他胆敢玷污了凰熙的清白,就该死,此时他轻轻地推开李凰熙,两眼阴狠地看着床上那个一动也不动的男子,却没有留意到这场面有几分不对劲…… 李凰熙心中的激动过去了之后,这时候才想起怀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正要相询,他却推开自己,阴冷着气息走近床上躺着的男子,怀恩是一个连蚂蚁也不会杀的僧人,现在却要为了自己而破戒,他以为床上这个男子侮辱了自己? 恰在此时,还嫌不够乱似的,门外有大骚动响起,有把年轻儒雅的声音急切地嚷道:“老大,你快开门,那是忠王府的大郡主,你不能玷污了人家……” 她转头看了看那道门,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正在犹豫要不要拉开门用自己的身份来要胁对方,眼角却瞄到怀恩却举起法杖要杖杀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不行,她不能让怀恩为了她而破戒,遂快跑向怀恩,抓着他的双臂,“怀恩,这个人不值得你为他而犯戒,你听我的,他是该死,但不能弄脏了你的手……” “他玷污了你就该死——”怀恩一脸严峻又心痛地看着她,直到现在,她还在担心着他会犯戒,他真恨自己若是那天答应她与她同行,即使拼了命不要应也能护她周全回到建京,不至于有这种憾事发生。 门被人从外撞开,一群人冲了进来,为首的却是一个青衣布衫,长相斯文的年轻男子,与小翠有几分相像,只见他也快速地冲上来拦在怀恩的前面,“怀恩,你是佛门弟子,绝不能犯了杀戒……”两手已是暗中使力地托住那法杖,不让他落下。 小翠却是第一时间冲向躺在床上的老大,一看到老大不对劲,身上又有血迹,女人的心思要比男人细腻,一看就知道不对路,颤微微地伸手到老大的鼻下,还好,还有呼吸,一颗吊着的心这时候才归位。 很快,她转身怒目看向李凰熙,“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对呀,你居然敢割我们老大的蛋蛋,我们杀了你——”后头的一群山贼一拉下老大的裤子即明了发生什么事,此时都怒不可遏地看向李凰熙,以及突然出现的怀恩。 怀恩却冷笑道:“这种人本就该阉了,不然淫人妻女,十八层地狱也不收他,宋青轩,你让开,我要杀了这人渣……” 有怀恩在这儿,李凰熙的心定了不少,斜睨了一眼那儒雅男子转身挡下了小翠等人过激的行为,又回头劝说怀恩,但却两头不讨好,他求救的目光看向她这个当事人,她鼻子冷哼一声,若不是顾虑着不让怀恩犯戒,她说什么也不会便宜了这群马贼。 “怀恩,他没有玷污我。”就在两方不顾那宋青轩强行要动手之际,她一把拉住怀恩道。 怀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即想到她有可能不想让自己犯戒才这样说,遂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道:“凰熙,你别骗我,即使为此下到阿鼻地狱,我也不悔……” 有朋如此,夫复何求? 李凰熙的心中涌满感激,伸手握住他抓紧法杖的手,认真道:“怀恩,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你,他想要污辱我时,被我……”简明扼要地将她反抗的过程说出来。 怀恩仔细地看着她的面容,认识李凰熙已经很多年了,她这个样子不像是说谎,这才慢慢地将高举的法杖放下,嫌恶地看了眼床上的马贼,不避忌地伸手握住李凰熙柔软的手,冷声道:“走。” “想走?没门!”小翠几个闪身就来到二人的面前,阴深深地看着李凰熙,“她弄伤了我们老大,我要她血债血偿……” “宋青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还嫌现在不够乱吗?”宋青轩猛喝一声,上前一把想要拉开小翠。 “哥,你怎么手指向外不向内?她伤了老大,你没看到吗?”小翠一把掏出两把弯刀握紧在手,摆出拼命的架式。 “没错,这小娘们不能走,老二,你怎么越活越没出息?”一群大老粗也掏出武器将怀恩与李凰熙围住,恶狠狠地看着他们。“素日里你说的那些我们都听了,这回你也要听我们的一回。” 李凰熙的目光在全部人的脸上溜过,要说这群人虽然粗鲁无礼,但却有一样可取,就是义气,本颇为鄙夷他们的,此时却隐隐有些佩服,脸上却嘲讽道:“你们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要污辱我,我自保而已有何错?”美眸却是瞟向了儒雅的宋青轩。 怀恩冷道:“你们放不放?不然别怪贫僧下手重,宋青轩,让你的兄弟让开,不然我可不顾我们的交情……” 宋青轩暗暗叫苦,如若那天不是在清凉寺与怀恩见面,又没有那么恰巧收到寨里谈了一笔大买卖,袭击忠王府的车队,偏又让怀恩知晓,结果自己差点没有被他少有的暴力打死。 他与这群大老粗虽然是马贼,但他是迫不得己才会落草为蔻的,自己饱读诗书,家道中落,偏又逢灾,这才带着妹妹加入了黑风寨,素日里也教导老大等人只要抢物即可,莫伤了人命,更不许劫持无辜的女子,本来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黑风寨在他的有心打理下越来越强,哪知老大这回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劫了李凰熙? 这才是让怀恩动怒之下撇下他,自己潜入黑风寨,问清了老大的房间所在闯了进来的原因。 “大家冷静下来,小翠,老四,老五……你们以为这样就是为老大报仇了吗?现在你们惹下的是大祸,只怕明天一早官兵就要来围剿我们,这个女子是万万不能掳来的,这就是祸根——”宋青轩加重语气道。 “不就是忠王府的郡主吗?我道是谁,哥,你没看到她家的家当有多差,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王府能调动得了官府吗?我们掳了就掳了,还怕他们不成?”宋青翠嘲笑地看向李凰熙,“你乖乖地不要反抗让我杀了就算此事揭过了,只要进了马贼的寨子,你以为还能清白地走出去?” “我忠王府还不到你这个粗鲁的女子讽刺的地步,”李凰熙故意轻蔑地看着她,“只懂舞刀弄剑,说话又粗鲁,难怪过了双十年华了仍没人敢娶?再加上是非不分,这样的姑娘只配当老——姑——婆——” 原本怒瞪着李凰熙的大老粗们听到她讽宋青翠无人要,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柔弱的女人这样说小翠,死定了,小翠最恨的就是有人说她是老姑婆,这时候人们同情弱小的心理出现了,他们如看死人般怜悯地看着李凰熙。 “你——该死——”宋青翠娇喝一声,双颊气得通红,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这样说她,大怒之下竟两手握紧弯刀迅速地向李凰熙攻去。 怀恩的眸子一沉,当着他的面要杀李凰熙,那是找死,手中的法杖一动,就要横在身前保护李凰熙不受攻击。 李凰熙却向他使眼色,要他别管,他诧异不解地看着她,只看到她清澄的双眼里面含着一抹笑,似胸有成竹,虽猜不到她的心思,但却配合持着法杖退了一小步。 “宋青翠,你不要命了吗?人家可是太后的亲孙女……”宋青轩急得满头大汗,妹妹这是在掘墓,若杀了李凰熙,只怕日后真要亡命天涯了。 他想要阻止,只可惜自己却不会武,这时方知百无一用是书生,若不是凭借机灵的脑袋,他当不上黑风寨的二当家。那要上前用血肉之躯挡住妹妹莽撞之举的宋青轩却被一根厚重的法杖挡住了前路。 他不解地看着俊俏到极点的和尚,他这是意欲为何? 宋青翠巴不得没人阻止自己的举动,那两把弯刀急切地划向李凰熙,大有要将她置于死地的狠冽,但在接近李凰熙时却被她腰向后一闪躲了开来,一击未中,脸上又羞又恼又恨,反手又是一招。 李凰熙再度闪过,身手灵活得很,嘴上笑道:“原来小翠姑娘只有绣花枕头的功夫啊,看来光长个不长脑也是件麻烦事……” 被她几句取笑,宋青翠更为恼恨她,速度加快,但章法略有些凌乱,这个女的丝毫内力也没有,却能在她的手中逃过,她不禁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其实李凰熙当日得了梁晏传授了三招,分别是偷桃望月,海底捞针,隔山取物,观其名字就是用来保命的,而且招数也是往阴损的路子发展,还有一种巧妙快速移动的身形步法风之影,这些都是适用于没有内力之人修习的。 当时以梁晏为练习对象的时候,李凰熙时常臊得满脸通红,梁晏的情形也不比她好多少,但渐渐掌握之后,她却能运用自如,举一反三,有几次差点真废了梁晏的命根子,让他大呼教会了徒弟死了师父,方才算出师。梁晏曾告诫她,若对上练家子千万不能硬碰,一定要智取,不然吃亏的就是她。 只是昨夜遇到络腮胡子的老大时,在惊愕当中,又是马上,她的双手被缚,连钢针都没有机会使出,更何况这下三滥阴损的三招? 只不过此时与宋青翠交手又是另一番局面,这个姑娘性情火爆,极易被言语激怒,而且怒了之后大脑的运作就会慢半拍,抓住了这个弱点之后,李凰熙才敢放胆与她单打独斗,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莽撞行事的人。 “你属鼠的吗?只会躲?”宋青翠怒喝。 李凰熙却是差点被她的弯刀扫到,踩着风之影的步伐险险跟得上小翠的步调,她已经微微气喘了,只是脸上却装做一派云淡风清,“小翠姑娘,你这就不对了,许你打,就不许我躲了?你有功夫我没有,我们俩根本就不对等,你这是以强欺弱……” “放你娘的狗屁!”宋青翠骂了一句粗口,她现在连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都没拿下,这脸要往哪搁?性子一急,刀法更是凌乱了一些,却没仔细地观察李凰熙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没有内力不能持久。(.无弹窗广告) 李凰熙却是抓住这个机会开口道:“小翠姑娘,你这习惯要不得,若是你赢了我,我就任你处置,若是我赢了……”故意停顿下来。 身处局中的宋青翠看不明白,但局外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宋青轩觉得真丢脸,妹妹混在这群大老粗里面长大,却养成了这种性格,想他宋家以前还是诗书传家,现在不但有个舞刀弄剑的女儿,还要满口粗言,他死后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地下的爹娘? 更想冲上去将妹妹丢脸的举动都拦下来,宋青轩想到就做,两眼看向怀恩要将他的法杖拿开,却在此时听到李凰熙的话,他的身子一震,头脑简单的宋青翠及一群大老粗听不明白,他却是听明白了,两眼震惊地看向李凰熙。 忠王府的大郡主,这身份不高不低,太后梁氏生有四子,长子即端慧太子壮年早逝,四子继位即当今天子却体弱多病,二子靖王与三子忠王都是帝位的有力竞争者,思及此,宋青轩的心头一跳,他不是傻子,头脑灵活得很,看来这回是祖坟冒青烟了,那要阻止妹妹的举动缩了回来。 怀恩斜睨他一眼,他直视他,表明自己的心思。 怀恩因而嘴角一勾。 身处战局中的宋青翠却是不及思索即接口道:“那我也任你处置。”手上的弯刀耍得更猛。 “好,一言既出——”李凰熙大喊道。 “驷马难追!”宋青翠也喊道。 “妙极!”李凰熙的眼眸一沉,脚下的步子一转,脚踩着风之影的步伐不退反靠近宋青翠。 宋青翠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瞪着眼睛看她,哪知,哪知,这个看似高贵典雅的皇家郡主却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只见到她的腰迅速一弯,两手往她的下盘而来,她急忙一挡,她却笑了笑,两手竟然去扯她的裤腰带,手中不知何时翻出一柄小匕首,只轻轻一划,她的裤腰带就松开了。 宋青翠羞得满脸通红,顾不上与李凰熙对打,而是赶紧护住自己的裤子,“你,卑鄙——” 李凰熙却笑道:“兵不厌诈,小翠姑娘没听过吗?” 攻敌所必救,这就是偷桃望月的原理所在,小翠赶紧系上裤腰带时,李凰熙已是迅速地移到她的身后,在她再度举刀要返身攻击她时,她仅到小翠肩膀以上的身高却是突然发力,一招隔山取物,那把小匕首已抵上她的心脏,还有那剩最后一只钢针的镯子也抵着她的动脉,冰凉的触感让小翠不敢轻举妄动,只听到背后传来少女轻快又冷冽的声音,“小翠姑娘,你输了,若你还要反抗,我可不担保你是不是会与你的老大一样?要试试吗?” “小翠——”一群从来没想过小翠会输给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女的大老粗惊叫出声,一致再度握紧武器,朝李凰熙怒目相向,“放了她,你用下流招数取胜,胜之不武——” “哈哈……”李凰熙大笑出声,然后笑容一收,美目里满是嘲讽,“下流招数?胜之不武?一群靠打家劫舍的马贼跟我说公平,岂不是跟乞丐说金银一样可笑?” 这些话臊得那群马贼面红耳赤,本来小翠就占了便宜,是稳操胜券的,所以用这个来攻击李凰熙显得是那么不堪一击。 心中不服的宋青翠闻言后,脸上也跟着阵红阵白,只是受制于人此时动弹不得,“要杀要剐息听尊便。” “小翠!”宋青轩怒喝妹妹,看了眼那群忌惮着李凰熙而不敢动手的兄弟,心中一片感动,上前朝李凰熙拱手道:“郡主,在下的小妹不懂事多有冒犯,今天我宋青轩在此可以对天发誓,必定会让您安然地走出黑风寨,还请放了在下的妹妹。” “宋公子无须多礼。”李凰熙其实早已留意此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不像马贼,儒雅的气质就像书香世家的子弟,所以在下套给宋青翠之时,她也在打他的主意,果然头脑比他这个妹妹强。“小翠姑娘,你真的有个好哥哥……” 宋青翠歉意地看着给人赔礼道歉的兄长,不禁泣音道:“哥……”随即又朝李凰熙怒道:“你那么多废话做甚?杀我啊,我死也不让你用我来要胁黑风寨的弟兄们……”她的身子一挺,看来是想要撞上李凰熙的匕首。 李凰熙却像是知道她的意图般匕首稍稍一退,没让她有自尽的机会,这一举动让宋青翠微微一愣,然后又怒道:“你!” “小翠姑娘,人死不过头点地,你就这么点出息?”李凰熙调侃道。 其他的马贼仍然怒目看向李凰熙,只是这会儿投鼠忌器,不得不认可宋青轩的话,步步进逼的步伐停了下来。 怀恩握紧法杖到李凰熙的身边站定,如果有变故,他会是她的坚实后盾。 就在此时,在一群大老粗背后传来了微弱的声音,这声音让一群大老粗回头,纷纷喊道:“老大?” 没错,正是中了李凰熙喂了麻药的钢针的老大,只见其中一名大老粗上前搀扶着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的老大,他的步子仍然虚浮着,脸上苍白一片,显然李凰熙弄伤了他的命根子带来的影响。 李凰熙立刻戒备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个蓄满络腮胡子的男子这么快就醒了?梁表叔的麻药原来这么不顶用,她在心里腹诽着,若梁晏在此,必定要大呼冤枉,姑娘,你看看你用钢针的对象好不好? 老大在中了李凰熙的钢针后虽然动弹不得,但却是第一时刻就运起了内力,他是练家子,素来就对这些个玩意儿有一定的抵抗力,要驱之出体不过是需要时间而已,但即使勉强醒来了,要恢复一定的行动力仍需时间。 “老大?”宋青翠担忧地唤道,想要奔向他,但却受制于李凰熙。 老大迅速地看向宋青翠,看到她安好无恙,这才轻舒一口气,这时如虎的目光才看向李凰熙,眼里既有恼恨又有欣赏,矛盾得很。“这位姑娘,你放了我的义妹,我也不难为你,即放你离开……” “你倒是说得轻巧,现在谁是投鼠忌器的人?我还没跟你算你毁我忠王府马车的罪,还有你意图污辱我的罪行,现在就想让我放了你的义妹,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李凰熙嘲讽着笑道。 “那你想怎的?”一脸络腮胡子的老大虽看不到脸上的情绪为何,但却感觉得到他正在隐忍怒气。 李凰熙的目光轻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老大,最后定格在一处,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个小郡主真大胆,竟然看向男人的那个部位?即使一脸络腮胡子的老大也脸色微微泛红,只是自己的物事受伤了,想要个反应也不行。 少女的声音响起时,众人的心情顿时一沉,“那好,你自宫吧,这样我绝不为难你的义妹。” 自宫?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小丫头有没有更毒点?弄伤了老大的那里,还要他自阉? “老大,你别管我,你这个臭婆娘,有本事就杀了我,别提出这么阴损的要求来害人?哥,你说一句话啊,千万不能让老大这么做……”宋青翠的声音虽凶悍,但却带着微微的哭腔。 宋青轩却没有作声,他也在赌,这是李凰熙要的结果吗? “臭婆娘,有本事你与老子单挑,提出这个条件算什么英雄好汉?”一群大老粗再度上前挑衅。 怀恩的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脚步一用力,上前将重重的法仗横在身前,地上已被他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来,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一群大老粗忌惮地后退了一步,叫嚣的声音停了下来。 老大的目光落在李凰熙的身上,定定地看着他掳来的年轻少女,再看看宋青翠,眸光由冷变暖,宋青翠的命与一个只会惹祸的烂根相比,孰轻孰重?他的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只见他松开那扶着的他的兄弟的肩膀,大喝一声,“拿刀来。” “老大?”除了李凰熙与怀恩外,在场的人都喊了一声。 “不要……”宋青翠的脸色这回发白了,自己一时冲动输给了李凰熙却招致这样的结果,她不要看到自己敬重的人自此变成了废人,情愿看着他游走在各色女人之间也不要看他后半生抬不起头来。那一年,是这人给了她一碗饭吃让她能活到现在,“李家郡主,我求你,不要让老大自宫,我愿用我的命来赔偿你……” 李凰熙没想到宋青翠会这样说,微挑眉看她,这个女子愿用命来换一个登徒子的祸根?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宋青轩的呼吸一窒,两眼看向李凰熙,只看到少女的脸庞一片宁静,她真的要?这时候饶他再镇定也不免心慌,一边是至亲的妹妹,一边是恩人,鱼与熊掌难以取舍,不由得看向怀恩,“出家人有好生之德,怀恩,念在我们的交情,向郡主求一求情,好吗?你与她的关系匪浅,她一定会听你的……” 怀恩却是冷睇他一眼,不提交情尚可,一提他就要动怒,经过求雨之事,他知道李凰熙与他是莫逆之交,却还是让他的那些狗屁兄弟掳了她来,其实这真是迁怒,宋青轩如果有一丝丝这样的心思,也不会引他到黑风寨来。 宋青轩从没见过这个一向从容淡定,万事无须挂于胸怀的和尚会有这样的反应,看来自己触到他的逆鳞,那还要劝的话都咽回嘴里,正苦涩间,听到老大又再大喝一声拿刀,其他的弟兄不给,老大却是一把抢过最近兄弟手中的刀。 他一看这架势,急忙上前阻止,“老大,不可。”这回看向李凰熙,坚定地道:“郡主,我愿代老大自宫,还请郡主息怒。”说完,就要掏出匕首挥刀自宫。 李凰熙的目光看向宋青轩,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不提放他的妹妹,却说让自己息怒,她脸上的笑意渐深,却是一句话也不说,美目瞟向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男子。 “滚开,老子的事何时到你们管?老二,这不关你的事。”老大却是一把挥开宋青轩,不会武功的宋青轩不敌,被其一掌挥到地上,手中的匕首掉落于地,“咣啷”一声极响。 “你最好信守你的诺言。”老大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凰熙,真个举起大刀对着自己的下裆处,毫不留情地挥下大刀。 “老大——”众人又再次大喊。 “不要啊——”宋青翠哭喊着,这回她顾不上那么多,就算让李凰熙杀了,她也不能让老大变成废人。 李凰熙像是早已知道宋青翠要反抗,死命地摁住她,这个老大虽然意图染指她,但这一刻她却不得不高看他一眼,够义气,朝怀恩看了一眼。 怀恩仍恼这个一脸络腮胡子的男子之前的禽兽行为,但毕竟是佛门弟子,再者这男子的举动也让他的怒气暂消了不少,遂在李凰熙的眼神示意下,他猛然地向前一踏,手中的法杖如电光火石般向前一击,瞬间击打在那把大刀之上,结果,大刀在接近络腮胡子的男人下裆一寸之时被一股力道撞飞了。 老大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怀恩,然后是李凰熙,而他的一群兄弟已经是快速地冲到他身边围着不让他再自残。 宋青翠的身体却是软软地往下滑,此时却哭花了一张俏脸,嘴里呢喃着,刚才那一刻她感觉到心脏似乎停了下来,半晌,她道:“你饶了老大,我任你处置……” 李凰熙却是挑眉斜睨她一眼。 那个马贼头子从人群中抬头看她,没有她的首肯,怀恩那个和尚是不会动手阻止他的,“你究竟要什么?” 至此,她仍不敢松开宋青翠,直直地看着老大那双探究的眼睛,“我要一个废人做甚?这就当做你差点侮辱我而收的一点点利息。” 她不要一个废人,这样的一句话落在老大与宋青轩的耳里,立时就有反应,一个仍是戒备,一个却是狂喜。 “你要我投靠你?”老大凝重着脸道。 一群大老粗也在此时惊愕地看向李凰熙,她真的打了这样的如意算盘? “老大,这是个好机会,她是忠王府的郡主,我们若能走了明路跟着她,若忠王登基,她就是长公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宋青轩却是俯耳与老大小声道。 “青轩,我知道你一直无心于当马贼,如若是我一人,定当全了你的心愿,但现在却有这么多弟兄,可不能不顾他们,这个娘们能否可信?我们一无所知……”老大仍有所顾虑,不过他却不敢再小觑李凰熙,凭两个人就敢在此劝降他,这样的魄力一般人还真没有,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看似娇弱的少女。 其他的马贼也沉默了,他们的目光在老大与宋青轩之间来回转动,这么大的主意他们哪敢做决定? “你还算聪明,本郡主确实是看上你……们这个寨子,虽然人不咋的,蠢笨又粗鲁,行事又莽撞……”贬损的话一句接一句,弄得那群大老粗又怒瞪她。 既觉得他们没用,那还想要他们归顺做甚?纷纷又拿起武器准备打斗。 “不过,”李凰熙却又话锋一转,“你们倒也不失为忠义,为人者失了忠义二字,那与做狗又有何异?落草为蔻终不是正路,你们归顺于我别的不说,将来谋个正路还是可行的,这就是我给你们的承诺。” 宋青翠想要张口骂她,回过神来后即知道她是在捉弄老大等人,看到老大沉思的面孔后,遂没再口出狂言,再看向自家哥哥已经一脸地响往,哥哥一得闲就劝她要文雅一点,别忘了自己的出身,只是现在都是马贼了,还提那出身有何用?她没少这样反驳兄长,然后气得兄长拂袖离去。 场面安静下来,偏在这个时候,外头有小喽啰跌跌撞撞地进来,“大当家的,不好了,不好了,外头有人攻寨子,还放火……” 什么? 一群大老粗这时候才想起只顾着随回寨的宋青轩来这儿,竟没留一人在外主事,老大的脸色更形苍白,这会儿他是一点战斗力也没有,目光看向李凰熙,外面的人攻寨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如果我们归顺于你,可否保我们的兄弟平安?” 李凰熙也是眉头紧皱,她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救她,只是被马贼袭击时是在羊肠古道,离下一个驿点还远得很,过去了才一天一夜,大哥即使再忧心,要调兵来救她似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又是何人在攻寨子?她的美目看向怀恩。 怀恩却也是眉头深锁,心中虽已隐隐猜着是何人,但又不敢肯定,遂没有给李凰熙一个肯定的答复,但应不是敌人就是。 李凰熙也是如怀恩那样想,不过这袭击来得恰是时候,她正要与老大做交易,哪知外面有人迅速地过来,并且大喊着,“凰熙?” 真是大哥,李凰熙的眼睛也瞠大了,下意识地喊,“大哥,我在这儿。” 一瞬间,李茴一剑杀死一名挡事的马贼,迅速地奔进来,立刻就看到挟持着一个年轻女子为人质的妹妹,急切地上前,“凰熙,你没事,太好了……” 包括老大在内的一群马贼都面色沉重,看来真是来救李凰熙的,宋青翠还在对方的手中,更兼现在对方还来了一个有力的帮手,加上怀恩,他们要救回宋青翠只怕更难,而寨子不知还能否保存? 李凰熙示意大哥走近她,将宋青翠抛给怀恩挟持,她与大哥小声道:“大哥,你从哪这么快调来的兵?” “那天我与萧荇跟在这群马贼身后,哪知山道不熟,我们竟跟丢了,后来与萧荇弄清了地形,萧荇回去调动了一部分亲兵……我们定好策略,就在晚上突袭……极其顺利……这不过是虚张声势……借放火迷惑对方……”李茴耳语道。 李凰熙的目光却是一沉,粉拳握紧,萧荇那个混蛋还真是不忘执行梁兰鸢给他的密令,他来救她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打断了大哥的话,“那他呢?”她不能让萧荇知道她准备与这群马贼建立关系。 “他?”李茴没想到妹妹第一个问的就是萧荇,不假思索地道:“我们都担心你,一进了这个寨子,我们也不知道往哪寻你,遂与他兵分两路,我往西,他往东,等找到你再给对方信号……” 李凰熙一听眼睛就一亮,这么说萧荇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往这一方而来,真是连老天都站在她这一方,拍了拍大哥的肩膀,朝络腮胡子的老大气定神闲地道:“你们是真心的吗?保你们一命也在我一言之间,本郡主不要对我有异心之人,我能对天发誓将来必许给你们应得之物,但却有一条,你们却要听从我的号令,不得有异义。” 李茴却是瞪大眼睛,现在唱的是哪一出?妹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想问但又知道时机不对。 外头的打杀声更响,老大的心头一急,寨子里这么多人,目光锁定李凰熙,“好,郡主放心,只要兄弟们度过这个难关,必定不会忘了郡主的恩义,兄弟们,你们意愿如何?” 一群粗汉你看我,我看你,不就掳了个美人,谁曾想还有这一茬?在老大的目光扫射过来时,还有老二期盼的目光,他们最终如壮士断腕般道:“我等誓死跟从老大。” 李凰熙却是眉头一皱,操之过急从来不会是她应有的举动,只能一步一步来,她不顾李茴的劝阻,上前定定地看着老大,老大也慢慢地弯下膝盖,“郡主。” 在他的带头下,其他人也跟着照做。 李凰熙拍拍他的肩膀,“很好,只要你忠心于我,你的前程本郡主必定为你谋。” 老大的心中很呕,明明掳人来当押寨夫人,到头来却是损兵折将,连自己也赔给了对方,“谢郡主。”三个字说得有些不情不愿。 李凰熙却是亲自扶他起来,看了眼外头的形势,“这个寨子看来暂时要弃了,你领着兄弟们赶紧撤,我来拖住他们……” 老大不解?他不是归顺她了,为何还要撤? 李凰熙没想到这人的脑袋不灵光,“你想要让人上书忠王府的郡主与马贼勾结吗?” 老大一怔,随即明白,朝兄弟们道:“撤。” 其余人等立刻领命开始准备往另一条道下山。 李凰熙看了眼一脸期待看着她的宋青轩,轻声道:“宋青轩与宋青翠留下,随我回京。” 宋青轩大喜,宋青翠却不愿意,“为什么?” “就凭你输给了我。”李凰熙回头一笑道,“再者没有你们配合,如何阻挡后面的追兵?” 听着这似是而非的理由,宋青翠银牙暗咬,不过看到兄长一脸喜色,她郁闷地没有反驳。 老大的身体还虚弱,不得不由一名手下扶着走,听到她留下宋氏兄妹,一想也在情理当中,遂点了点头,但在经过李凰熙的身边时,却俯身在她耳边道:“郡主,我叫秦衍寒。” 李凰熙的眼一眯,斜睨着他,满脸不悦。 建京,梁兰鸢伺候隆禧太后时,却看到她接到密报后脸色大变,接着是大怒,因而知道了忠王一家回京遇袭,李凰熙被掳的事情,顿时眼睛大亮,在太后怒而点兵之际,她溜了出来,暗中给亲信道:“去,给相爷传话,就说要将忠王府被袭此事闹大,尤其是郡主被掳一事,我要建京人人知道。” 此时她的眼睛有必得之色,身败名裂的李凰熙,只要萧荇肯娶,她还不赶紧嫁?只怕是迫不及待吧,再加上这对于她行事是大大有利。 ------题外话------ 感谢tlyljh、单身情歌、y77b05b75wx送的票票!某梦真的好高兴,谢谢大家!某梦明天会争取努力多更感谢送我票票的朋友们! 第五十六章 建京风云 隆禧太后此时已收回震怒坐回躺椅上,半躺着,眼睛半闭手指轻轻地打在躺椅光滑的扶手处,道:“哀家要看到忠王一家顺利到京,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下头跪着的武将不敢怠慢,朗声道:“臣谨遵太后懿旨。舒蝤鴵裻” 隆禧太后方才轻轻地挥挥手,几名官员起身鱼贯地退出去,待看不到隆禧太后的脸,方才敢一抹额上的汗水。 梁兰鸢在外觑了半天,待见到人走后,方才端着莲子百合鸡蛋羹往里面走,一进去,就看到两旁的宫女正垂手侍立,姑母愁眉深锁,她轻移脚步上前将托盘搁下,然后悄无声息地靠在隆禧太后的身后给她揉着额角。 隆禧太后在她进来时即知道了,但却没有吱声,现在额头疏解了不少,方才道:“兰鸢,你怎么看?” “兰鸢才疏学浅,不敢妄下评论,只是姑母这回让都尉领兵前去支援,小小的马贼又有何惧?姑母该松眉才对,忠王一家必定会平安到达。”梁兰鸢柔柔的声音在夜晚的烛光里面听来颇为贤惠。 隆禧太后却不置可否,对于儿子在湖州的作为,蓝耀宗已经向她密告了,说儿子这些年在湖州不易,日子过得极是贫困,忽而想到儿子上的密折提及献给朝廷的金山,她不禁冷笑一声。 梁兰鸢心惊,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目光却看向一旁案几上摆放的几个奏折,忠王遇袭一事莫非有隐情?不是马贼的突然发难?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隆禧太后将一本折子递给她,“看看。” 梁兰鸢不敢怠慢,赶紧接过,坐到一旁的脚踏上,湖州来的? 她赶紧打开,居然是湖州太史上书的,先是奉承了姑母一番,接着写自己如何千辛万苦地发现了一座了不得的金山,特献给朝廷,不敢独享等等。她的手是在慢慢地翻奏折,可心思却是飘远了,她要知道姑母这么做的用意,想到三弟梁晏不正由湖州回京吗?莫不是怀疑此事是梁家暗中授意? 再思及那天蓝耀宗密奏之时,姑母就遣开了她,她找姑母身边的亲腹不着痕迹地打听,也没弄明白蓝耀宗到底说了什么?这两者到底有没有相干处? 虽然心跳有些加速,但她却是表情泰然地将奏折交回到姑母的手中,“兰鸢愚钝,未能参透其中的悬机。”不敢抬头让姑母从她的眸子里看到她情绪的变化,“只是,前些日子阿晏去了趟湖州,他回来说这王太守倒是个不安份的人,只是,兰鸢一介女子之身也未敢过多的查问朝中之事……” 隆禧太后将奏折随手甩到案几上,冷哼道:“谁说女子不能过问朝政的?兰鸢,没想到你也是个迂腐之人。”凌利的双眼却是紧盯在侄女的头顶上,这个丫头有野心却懂得在自己面前收敛,再者刚才那几句话却是在为梁家摆脱嫌疑,梁家除了她之外倒还有个可塑之材。 梁兰鸢听后却是心情一松,柔柔地将装有莲子百合鸡蛋羹的炖盅打开,“姑母说得是,兰鸢受教了,不若让人宣阿晏进宫一趟亲自向姑母禀告,可好?”她的心思细腻,从姑母刚才那句话就可听出对她还是极为满意的。 隆禧太后接过,特意看了她一眼,现在年岁渐增,李家与梁家,她想要的是双全,他日自己死后也能瞑目了,“阿宴不是才回京几日吗?在家歇歇吧,你爹几个儿子里头依哀家看只有他倒是可塑之材,其他的不过是酒囊饭袋。”只怕过不了几日就会收到他亲自上书的折子。 梁家在宫里的眼线会少?先别提那些人,今日自己这样问梁兰鸢,梁家定当会有举动,王祖业是梁家的狗,她也算是给自家兄弟提了个醒,凡事都要有个度,她还没死,一个小小的太守也敢胡作非为,这天下仍是李家的。 梁兰鸢忙附和了几句,不敢再轻易地揣摩姑母的心思。 隆禧太后却再未试探于她,两份献金山的奏折一前一后到达,再加上有蓝耀宗所说的先入为主,她焉能不清楚其中的猫腻?王祖业的胆子真够大,居然敢将她当猴子来耍,只怕儿子一家遇上马贼之事这王祖业还脱不了干系,哼,她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威难测? 梁兰鸢看到姑母的神色难看,哪敢再乱说话,只能一旁默不作声,抬眼看到金嬷嬷进来禀报说是床铺好了,这才赶紧扶着姑线起身往内殿而去。 一路上看到姑母的神色略缓了缓,几经斟酌后,方才状似忧心地道:“姑母,兰鸢听闻阿晏说过三表哥那几个女儿都聪明伶俐得很,都正是豆蔻年华,将来到京指不定有多少建京才俊倾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 “兰鸢,你究竟要说什么?”隆禧太后微昂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侄女。 梁兰鸢的头更低了,“姑母,兰鸢寻思着遇上马贼之事还是下令让知情者三缄其口才好,莫让有心人加以散播,若是让几个表侄女受累了那就失了皇家的面子。” 隆禧太后何等精明的人,梁兰鸢这么一说,她即明了那被掳去的儿子的嫡长女只怕闺誉受损,建京的流言只怕损害皇家声誉,刚刚只顾着震怒倒没留意这一茬,现在梁兰鸢的是醒下方才记起,故而满意地拍拍她的手,“兰鸢,不愧哀家留你在身边亲自调教,忠王一家到京后,哀家必定让他们好好谢谢你。” 梁兰鸢连称不敢,低下的头掩住了嘴角那一勾,神也是她鬼也是她,就算姑母事后因此事外泄而造成满城风雨,那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忠王知晓后只怕还要感谢她。 一群马贼有李凰熙在背后拖着,在夜色里边战边快速撤走,这于他们不是第一次了,走的那叫一个畅快,秦衍寒在前面带路,他身边围着一群大老粗。 “老大。”后头有人冲上来,秦衍寒的速度慢了下来,后头之人快步穿梭过人群,朝他道:“老大,刚刚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说是正有大批人员上山围剿我们,那个小郡主倒是没有恫吓我们。” 秦衍寒一伸手打在自己人的后脑勺上,“还不快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向她低头?就算现在没有,接下来也会有大批官兵围剿的,可恶,这回亏大发了,都怪那个给我们下套的人,成替罪羊……” 骂骂咧咧的声音在山风中听来有些刺耳,秦衍寒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向李凰熙归降,他也在打着如意算盘,宋青轩明显想要投靠李凰熙,他看出来不忍兄弟愿望落空,顺水推舟让宋青轩兄妹脱离马贼的行列,何必拖着别人的前程?只要自己顺利逃脱了躲起来避风头,往后再干老本行也是可行的。 这会儿他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逞一时意气跟她说自己的姓名,就怕以后这郡主会到处通辑自己…… 马贼逃亡的速度极快,但在冲出密林之后,却看到有人带着大批人马好整以暇的在那儿等着他,秦衍寒的步子一收,两眼如狼般地盯着对面那人在月光下出尘的面孔,一拱手道:“兄台是哪个道上的?我老秦要经过,还请兄台让道给老秦通过。”后有追兵,他实不想在这会儿与人动手,两面受敌乃兵家大忌。 谁知那个长相英俊的男子却有着一张冷面孔,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屑地冷声道:“我还道打劫忠王府的马贼有何来历?原来不过如此,胆子倒不小。” “你!”秦衍寒当了这么多年的马贼,在这一行里头还是稍有些名声的,一提起老秦这一带谁不给面子?现在被一个漂亮到极点的男子如此嘲讽实属生平第一次,“你是官府的人?”他一抄家伙在手谨戒地道。 马背上的男子却不与他废话,冷然一笑,笑他的自大与不自量力,轻轻挥手道:“抓活的。” 一场打斗在所难免,强烈的山风刮过也不能刮走那浓重的血腥味,秦衍寒看到形势不对,早就大喊着让弟兄们往多个方向撤,他来断后,最后的最后,为了兄弟们,他在力竭之时被人擒住,看到那个贵气的公子下了马,在初晨的阳光中走到他面前,看到他不屈的眼神,“我会让你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在日正中午之时,李凰熙才在李茴、怀恩、萧荇的护送下回到李盛基暂时休息的营地,孙抚芳一看到女儿就哭着冲过来抱在怀里,“我的儿啊,让你受委屈了,都是为娘不顶用……” 李凰熙也大哭地抱住母亲,李盛基安慰着母女俩,看到怀恩时吓了一跳,“你不是在湖州吗?” 怀恩双手合十行了礼后,微微解释了一番自己出现的原因,说是与宋青轩结伴上路进京,住了黑心店被掳到山上,如何救了李凰熙等经过都说了,在说这一番谎话之时,他在心中向佛祖告罪。 萧荇在一旁看到李盛基满脸感激地向怀恩及帮助李凰熙免于受辱的宋氏兄妹道谢,心里就呕得要命,这里面没有他想要扮演的角色,就连找到李凰熙也是李茴比他先一步,这一趟并没有让他有发挥的余地,手骨捏得很响。 正伏在母亲香香的怀里痛哭的李凰熙却是斜睨了萧荇一眼,这回我看你如何邀功?想用此来搏得我的好感,萧荇啊萧荇,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盛基让李茴招呼这几个救了女儿的人去歇息,这才得闲例行地向萧荇道谢几句,萧荇的脸一红,拱手道:“王爷,在下汗颜,与其他人相比,在下并没有尽到多少力,不过郡主安然,在下也放心了。” 李盛基自然知道他并没有多少功劳,会这样说也无非是场面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之这回没有你带去的亲兵,只怕本王的女儿也不会幸免于难,年轻人也莫要如此谦虚。” 萧荇忙诺诺地应了几声,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看到孙抚芳这个当母亲的人极其的宠女儿,怕是李凰熙不点头,他是不会有娶到她的机会。 一群庶女与侍妾们都挤过来问候李凰熙,帐蓬里面热闹得很,孙抚芳见到女儿的精神不振,遂将那群人都斥了出去,尤其是钱姨娘,就怕她那张嘴乱说话扰了女儿的心神。 李凰熙却在想着心事,故而有些沉默寡言,孙抚芳却以为这次的事件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伤痕,心更为疼痛,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受到了这么大的委屈,所以连话都说得小心翼翼。 李凰熙睡下后,孙抚芳才叹息地悄然出去。 直到晚饭时,李凰熙才由红肿着一双眼睛的姜嬷嬷扶着坐到孙抚芳的下首,美眸一抬,看到怀恩、宋氏兄妹、萧荇都在,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父亲,看来这是答谢宴了。 宴中,孙抚芳给女儿挟了好几筷菜,笑脸看向宋青翠,“宋姑娘与令兄是这次才重逢的吗?” 只顾着吃的宋青翠一抬头就道:“是……不是……”两眼不悦地看向在桌下踢她一脚的兄长,垂下来的手握紧成拳。 宋青轩暗地里给妹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接着起身朝皱眉的孙抚芳道:“回禀王妃,在下的家乡前些年遭难,与妹妹失散了,若不是这次被掳到黑风寨,只怕至死都见不到妹妹一面,这次重逢真是老天开恩……” “宋公子仙乡何处?”萧荇冷不丁地问道,依他看,这对兄妹很可疑,但可疑之处在哪他一时半会儿又发现不了。 宋青轩暗暗有些戒备地看向萧荇,在回程的途中这个萧太尉的儿子给他的印象并不好,对他似乎敌意甚重,遂拱手道:“家在衡州。” 宋青翠不耐烦地看着萧荇,这个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还想盘查他们的出身,这问题他已私下问过她一回,现在听到兄长回答,他还不死心老天都会收了他。 萧荇的眉尖轻拢,斜睨了一眼不悦的宋青翠,这宋氏兄妹的说词倒是一样,看来不像是骗人的,只是让他相信什么在山寨里面兄妹相认的戏码就真的太困难了,这不是戏台子,嘴唇掀了掀,打算再出击。 李凰熙一看到萧荇还想发难,即一派大家闺秀地温温笑着抢在萧荇的前头道:“父王、母妃,你们可要好好地谢谢宋公子及其妹子,他们可是女儿的大恩人,若不是他们,只怕你们看到的就是女儿的尸体了。” 李盛基一听立即以王爷之尊向宋青轩敬酒,宋青轩又惊喜又惶恐地起身回礼,不失礼节地回应着,萧荇见状,脸色一阴,径自喝尽一杯酒,再者瞄到李凰熙含笑看着宋青轩,这本来是他想要的效果,这回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至于那个沉默寡言的怀恩,他就自动忽略了。 孙抚芳看到场面有些冷,忙唤着众人吃菜,看到怀恩进得少,笑着让人将素菜摆到他面前,“怀恩,别客气,你与凰熙也是熟悉得很,现出门在外只能一切从简。” “王妃客气了,贫僧乃出家人并不讲究。”怀恩停箸双手合十地道。 酒过三巡,菜过百味,气氛才稍微热了热,宋青轩抓准这个机会再度起身朝孙抚芳道:“王妃,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抚芳笑道:“你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哪有什么不当讲的?宋公子请莫客气,只要我忠王府能办到的事绝不推脱。” 李盛基也在一旁附和几句。 宋青轩这时候才为难地看了眼妹妹,“在下这个妹妹也是新近重逢的,她自幼被马贼所掳,沾染了不少粗鄙的作风,在下的祖上也是书香门第,这始终也是让祖上蒙羞的事情,不知……能否让小妹跟在郡主的身边学点规矩?” 宋青翠睁大眼睛看着兄长,他……他居然想让她去当李凰熙的侍女?有这样当人兄长的吗?她气结地鼓着腮帮子,想要当场发作。 李凰熙吃了一口菜,目光看向宋青翠,暗暗扬了扬手中的小匕首,宋青翠一见脸色一惊,上回面自己的地盘里面输给她,这回在她的地盘还容得她再耍赖?银牙暗咬,挟了一块猪蹄一点也不斯文地咬了一口。 这一幕落在姜嬷嬷等人眼里,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与宋青轩所说的倒是一点也不差,这宋姑娘实在有缺教养。 “这……这怎么可能?宋姑娘救了我儿,本王妃如何恩将仇报?宋公子放心,我会遣个嬷嬷去教导令妹礼仪……”孙抚芳皱眉道。 宋青轩显然早就猜到孙抚芳会这么说,再度拱手道:“王妃有所不知,在下的小妹与郡主甚是投缘,一般人只怕还压不住她,她的性子……太野了,”看了眼小妹不悦的脸,桌下暗暗地推了推她,“所以还是让她在郡主身边学习一二方为妥,再者她舞刀弄枪惯了,正好收收性子。” “这、这……”孙抚芳与李盛基对视一眼,均觉得不太适合如此做。 萧荇不太想让这对兄妹得逞,直觉告诉他,让这宋青翠到李凰熙的身边于他没有好处,这个女子不但粗野还懂功夫,对他的计划不会有任何助力,“宋公子这不是强王爷与王妃所难?恕我说句难听的,这若是传出去,只怕别人会在背后议论王爷与王妃苛待女儿的救命恩人,这于忠王府的声誉有损。”刻意咬紧救命思人这四个字。 宋青轩的脸色一阵苍白,宋青翠看了不禁心里难过,冲动地站起来道:“王妃,我懂一点拳脚,郡主那天还说要向我学个一招半式来防身,正好,我兄长想要我学礼仪,这不是一拍即合吗?” 萧荇正要再反驳。 李凰熙却是拍手道:“极好,”凤眸瞥了眼脸色难看的萧荇,温雅地道:“父王,母妃,这也是女儿的一点小小心愿,虽说此举粗野了些,但是女儿若能学来防身倒也不坏,再者我与小翠姑娘真的十分投缘,还请父王与母妃成全。”最后却是笑着看向宋青翠。 宋青翠一听到她说与她投缘的话,刚吃下去的晚餐都要吐出来,这个郡主有没有更令人讨厌的举动?“嗯,没错,郡主所言甚是。”这几句话她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孙抚芳这会儿才欣然点头,“既然如此,委屈宋姑娘与我儿作伴了,你是凰熙的恩人,我自当铭记在心。” 宋青翠看到孙抚芳和蔼的面容,不自觉地想到亲娘,对亲娘最后的印象是那张发青的脸,那时候母亲将最后一块馒头给她,活活饿死了,那一年她才八岁。如果母亲活着,只怕也会与王妃这般和蔼吧,这一刻,对于要与李凰熙朝夕相处,她不是那么排斥。 一顿饭,众人皆欢,惟有萧荇窝着一肚子火,李凰熙见状,心情前所未有的顺畅,这个伪君子越是吃瘪她就越高兴,都多添了半碗饭,喜得孙抚芳差点要烧香还愿。 饭毕,萧荇早早告辞,李茴相送,而宋青轩甚得李盛基的缘,被留了下来继续把酒同欢,至于宋青翠却跟着孙抚芳到她的营帐,孙抚芳看她穿得不太合体,拉着她去换身合适的衣衫,这人不能当奴婢看,那可是女儿的恩人,孙抚芳始终牢记,这让宋青翠不自在的很。 怀恩与李凰熙散步消食的时候,并在那儿看着一轮残月,怀恩皱眉道:“凰熙,最后我们下山时看到的那些人只怕要对黑风寨不利,你是不是要出面……” 李凰熙却是笑着毫不淑女地坐在大石上,在月光下泛着银芒的脸回头看向担忧的光头和尚,“不,怀恩,我要让黑风寨的那群人再度找上门来,别以为我看不出他们私下里打的算盘,如我所说,我要的是真心。” “你就不怕……”怀恩知道她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才会拉拢那群马贼,只是这会不会太冒进了? “他应不会的,要整死也会先折磨一番,让黑风寨那一群人吃些苦头也好。”李凰熙有几分笃定道,其实在怀恩向她亮出底牌后,她就知道那群人的来历为何,也罢,到头来还是要欠他人情,只是希望两人真能心有灵犀,别将秦衍寒整死就好。 那脸上的笑容有几分碍眼,怀恩很快就转移视线,低低道:“你心中有数就好。” 李凰熙却是笑着扯他的襌服拉他坐下来,“别像个小老头似的,怀恩,这回你要跟我们回建京,你不知我有多高兴……” 她的声音透出来的兴奋劲儿让听的人都有同感,怀恩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笑来,静静地聆听着这似山谷传来的幽兰之声,但悄然靠在树后的男人却是一脸的阴沉。 萧荇看到他们坐下来时就下意识地躲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圈着手在树后听了半晌,这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双眼凌利地看向怀恩的背部,这个和尚原来才是那个与她关系匪浅的那个。 怀恩感觉到芒刺在背,锐利的眼神回头一看,只看到大树随风轻舞的叶子,根本没有人影,看来自己的感觉过敏了,看到李凰熙也好奇地看过去,他才轻轻说背后没有什么。 萧荇一肚子火地回到自己的营帐,本以为李凰熙是个会容易攻下来的堡垒,现在才发现自己连靠近都没有,她与怀恩说话的神情与动作哪有在自己面前的惺惺作态,看到侍从拿信进来,一把抢过,遣走了人。 信不出意料是梁兰鸢写来的,大意是让他放心,只要一如既往地讨好李凰熙即可,她会为他在建京铺路云云。 铺路?他疑惑地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抱着信带着猜疑闭上眼睡过去了。 翌日午时,隆禧太后派去护送的人马以最快的速席赶来,并带来了马车十几辆,至此,忠王府的众人才整装再度出发。 坐在李凰熙马车里面的宋青翠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的萝裙,忠王妃给她的穿戴虽不是最好的,但也在众侍女之上,只是她习惯了穿劲装,现在这样怎么都不习惯,脸上皱了皱。 李凰熙看了眼她苦恼的样子,笑道:“小翠姑娘,你再拉这衣裳就烂了,你也说我忠王府破铜烂铁的没一样值钱的,烂了可没得再添的。” 听听,这是身为郡主该说的话吗?宋青翠哼了哼,但手却没再去扯衣裳,让她爱惜的原因只有一条,这是孙抚芳赐的。 姜嬷嬷看到这里,不由得“噗哧”一笑,哪知突然有两把弯刀出现在她面前,接着是一张恶狠狠的脸,“你笑什么?” 她惊讶地看着宋青翠,这个姑娘怎么动不动就抡剑舞刀的?因她是郡主的恩人,她也高看一眼,可她若一直是这样的举动传出去别人会笑话郡主的,遂有些不悦地道:“小翠,你这样像话吗……”宋青翠手中的弯刀逼进一些,她就自动消音。 李凰熙却是一拍桌面,两眼一瞪,“宋青翠,这是我的乳娘,你敢动她试试?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宋青翠自然想起那个赌约,再一看到李凰熙的面色阴暗下来,方才悻然着脸色收回手中的弯刀,“别给老娘看到你再敢偷笑,不然老娘让你这辈子都笑不出来……” 李凰熙上前插到她与姜嬷嬷之间,“别让我再听到你这样一番话,宋青翠,我会让你后悔到肠子都青了,给我坐回去,听到没有?” 宋青翠不服输地看着李凰熙,握紧手中的弯刀,凭什么让她这样呼来喝去? “看来你是打算以下犯上了,很好,姜嬷嬷,去请宋公子来。”李凰熙知道宋青翠最在乎的人就是兄长和那个老大,只能拿其中一人来要胁她才能暂时压下她的野性。 “你!”宋青翠咬紧唇,自知斗不过李凰熙,弯刀一闪,顿时就消失了,带着怒火地坐到马车一角。昨夜兄长与她谈了好久,只要进京,兄长也许要重振家声的愿望就不远了,她不能任性地毁了兄长的机会。 李凰熙这才坐回原位,冷声朝刚回魂的姜嬷嬷道:“嬷嬷去教教小翠何谓礼仪?” 姜嬷嬷应声,对于宋青翠无礼的行为要她不介意那是困难的,再怎么说她在忠王府的一众奴仆中也是有头有脸的,连庶出的郡主见着她也要客气地应几句,这宋青翠实在太野了,遂板着脸坐到宋青翠的身边教导着。 夏荷与冬青两个奴婢也侧目,对于新来的这个宋青翠,她们本能地排斥,看她吃瘪,二人别提多舒心。 经过五六日的路程,建京终于遥遥在望,李凰熙注视着那城门的样子久久不能回神,越靠近建京就越能闻到那股子味道,有权利的腐朽之气又有激烈进取的一面,建京古来而矛盾。 前世她被赶出这儿住到郊外的慈恩庵,一想到那座荒冷的庵堂,手紧握成拳,她不要再重蹈前世的命运,不管是谁也别想阻拦她前进的路。 临近城门之时,马车队停了下来,李盛基携孙抚芳下马车,与代表隆禧太后前来迎接的官员打招呼,并带一身典雅妆扮的梁兰鸢。 李盛基的目光落在梁兰鸢的身上,瞳孔里有着惊艳,梁兰鸢长得不算特别美丽,但一如含情眼镶嵌在如玉般的面容上别增一番风味,加上清浅的笑容,让人赏心悦目外如沐春风,不由得赞道:“一别经年,表妹倒是大姑娘了,表哥都不敢认了。” “表哥谬赞了。”梁兰鸢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她今天的亮相是成功了,不枉她特意选了这套淡绿的衣裙,与她的肤色及冬景倒是相得益彰。“这位是表嫂吗?果然是建京第一美人,表妹见了都要惊为天人。”再美的人也有迟暮的时候,孙抚芳已是一儿一女的母亲,能与她这双十年华的妙龄佳人相比吗?她的眼里隐有不屑之意。 孙抚芳早就留意到丈夫看不眨眼的神情,心头火暗升,听到梁兰鸢的奉承,心中早已是警惕上心了,“表妹哪儿的话,这不是在羞煞表嫂吗?” 不轻不重的话,却是指她的恭维违心,梁兰鸢微愣了愣,这是孙抚芳吗?她记忆中的孙抚芳很少会这样说话的,再说梁家的探子捎回的消息都说孙抚芳软弱可欺,多年来任由妾室横行,怎么一见面却是这样?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怔愣,梁兰鸢在隆禧太后身边多年早就宠辱不惊了,笑着上前拉着孙抚芳的手,“表嫂是花中牡丹是众所公认的,表妹这可是真心话,哎,看我净在这儿拉着表嫂说话,表哥,表嫂,姑母早已着人备好府邸,正好歇息一晚,明日好见圣驾。” 李盛基一听,那要进城的心顿时高涨,母亲到最后还是不曾亏待他,还让人在这儿迎接,急急又去吩咐车队起程。 对于梁兰鸢的热情,孙抚芳有些不适,但这是隆禧太后最喜爱的侄女,轻易得罪不起的,遂也惟有违心地与她虚应,梁兰鸢借机问起李凰熙,说是想见见这表侄女,还说自家弟弟从湖州回来后对这表侄女赞不绝口,她早就想一见了,只奈以往路途遥远,惟有暗中神交,孙抚芳无奈,惟有引梁兰鸢去见女儿。 恰好此时,萧荇每日一花恰好送到,两人隔着一道车窗帘子虚应着话。 李凰熙看了眼萧荇,这些天她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变化,每日送花来时都不再那么来去匆匆,竟在她的车外待上大半个时辰,让她不悦又不能驱客,惟有忍下一切与之周旋。 梁兰鸢与孙抚芳到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孙抚芳有些尴尬,梁兰鸢却是“噗哧”笑出声来,果然那清脆的笑容引得说话的正主儿看过来。 萧荇一看到梁兰鸢,脸色有些不自然,虽知道自己向李凰熙献殷勤的举动是梁兰鸢指使的,但却怕她看到会吃醋不高兴,顿时一张脸有些涨红,手脚不太利索地摆动着。 李凰熙却是全身血液倒流,一看到那张在梦中恨得不已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前世那带着轻蔑与不屑的“李长乐”三个字浮现在脑海,没人叫过她李长乐,惟有她在胜利时用来嘲笑她这个落水狗,顿时有不和身在何方的错觉。 似乎回到那个庵堂,她让萧荇拿毒酒灌她,漫天的仇恨似要将她淹没,直到喉头有腥甜气息涌上,她才稍稍回魂,努力地抑住自己的心潮蓬勃。 梁兰鸢暗中给了萧荇一抹安心的眼神,然后才将目光看向李凰熙,眉如远黛,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双眼如两汪清泉,更别提那唇色透着自然的粉红色,梳着未及笄的少女发型,端得一张明艳艳俏丽丽的面容,不愧是孙抚芳的女儿,与她年少时有得一拼,稍以时日只怕也会被人奉为建京第一美人。 不过只怕她没有这个命,她在心里暗暗一笑,脸上却是露出惊讶的神色,情不自禁上前掀起帘子看了半晌,直看到李凰熙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才一拍手惊叹道:“我道这世上没人能越过表嫂去,连皇后娘娘也不能够,现今才知道什么叫美人?表嫂这女儿我见了都欢喜惊叹,只怕太后娘娘见着后就爱得紧,立时就遣我家去,不让我的面容污了她的眼睛。” 少女爱听恭维话,梁兰鸢这样赞美李凰熙的面容,先莫说李凰熙,倒是搏得她身边的姜嬷嬷等人一阵好感,不禁高看了这相府小姐一眼。 李凰熙袖子下的手握得更紧,指甲抠进手心,前世,在两人初见面时她也是发出这样的惊叹声,那时候的自己以为这赞美是真心的,加之耳根子又软,竟在一眼就接纳了她,为好筹谋,引她为知己,现在才知道前世自己傻得可以。 孙抚芳的脸上微带笑容,梁兰鸢赞美她的女儿,这才让她对她的敌意稍减了些,客气地应了几句自谦的话。 梁兰鸢何尝看不出来?脸上挂着适时的淡笑,两眼这才状似不经意地扫向板着脸的萧荇,疑惑道:“这不是萧太尉的儿子吗?怎么与忠王府一块进京?” 装腔卖傻的本事倒是一流,李凰熙恨恨地想到,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礼貌地唤了一声,“表姑。”着姜嬷嬷扶她起来见礼。 “慢着慢着,我听闻表侄女的身子抱恙,还是坐着别动,”梁兰鸢忙止住姜嬷嬷的举动,斜睨了眼李凰熙与萧荇,眉眼音颇有种会意的微笑。 萧荇突然觉得怒从心来,她怎么可以表现得如此自然?莫非说是爱他也是假的?看到他与别的女人的亲近,怎么还可以笑得出来?顿时手握成拳,努力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父亲命我接应忠王归京,忠王妃,郡主,梁小姐,前头已经起程了,要进城门了,在下先告辞。”说完,不待她们有反应,即一勒马缰绳就离去。 李凰熙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就知道萧荇生气了,生的是梁兰鸢的气,即使今生她已确定不会再去爱萧荇这个人,但心还是闷痛的,那种痛不亚于他前世那一剑刺进肉里的感觉,她的腰微弯,闷哼出声。 正在因萧荇的行为而怔愣的梁兰鸢忙上马车,声音里透着关心,“表侄女,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表姑这就去让人宣御医……” “凰熙?”孙抚芳也急忙上马车,扶着女儿坐到软褥上,拉过迎枕靠在她的身后,抚摸着她的手担忧地道。 “母妃,没事,看你们紧张的。”李凰熙笑道,那心痛的感觉已经缓过去了,她要学会不再被他们这对偷情的狗男女而左右情绪,此时她已能坦然面对梁兰鸢,“表姑真是花容月貌,难怪能在皇祖母膝下承欢,不知皇祖母身子是否康分赴?在湖州之时父王屡屡提及……” “好着呢,现在听到忠王回京,姑母今儿个早膳进得香,还说这么多年来没吃过这么舒心的早膳。”梁兰鸢却是握住她另一只手,目光在她们的衣物上扫过,再看了看马车里不多的下人,一个老婆子并三个侍女,两眼状似难过地看向孙抚芳及李凰熙,“怎么那么少人侍候?表嫂与表侄女这些年来怕是吃了不少苦?我看了都心酸,只怕姑母也要揪心了……” 孙抚芳不置可否地道:“梁表妹莫要垂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这些都是忠心的下人,一人能顶俩,也没梁表妹想得那么糟与不堪……”这是带着几分硬气的话。 李凰熙默默地喝着茶听着母亲那恬淡的话语,母亲对梁兰鸢还是有着提防的,这时候她觉得前程是一片光明的,至于梁兰鸢,她是不会给她前世那样的机会。 梁兰鸢微微皱眉,这孙抚芳怎么搞的?恭维也好关心可怜也好,她怎么油盐不进?这让她有着一种将力打在棉花上,怎么都使不着力?遂勉强地虚应了几句,然后将目光落在李凰熙的身上,促狭地一笑,“表侄女现今十四了吧,正是花一样的年龄,表嫂可别将闺女像我一样留得那么老,都快无人问津了。我看那萧公子好像有意于我们凰熙,表嫂,这倒是桩好姻缘,萧家我也是相熟的,萧公子是独子,家世好人品好……”自谦过后就是推销萧荇,可听那话却是处处为李凰熙设想。 孙抚芳看了眼女儿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虽然她也觉得萧荇无论年纪还是家世都配得上女儿,可这终身大事还须女儿自个儿点头才行。 李凰熙很想大骂她一声不要脸,将自己偷情的对象这样向她推销,但脸上却是丝毫不快也不露,两颊浮起两抹红晕,更添少女的丽声,微垂着头,“表姑这是要臊我吗?哪有闺中女儿这样讨论男人的,没得别人听见了要道一声不够庄重,失了女儿家的矜持。” 轻飘飘的几句话噎得梁兰鸢脸色也臊红了,目光定定地看着李凰熙的面容,这姑娘怎么这般说话?是有心还是无意?她也是未嫁的闺女,依建京的风气讨论这个无可厚非,只是李凰熙拿礼教来赌她的嘴,摆明了就是说她不够庄重有失女儿家的矜持,她的脸上略有一丝不悦一闪而过,心中之前对于这对母女的评价那是彻底推翻了,回头让父亲处死那个胆敢给她传假消息的探子,真是岂有此理?竟没摸清这对母女的个性,让她今儿个初见面就碰钉子。 “我那只是关心表侄女的婚事,一时鲁莽了,表侄女可别放在心上,表姑嘴拙……”她补救般地歉笑道。 李凰熙却知道这个表姑决对不是易予的对象,果然变得快,“表姑倒是让表侄女无地处容了……”她倒在母亲的怀里一副娇羞的样子。 梁兰鸢轻笑出声,这回不再冒进说些体己话搏好感,而是礼貌地相询湖州的风土人情,听到妙处也不禁惊呼是个好地方,彼时马车已经驶进城内,梁兰鸢也开始介绍建京的风土人情,手自然地将车上的纱窗撩起,自然而然地向孙抚芳母女说起来。 李凰熙对建京的印象很深,不用梁兰鸢来介绍,只是她看到两边夹道处有百姓在驻足围观,时不时地议论几句,她也不由得倾听起来。 “看,忠王进京了,怎么那么穷?你看看后面那辆马车,这些个家当真是王府的……” “你不知道忠王被贬到湖州去种田?能有这家当就不错了,当年出京时太后娘娘就将忠王府的家产没收了,做得那可不是一般的狠……” “你看看坐在马上的忠王哪像个败家子?我听闻我那从湖州回来的二姨家的姨甥的二姑说,忠王在湖州做了不少好事……” “……” 这些个议论声传到李盛基的耳里,他止不住的高兴,果然骑马进城最是威风,虽然从马贼处夺回的家当有些丢脸,但这不是自己勤俭节约的证明?这回看母后还如何拿五年前的话来训他? 马车里的李凰熙微微蹙眉,听着那如数家珍的话,看来才踏入建京第一天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要出手了,为父皇造势的人会是哪一拨?梁家?蓝耀宗?这后果不知是喜还是悲? 梁兰鸢故做惊讶地道:“表嫂,外头这些人说的是真的吗?表哥真的做了那么好有益于百姓的事情?我都好奇死了,表嫂给我解解惑吧?” 孙抚芳脸上挂着淡笑,丈夫有荣,她身为发妻自然也与有荣焉,听到梁兰鸢的话后,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如数家珍地将丈夫这半年多来做的好事一一例举。 李凰熙看向高兴得太早的母亲,这个举动只怕要为他们忠王府招致许多人的关注。 马车里头的忠王府女眷也跟着高兴,钱姨娘更是深呼吸一口建京的空气,眼光恶狠狠地透过纱窗看向前方孙抚芳与李凰熙坐的马车,等着吧,你扇我脸的仇我一定会回报,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肌肤,虽然不再红肿,但那耻辱却刻在心上。 与她一道同车的关姨娘道:“我们真的要……” “为何不?”钱姨娘听了一会儿对李盛基盛赞的话,脸上的笑容更甚,“她何时给过我们脸面?我们又何必要顾忌她的?再说这里是建京,不是湖州,不是她孙抚芳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不就会生个女儿,有什么了不起?”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姐妹们看来也要搏一搏,不然只怕王爷今后都不宣我们侍寝,你可知道王爷已有四个月没有临幸我了……”关姨娘叹息道。 “全叫她孙抚芳霸着,这成什么事?”钱姨娘冷哼一声,正要说些更难听的话,窗外民众的声音却变了,她不禁举手示意关姨娘不要作声。 “哎呀,你听说忠王府归京途中遇上马贼的事没?” “还没呢?” “听说忠王府的大郡主被马贼掳了去?你说,她还会是完壁之身吗?” “不会吧?” “我看难了,只怕已是残花败柳,可怜哦,今后都不知道能许到什么人家?” “那马贼真那么猖狂?居然连郡主都敢玷污,这不是让皇家没脸吗?” “……” 议论由开始的可怜慢慢转向公然的嘲笑奚落,如浪潮般,一波高过一波,一浪强过一浪,直至将人淹透了再没个声息…… 孙抚芳的脸上血色渐渐褪去,两手发着抖,那日钱姨娘说的话又在耳边回绕,全身如浸到水中使不出半分力气,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流言传出?还让不让女儿活了?她两眼忧伤与无助地看向李凰熙,女儿这回怎么办? 李凰熙同样震惊着,自己被掳到马贼窝的事情独独自己这一方人知道,不对,父亲曾上奏给隆禧太后,那么宫中也是有人知晓的,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梁兰鸢,是她,是她故意传出去败坏她的闺誉,让她无人问津从而只能选择萧荇…… 梁兰鸢被李凰熙这样看着难免有几分心虚,但脸上却是变了颜色,却是色厉内荏道:“该死,究竟是何人将这消息泄露出去的?太后娘娘已经下达封口令不许人私传,凰熙,你放心,此事表姑必定会禀明太后娘娘,为你讨回公道……” “放屁!”听得忍无可忍的宋青翠不禁骂道,想掀起车窗的纱帘子与外头的人对骂,真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大哪有玷污李凰熙?不知道就别乱说。 梁兰鸢这时候才留意到坐在车壁一角的宋青翠,这不过是个侍女怎么说出这样粗鲁的话? 李凰熙有些担忧地看着母亲苍白的脸,一听到宋青翠如诈毛般跳起来,两眼顿时狠狠地看过去,凌利地看着宋青翠,告诫她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宋青翠这才气鼓鼓地慢慢将身子坐回原位,两眼不服气的狠瞪着窗外的人,还含着一丝怨气地看着李凰熙。 “这是?”梁兰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李凰熙道:“这是在马贼窝里面护我脱险的恩人,姓宋,她只是为我打抱不平,明知什么事也没有,却被人传得这么难听与不堪……”她假意掉了几滴泪,这些个事与生命相比没什么大不了,她李凰熙也不是经受不起,只是担心母亲的身子? 梁兰鸢点点头,带着几分随和看向宋青翠,“既然是如此,我必会向姑母禀报让姑母嘉奖一番才对,表嫂,你也别太难过,表侄女是皇家郡主,这些个贱民一张贱嘴说的话何必记在心上?表嫂……”顿时惊叫出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孙抚芳自钱姨娘那天口无遮拦说出后就一直忧心,恶梦成真,眼前一黑,她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母妃?”李凰熙满脸惊恐地掐着她的人中。 忠王府一家回京如夏季的天气,一会儿睛一会儿雨,让人招架不住,关于李凰熙被马贼玷污之事传得甚嚣尘上。 一座华丽的院落回廊处,一名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正掏了一把鸟食喂自己宝贝的八哥,因纵欲脸上的肌肉有些许松驰,正听着下人绘声绘色地禀报忠王进京的情形,“哦?你说百姓都传扬他的功德?” 属下点了点头。 男子将一把鸟食撒完,转身吩咐了一句,“命人备马车,进宫。” ------题外话------ 感谢嘟嘟zzt1981投的评价票,某梦会努力! 感谢happycoffee送的二十五朵花花!感谢凝霜紫送的两朵花花! 感谢cbao、dreamingtoy投票票支持某梦! 其实看到读者朋友们一点一滴发自内心的支持,某梦总会热泪盈眶,这是写文过程中你们带给我的最靓丽的风景,千言万语此刻只能汇聚成一句,感谢大家的支持!让我前行的路不至于孤单,至少还有你们与我为伴。 第五十七章 建京风云(2) 这座新府邸的华丽没有人有心思去打量,孙抚芳是昏迷着被人抬进来的,李盛基震怒地朝下人怒喝去请太医来给王妃看病,一众庶女与姨娘们都围在屋子,叽叽喳喳着,李凰熙怕她们扰到母亲,遂让管家将这一群人赶出去。(.无弹窗广告)舒蝤鴵裻 李妍熙与李秋熙走得最慢,双双回头看了一眼,李妍熙就冷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残花败柳,往后只怕还不如我们嫁得好……” “三姐,别说了,这一路我们都不是看到萧太尉的儿子殷勤得很……”李秋熙状似要拦住私下里骂骂咧咧的三姐,实则暗中挑拨。 果然,李妍熙的声音有些响,“哼,只怕萧太尉的儿子也看不上她,这种事情……” “是吗?三妹与四妹果然忧心大姐的婚事。”李凰熙阴深深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吓得回头一看,不正是赶她们出来后就去吩咐事情的李凰熙,她……什么时候站在她们的身后? “大……姐……”两人牙齿有些打颤地道。 李凰熙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她们,她手中的小匕首在李妍熙的颊边划过,紧贴着她的肌肤,李妍熙吓得脸色苍白,大姐这是要干什么? “大……姐,好好……说……”李秋熙忙道,却被李凰熙一瞪,即刻住口。 “两位好妹妹是不是想步云熙的后尘,那我一定成全你们。”李凰熙冷冷地笑道。 “大姐,不要。”李妍熙与李秋熙异口同声地摇头。 “那就洗清耳朵给我记住,若让我再听到从你们的嘴里还听到马贼之事一个字,我就让你们俩好看,记住了吗?”她收回那把小匕首,李妍熙鬓边一缕秀发飘落。 “记……记住了……”李秋熙推着吓傻了的李妍熙,道。 李凰熙没再作声,看了眼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的许嬷嬷,眉尖微拢,“现今母妃卧床,我身为嫡长女有权代母执中馈之责,小翠,你到各姨娘的院子里去,传我的命令,关于马贼一事若有人议论,我必让她如此花。”她手中的小匕首扫向一旁摆放的菊花盘栽。 宋青翠的心里对于这件事的厌恶程度不下于李凰熙,现在一接收到李凰熙的眼神,摆明了就是许她动刀子,那还迟疑?一路回程都受不了忠王府的女眷,一个赛一个的假,点点头二话不说即往外走,几个跳跃就不见了人影。 李妍熙与李秋熙看了眼长姐阴暗的面容,提着裙摆灰溜溜地走了,这个长姐现在怪吓人的。 李凰熙冷冷地看着她们跑远的样子,看向一直都没有展颜的姜嬷嬷,“嬷嬷,你让管家将下人集合,下达缄口令,胡乱说者杖打五十大板逐出府去。” 姜嬷嬷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是”,但脚却不动,“郡主,封得府里人的嘴,可外头的怎么办?只可恨那传出去的人……” 李凰熙摆手示意姜嬷嬷不要再抱怨,笃定道:“嬷嬷放心,此事我自会解决,给我设这个局的人必会作茧自缚。” 作茧自缚?不但姜嬷嬷不明白郡主何来的自信,就连夏香与冬青也不明白,明眼人都知道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郡主的名声受损,往后都不知道如何观对建京的贵女们?可是郡主却能云淡风清地笑着。 李凰熙摆摆手后即抬脚走上台阶,正要掀帘子进去,却看到—— 梁兰鸢坐在床前给孙抚芳摸着手,看似温和地喊着表嫂,可那双含情目却是悄然地看向李盛基,若有似无地撩拨着。 李盛基却在一回头就接触到,大吃一惊之余,下意识地就回避,但又忍不住拿眼角斜瞟梁兰鸢青春的面孔,虽不及妻子的美颜,但胜在够青春。 李凰熙一眼就看穿,父亲果然是靠不住的,母亲卧病在床他就有心思与梁兰鸢眉来眼去,手中的拳头握得死紧,眼角一扫看到不远处有着扫帚,眼眉朝一旁的冬青看去,冬青会意地抓起扫帚就朝梁兰鸢扫去。 梁兰鸢惊叫一声跳起来,不禁怒骂,“你这贱婢要干什么?” 李盛基也怒目,没大没小,不悦地看了眼女儿。 李凰熙却道:“表姑,你不知道?我刚好看到有老鼠,这老鼠真的很可恶,一门心思就是要偷东西,人人见到都要打,这才让冬青去打的……” “老鼠?”梁兰鸢花容失色地拍了拍衣服,大白天的哪有老鼠出没?随即领悟到是李凰熙讽她是那偷东西的老鼠,脸上阵青阵红,想要解释,“表……”冬青又一扫帚打过来,她又尖叫着跳开。 一直在她面前还是颇为和颜悦色的李凰熙却在这个时候不悦地看着她,倒打一把,“表姑,你喊什么?我母妃尚在昏迷中,你鬼嚎鬼叫的是什么心思?父王,表姑这分明就是藐视我们忠王府。” “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梁兰鸢急忙道。 李盛基轻咳了一声,看了眼女儿沉着的小脸,思忖片刻,“表妹,你先回去吧,今儿个麻烦你了,内子还要静养。” “表哥……”梁兰鸢不想走,好不容易让李盛基对她产生了一点好感,这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只是没想到挡住她计划进行的却是李凰熙,冷静下来后细细地观察李凰熙那张芙蓉脸。 李凰熙趁机朝许嬷嬷吩咐道:“请表小姐离开,表姑有心了,只是我母妃现在不适宜会客。”抬脚就越过这两人走向母亲的床前,看到热水端上,扭了巾帕给母亲敷上。 梁兰鸢的目光在后面暗暗地剜着李凰熙秀丽的背影,咬了咬牙,转身即走,回去好好地研究一下这个忠王府的大郡主,这个女孩似乎与她想的不一样。 李盛基看了眼梁兰鸢俏丽的背影,梁兰鸢似知情地一回头,两人对上一眼,这回梁兰鸢满意地离去了。 李凰熙却是冷冷地看了眼父王回头后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然后就去坐在床沿看着孙抚芳,太医来了后,给诊了脉,说是气怒攻心才会这样,吃下一两剂药就会好了,再者还宣布了一件大事,孙抚芳有身孕了。 李凰熙不可置信地在大夫与母亲之间来来回回地看着,就连李盛基也不可置信,妻子有孕不过两个月,这还是在回程途中怀上的,眼里不禁有着惊喜,顿时就忘了梁兰鸢那张青春的脸,亲自送太医出去封赏银。 许嬷嬷高兴地谢天谢地,王妃生下小世子已经五年了,这才又好不容易怀上一胎,直嚷着要去煲补品给王妃进补。 李凰熙伸手一拦,“许嬷嬷,此事要私下来,暂不要宣扬出去。” 许嬷嬷不解,“郡主,这可是大喜事。” “你别管,暂听我的。”李凰熙坚持道,眼里冷光一片。 许嬷嬷不得法,惟有点头。 李凰熙这才放心地给母亲抹去额头的细汗,母亲不安稳地翻了翻,眉尖紧皱,不禁俯头在她耳边道:“母妃,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你不用担心,凰熙会解决的。” 孙抚芳似乎听到女儿附耳的话,扭动的身子停了下来,眉尖也慢慢松开,呼息渐渐均匀。 相府,金壁辉煌的大厅,侍女小厮都垂手伺立,只见到一名年约四十来岁的留有山羊胡须的男子轻茗了一口香茶,眉眼没抬,道:“忠王府进京的场面倒是颇为壮观,只是鸢儿,你让人抹黑忠王的女儿,萧家小子就愿娶?” 梁兰鸢福了福后坐了下来,看了眼父亲,“他全听我的,爹,萧太尉手握兵权,就这么一个独子,只要掌握得住他,又能在姑母面前推忠王上台,我们梁家要取得大齐的江山有何难?” 此男子正是大齐大权在握的宰相梁博森,只见他起身轻踱道:“你分析得倒也在理,只是我现在封王在即,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你可知靖王今天进宫了……” “爹,女儿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梁兰鸢笑道,“靖王?他看不上我们梁家,我自不会让他得逞,姑母那儿决不会对我起疑心,爹,女儿都将一切布好了。” 梁晏踏进来时,梁兰鸢正起身披上狐裘,看了眼梁晏,面上没有笑容地点了点头,带着人准备回宫。 梁晏也没将她当一回事般,一掀衣摆坐在一旁的椅子里,梁府可以说是梁博森的天下,他也不怕会有人知晓他们不是亲父子。 “你去哪了这么多天不见人影?”梁博森不悦地道,“你知不知道若让人知晓你的身份,你还不得人头落地?” “相爷又何必担心?我是那么莽撞的人吗?周晓办事不力我已让人将他绑住,还是交回给相爷处置,相爷,你的养育之恩我时刻铭记,可我不喜欢有人在背后放冷箭。”梁晏如仙人般的容颜同样不悦地皱起。 梁博森不高兴地皱紧眉头,一趟湖州行,这小子越来越不受他控制,好在,他一直都用药物控制他,也不怕这小子翻过天去,遂脸色和缓道:“晏儿,我那还不是担心你,湖州不太平,周晓帮你一把还是可行的……” “相爷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他在一旁搅局,我何至于让蓝耀宗活着回建京?早就将他处死了,这种猪一样的人,相爷还是收回吧,现在西林党人活跃得很,相爷要推举忠王,还由得人去给他的女儿抹黑?”梁晏冷嘲地一笑,“相爷,只怕你这回得不偿失,忠王这人我早已告诉过你极好面子,你现在让他一进京即成为笑柄,若是日后知晓,梁兰鸢要嫁他就更不容易了。”起身连礼也没行即离开,这个梁兰鸢,他也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梁博森嘴角的山羊胡子翘了翘,对这不礼貌的行为极端的不悦,这小子的傲性太重,若不是贪图他将来带给他的好处,真想现在就弄死他,罢了,只要翻不出他的五指山即可。 梁晏走到回廊时,正好看到他的乳娘桓嬷嬷正好走过来,“小主子,您回来了?老奴都担心得很,就怕上回在湖州暗杀你的人会再下手,现在局势正胶着,二十年了,隐得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却偏捅了出去?他们还敢在南齐的湖州动手……”一想起仍心惊肉跳。 梁晏亲热地揽着桓嬷嬷转身就走,沿着这华丽的回廊到他住的麒麟院,在这活了将近二十年,他还有哪儿不熟悉?看了眼艳丽的姚侧夫人领着婢女走进梁博森所在的院子,朝自己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即会意地往大夫人谢氏的所在地而去,“好了,你唠叨了这么久还不够?” 桓嬷嬷伸手轻抚他那张脸,“每每看到小主子这张像极了主子的脸,我就难过,主子是那样花样年华的人偏被奸人所害,累得身死,小主子寄人篱下,本就是高贵的人,却……” 梁晏为了不让她再伤感,遂转移话题道:“对了,嬷嬷,我让你暗中派人训练的那群歌姬怎么样了?” 桓嬷嬷满含哀伤的眸子一整,变得极凌利,“小主子放心,必能在梁家封王的当日出场,只可恨这梁家虽收留了我们,却又当小主子是那奇货可居的货,我时时提防暗暗警戒,还是让他给小主子下了毒,这梁贼真真可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如果有人看到绝不会将她与之前哀哭的老妪相提并论,一双凌利的半混浊眼睛盛满的是杀气。 梁晏耸了耸揽她肩的手,桓嬷嬷这才知道失态了,不过这梁府还没有人公然敢靠近他们偷听他们说话,梁博森不至于想与小主子闹僵,毕竟他还做着一统山河的美梦。 “小主子放心,自从上回知道他对小主子不利后,老奴对他的感激之情早已烟消云散,可恨以前我们居然将好他当成恩人来看。”一提起往事,她就恨得牙痒痒。 “嬷嬷再忍忍,梁家辉煌不了多久了。”梁晏冷酷道。 桓嬷嬷不解,小主子这是什么意思?梁家若在这个时候垮台于小主子并不是好事,她想要劝,可转念一想小主子自然有安排,遂嘴唇嚅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一回到麒麟院,桓嬷嬷亲自去弄晚膳,梁晏刚踏进厅中,就有心腹突然出现,“主子,这是郡主给你的信。” 梁晏接过,就因他不在京迟了一步才会让梁兰鸢有机会发布消息出去,所以至今仍气得脸色变绿,迅速地打开信,出现在眼帘的是李凰熙清秀的字迹,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他的眉头又一皱,若再不放出新的流言,只怕李凰熙的闺誉更难挽回,绝不能便宜了萧家的小子,这小子也是他必除的名单上的人。 “阿三呢?他还没回来?”梁晏不悦地问道。 心腹摇了摇头,没在郡主那儿到他,这小子已经出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李凰熙让他去干什么了?还将留在李凰熙处的人带去了一部分,现在梁晏的脸色那么难看,只怕这小子回来绝没有好果子吃。 “湖州那儿的事情要抓紧。”他再一次吩咐。 心腹沉稳应“是”,然后闪身不见了。 梁兰鸢赶回宫里时,正好看到靖王背着手神情愉悦地正要上轿,一看到她,即笑道:“哟,这不是二表妹吗?我还纳闷怎么没见二表妹在宫里,这是到哪儿去忙了?” 梁兰鸢也冷冷地看了眼靖王李中基,“不劳二表哥担心,我正要去伺候姑母,失陪了。”眼眉一挑,裙摆一扬,冷笑着离去。 “我倒要看看你能张扬到什么时候?梁家的女儿没一个是好东西。”靖王李中基暗暗不着声调地骂了一句,老的嫩的都一样,再看了眼乌鸦鸦的皇宫,握紧拳头坐下暖轿,这年才刚过,怎么还这么冷? 梁兰鸢一进来,即看到宫女太监跪满了一地,隆禧太后正一把将案上的东西拨到地上,“说,是谁漏嘴将事情闹大成这样的?” 梁兰鸢急忙跪地,“姑母息怒。” 隆禧太后凌利地扫了眼她,没抬手让她起身,只是将背靠在椅背上,两手轻敲着扶手,脸色紧绷。 梁兰鸢小心翼翼地膝跪上前给隆禧太后捶腿,隆禧太后没有拒绝,她即知这位姑母动怒是因为李凰熙被马贼掳去之事外泄才导致的,看来还没有疑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只要将祸水泼到别人身上即可,“姑母,您看那天去救人的官兵有没有可能是怀疑的对象呢?我刚刚从忠王府过来,三表嫂气得卧床,表侄女倒是哭得不成人形,我见了都可怜……”绘声绘色加油添醋地道。 隆禧太后的脸色异常的难看,这事有损皇家名声,“看来哀家要赐三尺白绫给三儿的那个女儿了,不然只怕要让皇家在众人面前出丑……” “姑母,不要。”梁兰鸢忙阻止,看到姑母侧目,眼珠子转了转,道:“依侄女看,最后找个人将她娶了,那这事就揭过了,一道赐婚懿旨下了还有谁敢再乱议此事……” “哦?兰鸢有何好人选?”隆禧太后半掀眼眉道。 梁兰鸢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送上门来,小心斟酌一番,弯来弯去地商议着人选,隆禧太后不置可否,手指仍敲打着扶手处。 忠王回京,蓝耀宗第一个登门拜访,李盛基惊喜地出来应酬了几句,后来听闻王妃醒了,方才告声罪回到内院。 李凰熙这时候才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裙莲步轻移地进来,他一看到她,眼睛一热,半年多未见,这小郡主更见美丽,只看到她一进来即挥手让姜嬷嬷等侍女关门,不待他发言,即道:“蓝御史,如何?” “我已将你所托之物暗中转交到太后娘娘的手中,只是娘娘也不认得此物,郡主,这到底是什么?”蓝耀宗不解地问道,一想到当隆禧太后问他此物是李凰熙托他转交的,他道是后,太后的目光变得深邃了,这样的太后是令人畏惧的,那时候他却在担心她的安危。 李凰熙却笑着给他倒了一碗茶,“蓝御史不用担心,只要交到太后手中即可,本郡主他日必定相报。” “郡主见外了,若没有郡主指点,在下的命就交代在湖州了。”蓝耀宗道,看到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稍稍安心,遂又想起一事,眉头一皱脸冒怒气道:“郡主,那些个流言实在太可恶了,郡主千万不要想不开,流言止于智者,再者也必定有法子澄清此事……” 不待他说完,李凰熙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蓝御史,此事还不值得本郡主放在心上,那个别有用心的人这回我倒要看看她准备如何下台?”此时,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 蓝耀宗见状,心诧异之,现在的她才是真性情吧,至此时,脑中豁然开朗,忠王给他那矛盾的感觉这会儿终于有所解释了,他吃惊地看着她,她也不避忌地让他看,嘴角微微一笑。 原来,忠王是表,她才是里,隐得真深,蓝耀宗不禁想到湖州的那一切,若不是被忠王所迷惑,他绝对不会与她进一步交往,以至现在欠下她的救命恩情,她到现在才亮出底牌,够沉得住气,一下子将他困在沼泽里面出不来,除非他准备当个忘恩负义的人。 李凰熙适时开口,“蓝御史,我知道西林党人是支持李齐皇室的,我父王是李齐的皇子,本郡主也是姓李的,莫不比别姓更可靠?” 梁兰鸢常年在宫廷中行走,有得也有失,至少司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梁家还要封王,儒林那儿早就闲话颇多。 清亮的眸子里面有着势在必得,这样的一个人太像隆禧太后了,她的话在他脑子里炸开来,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厘清自己的思绪,若捧了忠王上位,她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只是大齐已经有一个强势的女主称制了,再迎来一个? 李凰熙也不去逼他,只是亲自着人送他出去,临行前,她道:“蓝御史,明日金銮殿上还有劳御史美言。” 他仍看着她慢慢长开的眉眼,随口应了声好,看到她笑得如春风拂过的百花般耀眼,他的呼息又一窒,直到她笑着转身带人离去,他才回过魂来。 金銮殿? 他转身想要再问,宫里来旨宣她金銮殿见驾了?这怎么可能?只可惜佳人已远去。 深夜,李凰熙看望过清醒后得知怀上身孕的孙抚芳后即回自己的院子,这新宅邸倒是比原来那个大得多,姜嬷嬷扶她坐上骡车,将帘子拢好,这才命小厮驾回李凰熙所住的梧桐院。 “郡主,那玩意儿会让太后真的宣您到金銮殿去?王妃虽然口里不说,可脸上却还是愁眉不展,老奴真担心……”姜嬷嬷道。 “嬷嬷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李凰熙闭着眼睛道,若是父王有一丝让她放心,她也不打算做这出头鸟,毕竟枪打出头鸟,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只可惜她不想再让别人握着刀柄,她握刀口了。 她那位强势的皇祖母是个很精明的人,常言道知子莫若母,她对于父王的矛盾处焉能不起疑?这也是她刻意在湖州时没有让父王改去的,父王没有疑心,但隆禧太后却绝对会想到,再加上那一物,她会见她的,在金銮殿上,她会在那儿一飞冲天挣破忠王府这个藩篱,这还要多谢梁兰鸢给她的机会,不然她不会达到如此好的效果。 回到梧桐院,她绷着脸走进去,即看到阿三恭敬地行礼,她这才和缓了脸色道:“辛苦了,这一趟你也赶得那么急,嬷嬷,着人给阿三等人煮宵夜。” 阿三受宠若惊地跪下,“郡主,属下受之有愧,还让郡主虚惊了一场,万死难辞其咎……” “本郡主说你受得你就受得。”李凰熙回头强势地道。 阿三一愣,他这趟回来怕是要被三公子打死了,让李凰熙被马贼掳去,哪曾想李凰熙却没有责罚他,他的心盛满感激,至此才开始将李凰熙当主子瞧。 李凰熙一拍他的肩膀道:“阿三,梁晏那儿你不用担心,你现在是本郡主的人,本郡主自然不会让他动你的,好了,下去吧。” 阿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即退了下去。 晕黄的灯光下,李凰熙走近阿三辛苦千里迢迢到南面临近海港的泉州海事司那儿带回的事物,她伸手从蒌子里面捞一个上来看看。 冬青好奇地看着,这个丑玩意儿到底有何用?“郡主,奴婢怎么看着这玩意儿很丑呢?” “冬青,那是你不识好东西。”李凰熙笑着那物丢回蒌子里。 房门被人推开,“凰熙?”李茴推门进来,顾不上抹汗,“蓝耀宗来了?”对于那甚嚣尘上的传闻他就怒不可遏,可妹妹还要他去接应阿三,又赶紧暗中送东西到御史府…… 李凰熙迎上前,掏出帕子给哥哥抹汗,笑着点点头,万千人中,只有一个人握着生杀大权,那就是她的皇祖母隆禧太后,而她若想改变命运,她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翌日,梁兰鸢正要去伺候隆禧太后,却被一人拦着去路,她一看到他,即拉他到阴暗处,“你疯了?这是在宫里,你公然来找我,不怕别人看到?” 萧荇一拳打在她身边的墙上,“你告诉我,那个传闻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什么传闻?” “你别给我装蒜,昨天进城时我就看到了,你有没有想过她会被你逼死的,你……” 萧荇说不下去,李凰熙给他的感觉很矛盾,从而让他对她上心了几分,他虽然想按照梁兰鸢的吩咐娶她,可也不想用这样不入流的方式啊?再者他爹昨儿也指他行事不厚道,怎么能让一个女儿家背上这样的名声?说他在归程途中就应该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才对。 他被父亲训了一个晚上,可思来想去还是不对劲,所以才会天一亮就进宫找梁兰鸢问个清楚。 梁兰鸢冷脸看他,“你一大早来就是为了问我这样一件事?萧郎,你别忘了我们的大计才行,你若爱我就要听我的,知道吗?”她靠近他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吹气,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地攀上她的腰,她微微一笑,这个时候才道:“萧太尉那儿不用忧心,你可知道太后娘娘似有意为你与她指婚?” 萧荇荡漾的心思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即回过神来,看着她严肃道:“真是你做的?” “萧郎,这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一切都按我计划的去走就行了……”她用红唇堵住他的嘴,双手慢慢地揽上他的脖子热吻起来,这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禁不起她的挑逗的。 果然,他的手慢慢收拢在她腰间的手,清晨的一抹阳光照不到这个阴暗的角落。 “二小姐,不好了。” 正在两人热吻之时,梁兰鸢听到心腹着急的声音,瞬间回归理智,轻抚了一下萧荇的脸让他先回去,萧荇还想拉住她的手,她却是轻轻地一推,然后再度看了他一眼,轻启沾满了两人唾液的红唇道:“回去。” 萧荇这才握拳转身离去。 梁兰鸢拢好有些凌乱的衣物,不悦地斥道:“一大早的慌慌张张是怕别人不知道吗?” 心腹却急道:“二小姐,太后娘娘下旨在金銮殿接见忠王一家。” 什么?梁兰鸢的脸色瞬间难看,眉头一跳,她忙用手按住,姑母昨儿是一点这样的苗头也没有露出来的,一大早怎么会?如果说是在慈宁宫接见忠王一家她绝不会吃惊,可现在那儿是金銮殿啊,母子相见属于家事,姑母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猜不透,遂一提衣摆往姑母的寝殿而去。 与梁兰鸢一样吃惊还大有人在,皇后欧阳氏正在给皇帝套上龙袍,即使是做做样子,可每日的早朝皇上还是要去,看到皇帝苍白着脸猛咳,她忙给他顺背,端水漱口。 “皇上,您说太后她老人家是什么意思?”欧阳皇后想不明白,忍不住问道。 皇帝李季基却不愿多想,缓了一口气即慢悠悠地道:“那是母后的决策,皇后啊,别问那么多,照做即可,咳……”欧阳皇后有些埋怨地看着皇帝,他什么都不管不理,什么事都全凭那个老太婆做主,别说他这个皇帝是摆设,她这个皇后也不见得多么名符其实,只是她不敢表现出来。 恭敬地送了皇帝出去,她脸上的笑容就一收,朝自己的贴身宫女道:“去,传我大哥进宫,还有,你密切注视金銮殿,那里有何动静我都要知晓。” 第五十八章 建京风云(3) 欧阳皇后抚额躺在躺椅内,略有血丝的双眼环顾了这座华丽的椒房宫,皇后是天下至尊的女人,她却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想想都可笑,对于那个在慈宁宫里把握天下的女人更为痛恨。舒蝤鴵裻 正思索间,一群宫娥簇拥着一个年约七八岁的男孩进来,一进来即行礼道:“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欧阳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坐起身,伸手将男孩抱在怀里,“一大早的,莱儿怎么还不去念书?” “儿臣想着先给母后问安再去。”李莱乖巧地道。 欧阳皇后一愣,心里更为疼爱这个好不容易才让丈夫为了他抗争一回争取过继来的继子,若他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多来,只可惜皇帝有寒精症,她千辛万苦怀过一次,却只生下一个女孩儿,之后无论是她还是其他的妃子都再无人有孕。 她怜爱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亲,“莱儿,乖乖念书,将来莱儿是要当皇上的……” “母后,儿臣听人说,我不是父皇与母后的亲生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李莱道。 欧阳皇后的脸色瞬间一变,握着他的双肩狠狠地道:“莱儿莫要听人胡言,往后不许再说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好了,带皇子去念书吧。” 她将李莱交给嬷嬷带去念书,李莱被她的样子吓傻了,被嬷嬷抱下去之际,他才回过神来道:“母后,是儿臣不好,不该惹母后难过……” 欧阳皇后只是歪躺在榻上,没再对李莱的话做出回应,她的心正紧紧地揪着,若皇帝死了,她该怎么办?是被逼殉葬还是如以前那位太子妃那般无声无息地活着,一想到隆禧太后已逝长子的太子妃胡氏,年不过四十许就已满头白发,她就打了个激灵,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隆禧太后未见老态,势必还要把持几年朝政,绝不可能会让莱儿继位,她也要行动阻止隆禧太后立靖王或忠王为帝,欧阳皇后想明白后,一度涣散的精气神又回来了,她要打起精神为自己的后半辈子筹谋。 忠王府一大早地接到隆禧太后的懿旨,全府都忙乱起来,李盛基亲王的服饰多年没再穿,催着让孙抚芳帮他烫整齐,看着那套已经半旧不新的亲王服饰,他皱眉,“王妃,这能穿出去见人吗?” 孙抚芳换好了同样半旧不新的王妃翟衣,正由许嬷嬷梳头,没好气地道:“娘娘的旨意来得那么仓促,谁个有准备?好了,王爷,你就别嫌了,春华,给王爷更衣。”最后朝侍女唤道。 与父母院子里的忙乱相比,李凰熙这儿却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姜嬷嬷亲自挑了一身淡蓝湖水绿的宫装,穿在李凰熙的身上倒也颇为合适,穿戴整齐后,再给她上宫廷高髻,嘴里念叨着:“倒是给郡主一语言中,太后娘娘真的在金銮殿接见王爷……” 李凰熙不置可否,这位皇祖母的性情她还是把握得颇准的,这是在她意料当中的,她一家子初初进京,就是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杀她一家一个措手不及,这位皇祖母还是颇为冷情的,对亲生儿子及孙女都要挟着雷霆之势,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夏香举着一枝华丽的朱雀簮子,“郡主要不带上这个?” 李凰熙一瞧,随即摆手,“不要弄得这么华丽,嬷嬷,簮上一朵绢花并几个花钿即可。” “郡主,会不会太素了?”姜嬷嬷道。 “这样就好。” 这头一次在隆禧太后面前露脸,她不想弄得太花俏,不然这个皇祖母的疑心必重,她现在对她可不见得会有多少感情,孙女而已,她一抓还是能抓到一大把的,她不会是她希罕的那一个,不过就快了,她会用得着她的。 此时,她的嘴角冷冷一笑。 隆禧太后赐下的那几个妾侍也得以进宫,早早就领着自己所出的庶女在中庭等着,李盛基扶着孙抚芳小心翼翼地出来,众妾侍一看见都暗咬嘴唇,带着嫉妒低头行礼。 钱姨娘不屑的暗地里冷哼一声,关姨娘侧目一看,掏出帕子抹了抹嘴角。 李凰熙牵着李芫的手与李茴一道自右手边的回廊走过来,上前给父母问安后,李盛基见人到齐了,即下令上马车准备到皇宫去。 女眷齐齐上马车,李盛基与李芫却骑着马在前方,李凰熙撩起纱帘子看了看,然后感觉到头上一重,她伸手摸了摸,是一只流苏百合花簮子,“娘,你这是?” “这是到宫里去,太素了不好看,这簮子你带上刚刚好。”孙抚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看到小儿子还一脸睡意,着嬷嬷看好,即拉着女儿的手,“凰熙,母妃仍担忧着,万一你皇祖母不买账怎么办?你不知道你皇祖母她……”昨日女儿说的话她一夜翻来覆去也没有想个明白。 李凰熙抽出手轻轻地拍着母亲的手,“母妃,你只管安胎,什么事也不要管,都并给女儿即可,母妃,女儿只要你好好地活着。” 孙抚芳眼里有着感动的泪花在打转,轻抚着女儿的秀发,不再多说什么,心中却做好了无论如何也要护着女儿的决定。 金銮殿于李凰熙而言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上一世时她只在这儿看着父皇登基称帝,但这儿也是父皇殡天之处,再见时,只看到龙椅丹陛下的那两只仙鹤高昂着头,而支撑大殿的柱子上盘着威严的金龙,殿顶上还有祥龙图案,一切都是那样的金壁辉煌。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面容严肃,可眼睛却是略有浑浊,还微微有些走神,听到忠王跪地三呼万岁都仍没有回应,后头的帘子里面传来轻咳声,他方才回魂,待看清丹陛下面跪着的是三哥,脸上才浮起一抹微笑,“忠王平身。” 李盛基这才起身躬身而立,在百官之首的靖王扫视一眼,一脸松弛的肌肉因不悦而一颤一颤的,耳里听着这三弟自谦后悔的话,心里更为不爽,两眼朝龙椅后看了看,没看清隆禧太后的表情,但仍西林党人中威望极高的林大学士看去,示意他出列发难。 林大学士一张老皱的脸一直暗暗打量着忠王,蓝耀宗极力向他推荐忠王,说是比靖王更适合为君,今日一见倒有几分风度,只是能否比得过靖王还言之尚早,一看靖王打眼色,他即出列道:“皇上,太后娘娘,臣有本要奏。” “准奏。”皇帝的眼角微微看向帘后的隆禧太后,见到她微微点头,方才赶紧道。 “听闻忠王进京之时百姓颂扬,还有忠王离开湖州之时百姓还送了感恩伞,不知可有此事?”林大学士转头看向李盛基道。 李盛基点了点头,随即道:“那是百姓一番心意,本王若不接受岂不是寒了人心?” “太后娘娘下旨让忠王在湖州思己过,可忠王在湖州的一系列行为足见并未履行太后的旨意,忠王到处钻营,可见其心并不在正道,只知一味结党营私……”林大学士义正辞严地道。 李盛基的脸色瞬间难看,手脚有些无措,这不是有利于民生吗?怎么到了这林大学士的嘴里却成了这样? 林大学士轻哼道:“臣还听闻忠王私下得了一金山,为此与湖州太守有争执,不知可有此事?” “有是有,不过……”李盛基想要抹汗,可这是金銮殿,容不得他出丑。 “可见忠王并没有反省,还私下开矿,引起湖州的动荡,忠王难辞之咎……”林大学士打断李盛基的话,滔滔不绝起来。 靖王听得极满意,再看这个三弟无措的样子,眼里的怨毒之色方才散去。 蓝耀宗见状出列道:“禀皇上,太后娘娘,此事另有隐情,容忠王自辩方为妥,臣在湖州代天子巡视有一段日子,据臣所见,忠王爱护百姓,时刻未敢忘记太后娘娘的教诲,可见其有改过向善之心……” “忠王进京,家当极寒酸,那金山的金了哪去了?这还不是沽名钓誉之举?”林大学士道,心里对蓝耀宗惟护忠王的举动大为不满。 梁博森看了李盛基一眼,还没到自己插手的时机,遂作壁上观,两眼扫视了一下身前的杜太傅,这老头也没有表示,听闻他那出家的儿子与忠王的大女儿过从甚密,可见这个人的心思也极活络,不得不防。 林大学士与蓝耀宗争执起来,隆禧太后这时方才威严道:“都给哀家闭嘴,这是金銮殿,不是菜市场,忠王,你可是将哀家的旨意当成了耳边风?” 李盛基这回忙跪下,“母后请容孩儿辩解。”遂将金山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你敢说你没有中饱私囊?”林大学士立刻发难。 “本王没有。”李盛基大喝一声,然后朝隆禧太后哭道“母后,请您相信儿臣,儿臣绝没有这样的心……” 恰在此时,有太监从外面进来跪地道:“皇上,太后娘娘,忠王妃携其大郡主请求进殿。” “这是金銮殿哪容女子胡乱进来的。”靖王立时严肃地道,话音刚落,感受到一道凌利的目光看着他,随即知道自己失言了,不敢抬头迎视隆禧太后隔着纱帘的身影,低下头不敢再发言。 隆禧太后从纱帘子后面玉手轻放在太监的手背上缓缓地走出来,两名太监忙抬着凤椅安置在皇帝的左手边,皇帝一看到母亲出来,如小儿般急忙站起来相迎,大臣们也跪地,隆禧太后凤眸一挑,稳稳当当地坐到凤椅内,声调一如平常,“众卿平身,靖王,哀家不也是一介女流,但这金銮殿哀家上得,别的女子亦能上得,宣忠王妃及其大郡主上殿。” 靖王吓得鼻子冒汗,头磕地道:“母后息怒,是儿臣失言,儿臣愿领罪……” 李盛基这回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个兄长,这回风水轮流转了吧?不忘感激地看了眼蓝耀宗,只有他为己仗义执言,那座金山这回又成了他的烫手山芋,他下禁有些埋怨妻子女儿,那些个破家当还要来做甚?看吧,这回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孙抚芳与李凰熙进殿来,恭敬地朝帝王及隆禧太后行礼,隆禧太后没有第一时间让她们平身,扫过了孙抚芳,随即目光凌厉中含着一抹好奇地停留在李凰熙的身上,这么个身量不高的小女孩会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她不禁想到昨日,蓝耀宗呈上一物给她,说是忠王府的大郡主托他送给皇祖母的礼物,她掀开盖布一看,是一农作物,当即不悦地道:“耀宗,你是国之栋梁,怎么也随一黄毛丫头发疯?” 蓝耀宗却摆手道:“非也,娘娘,臣在湖州与这大郡主略有交情,不瞒娘娘,正是她献计,臣才得以回京见到娘娘。这既是她的一片孝心,臣没有推却的理由,再者,大郡主言此物极其高产,在荒年可抵百姓之口粮,确是有利民生的作物。” 正是这一句话让她对那长相并不出众的农作物多看了几眼,继而也对那个自己从来没有上心的孙女多了分好奇之心,现在看到她恭敬地跪在下面,刚进殿时那张小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也没看出她有哭过的痕迹,心里对梁兰鸢的说辞有了计较。 她姑且看看这个孙女到底是何性情?若她敢戏弄她这个皇祖母,她也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有些许皱纹的手伸出接过自己心腹太监容公公递上的茶碗,慢条斯理地轻茗起来。 皇帝李季基小心翼翼斜睨了一眼母亲,有些同情地看着跪在下面的母女,想要唤她们平身,但又不敢开口,母亲的强势已不是他能抗衡的。 殿上静悄悄的,孙抚芳略有不安地身子动了动,李凰熙赶紧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安抚她,隆禧太后仍没有表示,想到母亲身怀有孕不宜久跪,遂朗声道:“皇上叔父,皇祖母,今晨父王出门仓促,有一物遗在家中,母妃略为提醒后已着人抬来,还请叔父与皇祖母开恩,准人抬上殿来。” “是什么?”皇帝忙道。 隆禧太后不悦地看了眼皇帝,随即抬手道:“都是一家人,起来吧,究竟是何物?” 李凰熙起身后搀着孙抚芳起来,看到父亲眼里的疑惑,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朝殿外朗声道:“抬上来吧。” 立时李茴亲自着人抬上好十几个大箱子,在文武大臣中间摆满了,众人都好奇的张望,包括李盛基,只是他不敢做得太明显。 李凰熙看向父亲,“父王?” 李盛基两眼一转,轻抚着额,脸色有些许发青,“凰熙,你代为父向你叔父及皇祖母说明。”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哪敢再乱出风头?惟有假装身子不适躲过去,一切尽交由女儿去发挥,只希望她别害死一家人即可。 孙抚芳会意地忙上前扶着丈夫,朝女儿道:“凰熙,别让皇上与太后娘娘久等。” 李凰熙这才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给大哥一个眼神,李茴随即打开一个接一个地打开箱子,前面几个箱子里的金黄之光几乎闪花了人眼,后面十来个却是金矿原石。 隆禧太后只看了一眼即明白眼前弄的是什么把戏了,她眼冒精光地扫向李凰熙,好一个聪明的丫头,随即听到她言,“……这就是那座金山出产的金子极还没来得及提纯的原石,正是吾父要献给朝廷的,吾父从来没有私心,如何中饱私囊?” 李盛基瞪大眼睛看向女儿,她留有这一手怎么没向自己说明?若早点说明那他刚才就不至于被问得哑口无声?此时他不悦地看着女儿,对于那些金子倒没有那么肉疼了。 李凰熙两眼严肃地看向林大学士,在进殿之时她就听到他的声音,遂第一个就回应林大学士的质疑。 “郡主差矣,据闻那座金山富含大量的金块,现在你拿了一些到殿上就说是忠王在那儿所得要献给朝廷就能遮过你们一家的私心?这说不过,再者你们暗中造势大家都看在眼里……” 李凰熙挟着雷霆之势走向垂垂老矣的林大学士,“那座金山我是从湖州太守王祖业那儿赢来的,事前并不知道它里面含有金矿,只是后来王太守屡次三番地逼迫吾父交还金山,为此还将我的兄长抓去关在牢里威胁,此事湖州众多官绅都可作证,为了救大哥,吾父以皇子之尊拉下面子到处哀求的样子,试问林大学士可看到?前后不过半月时间,我们能证实有金子出产就不错了,忠王府主子加下人不过几十人,如何运出大量的金子原石?忠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王祖业的眼皮子底下,他是湖州太守,会容得我们私下里运出大量的金子原石?” 金殿上的隆禧太后脸色却突然难看起来,那紧抿的唇角可以让人看出她的不悦,两眼看向低垂着头的儿子,他在湖州真的那么艰难?李凰熙的话句句打在她的心上,以皇子之尊到处哀求,王祖业以她的孙子来要胁,真是岂有此理?她手中端着的茶碗因为愤怒而微微晃动,龙椅内的皇帝及容公公都一脸惊惧。 林大学士没想到一个黄毛丫头居然如此伶牙俐齿,一声声的诘问让他步步后退,老脸涨得通红,正要反唇相讥。 李凰熙却不给他机会,再度进逼道:“林大学士口口声声说我们忠王府一进京就作戏,你也可以遣人到湖州去打听打听,忠王府的一切用度可有违皇祖母的旨意?再者你怀疑吾父造势,又怎么会祸及儿女?”此时她转头看向隆禧太后,不避不让,“皇祖母,京城对孙女儿的流言极其的难听,不堪入耳,同一天同一时间有这样的流言传出,可见要嫁祸给父王的人是别有用心,也是有心人要害父王不能见容于皇祖母,还请皇祖母明鉴。”此时她跪下来。 李盛基也一脸难过激愤地跪了下来,脸上有着掩不去的恼恨,“母后,他们要害儿臣就算了,为什么连儿臣的女儿也不放过?是不是要逼死儿臣一家他们才甘心?”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靖王。 他旁边的孙抚芳也跪下,“身为母亲听到女儿有那样的流言,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太后娘娘也身为人母,定当明白臣媳之心。” 靖王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一变,想到昨天就是自己进宫向母后私下告状,这个三弟一回京就造势,可见其心不纯,再者林大学士的诘问也是他暗中授意的,这些母亲都知道,他没想到现在这个三弟想要将这祸水泼给他?不跪不是跪下又不是,尴尬地立在当场。 在帘子后面偷听的梁兰鸢当即变了颜色,在暗中派人去毁李凰熙闺誉之时,她没有想到会被反咬一口,姑母从来不是好糊弄的人,只怕现在已经疑心自己了,想什么怕什么,坐在高殿上的姑母的目光朝她这一方看来,她忙缩头,心跳加速,本来只是看李凰熙单纯想要利用她,哪知这个小女孩却是这样一副能言善辩的样子,昨天那样子就是做出来迷惑她的,好让她掉以轻心,可恶! 梁兰鸢在心里诅咒着,到头来她还是作茧自缚了,在殿内来回地走动,怪不得当她隐晦地问姑母为何在金銮殿接见忠王时,姑母的表情那么古怪。 隆禧太后不禁暗恨这个侄女敢做不敢当,收回目光,看了眼自己的孙女,只见到那双肖似孙抚芳的凤眼瞬也不瞬地与自己直视,这么多个孙女里头她是头一个不畏惧她的目光,果然她还宝刀不老,儿子没有本事做出那些个事,一切都是这个丫头在背后谋划的。 她道:“此事哀家已听到有人禀奏,关于金山一事,忠王在蓝爱卿回京之时就已呈上密奏,愿将金山献给朝廷,哀家已准其奏,王祖业非法霸占金山多年,可见他一心要当湖州的土皇帝,梁相也向哀家上书直陈他行政缺失,现在非但如此,他还恬不知耻地向哀家上书要献金山,哀家饶他不得,皇上,下达圣旨捉拿王祖业及其同伙押解进京受审,查抄家业充公。” “皇上英明,太后英明。”梁博森第一个带头高喊。 接着,众臣下跪也跟着高喊。 林大学士不忿地看了一眼梁博森,这个奸滑的相爷居然第一时间就斩掉自己的尾巴,看来应有太后的授意,梁家这后党渐成尾大不去之势。 “至于流言一事,哀家自会查明是何人泄露,一旦查出绝不轻饶。”隆禧太后再度道,皱眉看了眼李凰熙,“只是你被掳一事甚嚣尘上,倒是有损你的闺誉,不过为何哀家接到的消息都说你被人掳去?凰熙,你是哀家的孙女,哀家只想知道当日的真相。” 此时隆禧太后是一脸的关心,让人看不出她的内心实在是考验这个孙女儿应变的能力,这才是她在金銮殿接见忠王的原因所在,她要逼她站出来,自己儿子的禀性她还能不了解?他没那么大的能力与魄力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李凰熙不禁想要骂隆禧太后,她是一点也没有将她当成孙女儿来看,安抚地看了眼眼中有激愤之色的母亲,抬头道:“其实臣孙并没有被掳去。” 此话一出,一众大臣哗然,林大学士下意识地道:“郡主莫要撒谎,若没有一点事实京中是不会有这样的传言,太后娘娘,臣建议,宣当日护送忠王进京的人进殿一问即知真假。” 李凰熙讥嘲地看了眼林大学士,与蓝耀宗相比,这林大学士真不配当儒林的领头人,不过与她有点口角就小气如斯,真真让人瞧不起。 李茴愤怒地看向林大学士,“为难一个小姑娘,林大学士倒不愧是儒林之首。” 这嘲讽的话语一出,林大学士已经红了脸,自己只是一时气忿不过才会口不择言,只是现在话已说收不回来,硬着头皮道:“臣也是不想让太后娘娘被人蒙骗,并没有别的用心,小王爷也无须如此讥嘲老夫。” 蓝耀宗这时候才看向林大学士,眼里有着不屑之意,名节对于一个女孩儿有多重要,林大学士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会不知道? 其他的儒林人士也目光不自然地看着林大学士。 梁博森在刚才涉及流言一事时没敢站出来,而且姐姐的目光是扫向自己的,明显已经怀疑是自己所为,现在看到西林党人有错失,他忙不迭地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李凰熙一看到梁家有行动,即立刻抢先道:“皇祖母,既然林大学士质疑,那臣孙就同意宣那些人上殿,以证臣孙的清白,免得让人质疑皇家郡主的清白。” “准奏。”隆禧太后道。 梁博森却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脚步,忠王府这个大郡主倒是不容人小觑,他的目光不禁有几分探究在里面。 后来护送的都尉第一时间去召集护送李凰熙的官兵代表上殿,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几名虎背熊腰的将士被带上场,他们行礼后即证实当时确实听闻忠王妃的一声尖叫,见到马贼确是掳了一个女子去。 李凰熙站起来朝其中一名汉子道:“你可看清是本郡主?” 那汉子看了看李凰熙,最后道:“那夜是在夜里,虽有月光,不过场面混乱,小的没看清是不是郡主?” 其他几人也如实地道,当时只顾着杀敌,确没有真正的证实是李凰熙,接着其中一人惊叫道:“不过事后却有几天没见着郡主,不是郡主又是何人?所以才会上书给太后娘娘说是郡主被掳。” 等于是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林大学士抓住这一条,朝李凰熙道:“郡主,这回你无话可说了吧?当时混乱他们看不清是你,可你曾失去踪影几天,这又如何解释?分明就是你被马贼掳去,常言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郡主,你应一死以谢天下,方才是女子所为。” 既然都做了,林大学士也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他转而要逼李凰熙自尽以全名声。 这些言论得到一部分以理学自持的儒林支持,顿时在金殿上有人附和。 “这不过是一派胡言,林大学士,你倒是好意思。”蓝耀宗愤道。 “蓝御史,你身为儒林,也好意思说这些话?例来不守妇道者都要死,这是祖宗定下的,现在这郡主失身于马贼,难道就不应一死以洗去肮脏?”林大学士抓到这一条救命稻草顿时又耀舞扬威起来。 这番言论让隆禧太后极为不喜,嘴角紧紧地下搭,双手扶着椅首。 李凰熙上前冷笑道:“只怕要让林大学士失望了,本郡主从未被马贼掳去过,如何要一死以谢天下?”微一转身道:“皇祖母,那天马贼之乱平息后,臣孙确实在几天不在队列中,当时只是要去取一物专门要献给皇祖母。” 她终于提到那物了,隆禧太后的眼睛一亮,她参详了一夜也没有弄清楚那是何物?正待要相询,这林老头子又开口打断她的话,她的表情极为不悦。 “这不过是你随口之辞,有何人可证实?”林大学士不依不饶地道。 李凰熙一直都有留意隆禧太后的表情,这个林大学士真是不怕死的,正要下狠语让他死心,队列中的武将之首萧太尉站出来道:“此事臣的儿子可作证,当日臣曾派独子领兵去接应忠王,他回来听到流言也气忿不已,并没有忠王府郡主被掳一事,不过是有心人捏造出来的。” 一向在朝中耿直不阿的萧太尉极得人敬重,而且他一向不参与两派斗争,此时所言确实让人信奉。 “臣那出家的儿子也可以做证,不过是一件子虚乌有之事。”杜太傅此时第一次开口发言。 一连有两个重量极人物出来为李凰熙撇清关系,有些人暗暗看向忠王,这一回京就改变了朝局。 靖王的脸色更加铁青,握紧拳头不言语。 “好了,此事哀家已弄清,凰熙,你不是要送礼给哀家吗?”隆禧太后对争吵不再感兴趣。 李凰熙看了眼李茴,李茴即会意地出去抬进一个小蒌子,众人这回也不再相争,纷纷探头。 李凰熙看到高殿上的皇帝与隆禧太后也引颈眺望,她笑着上前从蒌子里面拿出那物举在手上,笑道:“此物名甘薯。” 第五十九章 建京风云(4) 嘴角含笑的佳人相当的迷人,不过在此时却不及她手中之物吸引目光,那是一个紫色表皮的薯类作物,子母钩连,大的如臂,小的如拳,不但高殿上的人看傻了眼,百官也久久无语。舒蝤鴵裻 李盛基的目光看着女儿,这个农作物女儿同样也没与他说过,贸贸然地拿这样一个农作物到殿上来,若是有个差迟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平息被马贼掳去之事,现在又滋生事端,那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若这儿不是金銮殿,他势必要朝女儿发作一通。 孙抚芳同样好奇地看着女儿,在事前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看来女儿是早有筹谋,她倒是安心了许多,嘴角不禁噙着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个什么甘薯到底有何用?”皇帝第一个开口,好奇心占了上风,顾不上母亲会不高兴。 可隆禧太后这会儿哪还顾得上去计较儿子不听话的举动,看到李凰熙正要开口解释,她微抬手示意她不要作声,眼眉一掀带着十足的气势道:“哀家想听听朝中可有人认得此物吗?知道甘薯究竟有何作用?” 李凰熙微微一笑地闭嘴站在一旁,这位皇祖母到这会儿还要向她发难,在她开口解释之前只要有人认得,那她的光芒就会大打折扣,只不过这一刻只怕要让她失望,这一物别说此时并无人能认得,就算在前世认得的人也不多,一抹冷笑悄然挂在唇角,她微微斜睨隆禧太后那张脸,微微昂着头。 她记得那时候泉州海事司呈上此物时并没有引起朝野的关注,只是丢在库房里面无人问津,而那监管之人偷拿去煮了来吃,一股香味传出时,她正好坐着轿子经过,着人问过后取来一食,此物粉甜的气息让她一尝就爱上,遂将那几蒌子的甘薯都要了来,留了一部分作吃食后,她即下令让人去种。 本来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哪知三个月后却收获了大量的甘薯,比原来要多了几千蒌子,她大吃一惊下着人询问泉州海事司,才知道此物是从海外运来的,听闻极易种又高产,果然与她试验的结果相同。 就在她正要向父亲举荐此物时,偏遇上了梁家发动的宫变,这事从此就搁下,无人提及,而甘薯一物只能明珠蒙尘。 “竟无人识得这个吗……”隆禧太后不禁有些个失望,强势惯了的她并不太喜欢事情没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两眼再度锁定气定神闲的李凰熙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凰熙,你就别卖关子了。” “快说。”皇帝看到母亲没再为难这个侄女,遂一脸和蔼地催促李凰熙。 李凰熙真的很想翻翻白眼,她哪有卖什么关子?分明是隆禧太后自己不甘心想要削她的威风而已,清脆的少女声音在金銮殿内回荡,“此物极高产,而且易种,对气候土地的要求不高,不但是美食,更是灾荒之年的救星,据闻亩产可达千斤以上,并且三月即可有收成……” 一听亩产可达千斤?三月就能收成?所有人都张大了口,这个玩意儿真能种出这么多来? 林大学士不敢置信,遂发难道:“郡主可别信口开河,这样一个什么甘薯就能一亩种出千斤来?老夫不信。” 李凰熙早就不爽这个虚伪的林大学士,冷笑道:“林大学士那是才疏学浅,未有见识,天下之大什么没有?一亩能种千斤还是保守估计的,若是种植得当只怕还不止这个数。”看到太后身边的容公公走下殿到她身边来,她忙将这物放在托盘上,由着容公公送到高殿上给叔父及皇祖母品鉴。 梁博森扬了扬脖子张望了片刻,这个东西若真如李凰熙所言,那么对于大齐而言有莫大的益处,现在到处闹饥荒,若能广为种植那么解决饥荒将会大有裨益,只是这样一来,忠王凭借这个女儿就能在建京站稳脚跟,于他可不见得会有多少好处?老谋深算了片刻,朝自己的亲信户部尚书看去。[] 户部尚书立即出列道:“皇上,太后娘娘,此物现在大家都不识,一切都是郡主一人所言,是否属实还在模棱两可之间,还请皇上和太后娘娘审慎而行……” 李凰熙也立即拱手道:“叔父,皇祖母,此物虽说识得人的很少,臣孙若没有一点把握也不会将之献上给皇祖母做为迟来的千秋节贺礼,这是臣孙的一点心意,皇祖母只要一试就知道臣孙所言是真还是假……” “母后,儿臣觉得侄女所言甚是,此物于民于国都极其有利。”皇帝祥和的眼神看着李凰熙,那一抹慈爱不是假的,不待她说完,今日第一次在自己母亲面前发表意见。 “皇上?”户部尚书还想再问。 李凰熙却是跪地道:“臣侄谢过叔父的信任。”双眼泪花闪动,那一抹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最后看向隆禧太后,期待地看着她。 后头撩帘子再度张望的梁兰鸢不禁暗骂一句,“倒真是会做戏。”姑母的性子她了解,始终是血浓于水的亲孙女,再说又遭到流言诋毁,那期待依赖之情会打动姑母冷硬的心,手紧紧地攥着明黄帐幔,在姑母的眼中看到那抹心疼后,即松开帐幔,冷着脸转身出去。 初春的天气仍透着寒气,梁兰鸢拢紧披风带着心腹侍女从内殿出来,她该如何做才能消除姑母对她的疑心,算错了李凰熙这个人,一切都打乱了,那种两手不着边的感觉让她极不舒服。 正要坐上轿辇离去,她却听到有人在背后唤她,给她请安,她转头睥睨此人,穿着极普通的宫装,衣料甚至不如宫女的衣服,盘着矮髻,插着一枝俗气的金步摇及一朵桃花绢花,全身透着一种乡下人特有的俗气,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宫中?遂不客气地道:“我不认得你。” 那名女子盈盈一福后,笑道:“梁小姐是相府千金,自然认不得妾身,不过妾身倒是记得梁小姐的花容月貌,遂冒昧上前打扰……” “你到底是谁?莫不是混进宫来的?”梁兰鸢不悦地打断那女子的话,一想到会是刺客,她就后退一步,正要叫御林军前来将这女的拖下去审问。 那名女子忙摆手,急道:“妾身姓钱,是太后娘娘赐给忠王的妾侍……” 此人正是钱姨娘,她们一群妾侍领着庶女们都没资格乾天宫去等候,只能在旁边的庆宁宫等候,她不甘心落于人后,怕太后不召见她那就糟了,遂悄然溜出庆宁宫,往这儿而来,隐在暗处看到梁兰鸢了出来即心喜地上前碰运气。 梁兰鸢一听到她说是忠王的妾侍,那一脸的不耐立即消失,脸上扬着一抹热络,忠王府的妾侍那自然是了解忠王府的,她正好旁敲侧击一番,“原来是误会一场,钱姨娘是吧?你怎么会在此?忠王妃携女儿正在金銮殿上出风头呢,可怜的你们却只能在此吹冷风……” 钱姨娘是个一点就通的人,听这梁兰鸢暗含挑拨的话语,就知道这相府千金想挑事,遂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委屈扭捏地道:“妾身是妾侍,上不得台面,哪能与王妃相比?” “你们可是太后娘娘亲赐的,忠王府还敢虐待你们?打狗还得看主人……” “可不是?不过妾身人微言轻,太后娘娘又远在建京,竟是无人做主……” 两人聊得起兴,心中都在打着小九九。 金銮殿上隆禧太后却道:“有新鲜事物哀家倒是认为可尝,忠王之女所献之物不论是否有此功效,只论其心系民众,就足以令哀家欣慰。”顿了顿,“忠王之女,哀家问你,你愿亲自去试种此物吗?” 试种? 李盛基的心提到嗓子眼了,对于这个东西能否高产,他此刻一如那些个官员一般大有疑色,再说他种过地知道大有猫腻可耍,这个险冒大了,自己的母亲绝对不是好相与之人,兼之兄长靖王颇有些嘲讽地看着他,他更不愿冒险了。 遂赶紧朝女儿使眼色要她拒绝,只可恨这个丫头却不看他,居然还脸露笑容,可恶,这逆女,他想要开口代女儿拒绝,哪怕这会令母亲不高兴,那也比到时候种不出来惹得满朝文武笑话来得好。 孙抚芳却是暗地里阻止他的举动,绷着张俏脸给他打个你敢的眼色,手微微地抚着肚子,大有拿腹中还没成形的骨肉来威胁。 李盛基想要再生一个嫡子那是想得不得了,一看到妻子的神色,到嘴的话又不得不咽回去,只能干瞪眼。 李凰熙知道机会来了,在其他的官员开口之前,即朗声道:“回禀皇祖母,臣孙愿意,这几年臣孙跟随父王耕种,对于农耕一事倒也熟悉,现在有新式水车为铺,臣孙定不负皇祖母厚望。” “好。”隆禧太后看到她知她意,不由得又高看了她一眼。“只要能证实此物如你所言,哀家自然会给你应得的赏赐,户部尚书。” “娘娘,臣在。”户部尚书站出来拱手道。 “哀家此刻下旨让忠王府的大郡主试种甘薯,须得你户部全程配合,这可是有利民生之事,你户部之人须得听她调遣,你可不许给哀家办砸了。”隆禧太后带着威压道。 一众官员这会儿都傻眼了,让户部听一个黄毛丫头调遣?不禁有些同情户部尚书,几十岁的老头子,只因刚才的质疑,隆禧太后就让他如此掉身份。 靖王的眼珠子也睁大了,母后这是在唱哪一出?早知道她对孙女儿也这么感兴趣,他早就让他家那几个不成材的丫头片子天天进宫讨好她,可以往逢年过节也没见到她喜欢孙女儿? 户部尚书半天回不过神来,手脚冰冷,太后极宠梁兰鸢,但也从来没有让她在明面上插手到朝政来,这不是一个女人能发挥的舞台,这是男人的天下,出了一个隆禧太后已是出格至极了。 梁博森的身体也颤了颤,长姐这不是在削他的面子?全天下都知道户部尚书是他梁相的一条狗,他正要出口辩驳,抬头时即看到长姐一双极威仪的眸子正警告地看着他,顿时心中一惊,长姐这是在敲打他,让他安份一点,那迈出去的步子不着痕迹地收回。 “娘娘,这似有不妥?”萧太尉皱眉道。 “哀家也是想真的看看这甘薯是否能种出近千斤来,太尉,此物进入海事司,户部都未能加以重视,这本就是户部的失责,哀家没追究就已经开恩了,不过是协种甘薯,没什么大不了的。”隆禧太后道。“忠王之女,哀家问你可敢承提此责任?” 李凰熙却是以清脆的声音回道:“臣孙当听从皇祖母的调遣。” “户部尚书?”隆禧太后高声喊了一句,双眸不悦地看着这个有些失魂落魄的老头,“你不愿意?” 户部尚书哪敢说自己不愿意?谁敢忤逆隆禧太后那就谁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他忙跪下,咬咬牙,“臣遵旨。” 椒房宫,欧阳皇后坐立不安地等着侍女回来报告金銮殿上的情形,而她的兄长当的是四品京官,沿没有资格进金銮殿上议事,欧阳家自老爷子死后,就没再出过能人,连国舅爷也只能位列四品京官,与同为外戚的梁家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妹妹别急,忠王就算撇清了金山的事情,也不会在太后的心中占有多大的份量……”欧阳瑞劝道,那张有些虚浮的脸可见也是个纵情声色的主儿。 欧阳皇后咬着指甲坐下,看了眼不太争气的大哥,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宫娥急奔进来,酥胸还一上一下地喘着气,她不待她喘完气,忙追问,“怎么样?” 那宫娥边喘气边将李凰熙呈上甘薯的样子比了比,然后又将太后的追问等等事情活灵活现地边比边说出,最后却扔下一个重型炸弹,“……太后娘娘让忠王府的大郡主试种甘薯,还让她调遣户部的官员……” 什么? 欧阳皇后的眼睛瞪大,身体有些僵硬地跌坐在躺椅上,“这怎么可能?她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太后是发什么疯?居然让户部供她调遣?将朝政当成了儿戏?百官也无人反对?这太骇人听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气忿不过时将案几上的东西推落在地,两手狠狠地抓着那条明黄的桌巾,恨不得撕烂。 “妹妹,隔墙有耳。”欧阳瑞急忙提醒道,朝一旁的宫娥使了个眼色,宫娥即飞奔出去守风。 “大哥,妹妹这心里难受,你说说太后怎么可以偏心至此?那一年户部有个侍郎的职位空缺,我在皇上的耳边吹了多久的枕头风才让他答应试着向太后提议让你补上,可最后结果呢,太后却斥责皇上不该听从后宫的枕头风,将我宣去慈宁宫训话三天才作罢……”欧阳皇后愤怒道,“她梁氏连个户部侍郎也不给你,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欧阳家,我这个皇后当来有何意思?现在一个初初回京的丫头片子却能得到她这样的重视,我不甘心,不甘啊……” 欧阳瑞也唏嘘暗恨着,将妹妹拥在怀里,“皇上就是太好拿捏了,妹妹,我们忍……” 欧阳皇后这才稍稍止住内心的激愤,冷声道:“他若不好拿捏,这帝位也轮不到他坐,论能力论辈份,他都不是顶尖的。嫁了这么个窝囊废,我也认了,可我不能认命……” 这会儿,她冷静下来,绝不甘心就此认输,忠王想得帝位?她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就成事,轻推开兄长,理了理云鬓,“待会儿慈宁宫要开家宴,我倒要看看忠王一家有什么厉害之处?” 早朝一结束,皇帝与隆禧太后退朝,就有朝臣围住忠王道贺,毕竟今天是出尽了风头,虽说是女儿,但这会儿也不输男儿身,养得如此闺女真是羡煞旁人。 李盛基笑着拱手回应,看到兄长脸色难看的准备离去,遂撇下众人,上前笑道:“二哥,兄长归京你就是这么欢迎兄弟的吗?” 靖王李中基冷冷地看着三弟一脸的笑意,嘴角一撇道:“三弟也别得意,万一那玩意儿不过是你女儿捏造出来的,只怕那会儿就笑不出来了,养了个败家的女儿……” 李盛基却是一笑道:“那真不劳二哥挂心,二哥想要这么个女儿只怕还没有,兄弟虽然养的闺女多,可一个顶俩儿子,二哥,要不要向兄弟学学?”当年他子嗣艰难,可这二哥却一年连抱三个儿子,嫡庶都有,当时没少当面奚落他不会生孩子,后来他接连生的是女儿,他又笑话他只会生赔钱货,这回终于可以让他吐气扬眉一番了。 靖王李中基的脸色可媲美锅底,咬牙节齿地看着这个一直与他不对盘的三弟,半晌,挤出一句话,“你也别得意。”说完,抬脚就走,免得被气吐血了。 “二哥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兄弟难得一聚,你怎么走那么快?母后说待会儿在慈宁宫还有家宴,二哥,可别忘了将你的女儿们都带进宫……”李盛基看到二哥越走越快,不由得声音加大。 孙抚芳上前一把拉住他,看到已有官员侧目,“你可别得意忘形,这儿是宫里。”悄声提醒这个不知分寸的丈夫。 李盛基这才收敛一点,看着妻子道:“我这是高兴嘛。” 李凰熙暗暗看了眼父亲幼稚的行为,不禁摇了摇头,耳里听到萧太尉道:“郡主不用忧心,经今天你在殿上的表现,这流言已是不攻自散,老夫那小子到底年少不更事,我瞅着你们年幼相识才会让他去接应,哪知却是个累事的东西。” 李凰熙听着这萧太尉数落萧荇,心里一暖,萧荇不是东西,却有个好父亲,只是前世这个威武好打抱不平的太尉却战死在与北魏的战场上,从而令大齐少了个中流砥柱,若他还在,梁家不敢轻易动手,萧太尉是忠于李齐皇室的。 “凰熙谢过萧太尉。”她诚心诚意地道。 萧太尉这人私下里一向和蔼,看着李凰熙自幼长大,对她自是多了分疼爱,私心里一直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儿媳,所以眼里一直盛满着暖意,看了眼不甘气忿的户部尚书,温言叮嘱她要小心行事。 李凰熙一一应了,直到隆禧太后派人来宣她过去,她这才与萧太尉分开,急忙随着宫娥离去。 冬日暖阳下,一顶明黄的华丽轿辇停在汉白玉的地砖上,裹着明黄绣凤衣服的隆禧太后正半闭着眼睛,华丽的伞盖遮挡了冬日的暖阳,让她的脸看来有几分阴暗的气息。 李凰熙不敢怠慢,忙跪下准备请安,隆禧太后即伸出涂了红色丹蔻指甲的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自家人,就不用行礼了,五年不见,凰熙倒是长高了不少,这些年可有恨皇祖母心狠,让你随你父王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到湖州去?” 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隆禧太后,李凰熙感觉到那股威压更甚,不过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退怯之意,而是恬淡一笑,“那是皇祖母对父王的考验与锻炼,臣孙未敢有怨言。” 隆禧太后的脸上笑了笑,下了轿辇,感觉到握着的小手有几分冰凉,“怎么这么冷?来人,给郡主披上披风。” 李凰熙正想说不用了,哪知宫娥的速度极快地将一件披风披到她的身上,身体瞬间暖和了不少,这才向这位皇祖母道谢。 隆禧太后道:“我们祖孙俩很久没有一块儿散散步,这会儿凰熙可否陪皇祖母散散步?” 虽说是问询之言,可李凰熙却知道她已有所决断,只要今天这一走,整个皇宫都会传遍她得宠于隆禧太后,这个皇祖母的温情果然一如那一闪而过的流星,这么快就想要将她放在火尖上烤。 她也脸现微笑,宠辱不惊地一弯腰,“皇祖母,请,臣孙定当奉陪。”事已至此,她自当不会示弱退缩,尽职地当好一个孙女应尽的职责。 “这才是哀家的孙女。”隆禧太后显然很喜欢她此刻的表现,握紧她的手踏着春风前进。 皇宫里此时出现了这样的景观,一老一少两人言辞欢乐地看着春景,让不少见识过隆禧太后威严的人都不禁傻眼了,包括那个要到慈宁宫去的欧阳皇后。 第六十章 建京风云(5) 欧阳皇后的手紧紧地抠在肉里,双眼热切地看着那对看似欢乐的祖孙,朝自己的心腹宫娥道:“停辇,本宫要过去给太后问安。舒蝤鴵裻” “母后,我不信,那真的是皇祖母?”一名年约十八岁的少女低声惊呼,身上穿的桔黄宫装在春风中飘荡,头上戴着的凤凰宝冠在并不强烈的太阳光照射下显得灼灼生辉。 欧阳皇后看了她阴沉的面容一眼,“不是你皇祖母还能是谁?别惊呼了,她与你一样都是太后的亲孙女,明福,不是只有你一人才是太后的孙女。” 明福公主李瑗熙的脸色一绷,母后这话深深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是宫里惟一的公主,向来自视甚高,在她的意识里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不是皇祖母的孙女,迈开步子紧紧地跟在欧阳皇后的身边,低声道:“就是那个在湖州的什么三王叔的女儿?” 欧阳皇后微点头,没再说任何一句话,明福公主的眼睛冒火地看着李凰熙,凰熙这名字只有她才配拥有,先皇偏心,特给她赐了那么一个尊贵的名字,不过,名字再尊贵也得有那个命,她是帝女,她李凰熙不过是一个郡主而已。 杨柳依依随风而飘,隆禧太后看着那春景,感慨地道:“一转眼,哀家进宫都几十年了,什么光景都看够了,也不再觉得有什么,这心啊竟是再也不起一丝波澜。” “皇祖母忧心天下,自然难以观赏风景。”李凰熙小心地扶着她漫步在假山铺就的小径上,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很是灼热,她微转头只看到春风中的明黄衣装,心中已知来者是何人,看到隆禧太后没有发现,她遂也不点明。 “现在天下太平,凰熙以为皇祖母忧心什么?”隆禧太后转头紧盯着她的眼睛看,这双漂亮的大眼睛看来蛮清澈,继而又道:“凰熙,你是聪明的女孩,只是你不知道出风头是兵家大忌吗?你父所谓的名声都是你帮他筹谋的吧?” 终于来了,与隆禧太后游花园了好一会儿,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话,李凰熙早有准备,毕竟她就是靠这点才能靠近隆禧太后的,不是吗?只见春风中少女微微一笑,“皇祖母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哦?这两者有何区别?”隆禧太后同样微笑道。 “真话让人沮丧,假话可以让人愉悦。” 隆禧太后看着她仍是以那样微笑的姿态与她说话,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手上也沾了不少前朝后宫的鲜血,但却只有一个人明目张胆地问她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她不禁大笑出声。 李凰熙没有做出谄媚之状,而是仍用那样的面容看着她,一副要她赐教的样子,与梁兰鸢在她面前或聪明或装蠢的作法天壤之别,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更喜欢这样直接的对话方式,大笑一止,威严道:“哀家若要听假话何必还要问你,凰熙,哀家是汝父的生母,焉能不知儿是什么性情?” 李凰熙知道自己赌对了这皇祖母的性情,反其道而行未必不能让她对她上心,看到她示意她相扶,她欣然伸手扶着她再度穿出小径,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那臣孙就斗胆了,皇祖母的几个儿子里头,只怕除了已故的大伯父之外,没有一个人是有大担当的……” 隆禧太后的步子一停,两眼盯在她身上,“继续讲。” 李凰熙也没有故意做出惶恐的样子来,“臣孙的父亲虽然性情急躁,但本性还是极好的,他也只是想要回到您膝下给您尽孝,臣孙不过是圆他心愿而已……” “那你自己呢?凰熙,你皇祖母是老了,但也不是好糊弄的。”隆禧太后冷冷道。 “正正因为皇祖母不好糊弄,臣孙才会将心底话全盘托出,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汹涌暗流了,建京的一片繁华下面隐藏着看不见的激流,要不然今儿个皇祖母也不会当着众臣敲打户部尚书,却没对真正触怒您的林大学士加以处罚,朝中党争有好有坏,只要驾驭得当,何尝不能稳坐钓鱼台……” 隆禧太后的眼睛不由得瞪大,在这一刻钟之前她只是认为这个孙女还有几分慧根,现在听她谈及政事,不,是对她今天的行为居然能看得如此透彻,实非慧根二字可以涵括,她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阴深深的话语道:“你倒是对哀家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昔日有位曹公名操者,因一句一口酥即要了一个才俊的性命,这是当权者所忌的……” 李凰熙屈膝下跪,“皇祖母息怒,虽说孙女儿所言正中祖母的意图,但是独自一人在高处,没人能分享心事喜悦,难道就不孤单吗?臣孙不过是有一些小聪明而已,但也是出于一片孝心想要为祖母分担一二,政途一事,臣孙不过略通皮毛,祖母问及,不敢不直言以告……” “大胆。”一声娇喝打断了李凰熙的话。 时间掐得刚刚好,李凰熙的眼角已瞄到明黄衣装的边角,那一双绣有金凤的绣花鞋于她可没有半分陌生,正是当今天子惟一的独生女儿明福公主,也是前世记忆中最是高傲的堂姐,初回建京的她受到最多的奚落与嘲讽都来自于她。 正处于沉思中的隆禧太后最先回魂,看到最先冲到自己面前的明福公主,她的瞳孔略缩了缩,真的是老了连人靠近都没有发现,只是她看起来平静的面容遮住了她此时略微的不悦,那如刀的目光从孙女儿的侧面射向欧阳皇后。 欧阳皇后心一惊,本来想要拉住女儿准备让人通传行礼的,哪知道女儿却冲动地上前出声喝止李凰熙,不着痕迹地拉了拉女儿的衣袖。 明福公主却没有领会母亲的深意,反而以为逮住了李凰熙的小尾巴,兼之看到她半跪在地,更是将母亲暗拉着她衣袖的手甩开,冷冷笑道:“这位一定是凰熙堂妹吧?本宫听闻湖州乃穷山恶水之地,怎么就出了堂妹如此精灵之人?女儿之家不在闺中吟诗作画,反而学人畅谈政事,也不怕怡笑大方?莫非三王叔就是这么教导女儿的?那真的令本宫大开眼戒,凰熙堂妹,不妨说来给本宫解解闷?” 一番连削带打的话明福公主李瑷熙说得极畅溜,脸上的嘲讽嘲笑恰到好处,与她的张扬一比,李凰熙倒是显得沉稳许多。 隆禧太后这会儿倒不说话了,没有她发话,她倒要看看李凰熙如何应变? 李凰熙却是故作惊讶地看着明福公主,“原来是公主殿下,凰熙失礼了,”头歪了歪,“湖州确实是穷山恶水,但焉知不能出人杰?昔日我大齐的开国太祖皇帝是在被誉为山城的地方出生的,若论穷山恶水那儿更甚?可有谁人敢说我大齐开国太祖皇帝不是人杰?还是公主殿下有别的见解?还请赐教于堂妹。”此时她状似略有疑惑地看着明福公主。 明福公主的呼息一窒,这个死丫头居然抬出太祖皇帝来压她,天下人皆知太祖皇帝的童年过得极贫困,若不是抓着时机起兵,绝对不能建立这样一份千秋伟业,心惊之余,脚一跺撒着娇抓着隆禧太后的衣袖,“皇祖母,臣孙不是这样的意思,你看她啦……” 李凰熙看着这一味撒娇的堂姐,再悄然打量一声不吭,脸色虽平静,双眼却有着凌厉之色的皇祖母,再度打断这堂姐撒娇的声音,“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莫非只许男儿谈论政事,女儿家就必须在闺中绣花,哦,不是,吟诗作画?那堂妹也斗胆问一问皇祖母,垂帘听政是否也是不守妇道,牝鸡司晨……” “放肆!”隆禧太后怒道,她一生最恨的就是有人批评她牝鸡司晨,意指天下大乱,为此她兢兢业业为政事,力求青史留名,虽然抬举了娘家人,但也没有夺大齐的江山取而代之的意图。 “皇祖母息怒。”明福公主不敢再撒娇,急忙一头冷汗地跪下,然后一手指向后面的李凰熙,“是她,皇祖母,口不择言的人是她,臣孙没有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太后娘娘,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话,还请您息怒。”欧阳皇后看到隆禧太后不悦地看着自家女儿,也忙跪下道。 李凰熙这时候才从容地道:“皇祖母息怒,这样一番话臣孙也是跟着公主殿下的思路在走……” “你别想给本宫泼脏水……”明福公主大吼大叫道,一脸恶狠狠地看着李凰熙。 “皇后,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就是皇家公主的威仪?”隆禧太后第一个朝欧阳皇后发作,“你一天到晚就只懂在皇上的耳边吹枕头风吗?别镇日只想着给你娘家捞官职,好好地教导你的女儿,还有莱儿,你当得他的母后,就要教出一个好皇子来,这才不负哀家的厚望。” “太后娘娘息怒,是臣媳教女无方,让她口不择言,臣媳自当领罪。”欧阳皇后急忙一磕头道,这时候不是顾得上皇后尊严的时候,女儿这次莽撞了,她身为母亲,难辞其咎。 “皇祖母,这不关我母后的事情……”明福公主急忙道,她的本意只是想要李凰熙出丑,这样就不能取悦皇祖母,也不能将她的光芒与宠爱夺走,皇祖母眼中的第一得意孙女仍是非自己莫属。 “瑷熙,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相比凰熙,你自幼已是众星拱月,拿话挤兑她,就能让你更有威仪吗?你挑了事还想要推卸责任,哀家是这样教你的吗?”隆禧太后极其严厉地道,这个孙女仗着是公主,过于高傲,看来以后是要教教她什么是低调。 明福公主低垂着头,眼里有着不甘心,她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但在皇祖母这样严厉的目光之下,强咬着嘴唇道:“皇祖母,臣孙知错。(.好看的小说)” 隆禧太后知道她的性子不是那种轻易认错的人,到底是自己身边惟一长大的孙女,还是有几分怜爱在,没让她平身,目光转向李凰熙,“凰熙,皇祖母不得不赞你有几分聪明才气,不过别老是想要冒尖,枪打出头鸟的话不用你皇祖母教你,你自也明白,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 李凰熙轻声道:“臣孙知道,只是臣孙不认为自己有错,没说错任何话……” 伺候了隆禧太后大半辈子的容公公一听到这个郡主还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心下就惋惜,太后娘娘多年没对一个孙女这样的另眼相看,这个忠王府的大郡主到底年轻,将这一飞冲天的机会白白浪费掉,本还想着她若能爬得上来,自己少不得要与她交好,罢了,看来无须多费尽思。 果然,隆禧太后的神色更为难看,看向李凰熙的身上也似刀般,剜得人心直疼,冷哼一声,“哀家还当你是可塑之材,居然也只是一个恃才傲物之辈,罢了,这慈宁宫你也不要去了,容公公,送忠王府的大郡主出宫家去……”不再看向这几个令她失望的人,她已是抬脚离去。 欧阳皇后与明福公主的脸上都暗露喜色,尤其是欧阳皇后,本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让这李凰熙失去隆禧太后关注,现在不用她出手,李凰熙已自掘坟墓,痛打落水狗不是她的作风,故而一脸婉惜道:“太后娘娘……” 李凰熙在宫娥上前要扶她起来离去之前,看着隆禧太后的背影,“皇祖母就是如此看待凰熙的吗?只因凰熙直言祖母牝鸡司晨……” “你给哀家闭嘴。”隆禧太后转头怒道,那脸上的怒火是收也收不住。 李凰熙毫不畏惧地看着这个皇祖母,“这不是独臣孙一人这样说,天下也有人这么传,只是在臣孙在眼里,祖母之雄才不下于太祖太宗皇帝,即使世人说祖母牝鸡司晨,那丝毫掩盖不了祖母的光芒,以祖母之威能与雄才伟略,怎能不誉满天下?”顿了顿,唇角一勾,“谤满天下?” 隆禧太后的脸上一窒,呢喃着这句充满霸气的话,“誉满天下……谤满天下……”这句话真真对了她的脾胃,很久没有人敢这样与她说话了。 李凰熙今日说了再多的话也不及这一句深入她的内心世界,让强势了几十年的她豁然开朗,她,大齐注定青史留名的隆禧太后,何须在意世间那些人嘴里的一句牝鸡司晨? “哈哈……”这回隆禧太后的笑声中有着惬意。 欧阳皇后与明福公主愣在当地,这样一句话竟能取悦隆禧太后?这笑声不同于往日刻意发出让人畏惧,多了几分舒心与畅意。 李凰熙见状嘴角微微一笑。 隆禧太后这回看向李凰熙的目光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微笑,“好,不愧是哀家的孙女,倒有几分似哀家年轻那会儿的样子,怎么?还没跪够吗?还不过来扶着哀家到慈宁宫?只怕你父王母妃要久候你不至,还以为哀家将你怎么着了呢?” “是,臣孙遵旨。”李凰熙起身往隆禧太后而去,脸上的恬淡适宜,并没有轻狂之色,果然搏得隆禧太后眼中那一抹少有的赞赏。 在明福公主嫉妒的目光中,李凰熙上前一弯腰就扶着了隆禧太后的手肘,看到隆禧太后要走,眼角扫了一眼还跪着的欧阳皇后及明福公主,遂道:“皇祖母,大家都是一家人,臣孙与父母归京,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还请皇祖母给个恩典。” 含蓄至极的话倒是让隆禧太后将目光转向那一对母女,半晌后,淡然道:“都起来吧,皇后,回头好好地教教瑷熙。” 欧阳皇后急忙起身,压下心中的怒火,“那是当然,以后臣媳定当从严管教,绝不会让她再说错话,凰熙,可别往心里去,不然皇婶要心不安了。” “皇后娘娘过谦了,凰熙当不得。”李凰熙道。 “你当然当不得,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郡主……”由侍女扶着起身的明福公主嘴角一撇低声不可闻地道。 李凰熙一看她的表情就是在嘀咕自己,遂一扶隆禧太后的手道:“皇祖母,地滑,您小心前路,公主殿下可别记恨凰熙哦。” 本来正嘀咕的明福公主的表情立时就落在众人的眼里,尤其是隆禧太后,眼里是相当的不悦。 欧阳皇后怕这厉害的婆母要再度发作,遂赶紧一把拽住女儿的手,努力地表现自然道:“瑷熙,还不赶紧向你堂妹致谢。” “母后,你要我向她……”明福公主睁大眼睛道,她堂堂公主,向一个品级不如她的堂妹道谢,若传出去,她的面子往哪搁? 李凰熙适时摆手道:“皇婶,臣侄怎能受得起公主殿下的致谢呢?没得还……” “你怎么就受不起了?”隆禧太后一看到明福公主的样子就来气,更是存了心要敲打她,“你是哀家的孙女,明福也是哀家的孙女,在哀家眼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欧阳皇后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顾不上其他,暗暗给女儿施压,挤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瑷熙,道谢。” 明福公主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威压,银牙一咬,脸色不自然地看着李凰熙,话像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一般,“凰熙堂妹,多谢了。” “公主殿下客气了。”李凰熙嘴角一勾道,这公主堂姐过于高傲,她就是要杀杀她的威风。 隆禧太后这才转身,“哀家乏了,没兴致再漫步,回慈宁宫。” 李凰熙忙扶着她往前走。 欧阳皇后深呼息一口气,朝女儿道:“走吧。” “母后,你看她拽成那样?”明福公主不依地跺了跺脚。 “沉稳一点,母后老是教你的话你能听进去一半就好了,这会儿也没有李凰熙那牙尖嘴利的丫头什么事?若不是你刚才冲动挑事,哪还会当众折辱于人?瑷熙,你是公主,非她区区一个郡主能比的,往后机灵点,记住自己的身份。”欧阳皇后训道。 明福公主嫉恨地看着前面那一老一小的背影,握紧拳头,不敢再强出头,重重踩着步伐往前走。 慈宁宫里此时却是一片哀哭之声,隆禧太后携着李凰熙进来的时候,看到威仪的殿门前的汉白玉地砖上跪着一大群宫人,他们一看到隆禧太后即哭道:“太后娘娘开恩啊,奴婢没敢乱传话……” 李凰熙眯眼看了看这阵仗,再看了看坐在廊下的父母,他们的眼里既有愤怒又有解恨,总之林林总总不可道明,再看了看同样着素衣跪在地上的梁兰鸢,还有她身边两个体态颇重的嬷嬷,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两人一个姓金一个姓仇,都是隆禧太后身边的旧人,平日甚得隆禧太后的宠爱。 隆禧太后的目光不善地落在梁兰鸢的身上,“这是做什么?哀家还没殡天,不用光天化日之下在此嚎丧。” 立时,哭声停止了。 李盛基拉着孙抚芳急忙奔过来,看到梁兰鸢求情地看着他,随即想到之前这个表妹梨花带雨地低声泣道:“表哥,表妹也不知道为何有这样的流言传出,应是慈宁宫里有人不听吩咐,表妹难辞其咎,惟有与金嬷嬷还有仇嬷嬷一道在此跪地请罪……” “此事不关表妹的事情……”李盛基忙道。 妻子却一把拉着他站一边,看着梁兰鸢道:“此事表妹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王爷,这毕竟是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哪到你这个王爷强出头?”然后在他耳边道:“你还想回湖州?” 就这一句话让他对表妹哀求的目光爱莫能助,他是怕极了要回湖州,所以一直不忍看表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 此时面对盛怒的母亲,他下意识地就垂手而立,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梁兰鸢不由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窝囊废,看到姑母冷冷的目光对准她,立时就知道她已明了她在这儿的意图,没错,她故意挑动金、仇两位慈宁宫的领事嬷嬷在此请罪,不等姑母先发难,她就先把事情摆开来说,赌的就是姑母对她还有怜爱的那份心,必定舍不得处罚她。 “姑母,兰鸢不中用,连为表侄女守秘也做不到……”梁兰鸢故作哀凄道。 “哦,你要为凰熙堂妹守什么秘啊?”后头跟进来的明福公主好奇地道,素日里也看不惯梁兰鸢这等装腔作势的人,不就是相府千金,真当自己是李家凤凰? “公主殿下,凰熙不记得有何秘密要表姑去守?凰熙到京未有三日,来不及制造那么多秘密。”李凰熙笑道。“表姑,凰熙的声誉好不容易挽回一点,你可别害凰熙再背上坏名声,那时候凰熙真要到相府去哭个三天三夜。”状似俏皮地道,不过话中却是暗藏锋利。 梁兰鸢没想到她会装傻充愣,没错,流言一事没有任何一条不利证据指向她,李凰熙也不可能猜得到是她,遂也没将这个表侄女计算在内,现在倒是为此要吐血,忙道:“表侄女明鉴,表姑哪有要害你?可别听信了他人的胡言乱语中伤……” 隆禧太后自然知道梁兰鸢指的是哪件事,只是梁兰鸢的所作所为让她此刻极度不喜,遂也装作一脸不知地道:“兰鸢,你这是要陷你表侄女于不利当中吗?她一个闺阁少女,哪来那么多秘密?还有你们两个,素日里是怎么当差的,没看到忠王一家子都在宫里,不去伺候就算了,还带着宫人都跪在这儿,看来你们的安乐日子过够了,从今儿个起你们两人到辛者库去待上一个月再回来吧。”最后更是先发落金、仇两位嬷嬷。 金、仇两位嬷嬷没想到太后居然舍得罚她们到辛者库去待上一个月?顿时眼睛都傻了,回过神来忙求饶,“娘娘,开恩啊,奴婢也是自感有罪……” “你们当然有罪,连主子都认错。”隆禧太后冷哼道。 李凰熙颇为痛快地看着梁兰鸢挫败的表情,目光溜过那两个老女人,隆禧太后身边的这两个老宫女其实颇有份量,只是她们与梁兰鸢相处日久,早已是她那一方阵营的人,不然也不会陪她在此将罪责摊大,好让隆禧太后尽快发作此事,尽快就此揭过。 梁兰鸢忙跪地道:“姑母,是兰鸢的错,兰鸢尽到提醒之责,但却没有尽力协助两位嬷嬷行事,从而坏了表侄女的名声,还请姑母从轻发落两位嬷嬷。”最后磕下头。 隆禧太后冷哼道:“你这会儿倒知道揽责了?兰鸢,哀家喜什么不喜什么你会不知道?她们二人犯了错就要罚。”态度甚是强硬。 梁兰鸢没想到这回姑母的态度是这样强硬,她会这样行事吃定的是姑母舍不得罚她以及她身边的人,此时脸色苍白起来,身子看似摇摇欲坠,两眼暗扫李盛基。 李盛基的脚步有些虚浮,这个梁兰鸢长得虽不是极美艳,但不知道为何却是这般极对他的胃口,不过更是心知这表妹是相府千金,而他已有正妻,是万万不可能娶到她的,但饶是这样,他也心疼美人啊。“母后……” 孙抚芳狠狠地暗中掐了他腰间的一块软肉,他吃痛下回头瞪了一眼妻子,孙抚芳的手一抚肚子,李盛基立时就蔫了,避开了梁兰鸢的目光。 梁兰鸢不由得暗恨孙抚芳,不知道她怎么将忠王吃得死死的,若能得他这个李凰熙的生父美,姑母息怒就会快得多,此刻她竟觉得处处碰壁。 李凰熙与母亲对视一眼,母女俩均有默契,只是在扫向父亲时,眼里有着失望之情,原来前世真的是自己蠢,父亲对这梁兰鸢是早就上心了,难怪只凭梁家的支持,父王就问鼎了帝位。 此时她忙扶着隆禧太后,好人谁不会做?遂也道:“皇祖母,凰熙虽不知道她们跪在这儿请罪是为了何事?可皇祖母的身边都少不了这两位嬷嬷伺候,若是罚了她们去辛者库一个月,最后苦的只怕是皇祖母,凰熙于心不忍,不若从轻发落可好?” 金、仇两位嬷嬷立时将目光看向李凰熙,她们对于李凰熙这个少女是不屑多看一眼的,这样的孙女隆禧太后就有不少,没一个及得上明福公主的尊贵,这小郡主现在替她们求情未免可笑,她哪来那么大的面子?故两人都有几分嗤笑地看着李凰熙。 欧阳皇后一看李凰熙开口,想到刚才在游园之时,隆禧太后就极抬举这个孙女,遂也道:“太后娘娘,臣媳觉得侄女儿说得倒也没错,您身边哪缺得了人?” 孙抚芳立时将目光看向欧阳皇后,这位弟媳妇当年其实还不如她,只是李季基当上了皇帝,她也就能母仪天下,看了眼她身上的华丽凤服,以及有些老态的面容,看起来这后位也不是那么好坐,现在还要在她女儿处分一杯羹,她自然不会同意,“太后娘娘,凰熙这孩子例来心善又软,臣媳也以为这样甚妥。” 明福公主想要怒骂,她母后说话何时轮到她一个命妇在此插嘴,想要出声相呛,哪知李凰熙却暗地里目光深冷地看着她,她也微一昂头,正要不服输之际,听到她那位至高无上的皇祖母道:“依凰熙看该如何处罚?” 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凰熙的身上,隆禧太后居然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典,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金、仇两位嬷嬷,还有那个宫廷总管太监容公公,这忠王府的大郡主搞不好会是太后身边的新红人。 这就是李凰熙要的结果,故作思忖一会儿,“皇祖母,凰熙以为五日为期即可,五日已够两位嬷嬷反省,而皇祖母身边缺了这么几日已是极限,不知祖母意下如何?” 隆禧太后刻意扫了眼梁兰鸢苍白的面容,更为亲热地一拍李凰熙的手,“你倒是为哀家考虑周全,此事准奏。” 正在此时,突然有几个女人从偏殿里面冲出来,朝隆禧太后哭哭啼啼地道:“太后娘娘可要为婢妾们作主啊……” 第六十一章 建京风云(6) 隆禧太后本意是要敲打梁兰鸢才会抬举李凰熙,只是在她还没来得及行动的时候,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打断了她的计划,继而脸色阴沉到现在。舒蝤鴵裻 慈宁宫的正殿里面气氛很是紧张,即使皇帝李中基与靖王一家子适时到达,仍没有缓和过那气氛来。 梁兰鸢偷觑了眼隆禧太后,最后却落在钱姨娘等人身上,她们的出现恰到好处,转移了太后对她的关注,只要此事暂时稍放,待会儿就是家宴,姑母要责备她也得等到入夜,那时候她再求求她,估计姑母的气就消得差不多了。 遂一看到宫娥端茶上来,她急忙想要端起茶水奉到隆禧太后的面前,好搏得她好感,只是在她的手就要碰到茶碗之际,隆禧太后连头也没抬,径自道:“凰熙,给哀家奉茶。” 梁兰鸢正要端茶的动作就是一窒,脸上一阵潮红,连耳根子也红得可以,两眼飞快地瞄了一眼在座的人,直觉得那些人是在嘲笑她,尴尬地收回手。 李凰熙笑应了声“是”,然后自座位上起身,莲步轻移地走到宫娥前,看了眼挡道的梁兰鸢,轻声道:“表姑,还请让一让。” 梁兰鸢努力地维持脸上的笑容,身子一侧,“麻烦表侄女了……” “我是祖母的孙女,哪来的麻烦?再说孙女伺奉祖母那是天经地义的,以往倒是麻烦了表姑才是。”李凰熙眉毛一挑后端起茶碗往隆禧太后的面前而去。 梁兰鸢的袖下握紧拳头,现在才发现这个表侄女讨厌至极,居然讽她不如她这孙女与隆禧太后的关系亲密,努力地稳住自己的心神回归原位。 欧阳皇后对这一幕假装不在意,从容地端茶轻茗了一口,隆禧太后最疼的始终是梁兰鸢,眼角瞟了瞟李凰熙,这个丫头的风头正健,看来自己不用如此紧张,避避她的风头再想对策。 明福公主狠狠地瞪视一眼李凰熙,只看到她表情恬淡,遂忙起身上前抢在她前头朝隆禧太后撒娇道:“皇祖母,你偏心,明福也要伺奉您老人家喝茶……” 隆禧太后的表情一直不善,当这个孙女拉着她的袖子撒娇时她直觉想要甩开,两眼看了看李凰熙,她已经让她出了太多的风头,是时候要煞一煞了,遂拍了拍明福公主的手,“难得瑷熙有此心,凰熙,就交由瑷熙去做吧。” 李凰熙恰好站到两人的身旁,轻应了声“是”,正要将茶碗递给明福公主,明福公主的嘴角暗暗一勾,两手就要去接的时候,想假意手一滑,将那碗热茶泼到李凰熙的身上,看她还出不出风头?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郡主,居然敢受本宫的谢意? 李凰熙一直都有防备她的举动,在她的手指一碰到她的手还没来得及做小动作之前,她迅速一收手,在外人的眼中奉茶的就像是明福公主,可那碗茶却是朝隆禧太后的方向泼去。 明福公主的花容因此失色,想要捧稳茶碗却又来不及,滚烫的茶水让她惊叫出声,立时脱手而出,“啊!李凰熙,你这个笨蛋——”立时就跳脚大骂。 李凰熙也跟着惊呼一声,“啊!皇祖母——” 这一变故让在座的众人也跟着惊呼出声,顾不上却看那几个跪在殿前的女人,李氏三兄弟急忙起身朝隆禧太后而去。 湖水绿的衣服如一道划过天际的弧线朝隆禧太后飞去,挡在她的身前,那一碗脱手飞出的茶水如一道抛物线般洞溅到湖水绿当中,还在那滑腻如脂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痕。 “皇祖母,你没事吧?”李凰熙顾不上被溅了一身茶水,急忙扶着被她一推而歪倒在座位上的隆禧太后,声音急切地道。 “母后(太后娘娘)?”一众儿子与儿媳也上前问候。 隆禧太后却是一把抓住李凰熙的手,眼里关切地道:“哀家没事,有没有烫着哪儿?” 李凰熙摇了摇头,道:“祖母,臣孙没事,那茶水不烫……” “怎么不烫?这手都红肿了,容公公,赶紧去宣御医前来。”隆禧太后扬声吩咐,还轻轻地给李凰熙吹了吹红肿处,手摸了了摸她被茶水打湿的衣衫,眼里的心疼这会儿是十足十,不由得狠瞪了一眼明福公主,“小小年纪心机就那么重,再过几年还得了?明福,你可知错?” 明福公主的脸色有些许苍白,皇祖母每每这样唤她的时候就代表着她十分震怒了,她忙跪下,“皇祖母,不是明福的错,是她,没拿稳而已……” “你还要狡辩?你不过是想要与凰熙在哀家这儿争宠,哀家也不计较你的胡闹,别以为哀家年轻大了不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你想把这茶水泼到凰熙的身上,让她当众出丑,是也不是?” 明福公主的脸上有着倔强也有几分心虚,老祖母的眼睛真是利,居然一猜就猜中她的心思,不过明面上却死也不肯承认,“没有,皇祖母,你偏向那个讨人厌的丫头,分明是她的错,她没拿稳茶水才会……” “老祖母息息怒,别气坏了身子,不过是小事而已……”李凰熙却是急忙道,没有学明福公主一般将错处都推到别人的身上。 隆禧太后今天对梁兰鸢失望了,那情绪已经是坏到了极点,现在又看到自己看到大的孙女如此不争气,更是气不到一处来,重重一拍案几,“你还要嘴硬?哀家这回就罚你抄一千遍的《道德经》,外加闭门思过一个月,谁若替她抄一个字,哀家就将那人的手砍下来,听到没有?” 被那双充满气势眼睛扫射,身为明福公主父母的帝后连屁都不敢放,正想要为爱女求情的皇帝更是唯唯诺诺地开口,“是……母后惩处得当……明福,你还不谢恩?” 明福公主何曾受过如此大的委屈,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用手背胡乱地抹去泪水,哭着站起来,大喊一声,“我没错,做错的人是她,为什么是我受罚?一切都是她这个贱人的错。”然后转身就哭着朝殿外奔去。 欧阳皇后心疼地看着女儿委屈的背影,想要去追,那正要抬起的脚步最后还是收回,女儿真的给她宠坏了,连这种话都敢说出来,也好,让她反省反省。 孙抚芳却脸色不豫地上前,“皇后娘娘,妾身的女儿也有皇族血脉,怎么就是贱人了?” 欧阳皇后的脸色一急就红,“她小……” 孙抚芳却打断她的话,朝隆禧太后道:“太后娘娘,还请您主持公道,即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但臣媳身为人母,看着女儿受辱一句话也不敢说,那还配当一个母亲吗?” 隆禧太后气得胸膊起伏,李凰熙忙给她拍背,明福公主不懂礼节大吼大叫确叫她伤心,到头来她教出的孙女儿还不及孙抚芳教出的孩子,和蔼地拉过她的手,朝还没有去处罚的金嬷嬷道:“带郡主下去包扎一下,换身衣物,待会儿御医来了再给看看,绝不能留下疤痕。” 金嬷嬷刚刚受了李凰熙的恩惠,哪敢不尽心?忙屈膝应“是”,然后就与几个宫娥簇拥着李凰熙暂到偏殿去。 “皇祖母……”李凰熙轻启朱唇。 隆禧太后却和蔼地笑道:“去吧,春天仍有几分寒凉,着了风寒那就麻烦了。” 李凰熙这才福了福与金嬷嬷下去换衣,皇祖母这会儿看来对她的好感倒有几分真诚。 隆禧太后看了眼李凰熙下去的背影,这才看向两个儿媳妇,再扫了眼皇帝,“皇上,哀家的处罚不公吗?” “没,没有,母后也是为了明福那丫头好,皇后,别再找由头给明福开罪,这次在母后的面前大不敬,都是你平日疏于教养才导致的,皇后身为中宫也必须受责,禁足一个月,势要将明福教导好为止。”皇帝立时就朝皇后发难。 欧阳皇后咬着唇,忍气地一福道:“臣妾领命,太后娘娘,臣媳一定会严加管教。”这话她今日已是不止一次说出口了,也趁隆禧太后没再度发作,朝孙抚芳露出笑容,“三嫂,明福那丫头口无遮拦,本宫代她向你与侄女儿道歉。” 孙抚芳不管她是不是出于本意,只是她现在看来态度颇为诚恳,加之隆禧太后这婆母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若不见好就收,下一个被隆禧太后发作的就会是自己,遂道:“既然娘娘如此说,那妾身就此作罢,只是娘娘真要管好公主殿下的嘴,若让外人听去,只怕有损公主的形象。” “那是一定,一定。”欧阳皇后气得想要吐血,论身份哪轮到她一个命妇来教训自己,只是现在因为朝政大权都掌握在隆禧太后的手中,她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隆禧太后这才高看了一眼孙抚芳,以前对于这个儿媳她是极不满意,总带了几分娇气,而儿子又对她言听计从,她自己又不懂得收敛自身,与只懂胡作非为的儿子倒不愧是一对,没想到五年的厉练,现在看来倒是成熟了不少,遂看着她道:“这些年你将凰熙教得不错……” 梁兰鸢看到姑母那边一家欢,尤其是孙抚芳居然得到姑母的赞誉,长长的指甲因为握拳而陷进肉里面,忠王一家未进京之前,姑母还给过她暗示让她去争取,现在的态度却变了那么多,抬举了李凰熙还不够,还要抬举孙抚芳,这对母女都是一丘之貉,而那几个妾侍却只能尴尬地跪在殿中,她忙给钱姨娘使眼色。 钱姨娘看到孙抚芳受天太后口头的赞许,心中早已嫉恨成片,忙又抹起了眼泪,果然引来了大人物的注视。 靖王李中基看到三弟一家如此受宠,心中早已不是滋味,之前看到三弟狠瞪这几个女人,即知道她们是三弟的妾侍,给三弟抹黑是他乐意干的事情,遂一拱手道:“母后,这几个女子儿臣记得是三弟大婚之时你赐下的,现在看她们哭得那么伤心,可见必是受了委屈,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们受了委屈,那也是有人不给母后面子。” 李盛基脸上大怒,早知道这几个妾侍会惹事,他绝不会带她们进宫,遂粗声粗气地道:“二哥,你说的是什么话,她们是我忠王府的妾侍,又会受到什么委屈?你可别乱说话……” 孙抚芳扫过钱姨娘私下里挑衅的目光,然后就听到她哭天抢地道:“太后娘娘,奴婢正是那一年您赐到忠王府的,奴婢谨遵太后娘娘的教诲,未敢有行差踏错,可王妃她……她却对奴婢等几个由您赐下的人非打即骂,奴婢们过得还不如下人,这些年受尽了委屈……好不容易得见天颜,还请太后娘娘可怜可怜奴婢们,给奴婢们做主……” 她一哭,关姨娘等几人也跟着哭起来,纷纷撩起袖子,展示手背上的红痕,“太后娘娘,您看,这就是王妃她容不下奴婢们的证据,奴婢们不过是太后娘娘您赐下的,王妃就看不惯……” 靖王妃杨氏一看,忙掩嘴惊呼,顺道斜睨了一眼脸色一直没有好看过的隆禧太后,“这……这怎么下得去手?三弟妹,您怎么糊涂成这样?这可是太后娘娘心疼我们夫婿而赐下的,连我这个二嫂都看不下去,三叔,你也别皱眉,大男人哪管得了后院的事情,只是后院不宁,你也无心正事,唉……”故意一声叹息。 孙抚芳微抬眼看了看这个一向好强的二嫂,杨氏的话字字看似针对她,其实就是在隆禧太后的面前指李盛基没有担当,一个连后院都不宁的男人哪配当一国之帝?摆明了就是要借她打击李盛基。 隆禧太后怒目看了眼那些个哀哭的妾侍,然后看向孙抚芳,“忠王妃,可有此事?”最后再瞟了眼不争气的儿子,连妻子都管不好,如何能治理天下?身边的皇帝又咳了咳,她忙让容公公去给他疏背。 皇帝看了眼脸色难看的三哥,用明黄的帕子按了按唇角,“母后息怒,听听三哥与三嫂是如何说的……咳咳……凰熙那孩子甚是懂事……” 一提到李凰熙,隆禧太后的脸上就缓了缓,再暗瞪了一眼洋洋得意的李中基,给他一个警告,他在她面前诬蔑李盛基一事她还记得,这么快就得意了? 靖王李中基的表情一滞,没再敢插嘴,母后的眼神很是不善。 孙抚芳不急不躁地跪下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媳身为忠王的正妻,自当要管教好府中的人事,臣媳不否认在执家法当中会因她们做错事而责备几句,但说到打她们的手背成这样,那就真的是诬蔑了,这伤是怎么来的,只有她们自己能说得明白,臣媳一概不知道……” 偏殿内,李凰熙正换好衣衫自屏风后出来,金嬷嬷忙迎上来,一脸感激地看着她,“老奴还没有谢过郡主刚刚的美言,令老奴少了不少刑罚……”边说还边屈膝道谢。 李凰熙忙伸手扶住不让她屈膝,这个人是隆禧太后身边的旧人,正所谓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她在宫中没有任何的人脉,正是用人之际,梁兰鸢弄的这一出到头来还是便宜了她,让这个老宫娥欠下她人情,再者宫中永远是最惯见风转舵之地。“嬷嬷这是做甚?我那不过是几句话,算得了什么?只是最终还是累得嬷嬷要受罚几日。” 这样的温和没有摆架子的行为立即搏得这老宫娥的好感,梁兰鸢虽然对她也客气,但那话语里面还是带了几分傲慢,本来到宫前认罪那个行为她并不赞成,无奈梁兰鸢与仇嬷嬷都一力主张,她一人孤掌难鸣,这才会跪到宫前,一切还不是为了梁兰鸢能脱身? “郡主真是宅心仁厚。”金嬷嬷道,“流言一事让郡主的名声受损,唉,郡主可千万要挺住,不能因几句流言就倒下,看,老奴都懵懂了,郡主在金殿上已将此事言明,老奴还提,该打。” 金嬷嬷突然想起李凰熙刚才没在隆禧太后面前承认流言出自慈宁宫,她在这宫里几十年,什么样的心计没看过,这中间也是有巧妙的,若她揪着不放,别说能不能打倒梁兰鸢,至少会让慈宁宫中的上下记恨她,这郡主将来要行走于慈宁宫,就要知道大神易请,小鬼难缠的道理,再者也有卖了个脸面给太后的意思在,太后娘娘宠了梁兰鸢这么多年,绝不可能会在一朝一夕之间就将她连根拔起,这么件事太后最终还会替梁兰鸢遮过。 李凰熙忙握住金嬷嬷要自掌嘴巴的手,眸子含笑地道:“嬷嬷这是做甚?那件子虚乌有之事,祖母说过会为我作主的,我感沐天恩,哪里还记在心上?流言止于智者。”顿了顿又道:“嬷嬷若真感念我,我往后还要进宫来在祖母的膝下承欢,嬷嬷往后可要多多提点我,不要在祖母的面前犯了错……” “那是当然,老奴别的本事没有,这个还有一些,郡主是主子,他日一定会有大造化的。”金嬷嬷赶紧道,看出李凰熙会是隆禧太后身边的新红人,还不赶紧打好关系?再者她可是比梁兰鸢更对她的胃口。 李凰熙忙又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话,没一会儿,容公公已领着御医进来,给她抹了些药膏,直道她万幸,因春寒未过,那茶水虽然滚烫,但泼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降温,所以并无大碍,抹上两天药膏即可痊愈。 容公公在一旁笑道:“待会儿老奴去回禀太后娘娘,娘娘也可放心了,郡主花容月貌可不能有半分差迟,不然就糟了。”说完,朝李凰熙示好的一笑。 李凰熙一看到他的笑意,即明了他的意思,态度更是和蔼了不止一分半分,梁兰鸢太傲了,也许因这么些年没有与她相争的缘故,所以她素日里也与这些个人积下不少的宿怨,这于她倒是大有好处。 正在她拉拢人心建立自己的人脉之事,前方有小宫娥急跑到偏殿来,喘着气道:“不好了……忠王妃晕了过去……太后娘娘召御医到大殿……去……” 李凰熙一听,脸色都变了,急忙一提裙摆第一个就冲出偏殿。 相府,梁晏正在给他养的那只鹦鹉喂食,一旁跪着的人已将金銮殿上的事情道了出来。 梁晏这时候才看了眼一直头冒冷汗的阿三,“既然她让你不要告诉我,你就算没有犯错,回去吧,只是往后不能如此冒进,阿三,你该庆幸她一切安好。” 阿三忙应“是”,转身就退了出去,只是没想到李凰熙是将那个什么甘薯献给太后的,这小丫头的心思倒是活络得很,再思及刚才听到的她在金銮殿上的表现,心里对她倒是有几分佩服。 梁晏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朝自己的心腹道:“你们在建京到处暗下里传出新的流言,关于郡主种甘薯有利民生一事,尤其是要记住将马贼掳去一事扣上有心人要坏她名声的帽子,我要建京不再传出她闺誉有损的事情。” “是。”心腹手下应声忙转身离去。 “来人,给我更衣,我要进宫。”梁晏高喊道,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她了,他的心里实在挂念得很,现在更是急切地想要见到她。 桓嬷嬷进来,皱眉道:“小主子,您怎么对忠王府的郡主如此上心,她是怎样的人?我记得不过是个小丫头,您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这些年谢夫人与那姚侧夫人也送了不少美貌的丫头来,您倒是一个也没看上,这会儿却为了一个小丫头大动干戈……” “嬷嬷,她不是小丫头了,找天我让你见见她,好了,别再唠叨了。那些个什么美貌丫头,都是别人安插的眼线,嬷嬷真的认为好?”梁晏好心情地一把揽住桓嬷嬷的肩膀笑道,然后松开她的肩膀,如一阵风一般快速离去。 桓嬷嬷皱眉看着梁晏离去的背影,这小主子怎么迷上了一个小丫头,莫非是需要女人慰籍身心?忠王府的郡主在她的眼里是配不上自家小主子的,不行,她不能让小主子迷上这样一个小姑娘,还是给小主子选几个陪寝的才行。 想到就做,她转身就往院子里而去,至于小主子那个什么未婚妻自动被她忽略了,那个女人是梁相爷订下的,关她的小主子什么事? 慈宁宫的大殿上因孙抚芳昏过去气氛才稍微停顿了一会儿,那个与孙抚芳对质的钱姨娘看到李盛基一脸愤恨地看着自己,心里就有些发怵,她又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这孙抚芳装模作样什么。 “芳儿,芳儿……”李盛基唤道,眼里有着急切。 隆禧太后相当不高兴看到儿子如此紧张一个女人,虽然对于钱姨娘这几个自己赏赐下去的奴婢早就没有印象了,不过想着与自己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若孙抚芳容不下她们,她也要让她的头脑清醒一点。 “三儿,你急什么?御医就来了,哀家瞅她的身子也还算健壮,应没有什么大碍才……” 李盛基正要道出妻子有孕一事,李凰熙恰好赶来,惊呼了一声,“母妃?”这才打断了他要说出的话。 李凰熙握住孙抚芳的手,正要朝父亲问几句,忽而感觉到母亲悄然握了一下她的手,随即明了自己是白担心了,母亲已是领会自己不让她公布喜讯的用意了。 钱姨娘等几个人不太安份,只是一直要碍于隆禧太后的原因,一直是缚手缚脚,所以当孙抚芳有孕时,她就想到会有今天,这几个女人是会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在隆禧太后的面前告状。 放下母亲的手,让位给御医诊治,欧阳皇后与靖王妃杨氏都假惺惺地上前问候几句,尤其是欧阳皇后受了责罚,更是想在此搏回一点名声,遂看起来倒是热心了不少,指挥着李盛基抱孙抚芳到偏殿去。 李凰熙上前跪在隆禧太后的面前,“皇祖母……” 隆禧太后却是执起她的手一看,想到刚才她愤不顾身地扑来挡住那茶水泼向她,心中就是一热,“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皇祖母挂心。”李凰熙道。“只是不知臣孙的母亲犯了什么错?她的身子这段时日有些不太好,所以臣孙有些忧心,一时间失礼了。” “忧心母亲是人之常情。”隆禧太后道,看了眼仍未清醒的孙抚芳,“只是身为当家主母,你母亲也有几分过失,哀家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容人之量乃是主母的肚量……” 李凰熙瞄了眼那几个暗中嘴角上勾的姨娘,立时就明白无论母亲如何辩,婆媳例来就是天敌,隆禧太后是不会乐于见到儿子与儿媳感情甚笃的,要不当年也不会赐下这几个妾侍,在忠王府里面一直抓着鸡毛当令箭。 她笑着接过容公公手中的茶壶给太后续斟了一碗茶,“皇祖母,臣孙这些年添了四个庶妹,均未满四岁,是父王在湖州所生,倒是乖巧伶俐,与芫弟相差不多。湖州的日子是艰难了些,可我们一家也算其乐融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月例什么的也不会少了,就连奴婢也会每年添置新衣,只是始终无法与建京的繁华相比……” 隆禧太后初始皱眉,不知她这话是何意?随即听到她说添了四个庶妹,即明了她这是在为她指责孙抚芳无容人之量的辩驳,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居然如此来反驳她的话。 若无容人之量,会让丈夫连生四个庶女吗?可见李盛基也时常到妾侍的房里,正好驳斥了钱姨娘控诉王妃霸着王爷的话,在场之人无一人不明了,就连想要再挑事的靖王也哑口无言。 隆禧太后对于她说话的方式倒有几分赞赏,比尖声驳斥那些个姨娘胡言乱语更有说服力,若她态度强硬,她自然也是不喜的,遂嘴角一松看着她发挥。 李凰熙上前朝钱姨娘走去,钱姨娘一看到她自然腰背挺直,戒备地看着她,“钱姨娘,你这衣衫是不是去年入冬之时做的?” 不是什么严厉指责的话,也不是什么会让她需要张牙舞爪也要驳斥的话,一愣后,钱姨娘不以为然地道:“是去年做的,那又怎样?” “没怎样,还有,钱姨娘所戴的这只钗我看居然是点翠工艺的,我母妃也有一枝,与这枝似乎有几分相似……”李凰熙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道。 钱姨娘不疑有他地道:“去年王妃做了几枝这样的钗子,分发了一部分给内院的姨娘,郡主,你不会不知道吧?”语气有几分尖锐,直指她明知故问。 李凰熙没再问她,而是朝关姨娘走去,同样的问题,可这关姨娘倒有点防心,回答得模棱两可,一会儿说不记得了,一会儿又说是在别处得到的,总之与钱姨娘的说词略有出入。 剩下几个姨娘有人诚实回答,有人眼珠子一转顾左右而言他,但总给人一种正在说假话的感觉。 靖王妃听了半晌,不再关注孙抚芳,而是转头看向李凰熙,“郡主这是做甚?她们是你们忠王府的姨娘,府里有东西赏赐是很正常的,难道让她们寒寒酸酸的就好看了?那是在丢皇家的脸面,好歹位列亲王。” “婶母说得是,凰熙受教。”李凰熙笑道,然后才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隆禧太后,“臣孙刚刚在更衣虽没有听到钱姨娘状告了我母妃什么,不过依刚才臣孙所问,母妃她在吃穿用度上并没有克扣列位姨娘,我母妃所用也不过是如此,并没有出格之处,她们为何还不满足?母妃她常念叨几位姨娘是皇祖母所赐,不敢有所怠慢,一直都以礼相待,吃穿用度也是比照她……” “你……你撒谎……” 钱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中说的话竟是在佐证李凰熙所说的,她刚才还大骂孙抚芳克扣她们的月例,待她们还不如一个下人,又时常霸占着王爷,简直就是一妒妇,现在李凰熙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将她的话驳掉,她自然不服。 “皇祖母,还请您评判。”李凰熙半屈膝蹲下,双眼直视隆禧太后道,话说出了口哪里还能收得回? 隆禧太后自然领会李凰熙那一番话的真意,双眉一竖,“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到哀家面前来诬告,现在还要砌词狡辩。” 钱姨娘等人都吓得伏在地上,隆禧太后发作起来是相当的吓人。 梁兰鸢见状,不由得暗骂一句没用的东西,本来不打算站出来,这会儿却不得不站出来,“姑母可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这些个妾侍都是不中用的,哪能与三表嫂相比,三表嫂也真的抬举她们了,好在还有主母的威仪……”两眼朝钱姨娘一努。 钱姨娘眼睛一亮,顾不上失仪,跪爬着向隆禧太后,掏出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太后娘娘请看,王妃若是不打骂我们,我们又岂会求救于太后娘娘,这些伤口都是真的……” 李凰熙扫视了一眼梁兰鸢,本来还想着怎么捎带上她,她倒好自己闯了进来,她上前一把抓住钱姨娘手上的伤口看了看,上面的划痕颇深,已经微微结疤,不过仍有血丝渗出,遂道:“这伤口是何时弄的?” 钱姨娘痛恨她,但这是在太后娘娘的面前,她不敢造次,“昨儿夜里,王妃宣我们去……” “这绝无可能,这些天我母妃如何会宣你们到院子里去,你这分明就是撒谎!”李凰熙突然沉着脸道。 “妾身没有说谎。”关姨娘也一不做二不休地上前一掀衣袖道,“郡主是王妃的女儿自然偏帮王妃,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好歹还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其他那些不是娘娘所赏的就过得如猪狗一般……” “这也太惨了一点,妾侍虽说是奴婢,可也不能将人往死里整啊。”梁兰鸢状似同情地道,“姑母,侄女儿看了也难过,到底人心肉做的。” 隆禧太后扫视了一眼梁兰鸢,到了这个田地她还不知道收敛?心里总堵着一股气。 隆禧太后的直视让梁兰鸢的心头一跳,惟有硬着头皮顶着,事后她再长跪请求姑母原谅。 “你这伤口是什么弄的?”李凰熙严厉地道。 钱姨娘愣了愣,最后昂头道:“是被抓的?” “何人抓的?” “王妃娘娘。”关姨娘立即回答,“她气王爷昨儿与我们多说了几句话。” “没错。”其他几人姨娘附和。 李凰熙却是哂然一笑,“皇祖母,不知可否让御医过来验一验这伤口是何时弄的?对了,还有忤作,他们可以分辩得出这些伤口是怎么弄来的?”看到几个姨娘变了脸色,然后又微微一笑,“我母妃没有那个心思与体力与你们计较,因为她……” “回禀太后娘娘,忠王妃是有孕才会晕倒,并无大碍……”御医即时进来道。 殿中的人都有几分愕然,钱姨娘等人没想到忠王妃会有孕?脸色顿时苍白了许多。 梁兰鸢的脸上也窒,随而想的却是更多更远。 李凰熙瞥了她一眼,最后朝隆禧太后道:“皇祖母,臣孙的母亲确实有孕在身,回京当天就知道了,有当时诊断的太医可以佐证,臣孙绝无谎言,只是孕期尚短,父王于子嗣一途甚是艰难,所以怕胎儿小气才会隐而不宣。”她慢慢踱到钱姨娘的面前,“我母妃有孕在身,安胎还来不及,哪会去抓伤你们的手臂?我母妃不怕动了胎气?” 她与梁兰鸢对视一眼,“皇祖母,臣孙怀疑此事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布局,不然她们是不会想到弄伤自己来栽脏给臣孙的母妃,因为,”顿了顿,“这伤口是新弄上去的。” 第六十二章 建京风云(7) 梁兰鸢的瞳孔睁大,看到李凰熙避也不避地看着她,她不由得有几分心虚,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退缩,遂冷冷一笑道:“表侄女倒是比御医还能干?连伤口都能看得出来?不知表侄女怀疑是谁干的?” 李凰熙也嘴角一勾,眉毛一挑,“表姑倒是热心肠得很,这么关心我忠王府的大大小小,凰熙甚为感激,只是,”她的表情上有几分担忧,“知情人是不会多说什么,不知情的只怕要以为表姑对我父王有意思,要挑其妻妾失和,好乘虚而入……” “你……胡说。舒蝤鴵裻”梁兰鸢脸色羞红地怒斥,然后看向隆禧太后,“姑母,她这是在毁侄女的名声,往后侄女还用见人的?” “凰熙,那是你表姑,别胡乱说话。”隆禧太后朝李凰熙斥责了一句,目光又落在梁兰鸢的身上,不留情面地道:“哀家还没那个时间与你算旧账,你倒好,这是家事,闺阁女儿都要避嫌,你偏往里头凑,也难怪别人对你起疑,兰鸢,其身不正,影子就斜,凰熙说的是不中听,但也给你提了个醒,别什么都事都搀和进去一份。” 梁兰鸢脸上的羞红迅速褪去,剩下的就是难堪,隆禧太后看似两人都不偏帮,可斥李凰熙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斥责她却是长篇大论,更毫不给她留面子,她喘了口气想要辩,看到姑母的眼睛又冷又的尖锐地看着她,头一低,她不敢再挑衅姑母,姑母是何等心思细腻之人,李凰熙的话外音她听得明白,姑母焉能不明白? 皇帝轻咳了一会儿后,看到自家三哥扶着三嫂进来,再瞟了一眼自己妻子咬着唇两眼就只盯在孙抚芳的肚子上,眼里的感情复杂透顶,微抬头眼里含泪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他狼狈地转开目光,不敢看她,茗了口热茶,看向李凰熙,“侄女可有怀疑的对象?这种耍弄心机的人朕绝不轻饶,母后,是吧?” 隆禧太后焉能猜不出是谁?看了眼小儿子,双眼再度看向那个不争气的侄女,冷冰冰地道:“皇上,这是后宫之事,皇后禁足在椒房宫,此事哀家自会盘查接触过这几个女子的人,可恨的是这几个女子居然想要陷忠王妃于不义,哀家绝不能轻饶,来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示警戒,忠王妃,这几个女子的生杀大权往后就交给你,若她们再抬出哀家的名号,你自行惩处,不用再禀明哀家。” 钱姨娘等人没想到隆禧太后居然如此重罚她们,在被宫娥拉下去的时候一片哭声地哀求,两眼更是看向梁兰鸢,只是这会儿自身难保的梁兰鸢的头却转向一边,连声也不敢出。 钱姨娘等人不由得恨恨地看着梁兰鸢,划伤手臂的主意也是她出的,现在却不再管她们,她们的心一恨正想大嚷那主使之人是梁兰鸢,太后那双狠厉的目光一转,旁边的宫娥即会意地用东西堵住这几个姨娘的嘴,不让她们再惊扰太后。 李凰熙看到这样的情景,知道这几个姨娘是不会有命再回忠王府,隆禧太后是不会让她们有机会传出对梁兰鸢不利的流言,两眼有些暗恨地着梁兰鸢。 隆禧太后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梁兰鸢低垂的脸,“你在哀家身边多年,这慈宁宫上上下下也礼遇于你,兰鸢,但你的行事有欠稳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哀家的权威,即使你是哀家的侄女,哀家这回也包庇你不得,但你不是宫里的宫女,哀家也不另行处罚民。今儿个就出宫回自家,自会着你父狠狠惩处你,好好地抄写《清心咒》,想想自己的过失,若是一辈子都想不明白,那就永世不要出现在哀家的面前,听清楚了?” 梁兰鸢暗松一口气,只是被罚回家抄经,并没有伤她的筋骨,这处罚于她可以说不轻不重,表面上看来是失宠于隆禧太后,可太后没说罚她多久,时间可长可短,父亲再为她美言几句,她要再回到慈宁宫这权力核心还是易如反掌。 怕迟则生变,她赶紧屈膝道:“都听清楚了,兰鸢领罚,回家后自会想清楚,定不负姑母这番教诲。”眼里还泛着几滴泪光,看来颇为楚楚可怜。 皇帝只是木然地喝着茶水,心里却是悲凄到极点,母后护着梁家的表现是那么显眼,他这帝王无用啊,无用,他日到了地府还不知道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心中一悲,脸色更难看,只是想着家宴就要开始了,惟有强撑着。 靖王李中基的心情与皇帝倒是极为相似,梁家这个女儿高调得很,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凰熙这丫头所说的挑衅之人会是谁,可隆禧太后还要压下不提,梁家继续再这样,真成了尾大不去之势。 李凰熙有些许的不甘心,都已经走到这地步,隆禧太后还要护着梁兰鸢,这么处置就是摆明了不让梁兰鸢被她拖下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握紧了一下粉拳,孙抚芳谢恩后看了眼女儿,心底兀自叹息一声,到底是太后的娘家人,太后哪舍得真正斥责。(.好看的小说) “凰熙丫头?”隆禧太后唤了一声。 李凰熙这才重新收拾了心情,告诫自己不可操之过急,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梁兰鸢若是这么容易被她扳倒了,那她还要起疑心呢,重新腆着一脸笑意地上前乖巧地唤了声,“祖母?” “丫头,可是心生不满?”隆禧太后握着她的手起身,准备到偏殿去用膳,一群人急忙跟在后面。 李凰熙道:“说满意那是骗皇祖母的,臣孙对这结果真的有几分不满,”看到隆禧太后不悦地侧脸,“只不过,皇祖母这么处置自然有皇祖母的用意,臣孙不敢妄自揣测,自当唯祖母马首是瞻。” 隆禧太后知道自己护着不让人去严查慈宁宫泄出李凰熙被马贼掳去,以及梁兰鸢暗中挑衅忠王府妾侍闹事,这两件事都关乎李凰熙,确实对她有几分不公平,兰鸢所耍的小把戏她都知晓,看到她仍深明大义地看着她,对这孙女是真心觉得亏欠了,遂握着她的手,“你始从湖州归京,很多事要学会用心看,用心记,等你往后到了哀家这岁数,自然就会明白哀家的用意,你也无须觉得不公平,只要你那甘薯种植成功,哀家自会给予你意想不到的赏赐。” 意想不到的赏赐?李凰熙的步子一顿,这是什么意思?谢了恩后,她微皱眉思索起来。 隆禧太后明显不想多言,看到李凰熙的时候,她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些计划,不过还是等等看看这丫头的禀性如何,现在捧她,那就是害了她,还是让她受点委屈的,当然还有兰鸢那个自以为是的丫头。 李凰熙自是不知道隆禧太后的心事,只是她的心中将今天的事情过滤了一遍,顿时就有所领悟,太后想要用她来打压梁兰鸢,但同时,也用梁兰鸢反过来制衡自己,不让自己的风头压过梁家,从而取得某种平衡。 若这是隆禧太后所想的,那她势必要想法子打破这种平衡,对于隆禧太后不能指望太多,只不过在现阶段她还不得不在她这儿得到更多的庇护。 到了偏殿,宫娥早就将膳桌摆好,香味四溢,闻来就令人食指大动,可惜众人的心思都不在饭桌上。 世子、郡主们在另一桌,金嬷嬷上前要领着李凰熙坐过去,李凰熙也知道自己早晚辈,没有资格在长辈的身边落座,可隆禧太后却道:“凰熙就坐在哀家身边吧,几年不见,哀家想与她多说几句话。” 宫娥闻言,赶紧拉开隆禧太后右手边的座位,金嬷嬷更是亲热地扶李凰熙坐下去,仇嬷嬷侧目了一眼,眼里有着了解又有几分不屑。 这样一来,隆禧太后的左边坐着帝王,右边坐着的是李凰熙,欧阳皇后反而要坐到帝王的旁边,按理靖王要坐到李凰熙的身边,可现实却是李盛基这忠王坐到女儿的身边,反而把靖王一家挤到了离隆禧太后更远的位置,这排位看来有几分怪异。 皇帝不置可否,昔日梁兰鸢这样一个连个封号的人都没有照样坐到母后的身边,他也没有反对的余地,现在这个是自己的亲侄女,他自然乐见。 欧阳皇后暗恨,隆禧太后这婆母老是提携一些不入流的人,只是不敢说出口。 靖王一家的脸色都变绿了,走了一个梁兰鸢,来了一个李凰熙,同样是出格至极的人,遂只是斜睨了一眼,杨氏想要讽几句,但又不敢造次。 李盛基一脸的喜色掩不掩不住,女儿有面子,他这个父亲就有面子,遂携着妻子的手就落座,还引来了隆禧太后不悦地一瞥,只是顾虑孙抚芳肚子里头的孩子,没有发作出来。 一顿饭没有一个人吃得尽兴,隆禧太后明显心情不佳,李凰熙更是在一旁给她布了好几个菜,让她赞了几句,给了她不少赏赐。 饭刚刚用毕,果然有太监进来禀报,说是那几个姨娘不经打,只剩一个还奄奄有口气,其余几人都死了。 隆禧太后连头也没抬,“死了就死了,还来向哀家禀报什么?三儿,你也莫要心疼,他日母后再给你赐几个好的。”期间,瞄了眼孙抚芳的肚子,眉头皱了皱。 李盛基哪会心疼什么?这几个女人将他的家事都告到母亲这儿,让他的颜面都丢尽了,好在没让他的芳儿动了胎气,不然回府后他也会打死那几个女人,遂不在乎地道:“母后,芳儿有孕在身,儿臣更为忧心她的身子,她也不年轻了,经不起折腾,若有个闪失,怕会一尸两命。” 李凰熙不禁侧目了一眼,父亲总算说了几句人话,这么委婉地拒绝了隆禧太后要赐新人的用意,心里总算顺畅了不少。 隆禧太后瞟了眼三十多岁的孙抚芳,微点了点头,没强势地给儿子塞几个美人,钱姨娘这几个人让她恶心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曾孙有了闪失。 饭毕,李凰熙被留在宫中陪伴隆禧太后,趁着隆禧太后饭后要歇息一会儿,她送父母出宫,孙抚芳握着她的手嘱她要小心行事,莫要惹了太后不快云云,若有什么事要赶紧着人通知府里。 李凰熙忙应下,李盛基却丝毫不担心,拉着妻子及李芫领着一群庶女离去。 李茴反而落在后面,他舍不得那么快就与妹妹分离,“凰熙,这宫里的水太深,哥真舍不得留你在这儿……”看了一天,面对隆禧太后这等人物,并没有他多话的余地,算来,他与隆禧太后并没有祖孙的血缘关系,他的祖上与先皇是兄弟,所以隆禧太后称他为孙子,他是相当的意外。 李凰熙轻拍他的手,“哥,你无须担心,妹妹自知如何应对?再者皇祖母又不是吃人的猛兽,她也是人,好不好?你乖乖回去,将我那些甘薯看好了,这才是头等大事,你嘱姜嬷嬷领着小翠亲自看管,她会功夫,头脑只是简单了一些,这些个差事正适合她。” 李茴郑重地道:“妹妹放心,哥自会看好,不许宵小破坏了。”自是知道这个东西于妹妹而言有多重要,再不舍,他也惟有在妹妹的催促下转身离去,看了眼这表象繁华的皇宫,心又提了起来。 寝殿里,收拾好的梁兰鸢亲自到隆禧太后的面前辞行,她跪在那儿看着正在批阅奏折的隆禧太后,看到姑母并没有看她,她咬了咬嘴唇膝跪上前,泣声道:“姑母,兰鸢回家去了,特来向姑母辞行。” 隆禧太后这才看向梁兰鸢,目光中有几分森冷又有几分让人看不清的因素在,“兰鸢,这儿只有我们姑侄俩,你老实告诉哀家,是不是你在背后使计坏凰熙的闺誉?” 梁兰鸢急忙想要摆手,但触及姑母那张冷然的脸,想要否认终又不敢,“姑母,侄女……”她说不出来,只能嘤嘤地哭她让姑母的心软下来。 隆禧太后突然怒气勃发地看着她,起身走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那张有几分像自己的脸,“兰鸢,为了梁家的名声,哀家才没有处罚你,不然你以为哀家是舍不得你?”嘴角冷冷一笑,“兰鸢,别自视太高,哀家要在梁家栽培一人来取代你还是灼灼有余,明白吗?别真以为哀家遣你回家只是做做样子,外人不明了,你也得给哀家明了。”她说得越发兴起,“这么些年你仗着哀家的势没少小动作,哀家睁只眼也闭只眼,可你这次却太过份,她再不济也是哀家的亲孙女,由不得你去做贱。将她要嫁到哪去,哀家自有主张,你别再给哀家自作聪明。” 梁兰鸢的表情突然苍白起来,姑母这次的告诫每一句都敲打在她的心上,她在背后收受官员的贿赂代为求情的事情真没少做,她人虽不在朝中,朝中也用不少的官员欠过她人情,为她所用,这也是她不让父亲知道的,父亲想的是为儿子争取利益,她梁兰鸢为的是自己。 这回她不敢再狡辩,哭着道:“姑母,兰鸢知错了,这次回家必定会好好地静思己过,姑母,请给兰鸢一次机会,兰鸢只是……只是爱慕三表哥,才会忍不住这样做,想着……借表侄女打击表嫂,兰鸢真的知错了,往后必定不会再如此行事,姑母,请您相信兰鸢……” 她的话半真半假,她内心的隐秘是不能道出来给隆禧太后知晓,只能借着儿女情事给自己开脱,姑母还没到要进棺材的时候,绝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野心,这于她不利。 这就是梁兰鸢与李凰熙的不同之处,一个明明野心蓬勃却要拼命隐藏,一个却明白无误地表示自己就是要争一席之地,隆禧太后一人的喜好与决定,往往就能改变很多事情。 隆禧太后一把甩开她的下巴,想到她时常在她面前赞三表哥如何如何,心下也有几分相信她所言,再看到她的脸色羞红,确似少女含春,轻哼了一声,“哀家的孙子就要出世了,你给哀家安份一点,兰鸢,若哀家的孙子有个三长两短,哀家可不管你是不是哀家的侄女,也不管你是不是再这般地背后使心计,哀家都会算到你的头上,到时候,就算是你爹来,也救不了你。” 李齐皇室到了她的手里,子嗣稀少,长子去世只生下一个孙子清王李蒜,二儿子生下的孙子颇多,可是于她而言再多也不及三儿子生下的李芫,算来算去,她的孙子人数竟稀少至此,不由得感慨。 梁兰鸢没料到隆禧太后如此重视孙抚芳的肚子,还下了这样的命令,她的眼睛睁大了,“姑母,这不公平。”谁知道忠王府的后院会有谁要出手?再者还有其他人呢?姑母怎么可以如此不公平? “公平?哀家若真公平,今儿个就第一个拿你祭旗,你这个不知悔过的东西,至今仍未明白,你与凰熙相比,年龄虚长她几岁,却不及她明理,哀家对她就不公平,竟护着了你这么个东西……”隆禧太后突然动怒道。 梁兰鸢忙低头认罪,眼泪滴到了地毯上,李凰熙,李凰熙,姑母的心这次是完全偏向那个该死的丫头,含着泪咬牙道:“姑母,兰鸢明白,定当不会在此招惹忠王妃,也会……防着别人动手……” 隆禧太后仍气怒未消,这个侄女真的给她惯坏了。 与容公公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幕的李凰熙这时候才觉得心里舒服一点,对祖母的失望之情渐渐少了些许,只是她不能就此放过梁兰鸢,一想到前世,她心里的仇恨之花就会扎得她心间直泛疼。 正低头沉思的时候,却听到匆匆赶来的梁相爷正低声道:“姐姐,您就看在弟弟的份上给个机会这丫头吧,当年母亲去世,将我托给姐姐,姐姐几经奋斗在后宫站稳了脚跟,这才有了我们梁家的鼎盛,弟弟的孩子也不多,这个虽是女儿,却也不差儿子,回去后我自会严加管教,定不会再叫姐姐失望……” “话是这么说,可是爹,你这样会宠坏二姐的,二姐做出这样的事情我都羞于启齿,传出去丢的还不是姑母的脸?依我看,最好送到慈恩庵去反省反省,倒也没坏处。” 梁晏那略带揶揄的话语一响,立时引来梁博森的皱眉,梁兰鸢的怒视,隆禧太后的大笑,暗处里李凰熙的闷哼一声。 隆禧太后笑着看向梁晏,这个气宇轩昂的小子甚得她的心,手一指他道:“你这小子,竟是半分脸也不给你爹与你二姐,也罢,那儿确是好去处,博森,就送兰鸢到慈恩庵去面壁思过吧。” “姑母?”梁兰鸢忙急着唤一声,她一个妙龄女子到庵堂去,别说还要住上一段日子,就是一天也难受啊,那儿甚至不是皇家庵堂,待遇能好到哪儿去? 梁博森也想反对,可看到梁晏已经笑嘻嘻地上前给隆禧太后捏肩,姐姐的表情是那样的生动,要说她真喜欢哪个孩子,那绝对是俊帅到极点的梁晏,他不敢对姐姐说出梁晏真正的身世,而且幼年时这孩子就能讨得姐姐欢心,他少不了顺水推舟,可现在却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姑母也觉得这提议甚好?我早就说二姐恃才傲物,在京里名声就欠佳,是该好好收敛一点了。”梁晏眉毛一挑地看着怒瞪他的梁兰鸢。 “你这孩子,她再不济也是你二姐,该打!”隆禧太后轻轻地拍打在梁晏的手背上,眼里有着宠爱之情,然后又板着脸看向弟弟,“阿晏这提议哀家觉得甚好,这能为梁家挽回一点名声,我告诫了你多少次,这回给你封王已是破格之举,你莫要再惹事,居然敢用户部尚书出头给凰熙那丫头下绊子?你好意思么?好歹也是凰熙的表叔公,这是有利民生之事。” 梁博森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满,暗中狠狠地扫视了一眼梁晏,只是姐姐的命令无人敢驳,遂拱手道:“是,明儿就送她到庵里清修一段时日,姐姐放心,我对忠王一家绝无恶意,只是那个什么甘薯我怕会有差池让那丫头受累,所以才会让户部尚书稍加阻止,就算要试也可指定他人,只是大家都误会了我的意思……” 隆禧太后瞥了一眼弟弟,轻哼一声,犹记得母亲临终前将弟弟的小手递到她手上,要她无论如何要护他周全,为了这一份承诺,她在那个称不是家的地方苦苦的挣扎,被庶母陷害进宫,凭着自己的心狠与计谋才得到今天的日子,对于陷害她的庶母庶姐们,她一点也没有手软,却惟独对这个弟弟硬不起心肠来。 她叹息一声,“好了,不用再辩解了,你回去吧。” “姑母,阿晏给您尽孝,可好?”梁晏笑道,看了眼梁博森急急地要领着梁兰鸢离去,然后又因他的话脚步一顿,看了过来。 “你这孩子就会讨我这老太婆的欢心。”隆禧太后明显心情大为好转,开起了梁晏的玩笑。 梁晏微微一笑,那在烛光中更是让人惊为天人,隆禧太后一直都喜欢他这样的美少年,即使不能亲近,但看着也赏心悦目,遂由着他给她的笔蘸上朱砂,眼眯成了一条缝。 李凰熙不禁低声笑骂一句,“不要脸。” 梁晏的听力甚好,不由得转头看向身后,似乎听到那丫头娇俏的声音,只是回头只看到那一幅海棠春睡图,对于这慈宁宫他什么不知道,遂朝那幅画微微一笑,嘴角一勾,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李凰熙的脸色通红,这个色胚,她恨不得将这幅画撕开,冲出去海扁他一顿,这不过是想想而已不能付诸行动,惟有握紧粉拳兀自生着闷气。 “阿晏?”隆禧太后唤了一声。 梁晏这才含笑地回头看着她,“姑母,您唤我?” 隆禧太后看了眼那幅海棠春睡图,微微一笑,“你在看什么?那幅画真那么好看?连姑母唤你几声也没听到?” “姑母这儿的画哪一幅不是名家之作?每品玩一次都会有新发现,所以侄儿我看呆了去也只能怪姑母赏画的水平太高,挂的无一不是精品。”梁晏半是玩笑半是恭维地道,这样的举动他做出来只让人觉得高雅至极,竟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隆禧太后闻言愉悦一笑,随后就收回,看了他半晌,“让你入朝为官,你偏推三阻四,阿晏,这次出京,你也为你父做了不少事情,梁家要繁盛下去必定要有杰出的人才,我看你那几个兄弟没有一个是成才的,吃喝嫖赌就有他们的份……” 梁晏嘻笑一声,“姑母就别强侄儿所难了,入朝为官多有不便,这样不也能为姑母分忧解劳?”笑着自袖中掏出一叠纸,递到隆禧太后的手中。 隆禧太后的脸上笑容一收,看到上面多是一些官员的考评,包括那个王祖业贪污枉法的事情,若说蓝耀宗是表面上代天子出巡的御史,那梁晏就是暗中的钦差,很多官员都不知道吏部的考核是一部分,但真正的很多升迁的考评都是来自这个不曾出仕的梁家嫡子。 李凰熙自暗处出来,看了眼繁星,然后看向容公公,“今儿个有劳公公了。”从袖口掏出一小块金子塞到容公公的手中。 容公公却推却不要,“郡主这是做甚?咱家也知道郡主并没有多少身家,咱家要别人的银子也不会要郡主的,这都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依咱家说,娘娘对郡主那真是颇为上心,郡主往后有造化时别忘了提携一下咱家,咱家就于愿足矣。”若没有太后的吩咐,他是断断不敢引李凰熙躲到暗处偷听太后的话。 李凰熙却笑着让他收下那一小块金子,“公公莫要客气,往后还要多得公公提点,本郡主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一点心意公公就笑纳吧。”说完,即转身去厨下。 容公公看了眼手中那一小块金子,以他的身家地位真的还看不上眼,不过这代表的意义不同,李凰熙可以说是甚得太后欣赏的,看了眼她的背影,这个郡主倒是颇会行事,罢了,他收了这一小块金子,也表明他要与这小郡主打好关系的证据,没坏处,遂将这一小块金子揣到袖口里。 李凰熙端着莲子百合羹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至好隆禧太后与梁晏讨论着什么,遂将托盘放到一边,没有出声打扰,美目不着痕迹地看向梁晏,这会儿才知道他扮演着怎样的身份?不是吏部尚书,却做着吏部的事情,难怪他能调动得来人手,也难怪王祖业对他颇为忌惮。 梁晏早就发现了李凰熙进来了,飞快了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气色尚佳,并没有受到那些个混帐流言影响,心里的担忧这才放下,只是他还是对着隆禧太后道:“姑母,这天下贪官倒也不少,全诛了那不现实,只是这次要处置那么一批人,自然就要有职位空缺出来,填补的人选还是要慎重一些……”转头看向李凰熙,“表侄女以为当如何?” 隆禧太后这时才发现李凰熙进来了,将奏折一放,笑道:“你这丫头属猫的?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李凰熙这时候才将炖品倒出,嘟嘴道:“这是皇祖母与表叔讨论得太热切了,所以才将臣孙忽略了去,听说姑母爱喝这糖水,这是臣孙亲自做的,姑母尝尝?” 隆禧太后接过,叹息一声,“哀家有失眠之疾,老是喝那苦药舌头都要麻了,所以兰鸢才会炖这糖水代用……”轻舀了几匙,想到梁兰鸢,遂又没了兴致,这又记起方才所议之事,遂道:“凰熙有什么好建议?” 第六十三章 建京风云(8) 梁晏早就发现了李凰熙进来了,飞快了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气色尚佳,并没有受到那些个混帐流言影响,心里的担忧这才放下,只是他还是对着隆禧太后道:“姑母,这天下贪官倒也不少,全诛了那不现实,只是这次要处置那么一批人,自然就要有职位空缺出来,填补的人选还是要慎重一些……”转头看向李凰熙,“表侄女以为当如何?” 隆禧太后这时才发现李凰熙进来了,将奏折一放,笑道:“你这丫头属猫的?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舒残颚疈” 李凰熙这时候才将炖品倒出,嘟嘴道:“这是皇祖母与表叔讨论得太热切了,所以才将臣孙忽略了去,听说祖母爱喝这糖水,这是臣孙亲自做的,祖母尝尝?” 隆禧太后接过,叹息一声,“哀家有失眠之疾,老是喝那苦药舌头都要麻了,所以兰鸢才会炖这糖水代用……”轻舀了几匙入口,想起梁兰鸢,表情一收,随意道:“凰熙有什么看法?” 隆禧太后问完后方才醒觉自己这是做甚?自己身处朝政几十年也没能解决的问题,她一个不过年方十来岁的小姑娘又能有什么高深的见解?拿这问题来问她不外乎是问寿星的年限那般不合适,而且也确是为难她了,遂失笑道:“凰熙丫头莫要放在心上,哀家这是出格了,都怪阿晏,误导了哀家……”遂朝自己的侄子假意一瞪。 梁晏摸了摸鼻子,讨好地看了眼隆禧太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李凰熙初始只是一怔,没想到隆禧太后自己会收回这问题,又看了眼梁晏,遂笑道:“皇祖母这会儿不为难臣孙倒是让臣孙松了口气,皇祖母整顿了十来年也没有收到好效果,臣孙才疏学浅,正要向祖母多多学习,再说吏治要清又谈何容易,臣孙见到那湖州太守再荒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不就是背有靠山兼之山高皇帝远……” 隆禧太后闻言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是直指梁家权大?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梁晏,这个丫头真是敢说,“那个王祖业哀家自然会处置他……” “皇祖母这是误会臣孙的意思了,臣孙是指这次恩科在即,正好借此机会选拔有用人才为祖母所用,他们乃儒林学子,只要是可塑之材不妨破格录用,正好可以下派到外地州郡,没有沾染京师的风气,不卷入两派斗争,祖母再给他们一个上升的阶梯与希望,制定出可达到的目标,早早明示,升迁有望又不用到处送礼走关系,他们兴许到了地方也能做出几件实事来,造福一方百姓。”李凰熙忙道。 隆禧太后猛地抬头看她,今年的恩科开考在即,对于这群学子她没有寄予多少厚望,毕竟这些人缺少实干精神,但如今李凰熙这样一说,她思索了一会儿倒也觉得可行。 梁晏却是一拍手掌笑了出来,“姑母,侄儿倒是觉得郡主所言有几分道理,那群人是天子门生,又外放为官破格录用,书生意气未染奸滑之气,倒是纯品。” 隆禧太后放下汤匙,两眼看向李凰熙,只看到灯花下少女的脸庞有些许红润,倒是俏丽得很,这样的建议算不得惊天动地,但于她的年纪却实属难得,遂欣然道:“言之有理,凰熙丫头,哀家倒也没看错你,若汝父有此才干,哀家倒是可以颐养天年,不用如此年纪还操劳。”说完,还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李凰熙闻言真的很想失笑出声,她这位皇祖母不到棺材那一刻都不会舍得放权,她已习惯于强势霸权,又怎么会甘心退下来?皇帝叔父的身子是不好,但也不是没有才干之人,偏偏这些年被她压得成了个没有声音的人,在她的面前如小儿一般。 对于这话题她不好去接,只能假意将炖盅收起来递给宫娥,隆禧太后也不在意,说了一会儿话后即犯困,梁晏见状不好久留,早早随宫娥出去,只有李凰熙服侍隆禧太后卸下钗环,脱下手钏,一一放在宫娥端着的盒子里,接过玉梳给隆禧太后梳理一头染过的黑发。 “哀家真的老了,入宫那会儿还像花儿一样绽放,那会儿就像凰熙一样,漂亮青春。”隆禧太后转头拉着李凰熙的手,一双微微有些浊的眼珠子盯在她的花容月貌上,似感慨又似嫉妒年轻女孩儿,那目光颇让人心里发毛。 李凰熙却在这一刻知道隆禧太后是嫉妒自己的青春,她是初升的太阳,而她已经日落西山,这个时候更有小心斟酌用语,她双手圈在隆禧太后的脖颈与她一道看着镜子。 铜镜里面反映出一个老年人与少女的面孔,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到隆禧太后似有不悦,李凰熙道:“在湖州的时候,臣孙常问父王祖母长什么样子的?皇祖母也知道臣孙离去时虽已记事,可每年见到皇祖母时不是家宴就是祭祖之时,混在人群里连头也不敢抬,哪敢直视皇祖母的容颜,那会儿父王就说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你皇祖母的长相,你有容颜有几分像她,然后臣孙就去照镜子,又跑去问母妃,母妃也如是说,如今看来,臣孙是不是有几分像皇祖母?” 微有不悦的隆禧太后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两张脸,确有几分相似,那微挑眉毛像她,可脸形却又有几分像先皇,手不禁往后伸摸上那张青春俏丽的脸,“血缘真是妙不可言,哀家有四子,长相最像哀家的就是汝父……” 李凰熙听到这位强势的皇祖母话里面并没有那种嫉妒之情,方才放下心来,嘴角笑了笑,果然,那张老脸也笑了开来。 直到容公公前来禀告说是床铺好了,李凰熙这才扶着隆禧太后去歇息,放下明黄的帐幔,柔软的薄纱遮住了隆禧太后的脸,这才算结束了。 椒房宫里,欧阳皇后表情不善地将物体都推落倒地,愤恨地道:“皇上说今夜留宿在德妃那儿?” 前来禀报的宫娥不敢触她的楣头,飞快地点头,“奴婢向熊公公打听来的就是这样,皇上翻了德妃娘娘的牌子。” 今儿个是初一,按礼制应宿在自己的宫中才妥,皇帝却这样让她失了颜面,随即想到孙抚芳怀上了身孕,皇帝是怕她唠叨这才去了德妃的寝宫,越是这样她就越不忿,凭什么孙抚芳生了一个又一个,而她却只能守着一个过继来的孩子? “娘娘息怒,皇上对娘娘有结发之情,非其他的狐狸精可比……”身为欧阳皇后的乳娘,苏嬷嬷倒是敢上前劝说几句。 “嬷嬷可知孙抚芳怀上身孕了?她这都是第三胎了,你没看到太后今天的表情,那个李凰熙固然能让太后高看几眼,可太后真正上心的却是孙抚芳的嫡子,她看到莱儿也没有那么热情,嬷嬷,你说本宫的肚子为什么就这么不争气?”欧阳皇后黯然地道。 “不是娘娘的错,是皇上他……没法让女人受孕啊……”苏嬷嬷叹气道,“娘娘也别太难过,她生太多还能越过娘娘去……” “你懂什么?”欧阳皇后怒道,这里面的门道自己清楚,靖王生再多也不能与孙抚芳生的那几个相提并论,若她这胎再得嫡子,那忠王问鼎皇位就会多添一个筹码,那她怎么甘心? 她的眼珠子来回转动,最后却是握紧拳头,朝苏嬷嬷耳语了几句,苏嬷嬷的脸色一骇,然后眼珠子一转,频频点头。 与此同时,靖王府里面也是灯火通明,忠王妃有孕让多少人都难以入眠,忠王连夜召集心腹密谋。 “忠王若再得一子,只怕本王就要被他比下去了。”靖王忧心地道,况且自幼太后待他就不如其他的儿子忠厚,宫里隐隐的流言他也听了不少,只是这些话他不敢去证实,太后没明说他也就装作不懂。 “王爷,依属下看与其防范忠王妃有孕还不如防那个小郡主,太后为了她连梁兰鸢都驱逐出宫,可见是爱得紧……” “本王何尝不知?只是可恨那个丫头能得到太后的赏识,本王也莫能奈何啊……”靖王李中基叹气道。 “王爷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妾身虽说是女流之辈,那个孙抚芳想法子让她不能生就好了,至于李凰熙,若种不出甘薯来,那她还有什么?”靖王妃杨氏冷哼道。 靖王的眉头一皱一疏,“王妃言之有理。”最后表情一狠,手握成拳,成大事者何必拘泥于小节。 “王爷能想通,自是好的。”杨氏笑道,“至于该如何做,妾身倒是有些主意,但这还是要王爷定夺方为妥……” 天空中几声乌鸦叫得甚是凄厉,听在耳里让人的心份外的寒碜,李凰熙却是俏眸一瞪,两眼看向那条揽着她细腰的胳膊,“你这是做甚?就不怕别人看到向皇祖母告状?”她的手一把抓起那胆敢在转角处拉着她一搂一抱的男人的衣领,吐气如兰的婉转道。 梁晏埋首在她的香颈处闻着她身上的处子幽香,以此来平息体内不停叫嚣的躁动,“狠心的丫头,我想你,别动,给我抱一抱。” 第六十四章 建京风云(9) 李凰熙闻言正要做答,一抬头却看到那举步迈进来的男子,一身华贵的衣装衬着那张神清气爽的脸更见洒脱,眼里略有不满,只是这身味儿是人都能闻得到,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填补,遂笑道:“回皇祖母的话,这伤不碍事的,只是略微扭到脚,擦了药酒好多了,估计过两日就能行动方便……” 隆禧太后不由得着她掀起裙摆看了看,纤细的脚脖子并没有红肿到不利于行,遂放心地拍拍她的手道:“年轻人就要注意一点……” “侄儿给姑母请安。舒残颚疈”梁晏笑着上前躬身就要行礼。 隆禧太后一看到他即笑着摆手道:“你这小子连给哀家请安都是这般插科打诨,这么不诚心哀家可不受,再说都这个时辰了才见着你的人,昨儿夜里干嘛去了?”接过容公公递上漱口的茶水,轻含了一口吐到痰盂里面,再接过宫娥递上的明黄巾帕按了按唇角,微有些浊的眼珠子一转,斜睨了眼这精神爽利的侄子,半开玩笑地道,“别是在哀家的寝宫里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吧?” 正要喝粥的李凰熙身子一震,脸上有些发热,微微扫视了一眼容公公等人,看到他们的神情正常,这才稍稍安心,看来并没有流言在慈宁宫里流传。 梁晏却是上前坐下来道:“奇了,姑母怎么知道?哦,我知道了,是有人向您告状来着?”眼中满是促狭之意。 隆禧太后那话原本只是玩笑话,听到这侄子居然一口就承认了,不禁微好奇地道:“你小子做了什么好事?” 李凰熙也吓了一跳,赶紧看向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若让隆禧太后知道他们昨晚上的事情,只怕他们两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此时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两眼警告地看着他别乱说话。 梁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下一刻微笑说出的话让她朝他狠狠一瞪,“姑母,侄儿昨儿夜里不小心吓着表侄女,让她的脚一崴,这不害得她满身药酒味,还不是侄儿的罪过?” 隆禧太后转头看向李凰熙,“凰熙丫头,真有此事?你受伤都是你这不靠谱的表叔?” 梁晏想要抗议,他哪里不靠谱了? 李凰熙力持表情镇定,自然地笑道:“那时候天黑,没看到表叔就在转角处,遂一时受吓才导致了这局面,昨儿夜里没少折腾西殿的宫娥,后来表叔也给擦了药酒,已经好了不少……” 梁晏打断她的话,“姑母,既然是侄儿的错,不若就让侄儿这些天陪同表侄女去种甘薯,当她的拐仗,这样一来也算弥补了罪过,姑母意下如何?”手却捧心道:“不然侄儿总觉得心难安,姑母就成全了侄儿一片赎罪之心吧?”整张脸没个正形。 李凰熙的表情却是一怔,随即明了他昨儿夜里那样说不但有为两人亲密的姿态开脱的嫌疑,最终的目的却是要与她去种甘薯,这一刻她觉得心跳加速了,竟有些移不开眼地看着他那张俊帅得人神共愤的脸,虽然不需要他帮着她也能行事周全,可是有人关心有人爱护的感觉却是无比的窝心。 隆禧太后笑出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凰熙的脚伤确实不利于行,这样也好,有你在她身边护着,哀家也放心了。” 她这话一义双关,自己这孙女表现得再好也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少女,只怕别人要给钉子她碰,有梁晏这侄子在一旁看着,至少别人不会欺她年纪小,再者也可以让弟弟不要动那么多歪脑筋,从中倒也可以震慑不少人。 用过了早膳,隆禧太后就一整太后翟衣,戴好朝冠,由容公公扶着坐上明黄轿辇,容公公长长一声幺喝,“太后起驾——”划破了长空,给清晨增添了几许严肃的味道。 长长的宫娥太监在后头举旗举伞地跟着,李凰熙张眼看了半晌,感觉有人扶着她的手臂,她斜睨了他一眼,“一大早的,你还敢乱来?若让皇祖母知晓,我看你咋办?” “不咋办?凉拌呗。”梁晏笑道,一把揽着她的腰返回偏殿,“你还没用多少早膳呢,赶紧再去吃一点。” 李凰熙用手肘重重地敲在他的腰侧,努了一眼那群宫娥,小声嘀咕道:“我的脚没事,你少来这一套……” 梁晏却是突然一把抱起她,看到她忍下尖叫的冲动,两眼狠瞪他,他却笑道“表侄女不用不好意思,既然是表叔我让你受伤的,自然要负责……” 她的脸微微一绷,玉手在他的腰间重重地一掐,他闷哼一声,这丫头越来越彪悍了,但健臂却是收紧了。 忠王府,孙抚芳一大早起来就恶心地吃不下东西,吐了一阵子,就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喘着气,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许嬷嬷急得团团转,王爷一大早就有请出去应酬了,大郡主又不在府里,正六神无主的时候,外头有人来通传,说是靖王妃亲自登门拜访。[.超多好看小说] 孙抚芳闻言,微皱眉,现在正吐得厉害,实在不想应酬这个一向嘴不饶人的二嫂,但转思自家初初回京,也不能与别的王府生份了,遂勉强打起精神道:“许嬷嬷,给我更衣,着人将靖王妃请到正堂去,我即刻就过去……”边吩咐边拢了拢秀发,正自穿着绣花鞋的时候,外头有一把高扬的声音响起。 人还未至声就先到,“三弟妹可好啊?昨儿家宴我们妯娌都没顾上说几句话,这不,二嫂知道你怀孕必定害喜,特给你送来了一坛去年腌制的酸梅……” 杨氏一进来看到孙抚芳要起来迎她,忙快步上前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别,三弟妹,你躺着,大家都是过来人,都明白的,你就算不相迎二嫂也断断不会怪你。” 孙抚芳被她强势地按住,加之身体确实不适,遂也没有逞强,歪躺在枕上,脸色有些许苍白地看着她,“让二嫂见笑了,都不是第一次坐胎了,偏生这胎麻烦多……呕……”她突然心口一闷,又要吐出来。 许嬷嬷想要递上痰盂,靖王妃杨氏却是不避嫌的第一时间拿起来靠近孙抚芳的嘴,另一只手拍打着她的背,急切道:“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个会害喜得这么严重?来来来,尝尝我府里特制的腌酸梅,这个孕妇吃了可好了……” 孙抚芳看了眼杨氏从坛子里面舀出几颗酸梅放到碟子里面,递到自己的面前,颇为殷勤,印象中与这二嫂没有过多的交往,但是这会儿却本能地不想吃她送来的东西,一闻到这酸味,她假意又一呕,这回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只是不停地干呕着。 “三弟妹,这是怎么了?”杨氏忙道。 许嬷嬷得了孙抚芳眼神的示意,忙在一旁拿开那酸梅,忧心道:“靖王妃有所不知,我们王妃闻不得酸味,这别人家用来止吐的东西,我们王妃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非但吃不得,还闻不得,这不,现在又吐得辛苦了,老奴这都要急出满头白发了……” 杨氏瞥了下眼许嬷嬷,再看了看不像做假的孙抚芳,这孙氏为人略有些傲性,性子又单一,断断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复杂,遂又笑道:“都怪我,没做好功课就贸贸然送来,让三弟妹辛苦了,三弟妹爱吃什么告诉我,二嫂比你熟建京,必定能张罗得来……” 孙抚芳漱了漱口,然后轻捋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秀发,“二嫂不怪罪就好,你说别人怀胎,我也怀胎,竟是辛苦至此……” “可不是?”杨氏应声,一张有些尖尖的瓜子脸上一双略有些刻薄的眼睛里满是赞同之意,与孙抚芳谈起了怀孕生孩子之事。 孙抚芳虽有几分戒备之心,但看杨氏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两人相谈越发投契,杨氏还给孙抚芳留了几张孕妇补身子的单子,着她抓了来吃定能生个健康的儿子云云。 正说话间,外头有管家急步进来,隔着一道屏风禀报,说是宫里皇后娘娘有东西赐下,孙抚芳赶紧起床,着许嬷嬷赶紧拿正装穿上,并且打开中门相迎。 杨氏在一旁帮着孙抚芳整理好衣着,皱眉道:“皇后娘娘怎么那么好心?三弟妹,皇后娘娘这人依二嫂看阴深得很,只怕这是要不安好心呢,三弟妹不知道她呀最嫉妒别人有孕,有一年她看到我府里的一个侧妃有孕竟找了个由头斥了一顿,竟让我府里的那侧妃动了胎气,最后才险险地保住了……” 孙抚芳看了她一眼,知道祸出口出的道理,“二嫂,娘娘毕竟是娘娘,她有赏赐,我们这做臣子的哪敢妄自揣测?不然外人知道了要安个藐视皇后的罪名,所以二嫂这话在这儿说说即可,在外头千万不能说的。” 似提醒着杨氏行事的话语,让杨氏的嘴角一阵抽搐。 孙抚芳才不管她,径自带着许嬷嬷出去。 杨氏跟在后面也朝前而去,这孙抚芳的耳根子什么时候这么硬了?她几番的示好拉拢,她竟似浑不在意?再者她可没有说错欧阳皇后,看来她也跟着她打一样的算盘,冷笑着跟上前去。 孙抚芳领了旨,看了眼那摆满了一张桌子的物品,什么千年人参都有,她拿起来看了看,年份倒是很足。 杨氏在一旁道:“皇后娘娘这回倒是大方,三弟妹看来对了她的缘,这是高丽去年进贡来的千年人参,一共有十根,太后与皇上各四根,皇后才两根,没想到都一股脑儿地送给三弟妹安胎……” 孙抚芳不置可否,与杨氏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兼之精神头看来甚差,杨氏也不好过于打扰,寻了个由头就告辞离去。 李凰熙乘坐的马车驶进忠王府,车夫“吁”了一声,正要放下板凳让她下马车之时,梁晏已经是第一时间跳了下来,然后扶着她的柳腰下马车,正由许嬷嬷亲自送出二门的杨氏一眼就看到,一双微上挑的眼睛眯了眯,若她没看错,那个扶李凰熙下马车的是梁家那个嫡子,名满京城的第一美男梁晏。 许嬷嬷也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不过定睛一看是梁家的嫡公子,遂又放下心来。 杨氏由侍女扶着上前,笑道:“哟,二伯母正打算家去呢,没想到还能碰上侄女,侄女这是自宫里回来吗?”随即看到她走路有些歪,惊讶地上前牵着她另一只手,“侄女这是怎么了?” 李凰熙抬眼一看是靖王妃,一双凤眸迅速地打量了她尖尖的瓜子脸一眼,眼角并未有皱纹,只是额饰下的额头上有几条皱纹,杨氏还算保养得不错,笑着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这手才一指梁晏,“皇祖母忧心,兼之表叔又自疚,这不着他这几天照看一下我这伤脚。” 杨氏飞快地扫视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梁晏,似豪放一笑,“太后娘娘亲下了旨意,自然没人说闲话……” 梁晏笑着接嘴,“靖王妃这就不对了,心中不歪哪会乱想?您说是吧?” 杨氏一愣,随即面皮一扯,“那可是,梁公子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虚应了几句,又亲热地拉着李凰熙的手,“侄女,我想着你们一家进京多有仓促,虽说太后娘娘赏了你不少好东西,但二伯母还是要给你一些见面礼,昨儿见你衣着素雅,再一思及湖州那儿能有什么好东西?二伯母给你备了些布料钗环,已着人送到你的院子,这京里的女儿家中多有聚会,你少不得也要加入一份,回头我让你堂姐下帖子邀你,这样也好与别家闺女打打关系,互通有无也是好的。” 送东西? 这杨氏主动示好,表面上看来是好事,但实则内情如何她却不得不起疑,前世记忆中的杨氏一直是好强的,犹记得那会儿忠王府进京,她可没有这般热情,又是送东西又是亲自上门探访的,未免好过头了? 第六十五章 建京风云(10) 红墙褐瓦的屋檐在姹紫嫣红的花儿的映衬下颇为美丽,此时燕子低绕柳树,微风拂过似春之女神轻轻地爱抚,一个人影在那繁花绿草中跳跃,然后隐在花丛中,半开的窗户里面议论得正热火朝天的人们根本没有发现窗外那一抹消然而至的身影。舒残颚疈 “那个忠王府的郡主真的到了户部来,还将户部大人的第九房小妾的侄子的舅公的儿子狠揍了一顿,户部大人将其重打了三十大板驱逐出户部了……”有人奔进来咋咋呼呼地道。 “什么?她真敢来,什么?那个守门吏被赶走了?怎么回事,说说?”立时就有人感兴趣,立即就问道。 接着那报讯的人八卦精神就发挥了出来,绘声绘色地将门口发生的那件事道了出来,议论声更响。 “不就一个小丫头,有什么了不起的?郡主只是一个无用的名号,大人已经想好了对付她的策略,你们可知,大人给她安排是块什么地?”一把颇风流手声音立即响起,还一副神秘的口吻,“那表面上看来是城面西郊最好的一块地,可那块地是咸地,种什么都不会长的……”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块我们已经丢弃的土地,那儿不是早就评定什么用也没有,大人这也太损了点,不过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能分辩什么,还敢到我们户部来,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有人讥笑道。 “大人岂会只有这一招?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好’帮手,绝对让她那个什么甘薯一败涂地,你们道这人是谁,不就是那个夸夸其谈的庄四?此人一张嘴死的能说成是活的,一个小姑娘还不得受他忽悠……” 讨论声越来越烈,有人插嘴说,“还有还有,我听说昨儿大人就挑好了人‘协助’那个郡主种甘薯,听闻早已下达了密令,要他们干活只能一个字拖,只要懂得做做样子,到时候将那些甘薯种死了,郡主除了认倒霉还能如何?太后娘娘这人只要成果,才不会问过程,再者谁能说他们不尽心,人人都看到他们会多么‘用心’地种地……” “哈哈……”有人捧腹大笑,“这里面的门道可多了,一个未涉世的闺阁少女怎能斗得过大人?只怕到时候哭都没有地儿……” “我听说大人在金銮殿上吃过她的亏,只怕此女还是有点门道的……”有人道。 “有门道?我只知道绮春楼的蝶丝姑娘有门道,那身段别提多诱人,只不过没有千金谁也不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不知她与忠王府的郡主谁更有味道……”即使是一群儒林出身的人,但是男人本性还是改不了,立时就有人猥琐地道。 “那你就该问问那群马贼了?只怕他们才知道这皇家郡主的身段儿如何?只怕是的又软又香……” 一群大男人立时哄笑出声,在门外听到这些声音的男人眼里闪过一抹狠光,不禁握紧腰间的软剑,只是想到此地乃户部,不得不强忍下,听着里头的淫声浪语,越发不堪。 该听到的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他目光一沉,就要转身不着痕迹的离去,哪知此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举动。 “住口,这是户部,不是花街柳巷,你们在这里讨论这些有辱户部的形象,再者人家一个姑娘家的名誉哪轮到你们在此诋毁,你们再不好好办公,我自要向尚书大人禀报,好好的惩治你们一番。” 从窗户处看过去,说这话的人长着一张瘦削的脸,脸颊有些凹形,身材颀长,抓着卷宗的手有些如枯树,总之这男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条枯藤,此时的脸色极为严肃。 一群说得兴起的男人忙住嘴,齐齐站直身子微躬身,“褚侍郎,我们只是讨论而已,褚侍郎何必较真……”看到对面那个男人一双精光的冷眼扫射过来,即不再分辩,有些不服气闭上嘴。 褚侍郎这时候才板着脸再训了几句,然后道:“还不去办公?春耕在即,房部要丈量土地,还要为春耕拨银子,这些都要预算的,若是都太闲了,我必上疏给太后娘娘,让她仲裁,户部是不是要裁员?” 这番话一出来,一群原本正在八卦的男人立即各归各位,蹿门子的也赶紧离去,顿时作鸟兽散,褚侍郎这会儿才背着手离去。 他前脚一走,后面这屋子里的人又聚拢在一块齐齐朝他的背影吐口水,“迟早要把这个褚枯藤逐出我们户部,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那一年金榜题名中了个探花,就他那个样子能吓死天子好不好?听说太后娘娘见到他即命人将屏风摆好,不去看他那一副像枯藤的样子,再说好像我们户部全部人都是吃干饭的,只有他褚世泰是干实事的……” “那是迟早的事情,听详尚书大人对他不满已久,只是他这人保守得很,即不受赂贿也不喝花酒,听说过得堪比和尚,这样一个人留在户部只是害群之马,大人迟早会逐走他,等着瞧……” 那在窗外的男人耳里听着里面一群孬种在人背后大放噘词,很快,身子一闪,他悄然跟上褚世泰。 前方的回廊处,跟在褚世泰身后的人皱眉道:“大人,我们都知道你有心要办实事,可现在这样树敌太多,那一群人当面不敢与大人分辩,背地里却是说得难听至极,这样会不利于大人行事……” “你们不用担心,他们还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将我弄出户部,一群无知的小人。[.超多好看小说]”褚世泰道。 身后几名主簿轻叹几声,自家大人就是这样,刚正不阿是好,只是这世道塔堪比乌鸦的毛,大人这样迟早要吃亏,只是劝也劝不来,那就只有闭嘴不提,话题绕到了李凰熙的身上。 “哼!她想学太后娘娘?还嫩了点,还是回去闺房里面绣绣花即好,学男人强出头,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褚世泰撇嘴下定论,不是他不看好李凰熙,实在是李凰熙没有什么值得他看重的地方。 “大人是不是过于太早下定论了?” “有何早的?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女孩硬要与男人争一日之长短?无疑在惹笑话,相信我,那个甘薯即使是好东西,她也不会种出什么来……”褚世泰声调没有起伏地道。 正走着,忽而看到户部尚书身边的小厮,一看到褚世泰即道,说是尚书大人有找,让褚侍郎赶紧将户部的人召齐。 褚世泰的眉头一皱,然后转身入来时路而去。 此时的户部尚书却是板着脸,这个郡主将他的提议全部的否决了,还将他指定协办之人也否决掉,遂看向李凰熙,“郡主,这是我户部主管农事的人,郡主不要他协办是何道理?” 李凰熙两眼看向庄四,只见到他正要上前说话,即道:“尚书大人,你也知道皇祖母有多重视这甘薯,再者,本郡主也相信大人还没有老到耳背的程度,定当记得皇祖母说过本郡主可以调遣户部的话,若是尚书大人不记得,本郡主很乐意让尚书大人重温一遍。”说完,站起身子一副要走的样子。 梁晏这时候才轻蔑地看了眼庄四及他身后的人,“看来户部真是没人了,居然养了这么一群人,不知平时是如何办公的?怪不得尚书大人去年的考评如此差,若不是父亲为你美言几句,你以为你还能留任?”轻笑着起身上前伸手让李凰熙扶着,看起来像个听话听教的太监。 户部尚书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这个臭丫头拿着鸡毛当令箭,真真可恶,只是那天隆禧太后的话他都记在心里,连梁相都不敢多言,他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再者梁晏的话丝毫不将他看在眼里,直戳他的痛处,这个人他同样也惹不起,连这么隐秘的考评他也能知道。 忙上前拦着要走的两人,他言不由衷地笑道:“郡主,梁公子,有话好好说嘛,郡主,既然你不领老夫的情,那老夫也绝不多嘴,地任你选,你要用那块做试验老夫绝不干涉,得了吧?”看到李凰熙笑得令他心里发毛,一咬牙道:“关于协办的人那也归郡主去选,郡主爱用什么人就用什么人,老夫一定配合,预算老夫也会派人重新计算,必定令郡主满意……” 李凰熙这时候才停住脚步,看着他道:“尚书大人,不是本郡主要为难你,实在是皇祖母的命令本郡主也不能违,你说是吧?” “是是是……郡主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老夫定当记得……老夫已经着人去召集人手,郡主看上谁,那就由谁协办,一切好商量,无须叨扰太后娘娘……”户部尚书忙道。 “凰熙,既然尚书大人言之凿凿,我们估且再坐一会儿,”梁晏适时地道,看到户部尚书抹了一把汗水,又笑道:“反正马车随时都备好,要进宫见姑母不过是多费一趟脚程,表叔必定会护住表侄女的伤脚。” 闻言,户部尚书的目光立时对准梁晏,眉头皱了起来,梁家这位爷的话外音他一听就听了出来,那分明就是要护住李凰熙,暗中警告他别搞那么多的小动作,这怎么可能?他的心中已经在暗暗的计算起来,态度放得比初时低了许多。 李凰熙从善如地笑道:“那就麻烦表叔了。”一转身即坐回原位。 户部尚书这会儿赶紧让人上雨前龙井,将之前的劣茶撤下。 李凰熙端起茶碗,看到里面的茶水清澈透底,茶叶竖起,茶香味更是扑鼻,前世用过好茶的她一看即知道这是最上品的雨前龙井,瞥了眼户部尚书,哼了一声,轻茗一口,果然茶香在嘴里扩散开来,经久而不散,越品越甘甜。“尚书大人果然藏有好东西。” 户部尚书也跟着干笑起来,“这是特令下人新买回来的新茶,郡主能入得了口也不枉老夫特令人搜罗来待客……”恬不知耻地将自己用劣茶待客的事情轻描淡写地略了过去。 李凰熙只是冷冷一笑地放下茶碗,眼角撇到自家大哥走进来,他肯定地向她点了点头,她这时微微眯眼,看来自己没有猜错这个户部尚书。 “小王爷这是去哪了?怎么这会儿才见着人?”户部尚书这会儿才发现李茴出现的不合时宜,这么说他一直在户部转悠,立时脸上隐有薄怒。 李茴一屁股挑了个与李凰熙挨得极近的位置坐下来,看了眼户部尚书黑下来的面孔,“我一时内急,借用了一下户部的茅房,莫不是尚书大人小气连这也不借?”眼睛一眯,揶揄地道。 户部尚书的嘴角一抽,这小子说话真不讨人喜,板起脸继续用茶,不再自找没趣。 李茴却不放过他,看了一眼庄四等人,嘴角一阵冷笑,将话挑明来说,“去这一趟茅房,倒让我大开眼界,顿时有如醍醐灌顶,原来尚书大人是如此‘爱护’我的妹妹,还想用一块不产作物的咸水地让她试种甘薯?非但如此,还想用这几个受你收买的人令我妹妹的甘薯种不成?尚书大人,你真是好计谋,高,真高。(.无弹窗广告)”他的身形一闪,靠近户部尚书冷然道。 户部尚书的脸上这回有冷汗直冒,忙想摆手说是绝无此事,谁说的? 李凰熙却在此时将一碗上好的雨前龙井砸到地上,顿时茶香四散,在空气里飘荡着,地面上茶渣与碎片混合,茶水四流,让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齐刷刷地看向她。 只见到少女柳眉倒竖地道:“咸水地?原来尚书大人是这样的安排,若不是本郡主存多了个心眼,还真中了你的圈套,你老奸巨滑,本郡主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梁晏淡淡地道:“尚书大人一把年纪了还为难一个小姑娘,传出来真丢朝廷的面子,这种伎俩都要使出来,真真让人不齿。” 户部尚书没想到这个丫头会这么说,心中早已是急成了一片,再者看到李茴逼近的脸孔,脸上的肌肉颤了颤,“……误会,绝对是误会……” 李凰熙没看他,而是问向兄长,“大哥,那咸水地可是城西那一块?” “正是。”李茴肯定地道。 她这时候在梁晏的搀扶下向前看着鼻尖冒汗的户部尚书,“尚书大人,现在还是误会吗?我相信皇祖母对你的行为一定很感兴趣,原来在你主持下的户部就是这样的……” 户部尚书没想到这对几个人是一唱一和,不用想也知道必是有人将他的安排泄露出去,心中恨得不行,若让他知道是谁绝饶不过他,只是此时看到这几人不依不饶地看着他,心中不慌那是骗人的,毕竟对方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混迹在官场的他知道这时候不能逞强,若要拼个鱼死网破,他也不是斗不过这几个未及冠的娃娃,只是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他不愿用,遂咬牙道:“郡主,此事是老夫的不对,咱们打个商量,可好?” “那你要打个什么商量?本郡主是不会那么容易被你收买的。”李凰熙义正辞严地道。 李茴状似土匪地一把揪起户部尚书的衣领,眼睛一眯,“你别想玩花样,他们是谁我一清二楚,都记在心里,不怕没有人证到太后娘娘面前告你一状……” “尚书大人,只怕此事告发,吾父也保不住你的头顶的乌纱帽。”梁晏的语气像在谈论着今天的天气很好般自然冷淡,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梁家不会当他的保护伞。 户部尚书这会儿脸色变了几变,无论是隆禧太后还是梁相,他一个也得罪不起,遂一咬牙道:“郡主,我知你们忠王府初初从湖州回来,老夫愿孝敬忠王府黄金千两……” 李凰熙冷笑一声道:“你当我们忠王府是乞丐?”然后看向要茴,“大哥,走,去绑那几个人做证,即刻就让皇祖母明辨是非……” 李茴应了声是,一脸严肃地将户部尚书一把甩下,跟在妹妹的身后就往前走。 户部尚书没想到他们真的要那么做,头上的乌纱帽不能丢,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官位,几十年的心血不能白丢,忙上前拦住这几个人,“郡主,小王爷,梁公子,有话好好说,我们再商量商量,我绝不是有意要阻拦郡主行事,天地可鉴啊……”慌慌张张地冲上前去就要为自己正名。 李凰熙回头看向他,一张渐渐长开的小脸满是威仪,“相商嘛,当然可以,只是本郡主要的不知尚书大人又是否愿意给?你也知道这甘薯不但皇祖母重视,对我也有非凡的意义,绝不容许有人暗中搞破坏。” “郡主要怎样才不再提此事?只要下官能做到的必定不会推辞。”户部尚书忙道。 “爽快,那好,本郡主也不卖关子。”李凰熙朝自家大哥一使眼色。 李茴即会意地一转身往后方的书案而去,取了文房四宝,然后走回户部尚书的面前,将白纸摊开,还给毛笔蘸了墨水,递向户部尚书。 这……这是…… 户部尚书心下了然,但这怎么能写?遂装作一脸不懂地看向李凰熙,“郡主,这……这是要做甚?” “本郡主已经说得很明白,我只要确定甘薯能种也能造福一方百姓,不过既然尚书大人早有害我之心,你说,我能安心种得好甘薯吗?我种不好甘薯,皇祖母必定失望,她一失望地有我好果子吃吗?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我既然没有好果子吃,那又怎能独乐乐?好歹要拉一两个垫背的,大家一道众乐乐,你说是不是?我好歹还是太后的亲孙女,到时候我顶多被斥责几句,回闺房里绣绣花,只是那惨了要垫背的人,只怕本郡主到时候也不得不歪说几句,大人,你说是吧?” 这丫头真贼,户部尚书的心中不由得暗恨,这时候却听到梁晏发抚地朝李凰熙道:“表侄女放心,谁若敢坏事,表叔第一个就饶不了他,尚书大人,你还是写个保证书吧。” 李茴又一次将笔递给他。 户部尚书的嘴角再度抽搐,抬头看了看面前三个年轻人,要他写保证书?他如何能保证,那个玩意儿能不能种出来谁也不知道,再说看李凰熙不顺眼的人肯定还有,谁知道有没有暗中要下手,就连他也想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的。 “大哥,表叔,我们进宫。”李凰熙冷哼一声即走。 户部尚书这回不敢再拿乔,赶紧一把接过李茴手中的笔,咬牙道:“我写。” “一早这样不就好,偏拖拖拉拉的。”李茴不悦地道。 “尚书大人,记得写上你准备暗害我的经过。”李凰熙轻声道。 已经落笔的户部尚书闻言抬头看向他们,眼睛都要瞪大,这哪是什么保证书,分明就是认罪状,他若写上那么往后就有一个把柄捏在他们的手中,这还如何得了?那手在发抖,迟迟落不下去,“郡主,你须见好就收,老夫也不怕你……” “不怕就好,本郡主就怕你怕,也好,既然你不想要这官帽,那本郡主成全你。”李凰熙不待他说完,即再度强硬道。 旁边站着的庄四上前一把拉住户部尚书的手,在他耳边献计道:“大人,这个小女娃如此嚣张,你且写下来打发她走,事后我们再想法子让她的甘薯种不成,太后娘娘不喜自不会再待见她。而这什么证书要用模糊用语,还有,不要用大人一贯的笔迹,事后她不拿出来尚可,若拿出来,大人尽可以矢口否认,反咬她一口,说她故意推卸责任,胡乱写出一张东西来诬蔑大人。至于那些个什么证人,事后将他们都解决掉,又有谁能作证此事?” 庄四也不喜李凰熙的态度,居然将他批评得体无完肤,就让这郡主自挖坟墓。 “你们商量够了?”李凰熙嘲讽地道。 庄四的脸上立即扬起一抹笑容,“郡主这说的是什么话,小的这是在劝大人给郡主写保证书,郡主怎可倒打一把,只是大人毕竟是长辈,要劝也得给大人留面子是不?所以才会用密语,郡主可千万不能再误会了。” 户部尚书的心中来回转动片刻,即下了决心,颇为满意地看了眼庄四,然后提起笔来沙沙地写了起来,字迹由他惯用的圆润变成了瘦体,只是在他要写得模糊的时候,李凰熙的手就会一敲他面前的案几,轻声提醒他要注意措词,他咬了咬牙没再分辩,立时按李凰熙说的去写,约一刻钟的时间,保证书已经写就。 户部尚书将其吹了吹,然后一脸笑意地呈给李凰熙,“郡主看看可否?老夫可是实打实,绝没有与郡主耍花样,郡主这回可以安心了吧?老夫必定配合郡主行事,此事就此了了,往后休要再提……” 李凰熙接过,字字斟酌,没有什么语病,然后才道:“还缺一样,本郡主就安心了。” 户部尚书还想问缺了什么?不知何时到他身边的梁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他的大拇指按个墨迹,然后在那张保证书他的签名下重重一按。他心下大骇,身体一扭不欲按下去,无奈梁晏的劲头很大,他挣不开,手已经按到了纸上,顿时他听到完了的声音,这手印一按,以后就难赖了,怒目而向李凰熙。 李凰熙笑着将墨迹吹干,朝梁晏甜甜一笑,“知我心意者,表叔也。” 梁晏一把松开户部尚书的手,笑看李凰熙,“小事一桩,表侄女开心,表叔自然就开心。” 李茴看到他们两人间若有似无的情意在流转,心中不知为何微有苦涩,手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握起,今天他就发现了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他看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流转。 户部尚书的手得了自由,立即就朝前伸去,想要抢回那张有他手模的保证书,李凰熙的手一伸向李茴,“大哥,代妹妹保管着。” 李茴方才回魂,看到妹妹将这保证书交给自己而非梁晏,心中的那抹苦涩立即褪去,脸上重新挂着微笑,一把就接过,折了几折后塞到了袖口中。 “还给我……”户部尚书朝李茴扑过去。 李茴这回哪会客气,有这保证书在手就注定这尚书不能再掀风浪,遂一脚踢过去,户部尚书的身子往后趔趄了一下,险些要跌倒,这时候他的头发略有凌乱,上了这几人的当了,愤恨地朝李凰熙道:“郡主,你给……” 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一把似冰山的声音,“大人,户部的人已经集合完毕,下官是否要带他们进来?” 李凰熙上前凑近在户部尚书的耳边道:“尚书大人是不是打算现在就撕破脸?大人放心,这保证书本郡主只是要个安心而已,你也知道我不能输,这样好了,若我的甘薯种成了,一切顺利了,过后就会将这保证书交回给大人,此事一笔勾消。” 这话让户部尚书的眼睛一亮,事到如今他已处于下风,没有那么多讨价还价的权力,“郡主此话当真?” “珍珠都没有这么真。”李凰熙笑道。 “那好。”户部尚书立即做了决定,他有把柄在李凰熙的手中,这回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协助她将那个什么破甘薯种成了,“进来吧。”一整头发,他又一副官威的样子从容地踱回椅子上坐着,只是这回他不再坐在主位上。 李凰熙却朝梁晏看了一眼,梁晏即会意地扶着她也转身坐到了户部尚书的对面,李茴圈着双手走过去,在妹妹的身边坐下。 一切看似和谐起来,至少,进来的一串户部的官员们都没有发现之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大争执,更没能在几个当事人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是户部最大的头儿的座位隐约可看出些许的端倪来。 褚世泰与另一位侍郎上前拱手,表示户部的人员全部到齐,静听大人的吩咐。 户部尚书轻咳了咳,这会儿他端起官架子说了几句训诫的话,然后看向李凰熙,这回脸上扬起了一抹略有些谄媚的笑容,“郡主看看有何人可堪当大任?依老夫的推荐,自然是司农胡大人最适合,他于农业略有通晓……” 李凰熙看向那位户部尚书推荐的司农,只见此人一脸鄙夷地看着她,眼里一片傲慢之情,只是碍于户部尚书的命令不敢乱发表意见,她的嘴角冷冷一笑,这样的人她不会选中,傲慢就代表此人刚剔自用,不会随便地听进别人的意见。 在户部尚书口沫横飞之际中,李茴凑近妹妹的耳边将自己刚才在户部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李凰熙的目光森冷地看向那几个胆敢拿她与下贱妓子相提并论的人,只是当哥哥提到那瘦如枯藤的褚世泰时,她的目光在这位左侍郎的身上多瞄了几眼,只看到那双并不凌厉但又绝对深邃的眼眸静如寒潭。 梁晏像是一副心思都放在品味雨前龙井上面,对于眼前事似乎并不挂心,颇让人起疑他在这儿有何作用。 李凰熙微举手让户部尚书停口,这户部尚书竟然停口不言,这让户部的一群人都瞪大眼睛,这个郡主真能在户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两眼都带着打量看向这身高只及他们胸口的女孩。 “孙司农,你可愿协助本郡主种甘薯?”她轻声道。 “我自然不愿意,郡主乃身娇肉贵之人,哪是种地的料?不过尚书大人有所吩咐,下官自然会遵守。”孙司农站出来道,两眼挑衅地看向李凰熙,一个黄毛丫头,等毛长齐了再来耀舞扬威吧。 她也不动怒,目光在一群人的身上溜过,然后定格在那张如枯藤的脸上,举手朝户部尚书道:“本郡主就要他协办吧,当然司农也少不了,皇祖母可是给了我这样的权力……” 户部尚书最想的是快点送走这个煞星,忙不迭地点头,立即就指定了左侍郎褚世泰协助李凰熙将此事办妥。 褚世泰看向李凰熙,这小郡主居然选中他?确实出乎他的预料,他没有大怒,以侍郎这官位协助李凰熙种甘薯真是大材小用,若是一般人早就跳起来了,冷静地朝李凰熙道:“郡主,可否容在下问几个问题。” “讲。” “郡主知道种菜要何时施肥?何时浇水?何时采摘?再者又要如何将菜地养肥?只要郡主回答得出,那么在下就会心甘情愿随郡主却种甘薯。” 李凰熙还道是什么问题,这于她没有难度,她在湖州就下过地,遂笑着一一回答了。 褚世泰没中举之前家中就有几亩薄田,对于种地并不陌生,一听李凰熙不假思索就回答的话微微挑了挑眉,真出乎他的预料,这与他在京师所见到的闺阁千金相差甚远,并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少女,这会儿对于她能做好甘薯一事他渐渐有了几分信心。 至此种甘薯的人员才确定下来,户部尚书重新制定预算,这回慷慨了许多,拨了不少银两给李凰熙,然后才亲自送她出了户部。 李凰熙这回才看向户部尚书,“大人不用太担忧,本郡主自然不会为难你,这是本郡主给你的福利,可要拿好喽。”悄然地将一张折叠的字条递过去。 户部尚书茫然地接过,她有那么好,还给他福利?不过是一张纸,顶什么用?脸上却丝毫怀疑也不露,腆着笑脸道谢几句,恭送李凰熙上马车,待马车启程后,方才一脸怒气地转身进去,身后之人都不敢作声。 这时候他才想起手中的纸条,猛然摊开来看,里面是一串人名,都是他户部的主簿,初时愣了愣,李凰熙写这几个人名给他有何用意?继而脑中灵光一闪,就是这几个人将他的秘事泄露了出去,他的怒火前所未有的高涨,这几个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脸色更为阴沉地迈进门去。 马车里,李茴不解地问道:“凰熙,那几个留着作证多好,再说我们不说,那户部尚书也会彻查,迟早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梁晏在一旁嗤笑道:“小王爷此言差矣,凰熙卖了一个人情给户部尚书,至少将因保证书而僵化的关系稍为缓和一点,再者以此让户部尚书能安心不要搞什么小动作,这才是原因所在,若是一味地用逼,只怕会逼狗跳墙,现在不让人坏事才是王道。”最后一副讨赏的样子看向李凰熙,“表侄女,我说得对否?” 李凰熙一直是笑盈盈的,梁晏没说错她的意图,只是在看到他那张欠揍的脸时,她即一巴掌拍过去,冷哼一声,“给了三分颜色开起了染坊。” 梁晏郁闷地头被拍向了一边,这丫头真是心狠,揉了揉并没有被她拍痛的脸颊,嘀咕了一两句。 李茴这回在一边嗤笑了几句,妹妹这一掌拍得好,某人就是令人看不顺眼。 日落西山,梁晏送了李凰熙回忠王府,今天一天想要与她亲热一下也不得,带着几分郁闷的心情回了相府。 一回到自家院子,刚要进里屋去换衣服,即有两句姿态蔓妙,衣着薄纱的女子上前盈盈一拜后上前要给他宽衣,而屋子里面燃起了清香,似有似无地飘着,在黑夜里面甚是撩动人的感官。 “三公子,请让奴婢们服侍。”两个妙龄女子一左一右地道。 第六十六章 建京风云(11) 红墙褐瓦的屋檐在姹紫嫣红的花儿的映衬下颇为美丽,此时燕子低绕柳树,微风拂过似春之女神轻轻地爱抚,一个人影在那繁花绿草中跳跃,然后隐在花丛中,半开的窗户里面议论得正热火朝天的人们根本没有发现窗外那一抹消然而至的身影。 “那个忠王府的郡主真的到了户部来,还将户部大人的第九房小妾的侄子的舅公的儿子狠揍了一顿,户部大人将其重打了三十大板驱逐出户部了……”有人奔进来咋咋呼呼地道。 “什么?她真敢来,什么?那个守门吏被赶走了?怎么回事,说说?”立时就有人感兴趣,立即就问道。 接着那报讯的人八卦精神就发挥了出来,绘声绘色地将门口发生的那件事道了出来,议论声更响。 “不就一个小丫头,有什么了不起的?郡主只是一个无用的名号,大人已经想好了对付她的策略,你们可知,大人给她安排是块什么地?”一把颇风流手声音立即响起,还一副神秘的口吻,“那表面上看来是城面西郊最好的一块地,可那块地是咸地,种什么都不会长的……”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块我们已经丢弃的土地,那儿不是早就评定什么用也没有,大人这也太损了点,不过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能分辩什么,还敢到我们户部来,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有人讥笑道。 “大人岂会只有这一招?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好’帮手,绝对让她那个什么甘薯一败涂地,你们道这人是谁,不就是那个夸夸其谈的庄四?此人一张嘴死的能说成是活的,一个小姑娘还不得受他忽悠……” 讨论声越来越烈,有人插嘴说,“还有还有,我听说昨儿大人就挑好了人‘协助’那个郡主种甘薯,听闻早已下达了密令,要他们干活只能一个字拖,只要懂得做做样子,到时候将那些甘薯种死了,郡主除了认倒霉还能如何?太后娘娘这人只要成果,才不会问过程,再者谁能说他们不尽心,人人都看到他们会多么‘用心’地种地……” “哈哈……”有人捧腹大笑,“这里面的门道可多了,一个未涉世的闺阁少女怎能斗得过大人?只怕到时候哭都没有地儿……” “我听说大人在金銮殿上吃过她的亏,只怕此女还是有点门道的……”有人道。 “有门道?我只知道绮春楼的蝶丝姑娘有门道,那身段别提多诱人,只不过没有千金谁也不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不知她与忠王府的郡主谁更有味道……”即使是一群儒林出身的人,但是男人本性还是改不了,立时就有人猥琐地道。 “那你就该问问那群马贼了?只怕他们才知道这皇家郡主的身段儿如何?只怕是的又软又香……” 一群大男人立时哄笑出声,在门外听到这些声音的男人眼里闪过一抹狠光,不禁握紧腰间的软剑,只是想到此地乃户部,不得不强忍下,听着里头的淫声浪语,越发不堪。 该听到的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他目光一沉,就要转身不着痕迹的离去,哪知此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举动。 “住口,这是户部,不是花街柳巷,你们在这里讨论这些有辱户部的形象,再者人家一个姑娘家的名誉哪轮到你们在此诋毁,你们再不好好办公,我自要向尚书大人禀报,好好的惩治你们一番。” 从窗户处看过去,说这话的人长着一张瘦削的脸,脸颊有些凹形,身材颀长,抓着卷宗的手有些如枯树,总之这男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条枯藤,此时的脸色极为严肃。 一群说得兴起的男人忙住嘴,齐齐站直身子微躬身,“褚侍郎,我们只是讨论而已,褚侍郎何必较真……”看到对面那个男人一双精光的冷眼扫射过来,即不再分辩,有些不服气闭上嘴。 褚侍郎这时候才板着脸再训了几句,然后道:“还不去办公?春耕在即,房部要丈量土地,还要为春耕拨银子,这些都要预算的,若是都太闲了,我必上疏给太后娘娘,让她仲裁,户部是不是要裁员?” 这番话一出来,一群原本正在八卦的男人立即各归各位,蹿门子的也赶紧离去,顿时作鸟兽散,褚侍郎这会儿才背着手离去。 他前脚一走,后面这屋子里的人又聚拢在一块齐齐朝他的背影吐口水,“迟早要把这个褚枯藤逐出我们户部,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那一年金榜题名中了个探花,就他那个样子能吓死天子好不好?听说太后娘娘见到他即命人将屏风摆好,不去看他那一副像枯藤的样子,再说好像我们户部全部人都是吃干饭的,只有他褚世泰是干实事的……” “那是迟早的事情,听详尚书大人对他不满已久,只是他这人保守得很,即不受赂贿也不喝花酒,听说过得堪比和尚,这样一个人留在户部只是害群之马,大人迟早会逐走他,等着瞧……” 那在窗外的男人耳里听着里面一群孬种在人背后大放噘词,很快,身子一闪,他悄然跟上褚世泰。 前方的回廊处,跟在褚世泰身后的人皱眉道:“大人,我们都知道你有心要办实事,可现在这样树敌太多,那一群人当面不敢与大人分辩,背地里却是说得难听至极,这样会不利于大人行事……” “你们不用担心,他们还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将我弄出户部,一群无知的小人。”褚世泰道。 身后几名主簿轻叹几声,自家大人就是这样,刚正不阿是好,只是这世道塔堪比乌鸦的毛,大人这样迟早要吃亏,只是劝也劝不来,那就只有闭嘴不提,话题绕到了李凰熙的身上。 “哼!她想学太后娘娘?还嫩了点,还是回去闺房里面绣绣花即好,学男人强出头,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褚世泰撇嘴下定论,不是他不看好李凰熙,实在是李凰熙没有什么值得他看重的地方。 “大人是不是过于太早下定论了?” “有何早的?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女孩硬要与男人争一日之长短?无疑在惹笑话,相信我,那个甘薯即使是好东西,她也不会种出什么来……”褚世泰声调没有起伏地道。 正走着,忽而看到户部尚书身边的小厮,一看到褚世泰即道,说是尚书大人有找,让褚侍郎赶紧将户部的人召齐。 褚世泰的眉头一皱,然后转身入来时路而去。 此时的户部尚书却是板着脸,这个郡主将他的提议全部的否决了,还将他指定协办之人也否决掉,遂看向李凰熙,“郡主,这是我户部主管农事的人,郡主不要他协办是何道理?” 李凰熙两眼看向庄四,只见到他正要上前说话,即道:“尚书大人,你也知道皇祖母有多重视这甘薯,再者,本郡主也相信大人还没有老到耳背的程度,定当记得皇祖母说过本郡主可以调遣户部的话,若是尚书大人不记得,本郡主很乐意让尚书大人重温一遍。”说完,站起身子一副要走的样子。 梁晏这时候才轻蔑地看了眼庄四及他身后的人,“看来户部真是没人了,居然养了这么一群人,不知平时是如何办公的?怪不得尚书大人去年的考评如此差,若不是父亲为你美言几句,你以为你还能留任?”轻笑着起身上前伸手让李凰熙扶着,看起来像个听话听教的太监。 户部尚书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这个臭丫头拿着鸡毛当令箭,真真可恶,只是那天隆禧太后的话他都记在心里,连梁相都不敢多言,他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再者梁晏的话丝毫不将他看在眼里,直戳他的痛处,这个人他同样也惹不起,连这么隐秘的考评他也能知道。 忙上前拦着要走的两人,他言不由衷地笑道:“郡主,梁公子,有话好好说嘛,郡主,既然你不领老夫的情,那老夫也绝不多嘴,地任你选,你要用那块做试验老夫绝不干涉,得了吧?”看到李凰熙笑得令他心里发毛,一咬牙道:“关于协办的人那也归郡主去选,郡主爱用什么人就用什么人,老夫一定配合,预算老夫也会派人重新计算,必定令郡主满意……” 李凰熙这时候才停住脚步,看着他道:“尚书大人,不是本郡主要为难你,实在是皇祖母的命令本郡主也不能违,你说是吧?” “是是是……郡主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老夫定当记得……老夫已经着人去召集人手,郡主看上谁,那就由谁协办,一切好商量,无须叨扰太后娘娘……”户部尚书忙道。 “凰熙,既然尚书大人言之凿凿,我们估且再坐一会儿,”梁晏适时地道,看到户部尚书抹了一把汗水,又笑道:“反正马车随时都备好,要进宫见姑母不过是多费一趟脚程,表叔必定会护住表侄女的伤脚。” 闻言,户部尚书的目光立时对准梁晏,眉头皱了起来,梁家这位爷的话外音他一听就听了出来,那分明就是要护住李凰熙,暗中警告他别搞那么多的小动作,这怎么可能?他的心中已经在暗暗的计算起来,态度放得比初时低了许多。 李凰熙从善如地笑道:“那就麻烦表叔了。”一转身即坐回原位。 户部尚书这会儿赶紧让人上雨前龙井,将之前的劣茶撤下。 李凰熙端起茶碗,看到里面的茶水清澈透底,茶叶竖起,茶香味更是扑鼻,前世用过好茶的她一看即知道这是最上品的雨前龙井,瞥了眼户部尚书,哼了一声,轻茗一口,果然茶香在嘴里扩散开来,经久而不散,越品越甘甜。“尚书大人果然藏有好东西。” 户部尚书也跟着干笑起来,“这是特令下人新买回来的新茶,郡主能入得了口也不枉老夫特令人搜罗来待客……”恬不知耻地将自己用劣茶待客的事情轻描淡写地略了过去。 李凰熙只是冷冷一笑地放下茶碗,眼角撇到自家大哥走进来,他肯定地向她点了点头,她这时微微眯眼,看来自己没有猜错这个户部尚书。 “小王爷这是去哪了?怎么这会儿才见着人?”户部尚书这会儿才发现李茴出现的不合时宜,这么说他一直在户部转悠,立时脸上隐有薄怒。 李茴一屁股挑了个与李凰熙挨得极近的位置坐下来,看了眼户部尚书黑下来的面孔,“我一时内急,借用了一下户部的茅房,莫不是尚书大人小气连这也不借?”眼睛一眯,揶揄地道。 户部尚书的嘴角一抽,这小子说话真不讨人喜,板起脸继续用茶,不再自找没趣。 李茴却不放过他,看了一眼庄四等人,嘴角一阵冷笑,将话挑明来说,“去这一趟茅房,倒让我大开眼界,顿时有如醍醐灌顶,原来尚书大人是如此‘爱护’我的妹妹,还想用一块不产作物的咸水地让她试种甘薯?非但如此,还想用这几个受你收买的人令我妹妹的甘薯种不成?尚书大人,你真是好计谋,高,真高。”他的身形一闪,靠近户部尚书冷然道。 户部尚书的脸上这回有冷汗直冒,忙想摆手说是绝无此事,谁说的? 李凰熙却在此时将一碗上好的雨前龙井砸到地上,顿时茶香四散,在空气里飘荡着,地面上茶渣与碎片混合,茶水四流,让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齐刷刷地看向她。 只见到少女柳眉倒竖地道:“咸水地?原来尚书大人是这样的安排,若不是本郡主存多了个心眼,还真中了你的圈套,你老奸巨滑,本郡主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梁晏淡淡地道:“尚书大人一把年纪了还为难一个小姑娘,传出来真丢朝廷的面子,这种伎俩都要使出来,真真让人不齿。” 户部尚书没想到这个丫头会这么说,心中早已是急成了一片,再者看到李茴逼近的脸孔,脸上的肌肉颤了颤,“……误会,绝对是误会……” 李凰熙没看他,而是问向兄长,“大哥,那咸水地可是城西那一块?” “正是。”李茴肯定地道。 她这时候在梁晏的搀扶下向前看着鼻尖冒汗的户部尚书,“尚书大人,现在还是误会吗?我相信皇祖母对你的行为一定很感兴趣,原来在你主持下的户部就是这样的……” 户部尚书没想到这对几个人是一唱一和,不用想也知道必是有人将他的安排泄露出去,心中恨得不行,若让他知道是谁绝饶不过他,只是此时看到这几人不依不饶地看着他,心中不慌那是骗人的,毕竟对方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混迹在官场的他知道这时候不能逞强,若要拼个鱼死网破,他也不是斗不过这几个未及冠的娃娃,只是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他不愿用,遂咬牙道:“郡主,此事是老夫的不对,咱们打个商量,可好?” “那你要打个什么商量?本郡主是不会那么容易被你收买的。”李凰熙义正辞严地道。 李茴状似土匪地一把揪起户部尚书的衣领,眼睛一眯,“你别想玩花样,他们是谁我一清二楚,都记在心里,不怕没有人证到太后娘娘面前告你一状……” “尚书大人,只怕此事告发,吾父也保不住你的头顶的乌纱帽。”梁晏的语气像在谈论着今天的天气很好般自然冷淡,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梁家不会当他的保护伞。 户部尚书这会儿脸色变了几变,无论是隆禧太后还是梁相,他一个也得罪不起,遂一咬牙道:“郡主,我知你们忠王府初初从湖州回来,老夫愿孝敬忠王府黄金千两……” 李凰熙冷笑一声道:“你当我们忠王府是乞丐?”然后看向要茴,“大哥,走,去绑那几个人做证,即刻就让皇祖母明辨是非……” 李茴应了声是,一脸严肃地将户部尚书一把甩下,跟在妹妹的身后就往前走。 户部尚书没想到他们真的要那么做,头上的乌纱帽不能丢,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官位,几十年的心血不能白丢,忙上前拦住这几个人,“郡主,小王爷,梁公子,有话好好说,我们再商量商量,我绝不是有意要阻拦郡主行事,天地可鉴啊……”慌慌张张地冲上前去就要为自己正名。 李凰熙回头看向他,一张渐渐长开的小脸满是威仪,“相商嘛,当然可以,只是本郡主要的不知尚书大人又是否愿意给?你也知道这甘薯不但皇祖母重视,对我也有非凡的意义,绝不容许有人暗中搞破坏。” “郡主要怎样才不再提此事?只要下官能做到的必定不会推辞。”户部尚书忙道。 “爽快,那好,本郡主也不卖关子。”李凰熙朝自家大哥一使眼色。 李茴即会意地一转身往后方的书案而去,取了文房四宝,然后走回户部尚书的面前,将白纸摊开,还给毛笔蘸了墨水,递向户部尚书。 这……这是…… 户部尚书心下了然,但这怎么能写?遂装作一脸不懂地看向李凰熙,“郡主,这……这是要做甚?” “本郡主已经说得很明白,我只要确定甘薯能种也能造福一方百姓,不过既然尚书大人早有害我之心,你说,我能安心种得好甘薯吗?我种不好甘薯,皇祖母必定失望,她一失望地有我好果子吃吗?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我既然没有好果子吃,那又怎能独乐乐?好歹要拉一两个垫背的,大家一道众乐乐,你说是不是?我好歹还是太后的亲孙女,到时候我顶多被斥责几句,回闺房里绣绣花,只是那惨了要垫背的人,只怕本郡主到时候也不得不歪说几句,大人,你说是吧?” 这丫头真贼,户部尚书的心中不由得暗恨,这时候却听到梁晏发抚地朝李凰熙道:“表侄女放心,谁若敢坏事,表叔第一个就饶不了他,尚书大人,你还是写个保证书吧。” 李茴又一次将笔递给他。 户部尚书的嘴角再度抽搐,抬头看了看面前三个年轻人,要他写保证书?他如何能保证,那个玩意儿能不能种出来谁也不知道,再说看李凰熙不顺眼的人肯定还有,谁知道有没有暗中要下手,就连他也想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的。 “大哥,表叔,我们进宫。”李凰熙冷哼一声即走。 户部尚书这回不敢再拿乔,赶紧一把接过李茴手中的笔,咬牙道:“我写。” “一早这样不就好,偏拖拖拉拉的。”李茴不悦地道。 “尚书大人,记得写上你准备暗害我的经过。”李凰熙轻声道。 已经落笔的户部尚书闻言抬头看向他们,眼睛都要瞪大,这哪是什么保证书,分明就是认罪状,他若写上那么往后就有一个把柄捏在他们的手中,这还如何得了?那手在发抖,迟迟落不下去,“郡主,你须见好就收,老夫也不怕你……” “不怕就好,本郡主就怕你怕,也好,既然你不想要这官帽,那本郡主成全你。”李凰熙不待他说完,即再度强硬道。 旁边站着的庄四上前一把拉住户部尚书的手,在他耳边献计道:“大人,这个小女娃如此嚣张,你且写下来打发她走,事后我们再想法子让她的甘薯种不成,太后娘娘不喜自不会再待见她。而这什么证书要用模糊用语,还有,不要用大人一贯的笔迹,事后她不拿出来尚可,若拿出来,大人尽可以矢口否认,反咬她一口,说她故意推卸责任,胡乱写出一张东西来诬蔑大人。至于那些个什么证人,事后将他们都解决掉,又有谁能作证此事?” 庄四也不喜李凰熙的态度,居然将他批评得体无完肤,就让这郡主自挖坟墓。 “你们商量够了?”李凰熙嘲讽地道。 庄四的脸上立即扬起一抹笑容,“郡主这说的是什么话,小的这是在劝大人给郡主写保证书,郡主怎可倒打一把,只是大人毕竟是长辈,要劝也得给大人留面子是不?所以才会用密语,郡主可千万不能再误会了。” 户部尚书的心中来回转动片刻,即下了决心,颇为满意地看了眼庄四,然后提起笔来沙沙地写了起来,字迹由他惯用的圆润变成了瘦体,只是在他要写得模糊的时候,李凰熙的手就会一敲他面前的案几,轻声提醒他要注意措词,他咬了咬牙没再分辩,立时按李凰熙说的去写,约一刻钟的时间,保证书已经写就。 户部尚书将其吹了吹,然后一脸笑意地呈给李凰熙,“郡主看看可否?老夫可是实打实,绝没有与郡主耍花样,郡主这回可以安心了吧?老夫必定配合郡主行事,此事就此了了,往后休要再提……” 李凰熙接过,字字斟酌,没有什么语病,然后才道:“还缺一样,本郡主就安心了。” 户部尚书还想问缺了什么?不知何时到他身边的梁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他的大拇指按个墨迹,然后在那张保证书他的签名下重重一按。他心下大骇,身体一扭不欲按下去,无奈梁晏的劲头很大,他挣不开,手已经按到了纸上,顿时他听到完了的声音,这手印一按,以后就难赖了,怒目而向李凰熙。 李凰熙笑着将墨迹吹干,朝梁晏甜甜一笑,“知我心意者,表叔也。” 梁晏一把松开户部尚书的手,笑看李凰熙,“小事一桩,表侄女开心,表叔自然就开心。” 李茴看到他们两人间若有似无的情意在流转,心中不知为何微有苦涩,手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握起,今天他就发现了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他看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流转。 户部尚书的手得了自由,立即就朝前伸去,想要抢回那张有他手模的保证书,李凰熙的手一伸向李茴,“大哥,代妹妹保管着。” 李茴方才回魂,看到妹妹将这保证书交给自己而非梁晏,心中的那抹苦涩立即褪去,脸上重新挂着微笑,一把就接过,折了几折后塞到了袖口中。 “还给我……”户部尚书朝李茴扑过去。 李茴这回哪会客气,有这保证书在手就注定这尚书不能再掀风浪,遂一脚踢过去,户部尚书的身子往后趔趄了一下,险些要跌倒,这时候他的头发略有凌乱,上了这几人的当了,愤恨地朝李凰熙道:“郡主,你给……” 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一把似冰山的声音,“大人,户部的人已经集合完毕,下官是否要带他们进来?” 李凰熙上前凑近在户部尚书的耳边道:“尚书大人是不是打算现在就撕破脸?大人放心,这保证书本郡主只是要个安心而已,你也知道我不能输,这样好了,若我的甘薯种成了,一切顺利了,过后就会将这保证书交回给大人,此事一笔勾消。” 这话让户部尚书的眼睛一亮,事到如今他已处于下风,没有那么多讨价还价的权力,“郡主此话当真?” “珍珠都没有这么真。”李凰熙笑道。 “那好。”户部尚书立即做了决定,他有把柄在李凰熙的手中,这回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协助她将那个什么破甘薯种成了,“进来吧。”一整头发,他又一副官威的样子从容地踱回椅子上坐着,只是这回他不再坐在主位上。 李凰熙却朝梁晏看了一眼,梁晏即会意地扶着她也转身坐到了户部尚书的对面,李茴圈着双手走过去,在妹妹的身边坐下。 一切看似和谐起来,至少,进来的一串户部的官员们都没有发现之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大争执,更没能在几个当事人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是户部最大的头儿的座位隐约可看出些许的端倪来。 褚世泰与另一位侍郎上前拱手,表示户部的人员全部到齐,静听大人的吩咐。 户部尚书轻咳了咳,这会儿他端起官架子说了几句训诫的话,然后看向李凰熙,这回脸上扬起了一抹略有些谄媚的笑容,“郡主看看有何人可堪当大任?依老夫的推荐,自然是司农胡大人最适合,他于农业略有通晓……” 李凰熙看向那位户部尚书推荐的司农,只见此人一脸鄙夷地看着她,眼里一片傲慢之情,只是碍于户部尚书的命令不敢乱发表意见,她的嘴角冷冷一笑,这样的人她不会选中,傲慢就代表此人刚剔自用,不会随便地听进别人的意见。 在户部尚书口沫横飞之际中,李茴凑近妹妹的耳边将自己刚才在户部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李凰熙的目光森冷地看向那几个胆敢拿她与下贱妓子相提并论的人,只是当哥哥提到那瘦如枯藤的褚世泰时,她的目光在这位左侍郎的身上多瞄了几眼,只看到那双并不凌厉但又绝对深邃的眼眸静如寒潭。 梁晏像是一副心思都放在品味雨前龙井上面,对于眼前事似乎并不挂心,颇让人起疑他在这儿有何作用。 李凰熙微举手让户部尚书停口,这户部尚书竟然停口不言,这让户部的一群人都瞪大眼睛,这个郡主真能在户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两眼都带着打量看向这身高只及他们胸口的女孩。 “孙司农,你可愿协助本郡主种甘薯?”她轻声道。 “我自然不愿意,郡主乃身娇肉贵之人,哪是种地的料?不过尚书大人有所吩咐,下官自然会遵守。”孙司农站出来道,两眼挑衅地看向李凰熙,一个黄毛丫头,等毛长齐了再来耀舞扬威吧。 她也不动怒,目光在一群人的身上溜过,然后定格在那张如枯藤的脸上,举手朝户部尚书道:“本郡主就要他协办吧,当然司农也少不了,皇祖母可是给了我这样的权力……” 户部尚书最想的是快点送走这个煞星,忙不迭地点头,立即就指定了左侍郎褚世泰协助李凰熙将此事办妥。 褚世泰看向李凰熙,这小郡主居然选中他?确实出乎他的预料,他没有大怒,以侍郎这官位协助李凰熙种甘薯真是大材小用,若是一般人早就跳起来了,冷静地朝李凰熙道:“郡主,可否容在下问几个问题。” “讲。” “郡主知道种菜要何时施肥?何时浇水?何时采摘?再者又要如何将菜地养肥?只要郡主回答得出,那么在下就会心甘情愿随郡主却种甘薯。” 李凰熙还道是什么问题,这于她没有难度,她在湖州就下过地,遂笑着一一回答了。 褚世泰没中举之前家中就有几亩薄田,对于种地并不陌生,一听李凰熙不假思索就回答的话微微挑了挑眉,真出乎他的预料,这与他在京师所见到的闺阁千金相差甚远,并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少女,这会儿对于她能做好甘薯一事他渐渐有了几分信心。 至此种甘薯的人员才确定下来,户部尚书重新制定预算,这回慷慨了许多,拨了不少银两给李凰熙,然后才亲自送她出了户部。 李凰熙这回才看向户部尚书,“大人不用太担忧,本郡主自然不会为难你,这是本郡主给你的福利,可要拿好喽。”悄然地将一张折叠的字条递过去。 户部尚书茫然地接过,她有那么好,还给他福利?不过是一张纸,顶什么用?脸上却丝毫怀疑也不露,腆着笑脸道谢几句,恭送李凰熙上马车,待马车启程后,方才一脸怒气地转身进去,身后之人都不敢作声。 这时候他才想起手中的纸条,猛然摊开来看,里面是一串人名,都是他户部的主簿,初时愣了愣,李凰熙写这几个人名给他有何用意?继而脑中灵光一闪,就是这几个人将他的秘事泄露了出去,他的怒火前所未有的高涨,这几个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脸色更为阴沉地迈进门去。 马车里,李茴不解地问道:“凰熙,那几个留着作证多好,再说我们不说,那户部尚书也会彻查,迟早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梁晏在一旁嗤笑道:“小王爷此言差矣,凰熙卖了一个人情给户部尚书,至少将因保证书而僵化的关系稍为缓和一点,再者以此让户部尚书能安心不要搞什么小动作,这才是原因所在,若是一味地用逼,只怕会逼狗跳墙,现在不让人坏事才是王道。”最后一副讨赏的样子看向李凰熙,“表侄女,我说得对否?” 李凰熙一直是笑盈盈的,梁晏没说错她的意图,只是在看到他那张欠揍的脸时,她即一巴掌拍过去,冷哼一声,“给了三分颜色开起了染坊。” 梁晏郁闷地头被拍向了一边,这丫头真是心狠,揉了揉并没有被她拍痛的脸颊,嘀咕了一两句。 李茴这回在一边嗤笑了几句,妹妹这一掌拍得好,某人就是令人看不顺眼。 日落西山,梁晏送了李凰熙回忠王府,今天一天想要与她亲热一下也不得,带着几分郁闷的心情回了相府。 一回到自家院子,刚要进里屋去换衣服,即有两句姿态蔓妙,衣着薄纱的女子上前盈盈一拜后上前要给他宽衣,而屋子里面燃起了清香,似有似无地飘着,在黑夜里面甚是撩动人的感官。 “三公子,请让奴婢们服侍。”两个妙龄女子一左一右地道。 ------题外话------ 感谢嘟嘟zzt1981再次送的两颗钻钻以及投给某梦的评价票,还有打赏的500潇湘币! 感谢searchfairy打赏的188潇湘币! 感谢happycoffee、searchfairy、郭晶晶投给某梦的评价票,感谢大家给了某梦这么高的评价!有压力也就有了动力。 感谢happycoffee投给某梦的两张票票!感谢郭晶晶投给某梦的票票! 看到大家的支持,某梦真的真的感动得要命,这是发自我的肺腑之言,某梦真的真的会努力让这本书走好,一步一个脚印,只为了支持我的你们! 第六十七章 建京风云(12) 两个女子的身上都带着香气,眼里含春,当桓嬷嬷今儿个吩咐她们侍候梁晏之时,她们都一脸的惊讶,之后就是狂喜,公子那般俊美的人,若能得他宠爱一次就是死也甘愿。(.)舒残颚疈 她们眼看就要碰到梁晏,梁晏并没有退让,而是俊脸黑沉下来,冷喝一声,“退下。” 两个女子被声音一吓,身子抖了抖,随即舔了舔唇道:“三公子,奴婢是来服侍你的……”她们还想要垂死挣扎,努力地挤出一抹笑来想要再度伸手给梁晏宽衣。 梁晏看了眼那两对白皙的手腕,表情冷酷起来,重喝一声,“来人,将这两个女子拖下去砍掉她们的手。” 这声音一落,两个女子这回面无血色,忙跪下来,一脸的急色,“三公子,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三公子给奴婢一个改过的机会……” 立时就有几名男子凭空出现,如抓小鸡一般地抓住那两个妙龄女子,两个女子的表情哀美凄,不停地挣扎求饶,无奈梁晏却不看向她们,而是着小厮进来给他更衣。 隐在暗处看了半晌的桓嬷嬷站了出来,朝那个拖着两个女子出去的侍卫摆了摆手,两个得了自由的女子忙一把抱住桓嬷嬷的脚,“嬷嬷,求求奴婢……” 桓嬷嬷没好气地看了眼小主子,然后朝那两个女子道:“都下去吧,此事有老身担待,你们将这事儿都忘了,听到了吗?” 两个女子哪敢再分辩,急忙点头,然后起身逃也似地离开三公子的院落,一想到三公子要砍她们的手,身体还在不停地打冷颤,自此以后再不敢肖想三公子,太可怕了。 桓嬷嬷上前抿紧嘴看着梁晏,“小主子何必要吓她们?我可是选了好久才选中这两个,早些年是怕有女子狐媚了您,嬷嬷才没操心此事,可小主子现今长大了,房中有一两个可心的人也不为过……” 梁晏换下外出的衣服,换上一件月白色绣着云纹的袍子,正扎着那绣有黑色雄鹰的腰带,斜睨了一眼桓嬷嬷,打断她的话,“嬷嬷总算舍得出来了吗?” 桓嬷嬷一愣,早知道自己隐在暗处偷看的事瞒不过小主子,但脸色仍有几分不自然,想要装傻蒙混过去,正要作声的时候,梁晏已是转身看她,正色道:“嬷嬷,我已长大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你就别操这个心,我娘早逝,我待嬷嬷有如生母,但是我不喜欢嬷嬷背着我安排这些个事情。” “老奴不为您操心还能为谁操心?若是主子还在,老奴就不多事了。”桓嬷嬷有几分委屈地道,“莫非您还真喜欢李家那个丫头,小主子,您与她怎可缔结鸳盟?如果是顾虑赵家那丫头那更没有必要,嬷嬷不会承认她的身份地位。” 她的态度异常的坚硬,小主子迟早要认祖归宗,现在差的就是时机,赵家那丫头连充当门面的资格也没有。 梁晏哭笑不得,“嬷嬷,我已说过赵汝真不会是我的良配,她不过是梁博森的一厢情愿,至于凰熙,你会喜欢她的。(.)” 这已是梁晏第二次直白无误地告诉她,他喜欢的是李齐皇室的那个郡主,桓嬷嬷突然感觉到身子一冷,小主子怎么如此糊涂,“小主子,您可以与任何人成亲,但都不可以是李齐的郡主,她不能见容于小主子的父家,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只会是您的绊脚石,这样于小主子的前程而言无半分好处,小主子您可要三思啊……” 梁晏却是无悔的一笑,眼中一片深情,“嬷嬷不知,她就是我此生的追求,如附骨之疽,除之不得,即使为了她一无所有我也甘愿。再者现在一切都朝我所希望的那样发展,认祖归宗之于我不再重要。” 怎么可能不重要? 桓嬷嬷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她无法相信小主子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她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就有下人隔着帘子禀告说是相爷找三公子过去有事相商,让三公子到他的院落一趟。 梁晏拍了拍桓嬷嬷的肩膀,没再说什么即抬脚离去。 桓嬷嬷转身看着梁晏的背影,喃喃道:“害死主子的人还活着,小主子您怎可那么不孝,为了一个女子,置大业于不顾,他日老奴到了阴曹地府去如何与主子交代……”一滴老泪沿着脸颊滑下,她的手紧握成拳,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行,她不能让小主子乱来,李齐这儿不能困着他,一想到花样年华即去世的主子,她的表情就坚定起来,朝跟着梁晏的暗卫道:“你们知道多少小主子与那李齐郡主的事情?” 一群暗卫忙跳了出来,在桓嬷嬷的面前站着,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胡乱说话,梁晏最不喜的就是碎嘴的人。 “说!”桓嬷嬷突然厉声一喝。 其中一人站出来拱手道:“桓嬷嬷,小的只是在公子回京时才被选来的,之前的事一概不知,这个,问阿三最清楚,公子将他送给了李齐郡主。” “把他召来,我要亲自问个清楚。”桓嬷嬷的表情阴狠道。 走在回廊处看着那繁星点点,今儿个比那夜多了几点星光,曾经犯过的错他不会再犯,不会再妄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不会带给她危险之时再出手,那种遗憾他不想再拥有,瞬间握紧自己的手,需要再多的力量才能守候在她的身边,那他也会甘愿付出与夺得,什么大业与她相比,都是微不足道。 几经拐角,他方才站在梁博森的门房前,小厮请示过后,里面传来梁博森不悦的声音,“进来。” 梁晏进去,屋子里面的宫灯都已点着,梁博森一脸不善地坐在椅子里面,而侧室姚夫人正在给他斟酒。 长相姣好的姚氏一双勾魂眼下有颗美人痣,年纪不算轻了,身段却一如少女般柔软,脸相更是独具风情,勾魂眼看了梁晏一眼,即笑道:“三公子总算来了,相爷久候了呢?三公子最近真威风,连妾身都羡慕良多,更别提我娘家现在的一地鸡血也是拜三公子所赐……” 梁晏知道她是恼恨自己阻了王祖业的前程,遂一掀衣摆坐下,看了眼不吭声的梁博森,“姚侧夫人所言是什么意思?本公子听闻是王祖业不自量力要找忠王府的碴,再者告发王祖业的是他的妻室,与本公子何干?” 姚氏冷哼一声,然后撒娇地一把拉着梁博森的手,“相爷,您倒是说一句话啊?王祖业是妾身的表弟,妾身怎能看着他死……” “他若不死,那害的就是父亲。(.好看的小说)”梁晏不轻不重地又加了一句,“还是在姚侧夫人的心目中表弟比父亲还要重要?” 姚氏的脸色变青,她没有想到那么深层,一双勾魂眼含了几滴泪水,看向梁博森难看的脸色,“相爷,妾身没有那么想……” “好了,出去吧。”梁博森朝自己的爱妾挥挥手道。 姚氏咬了咬嘴唇,然后一声不吭地起身出了去,暗瞪了眼梁晏,不甘心地关门离去。 梁博森两眼阴森地看向梁晏,“晏儿,我养得你大,就不会容许你在我面前玩花样,你给我好好解释,为何搀进忠王府去?” “原因我不是已经向相爷交代清楚了,那是姑母的决定,你也知道没有人能反对姑母的决定。”梁晏挑挑眉道。 梁博森一把推开眼前的案几,顿时案上的东西掉落在地,一片狼籍,他站起来一脸怒气地看向梁晏,“你别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我就拿你没有办法。” 他的手从怀中掏出下个小铃铛,然后冷冷地看着梁晏瞬间变得严肃的表情,轻轻一摇,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很早以前就给这小子下了蛊毒,这才不怕他会背叛他。 梁晏的心脏一阵紧过一阵,体内似有万条虫在爬,只是他仍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一串鲜血从嘴边流出,冷冷一笑,“相爷难道只有这个手段?现在就打算与我拼个鱼死网破,那只怕你想得到的就会成为妄想。” 梁博森看到他的气色败坏,即知他的蛊毒正在发作,只是这次不知为何这小子给了他很奇怪的感觉,他一向能忍,这一次发作却没有如上一次那般厉害,他的心中闪过一抹怀疑之色,手中的铃铛越摇越响,梁晏坐着的身体渐渐摇晃,这会儿,他才满意。 上前一把掐着梁晏的咽喉,他恶狠狠地道:“小子,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哪知,下一刻梁晏却是吐了一口血水,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却是抵着他的心脏,笑得阴深恐怖地道:“相爷,你要与我同归于尽吗?” 梁博森的脸色难看起来,这小子还有行动能力?“看来本相留你不得……” 梁晏的另一只手反握住那个铃铛,不让它再响,“相爷此话差矣,你我现在仍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你若选择在这个时候除去我,那么你收养我的事情就会弄得人尽皆知,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以最快的速度散播谣言,还会把证据送到你的政敌手中,即使是太后想要保你,只怕也难,相爷,那会儿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你是逃也逃不掉。大家打个商量,互不干涉。你在大齐想干什么我不管,但今后你会从我这儿得到的好处我也会一一给你,再者你不是想对忠王府示好吗?我不正在帮你的忙?”此时他的眼睛一眯。 梁博森的眼睛转了转,这个小子居然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再说他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抵制了蛊毒的发作,离他给解药的日子还有一个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的表情变了又变 最后却是松开掐住梁晏脖子的手,收回那个小铃铛,梁博森笑道:“父亲只是在试探你,晏儿,我养你那么多年自然对你有父子之情,谢氏也视你如子,只要你我父子齐心,这天下唾手可得,你放心,我必定助你成就大业,他日你不要忘了对为父的承诺即可。” 梁晏掏出帕子抹去嘴角的血液,看了眼梁博森虚假的面容,“那好说,父亲,我受梁家的恩惠甚深,将来自然会报答。” 梁博森又大笑几声,然后拍手示意下人进来摆膳,然后道:“我们父子好久没有好好喝一杯了,来,今夜陪为父好好喝一盅,晏儿,这是你这个月的解药,唉,你可别怪为父,当日只是阴差阳错而已……” 梁晏冷笑着与他虚应,梁博森这人能屈能伸,若走正路未尝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只可惜他的野心太大,他喝下一杯杯中物,相府的歌姬进来弹琴跳舞助兴,一时间,靡靡之音响起。 梁博森边饮边道:“你回京多时,找个时间去看看汝真那个丫头,她对你倒是痴心一片,为父给你订下的未婚妻自是好的……” 梁晏不置可否,兵部尚书的女儿,梁博森真是想将他榨干最后的一点价值,他的嘴角冷冷一笑。 月上中天之时,梁晏才从梁博森的院子回去,一进到寝室里头,他的身体一软,桓嬷嬷忙扶着他,一看他的脸色,大吃一惊,“小主子,你……可恶的老贼,这样害你……” 梁晏的身子瘫在椅子里,从怀中将梁博森给他的解药扔进宫灯内,速度快到桓嬷嬷想要阻止也来不及,她忙道:“小主子,您这是何苦?最后苦的还不是您自己……” “嬷嬷,无碍的。”梁晏苍白着脸色安抚她一眼,“来,扶我回卧室,嬷嬷,如果今天用了梁博森的解药,那我一生都要受制于他,你放心,这蛊毒很快就会被我逼出,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会很快的,传那人进来……” 他这一生绝不再受这个蛊毒的控制,梁博森,他会回报给他的,该属于他的,他绝不放过,此时他握紧拳头。 桓嬷嬷含泪地点头,然后亲自打开暗室的门,一个蔓妙的身姿自那秘道出来,渐渐地欺近床前,水蛇腰随着动作轻轻扭动,看似风情万种。 清晨的阳光柔和地照在窗棂上,李凰熙梳洗完毕之后,从屏风处转出来,看到梁晏神清气爽地坐在圆椅内,正笑脸看着他,遂道:“这么早?” “你不是安排今儿个去看地吗?那还是趁早为宜,放心,不会有人对我进入你的闺房而起疑心的,表侄女。”梁晏笑着让侍女摆早膳。 李凰熙坐下,“要不要用一点?” 梁晏摇了摇头,在一旁笑看着她用早膳,什么时候的李凰熙都是美丽的,他看得渐渐入迷,在姜嬷嬷侧目时,他才不太自然地转开目光。 李凰熙用完早膳,梁晏这才去扶着她,姜嬷嬷不让,却在梁晏的一个目光下即松开手,这会儿她心中渐渐起疑,这梁家公子对自家小主子似乎好得过了头,想起以前夏香与夏荷的议论,顿时心中打起鼓来。 即至到了大厅,李盛基与孙抚芳都在,一看到梁晏扶着李凰熙进来,李盛基忙起身,“真是麻烦表弟了……” 梁晏正要作声,一旁的姜嬷嬷却道:“王爷,还是由老奴扶着郡主去吧,梁公子毕竟是男的,多有不便。” “姜嬷嬷此言在理,父王,老是让表叔麻烦,我们也过意不去。”李茴道。 梁晏的怒气高涨,这两人一大早就与他做对?转头看到李凰熙的嘴角微微一笑,暗骂这小没良心的,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遂笑着把隆禧太后的命令搬出来堵这几个人的嘴。 姜嬷嬷与李茴两人都对答案都暗暗皱眉,偏偏那几个人却不当一回事,尤其是李凰熙,她的态度让这两人都觉得有几分不对路。 孙抚芳道:“好了,这是正事,有表弟看着,还有什么不放心?” 李盛基最近的心思都放在太座的身上,此时哪敢说些什么,看到太座的眉头一皱,他忙上前扶着她回去,怕是孕吐又要发作了。 姜嬷嬷苦着一张脸送李凰熙出去坐上马车,再一次不死心地道:“郡主,还是让老奴也跟去吧。”她要借机弄清楚自家郡主与梁晏的关系,绝不能让自家郡主犯糊涂。 李凰熙笑道:“嬷嬷今儿个是怎么了?小翠昨儿跟我说府中有人暗在母妃走过的地方放滑石粉,可见有人要暗害母妃,嬷嬷还是替我暗中查查看是谁在做手脚,然后这人还要尽快处置比较好。母妃正怀着身孕,我怕她会动了胎气,所以着小翠将此事瞒下,不让她多操心,若有可疑的人,嬷嬷就记下,我自会处置。” 姜嬷嬷的表情一僵,看到李凰熙的面容沉重,遂不再提跟去种甘薯之事,而是点点头。 马车里头,李茴皱眉道:“凰熙,真有此事?” 李凰熙叹息道:“难道你以为我会拿这事来开玩笑?本来我打算在这段日子给府里增添人手,可现在这样不宜轻举妄动,还是小心为上。” 梁晏道:“要不给你母妃安排几个暗卫,着他们暗中保护,这样也不用担心会出意外。” 李凰熙道:“我已经着阿三暗中看着了,明有小翠,暗中有人护着,母妃应能无恙。”至于是什么人要暗害母亲,她心中也隐隐有些猜测,若让她抓到了把柄,必定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梁晏闻言不再做声,李茴却觉得心烦意躁,回到建京来却远远不如在湖州来得舒适,这些人没一个是消停的。 一个上午都在多地转悠,好几块地,李凰熙都看不上眼,褚世泰倒是脸没变色地跟着她东奔西跑,那孙司农却是一脸的不耐烦,身体有几分疲累,“郡主,你到底要什么样的土地?之前那块地就相当好,又肥沃听说产粮又高,你偏都看不上,你这不是在耍我们?” 第六十七章 建京风云(13) 正捏着一块泥土查看湿气的李凰熙连头也没抬,语气有几分不以为然地道:“孙司农倒是比我这个闺阁千金还要吃不了苦,这点程度就叫苦了?”眼帘微掀看他不好的神色,嘴角一勾讥讽道:“可见男人也有不如女人的时候。舒残颚疈” 他们这些人不是老爱在背后议论她在男人堆里面强出头吗?这一刻她就明讥他一个大男人不如她一个小女子。 “你!”被她这般讽刺,孙司农的脸上阵红阵白。生平从来没有被了个小女人这样讥嘲过,若传也去让他的面子片哪搁? 梁晏锐利的眼神射过去,大有孙司农若对李凰熙不敬他就要动手的姿态,李茴将手骨捏得噼啪响,同样眼神不善。 褚世泰眼角瞄到那两个似保护神般传在的男人,忙一把拉住想要暴跳的孙司农,暗中警告地道:“好了,你也收敛一点,不然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顶了个猪头回去,你娘子不认你,可别找我的麻烦。” 孙司农咬牙切齿道:“褚侍郎,你听听她说的话,这是一个闺阁女子会说的吗?实在不堪入耳……” 褚世泰看到他还想要大肆批评,眼中寒冰一片,“你少说一句会死吗?今天才知道她不是一般的闺阁少女?若你没有自取其辱在先,谁会辱没你在后?别给我们男人丢脸。” 孙司农看到褚世泰明显不站在他这一边,气得拂袖站到田垄上,不去与这几个会气死他的人站一块儿。 梁晏凑近李凰熙,靠得很近地道:“凰熙,要不要我去给这个不知所谓的人一点教训?” 李凰熙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别浪费了功夫与人力,他还没有享受这种待遇的资格。” 李茴看到他们秘语,一把抓了泥土在手走近两人有中间,打断他们的私语,“凰熙,这块地不如刚才的好,你看,这湿度不够,而且不够肥,怕不会有很好的收成……” 李凰熙却是看向褚世泰,“褚侍郎以为如何?” “不上不下。”褚世泰面无表情地下了评语,言简意骇,只是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这是指这块地的评定为中。 李凰熙笑了笑,这褚世泰对她虽然面有恭敬,但却不奉承,行事作风还是得到她几分赞赏的,一把扔下那泥土,眺目看去,这一亩田地还是颇为辽阔,“就是这块了,孙司农,你记下这块土地的考评以及着人重新丈量,本郡主要分毫不差,还有这考评上要有在场户部所有人的签名,这块地就是种甘薯的试验田,褚世泰,你以官府的命令征集这附近的庄户,每户出一个人前来种甘薯,我要在日落之前就要看到成果,有没有问题……” 孙司农不知这郡主是发什么疯,居然选了这块不肥不瘦的田,忙跳到田地上,看向李凰熙嚷道:“等等,郡主,你到底要做什么?记下考评是没错,只是你还要我们所有人都签名,你既然信不过户部,就不要用我们的人,还要征集附近的庄户,你不知道劳民伤财的吗?为官府种地他们能有多少入息?你为他们想没有……”这郡主简直就是乱来。 褚世泰却是看了眼李凰熙,这郡主行事心思缜密,沉思了一会儿后当即书征集庄户的公文。 孙司农没想到这个褚枯藤这么好说话?又想要阻止。 李凰熙看着他冷冷地道:“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是先君子后小人,将来出了什么事也能找到源头,本郡主只是在维护你们的权益,甘薯是新鲜事物,本郡主有把握能种得好,可也不得不防有人暗害,户部越少人参与越好,此事就这样,孙司农,你要做的就是依令行事,其他的不要多想。” 孙司农被她这样一顿抢白,脸色变青了许多,若不是顾忌到她是郡主的身份以及是女人,他早就一拳挥过去,真是岂有此理。 他愤恨地几步踱到褚世泰的身边,斜眼看到梁晏呵护备至地扶她走上田垄,让她坐在不知何时变出来的摇椅上,旁边还有几名小厮正在砌茶,看起来就像是出游一般,而那个小王爷更是不顾形象,已经第一时间就去整理田地上的杂草,看得他一阵无语,这几个到底是什么人? “你说她是不是傻的?以为她不要咸水地是聪明,哪知却挑了这么一块地?”他嘀咕着。 正朝跟着来的主簿吩咐了几句后的褚世泰回头就看到孙司农正在嘀咕,意味不明地道:“你真觉得她傻?” “难道就不傻?” “老孙,你今儿个是不是没戴脑袋出门?她若挑了块肥地那才不叫精明,你是今儿个才与田地打交道吗?一亩地的产粮是多少你会不清楚?肥地的产量是瘦地没法比的,若这甘薯种在肥地上,只怕会提高不止一倍的产量,数据上是好看了,只是这天地下的地又有多少是肥地?瘦地会拉低产量,甘薯的产量上不去,门面不好看,不懂里头门道的人只怕会更抵制这个新鲜事物。(.好看的小说)惟有不肥不瘦的土地产量才是正常的,再加上有我们所有在场户部的人签名的田地考评,更能说服太后娘娘等人,将来全国一推广,各地的产量上报之时,数据会与试验出来的相差无几,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质疑甘薯的产量造假。” 孙司农听了褚世泰那一番话,立时有如石化,这中间还有那么多门道,他竟没有想过,此时他的目光看向那正在休息的李凰熙,眼里对她的鄙夷渐渐消散。 褚世泰一拍他的肩膀,“老孙,这会儿别犯傻了,赶紧办好这事,尚书大人对此事现在颇为看重,回头还要向他汇报。”那位尚书大人对此事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至今仍让他震惊,今天一到户部那位大人就召见了他,再度重申种甘薯之事要确保万无一失,思及此,目光悄然对准李凰熙,这位郡主是不是与尚书大人达成了某种平衡? 李凰熙喝了一口茶水,看了眼身边的梁晏,再看了眼正在努力翻地的自家大哥,嘴角一翘,手一推梁晏,眼一眯,“表叔,你来不是干看着的吧?你看我大哥多努力。” 梁晏斜睨了她一眼,这丫头八成想要整他,“表侄女这是想要我向你大哥看齐?” 李凰熙笑着大方地点了点头,“没理由我大哥在忙,表叔翘首旁观的,表叔既然是来帮忙的,那就身体力行吧。”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她的唇角绽放。 梁晏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打这个主意,他活到现今还从来没有下过一次田,看到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那红扑扑的脸蛋颇为诱人,真想亲一口,只是那边的灯笼太多了,照得这一方天地亮堂堂,遂亲昵地掐了掐她挺翘的鼻梁,在她耳边吹气道:“其实我更期待是另一种的身体力行,”随即又假似一本正经地道:“既然凰熙想看,那表叔就成全你。” 李凰熙的脸瞬间一红,本来是件再正经不过的事,经他这样一闹,瞬间就变了味道,更何况他还趁机用舌头舔了舔她的耳垂,耳垂瞬间一阵麻痒,身子下由得颤了颤,耳根子红透,俏眸一瞪,“还有人在呢?你,你还要不要脸啊?还不赶紧去?”就差手中有根抽人的鞭。 梁晏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这年头表叔不好当啊,表侄女,表叔去也。” 李凰熙瞪了他嘻皮笑脸的面容一眼,看着他真的从侍从的手中拿了一把农具就朝田地而去,然后看到在场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相府的三公子,包括自家大哥,她不由得“扑哧”一笑,竟惹来梁晏微挑眉看向她的表情,她回了一个等着看他出丑的样子。 梁晏的眼里有着宠爱之意,当真一锄锄下去,动作潇洒,如行云流水,力与美的结合,丝毫看不到粗鄙的样子,他干农活也能干出美态来,确出乎李凰熙的意料。 就连等着嘲笑几句的李茴见状,也不得不闭嘴,两眼却很容易捕捉到自家妹妹眼里的欣赏之意,心直往下沉,遂不愿服输般地又一锄锄下去。 孙司农一副见鬼的样子,这梁家的三公子出了名的优雅贵公子,现在居然在干农活?虽然心中不妥梁家的势大,但也不可否认梁晏这建京第一美男子的风采,“褚侍郎,我有没有眼花?”一把掐向褚世泰的手。 褚世泰一把推开他的手,冷淡地道:“少见多怪。”话虽这样说,眼睛却刻意地看向李凰熙,忠王府与梁家走得那么近?但这又不对啊,若是这样,户部尚书这梁家的走狗就不会想要给这郡主一块咸水地种甘薯,这一切都让人如雾里看花,没个真切。 李凰熙这回乐得逍遥了,茗了口香茶,两眼却有意无意地看着挥锄不停的梁晏,他似乎与自家大哥杠上了,这两人暗中较起了劲,只怕这一亩地不用到傍晚就让这两人翻完。 日头还没到偏西的时候,褚世泰手下的人办事效率颇高,领着周围的庄稼前来,约有三十人之多,褚世泰领着这群人走到李凰熙的面前,“郡主,你要的人已经到齐了。” 李凰熙在他们的脸上扫过,均看到这群年轻的汉子眼里都有几分担忧,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看着她,伸手接过褚世泰递上的簿子,里面将他们的户籍状况一率都记清,没有遗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褚世泰,将簿子放到一边的案几上。 她此时嘴角含笑地道:“本郡主弄伤了脚,所以就坐在此儿与你们说道,大家放心,这地你们不会白种,只要我种的东西有收成了,必定给予你们每人二十两银子的酬劳。” 一听有二十两银子的酬劳,那三十几个庄稼汉都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们劳作好几年也未必能挣到二十两银子,现在老天却掉钱给他们? 其中一名瘦削的人道:“贵人,你说的是真的还是蒙俺的?俺是老实人,你可不能骗俺们……” “没错……”有人立刻应声。 “我可以保证,只要三个月我种的东西有收成,必定会兑现与你们的承诺,否则天打雷霹,你们可以相信了吧?”李凰熙一脸严肃地道,这一群人不识字,说什么也不如发一个重誓更能令他们信服。 一群庄稼汉一听,这是天降的贵人,忙跪下道谢,一脸的欣喜。 李凰熙却不着他们起身,而是面容越发严肃,看着他们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你们还不知道我要种什么?先君子后小人,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在种植的过程中你们若有一人收受他人的好处加以破坏,让我颗粒无收,别说二十两银子你们挣不到,就连你们的颈上人头也要不保,都给我听清楚,一人犯错,你们都要受连带责任。” 这一番话她的声音越来越重,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吓得一群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脸上的笑容又一收,他们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向李凰熙。 “都不用紧张,”李凰熙安抚地道,“只要老老实实种地即可,褚侍郎,拟一个合约给他们画押。” 在利益面前总会有人想要铤而走险,她不会给这群人破坏她行事的机会,一切都要扼杀住,这才是成大事需要的谨慎。 褚世泰立即就去办,这于他而言是驾轻就熟,很快,一份带有户部印记的合约就拟好了,他呈给李凰熙过目,李凰熙看了一眼没错后,即问那群庄稼汉可识字否? 一群大老粗你看我,我看你都摇了摇头,然后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即小心翼翼地站出来,说他儿子正念私塾,认得几个字。 李凰熙二话不说即令人去将他儿子找来,没一会儿,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来,即在李凰熙的授意下手有些抖地接过那一纸合约,郎声念了出来。 一群庄稼汉听到里面还将会给他们二十两银子做报酬的条约也写了,顿时放心了一大半,等念完后,那人一把拉过儿子,小声谨慎地道:“真没错?” “爹,我个个字都认得,是这样写的,没错。” 李凰熙适时地道:“都听明白了吧?那就盖个手模吧。” 这回没有人质疑,赶紧将拇指蘸上朱砂,争先恐后地盖了起来,这种天掉银馅饼的事情可不是天天都有,再者他们都是庄稼上的一把好手,会有什么作物种不出来?那是信心满满的。 立即就有人拿起锄头跳到地里面开始除草翻土,要种好庄稼,还想要高产,那前期的工序一点也不能马虎,都要做足了才好,想着那二十两银子,他们的心中都热火朝天起来,根本就无须人去管。 孙司农看得目瞪口呆,这郡主恩威并施,居然调动了他们的积极性,而且用这群庄稼汉好操纵,又比户部的人勤快,立时看向李凰熙的目光都不同于以往。 梁晏与李茴回到李凰熙的身边,顾不得形象,猛灌了一壶茶水后,李茴率先道:“梁公子,今儿个好像是我比你犁得地多。” 梁晏微微一笑,“小王爷,是这样的吗?来人,将数据念出来给小王爷听听,本公子怎可甘居人后?笑话。” 李凰熙看着这两人像孩子般地争论谁多谁少的问题后,即板着脸喊停,看到他们额头冒汗,正想掏出帕子给擦一擦,只是两人的眼睛都一亮地期待看着她,左右为难的她遂一把收起帕子,着小厮给这两人抹汗,自己在一旁享福。 两人顿时有几分失望,径自抢过小厮手中的帕子抹了起来,此时不远处的传来了钟声,听来有几分肃穆的样子。 李凰熙侧耳倾听了一阵,随即不甚在意地道:“听来像是寺庙里头的钟声,这附近有寺庙吗?” 褚世泰等户部的人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倒是其中一个庄稼汉听到李凰熙的问话,头一抬恭敬地道:“贵人有所不知,这附近有一座鲜为人知的慈恩庵,虽然庵小,但我们这附近的人家逢年过节少不得要去拜一拜。” 慈恩庵? 李凰熙的目光中涌出复杂的感情,那儿是她前世最后的避难所,同时又是她前世身死的地方,她站起来朝那传出钟声的地方遥遥相望,前世到慈恩庵的时候,她只顾着心中的不平,没有半分心思去留意路旁的景象,以至到了这里附近仍没有发觉。 梁晏的手适时的一把扶住她,轻捏了一下,果然让她回神看向他,“凰熙,你那表姑正在慈恩庵静思己过呢,找个机会你去探探她吧。” 一提起梁兰鸢在慈恩庵的事情,李凰熙的脸上就会扬起一抹解恨的笑容,此时她斜睨梁晏那张俊帅的脸,他怎么会想到建议隆禧太后将梁兰鸢斥到这儿来思过呢?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你别多想,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没别的用意。”梁晏笑道。 李凰熙一怔,知道他看出她眼里的疑问,所以才会这样回答,不知为何,她却不能完全尽信,只是知道他应不会害她,遂也不再追究,目光再度看向慈恩庵的方向,“找个机会自然要去会会表姑,看看她修行得如何?” 梁晏不置可否,只要李凰熙高兴即可。 傍晚回去之时,李茴却没有随李凰熙回去,而是在此做好最后的前期准备工作再行回府,明天这甘薯就要种到地上,一切都还是稳妥点为好。 李凰熙想想还是自己人比较可靠,遂也没拦着,而是拍拍自家大哥的肩膀传递了一个兄妹心知的笑容,与褚世泰等人告别过后,方才由梁晏扶着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坐稳之后,她赶紧掀起帘子,“大哥,我回府后即会令人给你送来吃食,这儿的事情应不用太操心。” 李茴点点头,然后即转身指挥那群庄稼汉翻地,日头才刚开始偏西,还没到收工的时候。 坐在马车里头的梁晏看到李凰熙的脸上有几分惆怅,春风从仍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带来几分凉意,遂伸手将车窗上的纱帘子拉上,一把揽着她在怀里,头搁在她的头顶,“傻丫头,你哥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你这样看着他我可要吃醋了……” 李凰熙原本听着他的前一句话还像是人话,后一句就不着调,手肘撞向他的胸膛,“瞎说什么呢?” 看她恢复了生气,这时候脸上才带了几分笑容,她的肘劲极大,他有些疼地闷哼了一声,大拇指抚摸着她的红唇,轻轻地摩挲,“凰熙,我就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 气氛有几分迷离起来,这么近的距离,李凰熙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不若平日清爽,但她居然不讨厌,脸色不由得烧红起来,看到他的唇似乎要压下来,她想要偏开头去,但头却被他的手一固定,他略带冰凉的唇就碰上她嫣红的嘴唇,轻轻地啃咬……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的亲吻,但李凰熙却觉得有几分赧然,想要一把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那两只手推靠到车壁上,身子压上她的娇躯,趁她的唇微张之际,灵舌蹿了进去,轻轻地撩动那小小的香舌…… 李凰熙的脑袋成了浆糊,想要推开他,却又不由自主地揽紧他,任由他的唇慢慢地游移到她的颈边,小嘴微张,想要轻吟出声。 恰在此时,马车重重地一颠簸,李凰熙的身子因靠着车壁而略微有些撞到,顿时有些许的疼痛,她闷哼一声,顾不上现在两人的姿势是那样的亲密,手往后伸想要抚着后脑勺,另一只大手已经快一步地轻轻地揉按着她撞疼的地方。 “凰熙,好点了没有?”梁晏紧张地问,忙一把抱起她,心疼地给她按那痛处,都怪他一时意乱情迷让她伤着。 半晌之后,李凰熙才摇摇头,“已经不痛了……” 哪知话还没说完,马车又颠簸起来,这回有梁晏护着,李凰熙没再磕着碰着哪里,只是这回轮到梁晏闷哼出声,本已经略有反应的身体这会儿却反应剧烈起来。 李凰熙听闻,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坐姿有多么的不妥,她几乎是跨坐在他的身上,两人的身体贴得很紧,没有一丝的空隙,尤其因为马车颤动的关系,她很快就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那一丝丝的摩擦让她的身体顿时酥麻起来,她的双颊立刻飘红,这种感觉很陌生又似乎经历过,一时间她说不上来…… 梁晏的手一把揽紧她,再度吻上她的唇,两人之间立刻燃起了火花,点燃了体内的激情,她的手也颤微微地拥紧他主动迎合他的动作,一丝微不可察的轻哼从她的嘴里冒出,“嗯……” 梁晏似乎得到了鼓励,动作加大,更深地吻着她的唇…… 擦枪走火的一幕上演了,只是当马车驶进闹市的时候,人声鼎沸的声音隔着马车飘了进来,正与梁晏亲热的李凰熙听闻,理智慢慢回笼,这时才留意到自己的衣衫半褪,兜儿半露,而他的头却埋在她的锁骨上轻轻地吻着,更别提两人的身下正契合着,他的大手似乎撩起她的衣裙下摆准备探进去…… 脸色羞红的她忙一把推开他,而他却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她推开,身子往后面的车壁仰去,顿时两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却看到她却狠瞪他一眼,正手忙脚乱地整理身上的衣物。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有几分尴尬,本想只是亲她一下解解馋,结果两人差点行了周公之礼,他也忙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好在外面跟着的都是他的亲信,不会有人乱说出去,看到她正想要梳理有些凌乱的秀发,他道:“我来吧。” “你走开,离我远点。”她如个刺猬般地看着他,在这马车里头就想乱来,她又怎能不生气?不过怪他的同时却更怪的是自己,那理智与定性哪去了?这么容易就受到他男色的吸引。 一想到自己恬不知耻的与男人在马车里亲热,她的脸就如火烧一般炎热。 梁晏知自己理亏,身下正因为不能纾解而疼痛着,但更顾虑她的情绪,不顾她的挣扎,两手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道:“凰熙,你气我骂我打我都可以,但就是不准说让我离你远点,这次是我不对,我……只是对你情不自禁……” 李凰熙看着他墨黑的眼珠子里头一片清明,更有着莫名的执着,原本气得要命的,此时看着这样的他,她竟渐渐消气,不知为何心中竟绞痛起来,脸上却分毫不露,仍鼓着腮帮子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不然我饶不过你。” “好好好……”她无论说什么,他都会说好的,只是眼里却有几分狡黠,情到浓时也就身不由己,只是现在两人的前路艰难阻阻,还没到长久相守的时候,忍了这么久,也不差在这么点时光。 李凰熙轻偎在他的怀里,由着他将她的秀发拢好,两人情躁的身子慢慢地平息,她如小狗般地在他的怀时闻了闻,“你身上一股汗味儿……” “熏到你了?”梁晏这时候才注意到,举起袖子闻了闻,忙一把推开她,端坐在一旁,“要不我出去骑马吧。”说到就作,他起身准备往外走。 看到他认真的样子,李凰熙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骂一句,“傻瓜。”若她真的嫌弃,又怎么会与他相拥那么久? 梁晏笑着坐回原位,一把揽上她的柳腰,鼻子轻蹭她的鼻尖,“真的不嫌弃?”轻轻地啄吻了一下她的红唇,如蜻蜓点水。 她的手环住他的腰依偎在他的怀里,用实际行动表达着。 他的眼里有着惊喜,忍不住低头攫住她的红唇勾缠起来,只是这一次却克制许多…… 等梁晏回到相府之时,桓嬷嬷看到小主子一直脸泛愉悦地进来,更是一靠近他即闻到一股汗味儿,不由得一皱鼻,“小主子这是干啥去了?” 梁晏笑了笑,答非所问了几句,然后就迈进了澡间,这一身汗味自己都难受。 桓嬷嬷却不禁起疑心,小主子这人没有什么过份的洁癖,但素日里除了在府里练武外是不会任由自己弄成这样的,更何况他还是从外间回来的,更是不可思议,召来了跟着小主子出去的仆人,听他们禀报说小主子下地干那低贱的农活,她就觉得头上一阵晕眩,这怎么可能? 一想象她那个高洁冷然的小主子举着锄头的样子,她的头晕就更厉害,忙着一旁的奴婢给她抹上驱风油,再者听闻是李凰熙的主意,忙坐直身体,又是这个女孩,她不禁咬紧了嘴唇。 翌日,李凰熙查看了一番那翻好的土地,仔细地检查没看到有什么遗漏后,这才着人将那几蒌子的甘薯抬出来。 一群庄稼汉见着李凰熙要种的作物后,那满满的信心就像一江春水向东流,两眼圆瞪地看着蒌子里面的东西,立即有人疑道:“贵人,这是啥玩意儿啊?俺种了一辈子地都还没见着这个东西,这能种吗?” 议论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然后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李凰熙,眼里均有质疑担忧之意。 李凰熙举起手示意道:“大家无须担忧,这个绝对能种,你们只要按我的吩咐去种即可……” 她正要说明种法之时,却看到田垄那边正要数匹快马奔过来,因马蹄“哒哒”地踩在地上,尘土飞扬,一时间没看清骑在马上之人,但却能很明显的感知这几个人是冲着她而来的,她的眼睛微微一眯。 在她身边的梁晏目光却是锐利得多,即使隔了有一段距离,但却能第一时间看清来者是何人,面色阴沉下来,手握成拳,俯身与李凰熙耳语。 “为首之人是萧太尉,”顿了顿,带着几分戾气道:“还有萧荇。” ------题外话------ 第六十九章 建京风云(14) 萧荇? 自从到了建京后,萧荇就没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李凰熙当然不可能忘记了这号人物,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微笑。舒残颚疈 渐渐地,萧荇的脸就印入她的眼帘,只是那五花大绑的样子让她冷冷的微笑一窒,目光很快就落到了萧太尉的脸上。 梁晏莫测高深的目光同样落在一身狼狈的萧荇身上,这五花大绑,看得他的手指咯咯作响,早李凰熙一步走向前,“太尉大人,这是作何?将令公子绑成这样带到此处,未免有损太尉府的威名。” 萧太尉一步就跨了下马,一把将五花大押在马上的儿子扯了下来,萧荇一脸不服气地看着父亲,眼睛里满是怒意,“放开我!” “臭小子,这里有你作声的余地吗?给老子闭嘴。”萧太尉不甚客气地一把拍在自家儿子的后脑勺,正对着梁晏,“没想到梁世侄也在这儿?这郊外倒也热闹,老夫这儿子不定性,太尉府的脸早就被他丢尽,又何必在乎?” 作风爽郎的萧太尉一把扯住行动不便的儿子朝李凰熙走去,看到李凰熙眼里有疑问,“上次马贼之事他没做好,以至流言四起,老夫早就想让他给郡主赔不是,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所以一打听到郡主在此种甘薯,老夫就绑了他来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父亲,那事郡主不是已经说了是子虚乌有的吗?你还这么多事绑了我来做甚……”萧荇不服气地道。 “闭嘴,老子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萧太尉一脸怒气地又使劲一拍儿子的背,这小子欠揍。 萧荇一脸气得要吐血,这老子到底是谁的? 李凰熙看着这对父子的互动,萧太尉一脸的真诚没半分虚假,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倒是萧荇的行为不得不让她心生警惕,即使再恨萧荇,面对萧太尉,她还是摆了一副晚辈的面孔,“萧太尉,此事已经过去了,太尉那日已经当面向本郡主道过歉了,这事就此做罢,大家也别再提起。令郎虽然有些过失,但本郡主也没有因为他的过失而遭了罪,一笔勾消即可。” “表侄女说得在理,太尉大人真不用搁在心上,再说散播流言的应另有其人,令郎还没这本事。”梁晏含笑地踱过来道。 萧荇眯眼看了看梁晏,嘲讽地道:“那梁公子知道散播流言的人是谁喽?” 梁晏靠近他微微作了个口型,萧荇的脸立即就变了,他听兰鸢说过她与这三哥并没有多少感情,以为梁兰鸢的事情梁晏必定知之甚少,却不料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因而不得不凝重审慎起来。 在萧太尉看过来之际,梁晏笑道隆禧太后正在查,然后就用话挤兑希望萧太尉能将他的儿子快点带离此处,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扫向李凰熙,看到她的面容如常,眼中却是寒光一片,至此方才心下稍安。 哪知萧太尉却没有这意思,一把扯了萧荇,粗犷的脸上不以为意地道:“郡主,此事犬子还是脱不了干系,我今儿个绑了他来,一来有谢罪之意,二来他正好无所事事,那就让他给郡主种甘薯当赔礼好了。” 种甘薯? 众人闻言都有几分愕然,李凰熙的眉头甚至皱了起来。 这回连不太注意这方向的李茴都从田地走到垄上,他对萧荇没有太大的敌意,但妹妹不喜欢他,遂道:“萧太尉真的无须这样,令郎好歹是官家子,这下农田干活之事真的不适宜令郎……” “我大哥所言甚是,萧太尉还是将令公子带回去吧,这样的事情也无须再提……”李凰熙回过神来立即道。 “哈哈……”萧太尉大笑出声,然后又笑容一收,“小郡主种得,小王爷种得,难道我这小子就种不得了吗?”他的眼中有着坚定之意,“此事无须再说了,郡主,你若看得起老夫这一介粗人,就让这小子给你种甘薯当赔罪。” 李凰熙看到那眼中有笑意但又一脸严肃的萧太尉,如电光火石之间,她竟想明白了萧太尉此举的意思,自己这甘薯看好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萧太尉在这个时候送独子来给她种甘薯,却是向外表示他对她的支持。 萧太尉一看她的表情即知道她已弄明白了自己的意图,眼里有着欣慰之情,这丫头倒不是个愚笨之人,正好配得上自己这个有些狂躁的独子,遂道:“郡主,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梁晏这精明的人也第一时间想通了萧太尉的意图,一转头看到李凰熙的眼里有感动有为难,心中一阵怜惜,这丫头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了许多,但惟独对真心爱护她的人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笑着将目光对向那倔着脸的萧荇,“只怕萧太尉有此心,萧公子却没有,那岂不是美事偏不美了吗?” 李凰熙的心中却是有如拉锯战,这萧太尉前世加今生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世她与萧荇成婚都已将近二十,母妃、皇祖母的去世,她几乎守了足足六年的孝,孝期一满后方才大婚,只记得喝媳妇茶时这萧太尉还在世,当时姜嬷嬷不让她跪,说公主身份尊贵跪下得,而萧太尉却一捋胡须笑着让她遵守宫规即可,一把接过她手中端着的媳妇茶一饮而尽。 让她为难的是萧荇,她一面对这个人就会本能的防卫,若他安安份份即可,只是若他与梁兰鸢相勾结要暗下毒手,那她自然不会手软,只是当中隔着一个萧太尉,她就不得不审慎了。此时她听到梁晏的问话,也笑着对萧荇道:“萧公子看来并不想到我这儿种甘薯,萧太尉又何必为难他,还是罢了为好。” 萧荇是故意让父亲绑了他来李凰熙这儿,这个局是他一早就布下的,算准了父亲的性格,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李凰熙对他的敌意似乎颇深,不然不会这样戏耍于他,知道若自己主动前来,她必定会拒绝,所以才会这样纡回的前来。想到昨日自己打听到的,李凰熙对这个什么甘薯防卫甚严,不但让户部守住这几亩地,还让那群农户每夜五人一起守夜,互相轮流,内部也制定了规矩,他昨夜就暗中来此打探过,几乎找不到下手的空隙。 萧太尉看到儿子有几分怔然,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他敢不遵老子的命令?” 萧荇对于老父这举动无语得很,但仍扮出假意一脸怒意,却不得不服从的样子,“儿子哪敢不遵父亲的命令,郡主,我是真心实意地要来此种甘薯向你赔罪的。” 萧太尉看到儿子服软的表情,心下还是安慰的,一捋胡须道:“那你就在此好好地种甘薯,可不能给老子丢脸,不然老子回头必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听清楚了没有?” 这萧太尉当众教子让众人都有几分无所适从的样子,李凰熙前世很少看到萧太尉与儿子在一块,毕竟她成亲后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公主府,现在看到萧太尉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确有几分趣味,只是当美目看向萧荇时,她要浮起的笑容就会一收。 萧荇也正好看着她,自然捕捉到她对他那一丝丝敌意,他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恼意,李凰熙这态度,他就是看了不爽。 梁晏笑道:“表侄女,既然萧公子盛意拳拳,那你就应下吧。” 李凰熙侧目看了眼梁晏,看到他朝她眨眨眼,两人之间一向颇有默契,她也就没再坚持,同意了让萧荇留下,萧太尉见到此,方才放心地离去,一如他来时匆匆的样子,离去时也同样烟尘滚滚。[.超多好看小说] 李凰熙看到萧荇还站在原地,脸带讽意地道:“萧公子要走也可以,本郡主绝对不拦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荇答道,然后一把拿起那个叫甘薯的物体,看了看,将它身上长出来的多余东西一把掐断,正想问李凰熙这个东西怎么种? 李凰熙却是惊叫一声将这东西从他手中夺回,瞪着他,“你怎可将这长出来的芽掐掉?” “我以为这是多余的东西……”萧荇理所当然地答道。 “五谷不分,这嫩芽是不能掐掉的,你到底懂不懂?不懂的话就靠边站,别在这儿挡着。”李凰熙很不满的当场训道,一点面子也不给萧荇。 而周围懂得种庄稼的人都一脸鄙夷地看着萧荇,净帮倒忙?萧荇的嘴角一阵抽搐,李凰熙这毫不给面子的态度又让他郁闷,他的好胜心顿时就抬起了头,就算没有梁兰鸢的吩咐,他也不会就此退缩,绝不能让李凰熙看扁了。 看到李凰熙亲自跳到农田里面,亲自指挥着那一群庄稼汉种甘薯,并且熟练地使用农具挖出沟渠来,再将这甘薯种的距离都一一示范一遍,他暗暗记住,绝不再让这女人再笑话他五谷不分。 他逞强地一把捞着一个锄头,“我也会。”然后照着李凰熙的样子锄出一条沟渠来,示威地朝李凰熙一笑。 李凰熙看了眼萧荇这样子,这一面的萧荇是她想不到的,只是他再怎样的面孔也不会引得她内心的波动,曾经在他这儿摔得很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自己摔倒,对他那示威,她很无情地讽了一句,“无聊,幼稚。” 萧荇在建京虽然没有被人捧到梁晏那么高,但也没试被人这样嘲讽,顿时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想要与李凰熙争辩,哪在人家根本就不看他,心里兀自气得要命,将地锄得更用力。 看到这一幕最高兴的莫过于梁晏,他一直都将目光注视在这两人的互动上,李凰熙的不假言辞让他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他真怕李凰熙对这萧荇还留有情意,怕她又如小时候那般只懂缠着萧荇,两眼只看到他。 李凰熙感受到身边之人的好心情,斜睨他一眼,“你高兴什么?” “凰熙心情好,我自然心情好。”他不吝于用言辞表达着他对她的在意。 李凰熙的脸上立即飘来两朵红云,将一张小脸衬托得更为美丽。 萧荇一抬头看到这两人亲密默契的一笑,眉头不由得皱紧,李凰熙脸上的笑意让他觉得很碍眼,虽然她长大的样子他认不得,但小的时候那个跟屁虫喊着萧哥哥的样子还是留存在脑海,他不爱她,但也见不得她对别的男人绽放笑意,真想上前打梁晏一顿。 “这位公子,这地不用锄得那么深,不利于栽种的……”旁边的庄稼汉看到他将面前那块地刨出一个深坑来,大着胆子阻止,毕竟他还记得那张条约上写着的话,这甘薯是容不得出一点闪失的。 萧荇狠瞪他一眼,正想要回嘴一句要他多事,李凰熙已经由梁晏扶着走过来,一看到那个深坑,脸上满是不悦,“萧公子,你若还想捣乱,那就请离去,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若不是你父亲萧太尉让你来赔罪,你以为我很想留你这颗害了一锅粥的老鼠屎在吗?” 这话说得又快又不留情面,李凰熙承认她在迁怒,这萧荇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看得顺眼,更何况他现在的行为更是在毁地,因而她的怒气浮于脸上,一点折扣也没有。 “表侄女别动怒,为这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你这脚还伤着呢。”梁晏忙安抚道。 萧荇听到她讽他是一颗老鼠屎,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如此教训过他,这郡主怎么就这样说话?遂讽笑道:“原来你回程途中的大家闺秀样子是作假的,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牙尖嘴利得势不饶人的主儿,算我今天才认识你……” “你现在才知道啊,是不是迟了一些?萧公子,别以为所有人都会迷得你晕头转向,你于我而言连老鼠屎也不如。”李凰熙冷哼道,这番话说出来果然很爽,对付这种想要利用女人的感情达到目的的男人绝不能手软。 “你!”萧荇没想到她会大方承认,握住锄头的把首的手青筋凸出,这个女子果然比兰鸢差得太多,兰鸢才是那个温柔多情,美丽不可方物的大家闺秀,“孔老夫人子有语,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半晌,他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挤兑李凰熙。 李凰熙圈着双手看着他怒气勃发的脸,不怒反笑道:“只有说不过女子的懦夫才会说这句话,原来萧公子对当懦夫这么感兴趣。” 萧荇再一次被她挤兑得说不出话来,真想甩下这锄头走人,只是看到她脸上的嘲意,他一咬牙低头锄地,说什么也不能就此退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混进来。 李茴正在那边教农户栽种甘薯,看到妹妹那边剑拔弩张,不禁皱了皱眉,妹妹对萧荇似乎没有半分好感,看来他要找个机会让这萧荇不要再缠着他妹妹。 李凰熙看到萧荇低头劳作,遂也不再与他斗嘴,逞逞嘴皮子并没有多少乐趣,这萧荇她是绝计不会放过的,由着梁晏扶着她上了田垄,着褚世泰与孙司农在此看着,再看了眼大哥,应没有不妥之处,这才踱着到正在做新式水车的胡五子处走去。 两旁渐渐没有闲杂人等,梁晏道:“你真的相信萧荇是真心要帮你种甘薯的?” 李凰熙摇了摇头,“只是我现在要防着他,只是无论他怎样行动,相信我,我也会让他自食苦果,萧荇若不是萧太尉的儿子该多好。”她的心中正七上八下的,这是一次机会,若她要萧荇吃一点苦头,必定不能放过,只是那正直又是保皇派的萧太尉,她的心始终不是铁石做的。 梁晏却道:“凰熙,这个世上鱼与熊掌不能兼得,要得到就必须舍去一些东西,你可明白?”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说这样一番话,此刻,他感觉到体内的火似乎要烧起来。 李凰熙看到他的表情严肃,两眼一瞄没看到外人,遂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我知道,虽然不能两全,但是萧太尉与萧荇,我会将他们分开来看。” “那就好,我怕你还喜欢着他。”梁晏似松了一口气地道。 李凰熙一愣,她爱过萧荇的事在这一世似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吧,他这番话说得有几分诡异,皱眉道:“谁说我曾喜欢过他的?梁晏,你从哪儿听来的?” 梁晏却一副坦然的样子,“直觉。”看到她似乎有些恼地想要打他,这才道:“好了,别恼,你不知道我最怕你恼吗?你小时候老跟着他的事情,我可是记忆犹新,凰熙,我只想让你的眼睛看到我一个人……” “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一道有些尖锐的嗓音响起。 李凰熙的目光立刻看过去,正由下人抬着的竹轿子里面坐着一个穿着蓝色百蝶裙的少女,头上梳着堕马髻,插着一枝由清翡点缀的流苏簮子,髻中更是插着一枝由玛瑙雕刻串成的牡丹花,一张尖尖瓜子脸,配上那双有些斜上翘的丹凤眼,此刻尖锐地喝了一声后,皱起的眉尖有一条痕迹,可见此女素日里是惯常板着面孔的。 这人李凰熙初见还没怎么认得出,但很快从她那皱起的眉尖想起此人是谁,梁晏的未婚妻,兵部尚书赵德的女儿赵汝真,一个被建京捧为将来最适合成为贤妻良母的女人,据说她四岁会背《女诫》,八岁就说出好女不配二鞍的话,搏得京师所有人的赞扬,将她奉为道德的典范。 前世之时这个女人与李凰熙的交往不多,初时两人客客气气,但后来赵汝真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善,时常从她的眼睛中流泄出怨毒不满的目光,从那时候起她才发现这赵汝真表里不一,后来她更是明令不许这赵汝真进宫,梁兰鸢曾问过她,她直说不喜赵汝真。 后来梁晏与梁家反目,反叛出了梁家,婚期拖了又拖的赵汝真真正进退不得,赵家为此埋怨梁家,可梁家当时有当皇后的梁兰鸢正如日中天的权势,而且梁晏的事情梁家由始至终没有向世人说个明白,赵家有怨不敢吭声,这赵家小姐的婚期又再拖,直到二十五岁高龄,梁家才发话之前的婚约不作数,赵家小姐可以自由婚配。 赵家因为她而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再者给她说了几门亲事,她都不乐意,李凰熙清楚记得,前世最后的最后这位赵家小姐是被家人送到庵堂去,到她身死,再也没听到这赵家小姐有任何流言传出,她渐渐在人们记忆里抹去。 所以,今生她与梁晏之间如何发展,她都没有过多的顾虑到赵汝真,不管是前世是今生,梁晏对她没情,赵汝真也不会得到好下场,与其这样,还不如这两人解除婚约,赵汝真早早得到解脱,不用像前世那般落得一个被家族送到庵堂去的结局。 此时的赵汝真却走下竹轿快步走到两人的面前,一把拉下李凰熙抚着梁晏面孔的手,然后又想要拉开梁晏扶着李凰熙的手肘的手,严肃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这样拉拉扯扯很好看吗?梁公子,汝真也是为了你好,郡主,当得避嫌,才不会让人质疑郡主的闺誉……” 梁晏一看到她就头疼,看到她又要长篇大论起来,遂皱眉打断她的话,“你这是做甚?我与表侄女又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举动……” “那她的手为何抚在你的脸上,你做何解释?”赵汝真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一直以自己有这样的未婚夫而自豪,她知道他房中还没有通房丫头,虽有应人所邀去过花街柳巷,但也如自家大哥悄悄跟说的,他没有不轨的举动,心下放心之余,也乐意听别人奉承她许到一个好夫婿。 为此,京城有多少闺阁少女都羡慕她,她最享受的是别人流露出这样的目光,所以每每京城女儿家的聚会,只要给了她帖子,她一个都不会错过。 相府,梁晏的院子里面到处都寂静无声,惟有桓嬷嬷不高不低的训斥声响起,正在此时,有一名丫头急急地掀帘子进去。 桓嬷嬷一看到她,即遗退下人出去,这才问道:“怎么样?” “回嬷嬷的话,赵小姐一听嬷嬷给她通风报信的话,已经第一时间坐了轿子去城郊了,怕是这会儿已经到了。” 桓嬷嬷一听,脸上的皱摺子都舒展开来,这回她要看看李凰熙还如何迷惑自家小主子,赵汝真这女人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由她来对付李凰熙那是再妙也不过。“此事不能让公子知晓,知道吗?若有违我的命令,我必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第七十章 建京风云(15) 一阵带着泥土特有的芳香气息的春风吹来,将田垄这儿几个贵人的衣衫吹得翻飞起来,遥遥看去似有几分仙人的感觉,尤其梁晏更是赏心悦目,只是身处其境才能感觉到那暗流涌动。(.好看的小说)舒残颚疈 赵汝真的脸上一直挂着严肃的面容,一想到桓嬷嬷着人给她通风报信,说是梁晏正陪着李凰熙在郊外种甘薯,她一听哪还坐得住,他自湖州回京有段日子了,一次也没来看她,这算什么?让她的脸往哪搁?不由提再度提高嗓音道:“你没话可说了是吧?她还是你的表侄女,你们居然这样不顾礼义廉耻……” 梁晏的脸上动怒,眼一眯道:“你在说什么?赵汝真,别以为你挂着我未婚妻的名义就能在此侮辱人,我告诉你……”若是只有他一人就罢,现在不宜与梁家翻脸,不理这赵汝真就罢了,可现在她的话明显针对李凰熙,他就容不得她在此辱及他爱的人。 李凰熙看到她似咄咄逼人的嘴脸,哪有半分她常挂在嘴边的礼法所要求的仪态,看到身边之人不悦的神情,她的手轻轻地一按梁晏的手背阻止他继续再说下去,不由得冷笑道:“赵小姐这是要做甚?我与表叔又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被你这么一说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真有什么呢?俗话说得好,谣言止于智者,我不知道赵小姐因何而来,但还请你注意身份,莫说些让大家都难堪的话……” 赵汝真平常很少会这样将怒气表现于脸上,母亲常教她当好一个主母就要喜怒不形于色,她也时常这样要求自己,现在一听到李凰熙的话,咬着牙道:“没有什么?你当我是好骗的吗?那刚才你的手放在他脸上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俩白日……”本想直接说出宣淫两个字,但想到自个儿是未嫁女儿家,断断不能将此话说出口,赶紧停止,可那轻蔑的神态已经将她内心的想法表露无遗。 梁晏自问对这赵汝真没半分感情,这婚约也是梁博森要拉拢赵尚书而订下的,他也自问从来没做过什么让赵汝真误会的举动,现在倒好,这个女人突然杀出来指着他骂,真是岂有此理!那扶着李凰熙的手更加用劲,“赵小姐,我不知你哪来的奇怪想法……” “奇怪的想法?梁公子,我记得我俩已经订下了婚盟,你怎可如此说话?在你眼中可有我的存在?若她不是你的表侄女,而是不相干的人,我认她做妹妹有何不可?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我即将是你的妻,多找几个妹妹也是应份的,可她是你的表侄女,你怎可行事如此偏差?我听别人说道即一路赶来时,还以为是我多想了,哪知道你却与她纠缠不清……”赵汝真瞠大眼睛道,梁晏恋上自己的表侄女实在过于肮脏,这是不见容于世人的事情。 李凰熙早就知道赵汝真是怎样的人,所以对她说的这一番话并不出奇,冷哼地打断她那番自以为是的话,“赵小姐,我说你是误会了,我与表叔没有你口中那么龌龊的关系,刚才是我见着他的脸上沾了脏东西,我帮他拿下来而已,而他扶着我,也是因为我的脚受伤了,因而皇祖母让他来赔罪,仅此而已,是不是你想歪了,所以才会这样以为?” 梁晏迅速看向李凰熙,她居然这样说?虽然这一番话撇清了两人有染的嫌疑,但他就是不高兴,那扶着她的手用力捏了捏,不悦遍布于脸上。 “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了?郡主,你也是出身高贵的女子,莫做让人不齿的事情……”赵汝真不依不饶地道。 梁晏的怒气横生,一把扶着李凰熙往前走,不再搭理这个无理取闹的赵汝真,在去年赵家明里暗里催婚时,他就暗示过赵汝真,他对她无意,希望她能主动退婚从而保全她自己的名声,但这赵汝真不知道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不明白,一直是顾左右言他,要不就是一副道德家上身的样子,说教一大通。[.超多好看小说] 见与她没法沟通,况且他已仁至义,她还要昏头地撞进来就怪不得他了,他遂而也不再提及此事,他是不可能娶她的,而且依他现在的处境不宜与梁博森直言退婚之事,所以对这婚期他采取的是拖字诀。 赵汝真一看到他们要走,俏脸变绿,急忙冲上前去不顾礼仪一抓着梁晏的另一边衣袖,“你别走,你在这儿与我说清楚,你与她真的没有什么世所不容的感情……” “你不是已经下定论了吗?那就自以为是好了,放开,我不会再与你谈及此问题。”梁晏的态度强硬起来,这赵汝真是幸还是不幸与他可没有半点关系,除了李凰熙,其他的女人于他而言只是路人,当真衣袖一甩将其甩开,随即嘴角一冷道:“这还是大白天呢拉拉扯扯的,你还要脸吗?”拿她自己的话回敬她。 赵汝真差点站不稳,看到他们要举步离去,不顾有多讨厌这连暖轿也进不来的田垄,他这样强硬的态度让她不由得慌了起来,虽然这未婚夫一向对她冷淡,但她却丝毫不在意,私下里还有几分窃喜,这样的男子才符合礼教的规范。 只是现在她却半点也不欣赏,莫非自己真冤枉他们了?刻意看了眼李凰熙的脚,好像,好像真的走路有些不自然,遂顾不上大家闺秀轻移莲步的仪态,急忙上前插到这两人的中间,两手稳稳地扶着李凰熙,看到梁晏阴沉下来的脸色。 她道:“那我姑且就信你们所言,梁公子,你当记得自己的身份才好,郡主,既然你的脚受伤了,那就由汝真来扶你吧,男女授受不亲,汝真是女子不用避嫌。”嘴角浮起一抹示威的笑容,“再说我与梁公子有婚约,他做错的事情我替他弥补合情合理,未来表侄女,你可别不好意思,他是男子脸皮粗,可你是女子还要闺誉的,我也不能害你受不知真相的人指指点点。” 李凰熙听着她这一番自以为是的话,心下自然是不悦的,却没有发作分毫,只是淡淡地道:“那就有劳赵小姐了,只是你唤我的一声表侄女,我听了别扭。” “那好说,郡主,直到你的脚伤好了为止,这段时日我都会尽心尽力地帮助你行动,梁公子,我知道你的事情很忙,你可以先行离去了,这儿就尽数交给我吧。”赵汝真直觉想分开这两人,所以找着借口支走梁晏,他不是忙到没时间来看她吗?那正好,现在他的责任转移到自己身上,他也没有再停留的借口。 梁晏暗自恼火,这赵汝真真是欠揍,抢了他亲近佳人的借口就算了,还想要支走他,只见他的嘴角一勾,看似没有再与她相争,而是转到另一方向扶着李凰熙的另一边手,淡淡道:“我只知道人须言而有信,再说我俩光明磊落,无须避嫌,你若心中有疑,找太后娘娘申诉去。” 赵汝真的动作一窒,上勾的丹凤眼里似有一层水雾,今天似乎才看明白他好像真的对她无意。 犹记得去年在赵家花园,母亲给他俩制造机会,让她陪他在园中漫步,他居然问她,“赵小姐,你对我了解有多少?这婚约你不用再审视一番吗?万一我不是你的良人,你岂不是前景堪忧?” 她当时差点喘不出气来,他这话是不是想要与她解除婚约?再说他两人婚前就相识已经强过天底下大多数的夫妻,而且他又是人中龙凤,她哪还会嫌他?比起那些个婚前连面也没见过的夫妻,她还有何不知足?而且她也怕若一放手让这婚约溜走,她如何还能再找到满意的婚事?遂她假意没听清他说什么?“梁公子,你说什么?啊,你看那边的花儿开得真好,我们过去看一看吧,这园子里面的花……” 他当时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不安地低下头,然后眼角觑到他越过她朝她所指的方向而去,她方才松了一口气,欢喜地矜持地跟在他的身后,这样一个俊俏的夫君,傻子才会松手。(.好看的小说) 李凰熙真想不装了,一把甩开这两人,她夹在中间异常的难受,梁晏的表情冷淡,看向她的目光中也有几分不悦,她很想当场大呼惹到他的不是她,是他的未婚妻。还有另一边的赵汝真一直都用幽怨的眼神时不时地看向梁晏,虽然没再争辩,但是时不时也有几分扫向她,让她不爽至极。 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半分改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汝真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如影随行,让人想要忽视也不行。 皇宫,椒房宫,欧阳皇后刻意沐浴过后用手指轻轻地划过皇帝的胸膛,吐气如兰地道:“皇上,今夜让臣妾侍候你,可好?” 皇帝李季基看了眼她刻意媚惑他的样子,心里暗暗叫苦,但想到她多次表示两人能不能努力再怀上一个,不想她失望,遂一把揽着她的腰倒在大床上,吻着她的红唇。 房内的气温渐渐上升,躲在外面偷偷瞄了一眼的苏嬷嬷一看心下会意,即打着手势让宫娥都退出去,自己也不逗留,准备到外头的廊下等着,只是不过两刻钟,皇帝即一脸铁青地从房内出来,甚至朝那正要推开殿门的宫女兜心口就是一脚,可见肝火上升,“来人,备轿,摆驾淑妃的寝宫。” 苏嬷嬷赶紧低头,皇上这是怎么了?心时担忧娘娘,遂赶紧溜进去,一进去就看到欧阳皇后披头散发地将寝殿内的物品都毁了个稀巴烂,她忙心疼地想相上前拉开皇后,“娘娘,地上都是碎片,小心扎到……” “扎到就扎到,本宫还怕流这一点血吗?”欧阳皇后哭着瘫坐在地上,想到自身的凄凉,掩面哭了起来。 苏嬷嬷扯来披风给欧阳皇后披上,心中有几分了然,“娘娘,地上凉,赶紧起来……” “嬷嬷,你说我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个废物?人人都道皇帝是天下至尊的人,可他非但不能在他母后面前护着我,这也就算了,他现在居然还……”欧阳皇后的脸又红又绿,可见这话不能随便道出口。 欧阳皇后在这两个字到了唇边时方才住口,之前的气氛多好,可是她的手往下一探时,才发现他的呼息虽喘了,但那儿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不信地又一再验证,甚至还用羞人的方式想要唤醒他的热情,半晌了却是徒劳无功。 大床上,他脸色难堪地看着她,她却茫然地跌坐在床上,两眼幽幽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道:“皇上,你不举——” 若搁平时,她不会这么随便地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两个字,但那会儿的伤感失望支配了她,她只感觉到周身凉颼颼的,两个不经大脑思考的字就那样脱口而出。 他的脸色大变,当场就赏了她一巴掌,“欧阳氏,朕警告你,不许用这两个字侮辱朕,是你没有姿色,对,是你的错,不是朕的……”然后就是下床穿衣拂袖而去。 “娘娘,您别怪老奴多嘴,皇上的身子您也不是不知道,他……那儿时而行,时而不行,娘娘却说了最伤男人自尊的话,娘娘这回糊涂了,现在皇上到淑妃娘娘那儿去了……”苏嬷嬷见到欧阳皇后恢复了理智,忙小心地劝道。 欧阳皇后将秀发随意地拢好,双眼清冷,不甚在意地讥讽道:“去就去,他就算去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废人一个,你以为淑妃就能让他那儿有反应,做梦去吧,若他真能让淑妃生个皇子,那本宫就给那贱人保胎,然后再弄死她又有何难?可这样耍弄心机的机会他都没有本事给我,你说他这人还有什么用?” 苏嬷嬷看到她的心情烦躁,忙轻抚她的背部让她冷静下来,好在进来前她吩咐守门的人都是心腹,遂也不怕娘娘这些个气话传出去让隆禧太后听闻。 半晌,欧阳皇后才冷静下来,不由得想到那天李盛基对孙抚芳的柔情,她的手就握紧成拳,自己不幸也见不得别人幸福,“孙氏那儿如何了?” 苏嬷嬷皱眉道:“娘娘,据传回来的消息说,孙氏将娘娘送去的物品都锁进库房里面,一样也没取用……” “什么?”欧阳皇后抬高八度地道,“本宫赐给她的都是珍品,她那府邸不是刚刚重建吗?哪能缺得了那些个摆设?她难道不好这个面子?那千年人参她也没吃?”她所赐下的每一样东西都不适合安胎,摆件里面更是暗藏了麝香等药物,味道很淡,一般人还未必闻得到,但是孙抚芳久触那些个物品必定对胎儿不利,流产只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谁也疑不到她的身上,她自有推脱的说辞。 苏嬷嬷道:“恰恰正是如娘娘所说的那样,不过娘娘放心,那天借赐物的名头,我们在忠王府里面已经找到可用之人,现在正寻找机会下手,必定不叫忠王妃有机会再生下嫡子。” “那就好,本宫不想再看到她身怀有孕。”欧阳皇后一脸阴贽地轻抚自己的小腹,真希望怀有身孕的人是她,思及那没用的丈夫,怒而将自己桌边的琉璃盏砸碎在地。 李凰熙一直都将精力放在种甘薯上面,对于萧荇,她已经暗中嘱大哥李茴要暗中留意,不能让他有机会破坏,李茴没有多问即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然后萧荇就悲摧的发现,一如赵汝真对李凰熙的纠缠,这李茴突然对他热情了许多,无论是在地里还是回府,哪时候都会见着他的身影,让他不由得暗暗叫苦,那机会竟是一直都没寻着,再想到梁兰鸢遣人给他传的口信,直道庵中生活清苦,她已经到了忍受不了的边缘,要他尽快动手,她自然也会找机会配合他行动。 他看了信一阵的心疼,只无奈他被人看得死死的,还有那一群庄稼汉,他找人暗中使计去收买好找个替罪羊,无奈却无人上当。 “小王爷,你无需跟着在下,那边还需要帮忙……”萧荇正要去方便时,脸色不悦地朝跟在他身后的李茴道。 李茴一把揽上他的肩头,笑道:“正好,我也要去解手,大家都是男人,又不是大姑娘,萧公子有何不好意思?走啦,别婆婆妈妈的……” 萧荇想要甩下他的手,正要行动时,却看到李凰熙翘着唇角一脸等着要踢他出局的姿态,那正要动手的手就垂了下来,任由李茴姿态亲密地与他一道去解手。 “那个人有什么好看的?”梁晏不悦地道,每每看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萧荇的身上,他就想要伸手扳回来。 李凰熙却答非所问地道:“我这边都妥当了,褚世泰没有多问,但却愿意配合我们行事,你那边能赶得及吗?” 梁晏表情清冷地道:“你放心,误不了事的,有褚世泰这户部的人帮手,那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李凰熙似松了一口气地道了声“好”,她没想到梁晏会做了这样的准备,这于她而言再好也不过了,只是他的态度自那天起就有些不对劲,她真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正事商议得七七八八,左右没瞄到那黏着她不放的赵汝真,趁机道:“你最近都怎么了?若是不想帮我,那你就尽可以一走了之,我不求你……” “你真不知道我在气什么?”他一把抓着她的手怒道,自己暗呕了这么久的事情,她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李凰熙冷声道,“这就是你这几天摆脸色给我看的原因所在?” 梁晏觉得自己怎么喜欢上一个缺心眼的姑娘,他气什么她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因为与她置气的缘故,他连支走赵汝真也没有,由得她在此晃荡。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不高兴了这么久,她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嘴角不由得自嘲地一笑。 李凰熙看他笑得自嘲,心头一软,他处处为她着想,可她却连他的情绪也没有照顾到,确实有些该打,左右看了看,一把拉着他起身往那密林中而去,春天发芽的树木遮挡了两人的身形。 她揽上他的腰,“梁晏,这段时间忽略了你是我不对,可你心中不快也应直接向我明言,不然我一直不知道,你却气了个半天那难过的还是你……” 看似在劝他的话,但实则这丫头还是在为自己开脱,梁晏有些哭笑不得地趁机揽紧她,低头在她的红唇上啄了啄,那香甜的气息一直蛊惑着他,他舍不得离开,而是贴着她的唇描绘着,低低地道出心中的不悦。 李凰熙听后却是哭笑不得,她以为是多大的一件事,原来就是为了那天她在赵汝真面前撇清两人关系的话让他不悦,她噘着嘴看他,握紧粉拳就打在他的身上,不让他亲的一推开,“我好心为你着想,你倒好,居然还懒我?你混蛋,你与梁博森现在撕破脸了吗?既然没有,你能提出与赵汝真解除婚约吗?也不能,我这是全心全意地为你想,只因我在意你……”她不喜欢赵汝真,但也不想看她不幸,只是情之一路半点不由人,亲疏厚薄始终是有所区别。 这一番话让梁晏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忍不住拥紧她,“凰熙,若我没有那么破事阻住就好了,携着你一道归隐山林,过着潇洒的日子……”那是他响往的,没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李凰熙的头伏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那只是一个美好的响往,人活在世上就如蜘蛛织的网,是没有办法逃得开,最后她伸手轻捂他的口,“好了,提这些个让人流口水的事情做甚?” 他在她的手上轻轻一咬,她感觉到有些许麻痒,笑着躲开,他的头却往她的颈项探去,轻轻地搔她的痒,她低低地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你帮我赶走赵汝真,好不好?”梁晏在她的耳边吹气道。 忠王府,厨房外的空地上,一个小女孩正在看着口吐白沫的狗儿,轻戳它,“起来,起来……” “二丫,你这丫头在干什么?啊?这狗是怎么了?”正在找女儿的厨娘赶紧一把拉开女儿,看着那着垂死挣扎的狗,“你给它吃了什么?” “不就是娘放在灶上的汤渣吗?我看剩下的一些是骨头,所以想给大黄吃,娘,大黄这是怎么了?”二丫脏脏的手抓着母亲的衣袖道。 厨娘的脸色却瞬间一变,忙追问女儿是哪一盅汤?女儿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明白,她顿时瘫坐在地,完了,那一盅汤是给王妃补身子的,她偷偷留了些骨头汤渣想要待会儿自己吃的,现在这狗吃了都死掉了,王妃这会儿只怕也要命悬一线? 第七十一章 建京风云(16) 一提起赵汝真,李凰熙就歪头状似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着看他,“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就不喜欢赵汝真?只因为她是梁博森要硬塞给你的?”想起前世眼前的男子也很少与赵汝真一起出现,不过那时她的眼睛看不到他,自然不太留意他的事情,建京的风气尚算开明,对女儿家的拘束也不是太过严苟,这或许与隆禧太后这人有关。舒残颚疈 “吃醋了?”梁晏好笑地拥紧她的柳腰,头搁在她的肩上笑着问,眼里满是笑意。 李凰熙一把推开他有些欠揍的脸,斜瞟他一眼,佯怒道:“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说到哪儿去了,得了,我至今还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假的……哼,我名义上还是你的表侄女,滚一边去……”身子一扭挣脱开他的钳制。 梁晏看她好像真的动怒,忙安抚地将她往怀里一抱,“好了,别恼,我对你如何你会没感觉吗?”顿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我对她一直没有多余的感情,梁博森提起时我也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凰熙,若不是看你对她似乎有几分同情的意味在,说实话,我不会过多地管她的死活,这婚期我一天不点头,谅梁博森也不敢就那样的往我的床上送,只是我拖得,她的年华却拖不得,赵家已多次提及婚期,凰熙,她于我没有半分的意义。” 他会说这样自剖内心的话无非是想要安她的心,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内心其实不若外表坚强,尤其是对感情,直到现在两人看似进展一大步,但是若有一个风吹草动,她很可能就会缩到壳里不再回应,他要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面,不让这一段尚未巩固的感情经受到挫折,更何况这是她有意或无意地试探。 李凰熙定定地看着他被树影遮挡住明暗交错的脸,心里第一次猛烈地跳动,那么一丝细微处他居然留意到,没错,她是不喜欢赵汝真,但是一想到她前世的下场以及自己的,还是有几分凄凉在,虽然两人遇到的男人性质不一样,可同样是没有戴眼识人的后果。 “只怕她对你的执着太深,不好赶呢。”她咬着手指轻轻地道,轻舒一口气,赵汝真也许未必真爱梁晏,但她绝对舍不得梁晏的身份与容颜,抬头笑看他,“还不是你这张脸惹的祸?男人要这么好看做甚?” “那好,我去找把刀将这脸划花了,可好?这样就没有女人打我的主意……”梁晏笑嘻嘻地用自己新冒出来的胡子渣扎她嫩嫩的脸蛋。 她脸红地想要推开他却是未果,在春日的暖阳只能隐隐绰绰照进来的密林里面,这一方天地始终洋溢着浓浓的春情。 赵汝真回到原地没有发现梁晏与李凰熙的身影,哪里还坐得住,尖尖的瓜子脸上有着隐忍的怒火,这两人还说什么也没有,一趁她走开一会儿现在双双都不见,两眼四处睃巡也没有瞧见这两人的身影,握紧拳头。 她一双上翘的丹凤眼看到两人的下人尚在原地,估计没有溜走,看了眼那密林,不顾仪态地提裙朝密林而去,心中暗骂李凰熙这个暗中勾别人未婚夫的狐狸精,春天的泥地里有几分松软,走在上面感觉像踩在棉花上不着力,赵汝真的厌恶地看了一眼,她是名门闺秀,何时受过这份罪? 她一扬眉看到李凰熙从密林里面出来,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一把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两眼往她的身后张望,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她又不甘心地引颈眺望,还是没有人跟在李凰熙的身后。 “你这是干什么?”李凰熙不悦地挣开她的抓握,这个赵汝真看不出力气挺大的,将她的手都抓红了。 赵汝真恶狠狠地问,“就你一个人?他呢?” 李凰熙回了一个“我怎么知道”的眼神,提起裙摆准备回去,小巧的绣花鞋踩在泥地里留下一个颇深的痕迹。 “哎,你别走,我正问你话呢,你不是跟他在一块吗?李凰熙,你别骗我,真当我是那个被你们戏耍的猴子……”赵汝真愤怒地跟在她身后道,她李凰熙只是梁晏的表侄女,两人就算暗通款曲又如何?一辈子见不得光,她在心里唾弃着。 李凰熙猛地一停住转身面对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的赵汝真,差点就跟紧跟着她的赵汝真撞了个满怀,赵汝真看她停下也赶紧刹步,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态度。 “赵小姐,你告诉我,你真的喜欢表叔吗?”李凰熙正儿八经地问道。 赵汝真因她突然直白的问话脸上而一红,随即冷笑道:“郡主这问话好没道理,再者女儿家哪能如此粗俗,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能挂在嘴巴上吗?还是说郡主的家教就是如此,那恕汝真不能苟同,汝真也年长郡主几岁,今儿个还真得好好地跟郡主说说女儿家应有的礼仪,郡主的年纪不小了,也该注意一下,这种孟词浪语郡主往后还是别说的好……” 李凰熙看赵汝真一副说教的脸孔,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而且看她的样子没有消停的准备,不耐烦地打断道:“赵小姐,回答我的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表叔?还是觉得他是相爷之子又有建京第一美男子之称,所以你才对这门亲事这般紧张?” 赵汝真听到她不悦地低喝声,脸上更形不悦,“这是我赵汝真的事情,轮不到郡主这个晚辈过问,等我与梁公子成婚,郡主也得唤一声表婶,对待长辈就要有晚辈的样子,这样才能惹人疼。”刻意昂着头,无论如何这一桩锦绣良缘她是不会放手的。 “即使表叔他说不喜欢你,你也非他不嫁?”李凰熙没有动怒,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赵汝真的脸上微微一变,莫非梁晏与她说过什么?她的心头一阵紧锣密鼓的敲打着,订婚了几年,她从来没考虑过梁晏到底喜欢不喜欢她,只知道自己将来是他的人,要以他为依归,要学好当一个主母,然后相夫教子,一如几千年来每一个女人所走的道路那样生活下去。 很快,那微微一变的神色就被遮掩过去了,她反唇驳道:“郡主,那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再说将来我们成亲后自然会恩爱无比,这轮不到郡主操心,郡主还是操心自己的事情吧。”说完,她率先往外走,没有再紧密盯着李凰熙。 李凰熙也没有介意她不敬的行为,同样抬脚就走,与她并排而行,两眼看着她道:“赵小姐,如果表叔跟你提出退婚呢?你是应还是不应?” 赵汝真努力地维持着脸上自然的表情,这个郡主越发讨人嫌了,“郡主你说的根本就不会发生,再者好马不配二鞍,好女子自然是要从一而终,《女诫》上说得可是清楚明白,莫非郡主没读过?” “赵小姐,我这些都只是试探的话而已,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就真的打算糊时糊涂将就下去?表叔是如何想的你就不关心一下吗?往往男人的想法也是你未来幸福与否的基石所在?”李凰熙微微一笑,“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这么盲目,事关自己未来的幸福,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若是遇人不淑,将来有你哭的时候,那会儿,可别怪别人不提醒你,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趁着赵汝真怔愣的当口,李凰熙这回先走一步,走了几下方才回头看向那个仍没有回过神来的女人,“对了,赵小姐,女人也是人,不是牲畜,什么好马不配不二鞍的比喻,我可不爱听,你有兴致将自己与马这牲畜相提并论,那是你的自由,可别扯到我,我只知道追求幸福的权利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赵汝真的眼睛瞬间睁大,她……她怎么可以这样说,这是大逆不道。 自打上了第一堂的启蒙课后,她被灌输的就是这样的思想,小的时候她也曾质问过先生,女人也是人,怎可与牲畜相提并论?无奈先生却是当即拉下脸,然后拿着戒尺在她的手掌心里狠狠地打了二十下,然后才气呼呼地道:“那是圣人说的话,圣人的话不会有错,女人不安份,就是牝鸡司晨,天下大乱的开始,祸水红颜是祸国殃民的根源。” 那一天先生还向她娘告状,一向疼爱她的娘不顾她的手被打肿,恶狠狠地罚她不准吃晚饭,还说好不容易请得有名望的先生来执教府里的女子,你还要出言顶撞,若是气走了先生她就唯她是问,她娘噼啦叭啦地训了她足足一个时辰,侍女进来禀报说是她爹回府了,她娘才回到上房领着一群姨娘通房等在花厅里迎接。 她还记得那天肚子很饿很饿,她娘也没有来看她,而府里的庶女妹妹们却是接二连三地名为慰问实则嘲讽地来看她,那天的深刻教训是她再也不敢置疑先生所教的东西,加倍学好,果然爹与娘都越来越喜欢她,她也渐渐自鸣得意,而忘了她的初衷也是女人不是牲畜的想法。 她感觉到周身有些冰凉,方才回过神来,看到李凰熙已经走出老远了,那背影看来极其的飘逸,有几分洒脱的感觉,不过看了半晌,她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脸上又一激愤,快步追过去,“郡主,你的脚什么时候好了?你奸诈,一直都没提……” 前后两个女人相继离去,躲在树后的两个大男人方才现身,萧荇的脸上阴暗不明,两眼直直地看着李凰熙的背影,她居然敢于否定千百年来女子的教育,想到刚才她对着赵汝真说的那一番话的神情,极其的神彩飞扬,洋溢着特别的朝气与自信,一时间,让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她的身姿。 他也自然而然地想起梁兰鸢,那一年也是同样一个女子将书本扔进荷花池中,不屑地冷哼,“本小姐就是要与天下人较一日之长短,又如何?什么牝鸡司晨,天下大乱,呸!” 看到他在柳树后面,她起初吓了一跳,随即两眼狠狠地瞪着他,那一刻的梁兰鸢也同样耀眼夺目,令他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萧公子,走喽。”李茴道。 萧荇没有吭声地与李茴一道走出密林,他的眼睛很自然地睃巡在李凰熙的身上,那不高的身子骨似乎蕴藏着一股能量。 此时,赵汝真朝梁晏道:“梁公子,既然郡主的脚已经好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不若就不打搅郡主种甘薯了吧?我们回去吧。” 梁晏没看她,“我对这甘薯越发上瘾了,暂时就呆在这儿,赵小姐还是先行回去吧,来人,送赵小姐回去……” “我没关系,我在这儿陪着你。”赵汝真握紧袖子下的手,脸上挂着适时的笑容道。 “随便你。”梁晏斜睨她一眼,看来小表侄女跟她说的话她并没有听进去,脸上有着淡淡的嘲讽,这个坑是她自己挖的,将来坑了自己时也别怨别人没有提醒。 正在指导庄稼汉种甘薯的李凰熙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梁晏向自己而来,赵汝真的脸上青红交错,有几分幽怨地看着自己,罢了,她想不通她也不再多费事,笑着支使梁晏干农活。 站在田垄上看着他们两人默契行事的赵汝真,心里不若表面那般平静,原来他也能如此笑得开怀,不若在自己面前那般笑得疏远淡漠,偶尔她还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丝的轻蔑,那高远的形象是很美,可是不真实,缺乏了人间烟火的熏陶,倒有几分虚假之态。 李凰熙的话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面,她一直以来是不是错了?可是……百般思绪纷涌而上,心间如这交错存在的田垄那样剪不断理还乱。 正在大家都忙着种甘薯之际,竟有忠王府的下人跑着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道:“郡主……小……王爷……府里……出……事……了……” 正由梁晏扶着走上田垄的李凰熙脸上一变,府里出事了?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通知,看来定是母妃出事了,思及此,她的脸色大变,忙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妃……她……”那人一口气喘不上来,一句话都说得不利索。 梁晏看到她的手一直在打抖,忙安抚道:“凰熙,不会有事的……” 李茴赶紧闪身到妹妹的身边,他的心往下一沉,孙抚芳怀胎已有三个月,看来还是防不住有人要下手吗?他正要上前询问,就听到不耐烦听这个喘不过气的下人说完话的李凰熙吩咐道:“大哥,这儿交给你,褚侍郎,有劳你看着,我先回府一趟。” 褚世泰的表情一严肃,听闻忠王妃有孕,大户人家里面的猫腻不少,遂点了点头。 李茴也想跟回去,但看了看那刚种下没有多久的甘薯,不得已只好留下,看着梁晏已经拉着妹妹走远了,他顿时一阵心乱如麻,忙朝停下来的众人道:“好了,都回去干活……” “等等,我也去。”如一阵风般,赵汝真也赶紧跟上前面几人的脚步,这段田垄高低不平,极其难走,一直以来坚信的信念不会那么容易就崩溃,她不能放任梁晏与李凰熙独处,还是看紧点比较好。 宗人府。 靖王妃亲自将食盒放到丈夫面前的桌上,看着他消瘦下去的脸,心里一阵的难过,将里面的食物拿出来,还吩咐小厮将锦被拿进来,“王爷,现在还有几分春寒,上回带的被子用了这么些日子怕是会有几分寒凉,妾身带了新被褥来……” 靖王阴沉着脸看了眼发妻,“你怎么来了?回去,给母后看到她又要不高兴了,不就是说了李盛基几句话而已,母后就这般不念情……”一提起母亲当着一众朝臣的脸就那样惩罚自己,半分余地也没有,他的手就紧握成拳。 靖王妃杨氏忙蹲下来握紧丈夫的手,“王爷,忍忍,这些个话不能让人听去,谨防隔墙有耳……” 靖王方才住嘴不再祸从口出,对于那个坐在龙椅后指手划脚的老妖婆他是早已恨之入骨的,拿起筷子挟了一口菜,喝了一口美酒,低声道:“外头的环境如何?” “有林大学士兜着,现在还坏不了事,患难见真情,那起子小人散了就散了,王爷也无需挂怀,早点看清未尝不是好事,听闻忠王府现在倒是门前鞍马兴盛,他那女儿为他挣了不少面子……”杨氏同样声不高地道。 “你有没有按我说的让芳熙进宫陪太后?”靖王突然道。 杨氏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王爷吩咐的妾身怎会不照做?梁兰鸢还在慈恩庵,李凰熙去种甘薯,明福公主至今仍在禁足,太后娘娘身边没有人围着,我们芳熙这会儿倒是颇得太后的宠爱,有她给你说好话,指定过不了多久太后就会对你重拾信心,也就这几日,王爷就再忍忍。” 靖王阴沉着脸再干了一杯酒,希望自己这个女儿也能讨得老妖婆的欢心,这样他也不输给忠王多少了。 “哦,对了,我来时听说忠王府里面闹翻了天,看来有人要出手了,听闻已经赶紧着人请御医到王府诊脉,只是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形如何?她那肚子得到太后的关注,若是出了问题我看太后对她也不会再宠爱……”杨氏撇嘴道。 “那你还不赶紧让人打听去,还忤在这儿?”靖王不悦地低喝一声,他也见不得忠王过得好,再添一嫡子那简直就是给他添堵。 杨氏忙道:“现在听闻忠王府的几个门都紧闭关着,连只苍蝇都不让飞进去,哪能得到什么最新消息?” “那你是嫂子,你不会登门拜访假意关怀一下?传到母后的耳里不是也对你有利?指不定母后还会高看你一眼呢。”靖王朝妻子吼了一句。 杨氏这会儿得到丈夫提点,方醒悟过来,忙一拍额头往外走,直怨自己一时糊涂没想明白,遂一刻也不耽误赶紧就走。 慈恩庵。 梁兰鸢正在那儿听着尼姑颂经,耳朵都要发麻了,忽而看到有一抹亮光闪过,遂起身朝那住持师太告了一声罪,说是要方便一下,急急地起身走出大殿,往回廊的阴暗处而去,那儿已经有一名黑衣人等候在那。 “讲。”梁兰鸢冷声道,她人在庵里,可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却是密切关注。 那人低声禀报了几句,然后就是梁兰鸢抬手怒掴他一巴掌,一张俏脸都已经因为气愤而微微扭曲,“你们都将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我不是说过就算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保住忠王妃的胎吗?现在你们居然连人在汤里面下毒也阻止不了,一群废物,相府养着你们何用?” 一连串训斥的话源源不断地从那嫣红的嘴唇里吐出来,梁兰鸢时刻都记得姑母说过的话,即使再不愿,也要倾尽全力保住孙抚芳那块不知是男是女的肉块,“你回去,得到最新消息赶紧回来向我禀告,听明白没?” 那名黑衣人不敢分辩,“咻”地一声就消失不见。 梁兰鸢神情高傲地一整衣衫,望了眼建京城的方向,目光阴深。 皇宫。 隆禧太后正在悠闲地听着小曲,这是她忙里偷闲最大的嗜好,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这些年建京城里面爱听戏的越来越多。 她的手正轻轻地和拍着拍子,一脸的悠闲,挥了挥手示意容公公不用再禀报了,双眼早已洞悉世间万事,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有人还是忍不住要动手了。” “娘娘要不要下道旨意震慑一下那些个不安份的人?”一旁的金嬷嬷给斟了碗茶水,小心地问道。 隆禧太后的眼角斜睨她一眼,随即道:“不用,哀家已经给了孙氏太多优待了,若她真没本事保得住胎,只能说哀家与这孙儿没缘份,哀家当年怀胎时还没有人会这样想方设法给哀家保胎,哀家还不是在腥风血雨中顺利生下皇儿?”然后手又开始再度打拍子,似乎对这话题不再感兴趣。 金嬷嬷面上有几分不自然,太后娘娘的眼睛越来越利,悻然地退了下去,一转身看到仇嬷嬷一脸冷笑地看着她,“那个忠王府的小郡主给了多少银子收买了你,让你这般为忠王府着想?” 金嬷嬷皮笑肉不笑,“你想到哪儿去了,上回我们不都承了她的恩吗?你这么快就忘了?别姓仇,就真的恩将仇报。” “哼,我才不会感念她的小恩小惠,太后娘娘哪舍得真罚我们,你也太把她当回事了。”仇嬷嬷冷道,看到靖王府的大郡主李芳熙正端着滋补的汤水走进来,忙上前去侍候。 金嬷嬷看了眼她的背影唾弃了一口,“呸,不知感恩的东西。” 李芳熙一身茜色宫装显得那张小脸越发的娇俏,整张脸单看没有什么特色,但是含笑的眉眼看起来倒也顺眼,此时正揭开炖盅,笑道:“皇祖母,臣孙亲自做的炖品已经好了,皇祖母赏脸尝一尝?” 隆禧太后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倒也不排斥她的讨好,“芳熙,这些事交给宫娥即可,你是郡主哪需自己动手?来,到哀家身边坐。” 李芳熙忙起身坐到隆禧太后的身边,眼色却看到一旁的容公公正在着宫娥试吃,心里就是一沉,太后连她也防?可是她听闻上回李凰熙进宫侍候时,也有亲自下厨,太后也没有让人试吃啊?莫非还真要分个亲疏厚薄?自己也是她的亲孙女啊。 正暗自腹诽的时候听到太后唤她,她忙掩下心中的不快,转头面对隆禧太后时已经转换了一张笑得异常灿烂的脸,对台上指指点点地说着隆禧太后会喜欢的话,一时间,祖孙俩都笑出声,气氛看来颇为和谐。 忠王府的大门此刻紧闭,李凰熙赶回来之际正好看到靖王府的马车,眼睛微微一眯,忙着人将马车驶近,那守门的人正不知与靖王妃杨氏说什么,杨氏的脸上布满不悦,正要提高声音说话。 李凰熙却亲自一把掀起车帘子,朝那守门人道:“怎么了?” 守门人一看到李凰熙忙松了一口气,上前行礼道:“郡主,您回来了,王妃吩咐过今儿个不待客,靖王妃偏偏又要进府……” “凰熙回来了?那就好了,我正好想来与你母妃叙叙话,这不,你这忠王府守门的人却不让,我可是你的伯母,想着你母妃害喜严重,特意来探探……” 李凰熙看了眼她那似真诚的笑容,道:“二伯母的好意凰熙心领了,只是这会儿府里出了点小事,母妃下令封府,二伯母不若先家去,改日凰熙与母妃必定上门给伯母赔罪。” 杨氏一听哪里还高兴得起来,皱了皱眉,看到马车里头晃动身姿的赵汝真,随即又看了眼梁晏,冷声道:“哦,伯母要进去就不行,别的人就可以?凰熙,亲疏有别的话不用二伯母教你,你府里出了点小事,二伯母更要去帮忙,你母妃身怀有孕,你又年纪轻不经事,二伯母是好心来帮衬一二的,现在看来倒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二伯母说的是哪儿的话,表叔与赵小姐正要各自家去,他们只是不放心凰熙才会送我回来,表叔,是这个理吗?”李凰熙的脸色看似平淡,实则心中怒火高涨,一面由人扶着下马车。 梁晏冷冷地看了眼靖王妃,绯色的薄唇轻启,“正是,靖王妃这会儿进府不是给忠王府添乱吗?凰熙,表叔这就回去,你赶紧回去看看三表嫂吧。” 李凰熙点了点头,然后头也没回地裙袂一扬闪身进了府里,一进去即大喝一声,“关门,今儿个有客一律不招待。” 靖王妃还想要说几句,哪知朱红色的侧门已经迅速关上,而李凰熙的声音更是已经走远了,气得直拽车里的褐色流苏,更兼看到梁晏朝她冷冷一笑后,马车扬鞭,经过她时,只听到隔着马车,男子爽朗的笑声,“靖王妃若真的对忠王妃怀孕一事真的关心,就不应该在此给别人府里添乱,不知是不是想着混水摸鱼?别当别人都是傻子。” “梁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本王妃行事何时轮到梁公子插嘴?我还没说你对凰熙……”靖王妃杨氏的脸一红,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说中心事,当下想要反驳几句,却在那飘起来的马车帘子里面看到赵汝真的脸,顿时哑口无言,人家未婚妻正在车上,自己那讽刺的话就没有立场去说。 “我是没资格评论,只怕姑母对这一幕会有兴趣的。”梁晏道。 一提到隆禧太后,靖王妃就敢怒不敢言,只能气忿地将帘子用力地拉上,不悦地重喝了一句,“回府。”真是讨了晦气。 忠王府内没见到一个下人走动,李凰熙的心直往下沉,急急忙忙跑着回到后院,到了忠王夫妇歇息的院子,里面跪满了黑丫丫的一群人,一旁还有打板子的声音,她匆匆瞄了一眼,是厨房的人,那几个厨娘喊声震天,可见板子打得极重。 侍女一看到她回来忙掀帘子,她二话没说就冲了进去,“母妃……” 里头立时传来孙抚芳有力无气的声音,“凰熙?快快快,让郡主进来……” 李凰熙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心下一松一紧,忙掀了帘子进去,立即看到孙抚芳歪躺在贵妃榻上,鬓发衣衫都没有凌乱,李芫正伏在她的怀里睁着眼睛看她,她两眼一睃巡看到母亲似乎一切安好,那肚子也没有什么不妥,遂长吁一口气,“母妃,你没事就太好了。” 孙抚芳在许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忙两手抓着匆匆到床边的女儿的手,脸上有几分幸运地道:“凰熙,你可回来了?母妃这心才安定了些许,府里出了事,你父王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影回来……” 李凰熙看她眼里有湿意,忙安抚几句,在屋里寻着小翠的身影却见不着人,“小翠呢?”母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没有理由不在屋里侍候? 许嬷嬷摇着头道:“今儿个早膳后就没见着她人影……”这小翠若不是郡主荐到王妃身边,她是万万不会启用的,现在出了事,她连人影也不见,心中的疑心越来越大。 李凰熙正要说什么,看到内室有御医走动的声音,正待相询,只听到孙抚芳感叹地道:“这回还是多得安熙,要不是她,母妃只怕凶多吉少了……” 第七十二章 建京风云(17) 内室中突然传出女孩痛苦的叫声,那声音李凰熙极其的熟悉,正是李安熙的,而且还有御医大声吩咐下人配合治疗的声音,心中不禁着急起来,“母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抚芳将怀中的李芫交给许嬷嬷照顾,美眸也往内室瞄了几眼,带着几分庆幸又有几分内地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舒残颚疈 今儿个她与李盛基置气了几句,无非就是她身怀有孕,要他多点在府里陪她不用出去那么多应酬,可李盛基却因而动怒,骂她头发长见识短,他出去应酬也是为了王府的将来云云,还要她别扯着他,好歹也想个法子谋一两个有点实权的差使,不是当一个空壳子王爷。 夫妻俩拉扯,他一个不注意将她推倒在地,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连过问一下她有没有撞伤也没有,心下一委屈加之臀部隐隐有些疼痛,被许嬷嬷扶着躺回贵妃榻上抹了会儿泪水。 休息了好一会儿,人还是懒懒的不想动,当那碗补品端来的时候,她看也不看一眼就要许嬷嬷端下去,说她没有味口,许嬷嬷劝她不为大的想也要为小的想,不能饿着小主子云云,她才勉为其难地伸手接过正要舀匙喝上一口,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五郡主来了。 她顺势将那碗补品放下,沉着脸让人宣李安熙进来。 李安熙一进来就给她问安,然后问小弟弟可好?她看着她那有些青白的神色,回京这一段时日对她一直都疏忽着,也没过问一下她的状况,想到在湖州时这女孩对凰熙多少还有点用处,遂也端起母亲的架子过问了一下她现今的处境,下人有否欺她年幼而不尽心办事等等,李安熙都笑得可人地回答了。 她的手一摸到还没有隆起的肚子,看李安熙就更顺眼些,招手让她到身边来,看她的脸色有些糟,遂将旁边的补品赏给她吃。 当时李安熙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推却,说她的身子骨好着呢,不需要进补,她却一味地坚持,将补品塞到她的手中,板着脸说若不喝完往后也别到她的院子来请安,她可没有这般不听话的女儿。 李安熙这才诚惶诚恐,一脸幸福地小口茗着那碗补品,时不时还抬头有几分羞涩地看着孙抚芳,说汤好喝。孙抚芳看到她这样焉能不动恻隐之心,真有几分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温言道,让她以后若有难处一定要开口,不要藏在心里,她虽是嫡母,但也不会坐视别人欺辱她。 本来母慈女孝的,看似挺温馨的一幅画,却在李安熙喝完正要放下汤碗时,手一软那碗就自手中滑落,“咣啷”一声掉到铺着地毯的地面上,那碗虽不至于摔得粉碎,但也裂成了三四块。 而李安熙却在这会儿捂着肚子,脸色青白,一副痛苦的样子,孙抚芳立刻就被她的样子吓着,忙搂着她惊呼几句,可李安熙却只是一直呼疼,小唇也开始泛白,还有白沫开始从嘴角流下,至此,再看不明白是中毒了,孙抚芳也就白混了。 大惊之后就是大怒,她忙着许嬷嬷去将厨房之人都拘来审问,然后就是着人赶紧请御医前来诊治,又不顾身份地亲自伸手进李安熙的喉咙里面,让她吐出来,那时,屋子里的侍女们都忙乱起来,李安熙吐了不少,但人也开始意识不清,不停地哭着唤娘,然后身子又忽冷忽热的,看着这人儿这样,她的心都揪紧成一团,往日对她的芥蒂渐渐减少,抱紧她的身子哄着,“乖,娘在这儿……” 此时,孙抚芳叹息一声,“后来御医到了,我就着人将安熙抱进内室诊治,哪知厨房里的人居然还没有全部拘到,我这才下令全府搜索,紧闭府门不让人进出,又怕你芫弟会遭到毒手,于是又着人将他抱来……” 李凰熙这时候也轻吁一口气,真还是多得李安熙,否则现在躺在那儿动弹不了就会是自己的母妃了,正要抬脚往内室去,忽而想到什么又转头道:“母妃,那些个姨娘与庶妹呢?” “都在西厢房拘着,母妃哪能忘了那群人?一个个都有嫌疑。”孙抚芳冷声道,虽然自己大力整治了,但哪座府里没几只苍蝇的?京中人事复杂,自己尽力防范了还是差点要中了敌人的黑手,想来这心都是乱的。 李凰熙这才点点头,赶紧掀帘子进去看看李安熙如何了? 内室里正一片忙乱,御医坐在床前正在尽力抢救李安熙的生命,空气中飘着难闻的味道,让人闻了胃酸都翻滚,给怪怀着身孕的孙抚芳有心想留在室内看顾,却无力留下,要不然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的孕吐又要再犯,这才移师到外面静候消息。 李凰熙急忙上前推开一个侍女,两眼只看到身上仅着亵衣亵裤的李安熙痛苦的轻哼一声,头发早已凌乱,一张小脸皱了起来,可见痛苦难耐。 御医一面指示侍女给拨开衣物一面施针,饶是这样李安熙的状况似乎没有大的改善,好一会儿,御医才皱紧了眉头收回施针的手,从雕花圆凳上起身,微微摇了摇头,李凰熙见状赶紧一把抓住御医的袖子,“我妹妹到底如何了?” 御医见袖子被人抓住,以为是不懂规矩的侍女正要发作,听到李凰熙着急的问声,猛一转身,这才认出是忠王府的大郡主,忙摇头道:“这毒不好解,虽然老夫来时,令妹经过了催吐应该会减轻些许,但仍然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这药下得太猛,是想要一击就夺人命。令妹的年纪又小,老夫施了针效果也不明显,郡主请看,令妹已经出气多入气少,怕是撑不了老夫配出解药……唉……”好歹才是个十岁上下的女娃,就这样去了,他也不得不轻叹一声。 李凰熙觉得身子冰冷起来,不自觉地松开御医的袖子,转身从侍女手中抱回李安熙,伸手轻轻地抚着她有些汗湿的额发,那张小脸热热的,只是一想到御医说的话,她的手又打起颤来,前世的,今生的,关于李安熙一幕幕一桩桩的往事如在眼前,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滴在那张渐渐有些颓败的小脸上,呜咽声慢慢响起…… “娘……”李安熙微不可闻地唤了一句。 “安熙……”李凰熙抑制不住地抱紧她小小的身躯,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想要唤回小人儿的神志,只是回应她的是李安熙越来越软、越无力的身子。 御医见状,老脸上也跟着有几分难过,着人将物品收好,相要说几句节哀顺便的话,但话到嘴尖却又咽下,这会儿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李凰熙的声音让外间的孙抚芳身子一震,忙着侍女扶着掀帘子进去,情急之下也顾不上那难闻的气味,一进来看到的却是女儿抱着李安熙的身子大哭的样子,心下这是一阵冷似一阵,安熙这孩子是真的没救了? 她想要走上前去,无奈两脚像是灌了铅般走不动,想到自己以前对她也没有多好,这次还是她好心办坏事,将自己的劫难转移到李安熙的身上,要不然现在躺在床上快要死的就会是自己…… 御医一看到孙抚芳的难看的脸色,忙道:“快,扶王妃坐下,王妃,你这会儿可不能大悲,要不然会动了胎气……”赶紧给孙抚芳诊脉,怕有个万一,再说将死的又不是王妃的亲生女儿,王妃这个样子看来倒是个心善的。[.超多好看小说] 李凰熙一听到御医的喊声,忙止住了哭声,看向母亲,侍女正在一旁给她顺气,要她千万不能因悲伤过度而倒下,这会儿她的心被撕成两瓣,原本以为可以守住一切,现在才知道人命是那么脆弱,不是你拼尽一切就能守得住。 她轻轻地放下奄奄一息的李安熙,轻轻地给她顺了顺发,目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她那张渐渐松开的小脸,似乎痛苦已经渐渐离她而去了,半晌后起身走到孙抚芳的身边抱着她,带着泣音道:“母妃,你别这样,女儿看了……心里难过……再者,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正中那起子小人的下怀?母妃……” 孙抚芳听着女儿低声的安慰,精神头才稍好一些,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凰熙,是母妃,是母妃害了安熙……”即使只是误打误撞,她也觉得心里难过,到底是她疏忽造成的。 李凰熙看到母亲的泪水,忙掏出帕子给抹了抹,最后抬头看向正在开保胎药单子的御医,忍不住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御医大人,你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过……” 把单子交给助手去抓药的御医闻言看向仍不想放弃的李凰熙,连带的孙抚芳也睁着泪眼看他,满眼都是希望,他不禁有几分感动,当他听到中毒的是忠王府的庶女时,那担着的心就放下了,毕竟庶女是没法与正儿八经的主子相提并论,更何况忠王的女儿可不少,少了这一个又有何干呢?于是禀着医德给李安熙诊治。 “御医,你倒是说句话啊?无论你要什么,就算是千年人参我也不会吝惜,只要能救得了安熙这孩子一条命,不然我就真的对不住她了。”孙抚芳道。 一听到千年人参这四个字,御医的眼睛就一亮,但两眼溜过忠王府的陈设,连样奢华的家具都没有还能拿得出那样珍贵的药材?老眼看到李凰熙时,想到隆禧太后对她的宠爱,遂皱着眉大胆道:“若有千年人参要保住五郡主的命就会容易得多,只是我们这儿要找到那么足年份的很少,太后娘娘那儿倒是有,只怕要劳大郡主去求回来……” 李凰熙一听到这话,脸上一阵惊喜,赶紧打断御医的话,朝姜嬷嬷道:“嬷嬷,你与管家去库房,将皇后娘娘赏的千年人参拿来……” “对,快点,莫耽搁了。”孙抚芳也赶紧催促道,然后看向一脸惊讶的御医,不禁责道:“你应该早点说,怎么拖到这时候?那玩意儿我知道稀少,但是我府里现在就有两株,再珍贵也不能与人命相提并论。” 御医的嘴角一阵抽搐,他以为忠王府穷拿不出这些个玩意儿,哪知道人家还真有?这会儿赶紧转身给垂死的李安熙施了一针,让她能撑得久一会儿,“是老夫糊涂了,这千年人参能吊命,让五郡主含着,老夫即刻就去配解药……” 李凰熙与孙抚芳对视一眼,均松了一口气,李凰熙这才放开母亲,转回床前,“来得及吗?” 御医道:“抓紧点应该来得及……” 姜嬷嬷以最快的速度取来千年人参,御医也没有含糊立即就动作起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随着李安熙的脸色慢慢好转,众人这才渐渐放心。 西厢房里却不是一片安宁,李妍熙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不禁气恼地道:“这关我们什么事,怎么将我们一众人都关起来?这下毒之事怎能栽到我们头上……” 她的生母忙一把拉住她坐回原位,瞄了一眼其他的妾侍们,“就你多嘴,还不赶紧坐下?”这女儿就是学不会谨防祸从口出的道理。 李秋熙喝了一口茶水,脸色也是阴阴的,“三姐,你还是少说两句吧,现在安熙生死未卜,我们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只怕到时候有人还想将罪名戴到我们的头上……” “父王还健在,怎么也轮不到她们随意打发处置我们?”李妍熙到底年轻气盛,从生母的钳制中抽回手,气鼓鼓地道,看到她娘还要拉她,遂站起来看着一众姨娘道:“我有说错吗?我娘还有你们都还未老,可父王不进你们的院子已经多久了?府里稍有些脸面的下人哪个不暗中使脸色给我们看,忍气吞声,就知一味的忍气吞声,你们是不是被钱姨娘与关姨娘等人的死吓得不敢说话了?都是一群孬种……” 几个姨娘的脸色都悻悻的,自家失宠有多久了大伙儿都知道,王爷不进院子也罢了,就连她们想要使手段在府里勾引王爷,也是连人影都寻不到,使了好些银子却一无所获,那心真叫一个冤曲。 正在议论声渐响之时,管家阴着脸进来,“各位郡主姨娘们,王妃要你们到正方去。” 李妍熙猛地跳起来,李秋熙由侍女扶着起身,两个稍为年长一些的庶女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安,然后就是各位脸色不豫的姨娘,起身随着管家往正房而去,心里都惴惴不安,就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在自家身上。 正房前面的空地上,那几名厨房的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更兼一众小厮也发着抖,她们这些半个主子的脸色也不比这些个下人好,走到正房帘前被勒令止步,见到几名小厮抬着两张宽大的雕花圆椅出来,然后接着就是李凰熙扶着孙抚芳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厨房被打了板子的众人都跪趴在地哭着求饶,直呼自己是冤枉的。 李凰熙的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都给我闭嘴,自有你们说话的时候。”轻轻地将母亲扶坐在椅子里面,怕母亲动了胎气,遂语气颇重地道:“府里的人都在这儿了吗?” 管家这回不敢怠慢,忙拿着花名册上前道:“回郡主的话,除了那个欲逃的厨娘,其余的人都在这儿,一个也没有少。”宋青翠不是忠王府的侍女,所以他没有算上她的名额。 李凰熙接过花名册翻了翻,然后甩回管家的怀里,莲步轻移地上前一步,“这件事想必你们都心里清楚,到底是谁干的,我给她机会自己站出来,须知本郡主是坦白从宽,若是让我揪了出来,必定不会让她们有好下场。” 一众的下人都面面相觑,郡主的冷脸孔都让他们的身子一颤,但却没有人站出来。 李妍熙大胆地上前道:“大姐,此事与我们无关,都是与那些个贱蹄子有关,还是让我们赶紧回院子里去吧……” 李凰熙看了她一眼,“着什么急?下毒的事件这府里大部分人都有嫌疑,三妹妹这么急着要回去,是不是想要消灭证据?” 李妍熙听她的口气不善,似乎要朝她身上泼脏水,气得一张俏脸通红,但思及自身在这府里没什么威信,遂咬着唇退了回去,“妹妹只是怕母亲劳累动了胎气,那就不好了,大姐想到哪儿去了?妹妹又岂会暗害嫡母?每天烧香拜佛的祈求嫡母能生个弟弟呢……”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不要多插嘴,再者本王妃的身子还轮不到你操心,顾好你自己。”孙抚芳冷声打断她吹捧的话,这样说有多假就有多假的话亏她说得出口。 “是,母亲。”李妍熙福了福。 李凰熙拍了拍母妃的手,示意她不要动怒,瞥了眼自不量力的李妍熙,方才看向那群跪着的奴仆,带着威压道:“没有人自动站出来,是吗?” 奴仆们都低头静默无语地跪着,没人敢发出声响,就怕会祸及自身。 “好,那就祈祷这人没被本郡主找出来,不然本郡主必定要他好看,这汤大致是辰时到已时熬好的,你们是厨房的人,先说说自己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可有何人为证?”李凰熙冷声道,然后又朝不知何时在她身后的阿三小声道:“你领着人盘问这府里的每一个下人,将凡是这段时间无人做证的人划出来,姜嬷嬷,许嬷嬷,你们俩协助他行事。” 阿三忙点了点头,只顾着在忠王妃身边暗中守着,没料到有人居然敢在饮食里面动手脚,这会儿他也有补救的意思在。 两位嬷嬷一听就知道郡主没有怀疑她们,心里顿时激动起来,也顾不上理会这阿三是何方人物,忙不迭地点头应声,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准备大干一场。 孙抚芳看了眼阿三,这人不像是府里的人,可看到女儿对他的信任,在这节骨眼也没有多问,还是由着女儿去审犯人。 府里的一众下人都心惶惶地被隔离开审问,脸色发青的一一回话。 “回郡主的话,奴婢那会儿正在洗菜,有福婶、沈妈……为证……”厨房有人率先说话,每说一句就扯动了臀部的伤口,顿时有些呲牙裂嘴。 李凰熙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旁的夏荷赶紧记录下来。 审问如波浪般渐渐扩大,找着人作证的都暗松一口气,找不着人做证的都急得挠头,脸上都是一副不安的样子。 约摸一个时辰,阿三领着两位嬷嬷过来,朝李凰熙禀道:“郡主,经过详细审问,只有这五人完全无一人可作证当时在干什么?还有十人有一小段时间的去向也无人作证……” 夏荷也起身道:“郡主,厨房里面的人只有朱婶与何伯两人无人作证……” 那十来个有嫌疑的人被机灵的管家押了上来,里面有小厮也有侍女,更有上了年纪的仆妇,均一脸如丧考妣地站成了一排,一看到主子的冷脸,那群人都急忙下跪求饶。 李凰熙正要作声,就有侍卫冲进来道:“王妃,郡主,搜到那个熬汤的厨娘了,她带着一对儿女正准备要逃呢,正要钻狗洞时还是被发现了……” “将他们带上来。”李凰熙道。 没一会儿,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厨娘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背着一个包袱一脸恐慌地走了进来,她的女儿咬紧下唇,没见过那么多富贵之人,忙将身子靠近母亲。 那厨娘松开女儿的手转为抱紧她,“二丫,别怕,还有娘。”安抚完女儿身子被人一推,往前一踉跄,惊惶地走到那群跪着的人前面,不敢抬头看孙抚芳与李凰熙这两个主子,现在逃走不成只怕更会沦为嫌疑犯,她的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李凰熙的目光溜过她身后背着的包袱,声音如万年寒冰般冰冷,“为何逃走?你这举动已经告诉我你知道汤里有毒,所以才会第一时间畏罪潜逃。这汤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又是何人指使你的?说!” 她猛然一喝,厨娘的身子一软跪了下来,二丫吓得哭了出来。 第七十三章 建京风云(18) 春日的傍晚看来有几分頽靡,阴阴沉沉地要下雨,但又没有雨滴落下,人看了只觉得心闷得慌。 赵汝真微扭头隔着窗子看了眼天空,早些时候梁晏要人送她回府,她不从,李凰熙的话还是对她有几分影响,想要趁机多了解一下这个未来的夫婿,只是没等她有机会厚着脸皮问些话,梁晏就被梁博森唤了去。 她惟有悻着脸往梁相的正房夫人的院落而去,每每见这未来的婆婆,她都会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此时正陪坐在一旁接过嬷嬷手中的茶壶给谢氏续茶,“夫人爱喝这种大红袍,年初我那行商的舅父给送了些极品的茶叶来,待会儿家去后让人送些来给夫人尝尝,看看可入口否?” 谢氏年岁约摸三十许,脸上的肌肉略有松弛,额头、眼角、嘴角有些微的细纹,身子歪躺在迎枕上,双眼却是暗含精光,令人不敢直视,意味不明地笑看了赵汝真一眼,“汝真有心了,能得你为妻,倒是我家阿晏的福份。” 赵汝真一听这话脸上就一羞,垂着头道:“当不得夫人的称赞。”然后想到母亲私下里忧心她婚事的话,着她找个机会与谢氏提一提,母亲已经催促相府几次了,但相府就是不办,脸上略有几分不自然。 她的心思如何怎能瞒得过谢氏的眼睛,这赵汝真已经快要十九了,虽说订了亲,但婚期未至,一如自己的女儿兰鸢,她没少操心,只无奈丈夫心中有打算,女儿又心高气傲,让她不要管,只是身为人母的怎能当撂手掌柜? 身子略为一倾握住赵汝真的手,“你这性情我是欢喜的,婚期一事你也别急,阿晏若能在科举上谋个出身,你的面子也好看,是不?不过我也知道女儿家的年华易逝,等过些日子我再与相爷倾谈,总不能放着如花似玉的姑娘空度年华。” 赵汝真一听到婚事有眉目,脸上的笑容方才盛放一些,但自家又矜持,脸上烧红地撇过头去,娇羞地小声道:“婚姻之事自有长辈们做主,汝真不敢妄言。” 谢氏的眼里闪过些许嘲弄,这般性情别说她看不上,梁晏那个高傲的主儿更不可能看得上,惟有些卫道士将她捧高了,当初定这门亲事的时候,她就不大欢喜,无奈相爷心意已决,她也就不好反对。 赵汝真越是娇羞,谢氏就对她越是无感,客套地拍拍她的手,宽慰了几句,然后借口天色不早,恐她母亲担忧,着人备马车送她回去。 赵汝真忙起身告辞,由谢氏身边的嬷亲自送出院门外,坐上了府里的骡车后,她微掀帘子看着那嬷嬷离去,嘴角一阵冷笑,谢氏对她的客套她焉能看不出来?只是来过相府几次,隐隐感觉到梁晏与谢氏不大亲近,这未来婆婆对梁晏的影响力远不如给她通消息的桓嬷嬷,遂朝外头驾车的小厮道:“到三公子的院落。” 骡车在院子里左拐右拐了好一会儿,方才到了梁晏的院落,由侍女放下板凳扶她下来,她定定地看了门口一会儿,方才着人进去通报,等了一会儿,就有人出来迎她进去,说是嬷嬷已在里面候着。 赵汝真这才随人进去,那宽敞的大厅里面桓嬷嬷坐在下首的位置上喝着茶,看着这比谢氏大了几岁的老仆,衣装一丝不苟,名为下人却有不输于谢氏这相府夫人的气势,微笑上前问嬷嬷可好? 桓嬷嬷放下茶碗,皮相一扯随意回了一句然后就着她坐下。 她也没有端小姐架子,歪歪地坐下,腰板一挺,道:“嬷嬷给我通风报信,我还没有谢过呢……” 桓嬷嬷斜睨她一眼,眼神瞬间变得严厉,她道谢的话顿时不知如何说下去,顺着桓嬷嬷的目光往外看了看,没看到人影,脸上不禁有几分不解。 “赵小姐此话休要再提,你我心照不宣即可,我也不是夸大其词,你若还想踏进这院子当女主人,就要抓紧一点,别让人抢了去。”桓嬷嬷皱眉道。 赵汝真心一惊,随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桓嬷嬷给她通风报信的事情自然不能让梁晏知晓,忙道歉几句,若是别的奴仆敢这般与她说话,她早就处罚了,可这桓嬷嬷却是例外的人,一会儿,她就打蛇随棍上,“嬷嬷,我知道你心向于我,只是三公子那儿,尚需你为我美言几句,公子似乎对我不大上心。” 桓嬷嬷道:“赵小姐莫要说这些个话折煞老身,你与公子有婚约在身,迟早都会嫁进来,公子心中若没有小姐,当初又如何会同意订婚呢?小姐就算心不安也不能说这些掉身份的话,还是什么人挑拨了小姐说这些不自信的话?” 赵汝真一愣,眼前这老女人的眼睛有够利的,居然想得到自己来说这一通以前根本就不会说的话是受了李凰熙那一番话的影响,这会儿她才不再端着,有几分难堪地小声将自己与李凰熙说话的内容道出。 桓嬷嬷一听就“啪”的一声拍向桌子,吓了赵汝真一跳,赶紧抬头看向这老女人,她一直不知道明明就是奴仆,但这老女人表现得又不像是奴仆,不由得唤了一声,“桓嬷嬷?” 桓嬷嬷这才冷静下来,自个儿真是小瞧了李凰熙,听闻还没到及笄的年龄,居然能说这些话让赵汝真打退堂鼓,心里那把怒火燃得越高,这会儿,她与李凰熙是暗中较上了劲。定了定神,她两眼紧紧地盯着赵汝真看,这张小脸太尖就像没福气的人,眼睛大而无神又似有狐媚之状,那鼻梁虽挺但鼻头无肉也是个无福的主儿,嘴唇又薄又小,怎么看都不让人满意,只不过小主子娶了她比李凰熙这李齐的郡主要划算,将来丢到废弃的宅院一角不理就是了,小主子再别娶美娇娘易如反掌。 听到她小心翼翼地唤了声桓嬷嬷,她方才回过神来,眼里刻薄审视赵汝真的目光一收,换上的是慈祥和蔼的眼神,笑道:“我那是气不过才会这样,失礼了,赵小姐,你也太好骗了,她那小狐狸精的心思谁个猜不着,你偏还着了她的道,她呀是巴不得你与公子解了婚约,她好占渔翁之利。本来这话我是不应当说的,只是不忍我家小主子与她来往,若真着了她的道,这人又娶不得,我家小主子后半生岂不是晚景凄凉?我一想起就要抹泪……”掏出帕子抹了抹没有半滴泪水的眼睛。 赵汝真忙上前安抚地拍了拍桓嬷嬷的背,“嬷嬷莫须伤怀,都怨我耳根子软,听了她那混账话就疑了心,几次想要开口问询三公子对我可有何观感,这些个话哪是女儿家能说得出口的,我光想想就臊得慌……” 桓嬷嬷忙一把抓住赵汝真的手,“赵小姐能想得明白就好,我家小主子最不喜姑娘孟浪了,要不然前些时候大夫人送来了几个漂亮的通房……”将前段时日梁晏赶走几个通房的事情说了出来,还将这恶人推到谢氏的身上。 赵汝真听后心中一喜一怒,喜的是未来夫婿真个洁身自好,怒的是谢氏居然给梁晏送通房,哪有将她赵家看在眼里?难道相府就能只手遮天?手中的拳头握得死紧,这谢氏真真可恶,难怪刚刚对她的态度这般客套。 桓嬷嬷留意看她的表情,嘴角冷冷地一勾,淡定地茗了一口茶,方才热情地一把拉住赵汝真的手,“赵小姐可要记住了,万万不能去问的,小主子会不喜的,小姐须记得你才是小主子的未婚妻,旁的人都是不相干的人,再说由赵家提出退婚,不但伤害了公子的声誉,别个不知情的人还道是小姐遭小主子抛弃了呢?所以你且安一百个心……” 赵汝真听到这桓嬷嬷说得信誓旦旦,心里早已信了个十足十,若不是认可她,这桓嬷嬷又怎么会与她这般亲近?思及此,她更为信任桓嬷嬷,推心置腹地说了好些个话,桓嬷嬷也若有似无地暗中提点她几句,她听后频频点头,但又有几分羞怯,两颊飞红,看来艳丽了些许。 这边厢酌桓嬷嬷暗中使赵汝真给李凰熙下绊子,好让自家小主子与李凰熙生隙,那边厢的忠王府里却是静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厨娘惊慌的脸上。 李凰熙冰冷的目光看向哭泣的二丫,小小一个丫头满脸的泥,被泪水一洗刷更是狼狈不堪,不禁生了恻隐之心,朝姜嬷嬷道:“嬷嬷,将俩孩子带下去,他们还小不懂事,这事牵扯不到他们身上。” 姜嬷嬷依令地上前扯起这厨娘的两个孩子,无奈儿子是拉起来了,那女孩儿两手死命地抓着母亲的衣袖不肯放。 因女儿这一抓,厨娘回过神来,看到姜嬷嬷来抓女儿,她以为主子们要祸延及她的儿女,这回忙道:“郡主饶命啊,都是老奴的不是,不关我儿女的事情,那毒真不是老奴下的,老奴没这个胆子……”遂将自己如何发现汤中有毒,一时害怕王妃已经死了而自己又摆脱不了嫌疑,遂生出了逃跑的念头一一道出来。 孙抚芳皱了皱眉头,转头朝女儿道:“凰熙,依我看这厨娘真不像是下毒的人……” 李凰熙轻拍了一下母亲的手,“母妃,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她表面老实忠厚就以为不会使坏,这事情仍有疑点。”这会儿转头看向哭泣不已的厨娘,“你说是狗儿吃了你才发现汤中有毒,那狗儿呢?” 厨娘这会儿来了些许精神停下没意义的哭泣,指手划脚地将自己藏狗的地方说了出来,李凰熙即刻令人去将死狗挖出,没一会儿,管家就着小厮抬进来一条已经死透了的狗儿。 李凰熙这时候上前让御医的助手检验,是死于与李安熙所中的一样毒,厨娘闻言忙摆手道:“郡主,老奴真没有撒谎。” “即使这样也未必能洗刷你的嫌疑,我且问你,这汤从选材到熬制都只有你一人负责吗?途中没有经过别的人手?还有在煲煮的过程中,你就没有走开过?”李凰熙立刻问。 厨娘努力地镇定心神道:“郡主,厨房要取什么材料都会有记录的,老奴也是照单去抓,但是途中老奴上了一会儿茅房,着了我家的混小子看着火……”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变小,险些要咬掉舌头,这不是拖自己的儿子下水吗? 李凰熙看向许嬷嬷,“你领着人去查厨房的账及材料,将那道汤的材料找来,一样也不能少,全部都要验过……”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这是抽丝剥茧的事情,一切要从源头查起,疏忽不得,“对了,着人去将汤渣取来交给御医查看。” 许嬷嬷应了声,着人拽着厨房的小管事就赶紧下去按李凰熙的吩咐行事。 等了约摸两刻钟,天色已渐暗,孙抚芳命人点上纱灯,将这一方天地照得亮堂堂,但此时没人去欣赏,最紧张的就是那群庶女与妾侍,谋害主母的罪名莫名其妙的就会安在她们的头上,遂站得脚麻了却没有人吱一声。 “……小的听娘的话守在灶火前……对了,何伯进来剖鱼的时候看到小的……”厨娘的儿子在李凰熙的问声下赶紧出声。 何伯一听到这话就赶紧站出来一脸欣喜地做证,自己总算找到了个时间证人,都怪那会儿厨房的人各自整理食材,所以分散得有些开。 “一刻都没有离开?”李凰熙抓住重点道。 厨娘的儿子吞了口口水,努力地回忆,一张约摸十一二岁的脸上有几分迷茫,随即眼一亮道:“有,小的正守着烛火时,听到外头的朱青姐姐在唤我帮她的忙,看到她招手,我加了柴后确定烛火不会灭,所以就跑出去帮朱青姐姐处理鸭子……” “朱青是谁?”李凰熙朝管家问道。 此时李秋熙的脸上顿时发青,而她身后的侍女已经手脚在打颤,不待管家做声,忙跪下道:“大郡主,奴婢没有使坏,哪敢下毒?”看到厨娘家的愣小子开口后,她就担惊受怕。 孙抚芳两眼狠厉地看向李秋熙及她的生母九姨娘,一个唱大戏出身的偏生了个看似颇懂礼数的女儿,只是自李云熙之后,她对这些个庶女不再另眼相看,再讨好她也是枉然,“是你做的?你要害了本王妃滑胎,不,是要害本王妃一命呜呼?” 九姨娘忙道:“不,不是婢妾,王妃,您要信婢妾的话,都是这个叫朱青的侍女惹出的祸,不关婢妾及四郡主的事情……” 孙抚芳地是一脸怒气,这会儿看这母女就犹如看李云熙母女一般,“秋熙,你有何话说?我好歹是你的嫡母,你却这样恩将仇报?” 饶李秋熙再怎样想要镇定,这会儿都难免有几分慌张,而且因为自己现在有嫌疑,素日里与她交好的李妍熙更是第一个跳得远远的,生怕她身上有传染病一般,她看了心寒又难过,在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李凰熙的目光也冷冷地看向这庶妹,她虽然知道她们不安份,但也没将她们想得那么不堪,看到母亲动怒,怕她动了胎气,忙抚着她的手道:“母妃,先别怒,我们听听秋熙是如何说的?这事情到现在仍没有水落石出,我们也不能怨枉了好人,但若真是她们母女使的坏,”此时她抬头看向李秋熙苍白着神色的脸,银牙一咬,“定当会上报宗人府取消李秋熙在玉碟上的名字,母女俩都驱出忠王府,永世不得自称是忠王府的郡主,与忠王府自此断了关系。” 李秋熙的身子冰凉冰凉的,看到孙抚芳毫无异意地点头同意了李凰熙的话,心里是又恨又怕这嫡姐,赶她出忠王府比杀了她还难受,从云端跌下来的滋味不是她一个才年方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承受的,狠狠地一咬舌尖,尝到了血腥味儿,这时候才跪下来道:“母亲,大姐,秋熙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在母亲的补品中下药,今儿个是我嘴馋,想要吃八宝鸭,给厨房下了单子,但管事的厨娘却说这道菜超出了预算不给我做,我与她辩了几句,她说这是府里的规定。我一时恼了才会拿出银子给朱青让她去买鸭子做这八宝鸭,所以才会有朱青到厨房去处理鸭子的事情,绝不是故意支走人好暗中下毒,请母亲与大姐明鉴。” 朱青忙不迭地点头,“没错,王妃,郡主,奴婢绝没有不轨之心……” 九姨娘也哭着解释,李秋熙扯了扯她娘的衣袖让她别哭,她这大姐心狠的得很,不是哭就能解决得了事情,九姨娘得了女儿提点,斜抬眼看了看孙抚芳母女的神色,方才渐渐止住哭声。 李凰熙看了眼仍敢直视她的李秋熙,再看了看朱青,思忖了片刻,“你院中有几个侍女?都指出来,阿三,你对对证词那些人之前都做什么去了。” 李秋熙看到大姐没有第一时间发作,以她的精明哪敢误事,不用管家做声,忙报出名讳来,更是将当时自己支使她们做什么事也一一道出,“大姐,四妹妹素日里是犯浑,可也真的没安这样的坏心肠,母亲腹中的骨肉也是四妹妹的亲弟弟……” “是龙是蛇我自然会查得出,秋熙,不是凭你一张嘴我就信你是无辜的。”李凰熙打断她的话道,“但我也不会随便就冤枉了你。” 李秋熙艾艾地应了几句,不敢再随即地张口,就怕祸从口出。 这么一查倒是有些许收获,在那十来个没有人作证的人当中就有九姨娘与李秋熙母女院中的下人,只见一名身着暗绿色衣衫名叫朱红的侍女被阿三粗鲁地提了出来,瑟瑟发抖地跪在前面,不停地摇头,“大郡主,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那时四郡主着奴婢去买玫瑰胭脂,所以才会无人给奴婢做证……” “守门人何在?”李凰熙喝道。 跪在外面稍远处的人即刻起身往前跑,一身冷汗地跪在李凰熙的面前,“老奴在,郡主,今儿个早上并没有叫朱红的侍女出府,她在说谎……” “我没有撒谎,你明明看了我的腰牌记录后我出府的,你怎么能说谎没有见到我?四郡主,奴婢若没有出府又怎么会给您买回玫瑰胭脂?”朱红哭红了双眼道。 李秋熙的面转向一边不去看朱红,巴不得这丫头担下罪名祸不及她,朱青也低着头不看。 朱红连续唤了几人的名字,可她们都低垂着头没有一个人声援她,顿时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只会喊“郡主,奴婢是冤枉的”这句话。 此时,许嬷嬷领着人回来,将今儿个这补品的食材都一一取了回来,交给了御医的助手去检验,看看这毒是不是从进货时就掺进去了?然后才道:“郡主,没找着汤渣,老奴带人去搜的时候,那汤渣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有的……在厨房门前的槐树下老奴埋了之前狗儿吃过的汤渣……”之前那人逃跑的厨娘赶紧道,她没想到自己之前扔出去的汤渣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何况现在这大郡主极其英明,并没有一口就咬定自己。 月儿渐渐爬升,经御医的助手检验后证实那原先采购来的药材并没有含毒,这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这是有人中途下的毒,汤渣取来后更是证实里面有毒,厨娘的话倒是可信,她不可能明知有毒还会让狗儿吃下然后再逃跑,那也排除了将补品送往孙抚芳的院子过程中有人下毒的因素。 还剩下那十来个无人作证的人,一一排除后,仅有五人有嫌疑,但仍不及九姨娘与李秋熙院子里的人疑点大,因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的身上,九姨娘头发散乱两眼茫然,李秋熙紧紧地咬着嘴唇不吭声。 “母妃,着人这些人的住处,必定会有些来不及处理的蛛丝马迹。”李凰熙道。 坐了这么一下午的孙抚芳精神头略有不震,身子挨在椅背上,道:“凰熙,此事你做主。” 在李凰熙一声令下,姜嬷嬷与许嬷嬷兵分两路地往这些个有嫌疑的人所住的院子而去,场面又一次寂静下来,众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李凰熙的目光却是在朱红与守门人之间来回地看着,这让两人的头发都一紧,她此时已经坐在另一张雕花圆椅中,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椅背,这两人的证词不对,必定有一人在说谎,但又会是谁呢?她的目光又溜向九姨娘母女,李秋熙如若真对她母妃下手又能得到什么?以她一个庶女的身份是很难被抬上台面的,九姨娘更是名伶出身,在上一世她父王登基后,她连一宫正妃的名头也没捞着,只是封了个菊嫔,她因而暗地里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牢骚。 思忖片刻后,她道:“你是守门的人,你说说最近有什么人常来找四郡主院子里的侍女?还有她们出入府的时间,管家,将那登记出入的名册拿来给我瞧瞧。” 这话一出,朱红苍白的脸色即使在灯光下也隐隐可见发青了,身子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这些都入了李凰熙的眼里。 守门人忙禀道:“回京后这段时间……找过朱青的只有她家中的舅舅,时常给她送些吃的,她出过府……有十次……”点了数人的名字,方才眼光含恨地看向朱红,“至于朱红,她这段时间每隔两天就会出一趟府,还有,她家中的大哥时常来找她,听闻朱红的大哥在外欠了不少赌债,小的时常可见有五大三粗的人跟在她大哥身后来找朱红……哦,还有一次,朱红不知因与她大哥起什么争执,两人大吵起来,她大哥甚至大声道,说是不拿出一百两银子给他还赌债,他就去死,然后疑似朱红的娘又在一旁苦苦哀求……” 朱红忙道:“郡主,奴婢的大哥是烂赌,但是没有这守门人说得如此过份,他这是要报复奴婢说他不尽忠职守,还请郡主明鉴……” 李凰熙却转头朝阿三道:“你去将这朱红的家人都带来,一个也不要漏了,还有朱青等人的家人,要一一盘查。” 阿三点头急匆匆地消失不见。 朱红的身子忽而支撑不住软了下来,心里一阵拔凉,自家郡主又不愿保她,指甲不断地抠着手心的肉,恨不得抠下一块来。 姜嬷嬷与许嬷嬷很快就回转,姜嬷嬷率先将手中抱着的东西摔到地上道:“郡主,有发现,这是四郡主院中的朱红房中的东西,老奴都抱了来,里面有五十两白银……” “朱红,你到底收受了何人给的银子敢在母亲的汤中下毒?”李秋熙第一个大声质问,“大姐明鉴,我们母女的月例银子不多,不可能会拿出银子给这贱人害人,再者我若真的要布局也不会傻得用我自己院子里的人,大姐,此事真的不是我支持的……” 李凰熙的目光却看向那三锭银元宝,朝姜嬷嬷道:“嬷嬷,拿来给我瞧瞧。” 姜嬷嬷不敢怠慢,赶紧呈上,李凰熙微动手指,夏荷就举着灯笼靠近,她的手翻转着这三锭银元宝,然后在很细微处果然发现有宫里的印记,她的眼睛微微一眯。 第七十四章 建京风云(19) 朱红却是跪爬着上前,哭得狼狈地道:“大郡主,真的不是奴婢,这……这是有人恶意栽赃给奴婢……” 姜嬷嬷上前一把抓着她的头发拉她退后,这些个银两是她亲自搜出来的,这朱红的嫌疑最大,她怕她会突然对郡主发难,让郡主受伤那就糟了。 李凰熙的手紧紧地握着这三个银元宝,自家回京尚不足一个月,这群原本在建京就有亲人的奴婢倒是一个个都活络得很,目光冰冷地环顾了一圈,各人的神态都尽收眼底。 转头看了眼有些支撑不住的孙抚芳,心里有几分担忧,遂红唇轻启道:“本郡主自当查个水落石出,将朱红、朱青等原先四郡主院落的侍女都暂时收押,阿三你亲自看着她们;管家,置换另一个守门人,这人你看好;至于秋熙与九姨娘,姜嬷嬷,这段时间你去伺候她们,饭菜都送去即可,在此事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们就暂时呆在自家院子里面……”美目看向那十来个脸上有些欣喜以为摆脱了嫌疑的下人,“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本郡主没有处置你们,不代表你们都能安心,暂且好自为之,各处的管事严加管好下人,天色也黑透了,都各自散去干活吧。” 这时刻没有一个人能高兴得起来,均脸色沉重地起身随自己的管事回去干活,这事儿一天没完,他们这群卖身进了忠王府的人的头就时刻悬着,那种滋味颇不好受。 李秋熙一听到自己被软禁了,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百般滋味在心头,看到自家姨娘还要再辩,忙掐着她的手硬拉她起来,暗使了个眼色,九姨娘这才闭紧嘴巴。 母女俩冷眼地看着李凰熙扶着孙抚芳掀帘子进去,心里的那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姜嬷嬷正待要发作,李秋熙已经昂起头挺真腰往自家院落而去。 姜嬷嬷冷哼了一声,装什么清高? 李妍熙急忙追上李秋熙,“四妹妹,四妹妹……” 李秋熙转头看着这个只比她大数月的三姐,冷笑一声,“三姐,四妹妹尚未洗刷嫌疑,你还是莫唤我为好,免得到时让你的名声受累,那就是四妹妹的罪过。” 被这样抢白一顿,李妍熙的脸上顿时难看起来,“四妹妹,你怎么这样说?我……我当时也没有法子,是你院子里侍女惹下的祸,你怎可推到我身上……” 李秋熙双眼狠狠地盯着她,“别挡路,谁推到你身上?你可得分清楚,要不然你以后说我拖累了你……” 李妍熙的生母一把拉回女儿,努了一眼李秋熙,“你说那么多做甚?没得惹了一身腥……” “谁让你惹得一身腥?”九姨娘不干了,今天吃了一肚子的气,现在还要听人的冷嘲热讽,她九映红当年在戏班子里也是头牌名角,众星拱月般的存在,若不是想着到忠王府为妾可以脱离贱籍,她这会儿也不会在此受罪? “怎么?你现在是想要打架?”李妍熙的生母往前一站怒目道,“当初我刚怀上三郡主的时候,你这个戏子就迷得王爷晕头转向,后脚就怀上了四郡主,哟,那会儿若不是王妃心善许你入门,你以为你配当忠王府的妾侍吗?” 九姨娘气不过一把推倒李妍熙的生母,李妍熙的生母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还手,很快,两人在回廊处打了起来。 正匆匆赶回府的李盛基一踏进院子,就看到陆续散去的下人以及自己的两房正在打斗的妾侍,你抓我的头发,我扯你的衣裳,两人各自的女儿准备拉开自家生母,无奈力气不够大,被她们的生母连带的差点摔倒在地。 李凰熙听闻声响按住准备出去训话的母妃,沉着脸正掀帘子准备放话,却看到父亲正踏进来,眼珠子一转,她到了唇边的话咽回肚子里面去,伸手阻住了一脸怒气的许嬷嬷,“父王已回来了,由他去处理。”谁的妾侍就由谁去打发,她冷冷一笑。 将帘子放下,她朝许嬷嬷道:“嬷嬷,菜单子我就不下了,母妃的口味你也清楚,做几道她爱吃的菜即可,还有别忘了御医的,委屈你到厨房去看着,绝不能再让他们出什么幺蛾子,那饭菜做好后要用银针试毒,”咬了咬下唇,“还有安排人试吃,要包保万无一失。” 许嬷嬷忙摆手,“老奴有什么委屈的,郡主这话言重了,没得折煞了老奴,老奴这就去,以往都怪我疏忽才会让人呈上有毒的补品,这回是万万不能再出错,否则老奴难辞其咎。” 这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李凰熙一向对她尊敬,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了眼她发红的眼睛,安慰了几句,然后才让她下去。 外面回廊中的李盛基却看得眼里直冒火,雷霆般地怒吼一声,“这是王妃的院子,你们在此闹什么?不知道她正怀着本王的嫡子吗?居然还在这儿打架,若让她动了胎气本王看你们拿什么来赔?不愧一个是戏子一个是市井小民,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管家,将她们两人拉下去各自打十大板以示惩戒。” 两个妾侍闻言顾不上一身的狼狈,披头散发、衣衫破损地跪下,异口同声道:“王爷息怒啊,是婢妾们不好在此扰了王妃安胎……” “父王……”两个庶女也脸色大变地哀求起来。 无奈这回李盛基却不买账,一脚踢开一个,怒喝人拖这两个晦气的东西下去受戒,然后大踏步地走进上房。 李妍熙与李秋熙这会儿也顾不上各自的间隙,手拉着手跟在被拖走的生母身后,两眼都噙着泪。 李凰熙这才旋身走进正房,朝悄然闪进来给她回话的阿三道:“那十来个无人作证的人,暗中查一下他们在京的家人,重点放在四郡主院子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至于那个朱红的家人先关押起来,今儿个夜里再审他……” “审什么?”李盛基进来听到后半句,不由得疑道。 李凰熙挥手示意阿三下去,转头看向自家父亲,冷嘲道:“父王总算是舍得回来了吗?女儿还以为父王要在外另辟居所,这忠王府就成了偶尔回来一趟的宅邸,妻室儿女也可以置之不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是你父王。”李盛基自知理亏,但仍端着父亲的架子道。 一向温柔可人的孙抚芳一看到他即黑了脸,身子一转面向贵妃榻里面,留了一道背影给丈夫,“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到现在才见着人影,你还配当人丈夫,做孩子的父亲?现在嫌凰熙的话不好听,更可以将我们母子仨,不,是四人都遣了去……” 李盛基一看到妻子这样原本的火气都泄了去,快步上前揽着她的肩,陪笑道:“好了,别恼,都是我的错,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看看,你与孩子都安好呢,别乱说话怪吓人的,我就盼着你这胎安安稳稳的我就放心了……” 李凰熙不禁想要冷嗤几声,但顾忌着母妃的身子怕她动怒因而动了胎气,母妃三十多岁了再怀胎一切都大意不得,上前靠近时却闻到了父王身上一股脂粉香,顿时眼睛都瞪大了,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孙持芳已经翻身坐起,鼻子在丈夫的身上闻了闻。 “李盛基,你今儿个是不是顾着逛花楼,所以才会迟迟不回?”孙抚芳冷声道。 李盛基一脸尴尬,回来时没先回去换身衣物再过来,再者他这段时间因孙抚芳怀孕顾忌着她没去碰府里的妾侍,好不容易看到个可人儿一时动了欲念,大战了几回合后才记起有人禀告说忠王府来人,这才着人进来禀告,一听闻妻子出事,不顾那可人儿挽留,急忙套上衣裤匆匆与几名权贵告辞赶回府里。 “芳儿,你听我说……” “你,混蛋。”孙抚芳气得抓住身边器具就朝李盛基砸过去,不知是否孕妇的脾气变坏,她这会儿只气得混身打冷颤。 “芳儿,你怎可以朝我砸东西……”李盛基避开。 孙抚芳又抓着别的东西砸过去,眼里有泪水在飞,“你这个混球,家里的女人这么多了还不知足?” “母妃,别动怒,小心胎儿……”李凰熙上前想要安抚母亲的情绪,父亲这人在她心中已是无可救药了,母亲原本对父亲没有那么在意了,但是怀上身孕后似乎性子又易上火。 李盛基看到妻子的身子在发抖,心中这会儿也知道怕了,赶紧趋上前,“凰熙,劝劝你母妃,要顾着你小弟才行……” 哪知,孙抚芳又抄起案上的瓷器砸过来,正好从李盛基的额角擦过,顿时他的额角肿了起来隐见血丝,疼痛袭来,他的头晕了晕,身子倾了倾,瓷器在他的身后碎了一地。 一旁的小厮想上前扶起王爷,李凰熙一面安抚母亲,一面朝小厮狠狠一瞪,小厮不敢再上前,垂着手站在一角。 “母妃,好了,别气坏了身子,不然安熙今天白为你挡了一灾,父王若再这样,只怕刚刚建立的好名声就会毁于一旦,逛花街连妻子也不顾,传出去只怕皇祖母也要下旨训斥一顿,”李凰熙目光看向一脸不悦但又震惊的父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到时候别怪我这个当女儿的没有提醒你,与您来往的是什么人您自己不清楚吗?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您不在京时他们就附向二伯父靖王,拍他的马屁,现在看到二伯父进了宗人府,又将目光看向您,您还真以为他们是真心投靠您?” 被女儿的一番话说得面色羞愧的李盛基没再吭声,连额上的伤口也没捂,这一层他还没有想到,只是想着自己门前兴旺怎么也好看些,所以才会与他们来往,逛花楼、听戏曲、春日赏花不一而足,现在想来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孙抚芳酥胸一上一下的,可见气得不轻,伸手指着李盛基,“你是嫌在湖州住得还不够久吗?还想连累了一家人?现在自家府里也危机重重的,你倒好,不思进取只知道一味的享乐……” 正兀自骂得起劲的孙抚芳看到御医从内室掀帘子出来,这才住了口,脸上一阵潮红,自家这些事儿口被人听去确有几分羞人,身子懒洋洋地靠在女儿的身上,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御医,安熙那孩子怎么样了?” “王妃放心,五郡主是救回来了,只要下半夜好好地守着,明儿就能确定毒素清了,只是这次元气大伤,怕是以后少不得要调养很长一段日子,身子骨会变得差很多,更是少不了喝药……”御医忙道,对于刚才忠王府里面的家事他装作视而不见,身为御医到各大权贵家中诊病,就要学会对于不关自己的事要三缄其口。 李盛基一面掏帕子捂住伤口,一面漫不经心地道:“安熙怎么了?” 李凰熙没好气地看了眼父亲,真想再呛他几句,只是顾虑着有外人在,遂道:“她误打误撞代母妃挡了一劫,喝下有毒的补品,现在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条命。” 孙抚芳狠瞪丈夫,还好意思问?安熙确定没事了她也就安心了,这会儿觉得身子沉沉的,猛然倒下来,李凰熙忙喊“母妃”,然后着御医上前要脉,看是否需要安胎。 李盛基也一脸的着急,在后方想要探头看一看。 李凰熙忙使小厮拉住他,不让他再上前来气着母亲,“父王,您还嫌母妃气得不够?”正回头时,看到孙抚芳暗中扯了扯御医的衣袖,御医立即会意,眉尖似皱得很紧,她这会儿不禁放下心来,对母亲也刮目相看,连她刚才都以为母亲是真的对父亲恼火了,这会儿才知道母亲是借题发挥有意斥父亲一顿,她这父王确实也该骂。 果然,御医随即道:“王爷,郡主,王妃是动了胎气,现在王妃的身子怀这胎颇为吃力不能动怒,还请王妃要放宽心,这胎才能安稳,老夫再开几剂安胎药,与之前的一起煲……” 李盛基直点头,直骂自己是混球,不应惹妻子动怒,但孙抚芳却是头别向一边不看他,显见气还没有消。 李凰熙忙推着父亲出去,看到他不停地张望母亲,小脸沉下来道:“父王,您真想让母妃流产啊?” “小孩子别乱说话。”李盛基斥了一句。 “那您就暂时回去,现在正直风头火势,您就不怕母妃有个闪失?”李凰熙不惧他板起来的神色,赶他出去了。 “芳儿……”李盛基也知女儿说得在理,但仍喊了一句,“你别真气坏了身子,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要顾着你肚子里的儿子。” 李凰熙不禁要撇嘴,这孩子还没生下来父亲就一径地认定是儿子,状似提醒小声道:“父王,您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哄回母妃的心,依我看母妃这回气得不轻。” 李盛基忙抓着女儿的胳膊,“凰熙,你母妃听你的劝,你好好地为父王说几句好话,你母妃必定会回心转意,这事儿是父王错了。”难得地在自家女儿面前认错。 李凰熙道:“女儿自当尽量,不过父王这回可别再犯糊涂,”眼睛微一眯,“母妃那儿能哄回来,皇祖母那儿若真的惹恼了,只怕女儿也不能让皇祖母消气,父王这段时日不如在家中韬光养晦,。” 李盛基忙点头,还是他这个女儿主意多。两父女暗中说了一会儿话后,李凰熙才再掀帘子进去,眼角斜睨了一眼父王离去的背影,再一次肯定父王这人是不能指望了,好在重生那一刻她就没指望过父王会有长进,只要不惹祸事即可,拳头不禁握紧,这才迈开步子进去。 母亲已经没躺在贵妃榻上,而是进内室看望安熙去了,而御医正要背起药箱,她忙上前道:“劳烦御医了,天色已经暗了,我已让人备了隔避院子里的厢房,御医还是留步在这儿宿一宿,我怕安熙夜里会反复。” 御医点了点头,在李凰熙送他出去时吩咐了夜里的注意事项,然后还叮嘱一有不妥要即刻唤他过来,李凰熙一一记下,临了,他还道:“王妃的胎儿是真的不太稳当,今儿夜里不宜操劳,郡主切记。” 李凰熙表示知道,然后让回转的管家送御医到隔壁院子去歇下。 孙抚芳原本坚持要看护李安熙的,毕竟此事是因她而起,后来在李凰熙的劝说下才转到了东厢房歇下。 李凰熙着侍女将灯花挑亮一点,给看似熟睡的李安熙掖了一下病子,然后就倒躺在临时搬到床前的摇椅内,身子都卷缩在里面,然后就掏出那三锭银元宝,灯光中确实可见到宫廷的印记,这种银元宝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至少李秋熙母女就绝对没有,所以她并没有过多的怀疑李秋熙。 但这也是她想不通的,不管是不是有意嫁祸给朱红,但它确是真真实实地出现在忠王府,证明今天下毒一事与宫里的人脱不开,那幕后主使似乎呼之欲出,但又如雾里看花,瞧得并不真切。 会是谁呢?她的身子无意识地晃动着摇椅,第一个排除的是隆禧太后,她不可能也没必要害她的母亲性命,欧阳皇后、明福公主甚至那位看似热心肠的二伯母靖王妃杨氏都一一出现在脑海当中,更远地她甚至想到那位守了半辈子寡的前太子妃纪氏,纪氏尚有一子清王李蒜,那可是隆禧太后的第一嫡长孙,昔日身份是尊贵至极,论理这王位该轮到他继承才是合情合理。 她的手正无意识地转动着这三个银元宝,病床上传来了女孩低低的无意识的声音,“冷……” 她手中的银元宝跌落在地,急忙起身冲上前给李安熙捂好被子,然后着人再拿一床被子来盖在李安熙的身上,紧紧地拥着她,好一会儿,见到喊冷的李安熙眉头展开,呼息顺畅了不少,她这才松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一旁的夏荷已经捡起了那三个银元宝搁在案几上,撇嘴道:“郡主,这事儿不就明摆着是朱红那个不安份的贱蹄子做的,依奴婢看将她处置了就得了。” 李凰熙在她的搀扶下又躺回摇椅内,摇着头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必定有人在后面图谋些什么……” 要母妃一尸两命是肯定的了,但若是仅仅这样,做得更隐秘些也可以,没必要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当然,若她没能查出朱红,那这银子的事情也就能混过去…… 夏荷看到李凰熙的面色不豫,遂不敢再乱说话,而是沉默地站在一旁。 李茴匆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妹妹眉头紧皱地躺在摇椅内,心疼地上前伸手给她抚平那皱折,手才一碰到她的额头,她即睁开眼睛看着他,“凰熙,这眉头再皱就像老太婆了,那时候就不美了。” 李凰熙“扑哧”一声笑出来,“哪有那么夸张,对了,大哥,饿不饿?我让人弄些宵夜来……” 李茴按住她,“没事,我知道府里出了事没让人送饭来,已经在外头吃过了,倒是你,看来颇为疲累。”伸头看了眼李安熙,“五妹好些了吗?” “好了不少……”李凰熙叹息道。 兄妹俩正说着话,阿三就突然出现在屋子里,连李茴都皱眉,他怎么出现得那么快? “审讯得怎么样?”李凰熙问。 阿三拱手道:“朱红的大哥没等我们用刑即招供了,他因为滥赌欠下了不少赌债,朱红没回京之前就携老娘在外躲了好一阵子,听闻妹妹随忠王府回京,又急急地寻了过来找妹妹要银子,朱红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他还赌债了,只是他这一次欠下的债额太大……” “银子呢?”李凰熙大致明白了,就问了最关键的,以阿三的能力不可能只审出这些。 阿三会意地从怀中掏出三锭银元宝递给李凰熙,“属下一去赌坊查证,那老板就呈上了这三锭银元宝,属下又拿去给朱红的大哥与老娘看,他们都一致认出这就是他们还赌债的银元宝。” 李凰熙接过后在灯下一看,果然又是有宫廷印记的银元宝。 ------题外话------ 感谢肥肥猫投给某梦的票票!感谢潇潇故人心已倦再度给某梦的评价票!某梦太高兴了,会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建京风云(20) 皇宫的深夜里面因有几丝零星春雨落下,而变得有几分寒冷,欧阳皇后的初寝宫里面燃着木炭但仍不敌那春寒,她正沉着脸坐在罗汉床上,那身姿挺得直直的,声音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一般,“皇上又在淑妃的宫里?” 苏嬷嬷想上前劝皇后就寝,但欧阳皇后却是朝她狠狠一瞪,朝自己的心腹宫女冷声道:“回答本宫。” “没错,娘娘。”那名半屈身的宫娥恭敬地道,“非但这样,淑妃娘娘这段时日讨得皇上很高兴,奴婢听闻,她……”剩余的话宫娥的脸色一红似说不出口。 “但说无妨。”欧阳皇后表情严肃地道。 宫娥这才抬起头小声地道:“淑妃娘娘的娘家给她悄然带了一瓶药油,听说……听说男人用了后……那儿会坚挺……能行房事两个时辰不倒……”这话她说得小心翼翼。 欧阳皇后立时自罗汉床上起来,一脸惊愕的苏嬷嬷却忘记给她披上披风,这太骇人听闻了,隆禧太后是下过旨严禁太医院给皇帝用带有催情性质的药物,就是怕皇帝的性命缩短了。 “此事当真?”欧阳皇后一把拽起她的衣领道。 “娘娘,淑妃娘娘不是那么信任奴婢,这个也是奴婢私下里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的,应该是确有此事,只是淑妃娘娘那儿很严密……”宫娥道。 欧阳皇后在心里分析着这心腹的话是否可信,想到皇帝这段时间在后宫独宠淑妃,连德妃也不能近身,而且自己这几日所见皇帝确实看来精神了许多,只是对着她还冷脸,分明还计较那天的事情,淑妃表面温婉善良,一想到这里,她就冷哼一声,后宫也有温婉善良的女子?那只是痴人说梦。 “不行,此事我必定要禀报太后娘娘彻查她的寝宫,居然敢给皇上用媚药……”欧阳皇后握紧拳头道。 苏嬷嬷忙上前拦着,摇头道:“娘娘,不能操之过急,万一在淑妃的寝宫里面搜不出这催情的药油,那娘娘就要落下一个诬蔑的罪名,况且现在皇上还没有回心转意,没有他护着,太后娘娘也许连废后也做得出来……” 这话如醍醐灌顶,欧阳皇后瞬间冷静下来,这宫女虽是自己的心腹,但这大意不得,一个不小心她很可能吃不了兜着走,“幸得嬷嬷头脑清醒,不然本宫铸下大错。”目光看向那名宫女,“你回去小心查证,一定要弄清此事,他日本宫扬眉吐气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名宫女却没有笑意,眉尖一皱,“奴婢是娘娘安插在淑妃娘娘那儿的棋子,自当惟娘娘马首是瞻。”顿了顿,“奴婢有一次在寝殿里伺候时,听到淑妃娘娘正在劝说皇上也让她从宗室中领养一个孩子,还说这样不至于晚景凄凉,也好有个人依靠的话……” 欧阳皇后的平静只惟持了一会儿,顿时那尖尖的指甲就刺进肉里,这淑妃还想学她的路子,她不会让她有机会与她争一日之长短,冰冷地道:“皇上应了没有?” 宫女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苏嬷嬷立时怒问道。 “皇上没有表态,似应又似没应,哦,对了,皇上戏问了一句她看上宗室哪家的孩子,淑妃娘娘也是顽笑着说忠王妃这胎若生个儿子,不如就过继给她当儿子的话,皇上当时的表情似乎皱了皱眉,随后沉默不语,没有斥责淑妃娘娘……” 那名宫娥说完低垂着脑袋,在后宫生存的女人哪个不是疑心重的,更何况这样的打算已经是明显至极,欧阳皇后焉能不领会其中的真意? 这回欧阳皇后的脸上不再有愤怒的表情,更或者她已经意识到不是愤怒就可以解决问题的,皇帝这回只怕是要动心思了,忠王是皇帝的三哥,他膝下仅有一子,当年她过继李莱的时候,只隐隐提过不如过继忠王之子,皇帝就斥责她是痴心妄想,忠王只得一子是断断不可能过继到她名下。 “娘娘,皇上不可能答应的,再说太后娘娘那一关也过不去……”苏嬷嬷吞了口口水道。 欧阳皇后却是手一摆,道:“不,此一时彼一时也。” 忠王再添一子的话将来没有了袭爵的资格,但是若过继给了淑妃,那就不可同日而语,这孩子最少可以保证封亲王,怕只怕淑妃的意图不是这么简单,或者她也如同自己一般打着同样的主意,这回,一切都乱了套。 苏嬷嬷看到皇后娘娘再度摆了摆手,身子半躺在罗汉床上,只有几上的香鼎有袅袅烟气升起,这才领着那宫娥出去,再返进来的时候,皇后看似等她有片刻了。 “忠王妃那儿怎样了?”欧阳皇后两眼如绿光幽幽的狼般看着她。 苏嬷嬷没有惧怕而是有几分心疼地看着欧阳皇后,摇了摇头,“这事儿现在还没弄清楚,忠王府的大门紧闭,里面的人出不来,就连御医今夜也在那边留宿,老奴没法探到最新的消息……” “废物!”欧阳皇后怒骂了一句,脸上因为怒气而扭曲,“明儿一早就要打探到忠王府的行动,本宫要知道事态的进展,听到没有?” 苏嬷嬷忙应是。 那名皇后的心腹回到卧室时,漆黑的屋子里面突然亮了起来,她的身体本能地一震,两眼自然看到淑妃寝宫里面的管事嬷嬷正坐在椅子里,而她的身后站了数名平日与她交好的宫女,她们都一脸冰冷地看着她,正要张唇说话,那名灰白着头发的老嬷嬷却是气势十足地一指她道:“将她抓起来。” 宫娥一愣,这情形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在听到那老嬷嬷一声令下之时她已是下意识地脚一转,想要逃出这屋子,只是身后的门在瞬间已经被人关上,冲在前头的她步子一顿,只看到同样是平日熟悉的宫女,还来不及反应,后面的宫女就扑向她,她拼命挣扎,只是无奈敌众我寡,没有多久就被双手缚住。 那老嬷嬷起身走近她,她的嘴被身边的宫女一把掐住,指甲陷进肉里有两行血水流下,她被迫仰头看向那老嬷嬷鄙夷的目光,她的眼里有着不屈与不解。(.好看的小说) 老嬷嬷冷哼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呸。” 这一夜,皇宫有多人不得安眠,而忠王府里面也亦然,上到主子下到奴婢都不得安寝,李安熙的情况一直都反复得很。 “热……”她的小脚无意识地踢着被子,只是厚重的被子她却怎么也踢不开,仍在晕迷中的她身子无意识地扭动起来,似有哭声传出。 正要挥手示意阿三出去办事的李凰熙一听闻顾不上那么多,忙转身掀开被子,伸手到李安熙的后背只摸到一手汗,心紧了紧,立即着侍女备热水与干净的衣裳,顿时,屋子里面一片忙碌的景象。 李茴与阿三早已避嫌到了外室,阿三正要抬脚就走,李茴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手中的力道很紧,声音低沉地道:“你是梁晏的人吧?” 阿三也使力挣开这忠王府的小王爷用内力的一搭,连身也没转,“小王爷,小的是郡主的人。” 然后就身子一闪,瞬间消失在屋内,李茴的脸上有着阴沉之色,忽而感觉有人轻扯他的衣服,他怒火上升地低喝,“大胆,放开。” 立刻身后传来少女惶恐加羞涩的声音,“小王爷……息怒,是奴……婢逾越了……” 李茴一转身看到站在他身后是李凰熙身边的侍女,好像叫冬青来着,那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一点,“无碍,只是你不在屋里伺候,在这儿做甚?”他是兄长,但始终还是男女有别,所以不得不在外间等候。 冬青一听到他的声音和蔼,忙转身将放在案桌上放着一大碗面的托盘端上来,红着脸,双眼洋溢着春情,“这是郡主……吩咐给小王爷下的面,小王爷还是趁热吃一点吧……”这是她自作主张到厨房下的面,但不得不用李凰熙的名义,不然她怕李茴会拒绝。 李茴看了眼那还冒着热气的面条,心里在这一刻颇为奇异的跳动了一下,那种不耐烦与担忧似乎在这一碗面里面融化了,奇异的温暖包裹着他的身体,四肢百骸洋溢着一种平日所没有的轻松。 他一脸如朝圣般地捧起那碗面,原本不饿的肚子此时却觉得能吞下天下所有的东西,抄起筷子站着就那样大口大口地吞吃着,似乎全天下的美味都下及这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 冬青忙在一旁道:“小王爷,慢点,慢点,如若不够,奴婢再去下一碗……” “谁要你多事?”李茴吞下一口面,脸色冷然地看着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侍女,“你还不赶紧到里头去伺候,在这儿忤着做甚?” 听到他的话而一愣的冬青“哦哦”了几声,眼里却浮上了一层雾水,她只是关心他,他为何要用这样的态度与她说话?脚却如灌铅般怎么也抬不起来,只定定地看着李茴那张青春俊帅的脸庞,这么近都能闻到那浓烈的男人气息,她的心强烈地跳动着,只是身子却是如浸在冰水中一般。 “去呀。”李茴不耐地又催促了一句。 冬青这才回过神,脚步一转就朝里屋迈进去,挑起帘子的时候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眼仍在低头吃面的李茴,他却没有再看她,她的杏眼里盛满了名叫失落的东西,咬着下唇迈了进去,帘子一扬一落,掩住了她蔓妙的身姿与里屋忙碌的情形。 要看顾着李安熙的情况又要遥遥指挥阿三等人办事,李凰熙的脸上不禁爬满疲惫,眼睛底下是一圈黑眼圈,看得李茴心疼不已,“凰熙,不若你回去歇息一下吧?” “不碍事的,哥,安熙看来已经安稳了许多。”李凰熙伸手抚摸了一下李安熙的头,没感觉到有不妥之处,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着夏荷与冬青留心看着,与李茴蹑手蹑脚地掀帘子出去。 冬青略一回头看着李茴高大的背影,眼里为他的不解风情而暗暗心生郁闷,两手绞着衣物,可见内心也是纠结得很。 夏荷一推她,“别看了,再看也不属于你,冬青,不是我说你,我们这些个卖身进王府的奴婢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主子不是你我可以高攀得上的,好好当差才是正经。” 冬青不吭声,转身帮李安熙掖好被子,眼里是浓浓地化不开的忧愁,她也知道夏荷说得在理,可是自己焉能不去想,一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不是理智可以阻止的。 夏荷不由得撇了撇嘴,冬青这做法在她看来是自找罪受,难为郡主还大发善心帮她设想周到,若是顽石也要开化了,死脑筋就是想不通,更甚者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凰熙,这是去哪?”在回廊处被妹妹拉着疾走的李茴不由得问出声。 “去府里关押犯人的地方。”李凰熙头也没回地道。 忠王府的地牢里面有着一股子的潮湿味,闻在鼻端几令人作呕,李凰熙举起袖子挡住,旁边的李茴却是悄然运功大手挥了挥,让李凰熙的鼻子不用那么受罪。她看到阿三拉着一名五花大绑蒙着眼睛的中年胖子进来,这才放下袖子,坐在一把圆椅里面,“拉开他的眼罩。” 那中年胖子听到这少女的声音,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看到这处有几分阴深几分恐怖,只有他这一处有灯光在闪,至于少女声音传来的地方却一片阴暗,他努力地张望也没能瞧得清那幕后之人的长相,只知道听声音极其的年轻,应不过十五岁。 阿三一巴掌打在他的胖脸上,“老实一点,眼睛再乱瞄,我就将它挖出来。”做了个挖眼的动作。 中年胖子这才老实地跪好,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由不得他讨价还价,宫灯里面灯心“噼啪”燃烧的声音听在耳里更添几分恐慌。 李凰熙皱眉道:“好了,别为难人家,我要问的也简单,给你这银子还赌债的人所有事,听清楚,是所有事,不要有隐瞒,不然我也不好为你一身肥肉着想。” “必让你尝尝这里的严刑。(.无弹窗广告)”李茴不屑地道。 中年胖子一看那银两即明白是今天来赌坊拿走这银子的人绑了他来,忙道:“我这都不是说了,那是赖大在我这儿输了然后还来的,这是他妹妹在忠王府为奴挣来的……” 李凰熙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你是不打算招来,那也罢了,让他尝尝刑罚的滋味,这样也好将幕后的主使招出来。” 阿三一听已经飞快地取来了那烧红的烙铁,这玩意儿在火堆里烘烤了好长一时间,取出来时通红通红的,似乎还能看得见黑烟在冒,中年胖子的身体这回不止抽搐了,而是剧烈的颤动起来,只是身后的大汉也抓紧他不让他后退。 不待他说话,那烧红的烙铁已经贴到他的大腿根上,衣服烧焦的味道充斥鼻端,接着是人肉烧焦的味道,都在一瞬间融合,中年胖子尖利的惨叫声随之响起,“啊――” 在这地牢里面关押的其他人身子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打颤,更有胆小者已经吓得屎尿流出,臭味在地牢里面很快就扩散开来,那一群人虽然是奴仆,但素日里也未尝受过这般的罪与心理折磨,胖子的每一次叫声都让人不寒而粟。 朱红的脸色是白得最难看的,刚才看到家人也进来了,她的心更是跳得厉害,现在头皮更是绷得紧紧的,突然,喉咙更被人掐住,她喘不过气来,睁大眼睛看着那人,“朱青……” “你怎么不去死?你还要害了大伙儿的性命吗?今天之事分明就是你做的,四郡主要吃鸭子也是你撺使的,这是你一早就预谋的事情,你怎么还有脸活着,要大家一起陪你死……”朱青恨声道。 朱红感觉到喘不过气来,可见朱青的手劲有多大,一旁两名粗婆子怕事情闹大忙拉开朱青,朱青仍歇期底里地骂着,朱红躺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气。 “好了,朱青,你若真的杀了这贱蹄子到头来害的是你自己……” “没错……” “啊――” 更上一层楼的尖叫声又响起,众人的头皮再度发麻,朱青朝朱红挑衅道:“听到没有?这是你哥的惨叫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祸害,呸,还是包藏祸心的那种……” 朱红此时已经两手抱耳,只是那声音却越发清晰可闻,一想到哥哥与母亲正在遭罪,她的脸色就越发难看,“啊――”不禁也尖叫起来。 外头看守她们的精壮汉子猛然敲着铁门,“叫什么叫?外头正在审犯人呢,这就是烂赌的下场,活该。” “就是,我刚刚看了下眼,那大腿根部已经看得见骨头了,头儿老往一个地方下红烙铁,我看以后就算不瘸那玩意儿也难保,听说还是一脉相传,怕是要绝后喽……” 顿时嘲笑声响起。 朱红的手却是无意识地松下,大哥要成废人了,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面不停地闪烁,然后就是画面,鲜血般地呈现在脑海,这时候她是后悔万分,那种痛从精神蔓延到身体,无一不痛,她不禁哀哀地叫出声来,在下一次尖锐的惨叫声响起时,骨碌一声,她爬了起来,两手抓着牢房的铁栏杆,朝外面大喊道:“我招,我招,你们放过我大哥……” 那受刑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中年胖子大腿根部已经可见森森白骨,全身无力地瘫焕在地,想要晕过去,又一盘冷水浇来,他的精神又一震,看到阿三拿着烧红的烙铁逼近,他再也不想承受了,道:“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很好。”李凰熙双手一拍,举着烙铁的阿三往旁边退了一步,“早点这么合作不是好了,你不用受苦,我也不用在此听得耳朵要起茧,胖子,别跟我玩滑头,你没有这资本。” 中年胖子这会儿哪敢说声不,他受苦有多久,她就坐在那儿看了有多久,至少告诉他,这个女孩心狠着呢。 “之前有人找到我的赌坊,让我诱使这赖大输钱,然后承诺事成后会给我一千两银子的报酬,我看到有银子可赚,再说赖大在我这儿赌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一本万利的事情我哪会放过……”中年胖子努力地摇了摇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将自己如何诱使赖大输钱再赌,然后借下高利贷,债台高筑到赖大没法还时才逼他还银子,他还不出,他就逼他去找那在忠王府当上等丫鬟的妹妹想办法,不然就要切了他去喂狗,后来的发展一如当初的设想。 “赖大先还给你的五十两子是不是也有人指使你,如果有人来查就交给那查的人,不能私下里取用,是也不是?”李凰熙冷厉地问道。 中年胖子的眼睛这回是瞠大了,这个少女怎么好像能看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般,他这时候知道没什么可隐瞒的,点了点头,“姑娘说得没错,那人确是这样叮嘱我的,不过他却吩咐我不能说的。” 李茴这会儿才知道这件事复杂到已经超出自己的想象,本来以为朱红的兄长赖大被人设了圈套就已经是事实真相了,现在才知道这不过是其中一个环节,妹妹的心思果然缜密。 “你且回忆那个吩咐你这样做的人的长相,将他说出来,阿三,你找个丹青妙手去把这人的相貌画出来。”李凰熙看到门口有人打手势,嘴角勾了勾,“先把他带下去吧。” 没一会儿,中年胖子如一瘫软泥般被人拉下去。 接着,朱红戴着琐链走进来,一进来即跪下,双眼还有着恐惧,尤其看到那一地的血水与烧红的烙铁,身子又开始发抖,不待李凰熙审问即道:“郡主,奴婢知罪,奴婢财迷心窍,奴婢为了给兄长还赌债才会接受那人的收买,玫瑰胭脂也是我一早买回来偷藏好,给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据……” 李茴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瞄了一眼妹脸上莫测高深的面容,在这危难时刻,他明显没有她主意多,再说他空有一个郡王的名头,什么实权也没有,这时候他越加痛恨自己的无能,再说这些帮了妹妹大忙的人都是梁晏给妹妹的,相比较而言,他这兄长要失败得多,他与梁晏同岁,却远不及他有智谋与手段,虽然不知道这相府嫡子帮妹妹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妹妹不是傻子,不然绝不可能接受梁晏的人在忠王府里面行动。 一出了地牢,迎面扑来的风吹散了身后那欲令人作呕的味道,他深呼吸一口,胸襟里面有些隐隐做痛,两人渐渐走到那与夜色化为一体的朱红色回廊里面,心中的自责啃噬他的心,不由得抱头道:“凰熙,哥真没用。” “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的大哥,哪有妹妹嫌弃哥哥没用的?再说你是我在这世上信得过的人,有好些事我还离不开你,哥,不许说些妄自菲薄的话,我不爱听。”李凰熙拉开他抱着头的手,认真地道。 “凰熙……”李茴的眼里有着泪光在闪动。 “咳咳咳……” 正在兄妹俩要谈一会儿心之际,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正站在回廊的李茴与李凰熙立即双双往那声音处望去,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个把时辰,除了风中飘荡的几盏纱灯有朦胧的光线外,一切都隐在黑夜与风声中。 李茴下意识地就将妹妹护在身后,朝那咳嗽声看去,冷厉地喝道:“谁?” 在浓浓夜色点缀的红柱后渐渐有人影闪现,很快就在纱灯的映照下,脸孔半明半暗,只见那人一身的深蓝衣装,云纹绣样的衣摆随风舞动,嘴角噙着一抹笑,但眼里看向李茴却是那样的冰冷。 李茴一看到他,眼睛瞪大,随即就微微一眯,同样冰冷还有戒备。 李凰熙却是皱眉走向他,平静的小脸下看不出任何内心的波动,“怎么来了?” 梁晏笑道,“有些担心你,还好吧?” 李凰熙勉强打起精神道,“还好,今天只怕有不少人都盯着忠王府,我听阿三提及有不少人都暗中张望,只还差明目张胆地闯进来。”不禁嘲讽了一句。 梁晏也同样皱紧了眉头,忠王府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今天梁博森找他也是谈忠王府的事情,而梁博森紧盯着忠王府的人回来禀报忠王府里头已经不能再通消息,只知道忠王妃那儿被端去一碗有毒的补品,自那刻起,他就极为担心她,怕她承受不住,直到阿三遣人来通报,这才知道她的母亲安然无恙,间接害的是忠王府的庶女,那一刻他的心才悄然放下。 他想立刻就来找她,但也知道那会儿不是好时机,惟有生生地按捺住,冷静下来后思考得更多,在她负起长女的职责两边奔忙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 李凰熙毕竟还是懂梁晏的,他这个时辰前来必定不会是安慰她这么简单,皱了皱眉道:“我们先进去再说吧。”说完,率先往前走。 梁晏看不情神色地跟在她的后面,李茴急忙跟上,对这梁晏他看不明白,却知道一点,妹妹此时信任他,那他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给妹妹找不痛快,但仍低低地警告一句,“你给我记住,若敢对我妹妹不利,即使拼了我的命不要,我也不会放过你。” 梁晏却对他的警告嗤之以鼻,仅仅斜睨了他一眼,他与她的事情没有必要向别人报告,再者他也无须他人肯定自己对她的感情,只要两心知即可。 李茴没吭声却是脸色更阴地走在最后面。 李凰熙似乎没听到后头那番暗暗的较量,而是径自往上房而去,进去看了会儿李安熙的状况,好在没有出现让人忧心的状况,李安熙不复上半夜那般半梦半醒间挣扎,呼息平缓,可见是睡熟过去了。 她这才走出来,领着两个男人到了一旁的耳房里面,这里本来是留给大丫鬟职夜而安排的,所以十分的简陋,冬青麻利地展开手中的锦被铺好在床上,郡主已经发话要在这儿歇上一会儿,所以不能怠慢。 三人坐在临时搬进来的八仙桌旁,李凰熙挥手示意冬青抱着旧棉被等物出去,还吩咐下来不用进来伺候,让夏荷到门前守着,而她去看守着李安熙,有状况第一时间来报。 冬青一听就知道自己被排除在外,眼里的神色黯然了一下,应了声“是”后即过去与夏荷换班。 李凰熙拿起剪子亲自剪了剪灯花,烛光立刻亮了许多,她这才放下剪子,没说话,掏出那一个银元宝递给梁晏,“看看这个。” 梁晏一看即认出,反倒是此物到了李茴的手中,他却是左翻右翻也没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奥秘,“凰熙,这不过是很普通的银元宝……” 梁晏斜睨他一眼,抢过他手中的银元宝然后一翻指出一处不明显的地方给他看,“认不出?” 李凰熙知道自家大哥不像她有上一世的记忆,若她也跟他一样初初由湖州回到建京,那么她也不可能第一眼就认出此物,忠王府离建京的宫廷太远了,他们被隆禧太后晾在那儿太久了,以至都要遗忘自己是龙子凤孙的身份,更何谈这种只有少数人才能认出的银两?“这银两来自宫中。” 只一句话,李茴就觉得自己握的是烫手山芋,瞬间睁大眼睛看着妹妹,在刚才那一刻,他怀疑的人还是九姨娘与李秋熙,正想找机会让妹妹处置了这两个家宅不宁的祸端,现在却知道这个物体来宫廷,一切都脱离了自己的想象。 李凰熙没去看自家大哥震惊的神色,而是将今天审讯的结果说出来与梁晏知道,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谁的嫌疑最大?这是摆明了要让我们忠王府知道这件事的幕后真凶是宫廷的人,不知道那个人是恶意还是好意?” 李茴又是一惊,下意识就道:“凰熙,你糊涂了,当然是恶意……” “不,这个还不能盖棺定论,小王爷,你想过没有,那个给朱红兄长下套的幕后指使者未必就是这次下毒的幕后指使者,很可能是两个人。”梁晏微笑道,这才是李凰熙口中的不知是好意还是恶意的真谛,无视李茴睁大眼睛的表情,目光看向李凰熙时却是一派的正经严肃,“凰熙,不可能是梁兰鸢。” “怎么见得?”李凰熙咄咄逼人地问道,她的怀疑对象怎么可能少了这个一号人物,所有人的动机加起来都不如她强烈,这也就是今夜她见到梁晏就想弄清楚的问题。 梁晏道:“她就算有这心思也不敢使出来,甚至她还要下大力气为你母妃保胎,在你母妃生产前这段时间,你最不需要提防的是梁家的人。”遂将来龙去脉道出。 李凰熙一听到梁兰鸢派暗卫盯着忠王府就浑身不舒服,冷冷地嘲讽道:“她倒是不遗余力地行使皇祖母给她的权力。” 李茴却是想得直接得多,“只怕这幕后真凶难揪出来,凰熙,我们若不行动就会处于被动的局面。” “这倒未必,天下没有完美无缺的害人计划,总有一点半点珠丝马迹露出来。”梁晏冷道。 “表叔说得是正解,确实如此。”李凰熙道。 李茴被这两人的态度搞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努力地想着自家回京后在宫中得罪了什么人,想来想去也没有个由头,不由得道:“我看太后这次很和善,断不会害母妃,皇后娘娘还赐下不少东西,应也不会是她……”忽而灵光一闪,“不对,凰熙,会不会做贼的喊捉贼?” 梁晏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李凰熙看着兄长道:“我已经找人验过皇后赐下的物品,确实有不利于孕妇的因素在……” “这个恶妇,母妃有何得罪她?她要这样害母妃,不行,凰熙,我们将她赐下的东西抬宫里找太后评理去?”李茴立即站起来道。 李凰熙道:“大哥,你想过没有?那些东西到了忠王府的府中将近一个月,现在皇后还会认吗?她可以在太后面前倒打一把说我们忠王府设计害她,那时候又有何人能说得清楚?这些物品在忠王府里面停留过那就是有口难辩了。” “表侄女说得在理,小王爷还是莫冲动为好。”梁晏好整以暇地看着李茴道。 李茴没想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禁有几分挫败,不由得坐下来看着妹妹扒着头发不忿地道:“那此事就此了了,惩罚了那几个下人就算完了?这幕后之人一计不行必生一计,我们就算防范还有将近七个月,如何防得过来?” “谁说要就此了了?”李凰熙面色严肃地道,“我们忠王府也不会吃了这干鳖而不做声的,况且,这次还有人也在局里面。”她拿起那银元宝把玩了一下,眼里似有一团火在烧。 “郡主。”门外传来夏荷的声音。 李凰熙放下那块银元宝,“进来。” 夏荷这时候才进来呈上一张纸,李凰熙接过,顿时就站了起来,梁晏立刻拿过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嘴角一勾,“看来忠王府无意中成为了别人阴谋的战场,真相已呼之欲出了。”然后从怀中掏出几份状子给李凰熙。 李凰熙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他这人是不会两手空空来看她,这会儿才递给她,眼里有一丝的不满也有一丝的娇嗔,刹那间竟是风情万种。 李茴在一旁看得真切,这两人的眼中有情意在流转,他的心里不禁涌满悲切与说不出的忧心,妹妹什么人不选偏选梁家的人?只是现在的气氛容不得他去提醒妹妹要小心提防,头一歪凑上去看妹妹手中的数张按了手印的状子,越看越是惊心,不禁怒道:“真该死。” “确实该死,只是不能死得那么便宜。”李凰熙冷酷道,怪不得梁晏那番分析是如此的斩钉截铁。“别当我忠王府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哼。” “凰熙,这件事有一个关键环节处理得非常好,那就是今天忠王府封锁了,没有让哪一方的人马能得知这府里的情况,换言之,他们都处于观望当中,或者说是紧张等消息当中。”梁晏不禁道,孙抚芳比他想象中能干,起码在出事的第一时间没有让消息在建京城里传开,这就占据了主动权,那些人后续行动也得靠忠王府传出的消息,而忠王府要传出什么消息就由自己做主了。 李凰熙优雅地坐下来,“看来尚需表叔配合。” “那好说。” 李茴再一次被这两人的默契打败了,能不能说几句人话?顾虑一下他好不? 天色渐渐亮了,李茴不得不出去做些准备功夫,李凰熙在他出去后也站了起来想往外走,但身子被人拦腰一抱腾空了起来,失去平衡那一刻,急忙双手圈住始作俑者的脖子,嗔道:“你这是做甚?” 梁晏看了眼她那浓浓的黑眼圈,心疼地道:“你先去睡个把时辰再说,凰熙,你不是铁打的身子,再这样,你会累垮的。” 李凰熙皱紧眉头,“来不及了,没事,我挨得住……” 梁晏却不顾她的抵抗,抱着她往榻上一放,严肃道:“听话,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不……”李凰熙反抗,还有事情要准备,挣扎着要起身,梁晏却是一把抱紧她躺在榻上,拉起棉被盖好,她怒道:“梁晏,别惹我生气……” 梁晏双眼紧紧地看着她动怒的脸,一把按住她的后脑勺,薄唇压上去吻住她透着香气的嫣红小唇,她初始睁大眼睛捶打着他的背部,但很快在他的舌头伸进来搅乱心湖时渐渐地化为一摊软水倒在他的怀里,两手揽紧他回应这个吻。 良久之后,他才松开她的唇,看着那泛着光泽的唇道:“凰熙,你要学会放松些,过刚则易折,现在,听话,好好地睡一觉,嗯?” 李凰熙的眼里有着感动,扁着嘴乖乖地闭上眼睛,毕竟是真累了,在他的气息中慢慢地睡去。 清晨的一抹阳光照耀在忠王府打开的大门,所有奴仆都正常走动了,然后消息开始满天飞。 “什么?忠王妃小产,命在旦夕?” ------题外话------ 感谢单身情歌、1620746500送给某梦的票票!感谢千岚o送给某梦的五朵花花! 第七十六章 建京风云(21) 这样的小道消息如早餐般送到京城权贵们的餐桌上,忠王一家这种打破了某种格局的存在又怎么不引人注目呢? 当然也有人置疑,这是每一个关注流言小道消息的人第一时间产生的疑惑。 “怎有做假?听闻忠王府的小王爷已经在外奔波收购丧事要用的白布、白灯笼等物,这些都有人看到的,小王爷的脸色如丧考妣,让人不得不信服……忠王爷今天开始不再会客,听说正在陪着弥留之际的王妃……” 这样信誓旦旦的话又岂能不让人尽信? 遂有好事者叹息几句,“忠王妃可怜哪,好不容易回到京中过了几天好日子,这就要撒手人寰,一尸两命,怎不令人唏嘘不已。她娘家又在外为官,只怕连娘家人的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勉强睡了个把时辰的李凰熙如终睡得不安宁,手挡住了阳光,睫毛扇了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忽而想到梁晏那厮睡在自己的床上,理智很快回笼,翻身坐起,哪还看得到梁晏的影子,这张简陋的大床上只有她自己一人。 她的手摸了摸冰冷的半边床,竟睡得那么熟,连他何时走的也没了印象,她有些许的失落,随即想到还有事要处理,赶紧套上绣花鞋换上一旁的干净衣裳。 夏荷在外听到声响,赶紧进来侍候,约摸一刻钟李凰熙已经快速地梳洗无毕,撒开脚丫子往正房而去,里面药香味四溢,看到母亲正在小心翼翼地给李安熙喂药,心下稍安。 孙抚芳放下李安熙,将药碗递给了一旁的侍女,看到女儿进来,这才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安熙的病已经好转了很多,倒是你,忙了一宿也不知道多休息一下?”心疼地看着她眼底的黑眼圈。 李凰熙道:“母妃过虑了,我还年轻,这算得了什么?”伸手扶起孙抚芳往外室走,“母妃用过早膳了没有?” 孙抚芳道:“还未,忧心安熙的身体,这不,一大早就先过来看她。” “那我们母女俩去好好吃一顿。”李凰熙亲热地挽着母亲的手道。 孙抚芳刮了刮她的俏鼻梁,与她一道坐在八仙桌上用起了早膳,这会儿倒是有点闲情说笑几句,她看着女儿那笑眯眯的眼睛,正想不着痕迹问一下那个叫阿三的奴仆是怎么来的,就看到丈夫气哼哼地进来,脸色一沉,“你来干什么?是不是害我用不下早膳……” 李盛基现在一面对妻子再大的火气都要丢到爪哇国去,腆着笑脸道:“芳儿,一大早的你何必寒碜我呢……” “那你来做甚?”孙抚芳不买他的账,冷脸问道。 李盛基这时候才记起自己来的目的,转头气哼哼地看着李凰熙,“凰熙,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处都在传你母妃病逝的消息,我今儿一大早就收到了消息,问了你那不肖的大哥,这才知道是你的主意……” 这话连想要发作的孙抚芳也愣了愣,同样看向女儿,“凰熙,这是怎么一回事?” “父王、母妃,稍安勿躁。”李凰熙优雅地道,挟了一个水晶蒸饺细吞慢咽。 李盛基坐到她的身边,两眼盯着她的脸,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你倒是快说啊。” 李凰熙看到一脸暴躁的父亲以及眼里有着忧愁的母亲,这个局要布下去也需要他们的配合,遂将筷子放下,着许嬷嬷领着侍女出去,郑重地将事情说个明白。 半晌后,李盛基突然起身,座下的雕花圆凳也被他这一带而向后倒去,发出“嘭”的一声,吹胡子瞪眼睛地看着女儿,“胡闹,万一这件事弄巧成拙,我看你怎么办?这么大一件事你怎么敢自行作主,也不与我商量一下……” 李凰熙将那一锭有宫廷印记的银两一抛到桌面上,冷嘲地看着父亲,“那父王有何好办法?” 李盛基一看到那银两,嘴角就一抽,自己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自幼在母亲的积威下长大,他很少会有什么好主意,坐享其成是他最大的特色,但又怕让女儿看扁,手卷成筒咳了一声,“凰熙,这事上报给你皇祖母,让她着人调查……” 孙抚芳虽然担忧女儿的计划,但一听到丈夫的提议,就连她也知道这建议说了等于没说,没好气地挟了一个春卷到他面前的碗里,“吃你的吧,连我都知道这建议有多不可敢,你还敢说,我这胎还要怀七个月呢,一切是防不胜防,娘娘春秋已高又要主理朝政,你若这样报上去,娘娘能拿得出多少精力来处理?最后就是不了了之。(.好看的小说)” 隆禧太后的为人她是清楚得很,天下间的婆婆对儿媳都是一样的态度,她不会骄傲的以为凭着这胎就能让这至尊的婆母对她另眼相看,只会道她不中用,连这些事都应付不了,她那人的准则古怪得很。 李盛基被妻子一顿抢白,脸上的神色有几分尴尬,这是当着女儿的面就半分颜面也不给他,想要发作一顿,思及妻子的冷脸孔,终悻然地吞回肚子。 李凰熙没去理会父亲的沮丧,径自喝了一匙粥,道:“父王,没有一定的把握,你以为女儿会冒险吗?还是说父王对女儿的信任只有那么多?” 李盛基的脸上又有几分羞红,自家得以回京女儿的功劳最大,“凰熙,父王不是这个意思,罢了,此事既然你母妃也不反对,父王就由得你去折腾吧,但记住一条,不能祸及家里。” 看到父亲妥协,李凰熙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摊上这样一个父亲真是不幸,别人家是父亲为山,她家倒好本末倒置,叹息一声,将父亲掀翻的雕花圆凳扶好,让父亲坐下。“那好,父王,此事也需要你的全力配合,御医那儿不用担心,我自会说服他……” 慈恩庵里,萧荇急忙赶来的时候,梁兰鸢正好随庵里的尼姑做完了早课,两人一对上眼,梁兰鸢即快速地先行几步到萧荇的身边,“你怎么来了?” 萧荇着急地道:“忠王妃听说命在旦夕,兰鸢,我担心太后会责怪你。”所以今儿个一早得到消息后他连甘薯地也不去,就直接奔到慈恩庵。 梁兰鸢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时间收到这个消息了,说她的心里不乱是骗人的,隆禧太后那不合理的命令时刻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刚刚的早课也是随便应付过去。 “此事我已知,你赶紧回去装作不知道此事般继续在甘薯地劳作,忠王府一乱正好是大好时机,万一忠王府不幸过世的消息传出,我自当会想个让姑母息怒的法子,快走。”她催促道,这是尼姑庵,如若让人知道她与男子私会,于她的名声终有碍。 萧荇一脸忧虑地点了点头,没说二话地身子一跃就跳上屋顶,三几下就没见着人影。 梁兰鸢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开,脑海里却是快速地转动,自家现在的处境称不上好,要让姑母不怒不气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经过庵中小小的金鱼池时,因神不守舍她险些掉进池中,禅服的一角已经被水打湿了,她正想骂声晦气,但看到池水时她伸手进水中,春天的水还是那么冰冷,刺骨倒没有,但仍让人头皮发麻般不舒服。 突然计上心头,她展唇一笑,连禅服的一角也没有拧干就急忙往自己所住的禅屋而去,她的侍女看到她回来忙掀帘,一进屋,她就朝侍女道:“去,让人抬木桶进来,吩咐我们的人私下里给我送冷水来,记住,不要让人看到。” “二小姐……” “别多问,去弄来即可。” 侍女看到梁兰鸢的脸色沉了下来,不敢多问忙去张罗了,好一会儿后,一桶冷水出现在梁兰鸢的面前,她让侍女出去,自己宽衣解带,赤身裸体地咬紧牙根迈进冷水中,一股冰寒之气从脚侵入心中,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猛然缩回脚,但想到姑母那张冷然的脸,她一狠咬牙,不再犹豫,跳进春天的冷水中。 刺骨的寒冷在周身张开,梁兰鸢却只得咬牙忍受,任同冷水将她浸没。 忠王府受到的关注持续升温,欧阳皇后一大早得知这消息,郁闷的心结这才解开了不少,颇有心情的描眉涂腮,菱花镜里的容颜少有的艳丽,“苏嬷嬷,你密切注视,对了,那些个没有的人也没有必要活在世上了,想个法子解决掉。” 苏嬷嬷点头道:“听说忠王府已经第一时间将作案的凶手捉拿了,还处决掉了,没有疑心到我们的人头上,娘娘放心,奴婢定会让其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欧阳皇后鲜红的嘴角上勾,菱花镜里的容颜似带了毒一般,冷然一笑后,她即起身让宫娥套上外服,“今儿个刚好禁足令到期,摆驾,本宫要去给皇上请安。(.)”她要拉回丈夫的心,这样才好置淑妃那贱人于死地。 苏嬷嬷一面给她整理好脚边的裙摆,一边道:“娘娘,湖州的王祖业昨日已经押解到京了,这下湖州太守的位置空了出来,前些时日,欧阳大人不是也对这职位感兴趣吗?湖州是不太富裕,但若是到了那儿就是军政一把手,娘娘不妨考虑一下?” 欧阳皇后看了眼苏嬷嬷,看来是自家大哥托她来说的,到了湖州就意味着出京,不过若能在湖州立足,将来自己也有个手握权利的兄长比在京当个不起眼的四品小官倒是好多了,遂道:“你给我大哥传话,要他趁这时机多在京中活动,如有必要去巴结一下梁家也是可行的,我想个法子找个机会与皇上提一提。”叹息一声,她这皇后同样窝囊至极。“对了,你给他送去一千两银子,不然又要来叫穷。” 苏嬷嬷忙应下了,没敢怠慢地扶着欧阳皇后出去上了轿辇,现在没有比挽回皇上的心更重要的事情了。 宋青轩得到了消息急忙悄然进了忠王府,一身青衫布衣的他倒是不起眼,被阿三领着往李凰熙的住处而去,脸上有着焦急。 “郡主,这么急着找在下有何事?”宋青轩拱手为礼后道,一进京,他就没有随李凰熙进忠王府,而是按李凰熙的字排以一介寒士的身份在外租住,并且这次李凰熙也为他弄到了春闱的资格,所以他在没有外事的情况下是不会主动与忠王府联络,就是要给人一个他与忠王府没有什么关系的直觉。 “宋公子,令妹可有与你联系?”李凰熙道。 “青翠?没有哇,她是不是惹了什么祸事?”宋青轩瞪大眼睛道,心里是又急又气,这妹妹就是不能改了马贼的性子。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见人影了,你是她兄长,她一定会想法子与你联络。”李凰熙道,她不担心宋青翠的生命安全,那个粗鲁的女子有武艺防身,寻常人不是她的对手。 宋青轩也是与李凰熙这样的想法,只能暗骂妹妹不懂事,少不得要赔礼一番,然后问候了一下忠王妃的病情。 李凰熙明显不愿多谈,脸色黯然地随便应了几句,然后就叮嘱他几句,着阿三将他送出去,正要起身离去之时,听到宋青轩郑重地道:“郡主,青轩也是一诺千金的汉子,此生已经发誓追随郡主自然不会背叛,青轩告辞。” 她定定地看着宋青轩一眼,这白面书生是重情重义的汉子这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要不然也不会栽培他,“宋公子,令妹是令妹,你是你,本郡主不会混为一谈,我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主儿,你且安心读书,他日你要为本郡主办的事情不小,争取一个功名才能让人高看你一眼。” 宋青轩拱了拱手,同样用坚定不移的眼睛看着李凰熙,这个少女给他的印象太过于深刻,所以他也坚信自己绝对遇上了明主,至于忠王,接触过几次渐渐发现这人只是虚有其表,所以当忠王要揽他为谋士进忠王府,他当即就拒绝了,这不是他想要的。 忠王府的事情越传越邪乎,靖王妃是第一个坐不住的,第二日即登门拜访,一进王府第一感觉就是萧瑟,周围冷冷清清的,仆人的脸上都没有半分欢颜,她的心头一跳,忙用帕子掩住想要上勾的唇角,努力做出一副急切的样子。 掀帘进去,看到李凰熙一脸忧愁地伺候孙抚芳,这么好的机会她焉会错过,忙上前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孙抚芳的脸色呈灰白色,看起来了无生气,离死期不远了。 李凰熙哭丧着脸看向靖王妃杨氏,“二伯母,您来了?恕侄女不能亲迎……” 杨氏一把抱住李凰熙不让她屈膝行礼,“我可怜的孩子,别哭,你母妃怎么就这样了?昨儿我还当是误传,今儿个实在坐不住就赶来看看,这是谁造的孽啊……”话未说完,她已是哭出声。 这声音一出,屋子里的嬷嬷侍女们也跟着垂泪,一时间,只闻哭声震震。 李凰熙吸了吸鼻子,两眼含泪地想要扶着杨氏到外间去,杨氏却是一屁股坐到床沿,与孙抚芳道:“三弟妹,二嫂来迟了,你醒来与二嫂说说话可好?三弟妹……”竟是伏到孙抚芳的身上哭了起来,手却是不忘地暗中查看孙抚芳的脉膊,倒是有些虚弱无力,心中这才信了几分。 李凰熙看着这比她还伤心不已的二伯母,不禁暗暗磨牙,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扶着她,“二伯母,您别这样,父王已经因此病倒了,我……我正六神无……主……” 杨氏抹了一会儿眼泪,这才又恢复了先前的端庄与慈霭,转眼看到少女含泪的眼睛,之前看到的都是她严肃的一面,现在看她这个样子,倒还真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遇到这样的事情终于还是端不住了,她的心底冷冷一哼,脸上却是一副同情的长辈样子,“倒难为你这个后辈了,你母妃这样你少不得要多担待,对了,我那儿有不少天材地宝,我给你拿来看看能不能救回你母妃……” 李凰熙摇了摇头,“没用的,御医说什么……天材地宝都救不回来了,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说完,又嘤嘤地抽泣起来。 杨氏这会儿不再哭,而是相劝了几句,好不容易李凰熙止住泪了,孙抚芳却“病情”恶化起来,屋里顿时手忙脚乱,杨氏那一点点顾虑顿时全消,御医忙进来诊治,然后就是摇头,要李凰熙节哀顺便,早点准备身后事吧。 杨氏这会儿已经肯定了孙抚芳必死无疑,看了眼床上那安静下来有气无力的女人一眼,看来不用她动手,这女人已经要到阎罗王那儿报道了,对于这结果她既满意也不满意,只死一个人的结果算不得太理想,若能揪出幕后之人更好。 杨氏劝慰李凰熙呆了好一会儿,旁敲侧击地问此事的来龙去脉,说是给她出出主意,李凰熙皱着眉似毫无心机地看着她,一脸的依赖,无戒心地将事情说给她听。 杨氏也是有女儿的,自然不会将李凰熙想得心机太重,听到宫银时,她的眼睛一亮,忙提高声音,“那银子呢?” 李凰熙看了她一眼,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补救了几句,看到李凰熙没有起疑,这才温和地道:“凰熙,这事关系重大,你打算怎么办?” 李凰熙恨恨地道,“她们害了母妃,我自当不会善罢甘休,不瞒二伯母,我正打进宫去到皇祖母那儿求个公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好,二伯母支持你,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就进宫找太后娘娘主持公道。”杨氏道。 李凰熙暗暗观察杨氏的脸色,不像做假,那眼里的兴奋劲儿连她一眼都能看得出,此事应与她没有关系,这会儿她状似摇摇头,“只怕不妥,母妃命在旦夕,我若就这样进宫怕是……怕是……”掩面哭了起来。 杨氏拍拍她的肩背,她是巴不得这件事闹大,怕李凰熙打退堂鼓,忙鼓动道:“傻孩子,你母妃确实在紧要关心,但你想让她死得不瞑目吗?无论如何在她合上眼之际能看到大仇得报,这才是你为人子女的进了孝道,放着那些人逍遥,终是让你娘到了九泉也不能解恨……” 李凰熙的粉拳渐渐握紧,看似方才想明白的样子,“二伯母提醒的是,看侄女都糊涂了,没错,无论如何要为母妃讨回一个公道,二伯母,没有皇祖母的旨意,我进不了宫……” 杨氏道:“傻孩子,这儿不还有你二伯母吗?当你二伯母到你府上是来看热闹的?你是我的侄女,你娘是我的妯娌,现今你爹病倒了,我这个伯母能袖手旁观?走,我这就带你进宫找你皇祖母为你撑腰。” 李凰熙点点头,少不得道谢几句,但那低下的头却是唇角微微上扬。 皇宫,慈宁宫里面一片春天的色彩,隆禧太后正因为王祖业一案大发雷霆,不审不知道这个湖州太守这些年做下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情,遂将手往案上一拍,旁边的皇帝心跳加速,偷偷地拿眼看向母亲,不敢随便吭声给意见。 “你们吏部是吃干饭的吗?这王祖业连赈济粮都敢贪,这会引起民变的,你们可知否?身为宰相你也有不可推荐的责任,这王祖业人品低劣,本就应将其拿下治罪,这次若不是因为忠王与蓝御史的缘故,只怕他还在湖州逍遥当他的土皇帝……吏治,吏治,这问题哀家与你们是说了多少回?你们倒好,全当成了耳边风,吏部尚书有失察之罪……”隆禧太后在殿里踱步,连自家亲弟梁博森也骂上一份。 吏部尚书的额头不停地冒汗,这会儿他也不敢去驳斥隆禧太后偏心她梁家的人,王祖业是梁博森的侧夫人的表弟,谁真敢去考察他行政的得失,这会儿梁家是他来背黑锅,梁家他可惹不起,丢乌纱帽事小,保住老命才是上策。 大殿里面鸦雀无声,只闻太后训斥的声音。 “启禀太后娘娘,靖王妃携忠王府大郡主称有急事求见。” 外面的走廊上,听闻母亲进宫而匆匆赶来的李芳熙,忙一把拉住母亲的手,急道:“母妃,皇祖母正在气头上呢,你怎么这会儿求见?只怕皇祖母待会儿要置你的罪……” 李凰熙在一旁朝李芳熙道:“芳熙堂姐,这事儿赖我,二伯母也是好心,待会儿皇祖母动怒,凰熙自会一力承担,绝对不会祸及二伯母。” “傻孩子,携你进宫的是二伯母,哪会让你受到太后娘娘的斥责?放心,二伯母定当护你。”杨氏状似大义凛然地道,然后看向女儿,“芳熙,这事儿不到你管,只须记得好好在太后娘娘膝下尽孝即可。” 李芳熙看了眼老娘,不知道她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目光很快就转到李凰熙的身上,这就是京城前时间热议的三叔之女?对于这个堂妹她没有多少印象,离京前堂姐妹一起玩的机会也不多,这段时间她常暗暗与她较劲,她要比她更能搏得皇祖母的宠爱,所以她看向李凰熙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挑衅,“原来是凰熙堂妹,堂姐都不敢认了,果然样子与小时候相差甚远。” “芳熙堂姐倒是与小时候没甚变化,堂妹一眼就认出。”李凰熙道,她这话中藏话,李芳熙那一抹眼神代表着什么她焉会看不出来?不由得笑她没长大,思想还是那么幼稚,隆禧太后的身边还会缺少春承巴结的人?端茶递水哄她高兴的人?以为凭这些个就能得到太后的喜爱未免肤浅。 李芳熙的头一昂,没听出那弦外之音,“很多人都这么说,建京就是水土好,哪是湖州那穷乡僻壤之地可比的?难怪都将堂妹原本水灵的样子养成了现今……”手捂了捂嘴,眼神不屑地看着李凰熙,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分明就是嘲讽李凰熙的脸越长越残。 杨氏忙给女儿打个眼色,什么时候嘲讽李凰熙都可以,但却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孙抚芳就要死了,这个时候更要表现同情以搏别人的赞扬,太后的另眼相看。 李凰熙看了眼容公公,他已站在李芳熙的身后,听到了她那一番话,不用李凰熙给他打眼色,他这深知隆禧太后个性的老太监早已看得出两人的高下,即给李凰熙一个眼色,表明他会将这些个话原封不动地报给太后知晓。 “靖王妃、忠王府的大郡主,太后娘娘宣你们进殿。” 李芳熙正想等李凰熙回话,后头容公公的话让她差点跳起来,这个老太监什么进候站到她身后的,心转头,这时候被她身形挡住的杨氏方才看到这个在宫里极其有权的老太监,不由地看了眼脸色败坏的女儿,若她早看到他已到,绝对不会让女儿嘲讽李凰熙,没好气地看了眼女儿,推她到一边,上前笑道:“公公请带路,凰熙,我们进去。” 李凰熙经过李芳熙的身边时,小声道了一句,“芳熙表姐,看来你要谨防祸从口出。” 李芳熙的脸上不由得抽搐,有些恨恨地看了眼李凰熙的背影,隆禧太后身边这几个老奴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段时间她比谁都清楚,咬牙也跟了上去。 一踏进殿中,隆禧太后的目光立刻严厉地停留在李凰熙的身上,建京城的流言她焉能不知晓,只是她也在等,看看这个孙女儿会怎么做?到现今她对于孙抚芳命在旦夕的说话是半信半疑的。 很快,她就转移目光看向杨氏,带着高压的语气道:“哀家正在处理政事,你所为何来?若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本宫绝饶你不得。” 杨氏其实挺怕隆禧太后这一面的,这个婆母身上的气势太强了,低头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臣媳是领着忠王府的大郡主进宫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的。” 这话一出,在场包括皇帝在内的人都暗暗吃一惊,几名大臣心中一想已是明白,应是忠王妃被疑下毒一案。 果然,李凰熙膝跪上前,朝隆禧太后道:“还请皇祖母为臣孙的母亲主持公道。” ------题外话------ 感谢琉璃洛敏送给某梦的票票! 第七十七章 建京风云(22) 梁博森侧目看了一眼李凰熙小脸上的义愤填膺,这件事关系到他的女儿,他焉能不关心?往前站一步,“娘娘,臣觉得此事必有人指使,定当查清为妥。” “没错啊,娘娘,忠王一心为民做了不少好事,哪能让忠王妃将来死得不明不白?”户部尚书赶紧道,他倒是没忘记自己还有那把柄在李凰熙的手上,惟有搭腔帮上一把。 皇帝李季基一脸的愤怒,“母后,三哥三嫂回京时日不长就有人要暗害,可见那人必定得诛,饶恕不得。” 隆禧太后似没有听到儿子与弟弟等人的话,目光落在李凰熙同样悲愤不已的脸上,“你母妃真的危在旦夕吗?” 靖王妃杨氏一听到太后的问话,即抬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媳已经先去看过忠王妃了,天可怜见的,看来确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边说还边掏帕子出来抹泪,一副妯娌情深的样子。 李凰熙也微微抽泣,磕着头道:“皇祖母明鉴,臣孙一家在湖州住了五年之久,一回到京中,本来母妃怀上弟弟是好事,可现今却成了贼子要害她的理由,臣孙之父昨儿就想进宫找皇祖母主持公道,最后却因母妃而吐了一口血,至今不得不卧榻静养,臣孙身为嫡长女,不得不承担起这副担子,还请皇祖母为臣孙做主。”说完,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杨氏自然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忙道:“太后娘娘,臣媳看她一个女孩子之家甚为艰难,这才领她进宫求娘娘帮助,因而才扰了娘娘处理正事,娘娘要怪罪就怪罪臣媳一人好了。”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又极度富有感情,林大学士等与靖王府来往密切的人都捋捋胡须一脸的赞扬,靖王妃此举必定赢得不少人的赞誉。 隆禧太后扶着容公公的手自凤椅上起来,走向李凰熙,但目光却是沉了沉地看了眼杨氏,这个儿媳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站定在李凰熙面前时,目光方才放在她的身上,那双红通通又有黑眼圈的眼睛骗不了人,心中的疑心方才散了些许。 “你是哀家的孙女,哀家自然不会任由别人欺辱你,只是凰熙,你母妃身怀有孕并没有碍着别人的道,你为何偏要说她因有孕而成为贼子的目标?”她居高临下地道。 这个孙女最好别跟她玩花样,不然就别怪她心狠,掌权已久的她最忌讳的是有人在她的面前玩弄心术,因而才会惩罚冷落梁兰鸢。 李凰熙在她的高压下感觉到头皮有些抽紧,但心中并没有畏惧之情,对于自己而言没有这位皇祖母较之其他的人来得可靠些,抬起悲愤的小脸,“皇祖母,请看。”玉手在袖中一掏,掏出六个银元宝来,双手捧着高举过头,“这是在害了母妃的人的房中搜到的,一部分那人还用来还了赌债,皇祖母定当认得此物。” 不待容公公呈上,隆禧太后已拿在手上审视一番,两眼一眯看着这上面的宫廷印记,脸色一变,抿紧唇片刻,方才严厉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凰熙,你可不能信口开河。”随即声音一扬,“来人,传皇后到慈宁宫来。” 外头的小太监一躬身后赶紧往椒房宫而去。 皇帝咳了几咳,着人去拿了一个银元宝,片刻后,本来就灰白的神色更为頽败,这意味着什么他焉能不明白?就是说后宫里面有人是害了忠王妃的幕后真凶,他的后宫怎么有人会卷入这起风波里面?忠王妃有孕没碍着她们啊,他百思不得其解,惟有一脸疲惫地看向李凰熙,“凰熙,此事的来龙去脉到底如何?你且说来给皇叔听听,若真有人对你母妃下此狠心致她一尸两命,那皇叔必定让她为此付出代价。” 李凰熙有几分感激地看了眼这个在她的印象中懦弱无能并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皇叔,他那表情不像是说假话,又看了看隆禧太后,“凰熙不敢妄言害人背黑锅,此事是千真万确的……还请皇祖母准臣孙宣几人进殿当面陈情……” 此话一出,靖王妃杨氏不由得看向李凰熙,原来这丫头已经有所准备,这会儿她才有几分心惊,李凰熙这丫头不简单,自己会不会无意中被她利用了?这想法让她的眼里有了几分恼恨,越想越觉得心惊。 隆禧太后静静地中着李凰熙陈述经过,以她的头脑已经渐渐明了这件事背后的阴谋斗争,那张有些衰老的脸看来愈加可怖,在她身边的容公公偷觑了一眼后身体略微有些颤抖。 整座大殿在李凰熙的声音落下后,已经是静默一片了,几名重臣都没有吭声,这是后宫的争斗,他们不适宜插手进去。 皇帝更是两手扶紧那龙椅的把手,眼里有着一簇火苗在闪。 “准。”隆禧太后这一声重喝让人的心头狠然一跳,微抬头正好看到她在容公公的扶持下又坐回凤椅内,目光里是一片杀光,让人不敢直视。 其中杨氏的心跳是最快的,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她在这件事中怕是难捞到好处,却探望忠王妃本身没有错,错的是自己不该不自量力地搅和进这件事中,原本只须岸上观即可,自己却非要到河边走弄湿了脚。 李凰熙一脸感激,那跪着的身姿挺得很直,“谢皇祖母。” 在这一声谢当中,恰好有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欧阳皇后赶紧迈进来,快速地看了眼李凰熙,心中起疑,她怎么进宫来了?李凰熙只是亲王之女,没有宣召是不能随意进出皇宫的,她母妃因为怀胎,所以她也借机将本来应给她的腰牌暂时没有发放,所以此刻她的心中开始打鼓,上前施礼道:“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上……” “皇后,哀家问你,你身为后宫之主可有管理好后宫?”隆禧太后不善的问话立即响起,更别提那冰冷至极的眼神。 半屈着身子的欧阳皇后脸色一僵,站起不是,半蹲着也不是,再说这问题让人摸不着头脑,惟有道:“回娘娘的话,臣媳打理后宫兢兢业业,未敢有一天懈怠,臣媳身为中宫,不敢让皇上有后顾之忧,臣媳不敢邀功有打理得多么井井有条,但后宫秩序紧然,没有一丝纷乱……”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隆禧太后将容公公手中的那锭有宫廷印记的银元宝使劲砸向欧阳皇后的面前。(.) 欧阳皇后看着那一物飞来,本能地想要后退避开,但理智阻止自己轻举妄动,而是惟持半蹲的姿势,果然,那一物是碰到她的身体,然后才掉到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几圈。 她不敢呼疼,而是弯腰捡起那物看了起来,瞳孔不由得睁大,眼角斜瞄向李凰熙,此时不用别人提醒,已是慢慢地分析出这锭银子因何而来,苏嬷嬷办事不至于如此不得力,怎么可能会留下这样的把柄给人拿捏? 眼珠子几转后,她硬着头皮,声音力持平稳地道:“太后娘娘,臣媳不知道这有宫廷印记的银子是所从何来?宫中每个月都要给嫔妃等贵人发放月例银子,每月这样的银元宝也要用上不少,还有素日里也给宗室命妃送去不少,拥有这种银元宝的人数不胜数,恕臣媳驽钝,没明白其中的悬机。” 好一副伶牙俐齿,李凰熙不禁要赞赏这皇后处事冷静,所幸她并没有在发现这有宫廷印记的银子时就贸然前来找隆禧太后主持公道,不然这会儿只怕要让她逃了去。 隆禧太后冷哼一声,“皇后这是在叫屈吗?想说哀家与皇上都冤枉了你,就你劳苦功高,是也不是?哀家就是那是非不分的人,而你最是无辜……” 欧阳皇后一听连半蹲都不敢蹲了,而是赶紧跪在地上,顾不上那凉意浸入膝盖里,只觉得脑袋上充血,“太后娘娘明鉴,臣媳不敢这样想,不,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皇后,那就给朕老实说清楚,不然别怪朕不念夫妻之情,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皇帝李季基怒吼了一声,实在听不惯她的自辩之词,今儿个早上看她才顺眼几分,又给他生出这些个事来,她就不能安安份份地当她的中宫之主吗? 欧阳皇后的脸上一阵委屈,“皇上,您要臣妾说什么?臣妾真的不知道,还请皇上明示。” 李凰熙这时候两眼转头看向欧阳皇后,冷声质问,“皇后娘娘,臣侄的母妃被人下毒暗害,此事是不是与皇后娘娘有关?” 欧阳皇后故作脸色一变,目光转向李凰熙,“凰熙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与你母妃是妯娌,我焉会害她?再者,你母妃一有孕,我就赐下不少东西给你母妃,太后娘娘,这些赐下的物品都有宫中档案可以佐证。” “这么说你是与此事无关喽?”隆禧太后冷道。 欧阳皇后在隆禧太后的目光中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那目光让人全身都不舒服,心中细思了一遍似乎没有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此事又做得隐晦,遂昂着头道:“确与臣媳无关。”随后又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过此事与后宫脱不了干系,臣媳必定严查,不会让忠王妃死不瞑目……” “皇后娘娘,臣侄的母妃还健在。”李凰熙不悦地道。 欧阳皇后也没有端着皇后的架子看她,连连道是,“侄女放心,本宫必定不会轻饶害了你母妃之人,这银子是不是从那害了你母妃的人身上搜出来的?如若是,本宫回去一定彻查这银元宝的制作日期,定当能查得到当时是赏给了哪些人,必然不会让那些人有机会逍遥法外……”她的心中已经暗暗有所决断了,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一翘,淑妃就是最好的栽赃人选,她必定要借此事拉她下马。 “那臣侄代母妃谢过娘娘的仗义,只是,太后娘娘,可否宣那些人进殿受审。”李凰熙不待欧阳皇后回话,即朝隆禧太后道。 隆禧太后目光森冷地看了眼自己那两个儿媳,然后朱唇轻启,“让他们进殿。” 没一会儿,化了妆的阿三就押着朱红、她的兄长、赌庄老板、厨娘、还有七、八名形容枯槁之人进殿,一边串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伤,可见已经是用过刑了。 这会儿李凰熙又磕头道:“皇祖母,为了审明母妃的受害过程,臣孙不得不动用了私刑,还请皇祖母严惩。” 皇帝忙道:“母后,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此事不能怪罪在凰熙的身上,若不用刑这些人是不会招供的。” 欧阳皇后的眼睛却是瞪大如牛眼,苏嬷嬷给她禀报的是这些人都被处决了,所以她才没有后顾之忧地下令处置下药之人,不能留把柄在别人的手中,现在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那一群人一看到这是皇宫大苑,那高高在上的是隆禧太后,一旁身着龙袍的是皇帝,身处最下层的人已经吓得脸孔在抽搐,赶紧下跪三呼万岁,又三呼千岁,然后就是一身不自然地跪在那儿。 李凰熙起身上前,从袖口掏出一包药粉递到朱红的面前,“这是你私自下到王妃补品中的药?” 朱红伸头一看,立时就认出,飞快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记得给你这药粉的人吗?”李凰熙道。 朱红又点了点头,手向后一伸,“就是他,是他给银两奴婢,奴婢想着能为兄长还赌债,所以才会做这昧良心的事情……”此时她的眼睛微微泛红。 她身后的一名男子垂着头,不敢乱说话。 李凰熙问过了朱红的大哥,又转向那赌庄老板,看着他道,“那让你设局陷害朱红大哥的人是不是在殿中?” 赌庄老板同样手往后一指,舔了舔唇道:“就是他,他说过事后会给小的重谢,小的贪财,况且这又不是第一次干的事情,只道是这朱红的大哥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毫不犹豫地就设圈套给赖大……”此事让他后悔至极,早知道会惹下这种大祸,当初他就不该那么贪财。 这个时候,李凰熙看向隆禧太后,然后又看了眼皇帝,举着那包药粉道:“皇祖母,皇叔,此事都有一个关键就是那个主使的人就是这个男子。”朝阿三使了个眼色,阿三即会意地一把抓住那男子的头发,将他往上一提,让人看清他的容貌。 他没抬头还不会如此引人注目,但一抬头却让人看到他一张苍老的脸,全白的头发,没有喉结的喉咙,以及那依稀可见曾经有几分清秀的面容,这样一张脸一看就让人认出是宫中的公公,现今他挣扎着,双眼里面有几分恐慌。 容公公的脸色一变,忙道,“娘娘,此人是在宫外的寒山寺中养老的桂公公,老奴年轻那会儿曾与他共过事……” 欧阳皇后的脸色在此微微一变,努力地抑住自己的内心的慌乱,惟持公正严肃的表情,也趁机站起来朝那桂公公走去,“说,指使你下毒之人是谁?你身为宫中的老奴才,就当知道宫中的规矩,本宫身为后宫之主,自然会禀公执法,太后娘娘,依臣媳所见应将这些人都处以极刑……” “皇后,哀家自有决断,凰熙,说下去。”隆禧太后道。 李凰熙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看着欧阳皇后道:“其实这人并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皇后娘娘,事情至此还没有完,这桂公公顶多是为人办事,当得一枚卒子……”她的眼底有着一抹深意,看向桂公公道:“公公,你又何必为他人保密,现在你若说出来本郡主自当向太后娘娘求情饶你一命,哪样对你更有利,你就想不明白吗?” 桂公公如斗败的公鸡般垂着头,显见心中在挣扎中,他去见这些人的时候是化了妆,但也没想到会被人揪出来,“郡主,指使老奴的是……”他终没有守住,还是保命要紧。 抽丝剥茧了一番,茅头居然指向了皇后寝宫里面的人,欧阳皇后当场色变,急忙下跪,“太后娘娘,皇上,不是臣妾找人干的,这是嫁祸栽赃,臣妾决没有在幕后策划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隆禧太后怒道:“将皇后寝宫的宫人都抓起来,严加审问。” “太后娘娘,臣媳真的是冤枉的。”欧阳皇后哭着道。 李凰熙也上前跪下,看着欧阳皇后道:“皇祖母,请赐清水一杯给臣孙,可否?” 隆禧太后的眉头皱了皱,这孙女儿要干什么?能找到这么些线索,她已经很让她高看了,毕竟这事发生不过才几日,不过她也没有问,而是朝容公公点了点头。 容公公忙下去端上一杯清水,李凰熙将手中的药粉撒进水里面,然后轻轻地晃水杯,放回托盘,走向皇后,“皇后娘娘,如果您敢喝下这杯水,那臣侄就信此事与您无关。” 欧阳皇后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李凰熙的脸上,然后又慢慢移向那杯搀着药粉的水,在心中挣扎着喝与不喝。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禁止了。 ------题外话------ 感谢lchhyjh送给某梦的票票! 第七十八章 建京风云(23) 一众重臣都皱紧了眉头,没有开口搀和进这件事,毕竟皇后在朝中并没有多少势力,在隆禧太后把持下的朝政,无子的中宫早已是边缘化的人物,并没有多少朝臣愿意为她出头。 欧阳皇后静静地看着面前那一杯水,眼里有着挣扎,更感到一股屈辱充斥在心间,她是中宫,是天下至尊的女人,凭什么让一个少女当众如此逼迫?袖下的手握紧成拳,竟朝隆禧太后磕头道:“太后娘娘,如若怀疑臣媳,大可将臣媳收监,犯不着让臣媳当众受辱。” 那一脸的不可侵犯让李凰熙险些笑出来,装得倒像是那么一回事,波光潋滟的双眼看了看手中的水杯,她就是故意逼皇后做选择,无论她选择喝还是不喝,这一局她已经难以挽回了,她不是吃了哑亏就忍的主儿。 她同样一转身看向隆禧太后,朗声道:“皇祖母,皇后娘娘不肯喝这一杯水证明她心虚了,那么谋害臣孙母亲的人必是她无疑,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皇后娘娘阴谋毒害弟媳,难道就能逃过国法的制裁?” “你这是诬蔑本宫。”欧阳皇后严厉地看向李凰熙,这一刻她不再顾虑李凰熙的身份,为自己据理力争,“本宫是皇上八抬大轿抬进来的,不是那种从小门进来的,你可要弄清楚,侮辱当朝国母,这罪只怕你也担不起。” 即使一跪一站,但双方的气场强烈的碰撞,双方谁也不肯示弱。 靖王妃杨氏听了欧阳皇后的话,忽而嘴角暗地里一勾,欧阳皇后这是在自掘坟墓,隆禧太后就不是先皇八人大轿抬进宫的,这么多年来,她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这样一番话,皇后这会儿倒是糊涂了,可见是心虚了。 果然,隆禧太后的脸色难看起来,当着她的面提及自己是从皇宫正门进来的,而她这个太后当年还是妾侍起家的,这话深深地犯了她的忌讳,只见她微昂头,冷笑道:“皇后,即使是八人大轿抬进宫的就能保不犯错吗?当年的王皇后不也是做下了国法难容之事才被先皇废了,这不是你拿来自保的理由,你若是君子坦荡荡,那但喝无妨。” 欧阳皇后的脸色更形败坏,脸上一阵尴尬,真想打自己一嘴巴,“太后娘娘,是臣媳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还请太后娘娘宽恕则个。”她此时脸上有着委屈为难之色,眼角瞟向了皇帝,只是那个狠心的男人连看她一眼也没有,心里顿时寒凉透彻。 “哀家可有说什么,皇后,如果你不喝那就是说你认定这是一杯毒酒,那么证明此事你必定有参与,要不然在如此明显的证据下,你还能如何自辩?别以为椒房宫的宫娥都会守口如瓶,哀家要知道真相自有办法。”隆禧太后不留情面地道。 欧阳皇后那强撑起来硬朗的脸色不由得一垮,现在她觉得四面楚歌,生命是那么地脆弱,一生都活在隆禧太后的光芒之下,她对这个老太婆是恨之入骨,这是当众逼迫她遵从。 李凰熙自然看到欧阳皇后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恨意,有时候恨会让人迷失了方向,一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她心中的那丝怜悯就瞬间消失不见,将水杯递近向她,微微一示意,“皇后娘娘?” “皇后,朕与你十多年的夫妻,你莫让朕对你失望才好。”皇帝李季基终于开口道,在他的心目中,是万万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是那歹毒心肠的人,毕竟两人在一起,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欧阳皇后含泪地看向自己的枕边人,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的爱护不是没有记在心间,只是恨他始终不能给她一个孩子,不能给她女人的快乐,不能维护她,这些林林总总交织在心中渐渐演变成对他的怨恨,现在他温情的话还是让她的心一暖。 罢了,罢了,这是一杯毒水,她也不能拒绝了,即使就这样死去,她到了阴间也不会再怨他的薄情,他的无能,他的懦弱…… 她的手慢慢地伸向那杯毒水,手颤抖得厉害,她做过什么她心里清楚,很难说服自己这杯水是无毒的,这,也不可能,当手碰到那还有些温的水时,几乎要忍不住缩回来,那水在她的眼中是洪水猛兽。 李凰熙看着她这惊恐挣扎的表情,竟觉得解恨,这个婶母也会有害怕的一天?也会有挣扎犹豫的一天?当她的手伸到忠王府要暗中搅浑这一池水时,她可会害怕?可会挣扎犹豫?可会有一丝丝的怜悯。 她的母妃不是后宫妃嫔可会碍着她?她那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又不是皇子公主,可会挡着她的路,她却只凭嫉妒与心里不平衡就想做下伤天害理之事,那这老天也会容她不得。 欧阳皇后的手指一张狠然地握紧那水杯,微闭了闭眼睛,举到自己的面前,递到了唇边,连嘴唇都在颤抖,最后却是一咬牙,狠心将这杯水灌进喉咙里面,骨碌碌地喝下去,这水无色又无味,只是一想到是搀了毒的水,她就感觉到喉咙似被刀割一般。 皇帝松了口气地看着欧阳皇后喝下那杯水,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柔情,不知为何,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那是一杯毒水。 李凰熙看向欧阳皇后,一脸平静地道:“据闻这毒药无色无味,但在一刻钟内就会让人口吐白沫,继而全身抽搐,身体慢慢地失去控制,神志不清,胡乱说话,继而药石无效……” 李凰熙的声音没有波澜起伏,但欧阳皇后却像有东西掐住喉咙,那杯子险些握不住,两眼死死地盯着李凰熙,她感觉到手脚不受控制开始抽搐,身体已经支持不住要倒下来。 隆禧太后没有吭声,只是双眼锐利地看着李凰熙,这会儿她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欧阳皇后的身子险些要倒在地上,只能用手支撑着…… 一旁的林大学士皱眉出列道:“郡主此举过于歹毒,皇后娘娘即使是幕后指使者,但在一切都没有查清的情况下就逼皇后服毒水,难道就不怕冤枉了好人?太后娘娘,皇上,忠王府的大郡主行事有过失,皇后娘娘始终是国母,她这行为恕臣不能苟同中,再者这样也不能证明皇后与此案无关……” 李凰熙看向那一向与她不对盘的老头,这老头怎么看都不顺眼,微挑眉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看向欧阳皇后,“皇后娘娘,刚才真是凰熙在骗您的,这药其实是无毒的,您也无须做出一副中毒的样子。”说完,她单手伸进那要开的药包里面,捏起一小撮药粉当众送到嘴里,还咀嚼了一下,然后目光微含挑衅。 这话一出,除了隆禧太后与皇帝之外,在场的人都有几分震惊,纷纷将目光注视在李凰熙的身上,然后都移向她手上托盘中药包,无毒的?这会儿真令他们难以置信,闹了大半天原来只是一个笑话? 欧阳皇后的眼里先是吃惊,继而是愤怒,涨红的脸色是因愤怒而令血液上升,让人当众这样耍还是生平第一次,不禁恶恨恨地看着她,咬牙道:“你!”被她这样当众一耍,她想要置身事外就越来越难。 “凰熙,你拿一包无毒的药粉当众试验,哀家已经明了,皇后暂时禁锢在椒房宫,哀家会严查此案……”隆禧太后道。 “母后……”皇帝李季基唤了一声。 李凰熙却是打断了母子二人的话,“皇祖母,皇叔,此事并没有就此了结,”她将手中那包毒粉举高,“这包药粉是真的从我府里侍女的屋中搜出来的,凰熙可以对着我李家的列祖列宗发誓,绝无假话。” 这样斩钉截铁发誓的话就连林大学士这爱挑李凰熙毛病的老头也不得不闭嘴,李家的列祖列宗是谁?那可是大齐的列任先主皇帝。 隆禧太后是什么人,闻雅音而知其意,顿时手往面前的案上一拍,震怒道:“你是说还有后宫之人的手伸进了忠王府的内院?” “皇祖母英明。”李凰熙弯腰道。 欧阳皇后顿时茅舍顿开,居然有人在她的背后弄阴谋手段,手握紧成拳,她一直都没有发现,怪不得会有那宫廷印记的银子,再一联系到这无毒的药粉,那分明就是向忠王府报信,不,还有她没想明白的深意,再一细思自己心腹说的话,顿时就心知肚明了,那人是谁她呼之欲出。 这时候的她一脸顿悟的表情,朝隆禧太后急忙喊道:“太后娘娘,臣媳有话要说……” “启禀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在殿外哭着求见。” 隆禧太后微皱眉,这淑妃来凑什么热闹?现在正审着忠王府的案子,哪有心思却顾及这小小一个妃子,遂冷脸道:“让她回去……” 那宫侍还没有出去,一名身着宝蓝色宫装梳着宫髻的女子哭着进殿,一进来即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淑妃,你哭哭啼地所为何事?这是母后的寝宫,容不得你在此喧哗,来人,送淑妃回宫。”皇帝不悦地道,这女人平日里看来颇懂事,今儿个怎么做出如此不合时宜的举动? 欧阳皇后却是一脸的兴奋,忙道:“皇上,太后娘娘,淑妃来此正好,臣妾有话要说,正好是关于淑妃的。” 李凰熙的身子悄然往旁边一退,来了正好,她这回可以作壁上观,这事儿还没完,一个也别想走。 隆禧太后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愤怒,这些个后妃将后宫都弄得乌烟瘴气,看到淑妃要辩,她一摆手制止她要说的话,目光威严地看向中宫,“皇后,你有什么话要说?” 欧阳皇后这会儿对隆禧太后不再那么怨恨,好歹在这节骨眼里她是皇后而淑妃只是妃子,有话也是让自己先说,目光看了眼皇帝,咬了咬唇道,“皇上,臣妾问您一句话,可否?” 皇帝李季基皱了皱眉,眼角的余光看了眼母后,随即道:“皇后说吧。” “请问皇上,淑妃是不是向您提过希望过继忠王妃之子到膝下有个依靠的话……”欧阳皇后道。 “放肆!”隆禧太后一摆桌案道,两眼狠狠地看向欧阳皇后,接着是淑妃,“忠王只得一子,如何能过继?哀家有四子,虽说皇上至今膝下只得明福一人,但也不能夺人独子的道理,哀家断断不能答应。” 李凰熙却是大吃一惊地看向欧阳皇后,然后目光看向那看似仍镇定不已的淑妃,这个女人的容颜较之欧阳皇后更为年轻,如她没有记错,她是上一届的秀女,当时她的皇帝叔父赞她容颜秀丽,当得绝色二字。 没想到她居然打她母妃仍未出世的孩子,这话一出,她顿时就知道她的动机何在,为何会有这一连串的事情。 淑妃在隆禧太后这一拍之下忙低下头,“太后娘娘,臣妾……” 皇帝的脸色有几分尴尬,吞了口口水,这事情极其隐秘,欧阳皇后是如何知晓的?再者当时应只是淑妃一句玩笑话,他也没有太当真,不过当时他的心确实有所动,如若忠王妃诞下的是儿子,那么给淑妃抱来也不是不可为,兴许还可立为太子,至少与他的关系更为亲近,比李莱更得他的心。 “淑妃,哀家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皇上,皇后所说是否属实?”隆禧太后怒道,那种动怒的姿态绝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切切实实的。 皇帝这会儿也不由得惊了起来,不敢在龙椅内坐着,而是起身跪在地上,两眼不敢直视隆禧太后,目光有几分闪烁,“母后,那不过是淑妃的玩笑话……朕……并没有当真……而且……指的是……三嫂……腹中未出生的……王子……”一句话,他说得断断续续,这一刻,他不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而是那听候母亲发落的孩童。 “你把帝位当成了儿戏吗?皇上,你太令哀家失望了,哀家为了江山社稷劳鞠躬尽瘁,你倒好,居然听从后妃的摆布,还想打兄长孩子的主意,他年你说要过继莱儿给皇后,哀家已经应允了,现在你又生出别的幺蛾子……”隆禧太后大发雷霆地怒骂皇帝,每说一字如像从齿缝里面挤出来的,听在耳里如阴阴之风刮过巷子,刺耳至极。 几位重臣大气都不敢喘,隆禧太后当众斥责皇帝已经不是新鲜事了,只是每每听到他们都觉得自家的头在虚晃,不知还能端着这吃饭的脑袋能有多久? 梁博森目光深冷地看着那跪在地上如犯错孩童的皇帝,恨不得当众就将这个废物赶下台,论雄才伟略,论能力,他比这废物皇帝强得多了,却不得不在他面前称臣,不得不在他的面前弯下膝盖,只因他是帝王他是臣子,他姓李而他姓梁,若不是比他会投胎,这废物如何能坐得上帝位? 让隆禧太后如此震怒的其实并不是因为淑妃有意过继忠王未出世的孩子,而是这样一来,他日皇帝李季基病逝,改立一个幼儿为帝,而她是皇祖母,那就是太皇太后,按祖制是要到上泉宫去养老,这慈宁宫就要让给新皇的母亲,由太后摄政,这是大齐的规矩。 这也就是为什么隆禧太后并不能见容于这件事,她的儿子有异心,要推翻她,她看他不再带着母亲的慈爱,而是如看政敌一般,她为李齐皇室做了那么多,到头来连亲生儿子也想跟她玩手段、弄心计,她的愤怒可想而知。 “母后,儿子没有这样想过,这只是淑妃的痴心妄想,儿子是母后亲生的,哪敢乱动歪心思……咳咳……”皇帝痛哭道,脸色渐渐变青,还渐渐咳起来,掏出帕子捂住嘴,一脸的痛苦。 “太后娘娘,这真是与皇上无关,只是淑妃一人弄出来的,还请娘娘不要怪责皇上。”欧阳皇后膝跪到皇帝的身边,扶着他的身子向隆禧太后求情。 “皇后……”皇帝伸手握住她扶着自己的手,患难见真情,这会儿他对于皇后那点子埋怨扔到了天边。 欧阳皇后也泪眼看他,不忌讳地表示亲密,当众给他拍背。 李凰熙看着这帝后情深的一幕,她的皇叔啊,其实就是没长大的孩子,或者说是在隆禧太后的高压下始终不敢反抗,自己的父亲当年之所以输给了这皇叔,未能称帝,只能说父亲还有一丝棱骨与隆禧太后对着干,而这皇叔完全是听从祖母的调遣,不敢有自己的意见。 欧阳皇后怒目看向淑妃,“太后娘娘,一切的幺蛾子都是她弄出来的,忠王妃遇害一事到此水落石出,那个幕后黑手就是她,她的野心太大,所以才会设这个局准备暗害臣媳好取而代之,还请太后娘娘为臣媳主持公道。” 那个悲愤的表情一点装的成份也没有,欧阳皇后这会儿腰杆挺得比谁都直。 淑妃一磕头哭道:“太后娘娘,臣妾那天不过是与皇上玩笑两句当不得真的,臣妾怎会如此不自量力想要过继忠王未出世的孩子?只是这话被有心人听去加以利用,臣妾是冤枉的,皇后娘娘做贼喊捉贼,臣妾这是在背黑锅。皇上事事恭顺太后娘娘,未敢违背,那天已经斥责臣妾不应开如此不得体的玩笑话,这是不知分寸的举动。臣妾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本以为无伤大雅,哪知道却差点酿成大祸,还请太后娘娘责罚,臣妾愿领死罪。” 然后她又不甘地猛然抬头看向隆禧太后,眼含泪,我见犹怜地悲愤道:“太后娘娘,为何臣妾的寝宫里的玩笑话为何皇后娘娘会知道?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在臣妾的寝宫里面安插了奸细,这是身为中宫的人应有的行为吗?现在还想将脏水泼到臣妾的身上,臣妾就是死也不领这罪,只因臣妾没做过如此缺德之事。” 她的目光与欧阳皇后阴深的目光对上,丝毫不让。 隆禧太后道:“你说她在你的寝宫里面安插了人?那可有证据?” “有。”淑妃朗声道,忙轻拍了下手掌。 随即有一白发老嬷嬷提着一个双手被缚在身后,一头乱发的宫女进来,一进来就将人往地上一扔,然后就跪在了地上。 淑妃看向那名形状狼狈的宫女,指着她向隆禧太后道:“太后娘娘,这名宫女就是皇后安插在臣妾寝宫的宫女,这里有一本册子,有她进宫年月的记载,还有她之前当差的记录,更有她到奴婢寝宫的日期,臣妾本以为她安份听话,本想抬举她,后来抓到她深夜溜出臣妾的寝宫私自到椒房宫去……”将如此逮到这宫女的过程一一道来。 “臣妾感觉到自己有如危卵,不得已只好向太后娘娘求助,长久如此,臣妾只怕活不了多少日子……”她不顾忌地举起袖子抹了抹泪水,更添楚楚可怜的姿态。 欧阳皇后的脸色铁青起来,在后宫里面安插个把人那是惯用的伎俩,隆禧太后只怕比她运用得还纯熟,只是后宫并不在自己的掌握当中,就是有理也难辩。 隆禧太后这会儿已经一脸平静了,似乎刚才那个暴怒斥责皇帝的人是不存在似的,目光溜过有些果怔的皇帝,“皇上,地上凉,还跪着做甚?” 皇帝看到母亲宽赦了他,脸上有着惊喜,因为咳嗽而涨红的脸看起来有几分滑稽,赶紧想要起身,但此时身子略为绵软,竟无法用力,欧阳皇后只能加重几分力道搀着他,想要扶着皇帝起身。 隆禧太后斜睨了一眼,沉声道:“凰熙,愣在那儿做甚?还不扶着你叔父起身?” 李凰熙忙应是,然后将手中的托盘交给小太监,离得近的她忙上前接过尴尬的欧阳皇后的手,将皇帝从地上扶起来。 欧阳皇后泪眼张望地看着丈夫被李凰熙扶着慢慢地坐回龙椅内,而自己仍保持跪姿,原来温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的心有失落有了然有不甘……林林总总汇集在一起,几欲吐血的她抬头凄然地看着隆禧太后,“太后娘娘,没错,这人是臣媳派遣到淑妃的寝宫……” 正服侍着皇帝服药的李凰熙闻言,眼角余光打量皇后那似悲怆到极点的脸,这场狗咬狗骨的戏码确实精彩,皇后是甘于就这样认输的人吗? 她的嘴角冷冷勾勒出一条弧线。 暴风雨刮得越猛烈,那雨后的彩虹就越灿烂夺目。 ------题外话------ 感谢panpinganne、820829送给某梦的票票!感谢龙月雪送给某梦的最高的评价! 谢谢大家对某梦的鼓励,某梦会加油努力的! 第七十九章 建京风云(24) 皇帝李季基闻言后咳嗽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两眼抬起莫明地看了眼自己的发妻,连手中刚刚捂嘴的帕子也忘了掩饰起来,目光灼灼如火。 李凰熙伸手将他手中那染了血的帕子悄然收好塞到袖下时,他才回过神来,看到侄女脸上的那抹关怀,他不欲人知道他的病情已经每况愈下,眼里有了抹温情。 “皇叔,还是保重身子重要。”李凰熙悄然劝道,这些事是腌脏龌龊,但也不应由皇叔来承担。 “嗯。”皇帝再度咳了咳,两眼再看向欧阳皇后,眨也没眨,正在这里对峙的他的妻妾,他焉能不关注? 隆禧太后听到欧阳皇后的话,头颅不自觉地昂起,欧阳皇后不安份,她是早就知道的,并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是手脚做得不干净,被人逮着了,所以眼里有几分轻蔑之意。“皇后既然已经认罪,那哀家也要禀公办理,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和谐了,皇上才能专注于国事,也才能养好身子……” 欧阳皇后抬头看向隆禧太后,“……臣媳要密奏娘娘……”说这话时,她的目光飞快地看向皇帝,再看了眼几位重臣,事关皇帝的颜面,她只能与隆禧太后密奏,若再像上次那样口无遮拦,只怕皇帝一辈子也不会再看她一眼。 淑妃的脸色状似微微一变,两眼紧盯皇后的一举一动。 隆禧太后略微一沉吟,即朝欧阳皇后一招手道:“上来,说。” 欧阳看后这才嘴角一弯挑衅地看了眼淑妃,起身急忙趋向坐在案后的隆禧太后,倾身靠向她,在她的耳旁密语几句,目光在几人的身上转了转,而隆禧太后的脸色却是一变,顿时眼含利剑地看向淑妃,这个贱人居然敢用那种东西到她儿子身上? 欧阳皇后的身子略退了退,低声道:“太后娘娘,这些个事本来臣媳是想拿捏了证据再禀报的,可现今看来却是不得不说,”此时她的目光看向皇帝,饱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臣媳是皇上的女人,是他的正妻,哪敢不为他的身子着想?臣媳在淑妃的寝宫派遣宫女,也是怕有人枉顾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做那些个见得不光的事情,怕……怕最终会害了皇上……”至此,她有着些微的哽咽。 隆禧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噤言,板着脸看向梁博森等几位重臣,“你们都散去吧。” 那几位重臣一听如释重负,这里面必定有隆禧太后不欲人知的事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在一旁听着,不待隆禧太后的话音落下,忙跪地道:“臣等告退。”然后就急急起身倒退着出去,听了之前那几段他们已经感觉到大难要临头,官当到他们这份上,早已是深知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 梁博森还站在当地,这个节骨眼上他倒不想走了,女儿在慈恩庵的消息不传回相府后,他夜里都睡不安宁,正想瞅准机会给女儿说几句美言,好让女儿重新得到长姐的重视。 “博森,你还有本要奏吗?若没有就跪安吧。”隆禧太后不悦地道,这弟弟越来越放肆,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迟迟没有下达封王的旨意,要磨一下他的锐角。 梁博森皱眉道:“臣没本要奏,娘娘处理家事按理臣没有留下的理由,只是臣的女儿病倒了,臣怕她会胡思乱想,请娘娘准她回府,等病好后再回去也不迟。”暗暗地告知长姐,兰鸢与忠王府的事情无关,而且她已病了,正是需要温情的时候。 隆禧太后看着他,梁兰鸢病倒了?她的眉头皱了皱,那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有多少个心眼她会不清楚吗?这是真病还是装病,她自会查清,看来八成是想装病搏可怜,就为了撇清忠王妃的事情,遂道:“此事哀家已知,博森,你先回府去,稍后我自有旨意。” 梁博森看到长姐依然不松口,只是打发他回府,看了看殿里的几个女人,不甘心地行礼退出去。 “老二家的,领着凰熙与芳熙先出去。”隆禧太后再度开口。 靖王妃杨氏忙应声,眼珠子转了转,看来欧阳皇后密报之事是不宜外人知晓的,不然隆禧太后不会清场,甚至少女不宜听,在这皇族里生活了半辈子的杨氏什么腌脏事没见过?这是宫廷秘辛,她虽好奇但也有知明哲保身。 李凰熙微愣了愣,有什么事连她也要避开不给听的?她低头看到皇帝叔父的脸上有些许青红交错,联系到他刚刚吐血的身子,脑中灵光一闪,俏脸含了几许胭脂之色,这淑妃怕是用了什么东西媚惑君主,被欧阳皇后抓住了,却在这个节骨眼里曝了出来。 “凰熙?”杨氏看她怔在那儿,遂唤了一声。 李凰熙回过神来,朝隆禧太后福了福,然后一脸沉重地转身出去了。 大殿的门在她出去后关了起来,阻住阳光照射进去。 “母妃,到底是什么事那么神秘?”李芳熙挽着杨氏的手问道,连她都听不得?太后处理政事也没有让她回避,这不过是后宫争风吃醋的事情,当戏折子听听也好。 杨氏看了眼安静地站到廊下的李凰熙,斜睨了一眼自家女儿,老脸有丝不正常的潮红,那些事哪能让未出阁的闺女听的,自家女儿怎么如此不开窍? 李芳熙莫明其妙地看着母亲,心里不禁窝着火,甩开母亲的手。 杨氏没有当众责骂女儿,而是走近李凰熙,状似无意地道:“不知道太后娘娘要审问什么?二伯母啊还是好奇得很,凰熙想必也好奇是什么事?” 李凰熙的脸上仍是那愁苦的表情,“啊?二伯母说什么?凰熙没听到,一想到家中的母妃,凰熙就……”掏帕子抹了抹泪,这二伯母当她是那随便说话的大嘴巴,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她还是拎得清,而且这里是慈宁宫,只怕每个角落里面都有隆禧太后安插的眼线在,敢在这儿大放噘词的人那都是缺根筋的。 杨氏的嘴角一阵抽搐,老脸不悦地一沉,本想让她说错几句话的,哪知道这丫关却在装傻扮懵,顾左右而言他,而且还说得让她暗中讥嘲几句也难,只能拉长脸安慰了几句。 李芳熙却是冷哼一声,死就死了,在这儿装什么可怜。 大殿内的气氛异常的激烈,直到半个多时辰后殿门才打开,接着就是容公公领着的宫女太监从殿里出来,似乎领了旨意往前走,那凝重的气氛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李凰熙假意去如厕,悄然跟近容公公,悄然问道:“公公,这是?” 容公公看了眼跟在他身后协办的是金嬷嬷,这才悄然开口,“郡主,是要去搜淑妃的寝宫。” 李凰熙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一想到那被抓住的宫女,只怕欧阳皇后这回不会轻易讨得好,向容公公暗道了谢,然后步子一弯转了另一个方向。 皇宫各处宫里的探子满天飞,隆禧太后下旨搜淑妃的寝宫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皇宫,其他稍有脸面的妃嫔都开始着人不停地打听这件事的进展,没有哪一个在寝宫里是坐得住的,这对于看似平静多年的后宫来说就像是一个炸弹炸开了那水面,浪花开始四溅。 接近一个多时辰,容公公就领着人回来了,当然还有淑妃寝宫里面的宫娥太监,看到李凰熙的美目正看着他,他微微摇了摇头,传递着两人皆知的信息。 李凰熙的眼睛微微一眯,这回看来要成无头公案了,这么有失男人尊严的事情,她的叔父是断断不会承认的。 杨氏虽然没有如李凰熙一般有内应,凭着多活李凰熙几年的岁数,竟也看出些许端倪,皇后这回只怕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与皇后素来不对盘,看她倒霉她只有高兴的份。 廊外依然很平静,只有微风拂过,柳枝儿发出声响,将一众的贵人们各色的衣赏吹飞,增添了几许妍丽,李芳熙张望了几眼,眼里有些许的不耐烦,倒是李凰熙极为安静地待在原地。 没一会儿,容公公出来宣道:“太后娘娘有旨,宣靖王妃及忠王府的大郡主进殿。” 李芳熙一听没有自己的名字,脸上有几分不满,杨氏轻捏她的手,这里面就是一潭浑水,女儿若能不搅和进去那就绝不要搅和,低声提醒了一句,“回你住的屋子去,芳熙,听话。” 李芳熙看到母亲凝重的面孔,她即刻就领会,这回收敛脸上的表情,朝母亲福了福,带着她的侍女转身就走了。 容公公看了眼少女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后即转身跟在李凰熙的身后进去殿里。 隆禧太后此时的怒斥声还是充斥在殿里,“……皇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哀家面前造谣,皇上已经否认了,你也别为了打击淑妃而胡乱栽赃,别以为这样哀家就忘了你卷入忠王府的事情。” 欧阳皇后此时又跪在地上,没有了李凰熙出殿之时的张扬,急道:“太后娘娘,臣媳说的是千真万确的,绝没有诬蔑与伪造,皇上,您倒是为臣妾说一句话啊……” 皇帝李盛基的脸上早已是怒火朝天了,一想到刚才母亲的问话,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脱光了衣服站在众人的面前,那种痛苦、难堪、质疑、嘲讽都冲着他来,仿佛人人都知道他要靠外力才能当一个男人,自己身体的那点子秘密也成为别人背后嘲笑的谈资,皇后现在还要他当众揭穿自己的伤疤,遂沉默以对。 欧阳皇后此时有些万念俱灰地跪坐在殿上,如斗败的公鸡一般。 淑妃暗暗得意地看了眼欧阳皇后,有些话说了收不回来,但有些证据她却不会让人轻易地拿捏在手中,举目看向隆禧太后,“太后娘娘,臣妾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违逆宫里的规矩,这一切都证明了是皇后恶意裁赃,打击臣妾,一早就布下了今天的局,非但如此,她还想将暗害忠王妃的事情嫁祸到臣妾身上,臣妾一直敬重她是中宫娘娘,事到如今,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历数皇后的过失,最后更是一磕头道:“还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 欧阳皇后有失礼仪地恶狠狠地看着淑妃,“你乱说――” 淑妃不与她辩,而是请隆禧太后评定。 李凰熙上前看了眼那跪着的两个女人,一看似悲伤指责一看似歇斯底里,却是一丘之貉,开口道:“皇祖母,凰熙有话要说。” “说。”隆禧太后接过容公公递上的茶碗,拨了拨,茗了一口,这些人都让她不能安生,都是那不省油的灯。 李凰熙拱了拱手,立即转头看向淑妃,“淑妃娘娘,真相是这样吗?” 淑妃没见过李凰熙,她入宫的日子尚浅,而忠王一家回京时日尚短,所以一直没有打交道,只是她想打忠王妃的主意,所以倒也刻意让人打听了这忠王府的大郡主,倒是知道她现在风头正劲,是隆禧太后面前的大红人。 思及此,她倒是没有动怒地看向李凰熙,道:“郡主此话是何意?本宫竟听不明白,这是后宫之事,郡主越界了。”轻轻地敲打了几句,意思是不关自己的事情就不要管,难道她不知道真正包藏祸心的是欧阳皇后吗? 李凰熙的目光依然看在她的脸上,“淑妃娘娘看来是深谙此中的道理,只是为何淑妃娘娘却要把手伸进我忠王府?您是将后宫的战火烧到了我忠王府,难道就不是越界了?” 淑妃一听,瞳孔都张大了,下意识地举帕掩胸,“郡主说的话本宫没听明白……” 欧阳皇后一听知道出现了转机,忙一手指着淑妃朝隆禧太后道:“太后娘娘,您听听,忠王府的大郡主所不虚,连她都认定淑妃是幕后真凶,就一定不会错的,臣媳都说过她故意栽赃给臣媳,好夺得这中宫之位,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隆禧太后看了眼一脸兴奋的欧阳皇后叫嚣着,眉头就皱了皱,那嘴角抿得更紧,现在看来,欧阳皇后哪还有半点皇后的威仪,看来今儿个一波几折的事情已经让皇后的智商彻底为负了,茶盖有些用力地碰着茶碗边缘,让她身边的容公公与金、仇两位嬷嬷都侧目看了一眼。 皇帝连咳嗽也停了下来,正喝关养生茶的动作也是一顿,他这一妻一妾真给他丢人,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杨氏没敢胡乱搭腔,站在一旁的她努力地屏住呼息,现在能不起眼就不要起眼,那正在争论的中心就是一场风暴。 李凰熙转头目光沉沉地看向欧阳皇后,“皇后娘娘这会儿怎么认同侄女所非虚了?那如果侄女说皇后婶母也同样在忠王府插了一足呢?那皇后娘娘是不是还会老实地说侄女所言非虚?”这话同样嘲讽之极,比起面对淑妃的竟严厉了许多。 “凰熙,你倒打一把是什么意思?”欧阳皇后怒道,“这是淑妃干的事情,凭什么要算到本宫的头上?这就是你忠王府的教养……” 隆禧太后听不下去了,都已经浮出水面的事情了,还死都不承认,遂将茶碗在案上重重一放,“凰熙,说重点。” 欧阳皇后与正欲说话的淑妃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李凰熙应了声“是”后,目光来回地看向欧阳皇后与淑妃,“皇祖母,此事臣孙已经得到了结论,本来还有所置疑,但现在已是确定无疑了,收买朱红,给她那包无毒药粉的人就是……”故意顿了顿。 欧阳皇后与淑妃都定定地看着她,各自都捏紧了拳头。 李凰熙看了眼她们两人紧张的表情,方才红唇轻启道:“淑妃娘娘。” 淑妃到底修炼的本事尚浅,竟长吁一口气。 李凰熙步步走向欧阳皇后,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皇后娘娘,您倒是心肠歹毒得很,为了除去我母妃肚中的胎儿,竟使出这下三滥的手段……” “你含血喷人。”欧阳皇后恼羞成怒地道,“李凰熙,冤枉人也需要证据的,你将证据拿出来给本宫看,本宫就信服,不然这就是你捏造的……”随即看向淑妃,“既然你已说下药的是人她,那为何还要将茅头对准本宫?” 皇帝满脸的震惊,这暗害弟媳妇的人是谁都不会令他痛心,是欧阳皇后才真正地让他感到难过,她是他的枕边人,却没想到她会如此歹毒心肠。 李凰熙看着她道:“其实这整件事都不难理解,淑妃娘娘给那包无毒的药粉朱红时,确实存有暗害皇后娘娘的意思在,也意在给我忠王府提了个醒,真正下药的是另有其人。” 她朝殿外的阿三使了个眼色,阿三即转身将另外的犯人拉上殿。 “不但皇后娘娘在淑妃娘娘那儿安插了眼线,只怕淑妃娘娘的小动作也是不断,椒房宫焉能没有她的眼线?”李凰熙的步伐踱近那群跪了好几个时辰的犯人,指着桂公公道:“从他的身上去查就能牵扯到皇后,这太容易了,可见淑妃娘娘的目标就是整倒皇后娘娘。” 她接过阿三递上的那叠状纸,交给走上前的容公公,朗声道:“皇祖母,这是臣孙查这个案件所录的犯人口供,上面都有他们画的押,皇祖母可以一一查看。”步伐一转,走到一个高瘦的男人面前,玉手一指冷声道:“他才是给臣孙的母亲下药之人,原本是忠王府走动的家丁,有够不起眼的,那天你瞄准了朱红离去后,就趁机将药下到那补品里,事后处理那补品残渣消灭证据的人也是你,因为你是扫地的仆人,所以日常没有人会留意你的动向,你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贪那银子可以供你到妓院里面去嫖,所以就铤而走险……” 那高瘦一脸猥琐相的男子哭着磕头道:“郡主,是小的财迷了窍,小的该死,小的害了忠王妃……” “就凭这样一个所谓的证据,你就能证明幕后真凶是本宫,这太过儿戏了,太后娘娘,这样一个下贱东西的话焉能可信?”欧阳皇后冷嗤一声,这所谓的证据也能置她于死地,未免可笑。 “皇后娘娘着什么急?接着还有。”李凰熙冷笑道,继而踱到另一个人面前,那人身着黑衣,脸上蒙着面巾,身上的黑衣隐见血水,下巴脱臼,她蹲下来一把扯下他的黑面巾,两眼看向欧阳皇后,“娘娘可认得他?别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人是你欧阳府里的人,他意图杀人灭口,你认为我母妃已经活不了了,所以就想到了杀人以掩盖证据……” “你胡说八道,你这是在恶意陷害……”欧阳皇后气急败坏地道,终于记起自己向苏嬷嬷下达的暗杀令,眼里有掩不住的恐慌。 李凰熙却是嘲讽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隆禧太后跪下道:“至此,整件事真相大白,至于这暗杀者的来历,皇祖母要查清楚有何难?臣孙断断不会胡乱说话陷害他人。”顿了顿,“这两人的动机都已经明了,淑妃娘娘看似好心想提醒,实则是想着拆散一对母子的主意,皇后娘娘之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除了针对淑妃娘娘之外,剩下的理由只有她自己清楚。” 欧阳皇后也忙一转身道:“太后娘娘,绝没有此事,臣媳不敢这样做,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你给哀家闭嘴。”隆禧太后怒道,看着这两人的乌烟瘴气,再一结合之前这两人的交锋,李凰熙的分析与证据无一虚假,“身为中宫御下不严,还想要暗害哀家的孙子,皇后,你何德何能为中宫?” 这……这已是有废后的意思在,欧阳皇后的脸上一片苍白,“太后娘娘,臣媳是冤枉的……皇上……”她转头看向皇帝。 皇帝避开她的目光,冷着声音道:“当朕听到凰熙说那杯酒里没毒的时候还在庆幸,以为你是纯良的,现在才知道你居然瞒着朕做下这等事,朕也保你不得,朕的头很疼,母后,儿臣想回宫歇息。” 隆禧太后对于儿子的表现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记得传太医来诊治,皇上,龙体要紧,这等贱人自有母后为你收拾。” 皇帝应了声“是”,然后就由身边的太监扶着离去。 欧阳皇后怔了一下后,即哭着膝跪上前抱住皇帝的脚,“皇上,你与臣妾是多年夫妻,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皇帝深深地看了眼发妻,在她期盼的目光下蹲下来掰开她的手指,在她的哭喊声中无声地由太监扶着离去。 隆禧太后冷哼一声,“将皇后收押到天牢。” 第八十章 建京风云(25) 容公公恭敬地一甩拂尘道:“正是,听说甘薯的苗苗都长了出来,煞是好看,娘娘是不是要去看看?” 隆禧太后眉一挑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心腹老人,“那丫头用了多少银子收买你为她说话?” 容公公没有惊惶地跪下,而是一脸委屈地道:“娘娘冤枉啊,老奴只懂得侍候娘娘,哪有心思受人银两?” 隆禧太后笑出声,随着年纪渐老,她对身边的老人宽容了许多,毕竟这些人陪她走了大半辈子的路,“你也别叫屈了,哀家可没有怪错你,为德啊,自打进宫那年你愿意跟随哀家开始,这么多年风雨走来,哀家对你也是极为倚重,别让哀家对你失望。(.无弹窗广告)”此时她的手温情地拍了拍容公公的手。 容公公的脸上有几分细汗冒出,也有几分汗颜,隆禧太后待他真的不错,他的心里一直感念着,只是在宫里的时日久了,免不了总要未雨绸缪,此时跪下郑重地道:“娘娘的教诲,奴才晓得。” “看把你吓得,哀家不过是说说,你心里清楚就得了。”隆禧太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对于她身边这些人的品情,她一直是清楚的,小动作不断,只是还知道要顾忌到她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容公公忙应“是”,这回不敢再自作主张。 隆禧太后也没有再说什么敲打的话,而是两眼看向那繁复华丽的宫灯,梁兰鸢毕竟是她极为宠爱的侄女,只是这病来得太巧合了,这侄女的聪明劲儿都用在了别的地方,颇让她失望,轻叹息一声。 正端着莲子百合羹进来的仇嬷嬷听到,上前笑着将托盘放下,将碗递给隆禧太后,“娘娘尝尝,这是梁小姐上回拖人送进宫里改良的煮法,说是这样更具风味,老奴也不知道煮得对不对?老奴没梁小姐的慧根,怕是要让娘娘没口福了。” 隆禧太后接过舀了舀,那晶莹的百合在灯光下闪着动人的光芒,她看了确实食指大动,仇嬷嬷的话勾动了她对梁兰鸢的疼惜之情,自己这侄女真的还是在她膝下长大的,没有女儿的她就盼着有这么一个女孩儿承欢膝下,弟弟也会做,将兰鸢送到宫里,想到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身体,她就免不了动了些许恻隐之情。 这些表情如何能瞒得过仇嬷嬷,给隆禧太后捶腿时借机道:“娘娘别怪老奴为梁小姐说话,实因老奴侍候她的日子最长,一听她病了,这心总是难过,老奴尚且如此,娘娘的心里只怕也不好过……” 容公公听着这仇嬷嬷说着温情的话,心里是反感至极,不知背后收了梁兰鸢多少好处,只是他刚刚才受到隆禧太后的敲打,现在不敢随便乱说话。 隆禧太后的表情略有松动,瞟了一眼仇嬷嬷,她什么心思她也清楚,只是确如一段日子没见这侄女,确有几分想念,但又不想让她知道得意了,遂朝容公公道:“暮春时节就要到了,哀家正有意到凰熙的甘薯地去看看,那发芽的甘薯是何样子?为德,你安排一下,哀家明后几天出行的事情。” 仇嬷嬷一听原本脸上有些许的失望,最后才想明白了那慈恩庵就在李凰熙种甘薯的地方,精明如她已是明了隆禧太后已经答应去看梁兰鸢了,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看来要尽快将消息送到梁家二小姐的手上才行。 容公公惟有恭敬地应“是”,斜瞟了一眼仇嬷嬷七情上脸的表情,暗暗“呸”了一声。 “对了,明福还在她父皇那儿闹吗?”隆禧太后皱眉问道。 “回娘娘的话,公主求皇上赦免皇后娘娘,皇上没应,她就在皇上的寝宫那儿哭闹,皇上现今都是哄着,只是公主仍没个停歇。”容公公道,“哦,对了,莱皇子也在皇上的寝宫那儿跪着,求皇上出面为皇后娘娘求情。” “胡闹,皇上就是太惯她了,明福越来越没有分寸。”隆禧太后不悦地道,一听到李莱的举动,她又叹道:“皇后这人是不仁义,倒是养了对好儿女。” 容公公与仇嬷嬷都没有应话,太后这态度摆明了就是不管公主皇子怎么闹,皇后的后位怕是难保得住了,只是这事儿在朝廷上有争议,废掉中宫可是大事。[] 金嬷嬷从内殿出来行礼,“娘娘,床辅好了。” 隆禧太后这才由仇嬷嬷扶着起身进内殿歇息,一时无话。 忠王府,李凰熙看着孙抚芳亲自给李安熙喂药,李安熙的脸上有着惶恐不安的表情,还一直说,“母亲,安熙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来……” 李凰熙笑着拢住她一双小手,“安熙,别觉得有负担,安心养病,这样病才能好得快,才能到宫里去觐见皇祖母。” 一提到皇祖母,李安熙的眼里闪出异样的光彩,“大姐,是真的吗?皇祖母说要见见我?”她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自然明白这于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孙抚芳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梁,“你大姐什么时候说过谎?母亲这回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为母亲挡着,母亲只怕这会儿已经要与你弟弟到黄泉了。”一说到这儿,她就免不了感慨。 “母亲,安熙很庆幸自己为了母亲挡了一劫,母亲你无须自责的,安熙又不是一辈子不能好起来?”李安熙忙道,凭着这次挡的灾能换到孙抚芳的疼爱,她是一百个,不,一千个愿意。 “傻孩子。”孙抚芳伸手环抱着那小小的身躯,这会儿的感情没有了往日的牵强与敷衍,反而多了真情实感。 “母亲。”李安熙冲进她的怀里哭咽地唤了一声,小手紧紧地抓着孙抚芳的衣物,鼻子一抽一抽的,她对母爱的渴望已经很久很久了。 “好孩子。”孙抚芳也哽咽着回应。 “好了,母妃,又不是生离死别,哭成这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在上演什么十八相送?”李凰熙从袖里掏出帕子给两人抹泪,心里却也是跟着高兴的。 “呸。”孙抚芳调笑地看了眼女儿,“什么十八相送,亏你也能说得出口?不行,看来你是趁我这段时日不得闲,又偷看了那些个淫书,这些书哪是闺中女儿家看的?改天我就去搜出来一把火烧了,看你还瞎不瞎说……” 李凰熙忙喊冤枉。 一时间,母女几人笑着歪躺在床上。 李盛基进来正好看到这么和谐的一幕,忙走近,笑道:“你们母女仨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孙抚芳一看到他,好脸色就收了起来,板着脸正眼也没看他,到现在她的那口气还没有消,别指望她会给他好脸色看,“我们母女高兴我们的,关王爷什么事?你还是去找你的什么丝丝姑娘吧,忤在这儿是干嘛?哦,对了,王爷再趁机到宗人府一趟,将安熙的名字挂在我名下,这样她有个嫡出的身份将来也好许人家。” 李安熙一听完全懵了,她要正式过继到孙抚芳的名下了?只要在宗人府那儿改了玉碟,那她的出身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这怎么不令她心跳加速,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孙抚芳。 李盛基才不管过继不过继的话,随口就应下了,只是看到爱妻的脸色难看,又笑脸哄着,“芳儿,那事我都认错了,你也别气了,好吗?你看,我现在不是什么都顺着你吗?”伸手想要当着两个女儿的面搂一下孙抚芳。 孙抚芳瞪他一眼,还知羞不知?女儿们都在,身子一扭避开,“记得就好,别只对外面的女人上心,只怕我死了你也不在乎……” “芳儿。”李盛基一把掩住妻子的口,脸色凝重地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我不爱听,你现在正怀着小子呢……” “你怎么就知道是小子啦……” 两个为人父母的人竟当众你来我往地斗嘴,李凰熙只是看得好笑,只是她这回也主张给父亲一点教训。 李安熙却是喃喃地道:“母亲,这是……真的……吗……” 这声音让孙抚芳停下与李盛基的斗嘴,李安熙的声音听来很微小,很细弱,只要真正地上心了,她对这孩子也就多了几分母爱,环住她在怀里,“当然是真的,安熙以后就是母妃的孩子了,安熙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李安熙两行清泪划下不停地说着。 李盛基看了只是撇撇嘴,背着双手站在那儿。 李凰熙道:“父王,女儿有话要说。” 李盛基看向这个女儿,这次能在母后那儿挣了面子也是多得这女儿,而且为了废后的事情,朝中吵得沸沸扬扬,那也是女儿的本事,遂他脸上的线条柔和起来,“凰熙有什么话要说?” 正在这时候,管家掀帘子进来禀道:“启禀郡主,府里的人都集合了。” “那好,父王,我们一道出去吧。”李凰熙道。 忠王府孙抚芳所住院落的正房门前,早已是跪了一地人,在正房的正厅里面,一群庶女与姨娘都坐立不安地张望着,虽没出门,但也知道宫里发生的大事,对李凰熙这个大郡主多有畏惧,这事情给她们敲响了警钟。 九姨娘的手握紧女儿的手,那天挨了板子后,这些日子她没一天能睡得踏实,姜嬷嬷那张老脸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再加上时时刻刻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这滋味一点也不好受,这会儿又觉得臀部隐隐做痛。 李秋熙安抚地看了眼母亲,她倒是镇定了许多,反正她没做过那件亏心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惧怕。 就连一向爱叽喳的李妍熙这会儿也闭嘴巴,这么凝重的气氛下哪轮到她胡乱说话,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好了。 忠王府的几个主子都凝重着脸神走进来,屋里的人忙起身相迎,然后一一站着,不敢落座。 李凰熙扶着孙抚芳坐下,李盛基一掀衣袍坐到了主位上,双目狠厉地看了眼自己那群妾侍,不待女儿做声,他已是明白她要他来的意思了,轻咳了一声,所有人都看向他。 孙抚芳的眼里有几分鄙夷,这会儿倒会装。 李凰熙接过夏荷递上的茶碗轻茗了一口,没有做声,就让她看看父王能反省到什么程度。 “这阵子府里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们都清楚了,那本王就不再赘叙了,王妃正为本王怀着嫡子受不得刺激,再者你们都在府里住着让王妃不能安心养胎,谁知你们还要弄出什么幺蛾子给王妃去处理?所以本王决定,”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双眼扫视那群妾侍们都猛然抬头的表情,“管家,明儿就拿府里的银子去买一处别院,让这些姨娘收拾行装住到别院去,让她们各自携着女儿前往,不用在府里让众人都不安生。” 什么? 一众姨娘与庶女都面面相觑,李盛基此举是要将她们都驱逐出府? 孙抚芳冷然看着那群花容失色的美人,李盛基此举出乎她的预料,他还真舍得?不由得冷笑一声,手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腹中的胎儿,这孩子还未出世倒是给她带来几分好运,没有这些人在眼前晃,她确实舒心不少。 李凰熙仍是那副喝茶的样子,父王这回倒是有魄力了一回,美眸同样扫过如大难临头的姨娘们,她们毕竟挂着父王的妾侍的名头,由父王亲自出面处理那才是合情合理。 李妍熙的生母第一个跪下来哭道:“王爷,婢妾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到别院去?这事儿都是她们母女惹出来的,为什么要算至好我与三郡主的头上?三郡主再过两年就及笄了,到了许人家的时候,那会儿若住在别院,王爷顾及不到,岂不是害了她一生?婢妾不愿离府……” “你说什么?这事怎么能推到我与四郡主的头上?王爷,婢妾与四郡主只是受池鱼之累,并没有半点要害王妃之意,王爷,婢妾是王爷的人,婢妾哪儿也不去……” “王爷,婢妾也不要到别院……” 一群女人都跪下哭着诉说自己的委屈,她们都怕一出了忠王府的大门以后再也不能回来可怎么办?自己若是孑然一身那就算了,可问题是自己还有女儿要顾虑,没有父亲嫡母做主,自己的女儿的一生都完了。 孙抚芳将茶碗重重地搁在案几上,美目看向李盛基朝他施压,若想要她的原谅,那就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心软,不然她一辈子都不会再给他半分好脸色。 一群哭哭啼啼的人听到声响,不由得止住了哭声,齐齐看向孙抚芳。 李盛基自从那天理亏后最怕看到太座这表情,忙吹胡子瞪眼睛吼道:“哭什么?本王与王妃都没死,一群丧气的东西,没得让本王沾上霉气,谁不愿去,那也好办,本王的王府不养闲杂人等,各自领了一百两银子出府去,自此后与我忠王府没半点相干。” 这会儿的话更绝情,一众姨娘都呆怔了,敢情王爷这会儿是半点情面也不讲了? “大郡主,您说一句话啊?婢妾院子里的人受人收买了,全打发出去就好了,大郡主,婢妾往后一定好好约束院子里的下人,不让她们做乱……”九姨娘哭着朝李凰熙道,王爷现在对这郡主越发信任,只要她一句话,自己这些人都能留下。 李妍熙也哭道:“大姐,以往都是妍熙不好,妍熙向你道歉,往后必定不敢在背后腹诽大姐,你就让父王收回成命吧……” 李秋熙没说什么,而是双眼祈求地看向这大姐。 “九姨娘,妍熙,这府里还是父王当家,我不过是晚辈,哪敢不遵父命?那若是传出去,别人只会道忠王府的人没有家教,这样于妹妹们的名声也是有碍的,往后如何能许到好人家?唉,为人儿女有为人儿女的难处。”李凰熙道。 好一个冠冕堂黄的理由,众人的心里都恨恨地想,九姨娘与李妍熙也蔫着脸不再说什么,李凰熙是万万不会为她们求情的,这会儿她们的心里盛满了凄苦。 “是去别院还是拿银子出府,各选一条。”李盛基怒道。 一众姨娘这会儿知道是大势已去了,拿银子出府,那是万万不能的,遂都道“婢妾们谨遵王爷的意思。” 九姨娘抬眼看向李盛基,“王爷,那郡主们往后的婚事怎么办?” “王府又没说不为她们议婚事,你们操心那么多做甚?本王妃早已说过她们唤得我一声母亲,我自是要为她们做主的,都安心到别院去吧,王爷,等郡主们满十五岁后就宣她们回府吧。”孙抚芳道,她又要再度为人母,也不想将事情做绝了,不就为几个庶女寻婆家吗?她孙抚芳未至于连这个都推脱。 李盛基自是点头,此时太座说什么都是对的。 至此,一众姨娘与庶女都知道无可挽回了,纷纷磕头告别,哭丧着脸退出去,准备回院子里去打包行李,那儿有不少东西是她们自己私下里攒下来的,自然是要全部都收拾妥当带走,谁知道以后要过的是什么日子? 待这群人出去后,李盛基忙看向太座,“芳儿,这回你满意了没有?” “马马虎虎,差强人意。”孙抚芳故意板着脸道,“旧人是走了,正好空着屋子迎新人,你以为我怀孕就变傻了?”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劣根性在哪儿? 李盛基摸了摸鼻子顿时没话说,承诺不再纳妾,那明显就是在画大饼充饥,他好歹是王爷又怎么只能守着一个妻子过活?没得惹人笑话。 李凰熙看了眼父亲那表情,顿时心知他是做不到不偷腥,“父王,在母妃怀孕的这段日子就不要再让她伤心,太医说这样很容易会难产的……” 李盛基忙点头,“那是自然。”他再混也知道这段日子是万万不能纳新人回府伤发妻的心,还是要以子嗣为重。 孙抚芳也惟有退而求其次,原本因遣散妾侍而有些欣喜的心顿时就冷却下去,对这男人爱了十多年了,即使对他再失望,再想忘情,总有些情是忘不去,抛不下的,手再度轻抚还没有凸出来的肚子,惟有儿女才是自己的依靠,心中再一次确定。 场面有些冷清起来,李盛基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瞟了一眼孙抚芳再度凝重的表情,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惹她不快,这会儿管家又再禀道仆人们还在外候着,遂皱眉道:“凰熙,还有什么事要处理?不然就让他们散了吧,府里各处没个当差的人不像话。” “父王,这事儿我正要说,母妃身怀有孕不便理家,父王是男儿哪有接手后院的事情,女儿愿代母妃理家,不知可否?”李凰熙道,只是她这表情与说话的声音哪像是请示,分明就是告示。 李盛基不在意,女儿愿接手他自然同意,反正这些事烦不到他就好。 孙抚芳却皱眉关心道:“凰熙,那会不会太过于劳累,你一边还要种甘薯一边又要理家……” “母妃,没事的,女儿的身体壮得很,哪会这么轻易就累着?”李凰熙笑道。 孙抚芳这才点头同意放手让她去干。 外头的下人们也如那一夜般惴惴不安,王府这段日子以来管制得很严,出入都要一再请示与核对,若稍有不配合那就要关起来另做处置。 撒花红绸帘子一掀,李凰熙率先出现在他们面前,后面跟着的是管家。 李凰熙看了眼众人,然后道:“王府是有规矩的地方,在回京之后,王妃就一再训诫你们,只是有些人还是学不会,那本郡主自然不再留情,凡是念到名字的人都站出来……”朝管家一使眼色。 管家急忙拿着花名册念了起来,人群中的人都不安地站了出来,大多是那一次盘查中没人做证的人,还有一部分素日里表现不好的人。 李凰熙在管家禀报后,即道:“待会儿会有牙婆子上门领你们出府,不管往后你们得了怎样的造化,也别怨人,那都是你们自找的。” 那群人怔愣了,郡主这是要卖了他们,随即脸色一变,有哭着求饶的也有呆傻的,管家看了眼李凰熙冰山似的表情,赶紧着人将这些人都拖出去,郡主这是杀鸡儆猴,自己的额头这会儿也冒汗,不敢再似往日那般看待李凰熙。 李凰熙随即再度点了一部分人到别院去当差,一群人不敢有异议,大声应“是”,最后留在府里的人都加薪一倍,顿时,有人欣喜有人哀愁。 李凰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美目瞟向那群要去别院的人,“你们往后有谁的差当得好,那自然能回到王府来,也有加薪的机会。”说完,即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众人忙恭迎郡主,心里都踏实了不少,总比卖出府去强得多。 “郡主,这会儿人手少了许多,是不是老奴跑一趟牙市,挑些中用的回来?”管家小心翼翼地道,郡主这次整顿府里的人,是一点也没有手软,也没看谁的脸面大谁的脸面小,总之一切从严,这们的主儿最难糊弄。 “不用,缺少的人手过两天我自会补上,你是府里的老人了,这次我就不罚你,但你也要心里有个底,若再让手下的人松散,那我可不会顾忌你是父王提拔的,照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李凰熙冷声道,恩威并施的道理她明白。 管家忙唯唯喏喏地应声,待李凰熙掀帘子进去,这才敢摸出帕子擦了擦汗。 忠王府经过整顿后,仆人办事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下午时分,李凰熙正要前往甘薯地视察时,姜嬷嬷急忙来报,说是宋青轩正急着要见她,她的眉尖就是一拢,宋青轩这会儿来看来是要事找她,心中盘算了一会儿已然是有底了。 着姜嬷嬷悄然领他进府,然后急忙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没一会儿,姜嬷嬷就悄然领着一脸着急的宋青轩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身是伤的宋青翠,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几名同样狼狈不堪的马贼。 这些人李凰熙都认得,怪不得姜嬷嬷来给她禀报时表情是那么的震惊,毕竟这几人的形状都不好看,更兼一看就非好人。 “嬷嬷,你先出去。”李凰熙吩咐道。 “郡主?”姜嬷嬷一直戒备地看着那几人,怕他们会对郡主不利,再者这宋青翠消失了好一阵子,连王妃病危的消息传出也没见她现身,这会儿出现只怕来者不善。 “李凰熙,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宋青翠的手被兄长钳制着,身上带伤的她一时半会儿挣不开兄长的手,只能愤恨地看向李凰熙。 第八十一章 建京风云(26) 重生之帝女谋略81_重生之帝女谋略全文免费阅读_第八十一章建京风云(26)来自() 容公公恭敬地一甩拂尘道:“正是,听说甘薯的苗苗都长了出来,煞是好看,娘娘是不是要去看看?” 隆禧太后眉一挑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心腹老人,“那丫头用了多少银子收买你为她说话?” 容公公没有惊惶地跪下,而是一脸委屈地道:“娘娘冤枉啊,老奴只懂得侍候娘娘,哪有心思受人银两?” 隆禧太后笑出声,随着年纪渐老,她对身边的老人宽容了许多,毕竟这些人陪她走了大半辈子的路,“你也别叫屈了,哀家可没有怪错你,为德啊,自打进宫那年你愿意跟随哀家开始,这么多年风雨走来,哀家对你也是极为倚重,别让哀家对你失望。【百度搜索会员登入】”此时她的手温情地拍了拍容公公的手。 容公公的脸上有几分细汗冒出,也有几分汗颜,隆禧太后待他真的不错,他的心里一直感念着,只是在宫里的时日久了,免不了总要未雨绸缪,此时跪下郑重地道:“娘娘的教诲,奴才晓得。” “看把你吓得,哀家不过是说说,你心里清楚就得了。”隆禧太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对于她身边这些人的品情,她一直是清楚的,小动作不断,只是还知道要顾忌到她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容公公忙应“是”,这回不敢再自作主张。 隆禧太后也没有再说什么敲打的话,而是两眼看向那繁复华丽的宫灯,梁兰鸢毕竟是她极为宠爱的侄女,只是这病来得太巧合了,这侄女的聪明劲儿都用在了别的地方,颇让她失望,轻叹息一声。 正端着莲子百合羹进来的仇嬷嬷听到,上前笑着将托盘放下,将碗递给隆禧太后,“娘娘尝尝,这是梁小姐上回拖人送进宫里改良的煮法,说是这样更具风味,老奴也不知道煮得对不对?老奴没梁小姐的慧根,怕是要让娘娘没口福了。” 隆禧太后接过舀了舀,那晶莹的百合在灯光下闪着动人的光芒,她看了确实食指大动,仇嬷嬷的话勾动了她对梁兰鸢的疼惜之情,自己这侄女真的还是在她膝下长大的,没有女儿的她就盼着有这么一个女孩儿承欢膝下,弟弟也会做,将兰鸢送到宫里,想到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身体,她就免不了动了些许恻隐之情。 这些表情如何能瞒得过仇嬷嬷,给隆禧太后捶腿时借机道:“娘娘别怪老奴为梁小姐说话,实因老奴侍候她的日子最长,一听她病了,这心总是难过,老奴尚且如此,娘娘的心里只怕也不好过……” 容公公听着这仇嬷嬷说着温情的话,心里是反感至极,不知背后收了梁兰鸢多少好处,只是他刚刚才受到隆禧太后的敲打,现在不敢随便乱说话。 隆禧太后的表情略有松动,瞟了一眼仇嬷嬷,她什么心思她也清楚,只是确如一段日子没见这侄女,确有几分想念,但又不想让她知道得意了,遂朝容公公道:“暮春时节就要到了,哀家正有意到凰熙的甘薯地去看看,那发芽的甘薯是何样子?为德,你安排一下,哀家明后几天出行的事情。” 仇嬷嬷一听原本脸上有些许的失望,最后才想明白了那慈恩庵就在李凰熙种甘薯的地方,精明如她已是明了隆禧太后已经答应去看梁兰鸢了,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看来要尽快将消息送到梁家二小姐的手上才行。 容公公惟有恭敬地应“是”,斜瞟了一眼仇嬷嬷七情上脸的表情,暗暗“呸”了一声。 “对了,明福还在她父皇那儿闹吗?”隆禧太后皱眉问道。 “回娘娘的话,公主求皇上赦免皇后娘娘,皇上没应,她就在皇上的寝宫那儿哭闹,皇上现今都是哄着,只是公主仍没个停歇。”容公公道,“哦,对了,莱皇子也在皇上的寝宫那儿跪着,求皇上出面为皇后娘娘求情。” “胡闹,皇上就是太惯她了,明福越来越没有分寸。”隆禧太后不悦地道,一听到李莱的举动,她又叹道:“皇后这人是不仁义,倒是养了对好儿女。[.超多好看小说]” 容公公与仇嬷嬷都没有应话,太后这态度摆明了就是不管公主皇子怎么闹,皇后的后位怕是难保得住了,只是这事儿在朝廷上有争议,废掉中宫可是大事。 金嬷嬷从内殿出来行礼,“娘娘,床辅好了。” 隆禧太后这才由仇嬷嬷扶着起身进内殿歇息,一时无话。 忠王府,李凰熙看着孙抚芳亲自给李安熙喂药,李安熙的脸上有着惶恐不安的表情,还一直说,“母亲,安熙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来……” 李凰熙笑着拢住她一双小手,“安熙,别觉得有负担,安心养病,这样病才能好得快,才能到宫里去觐见皇祖母。” 一提到皇祖母,李安熙的眼里闪出异样的光彩,“大姐,是真的吗?皇祖母说要见见我?”她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自然明白这于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孙抚芳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梁,“你大姐什么时候说过谎?母亲这回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为母亲挡着,母亲只怕这会儿已经要与你弟弟到黄泉了。”一说到这儿,她就免不了感慨。 “母亲,安熙很庆幸自己为了母亲挡了一劫,母亲你无须自责的,安熙又不是一辈子不能好起来?”李安熙忙道,凭着这次挡的灾能换到孙抚芳的疼爱,她是一百个,不,一千个愿意。 “傻孩子。”孙抚芳伸手环抱着那小小的身躯,这会儿的感情没有了往日的牵强与敷衍,反而多了真情实感。 “母亲。”李安熙冲进她的怀里哭咽地唤了一声,小手紧紧地抓着孙抚芳的衣物,鼻子一抽一抽的,她对母爱的渴望已经很久很久了。 “好孩子。”孙抚芳也哽咽着回应。 “好了,母妃,又不是生离死别,哭成这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在上演什么十八相送?”李凰熙从袖里掏出帕子给两人抹泪,心里却也是跟着高兴的。 “呸。”孙抚芳调笑地看了眼女儿,“什么十八相送,亏你也能说得出口?不行,看来你是趁我这段时日不得闲,又偷看了那些个**,这些书哪是闺中女儿家看的?改天我就去搜出来一把火烧了,看你还瞎不瞎说……” 李凰熙忙喊冤枉。 一时间,母女几人笑着歪躺在床上。 李盛基进来正好看到这么和谐的一幕,忙走近,笑道:“你们母女仨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孙抚芳一看到他,好脸色就收了起来,板着脸正眼也没看他,到现在她的那口气还没有消,别指望她会给他好脸色看,“我们母女高兴我们的,关王爷什么事?你还是去找你的什么丝丝姑娘吧,忤在这儿是干嘛?哦,对了,王爷再趁机到宗人府一趟,将安熙的名字挂在我名下,这样她有个嫡出的身份将来也好许人家。” 李安熙一听完全懵了,她要正式过继到孙抚芳的名下了?只要在宗人府那儿改了玉碟,那她的出身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这怎么不令她心跳加速,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孙抚芳。 李盛基才不管过继不过继的话,随口就应下了,只是看到爱妻的脸色难看,又笑脸哄着,“芳儿,那事我都认错了,你也别气了,好吗?你看,我现在不是什么都顺着你吗?”伸手想要当着两个女儿的面搂一下孙抚芳。 孙抚芳瞪他一眼,还知羞不知?女儿们都在,身子一扭避开,“记得就好,别只对外面的女人上心,只怕我死了你也不在乎……” “芳儿。”李盛基一把掩住妻子的口,脸色凝重地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我不爱听,你现在正怀着小子呢……” “你怎么就知道是小子啦……” 两个为人父母的人竟当众你来我往地斗嘴,李凰熙只是看得好笑,只是她这回也主张给父亲一点教训。 李安熙却是喃喃地道:“母亲,这是……真的……吗……” 这声音让孙抚芳停下与李盛基的斗嘴,李安熙的声音听来很微小,很细弱,只要真正地上心了,她对这孩子也就多了几分母爱,环住她在怀里,“当然是真的,安熙以后就是母妃的孩子了,安熙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李安熙两行清泪划下不停地说着。(.) 李盛基看了只是撇撇嘴,背着双手站在那儿。 李凰熙道:“父王,女儿有话要说。” 李盛基看向这个女儿,这次能在母后那儿挣了面子也是多得这女儿,而且为了废后的事情,朝中吵得沸沸扬扬,那也是女儿的本事,遂他脸上的线条柔和起来,“凰熙有什么话要说?” 正在这时候,管家掀帘子进来禀道:“启禀郡主,府里的人都集合了。” “那好,父王,我们一道出去吧。”李凰熙道。 忠王府孙抚芳所住院落的正房门前,早已是跪了一地人,在正房的正厅里面,一群庶女与姨娘都坐立不安地张望着,虽没出门,但也知道宫里发生的大事,对李凰熙这个大郡主多有畏惧,这事情给她们敲响了警钟。 九姨娘的手握紧女儿的手,那天挨了板子后,这些日子她没一天能睡得踏实,姜嬷嬷那张老脸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再加上时时刻刻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这滋味一点也不好受,这会儿又觉得臀部隐隐做痛。 李秋熙安抚地看了眼母亲,她倒是镇定了许多,反正她没做过那件亏心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惧怕。 就连一向爱叽喳的李妍熙这会儿也闭嘴巴,这么凝重的气氛下哪轮到她胡乱说话,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好了。 忠王府的几个主子都凝重着脸神走进来,屋里的人忙起身相迎,然后一一站着,不敢落座。 李凰熙扶着孙抚芳坐下,李盛基一掀衣袍坐到了主位上,双目狠厉地看了眼自己那群妾侍,不待女儿做声,他已是明白她要他来的意思了,轻咳了一声,所有人都看向他。 孙抚芳的眼里有几分鄙夷,这会儿倒会装。 李凰熙接过夏荷递上的茶碗轻茗了一口,没有做声,就让她看看父王能反省到什么程度。 “这阵子府里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们都清楚了,那本王就不再赘叙了,王妃正为本王怀着嫡子受不得刺激,再者你们都在府里住着让王妃不能安心养胎,谁知你们还要弄出什么幺蛾子给王妃去处理?所以本王决定,”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双眼扫视那群妾侍们都猛然抬头的表情,“管家,明儿就拿府里的银子去买一处别院,让这些姨娘收拾行装住到别院去,让她们各自携着女儿前往,不用在府里让众人都不安生。” 什么? 一众姨娘与庶女都面面相觑,李盛基此举是要将她们都驱逐出府? 孙抚芳冷然看着那群花容失色的美人,李盛基此举出乎她的预料,他还真舍得?不由得冷笑一声,手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腹中的胎儿,这孩子还未出世倒是给她带来几分好运,没有这些人在眼前晃,她确实舒心不少。 李凰熙仍是那副喝茶的样子,父王这回倒是有魄力了一回,美眸同样扫过如大难临头的姨娘们,她们毕竟挂着父王的妾侍的名头,由父王亲自出面处理那才是合情合理。 李妍熙的生母第一个跪下来哭道:“王爷,婢妾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到别院去?这事儿都是她们母女惹出来的,为什么要算至好我与三郡主的头上?三郡主再过两年就及笄了,到了许人家的时候,那会儿若住在别院,王爷顾及不到,岂不是害了她一生?婢妾不愿离府……” “你说什么?这事怎么能推到我与四郡主的头上?王爷,婢妾与四郡主只是受池鱼之累,并没有半点要害王妃之意,王爷,婢妾是王爷的人,婢妾哪儿也不去……” “王爷,婢妾也不要到别院……” 一群女人都跪下哭着诉说自己的委屈,她们都怕一出了忠王府的大门以后再也不能回来可怎么办?自己若是孑然一身那就算了,可问题是自己还有女儿要顾虑,没有父亲嫡母做主,自己的女儿的一生都完了。 孙抚芳将茶碗重重地搁在案几上,美目看向李盛基朝他施压,若想要她的原谅,那就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心软,不然她一辈子都不会再给他半分好脸色。 一群哭哭啼啼的人听到声响,不由得止住了哭声,齐齐看向孙抚芳。 李盛基自从那天理亏后最怕看到太座这表情,忙吹胡子瞪眼睛吼道:“哭什么?本王与王妃都没死,一群丧气的东西,没得让本王沾上霉气,谁不愿去,那也好办,本王的王府不养闲杂人等,各自领了一百两银子出府去,自此后与我忠王府没半点相干。” 这会儿的话更绝情,一众姨娘都呆怔了,敢情王爷这会儿是半点情面也不讲了? “大郡主,您说一句话啊?婢妾院子里的人受人收买了,全打发出去就好了,大郡主,婢妾往后一定好好约束院子里的下人,不让她们做乱……”九姨娘哭着朝李凰熙道,王爷现在对这郡主越发信任,只要她一句话,自己这些人都能留下。 李妍熙也哭道:“大姐,以往都是妍熙不好,妍熙向你道歉,往后必定不敢在背后腹诽大姐,你就让父王收回成命吧……” 李秋熙没说什么,而是双眼祈求地看向这大姐。 “九姨娘,妍熙,这府里还是父王当家,我不过是晚辈,哪敢不遵父命?那若是传出去,别人只会道忠王府的人没有家教,这样于妹妹们的名声也是有碍的,往后如何能许到好人家?唉,为人儿女有为人儿女的难处。”李凰熙道。 好一个冠冕堂黄的理由,众人的心里都恨恨地想,九姨娘与李妍熙也蔫着脸不再说什么,李凰熙是万万不会为她们求情的,这会儿她们的心里盛满了凄苦。 “是去别院还是拿银子出府,各选一条。”李盛基怒道。 一众姨娘这会儿知道是大势已去了,拿银子出府,那是万万不能的,遂都道“婢妾们谨遵王爷的意思。” 九姨娘抬眼看向李盛基,“王爷,那郡主们往后的婚事怎么办?” “王府又没说不为她们议婚事,你们操心那么多做甚?本王妃早已说过她们唤得我一声母亲,我自是要为她们做主的,都安心到别院去吧,王爷,等郡主们满十五岁后就宣她们回府吧。”孙抚芳道,她又要再度为人母,也不想将事情做绝了,不就为几个庶女寻婆家吗?她孙抚芳未至于连这个都推脱。 李盛基自是点头,此时太座说什么都是对的。 至此,一众姨娘与庶女都知道无可挽回了,纷纷磕头告别,哭丧着脸退出去,准备回院子里去打包行李,那儿有不少东西是她们自己私下里攒下来的,自然是要全部都收拾妥当带走,谁知道以后要过的是什么日子? 待这群人出去后,李盛基忙看向太座,“芳儿,这回你满意了没有?” “马马虎虎,差强人意。”孙抚芳故意板着脸道,“旧人是走了,正好空着屋子迎新人,你以为我怀孕就变傻了?”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劣根性在哪儿? 李盛基摸了摸鼻子顿时没话说,承诺不再纳妾,那明显就是在画大饼充饥,他好歹是王爷又怎么只能守着一个妻子过活?没得惹人笑话。 李凰熙看了眼父亲那表情,顿时心知他是做不到不偷腥,“父王,在母妃怀孕的这段日子就不要再让她伤心,太医说这样很容易会难产的……” 李盛基忙点头,“那是自然。”他再混也知道这段日子是万万不能纳新人回府伤发妻的心,还是要以子嗣为重。 孙抚芳也惟有退而求其次,原本因遣散妾侍而有些欣喜的心顿时就冷却下去,对这男人爱了十多年了,即使对他再失望,再想忘情,总有些情是忘不去,抛不下的,手再度轻抚还没有凸出来的肚子,惟有儿女才是自己的依靠,心中再一次确定。 场面有些冷清起来,李盛基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瞟了一眼孙抚芳再度凝重的表情,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惹她不快,这会儿管家又再禀道仆人们还在外候着,遂皱眉道:“凰熙,还有什么事要处理?不然就让他们散了吧,府里各处没个当差的人不像话。” “父王,这事儿我正要说,母妃身怀有孕不便理家,父王是男儿哪有接手后院的事情,女儿愿代母妃理家,不知可否?”李凰熙道,只是她这表情与说话的声音哪像是请示,分明就是告示。 李盛基不在意,女儿愿接手他自然同意,反正这些事烦不到他就好。 孙抚芳却皱眉关心道:“凰熙,那会不会太过于劳累,你一边还要种甘薯一边又要理家……” “母妃,没事的,女儿的身体壮得很,哪会这么轻易就累着?”李凰熙笑道。 孙抚芳这才点头同意放手让她去干。 外头的下人们也如那一夜般惴惴不安,王府这段日子以来管制得很严,出入都要一再请示与核对,若稍有不配合那就要关起来另做处置。 撒花红绸帘子一掀,李凰熙率先出现在他们面前,后面跟着的是管家。 李凰熙看了眼众人,然后道:“王府是有规矩的地方,在回京之后,王妃就一再训诫你们,只是有些人还是学不会,那本郡主自然不再留情,凡是念到名字的人都站出来……”朝管家一使眼色。 管家急忙拿着花名册念了起来,人群中的人都不安地站了出来,大多是那一次盘查中没人做证的人,还有一部分素日里表现不好的人。 李凰熙在管家禀报后,即道:“待会儿会有牙婆子上门领你们出府,不管往后你们得了怎样的造化,也别怨人,那都是你们自找的。” 那群人怔愣了,郡主这是要卖了他们,随即脸色一变,有哭着求饶的也有呆傻的,管家看了眼李凰熙冰山似的表情,赶紧着人将这些人都拖出去,郡主这是杀鸡儆猴,自己的额头这会儿也冒汗,不敢再似往日那般看待李凰熙。 李凰熙随即再度点了一部分人到别院去当差,一群人不敢有异议,大声应“是”,最后留在府里的人都加薪一倍,顿时,有人欣喜有人哀愁。 李凰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美目瞟向那群要去别院的人,“你们往后有谁的差当得好,那自然能回到王府来,也有加薪的机会。”说完,即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众人忙恭迎郡主,心里都踏实了不少,总比卖出府去强得多。 “郡主,这会儿人手少了许多,是不是老奴跑一趟牙市,挑些中用的回来?”管家小心翼翼地道,郡主这次整顿府里的人,是一点也没有手软,也没看谁的脸面大谁的脸面小,总之一切从严,这们的主儿最难糊弄。 “不用,缺少的人手过两天我自会补上,你是府里的老人了,这次我就不罚你,但你也要心里有个底,若再让手下的人松散,那我可不会顾忌你是父王提拔的,照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李凰熙冷声道,恩威并施的道理她明白。 管家忙唯唯喏喏地应声,待李凰熙掀帘子进去,这才敢摸出帕子擦了擦汗。 忠王府经过整顿后,仆人办事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下午时分,李凰熙正要前往甘薯地视察时,姜嬷嬷急忙来报,说是宋青轩正急着要见她,她的眉尖就是一拢,宋青轩这会儿来看来是要事找她,心中盘算了一会儿已然是有底了。 着姜嬷嬷悄然领他进府,然后急忙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没一会儿,姜嬷嬷就悄然领着一脸着急的宋青轩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身是伤的宋青翠,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几名同样狼狈不堪的马贼。 这些人李凰熙都认得,怪不得姜嬷嬷来给她禀报时表情是那么的震惊,毕竟这几人的形状都不好看,更兼一看就非好人。 “嬷嬷,你先出去。”李凰熙吩咐道。 “郡主?”姜嬷嬷一直戒备地看着那几人,怕他们会对郡主不利,再者这宋青翠消失了好一阵子,连王妃病危的消息传出也没见她现身,这会儿出现只怕来者不善。 “李凰熙,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宋青翠的手被兄长钳制着,身上带伤的她一时半会儿挣不开兄长的手,只能愤恨地看向李凰熙。 重生之帝女谋略81_重生之帝女谋略全文免费阅读_第八十一章建京风云(26)更新完毕! 第八十二章 建京风云(27) “小翠,不许对郡主出言无礼。”宋青轩喝道。 那几名同样一身是伤的马贼也一脸愤怒地瞪着李凰熙,表情与宋青翠如出一辙。 李凰熙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两眼也没有瞟向他们,“小翠,你有何资格指责我出尔反尔?你输给了我答应要听我的话,可你算算你到底消失了有多少天?”此时她两眼微抬凌厉地看了她一眼,“这会儿你有何立场来指责我?宋青翠,本郡主的忍耐性是有限的。” 宋青翠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一直以来被李凰熙当侍女来用,她不是没有怨言的,只是好在李凰熙待她还不错,也真的一大清早起来与她习武,只是一想到那天好不容易与老三等人联系上,听闻老大出事了,这才不管不顾地出了忠王府,急着去营救老大,谁知却是出师不利,节节败退,最后不得已才急忙去寻兄长,哪知兄长一看到她即拉着她到了忠王府,出现在李凰熙的面前。 “那一码归一码。”她努力用恶声恶气来掩饰内心的虚弱,昂着头又恨声道:“你那天承诺过我什么?一定不会让人捉拿老大他们,可你居然在平安之后,让人围剿老大他们,李凰熙,你这还不是出尔反尔?” 李凰熙微眯眼,“你说你们老大被抓了?” “难道我们还骗你不成?”其中一名粗鲁的大汉怒道,“你可知这段时日我们为了营救老大花了多少心思?为此不知死了多少兄弟?你当初倒是说得好听,原来只是画个大饼给我们?” 宋青轩看了眼李凰熙沉下来的眼眸,朝那名说话不用敬语的大汉喝了一句,“老三,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还犯浑……” “宋青轩,你要做走狗那是你的事,小翠与你流着同样的血,却比你有血性。”老三立即瞪圆了眼睛道,突然抽出腰间的剑指向李凰熙,“我们抓住她,拿她去换老大,我看那群人换不换?大家一起上――”竟是向李凰熙攻去。 后面几位大汉有些怔愣,小翠眼睛都瞪圆了,眼看老三手中的剑就要刺中李凰熙,她才后知后觉地大声吼道:“老三,你干什么?我们不是说要找她救老大的吗?” 李凰熙没有畏惧地看向那把长剑刺向她,小翠的吼声她自然听到,微挑眉看了看小翠,好在这丫头的心肠不坏,并没有的想要害她。 在长剑斜刺过来时,李凰熙的身子迅速一闪,运起了精妙的步法躲开,打了个响指,立时就有人从暗处闪出,一个劈手就将老三手中的剑打掉,几下身手一现,老三就被他单手擒住,脚往他膝盖一踢,粗壮的大汉就跪在地上,一口血喷出。 其余举剑正要杀上去擒住李凰熙作人质的人瞪时傻眼了,这才几个回合,己方就铩羽被擒,立时投鼠忌器地站在原地不动。 姜嬷嬷看得心头跳,这些人都凶神恶煞的,心里暗暗叫苦,巴不得李凰熙将这群不懂得规矩为何物的人赶走,“郡主?”急忙上前将李凰熙挡在自己的身躯之后。 李凰熙却是轻推开姜嬷嬷,给了她一个不用担心的表情,冷笑道:“这就是你们对我的归顺?宋青轩,你也这么看?” 宋青轩的脸色十分难看,忙道:“郡主,确是他们鲁莽了,只是他们担心老大才会这样,还请郡主见谅。(.)” “哥。”宋青翠不悦地唤了一声,“你装什么装?你早就知道老大被抓了吧,却能不动声色,李凰熙,你别装模做样……” “我若知道他们被抓,还会不行动?宋青翠,本郡主虽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好人,但也不至于骗你们区区几个马贼,现在你们出去打听一下我的名字还与你们联系在一起吗?我没有必要将你们赶尽杀绝,相反我许给你们一个光明前程,这个局面是你们咎由自取的。”李凰熙冷道,看到他们的脸上都有几分不自然,“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撤出重围的?” 吐了一口血的老三虽被缚住,但口仍能言,遂将当夜的情形道出。 李凰熙听后嘲讽地一笑,“那就更跟本郡主没有半分关系了,你们当时是想一走了之吧?所以才会选了这条路线撤退?最后却被人抓住了,还好意思来找本郡主的晦气?本郡主也为你们感到羞脸,你们老大不救也罢,阿三,将他们扔出府去。” 捉住那名马贼老三的阿三提紧他的衣领,准备拖出去扔出府外不再理会。 包括宋青轩在内的人都脸色大变,看到李凰熙那冷情的脸,宋青轩急忙朝那几名大汉使眼色,率先跪了下来,宋青翠的神色几变,最后也慢慢地跪了下来,接着,除了李凰熙一方的人之外都矮了半个身子。 “郡主息怒,这事确是老大做得不对,只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给老大一个效忠郡主的机会,这事确还得郡主出面才能让那人释放老大。”宋青轩恳求道,从怀里掏出妹妹交给他的信物,膝跪上前摆在李凰熙面前的八仙桌上,“郡主,这是小翠他们几次犯险去救老大后未果时,对方给他们这样一个信物,还说只要转交给郡主,郡主出面,老大即可被放出。” 李凰熙的美目瞄向那块玉佩,当即认出是何人之物,果然与自己所猜一样,心里是又喜又嗔,只是这人这么久也没跟她提过一句,此时止不住鼻子轻哼了一声。 这落在宋青轩等人的耳里,顿时心里擂鼓了,宋青翠看到李凰熙不当一回事,这回顾不上再与她斗嘴,软弱地道:“郡主,以往都是我们不好,存了小心眼,只是现在老大的命正捏在郡主的手里,还望郡主救他一救……” 一群大汉的神色也跟着低沉下来,还是那名老三忍不住红了眼睛道:“郡主,是我犯浑,一时起了歪心思,只要郡主答应走一趟救出老大,我愿自尽以报郡主,若有违此誓,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老三?”众人听他发得毒誓,不禁喊了他一声。 李凰熙却没有第一时间就应下,这群人野性难驯,这段日子是碰壁的厉害才会这样认低威,若是第一时间就顺了他们的意,只怕往后还会再起这样的心思,这么一想,她冷道:“此事本郡主不会搭手,反正你们也没有心向本郡主,本郡主何必跑一趟?嬷嬷,备马车我要出府。” “郡主?”一群人没想到她这回真的心肠那么硬,看她真个离开,忙大声喊了一句。 应答他们的是门帘晃动的声音。 李凰熙坐上了马车驶往郊外,姜嬷嬷这会儿在车里伺候她,嘴唇嚅动了一会儿,只是看到李凰熙正闭目养神,这才闭紧嘴巴站在一旁。 “嬷嬷,此事你无须理会,我自有主张。”李凰熙随即眼也没睁地道。 姜嬷嬷忙应“是”。 直到华灯初上,李凰熙与李茴才从郊外的甘薯地里回来,一进到院子里,她就看到以宋氏兄妹为首的几人都跪在那儿等她,可见是从下午就跪到现在,眼里有几分赞许地瞟向了阿三,不过出口的却是斥责,“你搞什么的,本郡主不是吩咐将他们都扔出府去吗?” 阿三假意一脸的为难,拱手道:“郡主,属下试过,无奈他们都不走。” “好啊你们不走是不是?本郡主这就命人报官,说你们私闯王府,治你们一个大罪不可。”李凰熙眉毛竖起地怒道,那表情可没有半会假象。 几人的脸色也跟着一紧,他们不是不知道要有骨气,只是这段时间的挫败已经将他们那份信心摧毁了不少。 还是宋青轩先开口道:“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们吧,请您救救老大。”头重重地磕向地面。 包括宋青翠在内的人也重重地磕头道:“郡主,请您救救老大。” 声音一时间有些震天响,李凰熙在回来的时候早已吩咐了人紧锁院门,所以这会儿才会没有多少声音传出梧桐院。 “别以为本郡主不知道那是你们的缓兵之计,若是本郡主救他回来后,你们又打算出尔反尔?”李凰熙冷笑道,摆明了就是不信。 “绝不。”一群人再度表决心地道。 还是那老三掏出一把匕首,当着李凰熙的面将自己左手的小手指切下,“郡主,这是小的冒犯您的代价,请您相信小的。”这会儿他连“我”也不用了,直接用了贱称。 李凰熙定定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才转身进去拿起八仙桌上的玉佩,再转出来时朝心里正不安地跳动着的姜嬷嬷道:“嬷嬷,备马车。” 这时候她的美眸自是不忘看到宋青轩等人正一脸惊喜地看着她手中的玉佩,“本郡主就再信你们一次,勉为其难地去救你们老大回来,记住,本郡主的善心只此一次。” 此时月色有几分朦胧,李凰熙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的夜色,外头驾马车的陈叔问道:“郡主,这是要到哪儿?” 李凰熙将车窗帘子拉好,嘴角一勾道:“到梁府。” 一旁的姜嬷嬷眉头一皱,想劝但又无从劝起,郡主一旦决定好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梁府,回廊处已经挂上了纱灯,梁晏慵懒地坐在罗汉床上,正在听着府里的歌姬弹唱小曲,只是他的眼神却是看向窗外,可见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一旁的酌量嬷嬷微微侧目,自打今儿个晚上起,小主子的表情就越来越怪,又一反常态地宣歌姬弹曲,眼珠子转了转,她上前给梁晏续茶,“小主子在等什么人吗?” 梁晏这才看向桓嬷嬷,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碗轻轻一茗,笑而不答,看得桓嬷嬷心里直打鼓,心中早已是猜测起来。 歌姬的小曲正唱道:“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披着黑色斗蓬随内侍进来的李凰熙正好听到这一句,俏脸不禁生霞,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梁晏这个色呸,让人唱这样的小曲分明就是在笑她,当她听不出来吗? 她进梁府还是隐秘而来的,没有使用忠王府的名义,在改换马车时她就打发姜嬷嬷与陈叔回去,不然这两个老人只所要念得人耳朵生茧。 门帘一掀动,精明的桓嬷嬷就立即看去,只见到进来的人身形不高,即使披着斗蓬,但也看得出身形婀娜多姿,是个妙龄女子,那双略为浑浊的眼珠子再度转了转,这不是赵汝真,心念电转,她突然想到李凰熙,莫非真是她?此时她的眼睛已经不自觉地瞪大。 只见梁晏急忙下罗汉床,挥手让歌姬捧着琵琶出去,上前笑看李凰熙,自然地伸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你来了?” 李凰熙瞪了他一眼,想要挣开去再嗔骂他几句,最看不得就是他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可是在看到有一老妪上前来,她即收起那副晚娘面孔,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眼立即迎向一双略为发黄的死鱼珠子。 “小主子不给老奴引见一番吗?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倒是俊俏得很,只是深夜到访,老奴未有准备怕是怠慢了娇客。”桓嬷嬷率先道,并且话中带刺地说着恭维的话。 李凰熙的俏脸一沉,这老妪居然敢当着梁晏的面说话讽刺她深夜到访有失礼节,不是大家闺秀所为,所以还用了“娇客”二字,将她说成不三不四的女人,能当着梁的面说这样的话,可见这老妪是几分来头的,不然是不敢说这样的话,顿时,她的美眸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之人。 梁晏满脸不悦,亲昵地帮李凰熙脱下身上的斗蓬,回头看向酌量嬷嬷时道:“这是忠王府的大郡主,嬷嬷,给郡主致歉。” 果然如自己所猜想那般,真是忠王府的大郡主,桓嬷嬷在对方打量她之时她也是早已看个真切,明眸皓齿,发如青黛,肤色绯绯,眉目如画,生得一个好面相,难怪自家小主子迷成这样,遂屈膝行礼笑道:“老奴一时说错了话,该罚,郡主不要记在心上。”伸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以示惩罚。 李凰熙也笑道:“嬷嬷无须自责,不知者不怪,只怕是有人行为不端,常有娇客到访。”这几句话倒是将矛头对准梁晏,李凰熙心知这老妪对于梁晏必有特殊意义,所以也不想一开始就弄僵了关系,只怕如自己身边的姜嬷嬷一般。 梁晏一副冤枉的表情,大呼天地良心,拉着她坐到那罗汉床,当着外人的面没再有亲昵的举动,而是规矩地坐到了对面,“那是嬷嬷的玩笑话,你可别放在心里,哪有什么娇客?就算有,我也不给她进门。” 桓嬷嬷看到自家一直高高在上的小主子讨好地对李凰熙说话,心里就更是不满,只是一向老成的她自然不会将心思表现在脸上,而是笑着转身亲热地招呼李凰熙,还问她爱吃什么,她下去准备。 李凰熙自是推却,梁晏却是报了几个单子,心疼地看她有些疲惫的面容,“看你的样子怕是没用晚膳吧?” 李凰熙怔了怔,这么点小事他也留意了?突然感觉到他的手正摸在自家脸上,这才回神,嗔了一句,“还有人在呢?” 梁晏一使力将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两手圈着她的柳腰,有些急切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他们都下去了,这会儿只有我们俩。”真想就这样每天抱着她馨香的身子。 李凰熙的美目环顾一周,果然华丽的屋子里面只有他们两人,那个似乎有几分虚假的桓嬷嬷已经出去了,她才趁机用手肘狠狠地顶了一下梁晏的腹部,“你这个混蛋,耍我玩很开心吗?” 此时的她脸上哪有半分柔情,更没有刚才的春风盈面,倒是一脸怒容,可见是来兴师问罪的,更是趁他吃痛之际跳下他的大腿,站在脚踏上两手插腰地看着他。 梁晏出其不意地被她这样一顶,确有几分疼痛,但脸上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却是装出来的,此时一副控诉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耍着你玩了?倒是你谋杀亲夫……” 李凰熙举着那枚玉佩吊着在他的面前晃了几晃,恶狠狠地道:“那这个你怎么解释?你抓了秦衍寒那群马贼的事情为何半句也没有透露给我听,梁晏,你别当我是三岁孩童,只字不露很好玩吗?”她与他厮混了有一段日子,对他身上的佩饰哪有不清楚的?再者这事当初她就从怀恩的嘴里猜到了端倪,一直等他开口,他倒好,居然什么也不说。 梁晏看也没看那枚玉佩,一把扯住甩到一边去,竟可耻地道:“凰熙,这事怎么可以怪我?我可没想到你与他们还有关联,当时只是想着要为你出一口气,抓住他们好生折磨一番,谁知后来却有一群傻瓜来救他,几次三番,三番几次的,我倒是觉得傻得可爱,所以才会与之周旋,后来看他们确有几分可怜,这才给了他们一枚玉佩去搬救兵,怎么到了你手里?” 见过人可耻,没见到这样可耻地扮无辜,李凰熙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他梁晏的,哪会信他这套说词? 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推倒他在罗汉床上,跨坐在他身上,两手掐着他的脖子凶道:“现在还耍着我玩?梁晏,我不是三岁孩童……” 无视她掐住他脖子的玉手,他的大手却压着她的后脑勺向下,贴近她的红唇叹道:“凰熙,我想见你……” ------题外话------ 感谢lele2012xx送给某梦的票票! 第八十三章 建京风云(28) 厨房,桓嬷嬷正在吩咐厨子做菜,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蓝衣侍女匆匆进来俯身在她的耳里禀报几句。(.) “你说三公子将人都遣了出来,没留人在里面侍候?”她微黄的眼珠子眯道。 那侍女点点头,“还派人守在房门前不让人进去……”被赶出来的时候隐约看到一向冷情又对女人没兴趣的三公子一脸柔情地盯着那个美貌少女。 桓嬷嬷表情是一如既往,但内心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梁晏不是个好女色的人,为此她曾庆幸,小主子不会因女色误事,可如今梁晏的表现出来的分明就不只是在意而已。 转眼看到蓝衣侍女还站在身旁,她顺手将一盘果盘塞到那侍女手中,“你端进去待客。” 蓝衣侍女是桓嬷嬷的心腹,自是知道这老妪在打什么主意,就是要破坏三公子与那个女子的幽会,不让他们有亲昵的机会,点了点头后即端着托盘离去。 桓嬷嬷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蓝衣侍女走远,李凰熙带给她的威胁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以前是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但现在亲眼看见远比自己想像中厉害,听到身后厨子做菜的声音,她板着脸转头吩咐厨子几句。 房间里的香鼎依然飘出淡淡的清香,李凰熙听到他这深情的话时微微一怔,就这一走神,他的大手压低她的头,两人的唇相接缠绵起来…… 她一不留神,他的舌头就伸进来卷起她的小香舌,后知后觉后,她的眼睛一瞪,掐住他脖子的手一收紧,这厮还不怕死竟用力地吻她,贝齿一咬,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嘴里弥漫。 他的眉毛上挑,这丫头还真狠心,看到她眼里那一抹得逞的微笑,她的手劲正一松准备退开,他圈住她腰的手却是忽而一紧,舌尖上一疼,他更不愿松开她的唇,竟是狠狠地再纠缠她的香舌…… 李凰熙没想到这样他还不松开,自己的舌头又麻又酥,更兼之那游走在她背后的手挑起了她身体上的敏感,她愤而想要推开他,那手却被他的大掌一抓锁在身后,身子一翻压她在身下,她“唔唔……”出声。 他却抓握住她两只手高举在她的头顶之上,更是大开大阖地亲吻她,渐渐地,她的身子柔软下来,竟开始主动亲吻他,两人的喘息声渐渐有失控地味道在里面,她的吻从他的唇开始慢慢向下移,轻轻地咬着他的喉结,他的身体微微一颤,双眼饱含情欲之色。 她如一只慵懒的猫儿般吻着他,慢慢向下…… 他沉醉在她编织的网里面,如蜘蛛网捕捉到的猎物般任她百般施为,紧接着,她再度推翻他,玉手扯开他的衣襟伸了进去…… “嗯……凰熙……”他轻哼她的名字,这是折磨也是快乐,他明明知道却又甘之如饴,一如那每天都要经历的火焚之苦。 忽然,他感觉到身下一紧,嘴角含了抹苦笑,果然看到他的佳人妩媚地自他胸前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有着一抹怒火与未褪的情欲之色,现在他的要害掌握在她的手里,他却似浑然不在意般地伸手轻抚她的秀发,还没来得说什么,身下就一疼,“嘶……凰熙,你不怕将来守活寡那就尽管用力点……” 她的俏脸一红,恶狠狠地道:“油嘴滑舌,你还不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两手枕在脑后,看似云淡风轻地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身下那儿又是一疼,这丫头也知道下手轻一点,无奈地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你什么时候知道那群马贼对我不利的?”李凰熙总是没有解开这个谜团,而怀恩那儿又探不出来什么,正好借机问个清楚,她不愿去怀疑他别有用心,但是她的心就止不住地要猜疑,她知道这是上一世萧荇带给她的后遗症。 他苦笑了一下,“凰熙,你以为我会放任他们对你不利?我对你是怎样的心情,你不知道吗?”看到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在你们回京之后,我就收到了王祖业的妻子传来的消息,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焦急?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来不及去救你,而你又好死不死地在这个时候让阿三等几人离开……” 当时的他在京城,就算他插翅飞过去只怕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毕竟这消息传到他耳里时已经花去了不少时间。 “如你所猜,我给怀恩去了消息,不过那会儿他已经离开了清凉寺,是后面才跟他联系上,而给你去消息让你们有所防备时却出了岔子,那人却在半路误了事……”一提起这一茬,梁晏的表情就一冷,那误事的人已经被他五马分尸了,“最后我再亲自带人出京城赶过去,好在未为迟也……”将抓到那马贼的头领的过程道了出来,“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凰熙,只因我想让你就这样来找我,我真的想你了……” 他们总没有一个真正独处的空间,在忠王府里面,那姜嬷嬷防他似防贼一般,虽然她什么也没有问出口,也没有像李茴那般给他警告,但是却是如阴魂不散地步步跟着,刻刻守着。 至于其他的时候,更没有他们谈情交心的机会,不是一会儿就有人来禀事,就是一会儿李茴又插过来,就连那萧荇也阴阳怪气地看着他,就连赵汝真也不知吃错什么药,老是缠着他,想来就呕气,不然他也不会相着用这样的方法骗她来梁府,这儿虽是梁博森的地盘,但这处院子却是他的地盘,梁博森的爪牙在去年就被他清理干净。 李凰熙的美眸定定地看着他那张俊脸,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异样,看来不是骗他的,至此,她的表情才略为放松,那掐着他要害的手正要松开,他的大掌突然趁机握住她的小手不让她松开…… “你!”她俏脸嫣红地道,刚刚那作为只是想要他给个答案,哪有半分绮丽情丝,他倒好居然这样做。 “凰熙,打了一巴掌是不是该给个甜枣呢?”梁晏笑得邪气地道。 屋子里面的气氛渐渐热了起来,男女微微的喘息声在屋里回荡…… 桓嬷嬷亲自领着端了不少菜肴的侍女到了正房门口,看了一眼那两个门神,就是这两人将她派去的侍女打发了回来,在这院子里面敢这样驳她面子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多年来的颐指气使让她的气焰越来越高涨。 “让开,我要进去给三公子上菜。”她冷冷地道。 那两樽门神有几分为难地看着桓嬷嬷,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桓嬷嬷,容小的进去禀报三公子一声,可好?”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我侍候主子已经很多年了,哪次进去需要禀报的?别在此挡着,若主子饿着了,我唯你俩是问,好了,让开。”她冷喝一声,身子往前一走,摆明了就是要硬闯。 屋子里面的两人自是听到外间的争执,李凰熙这才从他的情网里面挣脱开来,头脑有了几分清醒,这时候才感觉到胸前一凉,自己的兜儿已经被扯到了一边,露出半边浑圆,脸上立即火辣辣地烧起来,手脚并用地将梁晏推倒在一边,背着他开始整理衣物,都怪自己的定力越来越浅,被他这样一引诱就陷了进去,心里少了了自责一通。 梁晏的脸上有着怒火,看着她正举手整理秀发,不禁在后面环住她的腰,亲吻她的脖子,“他们不会闯进来的……” 李凰熙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两人有擦枪走火的时刻,但却不会越过底线,她轻吟一声靠在他的肩上,红唇咬上他的耳垂,含吮了片刻后,眼里一抹精光闪过,“我们打个赌可好?” “打什么赌?”正埋首在温香软玉中的梁晏似漫不经心地道。 李凰熙轻声道:“你那位好嬷嬷一定会闯进来的,你信不信?”那个桓嬷嬷看她的眼神不太对,疏离淡漠的话她并不会太放在心上,偏偏她不是,而是隐以热情的面具之下,这就让她不多疑起来。 “她是我除了你之外最亲近的人,嬷嬷不是那坏心肠的人……”梁晏严肃正经地道,眉尖已经是皱了起来。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李凰熙的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道,“如果她真的不顾你的命令闯进来,那就是你输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打算如何罚她?”她的手在他的裸着的胸膛上划着圈圈后,手指甲一用力地戳了一下,几可陷入肉里,“还是到时你舍不得罚她?” 屋外那两个受到梁晏命令的侍卫却是难为情地想要拦,可是一想到桓嬷嬷是三公子最信任的人,他们那拦的态度又不坚定起来。 半阻半推间,桓嬷嬷已经是掀帘进去了正厅,径自往内室而去,屋子里面没有什么声响,但是她的心却提得老高,正要掀帘子时,听到里头传来梁晏的声音,“嬷嬷,将菜搁在外间即可,你先下去吧。” 桓嬷嬷一听,老脸上的表情更为严肃,这样借故使开她,梁晏还是首次,这李凰熙真是好大的魅力,握住的拳头里面指甲陷进肉里面,无论如何不能放任这两人亲热,以致将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遂道:“三公子,老奴记得郡主还没用晚膳饿不得,老奴这就进来侍候。”径自将帘子掀开。 屋子里面还是暗香萦绕,但却有一丝丝情欲的味道,她的眉头就是一皱,两眼急忙看向那坐在罗汉床的两人,双眼凌厉地审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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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嬷嬷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领教过梁晏这样的表情,上一次两人有争执的时候,他也没有这般朝她大声吼骂,这会儿却为了一个女人斥她下去反省,她的脸色青中发白,感觉到背后奴仆异样的眼光,她一直都摆着自己是半个主子的嘴脸,加之梁晏是不会管她如何打理院子,一切全凭她喜好,现在这样的斥责是让她的脸面丢尽。 她怔怔地呆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力气抬脚离去。 梁晏看她那副不知悔改的嘴脸,心中没来由地厌烦,朝后面那群奴婢喝道:“愣在那儿做甚?” 话音刚落,即有两名侍女赶紧上前拉拽着桓嬷嬷下去,桓嬷嬷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浑黄的眼珠子有几分悲伤地看向梁晏,然后又咬紧嘴唇狠狠地瞟了一眼李凰熙,一定是她,是她不知道在小主子的面前说了什么,小主子才会拿她来发作,只是可恨这女子年纪小小却这般难对付。 李凰熙适时地捧碗喝茶,自是感受到桓嬷嬷那带着恨意的目光,却没有过多理会,自在地品味着相府的茶水,比她忠王府的还好,心里顿然不平衡起来,可见私下里不知道敛了多少不义之财,嘴角不悦地下搭,将茶碗搁回案上。 她的美目自然没有漏看对面之人落寞的表情,只见他猛然灌了一大口茶水,与平日那优雅的举止大相径庭,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侍女已经上前默然地摆了菜。 等菜上齐后,梁晏挥手示意她们下去,给她面前布了不少菜,然后执壶倒满一杯酒,一干而尽,连续数杯,可见他的心情极坏。 李凰熙没有动筷,而是伸手握住他执壶的手,看到他将桓嬷嬷斥责下去略有些轻快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这会儿她的眉尖拢紧,“你这是怎么了?那不过是个仆人,你又何必因她而不快?” 梁晏抬头看向她,反问道:“凰熙,如果今儿个不遵规矩的人是你身边的姜嬷嬷,你当如何?” 李凰熙的神色一凛,那握住他执壶的手就是一松,两眼幽幽地看着他的墨眸,嘴角抿得很紧。 梁晏问完后就后悔了,伸手把她捞到自己的身上抱紧,带着酒香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凰熙,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李凰熙摇了摇头,她一直自以为重生后她已经改了很多过去要不得的习惯,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体谅了他人,学会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思考,已经不再那么自以为是,已经将长乐公主高高在上的嘴脸埋藏在记忆深处,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并不是那样的,在潜意识中她为他刚才的举动而高兴,认为他重视她,但如果换了个场景,她又是否会为同样的原因斥责姜嬷嬷? 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她却立即就有了答案,前世为她而死的姜嬷嬷,她又怎么能因这样一件事情而伤她的心,她于她不单单是一个下人。 梁晏看她摇头,竟怔了一会儿,眼里的神色有几分黯然,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看她的情绪有几分不高涨,心里的悔意更甚,比发现桓嬷嬷这似母般信任的人对自己亲密爱人排斥还要不悦,他的大掌在她的秀发上轻抚着,微微叹息一声。 李凰熙倒了一杯酒仰头喝尽,酒香立即在嘴里弥漫,她再倒了一杯,举杯正要喝之时,一只大手阻止了她的举动,她脸色微红地转头看向那拥紧她的男人,只看到他轻叹道:“空腹饮酒会伤胃的,别喝了……” 李凰熙却是嫣然一笑地将他的大掌拨开,在他来不及阻止下,已是将酒喝进口中。 “你这不听话的丫头……”他不悦地道。 她却是伸手捧着他的头,在他错愕中,用红唇赌住他的嘴,口里那未吞的酒水自她的口中哺入他的嘴里,小舌微微用力地推着酒水进他的嘴里,一丝来不及吞咽的酒水从两人的嘴角流下…… 酒香、甜香都在嘴里散开来,这是梁晏喝过最美妙的酒水,他的眼睛看着她近在眼前的俏颜,吹弹可破的肌肤是那般的诱人,不用大脑思考已是自动地卷起她的香舌起舞,两手圈紧她的腰。 她的手圈住他的脖子,前所未有的热情地回应着他的吻,两人的身子之间密合得一点空隙也没有,酥麻感从尾骨处慢慢地爬升…… 半晌后,她才松开他的唇,有丝赧然道:“是我不好……”不该逼他。 他摇摇头,一手揽紧她的腰,一手挟了一筷子菜喂她吃,看到她张口顺从地吃下,这才道:“凰熙,这不关你的事,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没想到桓嬷嬷会对你有这么大的意见,我以为她会喜欢我所选择的人,是我太过于自信,现在才想起以往与她说你的好时,她的表情为何会那么不寻常……”一切都怪他后知后觉,伸手将米饭挪到身前,挑起来喂她吃。 她吞下米饭使劲地嚼了一下,看他的表情一如平常,再想到他并不是相府的嫡子,这些年来在梁博森的手下生活,只怕也是不易,有些心疼地抚摸他的鬓角,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爱她比自己爱他要多一点,所以对于他对她的好都理所当然地接受,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也是那么的喜欢他,第一次心疼他的处境。 她的脸颊轻轻地摩挲他的脸,表达着她无声的关怀。 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两眼有些失神地看着那燃烧的烛火,“凰熙,你别对桓嬷嬷有太大的意见,她只是……有些固执,这些年都是她在身边侍候我,自娘死后,她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接下来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桓嬷嬷再重要那也是在他而言,于她并没有半分干系。 她却道:“我知道。” 他猛地将她推开,不解地看着她。 她笑,“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像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吗?不过事先先说好,如果她太过份,我可是要端起主子的架子,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吃亏……” 他也笑,“那是当然。” “我还没有吃饱。”她摸着肚子委屈地道。 他立刻挟菜喂她。 桓嬷嬷的老脸丢了,无力地躺在她住的西厢阁里面,有几个侍女给她捶腿捏肩,只是她的脸还是拉得老长,一颗心被她的小主子伤得支离破碎,她以前一直还天真的以为梁晏就算有妻室,那也甭想越过她去,她是谁?她是劳苦功高抚育梁晏长大的人,他会当她如母亲般孝敬的,哪知…… 梁晏那冷情冷脸的样子,越想越伤心,她的老泪流出眼眶,怕让人瞧见了脸面尽失,急忙悄然抹去。 “嬷嬷,那是三公子喜欢的女人?”一个身姿颇妖娆的女子掀帘子迈进来道。 一看到女子,桓嬷嬷就坐直身子,不再自叹自怜,有几丝戒备地看着这个即使穿着平常服饰也难掩娇气的女子,“你问那么多做甚?别忘了三公子找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不关自己的事情就别管……” 那个女子不以为意娇娆坐在桓嬷嬷对面的椅子上,抚摸着手上一条青绿如碧玉的小蛇,狭长的美目一挑,“我不过是好奇问问,那般风姿的男子居然喜欢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倒是可笑。”刻意挺了挺自己那波涛汹涌之处。 桓嬷嬷是不喜欢李凰熙,但更不喜欢自家小主子被人置疑眼光有问题,轻嗤了一声,“有何可笑的?又不是选奶妈子,要挑那儿大的。” 这话一出,旁边几名侍女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刻意看向那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嬷嬷这话真损,但在看到那个娇娆女子恼羞成怒地举蛇阴狠地看她们,脸上的笑容忙一收。 “哼,你再怎么蹦跶也比不上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女子不悦地起身同样轻蔑道。 “你!”桓嬷嬷怒道,看到对方掀帘子出去,低骂一声,“不知身份的卑贱东西,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那点子腌脏心思,不处量力地喜欢小主子,也不拿镜子看看自己的长相……”火气越大,竟觉得有几分热气上升,“扇风。” 几名侍女忙拿扇子扇起了风,七嘴八舌地议论刚才出去的那个女子,只是这叫叶红鱼的女子出现在这院子里不足一年的时间,她们也闹不清她到底是何来历? “嬷嬷,三公子不是时常宣叶姑娘侍寝吗?兴许对那女子的热情很快就会散了,嬷嬷何必再出手惹公子不快?” “你知道什么。”桓嬷嬷喝止住侍女的话,叶红鱼的用处若是这样,她才不会因为李凰熙而烦扰,管她什么妖女不妖女,这样的女子难登大雅之堂,就算纳了在身边也不碍事。 闭上眼眸,她开始慢慢地降下火气,寻找可以发力的那一点。 站在廊下,梁晏给李凰熙系上黑色斗蓬的带子,早已命人去备马车了,等马车赶到之时,这才扶着李凰熙上去。 李凰熙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人正紧紧地盯着她看,一坐进马车,掀起车窗帘子一角,眸光犀利地看去,果然发现了在宫灯映照的柱子下有一个长相颇妖艳的女子正盯着她看,那双上勾的狭长眼睛似蛇在吐信子,再细看那衣着,一身好缎子做的衣装,花色在暗夜里瞧不清楚,但头上插着的珠钗价值不扉,不像是丫鬟之流? “怎么了?”梁晏看她的身姿似有异样,凑近她拥紧她的腰身道。 她忙回头看了他一眼,手指着外面,“那是谁?”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大齐的人。 梁晏好奇地看向她指着的方向,那儿哪有人影,遂道:“你说的是谁啊?” 李凰熙忙回头想指给他看,此时却发现那根柱子旁只有纱灯在风中飘荡,哪儿有什么人影,怎么不见了?难道是她眼花?怎么可能,她擦了擦眼睛再看过去,那儿除了柱子宫灯外什么也没有? 面对他微挑眉的表情,她倒不知如何问了?状似随手地拉下车帘子,“没什么,可能是我一时眼花。” 梁晏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揽她在怀中,看她闭目养神不再言语,他方才掀起纱帘子看去,果然看到那柱子旁有一女子抚弄着如碧玉的蛇,笑得妩媚地看他,他的眼神一沉,冷情警告地看她一眼。 然后悄然放下纱帘子,墨黑的眼珠子看着前方的车帘子,手轻抚在她的背上。 “怎么了?”这回轮到她不太舒服地在他怀里翻了翻,困困地道,现在已经是近子时了,她难掩睡意。 梁晏轻声道,“没有什么,你睡吧,到了我再唤你。” 她没有应声,双手圈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睡着,耳里马蹄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梦乡,背上的轻抚让她更安然地入梦。 睡意正浓的她被一阵嘈杂声惊醒,揉了揉眼睛在梁晏的怀里坐稳,听到外头有一把尖细的嗓音道:“三弟这么晚了还要出府?”这声音让她的眉头皱紧,这人如果她没有记错,好像是梁博森的二儿子梁晨,被人誉为建京第一风流的纨绔子弟,与梁晏的名声恰恰相反。 梁晏轻拍她的背,朗声道:“二哥这时候才回府啊?只怕娘又要操心了,今儿夜里有事待办,所以不能如二哥那么好命回府歇息,三弟我是奔波命。” 外头的梁晨哈哈大笑,眼里却是不以为然,这本弟仗着父亲,就没将他与大哥放在眼里,这会儿出府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小小年纪倒是与父亲一样越来越神密。 梁晏随即吩咐马车起行。 梁晨骑着马过去时看到微弱灯光中马车上的车窗帘子晃动,里面似乎有绝色佳人,他对女人有天生的占有欲,而且这三弟却连个通房也没要,背后他没少嘲笑他顽固不化,不知是不是那儿不能人道什么的。 有美人这几个字一入脑海,他就顾不上却忌讳梁晏,竟然伸手去撩那车帘子欲把美人看个真切,父亲虽宠梁晏,但他却偶尔能捕捉到父亲看他的眼神不若看他与大哥那般带着些许柔和之光,正确来说,是带着父亲看儿子的那种目光,这一直是他诧异的地方,就连母亲表现出来的疼爱也是表面工夫,不过就算是这样,他在府里的地位不如这三弟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这会儿他倒要看看他护在怀里的女人是谁,心里开始盘算着。 他驾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大手竟一把掀起那帘子。 梁晏却是立刻将李凰熙压在身下,她的秀发散下,遮住半边脸面,而伏在她身上的梁晏正好吻着她的耳朵,她的脸转向车内,两手揽紧梁晏的腰,绝不能让梁晨发现她是忠王府的大郡主。 “二哥,这是做甚?”梁晏怒喝道。 梁晨只看到佳人的后脑勺,没看到真面容,有几分可惜,看到梁晏怒瞪着他,一副被人打断好事的样子,遂吞了口口水道:“三弟,我只是想看看是哪家闺女与你幽会,没别的意思,你们继续……” 梁晏朝外面的驾车的车夫道:“还不赶车,二哥,回头我再与你算账。” 梁晨又赔了几句不是,然后看着那辆马车驶远,骂了声晦气。 “二公子,依小的看三公子马车里头的一定不会是大家闺秀……” “还用你说,你当本公子是瞎的?” 梁晨怒道,本以为可以抓住梁晏的风流韵事到父亲那儿告一状,毕竟父亲三令五申不许他们与良家妇女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那梁晏还定下了兵部尚书的女儿,私德有亏,怕是娶不到赵家那朵娇花,赵汝真长得倒是不错,便宜了梁晏那厮。 马车里面,梁晏拉起李凰熙坐好,面色有几分阴沉,梁晨这头只知吃喝玩乐的猪似乎发现了什么。 李凰熙一面整理秀发,一面道:“看来他不会起疑心我与你的关系……”暗自撇嘴,男人就是这么好命,若是她与他深夜在马车里的事情被人知晓,受伤害最大的就会是她。 “嗯。”他点点头,这也就是刚才他立刻扑倒她的原因所在,依梁晨的脑袋只会因为他正宠幸着不知哪找来的美人,不会有第二种想法。 夜色正浓,被铁链吊起来挂着的男子又一次被水泼醒,他两眼恶狠狠地看向他们,这一群人将他抓了后不停地折磨他,却又没有真的将他弄死,这让他的火气越来越大,“你他娘的有本事就弄死老子,这样算什么英雄好汉?”双手用力地一挣,粗壮的锁链相撞随之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关了多久,他已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有弟兄来营救,却一一败北而去,这一群人要什么他也不清楚,只能日复一日地任其折磨不得超生。 “想死,没那么容易。”旁边有人轻笑道。 他用眼狠狠地剜着眼前的人,突然,前方的铁门有声响,他忙朝那儿看去,只看到那天抓他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牵着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走下台阶,这个男子他一点也不陌生,这段日子里他虽不常来,但只有他来,他受的刑罚就会加倍,所以在他恨的人里头他是头号份子。 “你他娘的总算出现了,老子告诉你,要不放了老子,要不就一刀杀了老子……”没待他叫嚣完,一条带钉子的长鞭已是沾着盐水甩到他身上,顿时生疼生疼的,他只是愤怒地一喊,然后就是死命地挣扎,另一鞭又甩到…… 李凰熙示意梁晏不要再动鞭了,果然,在他手一抬之下,那两名壮汉已是收起了铁鞭侍立在一旁,她上前站定在那男子的面前,缓缓地脱下斗蓬的帽子,嘴角微微上勾,“秦衍寒,你要本郡主记下你的名字,现在可否还记得本郡主?” 这被折磨得浑身是伤的男子正是那马贼头子秦衍寒,只见他瞪大眼睛看向李凰熙,随即眼一眯,似想明白什么,怒道,“是你给这圈套老子钻的,是也不是?你可知你害死了我多少兄弟……”此时他的眼睛凸出,恨不得将李凰熙煎皮拆骨。 李凰熙摇了摇头,“就你这智商,我还真不应该走这一趟,你当时已经发誓效忠我了,我又何必派人抓你?秦衍寒,你给本郡主有点头脑好不好?害死你那群兄弟的人是你,不是本郡主,要向他们赎罪的人也是你。”最后冷嘲地一笑。 胡子拉碴,加之头发蓬乱,已看不出原来长相的秦衍寒双眼却凌厉地看向李凰熙,“你敢对老天说你不知情?” “本郡主确实就是不知情,秦衍寒,你可知我事后有派人去联系你们,哪知却扑了空,那时候本郡主以为你私下毁约而去,心下确有几分失望,我也还依约地善待宋氏兄妹。昨儿我才知道你被人抓来此的消息……”李凰熙道,顺带转述了宋青翠等人的作为。 秦衍寒定定地看着她,她不像说谎的样子,而她后面站着是那一脸冷漠的男子,“他不是你的同伙?” 李凰熙斜睨了梁晏一眼,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是我的同伙呢?”他只是她的亲密爱人,不是什么同伙,只不过她没有必要与秦衍寒解释那么多。 秦衍寒看了眼梁晏,可以看出这男的对李凰熙绝对有企图,这两人的关系他一时理不清,短时间里面也弄不明白,戒备地看着李凰熙,“你上回的提议还做数吗?” 这个女人站到了他面前,代表着小翠他们已经是完全的投诚了,不然依她那无利不起早的个性是不会来救他的。 李凰熙双手环着道:“那就要看你如何做了?如果你还是如以前那般不当一回事,那我带回你的……”顿了顿,故意一笑,“头颅,就已经是对他们有了交代,本郡主喜欢识时务的人,秦衍寒,我刚刚已经问过他了,你还有一部分手下关了起来,若你识相,一切都好商量,别跟本郡主玩花样。” 梁晏的目光一直只落在李凰熙的身上,在抓到这个马贼头领的时候,就接到了怀恩给他的回信,她已平安,这么一短时间里面,她能成功逃脱代表着并没有真正遇到险情,而她对这群马贼应有打算,这才是他不杀他们的原因所在。 秦衍寒的目光接触到梁晏那冷然的目光,顿时感觉到毛骨悚然,这个男人是个很冷酷的人,而且手段又多,他对他的戒备很深。 半晌后,他道:“郡主,上回是我不守约定,这回我只求你救下我的兄弟们,我们自当为奴为马任你差遣,不会有半句怨言。”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摇摆不定,他秦衍寒已经因为一次错误让众多人丧命,若那时候他肯道出他与这郡主的关系,那么会将伤亡减至最低,至少很多人不会死。 “那甚好。”李凰熙笑道,“本郡主就勉为其难信你一回。” 在回程的马车里面,梁晏道,“那人始终是马贼,凰熙,这样的人不但野性难驯,还狡猾多端,你倒是不得不防,其实我有人脉可以帮你,你又何必非要收服这群马贼……”这事情他不太赞成,只是不想忤了她的意而让她不悦。 李凰熙却笑着再度拒绝他的好意,有阿三等人已经足够了,虽然现在她已经很信任他了,只是上一世自己不也全心全意地信任萧荇吗?还劝自己的父皇将兵权交给他,到头来换得是什么?那锥心之痛她时刻铭记在心,靠人永远不如靠己来得可靠。 梁晏的眸子不由得黯了黯,经过昨夜他以为他们已经开始真正理解对方,原来这还是不够,她还没有足够地信任自己。 “你生气了?”她偎进他的怀里笑道。 “怎么会?”他一如既往地道,将叹息留在心间,他们还有一生可以耗,所以他不应操之过急。 她奖励般地啄吻了一下他的唇,他却是趁机加深这个吻。 “对了,忘了跟你说,太后已经定下行程要去慈恩庵探望梁兰鸢了。”梁晏抱着她道。 李凰熙微微一挑眉,这人倒是消息灵通,其实她一早也收到了来自宫里的消息,那个惠嫔这次倒是动作很快,通过她自己的渠道给她递消息,可见她已想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对于这样很果断做出抉择的女人,她一向是欣赏的。 她两手圈着他的脖子,红唇吸吮着他的耳垂挑逗他,含糊不清地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的大手伸进她的衣襟内抚摸着那香滑凝脂,果然她娇喘一声,松开他的耳垂,娇嗔地瞥了他一眼。 “不打算怎么做,凰熙,这次倒是难得地握到了一手好牌……”他的牙齿咬开她衣领的扣子,闻到那处子的幽香,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锁骨处吻了起来。 回到忠王府时已是天泛鱼肚白之时,姜嬷嬷一夜没眠,在廊下已经来回张望了好久,她怕自家郡主若是被那梁家的嫡公子哄去了身子,那可怎么办?女儿家的身子一不清白将来如何许得好人家,一想到这里,她就狠瞪宋青翠等人,都是这些人惹出来的麻烦,要不然主子哪会秘密到梁家去。 李凰熙披着斗蓬进来时,一群人立刻就奔向她,宋青翠的动作最快,“郡主,老大怎么样?” 李凰熙斜睨她一眼,“你就只顾着你的老大,本郡主为你们可是忙活到这个时辰,一名问候也没有?” 一群马贼出身的人对视一眼,赶紧给她请安。 “这还差不多,阿三,领着他们去看那络腮胡子……”李凰熙的话音未落,宋青翠已经拉着阿三的手奔了出去,一群人极快地离去,看得她摇了摇头。 这日,天色晴好,隆禧太后朝身旁的容公公道:“都备妥了?” “妥了,娘娘秘密出行,正好可以给郡主与梁小姐她们一个惊喜。” 第八十五章 建京风云(30) “真的是秘密出行?”隆禧太后冷笑地轻问。(.) 一群宫女太监都急忙跪下,容公公与金、仇两位嬷嬷都瑟瑟发抖,太后娘娘的突然发难,他们又怎能不担忧畏惧? “别以为你们私下捣鼓的事情我会不知晓,今日的行程取消,若还有人胆敢泄露哀家的行程,哀家也顾不上她这张脸是谁给的?”隆禧太后气势万钧地起身,明黄的宫装在她的行动下发出“纱纱”声响。 三个侍候了隆禧太后大半辈子的老人连头也没抬,各自承受着隆禧太后的威压。 “没听清楚吗?”隆禧太后冷声喝问。 “奴才(奴婢)都听清楚了。” 大片的声音在殿里响起。 隆禧太后这才让人起身,正要命人搬奏折进来批示,明福公主李瑷熙却没经通报闯了进来,一进来即跪在地上朝隆禧太后道:“皇祖母,请您饶了母后吧,她是被人冤枉的……” “证据确凿的事情,哀家又如何会冤枉她?明福,回去吧,别在此耽误了哀家处理政事……”隆禧太后脸上不悦道。 “不不不,”李瑷熙膝跪上前哭道,“皇祖母,瑷熙求您了,饶了母后吧,她……她在天牢里面已经染病了,念在她是瑷熙的生母……” “别哭哭啼啼的,哀家看了诲气。”隆禧太后怒喝,“明福,这事与你无关,小孩子家家的别多管闲事,你的婚事迟迟未定,等过些日子哀家给你指上一个夫婿,你就没有时间想这些个不相干的事情……” “那怎么是不相干的事情呢?皇祖母,那是臣孙的生身母亲。”明福公主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倔强地朝隆禧太后道。 “反了天了,你还敢在哀家面前大呼小叫?”隆禧太后将手中的茶碗愤而朝地面一砸,“别以为是宫里惟一的公主就能没大没小……” “指责母后是幕后毒害忠王妃的人只有李凰熙一人,一人之词哪能为证?皇祖母您偏心也不能偏成这般,不是只有她才是您的孙女,明福也是……”明福公主顶嘴道。 “来人,将公主拉出去。”隆禧太后的威严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冒犯了,这个孙女儿越来越不知道分寸。 容公公忙打了个手势,立即就有小太监进来拖口出狂言的明福公主出慈宁宫,明福公主又打又踢的,嘴里还不停地道:“皇祖母,您偏心至极,是非不分,错判忠奸……” 隆禧太后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手指都在发抖,这个孙女真是越来越缺乏教养,仗着自己是公主竟然胡乱说话。 金、仇两位嬷嬷忙上前给她抚背说些“公主年幼,忧心生母,人之常情,娘娘莫恼”之类的话。 半晌,容公公进来禀报,“娘娘,公主在出宫门时抱住柱子不撒手,非要跪在门口请娘娘宽恕皇后娘娘的罪责,若娘娘不应,她就长跪不起……” 隆禧太后没听完即冷笑道:“她愿跪就让她跪个够,哀家倒是看看她能跪得了多少天?别以为哀家是皇上会处处让她。” 这回儿子一次也没有提及要她宽恕欧阳氏,这点倒让隆禧太后十分的心慰,随着她废后的心意已决,以林大学士等不主张废后的西林党人已经渐渐声音越来越小,这个她一直不喜欢的儿媳妇终于不用在椒房殿呆了。 隆禧太后突然改变行程打乱了很多人的盘算,慈宁庵里面,梁兰鸢早已收到消息,这两天连药也没喝,就是想要更加形容枯槁,哪知等了一天也没见到太后的身影,气得想要将桌上的物品推落在地,但那手才举起又无力地垂下,干得就要冒火的喉咙只能怒道:“滚……都给我……出去……” 在旁边侍候她的几名侍女都面面相觑地退了下去,没有一个人敢劝二小姐喝药。 梁兰鸢感觉到口渴想要喝水,却勾不着水杯,哑着嗓音喊了一会儿,却没有人应声进来,心头的怒火又高炽,等她在姑母面前搏得同情原谅后,必定将这一群不中用的下人都遣了去。 再一次勾不着杯子正要开骂的时候,一只略为有力的粉嫩玉手握着杯子递到她面前,她咬牙看了看那杯子,怒骂,“终于舍得进来侍候本小姐了吗?一群废物,等本小姐病好了后就将你们全部都一一赶出府去……” “表姑不是要喝水吗?这会儿说了这么一大串不觉得口渴?”调侃的笑声响起,听来有几分傲慢与嘲弄。 梁兰鸢猛然抬头,这不是她的侍女,笑意盈盈的脸庞映入眼帘,果然是李凰熙这个死对头,青白色的脸不悦地皱成一团,“表侄女,你怎么来了?” 李凰熙径自拉了一张普通的圆凳坐下来,淡蓝色有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她的脸上始终带笑,“这儿风好水好,我本应早些来看望表姑,哪知却拖到这个时候,倒是表侄女的不是……” 梁兰鸢冷笑着喝了一大口水,这会儿才觉得嗓子不再发干,眼睛微微往上一挑,“表侄女到这里来就是嘲笑表姑的吗?我会有今天不是正中表侄女的下怀?枉你回城那天我还刻意去迎你,你倒好,恩将仇报,小心会有报应。”她恶毒地诅咒着。 李凰熙突然动如脱兔地凑近她,同样冷笑道:“表姑,只怕老天报应你才会报应我,好心迎我?这个笑话早已过时,我进京那会儿的难堪其实也在表姑的算计当中吧,拿着我忠王府遇袭之事说项,表姑倒是好计谋,只可惜老天还是开眼的,皇祖母也不是一心偏向你。” 梁兰鸢的表情一僵,这件她做得极隐秘的事情,姑母知道不足为奇,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半晌后,她才挤出一句话,“你……你别胡乱猜测坏我名声……” 李凰熙看似温柔地将她鬓边的秀发拨到她的耳后,“表姑又何必这么紧张?只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表姑,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是表侄女送你的。”看到她因而气愤的脸,她大笑着起身,站在她的床边再度道:“哦,对了,表侄女看这儿倒是安静之地,表姑不妨多读点佛经,洗洗那颗乌黑八糟的心。”说完,她看也没再看她转身就出去。 梁兰鸢长这么大让人这样侮辱轻视还是首次,身为宰相的千金又是太后的亲侄女,有谁敢这样甩脸色给她看?她气得浑身都发抖,李凰熙已经被列入她最痛恨的人名单里面,没有之一。 气愤不过的她将手中的杯子甩向那淡蓝色的身影,“表侄女,你也别得意,风水轮流转,总有你也吃瘪倒霉的一天……” 李凰熙似乎后背长眼一般,身子一侧,那只水杯就撞上她前面的门框,“叮当”一响后即掉到地上,碎成一朵花,她看了一眼那地面上的碎片,扔得真准,可见梁兰鸢这回是真的被她激怒了。 她又转回头,笑着看向一脸阴郁的梁兰鸢,“表姑真是不当家不知米贵,这杯子依表侄女看可是官窑里面的精品,一只杯子抵得平常人家五年的花销,就这样被砸了,表侄女也替表姑心疼……” 梁兰鸢怒极反笑,干涸的两片嘴唇一裂,有几分嘲讽地看着李凰熙,“亏你还是一个郡主,这样的杯子在我相府里面根本不值钱,我还当是什么,你若喜欢心疼,我让人给你王府送去十车八车,够你用到下辈子还剩余……” “那敢情好,那表侄女谢过表姑了,最近我府里新来的下人老是打烂东西,表姑也知道我忠王府节省,正好可以省下一笔钱。”李凰熙笑道。 梁兰鸢没想到她还真要,脸上的笑容一凝,这个丫头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然后一咬嘴唇道:“那好说,我相府就当施舍给你忠王府,表侄女不用客气。” 李凰熙笑了笑,“表姑可别是嘴上夸夸其谈,到时候又舍不得,找理由推脱,那时候就真的贻笑大方,让人笑话了去,那倒是表侄女的不是。”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梁兰鸢掷地有声地道:“再说这点东西于我相府而言不过是九年一毛,不值一提。” 李凰熙笑着又道:“表姑不会赖账就好。”顿了顿,“啊?对了,我还忘了跟表姑说,表姑的眼光极好,这屋子里冬暖夏凉,夏天时打开西面的窗子可以看到落日晚霞,极美的,表姑到时候可别忘了欣赏一番。”说完,优雅地一转身,淡蓝色的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身着外面的淡淡夜色而去。 梁兰鸢初时一怔,随即才想明白李凰熙最后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可恶的丫头居然讽她要在这儿住到盛夏,千想万想也没有料到忠王府的大郡主是这样的禀性,怪不得萧荇至今都没有搞定她,真真可恶。 好一会儿,才有侍女进来,她一看即怒骂道:“都躲到哪儿去偷懒了?看到我现在病了就治不了你们的罪吗?来人,将这几个丫头拖出去每人掌嘴三十下,今儿个的晚膳都不准吃。” “二小姐……”几名侍女都脸色一黯,自从到了这慈恩庵,二小姐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要她们滚远的人是她,现在居然还要体罚她们?纷纷跪下求饶。 只可惜梁兰鸢这回是气得不轻,很快就有人进来拖着那几名侍女出去,没一会儿巴掌声就响了起来,她这才觉得气顺了一点。 李凰熙还没有走远就听到后面有巴掌声传出,微微皱眉,此时的她正与住持师太说话,“师太,这梁小姐怎么能在佛门静地处罚人?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住持师太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也叹息道:“梁小姐是相府千金,贫尼也不好说话,只是可怜了那几个侍候她的人。” “师太莫要叹息。”李凰熙安慰几句,然后又问道:“我看梁小姐的气色不好,似乎病得很重?” 住持师太又再度叹息一声,“贫尼也没有法子,前段时间就发现染了风寒,拖了良久也没有延医,贫尼去劝过,只可惜她却不接受,贫尼也没有法子,真怕她若有三长两短,贫尼这小小的慈恩庵只怕要承受不住相爷的怒火。” “师太莫要担忧,本郡主刚刚也劝了梁小姐,希望她能早些好起来,到时候若相爷怪罪师太,本郡主必定为师太开罪几句。”李凰熙道。 住持师太听后一脸的喜色,又念了句“阿弥陀佛”,“贫尼必定为郡主颂经,保佑郡主事事顺利。” 李凰熙双掌合十地道了谢,后面的巴掌声才停歇,这时候才从袖子里面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住持师太,“我看那几个侍女倒是可怜,师太,还烦劳你待会儿私下给她们敷脸,这样能消肿得快一点。” “郡主真乃大善人也。”住持师太不禁感概了一句,接过李凰熙手中的金疮药,眼里满是对这个出身皇家,但又平易近人的郡主的赞赏,亲自送她到庵门外,看着她上马车,这时才转身进去。 “师父,我还没见过这么和善的皇家郡主呢?竟给我们添了一千两的香油钱,看来给佛像修金身的银子有了。”一旁的小尼姑道。 住持师太也叹道:“是啊,还真的多亏了她给添了这么多香油钱,这份心佛祖会知晓的。” “与她比起来,那相府千金真的是不值得一谈,师太,她到底在住到什么时候?我们有不少师姐妹都受到她的苛责,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只怕这尊大佛不好送走。”住持师太喃了一句,随即看到一群弟子都睁大眼睛看她,这才板起脸孔,“好了,别忤在这儿,还有话不能乱说,小心祸从口出,还不去做晚课?”看到一群弟子散去,这才往梁兰鸢所住的院子而去。 在下山的时候,夜雾笼罩住天色,一辆马车正由车夫小心驱使着往山下而去,马车却是因山路崎岖而晃动得厉害。 李茴的手抓稳妹妹摇晃的身子,再一次吩咐陈叔驾车要稳一些,这才看向妹妹,略有不满地道:“凰熙,何必花费功夫去看那等小人?上回她散揪谣言害你名声的事情,我们还没有与她算账。” 李凰熙看到大哥一脸的怒容,笑道:“大哥,我来看她自然有我的目的,其实这儿给她来静思己过确实是糟踢了。”她的脸上有着抹不去的感慨之色,那座小庵在前世承载了她多少的遗憾与无数的恨意,现在再看却是物是人非了。 李茴看到妹妹感慨,不知为何竟产生几许唏嘘之意。 马车驶近甘薯地之时,李茴正要打算下车今儿个守夜,那些叶苗已经发芽长叶了,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里出事。 李凰熙却一把拉住他道:“哥,你在这儿都辛苦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现在府里也安宁了,你今儿个就回府好好地歇一觉,反正现在一切进入正轨,应该不会有事的。” “可是……”李茴却忍不住要担心,对妹妹这块甘薯地惦记的人可不少。 李凰熙又劝了几句,李茴才没有下马车,而是随她一道回府,看着哥哥信任她的侧脸,她在心里道声不是,只是不想他担心,还是一切都不要摊开来讲为好,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今天等了一天,隆禧太后果然如她猜测那般没在今天来巡视,当收到梁晏派人传来的消息说隆禧太后要在今天秘密出行时,她就笑了,她那个多疑的祖母是绝对不会在这天出行,依她的精明,又焉能不知这样一个行程已经人人皆知,这会儿再出来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此时,她的嘴角微微一上勾,明天,不,最迟后天,这位祖母就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可得要好好地策划一番,梁兰鸢,这一次看看是你高明还是我棋高一着,我们拭目以待。 慈恩庵,梁兰鸢再度拒绝了仆人悄然煎好的药汁,她不能功亏一篑,姑母是眼尖的人,绝不能给她看出她有装病的嫌疑,这会儿冷静下来,看来她要重新打算一番,忠王妃这次幸运得没有事,可见之前放出的都是假风声,一想到这,她就又要怒火上升,都是中了这计谋,不然她也不会在这节骨眼里弄得这一身病,现在骑虎难下,再怎么样也要扳回一城。 给自己的暗卫吩咐了几句,她似想起什么,咬牙切齿地道:“你回去吩咐府里的账房,就说是我说的,给忠王府拉去十车杯盏碗碟。” 暗卫一愣,这算是什么命令?相府给忠王府送杯盏碗碟,这不是笑话忠王府穷吗?只是现在看到二小姐要吃人的样子,他又不敢胡乱说话,惟有应下。 这本是一桩小事,梁晏听闻的时候,正挟着一颗丸子要吃的他,手上却是一松,丸子掉回了汤碗里面,溅起了油花。 “三公子?”侍女有些惊惶地问了一声。 梁晏挥手示意她下去,在帘子浮动之间似乎看到桓嬷嬷的脸,他的脸色就下沉,着人出去守好门,这时候才看向那给他通报消息的人,道:“这事情你给我这样办……”悄然吩咐了几句。 既然他的小女人有这兴致,身在曹营的他没理由不配合? 萧太尉府,萧荇正要出府的时候碰上他老爹,萧太尉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不在府里歇息,你准备到哪儿去?” 萧荇拱手道:“爹,正好有友人相约,儿子去去就回,爹早些歇息。” 萧太尉皱眉看了眼儿子,问询了几句甘薯长得如何的话,随即道:“儿呀,为父瞅那忠王府的郡主确实不错,与你倒是一桩良缘,你好好与人家相处,回头我自会到忠王府为你求亲去。” 萧荇一听到这老调重弹,眉尖先自皱紧,他不喜欢李凰熙或许与萧太尉这举动有关,没有说什么反对的意见,而是诺诺地应了几名,方才得以脱身出府。 萧荇看了眼那浓得化不开的黑夜,翻身上马,心里却是焦急如焚,一直都寻不到机会下手,再者今天太后并没有出行到慈恩庵,不知梁兰鸢要怎样失望,一思及心却是揪紧,怕她此时正在失望大发脾气。 翌日,隆禧太后上早朝回来后,再度看了眼那倔强跪在她宫门前的明福公主,看到她低着头打磕睡,身体一歪一歪的,心里是既怒又有几分心疼,正想吩咐人抱这公主回寝宫,哪知她却因而惊醒,又再度哀求出声。 她不厌其烦,没有搭理她,而是吩咐轿夫抬轿辇进去。 正午时分,外面的明福公主高声求她的声音让她厌烦,这才起身给容公公下达旨意,“你悄然去安排,哀家要秘密出宫,不要让这消息传扬出去。” 容公公忙应是,这回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老老实实地去安排,太后的喜怒无常让他不得不小心当差,不然哪一天只怕保不住头上吃饭的家伙。 隆禧太后换了身布衣,悄然由容公公领路,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慈宁宫,到了宫门之处时,她看了眼那高高巍峨的宫墙,眼中有着莫名的感慨。 容公公见状,说了几句笑话,她这才展露欢颜,没用马车,而是信步走在街上,这是她治下的大齐,她想亲眼多看几眼,那些夫妻二人辛苦讨生活的摊子让她多驻足了一会儿。 正要返身上轿的时候,看到有人手里牵着的小女孩,想到了李凰熙提及过的那个小丫头,朝一旁的金嬷嬷道:“对了,忠王府的那个五郡主病情可好了?” 金嬷嬷一听忙道:“听说已经好了不少,那会儿忠王府的大郡主还说迟些几日就领她进宫给娘娘磕头。” 仇嬷嬷一听皱紧了眉头,笑着道,“娘娘,怕是没有好那么快吧,当时诊治的太医不是说要长期调理吗?娘娘,奴婢瞅这天色怕是暗得快,是不是上马车会快些?” 隆禧太后看了她一眼,再看看这天色,太阳确实已经开始偏西了,轻“嗯”了一声由容公公扶着上了马车,待两位嬷嬷也上了马车,容公公这才朝暗卫使了个眼色,这才将小矮凳收起,自己坐到了车夫的身边。 才走了一条街道,隆禧太后就下达命令先到忠王府,既然是出来探病,那也不应厚此薄彼,梁兰鸢只不过是她的侄女,李安熙好歹也是她的亲孙女,身上流着她的血液。 仇嬷嬷在车里坐得相当不安,太后这行程一改倒是让她为难,这次出行并没来得通知梁兰鸢,一路上又没有机会,她怕会出什么幺蛾子,少不得要假意劝说几句,隆禧太后只看她一眼,她即不敢再做声。 忠王府的大门紧闭,那守门人看到隆禧太后出行的简陋马车没有大小眼,恭敬地接待,然后飞快地着人进去禀报,自己躬着身子立在当下,眼前这背着手的老妇虽是一身布衣,但却看得出威严至极,即使李凰熙事先没有叮嘱他不得为难这两日到来的客人,无论其穿着如何,一律要立即通报,他也不敢不在这布衣客人的面前恭恭敬敬。 李凰熙一得到消息急忙与父亲李隆基出来相迎,果然那负手而立的老妇是隆禧太后,父女二人急忙要行礼。 隆禧太后脸带笑容地一抬手道:“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多礼了,起来吧。”看了眼那恭敬的守门人,“三儿,你这门将用得不错,回头赏他十两银子,可见你治下有方。” 李盛基满脸笑容地上前扶着母亲往里面走,“母后说得是,只是儿臣不知母后驾临有失远迎,儿臣正自责呢。” 李凰熙也小心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隆禧太后回头看向她,有几分好奇,“哀家以为要到那甘薯地才能见着你,这会儿怎么在府里?” 李凰熙自然不会说是在等她的大驾,而是道:“回皇祖母的话,母妃今儿个动了胎气,臣孙一时担心,所以在府里守着,怕有个闪失。” 隆禧太后一听,即让李盛基领路去看望一下孙抚芳,当中自然少不了要见见李安熙。 孙抚芳有些站立不安地给这至尊的婆母请安,隆禧太后看了一眼她微微凸出的肚子,脸上还是满意的,着她要好生安胎,再给她添一个胖孙子云云。 李安熙忐忑不安地走向那亲热地抱着李芫的隆禧太后,这是她第一次见祖母,行了一个标准礼,脆生生地唤了一句,“安熙给皇祖母请安。” 隆禧太后将李芫递回给孙抚芳,两眼看向李安熙,倒是个美人胚子,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到祖母这儿。” 李安熙怔在当下。 李凰熙忙给她眼色,她方才回魂,隐下紧张的心理,小心地迈步走向皇祖母。 隆禧太后一把抱住这个孙女,这会儿倒是极为享受天伦之乐,好久没有这样放松的心情,正要问询几句。 忽而外头有吵嘈声,她微皱眉。 李凰熙道:“皇祖母,臣孙出去看看。” “着人进来回话吧。”隆禧太后即道。 父女俩对视一眼,李凰熙忙应是,着人进来,居然是管家,一脸愤慨的他进来即道:“王爷,郡主,相府欺人太甚,竟然送来十车杯盏碗碟,说是施舍给我们王府……” 第八十六章 建京风云(31) 当梁博森正在会客之际,他的心腹小厮进来俯身耳语了几句后,他的神色当即一变,瞬间阴沉下来,“嚯”的一声就站了起来,连客套的一句话也没有说抬脚就往外走。 客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错话让这权倾朝野的相爷动怒,正忐忑不安之际,一旁陪客的梁晏笑着圆了几句话,对方才将信将疑地由管家送了出去。 梁晏方才一整衣摆往梁博森离去的方向而去,脸上挂着适当的表情,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心中哪能没有数?梁兰鸢这回怕是两头都要讨不得好了,那十车杯盏碗碟并没有什么,真正有什么的却是那要命的几句话,只怕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横插一杠子。 外间的厅堂里,梁博森朝自己的妻子怒道:“你是怎么教导女儿的?你可知兰鸢都做了什么?忠王府再穷,也轮不到我们相府去施舍接济,她这回是不是病得脑袋都不清楚了?”一连串的话连珠炮弹般地发了出来。 谢氏的脸色苍白,想要为自家辩驳几句,“相爷,此事妾身也是刚刚才知晓,再说是不是兰鸢吩咐的还没查明……” “你不知?那你一天到晚在内宅是吃干饭的?还给本相闯出这样的纰漏,本相要你何用?”梁博森怒道,首次当众没给正妻脸面。 侧室姚氏忙给梁博森拍胸顺气,顺道说几句不阴不阳的话,使得谢氏的颜面尽失,谢氏因此身子摇晃了几下,这回确实是她疏忽了,本以为是一桩小事并没有多问,哪知会弄成这样? 梁晏上前一把扶住谢氏,当那有力的臂膀扶住自己时,谢氏转头一看是他,眼里顿时有几分感激,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没有他来得孝顺。 梁晏轻拍谢氏的手臂以示安抚,冷静道:“父亲,此时动怒也于事无补,不是刚刚才收到消息吗?姑母还在忠王府,既然她大发雷霆,我们不如赶过去当面解释几句,也好解了姑母的猜疑,不然只怕要耽误父亲封王的事情。” 梁博森看了眼梁晏,他那几句话说得极恰当,脾气也收敛了一下,“已经着人去备马车了。”在这个当口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也没有到场,梁晏若是他亲儿,他当下可以高枕无忧。 梁家另外两名嫡子赶到之时,梁博森已经领着梁晏坐上马车,在出发前还发了顿脾气怒骂了亲生儿子几句,方才催促车夫扬鞭起程。 梁晨看着马车驶出相府,“什么玩意儿?只会撺掇父亲骂我们,这事是兰鸢那丫头搞出来的,我们这是无妄之灾。” 梁家老大梁昌长得颇似梁博森,只是眼睛更为阴鸷,比梁博森要阴沉得多,却没有遗传到他的精明干练,“二弟,别说了,若是传到父亲的耳里,受罪的只是我们,三弟可是父亲的宝贝疙瘩,碰不得摔不得更骂不得。” 梁晨轻“嗤”了一声,转身之际看到母亲正由侍女扶着走过来,忙唤了声,“娘?” 谢氏走得近已是听到儿子们的议论,遂朝两个儿子怒道:“都跟我过来,你们一个两个有这闲情在背后议论嚼是非,怎么不想着干一两桩正事?若你们有晏儿的一半能干,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娘说什么丧气话?死不死的一点也不吉利……”梁晨嘻笑道,有太后姑母帮衬着,父亲能出什么大事?都是父亲自己过于紧张,八成还是梁晏那个三弟危言恐吓,父亲才会赶紧到忠王府去。 谢氏想到自己受到丈夫的苛责,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胸脯气得一上一下,兼之看到姚氏正冷笑嘲弄地看着她,那口气更是不下反升,阴着脸叫两个儿子到自己的院子里好好训诫一通。 梁家是家大业大,但是根基是不太稳的,万一太后故去,只怕皇室与那些个世家大族都不会放过趁机整倒梁家的机会,这两个儿子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谢氏的心里怒火与担忧一齐燃烧,她谢家现在虽比不上梁家有权有势,但胜在根基稳啊,王位的更迭几乎影响不到其传承。 马车里面,梁博森从愤怒中冷静下来,怎么想也想不通以自己女儿的精明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糊涂事?与嫡妻的几个儿女中,他最看重的一向只有梁兰鸢,大儿子是精明过了头,反而沦为平庸,常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二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吃喝玩乐打架斗殴就有他的份,好事是轮不上的,剩余的庶出子里面也找不到一个适合扶持,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相爷,喝碗茶水润润喉吧。”梁晏亲自奉了碗茶给梁博森。 梁博森却没接过,而是狐疑地看着他,这小子做事情向来都是滴水不漏,这一年来是越发沉稳,现在他对他的忌惮已经越来越强,只是成骑虎之势一时间也难放手,“此事甚有蹊跷,晏儿,你如何看?你要知道我若是垮台于你可没半点好处,你与我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梁晏微笑着看他,“父亲放心,我自当记得,此事能有什么蹊跷处,二妹即使在病中也不可能糊涂到说要施舍给忠王府十车杯盏碗碟,那是在打太后的脸面,只怕是她一时没说清,下人一时传错了话也未定。” 梁博森听后一怔,相府的下人都是严苛训练出来的,能出这样的纰漏?老眼不着痕迹地打量梁晏,只见到他老神在在,眼里没有半分惊慌,可见此事与他无关,真是下人闯出来的祸?不管是不是,现在他对梁晏的怀疑减少了几分。 当梁博森风风火火的赶到忠王府时,隆禧太后的脸色已经相当的难看,当她的眼睛看向弟弟时,更是含着万年寒冰般地让人透心凉。 李盛基与孙抚芳端坐在隆禧太后的下首处,两人的神情都是一脸的愤慨,这位当朝宰辅当得可真是“称职”,将他们一家子当成了穷亲戚。 李芫已经让嬷嬷抱下去了,李凰熙站在一旁给隆禧太后奉茶,李安熙更是轻拍太后的背小心劝慰她莫要气坏了身子,祖母千万要保重身子云云,这举动深得隆禧太后的喜爱,看她的眼神更为柔和,在这紧张的气氛里面仍伸手轻抚了一下她头顶的秀发。 李凰熙微微侧目一眼,对于这局面是相当的满意,李安熙不同于其他手庶出妹妹,她自然要拉一把,若能就此得到隆禧太后的喜爱,那可是大有裨益之事。 “忠王是哀家的亲子,怎么就沦落到要到舅家接济的地步?”隆禧太后冷声质问,“博森,你倒是给哀家好好地说道说道。” 梁博森忙拱手讪笑道:“娘娘,这不过是个误会,此事必定是下人听错了话办错了差……” 李盛基站起来看向这与他年纪相当的舅舅,因被他羞辱,脸色至今还没有缓过来,“相爷倒是说得轻巧,当我忠王府是乞丐吗?还会缺少杯盏碗碟?”一声比一声高。 梁博森心里大怒,你他娘的王府就是比不上他相府有财势,除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封号,你李盛基若不是有个听话乖巧能挣得脸面的女儿,你还有啥?只是面上这话不能说,不然自家大姐那关就过不了,“王爷,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亲舅甥,是嫡亲的关系,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这样羞辱忠王府,一场误会而已……” 李凰熙却在这时候道:“舅公在场,本不应有我这晚辈说话的余地,只是这话确实是从令府里的仆从嘴里说出的,不但我听闻,皇祖母更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舅公,如果用一场误会就推搪过去,你让我忠王府以后如何抬头见人?如何在京时立足?回京城时就人人笑话忠王府的家什破烂,知情的会道我父清廉,不知情的指不定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现在舅公又来这一遭,只怕更要遭人非议。”小脸上是忧得不能再忧,愁云惨淡般地掩盖着。, 梁博森不悦地看了眼这个隔了代的晚辈,心里对她可是半点好感也欠奉,只是此时却涎着笑脸解释,“凰熙,你唤得我一声舅公,我又怎么会与忠王府过不去,故意落你们的面子?” “父亲说得在理,表哥,你也莫要记在心里从而失了两家和气。”梁晏看似诚恳地道,“父亲,不如让那几个传话的奴仆进来问话,这样源头也好找出来加以惩戒给表哥表嫂一个交代,您看可好?” “对对对,晏儿的提议妥当,若是我相府之人的过失,我自当会严惩。”梁博森当即大义凛然地道。 隆禧太后冷笑一声,抬手让人提那几个连她都不放在眼里的刁奴进来,一想到这几个刁奴看她一身布衣,鼻孔都朝天,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话,这样冒犯她威严的事情,自她在皇宫里站稳脚跟之后就再也没人敢这样做。 不知她的身份也就罢了,明知眼前站的是忠王夫妇与郡主,还能说话嚣张跋扈,那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晏眼里的精光在那几名相府的下人抖着身子脸上浮肿地进来时就一闪不见,梁博森当即严厉问话,无奈这几名奴仆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一致说道是奉了相府的命令说话,不敢擅自改词,气得梁博森差点当场跳脚,这几个不知所谓的刁奴到底是何人培养的?回去后定当严查。 隆禧太后冷哼一声,“这还要怎么审?若今儿个我没有一时心血来潮到三儿这府里走走,是不是你就可以欺到他的头上?博森,你可是他亲舅舅,哀家的亲弟弟,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想要全京城都看我们天家的笑话?” 梁博森这时候也意识到长姐是真正动怒了,忙一掀衣摆真个跪下道:“大姐,我真是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这不过是一场误会……” “这是不是一场误会现在还重要吗?亏你当了几年相爷,连这个都要哀家教你吗?”隆禧太后将茶碗重重一搁道,“再退一步说这只能说明你治下不严,连自己府邸里的下人都没有管教得好,哀家如何放心让你当那百官之首处理国之要事?” 这下问题严重了,忠王一家与梁博森都愣住了,隆禧太后这是要罢黜梁博森的相位吗? 梁晏上前笑着给隆禧太后续茶,“姑母,哪家府里能保证一清二白的?水至清则无鱼,有一两个害群之马实属再正常不过,这事情侄儿也问过了,是兰鸢下的命令,倒是与家父无关……” 这几句话深得梁博森的心,忙不迭地点头,现在也顾不上女儿,先保住自己的地位要紧,但仍找理由为女儿开脱,“兰鸢也不知为何会有此念头,怕是她病糊涂了才会做出这等事情……” 李凰熙当即脸色一变地跪下道:“姑母,说来只怕要与凰熙脱不了干系,凰熙昨儿去慈恩庵为母亲与妹妹祈福,顺道也去探望了一下表姑,她的精气神尚好,只是脾气有些暴躁,臣孙看她打破了杯子,遂笑语打趣了几句,表姑却说臣孙没见过世面是土包子,还说要施舍忠王府十车杯盏碗碟,凰熙当时以为表姑只是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再者长有赐不可辞,惟有道谢几句,哪知表姑居然是说真的……这事都怪凰熙,不然不会让两家都失了颜面……”遂将昨日会面的话鹦鹉学舌了一番,不过话语里面却有摘清自己的意图。 此时她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隆禧太后,她的话其实也算不得假,激怒梁兰鸢的人是她,可真要决定施舍十车杯盏碗碟给忠王府这个决定却是梁兰鸢自己下的,一切都与人无尤,若她能忍一忍,也不会有现今之事,这表姑毕竟还没有厉练出前世当了忠王妃后隐忍的功夫。 梁博森当即皱眉,立即找漏洞,这女子狡猾得很,怕是想将一切都推给兰鸢,“慈恩庵非皇家庵堂,香火也不鼎盛,兰鸢因是娘娘责罚在那儿吃吃苦倒在情理当中,郡主为何选在那儿上香祈福?舅公不甚明白,还望外甥孙女赐教?” 这话看似说得温文尔雅,实则是指李凰熙到慈恩庵是有目的的,这次的事件不但梁兰鸢要负责,她李凰熙也难辞其咎。 李凰熙看了眼这舅公,睁大眼睛道:“凰熙这段时日都要在地里试种甘薯,舅公有所不知,那儿正好靠近慈恩庵,我不去那儿难道还要舍近求远?再说表姑在那儿静养,我身为表侄女到了跟前也不去问候探望一番岂非有违伦理?” 梁博森被她这几句话驳斥,当下找不到理由反问,冷脸站在当下。 隆禧太后对侄女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兰鸢这回是被她逼得急了,以致失去了准确的判断,有些不悦地瞟了一眼自家弟弟。 遂伸手拉了李凰熙起来,拍拍她的手,她温情道:“此事哪能怪你,兰鸢年长于你,辈份又在你之上,连这点干系都没能想明白吗?玩笑话也能当真,哀家看她是存心要辱没你,哀家的孙女还不到他人作贱。” 这几句话够重了,梁博森这会儿对于大姐是万分的埋怨,她现在就知道一心护孙了,以前都干嘛去了?自己女儿伴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却被她这般轻飘飘几句话就定了罪,心里那是敢怒不敢言。 李凰熙看到隆禧太后没有追究她的意思,低眉顺眼看着脚下,聪明的不再置一词,有些话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这回她倒要看看梁兰鸢如何扳回一局。 隆禧太后的目光又看向弟弟,“女儿是你的,仆人也是你的,御下不严怕是你的过失,给人授以茶余饭后的谈资,博森,哀家对于你颇为失望,封王一事,看来不得不重新三思,此事暂且搁下,哀家怕你日后得了高位只怕更要目中无人,那时候非朝廷之福也非你我之福更非梁家之福。”自己娘家是幸得大力扶持,怕就怕自己故后,他们无以为继再度辉煌,为此她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哪有一夜能睡得安稳? 梁博森一直以来为了能封王收敛了许多,现在长姐又说不给他了,那心里的落差之大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这件小事居然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他是万万没能想到,此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娘娘训导得是,臣回去后定当面壁思过,再三反省,御下从严,定当不再给娘娘添堵。” 隆禧太后这时候的脸色已经一如平常了,轻“嗯”了一声,目光柔和了些许,“博森,在场的都是亲眷,你也无须觉得脸面尽失。”封王一事朝中人人皆知,所以她也无须遮遮掩掩,“他日哀家觉得你合适了,自然会给你所想的。” 打了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是大姐惯用的手段,梁博森强颜欢笑地谢了恩,一件小事就打断了他多年的布署,他是千料万料也料不着。 李盛基指着还停在门口处的那十车杯盏碗碟,怒道:“舅舅,那是相府的东西,本王不好接受,还请舅舅拉回去。”免得看一次添堵一次。 梁博森这会儿受到大姐牵强的指责,脸上的神色一直阴着,“忠王爷放心,本相自当拖回去,不会给忠王爷一家子添堵……” “且慢。”李凰熙伸手阻止道。 隆禧太后微抬眼看她,自家儿子与弟弟就这件事的处置方式她是不甚满意,不过宁愿让相府失了颜面也不能堕了天家的颜面,这十车杯盏碗碟是不能留在忠王府。“凰熙有话就直言吧。” 李凰熙这才道:“皇祖母,臣孙想啊,这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地步,若是让舅公拉回这十车杯盏碗碟怕真的丢失了面子,再怎么着也是百官之首啊,往后沦为笑柄如何约束官员?” 句句说得在理,又句句说得大度,隆禧太后眼里的赞赏之意是越来越浓,不过这是博森管教不严惹下的祸,不让他自己丢脸还能让谁丢脸?一思及到此,她的眉尖就深皱,果然是老了,更开心见到天伦之乐。(.好看的小说) 梁博森猛然抬眼看这外甥孙女,其实要两方不失颜面的法子他自然有,不过怕是说出来长姐会说他没有担当,所以还是选择了丢脸的方式,此时两眼看向李凰熙时多了几分热度,对这个事件少了几分抵触。 梁晏在一旁催促道:“表侄女有何好建议能让两家都不丢脸圆了此事去?相信姑母也与我一样好奇。” “你这坏小子不出主意就罢了,还偏要这样说。”隆禧太后做势打了他一下,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许,老了就喜欢与年轻人笑闹,只可惜住在宫里的那一个只懂得惹得动怒,丝毫不懂得承欢膝下。 李凰熙这才没有再卖关子,“皇祖母,臣孙一家子自湖州回来也没有多少日子,舅公送些杯盏碗碟也无可厚非,只是用了施舍二字就不妥当了,臣孙寻思要不将我们从湖州运来的布匹装上车送给舅公,也算两家通好,旁的人看了相信也不会听信流言,从而保全了两家的颜面,只是那布匹甚是粗鄙,不知舅公意下如何?” 梁博森除了说好还能有什么想法,自家给忠王府送来的是上好的官窑出品的瓷器,到头来换的却是忠王府的什么烂布,这买卖怎么算都是亏了,回去后又要约束下人不许传忠王府的半句闲话,真是越想越呕气。 孙抚芳看了眼女儿在隆禧太后面前撒娇的样子,眼里渐渐爬满了笑意,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李盛基却是一脸的笑意,这笔生意赚了,连名声也有了,怎么能不让他高兴? 隆禧太后道:“这事情本来就是博森的不对,你们回京的时日尚短,回头哀家让人给你们送来补贴款,这也是哀家的不是,因忙于政事对你们多有忽视,才会让人得以轻贱你们。”顿了顿,看向一旁的三儿子,已过而立之年良久了,至今一事无成,自己这母亲当得也真失败,“明儿起,三儿你也每日上早朝议事,不能总在家中无所事事,女人怀胎也不用你跟前跟后的伺候,身为李家的男丁,就要尽责。” 这是意外之喜了,李盛基当即给母亲施礼道谢,虽未有实权的官职,但这可是个好兆头,往后出门也更有面子,女儿果然是他的福星。 梁博森颇有深意地看了眼长姐,当即拱手向李盛基道贺,努力地恢复之前受损的关系。 隆禧太后本来还打算去探望一番梁兰鸢,顺道再去一趟甘薯地,哪知会遇到这么些个烦心事,兴致都被打消了,兰鸢还需得再晾一晾,这性子越发的急躁,起身命令容公公起程回宫。 一群人恭送隆禧太后离去,在她正要上马车之际,梁府的下人被带了进来,一进来即朝梁博森道:“相爷……呜呜……出事了……” 梁博森今日被长姐训斥,封王一事又暂无着落,脸孔一板怒道:“哭哭啼啼做甚?真是诲气,一边去。” 隆禧太后没发一言,只是凌厉地瞥了一眼自家亲弟,今儿个怎么是越看他越不顺眼,不过却没有再度呵斥。 哪知那仆从却没有退一边去,而是哭啼着说梁兰鸢病危,慈恩庵正往府里送信,怕是二小姐撑不住多少日子了,夫人在家已经是听得晕了过去,掐了人中延请了大夫,方才清醒过来,此时怕是已经出发到慈恩庵了。 病危? 这两个词让在场的人都有几分措手不及,梁博森顾不上其他,一把提起仆从的衣领严声质问。 隆禧太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了起来,要打杀一下梁兰鸢的锐气,可不代表她希望她真个病逝。 李凰熙微眯眼,她一直觉得梁兰鸢是不会放过见隆禧太后的机会,原来她是直到此刻再来发威,誓要打动隆禧太后的恻隐之心,然后得以回到权利的核心当中。 美眸看到一旁的仇嬷嬷要行动说话,她忙迅速上前一步挤开这仇嬷嬷,“皇祖母,表姑真的到了病入膏盲的地步了?臣孙……臣孙没料到啊……要不然也不会让皇祖母在此耽搁了……皇祖母,我们赶紧过去吧,若是……若是没来得让表姑在临终之前见到皇祖母一面,那臣孙万死难辞其咎。” 话儿说得冠冕堂皇又深情至极,隆禧太后此时心里也微微地后悔,兰鸢那丫头真个归西了,她只怕悔之晚矣,忙吩咐众人去宣御医跟随,更甚者还要人进宫取千年人参准备在必要时给梁兰鸢吊命用。 不用李凰熙打眼色,孙抚芳忙站出来说府里就有一枝千年人参,忙让管家取来,献给了隆禧太后。 隆禧太后看到这儿媳没有藏私还如此大度,总算看孙抚芳顺眼了一些,口头还允诺会再赐更好的给她云云。 孙抚芳状似一脸满足地道:“这人参本就是皇后娘娘赐下的,那会儿安熙用了半株,府里还有呢,娘娘尽管先取用,总比现在进宫去取快些。” 隆禧太后一听到这是欧阳皇后所赐,目光随即溜向孙抚芳微凸的肚子,身为宫中的女子哪个不知道怀胎之时人参是不能滥用的,居然还想用此来暗害她未出世的孙子,欧阳氏当诛,她恨恨地想。 孙抚芳挺直背脊任由婆母打量,她又不是软性子好欺之人,欧阳皇后如此暗害她怎么着也要亲自讨回点利息,所以才会借机献参在让欧阳皇后雪上加霜。 隆禧太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迅速上了马车,并且让李凰熙也坐了上来,看了眼向她告别的李安熙,小姑娘那乖巧的样子倒是惹人怜,勉强笑道:“改日,哀家要了安熙进宫伴驾,安熙愿否?” 李安熙今儿个得到老祖母的慈爱,真个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现在听到这似试探又似宣告的话,忙道:“若安熙得以在皇祖母膝下承欢,必定彩衣娱亲,让皇祖母得享高寿。” 隆禧太后的眼里颇有赞赏之意,再度破例地揉了揉她头顶的秀发,脱下手上戴的金钏戴到李安熙的手上,“这是赏你的。”说完,她往马车后面一坐稳,马车帘子就放了下来,车夫一扬鞭,急速地驶出忠王府。 李安熙抚摸着手中的金钏,虽然样式简单,但却隆禧太后随身之物,必是很喜爱才会出宫换上布衣还戴着未曾卸下,她得了这东西不知是福还是祸,连大姐进宫数回也没得到隆禧太后的贴身物品的赏赐,自己这会儿得到了,怕母亲与大姐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再舍不得,她也忙将金钏塞到孙抚芳的手里,“母妃,这是皇祖母赏的,安熙年幼尚戴不得……” 孙抚芳笑着将那金钏塞回她的怀里,摸了摸她头上的丫髻,“安熙,既然是皇祖母赏你的,那就让你的贴身侍婢小红好好保管,将之登记在册,不得遗失,心里也无须觉得负担,这是你得了皇祖母的缘,是别人求也求不到的。”然后就牵着她的手往里屋去,“安熙现在也长大了,母妃自会置办女子用品,往后让你身边的小红都给你保管……” 李安熙的眼眶湿润了,两手握紧这金钏,孙抚芳这会儿的慈爱是她不曾经历的,开始少不得惊惶,现在看到孙抚芳果真是要将她当亲生女儿看,方才放开胸怀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马车内,隆禧太后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可见是真的担忧梁兰鸢,气氛也因此而沉闷。 李凰熙使眼色让金嬷嬷让开,自己在一旁砌茶,即使车速极快,但这辆外表不起眼的马车内却是别有洞天,坐着极稳,用磁杯泡茶倒也没有倾泄的可能,迅速地泡了一杯茶,道:“皇祖母,先用茶润润喉。” 隆禧太后此刻哪有喝茶的心思,看着那茶水递上来,摆了摆手,“哀家没有心思。” “皇祖母,臣孙相信表姑一定会吉人天相,您若因此累坏了身子,表姑若好了起来岂不是又要反过来担心祖母的身子?再说这也非天下臣民之福。”李凰熙劝道。 隆禧太后这才叹口气地接了过来,茗了一口甘香的茶水,认真地打量了一眼李凰熙,“凰熙,你可怨过哀家将你们一家逐出京城,在湖州过了几年苦日子?” 李凰熙知道她此刻略有懊悔的眼神都是为了梁兰鸢,到底她陪伴的日子尚浅,比不过梁兰鸢是正常的,这会儿她也不急功近利,“臣孙初到湖州那会儿年纪小,一切都不习惯,皇祖母听了也别恼,那会儿小孩子家家少不得要说些抱怨的话,倒也不是不埋怨皇祖母的意思,只是后来年岁渐长,方才知道皇祖母的用心良苦,那时候也就不记得要抱怨了,既来之则安之,古语有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父王那会儿……” 侃侃而谈湖州的生活与趣闻,从中可以看出一家子的苦与乐,隆禧太后听闻少不得唏嘘一番,也不再有自责的话语冒出。 一旁的仇嬷嬷却是暗暗握紧拳头,这个小郡主太过于能言善道,这里面只字未提梁家二小姐,但却又处处与之比较,湖州比之慈恩庵要艰苦得多,龙子凤孙尚能一家和乐平安归京,而梁兰鸢却是受不得半点苦,去了慈恩庵不过月余就染上重病,除了身子娇贵之外似乎又有些不可告人的地方。 隆禧太后听后皱紧了眉头,李凰熙的话外音她焉能听不出来?不过拿这去指责她似乎又缺乏了依据,她这也不过是直抒胸臆,这会儿她脸上的焦急倒是褪去一些,身子靠在迎枕上,双眼满是凌厉之色。 李凰熙也识相地住嘴,在一旁乖巧地给隆禧太后捶腿。 突然,隆禧太后伸手大拇指与食指掐住李凰熙的下巴,双眼中没有半分温情,“凰熙,哀家知道你聪明,但却不喜你时时玩弄心计,哀家是你的祖母,你尽好一个孙辈的职责即可。”说完,一把甩开她的脸,“仇嬷嬷,给哀家斟一碗杏子露。” 仇嬷嬷有些解恨地看了眼李凰熙,心眼多也得学会藏拙,太后娘娘是喜欢她,但要追上梁兰鸢,她拍马也还不及。 李凰熙苦笑地揉了揉被隆禧太后捏痛的下巴,心里却没有半分埋怨,在她定下要接近这位喜怒无常的皇祖母之时,就已经下了伴君如伴虎的决定,总得来说,这皇祖母待她还算亲厚,给了她不少方便。 表情未变地继续给隆禧太后捶腿,神情未见委屈、怨恨、巴结、讨好,而是平静如湖面,一旁的金嬷嬷见了暗赞声好,斜睨眼面有得色的仇嬷嬷,比起她侍奉的梁兰鸢,她更信自己的目光。 “怎么?不觉得委屈?”隆禧太后带着威压道。 李凰熙道:“凰熙有何委屈可言?皇祖母教导凰熙,就说明凰熙有错的地方,凰熙感激祖母还不及,哪会有半点委屈?”她的手力道始终均一,“再者祖母始终是祖母,孙女始终是孙女,难道因为祖母训斥几句就能变了关系?” 隆禧太后一怔,这孙女儿真是处处给她惊喜,这性情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年少的自己,当年在皇帝的身边为妃,上有中宫与太后,下有与她争宠的妃嫔,她不得不在夹缝中生存,依靠先帝的护佑这才有了立命之本,那时候受了委屈也不敢为自己申诉,但心里确是存了恨意的,难得的是这孙女眼睛明亮如太阳,似乎没有半分欺瞒。 一时间她又心软了,拉住她的手,“凰熙,哀家必须教你的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有时候适当的藏拙未必不是聪明人。” “皇祖母说得是,臣孙受教。”李凰熙道。 隆禧太后这才满意地再度拍了拍她的手,一众孙女当中,她无疑是最拔尖的那个,也是最让她上心的那个。 在马车疾弛上山之际,李凰熙刻意掀帘子朝自己那甘薯地看了一眼,似乎看到自家大哥的身影,只是现在马车正在往山上去,未能下去一看,两旁的树木都快速地向后倒,她抬头看了眼那已经西斜的太阳,似乎看到慈恩庵的门口,以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风景。 慈恩庵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早一步到达的梁博森早已携夫人谢氏进去了,在门口迎接的只有梁晏。 马车外的李盛基已是第一时间跳下马扶自己的母亲下马,隆禧太后下了马车未待停留就往里面而去,李盛基也顾不上女儿,急忙跟在母亲的身后。 梁晏看了一眼这两人匆匆的背影,这才伸手扶李凰熙下马,趁机握了握她的小手,感觉有几分冰凉,借着两人靠近的姿势,迅速在她耳边道:“别怕,有我。” 李凰熙点点头,在后方的仇嬷嬷要下马车的时候,她急忙与梁晏分开,“表叔,表姑的病况如何?” “我们边走边说吧。”梁晏自然地放下她的手,与她一道并排往庵堂而去。 建京的靖王府。 靖王李中基正在写毛笔字练定力之时,就收到了密报,随即搁下狼毫毛笔,瘫坐在大椅里面,眉峰堆集。 靖王妃杨氏进来时,正好看到丈夫的神情阴郁,“王爷,怎么了?” 靖王将手中的密报递给杨氏,杨氏赶紧接过一看,“一座小小庵堂倒是聚集了不少人嘛,没想到梁家女有这么大的面子。” 靖王满脸愤怒之色,“谁要你去注意那梁家女了,你问问建京,谁不知道梁家女兰鸢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本王要你看的是随行人员,你这个蠢妇。”忍不住骂了妻子一句。 杨氏急忙看去,在上面发现了忠王及其女的名字时,大吃一惊,“他们怎么?王爷,太后偏心得可以。”也咬紧银牙坐在一旁酸枝木雕花圆椅内,“不行,我们也要去表表关心,啊?不行,太后给的那幅字由不得我们擅自行动……” 靖王再度拍额道:“你现在才知道她偏心?今儿个听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后出宫有段时间了,这会儿才去那小庵见梁兰鸢,你说她这么长一段时间呆在哪儿?” “忠王府。”杨氏下意识地站起来惊呼,这回没心思坐下,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王爷,这可如何是好?老三家那女儿很邪门,很得太后的赏识。” 靖王看了眼妻子,没好气地埋怨了一句她生的女儿没用,李芳熙进宫没有多少时日就被她领了回来,他的大脑也在飞快地运转,“欧阳氏现今还没废,她膝下倒有一领养的儿子……”如何才能阻挡忠王府的路呢? 半晌后,他站起来道:“王妃,你去一趟清王府见一见前太子妃纪氏,你们是妯娌应能比较好说话,让她出面为欧阳氏说几句好话,看看能不能保住她的位置?” “王爷要保欧阳氏?妾身不同意,那欧阳氏处处为难妾身,妾身不知道吃了她多少亏?再者太后要废她的意志很坚定,我们这样做是鸡蛋碰石头,事后只怕要受到斥责……”杨氏一屁股坐下来,要她为欧阳皇后奔波,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靖王上前一把拽紧杨氏的手,使蛮劲地拉她起身,狠厉地吼道:“说你蠢你还真蠢,欧阳氏坐稳中宫总比她废了好,忠王府光芒毕露,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拉拢对手,你想欧阳氏这回与忠王府还不势成水火,这两家永远也不可能待见对方,她只会选择我们合作,老四是不顶用,但至少还是今上,你懂不懂?” 杨氏茫茫地点头,她惯于听丈夫的话,转思一些也确有几分道理,“只是怕难保得住?太后废后的心思很坚定……” “即使这样,也还能挣一挣,本王这就去联络宗亲,他们对那老太婆不满久矣,挑唆几句只怕他们都坐不住。”靖王道,随即高呼小厮准备出行。 杨氏也没有闲下来,急忙回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慈恩庵里面,梁兰鸢枯槁形容地躺在那儿,正由其生母谢氏揽在怀里,意识似乎半清醒,一直呢喃道:“我还要进宫给……姑母……请罪……咳咳……”接着就是剧烈地咳喇起来,整个人与以往那俏丽风发的样子相差甚远。 隆禧太后在门口听到这句断断续续的话,眼里漾起了一抹温情,随即似乎想到什么,那温情又很快就消散了。 在后方急赶的李凰熙差点撞上那突然停下来的隆禧太后,美目瞄了一眼屋子里相拥的母女,然后就看向站在一旁的梁博森,以及赶来还背着药箱的御医。 好一会儿后,隆禧太后方才迈步进去,但却一直没有吭声。 李凰熙见状,只得上前给谢氏执晚辈礼问安一句。 一听到李凰熙的声音,似乎呈半死状态的梁兰鸢突然半睁开眼睛,手颤微微地指着她,“怎么是你……咳咳……”强烈地咳着,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李凰熙灵机一动略微挡住身后的隆禧太后,“表姑,表侄女来看你了,怎么才不过一日,表姑的病情就加重许多……” “你……你……”梁兰鸢因为头晕乎乎的,一时半会儿没意识到这屋子里站满了太多人,“你又想要我施舍什么……东西给……你……滚……不用……咳咳……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咳咳……” 谢氏一听就尴尬了,瞄了眼丈夫难看的神色,手下一狠心掐住女儿的手臂想要她清醒一点。 梁兰鸢却是半清醒状态,咕哝道:“娘……咳……你为何……掐……咳……我……” 被女儿当众揭穿,谢氏的脸面险险的挂不住,这女儿说要做戏要逼真,现在好了,这病来势汹汹,她却糊言乱语起来,她是急得头发都要发白了。 李凰熙一副没有计较的样子,上前要给梁兰鸢掖一下被子,“啪”的一声,她的手被梁兰鸢拍开,“滚……咳咳……娘……姑母……咳咳……呢……我要见……姑母……”这表侄女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致于她在晕乎乎当中还记得她的容颜与气味。 梁博森真想上前去摇醒女儿,她难道就没看到她心心念念的姑母就站在她身前吗? 隆禧太后的脸绷得很紧,在这一旁看了这么久,焉能不知道这场病里面有猫腻?只是真的看到她奄奄一息地躺在这张简陋的床上时,她还是免不了心疼,到底是疼了这么多年的侄女,眼神示意李凰熙站到一边去,趋身上前。 李凰熙一看到隆禧太后那疼惜的表情,顿时就想叹息一声,算来算去的都敌不过人心二字。 梁兰鸢在那只手要给她掖被时,下意识地就是一拍,那手软绵绵地拍到隆禧太后的手上时哪有半分力度,“滚……” “兰鸢,你看清楚我是谁?” 一把已显老态的声音以及那带着几分叹息的声音,梁兰鸢勉强睁开眼睛,一看清是隆禧太后时,眼睛就“哗啦啦”地掉下来,无力的手握紧隆禧太后的手,“姑母……姑母……您……终于来看……咳咳……兰……鸢……了咳……”她越是激动咳得就越厉害,一张原本苍白的脸顿时涨红如纸,只是衬着那枯槁的面容怎么看都有几骇人。 “嗯,是哀家,你乖乖地任由太医给你诊治。” “兰鸢……遵……姑母的……意旨……咳咳……”梁兰鸢虚弱地道,“姑母……别离开……兰茑……好吗……”好不容易得见姑母还不趁机提要求,只是此时咳得似乎特别强烈,一旁的谢氏赶紧拿帕子捂住让她咳一阵。 隆禧太后模棱两可地应了声,梁兰鸢这才让太医给她诊治。 因太医在此诊治,隆禧太后等人都到了外面的回廊处等候消息,一到了外面,她即朝自己弟弟发难,“你就是这样为人父的吗?” 梁博森心里觉得冤屈,若不是她赶自家女儿到这里也不会不有这一茬事情,但是嘴上不能埋怨,“娘娘息怒,此事我也是一头雾水没闹明白她的病是怎么这么严重的?” “父亲,我观二妹似乎真的病得很重,只怕与这庵里的老尼姑们脱不了干系。”梁晏道。 “对,这里的老尼姑们没一个脱责。”梁博森找到了代罪的羔羊,咬定不松口。 隆禧太后的目光看向那住持师太,眼中寒光闪闪,对方即使念了几十年的佛经,但在这目光下也不敢造次,只能身子一软跪下来大呼冤枉。 梁博森才不管,赶紧让人拖这庵堂的人下去审问。 李凰熙忙站出来道:“舅公,即使要定人家罪也容人家分辩几句,不然岂不是草菅人命?皇祖母,臣孙答应要替她们求情的,昨儿我来时也就此问题责问过她们,她们其实哪有本事劝得表姑延医喝药……”将自己那天到来时的情况说了出来。 住持师太忙应和为自己申冤,并让人找来之前那几名侍婢,当人低头跪在地上时,隆禧太后道:“都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那些个侍婢颤微微地抬起头,脸上的巴掌印似乎散了些,但是呈瘀青状更是可怖,隆禧太后倒吸一口凉气,那几名侍婢忙低下头,其中一人为首哭道:“太后娘娘,奴婢们劝过二小姐延医诊治,煎好了去风寒的汤药给她喝,她……她却是不肯,这才拖得如此严重,还请娘娘宽恕奴婢们……”说完即低下头,不能把罪责让住持师太她们扛,毕竟人家待她们不薄,还给金疮药她们擦脸。 隆禧太后的面色难看至极地瞪着自家弟弟,低声咬牙道:“你呀,她疯你也由着她,你当阿姐是好糊弄的吗?” 梁博森的脸抽搐了一下没有吭声,长姐还用这般教训幼童的声音与他说话证明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地步,讪讪道,“阿姐,我真是不知情,你也知道兰鸢这丫头好强,她只是想重新回到阿姐的眼睛里才会做这傻事……” “到这个时候你还包庇她?”隆禧太后恨铁不成钢地道,他难道看不出来她贬兰鸢到这儿是磨她的性子,他倒好处处拆拆她的台,“你这不是宠爱她而是要害她,你看看她现在可变好?听听她对凰熙说的那些个话,哪有半点悔改?还有这病因何而来,哀家心里清楚,你们心里也清楚。” 隆禧太后骂得越来越激动,李盛基早已是避开了去,他最怕母亲发火,哪敢站在风暴当中,就怕被殃及。 “皇祖母,歇歇气,别气坏了身子……”李凰熙上前劝慰隆禧太后。 梁晏也一把拉开梁博森同样安慰起来,“姑母,二妹那是想要重返宫中,您也别怪她,她自幼在宫里长大,离开您的身边,您让她如何甘心?” “不甘心就能拿自己的身子做贱了吗?不甘心就能欺瞒哀家了吗?”隆禧太后又提高嗓音道,边拿眼再度狠瞪了梁博森。 就在这气氛胶着之时,太医从里面出来,面色不豫。 “如何?”隆禧太后收起怒火问道。 “回娘娘的话,梁小姐因风寒拖得太久,以至肺阴虚弱,继则阴虚生内热而致阴虚火旺……”太医道。 “说重点。”隆禧太后不耐烦道。 “娘娘,是痨病。”太医舔了舔唇道,“臣还请娘娘即刻疏离此处以免传染上。” 甘薯地里,李茴看到夕阳下山,正要命人收工,突然有人大声惊呼,“小王爷,这甘薯出问题了……” ------题外话------ 昨天某梦感冒了,头疼得厉害,而楼下又有声响很烦人,实在没法码字,所以昨天就停更了一天,在此向大家说声抱歉! 第八十七章 建京风云(32) “出了什么问题?我看长势一直很好。(.)” 李茴一听急忙道,只是脸上哪里还能淡定得了,这块地儿关系到妹妹,他是没有一刻敢疏忽的,急忙扔下锄头,跑过去查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萧荇也没有闲着,俊脸一绷,急急往前凑去,尤其看到李茴严峻的神色,他也急忙拨起一株甘薯查看,顿时脸色大变,“小王爷,这事情看来有变,需及时通知郡主,这事情只能她亲自来才能弄明白。”说完,就抬脚走出甘薯地,急急穿上外衣。 户部侍郎褚世泰蹲在地上一一查看甘薯苗,枯藤般的脸色十分凝重,想到李凰熙曾与他商议的事情,他当时不以为然,以为她思虑过重,现在看来却是他想法过于单纯了,“萧公子说得对,此事确实要尽快禀报郡主,拖得越久只怕这一地的甘薯都保不住,那就无法向太后娘娘交代。” 孙司农道:“我早就说这甘薯是不易种之物,现在一试果然就是这样,老褚,我们是白忙活一场了,怕是回头还要担罪责……” 褚世泰瞪了一眼孙司农示意他闭嘴,看到一旁协种的周围农户都一脸的紧张惶恐,这些人都给李凰熙下过保证书还按了手印,现在出了问题,他们忧心也在情理当中,他忙道:“此事尚未查明,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不要随处乱走。” 李茴看了眼正要上马的萧荇,“我与你一道去。” 之前他们就看到忠王李盛基经过此处往山上而去,那里只有一座庵堂,梁兰鸢正在那儿养病,随即又有几辆马车过去,大队的人马能不起眼吗?萧荇就与李茴商谈了几句,李茴无甚在意,却发现其中有一辆马车里的少女撩起了车窗帘子,当时一怔,萧荇一拍他的肩膀,他还吓了一跳。 当下萧荇笑话了他一句,似无意地问他在看什么呢?他不以为意地说好像看到妹妹正坐着马车上山,萧荇当即拉长脖子看去,也道似乎真看到郡主云云。 慈恩庵。 梁兰鸢喝了药,那喉咙才没那么痒,一转头看到隆禧太后一脸严肃地站在她的床前,此时她清醒了不少,忙想下跪,身子摇晃了一下。“姑母,您来了?兰鸢……” 隆禧太后正想要去扶,“兰鸢,好生躺着,不用行那繁文缛节了。” 李凰熙快一步上前扶住梁兰鸢,“表姑当心些,身子要紧……”两眼看向隆禧太后诚恳道:“皇祖母年事已高,不宜靠得太近。” 梁兰鸢忙瞪了一眼李凰熙,她说的是什么话,以为她身上有污秽之物吗?严声质问,“表侄女,你这话是何意?” 谢氏靠前代替李凰熙扶住女儿,眼里满是凄苦,这孩子这会儿是弄巧成拙了,别人怕传染,她是生母再怎么样也不能撇下孩子不理,温声朝李凰熙道:“郡主,你表姑只是病糊涂了乱说话,你也别往心里去,还是靠远点,不然被传染上那就糟了……” “娘?”梁兰鸢不明就理地唤了一声,怎么连母亲都这样,这样她怎么回到宫里重新得到姑母的宠爱? 李凰熙忙道:“舅婆,无碍的,这么一会儿哪会被传染上,再者我身体强壮,素日里也没有什么病痛,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传染上。” 隆禧太后其实心里怒火高炽,但看到梁兰鸢虚弱的脸,那火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只是道:“凰熙,过来哀家这儿。”看到孙女听话地走过来,方才看向梁兰鸢,“兰鸢,你好生在这儿养病吧,别胡思乱想,等病好了比什么都强。”说完,拉着李凰熙转身就走。 “不,姑母,兰鸢只是得了风寒,很快就会好的……咳咳……”梁兰鸢挣扎着想要下地,但咳嗽却是如影随形,顿时猫弯了身子,怎么会这样?姑母不应该是心疼地与她说话吗?不应该是让她回本家养病,等病好再进宫陪伴之类的话吗?怎么还是住在这荒凉的慈恩庵?“姑母……” 谢氏早已是心疼一片,给女儿拍背让她不用这么辛苦。 隆禧太后一听她这没有丝毫悔改的话,顿时满身怒火地转头看她,“够了,兰鸢,可能是哀家以前太过于宠你,让你能拿自己的身体来用计,这次你知道你酿成什么大祸吗?痨症,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病?哀家怎可让你进宫,皇上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是被你传染上,那就不是小事了,相府又在城中,你想祸害你爹与你与你兄弟吗?” 痨症? 梁兰鸢的表情一僵,她怎么会得这种病?难怪隆禧太后没有靠近她,就连李凰熙也被她唤了回去,不是风寒吗?她故意弄成这似重病的样子只是为了博取姑母的同情,怎么会弄巧成拙了?“娘?”她再度看向谢氏,颤抖着声音问她,希望母亲告诉她,她的耳朵出了毛病,这是骗人的。 谢氏突然哭了出来,不忌讳地抱紧她的头,“兰鸢,我可怜的孩子,娘在这儿陪你,会好起来的……”两眼微转向隆禧太后无声地请求着。 隆禧太后到底也是为人母的,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谢氏所请,有母亲陪在身边,这侄女的病应会好得快些。 梁兰鸢茫然地靠在母亲的胸前,喉咙越来越痒,她忍不住咳了起来,用骨瘦如柴的手捂住口。 隆禧太后看到母女俩可怜的样子,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兰鸢,好生安养吧,别动太多心思,你始终是哀家的侄女,哀家对你再严厉,也是为了你好。”顿了顿,“哀家与你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你始终还是哀家的侄女。” 梁兰鸢泪眼婆娑地看着隆禧太后,这会儿哪还有争强之心?这几句温情脉脉的话到底打动了她的心,点了点头,“姑母,是兰鸢不好,这是兰鸢自招的……咳咳……” “你能想明白就好。”隆禧太后看她似有悔改之意,心下稍稍舒服一些,随即再安抚地说了几句话,这才拉着李凰熙出去。 李凰熙在出去之际,转头看了一眼被谢氏抱在怀里的梁兰鸢,梁兰鸢也微抬头看她,两人对视一眼,两双眼睛都平淡之极。 李凰熙微微一怔,眼微眯了一会儿,随即转头随隆禧太后离去。 梁兰鸢这时候却推开母亲,冷静地道:“娘,女儿操之过急了,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脸上随即冷厉起来,咳了一阵,“这次只是女儿大意了……路还长着呢……” 这次吃的亏她会讨回来,李凰熙,很快你就会笑不出来,梁兰鸢心里恨恨地想着,来日方长,她要为自己细细地筹谋。 谢氏轻抚女儿的秀发,一言不发,女儿的命运不到她掌握,现在她是万分后悔当年就应以死相逼,不让丈夫将女儿送进宫中陪伴隆禧太后,这样女儿只怕已经嫁人为妻,生儿育女。 梁博森进来,没有靠近,而是离得远远地训斥女儿,梁兰鸢没有反驳,当听到那十车杯盏碗碟之事累及老爹暂不能封王之后,即道:“爹,女儿就算病得再糊涂,也不可能吩咐下人如此说话?当时女儿只是……咳咳……吩咐送去即可,话不要多说,这当中看来定是有人搞鬼……咳咳……怕还是府里的人……”事情已到这地步,她的疑心渐渐加重,一脸的凝重。 梁博森一愣,他当然也怀疑过,只是现在经女儿一证实,脸上瞬间大怒,安逸的日子太久了,府里的人就松懈起来,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成拳,等回府之后定当严查此事。 梁氏父女的对话,李凰熙自是没有听到,因在梁兰鸢的屋子里呆了一会儿,隆禧太后不放心,早已命人煲了药水,让她也去泡泡,换身新衣物,万万不能因此染病云云。 此时她的手轻轻地撩动那微绿的药澡水,背靠在的木桶里,眼里支是微微地失神了,的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前世,她那会儿最大的放松就是泡在澡桶里,可以暂时忘却亡国之恨…… 突然,她的脸颊被人轻抚,顿时心惊,从那种茫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外头还有人守着怎么让人混了进来?她两眼凌厉地准备回头,而手已是快速地抚向手腕中的镯子,暗中做好准备,娇唇轻启喝道:“哪来的小贼……” 她的红唇被后方之人吻住,她的眼睛瞪大了一会儿,鼻端充斥的是熟悉的味道,除了那个冤家之外还能有何人?身体放松下来,对方的舌头就趁机伸入自己的嘴里…… 半晌,她才忆及此处是慈恩庵,立即喘息地推开身后之人,转过身体双眼责备地看着他,“这里是佛门净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了,你怎么进来的?”他的胆子真大,外头有不少隆禧太后的人在,若真人发现,只怕要费一番口舌解释才行得通。 梁晏有些歉意地看着她,嘴里满是她的香气,“是我一时把持不住,放心,没人看到我溜了进来,姑母还在隔壁的厢房泡澡,这会儿不会宣你过去的。”顺道一屁股坐到澡桶的边缘,低下头,在那微绿的澡水间可以看到旖旎风光,他的喉咙动了动,抑不住的遐思在脑海里面涌现。 李凰熙忙用双手环臂,抬头狠瞪了他一眼,低喝道:“登徒子,还不转过头去?” 梁晏笑得万分欠揍地低头凑近她红透的耳朵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外头的人似乎听到声响,金嬷嬷问道:“郡主,是不是要宣老奴进去伺候?” 李凰熙心头一惊,斜睨了眼不肯走的人,忙扬声道:“嬷嬷,不用,我自个儿能行。” 金嬷嬷方才止住推门的手。 李凰熙伸出双手欲推开那坐在她澡桶边缘的无赖,可惜对方不为她所动,她惟有作罢,看对方没再有不轨的举动,这才有几分担忧地道:“这件事虽说打击了梁博森,只怕他事后一回想,定当要查找出内奸,你可要当心才好,只怕他第一个就会锁定你……” 梁晏忍不住轻抚她那一络在鬓边散开的秀发,调笑道:“凰熙,你这是担心我吗?” 李凰熙突然怒瞪他,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不禁违心地道:“我还巴不得你死呢,那时候才干净……” “我死了,你去哪儿再找这么好的帮凶?”他低头用脸亲昵地摩挲她的嫩脸蛋,这小脸真滑。 “滚。”李凰熙一手推开他的脸,什么帮凶这么难听?一脸怒气地看着他。 看她似乎真的要动怒,他这才坐直身子正经地道:“放心,他查不到我的头上,那几个下人是我的死士,不会让火烧到我身上,只是可惜梁兰鸢只能安份一段时间,梁家看她看得很紧,若能下手,我早就送她归西了。”眼里的狠意迸发,他从来没有太多的恻隐之心,除非面对的是他在意的人,随即又一副慵懒地道:“我已暗中叮嘱给她诊治的太医最好让她的‘病’拖得更久一点……” 李凰熙斜睨他一眼,梁兰鸢的病情其实没到痨症的地步,在收到隆禧太后要出宫的消息后,她就开始动脑筋,这才有了昨日故意来激怒她的举动。 “幸好一切都按预想地去发生,对了,那太医可靠吗?”她还是有几分担忧。 梁晏道:“若不能拿捏得住,我又岂会轻易地让计划进行?凰熙,梁兰鸢的病情表现就是痨症,她这次惹下的事情,梁博森会晾她一段日子,所以不会有人起疑心的。”最后凉凉一笑,“就算梁家再找人来诊断也会得出痨症的结论。” 看他如此自信,李凰熙的心这才完全放下,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外头传来金嬷嬷的紧张的声音,“郡主,刚刚令兄与萧公子到来,甘薯地那儿出了问题。” 李凰熙与梁晏对视一眼,后者的脸色沉了下来,迅速起身,朝她打了个手势,随即身形一闪,竟然如此快地就消失不见。 李凰熙镇定地回了一句,急忙从澡桶里面起身,穿上金嬷嬷早已备好的新衣物,心却是不住地往下沉,稍稍整理好头发之后,这才急忙推门出去,“他们人呢?” 此时的李茴与萧荇正在庭院里来回不停地走动着,萧荇的头不停地朝后院看去,不知道梁兰鸢此时的情况如何?心里免不了着急,想去看她,但又不得不按捺住,若真的想帮她,就不能操之过急。 李茴却是在一进来后看到有皇家侍卫在,顿时就后悔了,隆禧太后只怕正在庵中,他不该如此急躁地进来,这样不是帮凰熙,此事先应私下解决,遂一把抓住萧荇,“萧公子,我们先行回去……” 恰在此时,隆禧太后与李凰熙都一道出现,萧荇急忙甩开李茴,忙道:“郡主,甘薯的根都烂在地里,怕是种不活……” 一大群人马如来时那般,走时也急快,在马车里的李凰熙的脸上难免紧张,不住地斜睨隆禧太后。 隆禧太后道:“凰熙,成大事者即使遇险境也要面不改色。” “是,臣孙受教。”李凰熙忙低头道。 梁兰鸢正喝着药,由母亲整了整背后的枕头,躺了下去,一听到隆禧太后去视察甘薯地了,枯瘦的脸上绽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总算有好戏可看了,娘,如果我没有躺在这儿多好……”话还没说完,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谢氏忙给她拍背,“兰鸢,那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不应多理。” 别人家的事情?梁兰鸢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李凰熙这丫头够嚣张,怎么着也要给点苦头她吃,再说她沦落到这地步,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哪是别人家的事情,只是不好与母亲辩驳,闭上眼睛就要沉入梦乡之际,轻声道:“娘,那几个奴婢,明后几天找个理由发卖出去,嗯,就卖到那低等的窑子里去。”会背叛她的奴仆绝对不能轻饶,她在被子下的手握紧成拳,她要那几个人后半辈子悔不当初。 谢氏皱眉,“她们又没做错什么?兰鸢,这处罚过狠了。” “娘,我累了,即使她们是无辜的,我也不想去查证……咳咳……直接发卖就一了百了……” “你说什么娘都照办,兰鸢,别激动,好好养病……” 甘薯地里,田垄过窄,马车不能通行,隆禧太后早早就弃车亲自由容公公扶着走过去,李凰熙只能跟在她后面,再后面行走的就是李盛基与梁博森,而李茴与萧荇则落在侍卫的后面,这个小地方是第一次迎来这么多富贵之人,好在之前户部已经将周围清场了,所以并没有闲杂人等在此走动。 褚世泰一脸沉着地上前给隆禧太后问安,将手中的甘薯递上去,隆禧太后拿过一看,还沾有泥土的甘薯苗苗尚是青绿的,只是根部却是腐烂的,发出一阵阵的臭味,即使没有种过地的人都能明白这甘薯是养不活的。 “娘娘,此物肮脏,还是由奴婢来拿吧。”金嬷嬷道。 隆禧太后摇了摇头,而是直接递给李凰熙,脸上没有半分轻松的表情,“凰熙,你怎么说?当初若哀家没有记错,你可是打过包票这东西易种易活,产量奇高,哀家可是寄予很大的厚望,现在不讳言,哀家极其的失望。” 李凰熙双手恭敬地接过,一股腐烂的气息飘出,她的眉头轻皱,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蔫了的绿叶,“皇祖母,臣孙绝对没有欺骗皇祖母的意思,这甘薯确实易种易活,这个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请容臣孙查清楚。” 梁博森今天吃了不少暗亏,急忙上前,“郡主,我没有亲自耕种过的人都知道此物已不能再长了,只能证明它不适应我大齐的气候土壤,是次失败的试种,外来的东西始终是外来。” 李盛基的眉峰紧蹙,想要反驳梁博森却找不出话来,他亲自耕种过,知道当农作物的根部腐烂,那么这株植物就是没救了。 梁晏上前道:“姑母,父亲,不查清楚就定下不能种,似乎是不是过于草率?” 梁博森不悦地看了眼梁晏,他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隆禧太后点点头,“阿晏说得对,凰熙,哀家就给个机会你去查。” 李凰熙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亲自跳进甘薯地里,现在这一块地都已经被翻了开来,腐烂了根本的甘薯苗全部被挖出摊在土壤上,她不忌讳味道难闻蹲在地上一株一株地查过去。 李茴在她身边蹲下,“这一块地都是这样,没一例外。”看这变腐的过程,证明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他是后悔无比,就那天夜里被妹妹拦回府没亲自看着,现在就出这样的事情。 萧荇大声嚷道:“郡主,这段时间我都是参与者,这甘薯确如相爷所言不适合我大齐的气候与土壤,长苗时倒还好,现在却是齐根烂掉,可见此物并不适宜推广。” 梁博森一听忙附和了几句,李凰熙种不成这甘薯,就没有获得长姐宠爱的资格。 梁晏没吭声,只是两眼锁定在萧荇的身上,冰冷似箭。 萧荇敏感地察觉到,两行锐目同样锁定梁晏,这个人似乎与李凰熙的关系甚密,只是到现在他也没有探查出这两人是何种关系,所以他在梁兰鸢的面前一次也没有提及过,乱嚼别人舌根的事情他萧荇不愿做。 李凰熙看了眼萧荇,随即起身走向隆禧太后,“皇祖母,这里有几亩甘薯,皇祖母,若是这一块地的有问题,那么所有地块里的甘薯也同样也有问题才对,还请皇祖母给时间凰熙翻锄。” 李茴一拍脑袋,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当时只是检查了这一块地的,可还有其他亩的没有检查,于是急忙附和妹妹的话争取隆禧太后的支持。 萧荇暗地里冷冷一笑,随即面容一整,拱手道:“太后娘娘,郡主所言有理。” 隆禧太后自然是准奏,一时间,李凰熙指挥一旁的农户举起锄头将地下的甘薯苗都挖出来,此时已是晚霞齐飞的时辰。 正在越来越多的甘薯苗挖出来之际,户部尚书已是满头大汗地赶到,他时刻关注着这里的变化,不敢有半分的怠慢,自己下的保证书还在李凰熙那儿呢,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从而掉了乌纱帽。 那一堆又一堆的腐烂甘薯苗让人看得触目惊心,臭味也在这一片天地弥漫,几亩地的甘薯苗都被翻开来。 户部尚书的头皮在发麻,心里却在开始盘算待会儿的说辞。 容公公道:“娘娘,这儿气味难闻,不若先暂时离开到远处歇一下?” 隆禧太后的目光落在一脸汗水的李凰熙身上,摆了摆手,不管这孙女儿有没有种成甘薯,也值得她认同,若这农作物种成倒真是美事一桩,凌厉的双眼微微一眯,朝户部尚书道:“去找个真正懂农事的人来查看一下这根茎是不是自然腐烂?” 户部尚书被隆禧太后这样看着,头上的虚汗也冒了出来,赶紧应了声,朝身边的人轻声吩咐几句,随即又看向正随着李凰熙挖薯苗的褚世泰与孙司农,这两人办事真不得力。 直到星光上升,隆禧太后仍没有离开回宫,而是坐在容公公搬来的圆椅内,着人点上纱灯,一时间将这一方天地照得亮堂堂。 李凰熙新换上的裙摆已经沾满了泥土,由李茴扶着走上田垄,鬓边的秀发有些凌乱,此时的她身上少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田园的乡土气息,梁晏看见着心中一痛,只是这场合不对,由不得他做过份的举动。 “回皇祖母的话,这几亩地的甘薯亩确实都烂掉了……”李凰熙道。 萧荇急忙打断她的话,“太后娘娘,这甘薯举许是好东西,但大齐的地却不适合种植……” 李凰熙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萧荇的身上,“本郡主想问问萧公子,你为何口口声声都要宣扬这甘薯不能种?这关系到我大齐的百姓,萧公子是太尉之子,怎可随便说话?本来我就无意让萧公子来种甘薯,是太尉大人的意思,我勉为其难接受而已,现在萧公子却大力地抨击,又是何意思?若真不想协助本郡主做这有利民生的事情,那就请萧公子离开,本郡主自当亲自向太尉大人解释。” 萧荇没料到李凰熙会这样说,脸上涨得通红,只是碍于现在是夜晚,别人看不真切,为了大局,他深吸一口气道:“郡主为何这样说?我也是为了郡主好,断没有别的意思,现在的局面郡主已经看到了,这些甘薯有一部分是我亲手所种,我怎能不希望它能成活造福百姓?”立即不甘示弱地反问李凰熙。 李凰熙的胸口堵着一团火,他现在这样认真的样子让她看了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勾起了前世今生对他的仇恨,袖子下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一阵的刺痛让她的头脑清醒过来。 萧荇的眉头却是紧皱,李凰熙这样露骨的情绪他不是第一次领教,联想到她在回京途中戏耍他的画面,心口同样蓄着一股怒火,自己似乎没有做过出格的举动冒犯她,她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莫非知道他私下里与梁兰鸢的打算?这么一想,他的心神略微一慌,眼珠子里面略有不安,随即想到自己一向很小心与兰鸢来往,是断断不可能让人察觉到这一层关系,至此,才略为心安。 梁晏道:“两位稍安勿躁,一切还是要以事实说话,娘娘,是否?” 隆禧太后点点头,“凰熙,此事是你开启的,哀家希望你能诚实点,告诉哀家此物到底可种不可种?如果你有半句虚言,那就是浪费国家的财力人力,哀家可不会顾念你是哀家的孙女,照样将你治罪,你可听清楚了?” 所有人都被隆禧太后的话震惊了,梁博森露出阴深惬意的笑容,李盛基却是愁眉深锁,早就说这甘薯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儿还偏一意孤行,这会儿好了,终于惹事了吧?他表情相当不高兴地瞪着女儿那略显狼狈的样子,母亲这几句话他听出了不善的意味,暗暗给女儿一个眼神,让她改口这东西不能做,这样即使母后再生气,口头责骂几句就会过去了,也不会惹祸上身。 李凰熙不顾父亲打来的眼色,当即跪在长满青草的田垄上,不顾细小的砂石磨损她的膝盖,朗声道:“皇祖母,臣孙从来没有说过虚言,这甘薯能做,绝对是能种之物。” 李盛基一听就用手掩额,这个女儿到现在还要口犟,身为人父他怕是推脱不过去,急心跪在地上朝母亲道:“母后,她不过是未及笄的孩子,年纪小,所以口不择言,胡言乱语,还请母后不要责备于她,儿臣身为人父,有管教不严之重,儿臣愿替她领罚。”这样道貌岸然的话还是尽早说比较好。 如果不是了解父亲的为人,李凰熙会为父亲此时的举动而感动不已,只是现在她感动不起来,父亲果然最爱的还是他自己,“父王,女儿一人做事一人当,必定不会牵连到父王的身上,皇祖母,臣孙恳请不要将吾父拖进此事当中,还有,甘薯绝对是有为之物,臣孙愿用性命担保。” 李盛基的脸上一阵赧然,他这样说不是说给母后听的,而是让女儿说以上这样一番话,好摘清自己的关系,这样一旦女儿被母后追究至少连累不到他身上。 隆禧太后看了眼自己那不成才的儿子,脸色一沉,“盛基,你起来吧,凰熙这孩子倒是孝心一片,此事她自愿负全责,哀家也淮她所奏请。”看到儿子急忙起身,她这才再道:“凰熙,信口开河要不得,你可知道吗?” “臣孙明白。”李凰熙道,“这一片的甘薯苗确实是坏了,但是,臣孙想请皇祖母明儿再视察一地,可否?那会儿臣孙再向皇祖母及相爷等朝臣展示,我大齐的土地绝对可种甘薯此作物。” 萧荇立即看向她,两眼瞪如铜铃,她此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的大脑灵光闪现,两手开始冒汗,看向李凰熙的目光满是探究,只可惜眼前的小女人却是丝毫也不透露,他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隆禧太后微皱眉,这个孙女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想到她的聪明劲儿,她还是欣然准了她所奏。 “皇祖母,在此事没查明之前,臣孙请求将参与这几亩地耕种的人都暂时关到户部的牢房里面,请户部尚书亲自监管,如果这些嫌疑人出了什么问题,那么户部尚书要负全责。”李凰熙道。 户部尚书真想逃离李凰熙,她是不是不整死他就不甘心?按她这样说,连萧荇、李茴等都要暂时入狱,李茴是她大哥自然无须理会,但萧荇可是萧太尉的亲生儿子,这不是拿他当枪使吗?随即他却想到一点,两眼看向萧荇那张年轻的脸庞,李凰熙真正要他看住的人是萧荇? 一群庄稼汉听后都吓得跪在地上,他们只想多挣点银子,绝没有想过要进大狱,忙呼冤枉。 李凰熙没有看向他们,而是再一次向隆禧太后请求。 隆禧太后在火光下看了一眼那群庄稼汉,随即道:“准奏。”随即从圆椅内起身,步向李凰熙,在纱灯的笼罩下,她的目光没有柔情,“凰熙,明天你最好让哀家看到有利的证据,不然哀家即使再疼宠你,也会将你轻惩,你可要记住了。兰鸢即使骗了哀家,但她的事情与你现今之事并不相同,哀家给了你暂时在户部行走的权利,你所担的责就更重。” 轻惩是小事,李凰熙真正会因此事断送的是她准备步向朝廷中枢的路,乖乖地当她的郡主,在闺房里面绣花,或与一众贵女吟诗作画,以后就是嫁给一男子生儿育女,从此相夫教子,泯然于浑浑噩噩的家庭琐事中。 “臣孙明白。”李凰熙道。 “那就好,哀家拭目以待你会给哀家怎样一个惊喜?”隆禧太后道,随即裙子一摆,她已是毫不留情地离开。 李凰熙跪在地上恭送太后离去。 户部尚书带来的人迅速将萧荇、李茴等人抓住,包括褚世泰与孙司农原户部之人也没有例外,纷纷捆绑起来,孙司农挣扎了一下,这事他是无辜的好不好?“郡主,你倒是说一句话啊?跟你来种这甘薯真是倒霉,大人,这次的事情真与下官无关……” 梁晏在转身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眼她,她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他微微一叹息,她一向是高傲的,只是无论她是何面目,他也注定了要与她纠缠一生。 她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听到孙司农不满的声音,转身看向他,笑道:“孙司农,你现在后悔也晚了,不过只你身正,那也不怕影子斜,就委屈了你到牢房里暂住一宿,哦,对了,听说你惧内,放心,本郡主会派人给你妻子送信,让她不用担忧,你在百花楼里面正喝得痛快。” 孙司农原本听她上半截时还是受用的,这郡主虽然有时候不太讨人喜欢,但总的来说还是颇为平易近人的,只是听到后半截,他笑不出来了,大呼道:“郡主,你可不能败坏我的名声,我娘子会杀了我的……轻一点,大家还是同僚……” 褚世泰白了孙司农一眼,少说一句会死吗?身为知情人他朝李凰熙微微一点头,与她错身而过,坦然地迈开步子由户部的人绑着离去。 萧荇阴沉着脸色,这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他预想的范围,在户部的人就要碰到他的身子时,他低骂道:“我自己会走。”径自走到李凰熙的身边,“郡主,我萧荇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何还要这样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就认了又有何不可?女子就要安于闺阁之内,与男人争于你有何益处?他们都是有家累之人,这本就不是他们的错,你现在却要害得他们妻离子散,你这样做不怕有报应吗?”他的手指着那一群呼天抢地的庄稼汉,朝李凰熙严声质问,甘薯种不成,她不过是担一点小责,又何苦逼人太甚? 这是李凰熙听过最好笑的话,他萧荇有没有对不起她,老天知道,她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一直都知道他无耻,但却没有想到他会无耻到这境地,敢做不敢认,“萧公子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害臊吗?本郡主倒是觉得脸上臊得慌,连皇祖母还没有下定论的事情,你萧荇算老几敢下定论?至于他们,没做过亏心事的人,本郡主绝对不会为难,还是说你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那敢情好,我洗耳恭听。” 萧荇的双眼一直锁定她的容颜,看着她在纱灯中凌利的双眼,他竟不敢直视,惟有道:“你那是强词夺理。”不再试图劝说她,随着户部的官差离去。 李凰熙仍然咬紧银牙狠瞪了一眼他的背影,伪君子,前世的她真的瞎了眼,居然与这样的人同床共枕了三年,现在想来还觉得全身不自在。在看到大哥经过时,她给了他一个安慰的表情,“哥,委屈你到牢里呆一晚上。” 李茴温情地摸了摸她的秀发,“无碍,若能查得有人暗害,这也就值得了。” 这一夜,没有人睡得安宁,天微微亮时李凰熙就起了床。 李凰熙在庭院里面与宋青翠打了一会儿拳,运动过后,脸色呈现自然的粉红,秀发飘扬,宋青翠身为女子也朝李凰熙痴看了几眼,这小郡主想不让人嫉妒也难,不但家世好,模样也生得好。 李凰熙随口问了她几句关于秦衍寒的伤势,她脸色黯然地应了几句,不过这次还是多得李凰熙,老大才能脱险,所以她现在收敛了许多,是真心地将李凰熙当主子看。 刚陪孙抚芳用完了早膳,隆禧太后的使者已到,孙抚芳因为有孕,所以没人向她说甘薯地的事情,她以为女儿进宫是陪伴隆禧太后,所以没有过多的问什么就送女儿出了门。 李凰熙没有进宫,在宫门外等候隆禧太后的出行,这回不同于昨日,太后的仪仗队先行开路,后方有不少的官员随行,甘薯一事早朝也有人议论,浪费国力人力成为众人抨击的标杆。 隆禧太后招了李凰熙与她一道同乘轿辇,这让以林大学士为首的官员看了都微微皱眉,这摆明了太后就是要护住这郡主。 “凰熙,你也看到了,此事闹大,你只怕更难脱身,若你此时选择另外的答案,哀家也不会让你真正担责,你看如何?”隆禧太后道,此时的她不同于昨日,这温情的话里满是诱惑之意。 李凰熙轻淡一笑,“皇祖母,凰熙可以澄清的事情,没有必要临阵脱逃。” 隆禧太后听后只是微微一笑。 ------题外话------ 感谢陈瑜洛谚送的五颗钻钻!感谢胡宇锋送的票票! 第八十八章 建京风云(33) 一阵风儿吹过,几亩地里的青绿幼苗随风招展,似乎在向风儿打招呼,尽显顽皮之态,细弱的绿茎都是坚韧的表现,让看得人心喜不已,神情舒爽。 李凰熙接过侍从递上来的小铲,回过头朝那一群有些目瞪口呆的大臣看去,目光溜过一圈,最后锁定在林大学士的身上,裙袂飘扬,她径自走到他面前,“我记得在金殿上林大学士是最反对种植甘薯一物的,现在还请林大人亲自去挖几株上来让众人评判是否适合我大齐的土壤与气候?”笑着将小铲递上。 林大学士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在阳光下似乎可以看到李凰熙笑容中那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有几分不服气,伸手一把拽过那把小铲,一撩官袍跳到甘薯地里,用小铲迅速地挖起了甘薯。 一旁的宫侍急忙用托盘接住。 李凰熙只是看了一会儿,又递了几把小铲给另外几名官员,这才走回原位站在隆禧太后的身边,头上的明黄伞遮住了一部分阳光。 隆禧太后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倒是鬼主意多。”昨天她就猜到了端倪,果然如她所想一样。 李凰熙微笑道:“皇祖母,臣孙在这儿另辟一地种植甘薯同样是在户部有登记的,这毕竟是新鲜事物,臣孙不得不多存一个心眼,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其实这个主意还是来自于梁晏,当初她要种甘薯时,他就派人去泉州海事司那儿再运了一批甘薯到建京,还让褚世泰再另外选地种植,这儿种得隐密,并没有大肆宣传,连协种的孙司农也不知情,好在褚世泰一直很口密,直到昨天下狱也没有松口。 而她一直都在城西的那块地儿忙活,起到了很好的隐敝作用,如果那边没有人动歪心思,那么就无需出动这边种植的甘薯,她的本以为会相安无事到甘薯收成,哪知道还是有人忍不住出手,一思及,她的脸色绷得更紧,原先的轻松写意都随风消散。 林大学士已经丢下小铲由宫侍持着走上田垄,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若是李凰熙让人去挖,他必定要攻击她故意布了此局,都是事称安排好的,可现在经事人变成自己,拿这个去攻击她就显得不太合适,看到靖王爷看向他,他微微摇了摇头。 李盛基看了眼兄长瞬间难看的神色,顿时松了口气,昨天一夜没眠,今儿个回京后第一次上朝的喜悦也冲淡了不少,早朝中更是一言不敢发,怕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却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看了眼女儿,这会儿他又怨怪女儿没有提早告知他还有这一手,不然他绝对能睡个好觉。 隆禧太后问林大学士,“怎么样?可还有异意?” “这一地的甘薯苗没有丝毫的问题,只是臣不明白,为何城西那儿的甘薯种不活,而这里却能长势良好,这么说这东西还是很娇贵难以种活,郡主,你说呢?”林大学士立即看向她,冷声发问。 “没错,郡主,为何两地差异如此大?”有官员扔下小铲也上到田垄问道。 “这问题疏忽不得,若是要挑地才能长得好的话,那此物的价值就要打折扣,不值得浪费银子与土地去栽种推广,郡主,这是国家大事,不是闺阁少女的描红。”梁博森当即找到理由又发难道。 李凰熙往前踏一小步,“各位稍安勿躁,本郡主必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当初种甘薯之时,我就没有刻意去选那肥沃高产的土地,而是选用了一般的,土地的成分也相当。”伸手接过一旁宫侍拿着的东西,呈给隆禧太后,“皇祖母,这是户部当初记载在案的,这个户部尚书可以作证。” 户部尚书抹了一把汗后站出来,“臣可以担保,若要了解得更详细,户部的褚侍郎可以说明。”心中却是在骂娘,这小郡主太阴了,还有褚世泰,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给他,直到昨儿在牢里他才知道,连夜急忙翻档案,果然有记档,今儿个就被李凰熙要了去,之间的过程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想清楚怎么做。 隆禧太后翻阅了一下,随即递给梁博森,“哀家查看过,如凰熙所言,你们怎么看?” 两块地的成份一模一样,但是一块地的却齐根腐烂,另一块地的却是长势良好,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明了其中的猫腻。 只是他们都选不愿当那个揭破这尘纸的人。 李盛基气愤地踏步上前,“母后,那是有小人故意破坏,好让我儿背上坏名声,嫁祸给他,居心不良,势必当诛。” 蓝耀宗也拱手道:“娘娘,忠王所言甚是,一定要查出来是何人所为才行,若郡主不是多存了一个心眼,此刻想必已经让小人暗害了去,无处申冤不说,也会让我大齐错过一个产量高的物种。” 做为西林党人中一派新兴的代表,蓝耀宗这玉面御史已经站了出来,立即就有部分人附和,一致要严惩那暗中下手之人。 林大学士的脸色铁青,现在西林党人因蓝耀宗的崛起四分五裂,鼻子轻哼一声,昂高头看向那群追随蓝耀宗的人,在不久前这些人还在他的府邸高谈阔论,一致要追随靖王,一群势利的小人。 “宰相,你怎么看?”隆禧太后看向一旁的梁博森,看似问询。 “太后娘娘,臣以为还是要揪出幕后黑手才行,此事必查。”梁博森明白长姐的话里的意思,立即拱手道。 “好,那此事哀家就交由户部尚书与刑部尚书主审。”隆禧太后宣布道。 众人高呼“太后英明。” 李凰熙也半屈膝地蹲下来,凤眸却微微一掀地看向一声没吭的萧太尉,只见到后者神情严肃,嘴角紧抿,看不出内心的情绪来。 至德二年,甘薯一物成为了建京百姓最热的谈资,顺带也让李凰熙这忠王府的大郡主出了风头,而且这案件越审下去越不利于太尉之子萧荇。 慈恩庵,梁兰鸢喝了药后,身体略有恢复,披着一件外衣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谢氏走进来看到后,皱眉忙道:“兰鸢,你这是干什么?你这病一定要安心静养,太医的医嘱你都当成了耳边风?” 梁兰鸢头也没抬道:“无妨……咳咳……我的身体我知道……咳……我要给父亲去信一封……” “什么信这么重要?你爹现在连个问候都没有,你也没有必要为他的事忙活,兰鸢,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娘的话?”谢氏忍不住责备女儿道。 梁兰鸢摇了摇头,若只是爹的事情她才不紧张呢,可现在这事涉及到她的爱郎,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为了萧荇的事情,她现在是忧急如焚,只是还身在慈恩庵,她想去救他也难。 想到萧荇,就会想到李凰熙,心里那是恨到了极点,本以为萧荇会害得她种不成甘薯,哪想到会功亏一篑,现在与她一样惹祸上身,她不帮他还能帮谁?只能在信中以萧太尉是军方老人威信很高,若能帮助他的儿子于父亲的大业有好处来劝说父亲搀和进去。 谢氏叹息一声转身给她去煎药,后头果然传来她的咳嗽声,她的心就一抽紧,脚下的步子加快了,走出月亮门的时候遇上了住持师太,她忙停下双手合十问候一声。 住持师太那天没有被隆禧太后加罪,心下是万幸,但一听到梁兰鸢还在这儿养病,她就忍不住皱眉,这个相府千金还是早走早好,好在宰相夫人通情达理。 “夫人,令千金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只是还要在贵庵打搅一段时日,这病有传染性,师太最好不要靠近。”谢氏没有摆任何架子道。 住持师太倾着身子朝月亮门里面的厢房张望了片刻,最后念了声“阿弥陀佛”,安慰了谢氏几句,这才领着小尼姑离去,她已礼节性地问候过了,没有必要在此过多的逗留。 刑部的公堂之上,李凰熙因为是本案的关键人物自然要到现场,当她一身宝蓝色衣装走进来的时候,户部尚书忙让人给她搬座椅,一脸的殷勤,连刑部尚书也侧目看了一眼。 在底下微拉他的官袍,他道:“你这是怎么了?忠王府的郡主可没有等级,何须对她如此殷勤?” 户部尚书是有苦自己知道啊,哪敢直言,只是推脱说按礼应如此,不然就是对皇家的不敬。 李凰熙也没有推辞,而是由姜嬷嬷扶着稳身坐在搬来的上好精雕的圆椅内。 刑部尚书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这户部尚书就是个马屁精,还不是看李凰熙是太后面前的红人才如此作为?眼里颇为看不起他,堂堂一个高官还怕一个只有郡主名号的少女不成?真是荒唐。遂大手一拍惊堂木,“带犯人。” 没一会儿,身着囚服的萧荇等人就被衙差押了上来,一向丰神俊朗的萧荇现在却有几分憔悴,神情萎靡不振,初长出的胡子有些凌乱,一上到公堂,他就没有下跪,只是弯腰行了一礼,因他爹是太尉,所以他在军部还是荫封了一个官职,只是这官职属于闲差而已。 李茴也没有跪下行礼,今天就是宣判的日子,他的目光看向妹妹,眼里一片清朗。 “萧荇,你认罪吗?”户部尚书一拍惊堂木道。 萧荇头高昂,望了眼李凰熙,随即冷哼道:“我不知自己犯有何罪,如何认?尚书大人,惊堂木也不是想拍就能拍的,你硬说我有罪,那么就拿出实际的证据来,不然你就是诬蔑,我必定追究。” 正要轻茗一口茶水的李凰熙听他说得硬气,不由得冷笑一声,将茶盖重重地扣在茶碗上,“萧公子,这里没有人冤枉你,我奉劝你若是做了这些亏心事还是趁早认为妥。”经过了几次过堂,他的罪证是确凿无疑,但却死不肯开口认罪,更让她从心里瞧不起,果然是没有担当的男人。 萧荇轻嗤一声,“我没有做过如何认?” 上面主审的两位尚书的脸色都难看起来,这萧荇的态度那就是藐视公堂。 “带证人。”刑部尚书大喝一声。 随即有人被衙差押了进来,身上同样穿着囚服,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行礼,“草民参见两位大人。”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是不是堂上这人给你药粉撒在甘薯苗上?”户部尚书抢先问。 那人急急看了眼萧荇,随后就低头道:“没错,大人,正是他。” 遂将自己家中的老母亲染病无钱医治,而那天晚上他又是值夜的,萧荇之前给了他银两医治老娘,所以当萧荇那晚找他用蒙汉药将另外值夜的人放倒,然后偷偷给了他一包药粉让他掺进水里,当夜就浇到甘薯苗上面。 “草民当时犹豫不肯,后来他用小的母亲的命相逼,草民没有办法,惟有按他所说的去做,草民当时还怕连累了其他人,后来他一番花言巧语说不会牵连到其他人,郡主不是那般狠心的人,到时候这些甘薯苗出了事,郡主只会自认倒霉,不会大肆追究的,所以草民才会大胆妄为……” 李茴一听顿时目眦欲裂,正是他不在的那晚发生的事情,两手紧握成拳,“你这样行事是卑鄙小人,郡主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你缺银了医治母亲可以找我或郡主陈情,我们也会帮你,只要你种好甘薯,你却宁愿收受别人的钱财干这缺德事,实在太令我失望了。”目光又狠狠地看向那始作俑者,“萧荇,你怎么说?” “你撒谎。”萧荇朝那低下头的庄稼汉怒喝一句,然后又看向上面的两位大人,“这是子虚乌有之事,分明是这人收受了别人的赂贿银子才会说这样一番话。”此时他的目光不善地看向李凰熙,“这人所说的那个晚上,我分明就在府里,没有到过城西的郊外,此事有家中的奴仆可以证明,那天晚上你可找到另外的人证明我不在现场吗?”最后他朝那名庄稼汉施压道。 那名庄稼汉却是睁大眼睛道:“草民说的都是事实,当天夜里那几人都中了蒙汉药睡过去,你让我上哪儿找证人?萧公子,草民一直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是好人,即使你叫草民下药水到那些甘薯苗里面,草民也没有恨过你,可你怎么一点担当也没有?你可知你差点害了我们一村子的人,我是那罪魁祸首,居然听信了你的花言巧语……” “住口。”萧荇怒声道:“污蔑朝廷官员是罪加一等,你不想死那就三缄其口。” 那名庄稼汉明显身子一抖,顿时不敢再乱说话。 李凰熙看向户部尚书,“大人,有人公然在公堂之上恐吓证人,该当如何处治?” 萧荇顿时怒火高炽地看向李凰熙。 户部尚书却是再度一拍惊堂木,朝萧荇喝道:“萧荇,如果你不想要大刑伺候,那就要注意你的言行,不然本官势必要大刑伺候。” 萧荇这才没有再朝那名庄稼汉怒发难,但神情还是颇为不恭。 随即传诏了几名萧家的仆人,都一致说是当夜少爷没有出府,这样一来萧荇就有了不在场的证据。 李凰熙却冷声道:“这是萧府的下人,他们的证词可信吗?萧公子,这样的证词并没有任何的力度。” “郡主,他们虽然卖身进我萧府,但却没有丧失良知,你这样置疑他们的证词,可是对我相当的不公道。”萧荇同样冷声道,“我好心要弥补自身所犯的过错到郡主的甘薯地去帮忙,郡主倒好,反而倒打一把,真是让我不得不感慨,郡主的两面三刀。” “萧荇,不许你侮辱我妹妹。”李茴怒道,现在他是已经认定了萧荇是那幕后真凶,以前妹妹让他看好萧荇的时候,他还不当一回事,以为妹妹那是敏感过度,这萧荇是她自幼就仰慕的人,那时候他还存了要撮合这两人的想法,还以为他堪当他的妹夫,现在才知自己瞎了狗眼。“男子汉大丈夫,敢作不敢当,我算看错了你,萧荇,你这虚伪的伪君子。” 萧荇的脸色微微一变,对于李茴,他还是很有好感的,现在听到他的指责声,他的心里颇为不舒服,但事已至此,他不能再改口。 “萧公子真是说得好听,我也要拍手称赞了,小王爷骂得甚是。” 这道声音响起,所有人都错愕了一下,下意识地向门口看去,只见到来人一身的白底暗纹的锦袍,头戴紫金冠,丰神俊朗的面容,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户部尚书忙站起来,“梁公子怎么到这儿来了?” 刑部尚书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在官场里面混的人都知道这梁家三公子的名头,虽无一官半职,但是敢得罪他的人不多,当然他既是相爷的爱子,又是太后最喜爱的亲侄子。 李凰熙看到这两个尚书对梁晏的热情完全在她之上,不由得暗自撇嘴,只是迎上那双温柔的眼睛时,微微失了失神,只能借着喝茶的缘故掩去眼里的神思。 萧荇斜视正要落坐的梁晏,鼻子里满是不以为是,只是这人是梁兰鸢的弟弟,他也不好得罪他,不过对于他这番话他却不得不反驳,“梁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你是宰相之子也不能随便诬蔑别人的名誉,不然我就要与你誓死一战以捍卫我的名誉。” 李茴却是暗自握紧拳头,眼神清冷地看着这个当朝权臣宰辅的儿子。 梁晏在椅子内慵懒一坐,笑着接过一旁下人递上的茶碗,“我是不是乱说,很快就能见真章。”悠闲地茗了一口茶水,这才朝门外的自己人使了个眼色。 李凰熙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就有一名似商人打扮的人被人押了上来,这人一进来就低垂着头跪下,“草民参见大人。” “梁公子,这是?”刑部尚书忙问道。 “让他自己说。”梁晏道。 刑部尚书这时候才大力一拍惊堂木,“来者何人?所犯何事?速速招来。” 那人的身了颤抖了一下,“草民是回春堂的掌柜,本月初有人在我这儿买了一包药粉……” 这名药店的掌柜正好就是卖了那种能令甘薯苗腐烂根头药物的人,据他所说本来以为只是一般的买卖,而且还是一种不太有药性的药,所以没有注意,哪知会惹到上公堂的地步。 “那买你药的人可在堂上?”户部尚书忙追问。 回春堂的掌柜目光在场中兜了一圈,然后看向其中一名萧家的奴仆,立时指着他道:“就是他,那个前来买药粉的人,这种药粉买的人不多,当时还提醒了一句甚用,所以对他的长相能记得清楚。” 那名萧家仆人不由得瞪大眼睛,忙喊冤枉。 萧荇怒道:“一派胡言,这是胡乱栽赃的,梁公子,你是去哪找来这样的人诬蔑我?我与你没有远仇近恨,你为何要如何害我?”他虽然不喜欢他,但他是梁兰鸢的弟弟,一般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梁晏笑道:“萧公子,稍安勿躁,这人可不是我随意带来的,在来之前我正好在宫中,看到太后娘娘正在听这回春堂的掌柜回话,这才明白原来是萧公子在郡主的甘薯地上动了手脚,当时还大吃一惊。” 萧荇一听他提及隆禧太后,脸色瞬间就变苍白了。 他这个表情还是落入梁晏的眼里,“当时太后娘娘问我此事当如何处理?我想了又想,才为难地与娘娘说,天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若这样的证人不能让他上公堂去作证,那么我大齐的律法就让人肆意贱踏,这是对律法的藐视。”顿了顿,“娘娘也是极明理之人,虽然极为痛惜萧公子这等人才,但还是让我将证人带来公堂之上,还原事件的真相。” 所有人都张大了口,事情到了这里,有太后所指的证人存在,此案可以结束了,刑部尚书与户部尚书都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同样的意思。 户部尚书知道的可能比李凰熙还要多,那日他给太后送去了懂农事之人,而太后宣见了之后,就给过他一道密旨,要严加看守疑犯,那会儿他就知道怕是这甘薯苗根部腐烂一事,太后娘娘已经有了定论。 果不其然,第二日太后娘娘那大阵仗的出行,他更是心中有数,所以对李凰熙这郡主才会另眼相看,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看错,当然他的行为还是要受到他所下的那张保证书约束的。 于是,刑部尚书抓起惊堂木用力拍下去,“萧荇,你所犯之事国法难容……” 萧荇的脸色极其的难看,不由得大呼起来,“我要见太后娘娘,这是故意陷害我的,我根本就没有派人去什么回春堂买药,这是子虚乌有之事,我不服,我要见太后娘娘……”还拷着铁链的双手挥舞起来,朝上面的两位大人疾速奔去,看来要动手反抗。 李茴靠得最近,怕他会伤到李凰熙,所以立即就运功跟上去,同样举起仍有铁链的双手阻止萧荇可能会有的暴行。 户部尚书与刑部尚书吓得面色变白,身体急速向后退去,这萧荇可是武将,看来极其不好惹,忙朝衙差看去,要他们上前来支援。 姜嬷嬷立即往前一站挡在李凰熙的身前,不让这风暴殃及到李凰熙。 梁晏却是动作极快地上前去,在李茴与暴怒的萧荇动手之际,他也是如闪电般地出手。 李茴虽然也有学武,但是与萧荇这将门之子相比却落在下风,很快就被他脚一踢往后退了几步,恰在此时,梁晏正好杀到,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明显在萧荇之上,一挑一踢就化解了萧荇的攻击。 李凰熙看到这样的变故,没想到萧荇居然会如此冲动,忙站起来,看到大哥擦去嘴角的血液,还要冲进萧荇与梁晏的混局当中,她急冲过去,拉住他,“大哥,不用搀和进去,表叔会搞定的。” “凰熙?”李茴回头唤了一声妹妹,眼里有着急切,这里正混乱一片,“你快往后退,若被他打到就得不偿失了……” 李凰熙却是一把拉住哥哥往后退去,冷眼看了看渐落下风的萧荇,果然,梁晏的脚一踢,萧荇的身子就踉跄起来,膝盖窝处被梁晏用力的一踢,他的膝盖一软,顿时就跪在地上,梁晏的手再卸了他的手臂,至此,萧荇没有再攻击的能力。 “我真没有认识什么回春堂的掌柜,梁公子,你应当信我。”萧荇有股冲动要将他与梁兰鸢的关系说出来,这样梁晏看在他二姐的份上也不会赶尽杀绝,这回他说的都是实话,为何没有人相信? 如果他这话是对梁家其余两个嫡子说的,那么或许会有点用,梁晏是万万不可能放过萧荇,至于原因只有他心里清楚,“萧公子,这番话你对我说没有用,我也是奉太后娘娘的旨意办事,敢作就当敢当,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别孬种地让人看不起。”这番话他倒是说得像模像样,那规劝的味道甚重。 萧荇只能暗恨于心,心知再没有他辩的可能,这回他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一个莫须有的人就定了他的罪,顿时他想起自己有不在场的证据,如果能证明这条那么这证供就前后不能对立,遂他大喊,“大人,我那一夜真的在家中,没有到城西,你们若不信,可以找我父问询,那一夜我们父子都在喝酒赏月……” 李凰熙微微一愣,萧荇终于打出了最后一张王牌,萧太尉,这个可是有实权的将领,他为大齐立下不少的功劳,如果他要出面保萧荇,只怕事情就麻烦了。 梁晏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萧荇最后还是搬出了老父,这萧太尉不是一般人,半晌后,他方才笑道:“萧公子,这事两位办案的大人自会向萧太尉问询……” “本太尉在此,有什么话要问就当面问。” 随着话音落下,铁骨铮铮的萧太尉一把推开几名挡在前面的衙差,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即使没有身披战甲,但仍让人感觉到周身的气势大盛。 他一双虎目首先落在独子的身上,平静如波的眼眸让人探不出内容来。 “爹,爹,你来了,太好了……”萧荇一脸兴奋地喊了几声。 李凰熙有几分鄙夷地看了眼萧荇,真不害臊,但却是松开自家兄长的手,上前给萧太尉问安,“太尉大人,此案牵涉到令公子,本郡主也深感为难……” 萧太尉举手示意她不要多说,这个动作让李凰熙愣了愣,他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心下暗暗戒备,还是先看看这太尉大人的举动再说为好。 梁晏没有松开萧荇,而是两眼看向萧太尉,暗暗提防。 萧太尉眼睛一沉地看了眼梁晏,步步进逼的时候,他突然动手朝梁晏的下盘攻去,早有提防的梁晏却是身子一侧避开了,但也因为如此,他钳制萧荇的手就落入萧太尉的攻击范围内,只见到萧太尉脸上表情一冷,然后快速地一动,将萧荇从梁晏的手中带了出来。 梁晏的眼睛一眯,这萧太尉是打算维护爱子喽?他的嘴角冷然一笑,准备再度动手。 “晏儿。”在后面赶到的梁博森重声一喝。 梁晏的动作因此一顿。 萧太尉看向梁晏,“梁公子,此事萧某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是小儿冲动了,萧太尉莫要与他计较。”梁博森上前道。 “无妨。”萧太尉举手道,然后严厉地看向一脸轻松的儿子,“你老实告诉我,此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爹,我……”萧荇在父亲那正义凛然的目光中顿时有些口吃,茫然不知所措,那一句句为自己辩别的话都说不出口。 “萧太尉,令公子死口否认自己在此案出事的前一天出过府,不知此说法是真还是假?”梁晏冷然一笑质问。 萧荇紧张地看向父亲,只要父亲一句话,他的命运就会有所不同。 “太尉大人,本郡主一直觉得你是朝中少有的清流,一直刚正不阿,此事虽然关乎令公子的清白,但本郡主仍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这是本郡主对你的请求。”李凰熙道,两眼定定地看着萧太尉,暗暗地提醒他,当初这萧荇是他亲自送来的,所以现在出了事他也必须要负起责任。 其他的人都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萧太尉的目光看向爱子,“你是怎么说的?”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里都觉得这萧太尉居然当众与儿子对口供,这实在是大胆之极。 “儿说与父在庭中畅饮赏月。”萧荇立即道。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萧太尉却是一巴掌狠扇在儿子的脸上,“为父常教导你为人要诚实,这样才能顶天立地,这才是萧家的好儿郎,为何满口假话,那天夜里你要出府时为父刚回府,你不记得了吗?是不是还要为父再给你一巴掌,你好清醒?” 这一刻的萧太尉严厉之极,形象立即拔高,而萧荇吃了一巴掌,半边脸立即肿了起来,他眼里有着不可置信,父亲居然帮外人也不帮他?心中是钝痛万分,虽然知道父亲为人极清廉讲原则,但他以为父亲会在这事件中给保他,而不是让他获罪。 李凰熙在震惊过后很快就回过神来,萧太尉此举确实让人振聋发聩,竖然起敬,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暗道不好,萧太尉要出面护住儿子,咬紧了唇看了眼萧荇,真恨不得就此结果了他,只是手护实权的萧太尉却不能不令人顾忌。 萧太尉看向主理此案的两位尚书,“当日这逆子确不在府中,这案子他应掺和了一份,不过我在此向两位大人请求,暂时不要判刑,我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容我进宫找太后娘娘请罪。” 此时,他两行老泪划向脸庞,竟然低下头颅请求。 萧荇原本对于父亲的举动有几分愤恨,但看到一向刚强的父亲当着众人的面流泪请求,心中如被刀锯一般地疼痛,都是他惹下的祸,到头来害了父亲,这回他不再倔强,而是跪下向父亲道:“爹,是孩儿不好,是孩儿自己犯下的罪,孩儿一力承担,不应殃及爹,两位大人,萧荇认下所有的罪状,还请两位大人禀公办理。” 户部尚书与刑部尚书这时候都犯难起来,脸色十分的难看,判罚萧荇不难,难的是萧太尉这一关。 梁博森适时地想要开口时,李凰熙却是抢先一步道:“两位大人无须为难,此案不若暂押后,容禀了皇祖母再做处罚也不迟。” 萧太尉顿时感激地看了眼李凰熙,身为苦主的她居然开口替他请求,本来他就看重李凰熙,现在更是高看她一眼,“郡主此恩,本官他日必定回报。” 萧荇眼神复杂地看着李凰熙,她居然愿意摒弃前嫌地为他求情,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他以为她是最想要他死的人,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不知为何他竟想起了小时候那个在他身后唤着他“萧哥哥”的女孩,那个女孩梳着两团丫髻,用两圈珍珠箍紧,粉嫩的脸蛋一笑,两片柳叶眉就会一弯,十分的可爱…… 打开的记忆库如流水一般泄出,萧荇越是回忆到当年的情景,就越觉得自己的心思龌龊,脸上烧红一片。 李凰熙在与萧太尉客套之时感觉到萧荇的目光有异,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顿时大吃一惊,这个萧荇为什么柔情地看着她,头皮一麻,她觉得身子好像被虫子咬一般不自在,她真想狠瞪他一眼,他以为她很想为他求情,她巴不得他死,只是与其让好人给梁博森做,还不如她样自拉拢萧太尉更直截了当。 站在一旁看着双目相对的两人的梁晏,脸色从所未有的紧绷,那原本的慵懒表情已是褪去,看到两人的目光仍在胶着,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外人一般,墨黑的眼珠子定定地落在李凰熙的身上,可直到现在,她仍没有看向他一眼,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他做得再多也不敌萧荇的柔情一笑,到头来在她心中占了重要位置的人始终是萧荇。 李凰熙这时候才感觉到梁晏在看她,她急忙看去,他却转移开目光,俊脸含冰,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她不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是怎么了? 梁博森对这些小辈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只是被李凰熙抢白了几句,心中燃起怒火,脸上却是严肃地道:“郡主所言甚是,你们暂时休庭的,其余与此案无关的人员先暂时释放。” 户部尚书与刑部尚书这才宣布此案押后,除了涉案的几人之外,李茴、褚世泰、孙司农等人都无罪释放。 慈宁宫,隆禧太后看着跪在她面前请求的萧太尉,那正翘着兰花用茶盖拨茶渣的动作就是一顿,这起案件转了一个圈还是回到了她面前。 如果只是一般的事件,那么萧荇的罪可大可小,只是这件事之前连李凰熙这个郡主都因浪费国力人力来种甘薯受到众人的攻击,所以以此为比照,萧荇暗中下药致几亩试种的甘薯全部毁坏,其心不良,那么此罪就不是小事了,必定要严肃处理,这才是萧太尉担心的。 隆禧太后对自家孙女都没有过多的维护,那些底下的官员只怕会重判,他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传宗接代。 梁博森趁机道:“娘娘,萧太尉在抗击北魏之时立下过汗马功劳,依臣之见,还是从宽处理此案给萧太尉之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凰熙,你是此案的苦主,萧荇所做的事情受害的是你,哀家说过不会让人作贱了你,此事你觉得应如何处置为妥?”隆禧太后轻笑道。 这个决定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太后怎么如此草率行事,梁博森想要反对,但看到长姐举手示意他闭嘴,他这才一脸不满地地闭上嘴巴。 李凰熙起身走到隆禧太后的面前,“皇祖母,在此之前,臣孙很想问一问萧公子,你为何要毁我的甘薯苗?”此时她的目光看向那被缚押上殿的萧荇,“还是说有幕后真凶指使你?如若有,还请萧公子直言,那么本郡主定当保萧公子安然无恙。” 萧荇的表情一怔,这个被人忽视的问题却在此时被她提出,他的心猛然一跳。 ------题外话------ 感谢searchfairy、君怜非、单身情歌送的票票! 第八十九章 建京风云(34) 若是供出梁兰鸢,那么他就可以脱罪,父亲也不至于因他而蒙羞,其实那个所谓的回春堂老板真是虚假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太后会寻到那人身上,或者是有什么人动了手脚,真正给了他那包药粉的人是梁兰鸢,也是她教他如何融入水中造成甘薯苗自然的腐烂,只是让他为了自保而置所爱之人于不顾,这种事情他如何做得出来? 此时他的脸色是左右为难,心里天人交战,与梁兰鸢相密相处的画面在脑海里面回放,她的一颦一笑,她俯在他身上甜密唤他“萧郎”的声音,这些都让他陶醉,他如何能置她于不顾? 萧太尉因李凰熙这一问,方才留意到儿子没有必要针对李凰熙而做这等丑事,脸上满怀希望地道:“荇儿,有何难处你都说出来啊?这里有太后娘娘,她定当会为你做主,到底是何人逼你这样做?” 不愧是萧太尉,虽说在朝中一向风评甚好,但是到了这地步,他用一个“逼”字,如果萧荇懂得借他的台阶下,那么此案又是另一个面目了,至少他的名誉不致于受到太大的损害。 “萧公子怎么成哑巴了?莫不是与我二姐一样患了痨症,所以话儿都说不清,你俩现在看起来倒似一对落难冤家的样子……”梁晏轻笑道,故意在他面前提及梁兰鸢,还加重了“痨症”二字。 “晏儿。”梁博森板着脸喝了一声,这人是处处要与他做对吗?如若让自己的二女儿牵扯进去,那他的颜面何存? 梁晏摊了摊手做无奈状,眉眼似笑,双眼却如万年寒冰一样没有丝毫温度。 李凰熙立即朝他看去,他这是怎么了?居然故意将梁兰鸢说得那么凄惨,萧荇还怎么会将她这幕后真凶供出来?不由得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只可惜他再一次避开她的目光,她的心中不由得着恼,会这样逼问加诱惑,就是为了让梁兰鸢因此完全失宠于隆禧太后兼打击梁博森,他倒好,居然拆她的台。 萧荇的身子一震,梁兰鸢迟迟没能从慈恩庵回到京城只因患上了痨症?这个消息没有人通和他,他一直以为她会顺利地回来,一想到她凄惨无助地躺在慈恩庵简陋的厢房,他的心顿时绞痛成一片,被卸下的双手垂在地上,似乎无力支持着身体。 “荇儿?”萧太尉急忙膝跪过去一把扶住儿子,再气恼也不可能真的对儿子不闻不问,“你倒是说一句话啊?别让为父愁白了头,娘娘最是明事理的。” “没错,萧公子,你也要为萧太尉多想想不才行,毕竟是两父子,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关心你。”李凰熙道,这时候她的声音不似逼问,而是温柔明理的,她是万分希望萧荇能够出卖梁兰鸢,没有比爱人的出卖更令人心碎的。 她的脸上似风平浪静,但心里比谁都紧张,她一定要让梁兰鸢尝一尝被最亲密的人推出去挡箭的滋味,一定要让她尝尝她前世所受的苦,那种期待现在像毒蛇一样盘旋在她的心中,如果可以,她真想上前摇醒萧荇。 梁晏的手握紧成拳,那双迷人至极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李凰熙,她就那么一心一意地为萧荇着想?那种急切竟然表现在脸上,别人看不真切,他却比谁都看得明白,心中如被刀锯成两半而疼痛不已,嘴角抿得死紧。 半晌,萧荇才一脸冷静地抬起头来,直视李凰熙,“郡主,此事乃萧荇一人所为,并没有人指使在下,太后娘娘,萧荇愿领罪。” 李凰熙满心的失望,都到了这地步,他宁愿舍弃萧太尉这至亲,也要维护梁兰鸢,果然情深意重,她的嘴角一裂,冷冷一笑,萧荇啊萧荇,到现在我才明白你是如此深爱梁兰鸢,那个比你年纪还大的女人,好,很好,她的贝齿咬紧,似要生啖此人身上的肉,那滴血的剑,那冷然不顾夫妻恩义毒酒相逼的面容又一次闪现在眼前,她的身子如坠冰窖。 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她逐渐冷静下来,来日方长,她也不急于一时,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这两人反目成仇,举刀相向。 萧太尉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这回声音严厉了许多,“荇儿,你说的都是真的?” 萧荇不敢直视老爹的眼睛,下意识地闪躲开,他不能无情无义地让病重的梁兰鸢担罪,飞快地点了点头,“都是儿不好,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隆禧太后看了眼李凰熙,方才再看向萧荇,“萧荇,汝乃将门之子,哀家一直有意培养汝成为汝父的接班人,汝可得想清楚,这罪是不能随便乱替人承担的?” “娘娘,萧荇想得极明白。” “那好,哀家最后再一次问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禀太后娘娘,”萧荇抬头直视隆禧太后,“臣这样做只是为了郡主。” 此话一出,包括李凰熙也侧目看他,为她?这萧荇说得是哪一国的语言?“萧公子,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胡乱说话。” 萧荇状似一脸深情地看着李凰熙,“郡主,你我识于幼时,在奉父命护忠王一家回京的路上,萧荇对郡主早已是情根深种,所以才会使计让父亲绑我到甘薯地去,就是为了接近郡主好近水楼如先得月,”顿了顿,他一咬牙道:“我怕郡主将来因这甘薯种成而离我更远,所以宁愿折下郡主的羽翼,这样郡主的追求者只得我一人……”最后的肉麻话他实在说不下去,只能装做一副因情而做错事的人般低垂下头。 无耻,真真无耻! 李凰熙气得浑身发抖,如果这不是在隆禧太后的面前,她必定要赏他一巴掌,他怎可以如此无耻地装做对她情深一片,咬牙道:“萧公子,你不能如此诋毁我的名誉。” 萧荇道:“郡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萧荇仰慕郡主,何错之有?” 梁博森最先反应过来,大笑出声,“太后娘娘,看来这件事的性质还是因为萧公子太爱郡主了,依臣看,男未婚女未嫁,正好是天作之合,此事原就是一个误会,两下澄清,正好喜结良缘。”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可是要下大力气地撮合,若能将这两人凑成一对,那么李凰熙是萧家妇了,只能在闺阁里相夫教子,还如何能与自己的女儿相争? 梁晏的拳头握得更紧,嘲笑地看了一眼萧荇,然后才故做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朝梁博森道:“父亲,你这是在乱点鸳鸯谱,忠王府的大郡主可是姑母的亲孙女,婚事哪能如此草率?再者就算落花有意,也得问流水是否有情?郡主,你说是吧?” 李凰熙一抬头,就看到他那双墨黑的眼珠子停留在她身上,心里对于他之前的表现还暗恼着,但这个时候却发作不得,她轻笑道:“表叔所言甚是,萧太尉的公子虽说是人中龙凤,但做出这样的事情,恕我难以接受一个会在背后暗害我的人为夫君,我不是猫儿没有九条命,焉知往后萧公子会不会举剑捅向我,然后还一脸温情地说这是喜爱我的表现。” 说这番话时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就像是在开着玩笑而已,但这又快又密的话语不知怎的竟让人背脊生寒,似乎真的看到萧荇阴险逼害李凰熙的画面。 萧荇皱眉看她,她怎么会生出这样奇怪的想法,没错,梁兰鸢是想让他娶了李凰熙为以后的大业铺路,但他是不想李凰熙死的,娶了她为妻,不爱可以搁在一边,但无论如何也会护她周全,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梁晏却是目眦欲裂地看着萧荇,他很少会将情绪表现于脸上,这是最露骨的一次,好在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凰熙的身上,没人看他,所以没发现他异状,只李凰熙一直暗中留意他的表情,看到他这样子,脸上方才和缓一些。“父亲,儿女亲事哪能如此儿戏?萧公子行事非光明磊落,如何能助纣为虐?那不是害了表侄女的一生?到时候父亲就是负荆请罪也难辞其咎,姑母,您说是不是?” 隆禧太后听了李凰熙那一番话后打了个冷颤,示意容公公给她端茶,喝下一口茶水方才觉得心中一暖,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自家侄儿,“不管萧荇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做这件事,哀家也不可能认同你这举动。”看到自家弟弟还要再说话,她转头道:“博森,亏你年纪比阿晏大,这回所献的策真是糊涂了,还不如阿晏这个娃娃看得真切?” 萧太尉粗犷的脸上发热,一辈子丢的脸也不如今天的多,不满地横了儿子一眼,这般被人奚落也是他自找的,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事情,他偏做得如此下作,“太后娘娘,臣这儿子配不上忠王府的大郡主,他的心术不正,臣不能害了郡主一生,为了郡主的名誉,还请娘娘下达缄口令,莫让此事外传。” 李凰熙感慨地看了眼萧太尉,前世或今生,她都未尝对萧太尉有何不满,即使再恨萧荇,她也能区分得开父子俩。 “那是自然。”隆禧太后道。 “谢娘娘,只是这儿子再不肖,也是臣的独子,臣的父兄为了大齐的边疆巩固,最终都马革裹尸,臣只得这一个香火传承,还请娘娘体恤一下臣。”萧太尉再一次哀求道。 隆禧太后的脸上也有几分动容,至于是不是真情实感那就只有天知晓了,毕竟萧太尉倒是一介良臣。 李凰熙道:“皇祖母,臣孙也不忍见萧太尉临老与儿子分离,虽然萧公子的所为堪与杀人放火相比,可见其心狠毒,常人难比,若非老天保佑,凰熙只怕也要担责问罪,但此罪却不到用以极刑处罚的地步,依臣孙所见,只要依律处罚即可,不祸及性命,太尉也可以放心了。” 萧太尉一脸感动地看向李凰熙,这个女子若能当他的儿媳那该多好。 萧荇这回是羞得无地自容,到了这步田地,她还能如此为自己说好话,自己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从所未有的厌恶自己的用心险恶。 李凰熙悄然地递了一目光给梁晏,剩下的他开口更合适,她可不想当这丑人,他还挂着梁家嫡子的名头,这名戏词还是他比较适合说出来。 梁晏这会儿也没有与李凰熙闹别扭,不再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而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起身接过金嬷嬷手中的茶壶上前给隆禧太后续了一碗茶水,“娘娘,表侄女倒是宅心仁厚,我这当表叔的都要汗颜,依侄儿所见,这有伤肢体的刑罚不用也罢,过于血腥也非美事一桩,不如就轻罚,如何?” “何谓轻罚?”萧太尉立即追问。 “痛打三十大板,剥夺荫封的官职,永不叙用。”梁晏轻笑道,话虽轻,但其含义却让人额冒冷汗,寒凉透彻。 萧太尉是第一个感受到这轻飘飘一句话的份量,挨打是其次,那不过是肉体之痛,这是要断了他儿子的官途,他这一生的前程都玩完了,而他极使将来立下再大的战功也不能荫及儿子,脸上一下子老了十岁。 萧荇也完全不可置信,永不叙用这四个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要延续父亲的威名的想法从此就要断送,萧家这武将世家也不能再续荣耀,这一刻,他不禁产生了几丝后悔,为了一个女人,他就要愧对九泉之下马革裹尸死去的亲人,身子顿时瘫软在地,两眼茫然地看着隆禧太后座下的酸枝木所雕的椅子的花纹,似乎看到其上的光影流动…… 梁博森一脸的着急,梁晏强出什么头?这样一说,往后与萧太尉的关系那就是交恶了,阻人前程无异于将其阉割了,他急着想要再说什么。 隆禧太后看了眼急切的弟弟,开口道:“其心不正之人确实不宜为官,阿晏此建议哀家赞同,萧太尉,萧荇,你们可服?” 萧太尉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来自于远方那般飘渺,“服。” 萧荇已是说不出话来,如果双手可以举起,他想掩面以此遮丑,空洞的双眼望着空洞的地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凰熙看得牙痒痒的,这是她重生以来最畅快的一次,永不能出仕为官,萧荇,我要你一生都脱不下这个包袱,要你一生都当萧家的罪人,要你后悔与梁兰鸢偷情,要你悔不当初。 报得一个人最快意的不是要其性命,而是剥夺他一生最在乎最在意的东西,让其活得如行尸走肉,生不如死这才是最高境界。 这回她倒要看看一向功利主意在上的梁兰鸢还会不会再要这样的萧荇,萧荇要再继续爱梁兰鸢,那就得永远记得断送他前程的人是姓梁的,这样一根刺插在心中,想拔而不能拔的痛苦,她乐于见到。 梁博森慨叹了一声,随即暗瞪梁晏一眼,他这次的举动害了他的布署,回去之后再与他计较。 萧太尉起身领了儿子行礼退了出去受刑,跟在容公公身后的父子二人的身形如凄凄寒风吹打的树木一样,落寞而萧瑟。 李凰熙有些同情萧太尉,这样正直不阿的人偏偏有个这样的儿子,世事果然半点不由人,起身准备告退回去,忽然有宫人急匆匆地进来禀报,说是皇上驾到。 隆禧太后微皱眉,“宣他进来。” 梁博森一看到长姐这表情,心知她不悦,这个时辰皇帝一般都在自己的寝宫里休养,是不会跑到慈宁宫来,“娘娘因何事忧心?” 隆禧太后看了看,这里的人一个是亲弟,一个是亲侄子,一个是亲孙女,遂也没有隐瞒,“前日,明福那丫头在哀家的寝宫前晕了过去,这孩子竟能几日不吃不喝,哀家看了哪有不心疼的?现在倒好,病来如山倒,在她的寝宫里面晕睡了两日,膝盖青紫,面容憔悴,哀家除了心痛还是心痛,只是一码还一码,她的母后犯下的过错哪能这么轻易地就不追究?皇上此来,怕是要来向哀家请求了。”母子俩以往为了欧阳皇后没少置气。 这个消息李凰熙也是今日才听闻,明福公主倒是做得绝,她是万万没想到的,以她的个性哪会想到此招,怕是有人给她出的主意,她暗暗地想,皇帝心疼惟一的女儿,必定会应她所求,看来欧阳皇后要被废问责还要费一番波折。 此刻的明福公主李瑷熙正躺在她的寝宫里面的豪华大床上,虚弱地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却全身动弹不得,喉咙干得似要冒火,“嬷……嬷……” “公主?” 欧阳皇后身边的苏嬷嬷急忙上前,小心地扶她起来,抓起宫娥托盘上的浸湿的巾帕给明福公主润润唇,她绝食有几日了,肠胃受损,又脱水晕了过去,睡了将有两日,只能喝水,进流食,慢慢地才能正常饮食。 在苏嬷嬷正要给她喂水之际,她两眼看向这老宫娥,“父……皇……母……后……”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但眼里有着急切。 苏嬷嬷一把抱紧她,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眼里含泪地道:“公主放心,皇上看到公主晕倒过去,一直未醒,担忧至极,在公主的床上守到刚才方起辇往太后娘娘的慈宁宫而去,看来是要为皇后娘娘说话,公主,真是难为你了,老奴……”说到这里,她也泣不成音。 当明福公主与李莱在皇帝那儿如何闹也不奏效的时候,她就教公主到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前去请愿,逼太后娘娘的废后诏书迟迟不能下,然后再用苦肉计打动皇帝的心,出面去保皇后娘娘。 “那……就……好……”明福公主一脸安慰地道,只是怕父皇出面也不能让皇祖母打消念头,那就糟了。 苏嬷嬷看出她心中所想,拥紧她的身子,“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一切都要看老天爷的安排。” 慈宁宫这会儿的热闹是一浪接一浪,随着皇帝李季基的到来,靖王爷所领的宗室也恰在此时进宫请见。 隆禧太后端坐在凤椅之上,两旁的仙鹤姿态傲然,九足飞龙凤舞香鼎正有清香冉冉升起,容公公等宫人都侍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皇上,你说什么?”隆禧太后两眼威仪地看向儿子,暗暗施压道。 皇帝的额头冒虚汗,“母后,儿臣……儿臣恳请母后开恩,给次机会欧阳氏,让她有机会改过自新,废黜一事就此作罢,儿臣……” “你这是糊涂,欧阳氏所为废掉她的中宫之位打进冷宫也是她咎由自取,你身为皇帝,怎可意志如此不坚定?你让口哀家百年之后如何安心让你执政?如何有脸面去见你父皇?荒唐。”隆禧太后怒斥,句句都在打压皇帝的气馅。 李凰熙在一旁看着,至此才明白处理萧荇之事时,隆禧太后只是顺水推舟,只因那不过是一件小事影响不到她的权威与执政,但现在却是她的地位受到挑战,所以她是满脸的怒容,其实,这位祖母还是个自私之人。 此刻她也深深地体会,皇祖母对她的宠爱不是一般人家的祖孙之情,那是有条件的,是在她不能挑战她的权威之上的,一旦越界,别说她只是一名孙女,就算是亲儿子也没有情面可讲。 犹记得孙抚芳曾轻抚她的秀发问她,“凰熙,你何苦去图谋这些?我们一家子有你父王的俸禄,不管是何人为帝,你父王也不可能会被波及,我们要过得和乐康泰还是焯焯有余的,你就安份些在家绣绣花,别去捣弄什么甘薯了。” 那时候她苦笑地看着母妃,“母妃,若父皇有机会问鼎皇位呢?你又如何想?他的性子你知道,压不住群臣,那会儿与其靠别人来保住身家性命,为何不靠自己去夺取?靠山山倒,靠海海枯,惟有靠自己才能活得长久,母妃,女儿不得不争。” 那时母亲只是皱紧眉头,这皇位到底将来传于何人?现在谁也说不清,只是李盛基的机会很大这是板上钉钉的,李凰熙有着前世的记忆,可以很肯定自己的父亲会问鼎皇位,只是这些话她如何能说出口,一旦传出去那就是犯了隆禧太后的大忌,所以她只能凭自己去争,展示给隆禧太后看,他父王将来做不到的她李凰熙可以做到,父王若想当一介安稳只懂享乐的帝皇那没有关系,她不会再将自己的命运置于他人的手中,随着别人拿捏。 只是这一会儿,她看着因一脸怒容而微微扭曲面孔的隆禧太后,第一次感觉到危险,她要更小心筹谋才对,绝不能让隆禧太后察觉到她的野心会威胁到她,不然她就是自掘坟墓。 此时皇帝一看到母亲动怒,身体就颤抖起来,努力地组织语,“她……她有再大的错……毕竟也是明福的生母,母后,看在她为儿臣生下了惟一的子嗣的面上,就饶了她一回吧……” 堂堂帝王活得如此憋屈,一旁李齐的宗亲们都感到心口的怒火是越烧越旺,恨不得赶走隆禧太后这雀占鸠巢的人,无奈形势比人强。 一旁与隆禧太后同辈份的老敬王道:“太后娘娘,本来这是您这一支嫡系的事情,容不得我们这等旁人插口,只是皇后毕竟是国母,那起案件又甚多疑点,废后是不是过于严重?” 靖王李中基一听这位同堂叔父小心翼翼地开口,心里恨不得骂娘,在他们商议的时候那是说得义愤填膺,一副要向隆禧太后讨回公道的样子,可现在一开口就是孬种,心里满是鄙夷,双目朝其他几位宗亲看去,那几人都选择三缄其口。 隆禧太后冷笑道:“老敬王,你也会说这是帝王的家事轮不到你们多嘴,那么就选择闭嘴不就好了?多说何益?欧阳皇后心胸狭窄,连一个怀上身孕的弟媳都要加害,哀家如何放心让她统领后宫?此事哀家已查明实属千真万确,哀家就算再痛心也不得不废了她,此事哀家心意已决,都回去吧。” 老敬王半边满是刀疤的面容极其难看,他亲自进宫与太后商议得到却是这样冷冰冰的一句话,这让他如此甘心?心里窝着一团火,“太后娘娘,宗亲们也是一番好意来找娘娘商议,娘娘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算娘娘执掌朝政也不能一手遮天,这样李齐的宗亲们都不服。” 其他几名宗亲见到一向不管世事的老敬王如此强硬的姿态,腰杆也挺得直了一些,其中一人道:“娘娘,老敬王爷是我们这一辈得高望重之人,当年为了救先皇一命而半边脸毁容,今日若是坐在此的是先皇,必定不会如此强硬的拒绝,而是与宗亲们一道商议寻求一条解决的法子……” “法子?”隆禧太后呵呵一笑,那张脸上的面容有几分骇人,此时她站起来傲然地看向那几名宗亲,目光更是深冷地看向靖王李中基,“哀家说的就是理,别挟着对先皇有恩来要挟哀家,先皇已经故去,你们提及就是对先皇的大不敬。哀家为李齐皇室鞠躬尽瘁,你们坐享其成,现在还有脸进宫来责备哀家?老敬王,别拿着当年事来此指手划脚,这些年哀家对你也多有照拂,不但让你领亲王双俸禄,前年你的孙子犯事,哀家也网开一面从轻处理,这些事你都不记得了?” 老敬王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被隆禧太后这样一说,不明事理的人就变成了他,这让他的脸往哪搁? 皇帝看了眼二哥,兄弟俩对视一眼,各自看见对方的难处,其余的宗室成员一看到太后动怒,顿时什么也不敢再说,身子发抖地站在那儿。 “母后息怒,这都是儿臣的不是……”皇帝赶紧跪下道,然后一脸难过地说,“儿臣,请您可怜可怜明福吧,不能让她这么小就丧失母亲的关爱,儿臣就她这么一个女儿……” 靖王李中基也跪下道:“母后,儿臣只是看到皇上的身子赢弱才会想法子不让他的病情加重,万一因此出了什么事,儿臣身为兄长的如何忍心置之不理?母后……” 一旁的宗亲都面面相觑。 梁博森道:“皇后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皇上莫要让娘娘为难,公主年幼若是缺人教导,在后宫再指一名妃嫔尽母责即可……” 皇帝李季基一听到梁博森开口,多年来他受够梁家人的气,这会儿哪还忍得住,“你给朕闭嘴,朕的家务事不是朝事,轮不到你梁相多管闲事……咳咳……”话还没说完,因咳得太密急,身子软倒了下来。 梁博森的脸色顿时一青一白难看得很,皇帝这侄子当众给他难堪还是第一次,他的眼底燃起滔天怒火,只是敢怒不敢言,一个废物也敢这样大声地指责他。 “皇上。”隆禧太后怒喝,神情极其的严肃。 李凰熙忙上前扶住皇帝,他的脸色通红可见身体真的违和,全身都不对劲地似乎高热着,那手臂极使隔着龙袍也能感觉到热度在上升,她的心中暗叫不好,抬眼看到隆禧太后阴沉着脸色还要再发作,这回她努力地撑住皇帝的身体,急忙道:“皇祖母,皇上他似乎发病了……” 一直作壁上观的梁晏也急忙冲过去,与李凰熙一道扶住皇帝,看到李凰熙正急切地轻拍皇帝的背部让他能顺利地喘过气来,他的手忙探向皇帝的额头,滚烫得很,这时候才一脸凝重地看向隆禧太后,“娘娘,皇上病重。” 隆禧太后这回在凤椅上坐不住了,一撩裙摆急忙冲下几级阶梯奔到儿子的身边,此时看到皇帝已经意识不清了,她慌张道:“来人,宣御医。” 慈宁宫里一片慌忙,御医进进出出。 几名以老敬王为首的宗亲都守在殿外焦急地等候消息。 靖王的双眼滴溜溜地转,皇帝若一命呜呼那就有好戏看了,他的心里突然一热,这帝位会轮到谁家? 偏殿里头的隆禧太后一脸的忧伤,叹息一声,“凰熙,你说哀家是不是太过强硬了?” 第九十章 建京风云(35) 皇祖母这是后悔了,李凰熙心里想到,她的睫毛眨了眨,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深呼吸下口气,自己没有必要懊恼,来日方才,一口不能吃成大胖子,再者欧阳皇后这回受到重创,要重新站起来只怕不容易。舒骺豞匫 她端起金嬷嬷托盘里面的茶水奉到隆禧太后的身边,“皇祖母还请宽心,皇叔一定会吉人天相的,他是真龙天子,自有老天庇佑,皇祖母莫伤心过度伤了身子,不然……不然那就是臣孙的罪过……”突然语音哽咽地跪在地上伏在隆禧太后的膝上暗暗饮泣。 一向精明有神的隆禧太后这番因儿子病发而显得苍老了放多,看到那伏在她膝上哭泣的孙女儿,她长长叹息一声,脸色感慨,眼中似有泪花在闪,只见她伸手轻轻地抚在她的秀发上,“你这个傻孩子,哭什么呢?哀家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都是臣孙不好,将此事闹大导致了这样的后果,皇祖母,皇叔的身子要紧,皇后娘娘她……这次吸取教训,相信她会改的,臣孙的母妃也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皇祖母……就……赧免了她吧……”李凰熙适时地道,以她的冰慧聪明,何尝不知道这是隆禧太后想要她开口说出的一番话?与其和隆禧太后死磕不依不饶,不如主动为其求情,至少要搏得皇祖母的愧疚之情。 果然,隆禧太后暗暗松口气,她是存了心要严惩欧阳皇后的,无奈现在自己的儿子以命相挟,她再强硬也不能不顾儿子,“委屈你了,你是个明理的好孩子,这事情是哀家对不住你们母女,还有安熙那个丫头,哀家一定会给你们补偿的。” 李凰熙听后心里只觉得一阵的心酸,本来是占了上风的事情,到头来却不敌这些儿女亲情,罢了,只是该怎么样才能让欧阳氏以后过得不那么畅意?这个亏一定要讨回来。“皇祖母打算如何处置皇后娘娘?” 隆禧太后的心中其实早已定论,扶了李凰熙起来,掏出明黄的锦帕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儿,正要说出自己的决断之时,外头的金嬷嬷进来禀报,说是前太子妃纪氏与靖王妃正在处候旨请见。 “她们怎么一块儿来了?”隆禧太后微皱眉,随即冷哼一声,脸色一沉,“让她们进来。” 李凰熙的目光看向偏殿的大门,看到一身缟素的前太子妃纪氏,人称纪妃的半老徐娘走在前头,而后面跟着的是一身锦衣的靖王妃杨氏,后者她是相熟得很,惟独那位大伯母纪妃她却是不太熟悉。 纪妃长相其实极柔美,无奈早年丧夫,整个人都像失去了活力,常常着素衣,板着脸孔。前世之时,她记得这纪妃在亡国之后是隐居在庵堂里面的,回京之后,她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位大伯母。 纪妃先行屈膝,“臣媳给太后娘娘问安。” “起来吧,哀家有段日子没有见到你了,坐下吧。”隆禧太后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随手指了一旁的圆椅,对纪氏她一向都较为宽容,一想到自己已故的长子,她的心就绞痛成一片。 纪妃没有推却,而是斜斜地坐下,两眼目不斜视,在李凰熙上请安之际,她只是淡淡地虚应了几句,也没有照顾那尴尬地站在一旁的靖王妃,而是淡然地问候了几句皇帝的病情。 话题不咸不淡地谈论着,纪妃突然皱眉道:“太后娘娘,按理本来臣媳是晚辈不应多言,只是皇后娘娘毕竟是国母,这次所犯的错也颇大,娘娘废其后位打入冷宫也在情理当中,”微微抬眼,“但还是皇上与公主的身子要紧,臣媳还请娘娘从轻发落。” 隆禧太后的目光看向一旁暗暗拿眼看她的靖王妃,脸上顿时严肃起来,“哀家正有这个打算,只是皇后这次犯下的是大错,要保住后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靖王妃杨氏一听微皱眉,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暗暗看向纪妃,无奈纪妃却是淡定地喝着茶水,轻声道:“太后娘娘,臣媳看到公主就想到清王幼时,所以才会斗胆厚颜无耻地进宫向娘娘求情,既然娘娘已有论断,臣媳多嘴了。” 李凰熙同样也在思索中,皇祖母的话里已是有所让步,但又摆明要惩罚欧阳皇后,最后想到了惠嫔,顿时茅塞顿开,这会儿她倒是觉得舒心了不少。 隆禧太后一抬手道:“这是家事,你毕竟还是长媳,哀家自然不会怪罪你,纪氏,清王妃这个月底快生了吧?” 一提到自己的儿媳妇,纪妃的脸上方见一丝笑容,“快了……”这可是隆禧太后第一个曾字辈的孙子或孙女,不过一想到那正怀孕的忠王妃,她的眉头略微蹙了起来。 正在这偏殿闲话家长的时候,御医进来禀报说是皇帝已经清醒了,隆禧太后第一个起身冲进里面的内殿,在外面等候消息的宗亲与靖王、梁博森、梁晏等也立即奔进去。 李凰熙看了眼梁晏,对方在经过她时一个眼神一句悄语也欠奉,她这回真是眉头深锁,故意落在众人的身后,靠近他,暗地里拉一下他的衣袖,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这是怎么了?” 梁晏想要拨下她的手,但在看到她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眼里有几分担忧,那狠下来的心又揪紧起来,眼帘低垂掩去心事,“没什么,你多心了,走吧,我们进去看看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李凰熙才不会真信他的没什么,一直以来他们的感情都是循序渐近地发展,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还实属首次,怎能让她不多心?他的冷脸深深地刺痛她的自尊,有些暗恼地道:“皇叔的身子最终会否极泰来,不用多操心,倒是你,有话何不直说?藏着掖着,跟我玩捉迷藏吗?”她的声音渐渐带了几分恼意。 梁晏皱紧眉头,看她倔强的表情,他的心头一震,但思及她对萧荇似乎余情未了,他的心头又窝了一团火,正想要她解释几句,眼角瞥到仇嬷嬷正领着宫娥经过,这个地方不宜说些私密话,他道:“表侄女,这是你多疑了,没有的事情你让我如何说?我要进去看望一下皇上……” 意思是要她放手,对吧?李凰熙的眼眸瞬间转冷,她不喜欢有人猜疑她,爱她就要信任她,而不是无缘无故地疏冷,若他是这样忽冷忽热的人,那么也不值得她爱了,小手松开暗暗抓住他衣袖的手,退开一丈之遥,“表叔,不好意思,表侄女在此耽搁你了,倒是表侄女的不是。” 话音落地,绣花祥云宝蓝色的裙摆一扬,她率先往前走,受过情伤的她是不想再承受那种锥心之痛,他若无意她便休。 “凰熙……”梁晏唤住她,哪知她却是稳步上前,连一个回头也欠奉。 他在原地微微一叹息,看到仇嬷嬷已经走过去了,他再追上去时,佳人已经进入内殿,那儿更没有他们说话的机会。 罢了,还是彼此先冷静一段时间,这么一想,他凝着脸抬脚往前走。 隆禧太后握住儿子发白的手,一脸难过地责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母后担心不已?你怎么就那么狠心?母后也不比欧阳氏更重要吗?”这会儿她看起来不再像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而是担心儿子健康的老母亲。 “儿臣……咳咳……儿臣只是不想瑗熙难过……”皇帝看到母亲这样,心早已是自责了无数遍,她再怎么夺权打压他,那也还是他的生身母亲。 “罢了,哀家也不与你争论什么,皇上,可你要明白,哀家是让了一步,但欧阳氏却不得再居后位……” 明福公主的寝宫,自从得和父亲病发的消息,她着急地坐立不安,不过苏嬷嬷跟她说,皇帝在她床前守了好些日子,这会儿倒下也在情理之中,若要救皇后娘娘脱离牢狱之灾,那么这是最后的手段,就算皇祖母不疼孙女儿,难道就不心疼儿子? 她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遂安然地在寝宫里面等候母亲出狱的消息。 翌日,她已经能下床了,在屋子里面徘徊着,苏嬷嬷也一脸的烦躁,今天的早朝过后就应有对母后如何处置的结论。 “公主、公主……”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急忙奔进来。 “怎么样?”明福公主急忙起身张嘴就问,她是一刻也坐不安宁。 天牢里面,一身白衣的欧阳皇后听着上面的传旨太监念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欧阳氏行为乖张,心存不悌,犯上忤逆,念及其乃明福公主的生母,自即日起废黜后位,迁出椒房宫,贬为从一品静妃,钦此。” 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保住后位,欧阳氏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罢了,最终自己逃脱了三尺白绫与打入冷宫的命运,这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三跪九叩,“谢主隆恩”,冷静地起身接过传旨太监手中的圣旨,此时她的娘家大哥也因此案被贬去外地为官,一时间,京城人人议论不已。 忠王府,李凰熙倒在孙抚芳的怀里,轻声道:“母妃,女儿不甘心,最后还是没能将皇后置于死地……” 孙抚芳轻抚她的秀发,轻声道:“傻孩子,哪能这般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是换成别人家的女儿,只怕还做不到你这程度。欧阳氏这回贬为静妃,她在后宫的日子一定会很难难,见高拜见低踩这是宫中常态。凰熙,要说没有用的人是母妃,你还这么小不应该让你来承担这些……” 李凰熙看到她的表情阴郁,这会儿不敢再自责,怕母亲因此动了胎气那就糟了,忙又劝慰了几句,孙抚芳方才愁眉初展。 “对了,皇祖母说过两天要接安熙进宫伴驾,母妃,你给安排一下,新衣多做几套,首饰也要备下几套,这些都马虎不了,好歹是忠王府的郡主,若是太寒酸了,怕是要让人笑话了去,尤其是皇祖母刚刚赏了我们的情况下。” 孙抚芳点点头,随即才想起女儿不是接过自己管家的责任去了,怎么还要自己备下这些东西? 李凰熙看到母亲眼里的迷惑,这时候才道:“母妃,女儿前阵子给杜太傅去了拜贴,他也应下了要接见女儿,所以女儿正要与父王前去拜会。” 杜太傅? 孙抚芳想到此人正是怀恩的生父,点了点头,“去吧,有段日子没见到怀恩了,不知他娘的病此时好些了吗?前段时日事情一浪接一浪的,我也没有寻得机会去看看她,现在又怀着身孕,倒不好去看她。”最后又叮嘱女儿要代她好好地问候一番才行。 孙抚芳未出阁前与怀恩的亲娘吴氏是手帕至交,两人在闺中时感情特别要好,所以才有了怀恩与李凰熙小时就接触彼此的经历。只是两人的命运却是大大的不同,孙抚芳这艳冠群芳的人嫁入皇室为忠王妃,而吴氏却被家中的继母做主嫁与比她大了三十岁的杜太傅为第三房填房,一嫁进去嫡子庶子都比她要大,那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李凰熙笑着点了点头,披好身上的云纹披帛,看到管家来催,这才起身随管家出去。 轿子在闹市中穿梭,李凰熙心不在焉地听着街头那些叫卖声,自那天从宫里回来,她就与梁晏没有再会面,一想到他,心情就沉重起来,对他的感情远比自己想象中深得多,自嘲的一笑后,她的神色就一凛,努力地驱赶他出自己的心房。 “郡主,已经到了太傅的府邸。”外头的夏荷禀道。 李凰熙这才由人扶着下了轿子,父亲已经由杜太傅接待往会客的正堂而去,而她则转身由丫头婆子接待往内院而去,这杜府的建筑一如忠王府那样的格局,过了仪门,就直奔中轴线上的正院正房而去,还在回廊上走着,就看到前头有一名俏丽端庄的少女领着端药盏的侍女往前走,当目光转向她的时候,微微失了会儿神。 片刻后,少女趋上前微屈膝,“郡主来了?母亲前几天收到了郡主的拜帖时,就一直念叨着,这会儿总算见着郡主。” 第九十一章 建京风云(36) 李凰熙急忙一把搀扶着她的手臂起来,亲热地挽着她往前走,“语乔姐姐怎么跟我客气起来?是不是嫌我回京这么些时日都没有来拜访,与我置气啦?” 少女正是怀恩的亲妹妹,只比李凰熙年长两岁,十六岁的杜家七小姐杜语乔,有着一双与怀恩极其相似的眼睛,灵动似有千万语在其中,眼角下有着一颗美人痣,鹅蛋脸型,形貌端庄,只是为人低调,不若赵汝真那般名震京师。 杜语乔听后直呼冤枉,笑道:“我倒是想去看看你,只可惜你现在却是大忙人,我哪敢去打扰?娘这段时日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这心正发愁,连去给忠王妃贺喜也没能抽出时间来……”一提起母亲吴氏,她的面容就肃穆起来,小心地掀帘子进去。 李凰熙笑着宽慰她几句,刚踏进厅里面,还没进内室的暖阁,就听到里头拔尖的声音,有妇人正尖酸刻薄的争吵着,她的眉头就是一蹙。 杜语乔的脸上隐有薄怒,“又是我的那几个嫂嫂,她们一天都不争上几遍就不安生,无非是看着我娘现在躺在床上,想要从她手里夺去中馈之责,爹还没有发话,我娘还没死,她们急什么急?”说完,已是沉着脸色进去。 李凰熙知道这个杜太傅家并不是一团和气,杜太傅的命硬,原配生有二子,第二任继室又生了三子,再到吴氏只生了怀恩,又被得道高僧批命应遁入空门方才能养活,命中注定是佛祖的弟子,若在红尘俗世中就是克家克父母的命短之人,恰在那时候杜家上下从老到小没有一个安生,杜太傅为了避祸方才不顾正生下孩子虚弱的妻子,着人将怀恩送去了白马寺出家。 杜夫人吴氏在冬日寒风刺骨下跪着求丈夫回心转意,无奈杜太傅一意孤行,因而落下了身疾。直到今天李凰熙还怀疑所谓的佛祖弟子转世是杜家不知何人在背后动的手脚,目的就是要正得宠年轻继母不能凭借这个幼儿巩固地位从而分去一杯羹。 她正想着,却听到里头怀恩淡淡的声音,“你们在一个卧床不起之人的面前争吵这些,不知羞耻吗?杜家好歹是百年大族,竟养出你们这群枉顾礼仪廉耻之人,真是家门不幸……” “你给我闭嘴,既然已经出了家侍奉佛祖去了,就不要管杜家的家事……” “没错,杜家的事轮不到一介外人插嘴,你算算你回京住在杜家有多久了?我们家没有义务要养着僧侣……” “我若是你,就赶紧回白马寺修行去……” 尖酸刻薄的话一句接一句,李凰熙已是听得怒火高涨,在掀帘子进去时,身旁的杜语乔不悦地道:“我娘正病着呢,各位嫂嫂在她床前闹,这是尽孝吗?都给我回去,我娘这儿不欢迎你们这群三姑六婆。” “哟,小姑,你虽说现在还是杜家的姑娘,但是议了婚事就是别人家的媳妇,杜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嘴,给公爹听闻只怕要治你一个不敬兄嫂的罪名,名声不好听了,只怕许不到好婆家,那时候我们杜家可没有多余的隔夜饭养着你……”一名长相尖酸刻薄的年约四十多岁的妇人挥帕叫嚣着,这人正是杜语乔的二嫂。 杜语乔因为她的话而俏脸气得涨红,这个商家女出身的二嫂简直不可理喻,握紧了拳头浑身打颤。 躺床上的吴氏听到这样一番话,气得想要起来骂这比她还要大的二儿媳妇,无奈那身子使不上力气,软绵绵地又躺回床上,“你……们都给我出去……” “哟,婆母,你这是气什么?我们在你床前侍疾也是进了孝道,你该感谢我们才对,你看看你才三十多岁就有我们这么多儿媳在这儿孝顺,别人只怕要羡慕死了……”杜四嫂转头朝这比她年轻的婆母说着刻薄话。 突然,那个正坐着转念佛珠的怀恩身形一闪,猛然地出手攥紧杜二嫂的手,那力道是十足十,杜二嫂一张老脸因而吓得失色,“你……你要干什么……” 怀恩没有答话,另一只手又攥紧杜四嫂的手拖着这两人往外走,在看到被妹妹身形遮住的李凰熙的时候愣了愣神,只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拖着这两个鬼吼鬼叫的妇人出去。 李凰熙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很少看到怀恩会如此行事,不过这几个妇人说得话实在难以入耳,杜家传到这一代哪还是什么诗书传礼的百年士族,竟比外头的市井凡夫走俗还要不如。 没一会儿,怀恩又如一阵风般飘了进来,将剩下那几名妇人都强势地拽了出去,期间这几名妇人大声叫骂。 一出到外厅的门,他就将这最后两人推了出去。 “好啊,你一个大和尚做这些事就是犯了戒,你等着,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怀恩转动了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后,即冷脸地将佛珠圈紧在手中,英俊的脸庞上满是疏离的高山之雪,“若你们不怕丢脸传出逼病重的婆母交权的丑闻,贫僧乐于奉陪,各位施主不想他日死后到阿鼻地狱去受割舌之罪,那就管好自己的三寸不烂之物。”说完,禅袍一转,已是往里屋迈去。 外头几名妇人正由各自的侍女扶着起身,脸上羞恼一片,纷纷咬牙怒“呸”了一句,怒火高炽地骂着侍女离去,途中少不得指桑骂槐,声声刺耳。 屋子里的李凰熙正上前问候了一番吴氏,吴氏脸上有些红赧,直道让她看到家丑甚是丢脸,李凰熙笑着安慰了几句,吴氏方才神态和缓,问候起了忠王妃的情况。 “我母妃的身子倒是安好着,只是这胎儿不过才四个来月,虽说已经很稳了,但太医嘱咐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因而母妃只好在府中呆着,要不然早就下帖请吴姨前去叙一叙或是亲自来看望一番。”李凰熙温婉地道,眉眼瞥到怀恩进来,脸上满是关怀,这才发现,一段时间不见,怀恩似乎瘦削了不少。 吴氏叹息道:“你母妃总算是苦尽甘来,你父王现在又遣了府里的姬妾们,你母妃这会儿也能安心了……”枯瘦的手握住李凰熙的手,眼里满是慈爱,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她的心中多有感慨,未出阁时曾与孙抚芳笑言将来要结儿女亲家,若自己的儿子没有出家,娶得她为妻,那是多好的一桩事啊,思及此,眼里的泪水又浮了起来。 “娘,郡主来看你,好端端地哭什么?”杜语乔忙给她抹泪道,母亲以前也是好强的人,最近病势加重变得倒是脆弱了不少。 吴氏看了眼听话的女儿,这才笑了笑,随即看到儿子进来,那一身灰色禅服永远刺痛她的眼睛,此生她最恨的就是灰与褐这两种颜色,一看到就会记得这桩心头之恨。 “你与她们计较做甚?娘只想你能在家中多住些日子陪陪我,等娘不在了,你再去侍奉佛祖也不迟,没得与她们生了嫌隙,毁了你的名声,让你家住得也不安宁,你那个狠心的爹止不住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她道,句句令人听闻都心酸不已。 怀恩原本看到李凰熙到来的喜悦被母亲这几句伤感的话冲淡了,他的心里满是愁苦,母亲为此怨恨了一生,这是她永远放不下的心结,在她主持中馈的杜家从来不许设佛堂,她也从不去任何佛寺参拜佛祖,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佛祖已经抢走了她的儿子,她凭什么还要对它顶礼膜拜?她一生直到死也不会跪在佛祖的面前。 记得幼时母亲去白马寺看他,从不进寺门,每每都是孙抚芳做陪,进寺领他出来,因而他才会与李凰熙的关系如此密切,那时候,孙抚芳这忠王妃每次去也会带上不谙世事的李凰熙。 怀恩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娘,你多虑了,她们再怎么样也会顾虑到杜家的名声,不然将来爹发怒计较起来,他们能分到的家产会少很多。”执着佛珠上前端过妹妹手中的药碗给母亲喂起药来。 吴氏的双眼紧紧地盯在儿子的脸上,在他喂来一匙汤药时,她顺从地张口吞下,这样的天伦之乐,享受一天就少一天。 一旁看着这对母子的李凰熙不由得伤感地暗暗抹了抹眼泪,杜太傅当年做得太绝情了,杜语乔挨着李凰熙而坐,看到她的小动作后,伸手握住她的手。 半晌,吴氏喝完药后,伸手轻抚了下儿子的面容,朝杜语乔道:“乔儿,我想吃一碗薏米百合粥,你与你哥一道去给我做来,可好?” 怀恩与杜语乔一愣,兄妹二人都皱眉看了眼李凰熙,母亲这样找名目支开他们就是为了与李凰熙私下谈话? 片刻后,怀恩似乎领悟到什么,拉着不明所以的妹妹起身,朝吴氏温声细语了几句即挑帘子出了去。 吴氏看到他们兄妹出去,方才着嬷嬷出去守着。 李凰熙的心里打着鼓,吴氏这作法不由得她心生多种臆想,她到底意欲何为?正胡思乱想着,吴氏却是唤她坐到她床边。 她顺从地起身过去斜斜一坐,“吴姨想要与凰熙说什么?” 吴氏再一次伸手拉住李凰熙的手,脸上有几分为难,但眼里却是一片坚定,“吴姨早就想和你们一聚,只是一直没得到机会,前些时日你们忠王府的事情又多,我都听我家老爷提及了,”说到此,长长叹息一声,“凰熙啊,我自知自己的日子不长了,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着好歹也等到你家举家回京,老天待我终不薄……” “吴姨何必自个儿咒自个儿,若是外头的庸医不顶用,凰熙亲自去请御医来给看诊……” 吴氏摆了摆手,“我这身子是不顶用了,我自个儿清楚,没准哪天就那么去了,凰熙不用为我操心。怀恩是出家人,我对他也没有好担忧的,惟有你语乔姐姐让我忧心,你也看到了这杜府个个如狼似虎,我怕我这一去语乔没了依靠,往后指不定还要被人怎么欺负……”说到这里,她的眼里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长叹短吁了一番。 李凰熙不由得一怔,吴氏话说到这份上她已是隐隐有所明白,一如柳月眉轻蹙,心情沉重起来。 她若没有记错杜语乔前世确实悲苦,那会儿吴氏走了,按制她要守孝三年,婚事因而拖延了下来,后来杜家对她一直是不闻不问,没有人过问她的亲事,包括她的亲爹杜太傅,而怀恩虽是亲兄长,但出了家就没资格过问俗世家中的事务。后来还是怀恩以自己日渐高涨的名望逼杜太傅出面给杜语乔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她那时并没有能力帮助杜语乔,后来她父亲登基为皇,她得封长乐公主时,杜语乔却被她无良的父兄不问缘由地嫁给了一个吃喝嫖赌样样齐全的人,那人每日打骂她,成婚未及半年她就错手杀死了那个人,被官府追究刑责,连她出面也未能救下她,那时候她在牢里看着她淡道:“公主,母亲走时我就该随着她一道去了,这样也能干净了……” 这个少女就像一道残影那样留在她的心中,与前世的悲凄化为暮色中那道即将消逝的晚霞。 吴氏看了眼李凰熙墨黑的眸子,心下诧异,这女孩年纪不大,倒是修炼得颇沉稳,自己止住了泪水,“早些年我就该为她寻一门亲事,只是总也没有合适的,我娘家兄长的儿子又不是能个托付终身的人,我又怎舍得我的女儿嫁过去吃苦?再者杜家只怕也没人给她撑腰,在那些个婆家里头怕是站不稳脚跟。我想着……我现在还活着,给她备下丰厚的嫁妆,在我还主持中馈的情况下没人敢这嫁妆分毫,我若去了,她就要守孝三年,那时候十九了就是老姑娘,难许到合心意的人家……”转身从枕下掏出一封信递给李凰熙。 她双眼希冀地看着她,“凰熙,这是我写给你母妃的信,吴姨踌躇良久,本想遣人送到你府中交给你母妃,但最后转念一想还是亲自交由你带给你母妃。”咬了咬没有血色的唇,“你娘是个和气的人,念着与我的情份,若能与你大哥喜结良缘,必定能善待语乔……” 那封信有几分烫手,李凰熙没有第一时间接下,果然如她所猜想那般,抬头看着这看似油尽灯枯的女人,未必有几分怜意,“吴姨,芫弟年幼,我大哥他毕竟是嗣子,将来承爵的机率不大……” 吴氏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也还记得你母妃并不喜爱他,但是再不济将来也还能封个郡王,他若是娶了语乔,你母妃也会高看他几眼,这可是好事,他也十九了正是成亲的年纪,凰熙,这封信是吴姨厚着脸皮写的,你……就代为转交你母妃,无论成与不成,都还了吴姨一个心愿。” 话说到这份上,李凰熙惟有伸手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应下会转交给自家母妃,大哥李茴确实到了成亲的年纪,前世时大哥就因为身份尴尬,父亲登基后,怕他借联姻有异心威胁到年幼的芫弟,迟迟没有指婚,大哥又有意不提,所以这婚事一直就拖着。经历过一世不幸的婚姻,她更不想自家大哥随便地娶妻,还是想着他能娶到两情相悦的人,这才是幸福。 “吴姨,这婚事不知语乔姐姐会做何想?她毕竟是当事人……”李凰熙有点词拙,她怕两人没能产生情感,那勉强凑和在一起也未必是幸福,前世的她与萧荇就是一例。 “婚姻之事,父母媒妁之言,语乔也是熟读圣贤书的定当明白我的意思,她不会有异意的。”吴氏这回脸上有几分笑意,可能是说出心事,难免有几分舒畅,“我记得以前到忠王府时见过你大哥,想来长大后也是一表人才,你母妃又与我相熟,这是再稳妥也没有的婚事了,当然,还要你们忠王府有这个意愿。”她盼着能在自己大限到来之前就完成婚礼,那么死了她也能无牵无挂了。 李凰熙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明白才伤感,儿女果然是母亲的心头肉,思及此,她方才想到大哥李茴的生母,回京后,大哥是一次与没有到敬王府去看望过一次徐侧妃,不知这敬王府的侧妃有没有想念儿子? 吴氏这会儿精神了不少,孙抚芳的为人她了解,在她的眼里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拉着李凰熙说了好些话,外头才响起怀恩与杜语乔的声音。 李凰熙这时候更仔细地打量杜语乔,那温婉的侧面倒是十分秀丽,看起来倒是配得上自家大哥,只是她是旁人啊,再怎么看也得自家大哥看上眼才行,她在心里暗暗地思量,袖口那封信没来由地沉重起来。 “郡主这么看着我做甚?若不是看郡主是女子,我倒还以为会是哪家的登徒子?”杜语乔打趣了一句,主要是李凰熙的目光太过热切,她想忽视也难。 李凰熙笑了笑,回嘴道:“那是语乔姐姐长得好,我才看得转不动眼珠子,换成哪家的丑小姐,我还不看了呢。” 杜语乔抿嘴一笑,“郡主本身就是大美人,还拿我来寻开心,我可要恼了,我这容颜怎样也比不起郡主去,忠王妃可是当年建京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她的女儿能差到哪去?” 两个少女笑闹着,吴氏看得嘴角一直上扬,心里再一次肯定自己这决定做得对,婆母善待,小姑和气,这样就是最好的。 母亲的容颜都落在怀恩的眼中,他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这是自他那天随着杜太傅回家的那次以外,母亲笑得最舒畅开心的一次。他手里的佛珠转动得极快,留在凡尘当中,他的心就越是动摇,最近很多事都让他辗转难眠。 半晌后,他道:“凰熙,我有些话要与你说,你先随我来,可好?” 吴氏与杜语乔侧目一眼,心中都有几分惊讶,怀恩的性子沉稳,没见到与谁来往过密,李凰熙却是心领神会地起身应了声,然后才向吴氏等人告罪几声。 怀成已是在站起来等待了。 掀了帘子出去,两人并排走着,回廊两侧的花儿有些已到了花期的尾声,残残地挂着,点缀着这暮春的时节。 李凰熙看了眼这暮春的景致,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了几许愁怀,可能是这样的景致更让人伤感吧,“怀恩,你要与我说什么?” “凰熙,我娘似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你……就帮她一偿心愿吧……”这话他是很艰难才说口。 李凰熙苦笑了一下,“怀恩,你是出家人不了解男女之情,若想要语乔姐姐过得幸福,就要找一个她欢喜或欢喜她的男子才行,不然她终究是不幸福,天底下不幸的婚姻十有八九都是这样造成的。” 怀恩愣在那儿,两眼定定地看着李凰熙的面容,她的话在他的心尖上来回地响起,要两情相悦才能幸福吗?他不是没有体会,即使出了家,但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未能斩断七情六欲的人,这是他最近苦恼良久才得出的结论。 母亲的病与心事都让他牵挂,而且在回京途中他隐隐察觉到自己不可诉说的心事,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回京后反而避开她。忠王府发生的事情,她的事情,他都时刻留意,却没有干预,有心急如焚的时候,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掺和进去。 在微风吹过来的时候,她的裙袂飘扬,他想要伸手触摸她,却在她一回头时黯然地收回手,背在身后捻着佛珠默念清心咒。 “凰熙,我们到前院吧,我知道你的目的为何,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帮帮我娘,看在她也许不久于人世的份上。”怀恩主动往前走,他清楚在忠王府里面,李凰熙有足够的影响力,如果她支持这一桩婚事,那么忠王夫妇也不会大力反对。 李凰熙愣了愣,心里有些不舒服,扯了扯他的禅衣,在他终于转头正面看她之时,她道:“怀恩,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与我谈条件了?我以为我即使要与全天下所有人勾心斗角,面对你时我可以卸下心防,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只是你这几句话是那般地疏远,我不太高兴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顿了顿,“即使你不帮我,我自己也能搞得定,杜太傅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弱点的人,怀恩,你那颗向佛纯洁无垢的心去了哪里?” 她的眼里满是失望,因为珍视大哥,所以她是绝不会拿他的一生幸福来做交易,同情吴氏与杜语乔的境遇,她会想法子去帮助,但在大哥没有点头应下之时,她是万万不会代他应下。 轻轻松开怀恩的禅服,她转身往前走,前院怕是已经敞开来谈了,不知父亲现在如何? 怀恩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清俊的双眸微然一黯,自己似乎受到了心魔的影响,手指抚着额尖,他苦苦一笑。 李凰熙在经过杜家的花园之时,因为正要栽种一些新品种的花朵,地面满是砂砾,而园匠又不知在跑到何处了?这时候她不禁有几分苦笑,提起裙摆认命地找下脚的地方,早知道就找个侍女带路,怕是自己走岔了,建筑的格局都差不多,不过每座府邸都略有不同。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她险些跌倒,身子顿失平衡。 正在此时,后方有人冲了上来一把揽住她的柳腰,让她的身体往上一提,随即身体随着那人转动起来,由着他带着自己跃过那片砂砾之道。 她的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云纹披帛随风轻舞,她定定地看着怀恩那英俊的面容,她对怀恩的信任与相熟要远在梁晏之上,只是一个是知交密友,一个却是情人,看似都能交心,但知交密友却是更能让人放心。 站在平地之时,她身上的香气直充鼻端,怀恩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这样靠近她不是第一次,但心跳得这么快却是第一次,他下意识地更揽紧她的柳腰,想要与她更为亲近,他有几丝意乱情迷,她的容颜比之前更为俏丽,渐渐有了几许风情在眉间,在这一刻,男性的本能抬了头。 他虽然在婴儿时就出了家,看似只懂敲经念佛,但他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身体的本能不会不出现。在回京后的那几天夜晚,他就有过那样的体验,肿胀疼痛地自一场让他愧对的绮丽春梦中醒来,那时他在自责,他是出家人应六根清净。 顾不上春寒,他起身冲到井边,打起几桶冷水冲洗自己的身体,洗刷灵台见不得人的绮念,然后坐在冰冷的地面念了一夜的佛经,那是他羞于启齿的往事。 她的娇躯紧贴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不由得紧绷,这一刻,他那一夜绮丽春梦的女主角就在他的怀里,他似乎有些克制不住地低头想要靠得更近,更近…… 一阵风儿拂过,男子的禅服与女子俏丽的衣装被轻轻地吹起,两相交缠,交织出一片奇异地光与影。 “怀恩?” ------题外话------ 感谢panpinganne送给某梦的票票! 第九十二章 建京风云(37) 那诱人的红唇就近在尺咫,那一夜的梦中他就曾吻了上去,带着小心翼翼与虔诚的姿态靠近她,仿佛还记得那梦中的香气与柔软,他曾在梦里吸吮着它,现在它却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在他触手可碰的范围内,他的喉节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吞了口口水,带着几许茫然低头接近她的红唇…… 五寸、四寸、三寸、两寸、一寸…… 在他的唇就要碰到她的红唇之际,她因他刚才那一带旋转之际略有头晕,红唇轻启呢喃不清地唤了一声。 她的香气拂过他的唇色,他能清楚地感知,身体僵了僵,那包裹他的迷离情思迅速如潮水般褪去,愕然地看着那尺咫之遥的唇色,竟再也缩短不了那仅仅一寸的距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你明明在我的身边,我却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你……他无声地叹息…… 不远处传来交谈声。 “快,这边走,今儿个无论如何也要将这花栽上,要不那一堆砂砾阻挡住可是要让主子恼的,到那会儿我也保不住你……” “是,是,小的尽快办好,这不,正将剩下的花苗搬来……” 明显是府里的管事娘子与花农交谈的声音,声声催人耳。 怀恩的手迅速地松开李凰熙的腰身,只是略微扶着她的手臂,离开她有一臂之远,疏淡的声音里面带着关心地道:“怎么了?” 李凰熙的手扶着头颅,眸了里面似乎还有些晕眩,看那样子并没有发现刚才身边最为信赖的男人产生的绮丽情思,“没事,只是被你那一带头有些晕眩罢了……”说完,方似有些回神地冲他一笑。 他也勉强一笑,将所有表现出来的迷离情丝都锁定在眼底深处,不让它再冒出来惊扰了佳人,乱了自己的心绪。心下也在暗暗庆幸,好在她没有发现他那龌龊的心思,不然依她的性子必定要严厉地喝斥自己一番,若真这样,他们也许连知交密友也做不成。 一想到这严重的后果,他在禅服袖下的手握得紧紧的,那是他绝对不想面对的,也是绝对不能失去的。 “九公子,不,怀恩师父,您怎么在这儿?”管事娘子转了过来看到怀恩,惊呼了一声,但还是上前行礼,当看到李凰熙这明显是官家贵女的女子,再看到怀恩扶着她的手臂,不由得心下好奇。 “刚好路过,对了,这些砂砾别摆在这儿挡了路,移到一边去,刚刚差点让来访的郡主摔倒,别再让府里的侍女待会儿受罪。”怀恩一脸自然地松开李凰熙的手臂。 管事娘子忙请罪,直言会照办,等话说完的时候,怀恩与李凰熙已经往前方走去,她这才敢直起腰回头张望了一眼,叹息一声,“这九公子无论怎么看是人中龙凤,比前头的几个嫡公子好太多了,偏偏出了家,真是可惜。” 再转头看到花农眼里的好奇,她的脸色就一板,指挥着他将砂砾堆到一边让出一条道来。 李凰熙走在怀恩的身边,脸色看似平常,但心里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袖下的手握紧,刚才如果自己没有故意呢喃一声,他是不是就真的会吻上自己,思及此,她的眼里有着惊骇。 晕眩是有的,但一很快即散去,她没想到怀恩对自己是这样的心思,那心震惊到现在仍回不过魂来。当时她想过要呵斥他,想过要一把推开他,想过种种……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呢喃轻轻提醒,提醒着他的逾矩。 果然最后他还是即时悬崖勒马,没有做出会让两人都尴尬的行为来,那一刻,她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她将一切摊开来讲,那对怀恩对她自己来说都不见得是一件好事,重活两世,怀恩于她的意义很重,她无数次想前世当怀恩讲经回到慈恩庵得到的只是她香消玉殒的消息,他会多么的痛苦,那痛苦似乎穿越两世的时空在她的心房驻足。 两人此时都默默地走在彼此的身边,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半晌后,怀恩才道:“凰熙,刚才是我错了,不该那样要你答应我娘的请求,你说得对,婚姻大事不能儿戏,需得两情相悦才能天长地久,”长叹一声,“我只是可怜语乔,若我还在家中必定不会让人欺辱她。” 李凰熙道:“怀恩,我明白的,那会儿我的语气也太重了,你……你别搁在心上,语乔姐姐是你的妹妹,自然也是我亲近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想法子帮她一把的。”这是她的承诺,但是姻缘一事就只能看彼此的造化了,这是她不能随意掺和的。 怀恩点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之间又再度沉默起来,仿佛无话可讲。 “你……” 两人又同时开口,然后停下步子看着彼此,脸上都有几分不自然。 一个是少女一个是年轻的僧侣,似乎都极不擅长处理这些突发事件。 李凰熙看着怀恩那英俊的面容片刻,方才假意咳了咳,笑了笑,“你看我们这是怎么了?怀恩,你有话先说吧。” 怀恩点了点头,努力地消除那突然而生的尴尬,看似不经意地问,“没什么事情,对了,我似乎许久没有见到梁晏了,听闻他陪你去种甘薯了,那也好,他毕竟是梁家的人,自然更能帮你一把……” 一提起梁晏,李凰熙的眉头就是一皱,随意地道:“前些日子我的脚受伤了,所以他才会顺道帮了我一把。” 怀恩停下来看着她,这回他的语气极其认真,“你与他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凰熙,我不是傻子,我有眼睛会看,你正在选择一条最艰难的情路……”别的不说,至少两人现在的辈份不对等,要是想光明正大的成亲那似乎不容易。 李凰熙眸子变冷道:“怀恩,你是出家人,不应妄谈男女之情,我知道上回你之所以从山贼那儿救下我也有他通风报信的一份功劳,但我不是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最后,她微一咬牙,“怀恩,这是我的私人感情,与你无关,你不应该插手。” 怀恩的高大的身形有些站立不稳,他的眼眸微微一眯,她这番话是想将他推得更远吗?如果这是她想的,那他将不再过问,声音冷淡道:“是我多事了。”然后率先举步往前走。 李凰熙的眼中有几分疲惫,之所以把话说绝了,就是不希望他再对她产生什么不必要的绮丽情丝,怀恩已是出家人,她不能自私地阻了他修行的道路。 “你生气了吗?”她追到他的身边,看着前方回廊横梁上的蝙蝠图案,那华丽的釉彩似乎让人留连不已。 “没有。”怀恩连头也没有转动一下道。 李凰熙知道自己刚才那番疏离的话伤了他,但相比于她不能回应他的感情,这已经是无足挂齿了。 “没有就好,怀恩,我们永远是朋友,对吗?”她笑道。 他怔忪了一下,那颗突然变得多愁善感的心微微一动,这个笑容很灿烂,没有任何的杂质,遂也发自内心地笑着点了点头,他是出家人,不能动了凡心,这是他必须要守的清规戒律。 两人相处的气氛渐渐恢复到往日那般和谐,话也渐渐增多,李凰熙至此才真正放下心头大石,她承认自己自私,不能回应怀恩的情感,又不想失去这知交密友,那就只能斩断他的情根,这样两人都会自在许多。 走出内院,怀恩领着她往前方的正堂而去,只是在那儿没有看到杜太傅与李盛基。怀恩问询了一番之后,这才皱了皱眉领着李凰熙到府里的书房去。 “似乎他们谈得不太和顺。”怀恩皱眉道。 李凰熙笑道:“无妨。” 怀恩转头看了看她自信的脸庞,嘴角也微微一勾,这一刻他有些庆幸刚才自己将情丝掩藏得非常好,若是让她起疑,只怕连这样亲密相处的机会也会丧失。 通往书房的路上有人拦着,“怀恩师父请稍等,容小的进去禀报太傅大人。” 怀恩点点头,待那小厮走远,他才看着那蓝天道:“杜太傅疑心很重,这书房素日里也不会随便放人进去打扰,凰熙,你莫介意。” 李凰熙看着他用疏淡的语气谈及生父,与刚才在吴氏的屋子里唤娘的热切样子相差很远,他果然是无法原谅那个抛下他在寺中修行的生父,伸手轻轻地碰触他的手背,“我明白,他再不好也是给了血脉之人,怀恩,我不想看到你有怨气。” 怀恩的眼里漾满几许感动,李凰熙之于他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感受来自她身上的温暖。 李凰熙感觉到手中传来的温暖,没有甩开手,反而握紧了一些给他力量,就如同多年前忠王府出京时,他一身的禅服前来相送,她却推开车窗户朝他伸手,“怀恩,与我一道去湖州,可好?” 那一天,他只是微微一愣,然后一如今天般握紧她的手,随她上了马车前往湖州。 小厮很快就回了来,说是请他们进去。 杜太傅毕竟是文臣,所以他的书房布置得颇为雅致,名家书画挂在墙上,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的桌案,上面文房四宝齐全,墙角一处的杌子上面有着松树盘栽,使屋子里更为清雅,一派文臣的作派。 李凰熙进去时,她的父亲正坐在首位,杜太傅一脸清冷地坐在下首处,待看到她进来时,他微微一挑眉,随即看到自家儿子,眸子就是微微一沉。 “太傅大人。”李凰熙没有摆架子,执了晚辈礼。 杜太傅也赶紧起身回了一礼,李凰熙虽是女流但毕竟有封号在身,他若坐在那儿受礼就是不知礼数,要被人弹劾的。 小厮奉了茶水,李凰熙看了眼父亲有些阴沉的脸色,轻轻地拈起茶盖看了眼里头清绿的茶水,然后举起轻茗了一口,方才放下,“杜太傅府中的茶水果然甘甜,比之我们忠王府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上回在金銮殿上得到杜太傅的帮忙,本郡主实为感激太傅大人的仗义执言让我的名声不至于受损。”看到杜太傅微微皱眉,“杜太傅是三朝元老了,在朝中极有威望,本郡主与我父王都极其仰慕……” 杜太傅看了眼一旁身着禅服的儿子,“郡主客气了,老夫说得也是事实,王爷与郡主的仰慕,老夫不敢当。” 李盛基一听肚子里就窝了无名火,这老匹夫真当自己是一回事,态度一直是这般疏离有礼,他看了眼女儿,杜太傅不过是文臣,拉拢过来有什么意思,自己女儿却偏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李凰熙也没有恼怒,轻轻一笑看向杜太傅,“太傅大人必知贵夫人与我母妃是知交好友,刚刚我去探望她,不由得心生感触,太傅大人的儿媳们好生吓人……” “郡主这话是何意?”杜太傅脸上有些羞恼,自家那几个儿媳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儿子不争气,儿媳又是那么些眼皮子浅的,为此他没少愁白了头发,身边看似成才的儿子又被他扔到寺庙里去。 一旁的怀恩淡淡地将后院的事情说了一遍,果然在老父的脸上看到难堪,心下不禁有几分心软,不由得想起那年到湖州去时,父亲还给他送来几个暗卫保护他,明显还是有几分挂念他这个儿子,“父亲,当为家族百年计而谋划才对。” 杜家看似繁荣,其实早已是被蛀虫吃光了里子,只剩一个空壳子,那些个兄长没有一个有出息,只是靠了父荫谋了个官位,这样长此下去,杜家必败无疑。加上因他在湖州帮助了李凰熙的缘故,父亲与梁相之间的间隙更大。 杜太傅的脸色明显一黯。 李凰熙这才道:“太傅大人,我父这次提及之事还望你能慎重考虑,其实只是要你站出来在湖州太史的任命上提一个名单而已,这于太傅大人只是举手之劳,又有何为难?虽说现在天子仍健在,但是未雨绸缪未尝不可,大人,你说是不是?” 杜太傅这时候暗暗看了眼没有吭声的李盛基,忠王这个女儿果然比父亲强悍得多,怪不得隆禧太后那么喜爱,身为杜家的族长,他哪能看着家族就那样败落?现在他以残暮之年还任了这一个正一品高官,门廷还能撑得住,怕是他百年之后就没有如斯风光。 只是此时他有些讥讽地看向李凰熙,“你忠王府的胃口不小,虽然那儿没有什么丰盛的物资,但却是大齐面积最大的几个州之一,湖州太史的空缺,你们却打算任用孙家的孙抚才,若老夫没记错,那可是王爷的妻舅,郡主的亲舅舅,你以为娘娘会同意吗?你们故意拿老夫当靶子,老夫还没有傻。”忠王刚从那儿回来,怕是在那里有不小的根基,没有比姻亲前去接任更为理想的,正好可以将其当成自己划出的一块势力,这算盘倒是打得噼啪响。 李盛基的脸上有几分薄怒,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当女儿向他提及一定要谋得这湖州太史之位,他是心动得很,妻舅可是自家人啊。 李凰熙不怒反笑,“任人唯亲这在历史上并不罕见,不知太傅大人了解过我这个舅舅的履历没有?他的官声极好,考评也是占优,如果他是不能扶上墙的阿斗,我们父女也不会来找太傅大人相商。太后娘娘那儿就更不用太傅大人操心了。” 这话说得信誓旦旦,杜太傅不由得神色一凛,李凰熙非常得到太后的赏识,他微微捻了捻白胡须,老奸巨滑的他却是转念一想,这倒是一个试探太后心意的举动。忠王回京时日正短,不及靖王经营得深,若太后有意提拔这个儿子,就要让他的羽翼渐丰起来,那么必定会应允由孙抚才出任湖州太史,如若不允,他也还可以找机会与忠王府划清界限。 这是一场赌博,若是能窥得太后的心事,那么他就能拨开眼前的迷雾选定方向,他日忠王登基,他就是功臣,四朝元老,心中立即动摇。 杜太傅脸上肌肉的抖动,李凰熙却是看得清楚,这会儿她已是心中有数,这个老匹夫会应承下来的,果不其然,不用他们父女再交涉一番,杜太傅已是同意上书举荐孙抚才。 李盛基脸上大喜,湖州可是大州,人口不少,就是贫瘠了一些,但聊胜于无啊,再说他在那儿可是搏得了好名声,若他的妻舅能出任太史一职,真是再妙也没有。 杜太傅一看李盛基,到底多吃了几年米饭,还是私下里摇头,待看向一旁微笑没露出心事的李凰熙,浑浊的老花眼还是眯了眯。 事情商妥后,杜太傅留了他们父女用饭,李盛基惦念家中的妻子,竟是没有留下,携女儿告辞离去。 怀恩站在台阶上看着李凰熙在车窗后妍丽一笑即离去的身影,不禁再度惆怅满怀,初夏要来临了,果然,人心就浮躁了许多。 一旁的杜太傅看了眼儿子,不由得长长一声叹息。 李凰熙回到忠王府,孙抚芳果然问及吴氏的事情,她也不好相瞒,惟有直言告之,掏出信件给母亲,岂料孙抚芳看后却是笑道:“这可是好事呢。” 第九十三章 建京风云(38) 李凰熙的表情一愣,虽然心知母亲必定是要应允的,但这样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这桩婚事竟让她心里有几分不舒服,“母妃,这是婚姻大事,是不是得问一问大哥的意思?再者,女儿瞧吴姨必定没有与语乔姐姐商议过,回来之时我又没见着她,想私下一询也未寻着机会。” 孙抚芳将信搁到一旁,歪躺在贵妃榻下,由着女儿细心地给她垫好靠褥,“自古婚姻之事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凰熙,这些年在湖州把你惯得野了,连这些都忘了?”接过一旁许嬷嬷递上来的补品,“你大哥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他唤得我一声母亲,我怎么着都要给他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杜太傅的嫡女,这身份家世配你哥也不算辱没了他,也能让你吴姨安心养病,一举两得,有何不好?至于感情,成亲后再培养也不迟。” 李凰熙看着母亲一脸平淡地说着关乎两个人未来一辈子的大事,竟产生了几分排斥的感觉,是不是人年纪大了,就不会如少时那般看问题?倾身将头靠在母妃的膝盖上,幽幽地道:“我记得母妃年轻的时候,外祖母也曾挑过合适的人家,母妃都不依,还说一定要选一个自己合心意的人才行,父王也是母妃私下接触过几回才肯点头下嫁的……” 孙抚芳的动作一顿,目光慢慢地看向女儿那张越来越像她的脸,女儿竟是在指责她一意孤行不顾他人的想法,她的脸微微一赧,少女时代做过的瑰梦立时就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母亲拿着求亲之人的庚帖进来笑着与她说这家的男子有多好多好的话,她连看也没看就一脸傲气地抢过母亲手中的庚帖,昂着头道:“有多好都是别人说的,我又没见着可做不得数?娘,我就算要嫁,也要嫁个真心喜欢的,还有我一定要与他见上几面,不然我宁可到庵里当姑子也不会上花轿。” 这些话现今想起来如隔日之花,不禁令她有几分冷汗涔涔,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如同母亲那般?但想到这桩自己选的婚姻似乎也不是那么美满,李盛基在她的心目中不再是那个会在春季为她去折一株牡丹花的男子,十几二十年的婚姻已经将昔日那颗少女心丢到爪哇国了。 李凰熙看到母亲的神情严肃,顿时知道自己的话戳中她的痛处,再看了看她已经凸出来的肚子,心下有些慌乱,“母妃,都是凰熙一时口不择言,您千万不能动气,有什么不舒爽的就骂女儿几句,其实女儿只是不忍他们要盲婚哑嫁,怕又是世上的一对怨侣……” 许嬷嬷也赶紧搭声劝说几句,就怕王妃魔怔了。 良久,孙抚芳才伸手拍了拍一脸着急的女儿,“母妃没事,凰熙不提母妃也要忘记年少时说过的那些荒唐话,凰熙啊,你以为自己选的就是最好的吗?”说到这里,她凄然一笑,纤细的手指轻抚过女儿柔顺的秀发,“你父王就是母妃亲自选的,可这结果你也看到了,妾侍无数就不说了,你父王从来就不是个用情专一的人。” “可母妃悔吗?” 女儿的话如一根鞭子打在孙抚芳的心上,悔吗?她真的说不上来,男人娶妻纳妾是常态,凡夫走卒没有这样做是他们没有这个条件,若是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了,难道就不想那美娇娘吗?只怕未必,兴许比富贵人家出生的人还想要占有更多。 李凰熙一看到母亲的神态顿时就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站起来在后面揽住母亲的脖子,“母妃一定不会后悔的,不是还有凰熙与芫弟嘛……” “你这孩子,就会拿你母妃来寻开心。”孙抚芳往后轻拍女儿嫩嫩的脸蛋,女儿说得对,她也真没有多少后悔可言,有时候恨极李盛基才会有在心里有几分悔意。“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反对这桩婚事……” “母妃,您错了。”李凰熙松开母亲的脖子,拉过雕花圆凳坐到孙抚芳的身边,正色道:“这事得征询一下他们的意见,若大哥有意,语乔姐姐也不反对,这样才好谈婚论嫁。” 孙抚芳微皱眉,随即想想女儿说得倒也在理,现在自己一家子回京,若吴氏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着也要照拂语乔一番的。 李盛基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妻子吩咐去寻李茴过来,诧异地问了一下,妻子这才将太傅夫人吴氏打算的事情说出来,他一听心下略有不快,立即想到杜太傅的背景,过继来的大儿子要与他家结亲是否对亲生儿子不利?“芳儿,茴儿年纪还不大,现在成亲是不是不太妥呢?”妻子与吴氏交好想必是应下了,他小心地找着字眼想要回绝这门亲事。 父亲那龌龊的心思,李凰熙一看即知道,抢先道:“父王这么想就不妥了,杜太傅是文官,也当过几年春闱的主考,门生不少,若杜小姐应允,大哥能与他家结亲,我们忠王府可是凭添一个有力的姻亲,如若舅舅真能在湖州走马上任,父亲想想,我们的京城不是更能站稳脚跟?” 言下之意就是若脚跟都未能站稳,你就算再为李芫谋划也是枉然,他还太小,刚过了生辰的六岁小娃娃能有多少指望? 李盛基被女儿这样一番抢白,不禁朝她瞪了一眼,“我堂堂皇子,还要靠姻亲谋划,才能有前途吗?凰熙……” 孙抚芳不给面子地瞪视他一眼,“得了,别在我们娘俩面前吹牛皮,皇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赶出京城到湖州那乡下地方种田去?有姻亲帮忙还是好的,我哥这回若能成事,将来我们也不至于一点助力也没有?你看看人家靖王有多少门客谋士?再看看我们,回京有数月了,却网罗不到多少有才之士,若不是你女儿争气给你赢得面子,只怕现在还进不得娘娘的眼里。” 被孙抚芳这么一反驳失了面子,李盛基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好歹是大男人,被妻女小看,脸面还是要的,当即愤怒地起身拂袖而去,将那门帘甩得噼啪响。 许嬷嬷忧心地道:“王妃,这……” “由他去,不就是死要面子吗?他不会真的生气,自己有多少斤两他自己清楚,再说,他顾忌着我这胎,断不会与我置气。”孙抚芳摸着肚子不在乎地道,丈夫是什么脾性她还不清楚?有这胎儿傍身,她还不趁机出口鸟气。 李凰熙不置可否,父亲是不成才,好在对母亲是真的上心。 李茴掀帘子进来的时候,看到孙抚芳与李凰熙都在,脸向后看了看,一面给孙抚芳行礼一面道:“母亲,我刚看到父王好像怒气冲冲似的……” “不用管他,他最近吃得太撑滞食了而已,茴儿,到母亲的身边来坐下,母亲有话要与你说。”孙抚芳亲热地招呼道。 李凰熙看了看大哥的神色,她到底是妹子,现在母妃要与大哥谈婚事,怕大哥不自在,所以她起身说是院中还有事要先回去,孙抚芳没有留她,倒是李茴有些不明就理地看了眼妹妹掀帘子出去。 回到梧桐院,守门的婆子、粗使丫头都停下手中的活儿给她请安,李凰熙随手示意她们平身,看了她们一眼,看来管家这回没有偷懒,将这群新添的下人教得不错,这段时日忠王府经她的手整治了一番后,是越来越有规矩。 迈上台阶,看到宋青翠正坐在廊下与冬青说着话,她遂笑道:“怎么在这儿坐着?小翠,我记得你大哥这些天都要准备春闱的考试,你倒是得闲了?” 众人一看到她回来即忙起身迎了上来,自打甘薯苗那件事后,李凰熙明显清闲了许多,暗中做手脚的人被收拾了一番,现在想要破坏的人都会收敛几分。 “郡主不知,我哥把我赶了回来,说他不需要我在那儿给他添乱,你说气人不气人?我才不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宋青翠嘟着嘴道。 李凰熙盘腿坐在暖阁里的罗汉床上,笑着与宋青翠打趣了几句,宋青轩果然还是颇为上道,晓得她不想让他与忠王府扯上关系,一切只能暗中来,因而将妹妹打发回来。 宋青翠没有半分侍女的样子,竟随便坐到下首的圆椅内,“对了,老大托我转告你,他说他是大老粗不懂得念书,又不打算考科举,让你不要给他找什么先生启蒙了,他一看到字儿就全身不对劲。” “不念也得念,你就这样回复他,若他还想回去那牢里呆着,我成全他,抑或是他还想回去当马贼,那我先废了他,本郡主可容不下那等出尔反尔的小人。”李凰熙正眼看向宋青翠,阴深深地道。(.好看的小说) 宋青翠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李凰熙这表情真够寒碜人,咕哝了一句表示知道了,现在老大的伤势已经好了泰半,老三等人已经被李凰熙安排到忠王府当侍卫,没有人有怨言,好歹也算是“从良”了,惟有老大被李熙排斥在外,至今马贼当不得,还要学宋青轩那般苦读。 李凰熙看到宋青翠这表情,就知道秦衍寒是抱怨得紧,松口道:“你去告诉他,书一定要好好念,武也不能落下了,回头我会再安排。” 宋青翠这回是完全不能理解李凰熙的作法,“郡主,老大说他愿进忠王府当侍卫头头,这也算是应了当日的承诺……” “他就那么点志向?真个让我瞧不起,此事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李凰熙明显不愿多谈,倾身倒在罗汉床内盯着那香鼎发呆,不自觉地扳手指算了算她与梁晏有多少天没有往来。 一共是十五天。 脸上愣了愣,她瞪着屈起来的手指,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不再想他那个人吗?竟然无聊地在此盘指算未见的天数?有些恼怒地将自个儿的手指用力地掰开,表情又烦又躁。 “郡主,你这是做甚?万一弄伤手指可咋办?”姜嬷嬷忙道,看着李凰熙那几只被她自己弄得通红的手指,不由得心疼地哈了几口气,“真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也不能找自个儿的身体来出气啊?” 李凰熙笑着缩回自己的手,“嬷嬷,我不过是掰手指玩着而已,嬷嬷这么紧张做甚?” 姜嬷嬷定定在看着她的容颜,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她看了真是心疼,郡主这些日子里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如若没人禀告事情,她就会独自坐在那儿发呆,小脸儿绷得紧紧地,那个样子她看了心惊,她是过来人,知道少女怀春是怎么一个样子? 心里暗自着急,但又不能挑明了说她与梁晏的事情,心里是暗自高兴,这两人若是能断就尽早断了的好,本就没有可能成就姻缘的事情,没得给自己添堵,只是看着她这个样子,她心疼得紧啊。 趁机打发了屋子里的丫头出去做事,她坐在脚踏上凑近李凰熙,小心翼翼道:“郡主,梁公子这段时间连个间讯也没有,证胆他那个人根本就不安好心……您也别记挂着他……” 李凰熙原本只是慵懒地挨在软褥上,现在听到姜嬷嬷的话,不由得神色一凛,坐直身子,了然地看着姜嬷嬷,母妃没有发现的事情,姜嬷嬷却是早已心中有数,嘴唇不由得嚅动了起来。 姜嬷嬷赶紧道:“郡主,您放心,老奴绝不会将这样隐秘的事情外传,王妃有孕在身更是受不得刺激,老奴希望您能悬崖勒马,梁家的嫡三公子无疑是人中龙凤,只是他万万不适合郡主。” 李凰熙扶着姜嬷嬷起身坐到她身旁,叹息一声道:“既然嬷嬷已知,那我也不隐瞒了,我与他也许曾经有过什么,但现今这会儿却是不再有任何的瓜葛,嬷嬷尽管放心。” 姜嬷嬷见李凰熙如此说,这一直悬着的心才悄然放下。 梁府,梁晏这些天来脾性是越来越大,隔着屋子有时也能听到他斥骂犯错的奴仆的声音。 桓嬷嬷看着从内室里面拖出来的犯了错要杖责的小厮几眼,眼里有着担心,小主子从来不这样,一向都是冷静自持的人,朝里张望了几眼,小主子到现在仍不待见她,想进去又有几分踌躇。 回廊上圈着双手的叶红鱼眼含嘲讽地讥嘲了几句,桓嬷嬷不悦地回了几句,然后一脸阴沉地带着侍女回屋子里去,前段时间梁相在府里大动干戈揪内贼,几次险险地查到小主子的身上,好在最后都有惊无险,倒是查出了姚氏因为恨谢氏所出的三公子不为她娘家的表弟王祖业掩其罪证,所以故意假传话陷害梁兰鸢,从而让老爷迁怒谢氏来报复。 梁相气得要命,亲自绑了大喊冤枉的姚氏到中庭,当着所有主子家仆的面扒了姚氏的衣裳狠狠甩了一顿鞭子,那鞭鞭都见血,一向养尊处优的姚氏何尝受过这份罪,痛哭流涕地当众哭了出来。 后来还是小主子说了一句,“看在五弟与七弟的面上,父亲还是饶了姚侧夫人吧,不然传出去只怕也是丢了梁府的颜面,于父亲更为不利。” 梁相方才甩下那条带血的鞭子,下令将姚氏扔进柴房里面禁闭一个月,不准请大夫,能熬得过是她的造化,熬不过就一张草席卷出去扔到乱葬岗。 一想到这里她就撇了撇嘴,这姚氏就是挑事的主儿,死了也不足惜,不过这人倒是生了一对好儿子,偷偷地溜进柴房给姚氏送药兼送吃的,姚氏一条贱命才最终保住了。 现在姚氏那对儿子对小主子是感激得要命,私下不断示好,这可是好事啊,小主子又发得是哪门子的脾气?她是百思不得其解,来回在屋子里踱起步来,这个情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突然灵光一闪,她猛然止住踱起的步子,朝自己的心腹侍女道:“去,将阿三与公子身边的暗卫头子阿大给我找来,要隐秘些,不要让公子知晓。” 心腹侍女点了点头,快速地掀帘子出去。 屋子里的梁晏猛灌一杯闷酒,那个狠心的女人真是一点音信也没有给他,她就真的那么绝情地转身离去?一直以来都是他追在她身后,虽然是他先给她冷脸的,但她就不会给自己低一次头吗?明明就是她对那个男人还余情未了,他若不在乎她不喜她,又怎么会对这样一件事上心以至于介怀? 那个狠心的女人就不会反过来想想? 他不上门去找她,她也不会让阿三给自己传个话安他的心吗? 想到她那天就真的那样放手,他的手狠狠地捏紧手中的杯子,不期然,将杯子捏碎了,没用运功护体,所以碎片儿扎伤了他的手,鲜血随之流下来。 叶红鱼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自虐的一幕,迅速上前捉住他的手,将碎片细尽地挑出来,然后掏帕子将他的手中的血捂住,急道:“公子,你为何要这样?我虽然不知道你因何事困惑,但是我记得当日见到的公子是英姿飒爽的,绝不是今日这样的……” 梁晏定定看着叶红鱼那妖娆的容颜,这张脸上现在满是担心他的表情,他无声地笑了,突然,另一只手迅速钳住叶红鱼的下巴,冷笑道:“你现在是在担心我吗?你又是我什么人?” 叶红鱼的下巴受制于他,只能抬头看他,下巴的疼痛,她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就那样笑看着梁晏,“公子,你与我相识有段日子了,多多少少会有几分感情,再加上,你需要我,我焉能不关心你?医者父母心,这可是你们大齐人常挂在嘴里的一句话……” 梁晏一把将她拉起来,斟满了一杯酒递给叶红鱼,挑眉笑道:“那就陪我喝酒。” 叶红鱼坐在他身旁,一双媚眼斜睨着他,“我若喝了,你就会高兴?” 梁晏没有答,而是往旁边的靠褥上一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叶红鱼也嫣然一笑,仰头干尽这杯酒,然后亮出空酒杯,一手抓着酒壶往酒杯里面斟酒,然后倾身倒在梁晏的身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令人陶醉的容颜,“公子,红鱼侍候你喝酒,可好?” 梁晏看着她递过来的酒杯,没有拒绝,接过同样一干而尽,随即笑了出来,叶红鱼也跟着大笑出来,你来我往的,一壶酒见底了,梁晏随之又大喊着让人上酒。 桓嬷嬷赶过来的时候,只在帘外微微掀帘往里面一看,自家小主子正与叶红鱼畅饮,两人笑语不断,姿态看似亲密,屋子里的酒香醉人,她定定地看了半晌,然后放下帘子转身离去。 “嬷嬷,不上前去阻止吗?那叶红鱼毕竟是外疆的女子,万一公子喝醉了,宠幸了她的话……”心腹侍女道,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嫉妒,她的声音又快又酸。 桓嬷嬷一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阿三的嘴很硬,似乎真认了李凰熙为主,无论她怎么问,他都不松嘴,还找借口速速离去,不过阿大就好办点,只几句话,加之今天看到的这一幕,她顿时明白小主子是与李凰熙闹了别扭。 她的嘴角冷冷一笑,“公子若是宠幸了叶红鱼,那也是叶红鱼的造化,你传我的命令,今儿个不许人打扰他们。” 那侍女领命下去,但离去前仍不甘地问了句为什么? 桓嬷嬷看了看外面阴暗的天色,“公子就算要了叶红鱼侍寝,叶红鱼仍然什么也不是,她与李凰熙不同,那个女子能左右公子的喜好脾气,公子会为了她抛弃一切。”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当年主子不就是一例,明知那个男子的身边女人无数,并且个个都如狼似虎,她还不是抛下白家女子的身份下嫁,付出一切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思及此,她的手就紧握成拳,绝不能让这一幕再重演。 忠王府梧桐院,此时却是有几分剑拔弩张,李茴初时像一股风一般地吹进来,脸色不太好看地瞅着妹妹,然后看似冷静地问她,对于这桩突然从天而隆的婚事,她怎么看? 李凰熙此时却是抬头看着他,道:“哥,用晚膳了吗?我让人去煮点端上来……” 她正要扬手,李茴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冷声道:“我不饿,凰熙,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希望我娶杜语乔吗?是不是为了怀恩?” 他似乎有几分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在她的心中,他不及梁晏,难道现在连怀恩也不及了吗? 她有什么事都会与梁晏商议,而他却有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那天自甘薯事件获释回到家后,将前因后果一串连,他顿时就明白,妹妹是有意要给机会萧荇下手,然后打击他,而梁晏一早就知道,惟有他却傻傻地一无所知,那种挫败的感觉让他的心揪成一片,夜夜都不得安眠。 从小到大,他什么也没有,是敬王府的庶出弃子,他还记得生母领他出敬王府到了忠王府,连头也没有回就上轿离去。到了忠王府,忠王夫妇不喜欢他,后来只有她这个妹妹愿陪着他,与他说话,关心他,因而他甘愿围在她的身边转,只因她是他的太阳。 只因那是怀恩娘的愿望,她就甘心让他牺牲去娶杜语乔? 犹记得忠王妃笑脸盈盈地道:“茴儿,太傅夫人开口提的婚事,可是好姻缘呀,凰熙见过杜家小姐,也是赞好,母亲也不希望你错过……” 当时他的脑海一懵,只有那句“凰熙见过杜家小姐,也是赞好,”的话在脑海里面打转,妹妹去见过了所以回来就认为这样的女子他要娶回来?他的胸中顿时火冒三丈。 李凰熙看到他眸子里似乎有受伤的情绪,心中一惊,忙拉着他坐到自己身旁,“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怀恩归怀恩,你是你,我又怎么会厚此薄彼?你若不同意,那就做罢,我去回复母妃,亲自向吴姨请罪……” 李茴听到妹妹这着急解释的声音,心里才好过一些,这时候他又恢复了一贯温和的表情,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凰熙,是哥不好,没弄明白就胡说一通,你可别恼了哥?我听是杜家的女儿,所以未免反应过激了……”脸上慢慢涨红。 李凰熙笑了笑,“哥,我都明白的。这桩婚事的主动权在你手上,只是我真的觉得语乔姐姐温文有礼,倒是配得上我英明神武的哥哥。哥,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你也到年纪娶亲了,要不就考虑一下这杜家姑娘?”看到李茴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她又插腰一笑,“不过那还得语乔姐姐能不能看得上你再说?” 李茴看着她那爽朗的笑容,妹妹是真的希望他能成亲。 暮春时节的夜晚,初夏还没有来临,李茴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凰熙,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就会如你所愿。” 夜凉如水的梁府似乎还能听到其他院子里面的丝竹之声,桓嬷嬷翻看手中别人送来的帖子,老脸都皱成了一团,眉尖一紧,看了眼里屋,最后无声一笑,这回她要李凰熙彻底息了对小主子的那份情。 “来人,给阿三传一句话。” ------题外话------ 感谢陈瑜洛谚送的五颗钻钻!感谢温暖太阳送的钻钻! 感谢潇潇故人心已倦送的两张票票!感谢wumeinvzi、wsw555送的票票! 呜呜~好感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九十四章 建京风云(39) 外面桓嬷嬷的举动,屋子里的梁晏并不知晓,此时的他看似已经醉倒在罗汉床上,满脸酡红,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浓浓的酒香味。[] 叶红鱼睁着醉醺醺的眼睛爬近梁晏,两手挣在他的胸膛上,无论何时看,梁晏都是那般迷人,还记得当日初初见到他,她就为他而倾倒,这样美貌的男子是她生平仅见。 她的手慢慢地轻抚在他的脸上,眼里有着喜爱之意,看到他正闭着眼睛,她大胆地凑上前去,脸庞渐渐接近,红唇嘟起,想要亲近他。 眼看就在她要得逞之时,离他带着酒香的唇还有寸许之地时,他却突然餐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她因为诧异而愣在那儿,头脑似乎清醒了不少,这时才发觉自己一只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另一只手却仍抚摸在他的脸上,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她的脸有如火烧。 强自吞了一口口水,她勉强笑道:“公子,我……” 梁晏打断她的话,“叶姑娘,你逾矩了,你该明白我对你并无丝毫情义,当日我在你的寨子里面已经表达得很清楚。”抬手将她抚摸在他脸上的手甩开,真是喝得太多了,今夜的警戒比往日少了许多,推开叶红鱼靠着他的身子,扯开嗓子朝外面喝道:“来人,泡醒酒茶进来。” 叶红鱼的脸上有着难堪之色,她的妖娆美丽甚有男人可以拒绝,当初在她的屋子外面唱山歌示情的男子不知凡几,若非她心高气傲一个也看不上,现在早已是孩子他娘了。 此时她有几分怨气地一把拽住梁晏的手,道:“公子,你何必这拒人千里之外?就算你是人中龙凤,可那个小郡主并不要你,你又何必拿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再者天下何处没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红鱼一直仰慕公子的风采,再说红鱼有何比不上一个还没有发育的奶娃娃?公子何不考虑红鱼……” 梁晏眯着眼力气甚大地捏着她的下巴,与刚才让她一道喝酒时的表情差天共地,此时他的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叶红鱼,别说得好像我需要你的同情似的,我的事还不到你来评论,”最后脸上露出一抹令人寻味的笑容,“这辈子,我对她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叶红鱼,如果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女子,就别再做那么可笑的事情。”说完,他甩开她的下巴。 叶红鱼没想到他居然对那个少女有这么浓烈的感情,当听到时怔了会儿,一时不察竟让他的劲道一甩跌到罗汉床的脚踏上,顿时膝盖轻碰到硬木,一阵的疼痛袭来,她的眉头轻皱了一下,继而有几分忿恨地看着坐在罗汉床上的男子。 “梁晏,别忘了你还有求于我,若将我得罪了,你可别指忘我给你解蛊毒。”迅速爬起来的她声色俱厉地威胁道,此时在她衣袖中的碧绿色小蛇吐着蛇信子爬了出来,睁着一双令人胆寒的小眼睛冰冷地注视着梁晏,慢慢地攀爬到叶红鱼的手腕上。 梁晏突然身形一动,叶红鱼以为他有求于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一时反应慢了半拍,还手之时就落了下风,只几下刺探,她就被逼地往后退,踉跄了几下方才站稳,这时候的她的脸上哪有半分妖娆媚,全是冰霜满布。 “你!”她咬牙切齿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字眼。 梁晏一副从容地又坐回罗汉床上,没有理会叶红鱼那张愤怒的脸,而是捏着手中的碧绿青蛇的蛇胆,看着叶红鱼,“相闻你们一族擅养蛇养虫蛊,这蛇更是辅助你修炼的利器,若它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跟着功力倒退,不知那时候,你这圣女的头衔还存不存在?”看到叶红鱼的脸色迅间变青,他更是恶质地甩了甩蛇尾不让它缠上来,竟没有将这一条巨毒的蛇看在眼里,“我对蛇酒还是蛮感兴趣的,最近正想抓一条毒蛇来泡酒,这还要多谢叶姑娘的成全。” 他的手打开了酒壶,里面还有半壶酒,容纳这条小蛇似乎也够了。 叶红鱼没想到梁晏会这么狠心,眼睛都瞪大了,看着一直伴着自己的碧绿蛇正被他塞到酒壶里面,咬紧自己的下唇,都见到血珠子浮在上面,最后才不得不妥协地道:“别,公子,小碧伴我多年,你不能整死它,将它还给我……”冲上前去想要抢回自己的蛇。 梁晏将蛇头硬塞到酒壶里面,然后塞上壶盖,握紧酒壶一个旋身错开了叶红鱼,叶红鱼收势不及地跌倒在小桌上,一时间桌上的杯盘碗盏都跌落在地,“呯呯”声不断。 “你到底要怎样?梁晏,是我不好。”叶红鱼回头看向梁晏,咬牙道。 “叶红鱼,我是有求于你,但你也别忘了,你爹的命是谁救的?你的寨子里面所缺的物资又是谁安排送去的?我梁晏不欠你叶家分毫,而是各取所需,若你要单方面毁约,那也没关系,我要再找一个人来代替你相信也不是难事。”梁晏冷声道:“别在我面前玩花样,你还不配。” 他要怎么样的女人连桓嬷嬷都管不着,叶红鱼算老几,真是太高看她自己了,她这样长相的女人,他若喜欢,这院子里早就有十个八个妾侍通房了,无视叶红鱼气急败坏的脸,恶质道:“还有,别拿自己与她比,你同样也不配。” 一向高傲的叶红鱼何曾被人如此轻视?手指狠狠地陷进肉里,一阵刺痛传来,她才能止住因被气而头晕的脸,“公子,是红鱼不好,不自量力,自荐枕席,公子不喜,也在情理当中,还请公子见谅。” 梁晏看到她认低威的样子,这对于叶红鱼这个疆族圣女来说已经是破格了,这才上前将那个装了碧蛇的茶壶递给叶红鱼,“叶姑娘,若你往后守住自己的本分,我绝对不会为难你,我们的协议依然有效。” 叶红鱼急急接过那个茶壶,打开壶盖,一条碧绿小蛇急急从里面爬出,险险要咬上叶红鱼,好在最后关心认出叶红鱼的气息,方才止住攻势。 亲自掀帘子端着茶碗进来的桓嬷嬷,看到叶红鱼用眼狠狠地剜了自家小主子一眼,冷声道:“梁公子,我叶红鱼喜欢阿猫阿狗也不会喜欢你,你放心好了,我无福消受得了你。”说完,转身即走,看到桓嬷嬷就站在跟前,伸手推了她一把,回头挑衅地看着梁晏那张冰山面孔,“梁公子,你这乳娘可真不得了,你知道她背着你都干了多少好事吗?” 桓嬷嬷的脸色顿时变青,用双眼狠狠地瞪着叶红鱼,番邦女子就是番邦女子,没点礼仪规矩。亏自己在外面给她制造机会,竟是扶不起的阿斗,也罢,从来就没对她有多大的指望。 叶红鱼才不去管这个老太婆的心情如何,而是两眼都看向梁晏,看到他的表情瞬间一沉,顿时心花怒放,能刺痛他,她格外的开心,抚着碧绿小蛇的蛇头,大笑着掀帘子出去,一扫之前被梁晏钳制处于下风的晦气。 桓嬷嬷在背后轻骂了一声贱蹄子,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将解酒茶摆在几案上,“小主子,您别听她胡言乱语,老奴我有时候确实是做了浑事,但都是为了小主子好,若小主子不喜欢,老奴我绝对改,好不好?这段时间,老奴真的有反省……”边说边抹起掉下来的泪水,这段时日她确实心酸,一向与她亲密的小主子已经很久没有与她说话了。[.超多好看小说] 梁晏猛灌了几口解酒茶,头才没有那么晕眩,斜眼看去,桓嬷嬷的哭泣显得是那么真诚,不用叶红鱼故意挑拨离间,他又怎会不知道甚比母亲的嬷嬷背着他做了许多事情?但若不是让他反感的事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事情发生,横竖桓嬷嬷不会害他。 只是触及到李凰熙这片逆鳞,他就容不得人在背后搞小动作,现在看到桓嬷嬷的泪水,他只觉得心烦,“嬷嬷,你还记得当日我说过的话吗?” 桓嬷嬷的身子一震,小主子的呵斥她焉能记不住?咬咬牙,她跪下来道:“小主子,老奴又怎敢阻了小主子的姻缘,您喜欢谁就去喜欢谁,老奴绝对不会干涉。” 这一番话确实出乎他的预料,桓嬷嬷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李凰熙?他不禁微眯了眯眼,没有像以往那般迅速扶起桓嬷嬷,“嬷嬷,你是真心的吗?” 桓嬷嬷抬头道:“小主子不信老奴吗?”浑浊的双眼还噙着泪花,可见她的眼中因梁晏不信而有痛楚之色。 半晌后,梁晏方才叹息一声,挥挥手道:“嬷嬷起来吧。” 桓嬷嬷这时候才在心里叹息一声,总算在最后关头小主子原谅她了,一站起来,她就关心道:“小主子,喝酒伤身,尤其是喝闷酒。嬷嬷不知道您与郡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有什么间隙,寻郡主好好问询也好过自个儿在此独自喝酒浇愁,嬷嬷看了这里难过。”她用手抚了抚心口,“女孩子家脸皮薄,小主子是男子,多哄哄她就能让她回心转意。” 梁晏一怔,桓嬷嬷一向最反对李凰熙,现在居然看得出他与她情海生波,从而出主意让他去哄回李凰熙,这个转变太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他的脸色有几分败坏地道:“她这回是真的生了我的气了,我……我怕去找她,她非但不高兴还要给我脸色看……” 桓嬷嬷听在耳里,心里早已是怒火一片,她李凰熙有什么了不起,还要这么折磨她的小主子?但脸上却是挂着柔情,“小主子这就错了,女儿家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情郎先低头的,这样才能让她们的脸上好看一些,郡主虽年幼,但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就更要男子去哄去疼……”破天荒地为李凰熙说了不少好话。 “嬷嬷真觉得我去找她,她就不会气了?”梁晏一副请教的样子,然后又皱了皱眉,“以往嬷嬷不是极力反对我与她的么……” 桓嬷嬷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老奴只是盼小主子更好的份儿,哪会真拉小主子的后腿,上回那次是老奴一时间想岔了去,以为郡主会拖累了小主子,其实两情相悦的感情才是最好的……” 梁晏至此脸上才有了几分笑容,“嬷嬷能谅就太好了。” 桓嬷嬷看到小主子又重新接纳自己,老脸上一直笑成一朵菊花,劝了梁晏再喝了一碗解酒茶,这才在梁晏的挥手下满意地端着托盘离去。 在她一转身离开,躺在罗汉床上假意休寐的梁晏迅速地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桓嬷嬷离去的方向,然后口中无声地吹了一人哨音,随即有人影迅速地出现在屋子里。 翌日清晨,梁晏因为宿醉而头晕,身上的神采似乎没有平日那般夺目,桓嬷嬷看得心疼不已,张罗的朝食都是以清淡为主,就是要小主子清一清肠胃。 正在喝着无味的粥,梁晏道:“嬷嬷,可有别人给我的帖子?” 桓嬷嬷正在布菜的手一顿,随即笑道:“小主子倒是心水清,过些日子就是小主子的二十岁的冠礼,武安候世子等人早已早下了帖子要给小主子庆生。”接过一旁侍女手中的帖子递给梁晏。 梁晏接过,打开一看即放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小主子,这冠礼可是成年礼,府里没有当家主母主持似乎不太妥当,是不是遣人到慈恩庵接回大夫人谢氏,有她张罗这仪式才好看。”桓嬷嬷始终惦记着这事,一直找不着机会与梁晏提。 梁晏道:“不用,梁兰鸢正需要她照顾,相信她也不想走开让自己的亲女病情有变,所以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好。” 桓嬷嬷的眼里有几分失望,她希望办得隆重一些,这可是小主子的大日子,马虎不得,看来不得不将就了,嗟叹几声,“小主子,赵小姐登门几次见你不着,似乎颇为失望,为了不让赵家生疑,老奴做主给送了些小玩意儿过去,这样梁相也不会啰嗦……” 梁晏不置可否地甩下一句,然后就扔下筷子起身出去了。 桓嬷嬷脸上笑得很灿烂,着侍女将桌面收拾干净,然后坐下来道:“把前几天收库的那对鸳鸯玉佩翻出来,还有那上好的软烟罗布匹挑上三匹花色好的,还有……”还加了几样东西,最后才道:“都给赵家小姐送去,就说是公子的心意,给前些时日未能陪她的赔礼。” 侍女表示都应下了。 忠王府,因为初夏的来临,府里的残花都收了去,一时间显得回廊处格外的空旷,李凰熙正扶着孙抚芳在园子里漫步,这是孙抚芳用过膳后的必有节目,太医因她三十多岁怀胎产子,建议她要多动一点,这样才不会遭遇难产。 母女二人在树荫下边走边说笑,孙抚芳走得有些累了,这才在凉亭里面歇息,坐在下人铺好软褥的椅子上,孙抚芳道:“好在你吴姨并没有想岔了去,我给回信的时候真怕她以为我们家在推脱,直说这样也好,语乔那丫头听了这婚事后,也想见见你哥再好做定夺,现在两家想到一块儿去,母妃这心啊才没悬着。” 李凰熙笑着给她剥桔子,“母妃,哥都表示愿与语乔姐姐会一面,还有何可担心的?吴姨也不是那不明理的人,我看这婚事八成有戏。”那天听到大哥亲口应允愿见杜语乔,她是真正开心,大哥需要一个人陪在他的身边知冷知暖,这是妹妹不能代替的。 孙抚芳抚了抚肚子,“这样甚好,我算了算,再怎么样也得我这胎生了才好办婚事,就怕你吴姨的身子撑不住?都是我这胎累事,为此很多事都要避忌着。”李盛基一听到她有意到杜府去,当即就大力反对,说是一切要以胎儿为重。 “母妃怎么可以说这些话?弟弟或妹妹听到了该不高兴了,当母亲的还有未了的心事,是不会在这个当口撒手人寰。”李凰熙道,吴氏无论如何都会撑下去的,至少会活着送杜语乔出阁。 李安熙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凉亭里面的慈女孝,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母妃,大姐。” 李凰熙一看到她,即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的身边,接过夏荷递上的巾帕给她抹去因急走而流下的汗水,“怎么走那么急?都收拾妥了吗?” 李安熙点点头,初次进宫还要长住一段时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松心情。 “别担心,大姐给你说的宫中人事都记住了,就不会出差错,皇祖母身边的金嬷嬷与容公公给你提的醒要一定要听……” 在风儿吹过的这个凉亭里,少女喁喁细语的教导声,另一个小女孩双眼晶亮不停地点头,看似倒是一幅画般,孙抚芳是最满意的,这样和谐美好的景象,她真的希望可以更长久一些。 正说着话,许嬷嬷急忙进来,将手中的信递给孙抚芳,“王妃,这是孙大爷下来的信。” 孙抚芳一愣,然后接过打开了看,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笑容。 “母妃,有什么好事?”李凰熙笑着问道。 “也没有什么事,因我这胎要生,你外祖母甚为忧心,所以带着你表哥与表姐一道进京来看看我,我都多少年没见着娘家人了,没想到怀上这胎倒是喜事连连。”孙抚芳笑逐颜开地道。 李凰熙看到母亲高兴也没说些打击她的话,不过对这对表哥表姐,她还是持保留态度吧,但是其中有外祖母,倒也怠慢不得,遂商量起接待的事宜。 孙抚芳更是将府里一处风光好又临街的院子派人收拾妥当,家具帐幔什么的都添新的,那阵仗看来颇大,不过好在她即将要见到娘家亲母,所以脸上泛着光泽,倒也无人敢提意见让她歇歇,只要她高兴,就随着她去折腾。 过了两日,宫里隆禧太后果然派了金嬷嬷前来接李安熙进宫,顺道也叫上李凰熙送妹妹进去。 金壁辉煌的马车里,李凰熙更是再一次托金嬷嬷一定要帮衬自家妹子,金嬷嬷笑着道:“郡主不说老奴也是要帮衬的,娘娘对于五郡主那是欢喜得很,直道她心地单纯,郡主大可放心。若不是郡主忙着种甘薯,只怕娘娘就要宣郡主进宫伴驾了。” 李凰熙笑着回了几句,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一下宫里有什么趣闻,金嬷嬷遂将欧阳静妃最近受到宫里上下排斥的事情当笑闻说了一遍,然后又撇嘴道:“皇上至今仍未见静妃娘娘,看来虽是替她求了情不用进冷宫,但是看来夫妻和好的机率不高。” 李凰熙听得这原皇后欧阳氏过得如此艰难,心里才平衡了一下,不然真要怨老天不开眼。 隆禧太后果然一看到乖巧的李安熙就眉开眼笑,现在她倒是颇为喜欢这般年纪的孩子,心思单纯,留着在身边也觉得自己有活力得多,着金嬷嬷领着李安熙下去安置好在西边的偏殿里面,这才与李凰熙闲话家常。 书案上正放着几本待批的奏折,李凰熙的美目瞄去,果然看到有杜太傅上书举荐她舅舅孙抚才的折子,凤眸微眯,这杜太傅的手脚倒是快。 隆禧太后也随之看过去,王祖业已是判了秋后斩立决,所以这湖州太守的空缺,朝中几大势力都在解逐,没有愿意放过这个香饽饽,现在看到孙女的目光落在那上面,似笑非笑地道:“凰熙在湖州呆了一段日子,必定对那儿比别人都了解得多,你认为何人应出任这湖州太守才是最妥当的?”将那几份奏折推到李凰熙的面前。 今天宣她进宫倒不是为了李安熙,实则是这份奏折让她颇感意外,遂宣了她来,隆禧太后悠闲地品着茗,看着对面的少女纤手打开奏折看了起来。 明福公主的寝宫里今日倒是贵女云集,就是为了给这当今帝皇惟一的公主解闷。 正侧偏头与赵汝真说话的明福公主听到宫娥禀报后,脸色阴沉下来,李凰熙竟然进宫来了,她几次要宣她进宫都被阻,这倒好,她居然送上门来。 眼珠子一转,她转头与心腹宫娥耳语了一句,宫娥点头表示知道。 ------题外话------ 感谢嘟嘟zzt1981送的五颗钻石! 感谢潇潇故人心已倦再一次五热度的好评!感谢winnyhappy、君怜非送的票票! 谢谢大家的厚爱与支持! 第九十五章 建京风云(40) 前世加今生,李凰熙正经看过奏折的机会都不多,前世之世她只懂得享受奢华的生活,前朝后宫的大权都掌握在梁家的手中,那会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看到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字,才知道自家前世真是天真得很。 她的速度不快,将手中的奏折一一都认真看了一遍,当看到蓝耀宗上的奏折时,眼里有几分惊讶,这玉面御史居然推荐的是她的舅舅孙抚才,眼眸微沉,略有变动的神色丝毫瞒不过隆禧太后的眼睛。 原本老神在在的隆禧太后因为看到她这细微的表情动作而略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将茶盖盖回游龙戏凤茶碗上,声音略有些响亮。 不但隆禧太后在观察李凰熙,她也同样凝神留意这位皇祖母的举动,将手中最后一份奏折放回原位,果然,隆禧太后又一次笑脸盈盈地问了一遍。 她笑着道:“湖州只是地盘大,但土地贫瘠,其实不是一个肥缺,但太守的品级不低,有人相争也在情理当中,依臣孙看,去湖州之人最好为官清廉者才好,那儿的百姓很苦,又逢大旱,若是考评不优者就算去只怕又是一个王祖业。” 隆禧太后道:“哀家也是这个意思,以考评记,倒是有两人比较凸出,一是京城四品官员任有方,另一个,”顿了顿,“自然是你的舅舅孙抚才,凰熙以为何人更合适?” 李凰熙的表情一窒,隆禧太后这人喜怒不定,面对她自然不能掉以轻心,“臣孙看着两人都好,虽然其中一人是臣孙的舅舅,但举贤不避亲,臣孙的母妃倒是时常接到舅舅的家书,知道他为官倒是不错的,这点凰熙清楚。任大人嘛,凰熙未曾听闻自然不好下判断,只是京里老百姓也有笑话说,说是在街上随便一砸就能砸到一个四品京官,这倒是侧面说明他们人数多活儿清闲,进项不多。” 隆禧太后微微一笑,“这么说你认为你舅舅更合适?”这句话的语调平平,几乎没让人听出什么话外音。 李凰熙自然更加小心谨慎,“其实合不合适,皇祖母自然比臣孙心中更有数,这是国家大事,必当慎重,为社稷为民,都不能过于草率。” 隆禧太后的手轻轻地敲打在椅把上,“哀家听闻前段时间你与你父王到了杜太傅府中,可有此事?” 果然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隆禧太后的眼睛,兜来兜去,这皇祖母都是为了试探她的口风,没有第一时间就斥骂,而是用了迂回的方式,李凰熙的心中突然一热,皇祖母看来对她忠王府是越来越上心。 她的扇贝扇了扇,执起一边的茶壶给隆禧太后续茶,“皇祖母,确有此事,只是为了一桩儿女亲事……”遂将两家打算议亲的事情道了出来,“至于皇祖母怀疑杜太傅是与我父王串通一事,倒没有必要,我们与蓝御史可没有半分来往,他的举荐难道还是与我忠王府相关?” 隆禧太后微微一愣,议婚?这点她倒还没有收到消息,看来自己身边的那群暗中调查官员之事的人有所懈怠,到现在居然连这个消息都没有收集。[.超多好看小说]就是因为有两份奏折上书推荐同一人,她才会找李凰熙前来问话。 现在她的心中已经是暗暗有数,不再带着那威压与孙女儿谈话,至此不再提及朝政,反而问起她母妃的身子是否安好,李凰熙也聪明地不再提及,而是笑着将府里的事情告之。 祖孙俩正说着话,忽而有人进来禀报向隆禧太后禀报事情,太后的眉头一皱,李凰熙一看就明了是有紧急事务要处理,遂笑着起身说要去看看李安熙收拾得怎么样,隆禧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然后一脸严肃地看向容公公,“将军务呈上来,召梁相、兵部尚书……” 走出去的李凰熙侧耳正听到这几句话,初始有几分茫然,随之却是突然明了,她的目光沉了沉,走在宫里的华丽回廊上时,微一转头正好看到小太监从里殿匆匆往外走,看来是要宣人来议事。 印象中与北魏的零星战争一直断断续续,在至德四年至六年这两年间,发生过一场规模比较大的战争,难道现在这场战争在至德二年就爆发了吗?心中诧异后又是了然,这场战争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忧,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眉毛上方在跳动,心绪不宁。 正走着,有几个宫娥走近她,说是明福公主正请她过去一叙,皱了皱眉,还是欣然让宫娥在前方带路。 明福公主的寝宫里面正一片欢乐声,这是李凰熙到来时最大的感觉,只是她正站在那儿,所有的贵女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致看向她,眼里有好奇的,也有不怀好意阴阴笑的,总之各种目光都有。 李凰熙的目光溜了一圈,倒有几位是认识的,不过她离京多年,回京的时日中又忙正事去了,还没来得及出现在贵女圈,大部分的人是不认识的。 明福公主在首位上笑着看她,“我们大齐未来的大功臣到了,大家还不起身相迎?”眼里的嘲讽之意渐浓,嘴角更是一勾,双眼满是挑衅。 穿得一身花团锦簇的赵汝真斜斜打量了一眼李凰熙,“公主这话只怕要折煞了忠王府的郡主,人家郡主才不屑于我们来往,在人家的眼里种甘薯是头等大事……” “哎呀,我的天哪,怎可粗俗至此?公主,臣女是想也没想过要双手在地里劳作的样子,我看忠王府的大郡主莫不是在湖州住久了也变得粗鄙了吧?”其中一名贵女尖声道,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靖王府的李芳熙小口茗了一口香茶,“只怕有人将粗鄙当高雅,这品味变差了,就难再纠正回来了。” “听闻湖州那儿的人几天才洗一次澡,郡主,你是不是也染上那儿的习俗?”一身着云锦的少女一脸笑意地走近李凰熙,人还没近到跟前,就夸张地捂鼻,“郡主……你是多少天没沐浴了?怎么身上有着一股味儿?”还嫌弃地扇了扇,深呼吸一口气。[] “不会吧?”有几名贵女听到那云锦少女惊呼,也一脸跃试地起身凑近李凰熙,跟着就是接二连三地惊呼声,更有夸张地假意头晕,由身后侍女扶着才能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明福公主李瑷熙看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贬损李凰熙,脸上一直挂着明媚的笑容,等到差不多了,方才假意地一挥手,“凰熙,本来按制你要与芳熙一道坐在本宫里的旁边,只是本宫没想到你会如此不修边幅,在湖州住了几年,染上那下等人的习性,为了不让大家都倒胃口,本宫指了人领你去沐浴后再来,来人啊……” “公主英明。”立刻有贵女起身逢迎,能得大齐惟一的公主赏识,自然是乐此不疲地都大声高呼。 明福公主一脸的受用,两眼盯在李凰熙的身上,她就要让人看不起她,讨好了皇祖母又如何,在京中的贵女圈中没有好名声,只怕经她们的嘴一传,忠王府的大郡主名声就要蒙尘,只怕没有哪家的聚会会给她下帖子,连个好名声都没有,婚事自然受阻。 她要为自己与母后报仇,都是李凰熙这个害人精害的,她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赵汝真没有吭声,心中不喜李凰熙是真的,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夫梁晏与她似乎有暧昧,她就恨意渐深,这个女人还可恶至极地劝她主动退婚,好在最后她意志坚定才没有上她的当。 李凰熙并没有因为这群所谓的贵女奚落而变了颜色,如果是前世那个李凰熙,这会儿早已面红耳赤,心中暗恼,那会儿的她太在乎这些了,重活一世,她的心早已不满于闺阁当中,这样一群无知少女的讽刺还不至于让她挂怀,郁郁寡欢。 她噙着一抹笑容缓缓往前走,步伐坚定,上前给明福公主见礼。 明福公主没想到她被人这样取笑还能面不改容,遂掩着鼻子道:“你走远点,一身的骚味儿,你想熏死本宫吗?” 一群贵女也跟着做出这样的动作。 李凰熙笑道:“我在来之前先去了慈宁宫,与皇祖母在寝殿里面呆了不少时间,想必公主知道,皇祖母的寝宫里头燃有宁神香,少不得要在那儿沾染上香气。”停顿了一下,“你们说我身上有味儿难闻,岂不是说皇祖母的寝宫里面有异味?” 人老了身上都会有味儿,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隆禧太后的年纪大了也逃不去自然的发则,因而她的衣物、屋子、用具所有的东西都要用香熏过,每个到慈宁宫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染上宫里的香味儿。 现在李凰熙这样一说,立时就有人的脸色变了,谁敢说隆禧太后身上有臭味儿,那只有俩字——找死。 李凰熙走近之前大呼小叫的云锦少女,挑眉道:“你再闻清楚点?我身上有味儿吗?” 这话让她怎么答?云锦少女的脸色苍白起来,不住用眼睛瞟向明福公主,希望她能帮她解围,一个不好她就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她爹只是三品官,她将来还要在贵族圈里混,更不能胡乱说话。 “你拿眼看向公主做甚?”李凰熙笑道,更往前一站,“刚才还见你伶牙俐齿的,这会儿怎么成哑巴了?” “郡主,我……”云锦少女急得一头都是汗水,两眼飘移不定,一切都是明福公主指使的,她只是一个小喽啰,最后急中生智,捂着肚子“哎哟”起来,朝一旁的宫娥道:“公主,我肚子疼,要先下去方便一下……”赶紧搀着宫娥急急地往外走。 “没用的东西。”明福公主低声咒骂,连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脸上的神情瞬间冷如冰。 “怎么居然借尿遁了?”李凰熙也没给那云锦少女留面子,一语戳穿她那拙劣的谎话,摇了摇头后,笑脸盈盈地走向之前夸装到昏倒的少女,“她走了,你来说吧,好歹要还本郡主一个公道,是不?不然别人要说京城贵女也不及从乡下回来的丫头,那可是对我大齐建京少女的侮辱,你说是吧?” 那之前昏倒的少女在她还没走到之前,这回又两眼一翻准备装晕。 “你这一晕,本郡主可要理解为你认定太后娘娘的寝宫有异味?只要到过的人都会沾上。”李凰熙神情严峻,声音更是冷厉地道。 那已经扶着宫娥的手准备晕的少女,顿时就一个鲤鱼打挺的坐直身子,这忠王府的郡主果真犀利,看到她靠前,舔了舔唇,不知如何答才能两相不得罪。 “说!”李凰熙可没有那么好气也她兜圈子,干脆轻喝一声。 “没有。”在那声充满威仪的轻喝声中,准备装晕的少女立即下意识地大声答道,等说完后,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捂嘴,两眼看向明福公主,眼里有求情之意。 明福公主的脸色更为阴深,双唇泯紧,更是握紧粉拳,好一个李凰熙。 有一就有二,有人领了头,后面的人再也不敢胡乱说李凰熙身上有难闻的异味。 李凰熙这时候才笑着走近明福公主,“公主殿下,看来臣女不用先行沐浴才能入席,您说是吧?” 明福公主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才高傲地一抬头,“刚刚都是她们的玩笑话,偏你还当了真,连个玩笑都开不得,倒是堕了我们皇家之女的名头,你,起身,让忠王府的郡主坐下。”最后朝自己右手边的少女呼喝了一句。 那名少女的脸上立即生着红晕,李凰熙认得她,是敬王府的郡主李果儿,正确来说她才是李茴的亲妹妹,论亲疏,她不及她,所以她才有资格坐到明福公主的身侧。 李果儿站起来往下一移,接着后面的贵女也跟着移位。 李凰熙没有说什么,而是欣然地走到李果儿原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在她对面的是靖王府的李芳熙,这样的格局坐下来倒是颇为有趣,她想到。 “什么玩笑开得,什么玩笑开不得,公主不知吗?”李凰熙道。 “湖州之人不爱洗澡的事情可不是玩笑,那些从湖州逃难到京城的人身上都有味儿,这可不是我们瞎说的。”有贵女立即道,随即就有人附和,还顺着明福公主的话意往下说,偏要说这是一场玩笑,是她李凰熙小气。 “听听,这可不是本宫一人说的,只能说大家伙的眼睛都是明亮的。”明福公主笑道。 “若是这样,那我就奉劝各位,东西可以乱说,玩笑话可不能乱讲。”李凰熙的动作看似一片悠闲,但那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当严肃,“湖州干旱了有多久,你们知道吗?缺水的湖州,你让他们如何沐浴?有水都要用来吃,用来浇灌庄稼,不然你们的吃食又从何而来?”用手拈了块绿豆糕,“只怕到时候你们连这些普通的糕点也享用不到。朝廷为了干旱要伤多少脑筋,你们倒好,居然将此当成了笑话,只怕太后娘娘听闻要皱眉呢。” 被她这样一番连削带打外加恐吓之下,一众贵女都不敢再随便说话,明福公主的眼里少不得盛满恨意,这个李凰熙实在可恶透顶,低声道:“你别老拿皇祖母说事。” 李凰熙只是斜瞟了恼羞成怒的明福公主一眼,挑事的人又不是她,竟也冷冷地看着她低声道:“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明福公主的脸上阵红阵绿,酥胸略有起伏,可见被气得不轻。 李芳熙侧目了一眼,这同样爱装腔作势的明福公主也不是什么好鸟,只是李凰熙的反应之快出乎她的预料,耳里响起母妃说的话,“没事不要去挑衅忠王府的李凰熙,那丫头不是那么好惹的,你倒不如找机会与她交好,这样反而更易行事。” 几经思忖后,她笑着看打和场,“大家都是好姐妹,说那些个相争的话有何益?以前有什么不愉快的都全抹去了的好,我们几个都是皇祖母的嫡亲孙女。” 这话犯了明福公主的忌讳,欧阳氏被贬为静妃后,她就由嫡出变成了庶出,心里的火顿时高张,将手中的茶碗狠狠地往地上一掼,茶杯破裂,茶水四溅,“嚯”的一声起身离去。 场面冷清下来,一众贵女都没有心情再聚,纷纷起身往外走。 李凰熙也起身离去,听到有人问赵汝真身上的布料在哪儿买的,煞是好看。 赵汝真回头瞟了一眼李凰熙,笑道:“这看来要问梁公子,这是他送来给我的,还有这对鸳鸯玉佩也是他送来给我当赔礼的……” 李凰熙怔住了。 第九十六章 建京风云(41) 李凰熙那微妙的表情落入赵汝真的眼里,一向有些严肃古板的面容此时挂着明媚的笑容,眼里竟是少有的表现出挑衅的意味,那话语中更有一股子甜得化不开的味道,竟是自傲的很。 也难怪她会如是想,梁晏着人送来的东西虽然不是很多,但胜在都是精致的好东西,家中的姐妹早已是嫉妒得红了眼,母亲更是愁眉疏展,直道我儿好福气,能得未来夫婿如此重视的人还真不多见。 在这样一片赞美声中,一向都告诫自己要庄重的她未免有些飘飘然,立即就让府里的绣娘赶制出一套最新样式的衣装,特地在今天进宫的日子里穿出来好让人羡慕。 立即就有人羡慕地道:“赵小姐真是好命,梁公子那是何等风采的人物?我等是羡慕不来的……” 赵汝真眼里有得色,那等风采的男子就是她的未来夫婿。 但是人群里面还是有人低声撇嘴,“看她得意的样子?哼,看了就碍眼,凭她那样的姿色,将来如何拴得住梁公子那等风采的人?” 人群里什么声音都有,自然是酸葡萄心理的人居多。 李凰熙嘴角往上一提,赵汝真这挑衅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不管她现在与梁晏闹得如何,她也有绝对的信心赵汝真这一身必不是他亲自挑的,八成还是那位桓嬷嬷的杰作,连这点都分辩不了,桓嬷嬷未免太小看她了。 她一派悠闲地往前走,身边的李芳熙笑道:“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这赵家小姐怎么还拿出来显摆?明眼人都看得出,梁家若有心,今年就应让人送催妆礼,赶紧成亲,哪还会送什么赔礼?没得笑死人了。” 李凰熙不置可否,似乎对于眼前的热闹没有看进眼里,李芳熙的突然示好倒是让她微微挑了挑眉,“芳熙堂姐,人各有志,勉强不来……” 她们两个是帝王家除了明福公主外最尊贵的郡主,只要有贵女看到她们经过,都会让道站一边去,更何况在刚才的宴席上李凰熙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她们还记忆犹新,现在公主又不在,能不抬惹就尽量不招惹。(.好看的小说) 哪知,还是有人不识相,转头打断了李凰熙的话语,竟是笑着问她,“郡主以为如何?” 李凰熙转头看她,微微有些诧异,竟是赵汝真,她竟在原地等着她,那表情似乎卯足了劲,似乎要向她展示一般,她也不负众望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还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赵汝真紧盯着她问。 其他的贵女也停下说话直盯着李凰熙,这郡主回到建京不久,让她品评服饰似乎有些强人所难,遂有些想要弥补刚才说话过失的错,开口说了几句客气话为李凰熙开脱。 可惜一向都表现出道德家模样的赵汝真这回却不依不饶,李凰熙也没想要不战而逃。 她脸上的笑容仍是那般淡然,“这孺衫是胭脂色的,还有这牡丹花绣纹石榴色的花裙单看倒是艳丽万分,只是这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是雍容华贵了,只是我若没记错赵小姐现今不过是二八芳华。” 剩下的她没有再说了,但明眼人也看得出来这一身过于抢眼,二十来岁的少女穿着那是风情万种,只是搁在赵汝真这素日里有些古板的少女身上倒不合适,给人感觉老了十来岁不止。 赵汝真的脸色难看起来,当初只觉得花色好布料更是轻盈,适合这个时节所穿,只是通共只有三匹,这两色搭在一起已经是最素雅的了,她又想出风头,结果还是穿了来。 李芳熙顿时“扑哧”一笑,打破了场面的寂静,最后更是道:“赵小姐,依本郡主看,你那未婚夫若真的在意你,在送礼之前难道不先选适合赵小姐身份年龄的料子吗?可见这礼送得有够随意的,兴许梁公子自己根本就没过目,直接吩咐家中的奴仆做主随意挑两块布料送去,本郡主若是赵小姐,哪还这么高调的宣扬出去。”看到李凰熙已经转身离去,她摇了摇头后也姿态从容地追了上去。, 赵汝真原本的得意之色至此哪复存在,周围的人更是用怜悯的目光看她,越想越觉得靖王府的大郡主所言非虚。 赵汝真的脸一直红得有如火烧,手已经将裙子捏得皱成一团,原本对这身衣物的喜爱已经变成了厌恶,那目光甚至想剜了李家这两位郡主。 李凰熙感觉到身后目光的不善,却没有回头查看,赵汝真如何想于她可没有半分干系,这条不幸的路是她执意要走的,那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吧。 与李芳熙分了手后,她就转到慈宁宫去,还没向太后辞行倒不好出宫去,才走过转弯处,背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是一声娇喝,“站住。” 李凰熙回头一看是赵汝真,她怎么还不死心,微眯凤眼站在原地看她。 皇宫的护城河一向是波光粼粼的,在这暮春时节里,两旁已经变绿的柳枝随风摇摆,就像那二八少女正在轻轻地起舞,竟是柔美万分。 只可惜站在那随风起舞的柳枝下的两个少女地是彼此对峙的,赵汝真率先发话,“郡主,毁人姻缘可是要遭万人唾骂的,你又何苦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凰熙微挑眉,“你拦下我,就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赵小姐,请回吧。”她转身就走,脸上满是不耐,不想再和这赵汝真纠缠,无论有她与否,赵汝真也幸福不了。 赵汝真却快步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路,“郡主,以你的家世容貌,何愁找不到可以托负终身的良人……”正说着话,忽而听闻有脚步声往这方向而来,她立即停住,双目看过去。 李凰熙也看到了,那是一群蒙着面的人,约十来人左右,竟冲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她早已是全身紧绷,双眼满是戒备,身旁的赵汝真早已是苍白了神色,下意识地就拉住她的衣袖。 李凰熙的手腕中有袖箭镯子,但被赵汝真拉着衣袖,她不由得低声朝她轻喝道:“赵小姐,松手。” 赵汝真却是吓得只能凭本能地攥紧她手衣袖,对她那声轻喝置若盲闻。 那十来个蒙面的人立即动起手来,李凰熙只能东躲西避,还要加上一个累赘,动作更是不便,几次要举起袖箭镯子来用,却都被赵汝真的尖叫声与更紧的手劲拖住,勉强发射了一计,却是被对方闪过了。 “赵小姐,如果你不想与我一道见阎罗王,那就放手。”李凰熙闪过一次攻击,好在这群人似乎也不会什么高深武功,竟连她身边的宋青翠也不如,但也不能只知一味的闪躲后。 “啊――”赵汝真却是半点也没听进去,而是身体一偏竟将李凰熙拽到河堤旁,只顾着鼠蹿的她竟连自己被逼到河堤也没察觉。 李凰熙真想回头狠狠地骂她一顿,别老是在她耳边尖叫让她分神,好不好?这群人来得突然,她正想要探探对方的底,闪过一次攻击,厉声喝道:“到底是何人派你们前来的?这里是禁宫不容你们在此放肆,如若现在就放下武器,本郡主保证绝不追究,如何?” 那群只露出眼睛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会儿后,又坚定了眼神,再次朝李凰熙攻过去。 “该死的……”李凰熙咒骂一声,这群人在她这样的威胁利诱下都没有开腔说话,原本想要诈一诈他们的身份,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脑海一转,正要不顾一切地暂时甩开赵汝真,交手了这么久,她也看得出来这一群人是针对她,是不会对赵汝真不利。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赵汝真在往后一退踩了一空后,“啊――”身子往后边的护城河摔去,在惯性之力的作用下,李凰熙也倒霉地被她拉着掉进河水的方向掉去,这一切快到让李凰熙作不出反应来,想要扯回自己的袖子往岸上而去,“嘶”的一声,她的衣袖裂开了两瓣,但仍是止不住那掉势。 “扑通”一声,两个花季少女都掉进河水里。 一群蒙面人站在堤岸上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掉进水里,抓剑的手抖了抖,收到后方之人打来的手势,他们连额头的汗水也没有抹就转身离去,速度叫一个快,生怕背后有东西追着他们。 “救命啊――”赵汝真踢着水拼命地大喊,两手无章地挥动着,口里猛灌了几口水,身子慢慢地往下沉。 李凰熙因为幼时掉进荷花池中,所以倒是下了一番狠功夫学泅水,凭着一股犟气,硬是学会了泅水,很快就平衡了身体,只是水有些刺骨,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猛喘了几口气,看到赵汝真已经沉到水里,不禁骂了一声,“真是会扯后腿。” 不耐归不耐,她还没有心狠到见死不救,赵汝真也没有十恶不赦,她那些伎俩在她的眼里是幼稚到极点。 头埋到水里迅速地划向她,水流听她指挥地往两旁散去,接过了已经无意识只一味沉到水底的赵汝真,拼命地拽着她冒出水面,赵汝真年长于她,身子也比她重,拖着她沉重的身体,她颇为吃力。 好不容易冒出水面,一手拽着赵汝真一手划水,只能吃力地拖着人事不知的赵汝真游向堤岸,渐渐吃力地划不动水。 她惟有咬牙往岸上而去,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她的眼睛渐渐模糊,只能凭着意志将人往堤岸上推,就在力气即将告磬之时,突然手上一轻,一只大掌扶住她的腋下将她往岸上拉去,抬眼朦朦胧胧地看到了熟悉的容颜,“你……你怎么在这儿……” 身子一放松,眼前就一黑,意识全无。 ------题外话------ 感谢lindawang83送的票票! 祝大家白色情人节快乐!不好意思,今天有事耽搁更少了,明天再补回来,请大家见谅! 第九十七章 建京风云(42) 沉睡也多久她不知道,也不知道昏倒前最后见到的人影是真的还是她幻想出来的,在梦中依然没有安宁,耳边仍听得到那熟悉的叹息与唤声,“凰熙……”随即感觉到嘴里一阵苦涩的味道,唇边似乎被柔软的物体舔过,她有些不安又有些陶醉地伸手一拂,呢喃道:“走开……” 谁知那柔软之物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趁机探进她的嘴里刮过她的口壁,带来一阵酥麻感,那种熟悉的味道让她陶醉起来,原来在梦中也能梦到他,没有理智的限制,相思之情泛滥开来,她的舌头无意识地追逐着那柔软之物,热切地回应起来…… 良久之后,梁晏才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伸手抚平她皱起来的眉头,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瘦了许多,连自己都没有照顾好,岂不是要他担心?此时才感觉到后怕,那儿有些偏僻,若不是他正好与帝王一道经过,听到救命声,也不会往那儿看去,不看去也不会心惊,她以为她是大力神吗? “你不是要冷待我吗?不与我相见了,也没见你过得更好?”他呢喃道。 赶过去的他只来得及拉她上岸,运功护住她的心脉,那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他的眼里只有她,一旁的女子是谁他也无暇理会,若没有惊呼他也不会发现那个人是赵汝真,眼眸一沉,吩咐太监宫女将赵汝真抬起,以李凰熙伤势较重为由向帝王告了声罪迅速往慈宁宫而去,沿途让人找御医前来诊脉。 耳里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响起,他迅速收回手,自床沿起身,冷眼看着那闯进来的小女孩,女孩是李安熙,急忙看了眼空碗,“表叔,大姐服药了?” 梁晏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若不是李凰熙进不药汁,他也找不到一丝空隙与她相处,后头的宫女一进为就朝他道,说是太后娘娘吩咐只要郡主服了药后就让梁公子过去回话。 梁晏早已猜到隆禧太后必定要问询一番,背着身后的手握紧成拳,留恋地看了眼李凰熙仍在熟睡的容颜,方才抬脚往外走。 隆禧太后的面色沉静,看不出来思绪为何,待确定了李凰熙没事后,她就走出来在偏殿坐着,旁边是同样脸色的皇帝,两人待梁晏进来后一致抬眼看他。 隆禧太后问了几句李凰熙进药了没有,梁晏一一答了,然后又道另一当事人赵汝真刚醒,只是受惊吓过度,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问话,对于禁宫内院出现这种事情,她早已是怒形于色。[.超多好看小说] 皇帝李季基却是抬头研究般地看向梁晏,当时这年轻人的急切的样子自己仍记忆犹新,那赵汝真不是他的未婚妻吗?他却是第一时间抢救的是李凰熙,这两人到底有何私情?想到那个是自己的亲侄女,他的眉头皱紧。 “朕很好奇表弟为何对凰熙如此关怀?朕没记错你与兵部尚书赵德之女有婚约……” 这也是隆禧太后心中的疑问,本想私下再问,涉及到自己孙女与侄儿的声誉,这种事不能乱传出去,现在皇帝问出来了,她也微挑眉地看向梁晏。 梁晏早就想好了腹稿,“皇上当时应没见到,当时表侄女的伤势更为严重,若不是她拼命救赵家小姐,也不会累得自己力竭,若不是臣来得及时,只怕表侄女会因此丧命也不定,在那种情况之下,臣只能护住她的心脉抱她先去医治。” 原来是如此,隆禧太后与皇帝对视一眼,均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不过隆禧太后毕竟是女人,要敏感得多,她并不是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言。 “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能对赵家小姐如此不上心,她好歹是你的未婚妻,”隆禧太后皱紧眉头,“凰熙那儿不用你操心,你去看看赵家小姐吧,她醒来后怕是也想见见你……” 梁晏却是一撩袍摆跪了下来,“实不瞒姑母,侄儿对赵家小姐并没有丝毫情感,这桩婚事也是家父做的主,侄儿不好反对罢了。”顿了顿,状似有几分为难地道:“还请姑母能劝说我父取消这桩婚事,这样于侄儿与赵家小姐都会是件好事。” 隆禧太后与皇帝俱是一愣,皇帝首先想到的是梁家如果与兵部尚书的女儿解了婚约,只怕赵德会含怨在心,这样一来,梁博森敛权的过程会慢下来,顿时一阵心热。 隆禧太后却是面容一肃,当初弟弟做主订下这桩婚事时是丝毫也没有向她报备过,只是弟弟那点子心思瞒不过她的眼睛,这些年弟弟明的暗的就是想向军队插手,为了梁家能更巩固,她也没有过于严苟地指责弟弟,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地由他施为。军中有自己人,将来她不在后,别人要动梁家那也要掂量一番。 “晏儿,休得胡言!”她道,“自古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退婚,赵家小姐就会被你逼上绝路,你这不是害人性命吗?没有感情那就慢慢培养……” “姑母,不是培养的问题,而是侄儿实在不喜欢她,感情之事勉强不来……”梁晏寸步不让地道,这次落水事件的真相如何,他还没弄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与赵汝真脱不了干系,他不能再这样袖手旁观,赵汝真被退婚惨不惨的与他无关,他要保护的是他真正爱的那个人。 突然,殿外的门扉之后发出“嘭”的一声,似乎有重物落地撞上的声音,然后就是宫娥一声惊呼,“赵小姐?” 这一声惊呼让殿里的三人都惊愕地抬眼看去,朱红色的殿门在阳光的映照下没能看得清它挡住的身影。 “扶她进来。”隆禧太后一声重喝。 宫娥们哪敢怠慢,赶紧扶着步履轻飘的赵汝真迈过朱红色的门槛,赵汝真的脸色发白,嘴唇更是一丝血色也无,身上新换的淡雅衣物更是衬得那张小脸凄惨无比,大眼无神地看着地面,若不是有宫娥扶着,只怕她要瘫坐在地。 他不喜欢她,他不喜欢她…… 这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面盘旋,他怎么可以说这么绝情的话?她的心揪得紧紧的,疼痛得似乎喘不过气来,长久以来她都在自欺欺人,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愿意与她订亲,至少有一丝喜欢她的因素在。 若不是她醒来好一会儿调适好心境,听闻宫娥问及落水事件,她当即起身让宫娥扶着她到偏殿去向太后娘娘说清楚落水的始末,想到那群蒙面人,她就一刻也不敢耽搁,一定要禀报太后娘娘及早揪出,万万不能让其为祸宫廷。一路急切地走来居然会意外地听到他的真心话,真真是讽刺。 她幽怨地目光落在他俊美得很的侧脸上,脑海里再度浮现李凰熙曾经劝过她的话,原来她一早就知道他不喜欢她,说那些个话的时候只怕在背后笑她傻,现在她也不确定他们两人是不是相爱了,抑或是眼前这男子联合李凰熙做了一场戏以期赶走自己也说不定,她的脑海很乱很乱,一丝恨意在心间发芽…… “赵汝真?” 隆禧太后不悦地再度喝了一声,站在她寝宫的偏殿上敢这样藐视她命令的人至今还没人能活着,这赵汝真居然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连礼数都不懂,还如此一副经不起打击的样子,这样的女子不堪为梁家妇,只一会儿,一向强势的她已经在心间有所决断。 赵汝真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自己被那恨意蒙了心忘了这是御前,急忙跪下行礼,“臣女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皇帝看了眼母亲没有吭声,这赵家女的名声只怕是虚传,他的手握紧椅把,静观事件的经过。 隆禧太后也没有让她起身,喝了一口手中的茶,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问及她与李凰熙是因何掉进护城河的。 赵汝真深吸了一口气,眼前似乎浮起李凰熙那张极美的脸,未到及笄的年龄,就能引得男人趋之若鹜,还与梁晏勾结将她玩弄于手掌之上,肆意践踏她的尊严,嘲笑她的一片痴情,心中的恨意迅速长成参天大树,她绝不能让这对男女好过,要痛大家一起痛。 深呼吸后,她酝酿好情绪方才抬起头来,“禀太后娘娘,今儿个臣女进宫是应明福公主所召前来陪公主解闷,散宴后,臣女却被忠王府的大郡主唤到护城河边谈话……”她的眼角斜睨了一眼脸色紧绷的梁晏,脸上有几分为难,深深磕头道:“剩下的臣女不敢言。” “有话直说无妨。”隆禧太后最不喜的就是有人说话说到一半,此刻按捺住不悦继续听下去。 “若臣女所言不中听,还望太后娘娘恕罪。”赵汝真为自己争取豁免权。 “哀家恕你无罪。”隆禧太后语气不善地道。 “臣女领命。”赵汝真被隆禧太后的声音震得身子微颤,但已被心中的恨意所掌控的她此时又有几分兴奋,抬头继续道:“郡主居然……盛气凌人地呵斥臣女,说臣女配不上梁公子,赶紧退婚让贤,还说……她自己仰慕梁公子久矣,两人已经私订终身……”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发着抖。 “大胆。”皇帝李季基满脸怒容地一拍身边的案几,“岂有此理!我皇室贵女是任由你肆意侮辱的吗?” “臣女该死,请皇上恕罪,因太后娘娘有问及,臣女不敢有丝毫隐瞒,臣女句句属实。”赵汝真一脸惶恐地磕头,在身侧的两手不自觉地握成拳,那垂下来的头掩住了嘴角一抹不怀好意地笑容,只要这事情传出去,这两人都要身败名裂,表叔与表侄女苟且,只怕世人难容。 梁晏紧绷着脸看向赵汝真的侧脸,这不是凰熙会说的话,没错,那个小女人是出面劝过赵汝真想法子弄明白自己的意图,别将痴心错付,那个小女人总在眉目间流露出几分对她的同情,他绝对没有看错,就是那眉宇间的一抹同情让他更为心疼,不然他一点也不想理会赵汝真的一生是悲剧结局,即使这悲剧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进驻,而那个人早早就注定了不是眼前的少女。 “说下去。”隆禧太后此刻倒是震定下来,朝儿子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动怒,免得伤了身子。 赵汝真得了隆禧太后的命令,这才接着道:“臣女自幼熟读《女诫》等书,自然知道好女不配二鞍的道理,再说这婚姻之事不由儿女们私下作主,所以臣女自是劝郡主私订终身与礼法不合,哪知郡主她……她恼羞成怒……居然将臣女往护城河推去,臣女一直养在闺阁当中哪里经受过这等事情?一时情急,惟有拽紧郡主的衣袖……”她的心此时跳动得很快,“臣女该死,在当时情急之下竟也将郡主拖下水……” “你撒谎。”梁晏驳道,“当时我赶过去的时候,你不会泅水,若不是表侄女拼了命拖着你往岸上游,你早就没命了,也不会有这机会在此诬蔑她,赵汝真,这是御前,你可知撒谎是何罪?再者你恩将仇报连小人也不如。” 他原本都盘算好了,这一次借由隆禧太后给梁博森施压好顺利解决婚事,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赵汝真居然就站在门扉之后,方才衍生出这么多不必要的事情。 赵汝真的眼里有着愤概,“公子这么说汝真,太伤汝真的心了,作恶要害我的是郡主,救我的又是郡主,我又不是郡主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郡主是如何想?公子也说这是御前,给个天做胆,汝真也不敢有半句虚言。”然后又回头看向隆禧太后,“太后娘娘,您可以派人去查看一下郡主的衣着是不是有一边袖子破裂了?那可以证明臣女所言非虚。” 她在堵,当时并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梁晏到来时只看到结果,他自身都不清,又如何能取信他人? 隆禧太后充满压迫力的眼睛停留在赵汝真的身上,想看出她是否在说谎? 皇帝自然是大怒,冷笑一声,“一派胡言,嫁祸皇室贵女,你可知罪?” “我可以证明她说的都是真的。” ------题外话------ 泪~还是没能多更,某梦惭愧,亲们别pia我,我自动到墙角去画圈圈…… 第九十八章 建京风云(43) 一声刁蛮骄傲的声音响彻偏殿,众人纷纷看向门口处,进来的少女一身明黄宫装,身上的彩蝶绣花披帛衬得她整个人金壁辉煌,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帝王惟一的女儿明福公主。 皇帝紧绷的神情有所放松,眼里有着一抹慈爱,语气轻柔了许多,带着宠溺的味道,“瑷熙,休得胡言,那是你堂妹……” 明福公主款步上前,姿态优美,只见到她上前给太后及亲父敛衽行礼,方才抬头直视自己的父亲,“父皇,儿臣没有胡言,有儿臣宫中的侍女为证。”说完,轻拍了两掌。 这时候众人看去,一名宫女走进来跪在地上,抖着身子行礼,明福公主起身朝自己的宫女吩咐了一句,宫女方才道:“当时奴婢奉公主之命去寻忠王府的大郡主,哪知……”瞄了眼明福公主,在后者微一晗首之际,这时候才道:“却见到郡主与赵尚书的女儿起了争执,那时奴婢想等会儿再寻郡主传话,后来……却看到她两人一言不和,郡主就愤而推赵尚书之女落护城河……”说完,磕了一头。 隆禧太后的脸色瞬间难看,自己那孙女一向是精明的,怎么这次行事如此糊涂?与赵汝真争夫婿,还是自己的表叔,无论她怎么想还是不愿相信,声音严厉地道:“明福,哀家再一次问你,这个宫女是真的看到凰熙推赵家女落水的?” 皇帝的理直气壮的诘问遇到了自己的亲女儿,顿时犯难起来,这事情于礼于法不合,就算他有心维护自个儿亲侄女,现在也无力硬是判罚。 赵汝真暗松一口气,有明福公主这个强有力的同盟,要给李凰熙与负心汉好看就容易得多,暗中恨恨地看了眼梁晏,手指狠狠地抠着自己的手掌心,原来送礼给她只是耍着她玩,怪不得都不是适合她之物。 “回皇祖母的话,臣孙没有虚言。”明福公主直挺着腰答道。 梁晏抬头看了看眼中微有得色的明福公主,看来这公主已是与赵汝真连成一气,不知前缘,他如何能为凰熙辩护?心中兀自焦急,但脸上却是一片从容,意味不明地一笑,“敢问公主殿下,与人勾结随便诬蔑别人当不得光明正大这四个字,这位宫女,我且问你,你说你躲在一旁看她们争执?” “正是。”宫女赶紧应声。 “那我问你,你可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因何起的争执?过程又是如何?”梁晏连珠炮似地问出,果然看到那宫女眼中闪过的一抹惊谎,嘴角冷冷一勾,目光忽而看向金嬷嬷,暗暗使了个眼色。 站在一旁不起眼的金嬷嬷心中还是为李凰熙有几分紧张的,这个郡主一向行事谨慎,怎么会在禁宫内苑做出这种明显会为自己抹黑的事情来?突然看到梁晏打向自己的眼色的,她有些发懵,随即醒悟现在都是这一派人在说话,李凰熙这当事人并没有站出来为自己辩护,那么整件事都还不能尘埃落定。 想明白之后,原本就站在靠近后方偏门的她更是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却撞上了仇嬷嬷的身子,只见她低笑道:“你要去哪儿啊?”想去向李凰熙通风报信?哼,她偏不给她这个机会,整倒了李凰熙,梁兰鸢才能名正言顺地回来。 “只是站着脚累挪一下而已,这都不容许?你未免管得过宽……”金嬷嬷镇定地道,该死,这个仇嬷嬷现在与她的关系是日益恶化,明争暗斗不断,她这会儿有心要帮李凰熙也没有那个力,顿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还不能表现出来的那种。 正不得法之际,看到外面有她的心腹宫女经过,心中大喜,暗中朝她打眼色,后者顿时心知,忙悄然一转身躲进了暗处不见了,这时她笑得有几分惬意地看向仇嬷嬷,低声嘲讽了几句引她的注意力。 前方的几人却是进入了白热化地争论当中,那宫女有明福公主撑腰,表明站得远没有听到争论的内容,但却看到全过程,与赵汝真所述相差无几。 紧接着,明福公主又叹息一声,将在她寝宫之时李凰熙与赵汝真衣服争论的事情提了出来,还宣了几人出来做证,一时间,情况于李凰熙是越来越不利,梁晏惟有努力找出有破绽的地方一一进行反驳,以期拖延时间。 另一边厢的李凰熙却正做着美梦,梦里没有纷争,而她却与梁晏正在喜结良缘,梦美好得让人不愿醒来。 突然一阵刺鼻的味道传来,将她的洞房花烛夜都打碎了,失望、怒火涌上心头,她猛地睁开眼睛,“是谁……” “大姐,您醒了?太好了,前面那些人就不能再诬赖您了……”李安熙喜极而泣地道,将手中的小瓶子递给一旁的宫女,然后使劲地扶着李凰熙仍软软的身子起身。 李凰熙刚醒来仍有几分迷糊,看到妹妹的嘴一张一合的,她不禁皱紧眉头有几分痛苦地道:“你……说慢点……” 一旁的宫娥赶紧给李凰熙揉太阳穴,这人正是金嬷嬷的心腹,她紧急赶来后见到李凰熙还未清醒,不得已惟有用刺激的味道让她清醒过来,待看到她的神志清醒过来后,方才一脸着急地将前院她刚探得的消息禀告了。 李凰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随即拖着还绵软的身体下床,此时仍感到一阵头晕心悸,这都是脱力过度的缘故,李安熙见状,忙蹲下来给自家长姐穿鞋,然后扶她站起来。 “走,我们过去会会她们。”李凰熙冷声道,赵汝真的反咬一口让她感到阵阵心寒,这个女子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被逼出家的可怜无助之人,此时的她正张扬舞爪地意图扑向她,而她,一向对于自己的敌人从来不会手软。 前方的殿中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她到来时只听到梁晏冷笑道:“此案疑点甚多,表侄女未到说得再多也只是一方之言,说我与她有私情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我不过是仗义执言而已。姑母,当时侄儿到达时只看到郡主努力地营救赵小姐,如若依她们诬赖所说,表侄女何必去救赵小姐,由得她做水鬼得了,这根本就是前后矛盾不能成立之事。” 赵汝真不甘示弱道:“梁公子所言差矣,这正正是郡主用心险恶的地方……” 李凰熙一脸冷然地由李安熙与宫娥扶着走进来,听到赵汝真的倒打一把,冷笑道:“赵小姐倒是说说我如何用心险恶?” 她的突然出现吓着了赵汝真,如见鬼般地转头看向门框处,手指不由地抠着地面,她来了,她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不由得有几分胆怯,随即想到是她先对不起她的,她没有错,对,她只是代天行道而已。 面对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的赵汝真,李凰熙只是不着痕迹地一哼,上前给隆禧太后与皇帝行礼,“凰熙让各位长辈担心了,是凰熙的不是……” 皇帝看着侄女那虚弱的身体,忙摆手让人赐座,“醒来就好,坐下再说话。” 李凰熙忙谢恩,目光暗暗地瞟向没有说话的隆禧太后,暗自思忖了一番,方才由李安熙等人扶着她歪歪地坐下,悄然瞥了一眼仍跪着的梁晏,一颗心在暗暗地发疼,脸上更为苍白一片。 梁晏却只是疏离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问了声她身子可好啦?她忙有礼地回了一句,“劳表叔挂怀了。” 赵汝真仍然昂着头道:“郡主来了正好,不然又有人说我在只是一面之词,郡主为何救臣女?臣女初时也想不明白,但现在却是明白了,这是郡主要为自己开脱的作法,好向世人表明她的‘善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隆禧太后听到这赵汝真越说越狂妄,遂将茶盖重重地罩上茶碗,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她还是护短的,看到赵汝真抖着身子不敢再说,方才看向李凰熙,问了几句关于她身子无关紧要的话,然后才切入主题地道:“凰熙,哀家一向疼你,落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哀家细细明说。” 明福公主李瑷熙的脸上一阵嫉妒,皇祖母这是偏心,还是死偏心的那种,都这样了还不将李凰熙拖下去治罪,勾引表叔,乱了辈份,还谋害大臣之女,足够李凰熙滚回湖州去度过下半生,“皇祖母……” “瑷熙,哀家没问你话,你给哀家坐好。”隆禧太后转头严厉地道。 明福公主咬了咬下唇做委屈状,然后扁着嘴两眼含泪地看向父皇,皇帝只是安抚地看了眼女儿,示意她不要闹事,先听听这个侄女怎么说才能做判断。 李凰熙得到了隆禧太后的命令,遂一五一十地将过程道了出来,最后掩心唏嘘道:“皇祖母,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赵汝真再度尖声道:“不是,郡主,你何必要撒谎?分明就是你推我下河,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么蒙面刺客?这分明就是你的开脱之词。” 明福公主也道:“皇祖母,我与赵家小姐并没有过密的交往,而凰熙堂妹又是与臣孙同堂的好姐妹,断没有帮着外人辱没自家姐妹的道理,只是臣孙说话要凭良心……” “公主,您也知道说话要凭良心,那么与外人勾结诬蔑堂妹又对得起我李家的列祖列宗?”李凰熙微抬眉道,看到明福公主瞪着她想要反驳,她推开安熙扶着她的手,起身跪下,“皇祖母,您素来是知道臣孙为人的,臣孙又岂会拿禁宫的安危来开玩笑?无论是您还是皇叔,都是凰熙的至亲,更关乎我大齐的国运社稷,臣孙只是担心那群刺客只怕还在禁宫内苑逗留,若是这样只怕祖母与叔父的性命堪忧?” 隆禧太后与皇帝的神色越发凝重,宫里有刺客可是大事。 明福公主也忙起身行礼,“皇祖母,父皇,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并没有任何人见到,就连另一当事人赵家小姐也说没有,赵家小姐乃朝中大臣之女,也不是那不知轻重之人……” “公主口口声声说没有刺客,就凭您那宫女与赵小姐作证未免有几分儿戏,您又岂知她们说得是真的,我说得是假的?还是说您躲在一旁看到全过程?”李凰熙反唇相讥,“还是说皇祖母与皇叔的命不值钱?” “你含血喷人。”明福公主起身怒喝,酥胸起伏不定,双眼更是凸出地看她。 这样一副姿态,是人都能看得出她与李凰熙所谓的姐妹情深只是一句空话,恨她入骨倒是真的。 一会儿后,明福公主冷静下来,掩饰道:“因她话中辱及皇祖母与父皇,瑷熙才会一时失了方寸。”顿了顿,“我若躲在暗处瞧见,哪会不赶紧去救人?父皇当时的轿辇又在附近,我早就去搬救兵了,难道经见死不救?” 隆禧太后与皇帝哪有看不出来她话中的言不由衷。 李凰熙没有退让,“公主这是在泼脏水,有刺客进入内宫那是大事,公主也可置之不理,莫非公主知道那群都是些什么人?” “你给我闭嘴。”明福公主再度怒喝一句,“本宫若知道刺客的来历又怎么不禀报皇祖母与父皇,那分明是你掩盖罪行的说辞……” 梁晏却插嘴道:“姑母,皇上,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历来天家的安危关乎百姓,臣建议立即搜宫,将可能存在的刺客搜查出来,防患于未燃。” 隆禧太后的手轻敲在椅把上,片刻后立即下了命令,“阿晏所言在理,来人,传哀家的命令,命禁卫军立即出动搜宫,绝不能放过一寸。” 速度快到明福公主都来不及阻止,粉拳握紧,心中着急起来,明面上又不敢表现,只能道:“皇祖母,搜宫可是大事……” 隆禧太后只是微微抬眼看向明福公主,自打李凰熙说有刺客以来,她就难免有几分紧张,这个孙女的脾性有几分毛躁,她这动作神态与所说的话不由得让她多想起来,因而手紧紧地攥着圆椅的椅把,“瑷熙,搜宫而已,你紧张什么?” 明福公主的脸上顿时血色尽失,苍白着脸看着自己的皇祖母。 此话一出,皇帝等人都将目光看向明福公主,皇帝这会儿也发现了女儿的不对路,她极力反对搜宫,想到女儿因欧阳静妃之故向他吵闹了一番,难道她记恨李凰熙,所以布下此局?思及此,他的额头冒冷汗,眼尾扫向母亲严厉的眼睛,不待女儿说话,急着道:“母后,这事情与瑷熙没有关系,她这么说也是怕搜宫的事情传出去令人心惊惶。”赶紧给女儿使了个眼色。 明福公主赶紧跪下,“皇祖母,父皇说得是,臣孙能紧张什么,不就是父皇担忧的。”假意傻笑了一下,手心都捏着汗,又不是不知道皇祖母是她惹不起的。 “哀家又没有说什么,你们父女俩这是何意?”隆禧太后道,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常言道慈母多败儿,搁在这帝王家,却是慈父多败儿,借着喝茶的功夫,朝容公公使了个眼色。 容公公愣了愣,随即明了地悄然退下,一出去,即暗中吩咐人严查明福公主寝宫的宫女太监,这事情他都看出了不对劲,太后又岂会瞧不出来?皇上急急地辩护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凰熙有几分惋惜,一路上过来时金嬷嬷的心腹宫女早已将争论的经过告诉她了,那十来名蒙面人的身份她顿时明了,拙劣的功夫,不敢下狠手的举动,一路逼她至护城河,种种怪异之处都表明,除了明福公主这幼稚之人派遣她身边的太监所为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何人? “皇祖母,凰熙有一事不明了?”她道。 隆禧太后的神色一直都是严厉的,“你有何事不明了?” “臣孙想问的是,公主怎么到得如此及时?”李凰熙看向明福公主问道。 原来一切都是一个局,赵汝真刚告了状,明福公主后脚就杀了过来,时间掐得刚刚好,而她又还未清醒,自然由得她们白的说成是黑的。 赵汝真与明福公主俱是一愣,李凰熙这话里的意思她们两人都能听明白。 明福公主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与她勾结来害你吗?本宫堂堂公主,怎会与外臣之女做这种勾当,你将本宫当成了什么?哼,本宫无须这样做,只是本宫的侍女看到了事情的经过,本宫禀着良心才会过来而已。” 赵汝真也是跟着叫冤枉,她是真的没有与明福公主勾结,只是恰好两人在这一件事上无意中利用了彼此,所以才会暂时结盟,如果不是听到梁晏那句绝情的话,她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凰熙没有再说话,明福公主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再说皇叔一直对她多有维护,看在他的脸面上有些事点到即止,上首的两位上位之人心中自有评断。 梁晏却没有这个顾虑,笑得如清风朗月般,“原来如此,至此臣倒是明了,赵小姐,意图毁婚的人是我,不是他人,你要针对的也应该是我,拉你的救命恩人下水未免下作,令人小瞧。”此时他一副不屑的脸孔,对她倒是太过良善了,早知如此,何必挑明,他耗得起的青春,她赵汝真却是耗不起。 “梁晏,别以为你是梁博森的儿子,就能胡言乱语。”明福公主叫嚣道。 “明福,住嘴。”皇帝冷喝一声,脸色难看地转头看向隆禧太后,“母后,明福只是小孩儿心性,儿臣自会管教她。” “都过了及笄,不是小孩儿了。”隆禧太后目光似箭般地看着明福公主,她娘家之人还不到她一个小娃娃随意侮辱,“你即便是公主,也得唤梁博森一声舅公,他可是你的表叔。” 明福公主这时候知道这几句话触犯了隆禧太后,大气都不敢喘地站在那儿,脸色僵硬,到底是年轻女孩儿,眼里有着委屈。 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皇帝会不知道吗?都到了这分儿上了,事情他已是心中有数,看了眼忍着泪水的女儿,到底心疼啊,起身走上前朝自己的母亲小声道:“母后,瑷熙到底还是儿臣惟一的女儿,此事……此事就至此,可好?回头儿臣会好好地训诫一通,她只是小孩心态,没想要人性命的。”这指的是刺客一事,怕只是想捉弄李凰熙而已。 隆禧太后看了眼不争气的儿子,人人都道她霸权,可看看她这几个儿子,一个赛一个不顶用,尤其是看到他眼里的求情之意,更是让她怒火中烧,低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领着你女儿回去,哀家这回给你下最后通牒,若你教不好,哀家就亲自教她。” 皇帝心中一片委屈之情,这会儿哪还敢驳嘴,为了惟一的女儿好,惟有点头应是,行礼后直起身子,看向明福公主,“跟朕回去。” “父皇?”明福公主眼里有着不解之意。 皇帝再度重喝一句,背着手走了出去,明福公主愣了愣,每当父皇板起脸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好糊弄过去,悄悄看了眼皇祖母严厉的神情,屈膝行了一礼领着自己的侍女快速地跟在父亲的身后离去。 赵汝真看到皇帝父女俩匆忙离去,顿时心知不好,没有明福公主在,就她一人现在如何斗得过梁晏与李凰熙?到底才未及双十年华的少女,她脸上的焦急瞒不过在场的人精。 场面一时间沉静下来,人人心头如压了重担般喘不过气来。 李凰熙轻声道:“皇祖母,臣孙与表叔是表叔侄的关系,辈份在那儿呢,又怎会有赵小姐口中的不齿之事发生?赵小姐,若因本郡主之前劝过你弄清表叔的心意之事而产生了误会,那就是本郡主多事了。”抬头看到隆禧太后眼里的将信将疑,她突然举手向天,“皇祖母,臣孙可以对着上天,对着我李家的列祖列宗发誓,只要梁晏还是姓梁的,终我一生也不会与其婚嫁或者有暧昧的关系,若有违此誓,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这声音不激愤甚至于有些平淡,但是在场的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原本有几分相信的人至此都动摇了,目光不善地看向赵汝真。 赵汝真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竟感觉到身体软软的,端正的跪姿变成软瘫在地,这样的重誓换成她是绝不会发的,莫非自己真是错怪了李凰熙?她的心中乱成一团,竟自分辩不出谁好谁坏。 梁晏却是愣然地看着李凰熙的侧影,心中却是热如天空的太阳,换一句话说,只要他不姓梁,是不是他们就可以即刻完婚?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世,她倒是知道那冰山一角,他甚至有种不顾一切与梁博森翻脸,好证明他有资格娶她,他们不是见鬼的差了辈份的表侄女,他俩没有一丝一毫血缘关系,只是那股热意还来不及贯穿全身,就被一盘冷水浇灭了。 他的唇角苦苦一笑,那个秘密不能说,他不能冒失去她的风险,惟有等,等弄倒了梁家才能与她光明正大在一起,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李凰熙的耳根子却是红透了,这话既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在场人听的,最主要的是要隆禧太后相信。 隆禧太后的神色这才好转了不少,虽说在以往历史中,有表叔与表侄女成亲的例子在,但她却是不赞成的,这两人如若成婚了,那么她辛苦为梁家谋划的就要付诸东流。 她亲自起身上前扶起李凰熙,一双眼里满是慈爱之意,责道:“你这个傻孩子,不过是别人随意诬蔑的话,你也当成真了?发下这样的重誓,是想哀家心疼吗?往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听到了没有?” 李凰熙顺从地乖巧地点点头,果然搏得隆禧太后赞赏的眼神。 隆禧太后轻拍了拍孙女的手,方才严厉地看着默默爬起来跪好的赵汝真,“赵汝真,哀家最后一次问你,是不是凰熙先动手害你的?你当知说假话的惩罚。” 赵汝真的鼻尖都冒汗了,隆禧太后给她的压力很大,身体抖如秋天的落叶,跪在那儿久久不敢言语,心中天人交战,最后化为一句,“不……” 梁晏看了眼赵汝真的样子,这个女孩从来没有进过他的眼里,虽说她犯下这样的过错,但究根到底还是自己的原因,遂拱手道:“姑母,此事还是臣侄不对,赵家小姐才会行差踏错,臣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恳请姑母看在臣侄的份上,不要为难赵家小姐。” 赵汝真顿时睁大眼睛看向他,他代她向太后求情?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之前这人还与她针锋相对,现在却又这样维护她,一颗就要窒息的心似乎又跳得更厉害,哭泣道:“你……你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 梁晏转头看向她,坦荡道:“赵小姐,此事因我而起,我才是罪魁祸首,我希望由你赵家主动提退婚之事,他日赵小姐也好选定良人再订婚盟,不能因我之故而耽误了你的一生。”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他不能说自己是个君子,但却也不愿再背负一个小女子的怨恨与凄苦。 赵汝真那颗活过来的心突然又碰上了南极风暴,被吹得生疼生疼,他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在逼她吗?咬了咬唇,“你不喜我,为何着人给我送来赔罪的礼物?” “那是家中奴仆的行为,与我无干。”梁晏道,眼角却是刻意地朝李凰熙一扫,他这是在解释给她听,这段时日是冷落了她,但他也没有去向别的女人示好。 坐回椅子里的李凰熙却是咬紧下唇,脸上没有欣喜的表情,但是该死的一颗心,却是活蹦乱跳,饶她再镇定,重活两世,但经历的情爱毕竟还是少的,前世一个萧荇今世一个梁晏,那颗少女的心一遇到了春雨滋润,是怎么也无法让其不生根发芽。赵汝真在向众人炫耀的时候,她虽能理智地想明白,但到底意难平,怎么可能一点点介怀也没有? 赵汝真的面容却是垮了下来,李芳熙笑话她的话是真的,只有她傻傻的当成了他爱意的表现,一切都是自作多情而已。只是退婚她怎么也不愿意,此时低低地哭泣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隆禧太后道:“好了,莫在那儿嚎丧了,当哀家的慈宁宫是什么地方?赵汝真,念在哀家的侄儿为你求情的份上,哀家就不重罚你了,往后管好你的嘴,不要让哀家再听到你说出诋毁凰熙的话,不然哀家会让你追悔莫及。” 赵汝真苦涩地跪在地上道:“是,臣女听令。” “至于你与阿晏的婚事,哀家也不强求你,不然你必定不忿,以为哀家偏爱阿晏,不过是聪明的女子都会知道如何抉择。”隆禧太后威仪道,小儿女的婚事她不想插手太多,再说自家孙女儿是发誓了,不过还是观察一段时日再说。 赵汝真也惟有再度说是。 宫娥进来禀报说是赵尚书已经到了,是宣还是不宣?隆禧太后摆了摆手,指了指赵汝真,直说让人领她出去让赵尚书领回家,最后还加了一句要赵尚书好好地管教女儿。 赵汝真深深一拜,最后歉意地看了眼李凰熙,朝她屈膝行了一礼,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惟有含泪由宫娥领着退了出去。 隆禧太后这时才朝梁晏没好气地道:“起来吧,跪了这么久膝盖也要麻了,赵德这个女儿长得还可以,与你倒也配,你又何苦非要与她解除婚约?真不喜欢娶来晾在一旁即可,又何必大费周章地退婚。”这事儿在她的眼里实属多余。 梁晏笑嘻嘻地坐一旁,看着隆禧太后道:“姑母,家中有一个怨妇在,侄儿怕半夜睡醒突然小命没了,您也看到她颠倒是非黑白的样子了,这样的侄儿哪敢娶回家供着?”然后又挤眉弄眼,“再说娶了她,侄儿将来如何能娶到真正心仪的女子,正妻之位侄儿还要留给心上人呢。” 话虽不是当着她面说的,李凰熙还是抑不住热气上涌,想要轻“呸”一声,始终记得这里还是慈宁宫,刚刚的誓言还热乎乎的,容不得她造次。 隆禧太后却是大笑出声,“你这小子歪理就是多,好了,若赵家小姐将来想不开,连别人指给她的康庄大道都不会走,这婚事哀家自会让你父亲自出面解决掉,就你这小子在哀家的面前喜爱讨价还价。” 梁晏一听立即大喜,忙给隆禧太后深深地一揖,摆脱掉赵汝真,李凰熙会觉得好过一点,也不会拿他与萧荇相比,如此一想,心情大好。 隆禧太后起身摆摆手道:“好了,别在哀家这儿惹人嫌了,赶紧出宫回去吧。”这两人暂时还是隔开的好。 梁晏的目的达到,当即也没有再逗留,立即行礼退了下去,为了避嫌,也没有与李凰熙一个眼神交流。 李凰熙只是眼角斜瞥了一眼那高大潇洒的背影,想到醒来后听到他着急地抱着她到慈宁宫来,心就软成一片,她不能再逃避了,找个时机一定要问清楚他到底在气什么? 帝王寝宫内,明福公主一脸不耐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皇,你到底唤我来做甚?”她都在此站了如此久,父皇愣是一声不吭。 没一会儿,有太监进来禀道,“皇上,慈宁宫里的容公公过来禀道,刺客的事情是虚惊一场,只不过是公主宫中的十来名太监的一场恶作剧,太后娘娘已经下旨将他们全部处死,此外容公公还传了太后娘娘的旨意,让公主往后不要在禁宫做儿戏,不然必有重惩。” 皇帝挥手示意心腹太监出去,果然不出他所料,好在将女儿拎回来的快,不然母后那关看她怎么过,此时他语气冷冷地道:“知道错了没有?” 明福公主的脸上一片震惊,她明明都吩咐好了不会让人查出来的,这才过了多久皇祖母就知道了?“儿臣……儿臣又不是有心的,都是李凰熙害的,要不然母后也不会变成母妃,我……我不过是想吓吓她……”说话都有几分颠三倒四。 “吓?”皇帝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桌面,瞪眼道:“你不是三岁孩儿了,万一她不会泅水呢?你就弄出人命来了,你想过那后果没有?宫里没有可以瞒人的秘密,你皇祖母是何等人?你以为你耍的小伎俩她会不知情?你怎么天真至此?”越说就越气忿,母后说得对,都是他一再纵容才让明福养成这样的性子,想到自小到大,只要她一吵闹,他就无条件满足她的要求。 明福公主的脸色一白,她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想教训李凰熙一顿好出一口恶气,好让心里平衡一点,此时看到父皇阴暗的脸色,她的倔脾气又起来了,“那是父皇您多虑了,她不是没死吗?祸害遗千年,她才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你!”皇帝“嚯”的一声站起来,女儿这副死不肯悔改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胸口的气积聚,让他的心口疼痛起来,用手扶住,痛心道:“你怎么到现在仍不知错?” “不就是一场玩笑吗?我与芳熙也开过,怎不见她会像她那般弄出这等事来?吓也吓不得,是不是比我帝女还要尊贵?凭着皇祖母喜爱她,就拿着鸡毛当令箭……”明福公主噼哩吧啦地不满似倒豆子一般倒出来。 皇帝听得头疼不已,帝女?他若不在了,她这失怙的帝女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她可想过没有?闭上眼睛,他不欲再看,只是似乎看到她失去他庇护后悲惨的后半生,他又无力地睁开眼,脚步有些发颤地走近她,狠狠心,扬起手朝自己一向宠爱有加的女儿动手打了一巴掌。 “啪”的声音不响,这巴掌也不重,明福公主还是用手掩住半边脸,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皇,您打我?” “父皇今儿个打了你就是要你长点记性,往后不许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皇帝抚着胸口严厉地道。 门扉却在这一刻让人推开,欧阳静妃没经通传就闯了进来,看到女儿捂着脸眼里噙泪,顿时明了,“皇上,公主有不对教就行,何必动手?”心疼地轻抚女儿的脸。 “母后……”明福公主倒在欧阳静妃的怀里,“父皇打我……” 皇帝的脸色发青,有些难支地站着,严肃道:“你来了正好,好好地管束瑷熙,你给朕听好,若你不能将她管教好,朕就让她过继到别人名下,由别人管教,而你终一生也不能再见到她……听……到……没有……”最后更是冷汗直冒,弯腰倒在地上。 欧阳静妃正要抗议几句,却在一转头看到他倒地,急忙扶着他,“皇上,皇上……” 明福公主也不记得发脾气,忙上前帮着母亲扶起父亲,“父皇,父皇,您别吓儿臣,儿臣不好激怒了您,儿臣一定会悔改……”最后更是泣音一片。 大门打开,太监领着常驻于此的御医进来,急急地推开欧阳静妃扶皇帝到龙床上,没一会儿,连明福公主也被赶了出来,在欧阳静妃母女愤怒的目光下,太监只是道皇上乏了,吩咐让静妃娘娘领着公主出去好生管教。 欧阳静妃无法只好拖着女儿退出去,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领着她回去好生再问问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女儿是她翻身的资本,这是后宫其他女人不能与她比拟的。当得知她做的事情后,她只是骂女儿笨,要做也要做得隐秘,弄死了才能永不翻身云云。 梁府,桓嬷嬷今儿夜里一直都不得安宁,小主子的冷脸让她心里惴惴不安,最后涎着笑脸进去问了几句。 梁晏看着桓嬷嬷冷冷一笑,“嬷嬷,你可知道你送去给赵汝真的礼物今儿个差点害了我?你一直都说为我好,可你是真的为我好吗?” 桓嬷嬷眼睛都瞪大了,忙追问小主子这话是怎么说的? 梁晏轻描淡写将赵汝真今天的行事道了出来,桓嬷嬷一听顿时就痛骂了赵汝真不是东西,这不是要害死小主子吗?隆禧太后又是多疑的人。 梁晏冷声道,“嬷嬷,你背着我到底干了什么,你心里有数,别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做出害我之事,嬷嬷,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也别将这限度挥霍一空。” 这是他对桓嬷嬷说得最重的话,引得这个老太婆一双浑浊的老眼睛流下泪来,她哪会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原本只是想着借此一来让赵汝真心中始终存个念想,二来是想借此离间梁晏与李凰熙。京城的闲话很多,软烟罗是名贵的布料,赵汝真得了绝对会炫耀,她一切都算得好好的,哪想到会马失前蹄? 华灯初上,梁博森使小厮前来宣梁晏过去见他。 梁晏一早就猜到是什么事,整了整衣物,只留下一句好好想想给桓嬷嬷,然后抬脚就走了。 梁博森一看到梁晏进来,即朝他怒掷文案上的砚石,骂道:“你倒是长本事了?要与赵汝真解除婚约,你想都别想,这个媳妇你是娶定了,别忘你现在好吃好喝有名望的地位都是谁给你的?吃里扒外的东西。” 被长姐叫进宫里就是为了与赵家解除婚约这件事,他就一直呕着气,在长姐面前不敢说自己二十年前做下的荒唐决定,惟有诺声先应下,在他的心里是决不会允许这个养子毁了他的布局的。 梁晏的头一偏,砚石摔在台阶上,上好的墨砚顿时崩坏了一个角,这是梁博森心爱之物,外头的小厮忙上前拾起。 他气度优雅地挑了张圆椅坐下,看着暴跳如雷的梁博森如看着猴子在乱跳,嘴一裂道:“梁相如此动怒又是何必?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若我没有记错,二十多年前的相府还不是今日鼎盛的样子,那会儿太后还没有权倾朝野,你也别忘了,你发家致富,上下打点的花销都是靠了谁?” 梁博森微微一怔愣,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白家那个女子的长相瞬间在脑海里面回荡,即使现在他当上了相爷,也从来没有见过那般美貌的女子,每看一眼都似能惑乱人心。 现在听到梁晏提及,突然忆起她那清脆似黄鹂般的声音,“博森……” 忠王府,李凰熙在宫里陪隆禧太后用了晚膳后方才回府。 在梁晏走后的期间隆禧太后曾几次试探于她,都被她四两拨千金地应对过去了,最后还是朝她高压道:“凰熙,没有就好,哀家也知道阿晏是人中龙凤,但你与他是不可能的,记住哀家的话,别让自己成了京城的笑柄,哀家一向最疼的就是你,自会好好地栽培你。” 想到此眉间都是疼的,后来瞧见梁博森到来后,隆禧太后即遣她出去,看来还是为了那桩婚事,想到这儿叹息一声,揉了揉眉间。 抬眼看到阿三站在她面前似乎有话要说,遂道:“阿三,你有何事要禀报?” 郡主与梁晏在闹矛盾,他焉能看不出来?阿三犹豫再三还是拱手禀报,“郡主,公子约您两日后相见……” ------题外话------ 感谢美轮美焕、泡沫哀伤送的票票! 某梦的圈圈画得太久了~一时出不来~亲们见谅~ 第九十九章 建京风云(44) “博森……我去了……晏儿……就托付……给你……” 这是那个美绝天仙的女子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那一天夜晚屋子里的血腥味很浓,浓得他几乎不愿呼吸,当时,他只能仅仅地握着她的手,心中却是遗憾加惆怅的,至今想来仍如昨夜发生的事情。(.) 她的死带给他巨大的财富,白家是前朝皇室,即使不再是天下霸主,底蕴却是不容小觑,但他更知道一点,他所得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她却是留给了梁晏,还在临死前告诉自己梁晏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他有时候在想,当时他睁大的眼睛里一定是光芒四放的,她最后看着他的样子一定满意至极,有这个因果在,有这个奇货可居的孩子在,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那会儿就整死梁晏,更何况那个时候她已经布下了最严密的防护一定要她的儿子长大成人好为她复仇。 他的眼睛一闭,那天夜里,他的正妻谢氏所产的小女儿一出娘胎就夭折了,所以他干脆将梁晏挂在她名下,成为他嫡出的第三个儿子,往事如风般吹开,心却不再是当年会怜香惜玉的那颗心,更何况他从来将一切分得很清,要不然也不会在他年幼时就给他种蛊,不让他脱离他的掌控。 梁晏老神在在的看着梁博森怔愣的样子,母亲具体长什么样子他并不知道,桓嬷嬷说他的眼睛最像母亲,只是那个女人在生下他后就血崩离去了,然而她一生的经历却是戴在他头上的紧箍咒,欲除不得。 当梁博森睁开眼睛时,梁晏也立即调整状态,这个老匹夫的温情果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更多的却是利益。 梁博森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铃铛来,看到梁晏的的表情十分严肃,他轻抚小铃铛上面那精巧的花纹,动作一如在爱抚心爱的幼儿,“晏儿,别与为父来这一套,要不乖乖地与赵家小姐成亲,要不……”两眼紧紧地盯在对面年轻人的身上,轻摇这个小铃铛,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捂着心脏俊脸抽搐成一团,“就一直拖着,那于你也没有坏处,你若看上哪个女子,直接纳来为侧室或者妾室即可,婚事却是万万不能退的。” 梁晏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额头上冒出细汗,但嘴角仍是勾着的,“若是赵家要退婚,只怕相爷要拦也拦不住,姑母可是已经给了我保证,相爷,我不喜赵家女,不过是一桩婚事,你又何必与我较劲?”一串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下,竟有几分狞狰,此时的他不再复俊美。 “你懂什么?无知孩儿,如果你破坏为父的正事,为父轻饶你不得,哼!”梁博森冷情地道,“不要再去招惹赵家女主动退婚,赵德那老头会知道背靠老夫这棵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说完即收起小铃铛,抬脚就走出书房。 梁晏身边的小厮急忙进来搀扶着主子起身,在梁博森的眼线下,扶着一身虚软的梁晏回去院子里,梁博森在远处看了冷哼,“不知好歹的东西。” 急着奔过来见父亲的梁晨,看到老爹的一脸的扭曲,大着胆子看向月亮门处,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知父亲与何人置气,不过却不敢随意质问,除非是找死。 一踏入自家院子的范围内,梁晏就推开那两名小厮,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液,意味不明的回头看了一眼那黑夜里面最高的建筑,这次发作的痛苦程度比以前是大大的减弱了,梁博森却是半分也没有发现。 “公子,你的气息不稳,不过却比我预想的状况好了不少。”抚着碧绿小蛇的叶红鱼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一把抓起他的手把起了脉轻声道,“看来离驱出蛊毒是指日可待。” 梁晏抽回手,这段时间他吃的苦头就不小,若连这点效果也没有,那他的功夫就是白费了,看了也没看叶红鱼一眼,吩咐道:“叶姑娘,加大力度,我要以最快的力度驱除。” 叶红鱼皱了皱眉,红裙一摆,摇头道:“这太过于急进了……” “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去做,至于事后的报酬会让你疆族满意。”梁晏转头冷声道。 叶红鱼愣了愣,最后无声一笑,风情万种地一撩秀发,何必为他而担心,反正痛苦的人又不是她。 翌日早朝过后,皇帝派来宣旨赏赐的太监就登门而来,忠王府大开中门跪地相迎使者。 燃香接了旨,忠王才送那传旨太监出去。 孙抚芳却是由许嬷嬷扶着起身走近那些物品,伸手抚上那精雕细刻的价值连成的玉雕,“凰熙,皇上送这些给我们有何用意?”眉宇间有着担忧。 李凰熙这会儿都有几分羡慕明福公主,她做错了事还有疼爱她的父皇出面摆平,上前一一看过那些贵重的赏赐,皇叔此举已经表明了不会处罚明福公主,这是给她的补偿。 她李凰熙的命原来只值这些,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又心生不忿,嘴角冷冷地一勾。目光溜到母亲那浑圆的肚子,再多的气也要歇下,她上前攀着母亲的手臂,“母妃,皇上的心思我们又怎么能猜得出?反正皇叔不会害我们就是了,母妃看着那个好就摆出来,不用全锁到库里。” 孙抚芳轻点她的鼻子,由着她吩咐人将摆设品放置到合适的地方,扶着腰坐下来,“对了,你吴姨的女儿要过来做客几天,这事你安排下去了吧?” “都安排好了。”李凰熙笑着道,“甘薯地那儿快要收成了,我已经让户部尚书加派人手日夜守着,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所以让大哥将那几天抽出空来,正好可以与语乔姐姐相处看看。”杜语乔打着看望母妃的名义到府里来拜访,倒也说得通。 孙抚芳听后点点头,坐着看了一会儿后即道乏了,许嬷嬷不敢怠慢地扶着她起身返回院子里歇下。 杜太傅府,杜语乔给吴氏喂了药,拿帕子细心地给她擦去嘴角的血液,看着母亲精神头好些,方才道:“娘,女儿担心您的身子,要不将忠王府的邀约推了?” 原本想要躺下的吴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别傻了,这是好机会,娘就等着看你出嫁,我也有派人去打听那小王爷,不但长得一表人才,而且性格又好,娘听说,”顿了会儿,小声道:“将近及冠的年龄,身边却是一个侍候的女人也没有,这个不用娘教你,你也该明白这对你是多么有利。[.超多好看小说]”这在富贵人家是不可思议的,以这样的年纪多多少少会有几个通房在才合理,当然这也是由于孙抚芳的忽视。 杜语乔的脸色一红,绞着帕了不吭声,还有旁边的嬷嬷瞎起哄,起身少有的小儿女姿态道:“我不与你们说了,我找哥哥去。”说完,素手挑起帘子出去了,脸上仍是火辣辣的。 背后仍有嬷嬷的取笑声,“夫人,你看小姐脸红了……” 她的步子更快了几分,少女哪个不思春的?只是母亲的病拖累了,她没有心思想太多儿女情事,带着侍女到了哥哥暂住的厢房,正要亲自挑帘子进去,里面却有人正好要出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身材娇小的杜语乔不及对方高,站不住身子一歪要跌倒,对方赶紧扶住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子,随即是一把沉稳的声音道:“小姐,你没事吧?” 杜语乔下意识抬头看向他,剑眉飞入云鬓当中,黑眼珠里亮如星光,鼻梁高挺,在那儿下面有张厚嘴唇,眼前这个男子相当的好看,不期然地想起母亲说过,嘴唇厚的男子不会薄情,在他再唤一声之时,她才回过魂来,忙站稳,敛衽一拜,“多谢公子了。” 男子的大手一松,笑了笑,说了句客气话,然后就掀帘子出了去,走了几步方才记起般回过头来朝她道:“我都忘了说,等怀恩回来,告诉他,李茴找过他。” 杜语乔点头应下了,然后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方才掀帘子进去,“哥哥不在府里吗?” “怀恩师父今儿个不是说要去做场法事吗?”侍女提醒道。 杜语乔这才一拍脑门,忙着母亲的病连这个都忘了,随即又心酸地想到哥哥毕竟是清修之人,住在这府里的日子里是连一个侍候的人也没要,所以这临近母亲的小院一直冷冷清清的,怪不得那人进来了找不到人才会要她代禀。 身边的侍女却是若有所思的再看了眼李茴离去的方向,“小姐,李茴这名字怎么那么熟?好像在哪听过?” 杜语乔亲自动手将屋子里整理好,不在意地道:“别瞎想了,能在哪儿听过?我们常年都在内宅少见到外人,那等风采的男子又岂是我们得见的?好了,别在一旁看着,赶紧帮忙收拾一下。” 那名侍女扁了扁嘴,她真是有听过嘛,侧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眼睛一瞠,“小姐,小姐,我想到了……” 杜语乔看她毛躁的样子,未免责备了几句,哪知那名侍女却没有喊委屈,而是惊喜地道:“小姐,李茴不正是忠王府的小王爷吗?上回夫人有提过的。” 是他? 杜语乔却是怔忡了,那个母亲极力推崇的忠王府小王爷,随即血液往脸上充,她的脸通红一片,看样子像那在风中摇摆的红色蔷薇,漂亮而迷人。 杜语乔身边其他的侍女一经提醒,顿时都记起来了,三言两语讨论开。 “小姐,原来未来姑爷是长成这样的,真好看。” “我看配得起我们家小姐……” 叽叽喳喳的声音像那初夏来临时的气温,渐渐高扬。 李茴急匆匆地走出去,这太傅府里对怀恩却是这般冷淡,心里难免产生几分同情,他来了这么久,屋子里没人上茶,好歹也是名门之后,杜太傅对待亲儿的态度连李盛基对待他这个继子还不如。 在拐弯处正要走过去,却听到有人提及杜语乔的名字,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闪身躲在一旁的假山后面。 “你听说了没有?婆母准备将七小姑许给忠王府的小王爷,这可是一门好亲事,算来七小姑还真是捡到了。”嗓音里面带着些许不屑和羡慕。 “看来杜家要出位王妃了,七小姑倒是时来运转。二嫂,我们是羡慕不来了,谁叫我们的女儿没有人家的命好。” “四弟妹,不过是个螟蛉子罢了,七小姑将来能否风光得意谁也不知道?”顿了一会儿,这女人继续道:“只可恨她还没有嫁进去倒是在府里作威作福,看了就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没错,眼里哪还有我们这些做嫂子的,我都让女儿远离这个姑姑,免得跟她学坏了,怪不得至今都无人上门提亲,所以才要巴巴地找了个人来嫁。” “可不是吗?算了,四弟妹,你以为她现在一门心思侍候婆母是尽孝?其实不过是想要借机捞好处罢了?”然后又一副悄语的样子,声音却没有减,“我听闻那嫁妆单子极丰厚,还是这厉害的小姑自个儿拟的,可不含糊呢。” “真的?二嫂,怪不得忠王府一来帖子,她又是做新衣又是选头饰,原来打算到时候却迷惑那年轻的小王爷,你说她小小年纪这心思怎么就这么重……” “我怎么知道?反正她现在一门心思要嫁进忠王府去,还不是贪了对方将来一定得封郡王……当郡王妃的心思比谁都重……” “听说公爹对这亲事是大力赞成,还说能与忠王府结成姻亲是好事呢……” 经过走廊的两名年纪颇大的杜府儿媳妇的声音渐渐远了,等那一长串的侍女婆子都走远了,李茴才从藏身处现身,两眼盯着那两名长舌妇的背影,脑海里却是回荡着那句当郡王妃的心思比谁都重…… 这两个妇人很明显是杜府的儿媳妇,他听得出她们对杜语乔的羡慕嫉妒,不过身为杜语乔的嫂嫂,这背后对她的评论应该有几分道理。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唇紧紧地抿着,这是杜家所谋算的,手指紧捏成拳,随即冷冷一笑,转身快步离开这杜府。(.)自幼就被人当棋子用,现在想嫁他的女子却是存着这样的心思,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力地狠狠一捶。 离开了忠王府,头上的太阳正偏西,来时就没用轿子也没坐马车,抬脚就直接往忠王而去,路上的行人匆匆,李茴却感觉到孤独,凰熙有梁晏,与他不若儿时那般亲密无间,她看中的女子却又是那样的人品,一颗心既疼又空荡荡的。 不期然撞上了人,对方被他撞倒,看他要走,愤而怒起一把抓着他的衣领,“撞了人就想走了?你可知道这后面的轿子里坐着的郡主,刚才让你让道的声音没听见吗?” 李茴冷声道:“那你想怎的?”看了眼那顶华丽的轿子,看那制式应是亲王之女才有资格坐的,“郡主又怎么样?郡主就可以将这条街霸下来?”反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不放,这人一看就是泥腿子。 那人被他捏住手顿时脸皱成一团。 轿子两旁的大丫鬟正要出声呵斥,突然,华丽轿子里头的女子微挑帘,从那缝隙看到外头正为难她的人是一个壮汉,看起来颇为正直,遂道:“好了,正要赶回府,别与人生事,这位公子,你且让开不要挡道……” 李茴偏偏在这个时候犟脾气上了,站在路中央,“我偏不让,你又待如何?” 轿里的女子俏脸都绿了,咬了咬唇,这个人还讲不讲道理?将轿帘拉上,想到家中有急事,遂娇喝道:“这位公子不让,那就别怪本郡主不客气了。”朝自己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一群护卫的大汉冲上来,路人急急退开,一拥而上朝李茴攻去。 李茴嘲讽地一笑,这个郡主倒是比他妹妹这太后的红人要大牌得多,脚下一移避开一击,连武器都没有抽出,赤手空拳的三两下就将人全部打倒在地,顿时哀声一片,他拍拍手做了个大拇指向下的动作,表示这群人不堪一击。 轿子里的郡主看到咬紧下唇,这个男子欺人太甚,遂不甘道:“这位公子,你且留下名字,他日山水有相逢,本郡主会回报的。” 李茴冷眼看那名轿中的女子,一脚踢开一个狗腿子,径直朝那女子走去,一把掀开那轿子的窗帘,看到里面的郡主与李凰熙的年岁相当,倒是长得颇俏丽,只是这颐指气使的态度让他不爽。 “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是忠王府的小王爷李茴,你若有何不满尽管找我。”话音一落,他不顾对方瞪大眼睛就将轿帘子放下,狂笑一声,大踏步离去。 女子呢喃着忠王府与李茴这几个字眼,忽然从轿子里冲出来,速度快到嬷嬷与侍女也来不及阻止。 “郡主?莫与那人计较,侧王妃正等着呢。” 李果儿却是怔怔地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没想到见到亲生兄长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上回见着李凰熙的时候她就想问询一下,只是那次人多她始终没找到机会与她单独一谈。 她的手握紧成拳,看着他独自一人连个侍卫也没有带,忠王府就是这样对他的吗?不禁为他心生不愤,在嬷嬷的催促下方才坐回轿里。回去一定要与娘说说,这些年她没少念着她这个无缘的兄长,只是现在同在京城大家却不能肆意见面,娘好不容易才获得现在的地位,却是以这样的代价换来的。 此时她无力地靠在轿壁上,与兄长的寒酸相比,她无疑过着极度幸福的生活。 李茴在走过也一段路后才听闻人们提及敬王府这几个字眼,他微眯了眯眼,转头看了眼那已经起程的轿子。 轿里那高傲的少女是她的女儿,敬王府的家事是一团乱,但现在未婚又能以庶出身份享有高规格待遇的除了徐侧妃的女儿李果儿外不做他人想,兄妹相见却不相识。 人生憾事总是能与他碰上,苦笑了一下,可那又如何?只是一眼,他就收回目光大步流星地离去,他的妹妹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凰熙。 李凰熙为了赴明天梁晏的约而在挑衣物,女为悦己者容,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有这样的一天,现在才知道沐浴在爱河里的女人都会有这一面,因而冬青与夏荷两人一头汗水地举着一件又一件或华丽或简约的衣物给李凰熙过目,李凰熙都是看了后摇了摇头。 李茴倚在门框处看着她的举动,看到她才觉得安心,他也理不清这是怎样一种感情,或许只是人的本能,笑道:“你这是在做甚?要开衣店吗?” 李凰熙听到他的声音,迅速转身,少有的女儿姿态挽着他的健臂,“怎么这个时辰回府了?我记得你说要去找怀恩叙旧。” “他不在家。”他笑着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秀发,再用眼努了努那堆衣物再度询问。 李凰熙回头看了一眼,随手指了件粉紫色的衣裙,就着夏荷收起来,“最近添了不少新衣,着她们整理一番,入夏后只怕可以省一笔银子。”拉着兄长坐到圆椅内,亲自砌茶款待他。 李茴笑道:“省什么银子?现在府里的情形又不是在湖州那会儿,还要省?没得惹人笑话。”想到那李果儿穿着极其的华丽,妹妹这身似乎过素了,摸着下巴建议道:“依我看,倒是要吩咐府里的绣娘做几身华丽的才是正经。” 李凰熙不置可否地笑着,兄长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这样说话?听他将话题转到甘薯那儿,方才收起玩笑的态度,正经道:“褚侍郎已经向我禀报过了,收成当天我自有安排,无论如何要这玩意儿打响名头,不然种了也是白种,成功的推广少不了要轰动。” 李茴想了想,也是这个理,“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收成前我会抓紧,不然若再出了萧荇那等人阻事,这回可没有再备用的,就真的会前功尽弃。”顿了一会儿,方才试探地道:“凰熙,对于杜太傅的女儿你真的了解吗?” “哥,你为何这样问?”李凰熙给他续茶的手就是一顿,“我与她怎么不熟,那可是个顶好的姑娘。”怀疑地扫了眼李茴,小心地道:“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人说了闲话?” “没有。”李茴飞快地道,看妹妹对待那杜语乔如此推置腹的样子,他实在不好揭穿怀恩的妹妹那丑陋的心思让妹妹难过。正想避开妹妹的目光,看到她怀疑的目光,他有些许不自在地道:“我这不是怕她与你这未来小姑不合拍嘛。” 李凰熙“扑哧”一笑,“我还当是什么一回事,这个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怀恩你又不是不认识?大家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的妹妹自是好的,哥见过她的人,就会知道了,我可不会害你。” 最怕就是你也被某些人乖巧的表面骗了,李茴心想,这个话不能说,若她只是想要借他攀上忠王府那就算了,不去伤害妹妹,他又有什么不能容忍的。 一向心细又敏感的李凰熙在这一刻却没有发现兄长那隐秘的心事,只是一个劲儿地向他保证杜太傅的七嫡女绝对性情温柔,是个贤妻云云。 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过几天等你见着她就知道我所非虚。”假意咳了一声,“我这意见只供参考,拍板的人还是你。” 李茴的心情又一次沉重了。 第二天约定的时辰到了,李凰熙还是低调地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裙,梳着双鬟望仙髻,整齐的刘海遮住额头,髻上两边的鹅黄色缎带迎风飘舞,两团小巧的丫髻上还插了一只小巧的镶祖母绿宝石的花形钿子,比平日少了几分庄重与威仪,多了几分少女的气息,就连姜嬷嬷都看呆了去,直道郡主这样才像个少女,素日里都打扮得太过于庄重了。 戴着白色薄纱软缎帷幄的她到了地点后立即将马车赶回府里,李凰熙的心情既紧张又期待,相识这么久她都没有与他在外约过,不是在自家府里秘会就是在宫里觑着机会能独处片刻,搞得比人家做间谍的还隐秘,自己想想都觉得既委屈又好笑。 这里是一间酒楼的包厢,窗户正对着外面的窗户,她悠闲地茗着茶,一再看了眼那刻钟,都到点了,他怎么没来? 时间流逝得越快她的脸就越拉得长,有些不耐烦地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步,一把掀起那层白纱,不悦地道:“阿三,公子是怎么吩咐你的?你看看现在是什么天色?” 一旁的阿三心里始终打着鼓,瞄了眼外头的天色,已经将暗了,小心道:“郡主再等等,许是公子有事走不开?” 给他传消息的人是这么吩咐的,还说公子为了郡主而消沉,所以才会特意安排好了哄回郡主,那会儿他看到郡主的心情也是极其低落,桓嬷嬷还找他过去问询过,两人闹矛盾的事情是珍珠都没有这么真,只是这会儿公子怎么还没有现身? “走不开?他将我李凰熙当成了猴子在戏耍?”李凰熙冷笑道,心中那团闷火突然一声爆开成了燎原之势,想到自己一系列可笑的行为,她就越生气,一把将那帷幄拿下,“阿三,枉本郡主如此信任你,你太让本郡主失望了。”转身就想推开包厢的门离去。 阿三在前方伸手挡着,着急道:“郡主,此事必定有误会,您先歇歇气,小的这就着人去催促公子赶紧来……” “催促?”李凰熙的怒火烧得更旺,她又不是七老八十没人要,需要催促才能来见她的男人,她才不希罕,“让开,本郡主要回府,没有心情陪你们发疯。”一把推开阿三。 阿三的心里叫着屈,三公子啊你到底在搞什么?又不敢真个死拦李凰熙,在她身边这么久,她的威仪与梁晏不相上下,他哪敢在她背后做小动作,这郡主也是个恐怖的主儿。 就在被李凰熙一把推开之际,阿三的身子一个踉跄,在往前冲之际看到窗外有梁府的马车驶来,立即大喜地道:“郡主,公子来了。” 李凰熙要出去的动作一顿,咬了咬唇,思忖了片刻后,收敛怒火往窗边踱去,阿三至此才松了一口气。 窗外确实有梁府的马车经过,那标志极其的明显,李凰熙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冷战的由来与她脱不了关系,思及此,她按捺住怒火,准备好好地与那个家伙谈一谈,有误会就解开。 哪知马车经过这间酒楼却没有停下而是直接往前驶,她的一张俏脸已经绿透了,手指一使力竟将筷子都折断了,看得旁边的阿三头皮发麻,自己这回是不是办了坏事?正等着听郡主质问,哪知半晌都没有声音。 他抬头看去,只见李凰熙目光阴冷地看着梁府的马车停在这条街上最繁华的一处,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也点上了,正好将夜色点缀得迷离又暧昧,这回他不止头皮发麻,而是全身骨骼都响了起来。 冷静下来分析了一番后,李凰熙紧紧地盯着梁府的马车,至此,她已经开始怀疑了,这是不是一个局?那辆马车里面到底有没有人,还是坐了另外的人? 没一会儿,小厮首先跳下马车,放下小凳,然后就是一身在夜色中看不出衣物颜色的男子从容而潇洒地走了下来,那姿态、那背影,即使李凰熙瞎了眼她也能认得出来,这个男人除了梁晏这个冤家外不做他人想。 她的手指紧紧地抠着手心,看着他步履坚定地走进那红灯笼高挂的地方,那儿前面还有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摇着香扇迎客,饶她只是一个养在闺阁的少女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梁晏居然敢背着她逛妓院。 阿三的额头开始流汗了,其实男人逛妓院很寻常,公子偶尔也会去,只是不能被这个主儿看到,他的心里直叫苦,怎么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要摊到他头上?回头一定要骂死那个给他传口信的人,这不是虚报军情嘛。明知公子要到妓院,那就无论如何要瞒着李凰熙啊。 “郡主,那不过是吃饭的地方……”他努力地想要辩道。 “阿三,你还想要骗我?我可不是那无知少女。”李凰熙笑得阴森森地看着阿三,眼一努,“那是什么地方?” “绮春楼。”阿三立即道,这回不敢有半分隐瞒。 “那你告诉我,今日约我来此的人真是梁晏?” “属下接到的命令是这样的,绝没有半句欺骗郡主。” 李凰熙嘴角一翘,一丝冷笑流泄出来,梁晏去逛妓院瞒她还来不及,是不会让她知道的,那么有能力这样做的只有一个人,桓嬷嬷的脸浮现在脑海。 好一个嬷嬷,假传梁晏的口信约她到这里,久候不至不是重点,那样她只是会生恼而已,目的却是让她亲眼看到她爱的男人逛妓院,她这是在告诉她,她看上的男人与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样,都是贪恋美色的,难为这个老太婆如此不遗余力地诋毁梁晏的形象。 好,真好。 那一团怒火始终没有熄灭。 一脚踢开包厢的门,她径自往前走,阿三低着头认命地跟在身后,不敢造次乱说话。 沿着木质楼梯走下去,在帷幄下的脸容那是冷若冰霜,酒楼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小二哥看到二楼包厢的客人下来了急忙上前招呼,李凰熙理都没有理,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掷过去,然后昂着出了这间醉香楼。 阿三急忙上前,“郡主,要不要租一辆马车来?” “不用。” 得到命令的阿三惟有再度认命地跟在身后,今天为了行踪隐秘,郡主连个侍女也没有带,苦着脸的他更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李凰熙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阿三忙想再问,却见她往一旁的成衣辅而去,这回心里开始打鼓了,急忙跟上去。 “老板,给我一找一套合身的男装。”李凰熙从怀中再度掏出银子掷过去。 老板一看这主儿出手大方,再一看那身形,似少年的样子,丈量一二后,急忙挑了一套上好的宝蓝色男装恭敬地递给李凰熙,“小姐,后方有换衣的地方。”看这主儿是打算女扮男装,见多了怪事的他不会多嘴去问,没人会想要与银子过不去。 李凰熙颇有些赞赏地看了眼这上道的老板,点了点后,即拿着衣服去换,阿三赶忙去守着,郡主不会是要?完了,他的脸这回彻底成了苦瓜干。 换了衣物的李凰熙出来后,再掏了一块银子给老板,“赏你的。” 老板欣喜若狂地接过,今天赚的银子顶得半个月的营业额,赶紧双手奉上一风雅之物,谄媚道:“附赠香扇一把。” 阿三看到她踏出成衣铺往绮春楼而去,脸色着急起来,若让公子知道他带郡主去逛妓院,他的脑袋很可能会不保,试探地问,“郡主,你这是要?” “你没看到?本郡主要逛妓院。”李凰熙笑得毛毛的看着阿三。 “郡主,这不好……”阿三苦口婆心地劝着。 “有什么不好?他们男人去得,本郡主就去不得?”李凰熙看似心情大好地将香扇一折在阿三的头顶狠狠一敲,从鼻子里哼道:“笑话,那地儿有钱的都是大爷。” 桓嬷嬷以为用这样的计谋就能让她不战而退,也是一个笑话,她李凰熙没有必要按照她所写的剧本走下去,她有自己行事的准则,有些事要相信眼见为凭。 绮春楼不愧是销金窟,李凰熙在那股香风吹进来的时候想,即使一眼看到她只是少年身形,还是不太壮实的那种,那些比她高的妓女还是一窝蜂的涌了上来,老鸨挥着能熏死人的桃红帕子上前招呼。 李凰熙厌恶地将她推开一丈,“这儿今夜有什么节目?” 老鸨一愣,“公子来得真及时,今儿个绮香楼的头牌蝶丝姑娘献艺。” 李凰熙微挑眉,然后给了银子老鸨,老鸨着一个妓子带路引李凰熙到那大厅去,那儿已经人满为患,都是冲着蝶丝姑娘的名头来的。 挑了个靠边的座位坐下,李凰熙打发掉那个妓子,朝阿三命令道:“去,将梁晏在哪个包厢给我找出来。” 阿三面有难色,这年头下人难做,看到李凰熙的冷眸,咬了咬牙转身就离开。 李凰熙甩开阿三,环顾了一眼座无虚席的大厅,最前方却是一个开放的舞台,装饰得极美,这个蝶丝姑娘真有那么多人追捧?她倒有几分好奇了,这红牌妓子到底长得有多美?只是现在打探心上人品行的事情更为重要,悄然起身往一旁而去。 沉思片刻后,她即转身往二楼而去,在踏上楼梯的时候,却是见到了老熟人,顿时怔住了。 蓝耀宗也正要上楼,却看到有一个小少年站在那儿,那身量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小,与其像富户人家的公子,不如说更像小倌儿。 “小兄弟,怎么在此停住了?”靠近他就闻到一股香味儿,蓝耀宗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心中狠狠一动,立即上前搭讪。 李凰熙却是退了一步,做出变声期的声音道:“大人先请。”可不能让这玉面御史认出自己来。 蓝耀宗却是越看他越喜爱,伸手握住他的手道:“小兄弟是初次到这儿来吧,老兄给你引路。”这凝滑的手就似无骨一般,他顿时有几分陶醉,眼前少年的身影慢慢与李凰熙重叠,那个他一生也不能企及的少女。 李凰熙没想到蓝耀宗也有这么无耻的一面,心里叫急,脸上却是不露分毫,与蓝耀宗说着笑往上走,中途却是试图收回自己的手,早就知道这人是花街柳花巷的常客,亲眼见到却还是有几分难以置信。 到了楼上,李凰熙正想法甩掉蓝耀宗,看到一个自称是蝶丝姑娘身边的侍女前来招呼蓝耀宗,她趁两人正说话赶紧缩手溜走。 待蓝耀宗回头之时不见了小少年,不禁脸色有些发急,想要去找,那侍女又一再相催。 李凰熙在楼里小心地查找,避开了人群,方才寻到梁晏所在的包厢,此时的她的脸上遍布寒霜。 第一百章 建京风云(45) 看了眼那几个守在包厢前面的小厮,要不留痕迹地进去似乎不容易,李凰熙的身子往柱子后一闪皱眉想着,正苦思之际看到阿三苦着脸与那几名小厮沟通了一番后,硬挤出一抹笑来与那些个小厮打着招呼就走了,看来是要去寻自己。 在他走过她藏身的柱子后,她的折扇轻轻一敲,阿三立即绷着脸拿出架势准备还击,耳里听到那一声不悦,“是我。”待看清那个矮冬瓜是谁后,立即收起自己脸上被冒犯的表情,在李凰熙一使眼色之际,他就拉着她迅速蹿到楼里面一个不起眼的缝隙。 在这儿看到李凰熙让他的心里很是委屈,郡主对他的信任原来是那么低,“郡主是怕属下不尽心办事?” 李凰熙轻咳一声,飞快地道:“不是。”其实她还是真怕阿三随便搪塞她,所以才会甩下他凭着今夜蝶丝姑娘要表演的消息独个儿寻梁晏的所在地。“你没有跟他们说我的行踪吧?” “郡主将阿三当成什么人?阿三自从跟了郡主后就惟郡主马首是瞻,郡主没吩咐的话阿三可不敢向公子乱传话……”阿三顿时就叫委屈起来。 李凰熙举了举手制止他似要长篇大论的话,从那缝隙处伸出头看了看,当机立断地道:“你去打晕一个侍女抬过来。” 阿三瞠眼,李凰熙脚一踢到他的臀部,武艺高强的阿三不敢用功护体,怕身体反弹伤了郡主,身子顿时就跌了出去,在后头郡主的高压下,二话不出服从命令去找目标。 李凰熙不由得笑了笑,摇了摇香扇。 这儿到底是妓院,就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香气,她不喜地皱了皱鼻子,可能是那蝶丝姑娘要表演,所以楼里的嫖客甚多。 正百无聊赖之际,引在暗处的她却看到一抹黑影飘过,那抹身影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但在隐绰的灯火下可见到其身形苗条,绝对是女子,那个女子在迅速飘过去之际蒙在黑色面纱下的眼睛与她相视一对,均在对方的眼里看到震惊。 李凰熙的凤眼极其美丽,波光粼粼中只见到一抹高贵,可见出身良好,而那个蒙面纱的女子双眼略为修长,似凤眼而又带有自身的特色,冷然中可见到寒光一片,丝毫温情都欠奉。 只一照面,那个蒙面女子举起柳叶刀朝李凰熙攻去,显然是要杀人灭口,而李凰熙也不含糊,迅速地抬起袖箭手镯,脚上运用纯熟的步法,身形一闪,堪堪避过那飞过来的柳叶刀,只擦下鬓边的一络秀发。 蒙面女子眼里闪过一抹恼恨,一个腾跃闪过李凰熙攻击过来的钢针,三枝钢针嵌进一旁的墙壁上,她迅速调整,拔出柳叶刀再度出手。 李凰熙心中叫糟,刚刚她之所以避得过只是占了先机,这个女子明显有武功,不是她能独自对付之人,恰在这个时候,缝隙外有人声嘈杂,人影往这个方向而来。 正要再度出手的蒙面女子眼看不对,看到有人已经过来了,她看了眼李凰熙,调整身形往缝隙的尽头奔去。 李凰熙却不放过她,手中的镯子一转动,接二连三地放出钢针,在夜色中倒也没有看出射中那个蒙面女子没有,只因那个女子的身形闪动得极快,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她的嘴角抿紧,这绮春楼倒是卧虎藏龙。 看到那要冲进这条隐蔽缝隙的人,她的身形一闪,装做嫖客的样子往回廊走去,刚好与那几名似打手的壮汉错身而过,听到对方怒喊,“抓到人没有?抓不到人怎么向大人交代……” 大人? 李凰熙手中已打开挡住的半边脸上不由得一愕,看来这个蒙面女子招惹到的是个什么大人?她急忙沿着回廊而去,此时的神情已经严肃起来,留心地观察包厢的动静,似乎这几个抓蒙面女子的壮汉没有将事情闹大,此时的她并没有看到那挥着能熏死人的老鸨与妓院打手。 几次闪避与小心探察后,方才找到那个什么大人的所在的包厢,看了看前面无人守着,而这里似乎清过场,走动的人很少,她在窗边假意醉酒驻足了,听到里头的对话。 “该死的,找到那个蒙面人没有?哎哟,我的头疼死了……”中年男人的声音里面满是怨毒与冰冷。 “大人,这个蒙面人敢在这儿动手,要不将建京府衙的人手调过来将这儿封锁了,不让那蒙面人逃走……” 还没等这下属说完话,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是那把中年的声音,“都给本大人住嘴,这事情不能声张出去,赶紧去追,听到没有?”然后又发作身边的妓女,“滚开,蝶丝的手比你巧多了,赶紧去将蝶丝姑娘唤来……” “大人,蝶丝姑娘正在准备待会儿登台,现在抽不身来侍候大人……” “滚,你以为本大人不知道她现在正与蓝耀宗卿卿我我啊,哼,去,本大人有也有钱,不输那蓝耀宗……”接着是打巴掌的声音。 眼看帘子要被人掀起来,李凰熙迅速身形一闪,离开窗户,身体东倒西歪地走着,那名捂着脸的妓子没有留意她,紧着步子带着泣声走了,她微微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在有壮汉出来守门之际,她赶紧走远。 心里啄磨着这个大人是个什么官?能调动建京府衙的人,她的嘴角一勾,倒有很大可能是建京府尹,手中的香扇一直敲打着另一只手心,脸上有些心不在焉地踱回原来藏身之处。 那儿已经平静下来了,与之前并无二致,阿三焦急不安地张望着,不见了李凰熙,这儿毕竟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李凰熙若出了什么事,公子会将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李凰熙的出现拯救了阿三,她看着这个一脸紧张的护卫,用折扇轻拍他的肩膀,“好了,本郡主不是平安无事的出现了吗?人呢?” 阿三指了指那晕倒在地的侍女。 李凰熙却是迅速蹲下剥下对方的衣物,阿三一看到之下大窘,赶紧背过身去望风,郡主这个动作被人看到八成会当做登徒子看待,这回他真想装身体虚弱晕过去,这样就不用面对李凰熙。 半晌之后,李凰熙用折扇轻拍阿三的肩膀,看到对方因她扮成侍女而张大了口,她威胁一笑,“不准叫,听到了没有?好了,本郡主也不与你兜圈子,你在此处守好这个侍女,还有”她手中的折扇一指,“将本郡主中射出的钢针找出来。” 阿三一听,脸上这回是大骇,心知在不到最后关头,李凰熙是不会动用那个袖箭镯子的,看到李凰熙已经往前而去,他不再打算询问,尽职地按她吩咐去做。 好不容易才等到几个抱着乐器的女子要进去梁晏所在的包厢里面献艺,李凰熙垂着双手混在那群侍女的后面进了包厢里头。 立即就有一股清香飘过来,这香味恰到好处,不若外头飘着的廉价香味,看到前面的侍女正要将手中的菜肴摆到桌子上,她却机灵地站在一旁与另一名侍女垂手而立,这妓院颇为讲究排场,一切的举动犹如大户人家的侍女,而这正是李凰熙最熟悉的。 她的眼帘微抬,迅速向桌子上瞄去,梁晏的身形很好找,他一身贵气的月牙白长袍,腰间系着温润的和田玉腰带,头上束发的今儿个却用了同质的玉冠,看起来竟比平日更为俊俏迷人,尽显风流才子的本色,难怪周围的只要是女的目光都往他身上瞄。 她看得牙痒痒的,穿成这样来逛妓院,不是招蜂引蝶还是什么?粉拳紧握,看到他目不斜视,神情冷峻,心中这才好过一点,要不然,要不然她真想冲上去扭住他的耳朵教训一番。 这才有心留意同桌的那几个男子,一个应是武安候的世子,看那长相还是不错,颇为爽朗的样子;还有一个是敬王的嫡长子,脸色浮肿,一看就是纵情酒色的人;另一边是身着青衫之人,这人李凰熙不认识,另外几个明显是世家子弟,她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对方的家世。 只见武安候世子起身朝梁晏敬了一杯酒,“梁兄,今日是你及冠之日,弟在此给你敬贺,你可不能推辞?若不是今儿个你们梁府低调不大摆宴席,弟还要去讨一杯水酒喝喝。” 梁晏轻轻一笑举了杯酒回敬,与对方一样干尽杯中物,“只因家母还在慈恩庵陪同二姐,所以主母不在,也就没有大宴宾客,倒是大家都将这日子记怀了,颇令我感动。”说着这样的话,他的神色还是淡淡的。 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不高兴,不过明显武安候世子等人都是清楚的,所以在座的人都没有谁不高兴,照样喝酒吃菜。 李凰熙却是微微吃惊,掐指一算,今天是梁晏的生日,正好是二十正岁要行及冠之礼,而她却不记得了,可以说是连想也没有去想,想到去年十一月她生辰之时,梁晏还千里迢迢给她送来一匣子精挑细选的首饰,当时看那首饰的精致程度,绝不是假下人之手挑选的,定是他亲自选好着人送来的。 相比之下,她却是忽略了他的生日,还是二十及冠的大日子,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想到他一路对她的维护与关爱,她似乎有点没有良心,这回她有些歉意地瞄了他一眼。 正是今夜寿星公的梁晏感觉到有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抬头寻去,却没能捕捉得到,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无端有些发红。 武安候世子这时候朝那些歌姬道:“都愣在那儿做甚,快点弹奏起来,来一首《喜盈堂》。”和着拍子打了一会儿,又朝那突然进来的老鸨叫嚷着姑娘们怎么没来,莫怠慢了寿星公。 梁晏只是微微一瞟,看了眼老鸨挥着帕子解释因为蝶丝姑娘要表演,楼里的另外一些红牌姑娘都要伴舞,这叫做众星拱月,待会儿表演过后自然会来陪贵客,绝不会怠慢了大家,更亲自罚酒三杯,半老徐娘的脸上陪着笑,“您看,妾身亲自前来请罪,各位公子就给个面子妾身暂时听听小曲,姑娘们待会儿就会来。[]” 武安候世子一脸的不悦,他今儿个做东宴请梁晏,可不能让人害他失了面子,将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眼看就要发作。 梁晏朝那青衫男子看去,那男子方才慢悠悠地道:“世子何必为难一个老鸨?待会儿先看看蝶丝姑娘的舞技倒也值得,再说今儿个是梁公子的生辰,弄出些什么场面也不好看,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武安候世子这才做罢,“看在你文状元的面上,我这才不与她计较。”挥了挥手示意老鸨出去。 老鸨千恩万谢地挟着一股香风离去。 李凰熙却有几分震惊地看向那文状元,鹅蛋型的脸型上有双略圆的眼睛,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她却是知道这个人,文远征,至德二年春闱的状元,文家世代有人高中进士,更是一门出了三个状元,所以文家是大刘有名的书香门弟,比之杜家可谓双壁,只是杜家现在的后辈却远不及文家。 在前世之时,文远征以三十出头的年纪当了内阁大学士,这是大齐史上最年轻的大学士,在梁家窃了李家的江山之后,他也辞官回归故里,新皇下达了三道旨意让他归京,他也没做理会。 《喜盈堂》是一首艳曲,唱的都是姐儿爱俏,朗君夜来相会的内容,李凰熙听得脸色更为红透,看到梁晏似两耳没听到这首曲子般,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而文远征一直微笑着,没有端起士大夫的架子,也没有露出鄙夷的表情,倒是让她略为佩服,这文远征内敛却又不清高,年方二十来岁,倒是有几分高洁了。 梁晏是练武之人,本就比别人敏感得多,今夜那似有似无的视线绕着他转,却几度寻不到那罪魁祸首,心情难免有些烦躁,看到文远征看向他,他微微摇头。 “表演开始了。”敬王的嫡长子惊呼一声,然后让其中一名歌姬将前方的屏障打开,这里是二楼,从那开放的露台看去正好看到下方台上的举动。 李凰熙这时才发现这个包厢里面的玄妙,两眼好奇地看向那方天地,华丽的舞台尽在眼下,眼里不禁满是好奇,前世之时她身为公主是绝对不会涉及这烟花之地,现在这一切在她的眼里都是新奇的。 正在唱着艳曲的妓子停下演奏,抱着乐曲到了一旁,下方的舞台却有曲乐之声响起。 李凰熙聚精会神地看着。 华丽的舞台上,首先出场的一群穿着粉色衣群的女子,个个姿容妍丽,各具特色,娇柔的细腰扭动着,水袖一甩,一个旋身,一个媚眼,极其的勾魂。 群舞了一会儿,众人围成一个三层的圈圈,水袖搭起来,随着琴音一挑,奏到一小段的激昂处,哗啦啦的琴声响起,层层的水袖随着女子下腰而甩开,如众星拱月般,身着白衣的女子缓缓升起,如花中牡丹般受众人膜拜。 一勾魂眼,便生得艳而不俗,一张略尖的瓜子脸,却因颊上有肉而不显得刻薄,一张微薄的嘴唇,却因其色泽饱满而闪着珠光水泽,引人想要轻尝。 这个女子无一是完美的,但又无一不完美,更是衬得她与众不同,精湛的舞蹈,优美的动作,端得是那般的迷人,难怪引得建京人人追捧,比起一般的庸脂俗粉,这人蝶丝姑娘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才貌双全的美人。 李凰熙暗暗朝一旁桌上的人看去,武安候世子的眼里发光;敬王嫡长子的眼里更是色迷迷的,那抚着侍女臀上的动作却是一顿,更是下作地一把揽过最近的侍女亲起嘴来,看了令人几欲作呕。 她的眼里有着不屑之意,两眼看向梁晏,梁晏的墨黑眼珠子里看不出喜怒哀乐,眼睛却是落在蝶丝的身上,似乎略有一丝嘲讽又一丝赞赏,矛盾得很;至于那个青衫的文远征就简单得多,眼里的赞赏之意很浓,手更是轻轻地敲打桌面与乐音合着拍子。 另外几人却掩饰不了眼里的青光,学着那敬王的嫡长子一般拉过一名歌姬作乐,竟有几分急不可待。 台下的蝶丝姑娘却是舞得更加起劲,动作越来越大,李凰熙再看过去之时,她的身子一矮,做了个望月轻叹的动作,不知是不是那支撑的左手略有些力有不逮,她的动作晃了晃,若不是精通歌舞的人是绝对不会发现蝶丝这一个小小的失误的。 底下的人一片叫好声,李凰熙却是身子一震,蝶丝那微晃的动作她却是看出来了,以一个舞者精湛的舞技来说,犯这个低极错误是不可思议的。 就因这一个微晃的动作,李凰熙更加留神,竟然渐渐发现到这个蝶丝姑娘的动作尽量不使用左手,只是有右手的动作掩饰,故而没人过多的注意到她的左手,她的眼睛此时不再有欣赏歌舞的神色,而是专注地落在她的左手上。 心中暗暗地计量,这时候她不再留意风月场所的种种,而是在心中盘算着这里似乎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背着的双手微微相敲,竟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感觉。 歌舞大概一刻钟多一点结束了,李凰熙在回过神来抬起眼时,却看进一双有些惊讶的眼睛里,她的神色地是微微一凛,萧荇,他今天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只是一眼,就可以看出萧荇清瘦了许多,整张脸都有着一种名为落寞的东西。 她赶紧低下头来,掩去自己的脸形,更多的是掩去自己眼里的冷漠与鄙视,萧荇再怎么落寞也不关她的事情,这个男人就算是明天就死了,她的心也不会震动一下,只因他不配。 她身旁的侍女碰了碰她的手臂,“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将帐幕拉好?” 李凰熙惟惟诺诺地应了一句,上前赶紧学着那名侍女的动作拉好那帐幕,将屏障设好,让包厢回归到原来的样子,只是自己的背后似乎有些发热,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她,那目光似乎有几分热度,她惟有将头掩得更低。 武安候世子的手一撞有些怔愣的梁晏,“在看什么呢?” 梁晏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没在看什么。” 武安候世子看了眼梁晏之前看的方向,那儿有个身形不高的侍女在活动,恍然大悟地道:“梁兄,不过是个丫头而已,若你看上她,我这就去拉过来侍候你。”说完,竟起身想要走过去。 梁晏却是一把按住他的手,眼里有着一抹冷意道:“不过是个没长开的丫头,我只是随意一看,过于青涩又有何乐趣?” “没错,看我竟然糊涂了,该罚。”武安候世子大笑一声,然后端起酒杯痛饮了一杯,方才坐下,又大嗓门地道:“哪个谁,去催一催怎么姑娘还没有到?”手却指向某个少女的身上。 众人都退开,李凰熙这才发现武安候世子所指的人是她,左右张望了一眼,离她有两人距离的侍女不耐烦地道:“世子正与你说话呢,还不快答?” 李凰熙又感觉到那抹热热的视线落在身上,捏着嗓音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新来的?不知道我是谁?”武安候世子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李凰熙。 李凰熙硬着头皮道:“公子说得是,我……奴是新来的。”两辈子,她都不是那下层的侍女,差点要理直气壮地回话。 武安候世子看了她的一眼,没有心思为难一个侍女,“去,唤姑娘们进来。” 李凰熙点点头,低着头往前走挑帘子出去了。 武安候世子瞪大眼睛,手指着李凰熙的背影,“这个侍女连礼都不会行吗?”竟那般直挺挺的就走出去了,除了头低下来之外,身上更不见半丝奴态,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怒道:“你们绮春楼是如何教导侍女的?” 歌姬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似领袖的人站出来说了几句解围的话。 梁晏却是鼻子一哼,意味不明地笑了,她若学会卑躬屈膝向人展现奴态的那一套,太阳都要从西边升起了。 外头的李凰熙哪知道妓子在哪?正想着开溜,就见到老鸨领着一群妓子过来,个个花枝招展的,明显是刚刚伴舞的那一群人,看到如无头苍蝇的她,顿时就喝住。听得李凰熙低头说了几句,方才挥手道:“进去吧,姑娘们来了。” 李凰熙惟有再度硬着头皮在前方带路,掀帘子又进去了,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老鸨一进来就展开强悍的动作,粉红帕子齐飞,将李凰熙挤到一边去,领着各个姑娘坐到贵客的身边,更是又自罚了三杯,口沫横飞,占进风头。 一时间,武安候世子也忘了找李凰熙的碴,只顾着揽住美人亲了个嘴儿,手上下齐动忙得很。 李凰熙暗暗撇嘴,只有梁晏与文远征身边倒是没有那么猴急的狼态,梁晏只是微微晗首,那名妓子就知趣地坐到一旁,没敢动手动脚。 “倒酒。”梁晏清冷道。 那名妓子起身素手举起酒壶倒酒,身上的薄纱掩着香肩,一双浑圆裹在艳丽的裙子里似乎唤之欲出,低头时更显女性的姿态。 梁晏却像被她的姿态所迷,手看似要覆上那名妓子柔滑白皙的玉手上,李凰熙的眼角瞄到,心里那团已经熄灭的火又燃了起来,愤而抬头,他不是准备要向武安候世子与敬王嫡长子看齐? 就是这一抬头,她愤怒的目光却与梁晏看过来的目光撞上,两人一对视,梁晏的嘴角有一丝丝嘲笑,终于敢抬头了吗?那看向要覆上妓子柔滑白皙的手向下一滑,端起了下面的酒杯轻茗起来。 这厮一定是故意的,李凰熙心中有气,但又难免有些底气不足地看着他,随即想到他背着自己来喝花酒,腰杆挺得更直了,扁着嘴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梁晏刻意地一直朝那方视线来处暗暗戒备着,更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好不容易逮到对方放松的一刻,哪知看到的却是他的小冤家,闪过惊喜之后,墨黑的眼珠子却满是恼意,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跑到这龙蛇杂混之地来?因而做出这看似急迷迷的举动引她上勾。 李凰熙自然看到他眼里的恼意,暗中挥了挥小拳。梁晏捏着酒杯的手更是青筋凸出。 两人之间暗流汹涌,其他人却没有发现,径自寻欢作乐。 梁晏推开椅子起身,其他的人听到声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他笑道,“没事,喝了点酒出去散步片刻。” 李凰熙脑中警铃大响,咬着下唇,看他的样子是要亲自来逮她,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认输?脚下步子一移,已经是悄然移向帘子的方向。 敬王的嫡长子却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人,一把抓住梁晏的手,朝梁晏不满地道:“梁弟又何必撇下我等离去?难得大家有心给你贺生辰,好歹也要赏个脸嘛。”他与梁晏算不得有多深的交情,只是来往过几次欠下了梁晏的人情,所以才会凑合在一起。 梁晏的眼里有着怒火,轻喝一声,“放开。”眼角扫去,已不见了李凰熙的身影,心中兀自着急着,这个地方岂是她一个少女该来的?其中的危险是不言而喻,这个该死的猪头却在这儿拦他,全身的气息更为冷然。 敬王的嫡长子仍不知死活地硬要再拦梁晏,一双色眼哪懂得收敛,他好歹是郡王爷,梁晏不就是有个当权臣的爹吗?心中的不满升起,更是挑衅地看向梁晏,正要张嘴说话。 武安候世子已经看出其中的紧张气氛来,伸手拉开敬王的嫡长子的手,笑道:“小王爷何必要拦着寿星公,今儿个他是最大,他说要散步就由着他,来来来,我们喝酒,这儿还有美姬呢。” 敬王的嫡长子被灌了几杯马尿,顿时就不知道东南西北,没再拦着梁晏,又与同伴嘻笑开来。 梁晏一甩袖子,好在这个武安候世子拉得快,不然他就要运功将这猪头甩开。拂袖离席,速度极快地推开帘子出去,外面的回廊除了嫖客与妓女外,没再看到自家那个小冤家。 一旁的小厮赶紧过来侍候,梁晏却问起阿三可有来过,小厮点点头,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梁晏当即一人一脚踢过去,“他出现过,为何不进来给我汇报?废物。” 阿三出现了,李凰熙还能远吗?巴巴地来打听他的行踪,没有李凰熙的指使,他可不敢这样做?顿时怒火上升,看着这两名小厮起身不敢叫屈,指使他们去找李凰熙,更连暗卫都出动了。 自己更是亲自去找那个胆大妄为的女子,那些个嫖客与妓子一看到气势十足的梁晏不敢多说,顿时就让开到一边,让这一脸急相的俊美公子通行。 只是足足托了三刻钟也没见着人影,他有直觉她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握紧拳头捶墙,骂了一声,“可恶。”看来要回去调动人手来寻她才行,这丫头是不将他气得吐血不甘心。 正要不顾包厢那一群人,暗卫就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的拳头紧握,脸色紧绷地返身回包厢,阿三刚联络上,直言李凰熙穿了男装化名叫严华已经到了他刚才所在的包厢。 果然他将帘子扯下来的时候,看到那个丫头一边扇扇子眯着眼与武安候世子聊得尽兴,更是学着男子色迷迷那般抚摸着刚才侍候他喝酒的妓子的手,直赞对方好皮肤。 他沉着脸进来,听到她叹息道:“听闻蝶丝姑娘倾国倾城,在下却无缘一见实为憾事,今儿个厚脸来这儿叨扰表哥一杯水酒,就是想见见蝶丝姑娘,哪知连小王爷与世子爷这等尊贵之人都不能唤得蝶丝姑娘出来侍候……” 这话一出,武安候世子与敬王嫡长子都一脸不干了,直催着人叫老鸨过来唤蝶丝姑娘过来。 李凰熙摇着折扇,看到他黑着脸进来,扬声道:“表哥,外面露华甚重,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梁晏忍着被她戏耍的怒火回到席间,挤过其中一个猪头,坐到她旁边,趁人不注意,在她耳边低声喝问,“你在这儿做甚?” 哪知看似笑得没心没肺的伪少年眉一挑,“嫖妓啊。” ------题外话------ 感谢枕霞阁主、小猪嘟嘟vivianh、lele2012xx、lindawang83送给某梦的票票! 第一百零一章 建京风云(46) “大人说的是哪儿的话?”老鸨哭丧着脸道,这两方她哪一个都得罪不起好不好?“妾人卑言轻,大人就不要拿妾开玩笑了?”满脸的委屈。 卸下舞衣后换上一身妍丽衣裙的蝶丝姑娘由侍女扶着从内室走过来,美丽的脸上的表情略有起伏,上前挨着蓝耀宗坐下,温声细语地道:“大人,看在奴的面上莫为难了妈妈,奴就过去坐坐很快回转,大人也莫为了奴而动怒,奴不值得。” 老鸨猛点头。 蓝耀宗却是不为所动,他深得隆禧太后的重视,但不代表他愿与梁相那一派的人为伍。 老鸨急得满头是汗,忽而想到蓝耀宗不是要找粉雕玉琢的美少年吗?自己刚才就在那里见到了,遂一脸惊喜地将李凰熙供出来。 果然看到蓝耀宗的神色松动起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顿时有了发挥的余地,直讲得口沫横飞。 空气中的香味似乎越来越浓,武安候世子口沫模飞地说着话,果然是活络气氛的活宝,就连李凰熙对他也略有改观,武安候是个油滑的人,没想到生的儿子也是如此上道。 “所以我说啊……”说得正起劲的武安候世子的话被人打断了,顿时就有几分恼怒,朝那进来禀报的人发了一顿火,方才知道蝶丝姑娘来了,“那还不快点让她进来?”转头朝李凰熙道:“严小弟啊,老兄果然没骗你吧?” “世子爷的面子哪个人能不给啊?小弟总算得以一偿宿愿了,敬世子爷一杯。”李凰熙笑着送了顶高帽给武安候世子,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敬王的嫡长子看到武安候世子挺直胸脯,暗地里不屑地一哼,换成是他派人去请,那蝶丝哪会拿乔?这么长时间还没到,脸面都丢了,就是碰上了严华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才能打起肿脸充胖子。 另外几名世家子弟也跟着叫嚣起来,倒是文远征的神色还比较正常。 这些人的表情动作全都落入梁晏的眼里,嘴角莫名一笑地举起酒杯轻茗了一口,斜眼看着旁边的小女人与武安候世子攀谈。 随着蝶丝姑娘一块进来的还有蓝耀宗,众人俱是一愣,李凰熙在他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暗暗叫苦,想用折扇遮脸,最后还是拱手行了一礼,旁边的梁晏微微好奇地挑眉。 “表弟,你认识蓝大人?”他道,李凰熙化的男装与女装时还是区别挺大的,但同样的精致漂亮倒是真的,想到蓝耀宗可能对她感兴趣,他的神色就是一冷。 蓝耀宗走近李凰熙,“之前与小兄弟见过一面,没想到在这儿又会面了?”现在听闻他是梁晏的表弟,表情一愕,难免有几分遗憾惋惜,现在见着了又觉得他更漂亮几分,真正是珠华之光,谈吐之间又颇有才华,本有心拉拢抬举一番,现在看来真是可惜了。 “难得大人还记挂着小可,小可不胜荣幸。”李凰熙执着弟子礼道,然后瞄了一眼梁晏,“大人之前邀请小可登门拜访,小可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正在表兄家中叨扰,准备下一届的科考,看来难赴大人之约。” 蓝耀宗的神色一愣,同样斜瞄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梁晏,看来眼前这漂亮的少年是要屈从于梁家的势力了,拳头不禁握紧。 梁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李凰熙状似苦恼的小脸,这个丫头心眼真是鬼得很,以蓝耀宗为首的另一派西林党人从来就是梁家的政敌,不用她扇飞点火,这两家是难走到一块儿的。 蓝耀宗的脸上难得地有一丝怒气勃发,有一丝是冲着李凰熙,这样的少年愿意侍权臣也要放下文人的清高,让他大叹世风日下,眼角看到文远征,见到他称了声“老师。” 蓝耀宗点了点头,他是今科主考,文远征刚刚状元出身唤一声老师他也受得起,只是这状元之才与这一群人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实在是不长进,看来要找个机会敲打他几句才行。 被人冷落在一旁的蝶丝姑娘一身光华地屈膝行礼,“让各位贵客久候,是奴的不是……” “那更是要自罚三杯水酒才能算得上诚意,蝶丝姑娘,是吧?”李凰熙笑道。 武安候世子等人都起哄起来,那因蓝耀宗到来而变得严肃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蝶丝姑娘的脸上依然维持着原来得体的笑容走上前来。 李凰熙亲自执酒壶,倒了一杯水酒在白玉杯中,递给蝶丝姑娘,“听闻蝶丝姑娘美貌无双,在下仰慕已久,能为姑娘斟罚酒是在下的荣幸,蝶丝姑娘,请。” 白玉杯往前一伸。 蝶丝姑娘看了眼这个看起来未及十五的小少年,脸上依然挂着笑容,“那奴不客气了。”伸出左手去拿这杯酒。 李凰熙的手一偏,满脸怒火地道:“蝶丝姑娘看不起我吗?” “没的事,奴怎么可能看不起公子,公子多心了。”蝶丝姑娘面带笑容地道。 李凰熙的目光紧盯着蝶丝那张不落于她之下精致的脸庞,冷哼道:“在下好心给姑娘倒罚酒,姑娘却是单手接过,岂不是没将我放在眼里吗?”怒而将酒杯往地下一掼,白玉杯顿时摔成千万片。 武安候世子等人都微微皱眉,这个严华的脾气怎么那么大?不过想了想蝶丝左手接物不合礼仪,也难怪自持身份的人雷霆大怒。 梁晏的神情老神在在的,似没有看到这一场争论。 蓝耀宗的眉间皱成川字形,这个小少年原本看着知书识礼,怎么却是这样的性子?看到一向应对得体的蝶丝双眼微红,可见是委屈至极,这会儿发挥护花精神,上前道:“严公子,你有所不知,蝶丝在上台前弄伤了右手……” “真的吗?”李凰熙惊呼,一脸的懊恼,立即伸出手却抓住蝶丝姑娘的右手,似乎想要察看一番。 蝶丝姑娘却是灵巧地一避,李凰熙的手落了空,两人暗中再度又较量一番,蝶丝姑娘始终不让眼前这个登徒子触摸到自己,更是怒火朝天地道:“公子请别这般无礼,奴就算是妓子,也请公子对奴尊重一点。” 她是绮春楼的头牌,素日里过的都是众人追捧的生活,花魁也有花魁的脾气,不然岂非沦为庸俗之花? “蝶丝姑娘真当自己是什么娇花吗?未免可笑,你对我表弟不敬,就是对梁相的不敬。”梁晏立即掷下酒杯道,迅速地闪身到蝶丝姑娘的身边,立即抓起她的右手,快到蝶丝姑娘都来不及阻止,只能花容失色地看着这俊美公子。 “放手。”蓝耀宗怒喝,“梁公子做这举动有失风雅,未免可笑。”上前一把按住梁晏抓着蝶丝姑娘的手,眼睛一眯。 武安候世子感到不对劲了,看了眼作壁上观的李凰熙,这宴席是他办的,绝不能搞砸了,遂笑着打圆场,“蓝大人,梁兄,这是要做什么?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传出争妓的风声就对自个儿的名誉有损了……” 敬王的嫡长子却不以为然地叫嚣了几句,似有煽风点火的意图,武安候世子暗中恼恨地看着他,这个二愣子,难道不知道这哪是争妓?任其恶化就是党争了。 文远征看着这两人寸步不让,并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愿。 梁晏笑道:“我要做的事情从来还没有让人阻止过?蓝大人只怕做不了那个第一次吃螃蟹的人。”在蓝耀宗满脸铁青之时,他已是一使力震开蓝耀宗的手。 蓝耀宗的身子一歪,文人就是文人,险险跌倒,李凰熙好心地扶了他一把,更是道:“蓝大人倒真是怜香惜玉,只可惜也要看对象才行啊。” 蝶丝姑娘表情哀凄地想要向蓝耀宗奔去,无奈脉门被梁晏抓住,竟是挣扎不出,脸上又红又急,“梁公子,我道你是个好人,每回来绮春楼都只是听听歌并没有对任何可怜的女子下手,哪知你原来是人面兽心?”拔下发钗就刺向梁晏,整得像贞节烈女似的。 梁晏一避,讥讽地一笑后松开她的手,任由这个红牌妓女跌到地上也没有去扶,还嫌脏的拍了拍手,“真是让本公子大开眼界,蓝大人,身为御史,你的行为已经出格了,有辱官威,你回去等参吧。” 众人愕然,不过是一件小事怎么发展成这样? 接收到梁晏暗中传达的讯息,李凰熙眼里有惊喜地点了点头,这时候蓝耀宗甩开她相扶的手,冷然地道:“那本大人等着。”上前一把拽起愣然的蝶丝姑娘,“走。” “大人。”蝶丝姑娘哭着道,“奴不能害了大人。”愤然甩下蓝耀宗的手,掀起自己的右手,在手臂处有纱布包扎的痕迹,上面似乎隐有血水渗出,“奴今儿个表演前因为要救一个姐妹,被她用簮子刺伤了,公子若不信,妈妈,唤那个姐妹前来。” 一旁的老鸨看到场面脱离自己的想象,哪敢上前插话,现在一听到蝶丝唤她,方才急忙说确有这么一回事,转身就想唤那个姑娘来。 梁晏与蓝耀宗都冷然道:“不必要。” 蓝耀宗突然想到湖州一行时,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追杀他的元凶,新仇旧恨涌上,脸色一黑到底,再度拉着自己包下来的蝶丝离开。 武安候世子张大开看着那一男一女走远,急道:“梁兄,不追?” “那岂不是甘愿认输?”敬王的嫡长子火上添油地道。 梁晏冷笑道:“那样的人也配本公子去争吗?只有傻瓜般的人才会当成宝。”踢开椅子起身,拉着李凰熙道:“净会惹事,跟我回去让长辈训话。”借机不着痕迹地拉着自家小女人离去。 这儿是妓院,所有物品都是有问题的,他素日里就有提防倒不会中招,可李凰熙没有防备,哪有可能会不中招?借拉她之机把了一下她的脉搏,早已是心中有数。 文远征看到寿星公走了,也赶紧起身告辞。 敬王的嫡长子目光如狼般地看着李凰熙离去的背影,这个少年真是弄得他心痒痒的,真想弄到手狎玩一番,看来回头要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严华。 一场宴席办得七零八落的,武安候世子气得要吐血,不过还是忍耐住,看了眼留下来的人,笑着催老鸨领几个姑娘来。老鸨也会做,没一会儿就有一群姑娘进来,敬王的嫡长子一看双眼放光,抱过一个就当众亲热。 没一会儿,粗重的呼息声此起彼伏,场面淫靡起来。 木质的楼梯随着人走动而发出声响,李凰熙被梁晏拉着走,呼息开始急促,“你慢点……”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似乎开始有一团火烧起来似的。 梁晏回头一看到她的情形,就知道那添了助情药的香与酒水在她体内发作,之前没阻止她吃下那些东西就是要她吃一次亏好接受教训,反正有他在不会让人占了便宜去。 只是看到她波光粼粼地看着他,眼里有着朦胧乞求之意,哪还记得初衷,碰上她,他次次都要化为绕指柔,微运功到她的身上。 李凰熙方觉得清凉一些,迷离的神志方才归位,红唇轻启,“我……” “别说话,我们走。”梁晏这回不忌讳地抱着她往门口而去,马车早已备好。 “梁公子。” 一声称呼,梁晏转头看去,居然是萧荇,他顿时紧戒起来,大手一包,将李凰熙的脸压靠在他胸膛中,看到她似有些不满,他低声警告道:“听话,别抬头。” 李凰熙听着他命令似的语气,心有不甘,不过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似乎可以平息体内莫名而起的躁火,想到自己对他的不公平,再说面对的人又是她不愿见的萧荇,她立刻就不作声了,乖巧地将头埋在心上人的胸膛上。 “萧公子唤住在下,有事吗?”梁晏冷道。 萧荇刻意看了眼他身上的人,“没想到梁公子还有此癖好。”嘲讽的话语随口而出,本来看到有个神似李凰熙的女子在对面他的包厢中,他正好想要过去会一会,哪知在门口却碰上了他。 “萧公子其身不正就算了,可别随便诬赖人,在下的表弟喝醉了。”梁晏同样讥嘲道,转身离去,不再搭理萧荇。 李凰熙也配合地脚步踉跄,看来就像是醉酒之人。 萧荇看了几眼,顿时拂袖离去,往梁晏之前的包厢而去。 上了马车,李凰熙才从梁晏的胸前抬起头来,急着道:“怎么样?那个蝶丝姑娘可有异样?” “当然有。”梁晏神情笃定地道。 李凰熙更趴近他的身上。 他抱好她,催促外头的车夫起驾,这时候才看着她道:“她应该中了你的钢针,我查了她的脉膊,有麻药残留……” ------题外话------ 感谢潇潇故人心已倦送的票票! 第一百零二章 建京风云(47) 李凰熙的表情肃穆起来,这袖箭手镯是梁晏送给她的,他亲自查探的是不可能会出错,再加上之前刻意让阿三去收回钢针时就发现数量减少了,至此她已是起了很重的疑心,咬了咬手指,“那她是为了什么?” 梁晏道:“这倒不好说,或许她与那个什么大人有私仇呢?凰熙,你会不会疑心太重?”顿了顿,“绮春楼毕竟是妓院,这儿每天发生的恩怨争执是数不胜数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会。”李凰熙摇着头道,若是私人恩怨,那个疑似建京府尹的男人就不会坚持惊动他人,足见这件事会对他的乌纱帽有影响,所以才不能大肆张扬,身子往他的怀中靠去,“最为古怪的是她还会武功,我与她交过手,应该不弱……” 梁晏顿时朗笑出声,惹得李凰熙狠瞪他一眼,她是三脚猫功夫没错,可是她不会傻得连别人的武功好坏也分不清,这蝶丝姑娘的武功远在宋青翠之上,而且杀人灭口也是瞬间就能下的决定,这连宋青翠这个马贼出身的女子也比不上的。 当日若宋青翠抱着必定杀头她的念头与她比试,她是半分胜算也没有的,所以这蝶丝姑娘可疑得很。 他忙止住笑,揽紧了她靠过来的身体,“好了,别恼,凭着她不惜弄伤自己的手来掩饰中了钢针麻药的份上,这个蝶丝姑娘绝对不简单,我这就派人去查一下蝶丝的来历,她冒红起来也不过是这几年的时间。” 李凰熙点了点头,一想到这个蝶丝姑娘,她就会眼眉跳,还有那个大人也是必查的范围,不过这事情她派人去打听即可,正思忖间,胸中那团压下的火突然燃烧起来,忍不住地轻吟一声,身旁的他似乎变得更为秀色可餐起来,手下意识地探进他的衣内抚摸起来…… 他的身子一振,低头看着她嫣红的脸颊,红唇似带上了火艳,更为迷人,更别提那在他胸膛上抚过的手指,如精灵般跳动,让他的呼息也跟着急促起来,低头就吻上她的红唇。 “唔……”一串涎液从嘴角流下,她的双手攀在他的脖子上,渐渐不满足,玉手猛然扯开他的衣衫,撩起自己的衣裙到腰间,仅着亵裤的身子跨坐在他的身上磨蹭着,占据了主动,狂野起来,灵舌更是一反常态四处出击,如穿梭在花间的蝴蝶,吸取着花香之气。 他自然是欣喜的,没有男人会拒绝自己喜欢的女人投怀送抱,揽着她的柳腰,倒在后方的软褥上,手指在她身上灵活的跳动着…… 一闪一闪的烛光之火在那儿跳得欢,女子却是掩帕低声抽泣了一阵,方才在身边男人的安抚下停住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大人,奴自责得很,那梁家岂是好惹的?奴明日亲自给梁公子认错……”嘴上如此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上却是冰冷一片,那个少年今夜见过她,不知是什么来历?梁相的亲戚?她还是很怀疑,凭着女人的直觉,那个怪异的梁公子似乎对她颇有维护。 思及此,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手甲陷进肉里,那个梁公子抓着她的脉门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想要隐藏起来的真相,看来,她也要做好对策,一定要除去那个少年,绝不能让他坏了她的事情。 “蝶丝,这与你无关,我本就与梁家势成水火,没有你的诱因,他们也想置我于死地。”蓝耀宗表情阴鸷道。“此事你别再插手。” “大人……”蝶丝的声音发颤,听来楚楚可怜,与她的花魁身份截然不同,突然主动抬头吻上蓝耀宗,比平日更为尽心,仍带着浓浓地鼻腔道:“奴只能这样来谢大人……” 蓝耀宗被她点燃了激情,身体早已是沸腾起来,今夜似乎格外的兴奋,一个反身,将主动的蝶丝压在身下开始需索起来。 桌案上的红烛跳动得更欢。 欢爱过后,发泄了数次的蓝耀宗沉沉地睡过去了,蝶丝小心翼翼地起身,看了他一眼,抓过掉在地上的外衣披上赤着的身子执起蓝耀宗的衣物迅速地翻找了一番后,美艳的脸上满是冰冷之意。 身后传来了男子翻身的声音,她吓得一惊,急忙将衣物拿在手上一副要去挂起来的样子,回头一看,蓝耀宗哼了两声,显然是睡死了过去。 她冷然一笑,将地上的衣物拾起来,径自往这间屋里摆得最不合时宜的书案走去,蓝耀宗因为包了她的缘故,这段时间住在这儿比自家府邸还要多,自然有笔墨纸砚伺候,更有甚者连一些公务都会在此批示,可见他对蝶丝的喜爱。 将香鼎里的香调到最浓,仅披着外套的她就坐到了案后,手指灵活地翻动起来,夜,更深,人,却不冷。 突然,一声暗啼传来,她微一侧脸,看了眼床上无异状的男人,不忌讳地披着外衣就到窗前打开紧闭的窗户,隐在光中的她却是冰冷至极的神色,“怎样?” 窗外的人一身夜行衣,无视里面女人的春光,“那个少年上了梁公子的马车,我一路跟过去,没想到梁公子却是机警得很,过了四条街就被他甩掉了,没能找到机会下手除去那个少年……” “没得手?”蝶丝的脸上顿时生起一股戾气,“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一个京城的纨绔子弟都对付不了?传回去受到责罚,我也保你们不得。” 那人的头低了下来,蝶丝这时候才放缓声音道:“那就埋伏在梁府里面打听,他是梁公子表弟,必定还会与他接触。” 那人这回抬头飞快地应是。“必要时,那个梁公子?”他的手做出一个杀的姿势。 蝶丝的眉间紧皱,微风吹起她的秀发,在黑夜里张开如一张网,沉吟了片刻,“不要动他,这个人不是我们能对付的。”疑惑一起,她就咬紧自己涂了凤仙花的手指甲,“总之,那个少年一定要死。” “是。” 到了一处别院,微凉的风吹来,衣衫略有不整的梁晏拿过一旁的披风包好衣物半褪的李凰熙从马车里面下来,努力地按住她还想乱动的手,不让人窥视到她情动的一面,看了眼阿三,“回头我再跟你算账,你先回忠王府去打点一下,让她院子里的人不要担心。” 阿三自知逃不过公子的责罚,悻然着脸急忙点头,然后身子迅速地一掠,消失在夜色里面。 梁晏看了眼夜色,不出他的意料,居然有人在背后跟踪他的行踪,嘴角冷冷一勾,未免太小看他了,低头看了眼小女人情动迷人的脸,轻叹道:“好命的家伙,苦命的我却甘愿做你的苦力。”这才抱紧李凰熙大脚迈进屋子里,一旁的小厮急忙捧上备好的药,他的大手抓过,“都退下。” 被夜风一吹略有些清醒的李凰熙吟哦一声,双眼努力地聚焦在他身上,想要询问,红肿的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晏一看到她这样,就知道道行尚浅的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恢复过来,打开药瓶子,倒出一颗散发着香气的药丸,哄道:“听话,张口。” 李凰熙却执拗地不肯开口,身上的披风掉了下来,娇好的身子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本能地吞了口口水,这不是在她清醒的状态下,他若爱她就不能这样与她糊里糊涂地做下去,再度诱哄了一会儿,她方才张开小口,他忙将药送进去,她的贝齿一咬,咬破他的手指,那颗药丸和着他的血水被她吞了进去。 他无奈地笑了笑。 沙漏上的沙子正慢慢地流下,半迷糊的李凰熙渐渐恢复清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但帐顶什么的家什十分陌生,抬眼看到屋子里光亮,烛光遍布,名贵的古董瓷器比比皆是,在烛光下闪着动人的光芒,脑子里还是有几分转不过来,痛苦地轻哼一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方才觉得好过一点。 眉尖紧皱,她不知耻地缠着他求欢的细节在脑海里面一一回放,顿时羞得她无脸见人,那些事情她怎么做得出来?随即脸色一变,这时候才知道后怕,自己会那样明显就是中了某种催情药物的后果,急忙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物,还好,已经拉齐整了。 难怪阿三之前极力地反对她去妓院,原来即使自己已经刻意提防了,但仍架不住那儿无处不在的催情药物,销金窟若是不能让人掏更多的银子那还叫销金窟吗? “醒了?” 声音从窗边飘来,似乎有些飘渺不可及。 李凰熙急忙搜寻过去,看到梁晏站在窗旁,一半脸色被烛光照到,一半却掩在黑夜当中,颇有几分娇异的美。 “嗯。”她应声,抚着仍痛着的头颅坐起身,下了床,走了两步,仍虚软的身子不受控制倒了下来,她咬牙忍受,哪知却没感到意料之中的疼痛,抬眼看到近在眼前的他。 就在她要倒下来的一瞬间,他奔了过来揽住她,不让她摔倒。 两双眼睛都紧紧地盯在对方的脸上,半点转移也没有。 “你,不气了吗?”她轻问。 “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他反问。 半晌,她才道:“不就是气我到妓院里去了吗?”咬了咬唇,“我下次会注意一点的,其实我一直都有防备的……啊……”腰上一紧,竟微有疼痛传来。 他箍紧她的柳腰,仿佛只要他一使力她的腰就会分成两截,脸上却是凶神恶煞起来,低沉地吼道:“你还想有下次?”一次就要让人吓破胆了,她还想要再造次。 ------题外话------ 感谢abenyee送了票票与评价票给某梦,谢谢亲五热度的好评! 感谢yszzh202送票票给某梦! 第一百零三章 建京风云(48) 李凰熙的手抵在梁晏的胸膛上,凤眼定定地看着他此刻的狞狰,印象中这人是第一次如此吼她,之前他在自己的面前一直都是温和的,无害的,看到他这个样子,她应该不服气,应该大声地与他争辩,应该…… 去他的应该,没有那么多的应该,她的手抚上他的脸,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角,温热的手感传出,她的心微微一颤,突然捧着他的脸主动亲吻他,用心地给他一个吻…… 梁晏的眼睛睁大了,预备她会反吼过来的,哪知她却是那样柔情万千的抚摸他,没有催情药在作祟,这种柔情俘虏了他,他的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脑勺热情地回应她…… 半晌之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他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消气……”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却笑得温柔地看着他,如果今夜不是他,她也许不会那么幸运地安然无恙,心不是不怕,只是有他在,感觉到异常的安定。 “你……”他词穷了,印象中的李凰熙一直都是对自己的意见格外的坚持,即使明知是在绕弯路,她也会坚定不移地一条道道走到底,从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对他道歉。 她看出他的不置信以及眼底的一抹惊喜,趁机扳开他箍紧她腰的手,牵着他的手笑道:“现在还没有到子时,你的生辰还没过,我给你庆祝生辰。” 这丫头居然不再使用那种硬梆梆的手段使他低头,而是采取怀柔的手段,他既好气又心泛起涟漪,她这样乖巧的样子让他怎么也发作不起来,不禁伸手轻刮她的俏鼻,“你呀就是吃定我。” 她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那握着他的手紧了又紧,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推开厚重的门,微凉的初夏之风吹来,将她鬓边的一络碎发吹起,转头看他,“我们到院子里摆宴,好不好?” 梁晏只是挑眉看她,只要她高兴,他没有什么不可以。 一声令下,花园里面暗卫更是速度奇快地在树上挂上宫灯,点缀在树间、花间,将夜色衬托得更为美丽,桌案更是早早摆好,在两人入席之前,下人又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凰熙不禁心想身旁的男人倒是御下甚严,而且管教得极好,方才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整出一台筵席来。 两人酒过三巡后,她依在他的怀里,说是给他庆贺生辰,倒是他伺候她,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喂她,“今夜你也没吃什么东西,来,多吃一点……” 她顺从地吞下,两手揽紧他的腰,两眼却是看向树叉上的宫灯,“你要对我有点信心,同一个陷阱我是不会踩第二次,你也别不信,小时候我掉进荷花池去,那次若不是萧荇救我起来,也许我早就成了水底冤魂了,后来,我就发誓一定要学会泅水……”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她侧过头看他。 梁晏的表情紧绷,墨黑的眼珠子里面有着一团火,他都要忘记萧荇与她之间那段孽缘就是从荷花池而来的……拳头突然握紧……似有几分不甘…… 李凰熙伸手抚摸他的脸,温柔地吻着他的唇角,似乎有些明白那天他突然脸冷是因何而来,不禁有几分责道:“你时常说我对你没有信心,你又何尝对我有信心?”她的眼里微含泪,带着些许哽咽的地声音,“梁晏,你要对我有点信心……” 在这段现在无法见光的感情中,她不是没有付出的,她看得到他的努力与诚意,可他呢?又是否看到她正在努力地敞开心怀接纳他,努力地想要摒弃前世那段错误的孽缘对她的影响,试图再对另一个异性建立亲密的关系。 梁晏的心狠狠一跳,她的样子让他深深动容,自己仅凭一丝臆测就对她冷然,为此还喝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闷酒,其实想来是那么的不值,看到一滴泪划下她的鬓边,他凑上前用舌头舔干那一滴泪,微咸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 “凰熙,对不起……” 她的鼻子抽了抽,这会儿终于明白那天他冷然的由来,这段时间的冷战原来都是因为另一个该死的男人而来的,越想明白心就越痛,不禁握紧粉拳狠狠地捶打在他的胸膛上,“你,混蛋……”一捶比一捶重,“你以为我会在意萧荇那个混蛋吗?他何德何能让我去惦记他,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以为我真的心胸宽广不介意他做的那些个事……”连珠炮般地话脱口就出,可见这口心憋在她的心里有多久了。 他却是紧紧地抱着她,没有分辩半句,由着她的小拳头从胸膛处捶到背上,其实身上一点也不痛,她那力道于他不过是搔痒痒的感觉,但心却在痛。 天上被云层遮住的月光终于露出了一角真容,将柔和的银辉洒在那对有情人的身上,风儿似拂过它,似听到它在低低地叹息。 她捶了好一阵,却突然紧紧地抱着他垂泪,泪水浸湿了他肩上的衣物,她承认自己贪心,舍不得放开他的手,这回她终于可以不再自欺欺人,没有他,她也可以过得好的谎言,她始终是一个女人,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而他热热的气息拂在耳边,带着不停歇的“对不起”,他忘了她有一颗敏感而又绝决的心,不该在那天几句口角后就真的不去找她。 良久之后,她的泪水停歇,他揽着她坐到大腿处,拿帕子给她拭去脸上的水渍,“再哭就成花面猫了,丑了……” 她瞪着他,“丑了,你就不要了吗?” 他哭笑不得地揽紧她的腰,“谁说的?我是想说丑了就不漂亮了,再说我的凰熙再丑我都会要……”话里有着揶揄的味道,但更多的却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 “臭美。”她笑骂了一句,“谁是你的?也不害臊?” “谁应声了就是谁。”他的鼻尖凑近她俏挺的鼻尖轻轻一蹭,最后却变成了轻轻地啄吻她红肿的唇,慢慢地演变成深吻。 将心结打开之后,两人都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那种郁闷的、痛苦的、自我找不痛快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的头靠在他的怀里,“那个蝶丝姑娘必定会不遗余力地要找出我,毕竟只有我见到过她那个样子,所以我再去绮春楼可是有钓鱼的作用……” “那儿危险。”他依然皱眉反对。 “我若要再去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让她暗算到,今夜她不就动手想要杀我了吗?” “就是这样才更不能让你冒险,要去就我去,我比你更容易行事……” 轻风拂过,两人你来我往地寸步不让地争论。 忠王府的梧桐院里,除了姜嬷嬷与几个大丫鬟外,其他的人都已经去会周公了。宋青翠来回地走动,“嬷嬷,要不我出去接应看看,郡主是女儿家,那个阿三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姜嬷嬷心烦意乱,哪有女儿家这个时辰还在外的?王妃那儿好不容易才瞒了过去,若是郡主有个三长两短,不但她们这些人要陪葬,就是王妃也不会好过,想到小翠有功夫,正要点头。 门却“咿呀”一响,一个穿着黑色斗蓬的身影闪进门内,夏荷这个胆子最小的侍女不由得惊跳起来躲到姜嬷嬷的身后,一个鬼字已经到了喉咙口却是硬生生地压住。 斗蓬滑下,露出的赫然是李凰熙的面容,看了眼姜嬷嬷等人的脸色,她朝外抬了抬下巴,示意阿三离去,这才将斗蓬拿在手上进了屋里。 “郡主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可知老奴有多担心?”姜嬷嬷忙命人将灯火调亮,上前伺候。 李凰熙有几分歉意地说了几句解释的话,歪着身子躺到罗汉床上,目光在几位侍女身上来回转动,最后却是独留下宋青翠,挥手让姜嬷嬷领着另外两个侍女出去。 “郡主有何事吩咐?”宋青翠干脆地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吩咐你?”李凰熙不由得挑了挑眉。 宋青翠白了她一眼,当她是第一天认识她啊,独留她下来从来都没好事,自己不就输给了她一次,竟沦落到成为她的走狗,呸呸呸,她才不是狗。 李凰熙这回正色道:“小翠,我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办。” 宋青翠的脸色一黑,戒备地看着她,看到她勾了勾手指,吞了口口水后,她不甘不愿地挪近她,附耳过去。 只听了一半,她就猛摇头,不就比别人多了几分拳脚功夫吗?至于要把她往火坑里面推吗? 李凰熙严肃道:“小翠,此事只有你最适合,你比别人有保命的手段。”最后又诱惑地道:“你家那老大最近不是老抱怨吗?这样好了,你办好这件差事,我免他少读几本书,再放你两个月的假,你过去照顾他好了。” 宋青翠自然是讨价还价一番,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李凰熙也乐开了花,小翠啊,还是道行太浅,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她可是一个“奸诈”的主子,哪会任由小侍女讨得“便宜”去? 绮春楼的老鸨一向都认为自己极精明,是绝对不可能让人从她身上赚得便宜去,一双眼溜过面前站着的一排女子,耳边听着人牙子口沫横飞地介绍着,好一会儿,才伸出涂满蔻丹的手指指了指,“这几个留下即可。”再与人牙子议了半天价,这才定了价,给了钱打发这似一脸沮丧的人牙子出去。 这时候她方才挥着香帕看了眼面前身材结实的人,“你们能留在我这绮春楼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听好,你们职责只是负责打扫楼里,给姑娘们清洗衣物……若有哪个手脚不干净,我定不会饶了她,”扬了扬手中的卖身契,面色一沉道:“你们卖得进绮春楼,往后就是楼里的人,要打要杀只能听我的,都明白了吗?” 女子们都点了点头。 老鸨满意地点了点头,双眼在众人脸上拂过,指了指其中算是长相比较好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女子咧开了嘴大喇喇地道:“俺叫小翠。” 老鸨看了眼这个姑娘傻呼呼的笑容,嗯,长得倒也不算太寒碜,遂道:“往后姑娘们的换洗衣物就由你负责传送,其他的人没有吩咐不准接近楼里。” 小翠格外的勤快,很快就赢得了绮春楼里面姑娘的好感,此时,正轻快地将上好的蚕丝衣物送给蝶丝姑娘,到了门口没见到素日相好的侍女,她不禁轻推开门,脚步放轻地走进去。 里头有说话声传出来,是一把轻柔的声音,“你们说建京最近最热的事情就是忠王府大郡主做的甘薯?” “没错,姑娘在楼里没听闻到消息,现在城里正议论着呢,到处都有人贴榜,更传闻郡主都放话了,这甘薯一亩要收上千斤呢……”声音颇俏皮的侍女欢怜快道。 “这个我也听说了,外头甚至有人做庄,让人豪赌这郡主种的什么甘薯实收到底有多少斤,赔率甚高呢,姑娘要不要也下一手?”另一个婢女笑道。 “我对赌博不感兴趣,那都是累得人倾家荡产有损阴德的事情,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个郡主种的甘薯,是不是这么神奇?” “姑娘好奇,这还不好办,听闻收成那天这个特立独行的郡主还请得太后的旨意让百官与百姓都一道去监看,过程保证公平公证,让大家亲眼看一看这稀罕物到底是何样?”同样是那俏皮声音的侍女说着话。 蝶丝却是柳眉轻拢,正要再询问几句,突然看到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的身影,脸色一沉,喝道:“谁?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一个穿得粗布衣的侍女急忙现身,眼里淌泪,“姑娘,别……”抱着衣物委屈地站在那儿。 “你是谁?”蝶丝姑娘两眼紧盯着这个粗使婢女,腰背挺得很值。 “俺是小翠啊。”小翠笑得没心没肺轻快地道。 忠王府,李凰熙朝快步进来的李茴道:“怎么样?” 李茴猛灌了一口凉水,笑道:“凰熙,你这主意真不错,现在下赌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还开出了高赔率,这回甘薯想不出名都难。” ------题外话------ 感谢1620746500送给某梦两张票票!感谢自由自在2206送给某梦票票! 第一百零四章 建京风云(49) 李凰熙听后,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这在她的预料当中,充分调动众人的兴趣,甘薯才能真正推广出去,“哥,现在是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舒骺豞匫” 李茴点头表示明白,妹妹的意思他清楚,不过仍是皱了皱眉,“只不过这次如果没有赌对的一部分人只怕要倾家荡产了,这会不会过狠了些?”当初妹妹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好是好,就是感觉过于阴损。 李凰熙自在地倒了碗茶水,抬起轻茗一口,冷冷地道:“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哥,心软是好,但也要看对象。”对于这点她没有过良心不安,能用仅有的钱财来豪赌的人都是赌徒,而赌徒本身就是不值得同情的。 李茴的面色微微窘红,身为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妹妹有魄力,握紧了拳头,这样不行,最近开始他更多的考虑自己到底要找一条怎么样的出路才能帮得了妹妹,帮得了忠王府,朝政下的暗流汹涌他也是感受得到,忠王府不可能不卷进去,叹息一声,坐正身子道:“凰熙,我打算参加武举。” 武举? 李凰熙略为诧异地抬头看着哥哥,按品秩,将来他得封郡王是跑不了的,只要不犯错,太平一世是可以的,而她也只要他太平一世,前世的不幸,她不想也不愿再看到,思及此,握着茶碗的手略为一抖,茶水溢出洒在裙子上,点点斑痕现出。 “你这是怎么了?有没有烫到?”李茴见到赶紧端开她手中的茶碗,急忙问道,女儿家是不能留下疤痕的,遂朝外面大叫,“姜嬷嬷,找烫伤药来……” 李凰熙制止他,“不碍事,这茶水不烫,哥,你为何想要参加武举?”手朝急速奔进来的姜嬷嬷一挥,让她不用紧张,先出去候着。 李茴将茶碗搁到案几上,认真打量了她半晌没发现异状,遂认真道:“我不是快要娶妻了吗?总赖在忠王府也不是个道理,再说迟早也要分府出去,有个实职也比较好,郡王只是一个头衔,什么实权也没有,大丈夫立世就要有所为。(.)” 这只是表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至于说要帮妹妹的忙的话,他说不出口,不想她因此而觉得有负担。 “哥,若是这样又有何难?这回甘薯收成,你也是功臣之一,还怕妹妹会昧下你的功劳不报?依皇祖母的性子,必定会赏赐一番,开口讨要一个实缺,相信不难……”李凰熙道,隆禧太后这人有几分好大喜功,而且李茴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借此机会出仕相信她不会阻扰。 李茴却是摇了摇头,“凰熙,这不是我想要的,凭着这个出仕终究不是正道,这功劳我不想领,也不能领,它本身就是属于你的。”举起握紧的拳头,爽朗一笑,“我已经想好了,文职不太适合我,武职倒是不错,将来搞不好我的历练够了还能混个一品将军当当。” 对着这张自信满满的脸,李凰熙顿时没有话语去反驳了,哥哥说得对,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就要走正道,这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回她也豪情万千地起身走到兄长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你是好样的,妹妹一定会支持你,不过武举要准备很多……”开始念叨着要去请先生回来猛补军事知识,武举不但要比武,简单的军事策论是必不可缺的。 一时间,兄妹俩热火朝天地商议起来。 外头的回廊去,此时也是热火朝天的,但更多的却是对峙。 冬青朝那杜家小姐皮笑肉不笑地道:“杜小姐,我家郡主正与小王爷商讨,还烦劳你在此候着……”两眼紧盯着杜语乔,长得不怎么样,不就早仗着自己有个好出身,就能当得小王爷的未婚妻,她呸。 心里那口怨气却是怎么也咽不下,除了出身,她哪样比杜语乔差。[.超多好看小说] 杜语乔前进的步子被人阻拦了,秀气的眉毛上挑,打量起面前这个一看就有几分厉害颜色的侍女,心中却在暗暗地估量,眼角瞄到身后的侍女不忿地想要反驳,她脸色一板,忙暗中瞪视一眼,阻止她闯祸,轻声细语地道:“那就烦劳你进去通报一声……” 冬青冷笑道:“郡主说过不让人打扰的,杜小姐还是先回去吧。”说完照样挡着路,小王爷还在里面呢,她才不会放她进去与小王爷见面。 “你讲不讲道理?”杜语乔身边的侍女忍不住发作起来,她家小姐是客,这侍女怎么敢怠慢她家小姐?回头急急地看向不语的杜语乔,眼里表达着不满,这到底是侍女有意的刁难还是李凰熙的意思。 杜语乔的眉轻蹙起来,来忠王府做客已经好些天了,一想到那天李凰熙介绍她与李茴见面时的情景,她的脸上还是烫烫的,李茴错愕的表情取悦了她,其实那天碰上后,她的一颗芳心就慢慢地被他唤醒。 两人的相处谈不上惊天动地,倒也融洽,杜语乔虽然察觉到李茴似乎客套得有些过份了,不似是对待未婚妻的样子,转念又一想,不见色心喜,这样的男子才是好的吧,遂当孙抚芳私下问她对婚事的意见时,她还是娇羞地点点头。 孙抚芳当时还笑着拍拍她的手,直道越看她越喜欢,更是二话没说,立即遣媒婆去她家提亲,定下两人的婚事好让她娘安心,那时候她感动得直掉泪。 杜府也很快就给了回信,两家交换了信物,写下婚书,她的亲事定了下来。 现在看到李凰熙身边的侍女那傲慢的态度,她的眉头皱得更紧,将身边冲动的侍女拉回来,脸色一沉,“你若还在此挡着,就别怪我将你的行为禀报给郡主知晓,你这行为是在给郡主抹黑……” 冬青一听,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这确实是她私下的行为,李凰熙若知晓她会吃不了兜着走的,但是那股不甘始终在心头萦绕,脸上也是冷冷一笑打断她的话,“我也不怕你去说,我只是遵从郡主的话去做而已……”眼角突然瞄到李茴已经出来了,正要往这拐角处的回廊而来,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表情突然一狠道:“杜小姐,这儿是忠王府,不是你杜府,你不就是因为嫁不出去没人要才会赖上我家小王爷,别个人不知道,忠王府里面的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我若是杜小姐,那就收敛一二,绝不敢未成亲就在此耍威风……” 杜语乔的脸色一白,杜府的闲言碎语也有不少,但是有下人当面讽刺她还是第一次,无论是修养再好的千金也会动怒的,“放肆。” 冬青的脸色却是更为傲慢无礼,眼角更是瞄到李茴越来越近,突然头向杜语乔撞去,杜语乔一惊,身子身后一歪,手更是下意识地扬起想要推开她,好死不死的,竟是打在了冬青的脸上,“啪”的一声不太响,冬青却是往旁边跌去,在远处一看,就像是杜语乔正在使泼欺负冬青的景象。 她身后的侍女急忙扶稳自家小姐,均怒目看向冬青,忠王府的侍女就是这般货色吗? 冬青捂着脸哭泣起来,“杜小姐,您不要生气,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你别在这儿假惺惺地哭泣了……”杜语乔的侍女开口怒斥。 “没有,奴婢不敢……”冬青哭着跪好,身子还抖了抖,看起来颇凄凉。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李茴快步过来,一把揪起跪在地上哭得凄凉的冬青,立刻就看到她脸上淡淡的手指印,眉间就皱了起来,这个杜家小姐风评差就算了,还没嫁进忠王府就拿王府的侍女来出气?心头的火止也止不住,当杜语乔柔声唤他小王爷的时候,他只是略来转头冰冷地看她一眼。 杜语乔从来没见过有人的眼睛是那般冰冷的,身子往后退了两步,他不会误会她了吧?忙道:“小王爷,不是我要打她的,只是一个误会……” 冬青才不会傻的给机会这个女人解释清楚,哭得更为大声,拉着李茴的衣袖,“小王爷,是奴婢不好,冲撞了杜小姐,杜小姐……她教训奴婢也在情理当中……奴婢就算挨了打……也是咎由自取……” “你在撒谎栽赃给我家小姐……”杜语乔的侍女立即大声驳斥,这个冬青简直是在挑拨离间,这不是要让小王爷对她家小姐心生不满吗? 冬青跪下来指天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没半句虚言云云。 李茴再度拉了冬青起身,抬手阻止了杜语乔的侍女再辩,“此事无须再说,我已看到了全过程,杜小姐,你还没有嫁进来,还是收敛一些为好,这是我妹妹的侍女,你打了她就是打了忠王府郡主的脸面。”他的脸色十分严肃,“念在两家是世交的份上,又属首次,那就算了,我不希望看到还有下一次,也请杜小姐自重。” 话一说完,他就拉着冬青转身离去,只留下杜语乔在身后两眼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身上色彩妍丽的衣服反衬得她的背景更为凄凉,眼里映衬的是冬青悄然回头朝她得意一笑的表情。 “小姐,小王爷误会了,怎么办?”侍女的惊呼声响起。 她却似没有听到一般。 李凰熙唤了数声,这杜姐姐怎么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进到屋子里来坐了好一会儿,捧给她的茶也只是拿在手上并没有喝,说了几句话后,她就一副出神的样子,心里难免担忧,猛然握住她的手,“杜姐姐,是不是在府里受了什么委屈?你跟我说,我给你出气。”顿了顿,又半认真半玩笑地道:“若是大哥欺负你,我也绝饶不过他。” 第一百零五章 建京风云(50) 杜语乔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母亲的病使她不得不仓促地结亲,加上女儿家的矜持与自幼受到的闺训也使她不可能与李茴有过多的接触,他回头看自己的那一眼如万丈寒潭冒着丝丝冷气,只要一靠近就会冻结全身,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就是这一眼,让她开始反思这一切是不是对的,如果他是那丈寒潭,她即使是灼热如太阳也不可能将其照暖。 心思纷乱如麻絮,她有千万句话想要问那个即将要与她度过余生的男人,只是这千言万语又该如何说起?直到手中有暖意袭来,她方才慢慢地回神,眼珠子里面有了倒映,映衬出的是李凰熙略为担忧的眼睛。 这个未来小姑与自家兄长有匪浅的交情,但是那个冬青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她授意的?她也说不清,在李茴走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已经小声议论开了,矛头有指向李凰熙的也有李茴的,但都表达出一个意思,与忠王府的这门婚事还有待商榷的地方。 看她的嘴唇再动嚅动,仍是那般关心的话语,她的心中一暖,那侍女之事想要启口问一下她,话到唇边,她又觉得不太合适,她还没有嫁进去,就拿未来小姑的侍女来说项,一个弄不好她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搅事精,同时也让李凰熙难做。在来忠王府做客前,母亲就一再告诫她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做出有丢杜家与忠王府脸面的事情来。 想到母亲消瘦的脸,杜语乔努力地挤出一抹笑来,“郡主这话不是寒碜我吗?现在是郡主代母主持中馈,哪有什么会让我难堪的事情?”咬了咬唇,“我与小王爷往来不多,他想要欺我也不没这机会,只是想到我娘,所以才会一时走神了。” 对方是否在强颜欢笑,李凰熙焉能看不出来?惯于细细观察众人神情的她,自然也知道这杜家姐姐似乎有难言之隐,至于是不是为母发愁,怕是有,但不是全部。眼角余光看到杜语乔身后的贴身侍女一脸的着急,听到杜语乔的话后,又是一脸懊恼地咬着唇,两眼的急意不像是故作姿态。 “没有就好,我就怕杜姐姐在忠王府被怠慢了,回头怀恩怕是要怪我呢,连他的妹妹也没有顾好。”她脸上的笑容更真诚几分,“杜姐姐,未来我们就是姑嫂了,我可不希望大家反而因此生份了。” 对方脸上的笑容让杜语乔微微一愕,脸上有几分动容,反手握住李凰熙的手,“那是自然,人家常言小姑难缠,我运气好怕是这没有一茬烦心事。” 李凰熙看她似乎开朗一些,遂拉着她起身,“我们到园子里去逛逛,今儿个天气甚好。” 杜语乔自然没有异议。 在侍女们的簇拥下,两位贵女都衣袂飘飘地游走在忠王府的花园里,两人赏了一会儿花后,方才到亭子里休息。 在侍女快速地端上茶点之后,杜语乔方才茗了一口香茶,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郡主,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李凰熙的眉眼之间有几分了然,杜语乔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贵家千金,逛了这么久的园子,她是准备打开话匣子了,点了点头道:“杜姐姐有话直说,只要我知道的必定不会隐瞒。(.)”招手姜嬷嬷上前,“嬷嬷先领她们到那边候着,我与杜小姐这儿无须人侍候。” 姜嬷嬷看了眼杜语乔,这未来的郡王妃看来是有私密话要说,遂朝李凰熙点点头,领着夏荷等侍女都退出亭子,外带亭子外的丫头婆子退到李凰熙指定的地方。 杜语乔看到李凰熙如此为她着想,这举动不就是摆明了不会让人外传今儿个她与她的谈话,这回心中的感动不是一点半点,因而对于冬青僭越的行为,她终于可以撇清掉对李凰熙的怀疑,那不是出于眼前这个少女的指使,她若要给她下马威绝不会使用那粗糙的手段。 没错,是粗糙,她杜语乔也是在妻妾众多的后院长大的,那个放肆的侍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爬上李茴的床,所以才会瞅着机会给自己弄个灰头土脸,破坏她的清誉。 肯定了李凰熙没有参与这样一件事后,她如释重负,对于自己之前的怀疑有几分羞耻,不过当众告发那个放肆的侍女这种事情,她不会做的,不是仁慈,而是没有必要,这样的丫头成不了大气候,没有必要在自己还没嫁进忠王府就落人口实。 她另有真正在意的事情,咬了咬唇,直视李凰熙清澈的眼眸,“郡主一直唤我杜姐姐,其实按品阶,郡主是君,我是臣,绝对当不起姐姐的称呼。不过今天就让杜姐姐僭越一次,我……很想知道小王爷对于这门婚事的想法?” 她经与之共度一生的是李茴,他好与不好直接可以决定自己后半生的幸福与否,所以她一定要弄清楚。 李凰熙严正以待以为她会说别的事情,哪知道是这个问题?不禁失笑,“杜姐姐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当我与母妃向大哥提及这婚事时,大哥没有反对,可见也是愿娶姐姐的。” “仅仅只是没有反对吗?”杜语乔捉住字眼追问。 李凰熙一愣,这会儿她看出来了,杜语乔在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婚事准备得过急她不安还是有别的原因,忙起身坐到她身旁的石凳上,“大哥说过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他没有意见,杜姐姐,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老实告诉我。” 杜语乔却是思忖起来,他对自己看来也不是那般无情,那为什么却又维护那个放肆的丫头,甚至连句辩白的话都没留给她?这是她存疑的地方,只是这件事不能与李凰熙说,如果她说了出来,李凰熙必定会去找李茴求证,万一搞得不好兄妹俩有分歧,那么在李茴的眼里她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往后她就算说什么他也会觉得是她故意挑拨他们兄妹相争。真正里外不是人的人就是她,处理此事也绝不能如此草率。 心里想明白后,杜语乔只是腼腆一笑道:“我也是因为婚事过急,心里有些不安,不瞒郡主,小王爷未来就是我的依靠,所以才会格外在意他的看法,仅此而已,毕竟举案齐眉才能兴家,若是争吵不休那才是家之大祸。” 李凰熙一向知道杜府的小姐是极有教养的,只是现在听得她一番话,眼里更是惊喜连连,这样温婉若水的女子才适合哥哥啊,随着她的小弟李芫渐长,大哥未来的路更不好走,有这样的贤内助,将来才能避开很多纷争与陷阱。不禁眼含赞赏道,“大哥能得你为妻是他之幸。” “郡主谬赞了。”杜语乔一愣,随后赶紧自谦道。 两人正聊着,远处一个略有些胖胖的身影闯进两人视野,小孩长得极其漂亮,约六七岁的身型,身着淡黄色绣金线的华丽衣装,正骑在一名十八九岁小厮趴下来的背上,一边挥鞭抽打小厮的屁股一边笑道:“驾,驾……快点,小顺,你真没有,快点……”那鞭子甩得越来越用力,孩子虽说不大,但那力道却不是盖的,小厮的屁股上可见几丝血水渗出,但仍要涎着笑脸,“世子爷莫急,小的这就加速……” 后面还跟着一群嬷嬷丫头守着,怕摔着了小世子。 杜语乔听到声响早已看过去,这个小孩她不陌生,正是忠王府嫡出的世子李芫,现在这样一副纨绔的样子怕是长大了也是个惹事的主儿,目光朝李凰熙看去,只见她脸上瞬间绷紧。 “让杜姐姐见笑了,我过去看看。”李凰熙礼貌地看着杜语乔道,身子却是已经迅速起身,未等杜语乔搭话,即脸色阴沉地往李芫而去。 杜语乔忙跟上去,她是李茴的未婚妻,面对这个忠王府的世子本就是尴尬的身份,只是现在告辞又说不过去,寻思一番后,还是禀着努力容入忠王府的想法往前而去。 李芫玩得正起兴,突然身子被人用力一提,他顿时不依地扭动身子,嘴上却是大骂,“哪个狗奴才敢对本世子不敬?还不放手,不然我就让人打你们板子,挑断你们的手筋脚筋……”渐长了一岁的他与五岁时不可同日而语,更为难缠许多,忠王府的侍女婆子们私下议论最难侍候的主子非这位世子爷莫属。 “啪”的一声,他的小屁股被人用力一打,不是太疼,但就是让他火冒三丈,回头想要发作,却看到抓着他后背提起来的是自家亲姐,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耸搭着脑袋,“大姐什么时候来的?” “你知错了没有?”李凰熙咬牙道。 李芫不答,他是主子他们是奴才,他何错之有?小嘴儿扁得像鸭嘴。 李凰熙一看就知道他哪知半点悔悟,看那小脸是对她颇为不满的。这是她的亲弟弟,前一世两人不亲就算了,这一世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他发展成纨绔少爷的,若母妃这一胎不能再添男丁,将来父皇登基后,大齐还是要交到他的手里。 她是大齐李家皇室的人,不愿在有生之年看到这片美丽的江山易主,也不想让自己为之奋斗的一切交给她将来有可能会出现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前世是没有,但这一世由于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发展向另一条轨道,父亲在自己的院落里养着两个通房丫头,只是她盯得紧,不给她们受孕的机会。 母妃也睁只眼闭只眼,女人怀孕不能服侍丈夫就要给他找侍候的人,这是大多数当家主母在这个时刻都会做的事情,总好过丈夫受到外面不知根不知底的卑贱女人引诱要好。 这回她的手掌扬起准备再给这弟弟打一记屁股,“我让先生教你念书,你倒好,不认真就罢了还到处耍威风……” 李芫扬着泪脸看向长姐,咬着下唇。 杜语乔见到姐弟俩的争执,没看到还好说,现在看到又哪能作壁上观?于是一把抓住李凰熙正要打下去的手,“郡主,小世子还小,有话好好说。” 李芫丝毫不领情,这个女人他认识,是那个便宜大哥未来的妻子,这个大哥将来是要与他争爵位的,她有那么好给他求情?“我不要你为我求情,你滚,这不关你的事情……” “你!”李凰熙顿时气怒,“这是你未来大嫂,你怎么可以这样与她说话?芫弟,给未来大嫂道歉。” “我不。”李芫头撇向另一边道。 杜语乔知道这个小男孩儿极其的野蛮,只是没想到他对自己抵触那么深,转念一想,这是针对李茴的,她确实不宜过于搅和进这个事里面。“郡主,不用了,小世子还小,等长大了就不会这样说……” “猫哭耗子假慈悲。”李芫嘀咕道。 李凰熙这回是觉得丢脸丢到家了,这个小子读了几天书学到就是这些吗?看来她花重金请来的西席是徒具虚名,看着这张倔强的小脸,与他硬来不是方法,只会让这小子对她更抵触。 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放下他的衣领,还是控制住力道让他跌到地面,屁股一着地,他就“哎哟”呼疼,只是身边的侍女婆子们没有一个敢上来抱他,想要放声大哭引人注目在长姐一记冰冷目光中,顿时吞回肚子。 李凰熙朝杜语乔歉然道:“杜姐姐,芫弟说得混账话你莫要记在心里,我会教他尊重你这个未来的长嫂,待会儿我就押他去给你赔罪。” 杜语乔忙道不用,孩子顽劣是天性这样的话,心知姐弟俩要去沟通,遂也知趣地借口自己院子里还有事要先回去,李凰熙也没有挽留,着姜嬷嬷亲自去送。 待杜语乔走远,方才阴着脸捉着自家小弟往他的院子而去,看了眼愣在原地的丫头婆子,怒喝了一句,“还不跟上?”忠王府不会养无用之人,若这群人不能教好弟弟,那一个也下用留下。 李芫被她拉着走,嘴拉得老长,似乎可以挂个油罐,心里却想着父王母妃全都听这长姐的,全然不会听他说的,小拳头握得更紧。 在这绮春楼头牌妓女的冰冷盯视下,心中有丝紧张的小翠暗暗握紧拳头,这个女人给她的压力很大,说不上来的感觉,如面对的是一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般。 蝶丝身边的侍女忙给小翠辩解几句,说是这确是楼里新买来的粗使丫头。 小翠忙道:“蝶丝姑娘,俺在外面没看到有姐姐相守,所以才大着胆子进来的……” “绮春楼有绮春楼的规矩,尤其是我这儿,我早已给妈妈说过,我不喜欢有外人乱闯我的闺房,即使外人没有人候着,你也只能等在那儿,这就是规矩。”蝶丝姑娘冷然地哼道,这个粗使丫头看来傻乎乎的,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朝身边的侍女之一道,“上前去掌嘴二十下,往后就会长记性了。” 小翠一愣,这蝶丝姑娘好毒啊,头脑一转,忙跪下给蝶丝姑娘磕头,“蝶丝姑娘,都是俺的不是,俺下次再也不敢了……”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一直暗中留意她一举一动的蝶丝眉间悄然一松,这丑相但凡是精明的人都不会表现出来,这丫头看来倒是个痴笨的,不欲再看,遂起身走出去,“你求也没有用,规矩是不能破的。” 头也不回地她听到后面的巴掌声,连脚步也没有停顿一下。 小翠挨了这二十下巴掌,怕让人起疑,所以连动功护体也不也使出来,硬生生地扛下,两边脸都肿起来,血水沿着嘴角流下,更为可怖,心里却是在咒骂这个人面蛇心的蝶丝姑娘的祖宗十八代。 那个打完她巴掌的侍女轻蔑道:“往后可要长记性了,别想着靠这个上位,楼里是有规矩的地方,以为自己长得不错就能升到二楼当侍女,没那么好的事,往后老实地送你的衣裳,若再惹得蝶丝姑娘不快,妈妈可会亲自要了你的命。” 小翠忙连迭地道知道了,呸,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一转身出去时,她即擦干嘴角的血水,双眼哪有半分傻劲,看来往后行事要小心些。 傍晚时分,李凰熙就带着李芫去给杜语乔认错,这回李芫乖巧了许多,竟站到杜语乔的面前脆生生地道了不是,还说请嫂子原谅他之类的话。 杜语乔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温和地笑道:“不碍事,小世子也莫要放在心上。” 李芫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忍下翻白眼的冲动,长姐雷厉风行,他院子里一些平日听他话的下人都被清去一大部分,又征得母妃的同意夺去管教他的权利。看到母妃那越来越重的身体,他不禁怕了,不敢在母妃的面前造次,长姐跟他说过,母妃现在若是受气了,那么就会难产,性命就会保不住,所以他一要听话。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叫难产,但是却知道长姐话里的意思,那就是死的意思,他不要母妃飞到天上去。 道完歉后,李凰熙拒绝了杜语乔留她一道用晚膳的话语,笑着说有家事要处理,所以就先告辞了。 杜语乔亲自送她出去,等这对姐弟走远,方才转身回去,看到自己身边的侍女飞快地回来,皱了皱眉,“小王爷怎么说?” 那丫头喘着粗气,有些为难地道:“小王爷说大婚还未至,男女私下见面有违礼教……”越说头低得越下。 他不肯来? 杜语乔怔了一下,她好不容易拉下脸请她过来一叙,他却是拒绝了,订亲的信物已经交换了,两人就算私下见一面也不是那么有违礼教,李茴所回的话是借口还是连见她一面也不愿? 她心烦意乱地转身回去屋子,看来要好生思量一番。 接下来的日子,甘薯收成在即,李茴更是忙得脚不点地,杜语乔想要找他一谈的心愿始终未能达成,脸色不禁有几分憔悴。 李凰熙都看在眼里,心中渐生疑,着姜嬷嬷去查,却查到了一个让她十分不悦的消息。 第一百零六章 建京风云(51) 外面的枝头鸟儿在歌唱,桓嬷嬷却没有心思去欣赏,直烦得想叫人将那些鸟儿打落下来,只是现在这院子里听她命令的人不多了,梁晏生辰那天回来后就召集过院子里的仆从,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发落了她,让她带着身边的侍女到别庄去住。 犹记得当时她听后一脸的不可思议,在梁晏还小的时候,就连梁博森都没有动她,而是遵守着当年给主子的承诺,她一直留在梁晏的身边,照顾他长大,防着别人侵夺他的利益,顶着下人的身份干着主子的活儿,她渐渐忘了自己卑贱的出身,忘了这院子真正的主人是梁晏。 “嬷嬷年纪大了,还是到别庄怡养天年吧。”这是她小心拉拔大的小主子从嘴里冷淡说出的话,那俊美无俦的脸上哪有昔日对她的温情。 她嚅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浑浊的眼里只有泪水在流,什么养老?那是变相的驱逐。 小主子似乎看出她眼里所要表达的话,那背着手要走的身姿一顿,冷冷地看着她,“嬷嬷,你知道我生性最恨的是什么?我给过你机会,告诉过你不要触犯到我的底线,可你却将这一切都当成了耳边风,嬷嬷,我不能再留你了。” 是为了李凰熙,当时她的脸上苍白的一滴血也没有,小主子知道了她不使计要让他两人生隙的事情,所以为了李凰熙,他要驱逐她到什么别庄去养老。 正想着心事的她,看到侍女奔着进来,浑浊的眼里还闪着希望,“你有跟公子说我病了的事吗?怎样?” 侍女摇了摇头,“嬷嬷,三公子门口守着的人不让我进去,说……”顿住,不敢再往下说了,拿眼不住地瞟她。 “说什么?”她不禁大声地嚷了起来,“你倒是说话啊。” 侍女看她急得咳了起来,忙上前扶住她,“他们说三公子下达过命令,除非嬷嬷去辞行到别庄去,否则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三公子……” 桓嬷嬷倒吸一口凉气,为了挽回局面,她不得不用生病为借口,以期梁晏会心软再让她留下,哪知他这回是铁了心要将她遣得远远的。 两眼茫然地躺到床上,看了眼这惟一还熟的侍女,她身边的大部分心腹都被小主子置换了出去,独留下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孩,梁晏的决心是坚定得不能再坚定,她这会儿是什么都想明白了。 挣扎着爬起来,朝那心思单纯的侍女道:“去,收拾一下简单的衣物,我们起程吧。” “嬷嬷?”小侍女一脸哭相。 “你若不愿随我离去,我也不勉强你。”桓嬷嬷握住这个单纯的侍女,“那你就留下吧,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侍女拼命地摇头,表示她愿意陪桓嬷嬷前去别庄。 简单收拾妥当后,酌量嬷嬷拄着拐仗由这个心思单纯的侍女扶着到了梁晏的门前,挺直腰道:“给我通传一声,就说……”顿了顿,“就说桓嬷嬷来给公子辞行了。” 那两个守门的人看了眼一向强势的桓嬷嬷流露出得的苍老姿态,心里都咯噔一下,抿着嘴一句也没有说就进去退报了。 屋子里仍燃着宁神定气的香味,桓嬷嬷一脸落寞地进去,看到梁晏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与叶红鱼下棋,听到她的声响连头也没有抬。 她有些贪痴地看着梁晏,再度困难地道:“小主子,老奴……走了……您要记得按时就餐,别太辛劳了……”唠唠叨叨了一段要梁晏注意身体的话。 这样一番深情并茂的话就连一向与桓嬷嬷势成水火的叶红鱼听得也感动起来,那双妖娆妩媚的眼睛同情地看了眼桓嬷嬷比平日苍老了十岁的面容,眼角却是瞟向梁晏,只见到对面执黑子的男子俊美的脸上却是半分动容也没有,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一向敬重的老嬷嬷那伤感的辞行话。这个男子果然不是她能招惹的,也不会是那个对她一心一意的良人,叶红鱼此刻想到。 梁晏将黑子下到棋盘里面,头也没抬,“叶红鱼,我赢了。”在叶红鱼反应过来看向棋盘时,他方才抬头看向那偻着腰的桓嬷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轻挥手道:“去吧。” 桓嬷嬷忍不住哭了出来,老泪从那双浑浊的眼里流了下来,弯下身子给梁晏磕了一个头,方才拄着拐仗带着泣音退了出去,直到出了厅堂,梁晏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这老妪方才哭了出来。 屋子里的叶红鱼看到梁晏起身立在窗前,那儿可以看到桓嬷嬷被身子单薄的侍女扶着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她才道:“其实你对她也不是那么无情,这是何必呢?”若她是桓嬷嬷会觉得无比的凄凉,自己辛苦带大的孩子就为了一个女人而赶自己离开。(.) 梁晏却是很快就转身,着一旁的小厮将窗帘子拉上,立刻屋子里的光线暗下了许多,叶红鱼却是回头看着他,暗暗皱紧了眉头。 “叶红鱼,不要试图揣摩我的用心,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梁晏看也没有看她道,桓嬷嬷是必须一定要走的,他不想日后要到举剑向她的一天。 叶红鱼闻言,身子震了震,随即转开目光。 忠王府里梧桐院的正厅里面,气氛十分的压抑,夏荷连头也没敢抬,只敢拿眼瞄向那跪在厅中着青翠衣装的冬青,这个丫头不是省油的灯,当年连二郡主李云熙也曹到她出卖,就因为冬青背主求荣,她一向都看不起她。 坐在主位的李凰熙轻茗了一口茶水,绝美的脸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有的只是冷然,这让一向熟知她的两大侍女都心头打颤。 进来这么久,郡主只是瞟了她一眼,威仪地轻喝了一句跪下,冬青不明所以地跪了下来,只是直到她的腿跪麻了,郡主仍没有再做声,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自己哪儿做错了?莫非是她暗挑李茴与杜语乔生隙的事情让郡主知道了?心里不由得一慌,随后又摇摇头,那天在回廊处只有自己经过遇上了杜语乔,并没有别的仆人在一旁,不然给个天她做胆她也不敢背着李凰熙做这件事。 怕是别的什么差事自己没办好,她不禁给自己派了一颗定心丸,表情这会儿也从容起来,郡主让跪那就跪吧。 直到气氛压抑得两个大侍女都喘不过来的时候,姜嬷嬷掀起帘子进来,一身褐色比甲的身影出现在厅中,后面还跟着一个老实忠厚的汉子,那汉子着了一身灰色的衣衫,一脸的憨相,有些不安地垂着手跟在姜嬷嬷身后进来。 这汉子的两眼不敢斜视,而是学着姜嬷嬷般行了个不标准的礼。 姜嬷嬷迅速瞟了眼冬青,道:“郡主,您让找的人已经找来了。” 李凰熙这才抬了抬下巴,一双凤眼凌厉地打量在那汉子的身上,看得对方胆怯地低下头,看这样子应该不是坏心肠的人,这时方才看向冬青道:“冬青,你也到了出嫁的年龄,本郡主就不留着你,这是我给你找的夫婿,待会儿你就收拾一下随他离开梧桐院,我再给你一百两的安家费,也算圆了你我主仆一场的情份。” 冬青错愕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凰熙,郡主要将她嫁给这样粗鄙的汉子?她不要,死也不要,“郡主,奴婢不想出院子,奴婢若做错什么事,还请郡主明示,奴婢改,奴婢不想跟着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啪”的一声,李凰熙的手拍打在案桌上份外的响,表情更严厉了几分,“你卖身进忠王府,我是你的主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冬青,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好心给你留几分面子,你却不领情?本郡主若真的心狠起来,你是一点好也讨不到的。” 冬青的脸色苍白起来,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脑海里面一片空白,想到那天李茴拉她离开后,她心情雀跃地随他走过两个回廊,他就甩开了自己,没再看她一眼,在她一脸错愕地正要出声之际,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粉递给她,嘱她擦上,然后就再没说什么背着手离去了。 她终究没有进到他的眼里,这是她倚在红柱子后看着流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到的,她的手紧紧地攥着那瓶药粉,靠着柱子嘤嘤地哭了起来,就因为她是侍女出身,所以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吗?越是这样想,她的心就越不甘。 此时她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舌头般噙泪道:“郡主,奴婢为自己而争有何错?郡主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自然不知道为了他寝食难安的滋味……” “住嘴。”姜嬷嬷怒喝一句,这个冬青到了这步田地仍要随口胡言,看到她的眼睛带着不屈,她想也没有想,上前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冬青的脸立即就肿了起来,可见姜嬷嬷的力道有多大,只能用双眼恨恨地看向这个老太婆,一向最爱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老太婆。 李凰熙没有喊住姜嬷嬷,而是看向冬青,冷声道:“冬青,当日我问过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冬青的脸一愣,去年她到郡主身边侍候时她的问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依着本心去行事,现在想起却是一脸的发烫,脸色更为苍白起来。 李凰熙看了一眼苍白脸色的她,冷冷一笑,“我说过,若你有一天起了歪心思,我绝不会饶了你,现在我哥娶亲在即,冬青,我是万万不会留你待在忠王府里面,给你找了婆家,已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就因为奴婢只是奴婢,所以没有资格靠近小王爷吗?”冬青终还是抬头带着一丝不忿地道,“出身不是奴婢可以选择的,只是奴婢的命没有郡主好,没有杜太傅府上的千金好,所以奴婢连爱慕的资格也没有吗?” 姜嬷嬷狠狠地看过去,这个冬青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用这样的态度与郡主说话。 李凰熙起身走近冬青,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与她对视,透着红亮色泽的嘴唇吐出的却是冰冷的字句,“你真的认为自己失败的原因在于你是奴婢的身份吗?” “难道不是?”冬青鼓起勇气道,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郡主,奴婢没有不自量力地想要成为小王爷的正室,若是郡主记得昔日奴婢立的功劳,那就让奴婢伴在小王爷的身侧就好……” “冬青,你到现在仍没有看清事实?”李凰熙不禁嘲笑道。 冬青双眼戒备地看着她。 “当日我就给过你机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隔一段时日就偷偷地到大哥住的院子去接近他,以我的名义送吃的次数可不少,本郡主并没有阻止你,就是看你能不能让大哥动心,那会儿可还没有杜姐姐的出现,”李凰熙脸上的嘲笑更浓郁,手指甲也狠狠地刺进冬青下巴的肉里,“可惜,你不能令大哥动心,他一次也没有在我的面前提起你,更不用说主动讨要你去伺候。冬青,本郡主是万万不会让你成为他后院里面的那颗老鼠屎。” 李凰熙的嘴角噙了一抹莫明未测的笑容,冬青感到下巴一阵刺疼,头脑还没有想明白,没一会儿,郡主甩开她的下巴,大声吩咐人掀起帘子。 她下意识地转身看去,站在帘子外的人不正是李茴吗? 他皱紧眉头看向她,眼里有着一抹不掩饰的厌恶,看到这里她不禁跌坐在地,他都听去了自己的话,知道她是有意要离间他与未来的郡王妃,眼睛一闭,终究止不住那倾泄而出的泪水,只能带着浓浓的泣音道:“小王爷,奴婢不是有意要这样做的……” 李凰熙没有看向她,这样存了坏心肠又要心抱幻想的女人,很傻很可恨,她仿佛看到那一个跌落在庵堂阶梯上的女子,身上的那个血窟窿不停地流着血,飞蛾扑火的爱情也是要用脑袋的,不然终要付出代价。 她指着那个哭泣不已的侍女问着自家大哥,“哥,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李茴一脸茫然地看着妹妹,这个侍女他认得,可不代表他有兴趣知道她的名字? 当李凰熙那样问的时候,冬青一脸希冀地看向李茴,这么长久以来的接触,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哪知道却看到他皱紧眉头,一脸淡漠地道:“凰熙,别闹了,我哪知道这个侍女叫什么?既然她是如此包藏祸心之人,直接就撵她出府得了,看了都嫌恶心。” 恶心? 这是他对自己的观感,冬青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一脸英俊的小王爷,从情窦初开之际,她就恋着他,可换来的却是这两句伤透人心的话,此时,她的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李凰熙一旋身坐回主位,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同情,朝那名一直愣在那儿的汉子道:“你现在就领着她回去吧,她好歹在我这儿侍候了一场,你给本郡主听着,娶了她就要尽量对她好一点,本郡主可不希望听到你虐待她的风声传进耳里。” 那名汉子忙不迭地点头,以他穷苦人出身的身份,要娶到冬青这种长相标致堪比小户人家千金小姐的大侍女,那是想也不用想的。 “郡主,奴婢不愿,不愿啊……”冬青看了眼一脸惊喜的汉子,满脸的不甘心。 “冬青,你也给我记着,你的卖身契还捏在我的手里,若你敢逃走,我就报官处理,逃奴是什么下场不用我再教你。”李凰熙面冷声也冷地道,“不过你也别灰心,等你与他生下了孩子,本郡主自然会将你的卖身契还给你。”手一扬,“好了,拉你的妻子一道回去吧。” 冬青的脸上一怔,郡主这是要绝了她的退路,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粗鄙的汉子已经一把粗鲁地拉起她往外走了,她哭她喊她骂都不顶用,甚至两手抠紧那门框,也被那壮汉重手地掰开。 一出了厅堂,那个壮汉甚至一把将冬青扛了起来往外走,冬青气得狂打他的背,一点也没有阻止他离去的步伐。 杜语乔走过回廊的时候,看到这一幕,脸上满是震惊,姜嬷嬷朝她屈膝行了一礼,被粗鄙大汉扛着的冬青抬起泪眼看向她,眼里的恨意让她皱紧眉头。 “活该。”她身边的侍女道,“尽干那下流事,这回连府里的管事也没配上,配了个庄稼汉,小姐,这回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依照冬青这样级别的大丫鬟再不济也会配个小管事,日子过得可是堪比小户人家。 杜语乔警告地看了眼自己的侍女,看到侍女闭嘴,这才转身往厅堂而去,这回没有侍女再拦路,站在两边的侍女急忙挑起帘子让她进去,才露了一个头,就听到里头李凰熙道:“……哥,这你就不明白了,冬青是祸根,只有将她嫁得远远的才能让她安份下来,留她在府里不然只怕她还要弄出什么幺蛾子,若她有点头脑,不再做那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就算她的造化了。”念在主仆一场,她也不会故意挑个火坑让她跳,为她挑的夫婿也是经过姜嬷嬷挑选过的。 李茴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看到杜语乔进来,顿时就噤声不语,嘴角嘲讽地一勾,就算那个丫头设计害他误会了她,她也迫不及待地把状告到妹妹这儿,这速度倒是出乎人意料地快。 杜语乔被他这样一看,全身都冷了下来,感觉到李凰熙起身拉她过去坐下,方才回过神来,张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李凰熙已经率先说话。 “哥,这事情不关杜姐姐的事情,冬青是我的侍女,我能任用她自然对她有几分了解,本来早就想好等你们成亲后就打发她出去的,哪想到她还是背着我做出这等丑事,哥,你若误会了杜姐姐,我往后都要没脸见杜姐姐了,毕竟冬青的事情我也要负责任的。” 一连串的话出口,杜语乔是急忙摆手表明自己绝没有那么想,李茴也一脸的震惊地看向杜语乔,不是她在背后打小报告的? 杜语乔接触到他的目光,心里是委屈至极,挺直背坐好,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几句,“我毕竟还是杜氏贵女,没有必要做这没皮没脸的事情。” 李凰熙道:“哥,这话你可听到了,我看你这些年待在湖州都呆傻了,没接触过贵小姐,连这都没分辩清楚,真真丢脸。” 杜语乔闻言后,赶紧瞟了一眼李凰熙,这个小姑很会说话,短短一句话就为李茴开脱了,还刻意跟她说李茴没有接触过旁的女人,点明他的纯情。 李茴被自家小妹一说,脸上一红,少有地瞪了一眼妹妹,结巴道:“哪有……的事……别听她……胡……说……” 他那脸红的表情可比冷脸有趣得多,就连杜语乔也不禁想要跟着开几句玩笑话,故作委屈地道:“原来小王爷有不少红颜知己啊,哪天让我开开眼界……” “没有的事。”李茴有几分恼羞成怒地辩了一句,这回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李凰熙率先笑出声,就连杜语乔也被他的表情逗得掩帕轻笑,毕竟还没真正出阁,她也不可能学李凰熙般随意而笑。 李茴被两个少女消遣,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不自然,有几分埋怨地看了眼自家妹子,但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往上勾,这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 在李凰熙这儿用过晚膳,李茴方在妹妹的叮咛下护送杜语乔回暂居的别院,从梧桐院出来,两人走在月光下默然无语,侍女小厮都跟在两丈远的后面,因着今天处置了冬青,所以杜语乔的侍女们看李茴的目光又顺眼起来,没了前段日子的敌意。 李茴两眼看着前方披着银色的景色,偷偷地觑了眼身旁少女姣好的侧脸,想到上次自己精暴无礼的话语,再到今天知道了真相,心底到底有几分过意不去,不管她是抱着何种心思与自己成亲,自己诬蔑了她就是自己的错。 杜语乔的脸上却是一直在发烫,没见到他的人时倒想着要好好一谈,现在两人走在一块儿了,她又说不出一句话来,那种少女的赧然紧紧地包裹着她。 良久,两人同时看着对方出声,然后又是一诧。 紧接着,李茴搔了搔后脑勺,“你先说吧。” “不,还是你先说吧。”杜语乔推诿道。 两人又静默了一会儿,李茴方道:“上回是我的错,杜小姐,我在此向你道歉。” 杜语乔没想到他会向自己道歉,有几分惊愕地看着他,他的双眼在月光下很清澈,没有一丝丝虚假,心中突然漏跳了一拍,朱唇嚅动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小王爷……是诚心想要与我度过下半辈子吗?” 李茴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这回是认真地打量了她的容颜,她没有妹妹的好看,但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整个人很明亮,很诚恳地点了点头,只要她当好他李茴妻子的本分,其他的,他也不想去计较,显然妹妹很喜欢她,在那顿晚膳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杜语乔脸上突然浮起一抹娇羞,笑意爬上眼角,慢慢地垂下头,这一会儿,她对于这桩婚事有了几许期待。 明亮的院子里,假山奇石林立,几根柳树随风摆舞,一名身着素衣,头上仅插了一枝简单的银簮子的妇人提笔做画,那丹青从她的笔中流泄而出,夏日的美景呈现,两眼目不斜视的她对于旁边期待的眼神视而不见,仿佛此时只有做画是最值得做的事情。 靖王妃杨氏眼中闪过不悦,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前太子妃纪氏这样一副寡淡的表情,掩帕子咳了咳,“大嫂这画画得真好。” “二弟妹喜欢?”纪妃轻轻地醮了一下墨水,然后在清水盘中再轻轻一点,斜视了她一眼道。 “若是喜欢,大嫂是不是要赠予我?”杨氏笑道。 “只怕不行。”纪妃的下巴朝皇城的方向努了努,看到杨氏会意地神色一凛,那位厉害的婆母可是不喜媳妇们抱成一团,“二弟妹回去吧,让二叔也收敛一点,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那丫头爱怎么弄就怎么弄,毕竟是个丫头片子,又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脸上的笑容稍稍浓郁了一点,“再说三弟妹怀上身孕是好事,我们恭贺还来不及,何必枉做小人?” 杨氏暗暗皱了皱眉,这个就逐装模作样的大嫂会一点想法也没有,怎么说她也不信,看她不打算理她低头再做画的时候,往前踏了一步,低声道:“我这是替大嫂不值,替大侄子不值,若是当年太子没有薨逝,那这天下早就是太子的,大嫂也不会孀居在此无人问候,大侄子可是堂堂太子。”看了眼纪妃仍姣好的面容,“现在谁都知道皇上的身体日渐不行,这天下还回给太子一脉那是天经地义的,这皇位还该轮到长房才对,别说我家那个不中用的,再怎么样也不该是三房……” 纪妃的表情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当听到这里,两眼冷如寒冰地射向杨氏,看得杨氏通体透寒,“二弟妹话太多了,难怪宫里的那位不喜,来人,送靖王妃回府。” 杨氏被她这样一说,脸上顿时阵青阵红,这个纪妃实在太令人讨厌了,竟有几分恼羞成怒地甩袖而去,生硬地道:“我这是好心为大嫂打抱不平,大嫂不领情就罢了,还说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在此打扰大嫂的雅兴,就此告辞。” 等杨氏离开,纪妃手中的毛笔已经被她使劲断成两截,那一幅美仑美奂的画上就有了粗粗的一笔,这幅画算是完了,若此时有人看到纪妃的脸,就会看到那张脸已经因为恨意而扭曲了。 一旁的侍女都低头不敢说话,倒是假山后的人走了出来,将那枝已经暴废的笔从纪妃的手中解救出来,恭敬地道:“母妃,二婶母又没有说错,您又何必与她动怒,这天下本来就该是我们长房的,皇祖母揽权已经不顾伦理纲常了,孩儿在想,为何不与二叔父联手将这老妪赶下来岂不是更妙?” 纪妃抬头看了眼儿子,轻抚他与丈夫相似的脸,就因为这点,隆禧太后一直不喜欢这个嫡长孙,那个老太婆在心虚,是她逼死她的丈夫,害她守了半辈子的寡,努力平息心头的怒火,“蒜儿,你不了解你那位皇祖母,我们现在只能以静制动,你那二叔父也不是省油的灯,别信他说的那一套,记住母妃的话,他们只是想要我们去送死而已。” 这就是她拒绝与靖王府联手的原因。 李蒜的脸上阴晴不定,深呼吸几口气,扶着母亲的手走在园子里,父亲昔日为太子时就有不少人追随,再加上母亲的娘家手中有一部分兵权,所以只要小心行事,要夺回皇位也不是不可能。 “对了,母妃,忠王家那个小丫头真的不用出手对付?现在这个三叔靠她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她种的甘薯也隐得全城追捧,建京现在每天的注码都在加大,儿子总觉得不妥……” 纪妃轻轻一笑,那个丫头毕竟稚嫩,以为出风头就是好事,嘴角嘲讽地勾起,“你去给御史台我们的人打声招呼,按我们查到的资料在朝上参忠王教女无方故设赌局,引得城中众多人倾家荡产下赌,将会引发民乱……” 李蒜一听两手一拍,看向母亲那张至今仍美丽的脸,“母妃这计谋甚好,儿子这就去办。”看到母亲还有话想要叮嘱他,故而自信一笑,“母妃放心,儿子必定做得手脚干净,不会让人怀疑到我们的身上。” 纪妃满意地一笑,看着他迅速跑远,方才着侍女扶着往媳妇所住的院子而去,现在没有比看孙子更快乐的事情了,事情正朝她所期望的方向前进。 朝廷正因有人参蓝耀宗争妓有损官威的事情吵得沸沸扬扬,现在又有一本弹劾的奏折又再度将矛头指向春风得意的忠王李盛基。 第一百零七章 建京风云(52) 第一百零七章建京风云(52) 李盛基本来最近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正妻怀着孩子,身边又有两个美貌的通房,府里招收了几个有能力的幕僚,自已的妻舅又正式被下达补上了湖州太守的缺,除了自家二哥老是阴阳怪气之外,真没什么事让他发愁。舒骺豞匫 哪知居然会摊上这样一件事?在金銮殿上御史台向他发难,问得他口哑哑,蓝耀宗这个御史大夫因为遭到弹劾正在家休假,根基不稳的他根本连个帮他搭腔的都难找出来,最后还是自家舅舅梁相出面为他解围,这才争得一口喘息之气,心里不禁又开始恼怒起来,回府后必将女儿狠狠地发作一通,所有的风波都是她惹出来的。 下了朝,皇帝又留他下来仔细地问询了这件事,他并不太清楚,只能苦着脸一再强调回去后定会好好地教训那个不肖女,定会给朝廷一个交代云云。 皇帝看了一眼他那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皱紧眉头,连他这个坐在大内里面的人都看得出来李凰熙这段时间为自家王府做了不少事,怎么这个兄长却是一句问询都没有就打算先责骂女儿。 李盛基看到皇帝不悦的神情,表情悻然地低垂着头,就在他正惶然的时候,听到皇帝用温和又带了几分冷淡的声音道:“三哥,这事你听听凰熙那丫头是怎么说的再行定夺,依朕看那丫头是胸中有丘壑的,不是个会行事鲁莽之人。”最后又细细地吩咐了几句。 李盛基忙不迭地点头。 慈宁宫里,隆禧太后下朝后倒是在花园里面用花洒淋了一会儿花,听着身边之人的禀告,没一会儿,即将花洒递给仇嬷嬷,接过金嬷嬷递上的布帛擦了擦手,指示道:“哀家已知,既然鱼儿上钩了,那就更不要打草惊蛇了,哀家要的是一网打尽。”此时她的脸上一片阴狠之色。 那人单膝跪地行了礼后即随容公公出去了。 隆禧太后这时候才一撩裙摆往寝殿而去,朝仇嬷嬷道:“兰鸢的病情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慈恩庵刚刚传来相国夫人谢氏的信,道梁小姐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只是身子空虚了还要静养一段时间,更为想念太后娘娘,求娘娘不要计较她昔日的行为……”仇嬷嬷尽责地道。 金嬷嬷暗暗撇了撇嘴,这仇嬷嬷倒是不遗余力地为梁兰鸢奔走求情。 隆禧太后摆了摆手道:“你传哀家的话给她,不要多想,尽量安心养病,若还是只想着耍手段重回宫廷,那哀家就会对她真正失望。(.好看的小说)” 仇嬷嬷恭敬地应了声是,暗暗仔细地观察了隆禧太后的神色,那厉色在眉间一闪而过,顿时就知道还没到梁兰鸢回来的时候,至于信如何写她已经心中有数,梁小姐这段时间蛰伏起来,倒是颇为修身养性,相信等她回来后局面一定会不同。 正走近殿门的时候,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从里面冲出来,穿着一身粉红色衣装,两团丫髻上扎了两圈硕大的珍珠,“皇祖母,您可回来了?臣孙刚刚学做了玫瑰糕,正想给皇祖母尝尝。” 隆禧太后扶稳她的身子,半弯腰摸了摸她头上的秀发,牵着她的手往殿里面而去,“皇祖母这就去尝尝安熙做的玫瑰糕。”看不出来这个孙女倒有几分厨艺的天分,小小年纪就能做出颇具水准的糕点,更何况她每每甜甜地唤声皇祖母,都少有的让她感受到天伦之乐。 大殿里面,侍女垂手而立,透着红色明亮色泽的玫瑰糕闪着晶莹的光泽,一向挑剔的隆禧太后倒是少有的吃了两块,看得李安熙脸上笑容盈盈。 隆禧太后擦了擦手后,笑看李安熙,“你这丫头一大早就去做糕点讨好哀家,是不是想要哀家的赏赐?” 李安熙被她一语说中,小脸上浮起两抹胭脂之色,不过仍点了点头。 “说吧,你想要什么?”隆禧太后看似心情不错地点点头。 李安熙得到她的首肯,当即跪下来,看到隆禧太后脸上神色一怔,鼓起勇气,脆声道:“皇祖母,臣孙想求皇祖母宽恕臣孙的父亲与大姐,不要降罪于他们。” 隆禧太后微眯眼,脸上的笑意已经收了起来,“你听谁说哀家要降罪于他们的?”这宫里有人背着她嚼舌根,还是说有人指示她这样做的? 一向好猜忌的隆禧太后时刻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多疑,即使面对的是自己年纪尚幼的亲孙女,那高压的态势不自觉地就流露出来。 李安熙的脸上开始有冷汗冒出,年纪虽不大,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却是知道这个皇祖母可以宠你宠上天,也可以在一息之间就将你打进地狱永不翻身,不过她仍是咬紧嘴唇摇了摇头,“臣孙做好了玫瑰糕时,没找到皇祖母,所以就去找皇祖母了……这是臣孙偷听来的,求皇祖母不要降罪……呜……”忍不住地轻轻拉泣。 送了人出去转身进来的容公公在门外见着了,心头的大石方才落地,这个小郡主倒是颇为上道,没将他供出来,将御史台参了忠王父女一本的事情委婉告知她的正是自己。 隆禧太后看到她那张委屈的小脸,顿时有几分心软,脸部线条柔和起来,着金嬷嬷扶她起来坐到自己的身边,掏出明黄的绣帕给她抹泪,“哭什么?皇祖母又没说不信你之言,你这傻孩子。”看到李安熙努力要止住泪却忍不住打呃的样子,心更为柔软了几分,“你父王与你大姐的事情,哀家自有定夺,这事情不到你管,知道了吗?” “安熙能有今天都是大姐疼爱的结果,皇祖母,大姐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请您一定要信臣孙……”李安熙大胆地仗着隆禧太后的宠爱再度拉着她的袖子求情道。 隆禧太后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天家之中骨肉亲情是极淡薄的,她虽说一直认为李安熙单纯,但那是相对而言的,现在看到她明知自己不高兴仍要求情的举动让她的心一震,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安熙,哀家不能给你保证,但是,你姐姐是哀家的孙女,哀家也不会让人随便就往她头上扣屎盘子。” 忠王府里面李盛基住的院子书房里面,父女二人分立而坐,话语中都有几分火药味。 最后,李盛基无奈地道:“凰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你老父亲透透底好不好?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气死。” 李凰熙看了眼父亲那似无奈的举动,嘴角一勾不再卖关子,“父王,你又何必这么着急,此事在女儿的预料当中。” 那些个破绽泄露出去也是她有意而为之,只是梁家没有出手,靖王那派似乎也没有搀和,到头来却让一个名不叫经传的小御史将此事捅了出来,真正让她看不透的就是这里,那个在幕后主使的人会是谁呢?不过不管是谁都好,要借此事打击忠王府那就真的叫天人说梦了。 李盛基窝着火看她,不过看到她胸有成竹,他也放下心来,只能板着脸道:“此事你可要给我兜圆了。” 李凰熙正儿八经地点点头,“父王放心,若真出了事女儿一力承担,绝不会祸及父王。”父亲的自私自利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了,这就是她没有与他相商的原因所在。 半柱香过去后,她推门而出的时候,看到正回府的大哥在院外走来走去,遂上前拍拍他的肩道:“大哥,怎么在这儿?” 李茴目光冰冷地朝李盛基的书房努了努眼,低声道:“父王为难你了?” “这倒没有。”李凰熙笑着摇摇头,拉着大哥就走出这院子,“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吗?” “都妥当了。”李茴点点头,然后又有几分心疼地道:“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啊,真有几分舍不得。” 李凰熙笑了笑,踮起脚尖轻拍他的肩,“有何舍不得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翌日,天一亮皇帝的口谕就到了忠王府,要忠王携女上早朝,李盛基这才急忙着人朝李凰熙的院子而去,要她赶紧换好衣裳,好长一段时间后,他方才携着坐上软轿的李凰熙往皇宫而去。 府里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孙抚芳,抚着肚子披上外衣坐在椅子里,许嬷嬷见了忙上前道,“王妃,不会有事的,我今儿个早上听到喜鹊枝头叫,是个好意头呢。” “真的?”孙抚芳蹙紧眉头道。 “老奴哪敢相瞒,郡主又不是第一次上殿,王妃这心是白忧了,依老奴所见赶紧到床上再歇会儿,不然待会儿小世子来请安,王妃又要不得歇息了。”许嬷嬷劝道,李芫最近倒是乖了不少,天天都一大早地来请安,似乎长进了些许。 孙抚芳这才稍稍安心,只是再怎样也没有睡意,没听到女儿安然地从宫里回来,她如何都放心不下。 一抹阳光照在明黄的琉璃瓦上份外的夺人眼球,李盛基将女儿安置在偏殿就离去了,李凰熙却是安静地坐在那儿品着茶水等候。没一会儿,殿里的一处隐门被人推开,她一看,忙跪地相迎,果然,这皇祖母对她还是比较宽厚的,眉眼悄悄感激地看了眼容公公,刚才上的杏仁茶时,她就知道皇祖母会在早朝前先见见她。 隆禧太后定定地看了眼孙女,这个孙女为了推广甘薯倒是不遗余力,连这样极端的法子也用了出来,手一抬示意她起身,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她坐下。 李凰熙斜斜而坐,在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的时候,祖孙两人有了一次深入的交流,最后,隆禧太后还是颇满意地起身,在离开时还刻意回头看了她一眼,“丫头,你倒是很有自信哀家会答允你所请?” “皇祖母,当有新鲜事物出现时总会受到质疑与猜忌,臣孙只想着不能白费心机,所以有时候即使极端了一些也好过让人将来有机会嫁祸栽赃。” 隆禧太后的眼里闪过爱才之光,嘴角往上一提,方才到前方正殿去上早朝。 早朝一如每天必定升起的太阳那般,有起有伏,今天的早朝一开始,隆禧太后先是任任命了一番人事,着萧太尉领兵出征支援前线与北魏的战事,这个举动让一向安逸于享乐的朝臣都大大吃惊。 他们没想到与北魏的战事如此吃紧,连萧太尉都要领兵出征,各种表情都有,但在萧太尉出现朗声应下后,众人这才纷纷重新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这会儿,没人有太多的心思关注那两起弹劾案,在关乎战争的面前,这样的事情简直微不足道。 李凰熙在殿外听了半晌,心中不禁对隆禧太后有几分感激,先提及战事的安排再议及自己这起弹劾案,那些个人的心思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倒让她占得先机。 果然,传令小太监很快就宣她进去,她轻轻一弹衣袖,衣袂飘飘地从容迈步进去。 殿里的气氛很安静,但又带了几分压抑,李凰熙进殿并没有引起太多的目光,他们大部分的人仍停留在刚才所议的军事上,越发觉得纠缠于这些个事上不是大丈夫所为。 御史还没有做声,皇帝就先问道:“朕且问你,故意设赌一事是否属实?” “回皇上,是事实。”李凰熙轻声道,这话一落地,重新引回了一部分人的目光,“臣侄只是想着让甘薯一物更好的推广而已……”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位参她父女一本的御史就站出来道:“郡主,据臣所知,你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敛财而已……” 李凰熙也不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下赌无非就是赌产量,多集中在亩产七百斤至一千五百斤之间,如果各位还有记性当记得昔日我向太后娘娘所承诺的,甘薯的亩产就在这个范围值上。”继而嘲讽一笑,“这个赌只要在有一亩在这个范围值里面,那就是庄家输了,只要不太贪心的人又听了小道消息的人,那么十有八九的人都是赢的,我忠王府拿出了这么多的银子为朝廷推广甘薯,并没有想要获得圣上与太后娘娘的嘉奖,只是想让我大齐的百姓能更好的接受这个新鲜物种。这个过程未曾动用国库一分一毫,试问我父与我又犯下什么弥天大罪?方御史,请你解释给本郡主听听。” 那个方御史一听,脸上顿时红透了,没想到这个郡主会这样直接地回应,就连想要趁机落井下石的靖王也皱紧眉头,依这丫头所言,她非但无罪还有功了?这真是想想都令人觉得相当不爽。 好一会儿,方御史道:“郡主,这甘薯的收成也只是你一面之辞,真的假的谁知道……” 李凰熙冷冷地睇了他一眼,转头面向高坐在上面的皇帝与隆禧太后道:“皇上,太后娘娘,甘薯今日即可收成,请下皇榜让全城的百姓都到城郊与百官一同验证甘薯的实产到底有多少斤,省得有些人要说我暗箱操作,犯了欺君之罪。” 第一百零八章 建京风云(53) 宫里死了个把卑贱的宫女太监一般情况下自有内务府去处理,是不会报到皇上与太后的面前,毕竟一条贱命没有主子会放在眼里,现在越级而来只能说明事出必急不禀报就会祸及主子的性命,这不但李凰熙能想到,在座的人哪个不明白? 隆禧太后相当不悦地大声喝问那个报信的太监,那个太监方才稳定下情绪,忙道:“回娘娘的话,那个死去的人是在御膳厨房做事的太监,他见到甘薯是个稀罕物儿,趁机偷吃了起来,谁知道却吃死了,御膳厨房的人都在外候着,直言这个甘薯是致命的东西。”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李凰熙的身上,李盛基的眉头皱得死紧,为了推广这个该死的甘薯已经损失了一大笔钱,现在还弄出人命来?自己如何能得好?心急之下想要出列先认错,一道严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顿时不敢轻举妄动,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靖王拱手道:“幸好这人贪吃,不然若让此物害了皇上与母后的性命,那就是江山不幸……” “若说此物吃死人了,为何侄女还好好地活着?”李凰熙冷笑着打断他的话,站起来朝隆禧太后屈膝道:“皇祖母,此事里面有蹊跷,绝不能听信单方面的说辞?” 下面的朝臣也议论开了,均是各执一词,有人说靖王说得对,太后与皇上关系天下苍生的福祉能不吃就不要吃,又有人站在李凰熙那边,说着此案可疑,保不准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隆禧太后轻喝一声,众人安静,这时候才听到隆禧太后吩咐御膳房的人进来,没一会儿,御膳房的人端着一盘吃剩的甘薯上来,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将事情都说了出来,还说甘薯此物是万万碰不得的话。 “母后,您听听,证明儿臣说得没有错,儿臣是怕有心人想要害您的性命,所以才会拼命说这个甘薯是能吃的东西,您一向善辩是非,现在怎么就受到有心人的蒙骗……”靖王呼天抢地道。 李盛基不干了,指责李凰熙就是在攻击他,他再犯浑这会儿也知道若被扣上这顶帽子,就不是到湖州种地去的惩罚能相提并论的,急忙也跪下道:“二哥,你也不用兜那么大的圈子指桑骂槐,这儿不单单你是母后的儿子,三弟我也是,母后,儿臣自打从湖州回来后就洗心革面,时刻聆听母后的教诲,又怎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分明就是有心人栽的赃?” “你说的有心人又是谁?三弟,这儿是御前不是湖州的茅芦……” “你原来还记得啊,二哥,是谁先信口开河的?你这分明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兄弟俩当众撕破面皮互相指责,高座上的隆禧太后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两个儿子都是一丘之貉,半斤八两,遂大力一拍桌案,喝止这两人不要丢尽皇家的脸面。 靖王与忠王方才互相看不对眼地别开头。 清王李蒜上前拱手道:“皇祖母,其实两位王叔都是出于爱护您与皇上的身子才会争论不休,孝道乃我朝立朝的根本,还请皇祖母从宽发落两位王叔。再者甘薯一物吉凶未定,臣孙也请皇祖母暂时先不要享用,还是证实其安全可靠了方才能入口。” 这样一番似是极有道理有的话赢得一部分臣子的支持,出列表示清王这样做法极为稳妥,太后娘娘应采纳云云。 隆禧太后的目光威压地扫过那几个跪地的人,阴沉一笑,“依哀家看要破解也不难,哪位卿家愿站出来代哀家试吃,一表忠心?” 无论是宗亲还是大臣都没有人站出来,均面面相觑,这个东西可是吃死人的,这个观念在刚才已经形成,他们官大钱多,还没有活够,就连李盛基的身子也往后挪了挪,怕上面的老母亲会点到他的名字,说实话,女儿到底吃过没有他是一点也拿不定主意的,至少他没见过她吃。 皇帝的目光有几分嘲讽,这就是一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大臣? 明福公主不知天高地厚地哼道:“皇祖母,此事臣孙年纪小小倒也看得清楚,谁愿拿自家的小命来搏?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他们可是贪生怕死得很。”最后嘻笑一声,“依臣孙之意,不如问一问凰熙堂妹要不要试吃才最为妥当?” 皇帝两眼狠厉地看向女儿,她安静地坐着会死吗?这话不但得罪朝臣同时也令隆禧太后不喜,她到底知不知道? 隆禧太后不悦的严厉的眼神朝明福公主扫了扫,直看得这个不知道害怕的小公主背脊生寒方才做罢,李凰熙昨天为她挡箭的举动让她对她的信任飞跃了一大步,哪会在这个时候推孙女儿进火坑。 李凰熙轻瞄了一眼堂姐,最后才淡淡地道:“皇祖母,臣孙这会儿就可以回答公主殿下的问题。其实要分辩此事嫁祸栽赃还是臣孙夸大其词也不难,一来焦点是在此物可吃不可吃?臣孙不才,那就由臣孙第一个试吃,证明无毒之后方才请皇祖母与皇叔享用……”看到皇祖母的眼里有阻止之意,心知皇祖母还是置疑了,不过看来她维护自己的决心很坚定,眼里渐渐有些许暖意,“皇祖母不用担心,臣孙不是那鲁莽之人;二来就是这小太监的死因,若皇祖母与皇叔不忌悔,不如由三个忤作及太医当众验尸,这样也好解开他的死因还甘薯一个清白,同时也好追查幕后真凶,”目光转向靖王,“不知二伯父意下如何?” 靖王两眼都落在李凰熙的身上,袖中的拳头握得死紧,这个侄女倒会出幺蛾子,一句话也不敢再胡乱说出。 隆禧太后看孙女儿一脸的笃定,遂当众大笑道:“准,哀家的孙女倒有几分不输哀家的气魄,来人,架锅,拿一筐甘薯上殿。” 李凰熙微笑地谢恩,转身向殿中而去,看到那捧着吃剩的甘薯的御膳房的人手有几分抖动,此时她冷冷一笑,这个局若是在与民同乐的甘薯宴上用,那她就是水洗不清,现在宫里死个把奴才就想给她泼脏水,没门! 在筐中翻了翻,李凰熙看了看这筐中白皮的甘薯微微皱眉,不禁暗暗皱眉,好半晌也滑挑出要煮的甘薯来,眼珠子转了转,她转身向隆禧太后道:“皇祖母,臣孙觉得这甘薯长得不好看,要紫色的。(.)”此时她娇俏一笑,故意撒娇道。 “侄女这又是何意?莫非这筐甘薯不可吃?”靖王声音拔高道。 “那是二伯父有所不知,吃食当讲究色香味俱全才称得上是美食,这一筐的甘薯长得过丑,不如好看得能入眼,紫色厉来为天家之气最为高贵,我要这种颜色的才配得上身份。”李凰熙振振有词地道,这会儿她一番胡谄的话令日后紫色甘薯成为最贵的品种,没有之一。 靖王被她这样似是而非的一顿抢白,脸色气得涨红,伶牙俐齿的黄毛丫头,正要再严厉打击几句,哪知高台上的隆禧太后却是一笑道:“这玩意儿确是紫色最好看,来人,抬一筐紫色的来。” 很快就有人抬了来,李凰熙伸手一拿来看,很快就选定了,然后着容公公这副手放进炉子里,眼角瞄到有宫侍要把那一筐白色与淡黄皮的抬下去,她笑了笑,眼底却是一片寒意,“暂且放下。” 几名宫侍的身体一震,那抬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其中一个大胆地小声道:“郡主,摆在这儿不好看……” “本郡主没让人抬就不准抬。”李凰熙强势地道,然后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他们一脸着急然后才咬牙退了下去,她看了一眼,朝容公公不经意地瞟了一眼。 容公公是谁?慈宁宫的首领太监,那可是人精,只这一眼就知道李凰熙心中有疑,微微点了点头,背后给了自己人一个手势,要他们待这两上内侍出去后当即抓住,包括今天碰过甘薯一物的人都暂且扣下,在这宫里跟他玩阴的,他就陪他玩,咱家可是太后的亲信,谁敢不给面子? 很快,那死了的小太监也被抬了上来,只见到他嘴唇发紫,很明显是中毒而死,这让众人原本因甘薯飘出的香甜气息而吞口水的动作顿时就一顿,此时他们再看那锅里之物时均有寒气爬满背部。 那个已死的小太监被翻来覆去,几名忤作与太医都相商了一番,最后在甘薯煮熟的时候方才表示,这个小太监是死于薯类作物的一种毒素。 “说清楚点。”隆禧太后喝了一声。 其中一名太医道:“回娘娘的话,此薯类作物之毒中者如人喝醉了酒,轻者头晕乃至呕吐,重者会全身抽搐、喘不过气而死,这小太监的手脚卷缩证明他生前抽搐了很长一段时间,再者嘴里残留白色呕吐物,所以可以证实是食用不当之物而死。” 一时间,大殿上静悄悄的,没有人作声,目光死死地盯在甘薯之上,这东西不正是薯类作物吗?好在没有贸贸然地吃了这物,不然躺在那儿的就是自己。 李凰熙朝那名太医道,“太医,我且问你,你能断定是这甘薯致他死亡的吗?”她的手指向那两筐甘薯。 太医有几分为难地道:“这个下官没见识过,真的不好分辩,至于所说是某种薯类也只是医书所载,下官没有见过实物,实不好指证,不过出于安全考虑,郡主还是不要轻尝为好,不若交由下官拿回去试验过无毒之后再用也不迟。”最后好意相劝李凰熙不要冒险。 皇帝也忙道:“太医所言有理,侄女儿还是小心为上,若为此丧命那就不值了,你是皇族贵女,万大事都还有皇叔给你扛着。”这是表明态度会力保她到底,不会让人随意安插罪名夺她性命。 明福公主轻哼道:“这是她自己要吃的,又没人拦着她,敢说不敢做,这回说大话了吧……” “闭嘴。”皇帝小声朝女儿喝了一句。 明福公主噘着嘴看向一边。 “臣侄谢过皇叔关怀,只是这甘薯确是能吃之物,臣侄不会退缩的,容公公,将其从水中捞起呈上来。”李凰熙道。 容公公看了看那水中已经煮得裂皮露出紫色瓜肉的甘薯,脸上有些犯难起来,看这样子过于凶险,这玩意儿还是不要试比较保险,迟迟没有动作。 隆禧太后也觉得不大对头,首次觉得手心捏汗,想要出声阻止孙女儿冒险,可是触及她坚定的双眼竟又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狠狠心扬声道:“难得郡主愿冒险,哀家赞赏之,容公公,端给她。” 容公公垮着脸应声“是”,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甘薯捞出放在金盘里面端到李凰熙的面前,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劝一句,“郡主还是不要逞强,依郡主昨日护驾有功的份上,娘娘是不会怪罪郡主的,又何必拿命来搏?” 李凰熙看了眼这个老太监,原本对他的投诚仍有几分疑心的,现在看他对自己那么关怀的份上,心中不免有几分暖意,不过仍坚定地道:“公公好意我心领了,不会有事的。” 伸手优雅地抓起甘薯,小心地剥开皮,露出里面的紫色瓜肉,轻轻地递到嘴边,银牙上下一合,咬下一块小肉含进嘴里轻嚼,这个过程很快,但在某些人的眼里却是缓慢之极,李盛基几次想要阻止,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若女儿有个好歹,不知发妻能否免于一尸两命。 靖王同样聚精会神地看着李凰熙的一举一动,那眼睛一眨也没眨,可见同样有几分紧张,袖下的手更是握得死紧。 隆禧太后的手心这回是真正地捏了一把冷汗,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自从当上了这天下的主宰,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紧张的心情是什么,能给她这种心情与体会的人都做古几十年了。想到这孙女回京后的举动,就更舍不得她死,暗中已是着人准备好吊命的千年人参等物,就怕有个万一。 惟有李凰熙是表情轻松地正在享受美食,没错,是享受,果然是前世尝过的味儿。一个很快就吃完了,在众人错愕又瞪大眼睛下,她的玉手伸出把另一个也拿了起来,径自熟练地吃了起来。她的吃相优雅,但仍让人感觉到她此刻享受的心情,有那好吃者更是被引得暗暗吞了口口水,此物真的那么好吃? 等了半晌,又半晌,就连一直警备着准备一有不妥就要施救的太医也暗暗地放下手中的银针,只因这郡主唇红肤绯,哪有半分中毒的迹象? “果然好吃,容公公,你再把这筐煮了吧。”李凰熙微笑道,然后朝隆禧太后屈膝道:“皇祖母,臣孙一切安好,没有头晕也没有恶心,更不想吐。” 隆禧太后放松一笑,“那就好,竟然好吃,哀家也要尝尝鲜,容公公还不快快煮来?” “是。”容公公笑着应声,更是亲自放进锅里。 “那他到底是中了什么薯类之毒而死的?”靖王立即指向那个小太监道。 李凰熙将另一筐甘薯踢了踢,然后朝这位二伯父道:“那就得问这是什么玩意儿了?” “那不是甘薯吗?”皇帝皱眉问。 李凰熙举起其中一个类似甘薯的物体,再从容公公那筐中抓起一个,“这两者很相似,不过我的直觉是这两者应是不同的,至于这个物种,我没见过不好下判断……” “那是木薯。”一道爽朗又粗豪的声音道。 顿时引得各方目光汇聚,一看竟然是大臣群中的萧太尉,即将出征在即的他仍是出席了今天的甘薯宴,只是想到他的儿子萧荇就是因为李凰熙种的这个甘薯而获罪,以至永不录用,他还会好心地帮李凰熙?这两家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就连李凰熙也错愕了霎会儿,萧太尉虽说为人光明正大,但是要说他不记恨她,那似乎不可能吧?不禁问道:“萧太尉,你真的认得此物?” 萧太尉起身上前拿过李凰熙手中之物,左右翻看了半晌,方才肯定地道:“没错,郡主有所不知,此物在岭南一带甚多,早些年我领兵与岭南的蛮族做战时,因为地形有误,走岔了路,干粮都吃尽了,后来有士兵挖出此物煮了吃,结果……”眼睛瞄向小太临,“就如他一般死去,死状相同,后来问清蛮夷,才知道此物叫木薯,不可随意食用。” “你既识得此物,之前为何不说?”李凰熙难免有几分怀疑地道。 萧太尉看了她一眼,“郡主不用疑心我给你下套,老夫行得正坐得正,刚才没看清此物的形状倒不好开口,只是后来看郡主举起,方才忆及还有这一番往事。”随即朝隆禧太后拱手道:“太后明鉴。” 李凰熙再度怔了怔,脸上微赧。 隆禧太后笑道:“得卿家出来指证倒是还了甘薯一个清白。”最后目光看向李凰熙,“现在证明此物确实高产又可食用,哀家必定要给你奖赏一番。” ------题外话------ 感谢13883398025送五张票票给某梦!感谢舞亦颖送三张票票给某梦! 感谢单身情歌本月第三次送票票给某梦!感谢cuiweiniuniu、unknownangle送票票给某梦! 第一百零九章 建京风云(54) 重生之帝女谋略109_重生之帝女谋略全文免费阅读_第一百零九章建京风云(54)来自() 宫里死了个把卑贱的宫女太监一般情况下自有内务府去处理,是不会报到皇上与太后的面前,毕竟一条贱命没有主子会放在眼里,现在越级而来只能说明事出必急不禀报就会祸及主子的性命,这不但李凰熙能想到,在座的人哪个不明白? 隆禧太后相当不悦地大声喝问那个报信的太监,那个太监方才稳定下情绪,忙道:“回娘娘的话,那个死去的人是在御膳厨房做事的太监,他见到甘薯是个稀罕物儿,趁机偷吃了起来,谁知道却吃死了,御膳厨房的人都在外候着,直言这个甘薯是致命的东西。”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李凰熙的身上,李盛基的眉头皱得死紧,为了推广这个该死的甘薯已经损失了一大笔钱,现在还弄出人命来?自己如何能得好?心急之下想要出列先认错,一道严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顿时不敢轻举妄动,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靖王拱手道:“幸好这人贪吃,不然若让此物害了皇上与母后的性命,那就是江山不幸……” “若说此物吃死人了,为何侄女还好好地活着?”李凰熙冷笑着打断他的话,站起来朝隆禧太后屈膝道:“皇祖母,此事里面有蹊跷,绝不能听信单方面的说辞?” 下面的朝臣也议论开了,均是各执一词,有人说靖王说得对,太后与皇上关系天下苍生的福祉能不吃就不要吃,又有人站在李凰熙那边,说着此案可疑,保不准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隆禧太后轻喝一声,众人安静,这时候才听到隆禧太后吩咐御膳房的人进来,没一会儿,御膳房的人端着一盘吃剩的甘薯上来,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将事情都说了出来,还说甘薯此物是万万碰不得的话。 “母后,您听听,证明儿臣说得没有错,儿臣是怕有心人想要害您的性命,所以才会拼命说这个甘薯是能吃的东西,您一向善辩是非,现在怎么就受到有心人的蒙骗……”靖王呼天抢地道。 李盛基不干了,指责李凰熙就是在攻击他,他再犯浑这会儿也知道若被扣上这顶帽子,就不是到湖州种地去的惩罚能相提并论的,急忙也跪下道:“二哥,你也不用兜那么大的圈子指桑骂槐,这儿不单单你是母后的儿子,三弟我也是,母后,儿臣自打从湖州回来后就洗心革面,时刻聆听母后的教诲,又怎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分明就是有心人栽的赃?” “你说的有心人又是谁?三弟,这儿是御前不是湖州的茅芦……” “你原来还记得啊,二哥,是谁先信口开河的?你这分明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兄弟俩当众撕破面皮互相指责,高座上的隆禧太后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两个儿子都是一丘之貉,半斤八两,遂大力一拍桌案,喝止这两人不要丢尽皇家的脸面。 靖王与忠王方才互相看不对眼地别开头。 清王李蒜上前拱手道:“皇祖母,其实两位王叔都是出于爱护您与皇上的身子才会争论不休,孝道乃我朝立朝的根本,还请皇祖母从宽发落两位王叔。(.)再者甘薯一物吉凶未定,臣孙也请皇祖母暂时先不要享用,还是证实其安全可靠了方才能入口。” 这样一番似是极有道理有的话赢得一部分臣子的支持,出列表示清王这样做法极为稳妥,太后娘娘应采纳云云。 隆禧太后的目光威压地扫过那几个跪地的人,阴沉一笑,“依哀家看要破解也不难,哪位卿家愿站出来代哀家试吃,一表忠心?” 无论是宗亲还是大臣都没有人站出来,均面面相觑,这个东西可是吃死人的,这个观念在刚才已经形成,他们官大钱多,还没有活够,就连李盛基的身子也往后挪了挪,怕上面的老母亲会点到他的名字,说实话,女儿到底吃过没有他是一点也拿不定主意的,至少他没见过她吃。 皇帝的目光有几分嘲讽,这就是一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大臣? 明福公主不知天高地厚地哼道:“皇祖母,此事臣孙年纪小小倒也看得清楚,谁愿拿自家的小命来搏?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他们可是贪生怕死得很。”最后嘻笑一声,“依臣孙之意,不如问一问凰熙堂妹要不要试吃才最为妥当?” 皇帝两眼狠厉地看向女儿,她安静地坐着会死吗?这话不但得罪朝臣同时也令隆禧太后不喜,她到底知不知道? 隆禧太后不悦的严厉的眼神朝明福公主扫了扫,直看得这个不知道害怕的小公主背脊生寒方才做罢,李凰熙昨天为她挡箭的举动让她对她的信任飞跃了一大步,哪会在这个时候推孙女儿进火坑。 李凰熙轻瞄了一眼堂姐,最后才淡淡地道:“皇祖母,臣孙这会儿就可以回答公主殿下的问题。其实要分辩此事嫁祸栽赃还是臣孙夸大其词也不难,一来焦点是在此物可吃不可吃?臣孙不才,那就由臣孙第一个试吃,证明无毒之后方才请皇祖母与皇叔享用……”看到皇祖母的眼里有阻止之意,心知皇祖母还是置疑了,不过看来她维护自己的决心很坚定,眼里渐渐有些许暖意,“皇祖母不用担心,臣孙不是那鲁莽之人;二来就是这小太监的死因,若皇祖母与皇叔不忌悔,不如由三个忤作及太医当众验尸,这样也好解开他的死因还甘薯一个清白,同时也好追查幕后真凶,”目光转向靖王,“不知二伯父意下如何?” 靖王两眼都落在李凰熙的身上,袖中的拳头握得死紧,这个侄女倒会出幺蛾子,一句话也不敢再胡乱说出。 隆禧太后看孙女儿一脸的笃定,遂当众大笑道:“准,哀家的孙女倒有几分不输哀家的气魄,来人,架锅,拿一筐甘薯上殿。” 李凰熙微笑地谢恩,转身向殿中而去,看到那捧着吃剩的甘薯的御膳房的人手有几分抖动,此时她冷冷一笑,这个局若是在与民同乐的甘薯宴上用,那她就是水洗不清,现在宫里死个把奴才就想给她泼脏水,没门! 在筐中翻了翻,李凰熙看了看这筐中白皮的甘薯微微皱眉,不禁暗暗皱眉,好半晌也滑挑出要煮的甘薯来,眼珠子转了转,她转身向隆禧太后道:“皇祖母,臣孙觉得这甘薯长得不好看,要紫色的。”此时她娇俏一笑,故意撒娇道。 “侄女这又是何意?莫非这筐甘薯不可吃?”靖王声音拔高道。 “那是二伯父有所不知,吃食当讲究色香味俱全才称得上是美食,这一筐的甘薯长得过丑,不如好看得能入眼,紫色厉来为天家之气最为高贵,我要这种颜色的才配得上身份。”李凰熙振振有词地道,这会儿她一番胡谄的话令日后紫色甘薯成为最贵的品种,没有之一。 靖王被她这样似是而非的一顿抢白,脸色气得涨红,伶牙俐齿的黄毛丫头,正要再严厉打击几句,哪知高台上的隆禧太后却是一笑道:“这玩意儿确是紫色最好看,来人,抬一筐紫色的来。” 很快就有人抬了来,李凰熙伸手一拿来看,很快就选定了,然后着容公公这副手放进炉子里,眼角瞄到有宫侍要把那一筐白色与淡黄皮的抬下去,她笑了笑,眼底却是一片寒意,“暂且放下。” 几名宫侍的身体一震,那抬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其中一个大胆地小声道:“郡主,摆在这儿不好看……” “本郡主没让人抬就不准抬。”李凰熙强势地道,然后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他们一脸着急然后才咬牙退了下去,她看了一眼,朝容公公不经意地瞟了一眼。 容公公是谁?慈宁宫的首领太监,那可是人精,只这一眼就知道李凰熙心中有疑,微微点了点头,背后给了自己人一个手势,要他们待这两上内侍出去后当即抓住,包括今天碰过甘薯一物的人都暂且扣下,在这宫里跟他玩阴的,他就陪他玩,咱家可是太后的亲信,谁敢不给面子? 很快,那死了的小太监也被抬了上来,只见到他嘴唇发紫,很明显是中毒而死,这让众人原本因甘薯飘出的香甜气息而吞口水的动作顿时就一顿,此时他们再看那锅里之物时均有寒气爬满背部。 那个已死的小太监被翻来覆去,几名忤作与太医都相商了一番,最后在甘薯煮熟的时候方才表示,这个小太监是死于薯类作物的一种毒素。 “说清楚点。”隆禧太后喝了一声。 其中一名太医道:“回娘娘的话,此薯类作物之毒中者如人喝醉了酒,轻者头晕乃至呕吐,重者会全身抽搐、喘不过气而死,这小太监的手脚卷缩证明他生前抽搐了很长一段时间,再者嘴里残留白色呕吐物,所以可以证实是食用不当之物而死。” 一时间,大殿上静悄悄的,没有人作声,目光死死地盯在甘薯之上,这东西不正是薯类作物吗?好在没有贸贸然地吃了这物,不然躺在那儿的就是自己。 李凰熙朝那名太医道,“太医,我且问你,你能断定是这甘薯致他死亡的吗?”她的手指向那两筐甘薯。 太医有几分为难地道:“这个下官没见识过,真的不好分辩,至于所说是某种薯类也只是医书所载,下官没有见过实物,实不好指证,不过出于安全考虑,郡主还是不要轻尝为好,不若交由下官拿回去试验过无毒之后再用也不迟。”最后好意相劝李凰熙不要冒险。 皇帝也忙道:“太医所言有理,侄女儿还是小心为上,若为此丧命那就不值了,你是皇族贵女,万大事都还有皇叔给你扛着。”这是表明态度会力保她到底,不会让人随意安插罪名夺她性命。 明福公主轻哼道:“这是她自己要吃的,又没人拦着她,敢说不敢做,这回说大话了吧……” “闭嘴。”皇帝小声朝女儿喝了一句。 明福公主噘着嘴看向一边。 “臣侄谢过皇叔关怀,只是这甘薯确是能吃之物,臣侄不会退缩的,容公公,将其从水中捞起呈上来。”李凰熙道。 容公公看了看那水中已经煮得裂皮露出紫色瓜肉的甘薯,脸上有些犯难起来,看这样子过于凶险,这玩意儿还是不要试比较保险,迟迟没有动作。 隆禧太后也觉得不大对头,首次觉得手心捏汗,想要出声阻止孙女儿冒险,可是触及她坚定的双眼竟又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狠狠心扬声道:“难得郡主愿冒险,哀家赞赏之,容公公,端给她。” 容公公垮着脸应声“是”,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甘薯捞出放在金盘里面端到李凰熙的面前,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劝一句,“郡主还是不要逞强,依郡主昨日护驾有功的份上,娘娘是不会怪罪郡主的,又何必拿命来搏?” 李凰熙看了眼这个老太监,原本对他的投诚仍有几分疑心的,现在看他对自己那么关怀的份上,心中不免有几分暖意,不过仍坚定地道:“公公好意我心领了,不会有事的。” 伸手优雅地抓起甘薯,小心地剥开皮,露出里面的紫色瓜肉,轻轻地递到嘴边,银牙上下一合,咬下一块小肉含进嘴里轻嚼,这个过程很快,但在某些人的眼里却是缓慢之极,李盛基几次想要阻止,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若女儿有个好歹,不知发妻能否免于一尸两命。 靖王同样聚精会神地看着李凰熙的一举一动,那眼睛一眨也没眨,可见同样有几分紧张,袖下的手更是握得死紧。 隆禧太后的手心这回是真正地捏了一把冷汗,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自从当上了这天下的主宰,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紧张的心情是什么,能给她这种心情与体会的人都做古几十年了。想到这孙女回京后的举动,就更舍不得她死,暗中已是着人准备好吊命的千年人参等物,就怕有个万一。 惟有李凰熙是表情轻松地正在享受美食,没错,是享受,果然是前世尝过的味儿。一个很快就吃完了,在众人错愕又瞪大眼睛下,她的玉手伸出把另一个也拿了起来,径自熟练地吃了起来。她的吃相优雅,但仍让人感觉到她此刻享受的心情,有那好吃者更是被引得暗暗吞了口口水,此物真的那么好吃? 等了半晌,又半晌,就连一直警备着准备一有不妥就要施救的太医也暗暗地放下手中的银针,只因这郡主唇红肤绯,哪有半分中毒的迹象? “果然好吃,容公公,你再把这筐煮了吧。”李凰熙微笑道,然后朝隆禧太后屈膝道:“皇祖母,臣孙一切安好,没有头晕也没有恶心,更不想吐。” 隆禧太后放松一笑,“那就好,竟然好吃,哀家也要尝尝鲜,容公公还不快快煮来?” “是。”容公公笑着应声,更是亲自放进锅里。 “那他到底是中了什么薯类之毒而死的?”靖王立即指向那个小太监道。 李凰熙将另一筐甘薯踢了踢,然后朝这位二伯父道:“那就得问这是什么玩意儿了?” “那不是甘薯吗?”皇帝皱眉问。 李凰熙举起其中一个类似甘薯的物体,再从容公公那筐中抓起一个,“这两者很相似,不过我的直觉是这两者应是不同的,至于这个物种,我没见过不好下判断……” “那是木薯。”一道爽朗又粗豪的声音道。 顿时引得各方目光汇聚,一看竟然是大臣群中的萧太尉,即将出征在即的他仍是出席了今天的甘薯宴,只是想到他的儿子萧荇就是因为李凰熙种的这个甘薯而获罪,以至永不录用,他还会好心地帮李凰熙?这两家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就连李凰熙也错愕了霎会儿,萧太尉虽说为人光明正大,但是要说他不记恨她,那似乎不可能吧?不禁问道:“萧太尉,你真的认得此物?” 萧太尉起身上前拿过李凰熙手中之物,左右翻看了半晌,方才肯定地道:“没错,郡主有所不知,此物在岭南一带甚多,早些年我领兵与岭南的蛮族做战时,因为地形有误,走岔了路,干粮都吃尽了,后来有士兵挖出此物煮了吃,结果……”眼睛瞄向小太临,“就如他一般死去,死状相同,后来问清蛮夷,才知道此物叫木薯,不可随意食用。” “你既识得此物,之前为何不说?”李凰熙难免有几分怀疑地道。 萧太尉看了她一眼,“郡主不用疑心我给你下套,老夫行得正坐得正,刚才没看清此物的形状倒不好开口,只是后来看郡主举起,方才忆及还有这一番往事。”随即朝隆禧太后拱手道:“太后明鉴。” 李凰熙再度怔了怔,脸上微赧。 隆禧太后笑道:“得卿家出来指证倒是还了甘薯一个清白。”最后目光看向李凰熙,“现在证明此物确实高产又可食用,哀家必定要给你奖赏一番。” ------题外话------ 感谢13883398025送五张票票给某梦!感谢舞亦颖送三张票票给某梦! 感谢单身情歌本月第三次送票票给某梦!感谢cuiweiniuniu、unknownangle送票票给某梦! 重生之帝女谋略109_重生之帝女谋略全文免费阅读_第一百零九章建京风云(54)更新完毕! 第一百一十章 长乐公主 这是李凰熙早已料到的事情,心情倒没有多少紧张,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始,努力了那么久上天不曾薄待她。 “大齐的天灾刚过,忠王之女献上此物正好缓解了哀家的焦虑,着泉州海政司开始大量在海外收购此物,户部立即草拟一份各地区可以用做试点种植的农户建来,并且有一个详细的推广计划。忠王在此事中不计较个人得失,哀家甚为赞赏,特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以资嘉奖。”隆禧太后道,立即有人出列应是。 而李盛基却是差点下巴都合不拢,那个在甘薯中做庄输出去的银两不但能回来,还有余,怎么不令他惊喜交加?目光这回满是慈爱地停留在女儿的身上,原来她还有这一手,他怎么没想到?虽说过程复杂了些,但是好在面子里子都有了,还能得到母亲实质的奖赏,真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李凰熙有几分哭笑不得地看着父亲大声地谢主隆恩,他怎么连假意推辞一番也没有?怕是要让那一群酸儒私下里诟病了,不过那终究是一群酸儒,倒也无须介怀。 隆禧太后的目光方才柔和地看向李凰熙,没有假惺惺地问她想要什么,而是声音一沉道:“忠王之女,跪下听封。” 李凰熙依令行事,衣服一阵摩擦声响,脸容平静地跪下。 “鉴于忠王之女所立的功劳,哀家与皇上商议过,特破例封为正一品公主,享有亲王俸禄,外加食邑一万五千户,”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隆禧太后的声音清冷,眼里却有着一丝柔和温暖,朱唇一张,“封号长乐。” 李凰熙想过皇祖母会给她很丰厚的赏赐,譬如赏黄金多少,或者给她的郡主等级加个封号什么的,大齐的郡主是没有封号的,直接谁家的女儿排行第几的称呼,在玉牒上有记载就算了事了,极个别得宠的才会加上封号。 但她万万没想到隆禧太后居然会册封她为公主,而且封号还是长乐,前一世这封号是父皇给她的,也在他登基称帝后颁下的第一道圣旨里同时还册封她的亡母为孝元皇后。 长乐长乐,寓意着长宁安乐,取意美好,于她却是有几分怀念又有几分讽刺,曾经的曾经,她以身为长乐公主为荣,最后又是这个带有几分安享荣华的名号伴随着她踏进地府,见证了她上一世的愚蠢与悲凉。 这一世命运果然已经转了一个弯,她应该已经摆脱了前世的羁绊,悲剧不会再降临,一切都会循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前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微含泪珠儿,只是她不容它再滴下。 朝臣却是满脸震惊,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还是破格得如此离谱,给亲王之女加封公主,这仅是史上的第二例。前一个是太祖亲弟贤王之女玉真公主,贤王战死沙场,玉真公主拼死守住最后的屏障给太祖调兵赢得了时间,这才会破格册封,她李凰熙凭一个甘薯就能得到长乐公主的封号?而且还不是一个空衔? 这让在坐的大臣与宗亲都面面相觑,靖王更是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李盛基,眼眸中满是阴暗的神色,清王李蒜的身子却是微微晃了晃,两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跪在大殿中央的女子。 “怎么?还不谢恩吗?”皇帝李季基微笑道,这事情母后破例与他提过,他初始觉得过盛,对这孩子未必是好事,但经过上回她识大体地没有迫他非要惩罚明福,这才心下认可了母后对她的偏爱,同时也开始小心地实施自己的计划,不过现在言之尚早。 “父皇?”明福公主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唤了一声父亲,那个她讨厌至极的堂妹就要与她平起平坐了?她不要,她才是大齐是这宫里惟一的公主,正要说几句反对的话语,父皇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射过来,她顿时就动弹不得,父皇也要不爱她了吗?遂两眼怨毒地瞪着李凰熙。 “臣谢主隆恩……”李凰熙压抑下心中的惊讶与喜悦道,现在不是她能表现兴奋之情的时候,必定会有老顽固跳出来置疑。 “皇上,太后娘娘,此事万万不妥。”老敬王大喊着出列跪在地上,“即使忠王之女所献之物有利于社稷,但也万万达不到封为公主的地步,还请皇太后与皇上三思。” 靖王两眼希冀地看向老敬王,身边也有几位老资格的宗亲起身请台上之人收回成命。 这是在公然打太后与皇帝的脸面,一向面和心不和的母子在这一刻竟然是少有的共同表现出不悦之色。 梁博森在看到长姐阴沉下来的脸色后,就知道没有人能让长姐收回成命,眼珠子一转,这是搏回她信任,同时表明他与忠王府良好关系的时刻,遂起身道:“臣却觉得宗亲们守旧顽固,郡主,不,长乐公主所献之物于国泰民安有长远的影响,堪比史上的玉真公主,遂臣认为太后之册封极为稳妥。” “梁博森,这是我李氏皇族内部之事……”老敬王怒喝一句,最看不得梁家人那副得权的嘴脸。 “老敬王,本官乃一朝之相,百官之首,皇族之事属于国事,臣有何说不得?”梁博森立即轻笑着反驳,眼角顺便一努,立即有人起身附和。 户部尚书第一个附议,“太后英明,此封赏极为公平公正。” 接着陆续有人起身赞同。 林大学士在收到靖王的眼色后,却也是急忙加入反对的浪潮中,大殿上一时间人人各抒己见,而正在煮甘薯的锅子冒出声响,甜香之气弥漫。 隆禧太后只是轻蔑地看了眼李氏皇族之人,这个老不死的看来是活腻了,嘴角一咧,吐出的却是威胁的话,“哀家从来不喜欢有人置疑哀家的决议,老敬王,别在哀家的面前倚老卖老,她身上流着的也是李氏皇族的血脉,况且宫里仅有明福一人也过于单薄,哀家抬举一个孙女儿到身边侍候也是合情合理之事。”说完,鼻孔重重一哼。 最后那重重一哼引得老敬王等人的身子抖了起来,这隆禧太后为人极霸道,她如若不讲理那就没有人能让她讲理。 “皇祖母息怒,莫为此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李凰熙适时道,“再者老敬王是宗室长辈,年纪大脑袋一时糊涂也是有的。” 老敬王被她揶揄了一句,老脸涨得通红,只是敢怒不敢言,上头坐着那个可是煞星,怪就怪先皇居然立了这样一个野心蓬勃的女人为皇后,从而祸害了李氏皇族,让皇位成为虚设。 隆禧太后的表情这才和缓了一些,招招手示意李凰熙起身到她身边,李凰熙急忙起身步上台阶,到了隆禧太后的身边,隆禧太后看着她道:“这封赏是哀家给你的,你也莫要有心理负担,只是有些人顽固头脑一时转不过弯来。”目光看向那几个转不过弯来的人,冷笑道:“别以为你们在背后捣鼓之事哀家不知情,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老敬王与靖王等人的脸色顿时一变,隆禧太后的话让他们的冷汗浸湿了背脊。 李凰熙笑道:“这是皇祖母对臣孙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臣孙若是还要不安岂不是有违孝道?这可是为天下人所不齿,臣孙定当尽心尽力地侍候皇祖母。”这一番话搏得隆禧太后的欢心,她的笑容突然一收,跪下,话题一转道:“还请皇祖母下旨严查用木薯偷换甘薯的幕后真凶,此人用心险恶,不但想要嫁祸给臣孙,还想要害皇祖母与皇叔的性命,揪出后必定当诛。” 李凰熙的得封,除了李盛基之外,还有一人心中也是乐开了花,那就是杜太傅,从这件事中就可以窥见将来的皇位必定要落到忠王的头上,两家是姻亲,他到底还是站对了位,这会儿他不再藏着推掖着,踏前一步道:“太后娘娘,长乐公主所言有理,敢在宫中的御膳厨房安插人手,只怕目的还是要危害皇上与太后娘娘的性命,必定要严查。” 梁博森也反应快地附议,此事非同小可,若隆禧太后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李氏皇族不会放过将他挫骨扬灰的机会。 靖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只是现在不能开口反对,不然还没查那火就烧到他的身上,得不偿失。 隆禧太后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靖王的神情,严峻地道:“准奏。” 那还捧着吃剩的甘薯的御膳厨房的太监已经是吓得脸色变青,“咣啷”一声,托盘掉地,忙大呼,“娘娘,奴才冤枉啊……” “拉下去,大刑伺候,此事着内务府即刻开始办理,不得有误。”隆禧太后威严道,冷眼看着那几名御膳厨房的太监被拉下去。 李凰熙只是微眯眼冷冷地看着,甘薯的香甜气息越浓,她的表情就越冷,目光最后溜过靖王等宗亲,方才笑着对隆禧太后道:“皇祖母,甘薯已是煮熟了。” 大殿中的甘薯宴有人吃得欢乐有人吃得忧愁,林林总总的心态都有,惟有御膳厨房那边人心惶惶,哭声遍地,内务府雷厉风行,凡是稍扯上关系的都被抓起来隔离审问,因此事与太后的红人长乐公主有关,所以内务府没人敢敷衍,容公公更是下令不许涉案深的人有自尽的机会,现在想死也不容易。 萧太尉在宴席结束离开宫廷的时候,碰上了特意等他的李凰熙,怔了怔后拱手行礼,“公主在此等我?” 李凰熙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方才道:“萧太尉,关于令子的事情……”虽然此事已过了有些时候,但还是讲清楚为好,北疆的战事不能因为个人恩怨而导致不可收拾的局面。 “那是他咎由自取,公主若是怕老夫心生怨恨,那大可不必,老夫虽早粗人,但也明辨是非。”萧太尉爽朗地道,儿子的事情让他暴怒,但却没有迁怒,“老夫身为大齐的武将,自然要保家卫国。” 这武将的所言让李凰熙动容,原本她还担心他会睚眦必报,也下少不得要提防,这下方才放心,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太尉,此去必要当心,留得性命在才能为国尽忠。” 离上一世萧太尉的死还有五六年之多,但现在未来的走向她也掌握不了,实在不忍看这忠直的武将死于非命。 萧太尉愣了一会儿,她等在这儿就是为了与他说这一句话?心下更是喜欢她,只可惜他的傻儿子却将珍珠当成了鱼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一揖,挺直背朝宫门的方向而去。 李凰熙看了半晌,方才转身返回慈宁宫,手臂上的伤口隐隐做痛,看来到了换药的时间。 隆禧太后正在那儿批阅奏章,看到她进来,抬头道:“见完萧太尉了?” 李凰熙行了礼后坐到她身边,“臣孙之前还担心他会心生怨恨从而勾结外邦,那就非我大齐之福,现在想来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皇祖母英明。” 隆禧太后道:“你也不用给你皇祖母戴高帽,凰熙,你皇祖母吃过的盐多过你吃过的米,看人比你准在情理当中,不过你也别以为你皇祖母没有准备。”看到孙女的表情一肃,她反倒笑了,凑近她道:“萧太尉身边有哀家的探子,他若敢图谋不轨,哀家立刻就会让他肝脑涂地,凰熙,你需明白,坐到哀家这个位置上,那就无须仁慈。”她再度古怪一笑,“而你就是太多情了。”在目前看来这是她孙女的优点,不过长远来说却是拖累。 无须仁慈?隆禧太后的话,李凰熙是赞同的,不过直到日后她身居高位才真正体会到这四个字的真谛。 只是现在她却是笑道,“臣孙又不是皇祖母,如何能与皇祖母相比?” 隆禧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凰熙,哀家生有四子,惟有你过世的大伯父是真正有才学的,其他三个都没有一个让哀家满意,你父亲更是如此,你身为他的女儿少不得要多担待一点。”说完,将其中一本奏章扔到李凰熙的面前,“给哀家说说如何处理。” 李凰熙急忙接住,原本以为这位皇祖母会再多考验她一段时日,好歹也让她装上一装,哪知道就这样直接扔了过来?此时手中握的东西有些发烫,重活一年多了,她一直都谨记小命到现在仍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现实,而手中此刻握有的却是前一世想也没想过的东西。 “哀家年纪大了,凰熙,你是哀家的孙女,哀家也不想与你玩太多心计,近来哀家总在担心时间不多,怕你皇祖父在地下要召唤哀家去相陪,这偌大的江山有又何人能守?”隆禧太后的眼神一黯,语气里首次出现了几许脆弱,那是一代强者无奈的哀叹,儿孙不争气,她只能另辟蹊径。 李凰熙急忙跪下,带着泣音道:“皇祖母何必说丧气话?您会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哀家也有归去的一天,但是这得等到哀家将一切安排好才能上路。”隆禧太后的手慈爱地在她头顶上摸了摸,哀伤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好了,起来吧,让哀家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慧根……” 时值夏日,晚上的风带了些许燥热,李凰熙出了慈宁宫坐上马车准备回府,本来隆禧太后安排了慈宁宫旁边的甘露宫给她居住,只是顾及她母妃有孕在身,最后还是让她晚上回府去,而李盛基,没有人觉得他能指望上。[.超多好看小说] 忠王府一早就接到了李凰熙得封公主的消息,李盛基更是早早就摆好了宴席,在看到李凰熙回来之后,笑着道:“不愧是本王的好女儿,给你父王挣了面子。” “父王还是收敛一点为好。”李凰熙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父亲一旦得意了就会忘形。 李盛基没好气地看了眼女儿,这回倒没有着恼,着一家子都入席庆祝一番。 孙抚芳轻抚女儿的秀发,小声地问询了几句,得了这公主名号是好,但心底总有几分担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真不知道李盛基高兴个什么劲儿? 李芫个头小小年纪,眼光却是暗沉得可以,这个长姐是越来越风光,不由得想到去年回京时那个盛况,他的小嘴儿就抿得很紧,半晌后,即小跑得上前拉李凰熙的手乖巧地唤了声姐姐,“姐姐以后都要住在宫里吗?” “那你希望我住在宫里还是家里?”李凰熙抱起小人儿戏谑地问了一句。 李芫歪了歪头,最后笑嘻嘻地道:“住在宫里好。” “小没良心的,是怕我在家里管束着你吧?”李凰熙当他人小鬼大,捏了捏他俏挺的鼻梁,入席后,将他安置在孙抚芳的身边,自己也坐下来用菜。 席间自然一家人和乐融融,李茴在李盛基询问的前程的情况下表达了想要参加武举的意思,李盛基愣了愣,表情一僵,不太赞成这个主意,武将的地位是低于文臣的,“参加科举不更好?有了功名才好让你皇祖母给你个实权位置……” “父王,这是大哥的意愿,反正文臣都是酸儒居多,倒不如武将来得潇洒。”李凰熙插嘴道,算是给自家大哥解围,顺带笑应了大哥谢了的眼神。 李盛基这才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到底隔了一层血缘,再关心都是隔靴搔痒。 与忠王府的喜乐相比,某处的隐蔽建筑内,靖王满脸怒容地道:“各位长辈,难道就看着江山再度落入无能之辈手中?” 老敬王的脸色十分阴沉,“太后不喜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现在你又卷入木薯事件中,怕是难抽身,中基啊,还是夹紧尾巴吧,太后这回严查,很快就会查到你的头上,我这把老骨头是不中用喽,这就先行回府。”指示自己的嫡子扶他起来,第一个告辞离席。 靖王的一张脸都气得通红,这个老东西一看到情势不对立即就走人,真真让人不齿,仍不得不出声,“王叔,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莫不是你家的孙子过继到忠王府你就撂挑子了?还要不要大齐李氏皇族?” 老敬王闻言站住了脚,回头目光森冷地看着靖王,“我若是如此想就不会站在你那边,盛基那小子不是当皇帝的料,而我那孙子竟然已经过继了就不再是敬王一脉的子孙,与我可没有相干。”说完,当真头也不回地离去。 靖王的脸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般地难看,原本就是承诺大权在握后,必定不让女人干政及彻底铲除梁家人才引得老家伙们的一顾,现在这算什么一回事?木薯事件,当初他们都同意,还动用了宫中的人脉促成了,现在看到情形不对就可以抽身走人? 其他人看到这样也不免唏嘘,隆禧太后似乎已经怀疑他们背后搞的勾当,这当口还是明哲保身来得聪明自在,遂都起身拱手告辞,不再与靖王图谋,若是被他牵连了,一家老小的命都堪忧,那老妖婆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最后独留靖王一人在那儿吹着躁热的夏风,只能狠狠地将桌椅踢倒在地来发泄心中的苦闷,把一个华丽的厅堂砸得稀巴烂。 马车嘀哒地走在路上,老敬王的脸色一直难看着,自从隆禧太后掌权后,他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权力被架空了,只留下一个空壳,要不是念在他是先皇的兄弟,只怕那个女人会将他直接抹脖子了,“吩咐我们的人暗中进宫将知情的人都解决掉,一个不留。”绝不能让木薯事件烧到自家。 “父王,这样的损失会不会太大?我们多少年经营才能得到那么点人脉……”敬王不大同意老父的做法,他们花了多少银两才能稳住宫中的人脉,一旦受损将来就很难得到宫里的消息。 “没有更好的办法,按我说的去做,我当初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同意李中基那小子破绽百出的计划。”老敬王咬牙切齿地道,那握着拐仗的手更是青筋都凸出了。 敬王无奈地点点头表示同意,半晌后,方才搓着手小心道:“父王,您看我们是不是也要与忠王府接触一下?他家的女儿刚封公主,这可是大齐第二个特封的公主……” 老敬王斜睨了一眼儿子,突然,一个拐仗就毫不留情地打了过去,怒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算什么?那个女人的枕头风别听那么多,这些年我早就念叨过你,妻是妻,妾是妾,你倒好,抬了那个女人当侧妃,搞得家里乌烟瘴气,你以为忠王登基,你那无缘的儿子就有机会继承大统?做你的大头梦,你这样想只怕要害死他……”说得着急起来,猛咳了一阵。 敬王赶紧上前安抚老父亲的情绪,这会儿他是什么话都不敢多说。 半晌,老敬王才缓了过来,“那孩子我远远地看了一下,比你那个嫡长子要长进得多,身上没有什么纨绔气息,你以为我何要与靖王搅和?就是想着他若能上位,将来这孩子兴许能还回来,敬王府的家业交到他手中比你那嫡长子强,也比你那侧妃后来生的儿子强……”只是现在看来却是痴心妄想了,“就算再不济他也能谋到一个好前程,忠王若是登基了,他挂着一个长子的名份只怕更要避嫌,那还能得好……” 敬王一到这个时候就不敢多说话了,老父亲想明白的事情他也能明白,徐侧妃一提起李茴就会哭个没完,一个劲儿地怪他当年心狠,那会儿他不宠那个女人,什么心狠的事情做不出来?况且当时也只有他的年纪适合到忠王府成为嗣子。 会去绮春楼寻欢的人基本都是纨绔子弟,心肠算不得狠,但却都是没心没肺的人。蝶丝弹着琵琶婉转地唱着蓝耀宗新填的词,这个男人为了她现在都快要丢官了,她却还是能没心没肺地笑着,若他心中得知,只怕从此要恨她了吧。 “蝶丝姑娘是不想为我等演奏吗?怎么听来都走调了好几回?”一个美貌的少年不满地笑道。 “严公子真是好耳力,让奴家佩服得紧。”蝶丝娇笑地将琵琶递给一旁的侍女,起身袅袅娜娜地走向化名为严华的李凰熙身边,媚眼如丝地瞟了她一眼,然后素手拿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倾身坐到李凰熙的身上来个名副其实地勾搭。 旁边却有人大手一伸将李凰熙拉到身边的椅子,让蝶丝姑娘扑了个空,只听到这公子嘲讽地一笑,“我表弟尚年幼,蝶丝姑娘这手段还是莫用于他身上为好,只怕蓝大人知晓后不放过我表弟呢。” 武安候世子与敬王嫡长子都笑着起哄,蝶丝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上略有不悦闪过,这个梁晏甚是难对付,本想将严华这个弱公子迷得七晕八素再趁机将他处决掉,哪知道梁晏却处处要坏她的事? 只见她娇媚一笑后反而坐下挨近梁晏,“梁公子真是好兄长,若蝶丝也有如此兄长,就不会在此混饭吃,蝶丝可真是好生羡慕严公子的福气……”在梁晏的眼神警告下,她想要抚上他胸膛的手一转执起了他的酒杯,妩媚地喝起了他的杯中酒。 李凰熙在一旁含笑地看到梁晏大声唤侍女前来换一只酒杯,然后嫌弃般地将被蝶丝碰过的酒杯扔到一旁,这举动让蝶丝的脸上一僵,眉间皱了起来,这人好不识趣?袖下手已是将花绢儿搅得皱巴巴,她方才趁机解围道:“蝶丝姑娘是哪儿人氏?” 蝶丝被她这样一问顾不上暗生怒气,眼神微黯,她是不是怀疑了什么?“我自幼就被爹娘卖了,在人牙子的手中转手过几回,实不记得自己究竟出身在哪儿?不过像我这样的青楼艳妓,是哪儿出身的又有何人在意?公子,你说是不是?”妖娆起身,绕过梁晏走到李凰熙的身上手搭在她的肩上吐了一口如兰香气诱惑道。 李凰熙两眼笑眯眯地看着蝶丝姑娘,不愧是花魁娘子,这真是媚到骨子里,斜眼瞄到梁晏黑下来的脸,她安抚地看了他一眼,两手摸上蝶丝姑娘的手,“像姑娘这般好身段的女子,倒像是北方那一带的人居多,听说那儿的姑娘多健美……”然后悄然观察她的反应。 蝶丝姑娘的脸上僵了僵,最后帕子一挥,“公子这不是在说笑话吗?我还从来没有到过北边呢?据妈妈说,我倒是江南那一带来的……” “那一带的姑娘水多娇嫩,我们蝶丝姑娘是不是也这样?”敬王嫡长子已经是按捺不住地上前一把将蝶丝姑娘带到怀里,当众撩起她素雅的袖子。 蝶丝的脸上顿生恼怒,当她是那些低三下四的妓女吗?只是怕发作得罪了梁晏及李凰熙,那她要找机会弄清楚李凰熙的来历及杀她灭口的计划就会受阻,勉强娇笑出声,一手按住那只咸猪手,“世子爷,别啊,我们先喝酒,好不好?”另一只手倒了酒举了起来。 李凰熙留意到蝶丝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折扇轻轻地敲打在手心处,跟着众人笑着起哄几句,就连梁晏也没有找出这个蝶丝真正的来历,而那个似乎丢了某样东西的官员果然就是建京府尹,那天甘薯收成时她看到了他有前来观瞻。 梁晏微眯了眯眼,冷冷地看着蝶丝被敬王的嫡长子按在桌上用酒强灌,上身沾上了酒水,嫩绿的肚兜儿若隐若现,秀发粘在鬓边,看起来好不狼狈。 哪知那敬王嫡长子还没有过瘾,竟当众俯下身子毫不怜惜地吻上蝶丝的嫣红的嘴唇,孟浪得很,蝶丝很久没有被人如此无礼对待了,“唔唔”声地挣扎起来,胸前薄薄的衣衫被人用力一撕,露出了肚兜上的白色茶花,煞是诱人。 李凰熙冷然地喝了一口酒水,看了眼武安候世子等人笑闹的嘴脸,这回那个文远征并没有来,男人对这个果然兴趣很大,她倒要看看那蝶丝姑娘会不会暗中反抗?半晌后,她看到蝶丝挣扎的手似乎要有所动作,眼睛一亮的时候,包厢的门被人推开,蓝耀宗颀长的身影出现,蝶丝的动作顿时停止,一副可怜兮兮地看向蓝耀宗,至此李凰熙大呼可惜。 梁晏笑着在桌下握上她的手,眉眼间满是温情,她这才微笑出来,在蝶丝一把推开敬王嫡长子奔向蓝耀宗的时候,她暗中朝那一脸阴鸷的敬王嫡长子摊了摊手,一副你输了的样子。 敬王嫡长子看了眼李凰熙精致的五官,脸上一阵通红,在开席之前他就夸下海口会当众与将蝶丝拿下,李凰熙还不信,他更是不屑地说那等着看好了,若他做不到就输给她白银五百两。 现在更是咽下不那口气,大跨步上前一把抓住蝶丝的手腕,“她今儿个被我们包了,蓝大人可不能带她走。”把美娇娘往自己这一方扯过来,硬是粗鲁地再吻上她的唇。 蓝耀宗全身都是怒火,顺带瞥了眼李凰熙,眼里更是指责,他好好的一个有为少年,书不念却学着人狎妓,别以为他没有看到他与敬王嫡长子打赌的表情,怒气上升,不及思索,一拳就打到敬王嫡长子的脸上,以他文臣的身体这一拳打得并不轻。 一直酒色过度的敬王嫡长子一个不察,嘴角流血地倒在地上,两眼恶狠狠地盯在蓝耀宗的脸上,“你敢在打我?” “本官打的就是你,就算她是妓女,那也容不得你这样侮辱。”蓝耀宗一把揽住蝶丝,温柔地给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带她离开,在转身出包厢的门之际,听到身后那美少年用特有的清凉嗓音道:“原来世子爷是外强中干啊,来来来,快点付输给我的五百两银子,还说做一场好戏给我们看,原来就是这样啊,虎头蛇尾,真个丢脸……” 蓝耀宗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脸色更加难看,在他怀里的蝶丝更是手握紧成拳,今天受到的侮辱,她一定要讨回来,那个敬王的嫡长子,她不会放过他的。 一场饮宴结束后,各人互相拜别,梁晏拉着李凰熙上马车,李凰熙忙道:“快,再加派人手跟着敬王的嫡长子,我们也别耽搁,若是错过这机会只怕难引得那蝶丝姑娘出手了。” 梁晏却是不慌不忙地给车夫下达了命令,一把将她抱到膝上,埋首在她秀美的脖子上吻了吻,她的手推了推,他却是紧了紧,抬眼看她赧红的脸庞,“我想你了,我的公主殿下,这下怎么办?” 李凰熙揽紧他的脖子,“拿我开玩笑?” “怎么会?现在全天下谁不知道你是新封的长乐公主,消息早已在建京传开了,众权贵世家都在等着宫宴召开那天,好见识一下公主殿下的风采,真想把你藏起来。”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让她的娇躯挨得更近他的胸膛。 李凰熙一把推开他的脸,佯怒道:“越来越油嘴滑舌。” 他顺势就歪在褥子间看着她,看似落寞地道:“你封了公主似乎离我更远了?” 她的心一抽,明知他不过是玩笑话,这个人哪会知道放手二字如何写?不过仍是被他似失落的表情而动容,倾身叠在他身上,吻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知道驸马是从来不许议政的吗?你这样不更好?” 说这句话时怔了怔,前世萧荇不愿跟她成亲就是怕受到这一条所拖累,最后她却是傻的向父皇建议让萧荇享有实权,父皇有愧于她,加上梁兰鸢推波助澜,萧荇成为她的驸马后非但没有削权,还在萧太尉战死后迅速得到军权,现在想来越加讽刺。 感觉到嘴唇上一阵柔软,她方才回过神来,他的舌已是闯了进来霸道地吻着她,手在她的背上游移,一吻过后,仍不满足地咬着她的唇,“在想什么呢?跟我在一起可不许走神,凰熙,你这句话是不是答应嫁给我了?”他的眼睛异常的明亮。 她这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不知羞的话,粉拳招呼到他的身上,嘴一嘟道:“假的,哄你开心的,怎可当真?” “……” 两人笑闹了一阵,梁晏过足了瘾后,在她的耳郭低声问,“你真的以为她会出手?她可是迎来送往的妓女。”敬王嫡长子做得并不过份,因李凰熙在场的缘故,他并不许那些人将最放浪的一面表现出来,就怕污了她的眼睛。 李凰熙头挨在他的胸膛上,眼中的光芒更为冰寒,“会的,只因她被捧了太久,只怕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不被人当成人看的日子,越是这样她的反扑就会越强。”最后撑起手肘抵着他的胸膛,两眼眯成一条缝,“你真的没查到她是什么来历?” “我若知道又怎会不告诉你?”梁晏眼眉一挑道,“只能追溯到她到绮春楼两三年前的事情,再远的就无能为力了,放心,我们布下天罗地网,这回看看能不能逮到她或者她的爪牙来审问一通。” 她叹息一声,“只可惜没有在建京府尹那儿得到更多的线索,他似乎也是蝶丝的入幕之宾,只是蝶丝被蓝耀宗包下后,他能与她交欢的机会更少。”那个猪头也是个狡猾的人。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安抚道。 夜色更为深沉,蝶丝送走了今夜没有留宿的蓝耀宗,转回身时看到小翠在她的屋里鬼鬼祟祟的,她的脸色一沉,重喝,“你在这儿干什么?”这屋子里的侍女都被她赶出去了不准进来,这个粗使丫头怎么会在这儿? 小翠明显吓了一跳,把手藏在身后,两眼惊惶地看向蝶丝,这更添蝶丝的猜疑,这个粗使丫头乱翻她的东西?不禁当场抽出摆设用的长剑来,厉声喝问,“你在藏什么?进来我这儿是不是要搜东西?说,是谁派你来的?” 小翠吓得脸色苍白,眼泪就掉了下来,两手发抖,在蝶丝再一次重喝下,方才颤微微地将身后的藏着的东西端出来,那是一只青花瓷碗碟,里面正躺着还冒着蒸气的甘薯,那金黄的色泽甚是诱人,咬着唇同样颤声道:“我来给蝶丝姑娘送这东西来了……” “甘薯?”蝶丝狐疑地出声,“你怎么得来的?” 小翠的脚发着抖,“俺有个表哥在户部里面当差,不过他只是跑跑腿的,俺那天见到姑娘喜欢,央了他好久才偷偷地给我弄了两个来,还说现在外头出高价暗地里买,给俺两个已经是极限的话,不然准能给姑娘多弄几个来……”局促地站着,说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俺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人,想着偷偷藏好给姑娘一个惊喜……”她放下盘子,摆手道:“姑娘,俺没有要偷您的东西,您对俺那么好,俺怎能做那猪狗不如的东西……”眼里噙着泪已是哭了出来。 蝶丝微怔了怔,这个丫头看起来人傻,现在不宜轻举妄动,要收拾这个傻丫头自有机会,遂收回长剑,“好了,你哭什么?放下吧,往后别乱闯我的屋子,若有下次我定不会轻饶。” “俺明白,俺明白……”小翠迭声道,“只是俺喜欢姑娘,才会想让姑娘高兴……” 蝶丝一阵恶寒,不耐烦地挥手,小翠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等那个傻丫头出去后,她方才换上夜行衣,暗中吹了个口哨,没一会儿,窗外已经有人影在那儿,一看到她即拱了拱手。 她在桌案下按了按,暗柜立刻打开,拿起那蜡丸递给其中一人,“迅速送出城去,路引在这儿,还有把这给守城的看,他会放你出去的。” 那人接过,翻来看了看,无误后,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她方才收回视线,朝另一人狠声道:“随我去杀了那敬王的嫡长子,我要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桌上的烛光摇晃了一下熄灭后,屋子陷入黑暗当中,窗边“咿呀”一声,然后就只剩下不远处的歌舞乐声,以及那攀爬在房梁处隐身的女子,半个时辰后,那女子身形一闪,迅速离开。 夜里的打斗声格外的响,梁晏拥着李凰熙隐在夜色中的屋顶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仍在那儿喝着小酒看似悠闲得很。 “要下狠手了吗?”他俯在她耳边轻声道。 李凰熙看着马车中的敬王嫡长子正惊恐在大叫,而那个黑衣人却是执起长剑准备砍下他的头颅,方才回头朝身后的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吓那个浪荡子这么久已经足够了,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候。 在梁晏打了暗号之际,她看到忠王府新培养的暗卫迅速给阿三传了消息,眼睛瞪大,宋青翠那儿有消息了?定睛看了看那突然被救的敬王嫡长子,而那个执长剑的黑衣人却是左右格挡,陷入围攻之中,而她的人却没有一个能抽出手来救摇她。 她咬紧手指甲,突然道:“那个苗条身影的黑衣人,放她走,今夜不要抓她。” 他挑眉似不解地问她。 她轻笑道:“我准备着能不能挖出一长串的甘薯,你知道最近的甘薯有多红。” ------题外话------ 感谢searchfairy送的钻钻!感谢陈瑜洛谚、wsw555送的票票! 某梦回来鸟,今天就更,人间四月天啊,某梦努力让万更君多多上场,努力填坑! 第一百一十一章 长乐公主(2) 看到她调皮的样子,他的眉眼间尽是笑意,只要她想的,他都会尽力为她办到,更何况这老鼠一般的女人,遂道:“好。[]舒榒駑襻” 身处包围圈中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蝶丝开始疲于应付,好在最后让她找到突破口,手中的剑挥舞得更加厉害,边战边退,情形算不上好,只怕要难以全身而退,隐在黑巾下的脸不由得着急起来。 她的手下急忙退向她的方向,悄语低声道:“我们断后,姑娘快逃。” 蝶丝布满阴狠之色的双眼有一丝愕然,看了看这群追随她的手下,他们虽然有主次之分,但是她心中也知道,要驾双这一群人不容易,“你们?” 一群男人又催了几句,并且表示若被擒必定立刻服毒自,不会泄露秘密出去的。 蝶丝这才咬紧银牙,一转身没入黑夜当中,而前去追她的人都被挡下,她也不敢回头看,就怕稍有差池会落得身首异处,今夜危险之极。 李凰熙看到这里,推了推身后的男人,“可以收手了,我们走吧。” 梁晏吹了声无声的口哨,那群殿后的黑衣人顿时就陷入了更为严密的包围圈中,他们自知自己必死无疑,有人开始准备自尽,对方似乎也知道他们会有的举动,屡屡被制止,最后仅有五人成功死亡,下巴脱臼的十人被缚双手生擒。 敬王的嫡长子躲在马车里头看到这两拨不知从哪儿杀出来的人马,身体打着冷颤,待看到他们已经战到尾声,偷偷从马车里头出来,一脚将已死的车夫踢下马车,拉起缰绳赶着马车如一枝箭般地离去,怕身后其中一拨人胜利后再来杀他,这一夜吓得他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出门。 另一边厢也有马车在疾弛而飞,李凰熙有几分心焦,不知道宋青翠会给她带来怎么样的消息?梁晏在一旁宽慰了她几句,这时候外头有信号传来,他笑道:“今夜的收成还不错,只有蝶丝一人逃回去了。” 李凰熙的眼睛一亮,“这就好,借着敬王嫡长子为掩护,蝶丝只以为会是敬王府暗中派去保护世子的人,估计不会疑心到我们身上,这样也算不上打草惊蛇。” 梁晏拥紧她的柳腰,把她抱得更紧,在她的耳后一吻,“一说起这个,你就这么兴奋,我都要吃醋了。” 李凰熙看了他故做姿态的样子一眼,很不厚道地“噗哧”一笑,“好了,还有心思玩,这十人可不许他们自杀,还要套出话来,怕是不易……”最后还是沉思起来。 梁晏轻轻地撩动她的秀发,大手钻进兜儿的里面,“这你不用担心,都交给我好了,区区几个人,还不能让他们开口,那我就白混了。” 李凰熙轻喘一口气,回头瞥了他一眼,他一直给她云淡风轻的感觉,若没有他在身边相帮,只怕她也不可能顺利走到这一步,但她对这个男人的一切还是知之甚少,突然心口一痛,她怒瞪他一眼。 “你在走神。”他指控。 她没好气地道:“我正在想事情,都被你打断了。” “你在想什么?说出来我为你分忧。”他一副愿听其详的样子。、 她握紧粉拳捶了几下他的胸膛,没将他捶痛,倒是自己的手有点发麻,反被他握进大掌中轻轻地揉着,在微弱的烛光中仍可以看到她的大眼睛闪着动人的光芒,不禁呢喃了一句,“梁晏,你到底是谁?” 梁晏的身体猛然一僵,一双幽黑的眼珠子锁定在她的身上,她开始怀疑他了,只因他表现出来的与她所认知的不符,他的心里一阵滚烫起来,是不是要全盘托出?她会理解他吧,应该会,她对他有情,不然依她的性子,他绝对近不了她的身,更遑论与她时常有亲密的举动,不讳言,除了没有突破那层薄膜之外,她哪儿他没看过?没摸过? “你怎么了?”回过神来的李凰熙伸手轻抚他僵硬的脸庞,眼里有着担心,“哪儿不舒服吗?” 他伸手覆住她抚摸他脸庞的手,暗暗呼吸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凰熙,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真有什么隐瞒你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玉手已经抽出,布满温柔的表情一变,小脸上布满寒冰,嘴唇抿得很紧,他看得瞳孔一缩,心开始往下沉,突然,一把冰冷的泛着寒光的小匕首抵住他的心脏处。 只看到她表情森冷地幽幽靠近他,俯身在他的耳边道:“梁晏,如果你真的隐瞒了我什么重要的事情,那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阴狠的话更像是某种宣告,他的身体如浸在寒潭中冰冷无比,微缩的瞳孔中倒映的都是她的身影,只是她的话如一把尖刀般猛然插到他的心脏中,那儿,疼痛无比。 就在他感到一股带着死亡的气息笼罩的时刻,耳边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有如九天之上传来的天籁,让他的心间顿时温暖如春。 “你不会信以为真吧?”她开玩笑道,收回那把小匕首,斜睨着他,半晌后也没见到他动,她不禁有几分担心,玉手在他的面前摇了摇,“梁晏,你吓傻了?”她这回真是有几分心慌了,玉手赶紧覆在他的额头上,一阵冰凉,自己是不是把玩笑开过头了? 她吓得摇了摇他,随即却被他用力地推向软褥上,正想抗议几句,他的身体就压在她的身上,立刻攫住她的红唇,疯狂而热烈地吻着她,带着几分绝然般地用力。(.) 她感觉到嘴上一麻,继而一痛,梁晏这回吻得极用力,这种疯狂是她没试过的,他的手更是大力地抚摸过她的娇躯,她不由得推了推他,“梁晏?” 半晌后,他才停止肆虐她的唇,慢慢松开她的身体,“抱歉。” 她也坐起身来,“你到底怎么了?莫不是真有什么瞒我?嗯?坦白从宽,快说。”忍不住催促道。 他促狭一笑,“许你开我玩笑,不许我报复回来?” 原来这不过是一场玩笑,她了然后,一副他十分无聊的样子看着他,亏她还担心他,不过转念一想,他极少会这样,手肘又捅了捅他的胸膛,“真没有什么与我说的?” 他挑眉,“我的秘密不是一早就与你分享了吗?还是说你真的舍得向我动刀子?” “怎么会?”她惊呼,玉手轻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我哪舍得你死,你死了我爱谁去?” 他也咧开唇笑了笑,不过那笑意没有到达眼底,她的话半真半假,他不能冒险将一切搞砸了,如果可以,他打算瞄她一生一世,他没有信心,当她全部都知晓后会不怀疑他的用心,也许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不得不站到彼此的对立面,他的眸色深沉如夜。 “在想什么呢?”她两手圈着他的脖子轻吻了一下问道。 他摸了摸下巴,“在想你到现在仍直呼我的全名,其实你知道我不姓梁,凰熙,叫我阿晏可好?”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叫什么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他倒是计较上了,看到他眉眼中的期待,颊边一红,如他所愿,“阿晏……” 马蹄“哒哒”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的响,将两人的情话绵绵都打碎了,这不过是玩笑话,此时看来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该亲热时还是亲热。 送她回了忠王府后,他即脚尖一点地跃出墙去,她站在回廊处看了半晌,直到似乎听不到他离去的声响后,方才转身往自己的居所而去。 宋青翠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看到李凰熙掀竹帘进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郡主,你怎么回来得那么迟?” 姜嬷嬷斜瞟她一眼,“该唤声公主了。” 宋青翠这才想起,不由得嘿嘿地尴尬笑了起来。 李凰熙没有多余的废话,若不是急着见宋青翠,她就会与梁晏一道审问抓住的那几个人,这个蝶丝的身份一定要解开,不然她的焦虑一定会更重,“有线索了?” 宋青翠“嗯”了一声,目光看了看姜嬷嬷及夏荷一眼。 李凰熙道了声“无妨”后,她方才从怀中掏出自己拓印的两份东西,“我查了很久才在她的暗格里面发现这玩意儿,对了,还有蜡丸封住的东西,不过我怕她会起疑,所以没敢拆开来看,倒是用你教的方法将这两份文书拓印了出来,我不大识字,不过这东西好像是路引,我在别处见过……” 宋青翠的声音很轻快,带着些许金属感,听来不过是寥寥数语,李凰熙却知道个中的艰险,若是让蝶丝发现,小翠的命危矣,不由得真诚道:“小翠,你辛苦了。” “你现在才知道我辛苦啊?我跟你说,那个蝶丝的疑心病跟你不相上下,我就差点被她用剑刺死,好在姜嬷嬷教我的一些手段极好用……”宋青翠大声疾呼着自己的辛劳,“对了,她对那个甘薯很感兴趣。” 李凰熙笑着让姜嬷嬷给她上宵夜,闻言后沉吟了半晌,方才认真打量这两分文书,拓印得匆忙,瞧得并不真切,凑到烛火前,是一份路引,还有另一张居然是今夜开城门放人的文书,上面还有建京府尹的印鉴,她大吃一惊,以来自己看错了,大声让夏荷赶紧点燃屋里的蜡烛。 夏荷不敢怠慢,忙把烛台都移到八仙桌上,宋青翠见到此,也顾不上自己独坐在一旁,起身帮着夏荷点燃烛台,“有什么不妥吗?” 李凰熙努力地析着印鉴,自己果然没有眼花,听到宋青翠的问话,抬头看着她认真道:“小翠,你今夜立下大功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被那蝶丝戏耍了。”宋青翠捂着胸口道,“对了,我还偷听到他们说话,似乎今夜要送东西出城……” “你怎么不早说?”李凰熙闻言后,不由得着急道,看了看沙漏,时间已是后半夜了。 “你又没有问我?”宋青翠有些冤枉地道。 李凰熙没有再与她分辩,而是让夏荷把原先的马贼老三,现在府里的侍卫头头叫胡汉三的找来,正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时,胡汉三就匆匆忙忙地赶来。 她没有与他废话,将其中一份路引递给他,叫他赶紧去找他家老大秦衍寒,让他天一亮城门开时,立即出城去追那个人,务必将此人擒住。胡汉三得令后,二话没说立即动身出府往城郊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泛鱼肚白了,李凰熙赶紧着宋青翠回去绮春楼,等一切忙完后,她倚在摇椅上微微合眼,这一夜几乎都没眠,眉眼间都是困意,待会儿还要进宫,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慈恩庵,谢夫人收到京城里面来的宫帖,打开一看后,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把这宫帖藏好,不要让二小姐看到,听到了没有?” 她的话音刚落,由侍女扶着的梁兰鸢正好进来,听了半截她的话,“娘,有什么是不宜给我看的?”随即还咳了咳。 谢夫人笑道:“不过是府里的一些琐事,前些时候阿晏及冠时发生了些许不愉快的事情,没大事,你安心静养,娘就盼着你的病能快些好,只是看来那群太医都不顶用。” 她的表情一愣,母亲每每有事要瞒着她时都会是这样一副面容,遂道:“娘,到底是什么事?如果你想我的病快些好,那就不要让我费神来猜……” 谢夫人无奈地将手中的信件递到女儿的手上,叮咛道:“你看了也别动气,我们家已经是富贵至极,也没什么好求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娘就放心了……” 梁兰鸢没有心情听母亲的唠叨,把信拿到手中时,打开一看居然是宫帖,她的心中起疑,离端午还有好些日子,怎么会这么早就下了宫帖?不看则已,一看她就火冒三丈,那个可恶的李凰熙居然得封公主?姑母还为她开宫宴,她一把将宫帖撕成两瓣,俏脸扭成一团,“可恶,姑母怎么可以这样做?她是不是怕我们梁家不倒?啊?” 谢夫人一把抱住女儿,“兰鸢,冷静一点,不过是一个公主的封号而已,能当得什么事?那皇宫我们不去也罢,你怎么就听信了你爹的那一套?” 梁兰鸢努力地控制中胸腔的怒气,掩帕咳了半晌,方才轻推开谢夫人道:“娘,我知晓。”冷静地坐了下来,萧荇没来看她已经有段时日了,看来他要娶到李凰熙的机率是越来越小,她的那个计划现在看来是一点用也没有,李凰熙不上萧荇的当。 谢夫人坐到女儿的对面,握住的她的手揉搓着,“兰鸢,你也到年纪出嫁了,娘给你找个婆家,好不好?对了,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萧家那个儿子吗?你比他大些,但这也无妨,他不能出仕也没干系,以我们的家财养你们夫妻二人是绰绰有余的……” “娘,你不要说了,女儿不愿也不想,嫁人的事往后再说吧。”梁兰鸢打断母亲温情款款的话,着侍女扶着她转身出去,若她再不养好病,那得回姑母欢心的机率就会降低了许多,低声朝自己的心腹侍女道:“你暗中回京给相爷传话,着他秘密给我找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太医院那群庸医半点用也没有……咳咳……此事暂时不要外传,尤其在府里……”她不禁有几分怀疑起府里不知有没有李凰熙安插的细作,还是小心为上。 心腹侍女点点头。 梁兰鸢的心里还是放不下那张凤椅,碍于现在动弹不得,仇嬷嬷给她回话,姑母还没有打算宣她回宫,她躺到床上休息时,头脑也没有停止转动,那越来越尖的下巴透露出她的心情一直没有晴朗过。 两日后,隆禧太后的头疼症发作,由金嬷嬷给她轻轻地揉按,李凰熙在她的身边给她念奏章,午后的微风吹过,远远看来倒也和谐。 “过两天,萧太尉出京,凰熙,你代哀家去相送。”隆禧太后眼也没睁道。 李凰熙愣了愣,忙应“是”,这段时日隆禧太后对她的宠爱越来越盛,她反而行事更加小心,伴君如伴虎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容公公进来禀报,说是内务府那儿已经将木薯案件查清了,正要进来回禀娘娘。 隆禧太后一把推开金嬷嬷,翻身自贵妃榻上起身,威严的眼睛看向容公公,“宣他进来。” 李凰熙正放下朱砂笔,合上手中的奏折,自从让隆禧太后发现她的字迹与她的十分相似后,每每身体抱恙的时候就会让她按她的口述批阅奏折。当然这个多疑的皇祖母少不得要旁敲侧击一番她为何会练这种字迹?她只是答道在湖州时找不到名家字帖,后来发现皇祖母亲笔给父皇所下的斥责书上的字迹好看,就拿了来临摹,是无心插柳之举。 当时皇祖母只是笑笑地看着她,没有动怒也没有再试探,随后她就偶尔变成她的代笔,当然目前来说朝臣那儿还没有动静,看来还无人发现奏折上的秘密。 内务府总管太监急忙进来行了一礼后,“回禀娘娘,偷用木薯换下甘薯的幕后真凶已经查到了……” 李凰熙听闻,耳朵也竖尖了。 靖王府里却在午后时光迎来宫里的禁卫军,在靖王妃杨氏的哭声中绑走了靖王李中基。 靖王似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天,推开那禁卫军头子,“本王会走。”回头看向被女儿李芳熙扶住的妻子,“哭什么?本王又不会死,你是靖王妃,我走后这个家还要你撑着。” 杨氏眼眶通红地点了点头,但仍忍不住唤了声:“王爷。” 靖王这才迈开步子离去,没再去听发妻痛苦的悲哭声。 李芳熙在父亲走后,一脸忧虑地扶着母亲坐到圆椅内,心里是恨极了害了她家的李凰熙,此时却不得不妥协,这个时候不适合再硬脾气,“娘,李凰熙现在极得皇祖母的宠,我们去求求她代父王在太后面前求情,兴许太后看在她的颜面上从轻发落父王?” 杨氏抹了抹泪水,听到女儿的建议,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女儿果然长大了,不枉她这段日子给她灌输的思想,这时候才找到了点精气神,“芳熙,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待会儿着你大哥与二哥去相熟的官员及宗亲那儿走动,让他们出面保你父王,对了,还有你大伯母,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喃喃了半晌后,杨氏方才打起精神着人备厚礼,准备到忠王府找孙抚芳哭诉,她最是心软,李凰熙刚得封公主,必定不会这么不讲情面,大家到底还是一家人。 靖王府在这一天里面是四处活动,誓要在这关头救下靖王。 李凰熙刚从宫中回府,就听到靖王妃来了的消息,蹙紧柳眉,这二伯母的手脚倒是快,靖王刚被下旨捉拿审问,她后脚就来了。步子一转,她往母亲所住的院子而去。 还没掀帘子进去,就听天靖王妃母女的哭诉。 “……三弟妹,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你也有子有夫的人,心知我的难处,那一大家子没有主心骨可不行,我现在都六神无主了,就怕我家王爷被人栽赃被太后娘娘责罚,凰熙现在极得太后的赏识,又封了长乐公主,正是大红大紫的时候,她只要肯说几句话,不,就一句话,太后娘娘此刻也会听得进耳……” “三婶母,您忍心看到芳熙没有了父亲?您就大发慈悲让凰熙堂妹帮我们靖王府一把,侄女儿求您了……” 两人的声音一起一落极副韵律,这声音却是听来格外的刺耳,她还没做声,她母亲就已是道:“唉,二嫂,侄女儿,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哪能管事?再说凰熙又不是男儿,太后娘娘不过是想要个人做陪而已,因而才抬举了她封个公主,这可是政事,哪轮到她一个小娃娃插嘴的?没得让人在背后说闲话,还没许婚的女儿家呢,往后寻不到驸马,到时候我也要找地儿哭去,大家将心比心,你们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极温情和气,但是拒绝的意思却是很明显,李凰熙听后心中舒畅了不少,还是自己的母亲好啊。 靖王妃母女都停下了哭诉,对视了一眼,原本以为孙抚芳会点头同意的,哪知道她却是借怀孕四两拨千金,就是不愿自家的女儿出头。 “母妃。”李凰熙适时出声,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傍晚余辉照耀中的屋子里面。 杨氏一听到她的声音,眼睛就是一亮,原本就怕孙抚芳不肯让她出现,她现在来了正好,勉笑着唤了声“侄女儿”,然后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起来。 孙抚芳的眉尖紧皱,不是让她回来后不要过来吗?这靖王妃母女由她打发即可,这些糟心事她也不想让女儿心烦,“今儿个怎么早了些?太后娘娘没有留你?” “留了,只是我担心母妃,所以早早就出宫回来了。”她笑着道,目光冷冷地看着嚎丧的靖王妃,这女人是不是想要害她母妃不能安胎?不悦地道:“二伯母有什么话我们到外头说,你看看我母妃的肚子,你在这儿哭岂不是给她添晦气?” 杨氏有几分尴尬地看了眼孙抚芳已经凸出来的肚子,眼里的嫉妒一闪而过,看那肚子尖尖的,似乎是个儿子,面色悻然起来。 李芳熙忙道:“我们不是有意要打扰三婶母安胎的,只是情非得已才会找到三婶母这儿,凰熙堂妹,往日堂姐有何得罪的,你也别放在心上,都是堂姐的不是。”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道:“木薯事件与我父王真的没大关系,那是有心人栽的赃,我父王得罪了皇祖母,堂妹能否美言几句……” “咣啷”一声,打断了李芳熙的滔滔不绝,她眼里有着不悦地看向李凰熙,心里暗骂这么大个人连碗茶也捧不稳。 李凰熙扯了扯面皮,“不好意思,我的手滑,芳熙堂姐刚才在说什么?我刚刚想着要给母妃熬补品,没留心听堂姐说话。” 她一写是故意的,李芳熙满心的愤怒,太嚣张了,一朝小人得志就瞧不起人。 杨氏也微眯了眼,这个侄女怎么可以这样怠慢她们?真是岂有此理。 “我母妃怀胎须静养,二伯母与芳熙堂姐在这儿怕是吵着她休养,你们还是先行回府吧,等我母妃生了后,再请二伯母与芳熙堂姐前来恭贺。”李凰熙扶着孙抚芳起身要往内室而去,扬声道:“管家,送客。” 靖王妃母女没想到李凰熙会这和做,一时脸面挂不住,就连努力压抑自己脾性的李芳熙顿时怒道:“凰熙堂妹,你也别以为封了个劳什子公主就能张狂?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帝女,你在我们面产狂什么狂?不就一个破烂甘薯吗?值几个钱?现在还要祸害我父王,你到底还念不念半点亲情?” 杨氏没有阻止女儿,而是沉着脸坐在那儿,在管家领着粗壮的仆妇上来之后瞪了一眼,管家立时气弱地站在一旁,嘴角冷冷一笑,“你们家回京我们靖王府就立即来走动,念着大家是亲戚,现在你们倒好,恩将仇报。是,现在轮到你们家风光了,听说我家王爷在礼部兼的官现在也落到忠王的头上,这速度真是快得不是一点半点。三弟妹,你推三阻四不就是不想帮忙吗?直说不就好,在我们面前拿捏什么架子?” 孙抚芳极少被人这样当面指责,年轻时众星拱月,现在怀着身孕更是没人敢让她不痛快,被这二嫂这么一说她脸面上挂不住,立即止住步子,面容难看至极,随即不怒反笑道:“二嫂,你来我这儿哪是求人的?你是尊佛,我这儿庙小还真容不下你……” “三弟妹,你也不用指着我的鼻尖说这般难听的话……”杨氏气怒不已地起身。 李凰熙冷下脸来,轻拍了一下母亲的手,然后目光森冷地看向杨氏母女,“你们两位说完了吗?刚才的话我已一字不落地着人记了下来,明儿就呈给皇之祖母过目,让她评评理,到底谁对谁错?你们两人径自到忠王府来找我母妃的晦气,若她肚子里的胎儿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拿什么来赔?” 杨氏听得她这么一说,那因怒火而丢失的理智回了笼,这李凰熙现在是隆禧太后面前的红人,若与她交恶到头来害的还是自家王爷,气先自短了起来,“侄女儿,我那不过是与你母妃闲话家长,哪能传到太后娘娘的耳里的道理?没得别人还以为我妯娌不和惹天下人笑话皇家。” 李凰熙冷笑道:“原来二伯母还知道这道理啊,我还以为您早将其扔到爪哇国了呢。靖王叔之事,您还真求错了人,我不过是区区一个晚辈哪能管这些个事?再说是非公断自有皇祖母定夺,哪轮到我插口?二伯母,堂姐,请回吧。”两手扶紧母亲,警告道:“若我母妃因你们俩有个好歹,我就是闹也要把此事闹大,你们俩掂量掂量。当日我母妃初初怀孕的时候,二伯母有过什么打算自己心里明白,别把人当傻子看,难得糊涂四个字您早忘了?” 话音一落,两手就扶紧母亲着侍女掀帘子到内室,她没再回头看那对母女的神色。 李芳熙不知道当日发生过什么,听到李凰熙用这样的语气跟她母亲说话,顾不上其他,已是满脸怒火。 杨氏的脸色这回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而是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李凰熙这是打到她的七寸处,她不提她倒是真忘了有这一茬事,自己有前科。 朝女儿低语一句,“我们走。”然后不用管家催请,她已是转身离去,今儿个过来真是自取其辱。 “母妃?”李芳熙在后头忙唤了一句,急忙跟上母亲的脚步,“都是女儿出的馊主意……” “这不关你的事情,是母妃的错,这忠王府的门槛就不是我们能登的。”杨氏见不到李凰熙的面,如出口气般地大声嚷了一句。 管家等人似没有听到,只是那态度倒是不太恭敬,送了这对母女上马车后连拱手礼也没行就带人转回去。 李芳熙见状,“呸”了一声,然后娇喝车夫赶紧扬鞭,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了。 等真出了忠王府的大门,打起肿脸充胖子的两母女又愁眉深锁,很明显,隆禧太后这回处置靖王是不打算听取朝臣的意见,所以哪怕有林大学士等人的支持怕是也难让隆禧太后回心转意。 “唉,我们现在是外强中干,只能看看你大伯母愿不愿意帮我们一把。” 没了对对母女叫嚣,孙抚芳方才顺气了一些,看着身边的女儿道:“这靖王真是可恶,设了局要害你,现在他的妻女还好意思上门来找你求情,真是厚颜无耻。” “母妃何必与她们动怒,她们怕是没有法子才会前来的,我看皇祖母这回是不会轻饶靖王的,再说,我也不打算只坐在一旁看。”李凰熙冷声道,这对母女上门来闹的事情她一定会在隆禧太后的面前说道一番,只怕靖王这回更招隆禧太后的厌恶。 “我就是怕你会这样,你现在风头正劲,母妃真想让你避一避,还有你父王兼了礼部尚书职,也有些得意忘形……”孙抚芳难掩忧心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忠王府没进京那会儿,靖王府可是很风光的。 “母妃,你只管安心养胎,别的事不要管,女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放心好了,我们忠王府只会更好,您可要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保重自己才能过往后的好日子……”李凰熙笑着道,她希望能永远看着母妃慈爱的脸,不想像上一世那般早早就失去了母亲。 郊外此刻已经是郁郁葱葱,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齐整的三军已经待发,一身戎衣的萧太尉正在誓师,天子病重没能前来,隆禧太后倒是派了李凰熙做代表。 此刻她也是一脸的肃容,那响彻云宵的誓言震撼人心,这一幕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这些人满腔热血保家卫国,让她的心瞬间充满了激情。 整齐排列的士兵们都看到了那一身明黄服饰的公主,对于他们而言这公主送行要比看隆禧太后与皇帝来得有趣,至少她的青春能更好的激励他们的斗志。 萧太尉跪了下来,李凰熙庄严肃穆地将天子之剑赐给他,“皇上特例将此剑赐给太尉,就是想要听到太尉凯旋的好消息,驱逐北贼,收复山河。” “臣定不负圣上所托。”萧太尉朗声道,握紧天子之剑高举向士兵,跨上战马,一扬手,“出发。” 战士们唱着“壮志饥餐胡虏肉……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震天的歌声鼓动着人的耳膜,李凰熙此刻感觉到热血在沸腾,士兵们的歌声中充满了壮志豪情,不由得朝左右喝道:“拿琴来。” 古仆的古琴摆在高台上,李凰熙当众演奏,为他们和声,豪气冲天的琴音在这荒原古道响起,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士兵们都听到背后的琴音,心中激情澎湃,却没有一个人回头看那明黄衣装的少女正为他们伴奏,只有一阵凛冽的风儿在吹,吹起佳人的裙摆,吹拂出征之人的衣角,共奏一曲出塞歌。 身后陪同而来的杜太傅不禁轻抚着胡须,李凰熙前所未有的调动了士兵们的士气,看向李凰熙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同。 那躲在暗处的青年看着这一幕,久久都被震撼得没能回过神,在看到佳人起身要走,他不由自主地迎上前去挡住了她的路。 ------题外话------ 第112章 长乐公主(3) 自从那天在绮春楼无意一瞥后,李凰熙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看到萧荇了,现在再见,他似乎更为消瘦,身上的气质风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永不能出仕而变得消沉,身为萧太尉的独子,他是必须要留在建京哪儿也去不了。[] “萧公子,你拦着我上车驾是何意?” 她那冷冰冰的话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突然生出的激情浇得一滴也不剩,萧荇的眼里倒映出她越来越美丽的脸,现在才发现不是只有梁兰鸢才是特别的,“我……”只说了一个字,他就说不下去了,难道说他被她刚才的样子迷惑了吗?所以做出了不经大脑的举动吗? 一直以来他都刻意忽略了童年时被她追在身后的日子,尤其是有了梁兰鸢之后,更是将她忘在脑后,若非梁兰鸢觊觎忠王妃的位子,终其一生都不会多看李凰熙这个他一直认为徒有其表的女子,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肤浅,在他看不起她的时候,原来自己也是她眼中的笑话。 半晌,他即拱手退后一步,“公主见谅,刚刚僭越了。” 李凰熙心下错愕了,他拦着她就为了说这句话?萧荇那副甘愿低头的样子让她的心舒服了不少,这个伪君子越痛苦她就越高兴,微昂头,“萧公子知道自己僭越了就好,可惜萧太尉那等正直不阿忠心为国的英雄却生出你这个狗熊儿子,本宫也替他伤心难过。” 在侍女的搀扶下她踏上了马车,故做高傲的脸装做没看到他突然握紧的手,骨节分明的手已是青筋凸出,他越是气奋,她的笑意就越浓,一整衣袖端坐在马车内,挥手示意车夫起驾。 马车正要起行,突然因为有人用力按住辕壁而顿了顿,里头的李凰熙差点因惯性前冲而踉跄在地,当他那张脸再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不禁满脸的怒容与嫌弃。 萧荇见状,心脏在这一刻突然揪紧,本想为自己分辩几句的,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对,你现在才知道吗?萧荇,看到你我全身都不对劲,再说你曾做过的事情更是令我恶心,你将我李凰熙看成了无知之人,你又能指望我高看你一眼吗?”李凰熙恨恨地道,带着前世死在他剑下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她不怕让他知道,她有多么厌恶他。 萧荇的瞳孔缩了缩,她毫不掩饰的表情让他难堪到极点,若按他以往的性子,必定将帘子一甩鼻孔一哼,现在那骨节分明的手只能攥紧那车帘子,在她不耐烦正要开口让人驱赶他之际,他带着几分苦涩与怀念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 李凰熙冷冷一笑,“可惜我不记得了,你,不再是我记忆中的萧哥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有辱萧太尉的名声。”随即喝了一句,“还不起程?” 在禁卫军上来之际,萧荇松开手中的车帘子,身体往后退开了两三步,马车突然扬尘而去,好像他是洪水猛兽避之惟恐不及,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半晌,就连一旁禁卫军士兵对他不屑的诽议,他也像没有听到一般。 身为萧太尉的儿子,他本应如父亲一般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建立功名庇荫子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游手好闲,闭了闭眼,永不录用四个字再度在脑海浮现,她说得对,他不配做父亲的儿子。 马车里头的李凰熙心情也久久没有平复,萧荇的出现冲淡了她之前心中升起的豪情壮志,真的很怀疑自己前世是怎样的眼光,竟被这样一个男人蒙蔽住从而嫁给了他,因他再次出现在眼前勾起了前世不好的回忆,她倚在隐囊上闭目安神。 进了皇宫,外头有人禀报,她方才睁开眼睛,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隐囊,看来她也该给二伯父一份大礼才好,整了整衣衫,由着身边的女官扶着她下马车,看到金嬷嬷迎上前来。 “嬷嬷,皇祖母还在殿中?” 金嬷嬷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要问什么,悄然小声地道:“娘娘正在因为靖王而动怒呢?” “哦?又查出了什么?” “公主有所不知,听说连太后娘娘的慈宁宫里面也混进了靖王的细作,还是管理娘娘衣物出行的宫女太监,娘娘听闻后怒不可遏……” 李凰熙闻言眉头皱了皱,这位王叔犯了皇祖母的忌讳,就算自己不动手,他这回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怕就怕不能将他一击就击倒,留着往后怕是还要再生幺蛾子,两家势成水火,皇位是绝不可能让二伯父坐上。 前一世她父王之所以顺利坐上皇位与权势滔天的梁家有关,她重生后,无形中让不能封王的梁博森削弱了权势,所以不能再像求雨那时过于信赖上一世的记忆。 想定之后,她方才一脸从容地进了大殿,果然听到里头传出隆禧太后大怒的声音,脚下步子加快,方才看到那坐在案后的隆禧太后一张老脸都气绿了,忙屈膝行礼道:“臣孙回来给皇祖母复旨。” 隆禧太后一看到是自己的孙女,这才收敛了几分怒火,抬了抬手,“起来吧,如何?” 李凰熙这才起身走近隆禧太后,将萧太尉领兵出京誓师大会上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述了一遍,没有横插枝叶也没有趁机邀功,毕竟隆禧太后让她去办这件事哪有可能不暗中派眼线,所以她没有必要给自己弄得一身腥。[] 隆禧太后显然很喜欢她说话的方式,脸上的神色和缓了过来,“你做得不错,让那群士兵知道皇家心中还是惦记他们的,能鼓舞士气,哀家没想到你会做得比我预想中的要好。”少有的称赞了几句。 李凰熙谦逊了几句,方才小心翼翼地道:“臣孙进来的时候听到皇祖母正在动怒,虽不知是何人引得祖母怒火大作,但动大怒还是伤身体的事情,臣孙甚为忧心皇祖母的凤体……” 李凰熙不说犹可,她一提勾起了她对靖王的失望与怒火,“还不是你那个二王叔,哼,手伸得倒是长,连哀家身边他都敢安插眼线。” 李凰熙故意张大口,做那大吃一惊状,捂了捂心脏,“真真吓死人,二伯父怎么会这样做?万一他动了杀心,祖母此不是危矣?”说到这里,她忙跪下,“臣孙失言,还请皇祖母责罚。” 隆禧太后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她所说的正是她心中想的,只是这层窗户纸她不想戳破了,现在被李凰熙一句话点明,她有几分难堪又似松了一口气,但仍故做姿态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再不济也是你王叔……” 李凰熙将头垂得更低,让隆禧太后得以看清她秀丽的脖子,故意示弱的姿态是为了隆低皇祖母对她的防心,“皇祖母,臣孙不是有意要诋毁二伯父,只是想着人活在世就要衣食住行,身居高位的人若是在这方面有所疏忽,很可能就会丧命。在食物下毒是落入下乘了,但是若在衣物或是头油等物品抹上慢性毒药,那就是杀人于无形,所以臣孙才会说皇祖母危矣……”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她更是咬紧嘴唇。 隆禧太后震惊地起身,这个孙女的话让她的疑心无限的放大,最近她总觉得精神不振,头疼得厉害,就是奏折也不能宁神看下去,每每都要李凰熙口述,她才能处理,手突然抖了起来,她看着自己的手,这种抖动也是今年才有的事,有时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带着浊气的眼珠子惊疑不定地转了转,一直以为自己是老了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现在才往别的地方猜疑去,她对这个慈宁宫太过于放心了,以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在这儿动脑筋。“来人,宣太医院众人觐见。” 李凰熙微抬眼眉,隆禧太后果然宣御医前来检验她平日的用品,好半晌后,隆禧太后才宣她起身,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她坐。她坐下后,方才用叹息委婉的语气将靖王妃母女到忠王府耍泼的事情道了出来。 隆禧太后只听了一半就又怒火上升,“做了这等丑事还好意思向你求救,真是什么人出什么种。” 李凰熙一听这话顿时就错愕了,手紧紧地抓住扶椅把手,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皇祖母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她的脑海中不由得猜测起来,微瞄到隆禧太后似不想说下去,她也不敢追问,想到自己听来的捕风捉影的事情,难道是真的? 正在她心中千回百转之际,太医院院正领着一众太医满头大汗地赶到,隆禧太后在他一跪下还没来得说话时,就指着容公公等三人领着太医院众人查验物品是否被人暗中动了手脚。 慈宁宫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外头的宫女太监都惴惴不安怕被牵扯进靖王一案中,现在已经不单单是木薯杀人的案件了,上升到暗害当朝太后的程度。 箱笼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在这个午后时刻格外的刺人耳膜,隆禧太后一声不吭地坐着,面容沉静肃穆。李凰熙也面无表情地陪坐在那儿,今儿个看来不用听太后口述回复奏折了,只是那种沉闷的空气压抑着人的感官。 这一查直到掌灯时分才堪堪结束,太医院院正领着人过来给隆禧太后回复,只见到这老头跪在那儿道:“禀报太后娘娘,娘娘的衣物中有三十二件常穿的衣物上有令人闻后产生晕眩微带毒的香气……还有娘娘每日梳发的头油里面染有少量的毒粉,此粉大量使用可置使用人产生幻觉,并且精神不济,手脚打颤……在娘娘戴的头面首饰中有数件点缀用的簮子也发现被人浸了毒液……” 这一件件一桩桩让隆禧太后震惊地跳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所用的东西都被人动了手脚,那个人就是想要慢慢置她于死地,双拳不由得握紧,一条条青筋透出,更见她的老态。 李凰熙忙起身上前安抚地碰了碰隆禧太后的手,“皇祖母还请息怒,千万不能因此而伤了身子,要不正中小人的下怀。” “对,凰熙,你说得对,不过是区区伎俩,哀家又不是没见识过。”隆禧太后的愤怒暗暗地褪了些许,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面容,这些比起后宫的手段来说算不得高明,只是胜在润物细无声,让被害的人无所发觉,隐蔽性较高。“容公公,将宫里凡是管理哀家物品的宫女太监都抓起来严加审问,一个也不能漏。” 容公公忙应声“是”,然后拂尘一挥,领着自己的心腹太监出去执行命令。 隆禧太后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只是手仍紧紧地握着椅子把手。 李凰熙见状,忙给她按摩手臂紧绷的肌肉试图让她放松,正要寻思着是不是还要说些什么落井下石,就听到这位至高无上的皇祖母呢喃道:“他到底是哀家养大的,为了皇位就要暗害哀家,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话等于是说靖王有谋反的嫌疑。 李凰熙面色一沉,趁机道:“皇祖母,二伯父怕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吧?您与皇叔还好好着,他又怎么会动这样的心思……” “那是你不了解他,哀家一直顾念与他的情份,原来他就是这样来回报哀家。”隆禧太后冷冷地道。 李凰熙忙惊慌不定地跪下来,“皇祖母,造反可是重罪啊,这……这有些耸人听闻了,二伯父虽然用木薯代替甘薯要害臣孙,但是臣孙并没有记恨他,还请皇祖母查明更多的证据再来定二伯父的罪。” 隆禧太后一把攥紧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自己,“你不是与杨氏与芳熙有口角吗?怎么?这会儿倒是为他们求情?” “臣孙只是有哪句就说哪句,不是求情,只是事关重大,希望不要错冤了自家亲人……”李凰熙状似大义凛然地道。 “哼!”隆禧太后一把甩开她的下巴,这个孙女现在本事倒是增长了不少,连自己也难以分辩出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表面看来却是忠诚无比,冷冷一笑,“那你觉得该如何寻找证据为妥?” “臣孙不才,但也听闻过造反案要有服众的证据才行,二伯父若有此心必定会有珠丝马迹露出来,那些违禁的东西怕是只有靖王府才有……”李凰熙一脸平静地道,但没人知道她的手心此刻布满汗渍。 隆禧太后一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就是抄府嘛,凰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与你皇祖母说话还要兜来兜去?”看了她半晌,方才道:“起来,拟手谕。” 靖王妃杨氏因为丈夫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这次不同于上回,无论她怎么使银子也不能去探望丈夫,只能在家里急得团团转。 李芳熙看到母亲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劝说了几句,自家兄长出去活动了一段时间收效甚微,东林党人这回没有那么干脆说要帮自家,甚至打起了太极,就连大伯母纪氏也模棱两可,稍有点安慰的是堂哥清王李蒜还稍稍表示了一下同情。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群御林军持着太后的手谕闯了进来,并且毫不客气地将他们这些主子撵到外头,开始搜府。 杨氏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李芳熙怒不可遏地看着那群兵士将府里的东西毁坏,到处查搜。就连靖王的小妾庶女庶子们都哭天抢地被赶了过来,场面混乱至极。 清王府里面,前太子妃纪氏刚换了进宫的衣物着人备了马车,就看到儿子风风火火地从外面急忙往家里赶,人还没到就中到他的声音,正询问着下人自己有没有进宫去。 纪妃皱紧柳叶眉,待看到儿子的急样,不由得责道:“你这是做甚?王爷就要有王爷的样子……” “母妃,你还在家里,这就好了。”李蒜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孩儿刚刚收到了消息,太后已经下旨查抄靖王府,御林军正在执行命令,靖王府鸡飞狗跳,怕是这回再难翻身,我们若进宫为他求情,怕会引火烧身……” 纪妃听闻后脸色僵硬,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膝盖一软瘫坐到椅子里,“你皇祖母这回倒是快得很,杀得我们这些人都措手不及,我本来就是有意要吊你二叔一家子的胃口,仗着那个老太婆对我还有几分愧疚之情,想要进宫保下他,免得唇亡齿寒,现在看来已经没甚必要。” 李蒜点点头,“只怕大罗金仙也救不下靖王一家子,看这样子怕是造反这顶帽子逃不掉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甘薯牵连这么大。好在当初母妃有先见之明不答应与他家联手,不然我们也要跟着遭殃。”这些年他都如履薄冰,顶关这皇孙的头衔甚是艰苦。 纪妃转头看了眼盛夏的景致,“怕是这忠王府要一家独大了,皇帝的身体挨不了多少年,忠王登基,我们想要夺回皇位只怕更难了。”这么些年再苦她都能吃,只因有希望,现在靖王面临垮台,岂非要仰忠王的鼻息生活?一想到这,她就不甘心地握紧拳头。 “母妃,人定胜天。”李蒜上前握住母亲的手道,父亲走得早,若非有母亲拉扯,他怕是活不到成年。 纪妃点了点头,“忠王为人倒是没有那么聪明劲儿,只是他那个女儿果然如你二伯母所说甚是邪乎,只怕一旦她父王登基,她就会拿我们母子祭旗。一个在湖州那穷乡僻壤长大的女孩儿,怎么就在建京混得风生水起?母妃是怎么想也没想明白。若忠王与忠王妃是个精明的,那还说得过去,只是你也知道这对夫妻不是人精,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女儿来?” 李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皱了皱眉,随口道:“湖州那块地儿怕是出什么妖魔鬼怪,而她怕是得了什么真传,所以未到及笄才这么邪乎……” 这话如指示灯般一下照亮了纪妃,她猛然起身,眼里的光芒大做,“蒜儿,你今儿个说得话有如醍醐灌顶……”半晌后,在儿子讶然的目光中,她冷声下令,“派人去查一查,我要知道你这个不得了的堂妹在湖州成长的每一件事。还有派人去一趟湖州……” 朝野也因为查抄而震惊起来,靖王府昔日的荣华一朝就倒塌了,靖王妃等主子都被宗人府关押审问,听闻还在靖王府抄出不少违禁的物品,这回就连林大学士都不敢轻易出面为靖王开罪。 慈宁宫里的气压更低了,隆禧太后在听闻查抄靖王府还抄出天子仪仗与龙袍等物,怒火再度高涨,这是违禁品,李中基不知道吗? 李凰熙这回没再推波助澜,这个时候说得再多就越容易成为别人隆禧太后的出气口,一切只要等待就会水到渠成。 朝中上奏要严惩靖王的折子开始如雪花般飞舞,只有少数耿直的御史表明此案尚有疑点,请太后查明云云。 “查明?难道哀家还会污蔑他不成?一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隆禧太后在听到李凰熙念到这一段的时候,冷声地喝道,“留中,不发。” 李凰熙听从地将这奏折扣下,心中却是暗暗佩服,就算是在气头上,这位掌权多年的皇祖母还是能理智地处理事物,政令上一点错儿也没有出。 梁晏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隆禧太后躺在摇椅上满脸怒火地朝那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口述着,若不明了,他还会以为太后正在呵斥他的佳人,一掀衣袍起身行礼,还没跪下隆禧太后就着他起身。 “你来了正好,靖王一案,你怎么看?”隆禧太后接过李凰熙递上的玫瑰露轻呷了一口,状似随意一问,这个侄子思虑周密,往往比别的人可靠。 梁晏沉思了一会儿,“这个侄儿不好说,靖王爷离天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他有非分之想倒在情理当中,只是皇位还没到手就急着绣龙袍置办天子物品,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也不排除有人暗中陷害的可能性……” 隆禧太后一听这话,下意识地看向李凰熙,要论与靖王府成水火关系的只有忠王府这一脉,只是自己这孙女倒是一派的从容,没看到震惊或者惊疑的神色,是她善于掩饰还是她没动过手脚所以冷静自持? 梁晏一直知道这隆禧太后那猜疑又多忌的心思,所以话说得极有分寸,“不过若他能确定实权人物的生死,那么急切的心理倒是可以理解了,须知绣制龙袍等物是相当要花时间的……” 这等于是将整件事串连了起来,先是借木薯事件整倒李凰熙,那么李凰熙所代表的忠王府一脉必定受损,再来就是暗中给隆禧太后的物品中投毒,意图杀她于无形,最后一环就是皇帝了,但要让一个身体虚弱的皇帝突然驾崩这太容易了,天下人都会信服的,说句难听的,臣民都知道当今皇帝没几年活头了。 原本心中尚有几分怀疑的隆禧太后一听到侄子的分析,顿时信念就坚定了起来,自己果然将事情复杂化了,这个儿子果然已经朝她的头顶举起了大刀,自己没有必要再顾虑那么多。 李凰熙的目光与梁晏的悄然一对视,随即就分开,两人在这事情看来配合无间,隆禧太后的心理都被他们猜个八九不离十。 正在屋子里静默无声之际,容公公急忙进来,两眼看了看李凰熙与梁晏,似乎有话当讲却不敢讲的样子,正在烦恼的隆禧太后瞄了眼孙女与侄子,沉声道:“你尽管禀报就是。” 容公公忙躬着腰应声“是”,然后上前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隆禧太后,“娘娘,靖王在狱中给您送来这一物,还说不给娘娘过目,他死也不瞑目,奴才不敢擅专拿主意,所以还是拿来给娘娘看看……”其实这一物自己是相当熟悉的,本意是不想代靖王呈上,但又怕他日隆禧太后知晓要追究自己的失职,谁知道太后杀他的决心有多少,这些年不是也容忍了靖王许多不当的行为? 李凰熙闻言眉头皱了皱,对容公公呈上的物品有了几分危机意识,急忙凑上去一看,居然是一方粉色帕子,边角有些发黄,看来有些年头了,但却保存得极完好,上面绣着并蒂莲,莲叶田田,水波荡漾,看来绣功一绝,旁边附有蝇头小楷所题的词: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去。 这首苍凉的词与开得茂盛的并蒂莲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是不知道靖王在这个时候拿出此物如何能打动隆禧太后从而逃过一劫?李凰熙没想明白,目光悄然看向梁晏,他只是微微抬头暗地里摇了摇,表明他也不知情。 隆禧太后的手在那方帕子上摸了摸,脸上有着愤怒又有着……怀念,一如此诗般矛盾。 “摆驾,去天牢。” 隆禧太后一声令下,轿辇迅速地摆好,她在出宫门时回头看了看那两个小辈,“你们也一道儿去吧。” “是。”李凰熙与梁晏同声应道。 天牢对于李凰熙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今生她没有踏足这个地方,但在前世她却在这儿度过了一段最不堪的岁月,至今想来只会更恨萧荇与梁兰鸢,故地重游,她不禁有几分紧张,脸色渐渐发白,那段回忆已经远去,但却又刻在骨子里。 走在她身边的梁晏在袖下猛然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默默地给她支持,只因这牢里晕暗的光线将两人袖下十指相握的手掩盖了,隆禧太后并没有带太多的宫女太监进来。 即使是天牢也掩不去那发霉的味道,自打查抄府邸之后,靖王李中基就被关押到这里了。李凰熙不禁要感叹一声,谋划了这么久到头来仍不敌那一方巾帕,本意就是要阻止隆禧太后面见靖王,不见面了那拿起屠刀时就会爽快一点。 梁晏倒没有她那么多的感叹,那一方帕子又能改变什么?隆禧太后霸道惯了,念情不发落靖王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上位者有上位者的脾性,更何况这个上位者是天下的主宰?脾性只会更大。 “咯嚓”一声,牢门打开,坐在茅草堆中的靖王听到声响,转过头来在乱蓬蓬的头发下看到隆禧太后的身影,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哭着喊,“母后,母后,儿臣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儿臣怎敢造反……” 隆禧太后静静地看着这个儿子,一身的囚衣将他所有的气质都抹去了,变得一如凡夫俗子,哪似平时皮笑肉不笑高高在上的王爷?“看你这点出息,哀家都要替你羞?真真是辱没了李氏皇族的颜面,起来,别在哀家的面前装可怜,你知道哀家从来不吃这一套。”从袖口处将这一方帕子拿出来抖了抖,“你从何得来的?” 靖王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如老了十几岁般偻着腰站着,两手搓了搓更见可怜,嘴唇嚅动了半晌,方才有声音发出,“儿臣无意中得到的,听闻……听闻是母后昔日宫中好友的物品,儿臣就想着……想着……” “想着当有朝一日你可以用此来要胁哀家,保你一命,对不对?”隆禧太后冷声道,随即将那一方帕子甩到他的身上,“你以为凭这个就可以洗刷你谋反的嫌疑?哀家告诉你,那是你痴心妄想。” 这几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哪是什么心软,分明就是催命符,靖王李中基顿时就哑了,据他所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不禁急道:“母后……” “别叫我母后,我不是你的母后,李中基,哀家问你,你何时知道你不是哀家的亲生子?”隆禧太后质问道。 李凰熙听到隆禧太后的喝声时,还没自这个信息中回魂,这位二伯父竟然不是与她的父王一母同胞,心中对前世父王轻易坐上皇位的存疑至此全部清楚明白,隆禧太后是不可能会将皇位给非自己所生的孩子的,靖王再怎么谋算怎么策划都要因身世而不能问鼎皇位。 梁晏的眸子却是更为暗沉,靖王的落败只怕不是自己现在看到的这样,为了搞垮他出一口他打算陷害李凰熙的仇,他没少花心思,包括李凰熙更是提出了借刀杀人彻底铲除李中基的计策。他该好好想想其中是不是忽略了某些线索,譬如这一方帕子从何而来?譬如那个愿意为李中基将帕子交到容公公手上的人?种种的珠丝马迹都表明这其中有着自己未解开的谜。 李中基的神色有几分怅茫,随即又有了了悟,更有了松了一口气的味道,那双发红的眸子盯着隆禧太后的脸,“我直到今天终于明白,为何你对我一直不大宠爱,为何你对我的孩子也不欢喜?李盛基的妻子不过怀了身孕,你却大费周章地给她安胎,原来她生的才是你的孙子……”最后呢喃了一句,“原来那个人没骗我,绣这帕子的人是我的生母,对不对?”会拿出来保命也是一试,终解开多年的心结。 隆禧太后沉声道:“那个告诉你的人呢?” “她死了。”李中基道,“我听到这样的消息还如何能让她活着?在她出现后,我就暗地里将她解决了。她想从我这儿诈去银两,我是不可能会容忍这类人的存在。”最后还是抱着希望道:“母后,饶过儿臣吧,念在儿臣的生母是你的好友份上……” “好友?”隆禧太后冷笑数声,眼里有着鄙夷,再度将目光落在这个希冀自己开恩的男子身上,讥讽地道:“一个会趁着我有孕而勾引皇上怀上龙种的人是我的好友?” 李中基翼然地跌在地上,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自己的生母与隆禧太后是仇家的关系。 与天牢的阴暗相比,另一处华庭显得要光亮许多,更兼现在舞乐飘飘,让人看了移不开眼神。 坐在高案上的男子却没心思欣赏歌舞,而是将目光落在下面的某人身上,“这事情你办得不错,将木薯献给靖王,哈哈……”笑容一收,神色阴暗地道:“靖王只怕直到死也不会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题外话------ 感谢陈瑜洛谚送的钻钻! 第113章 长乐公主(4) 一旁那个曾给靖王献木薯的男子讨好巴结地笑道:“还是大人英明,靖王从来没有怀疑过属下,还给属下不少的奖励……” 正在大笑的男人收起笑容,眯眼打量这个一脸马相的男子,抬了抬下巴让侍女给他倒酒,“你这次任务执行得不错,待会儿在这儿挑两个歌姬暂时出京避一避风头。” 那个男子一听心中大喜,相府调教的歌姬那可是一等一的好,顿时两眼满是猬琐地看向那群正在翩翩起舞的少女。高座上的男人只是不屑地一笑。 酒过三巡,男人看到那几个参与了靖王谋反案的人,这些他暗中派去靖王府的人已经酩酊大醉,放浪形骸地抱着美貌的歌姬在那儿亲嘴儿,脸色沉着地起身背着手走到门外,朝自己身旁的心腹道:“剩下你们要做得好好看看的,嗯,就做成靖王府杀人灭口的样子即可。” 心腹忙应“是”,这几个人是绝对不能留,看他们连美色都不能抵抗的样子,一旦被抓肯定就会招供,所以斩草除根势在必行。 男人方才心情大好地往自己最新收纳的小妾房里而去。 后宫大牢里面的气氛一时间寂静下来,李中基没料到自己弄巧成拙了,心情有如灰蒙蒙的天气般頽丧,正绝望之际,脑海灵光一闪,等等,若隆禧太后那般厌恶自己,由得他打小自生自灭就好,犯不着养育他给他爵位,还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一定还有自己不知晓的隐情。 抓到这点他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痛哭流涕地匍伏在隆禧太后的脚下,“母后,以往是儿臣猪油蒙了心,若不是母后的恩典,儿臣也活不到今天,那个女人,儿臣是绝计不会认她的,母后,您就给儿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最后更是如下决定一般道:“儿臣自此后绝不肖想皇位,儿臣可以指天发誓……” “晚了。”隆禧太后硬梆梆地道,“哀家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你,那个女人你认也罢,不认也罢,她已经死了将近四十年,哀家又岂会在乎你这点子事?”一转身示意容公公打开牢门。 “母后何必那么绝情?如果真像母后说得那般绝情,那当年你为何要养着我?何不早些掐死我到地府去陪她?”李中基看到隆禧太后那般绝情,一时间忍不住跳起来严声质问,一副指责的样子,末了,他还接着一脸偏激地道:“这分明就是你要为亲生子扫除障碍设的陷阱,母后,我好歹也唤了你这么多年的母后,你养了我又何曾对我付出过一丝母亲的亲情?小时候如此,现在也如此……” 李凰熙其实也没弄明白隆禧太后说得是真是假,真若恨之入骨那大可一杀了之。正自思索间听到李中基歇斯底里的质问声,这回她可以肯定这个伯父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梁晏的目光如看死人般看着李中基最后的执着,心中犹自鄙夷,会养你自然有养的好处,不然你当隆禧太后是开善堂的吗? 果然,隆禧太后猛然一转身,目光狠厉地落在李中基身上,“依你这样说莫不是哀家还亏欠了你不成?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哀家就成全你好了,你与盛基相差了数年,与故太子又相差了五年,在你之前哀家流过一次产,剩下的不用哀家说了吧。[]” 是个聪明人都能明白隆禧太后的用意,她在生下故太子到李盛基前后至少隔了八九年之多,正因为流产的创伤,隆禧太后怕往后再没有子嗣巩固不了地位,只有一个儿子在膝下,万一被人害了性命,那就是致命的打击,因而李中基就被她养在膝下充当一个保障。 李中基知道真相会伤人,但却没想到是如此地令人难堪,他原先是故太子的后备,最后又成为当今天子与李盛基的后备,一直以来,眼前这个叫了多少年母后的女人对他是丁点母爱也没有。 “她呢?她是如何死的?”这一刻他突然想知道那个把他生下来的女人最后的时光,一直以来他想查但又怕去查。 “她?”隆禧太后的面容一怔。 记忆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的她正因为小产而脾气暴躁,皇帝丈夫在这其间又抬了几个对头的妃位,她每时每刻都得防着别人害她惟一的儿子。为了巩固她的地位,她自然少不了要动脑筋。 那个女人背叛了她,她又怎么会让她好过?封妃封嫔?那是痴心妄想,利用宫里的女人给她下绊子,逼她无路可走,只能跪在她面前忏悔,然后才提出自己的要求,不然就冷眼看她们母子死去,最后当然以她的愿望为终结。 先皇驾崩,全部无子的妃嫔被她勒令殉葬,讽刺的是先皇的众多女人中只有他为他孕育了子嗣,当然她不可能两手干静,所以关于靖王的身世此后再无人提及。 此时她想到多年前的往事而古怪一笑,隆禧太后道:“她是自杀的,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命,一命换一命很公道。”冷冷一笑后,她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她是被你的杀的,是不是?你说啊,就算不是你杀的也是你逼的,你别走,别走……”李中基想冲出牢房去追问,他故意这样说就是要激怒好面子的隆禧太后,从而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李凰熙冷声让太监拦住靖王,两人的目光一交错,靖王恶狠狠地看着她,“现在你满意了吧?” “还不错,不过看到二伯父还在这儿苟延残喘着,突然又觉得不那么不满意了,二伯父,你做了那么多天理难容的事情,一个死字还是便宜了你。”李凰熙挑眉道,示意太监看好他,这才跟在隆禧太后的身后离去。 “李凰熙,回去告诉你父王,我等着看他怎么死……”李中基叫嚣着,惟有这样他才觉得好过了一点。 梁晏的目光一沉,朝身后之人吩咐一句,随即就有人用破布塞住李中基的嘴,不让+他再口出恶言,身后方才安静下来。 “你别恼他说的那些个混账话。”他朝李凰熙道。 “我省得,又岂会与一个将死之人过多的计较,只是有几分唏嘘,成王败寇的结局径渭分明。”她道,转头看到他眉头深锁,心疼地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量道:“别想太多,靖王府垮台是既定的事实,那一只还没有察觉的手就让他先逍遥几天,好歹这回我们是暗中联手了一番,他日再较真章,成王败寇还指不定是谁。” 梁晏听闻她这一番话,不禁挑眉一笑,好奇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看了看左右之人离得有些远,方才道:“靖王的身世连我父王都不知晓,而那幕后之人却是知之甚详,你说除了你那位亲爱的‘父亲’大人之外,还能有谁?表叔。” “调皮。”梁晏忍不住轻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梁,他也是细心推演了一番后才确定了目标人物,她也是心灵通透之人,一猜就猜中不足为奇。 随着隆禧太后回到慈宁宫,此时宫里鸦雀无声,气氛还是那般地压抑,隆禧太后明显精神不振,由容公公给她轻轻地揉着太阳穴。 梁晏没有多加逗留,就行礼告退出去,隆禧太后没有说什么,挥手示意他离去,而李凰熙则去厨房端汤药顺便与他一道步出殿门,两人在回廊走着,他只是悄声叮嘱她小心,今天的隆禧太后怕是不容易侍候。 李凰熙道:“她再厉害还能吃了我不成?你真是瞎操心。” 他瞪了她一眼,隆禧太后这人太自我能当一般的祖母看待吗?捏了捏她的手心,半晌才舍不得松开转身离去,他还得回去与梁博森交手印证他的猜想。 李凰熙看了半晌他离去的背影,到了厨房端了汤药转身回到隆禧太后的寝殿,试了试汤药不烫后,方才小心地奉给祖母。 隆禧太后接过一口饮尽,将碗搁下,又没再吭声,李凰熙大着胆子上前顶下容公公,轻轻地给祖母揉着太阳穴,“皇祖母是在烦心二伯父吗?” “他犯下的是谋逆大罪,哀家烦心他做甚?”隆禧太后冷声道。 “人人都说皇祖母心硬,不过臣孙这段时日伴在皇祖母的身边,倒是发现皇祖母不是那种狠硬心肠的人,其实二伯父的生母与您必定有过某种协议,所以皇祖母才会烦心如何处置二伯父?”李凰熙大胆地道。 “放肆。”隆禧太后突然坐起身回头冷冷地看着她,“别仗着哀家宠你就乱说话,哀家可以宠你也可以一脚就踹了你。” 李凰熙赶紧收回仍愣在空中的手跪了下来,“皇祖母息怒,是臣孙失言。”赶紧认错就对了。 隆禧太后仍然一脸怒火地看着她,起身在殿里面来回踱着方步,没叫李凰熙起来,气氛一时间凝固了,只有那轻微的脚步声在响。 隆禧太后的耳旁仿佛想起了曾经很久远的声音,“……一命易一命,我对不起你,我愿意一死赎罪,只是你要答应我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他一命,我只有这个要求,你要恨就恨我吧……皇上要宠幸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我离死不远了……能救他的只有你……” 当年的她怎么到了最后突然因为她的请求而心软,现在想来觉得不可思议,想来在恨她的时候,却怀念了一起初进宫不得不受罪两人互相取暖的时光,那个时候没有阴谋没有争宠,只有两个未满十五岁的女孩互吐心事,也许那是一生中最纯真的时光,与后半生鲜血染满双手的不同,才会一时鬼迷心窍应下了那个请求。 等她踱到李凰熙面前的时候,皱眉看了看她最为宠爱的孙女,“叫你跪你就跪那么久吗?虽是酷暑,地上仍寒凉,于女儿家的身体最是有害,还不赶紧起来?你想以后落下病根?” 李凰熙这时候才赶紧起身,“皇祖母不生凰熙的气了吗?” “你,哪值得我生气。”隆禧太后的语气虽僵硬,但却带了一丝丝宠溺的味道。 李凰熙这才放心,斟酌了一下字眼,“其实皇祖母不用如此为难,谋反大罪例来都是要判斩立决,这是国法,不是皇祖母个人的意愿。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二伯父伏法即可,其他的人皇祖母网开一面,也算是对得起您那位……故人……” 隆禧太后瞟了她一眼,这个孙女的话其实说到她心坎里面,一手撑在迎枕上,威仪十足的眼睛仍看着她,“他到底是你伯父,你就真那么狠心看着他死?” 李凰熙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皇祖母不是教臣孙无须仁慈吗?他是伯父,但没有我大齐律法高,天子犯法仍须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区区一个王爷?”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就连隆禧太后都找不到理由来反驳,这个孙女倒是学得快,现在都用在她伯父的身上,罢了,她说得也有理。 梁府里面此时也不得安宁,梁晏急忙赶回去的途中使暗卫把靖王府那群幕僚都暂抓起来,哪知道在进府前收到的消息却是,他最在意的那几个挑拨靖王谋逆之罪的人都死于非命,有在吃饭时被杀的,也有死在女人身上的,总之就是死无对证。 梁博森这回倒是快手快脚,挥退手下,往梁博森的院子而去,在书房找到了他,一进去他就开门见山地道:“‘父亲’,靖王之所以犯案是不是你在背后派人去挑唆的?” 正在玩赏着鼻烟壶的梁博森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正是本相,不过你也没闲着,不然那些罪证又是哪来的?我亲爱的‘儿子’,大家不过彼此彼此。” 靖王那个鱼目混珠的外甥没少放话如若当权了就要拿他梁府开刀的话,所以他早就对他怀恨在心,所以早些年就让人拿着那一方帕子引他猜度身世,诱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皇位为母亲报仇,一步步地引他掉进陷阱里面。李凰熙这次的甘薯事件给了他发挥的余地,那丫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岂会不趁机将事情闹大行栽赃的事实? 事情发展得一如他想象那般顺利,他的长姐不会放过李中基的,依她的性子多少条帕子也救不回李中基的性命。 至德二年的盛夏,建京酷热难当之际,隆禧太后的第二子靖王涉及谋反,被太后赐下毒酒一杯,为了制造太后迫于国法不得不处置靖王李中基的假相,同一年靖王府的人得到了宽赦,男丁削去爵位充丁塞外,女眷贬为平民,倒没有没入官奴,算得太后开恩之举。 靖王一去,太后亲自天坛为靖王超度,表其爱子之心拳拳,无奈儿子不孝,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酸痛苦放大一倍给世人看,果然民众多声讨靖王的不孝,称其死有余辜,对太后抱有同情者泰半。 靖王的嫡子庶子在充军塞外的路上遇到了狼群,一个不剩落入狼口,不过这些天下人并不知之,消息传回建京的时候已经波澜不惊,太后更不可能再亲至天坛超度,没人想起他们名义上仍是隆禧太后的亲孙子,当然这乃后话了。 李凰熙在出了主意给太后在天下臣民前做秀的主意时,收到秦衍寒捉到蝶丝派遣出京的那名男子的消息,这让她不由得暗暗兴奋了起来,连夜命人套马车亲至秦衍寒暂住的郊外居所。 一下马车,胡汉三就赶紧跳下来放下矮凳由夏荷扶她下马车,没瞧见秦衍寒亲迎,不由得肃容道:“人呢?” 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脸络腮胡子的秦衍寒倚在门框处看着她,这位昔日的马贼头子表情仍有几分臭臭地看着她,双手圈着胳膊,“你那么急干什么?难道怀疑老子骗你?” “开口闭口老子,你能不能文明点?”李凰熙不悦地训了他一句,这人就算不当马贼了还是一身的匪气。 “老子天生就是粗人,学不来郡主,哦,不是,应该说是公主您那一套。”秦衍寒不服气地道,身子一错开,身着玄衣的她已经进了屋里,看着她苗条的背影,他急忙上前引路。 当惯了马贼,狡兔三窟成了习惯改不了,在屋子里挖了一条地道,修了一个密室,李凰熙见到时不禁要抚额,“你把时间都花在这儿了?我让你看得书呢?”在他怕她摔下阶道,大手挟着她的手臂步下暗道阶梯时,她再度不悦地问道。 “老子还没跟你抗议,老子天生不是念书的料,你省省心吧。”秦衍寒翻了翻白眼道,“你可知道我捉他时费了多大的劲,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努力地表达自己的艰辛。 李凰熙不悦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目光看向那个倒在地上抽搐的男子,空气里有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有血腥的味道,又有尿骚味抑或者某种液体的味道,掩着鼻子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用点办法能让他开口吗?”秦衍寒嘿嘿笑几声,并不打算说也来吓唬她,随即将那枚蜡丸递给她,“你知道这小子将这东西藏得有多么隐秘吗?要不是老子手段多,不然哪会发现他居然在腹部割了一道伤口来藏这玩意儿……”一脸邀功地道。 李凰熙看着手中仍完好的蜡丸,这回倒是正经看了秦衍寒满是胡子的脸,他倒是手脚干净没有私下打开来看。 着身后的夏荷掌灯靠前,她捏碎了蜡丸,里面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当这张纸展开看清时,她倒吸一口凉气,最后嘴角往上一提,皇天不负有心人。 ------题外话------ 感谢abenyee送的两张票票! 第114章 长乐公主(5) 秦衍寒上前一脚踢在那个不停抽搐身子的人,朝李凰熙请示道:“这个细作如何处理?没想到居然混到我大齐来,真是不知死。舒榒駑襻”说完又狠狠踢了一脚,那个蜡丸密书他没看,但是在审这个人的时候可是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个一清二楚。 李凰熙将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据收好,这才皱眉看了看那被秦衍寒踩在脚下的男子,“暂时别弄死他,此人留着还有用。”说完,带头走出密室。 秦衍寒急忙跟上前去,在她旁边讨好地一笑,“我这回立了功吧?公主,那个老先生让他不要来了,我真个不是考科举的料,再说青轩那小子这回中了进士,有他即可,我可不打算凑热闹……” 宋青轩在之前的春闱取得了进士头衔,这让他实在兴奋了一把,算是圆了宋青轩一直以来的理想。 “你真就这点出息?”李凰熙看向秦衍寒道,眼里有着寒光,更多的是不屑。 这让秦衍寒怒了,李凰熙这看不起他的目光让他相当的不舒服,竟不顾礼仪尊卑地一把将李凰熙压在密道出口的墙壁上,络腮胡子的脸靠近她,“娘的,你凭什么看不起老子?老子若有你这样的出身用得着当马贼?你不就比老子会投胎而已……” 李凰熙也迅雷不及掩耳将手中的袖箭抵着他的劲动脉,“秦衍寒,你若敢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决不会再给你机会,有本事你就试试。你若想要我看得起你,那就表现给我看,开口闭口老子那也就算了,莫非你以为一辈子当马贼就是件光荣的事情?而你的兄弟们跟着你落草为寇就是英雄?你这样对得起他们吗?” 秦衍寒感觉到脖子传来的寒凉感,这个昔日看起来稚嫩得很的小郡主现在看来成熟了不少,眉宇间满是狠劲,看来她说得出做得到,两人的眼睛对视了半晌,他方才一脸不耐烦地退开一步,老三等人偶尔来看他时也感叹的表示进了忠王府才感觉自己活得像个人,起码不用当马贼四处受到官府通辑,能混个出身前程不容易。 “娘的,老子不是怕了你,是懒得跟你计较,好男不与女斗。”最后为了挽回面子,他佯装狠劲地道。 李凰熙看到他妥协,自然也收起咄咄逼人的气势,打了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是必须的,安抚地看了他一眼,“秦衍寒,你也不用这么诋触我让你念书的事情,不是让你参加科考,再说你也不是那块料,再怎么扶烂泥也是扶不上壁的。[.超多好看小说]”看到他又要再度暴跳起来,“为自己挣个功名前程当也对得起你家的祖宗十八代,我言尽于此,强扭的瓜不甜,你若真认为自己是块烂泥,那我也决不强求,自个儿选吧。” 故意说了几句以退为进的话,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拾级而上。 夏荷在后面狠瞪了一眼秦衍寒,骂了句,“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家公主这样待你,也不知道珍惜,你绑了公主去,非但没有送你到官衙去受罪,还给你及你那帮兄弟谋前程,你却不知道珍惜,我呸。”吐了口口水,“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绿林好汉,知恩图报也不知道。”不再搭理这个粗人,提裙急忙跟上前面的公主。 秦衍寒的脸色一阵铁青,握紧的手指“喀喀”做响,几个大踏步就上了来,顺手一按机关,地道的开口就合上,几步奔至门口,看到昔日的老三正殷勤地放下踏脚的小凳。 他冲上去一把抓住李凰熙的臂弯,拉着她面对他,“你到底打算如何安置我?好歹也支一声,我不是你的扯线玩偶?” 李凰熙抽回自己的手,这回没有讥嘲,眸色平静地道:“我从来没当你是扯线玩偶,秦衍寒,本公主若是不欣赏你,也不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前程,我拭目以待你会不会给我一个惊喜。放心好了,不会卖了你的。”最后还是嫣然一笑派了颗定心丸给他。 秦衍寒愣了愣,她那一笑果然有迷醉人的本事,看着胡汉三在她与侍女上了马车后,朝他拱了拱手,然后一跃跳上去催着车夫起驾,马车行走的声音在空旷的郊外格外的响。 “李凰熙,你可要说到做到。”最后,他朝那远去的马车高喊了一句。 那个很嚣张的侍女探出头来不悦地朝他的方向回复了一句,“我家公主说你很吵,再说,我家公主的名讳是你能喊的吗?” 很多年以后,当秦衍寒成为了一方大将之时,再面对更为高高在上的李凰熙时,他真想骂一句,他娘的,说不会卖了他,原来都是坑骗他的,他比那骗进花楼里的女人更冤。 只是,只是这话他终究没敢说出口,不然她一定会拧下他的头颅,毫不犹豫的,在那时,他又相当怀念这个深夜里面她的嫣然一笑,带着少女的清纯与柔美,最是惑乱人心。 马车里的李凰熙只是微微一笑,当目光移到袖中那张薄如蝉翼的纸张时,她的笑意已经全无,梁晏早已从那天夜里抓到的人口中逼问出了不少信息,只是缺乏一个直接的证据,所以她让他按捺住,没将此事禀报给隆禧太后。 手指轻敲着身下的软褥,在闭目养神中她要好好地筹划一番,如何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翌日,一宿没睡都在计划的李凰熙却在一大早接到孙抚芳动了胎气疑有小产的消息,哪还坐得住,急忙给宫里的隆禧太后送信后即赶到母亲的院子,此时御医正在诊治。 李盛基急得团团转,李凰熙掀了竹帘进来瞟了他一眼,“父王又做了什么惹母妃不高兴?” 李盛基一脸冤枉地看着她,他什么也没做好不好?这个时期也没给人开脸当姨娘,府里的小妾在郊外的庄子住着,就是怕把发妻气出个好歹来。 就在父女俩要短兵相交的时候,御医方才出来禀报,行了礼,“王妃只是胎位不正,加之天气炎热似有中暑的迹象才会动了胎气,待会儿开了方子给王妃服下,还有胎位要尽快调整过来,这样在生产时才不会遇到难产。” 两人听完,松了一口气。 李盛基看到女儿挑帘子进内室,这才朝太医小声问道:“能否诊出是男胎还是女胎?” “这个臣不好说。”太医皱眉道,就怕到时万一说错了那就糟了。 李盛基脸上有几分失望地着人送太医出去。 屋子里,李凰熙正指挥着侍女安放冰盆,不禁朝许嬷嬷责道:“天气太热更要小心侍候,你怎么不知道要多摆几个冰盆……” 孙抚芳看到许嬷嬷一脸的自责,方才摆手道:“是我不让她多摆的,你也不要怪她,屋子里太凉了也不好受。”一把拉着女儿的手坐到身侧,自从封了这个劳什子公主,她见她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许嬷嬷这时候才道出实话:“其实府里的冰库存冰不多,小世子又不耐热,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用冰,所以府里的都先往他那儿用了,其他院子里也要用,王妃这才不让我们太浪费……”忠王府才回京半年多,自然一切准备得不那么充足。 李凰熙张了张口,又是李芫那小子,年纪小小的却是霸道得很,要人人都顺着他,怕是将冰当成了移动的,去哪都要人举着冰盆跟着,不然哪会不够供应?看到母亲正低头喝补品,她道:“母妃,慈母多败儿,芫弟是还小,可也不能那般纵容他,长此以往,女儿怕他会养成骄奢淫逸的性子,若是那样,后果就严重了。” 孙抚芳放下汤匙,对于这个惟一的儿子她是太宠爱了,舍不得打骂,并且有求必应,现在看到女儿严肃的神色,遂笑道:“他还小嘛,少不得要让着他一些,好了,你也别责他,他耐不住热。” 后面进来的李盛基听到母女俩最后的谈话,对李芫的宠爱他不下于孙抚芳,“你弟弟小不懂事,此事就此揭过,若是不够供应,本王那儿就减半,总不能让王妃与小世子受苦。”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无奈对面那对母女都不为所动,就差翻白眼了。 李凰熙看到父母都是这个态度不禁叹息一声,看来这个弟弟的敲打还不够,此时的李芫不禁打了个喷嚏,身边正在用扇子扇冰盆的小厮赶紧问是不是太凉了?李芫踢了一脚那多嘴的小厮,他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正在李凰熙教训李芫削减他的用度时,管家匆匆忙忙地进来禀报,说是原本预计要明日才到府的孙老夫人这个时候到了,马车已经进了二门。李凰熙这才急忙拉着李芫到正堂去,孙抚芳已经撑着个大肚子等在那儿了,当看到孙老夫人从马车里面下来时,孙抚芳已经是抑不住哭声地上前抱住母亲,“娘,您总算是来了……” “我的儿啊,为娘总算见着你了……” 孙老夫人也赶紧抱住女儿痛哭了一番,然后看了眼她隆起来的肚子,掏出帕子给她抹去泪水,“正怀孩子呢,别哭,哭坏了身了不值当,我们母女近十年没见了,让娘好好看看你……”两手轻抚着女儿的鬓发,看到她眼角的细纹与些许的抬头纹,心中不禁感慨,当年花一样的女儿终究是老了。 李凰熙没有出声打扰母亲与外祖母会面,孙老夫人一如她记忆那般一副和蔼慈祥的样子,额上戴着珍珠抹额,银发一丝不苟地绾着髻,插着一枝凤头金钗,钗上的红宝石做的眼睛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只是看这钗的颜色应是多年前的老款色了。 后方的马车里也有一个二八年华的佳人下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翘,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樱桃小口,面容称不上大气,与李凰熙相似的大概只有脸型,正是李凰熙的表姐孙茹。 一下马车脸上就有急色,看到祖母只顾着与姑姑抱头痛哭,眼里颇为不满,小碎步地前进朝孙抚芳屈膝行礼,“茹儿见过姑姑。”暗中扯了扯自家祖母的袖子。 孙抚芳这时才收泪看向自己家的侄女,“茹儿也长成了大姑娘了,姑姑都认不出了,路上可辛苦?” 孙茹还未做答,孙老夫人一张老脸更是难为情地皱成一团,一进女儿的家就要让女儿因娘家丢脸,她心里既无奈又窝火。 李凰熙旁观了一会儿,这个表姐一如记忆当中那般爱装模做样,两眼瞅了半天没见到那个表哥孙磊,不是说兄妹俩都一块儿跟着外祖母进京吗? 孙老夫人这时候赶紧道:“唉,家门不幸,你大哥那个不成才的儿子一进京就惹了事,打伤了人,现在被建京府尹抓了去,女儿啊,你看这事是不是求一下王爷出面将人赎回来?都是娘没管好这冲动行事的小子。” 孙茹泪如雨下地道:“姑姑,都是那群人欺人太甚,哥哥才会打伤了人,还请姑姑出面救下哥哥……” 孙抚芳愣了愣,没想到迎来娘家人的第一天就摊上了事,免不了着急,忙扶起自家侄女,“王爷不在府里,你先别哭,姑姑这会儿就派人去将你姑丈寻回来……” 孙老夫人感到万分为难,刚想应好。 孙茹就哭道:“多谢姑姑了,只是怕哥哥在建京府衙受罪,呜呜……” 李凰熙没感到意外,孙磊如果不惹事那老天都会掉馅饼,看到母亲的脸色不好看,她忧心她腹中的胎儿,忙上前扶着母亲道:“娘别急,让大哥去一趟把表哥带回来即可。” 孙抚芳这时候才想起这个过继来的长子,忙应声“好”,着人将李茴宣来,这才迎着母亲与侄女进到堂上坐着,孙老夫人一直拉着李凰熙一手拉着李芫,直道这外孙女长得像女儿年轻的时候。 孙茹一听自家哥哥得救,脸上这才挂着微笑与李凰熙问好,看了眼这个表妹一身华丽的穿着,看来造价不扉,心里有落差之余又有些许嫉妒。正坐下喝茶时,看到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李茴进来的时候,心脏如小鹿乱跳,两眼放光地盯着李芫那张俊俏的脸上,为了不失礼,她假意用帕子掩了掩唇。 李茴向孙老夫人问安后,听到孙抚芳的吩咐,应声后急忙出去到建京府衙去领人。 这本是小事一桩,挨到天黑时分,李茴方才回来,说是建京府尹不放人。 第115章 长乐公主(6) 这消息让李凰熙皱紧了眉头,靖王已经伏诛了,子孙更是流放三千里弃军塞外,可以说对皇位已经没有了必争的能力,只要眼不瞎的人都知道她父皇没储君之名,却有储君之实。舒榒駑襻 “建京府尹怎么说?” 李茴绷着脸道,“他倒是一直陪笑脸,不过说孙家表弟打的人也是大有来头,他不好做主放了人,所以此案还要开堂过审,更表示要禀公办理,若是因为忠王府的原因就循私枉法,那他不配当这个建京府尹。”鼻子一哼,“他这是说得好听,凰熙,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李凰熙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正要与兄长相商,就听到孙抚芳派人来唤他们兄妹过去,看来是为了没能领回孙磊而着急了。 果然,一踏进暖阁,孙老夫人就不停地抹帕子,孙茹更是一看到李茴进来就扑上去,我见犹怜地哭道:“小王爷,真的不能救我哥脱脑苦海吗?他从来没有在大牢里面呆过,若现在有个三长两短,我与祖母都不知道该如何与我爹交代……”身子还晃了晃。 离她近的李茴惟有伸手扶了下她的肩膀,“孙表妹也不用如此难过,孙表弟到底与忠王府有姻亲关系,建京府尹不至于太过为难他,只是些许苦头是免不了的。”看她站定,即君子的放开手。 李茹原本想顺势挨他更近些,哪知这呆头鹅却是如此不解风情?不禁心中气结,他就不会趁机安慰一下自己吗?难为她哭得如此具美感。 李凰熙看了一眼这个兄长被抓进府衙仍有心情做戏的表姐一眼,朝身后的姜嬷嬷道:“还不扶着表小姐坐下来?” 姜嬷嬷赶紧上前两手钳住孙茹坐到雕花黄梨木的圆椅内,动作看似恭敬,但却不容拒绝,被钳住的孙茹想要挣开这个老太婆,含泪的两眼有几分急切地看着李茴,正要呵斥忽而想到自己初来乍到,故暗中狠狠地剜了眼姜嬷嬷,顺势坐了下来。 上方正安抚孙老夫人的孙抚芳看到母亲止了泪,不禁责备地看了眼李茴,怎么一件小事也办不好?“凰熙,看来还须你父王出面才好,派人去看看你父王回府了没有?明知道今儿个我娘家人来,他怎么到现在仍没见到人影?” 李凰熙正要回话,管家就急匆匆地进来躬身禀报,说是王爷回府了,不过喝得酩酊大醉,正发着酒疯。 “什么时候不醉偏在这个时候大醉?”孙抚芳愤怒地起身,想要赶到丈夫的院子发作一通,不过看到老母亲忧心的眼睛,方才忍气坐了下来,努力表情平整地道:“让娘笑话了,王爷怕是在外应酬多喝了几杯,他素来不这样的,最近娘娘称赞了他几句,一时高兴免不了多喝了。” 孙老夫人一脸了然地轻拍女儿的手,“娘都明白,只是……苦了我儿……”看这样子,女儿跟着女婿也没见得有多少福可享,可见当上王妃又如何?惟一的好处是提携了娘家大哥,只盼自家儿子的官可以做大点,这样女儿也好有个依靠。老眼瞟了瞟女儿的两个儿女年纪都还小,不由得暗叹一声。[] 孙抚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看到母亲心疼的眼神,心中一委屈顿时就说不出话来,“娘……明儿等王爷的酒醒了……我再让他去把侄儿从衙门里领回来……” 李凰熙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对孙磊这个表哥再咬牙切齿也不得不站出来,上前笑着道,“娘,您忘了还有女儿?好歹我现在也是太后亲封的公主,就我与大哥走一趟去将表哥领回来好了。” 孙抚芳看着女儿那轻松的表情,心中却是不大乐意的,都天黑了还往外乱跑,往后就算有公主的头衔如何还能许人家?所以嘴唇抿得很紧就是不吭声。 孙老夫人的眼睛一亮,外孙女儿得封公主的消息在来的路上已经听闻了,这对女儿来说是好事情,只是看到女儿嘴角抿紧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女儿的心思,惟有道:“外孙女儿是公主但也不好抛头露面……” 孙茹一看祖母的神色就知不好,赶紧起身朝李凰熙屈膝道:“那就有劳表妹了,表妹是公主,这回应能将我大哥领回来,我孙家定当铭记表妹的大恩。”几句话说得冠冕堂皇。 孙抚芳却是立即双眼如刀般看向孙茹,这个侄女太不像话了,长辈说话如何轮到她插嘴?再说一个男儿在牢里呆一宿会死吗?她的凰熙闺誉就不要了吗?若不是怕让身边的老娘为难,她当即就发作了孙茹。 孙茹感觉到这姑姑不若刚刚初见时那般和蔼,面孔当即冷了下来,到底是王妃,那威仪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到了舌尖的话竟是如何也说不出来。 孙老夫人见状,暗暗给孙女儿使了个眼色,怎么如此不晓事?一来就说错话,惟有为孙女儿的失言打圆场,“茹儿到底年轻不晓事,外孙女儿还是不要去为妥,现已天黑了……” 李凰熙的眼里有着不屑,这外祖母称呼孙茹一口一个茹儿,称她却是外孙女儿这见外的四个字,可见亲疏厚薄,她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孙家,而是为了她的母妃,“外祖母,不碍事的,左右有大哥陪着去,别人也不会说闲话,母妃身怀有孕,正需要外祖母好生陪着,以期顺产。”看到母亲不悦地要开口,忙行了一礼,“母妃,女儿去去即回。” 不待孙抚芳说话,她给李茴使了个眼色,兄妹二人一前一后挑帘子离开。 孙抚芳脸有不豫,见到娘家人的喜悦顿时一消,本打算亲自引她们到收拾一新的院子去的,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情了,扶着侍女的手站起来,淡然道:“夜深了,我也觉得乏了,娘与侄女儿舟车劳顿怕也是累着了,女儿已备妥了院子还有新做的衣物,就让许嬷嬷领你们过去先安顿下来。”顿了顿,“待会儿侄儿回来后就不用到我这儿问安了,先去歇吧,明儿再说。” 她的女儿亲自出面,这孙磊是十有八九能顺利领回来的,她何尝不知道女儿比丈夫脑子灵活,比李茴面子大?只是身为母亲的到底心疼女儿,担心这样下去将来能许到什么样的夫家?女人太厉害了,没有男人愿娶回家,到底压着男人一头,这样的夫妻能和睦的还是少。 孙老夫人看女儿这神态就知道她心情不舒爽,不在风头浪尖上招惹她的不快就是,两母女哪有隔夜仇的,过一宿就会好,她最是宠爱儿女的人,遂也不计较,、起身拉着孙茹就告退。 孙抚芳没有说什么,手轻摸着浑圆的大肚子,由侍女扶着时内室歇息去了。 许嬷嬷是孙抚芳出嫁时陪嫁来的,原就是孙家的家奴出身,孙老夫人自然少不了与她沟通一番,探问这忠王府里面的事情。 许嬷嬷也不是那笨的,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自然心中有数,满脸笑容地回答孙老夫人的问话,能说的就说个详细,不能说地就打哈哈过去,就连一旁的孙茹也听得出这个家奴没有尽心回话,坐在客院的罗汉床上拿眼瞟了瞟,不屑地低头喝茶。 等许嬷嬷离去后,由自家奴仆整顿行李,李茹才对孙老夫人忧心道:“祖母,孙女儿总觉得姑姑好似不太欢迎我们?刚刚她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孙老夫人严厉地看了眼孙女,“别乱说话,来时我就告诫你们兄妹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我的,好吧,现在一来就丢尽了颜面。你往后可要机灵点,我也瞅了瞅那小王爷,倒是长得一表人才,你姑姑不大喜欢他,若你能与他缔结鸳盟也算与孙家有了关系,相信你姑姑会高看他几眼的。” 孙茹一听心中大喜,上前给祖母轻捏了捏肩骨,父亲不大赞成她们的想法,可她想到能当郡王妃,那于孙家而言也是好的,看看父亲若不是有个当王妃的妹子哪能调任湖州太守? 祖孙二人自然又商议了一番,稍事梳洗后也没有躺下,自然是在等孙磊。 建京府衙,李凰熙坐在圆椅内轻茗了一口茶水,说明了来意后打量起这府尹,长得挺糟心的,不过看那长相也不像个不识时务的人,看他一直能沉住气没有大肆搜查绮春楼就知道这人行事谨小慎微,现在却为难起忠王府,怎么想都有几分不妥。 建京府尹皱紧眉头,一脸为难地看着李凰熙,“公主,不是臣硬要扣着人不放,臣已对小王爷道了个明白,也希望公主不要为难臣。公主的表哥打伤的人也是大有来头的,此事……” “哦,我表哥打伤了何人如何大有来头?”李凰熙皮笑肉不笑地道。 建京府尹假意叹息一声,“对方是岳将军之子,两人因为一个卖身的歌女产生了口角,结果令表哥一时气不过就挥拳相向,岳公子一时不察被打得摔下马去,听说摔得很严重,岳将军找了太医来诊治,听说有可能以后都要瘫痪在床。”舔了舔嘴唇,“岳将军素来又最疼这个儿子,一时震怒,非要建京府衙严惩行凶者,还说……”话至此停顿了下来,一双浮肿的眼睛瞟着李氏兄妹。 李茴皱了皱眉,“怎么我下午来时你一直不肯说?现在才说伤势严重……”这分明表明其中有诈。 李凰熙抬手示意自家大哥稍安勿躁,很明显对方是留有一手应付忠王府下一拨的人,不是她就是她父王,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搁,冷笑一声,“还说什么?” 建京府尹吊足了对方的胃口,卖足了关子,方才状似一脸关怀紧张地道:“岳将军说一定要扣押此人,明儿好上金銮殿告御状,为自家儿子讨回公道,忠王爷纵妻子娘家侄子行凶,公主您看看,臣又怎敢轻易放人?这可是此案的关键人物。” 李凰熙没有吃惊的表情,为什么坚持今夜前来?为了母妃还是其次的,其实她也隐约感到一丝危险,所以来探听建京府尹的口风才是最重要的。她虽然挂着公主的头衔,但到底在朝廷里面没有一官半职,所以这建京府尹表面上对她恭敬,实则还是蔑视,方才一点也不保留地将岳将军的意图道出。 前世时就知道孙磊是个浪荡子,所以她一直不太上心这个事,若不是建京府尹的行为让她起了疑心,她还不可能走这一趟。现在这件事不再单纯是行凶打伤人了,可以说已经被有心人用上了,她怀疑搞不好这件事由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 她的表情沉着冷静,倒是让建京府尹吃了一惊,不过转而一想这个公主八成不通政事?不就种了个烂甘薯得了个封号,那是太后偏爱,到底只是一个陪太后打发时间的玩物。 忠王若背上一个纵容子侄行凶的名声,那就是私德有亏。 半晌,李凰熙道:“此案的目击证人都证明了是本宫的表哥行凶了?” “当时在城门处引起了极大的骚动,怎会没有目击证人?那卖身的孤女正安置在府衙里面,还有路过的证人也找了五个,都按了手印,来人,将那画押的证词拿来给公主过过目。”建京府尹高声道。 没多时,府衙里的师爷就捧着证词进来了,恭敬地摆在李凰熙的面前。 李茴拿起一份就看,上面将孙磊打伤岳将军儿子的经过写得详细明白,下方更是按了手指膜,可见没有造假,这回原本淡定的心里开始有些惴惴不安。看了眼妹妹,想要与她商议一下,却看到妹妹拿起后只扫了一眼,并没有详细看内容即放下,很快又拿起另一份看了看,前后仅仅只有一个呼息的功夫,她又放下了,速度快得他暗暗结舌。 旁边那看似品茶的建京府尹看到李凰熙这囫囵吞枣的行为,心下大诧,一份证词那么快就能看完?不可能吧,这个公主美则美矣,果然是草包,他下了定论后眼里渐生不屑。 不到半刻钟,李凰熙就看完了几份证词,将最后一份放回托盘里面,然后将其拿起直接塞到目瞪口呆的师爷怀中,捧起茶碗轻茗了一口。 “公主可是看完了?”建京府尹道。 “看完了。”李凰熙眯着眼道。 “证词内容可有问题?”建京府尹追问。 “不知道。”李凰熙微挑眉道。 这话一出,李茴险些吐出一口茶水,建京府尹与师爷二人更想要骂一句,他娘的,你是不是耍我们啊? 努力压抑下心头怒火,建京府尹硬挤出一抹笑来,“公主没细看,不如就由臣转述一遍,这些证词绝对是真实的,就算公主要找那歌女及行人出来对证,臣立即就去找他们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李凰熙立即打断他的话。 “既然公主如此深明大义,夜也晚了,公主还是请回府吧,臣会派人沿途护送公主。”建京府尹起身赶人。 李凰熙却是不动,依旧在那儿悠闲地喝着茶水,这姿态看得人火冒三丈,但又发作不得,建京府尹又不能硬把人往外赶,好歹此人还是大齐惟二的公主。 气氛沉静了好半晌,李凰熙才放下茶碗,“建京府尹,借一步说话。” “啊?”建京府尹猛然看她一眼,只见到这公主一反刚才的悠闲,漂亮的凤眼里面一片漆黑,“臣不好与公主独处……” “若是我当众说出来,只怕府尹大人这乌纱帽不保……”李凰熙冷笑道。 建京府尹这时候意识到事情似乎不按自己所想的发展,双眉皱得可是以夹死几只苍蝇了,最后无奈地起身,“公主,里边请。” 李茴想要阻止妹妹与建京府尹半独谈话,猛然抓住她的手,“我陪你进去……” “大哥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李凰熙将他抓着她手臂的手推脱下来,朝他安抚地一笑。 李茴方才一脸担心地站在原地看着妹妹与建京府尹进了隔壁的内室秘谈,时间过得很快又似很慢,他在原地来回地踱步,不停地朝那竹帘处张望,怎么还没谈完? 就在他等得不耐烦之时,建说府尹一头冷汗地亲自卷起竹帘送李凰熙出来,脸上赔着笑容,当即无耻地改口,说是证据尚有不足,衙门的牢房到底是阴凉之地,还请公主将令表哥领回去为妥的话,态度更是一百二十度的大转变,看得他惊奇不已,妹妹到底是如何说服他的? 没一会儿,就有衙役押着孙磊过来,他一看到这对年轻的男女就知道是忠王府的人,顿时朝那后方的衙役狠踢了一脚,“都说爷是有后台的,你们还不信?现在见着了吧,哼。” 李凰熙真觉得他丢脸,仅看了一眼连话也没说,就让李茴拎着孙磊出了建京府衙,建京府尹还亲自送出门,等看到忠王的人上了马车后即阴着脸转身进到衙门里头。 马车到了拐角处,李凰熙嫌恶地看了眼一直想要讨好她的孙磊一眼,朝自家大哥道:“哥,派人送表哥先回府。” 李茴没有多问,拎了孙磊下马车扔给胡汉三,着人将不甘心的孙磊押上马往忠王府赶,等看不到人了,方才转身上马车。 马匹“的的”地被赶进了暗巷。 “凰熙,你用什么办法让建京府尹放人的?”李茴立即追问。 李凰熙神秘一笑,“其实没有什么,只是建京府尹丢失了官印,他在文书上盖的印记都是假的。”看到自家大哥口大张,她又道:“我们在这儿等消息,我已经暗中派人盯紧建京府尹,我倒要看看他是谁家的狗? 第116章 长乐公主(7) 饶李茴再有想象力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发生,丢失官印,若被朝廷知晓,建京府尹这官也就当到尽头了,只是妹妹是如何知晓这么隐秘的事情? 李凰熙看出兄长紧皱的眉头,就知道他想要问什么,身子往后一靠,淡然一笑,“我只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知道建京府尹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那时候我完全没想到是官印,只是我最近得到一张很特别的出城文书,上面竟然盖有建京府尹的印章,那一份上的印记才是真的。舒榒駑襻” 最重要的是建京府尹并没有大张声势地找回官印,可见他是极怕此事传出,私下里是已经找过数回了,不过以蝶丝那人的本事既然得手了又怎会送回?所以这建京府尹就算再有本事也不敢对蝶丝做什么,那个名满京城的名妓入幕之宾都非同小可,弄得不好,建京府尹不但找不回官印还有可能被下狱,所以此事他只有一瞒到底。 李茴的双眼透着月光看向妹妹清冷的面孔,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追不上她的步伐,掩下心中的失落,“若真是这样,现在就挑明了反而会让他有所防范……” “大哥,丢失官印这事给个天做胆建京府尹也不敢在他的幕后主子面前嚷嚷,不然他就是一颗弃卒。若是明天由着岳将军上弹劾折子,那对父王的声誉会有损,就算搬出建京府尹的印章是假的,供词不做数,到头来受惩的只会是建京府尹一个人,至于那个在幕后布局的人只怕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知晓。再说母妃正值怀孕后期,我们冒不起早产的危险,孙磊这厮只能暂时保下。此事也算是给在湖州的大舅一个人情。”李凰熙冷静地道,若没有深思熟虑她是不可能会拿这个来要胁建京府尹。 李茴再度震惊地看着妹妹,这回他是彻底服了,“哥终究是不及你头脑灵活,一点忙也帮不上……”他的话里尽是落寞之感,身为男儿身,却无甚用处。 “哥,你说什么呢?在我心目中哥是这个世上最棒的人。”李凰熙握住李茴的手臂笑道,眼里有着信任与依赖。 李茴感动地伸手轻抚她的头顶,他的妹妹再能干,其实还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少女。 直到半夜时分,才有人回来禀报李凰熙,说是建京府尹已经秘密出了府衙,正往西大街而去。 李凰熙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这只老鼠出洞,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时候她只是吩咐人盯紧然后回来禀报,然后着车夫挥鞭,马车“的的”的声音在黑夜里听来格外响。 此时的建京府尹却是硬着头皮朝那上位的主子道:“忠王府反应很快,那些个证人的证词都用不了,若岳将军还要在明天的早朝弹劾忠王,只怕很难得好。” “哦?他们知道不过数个时辰,就能识破我们布的局?”坐在上方主位上的男子冷冷一笑,这建京府尹当他是傻子吗?“忠王在建京虽然小节不拘,大节却是未有,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污点,你要我就这样揭过?”声音越来越冷。 建京府尹心虚得很,自己丢了官印有把柄在李凰熙的手上,此事若爆出来他第一个就成为祭旗的,最后仍是咬牙道:“您不知道忠王之女,即长乐公主有多邪门,她已经明确告知若是上书弹劾忠王私德有亏,那么最后吃亏的将不知道是谁?有本事就大家硬碰硬。(.)所以再三思量后,还是先按捺不动最佳,不然只怕敌明我暗的局面就会改变,主子最怕要亲自出面,这样更为不妥。” 把一切都往李凰熙的身上推,反正那个装模作样的女子本来就邪门,他至今都没想明白她是如何得知他丢失了官印。 犹记得在那内室时,她噙着一抹笑容笃定道:“府尹大人不信,那也好,本公主几乎天天得以面见皇祖母,到时候禀告了皇祖母,再查证有何难?怕只怕到时候……” 那张威胁的可恨的脸一闪过,他在袖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坐在上方的年轻主子却是皱紧了眉头,一直以来就连隆禧太后也没有留意到他的野心,他一向都掩饰得很好,若是现在被揪出,确是得不偿失,李凰熙此人莫非真是精怪所变?所以预知之能? 良久,他才轻声道:“你先回去吧,岳将军那儿我自会派人打招呼,只可惜最后功亏一篑。”话里话外的惋惜之情越来越浓。 建京府尹一听心下大喜,脸上却不敢表露,如丧考妣地拱手告退,等在小厮的带领下出了这宅子的后门,方才轻轻地揩去额头的汗水,握紧拳头,他要尽快将官印找回来才行,不然小命迟早玩完。 天泛鱼肚白了,只是浅眠的李凰熙听到姜嬷嬷的禀报,急忙套上外衣趿着绣花鞋走出内室,在暖阁里见到身上还带着露水的阿三,指了指罗汉床的对面,着夏荷上茶,沉声问,“如何?” 阿三猛灌了口热茶,抹了抹嘴,道:“公主必定猜不出他幕后的主子,没想到建京府尹平日不显山不漏水,昨夜差点就跟丢了……”还是跟着公主好,比三公子那般硬梆梆的人好太多了。 “静王?”李凰熙发现阿三现在越来越有话唠的倾向,不悦地道出心中怀疑的人选。 阿三惊讶地抬头看她,竟是一猜一个准。 果真是他,李凰熙眉尖紧蹙,是了,长房对皇位不死心在情理当中,前世的她果然忽略了很多细节问题,只懂得在闺阁当中享福。看来那甘薯事件中那弹劾她的方御史应是静王一派的人,这么一想,前后的因果已是了然于胸,此时她的面色清冷异常。 阿三急忙起身道:“公主说得没错,后来静王府又紧急派人去了岳将军的府邸,只是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潜进去探听他们交谈的内容……” 李凰熙摆摆手,“他们要谈什么我心中有数,阿三,往后盯紧点,嗯,找个机会在那几座府里面安插我们的人脉。” 阿三拱拱手,“属下明白。” 天大亮后,李凰熙梳好妆穿好衣物还没到正院去给母妃请安,孙茹就领着人过来了,一看到她,即屈膝道:“表姐是特特来向公主道谢的,昨儿还是多亏公主,我兄才能安然归来,真是感激之至。” 李凰熙抬手示意她平身,淡然道:“茹表姐不用如此多礼,我所作不过是为了母妃能安心。” 这话很淡然,孙茹听了心中不是滋味,好歹她也是李凰熙的表姐,两家有着亲戚关系,她何必在自己面前还摆公主架子?不过昨儿祖母就跟她说,与这公主表妹打好关系于她有莫大的好处,遂做着一副欢喜的样子与李凰熙并肩而行,“再怎么说也得要多谢公主表妹,祖母已经将此事去信告知父亲。(.好看的小说)对了,姑姑大概什么时候生产?我好给未出世的表弟或表妹备份礼物。” 姜嬷嬷看着孙茹竟然大胆与公主并肩而行,这可是大大的失礼,不悦地重重一咳,手一挡,孙茹落后了一个半身位,她一看是这老妇挡她的道,正要发作,却听得这老妇一脸严肃地道:“表小姐初来不懂礼仪,老奴有义务提醒表小姐,不然别人笑话表小姐,我家公主也脸上无光。” 孙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耳朵却是羞赧的,她看了看已经领着人走出了月亮门的李凰熙,再回头看着脸上没有表情的老妇,不悦地甩开她的手,“我省的,哪需要你一个奴婢来提醒?” 气鼓鼓地往前走,孙茹一大早巴巴地用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心里说不出来的懊恼,真不知道她哪里招这个表妹不喜了,怎么一来就没有给她好脸色看?昨儿听许嬷嬷说,这表妹没有什么交际应酬,除了进宫陪伴老太后外,竟没有多少个闺中密友,她那时一听,心中一喜一动,她的到来不正是填补这个空缺的吗?老太后那么老,表妹陪伴她不过是尽孝,顺带讨好捞得好处,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淡? 孙茹心中的委屈与不甘,李凰熙何尝不知道?只是前世对这表姐就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对她自然也提不起兴趣。才刚进了母亲的正院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唤她。 “表妹,表妹,等等为兄……” 竟是孙磊的大嗓门,李凰熙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孙磊正大踏步地向她而来,站定在她面前,整了整面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道:“在此见到表妹正好,为兄昨夜还没有来得及向表妹道谢,在此郑重地谢过。”双手一揖重重一拜,礼节做得比孙茹还足。 李凰熙没有避开,孙磊一进京就给忠王府带来麻烦,受他的谢礼又有何不可?“表兄往后要注意一些,建京党派林立,惟有洁身自好才可避免麻烦上身,望表兄往后不要再鲁莽行事,累人累己。” 这话说得极冷情极有教训的意味,孙磊却没着恼连连道是,直抒自己失策,与李凰熙一道进去正院,“昨日一进城门看到那歌女可怜至极才会出手相助,只是没想到会惹上那等地头蛇,好在忠王府的面子够大,不然为兄就危矣……” 李凰熙停下脚步,不自觉走多了几步的孙磊察觉后停下回头看她,“表妹,怎么了?” “表兄还是对那歌女死心吧,如若给我听闻你与那歌女再有往来,就别怪表妹立即遣表兄去湖州交给大舅亲自教导,表兄当给我谨记。”李凰熙知这人最是好色,什么看其可怜才相助纯粹是借口,分明就是看上对方的姿容,静王设局时必定也是打听过他的短处,只怕这歌女还会再出现诱他上当。 孙磊一副受辱又委屈的样子,“表妹怎可如此想为兄?那个女子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哪还会再见她?她此番诬我打伤人,我见到她只怕要唾骂她几句,又怎会与她再有往来?” “如此甚好。” 李凰熙既然已经警告了好色的表兄后,就迈开步子往前走,正要示意守在门外的侍女卷起竹帘,面前又是一黑,不悦地抬头,孙磊不知何时已经蹿到她的面前。 “表妹何必与表兄如此生疏?你我是表兄妹当要好好亲近亲近才可。”孙磊绽出一个自以为是极好看的笑容,这表妹全身上下无一不美,近看那肌肤吹弹可破似能掐出水来,十四王的年纪已经身有风韵之情,看得他舍不得转开眼珠子。 李凰熙冷冷一笑,前世今生这个表兄对她的兴趣都是如此浓厚,前世因为他这浪荡子,她对孙家是极疏远的,现在看来依然没有什么改变,看到这表兄还要再说什么自以为是的话,她朝夏荷一看,夏荷会意地上前把不那故意耍帅的表少爷一推,然后假笑着赔罪,“表少爷恕罪,奴婢一时脚滑。” 孙磊气恼地看着这个婢女,发现对方也小有姿色后,即脸上一笑,“无妨无妨。”这侍女不错,若能将公主表妹弄上手,定要将这婢女睡上一睡。 夏荷眼里满是不屑,孙家下一代怎么如此不堪?真真是辱没了自家公主,目光看到孙茹正气鼓鼓地过来,当下即进了正屋,不与这两人纠缠。 孙茹奔至兄长的身边看到他一脸淫意地看着李凰熙的侍女离去,呸了一声,看那似女走路一扭一扭的,果真会勾引男人,掐了掐兄长,引得孙磊朝她不满一瞥后,方才悄语道:“大哥,你怎还不知道收敛一点?在庆州那儿惹下的事情都忘了?好不容易趁机与祖母北上,你若想回去被爹打死,那你就尽管肖想李凰熙的侍女,只怕这公主表妹当下就饶你不得。” 孙磊经妹妹这重重一掐,收起了淫意,瞪了眼妹妹,低声道:“你还是不是我妹妹?竟说话威胁自家兄长,来时都说好了的,你帮我得到这表妹,我帮你搞定小王爷,你还想不想当郡王妃了?” 孙茹没好气地看了眼兄长,这儿还是姑姑的寝室门口,他怎能大剌剌地将两人密谋的事情道出?“兄长别胡言乱语,快走吧,不然姑姑与祖母等久了不喜。” 孙磊一听加快了步伐。 进到内阁,正好看到孙老夫人与李凰熙挨得很近,这回李凰熙脸上没有那么冷,倒是噙着一抹笑容听孙老夫人说话,亲自挟了块玫瑰冰糕到孙老夫人的碗中,“外祖母多用一点,有您做陪,母妃也能不那么寂寞。” 孙抚芳脸上比昨日多了抹红晕,“你这孩子一大早就乱说话,母妃我又怎么会寂寞?不过见着你外祖母,确是粥都能多进一碗……”抬眼看到侄子与侄女一道进来,招呼他们落座。 孙磊少不得又是打恭做揖一番,带着些许油滑的粉面连说几句好话,倒惹得孙抚芳大笑起来,后头的许嬷嬷忙给她轻轻拍背,隔了一夜,对这侄子倒没有了昨夜的怒气,倒是待见了他几分。 李凰熙觉得孙家几人最大的用处莫过于此,罢了,看在他们能让母妃开怀,其余的就尽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了看时辰,起身道:“早朝怕是快要散了,母妃,女儿还要进宫侍奉皇祖母,这会儿先告退了。” 孙抚芳轻道:“去吧。”能在建京立足脚根,女儿功不可没,宫里那位确又是得罪不起的,只是眼里还是有抹担忧。 待李凰熙出去后,孙老夫人朝女儿道:“没想到太后娘娘如此喜爱你所出的女儿,外孙女儿倒是个有福的。” “可不是吗……”孙抚芳提不起劲地道。 慈宁宫里面不知道是夏季的缘故,新换的太监宫女大多都提不劲儿来,李凰熙看了几眼,怕是上回慈宁宫大换血吓着了不少人。 容公公笑道:“昨儿公主没进宫,太后娘娘还念叨了几次,尤其是批奏折的时候,说是若公主在可以省事不少……” 李凰熙不作一词,只是暗中给容公公几张银票,容公公也没有推辞接下来后塞到了袖子中,这样双方都能更信对方未尝不好? 在慈宁宫看了看昨日的奏折好一会儿,隆禧太后方才下朝回来,陪同的还有梁博森等高官,看到跪侍在一旁的李凰熙,笑着着金嬷嬷扶她起身,“才一日不见,哀家倒是颇为想念。”旋身一坐到凤椅内,“你母妃可安好?没动了胎气吧?” 李凰熙起身笑着回道:“万幸,天气太热了才会如此,御医说无碍。” “若是再给忠王添一个世子那就更好了。”梁博森笑道。 “承相爷的吉言,满月酒时相爷可不要缺席啊。”他会笑,她自然也会笑得灿烂道,这是隆禧太后喜欢见到的戏码。 果然,这一个上午隆禧太后都十分的高兴,甚至破天荒地没有让李凰熙回避,而是让她站在她身后旁听议政的经过。 正在高变阔论的重臣都悄然打量给隆禧太后奉茶的李凰熙,昔日梁相的女儿尚要回避,太后果然极宠忠王之女。 李凰熙的表情淡然,不过却是侧耳倾听,果然没有弹劾父王的议案,建京府尹还是有几分用嘛,她嘴角微微上勾。 挨到会议结束,隆禧太后留一众重臣用午膳,期间更是指定李凰熙安排,陪坐在她身边,这样的荣宠换了别个只怕要惶恐不已,只是李凰熙却是姿容正常地给隆禧太后布菜,倒也有让个别惧隆禧太后威势的人暗暗佩服,在隆禧太后身边用膳仍能镇定如斯,少见啊。 膳毕,重臣告辞,陪隆禧太后消食的时候,李凰熙才道:“皇祖母,臣孙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隆禧太后微微一挑眉,“说吧。” 李凰熙将那蜡丸包着的薄纸、路引、出城文书递给了隆禧太后,“皇祖母请过目。” 隆禧太后接过,一看,那薄纸上写着: 大齐拜太尉萧氏为帅,率十万大军不日抵北疆战场; 大齐靖王与忠王相争王位,忠王胜算极大,恐皇帝命不久矣; 忠王女栽种一物名为甘薯,产量极高…… 都是短短一句话,却是大齐前段时日的安排布署,更附有大齐的兵力布署,相比前面的路人皆知的事情,这后面的可是军事机密。 李凰熙暗暗打量,隆禧太后的表情已是十分阴沉,抬眸看她时已是十分严肃,“你从何得来?” ------题外话------ 第117章 长乐公主(8) “不瞒皇祖母,这是臣孙偶然得来的,一看之下大为震惊,写此密信之人必是北魏的探子无疑,而那人臣孙当下就审问了,他已招认确是北魏的探子,据点正是京城最红的绮春楼……” 李凰熙一脸平静地不疾不徐地将事情经过都道了出来,当然要隐去她与梁晏来往的事情,这些在现阶段量不能让隆禧太后知晓的。(.无弹窗广告) 隆禧太后不禁责道:“妓院毕竟是三教九流之地,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实不应在那儿久留,往后可要注意了。当然我大齐的公主无须忧心闺誉不闺誉,不过也不应因品德而让世人戳脊梁骨,往后可记住了?” 李凰熙不禁怔忡了一会儿,以为这皇祖母会首先发作北魏探子的事情,哪知道却先是关心她出入青楼楚馆之地的安全,心中不禁漾起了一抹温暖,但更多的却是疑惑,皇祖母是震怒了,但那种程度与她自己所猜想的相差太远,微垂着眼帘暗暗思忖,莫非祖母已经事先知晓了?思及此,心中是真正的大骇,嘴上仍轻声道:“是,臣孙谨记皇祖母教诲,那个送信的探子臣孙已经命人将其带进宫里来,皇祖母可要见见?” 隆禧太后点了点头,然后攥紧那几张证据转身返回慈宁宫的大殿,沿途朝侍候的容公公道:“宣蓝耀宗即刻进宫见哀家。” 之前李凰熙只是猜测,这一会儿听到隆禧太后的喝声,已然明了,嘴角不禁苦笑,原本以为立下大功,原来不过是锦上添花,也罢,她是大齐的公主,与北魏是势不两立的,两者之间没有调和的余地。 在进到偏殿之时,李安熙正领着宫女太监过来,跟在隆禧太后身后的李凰熙见到微微摇了摇头,现在议的是军国大事,她一个小孩儿家实不应参与进来。 李安熙自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儿,愣了愣后,看到长姐已经进了偏殿,即朝身后的宫女道:“我看御花园那儿的花儿开得正好,陪我去剪下几枝给皇祖母夜里熏熏屋子。” 宫女太监不疑有他,自是陪着笑脸随这位忠王府的五郡主转到御花园去。 偏殿中祖孙正落座,李凰熙即接手仇嬷嬷开始煮茶,茶香四溢,外头有人禀告说是梁晏来了,她微微抬头,果然看到那一身光月霁月的男子走了进来。 隆禧太后微皱眉,“阿晏如何来了?” “自是有事要来启奏姑母。”梁晏笑着道,那张俊帅到极点的脸一笑就更加迷人,引得小宫女们纷纷低头掩去颊边的红晕。 隆禧太后看到他似要她清场的表情,遂朝仇嬷嬷吩咐一句,没多时,除了被留下的李凰熙,仇嬷嬷领着一众宫女太监出去,在关门时暗中剜了李凰熙一眼方才关上偏殿的门。 隆禧太后接过李凰熙手中奉的茶水,不以为意地道:“凰熙是哀家的孙女就无须避忌了,阿晏有话就直说吧。” 梁晏脸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欣喜的面容,只是很随意地看了李凰熙一眼,淡漠而疏离,似有不满但又无奈,惹得李凰熙暗中翻了翻白眼,这厮比她还会做戏,若她是隆禧太后,定然不会怀疑他俩有私情。 “姑母,侄儿发现到绮春楼里面潜伏有北魏派来的女探子……” 梁晏的话还没说完,隆禧太后就惊讶地看着他,差点喷出一口茶,今儿个好像都约好般来提北魏探子的事情,扭头看了看李凰熙,若不是确定这两人私下交情不太深厚,她都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串谋好的。 隆禧太后将茶碗搁在案几下,听了梁晏道出意外抓到那袭击敬王嫡长子的刺客,因而才审出了这一桩案子时不禁笑道:“看来阿晏与凰熙运气都不错,不知是不是北魏运数将尽?” 被点名的两人对视一眼,李凰熙上前给隆禧太后续了一碗茶水,“皇祖母这是不信任臣孙吗?臣孙自个儿也不想要这运气,想来还怕半夜被北魏的探子报复了去……” “哀家不过随口一说,看你这妮子倒认真起来。”隆禧太后嘴角一扯道,随即鼻子一哼,“在建京哪可能容得下北魏的人横行?哀家也不是好欺的。” 正在此时,容公公禀道:“太后娘娘,蓝御史已到。” “进来吧。” 隆禧太后轻轻地拨弄手中茶碗里的茶叶渣子,抬眼看了看行礼的蓝耀宗一眼,“平身吧,这繁文缛节不行也罢,绮春楼之事查得怎么样了?” 李凰熙心中早已猜到,不过亲耳听到隆禧太后证实还是微微有点惊讶,倒是梁晏双眸波澜不惊,那悠闲的姿态半点也没有改变, 蓝耀宗看了眼在座的另两人,没有多问,而是据实答奏,“已确定了那蝶丝确是北魏的探子之头,只是现在还查不到他们到底派了多少人来,所以要想一网打尚需时日。” 李凰熙听着蓝耀宗不带感情的话论及他现在的枕边人,竟生出几分闲心想着若是蝶丝听到这一番话不知会做何想?这两人谁为猎物谁为猎人现在才见真章,心中倒是生出几分兴趣来。 梁晏却在此时道:“姑母,臣侄倒是查出了几处据点,当然绮春楼才是老巢,若是现在突然派人围剿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说着杀人的事情,他的脸容仍是那般淡然无绪。 蓝耀宗微侧目看向梁晏,他的手脚怎么这么快?自己潜伏在蝶丝身边有段日子了,却仍然没有弄到这群探子人数的分布图,“梁公子确定全部据点都弄清楚了?” “是不是全部我又岂能打包票?只怕你蓝御史也不敢夸下海口,我只能据说以说,八九成倒是有的。”梁晏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没去看那个男人突然变了的颜色。 蓝耀宗暗中被梁晏削打了一下,心里还是不快的,最先接触这案子的人是他,现在却进展不如梁晏,脸上难免有几分羞愧,为此还担下了弹劾的处罚,赋闲在家已有段日子。 隆禧太后起身在屋子里踱了踱,遇到一时难以抉择的事情她都习惯性地在先踱上几步再说,等心中有决断之时她才转身看着梁晏道:“阿晏说得不错,先发制人可免我建京之忧,那群北魏的探子把手伸到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就要有这觉悟。来人,宣御林军统领觐见……” “且慢,皇祖母。”同样深思后的李凰熙一听到隆禧太后提高的声音,顿时惊回了思绪,下意识就喊道。 隆禧太后例来不喜欢别人打断她的决策,在听到李凰熙这声不亚于她声音的阻喝声时,她的脸上闪过不悦的神情,微眯着眼带着高压看向这个孙女。 梁晏适时问道:“公主有更好的对策吗?” 这话缓和了隆禧太后的表情,能听得进谏言也算是这位太后的优点了,瞟了一眼侄子,喝了一声,“讲。” 李凰熙微看了眼梁晏,好在有他这一声缓和才让她知道自己失仪了,起身屈膝道:“臣孙刚刚失礼了,还请皇祖母见谅。”看到隆禧太后略微不耐的眼神,她轻声道:“蓝御史进来时给了臣孙一个很好的启发,原本臣孙也打着要把这群人全部揪出的心思,可是这样只怕还会有落网之鱼,与其如此,不如……”话到此顿了顿。 “不如怎样?快讲。”隆禧太后催道,这孙女有一点不好,就是喜欢故作高深,看来得让她改改这习惯。 梁晏与皱紧眉头的蓝耀宗都瞬也不瞬地盯紧李凰熙。 李凰熙赶紧道:“我们将计就计,既然北魏敢向我们大齐派出女探子,我们也可以借她的手将虚假的军力布署透过她传回北魏,从而设下一个局让北魏的大军踏入,最好能全歼了这群来犯的北贼,收复失地。” 鸦雀无声的大殿只有少女清脆可比黄莺的声音在响,以及她越来越热血沸腾的情绪似在感染着几人。 这建议让隆禧太后猛然跳起来,两眼先是惊讶地看着李凰熙,然后渐渐露出笑容,不禁赞道:“我孙儿这计不错。” “谢皇祖母赞赏。”李凰熙朗声道,凤眸瞟了一眼同样吃惊的蓝耀宗,“只怕要蓝大人往后要与蝶丝姑娘更亲近才是,臣孙建议,既然蓝御史受到弹劾,皇祖母何不借这个机会调他任兵部郎中,官不大却能接触到一些军事机密,蝶丝姑娘只怕从此会对蓝御史更加死心塌地。” 蓝耀宗听得自己被这绝美的少女消遣了几句,不由得脸色紧绷,没错他是喜欢美女,但却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首先发现蝶丝有问题的人也是他。想到这里眼神一黯,蝶丝所点的香都有迷晕人的特性,却无意中被他知晓,暗中查探,果然他一睡下,她就会去翻他的衣物以及公文等物,他发现后不动声色地一直与她周旋。 隆禧太后认真地思量起来,孙女儿的建议倒是十分可行,这样一来,大齐在与北魏的战争中却是占据了主动的地位,这反间计若用得好,只怕要北魏再吐出几座城池也未定,思及此,她脸上的笑容渐盛。 “凰熙此计不错,倒是可行,不过有些细节倒是要参详参详。” 梁晏道:“只是我们已经抓了对方的人,只怕已经打草惊蛇了,此计虽好,怕是实施的空间不大。” 李凰熙没想到提出质疑的人却是梁晏,不禁暗暗看了他一眼,他今儿个倒是有几分反常,遂皱眉道:“虽然我截下了她一个往北魏去的探子,但是于此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只须把这探子弄成一个自然死亡的局面给北魏的探子,那么他们就不会疑心到我们的头上,只会以为路上出了意外。这儿距北魏有千里之远,路途漫长,谁能保证半点差错也没出?”说到这里,她冷笑了一下。“至于表叔抓到的那几人就暗中处决了,蝶丝也不会疑到表叔的头上,只会以为敬王府杀了泄愤,我们再故意让敬王嫡长子亲自向蝶丝姑娘‘解释’,她会相信的。” 即使再优秀的探子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传递消息,总会有意外发生,每每消息传来时都滞后了,毕竟只能靠人力传信。 梁晏心中叹息了一声,听到她的语气越来越冷,他不再提出质疑,而是投一票赞同,“长乐公主此言倒有几分道理,是我多虑了,未免有几分畏首畏尾,实属不必。”转头朝隆禧太后道:“姑母,诚如公主所言,运用得当,大齐会获利丰厚。” “哀家也如是想。”隆禧太后刚才一直冷眼看他们交锋,现在胜负已分,朝李凰熙道:“凰熙,哀家也给你布置一道功课,那就是研究我们大齐与北魏这一战可以如何打?待会儿哀家会给你道旨意,许你自由出入兵部,持哀家手谕可翻阅绝密档案。”会这样吩咐没指望李凰熙能想出很好的做战策略,不过是她对孙女儿的培养而已。 李凰熙一愣,随即大喜道:“臣孙谢皇祖母栽培。” 蓝耀宗虽是眼观鼻,鼻观心,但耳朵却没闲着,对隆禧太后这吩咐自然是大骇,李凰熙不过一介女流,但依刚才所言却是见识不凡,怕是继隆禧太后之后,大齐迎来的还是女主称制,心下突为大齐男儿生出悲凉之感。 梁晏却没有吃惊,只要看到她高兴,他也就高兴,曾几何时,她越来越能主宰他的喜怒哀乐。 隆禧太后随即下令召集重臣进宫议北魏的战事,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那润洁如玉的茶碗,细细地思量,这计不宜让更多人的知晓,遂让蓝耀宗与梁晏告退,独留李凰熙在身边侍候。 “皇祖母,关于建京府尹丢失官印一事,臣孙以为还是不宜张扬为好,不然这蝶丝姑娘没了这官印,怕是于我们的计划有阻。”李凰熙趁机私下建议,她现在还不打算端掉这个静王的狗腿子。 隆禧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建京府尹在这个位置坐了有五六年了,哀家早就想换下他,本来看到那出城文书中的印记,哀家就火冒三丈,堂堂建京府尹却栽于妇人之手,实在是我大齐官员的耻辱。”顿了一会儿,“也罢,就依你之言。” 接下来的日子,李凰熙却是时常出入军部翻阅绝密档案,开始了解南齐与北魏的战争史,两国自昔日的白家皇室垮台后就进入了分裂对开峙的局面,两国交战有输有赢,总的来说兵力更彪悍的北魏要比南齐更占优势。 正坐在梧桐院里面皱眉看这档案的李凰熙,看到姜嬷嬷掀竹帘进来,头也没抬道:“嬷嬷,有事?” “公主,老奴有事要禀奏。” ------题外话------ 感谢单身情歌、zxj888888送的票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118章 长乐公主(9) 李凰熙闻言,皱紧了眉头,这几天她已下令若没有重要的事情谁也不许进来打扰,姜嬷嬷不会是那种明知故犯所人,看来真的是有事,遂抬起头来,“是何事?与母妃或者孙家的表亲有关?” 姜嬷嬷挥手示意正一旁扇风的夏荷出去守着,然后上前凑近李凰熙,“公主,与王妃有关,不知公主可还记得王爷那两个通房?” 李凰熙一听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把毛笔往笔架一架,两眼紧盯着姜嬷嬷,声音一冷道:“可是她们之中谁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来?” 姜嬷嬷附耳与李凰熙密语了一句,随即神色冷峻地靠后一站。(.无弹窗广告) 李凰熙一听,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满脸戾气地站起来,脚步已经是往外而去,姜嬷嬷急忙跟上。 “父王现今在哪?” 外头候着的许嬷嬷急忙道:“正在王妃的院子里面,正与孙老夫人聊家常呢,王妃现在倒是心情颇好。” 李凰熙眉尖轻蹙,思忖片刻道:“明后两天是休沐日,许嬷嬷,你想个法子去鼓吹母妃现在就要父王陪着到郊外住两天当散心……”沉吟了一会儿,“就说是外祖母毕竟难得回了一趟建京,正好可以赏赏郊外的风光,别让母妃起疑心,我怕她会动了胎气。” 七活八不活,无论如何早产都是件危险的事情,再说她的母妃已经三十多岁了,御医也说过难产的机率很大。 许嬷嬷一听眼睛一亮,忙点了点头,“是,老奴照办,公主放心。”她也是赞同李凰熙的意思,王妃不宜见血腥。 李凰熙看到许嬷嬷告退后急忙往正院而去,随即转头,“将那个贱婢关押起来,把她家亲戚情况给我弄清楚,居然敢做下这种事,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条命可以活?” 姜嬷嬷应声后即匆匆前行。 李凰熙朝夏荷道:“待会儿父王起程去郊外别庄的时候,立刻着管家封锁父王院子里的下人,不许有人随意走动。” 布置了一番后,她方才施施然地往正院而去,路上自然少不了还要“遇到”孙磊,这厮不知是不是老留意她的院子,一看到她出来即缠了上来,表妹声不断,透着讨好的味道。 李凰熙微侧头看他,“表哥怎的如此闲?我好像时时一转头就能看到你出没,大舅在信中说,是想让表哥到建京游学好增长见识,现在看来老窝在忠王府也没甚可学?当然若你想要与芫弟一道听先生讲课,那倒也可行。” 这话有够损的,居然说他连个孩童也不如,饶孙磊脸皮再厚也红了起来,他不是读书的料,自然最怕听别人要他读书的话。 不做声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李凰熙微微一笑,“表哥这样下去不是法子,这样吧,建京有名的书院倒是可以去治学一番,凭父王的名帖表哥倒是可以与大儒交往,不失美事一桩。”有这个借口他怕是要离开忠王府一段时间了。 孙磊愣了愣,感觉到头更疼了,这表妹比老爹更恐怖,居然还想要他读书与大儒交往,这不是强他之难吗?与那些个之乎者也的老头子有何可交流的?还不如到京城有名的花街柳巷逛一番。(.好看的小说)想定后,他赶紧找了个头疼的理由急忙告辞而去。 夏荷见状不由得嗤笑一声,这表少爷忒没有用了。 “待会儿给他送去两个小厮,就说是怕他在京不惯,而且他带来的小厮毕竟不熟建京,以示我这公主表妹对他的关怀。”李凰熙冷声吩咐,对这孙磊不能放松,还是派两个人看着为好,两家是姻亲,荣辱休戚相关,不可掉以轻心。 夏荷忙应声“是”。 果然等李凰熙到了正院,正好看到李盛基扶着孙抚芳出来,看到她即道:“镇日窝在府里也不知你在干什么?你来了正好,我正要陪你母妃、外祖母出外,府里之事暂时由你管着,别弄出漏子来。” 李凰熙笑道:“父王、母妃尽管放心,女儿晓得。” 孙抚芳轻拍女儿的手,笑着叮咛了几句,随后看到李茴已经亲自备好了马车,李盛基又在催,这才放开女儿的手上了马车。 李茴道:“父王母妃出行,我还是与之一道也好沿途保护,妹妹在家可要小心,着胡汉三等侍卫守好门庭。” 李凰熙笑道:“哥可是越来越啰嗦了,快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忠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 孙茹扶孙老夫人上马车,眼尾飞快地瞄了一眼李茴,俏脸上嫣红一片,他的背极宽阔,配上墨青色低调的绸服更见挺拨,心下早已如湖水般荡漾了起来。 孙老夫人顺着孙女儿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取笑般地看了眼孙女儿,“想要得到小王爷,你可要下一番功夫才行,找个机会我探探你姑姑的心思如何?” “孙女儿谢过祖母。”孙茹甜滋滋地道。 李茴利落地翻身上马,追上前头的马车,马儿踩地“哒哒”声在这府里格外的响。 李凰熙目送了一阵,然后才阴沉着脸转身,身旁的管家一看她神色不对,没敢多言,默然跟在她身后。 李盛基的院落里头人心惶惶,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王爷携王妃出发到郊外的别庄住两天,看到府里的侍卫总管胡汉三守在门口,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直到天黑了点灯时分,李凰熙唤李芫过来一道用膳,至于孙磊却没找了理由推脱,看来八成是怕她再提让他读书之事,果然打蛇打七寸,这回耳根总算清静了。 李芫的小脸上一片沉静,用过膳后他跳下椅子,礼数周道地道:“大姐,我先回院子里去……” “慢。”李凰熙用帕子捂了捂嘴后,起身拉着他的小手,“走,我们看出戏去。” 李芫在当初回京那段时日与她亲近过,但在回京后她忙于甘薯等物与他的相处渐少,两姐弟又因为一些隔阂越来越疏远,所以还是有必要让他明白,这个世上只有她与他的血缘是最亲近的。 李芫一言不发地被长姐牵着走,那张小脸上没有半丝活泼,屡屡因此被长姐责罚,他在内心里对这长姐既惧又警惕。 梧桐院的正厅早已摆好了香茶,李凰熙亲自抱李芫坐上主位,然后自己才坐上另一边的主位上,方才沉着脸道:“把那贱婢给我带上来。” 话音刚落,头发有些许散乱,长相却相当妩媚的女子被人用力地钳制进来,一张瓜子脸狐媚相的女子哭着跪地道:“公主,奴婢做错了什么,请公主明示,为何要这样对待奴婢……” 她是李盛基现在颇宠的通房,在李盛基的院子里倒是能霸道横行,所以被关了一下午,现在又饿又累,那语气与其说是哀求不如说是抱怨。 李芫微瞪这个女子,这女的明明是下人,但一看到他就凑上前来装主子,甚是讨厌。 “桂香,听闻你今儿个要想去求见王妃,是不是?”李凰熙轻声问。 桂香忙抬起泪眼,没敢隐瞒,“奴婢是想给王妃请安,然后将王爷的现状禀报给王妃……” 她这做法有何不妥?公主要这般折腾她? 想到自己才走到正院的门口,还没着守门的婆子通传,就被人拦下了,想要大声嚷叫,嘴鼻被捂住,最后莫名其妙地被关了好几个时辰。 “哦?没有别的?” 桂香一听李凰熙这种带了猜忌的话,心里一惊,吞了口口水后,摇头道:“奴婢哪敢对王妃有不敬的行为,公主切莫听别人说话中伤奴婢,奴婢好歹侍候着王爷……”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看来你是不到棺材不留泪,那好,本公主成全你。”李凰熙冷冰冰地轻拍了三掌。 姜嬷嬷领着一名大夫模样的人进来,桂香一看到他下意识地捂住肚子,眼里有着大骇,脸色苍白地看向李凰熙,公主要做什么? “给她诊脉。”四个阴深的字眼从李凰熙的嘴里吐出来。 桂香彻底石化,闪躲着不让打脉,跪爬向李凰熙,“公主,奴婢没病没痛的无须大夫诊治,还请公主收回成命……” 李凰熙眼神一使,夏荷即领着两名仆妇上前按住桂香,桂香瞳孔大张地看着那名大夫靠近她,然后夏荷使劲地按住她的手腕,半晌,大夫摸着胡须道:“贵人,这女子怀了身孕,已二月有余。” 桂香一脸頽丧地僵在那儿,全身的力气都聚不起来,这回如何是好?身为通房,主母正有孕再身,每每侍寝后都要服一碗避子汤,而她却趁那管房事的嬷嬷不注意逃过了几次,这才成功怀上王爷的子嗣,之所以要去找孙抚芳,就是想让这王妃做主给她开脸当姨娘。 现在王爷王妃离府,只有这个一向脸色冰冷的公主在府里,看她那架势,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李芫满脸的震惊,女人怀孕是怎么一回事,他光看孙抚芳就知道了,小小的拳头不禁握紧。 李凰熙挥手示意姜嬷嬷领着那大夫出去,然后眯着眼看向李芫,“芫弟,我们又要再添一个庶弟或庶妹了,你高不高兴?” “我不高兴,我不要庶妹,更不要庶弟。”李芫一骨碌地爬上椅子大声地朝李凰熙嚷道。 李凰熙嘴角一勾,“好了,好歹也是忠王府的世子,站在椅子上像样吗?还不赶紧坐下来。” 这声音同时惊醒了桂香,她急忙爬向李凰熙,“公主,您放过奴婢吧,奴婢腹中这块肉与您也有血缘关系啊……” 李凰熙低头看她,“现在告诉我你到母妃的院子去做什么?本公主不想听假话。” “是想要王妃给奴婢做主。”桂香怔愣手急忙道。 “哦?仅此而已?” “公主不信?奴婢可以对天发誓……” 李凰熙笑看她,“桂香,你以为你这几句话就能糊弄本公主?你之所以要见王妃,是想用这个消息刺激她,令她早产,是也不是?”她的声音渐渐严厉。 这些人就是算计了她母妃的性子,孙抚芳可以容忍李盛基有别的女人,但绝对不会容忍他在她怀孕的时候让别的女人也怀上身孕,看看她与李云熙相差一岁就可知道。 “不不不,不是的,奴婢没这个胆……”桂香拼命地摇头。 “姜嬷嬷。”李凰熙轻喝一声。 姜嬷嬷忙道:“老奴已经查清,这桂香的家里还有老母亲及兄嫂,并且他们三个月内买下了建京城内的一处五进房子,她的兄长更是纳了一房妾侍,比起我们刚买她时差天共地。” 桂香睁大眼睛看着姜嬷嬷没有表情的脸庞,心里自然是惊恐的,“公主,奴婢可以解释,兄长最近与人贩卖私盐狠赚了一笔钱,所以我娘家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桂香,看来你没有说真话,真是遗憾,本公主也没有心思与你周旋。”李凰熙道,“你受何人主使如此做,你心里有数,本来若你乖乖喝下那避子汤,你还能多过几天好日子,可你太高估了你的美貌,以为凭此就可以让我母妃早产,真是异想天开。” 桂香听着那冷漠至极的话语,身子一软竟瘫坐在地,这回眼里剩下的都是恐惧。 “来人,将这贱婢仗打三十大板。”李凰熙冷声道。 桂香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其他,三十大板,她现在正怀着身孕如何挨得上三十大板?就算是十板子就可以要了她的命,在壮妇按住她脱裤子打板子之时,她惊恐交加,涕泪纵横地道:“公主,公主,奴婢愿说,愿说……” 李凰熙坐在主位上端起青瓷茶碗轻茗了一口茶水,凉凉的“晚了”二字轻吐出来,早给了你机会干啥去了,现在再说就已是苏州过后无艇搭。 “打,给我狠狠地打。”李芫人虽小,声音却是又尖又厉地喝着,小小年纪的他已经知道添了庶弟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威胁。 板子重重地打在桂香白花花的屁股上,桂香更是哭得震天,求饶声不断,才打了五板子,她的下身流出了一摊血水,很明显是滑胎了,板子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她的哭咽声越来越弱,几可不闻。 血腥味渐浓,李芫缩了缩鼻子,小脸苍白一片,这个桂香看得令他心惊,坐不住跳下椅子跑到李凰熙的怀里,两手抱着她。 “芫弟,莫怕,这是她应得之罪。”李凰熙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两眼却是瞄了瞄桂香已经灰败的脸孔,如若让这贱婢得逞,她的母妃就休矣。 还没打够三十大板,姜嬷嬷就禀道:“公主,桂香已经死了。” “那就拖下去丢到乱葬岗去,莫吓着了芫弟。”李凰熙冷声吩咐,抱着李芫走出血腥味浓重的正厅,转进内室去,放下李芜在贵妃榻上,“你是忠王府的世子,就这么点用吗?” 她的声音非常的严厉。 李芫猛然抬头看向长姐,没敢驳嘴,咬紧没有唇色的嘴,半晌后才故做英勇地道:“芫弟不怕。” 李凰熙这才轻抚他的头顶,“这就对了,你身上将来的担子可不轻,所以不能让自己那么软弱,明白吗?那个贱婢有取死之道,所以你也无须感到恐慌。”她要让芫弟知道什么叫狠,更不能因此退缩,只要合乎法则那就无所畏惧。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她也不希望吓到李芫,所以这时候一定要好好地引导。 李芫仿佛之间长大了几岁,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我已经是男子汉大丈夫。” “明白就好。”李凰熙轻抚他的头顶,在他的耳里轻轻道:“今儿个这事可是大姐与芫弟的秘密,不可以说出去哦。” 李芫的眼里渐渐认可了这长姐,遂重重地点头,“芫弟不是大嘴巴。” “好了,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吧。” 小厮恭敬地进来牵着李芫的手回去,这时候他可是胆颤心惊地迅速瞄了一眼李凰熙,这公主似乎越来越可怕。 等李凰熙转进正厅的时候,血水已经被洗去了,空气中飘着安宁香的香味,煞是好闻,此时姜嬷嬷正领着一个面色发青的嬷嬷候在那儿。 那面色发青的嬷嬷一看到李凰熙,即脚软地跪在地上,“公主,老奴知罪,给了空子那贱婢钻,没曾想她居然没闻那避子汤从而闹出这事来。”不知立即认罪能不能免于死刑,刚才看到桂香血淋淋的尸体,她吓得魂不附体,早上还与王爷打情骂俏,还对她颐指气使的通房丫头到了掌灯时分却这样死去了,现在魂灵还没有完全回位。 李凰熙越过她坐回原先的主位,手指轻敲,夏荷机警地奉上香茶,微瞟了眼这管父亲房中事的周嬷嬷,“起来吧。” 周嬷嬷如临大赦地看着李凰熙,眼里有着讨好。 “嬷嬷家中还有什么人?” “尚有一子一女,儿子已娶妻,生有二孙。” “甚好,姜嬷嬷,明儿让周嬷嬷家中的儿子与孙子都到我们在京郊外的别庄当差。” 周嬷嬷一听,眼里没有惊喜,她可不会傻得以为这是公主在抬举她的家人,嚅动着嘴唇道:“老奴谢公主恩典。” “周嬷嬷以后知道如何当差了?” “老奴往后不会再出差错了。”她忙表忠心,自己的亲人都扣在李凰熙的手中,她哪敢与公主叫板? “甚好。”李凰熙这时候才放下茶碗道,“对了,往后给父王侍寝的女人第一次就要绝子汤,明白了吗?” “这……这……”是不是过于阴损?周嬷嬷眼睛都瞠大了。 “本公主不想再有恶心人的庶妹或庶弟诞生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119章 长乐公主(10) 周嬷嬷的身子打了个冷颤,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公主的手伸得真长,现在看她的眼神竟是一点转寰的余地,“王爷那儿……” 李凰熙茗了一口香浓的茶水,唇边绽出一抹笑,“周嬷嬷,别告诉我你没能力执行这个任务……”威胁的意味很浓。 未竟的话语让周嬷嬷再也不敢提出质疑,如果她没有存在的必要,她相信这个公主也能心狠手辣地让她以及她一家步上桂香的后尘,遂忙跪下来,“老奴就是死也会办好这个任务,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李凰熙这时才起身上前扶她起来,轻拍了拍她的手,笑容可掬地道:“孺子可教也,那本公主就一切指望嬷嬷了,记住,别让我再听到父王的姬妾有身孕这样的话,你是知道我性子的。”眼睛一眯,声未冷人已冰霜遍身。 “当然,当然……”周嬷嬷急忙连声道。 李凰熙走出正厅的时候,梧桐院的空地站了三十来个奴仆,这都是李盛基院子里面的人,尤其是另一个通房更是一看到她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怕自己成为另一个桂香。 李凰熙站在廊下看着一群打冷颤的奴仆,声音清冷道:“有人看到桂香吗?听闻她是父王的宠姬,本公主正想见见。”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怔愣地看着她,桂香不是已经被杖毙了吗?他们都看到了,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姜嬷嬷上前轻声道:“老奴刚刚瞧见她往湖边走去了……” 另一个仅剩的通房心思通透的,闻雅音而知其意,急忙讨好地道:“奴婢看到了……只是她一时不慎跌到湖水中去了……” “奴婢也见着了,正呼人去救她呢,哪知她沉得快……”立即有人接口。 众人知道公主的意思,不用人教接二连三地勾勒出一个恃宠生骄的通房丫头恼恨王爷带王妃去郊外,在湖边发泄哪知一脚不慎跌落湖中一命呼乎了,更有甚至为了讨好李凰熙,更是迭声咒骂她不懂规矩,死有余辜。 李凰熙这时候才一脸惋惜地道:“那真是可惜了,不过这也是她命中的劫难,既然大家都弄明白了,本公主不想听到有任何别的闲言碎语,否则就不是今儿个的风景了。”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后面两个执着板子的奴仆抬起板子重重一顿,众人再次胆颤心惊,周嬷嬷带头大声应“是”后,接着应声震天。 “好了,都散去吧。”李凰熙轻声道,转身返回正厅。 “公主,这还是偏宜了那幕后指使的人,真应该将此事闹到太后娘娘面前去,把那人揪出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夏荷一脸的不满兼可惜。 姜嬷嬷瞪了眼夏荷,这丫头都跟在李凰熙身边这么多年愣是不长脑筋。 “我若将此事捅了出去倒是成全了她呢,你以为太后娘娘会站在我母妃这一边?即使是庶出,若是男丁,只怕她还要高兴几分呢,那个时候,母妃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开脸给她当姨娘保胎才能证明自己的贤淑,不然就是失了妇德,成为别人诟病的由头。”李凰熙冷冷地道。 夏荷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想得过于简单,忙道了几声罪。 李凰熙也没有计较她的失言,而是朝姜嬷嬷道:“待许嬷嬷回来好好地赏她,这事她立下大功了,不然我还没想到那贱婢怀上身孕从而铸成大祸,嬷嬷暂且记下,届时提醒我。”看到姜嬷嬷应声,沉思了一会儿,又道:“至于桂香的家人,明天起就让他们破产流落街头,然后派人紧盯他们,看看他们会与什么人接触。” 姜嬷嬷点了点头,这都是小事,以忠王府的权势要一户人家不能在建京立足太过于容易了。 李凰熙踱到窗前,亲自推开了一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繁星点点,她是故意做出来告诉那幕后的人,他的阴谋诡计流产了,果然在权势面前没有任何情义可讲,只有阴谋阳谋不断。 郊外的别庄里面灯火通明,王爷与王妃的到来让庄子的管事顿时忙了起来,就怕自己怠慢了从而丢了饭碗。 李茴吃过晚膳后,就起身向孙抚芳告退,然后才返回到自己暂住的屋子里面让小厮打水冲澡,这一路风尘滚滚的,前后都要打点,以至只能随意擦了擦脸就被孙抚芳派人唤去用膳。 洗了个冷水澡,敞着胸膛着亵裤披着亵衣转进内室,却猛然看到他房里有人在,对方看到他这个样子惊叫出声,他羞恼地赶紧将衣物拉好,“你怎么进来了?”迅速抓起外衣套上,一个未成婚的大姑娘进到男子的房间,还要脸吗? 孙茹一副捂着脸不敢看的样子,眼睛却透过手指间的裂缝偷偷瞄着他,心中如小鹿乱撞,情窦初开的她心中自然是情潮澎湃,咬着唇小声道:“我看小王爷今儿个晚膳用得少,亲自做了几味拿手的江南小点心给你,哪知……”就是说她不是故意的。 李茴穿戴好,冷着脸道:“孙表妹云英未嫁,往后这举动还是不要做为好,若传了出去,李某人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反倒孙表妹的闺誉受到了伤害,那时事情就大条了。” 孙茹听他声音平稳而疏离,急忙从双手中抬起脸来,一副委屈的样子,“我进来时又没有小厮在守着,所以才大着胆子进来,准备放下点心就走的,哪知道小王爷不是外出巡视而是在沐浴呢?”一双大眼睛噙着泪水更添我见犹怜的味道。 李茴却像个呆头鹅般似没有领会到她的委屈,只是板着脸道:“不管有没有人守着,你一个姑娘家家跑到男子的寝室就是不对,夜深了,孤男寡女相处多有不适,表妹还是请回吧。” 孙茹的贝齿将下嘴唇咬出一颗血珠来,他怎么如此不解风情?“小王爷不用赶我,我知道走,我这是好心遭雷霹了……”假意哭着跑了两步,然后步子一缓,就是想等他内疚上前来留他。 李茴看着她在房门口,愣头道:“表妹还有事?” 听到这句不解风情的话,孙茹再也装不了出来了,真哭出声音来,急急推开竹帘跑出屋子。 直跑出这小院的门口,才含着泪珠回头看了看,握紧拳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转头走了几步,看到自己的贴身侍女珍珠追了过来,遂放缓步子,“我让你支开那小厮,可打听到他喜欢什么没有?” 珍珠道:“小姐,我听闻小王爷已经定亲了。” 如晴天霹雳般,孙茹愣在当场,尖着声音道:“什么时候的事?是谁?” 珍珠的语气也有几分郁闷,身为孙茹的贴身侍女又有几分姿色,如果主子嫁得好她自然也能爬上未来男主子的床当那半个姨娘,“好像是不久前的事情,杜太傅家的嫡孙女儿。我们到京前她到忠王府作客了一段时间,婚事就是那会儿定下的,后来听说她母亲病重,她又回去了。”撇了撇嘴,“听说等王妃这胎生了就办婚礼,赶得很,长乐公主已经指定了嬷嬷专办这婚礼的事情……” 杜太傅家的? 这可比她身份高多了,孙茹顿时如霜打的茄子,最后连珍珠说了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即使她是孙抚芳的侄女,但要挤下杜太傅的孙女当正妻那根本就是不能完成的任务。 夏风挟着暖热之气,只是现在吹拂在身上,孙茹却觉得冰寒一片,吹得那一颗少女的芳心支离破碎,只能狠狠地咬着手绢儿来发泄。 梧桐院里面坐植的高大梧桐树在风声中发出“呼哧”的响声,屋子里摆着冰盆,李凰熙却睡得并不安稳,总感觉到有人的热气喷在自己的颈边,她伸手拂了拂,手又被人握住,迷糊中震惊了,意识到房里有人,瞬间从睡梦中惊醒,一双迷蒙的凤眼对上了那人晶亮的双眸。 “吓着我,好玩吗?”她不忿地伸手就打过去,对方却不躲不闪任由她的玉手拍打在身上。 “我不来找你,你也不来见我吗?狠心的家伙。”梁晏指控道,这段时间他都没能见到她的人,莫非真恼了他那天的言行? 李凰熙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他在说哪国语言,咕哝道:“瞎说什么呢?我这些天都忙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来的心思与你幽会?”就连前些日子为她办的宫宴,她也心不在焉地与一众年轻人笑闹几句即找借口离开了。 梁晏看她这样子,突然笑得很开怀,看来是他多想了,伸手抱紧她在怀里,吻了吻她鬓边秀发,一股女儿幽香蹿入鼻中,沁人心脾之余又勾起他的心思,一时间身体紧绷得更厉害。 李凰熙靠在他的怀里,即使是夏日,他的身上还是清爽的味道,头脑方才清醒了过来,这时候才忆及那日他古怪的言行,玉拳轻轻地捶打在他的胸膛上,“喂,你还没有告诉我,那天为何反对我?”这事情她也没有放在心上,所以问话都是极随意的,没有试探的意味。 可听在梁晏的耳里却又是另一个味道,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双眼里光芒黯了黯,以为此事已揭过,哪知她还提及?遂一副不在意地口吻道:“我那天不过早随口一说,你倒好,竟记恨到现在,哼,原来你对我的情意就是这样?” 什么叫倒打一把,这就叫。李凰熙没好气地看着他又再度控诉,一直以来他都是冷静又自持的样子,这样竟像个没糖吃的小孩儿般,瞬间就取悦了她,她的额抵着他的额,眼帘掀起,“你现在才知道啊,我说喜欢你都是逗着你玩的……啊……” 本意是想开个玩笑,他却突然一脸凶相地将她推倒在床榻上,倾身就压在她的身上,堵住了她的红唇吻着,这个吻不如平日的温柔,带着些许暴力。 半晌,她猛然推开他,双眼指责地看着他,“你疯了?” “凰熙,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不爱听。”他的拇指轻抚着她的红唇,那上面还有晶亮的唾沫,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更是诱人。 李凰熙突然感觉到他的不安,皱了皱眉,心中疑惑渐生,可在他再度俯身覆上她的红唇辗转缠绵的时候,她双手圈紧他的脖子,包容他的一切。 “等梁府垮台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他在她耳边吹气道。 她脸红地埋在他的怀里没动,可那在胸膛上轻轻的一吻却是无声应有声,随即他无声一笑。 “对了,你怎么进来的?姜嬷嬷对你有敌意是不可能放你进来的,还有夏荷睡在耳房里……”她这时候才忆起他来得不是时候。 “放心,她们一时半刻都醒不了。”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李凰熙撇嘴,损道:“你不当采花贼真是可惜……” “……” 将近天亮时分,梁晏才从李凰熙的闺房里面悄然离去,翻墙跃出了忠王府,回到梁府的时候已是天明时分,他满身是露水地推门进到内室。 随即有人给他行礼,轻声道:“公子,您还打算在这儿逗留多久?那边儿都在催了,他们对公子的回归是无限的期待……” 梁晏看了看那一身夜行衣的男子,背着双手踱进屋里,俊容上没有一丝表情,“此事我自有定夺,你先离去吧,这儿毕竟是梁府,梁博森那老头是不会乐见我与你接触的。” 那人叹了一声,不过看到梁晏不愿多谈,拱了拱手身子一跃,已是迅速地消失在房里。 梁晏却是一直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天边那一抹鱼肚白浮现,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他背着的手却是紧紧一握,心中最后那一丝挣扎已然是烟消云散,“阿大。” 声响一落,房里立即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拱手而立。 “你即刻出京将我们的有生力量都整顿好,从现在开始,着他们开始秘密对付梁博森的私军,此事你为领头。” 阿大皱了皱眉,“公子现在就对付梁相会不会快了点?”其实他们一直也在调整着,主要的功能都是当梁晏与梁博森彻底闹翻之时,可以护着他从容退出建京。 “不快,我要慢慢地削去他的羽翼,不过有隆禧太后在,他现在还死不了。”梁晏冷冷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明知他私下拥有军力却不能密告隆禧太后,切肉不离皮,隆禧太后始终还会护住梁博森。 休沐日一过,李盛基携带妻子、岳母等人从别庄回来,浩浩荡荡的人马回到了忠王府,李凰熙这日也没有进宫觐见隆禧太后,而是带着仆妇家丁在影壁等着。 孙抚芳被李盛基持下马车,脸色红润,可见这两天是极舒心的,脚下的浮肿褪了不少,步履都轻盈了许多,一看到女儿,忙握住她的手亲热地说了几句话。 李凰熙迎着父母回正院,着人送孙老夫人祖孙二人到客院,亲自给父王斟了碗茶水,李盛基随口问道:“府里这两日没发生什么事吧?” 李凰熙轻声道:“父王,大事倒没有,小事却有一桩,您院子里一个叫桂香的丫头不小心跌落湖中淹死了,我已着人处理了,要不要给父王补上一个丫头?” 桂香是谁?孙抚芳还真没有多少印象,她是知道丈夫那儿有两个通房,但一直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李盛基心虚地偷瞧太座一眼,却没看到情绪有变化,方才放下心来。 他回头瞪了眼女儿,不在意地道:“死了就死了,这些小事哪还需向我禀告?院里的侍人不少,就不用再添了。” “女儿晓得了。”李凰熙道,然后就凑上前去与李芫与孙抚芳说话。 李盛基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时,里面还是井井有条,而他的另一个通房却哭着说桂香落湖而死的消息,哭得红肿的眼睛让他突然兴趣大增,一把拉着她往榻上去撕开她的衣物就吻了上去。 那个通房也识趣地盘腿在他的腰间,心想着王爷听闻桂香死了却一句也没有问,不禁庆幸自己还是站在公主那一边,没有自不量力地想要挑战府里主子的权威,桂香那死状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大夏日的她的身子打了个冷颤,更加努力地讨好身上的男子。 事毕,王爷累极而睡。 周嬷嬷捧着一碗避子汤进来,她毫不犹豫地喝下,绝不能步上桂香的后尘是她此时的想法,殊不知这一碗汤喝下去,此生都将不再有一儿半女。 前太子妃纪氏正在逗弄自己的孙儿,看到心腹进来,遂将孩子递给奶妈抱下去,随后掀帘子进来的是儿子。 “有什么事?” “娘娘,我们暗中布在忠王府的桩已经被人拨掉了。”心腹道,“那些个手尾要不要除掉?”做了个杀的手势。 纪妃一脸的凝重,这么说没有害到孙抚芳反而功亏一篑,阴沉地道:“弄得好看一点,不要让忠王府疑心到我们的身上,去吧。” 心腹告退,她才看向儿子,“匆匆而来有何事?” 李蒜的脸色一如其母,但想到探子回报的话,眼睛一亮道:“母妃,我们派往湖州的探子回来了,说在去年夏季时李凰熙曾从树上摔下来,还据说她醒来后行事似乎与以前略有差别,儿子就在想她是不是被精怪上身了?”此时他的语气嘲讽得很。 纪妃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件事,形状美好的唇绽开一抹笑,“这样甚好,就算没有精怪上身,我们也要让她有。”思忖片刻,“许儿办周岁宴时给忠王府,不,单独给长乐公主下帖子。” ------题外话------ 感谢郭晶晶送的两张票票!感谢潇潇故人心已倦、lx00gudo送的票票! 感谢abenyee五热度的好评,某梦很兴奋,谢谢亲!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120章 长乐公主(11) 孙磊在忠王府闷了几天,那个公主表妹不好接近,心中实怕了她再让他读书,遂带着几个小厮在建京城里溜达,突然被人撞了身子,他正要大骂,却听到对方惊呼,“公子,怎么是你?” 他定睛一看,这个女子年岁不大却风韵已开,多看几眼还是令人神魂颠倒,似在哪儿见过,细思了一会儿,方才想起这个女子就是一进建京城时他代为出头的歌女,遂凉凉地道:“怎么是你啊?” “那天还没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一直在找恩公,现今得见,还请恩公受小女子一拜。”说完,盈盈福了福,声音沙哑。 美人这样的形状,孙磊又怎么会不想怜香惜玉?伸手正要扶她之际,想起在建京府衙这丫头倒打一把的行为,那手即收回,冷声道:“我还记得你做证时说的话,真当我好骗吗?” “公子,不是的,小女子……那天也是被人逼迫……才会说也那样的话,要不然,他们……他们就要……”话说不下去了,她已是哭了起来,摆明了自己是不得己的。 孙磊一想到这样一个美人要被人威胁轮流上,不由得更为心疼她,这长相是没有李凰熙倾国倾城,但是没有大鱼大肉,有一碟小菜开开胃也好啊,正要再碰触那个女子之际,听到身后的轻咳声,他不悦地看去,果然看到是李凰熙派来侍候他的小厮之一,心中顿生不爽。 其中一名小厮上前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他顿时惊出一头汗,李凰熙那天的冷冰冰警告的声音在脑海里面响起,即使心中不愿,他也不得不放弃这碟小菜,遂装做一脸不耐烦地道:“滚,你还嫌害得本公子不够?”为怕自己心生不舍而做出糗事来,他提脚就走。 那个歌女睁大泪眼看他,不是说孙磊头脑简单好女色吗?上回能诱得他做出鲁莽的事情,今儿个他怎么不上钩?眼珠子转了转,她哭得梨花带雨般在他身后轻唤,“公子……” 在这悠长而深邃的巷子里面,幽幽的女声是那般惆怅那般惹人心怜,孙磊觉得耳根子都酥了,本能的脚步一顿,身后的小厮不轻不重地一咳,他侧头眼一瞪,随即将这搔人心窝子的唤声抛之脑后。 那个歌女这回哭不出来了,看到孙磊出了巷子,气恼地脚一跺地,身子一闪,已是消失在原地。 孙磊的心情却没再艳阳高照,表妹还没勾得上手,又没有美婢可抱,这日子过得真无趣,早知如此,不如跟老爹到湖州去,好歹他还没见识过湖州的少女。对于身后跟着那两尊门神更是厌恶透顶,他的步子快了又慢,慢了又快,竟是在发泄情绪。(.无弹窗广告) 突然路上的行人往两边靠,他被挤到边上,正要破口大骂,听到那群行人在讨论绮春楼的花魁蝶丝姑娘到白马寺上香,兼之听到她有多美多美的话,心里顿时如猫抓一般。 两眼期盼地看向街道的正中央,果然看到几顶敞篷的坐轿经过,其中最华丽的一顶坐着一个脸蒙面纱的女子,看不真切长相,却能感觉到她的娇娆妩婿,身子骨头酥软一片,他两眼发光地盯在那白色面纱上,真恨不得扯下来好一睹美人的真颜。 恰好美人看过来,那双眼太迷人了,孙磊顿时有了生理反应,好在他尚有理智,身后两个门神还盯着他呢,瞟了一眼那俩小厮,握紧拳头,看来要想法子遣走才行,这一刻,他打定了要到绮春楼去找蝶丝姑娘的心思。 目光痴痴地一路推开人群跟着蝶丝的坐轿而走,那样的一个美人一回眸一颦眉都是那般迷人,人群中有人因他的动作粗鲁而骂他时,他也听不见,只知道他要一直跟着那个美人而去,万死也不辞,直到那坐轿消失在眼帘,他方才惆怅地站在原地看了良久。 周围的人群已经散去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狠狠地看了眼那两个小厮,一脸阴沉地往忠王府而去。 梧桐院的书房里面,李凰熙放下手中的档案,从管家呈上的托盘中拿起两份请帖看了起来,静王府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看了眼她蹙眉的神色,在一旁小心地道:“收到时老奴也吓了一跳,毕竟公主未出阁,与忠王府是一体的,静王府这举动倒让人看不明白?” 李凰熙道:“有何好不明白的?母妃正有孕在身不会出席这种场合,怕我找借口不去,所以单独给我下了一份。”意思是这样没错,但是静王妃将矛头对准她可是没半分道理的。 管家顿时茅塞顿开,原本他还琢磨了半天,最后没想明白就直接呈到李凰熙的面前,看到她挥了挥手,自己即会意地退了出去,这忠王府里面最让人可怕的人物不是王爷,也不是王妃,竟是这个即将及笄的公主,身子打了个冷颤后即顶着明晃晃的太阳离开梧桐院。 姜嬷嬷捧着消暑的酸梅汤进来,“老奴就是没看明白这静王府在弄什么名堂?莫非是看公主在太后娘娘那儿得意了,所以赶着来巴结?”不过想到纪妃那张清冷的脸,不似会做出这种讨好的事情。 李凰熙将两张请帖扔到一旁,“我那大伯母能够蛰伏这么多年无声无息,若她的心思这么容易就能让人猜到,那她就不是前太子妃纪氏了。”若不是孙家祖孙进京的遭遇,只怕她对这静王府还不会放在心上,藏得够深。 皱眉深思后,她拍了拍手,阿三迅速出现,“我们派去潜进静王府的人可有消息传回来?” 她到底还是要琢磨一下这大伯母究意意欲如何? 一说起这个,阿三就要就苦着一张脸羞愧道:“公主,没有可靠的消息传回来,静王府里面泼水不进,我们的人靠不进核心中间,那些近侍又不好收买,所以无从下手打探。” 李凰熙没有动怒,每座王府要防人渗进来打探消息这是很正常的,安抚地看了眼阿三,“无须气馁,你派人盯紧这静王府的人行事,我要知道在李许的周岁宴之前静王府的小厮侍女管事及婆子们到底接触过什么人,这点不能出差错。”小心能驶万年船,天下没有密封的墙,她就不信找不出静王府打算做什么的珠丝马迹。 待阿三领命离去后,她即起身吩咐姜嬷嬷道:“嬷嬷,那些女子都调教好了没有?” 姜嬷嬷闻,眉眼笑了笑,“不负公主所托,按公主教的那样三分诱七分吓的调教,现在已颇具诱人之姿。” “那好,我过去瞧瞧,养了这么久是时候派出去了。”李凰熙轻敲桌面道。 烈日晃晃之下,李凰熙悄然出了忠王府,悄然上了在暗巷中备好的马车,戴着一顶草帽的胡汉三听到公主的吩咐,鞭一扬,朝前方而去。 在一间小小的五进宅子里面,大白天的却上演着不堪入目的一幕,几个女子极尽诱惑之能事地宽衣解带地诱惑着男人,轻笑声不断,吞咽声不断,而几个大男人早已是耐不住地宽衣扑上去,却被几个女子娇笑着滑开,几番追逐之后,女子才半推半就地跪坐下来用红唇服侍着那几个男子。 在暗房里面瞧着这一切的姜嬷嬷已是红了脸,虽然上回她来视察过,但没想到会这么生猛,看来花重金请来的江南老妓确有一套。公主还云英未嫁,脸上不由得着急起来,遂道:“公主,这不宜多看。” 李凰熙却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似的,而是两眼紧盯着那靡烂一幕,只是她气不喘脸不红,秀气的眉头还轻轻一皱,很快就转身出了暗室,“把那江南名妓找来。” 在正厅坐下,隔着一道牡丹屏风,那徐娘半老的名妓敛裙行礼,虽不知这个主人家是谁,但却知道对方不但财大气粗,似乎还颇有势力。 正暗自揣测之际,听到里头的声音传出来,很是清脆动听,但听来却年纪不大,她正出神间,听到对方轻喝了一句,方才歉然道:“贵人想要才貌双全,又会琴棋书画,床笫功夫又要好的,倒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她的性子有点傲,刚才要她出去表演她却不肯,奴家正呵斥了她一顿。” 李凰熙闻言,眼睛一亮,“领她出来回话。” 那江南名妓出去后,没一会儿,领着个着素衣的女子进来,李凰熙从屏风处的暗眼看去,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着了一件白色的衣装,西子捧心似的表情,添了几许风情,还有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更是勾魂得很,只是她的气质偏冷,所以看起来像是出身良好的女子。 李凰熙顿时来了兴趣,坐回圆椅后,笑道:“你为何不愿出去接受孝核,又不会真让那群男人破了你的身子,有何可怕的?” 那女子微微一福,昂着头道:“那样做只会令人更看不起而已,”两眼却是紧紧地盯着牡丹屏风上的花瓣儿,她等了良久就是要等这一个机会,“贵人养着我们这么一群人不就是要送出去吗?既然如此,我在证明我的身价。” 屋子里的侍女等人,包括那江南名妓都笑了出声,身价?一个已经卖身进来的女子谈什么身价? 只是那女子却不为所动,她在赌,屏风后的贵人必定看不上外头的庸脂俗粉。 有点意思,李凰熙思忖道,嘴角微微上提,不过却打击道:“你还能有什么身价?” 那女子清冷道:“贵人培养我们无非是要派我们去当探子,一个好的探子可不是只懂得在床笫上展露风情,不知我说得可对?” “大胆。”姜嬷嬷喝道,居然敢用这挑衅的姿态与公主说话。 李凰熙抬了抬手示意姜嬷嬷住嘴,此时她的笑容已收,这短短几句话已经道出了她的意图,这是刚才只懂得搔首弄姿引诱男人的女子不同。“你怎么知道我会用你?” “贵人培养的这群人中有我聪明的无二。”那女子忙道,表情上不再那么淡定从容。 “太聪明的人死得会更快,显然你还没摆清自己的地位,带她下去吧,明儿就卖到青楼去。”李凰熙道,这样的人要用也得磨平她的棱角才行。 果然,那个女子一愣,万万没想到这贵人是这种态度,在被人推着离去之前,她不能放过这惟一的机会,不然沦落了风尘后就无法回头了,两手板着门框,这回不再那般傲然,“贵人对我有何不满?” “懂得藏拙的人才是真正聪明之人,太过锋芒毕露的人我如何敢重用你?这个道理你在这儿学了这么久仍没有弄明白?”李凰熙嘲讽地问道。 那个女子这才皱紧眉头,本以为用这样一套使自己成为特殊的,然后好与这真正的主子讨价还价,哪知道第一回合自己却是败下阵来,咬了咬唇,苦涩地道:“我已明白,谢赐教。” 李凰熙透过那密孔看到她脸色苍白地松开门框,这回唇边一笑,倒也不是可救药,毕竟要找这样的女子不是易事,“若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做得我满意,兴许我会留下你。” 那女子一听,脸上不禁一顿,急忙冲回来,“你说得是真的?” “没错,一旦你为我所用,又能尽心办好差,事成后我不但会还给你卖身契,还会实现你的愿望。”李凰熙诱道。 那女子这回脸上露出必得的光芒。 再见了几个长相不错的女子之后,李凰熙挑了两个长相出众的坐上马车带回了忠王府,回到梧桐院后,朝姜嬷嬷道:“那个女子你给我盯紧点,我还有大用。” 姜嬷嬷点点头。 静王府小世子的周岁宴在即,孙抚芳不会出席,却为送什么礼头疼了好一会儿,不能丢忠王府的脸面,又不能过盛以至引人猜度,列了一张单子,递给女儿,“你看看有什么要添的?” 李凰熙接过来看了看,“倒是照顾到各方的喜好,大伯母信佛,送尊羊脂白玉的观音像最为妥当,静王妃好饰品,这三套宝石头面定能让她笑开颜,小世子周岁,百岁千福图确有意义……”一一点评着。 孙抚芳听后不禁慈爱地看了眼女儿,他日娶到她女儿为妻者倒是可以安心,这主母的派头也能端得起来,“没错,送礼者也要能让对方开怀,这样才算是周道。” “既然如此,为何只考虑到后院的女人,没有大堂哥的份?”李凰熙笑道。 一旁的孙老夫人听后笑道:“男人家倒是不会太计较礼不礼的,再说这是世子的周岁宴……” “外祖母这话虽也有道理,但我却认为不太妥。母妃,我已给大堂哥备好了礼,您看?”李凰熙道。 孙抚芳靠在迎枕后,眼里都是赞许之意,“难得你想得周全,你就随意添上吧。” “那好,女儿打算以父王的名义送给大堂哥美女两名,以期静王府开枝散叶再添曾孙。” “什么?”众人愕然地看着她。 第121章 长乐公主(12) 孙抚芳的眉头皱得很紧,一脸不解地看向女儿,本来是静王妃开心的日子,收到这样的礼只怕脸色都要黑如锅底了,“凰熙,你这样做,只怕你大堂嫂要恨死我们忠王府的。” 李凰熙上前一把揽住孙抚芳的肩膀,笑道:“这事母妃就不要忧心了,再说男人间互赠美人早就不是新闻了,您想想父王的妾侍有多少是别人送来的?那会儿他们可又是否顾忌您是否心情不好?” 她就是要明着给静王府塞美人,一想到听到监视桂香家人的回报,她就窝了一肚子火,桂香的家人一夜之间死得干净,只是那珠丝马迹却能悄然扯上静王府,居然把手伸到她父王的卧室内,那她要做的就是以牙还牙,思及此,嘴角冷冷上勾。 长有赐不能辞,那个大堂哥打杀不得,丢出府也不得,只能好吃好喝地供着,让他有苦难言。至于大伯母纪妃,就让她头疼去,只怕她头疼的地方还会不少。 此时的孙抚芳怔了下,女儿说得在理,可她生性毕竟还是有几分宽厚的,虽然自女儿能干起来后,她是渐渐硬了心肠,可到底仍没有到铁石心肠的地步。“凰熙……” 李凰熙笑嘻嘻地握住孙抚芳的手,“母妃,这事就依我这么定下了,我明儿就与父王提一提,他一准会答应,我可是特意选了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父王送这样的礼只怕要羡煞旁人。” 孙抚芳叹息一声,罢了,女儿兴致高昂,她就不泼冷水了,“这事你看着办吧,不要仗着你皇祖母宠你而胡乱行事。”少不得老生常谈般叮咛一句。 李凰熙笑着应了,在孙抚芳这儿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告辞。 孙老夫人在这外孙女离去后,才感慨地道:“芳儿,我看这外孙女比你能干,你就别操那么多心?要再生一个嫡子巩固地位才是真的。”颇为忧心又希冀地看向女儿浑圆的肚子。 “娘放心,拼了命我也会生下这个孩子。”孙抚芳慈爱地抚了抚肚子,胎儿在肚内用力一踢,感受到胎动她笑得更为灿烂,“哦,对了,这些天怎么不风茹儿?莫不是生病了?娘可别瞒着,还是早些让府里的大夫把把脉才是正经……” 孙老夫人想到孙女儿自郊外别庄回来后就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早就疼了,可也知姻缘一事无可强求,只能勉强笑道:“没大碍的,只是女儿家的一些小病状,精神有些萎靡,所以我让她在客院里面休息,她倒是老念着姑姑呢。[.超多好看小说]” “没有大的病痛那就好……”孙抚芳没再追问,既然母亲不愿说,逼问就没意思了,身体也乏了,遂让许嬷嬷代自己送母亲回去。 翌日,李凰熙亲自向李盛基提送礼之事,果然如她所料,李盛基大为赞赏,尤其是见到两个美人的水准不低,更是欣然点头。 静王府世子的周岁宴席如期举行,恰是秋风初起的季节,李凰熙身着石青色的宫装,耳垂明月铛,头戴八宝玲珑冠,眉目如画,怎么看都清艳逼人,陪同她一道前去看世面的孙磊眼珠子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李凰熙不悦地轻咳,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表妹今儿个真的艳光照人。” “表哥说这话是不是把我与那些个低贱的青楼妓子相提并论?”李凰熙冷笑道,这个表哥没有别的爱好,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美人,抱美人,整一个纨绔子弟。 “表妹怎么会这么想?”半晌后,心事被人说中,脸色羞红,惟有乍呼这么一句以掩自己的尴尬。 李凰熙再度冷声道:“表哥这么紧张做甚?我又没有说你一定是?”接过夏荷递上来的茶水轻茗了一口,“关于表哥身边那两个小厮你嫌不好,那就撤下来吧。” 原本脸色羞烫不自然的孙磊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好不容易找着个由头打发那两尊门神,拖了这么些时日这公主表妹竟然应允了,遂一脸笑意道:“表妹处事甚公……” “表哥这么想那就好了,忠王府不养吃干饭的人,做得不好被遣走乃常理,回头我让管家再送两个会功夫又忠心的到客院去供你差遣,表哥可千万不要客气推辞啊。”李凰熙笑得万分和气,万分真诚。 孙磊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顿时就喷了出来,一双桃花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凰熙,走了两尊门神又要来两尊瘟神,“表妹,这不太好吧?表哥有带小厮来……” “表哥带来的是表哥的,表妹遣去伺候表哥的,那是表妹的一片心意,莫非……”她的眼眉上扬,笑脸一收,看他喷茶身子歪向一别避开那道弧线,用帕子掩着嘴道:“莫非表哥连这点脸面也要驳表妹?我忠王府的下人不及你带来之人?” “怎么会?”孙磊惊呼道,忙摆了半天手,最后气馁咬牙道:“表妹送的都是好的,表哥哪有质疑之心?” 她方才笑得甜甜的,“那就好,不然表妹会很失望的。(.好看的小说)”目光朝一旁坐着的小厮,“还不给表公子整理衣装,莫待会儿到了静王府丢了表公子的面子?” 孙磊这才不好意思再与李凰熙共乘一辆马车,急急下了马车坐到后面去换衣裳,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这段时日想着那天只有一面之缘的绮春楼花魁,他就彻夜难眠,表妹再美也还略带青涩,哪及那满身都是风情的花魁娘子来得诱人。 “终于耳根清净了。”待孙磊离去后,李凰熙撇嘴道,若不是念在母妃与大舅的份上,真想将这对兄妹都遣出府去。 “凰熙既然不喜他,何必让他也跟着出席宴会?”马车外头骑着马上的李茴带着笑声道。 李凰熙撩起马车上的纱帘子,“外祖母亲自求到母妃,若推却了岂不是扫了母妃的面子?所以还是带上吧,看紧点就是了。” 兄妹俩说了好一会儿话,静王府已然是到了。夏荷起身把杏黄色绣着凤凰图案的披风给李凰熙披上系好,先下马车放下踏板,这才伸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李凰熙下来。 李盛基看了眼容光焕发的女儿,眼里还是十分满意的,父女俩一前一后地走着,静王府的官家见状早已是弯腰笑着上前请安,“忠王爷与长乐公主总算到了,我家主子念叨了好一会儿,直说是本家亲人,更应来往密切点才是……” 李凰熙看了眼自持稳重的父亲,点头笑道:“来得迟了,让大伯母与大堂嫂好等,倒是我们父女的不是。” “哟,公主言重了,这不,内院早已备好了茶水。”管家笑成一脸菊花,着人给李凰熙领路进到内院,自己亲自陪着李盛基到正堂去。 李凰熙看了一眼,暗中给了兄长一记目光,看到对方会意地点点头,方才带着夏荷与一个新提拔上来名叫夏风的侍女往内院而去。 静王府的建筑格局与忠王府大同小异,不过静王府更为华丽些,所有东西看起来不起眼,细细打量还是能发现静王府低调中的奢华,一如其主子,李凰熙暗自冷冷地想着。 进到内院里面,随处可见前来赴宴早到的各家贵妇及千金,她们看到李凰熙,皆屈膝行礼,有个别大胆的更是悄然抬头看向这如雷贯耳却未得一见的公主,私下里的细语声不断。 “这就是太后亲封的长乐公主?我看长得好,比明福公主漂亮。” “我看也是,这明眸皓齿的,真不知哪家儿郎幸运能娶得她为妻?” “你那毛孩子就别肖想了……” “……” 夏荷听得火起,目光狠射过去,果然多嘴的人都闭上嘴巴,就连一个侍女也不容小觑,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坐等着李凰熙进来请安的前太子妃纪氏听到下人禀报,面容一凛,这个侄女的架子端得好大,冷笑地看了眼抱着孙子的儿媳妇,“抱上许儿一道去会会你这了不起的堂妹。” 静王妃暗自撇了撇嘴,表面上恭敬地应“是”,私下里却对这个在府里作威作福的婆母不满久矣,丈夫样样都听婆母的,只要她稍不恭敬,他就立马来将她臭骂一通,此时不由得低语一句,“不就是个小丫头,偏还如临大敌样,羞也不羞?” 只可惜走到前面的纪妃没听到儿媳妇的低语声,不然又是一顿好骂。 李凰熙在侍女挑着帘子进来暧阁,这里坐了好几名贵妇,都是李氏本宗的长辈亲戚,即使她是公主,见到长辈也不能无礼,遂轻声唤好。 一向冷情的纪妃这回绽出一抹笑容道:“凰熙回到建京这么久也不往大伯母这儿坐坐?”手招了招,可那话里意思却是责备居多,指她与亲戚不亲近。 李凰熙笑着走上前,坐到纪妃的身边,“侄女儿哪好意思来打扰大伯母?”明指纪妃生性好静,她不是不想亲近,只是怕大伯母不喜。她又不是傻子,这儿坐的都是李氏宗亲,大伯母这话难免不让人产生歧议,背后说些诽议的话。 纪妃仍然笑得一脸清贵,嗔了一句,“你这孩子。” 李凰熙笑笑不语,目光转向静王妃,起身走向她伸手逗了逗李许的小下巴,“大侄儿看来好生俊俏,长大了必定是美男子,怕建京的闺女们都趋之若鹜。” 静王妃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子,哪会不高兴?看李凰熙也顺眼了不少,“承堂妹吉言。” 纪妃看着她们说话,目光却是悄然落在李凰熙的身上,心中在盘算着。其他的宗室贵妇们见到气氛和谐,都笑着说话,更有甚者刻意接近李凰熙讨好几句,素日难得一见,与这太后的红人做对不如巴结更管用。 正在一室人说话不停之际,管家匆匆进来,在外禀道,说是太后娘娘的凤驾京要抵达静王府,请主子示下接待事宜。 纪妃一脸的震惊,急忙起身道:“快,打开中门迎接凤驾,还不赶紧去备香案等物。” “大伯母不用着急,若有纰漏处,相信皇祖母不会介意的。”李凰熙道。 “我都忘了凰熙在这儿,你最是懂太后娘娘的心思,问你包准有用。”纪妃送了顶高帽子给这侄女,有这句话就足够,出了纰漏也不能怪她。 李凰熙谦语了几句,然后才随纪妃与静王妃等人到前院迎接凤驾。 隆禧太后一身明黄宫装被容公公扶下凤舆,脸庞威严,随意手一抬,“都起来吧,哀家来此是给曾孙庆生的,都不用拘礼了。” 很多大臣都没想到隆禧太后会亲自过来,所以当看到她时,难免目瞪口呆,目光悄然看向静王,这皇位莫非要由皇孙来继承?心中不由得暗自思忖,原本押宝在忠王身上的,现在有部分人都开始琢磨不定。 纪妃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很多人都知道二十多年前这对婆媳有些龃龉,所以对于她们的相处模式就见惯不怪了。 “太后娘娘亲临是许儿的荣幸。”纪妃亲自扶着隆禧太后到正堂去,动作恭敬,嘴上却如是说。 隆禧太后斜瞟她一眼,“你不是老说哀家忘了曾孙的存在吗?怎么?现在哀家亲自来了,你还要埋怨?”明显胸中有气。 纪妃身一躬,“臣媳不敢,守寡这么些年来臣媳哪敢有半句怨言?皇曾孙长相肖似已故的太子殿下,臣媳只是不希望他的孙子受人忽视。” 隆禧太后不悦地瞪视一眼,这纪妃在她面前容忍了许多年,前几日居然到她的面前抱怨哭诉她忽视他们母子,什么太子一走,情份也走了,什么婆母就看着他们母子势弱受人欺凌了,什么太子在天见到他的妻儿过得不好必定心难安等等。 害得她连日梦见已故的长子,想到这毕竟是曾长孙,未免有人说皇家凉薄,所以还是出席了这个宴会。 此时的她朝李凰熙招了招手,李凰熙也会意地上前扶着她另一边胳膊,似对于刚才这对婆媳面和心不和的画面视而不见,“皇祖母来得正是时候,大侄子长得可精神了,臣孙刚才见着赞不绝口,今儿个刚好是周岁,我还在猜大侄子到时候抓周会抓到什么呢?若是经史子集必是大家,若是小剑一把必是保家卫国的一方……” 纪妃见状,打断她的话,“臣媳也好奇之至呢?” 第122章 长乐公主(13) 隆禧太后一落坐,本来男女分席的方式就不适用了,纪妃亲自朝管家下命令改成男女合席的方式,谁敢在后院招待当朝太后?那会惹得太后极度不高兴的,就连纪妃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让婆母不快。[] 静王妃上前行了一礼,把怀中的儿子递给隆禧太后看,“曾孙给太祖母请安来了。” 这话还是让隆禧太后高兴的,一双尚算白皙却有小皱纹的手伸向皇长孙李许,亲热地用手逗弄他的下巴,“哀家的小曾孙,果然长得气宇轩昂,他日必成大气候。” 李凰熙听着隆禧太后一时高兴随口说出的话,目光斜睨向纪妃母子,果然看到这对母子一脸的喜意掩也掩不住,美眸瞟向周围的大臣及命妇,除了她的父王乐呵呵外,其他的人虽笑着可那耳朵没闲着,隆禧太后今晚的每一句都会让人留心,回去后反覆琢磨半天,到底她的心意为何? 接过静王府的侍女奉上的茶碗,李凰熙表情淡定地接过容公公递上的银针检验,这动作由一位长相绝美气质清冷的少女来做那是赏心悦目至极,不少人的目光从隆禧太后的身上转向李凰熙,低低窃谈几句,一时间,隆禧太后那一句随口带着祝愿的赞美话的冲击力就减弱了不少。 太后最信任的还是忠王之女嘛,这是不少人都暗自惦量出来的,目光悄然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忠王,太后宠着他的女儿不就是最看重忠王府的表现? 纪妃不悦地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好一个知道适机打断她刻意营造出来温馨气氛的丫头,激怒隆禧太后前来是第一步,她要用这样的方式表明静王府不是可有可无的,太后的心中还计挂着呢,当然接下来还有戏码要演。 看到李凰熙恭敬地捧着茶碗请太后享用,忙屈膝,“太后娘娘,都是臣媳的疏忽,还请娘娘恕罪。” 隆禧太后把孩子交还给静王妃,正茗着茶水,鼻子微不可闻地哼了哼,“你有何疏忽?又有何罪?哀家竟不知晓。纪氏,你就好生说道说道。” “为了今儿个的周岁宴,臣媳尽心准备,就是想要让皇长曾孙祈福添寿,现在娘娘幸驾临静王府,臣媳未能献上让娘娘放心的茶水与糕点是为疏忽,更是未能尽到儿媳的职责,更是一罪也,还劳累了长乐公主亲自检验,臣媳有愧啊。”纪妃的声音不响,明在说隆禧太后信不过静王府,实在指李凰熙的怀疑多余之至,更有挑拨之嫌。 隆禧太后隆禧太后斜睨了一眼这长媳,满是打量的意味,这儿媳的面容一向清冷,即使在使计也是能做到自身高洁别人污垢的样子,这么多年来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张脸,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女人给自己疼愈生命的长子?以致长子英年早逝,膝下只得一儿的凄凉的境地。 李凰熙一派大方笑看纪妃,“大伯母这话真见外,皇祖母的凤体事关江山社稷,哪能疏忽?就是为了大伯母的声誉才会一验的,架不住有那些个要毁我大齐江山的人借着这宴会背后使坏,大伯母却因此请罪,侄女儿怎么想也想不通呢?” 她笑容一收全无心机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对比着另一边脸上略有委屈的纪妃顿成鲜明的对比,没想到这公主却是当面戳穿,反显得一向不在人前显露内心的纪妃颇有心计。 纪妃袖下的手握紧帕子,凭着这样一副面容她骗过已故的太子丈夫很多次,把那些个胆敢勾引太子的女人都铲除了干净,确实头一次被人当众这样近乎拆穿真面目的危机,这公主果然有两把刷子。 那张清冷的面容在看向李凰熙的时候,带上了一抹温和的慈蔼的笑容,“侄女儿这话倒是让大伯母如醍醐灌顶,原来都是大伯母多想了,幸得侄女儿提醒,大伯母谢过。”没摆长辈架子地点点头,然后才一脸恍然大悟地看向隆禧太后,“太后娘娘,是臣媳一时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一层意义在,请娘娘宽恕臣媳这笨得可以的唇舌。” 隆禧太后转头看了看自家孙女儿朝纪妃福了福的动作,眼底更为满意,这时候才开口道:“起来吧,你能明白他们为保哀家命小心翼翼的心态即可,这不过是一桩小事,你也莫要放在心上老是不开颜。” 暗中被损了一句的纪妃心中再怒,脸上都是那抹清淡的面容,“是,臣媳省得。”端庄地坐回原位。 “大嫂是明白是非之人。”另一边的李盛基笑道。 “倒是让忠王爷见笑了,妇道人家只懂得相夫教子,现在只剩含饴弄孙了,忠王爷莫要与我这等无知妇人计较。”纪妃轻声道。 李盛基笑道:“大嫂过谦了是吧?记得昔日大哥在世,对大嫂那是赞之不绝口……” 李凰熙急忙给父亲使了个眼色,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提什么昔日太子之事?是怕这大伯母没有机会装可怜? 李盛基的话音一顿,这个女儿是不是胆子越来越大?连父亲都敢瞪,他又没有说错什么话?都怪他平日太纵容这个女儿,遂一脸威严的警告般看着女儿。 隆禧太后的脸色一沉,这个三儿怎么说话不经大脑?大喜的日子提逝去的人做甚?果然,纪妃又轻抹泪水,把一个寡妇的委屈无奈放大了数倍,是不是想让人说她虐待守寡的儿媳?“好了,纪氏,你也无须难过,万大事还有哀家,只要哀家在一天,就绝不会容许别人欺负你们孤儿寡母。” 纪妃与静王母子俩一听,这是今夜听到最动听的话,急忙跪下谢恩。 李凰熙本想阻止,哪知隆禧太后却是这么快就许了承诺,咬着唇坐在隆禧太后身边一声不吭,父王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她在心里狂喊一句。 父王为何就不能明白前太子就是隆禧太后的逆麟?只怕李盛基加上当今皇帝李季基都不及已故太子在她的心目虽有份量。 连她这个与隆禧太后隔了一代血缘的孙女都能看出,她虽不喜纪妃这儿媳,多年来没有青眼有加,但却能隐约察觉她对纪妃母子有愧疚之情,所以纪妃很好地抓住这一点来大做文章撷取好处。 这一句承诺能保得住纪妃母子的荣华富贵,至少在隆禧太后还活着的时候。 “皇祖母英明。”李凰熙适时地赞了一句。 其他的人也起身跪下,“太后英明”之声不绝于耳,把之前纪妃母子的光环分散了些许,隆禧太后笑着让众人起身,她是最爱这种虚荣的人,目光满意地看了眼孙女儿。 李凰熙再度起身的时候,“对了,宴席开桌前,是不是让我们的小寿星先抓周?” 纪妃没有想到提起抓周之事的居然是李凰熙,暗自打量了半天,只见到这个侄女笑脸盈盈,没看出有何不妥来?方才倾身向隆禧太后道:“臣媳都准备好了,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那就开始吧。” 隆禧太后扬了扬手。 静王府能干的管家急忙带着人把抓周的各物品准备好,大堂的中央铺了一层白毛地毯,上面林林总总地摆了不少物品。 静王妃的原本红润十足的脸此时是少有的艳光,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是她毕生都没有经历过的,现在从奶娘怀中抱过儿子走向堂中央的位置,每一步都让她的虚荣心膨胀到极点,她儿子的荣耀就是她的。 这样的感觉真好,为何路这么短?她心生不满,希望这一条路没有尽头那该多好。 把一身盛装打扮的宝贝儿子放在众物品的中央,拿过一本书籍引诱儿子来拿。 小娃儿笑呵呵地跑向她。 李氏宗亲的命妇们笑着起身走向白地毯,抓周嘛就是要人近前围观逗弄孩子民才有趣,不是吗? 小娃儿拿过母亲手中的书好奇地揪着来看,那样子煞是可爱,引得其中一名命妇轻笑道:“哟,娃儿以后是不是要当儒学大家啊?这么小就会看书了……” 静王妃笑了笑。 高座上的纪妃的嘴角扯了扯,这个儿媳真是小门小户出身,连眼界也不宽,罢了,她早备有后着,定要让这孙子光芒四射,为静王府在夺嫡中赢得舆论。 隆禧太后虽远远地看着,却是笑容满面,证明她心情不错。 小娃儿看了半晌嘟嘴看向母亲,把皱巴巴的书本扔了,然后又满地寻找目标物,有妇人拿小剑引诱他,也有妇人拿小算盘弄出声响要他走过来…… 静王妃正笑看着,忽见婆母招手,遂起身迈步上去走向婆母,纪妃轻声与儿媳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待会儿宴席改上几道太后喜欢的菜肴。 静王妃皱了皱鼻子,这等事吩咐管家即可,婆母怎么会朝自家吩咐?不过仍毕恭毕敬地应声。 另一边的隆禧太后不甚在意地道:“随意即可,不用为哀家大费周章。” “娘娘难得到臣媳的住所来,臣媳自当拿出最好的来侍候娘娘才是。”纪妃一派好儿媳的样子道。 隆禧太后看她坚持,遂没再说什么温和体己的话。 静王妃领命转身往厨下去了。 李凰熙意味不明的看着静王妃的背影,不由得想到一句话,婆媳就是一对天敌,两者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耐烦,相生相斗,从而衍生出许多憾事来,此时她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只怕这憾事很快就要发生了。 小娃儿一时选累了,屁股一坐在地上,两眼睃巡着母亲,没看到,小嘴一扁,似要哭出来。 几位妇人见状忙哄了几句,也未能逗得他回心转意,他起身四处爬着找母亲,小手在那些个物品上来回抓摸着。 纪妃看着孙儿这样未免心疼,巴不得自己上阵亲自给孙儿选定应选之物,好在她已布好局,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臣媳看到孙儿似哭,忍不住也要跟着哭,倒让娘娘见笑了。” “你心疼孙儿乃是常理,有何可见笑?”隆禧太后道。 正在这对同样难以见容对方的婆媳闲话家常的时候,下方传来一阵轻笑声,两人急忙转目看去,两眼都放在小娃儿身上。 李凰熙笑道:“皇祖母看来要有个了不起的曾孙,居然选中了三脚鼎,这可是了不得呢。” 自古以来鼎意味着皇权,不然何来问鼎天下之语?这小小一个娃儿选中了这么一尊小小的三脚鼎,不正意味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吗? 隆禧太后的表情显然一愣,眼神却是极其复杂地看向这曾长孙,他手中那一方小小的三脚鼎难免有几分刺目,莫非是上天的指示?她的儿子托梦给她,就是要告诉她,他后继有人吗? 除了隆禧太后,其他的人也愣了好一会儿,静王这儿子绝非池中鱼啊,兴许是中兴之主?有些善于联想的难免多思。 纪妃难掩一脸的喜悦之情,对于李凰熙恭维的话那是相当受用,嘴上却谦逊道:“那是娃儿随手一抓,如何能当真?” “话可不能这样说,好歹抓周是上天对孩子未来前程的警示,我李氏将有能人辈出乃可喜可贺。”今晚一直没说话的老敬王此时拈须笑道,两眼看向隆禧太后,“娘娘说是不是?” 纪妃忙想摆手再谦逊。 隆禧太后却是身子往后一靠,“老敬王言之有理。” 纪妃道:“既然娘娘认为有理,臣媳当从之,这娃儿一出生府里的花儿就一夜开尽,当真是异相。” “哦?怎么没见你说过?”隆禧太后微挑眉。 “那会儿臣媳不好说出去,怕会给娃儿折寿,现在看到他抓到的物品,臣媳才敢大胆说出,娘娘听过即可,福大也要有那个命来配才行。”纪氏微垂着头道,在众人看不见处,她的双眼闪过必得的光芒。 众人再度屏息,纪妃这话太有意思了,什么叫福大也要有那个命来配才行?不就是要隆禧太后当众再度许诺皇位最终要归到皇室长房的头上? 李凰熙笑道:“皇祖母,臣孙觉得大伯母的担忧在情理当中,所以还请皇祖母不要责怪大伯母。” 隆禧太后却是只字未说,嘴角抿得更紧,这儿媳今夜果然心机尽显,她是太祖母,难道要阻咒自己的曾孙不成?这不是让天下人戳她的脊梁骨?此时她更为不喜纪,若是欣然同意这样一番话,岂非表明她也应允了皇位最终归于前太子一脉?她也不愿如是说。 纪妃良久没有抬头,她摆胆了就是要隆禧太后一个表态。 正在气氛胶着之时,李凰熙清脆的惊呼声响起:“天哪?大侄儿怎么会?” 纪妃听到这声咋呼,暗自腹诽李凰熙,一惊一乍的,还有没有公主威仪?两眼看向被人忽视的孙儿。 只见人群中的娃儿一手挥舞着三脚鼎,一手拿着胭脂盒子往嘴里塞,笑嘻嘻地看着众人。 一向冷艳高贵的纪妃只差要晕倒了。 第123章 长乐公主(14) 昏君,十足的昏君。舒榒駑襻 这是所有人最直接的思维,如果让他继承皇位,那是不是代表要沉溺女色给大齐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自古以来关于红颜祸水的警告还少吗?那盒胭脂真是十分的打眼,鸦雀无声的现场只有不懂事的小娃儿笑得最开怀,他献宝似地高举两物要走向祖母纪妃。 纪妃努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痛之下,她保持着清醒,真恨不得上去将孙儿手中胭脂盒扔得远远的,该死,那些个下人如何办事的?明明她遣走儿媳,让人在三脚鼎上熏儿媳妇身上的香味,这是孙儿熟悉的,在找不到母亲的情况下,他肯定会拿起那个三脚鼎寻找母亲的香味,这是预想好的,现在却出了状况,措手之下,她还能怎么想? 坐在李盛基下首处的静王李蒜脸色发青,这个傻小子还不知道要放下?还嫌不够丢人?想要起身把丢人丢大家的儿子抱起来扔给奶娘,在看到母亲射过来的目光后,按捺住冲动,努力维持脸上的神色。 刚再度悄然现身堂内的静王妃没听到声响,脸上闪过得意之色,肯定被她儿子的表现吓着了,这抓周仪式在个把月前她就听婆母提及,这么重视肯定是对她儿子有莫大的期待。 一脸与有荣焉地踏进去,两眼看向儿子时,得意之色立即石化,目光死死地落在儿子咬在嘴里不放的胭脂盒,不假思索之下她忙冲过去一把想要抢下儿子手里的胭脂盒,哪知道儿子人小归小,力气不小,死抓着不放。 她力度再加大,儿子嘴一扁,随即大声哭出来,左手的三脚鼎扔下,右手的胭脂盒死抓着不放,无论她如何抠,这小子就是不撒手。 众人看着静王妃一脸焦急而世子一脸哭相,不禁产生滑稽的感觉。 “哈哈……”人群里有放肆的笑声。 谁这么大胆? 众人看去,居然是梁相家的嫡三公子,俊美的脸上笑意很浓,惹得在场的年轻少妇与少女们都娇羞地侧目,心中小鹿乱撞。 “表叔在笑什么?”李凰熙似一脸正儿八经地道,乌黑的双眼停留在他身上。 她一出声同时引来了隆禧太后的注目。 梁晏这时候才起身朝隆禧太后拱手,笑容虽收,嘴角却是止也止不住地向上扬,“臣侄失礼了,还望姑母宽恕则个。” 纪妃这回似找回场子,钝化的大脑方才灵活转动,厌恶地看了眼静王妃,目光森冷地看向梁晏,“梁家表弟,你这是在笑话我静王府吗?”她不管他梁家多势大,但这样公然的嘲笑她是万万也不会允许的。(.) 梁晏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道:“表嫂那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这是在表示我对表孙的赞扬,不爱江山爱美人,这是多少男儿都抉择不来的,表孙倒是干脆。” 李氏宗亲一听这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话,顿时脸都黑了一半,原本对这小娃儿抱有希望的人只怕往后都不愿再看他一眼,李氏皇族不能要这样的人为皇,这是亡国的征兆。 “难怪一夜之间花就开了,原来是要成为脂粉堆中的英雄啊……”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恍然大悟,一脸如看未来混世魔王的表情看着这才一岁的娃儿,接着窃语声又响了起来,没有大声明说,但那私语声让人更恼恨。 李凰熙很不给面子地“噗”了笑出声,引来纪妃恼恨地一瞥,她忙道:“是表叔的错……”意思是你不要怪我,谁叫他说得好笑,故而一脸无辜。 有人带头,笑声渐响。 梁晏假意瞪了她一眼,她更是耸耸肩。 场中抱着儿子哄的静王妃一脸的无措,这一刻的羞辱与前一刻的荣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竟是左右为难。 隆禧太后瞟了一眼儿媳妇,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遂道:“好了,不过是娃儿抓周时随意抓的东西,哪能当真?此事就此揭过,免得吓着了娃儿,抱下去吧。”两眼看向梁晏,“你也坐下吧。” 梁晏恭敬一揖,随即坐回梁博森的身边。 梁博森少不得要看他一眼,好在静王府从来都不是他看得上眼的,所以对于梁晏出格的行为他未加斥责,这纪妃要弄心计,吃了瘪也实属正常,不然真要当别人是傻子来耍。 静王妃如临大赦地屈膝一福,“谢娘娘。”急匆匆地退到一旁抱着儿子离席。 话虽如此说,可建京众人的口能堵住吗?抓周是当不得真,怕的是众口铄金,这第一次的亮相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纪妃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要婆母给出承诺,只能面容肃静地道,“娘娘说得是,时辰已到,不如开席吧?”正好借由头转移众人的目光。 隆禧太后点点头,对纪氏的不满是一回事,那个娃儿到底是她的曾孙,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 一时间,美酒佳肴奉上,香味在堂内飘散,人人食指大动,之前如闹剧般的一幕都被放下。 李凰熙自己没动箸,在一旁给隆禧太后布菜,那可是尽心尽力,落入不少道貌岸然的儒学大家眼中,看来这公主乃纯孝之人,眼里对她渐生好感。 如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的纪妃想到自己为他人做了嫁衣,心中更是有做呕的感觉,这一喜宴竟是如鲠在喉,吐不出扎得自己难受。好不容易这一顿喜宴结束了,她方才找回几分笑容,“娘娘,臣媳请了名震京城的蝶丝姑娘来表演歌舞,已扎好了台,还请娘娘赏光。” 隆禧太后一听到蝶丝的名字,顿时就来了兴致,这个胆敢进入大齐的北魏探子,她还真没见到,遂欣然起身转移阵地。 落坐后,李凰熙打量了几眼这后花园,四周茶香迷人,正中间搭的台上更是繁花似锦,可见花了不少钱打造这舞台,想到那次看到的表演,这蝶丝倒是舞技出众,不知道这次她又要表现什么? 她悄然打量纪妃,只见这大伯母已不见了刚才的窘迫,一脸恬然平静地与隆禧太后说话,待目光移向她时,又是原先那个和蔼可亲的大伯母,笑着拿她打趣了几句。 她皆谨慎地笑着打哈哈,心中却是在思量,这个伯母倒是能屈能伸,派了那么多人守着静王府,愣是找不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她不得不小心应对。 至于抓周还是她心灵福至早一步勘破,所以让这大伯母借势崛起,其实在知道纪妃进宫找隆禧太后起,她就猜她的意图,所以一早就掌握了那个大侄儿喜欢吃什么,遣阿三潜进内院悄然在胭脂盒上涂有李许喜欢的蜂蜜,所以才能引得那个小孩儿伸手去拿放进嘴里,最后还舍不得放手。 此时在后院厢房里的静王妃一脸怒火地将儿子手中的胭脂盒抽开,上面沾满了小娃儿的口水,湿辘辘,黏腻腻的,厌恶的一手扔开,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屁股上,“我让你当众丢人……” 小娃儿哭了出来,白肥的身躯不停地扭动,大眼儿挂着泪珠控诉地看着母亲的暴力。 静王李蒜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不悦地吼道:“你还要不要脸面?太后及一帮宾客还在,现在就打孩子,你是不是想把这件事弄得天下皆知?” “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怪我喽?”静王妃出身虽然不高,但却小有脾气。 “好在我过来看了看,要不然还不知道你在做这蠢事?有打儿子的空闲还不赶紧遣人去查一下抓周的纰漏是怎么出的?”李蒜怒喝了一声。 静王妃原本还想辩,丈夫的话提醒了她,这回顾不上其他,赶紧调派人手,把那盒被她气忿下顺手一扔的胭脂盒拾回来。 李蒜看了眼这蠢货,着奶娘给小世子抱身衣物,待会儿太后娘娘离去时再抱出去。 他不耐烦地背着手转身去戏台那儿陪宾客,回廊处的灯火通明在夜色中倒是极为美丽,只是他无心欣赏,对妻子一直各种不满意,隐隐听到风中有哭声,不悦地左右喝道:“都是死的吗?大喜的日子容人在哭丧,还不去制止?” 左右忙认错然后去寻那哭丧之人来教训。 李蒜这时候仍难掩满脸的怒火,气忿地走着之时却撞上了人,正待要发怒,却见对方苗条纤细的身子急忙爬起,青丝微垂衬得一张脸蛋更见美丽,双眼微微上挑颇为勾魂,算是清丽面容上的一抹亮色,不由得发起了呆。 “公子,小女子失礼了。”女子的声音很轻柔,似搔着男人的骨头一般。 李蒜其实一直被纪妃拘着,没敢有出格的表现,及长妻妾数人都是母亲安排的,也听母亲话不在青楼楚馆出没,所以他对女人的认知是很浅薄的,静王妃不得他的心,其他的妾侍没有风情,在女色上他一直表现良好。 但这样性子的人也有可怕之处,等他真正见识到具有风情的女子时,缘于男人骨子里的本性就会冒头,犹如此时这女子的嗓音就让他失神了好一会儿,直到一股幽香蹿入鼻中,方才回神,全身俱是一震,“没……没关系……” “那就好,不然小女子就罪过了。” 看着眼前这笑脸如花的女子,李蒜似被她的勾魂眼勾去了魂魄,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如此勾人,清丽的脸容与勾魂眼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样的女子不知是谁家的? 正待要追问,后头就有奴仆的脚步声响起。 那个女子遂一脸惊恐,急忙道:“公子,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若让人发现小女子与公子单独相处,小女子的名声将受损,小女子先行一步。”提裙就往一旁的岔路而去。 “哎……”李蒜提步就去追。 无奈奴仆赶到及时,“王爷,那哭泣的女子已经解决了。” 被阻拦因而失去了佳人消息的李蒜回头一脸气恼地伸脚就朝奴仆的心窝处踢了一脚,“坏事的东西。” 一脸气忿地他背着手道貌岸然地往前方而去,心中一想到那名佳人就似有人在搔痒痒般浑身难受,这是他毕生见过最勾魂的女子,拳头暗暗握紧。 丝竹声不断,戏台上的舞姬使出浑身解数跳着,在这和谐的气氛中,突然有人惊呼,“快来人啊,院子里有狐精咬伤了人……” “什么?”有人惊呼。 隆禧太后皱紧眉头,哪来的狐狸蹿入静王府?还是狐精,简直是荒谬至极。 纪妃怒喝,“出了什么事?没看到太后娘娘在此?居然还大声喧哗。” “不,不是,是出了事情……湖边有死人……还吓着几位在那儿的贵女……”很快就有奴仆上前禀告,“她们……她们说见着狐精出没……” 立即有大儒喝道:“无知妇孺,子不语乱力乱神也,世上哪来的狐精?” 隆禧太后不悦地挥手让上方的丝竹之声停下,严厉地看向那个跌坐在地的奴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多时,有几位花容失色的贵女被人扶了过来,她们的脸色苍白至极,人群中的贵妇发现是自家女儿的赶紧出来抱在怀里,急呼,“我儿到底怎么了?” 纪妃做为主人家自然也要上前问候几声,然后就追问事情的经过? 其中一名先缓过神来的贵女惊惶不定地道:“我们在那儿说说话,忽然听到有女子的尖叫声,那时候大家都还没怕,所以大胆地凑过去看,哪知道……哪知道居然看到有狐头长相人身的精怪在吸那女子的血……好可怕……”脸埋进母亲的怀中。 “那狐精是怎样的?你快说,不然就是毁我静王府的声誉。”纪妃怒问,威势十足地警告道:“这事非同小可,可不是玩笑。” 几个贵女面面相觑。 “我见着那狐精身上披着杏黄色凤凰图案的披风……”有人嗫嚅道。 “我……我也见着了……”立时又有人做证。 “待我们看到它时……它急忙蹿进花丛中……那被咬的女子……死了……” 杏黄色凤凰图案的披风,这不是李凰熙的? 众人一时醒觉,两眼睃巡起李凰熙的踪影,却发现她不见了。 第124章 长乐公主(15) 隆禧太后的凤目往身边一看,确实没见到自家孙女儿的身影,心中暗暗生疑,朝李盛基看去,只见儿子一脸急相地摇了摇头,然后再见到李茴已悄然地离开去寻找失了踪的孙女儿,这才稍稍安心。[.超多好看小说]舒榒駑襻 至于其他人虽有疑惑,但却没有过度的猜疑,与忠王府交好的人都在暗暗担心李凰熙,正要做声之际。 纪妃的眼眉暗暗一扫,然后倒竖起来,拿出主人家架式抢先道:“一派胡言,长乐公主乃太后亲封,我李家皇室的贵女,怎能与你嘴里的狐精混为一谈?再休得胡言乱语,不然我身为公主的大伯母必定饶不过你们不敬的行为。” 这一番话说得极其严厉,半点不容人冒犯的意思。 不过这一番话却是带有歧义的,原本没有这方面想法的人难免会产生恍然大悟的错觉,明着是维护自家高贵的侄女,暗中却是把舆论往另一个方向引申,可见用心之恶。 那几名声称见到狐精的贵女被吓得身子一软跪了下来,“我们说得都是看到的……太后娘娘在此,我们哪敢……哪敢有半句虚言……” 嘤嘤的抽泣声响起,看着花季少女当众落泪,再说李凰熙人影不见,到底还是让人起了疑心。 那几名贵女的父亲走出来,拱手道:“太后娘娘,臣等虽不敢说教女有方,但绝对没有教自家女儿冤屈别人,当众说谎诬赖别人,还请娘娘明鉴。” 李盛基一脸怒火地上前,“那死去的女子呢?把她抬上来,这是往我忠王府泼脏水,本王倒要看看有谁这么大的胆子?” 忠王的震怒那是很少见的事情,毕竟这个王爷一向给人的存在感不强烈,时不时地就会让人忽略了去,远不如他的女儿一般从出现那天起就是舆论的忠心。 原本想做声的隆禧太后看到儿子站了出来,到了舌尖的话顿时就收了回去,且看看儿子会如何做?至于纪妃的那一番话她自然是不信的,她的孙女儿怎会是狐精? 就怕你不说这一句,纪妃摆出义愤填膺的姿态出来,立即怒吼着让人把尸首抬上来,不然就绝不放过这几位贵女的捏造。 静王府的闹哄哄,连绮春楼今夜来表演的舞姬们都听闻了闹狐精的事情,正在卸妆的蝶丝手中的动作一顿,“狐精?”嘴角不屑一勾,“还真有这种事?” “听说还怀疑是忠王府的那位长乐公主呢,蝶丝姑娘,现在那群素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正争论不休,这等好戏千年难遇,我们也去看看?”有别的舞姬怂恿建议道。 蝶丝思忖了片刻,然后欣然点头,悄然出了后台往前方而去,躲在柱子后偷瞧了起来,看到场中那威仪的隆禧太后,她又习惯性地斜视一眼。 尸体很快就被下人抬来了,是一位做贵女装扮的女子,眼睛翻白,早已死绝,脖子间的伤口展示在众人面前,一看就是死于野兽之口,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一名见证的贵女的父亲拱手道:“忠王爷,您都看到了,证明小女所言非虚,只是那个狐精是不是……”最后猜测的话还是没有诉之口端,可那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纪妃这主人家再一次出头道:“看来是场误会,当务之急是要查明这贵女的身份,还有凰熙在哪?她终得露面才能摆脱嫌疑……” “大嫂,此事仍扑朔迷离,你莫往我儿身上泼脏水,一件披风能证明什么?证明她是狐精变的?真真可笑至极。”李盛基怒极反笑道,此时的他看起来又不犯浑了。 “忠王莫气恼,我也是有话直说,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忠王见谅,毕竟事情发生在我的府上,我自然要对所有来静王府的贵宾有所并代……”纪妃的安抚道,可最后那句负责任的话顿时赢得不少人的好感。 “本王不是那意思,只是不希望我儿受到莫须有的指摘。”李盛基抑住火气,一脸平淡地道,这是寡嫂,一个不好,只怕她要哭诉他这夫弟要欺她了。 纪纪还没来得及反应,人群中就有一妇人急忙冲出来,“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边喊边哭地扑向地面上的尸首。 人们定睛一看居然是户部尚书的妻子,那么这个死者就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喽。这时候人们才想起户部尚书有一个今年才及笄的小女儿,难怪面孔这么生,这应该才是其母第一次带她出席宴会,好趁机让这女儿亮一亮相接下来好议婚事,哪知道这么年轻就去了? 户部尚书这时候也走了出来,默然地走到女儿的身边,表情哀凄,不过仍顾及仪态,莫学他的妻子般放声痛哭。 纪妃一脸叹气地上前扶起户部尚书的妻子,一副没想到会是她家女儿的姿态,“此事本妃一定会查清楚,给夫人一个交代,决不让令千金死得不清不楚……” 户部尚书夫人仍自哭得肝肠寸断,似乎没听进去纪妃的劝诫。其夫惟有朝隆禧太后道:“娘娘请见谅,臣的妻子悲伤过度才会失仪……” “哀家明白,只是这死得蹊跷,倒也让人费思量,回头卿好好告慰令夫人。”隆禧太后淡然道,等了这许久,李凰熙怎么还没现身?这事情拖得越久对她就越不利。 纪妃又是一挥指挥,现场只有她的声音最响,就连听到出事了急忙赶来的李蒜也一脸大骇状,协同母亲行事。 就在这个时候,李凰熙才出现在人群里面,她一身石青色的衣装出现在众人面前,场面寂静了好一会儿,没人吭声,只是静静地打量她。 李凰熙绽开一抹温和的笑容,“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围在这儿做甚……” 李盛基上前没好气地道:“你到哪儿去了?现在才出现,你知不知道你惹出大事了……” 李凰熙挑挑眉看向父亲,一副我惹了什么事的样子,这副表情更惹得李盛基怒火高涨,只是当众教女实在难看,不然他一早就要开骂了,若不是她爱随处乱走,也不会惹上这一摊事情。 “我去给皇祖母备了一壶龙井春,皇祖母饭后都要喝上一口茶水才能消滞,这难道犯了错?”她一副愕然的表情。 其他人都是一愣,给太后备茶水?真的还是假的?目光瞄了瞄死尸,然后又看向李凰熙,就是摆明了不太相信。 纪妃施施然地上前,装做一脸责任地道:“去给太后娘娘备茶怎么不说一声?让我们好找。” 隆禧太后淡淡道:“她向哀家请示过了,这是哀家的生活习惯,在哀家身边侍候的人都知道的,她不过是尽孝而已,也没有沽名钓誉的不良心思,没理由嚷得天下皆知。” 纪妃没想到第一个开口为李凰熙做伪证的人会是隆禧太后,自转移到戏台这个地方后,她全程陪同在这婆母的身边,哪会不知道李凰熙打没打招呼?这个老太婆偏心起来果然没人能比。 装做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上前温和地责备看了眼李凰熙,“原来如此,看来我们都误会了,差点误会了凰熙你是狐精……” 这话刺激了户部尚书夫人,一直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现在听到狐精二字就本能地跳起来,两眼凶光毕露地看向李凰熙,恶狠狠地举着双手向李凰熙,“还我女儿来,还我女儿来……” 原本挡在户部尚书夫人前面的纪妃身子一动,悄然让开一条道来给后方的户部尚书夫人,自己装做一副要去救侄女儿的样子,实则是不给别人救援的机会,“侄女儿,危险……” 李凰熙自然是看到块头极大的户部尚书夫人杀过来,身子一闪避开她掐过来的手,一脸正色道:“夫人,有话好好说,我又不认识你女儿,与她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又怎么会害她?” “你这狐精变成的女子,我饶不过你……”户部尚书夫人咬牙切齿地道。 李盛基这会儿看这一身肥肉的女人份量十足,怕她真伤到女儿,遂挡在女儿的身前,朝户部尚书狠声道:“你还傻站在那儿做甚?还不来拉开你的女人……” 李凰熙有几分诧异地看着面前并不十分宽厚的身躯,这是第一次感觉到父亲对她的维护,心里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好歹在这一刻他还记得她是他女儿。 户部尚书这才回过神来上前把发疯的妻子拉回来,目光越过李盛基看向李凰熙,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少女是狐精?可女儿的死却是如此扑朔迷离,同样身为父亲他不哀痛是骗人的。 户部尚书夫人仍在哭着,真是闻者心酸,听者落泪。 纪妃抹了抹泪水,上前从李盛基身后把李凰熙拉出来,“这事情都是发生在我府里,我难辞其咎,侄女儿啊,为了洗脱嫌疑,你告诉伯母,当时你是不是正在冲泡龙井?” 她会这样问也是有目的的,她人是出现了,可那杯传说中的龙井茶却没有端过来,所以即使有隆禧太后给她做症,她也难以摆脱嫌疑。 纪妃这一问话,窃窃私语声停了下来,就连大哭大闹的户部尚书夫人也安静了下来,两眼恶狠狠地盯视着李凰熙,似要听听她有何狡辩之词。 李凰熙冷冷地看着纪妃,早就知道这个伯母是表里不一,什么淡漠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比谁都要贪婪与心狠,但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安排这样一出戏,目光微微扫了扫已经死去的那条鲜活的生命。 “大伯母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连您也要怀疑我说谎了不成?” 纪妃忙道:“侄女儿怎么这么想……” “那请大伯母告诉侄女儿,我该做何想才对?皇祖母已经证明了侄女儿的去向了,您还要多心,也难怪我会如此想啊?” “太后娘娘知道了你的去向是一回事,可是不是真的去泡茶了也要有个人证啊,不然如此服众?” 纪妃的话轻飘飘,但却让人浮想连翩。 你说你去是泡茶,可也得有个把人见证吧?连人证都没有,谁知你去哪儿鬼混了?是不是化成精怪吸人血,这个谁也不能担保? 这是不少人的心思,两眼都盯在李凰熙的身上,看她如何答? 隆禧太后当即皱紧了眉头,纪妃这是在挑衅她,遂脸色越发难看,用权势压人给孙女儿解脱也未为不可,只是这样一来未免给人留了再度攻击的把柄,思定了后,她不如还是在一旁静观,这孙女儿有急智,看看她如何处理再说。 这是静王府,李凰熙行事要有人证就必须是静王府的下人,那到时候说黑说白就只能靠静王府的奴仆凭良心,这于李凰熙而言是一场死局,退无可退,纪妃如是想,现在一切尽在她掌握当中。 “大伯母摆明句句相信凰熙,原来也不过尔尔。”李凰熙长长叹息了一声,美目中满是无人理解的落寞。 纪妃正要再张口,忽而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抬眼朝李凰熙来时的路上看去,顿时吃惊地张大了口,微微失了仪态。 “表侄女,茶水表叔我给你端来了,正正适合喝,姑母,赶紧尝尝?看你这回怎么谢我?咦,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围成了一圈?”梁晏笑嘻嘻的面容突然变成一副惊讶的样子,表情真挚,丝毫没有半分做作。 隆禧太后微笑道:“我还说怎么没见着你,原来你与凰熙一道给哀家尽孝道去了。” 梁晏端着茶碗上前半弯腰递给隆禧太后,英俊的面容此时装成一副谄媚的佞臣样,“请太后娘娘品尝公主与臣的手艺,下回娘娘不得说臣的手艺很烂。”当众还给隆禧太后眨了眨眼。 而且对于为何与李凰熙一道理由也是份外的充足,他是去学艺好讨好隆禧太后啊,这理由够光明正大了吧? 纪妃的手暗中绞了绞巾帕,即使再恨得牙痒痒的,她也能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李凰熙道:“大伯母这回相信了吧?表叔硬要我教他泡茶,我有什么法子,惟有在那儿教了许久,所以才会让大家产生了误会,至于户部尚书的闺女如何死的?我又怎么知道。” 梁晏一副似乎想通了事情经过的样子,顿时就火冒三丈地看向纪妃,“莫非娘娘怀疑我与公主说了谎言?真是岂有此理,你静王府出了事不自个儿去查,还要把罪过往别的人身上推,而且还是夫家的侄女儿,哼,真真让我大开眼界。”鼻子一哼,“如果你现在还不信,尽可以去传你们静王府的奴仆过来问话?” “这,我……我没有不相信……”纪妃一脸困顿地道。 李凰熙一脸委屈地下跪,“还请皇祖母下令传静王府厨下的人来回话,不然只怕……只怕孙女儿往后都要担……这么一个坏名声……”声音渐渐哽咽起来。 廊下的烛光照在李凰熙的身上更添几分朦胧之意,少女的哭咽从来都是我见犹怜的,之前怀疑的声音渐渐消失,不少人站在了李凰熙这一边。 躲在柱后的蝶丝的目光落在李凰熙的脸上,好生熟悉的一张脸,她冷冷一笑,严华是吧?总算明白为何暗中查了这么久却是半分消息全无。 原来他不是他,而是她。 第125章 长乐公主(16) 蝶丝冷冷一笑后即转身离去,周围看得正起劲的舞姬们看到她走了,两眼不舍地看了眼那仍闹哄哄的场面,但却是提裙跟在蝶丝的身后,“蝶丝姑娘,等等我……”有眼看落下的舞姬忙唤声。 蝶丝却是置若罔闻,径自往前而去。 “蝶丝姑娘,都还没看完,怎么要走得这么快?”有人抱怨出声。 蝶丝停下步来朝她嘲讽地一笑,“还有什么好看的?结局都已知道了,留在那儿还有什么意思?” “啊?”有人惊呼,“都还吵得热闹呢?哪有什么结局了?” 蝶丝没有再开口,长乐公主能这样坦荡无讳地让静王府的下人来做证,要不她是真的行得正没有把柄落入人手,要不就是她早已有了安排,不会让那些人坏事,事情再怎么发展于她都是有最有利的,当然也不完全是。 思及此,她神密一笑,只是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秀气的眉尖下意识地皱紧。 “你皱眉真不好看。” 有男人突然做声吓到她,心跳加速,冷声喝道:“是谁,给我出来。” 好一会儿,一名男子悄然现身,长得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美男子,只是脂粉味有些重,看那眉眼之间就知道是风月间的常客,只因这人正用流口水的神情紧盯着她,这种眼神她太清楚了。 压下厌恶的神情,蝶丝朝身边的舞姬瞟了一眼,对方已是会意地上前挡住那个男子的靠近。 “哎……你别走啊,蝶丝姑娘……”那个男子看到她脚步不停,急忙唤道,无奈佳人连头也没有回,“蝶丝姑娘,我是真的仰慕你,你听我说说话好不好?我不是白丁,我的姑丈是忠王爷,你听到了吗?” 男子一边挣扎一边朝蝶丝的身后嚷嚷,若不是怕弄伤这几个舞姬会让蝶丝恼,他早就甩开了这几个烦人的女子。 一听到忠王爷三个字,蝶丝的步伐就停了下来,咬了咬涂了凤仙花的指甲,眼睛一眯,这么说他是李凰熙的表兄。 想清这层关系后,她转身时脸上带了一抹娇笑,挥了挥手,“是我误会公子是那登徒子了,公子莫要与奴家计较。” “不会,不会……” 没人挡着,男子长脚跨了两步走到蝶丝的面前,大着胆子握着佳人柔软的手来回摩挲,脸上努力表现出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蝶丝头一斜娇羞道:“奴家还不知道公子高姓大名?” “我姓孙名磊……”男子兴奋地道。 孙磊吗?蝶丝暗暗咀嚼这个名字,眼底深处有着一抹不屑,他家表妹正被人冤为狐精,他倒好,居然有心情与自己这个妓女套近乎,果然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嘴角微微一勾后她笑得更为妩媚,迷得孙磊不知道了东南西北。 前方的吵闹进入一尾声,在李凰熙的坚持下,那几名静王府厨下的奴仆被找了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证明确实看到李凰熙与梁晏在泡茶。 纪妃气得暗暗咬紧下唇,这几个奴仆看来已经记不住自己是谁了?等她们的话一停,她松开自己的下唇,上前轻拍李凰熙的手,谦逊地说了几句话。 李凰熙道:“大伯母,现在贵府的仆人已经证实了我的话,那还请大伯母不要再说我是精怪之类的话,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她此时的声音颇为高昂,故意让不少人都听到,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 若是她日后听到不实的传闻,那都会怪到这大伯母纪妃的身上,所以要她不但要管好自己的嘴,也要管好府里奴仆的嘴。 纪妃这回端着的脸庞略微抖了抖,这个丫头居然说这样的话来威胁她,脸上的笑容险险维持不住,心中却是大骂不已,这里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她如何能管得住他人说什么? “大伯母自然不会再说这样的话,只是……”纪妃的话音未落,就听到儿子的声音,“皇祖母,母妃,在那出事的地点找到了这件披风,是不是凰熙堂妹的?” 纪妃急忙转头看向儿子,只看到他的手里举着那件凤纹披风,表情虽然力求稳定,但飞扬的眼角还是透露出他的情绪颇为高涨,心中一急,忙上前抢下那件披风,“儿啊,这事已经事落石出了……” 李蒜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一脸镇定的李凰熙,如母亲所望那般收起了眼角的喜意,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不远处有侍女急跑过来,只听到这侍女气喘吁吁地道:“公主,公主,出事了,静王府里有贼偷东西,公主的披风不见了……” 待得走近,看到纪妃手中拿着的披风,这侍女睁大眼睛道:“怎么跑这儿来了?公主,奴婢遍寻不着,都急死了……” 李凰熙上前当场怒喝一句,“掌嘴,都是你看管不严,不然又岂能让贼子偷了去,险些毁我声誉。” 夏荷急忙跪下来,使劲地掴了自己一巴掌,边打边哭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头一晕,晕睡了过去,哪知道堂堂王府会有贼子?什么不偷专偷公主的披风,这不是有心人所为吗?奴婢防不胜防……”声音重重地咬在有心人三个字上。 梁晏当即面容一肃,“静王爷御下可真不严啊,连来出席的宾客的东西也要弄不见,现在栽赃长乐公主是狐精,他日是不是要年轻的女子要被人栽赃幽会后花园私订终身?” 李蒜忙看了眼母亲,只是这会儿道理在人家的身上,纪妃也暂时没了主意,他只能涨红着脸道:“这事情蹊跷,与静王府无关……”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蒜儿,哀家怜你幼时丧父,所以才会将你交给纪氏抚育,可没想到你的府邸却是混乱至此,让哀家如何能重用你。”隆禧太后怒喝一句,这闹剧不管是谁想出来的,但李蒜没有决断,没有统领之能却是实实落在她眼里。 纪妃母子的脸色瞬间刷白,这事情的发展与他们预想的不符,使劲掐了自己几下,纪妃硬着头发跪下,“请娘娘息怒,都是臣媳的错,不关吾儿之事。后院一直是臣媳在打理,孙媳妇又不晓事,臣媳又免不了身子有疼痛,所以才会出了纰漏。” 后方的李蒜看到母亲下跪,心中已是滴血般疼痛,这事情他也脱不了干系,不能让母亲给自己背黑锅,正想跪下来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却接收到母亲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那就要弯下来的膝盖无论如何也弯不下去。 隆禧太后由梁晏扶着上前站在了纪妃的身前,她的身影挡住了纪妃头上的光线,“纪氏,哀家一直以为你是最识时务的,也一直以为你能教好蒜儿,但现在哀家才发现自己高估了,你好自反省,别只是随便做做样子给哀家看。” “是,臣媳谨遵娘娘旨意。”纪妃头磕到地上道。 户部尚书夫人看到事情就要揭过了,可她的女儿呢?这群人就要打算不闻不问了吗?趁丈夫不备,急忙朝隆禧太后冲过去。 梁晏怕她对太后不利,正要出手之际,这个肥胖的妇人却是跪下来,“太后娘娘,妾身冤啊,好好地来祝贺皇长曾孙的周岁,哪知道妾身的女儿却踏上了不归路……娘娘啊……您就可怜可怜妾身……还我儿一个公道啊……” 让人痛彻心扉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隆禧太后看了眼周围,沉声道:“此事哀家会派人来查个水落石出,定不会让你的女儿枉死,今儿个宴席就到此为止,都散了吧。”说完,她抬脚就走了。 “不,娘娘,妾身的女儿是被狐精害死的……还请娘娘严惩精怪的化身……唔唔……”户部尚书夫人的嘴巴被丈夫死死的捂住,她愤恨地看着丈夫,孬种,连为女儿出头也做不到。 直到隆禧太后走远了,纪妃才起了身,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她一脸愧疚地握住李凰熙的手,“凰熙,你可会记恨大伯母?此事都赖我,不然也不会出了这样的祸事……” 李凰熙的心中自然恨不得狠狠扇纪妃几个耳光,但是在大众的面前,她是不能这样做,不然别人又可以拿这条攻击她,遂道:“大伯母放心,凰熙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只望大伯母让静王府的下人配合将凶手找出来严惩,不然尚书之女的冤魂只怕要在王府里面游荡,侄女儿怕许儿年幼,若是受到她的骚扰就不好了。” 这话她说得极诚恳,只是纪妃与李蒜两人的脸色白中发青了,直看得李凰熙心中乐开了花,她这是诅咒了,可现在有谁敢说她的话是对堂侄的诅咒,可是有理有据得很。 李蒜努力挤出一句话,“凰熙堂妹说得是,这人是在静王府出意外的,后天,不,明天,我就派人去找高僧来做法事超渡亡魂。”这事情要尽快去办,一想到府里有游魂野鬼,他就浑身不舒服。 纪妃明显比儿子要镇定得多,“此事还真多亏凰熙提醒,不然只怕府里人人自危。” “大伯母与大堂哥客气了。”李凰熙谦逊了一句。 李盛基上前唤了声女儿,鼻子一哼,“还不走?是不是怕自己成不了狐精?” 纪妃忍着怒火上前道:“忠王,此事是我静王府不对,我这大嫂向你道歉了。” “哼,侄子姬妾甚少,本王为侄子考虑还特意送来了美姬两名,想着让已故的大哥能多点后代,哪知道大嫂却是这样行事?真真让人失望。”李盛基怒极拂袖而去。 纪妃一脸的潮红,尴尬地站在那儿。 李凰熙左右看了看没见着表哥孙磊,不由得低骂一声,美眸看到大哥现身,朝他比了比孙磊二字,看他明白后转身去找,自己方才急忙小跑上前,带着脸肿的夏荷追上了父亲的身影。 看到曲终人散,很多人都唏嘘不已,这儿看来极为不祥,所以纷纷拱手向纪妃及清王李蒜告辞。 有诰命的夫人攥紧自家女儿的手福了福后急匆匆地走了,就怕自家女儿在此出事。 一场本应奢华的盛晏最终却是冷清清收场,纪妃气得险些呕血,大部分人都走了,唯有户部尚书夫妇还在那儿不肯离去。 李蒜惟有安抚户部尚书的情绪。 户部尚书夫人茫然地抬头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纪妃,“纪妃娘娘,明明她就是精怪,是她把我的女儿咬死的,为何却得不到惩罚?” 纪妃上前扶着户部尚书夫人的身子,叹息一声,假意哭咽道:“夫人,你也看到了,不是本宫不想禀公办理,只因本宫没那个权势办不到啊……”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户部尚书夫人一把抢过地上那件有凤凰纹的披风,使劲撕烂,狠狠地用嘴咬,如在啖仇人的血肉般。 纪妃的心一惊,但更多的却是惊喜,眼珠子一转,给儿子使了使眼色要他拖住户部尚书,户部尚书这人为了官帽拎得清,可这妇人却是突然丧女,看来是有些魔怔了,上前假意安慰,实则是要加深这妇人的魔障。 “纪妃娘娘,您是聪明人,您告诉我要如何才能让那人给我女儿填命?”户部尚书夫人眼睛充血道。 “夫人先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你听我的没有错……”叽哩咕噜了半晌,最后拍拍她的手,瞄了眼户部尚书,“只不过这事要瞒住你那丈夫,不然只怕功亏一篑。” 户部尚书夫人的圆脸上恨恨地道:“我晓得。” 李凰熙上了马车后,身子就一软险些要瘫坐在地上,一脸肿相的夏荷急忙扶住自家主子,“公主?夏风,快拿清油来。” 夏风本来吓坏了,不过一听到夏荷的吩咐,手脚又麻利地翻出了精油来,打开盖子给李凰熙揉了揉太阳穴,红肿的双眼又哭道:“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我被人骗了然后给主子传了假消息,也不会进入贼人的圈套……” 李凰熙被这精油的刺鼻味道一刺激,坐到褥子上,“这不关你的事……” 好在最后梁晏与李茴通知得及时,她方才没有进入这个圈套里面,也才有机会布署好扳回一城。 ------题外话------ 感谢zhuoyu1956送两张票票支持某梦!感谢abenyee再次送票票支持某梦! 第126章 长乐公主(17) 没多时,李茴就揪回了孙磊,李凰熙隔着车窗打量了一眼,没心情搭理孙磊讨好的脸色,淡然道:“父王已经先行回去了,我们也不好耽搁时间。(.无弹窗广告)” 李茴点点头,将孙磊不甚礼貌地丢到了后头的马车,然后上了李凰熙的马车,这时候车夫方才扬鞭出静王府。 马车一驶出了静王府,李凰熙即轻敲了一下车辕,阿三的身影立即出现,低声一唤,“公主?” “那几个奴仆不用留了。” 阿三的眼睛微微一眯,道了声“是”后即消失在夜色中。 李茴看了眼妹妹,嘴角嚅动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靠在迎枕上的李凰熙却是注意到了,“哥是不是觉得我不留情面?” 李茴墨黑色的眼珠子倒映出来的都是妹妹疲惫的神色,心中顿时一疼,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李凰熙的头发,“你会这样做必有你的用意在,哥不会质疑。” 李凰熙这才笑了笑,“正正因为我们当时是用了胁迫的方法逼她们做的证,所以才不能留下证据来。”嘴角往上勾了勾,“若她们事后在静王府的掇使下反咬我们一口,那就得不偿失了,与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静王府费尽心思弄出这个狐精的戏码,她不信他们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不再生事,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静王府会捏造这个来冤枉她。故意引夏风上当,再诱她悄然去查探,再到暗地里利用她的披风化身狐精吸精血的局,不惜牺牲一条人命也要造成这个局面,这大伯母远比她自己想象中要狠得多。 李茴也是一想起当时的局面就会冒一身冷汗,这次能险幸反过来制人相当不容易,好在妹妹有机智,梁晏也能压得住场面迫人做伪证,而他再紧接着去找夏荷来做一出戏,方才稍稍堵住他人的一张嘴,愤恨道:“这事情静王府做得太绝了,亏他们想得出。” 李凰熙却是轻哼道:“为了那张龙椅,皇家之人又有谁会讲亲情?” 李茴闻言握紧了拳头,似想到什么,眯了眯眼道:“凰熙,我观那户部尚书的妻子怕是不会轻易罢休,此人似得了魔怔,要不?”做了个杀的手势,这样就能堵住她那嘴到处乱嚷,妹妹临走前是威胁了纪妃,可她不讲却架不住其他有坏心的人。 李凰熙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微微思忖了一会儿就摇了摇头,“我们现在不能动户部尚书的妻子,不然舆论会对我更不利,会把借口送上门给纪妃用,所以这个女人不能动。”顿了顿,“哥,今夜你去会会户部尚书,好在上次我存了个心眼没有将那纸保证书还给他,正好可以拿此一用。” 李茴想了想,妹妹说得在理,遂点了点头。 一群绮春楼的舞姬在蝶丝的带领下,拿了静王府给了酬劳从后门离开了,一上了马车,蝶丝的神情就严肃起来。 马车里面坐着的黑衣人皱眉道:“要不要对那个长乐公主下杀手?现在他们正在回府的路上,没有防备我们,借今晚的事情,我们下手杀了她也可以嫁祸给别人,譬如那个户部尚书,他家死了女儿报复也在情理当中。” 蝶丝闻言,眼睛一眯,这个属下说得也在理,遂点了点头,叮咛一句,“一定要做得隐蔽,如果不得手就赶紧撤退,我还有后着。” 商妥后,那名黑衣人才跳出了马车。 蝶丝歪在迎枕上从车窗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神却回到了隆禧太后的身上,这是她惟一一次离南齐权力滔天的隆禧太后那么近,近到只要摸出武器就能突然杀了她。想到这里她就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不然一定会落入守卫森严的隆禧太后的禁卫手中。 闭上眼睛,她想到了孙磊,这个忠王府的姻戚似乎也有点利用价值,不管李凰熙有没有认出她就是那夜的黑衣人,她也不能冒险,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眼睛一睁开,她坐起来轻拨香鼎里的灰,邪邪一笑。 在离忠王府还有四条街的道上,李凰熙一行人遇袭了,李茴迅速提剑出去守住马车周围,与为数不多的侍卫一道护卫着里面的李凰熙的安全。 夏荷与夏风吓得脸色发青,李凰熙镇定地看了两人一眼,两人见主子临险不乱,心头方才安定起来,两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抄起马车里可以当武器的用具拿在手中,看得李凰熙一阵好笑。 外头的打斗声甚是激烈,李凰熙叮嘱两个丫头不要轻易出马车,趴在马车上,然后自己握紧小匕首在车帘处埋伏着。 “公主,那儿危险,还是让奴婢去吧。”夏荷急呼道。 “给我回去趴好,你比起我来会死得更快。”李凰熙厉声道,没指望这两个丫鬟保护自己。 夏荷的眼里一阵发红,首次觉得自己真没用,如果是宋青翠在这儿那么就能保护公主了吧,这时候她对于一向不对盘的宋青翠有了一丝怀念。 李凰熙却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车帘处,背靠在车壁上,努力屏住呼息,微掀帘看了眼外头,车夫哆嗦着驾马车,黑夜里没看到血飞的场面,却能听到尖耳的刀剑碰撞声,心头也跟着擂鼓。 一直都不敢放松心情,全身的肌肉紧绷,全神贯注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就怕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儿。 黑衣人不多,但架不住此时忠王府的护卫之力不够,本来暗中保护李凰熙的阿三等人被她派去杀人灭口了,现在才会落入下风。李茴的目的就是阻止别人攻上马车,以一人之力守住马车,化解攻过来的刀剑,其他的侍卫尽力缠住敌人。 双手难敌四手,李茴节节败退,一个错身闪开一剑,却让另一方的人一剑刺死了马车夫跳上了马车,李茴惊叫一声不好,回剑砍去,手臂却中了一剑,但仍没有挡住对方用剑挑起车帘子闯了进去。 “凰熙,危险。”李茴只能急出汗地喊一声给妹妹提醒。 可是晚了,那人已经闪身进了马车内,李茴顿时愤怒交加,不要命般地反攻对手,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跳上马车保护妹妹等人。 李凰熙早在李茴提醒她之时就知道了有人要闯进来了,在敌手用剑扫开车帘时她没有动,等待时机出手,果然对方大意地迈进来,迅雷不及掩耳,她手中的匕首就迎了上去,动如脱兔地一跳。 没割到对方的喉咙,却刺中了他的户胛,对方一吃痛,恶狠狠地看向李凰熙,这么华丽的打扮必是长乐公主无疑,嘿嘿地一笑举起剑准备一剑封喉。 李凰熙灿如春花的一笑,以她近及笄的年龄,那一笑算得上相当明艳照人,似让对方闻到百花开放的香气。 对方显然愣了愣,就这一愣的机会给了李凰熙机会,手腕上的袖箭立马射出,仅仅只是一息之间的事情,毕竟这个动作她已是田驾轻就熟。 对方很快中了喂了麻药的袖箭,块头极大的身子倒在马车上,而同时夏荷与夏风抓住时间拿起手中的物品砸了过去。 李凰熙瞄了一眼,夏荷手中拿着的得香鼎,顿时吩咐了一句,“别把人砸死了,我还有用,把他绑起来。” 夏荷顿了顿身子,急忙点头,与夏风把车上布帛撕裂来把人五花大绑。 马车没了驭者驾使,东跑乱蹿起来,李凰熙惟有出去亲自驾马车,正在跳上马车的李茴回头一看是妹妹,而那大汉的脚倒在马车上,心下大喜,“你回去,我来驾马车。” “不好,哥,你还是护卫我们,由我来驾马车。”李凰熙已是扬鞭道。 李茴看了看那一面倒的局面,忠王府倒下的侍卫越来越多,眼看又有黑衣人攻过来,遂握紧滴血的宝剑,咬牙道:“妹妹小心。” 李凰熙在夜色中点点头,马鞭一扬,沉稳地驾起了马车。 另一边厢的纪妃母子亲自纡尊降贵地送了户部尚书夫妇离去,至于尸首也被苦主领了回去,看着抱着女儿尸首不放几欲晕过去的户部尚书夫人被丈夫拽上了马车,那两带着浓浓哀伤气息的马车方才离去,母子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纪妃阴着脸转身往府里走,一旁的李蒜道:“母妃,我们这次还是没得好,反而让她蒙混过关了。” 她一听闻儿子那失落的声音,冷冷一笑,“现在说这话还太早,走,我们先去看看那几个叛奴,居然敢出卖主子,真想一刀结果了这几个人,只是现在还不能下手,真是可惜。” “娘是打算让她们说出是因李凰熙的胁迫才会做假证?以此来反咬他们一口?”李蒜眼睛一亮道。 “我儿想得没错。”纪妃轻轻地抚着儿子的脸庞笑道,看到儿子今夜露出一抹微笑来,“我儿长得这么好,可不能被长相狐媚的女人迷了去,切记母妃教你的话,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是红颜祸水。” 李蒜的脑海里面闪过那撞入他怀中的女子,心神荡漾了一下,待手臂一疼,回过神来看到母亲阴沉得可以滴水的脸,飞快地点点头,“娘放心,忠王府送来的那两个女子我是绝不会碰的,只是她们毕竟是忠王叔亲自送的礼,现阶段也不好打发出去。” “你能保持清醒就好了,那两人就暂时派人看着,只怕是忠王府有意安插在我们身边的耳目,蒜儿可要记好了,无论她们如何诱惑你,你也不要上当。”纪妃严厉地道,“你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人。” 李蒜急忙点点头,对母亲的话他一向言听计从,“待过了这段日子,我就找个理由打发那两个女子到庄子去,没杀她们相信忠王叔也不会指责我。” 纪妃这才微微晗首。 母子俩加快步伐赶往关押的地点,却在走近时撞上了报信的下人,对方哭啼着说那几个人死了。 纪妃的脸色发青地一把推开下人,急速走过去,看到几人已经死透了,身上还刻意做出了鞭打的痕迹,尸血横流,看起来就像是被施暴而死的样子,居然能做得这么细致。 没想到李凰熙下手得那么快,她真是小估她了。, “娘娘,是小的没看管好……”管家急忙跪下道。 “啪”的一声,纪妃狠狠地扇了忠心的管家一巴掌,“没用的废物,连这几个贱婢也没有看好。” “母妃息怒,这几人死都死了,兴许可以暗地里发布消息说李凰熙做贼心虚,杀人灭口……”李蒜道。 “你懂什么?你看看她们的样子,只要弄出去,别人也只会说是我们静王府把奴婢生生打死,到时候你怕李凰熙没有攻击我们的把柄吗?”纪妃怒道。 一向被母亲强势欺压惯了李蒜耸搭着脑袋没有吭声,母亲一旦决定的事情就没有他的反对余地。 纪妃望着黑黑的天幕咬紧下唇,她不会这么容易就罢手的。 躲在马车里缩成一团的孙磊连头也不敢抬,只记得用手抱紧头部,这刺杀是他遇到过最惊险的事情,所以一向喜爱逞凶斗狠的他这回不再敢乱出风头。 好在他不重要,所以一旦人家发现他是男的后都不再攻击他所乘坐的马车,现在听到外头的声音不那么刺耳之后,他悄悄地掀起车帘子,看到前方驾车的表妹因被敌人攻击而险些摔下马车去,却有一个突然出现的长相俊美的公子抱住她的柳腰救了她。 他的眼睛都因此瞪大了,看到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他顿时大怒,好像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惦污了一般,再看到周围的黑衣人已经解决了,气急败坏地下马车,怒气冲冲地向前方的马车跑去,“你个登徒子,放开我表妹……” 待看清对方的长相,他恍然大悟,“你……” 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气势大盛地看着他,他的身子一顿,气势弱了下来,随即想到他是李凰熙的表哥,又再度挺直腰,“放开……” 梁晏甚嫌聒噪地朝孙磊弹了一块玉石,孙磊的身子迅速向后倒,头碰到地上晕过去。 李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上前踢了一脚后厌恶地着人将其抬回后面的马车,看了眼梁晏与妹妹,“我去吩咐一下。”随即避了开来。 抬头望望天空,若下是梁晏及时赶到,兴许今夜真要交代在这儿,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一点点的私人恩怨,只是,心为什么还要这么痛,这么失落? 第127章 长乐公主(18) “让你受苦了,我来迟了。” 马车安静地停在一隅,梁晏的手心疼地轻抚着她苍白的面容,都是该死的隆禧太后留他坐了好一程马车,以至让他赶不及来救援。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与她就又要阴阳两隔。 思及此,他紧紧地抱着她的娇躯,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面,力道之大让李凰熙轻微吃痛起来,轻呼了一声,他的手劲一松,急忙看她。 “你把我抱那么紧,我能不痛吗?”李凰熙看他担心,心里顿时漾满暖意,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娇声道。 他愣了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难得气氛那么好,她却是破坏掉了,长手再度揽她在怀,“你不该把阿三等人派出去的,你该知道以我的性格不是会留那几个人当把柄,今晚静王府发生的一切都于你不利,无论北魏的细作还是某些不安份的人都会选今天动手……”忍不住训了她几句。 她淡然一笑地伸手捂住他的口,“我那不是怕你被皇祖母拖得太久抽不开身。”从他的怀里坐正身子,表情严肃道:“再说那几人不应留下,这次的刺杀应该是那蝶丝弄出来的,在天子脚下的皇城她倒是胆子大,我真是小估她了。”最后银牙用力一合,可见她心中的怒火高涨。 梁晏自然也是一猜就猜到她了,若是蝶丝知道户部尚书还有一纸保证书在李凰熙那儿,定是不会选择今夜就动手,非但不能嫁祸给他人还要暴露出自己。“虽说还不打算让她死,但让她吃一下瘪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这事……” “依我说,这事你不要管才是真,经过今夜这事,只怕皇祖母的心中早已疑心你我有私情,所以这事你不要插上才是上策。”李凰熙道,“我俩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梁晏皱紧了眉头,什么保持距离为好?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现在能见她的机会是少之又少,有时候甚至十来天没得见她一面也是有的,“凰熙,你放心,我有分寸,此事再说已向太后澄清,放心,此事她不会起疑的。”顿了顿,“只怕静王府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李凰熙冷冷一笑,“岂止他不会善罢甘休,我也不会轻易放手,”眼睛微微一眯,“你说谁会是静王府的心肝宝贝?” 梁晏看着她脸上那一抹似不怀好意的笑容,紧绷了一夜的心这才松了松,方才有心情伸手捏了捏她的俏鼻梁,“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什么叫又?”她不满地反驳,最后看他一副少来了的表情,这才道:“自然是今夜周岁宴的主角,今夜开始就派人每晚去好好‘照顾’他,小孩子夜里反复惊梦哭醒,身边人又出现精神异常,”嘴角很冷地勾起,“我倒要和她比比谁才是流言的制造者。” 梁晏细思了一番,倒也行得通,看了眼她满是怒火的眼眸,“这事我派人去做。”那李许尚是孩子,他不希望她因此产生困扰,所以他来动手更为合适。 指挥活着的侍卫把自己人的尸体都收拾妥当后,李茴回头看了看李凰熙所在的马车,黑黑的眼珠子倒映出来也是黑黑的天幕,突然,有人动了动他的手臂,他下意识地手一收。 “小王爷,是奴婢,您这手正在流血,奴婢给你包扎一下而已。”夏荷吓到地赶紧道。 李茴没有吭声,任由她包扎伤口,听到马车有声响,他急忙甩下给他包扎伤势的夏荷,迎了上去,“谈完了?” 梁晏正抱着李凰熙下马车,墨眸扫了眼李茴,这个忠王府的小王爷对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多敌意,真是怪哉,淡然地点了点头,“凰熙这一路有赖小王爷保护了……” “她是我妹妹,我保护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李茴皱眉傲然道,之前在静王府他与李果儿私下说了几句话,那时候就碰上了梁晏,所以他现在这句话直让他的神经敏感万分,他的妹妹只能是李凰熙,不会是李果儿。 李凰熙怕他们一言不和要吵起来,遂朝梁晏道:“夜深了,你先回去,反正只有几条街的距离,我不会有事的。” 梁晏这才没再与李茴计较,而是点了点头,叮嘱李凰熙要小心的话,这才领着他的人踏着夜色离去。 李凰熙目送了一会儿,方才看向忠王府的侍卫,这些都是她的人,所以不会泄露出她的秘密,至于孙磊那儿就更不用担心,看了看那些死去的侍卫,她的眸子一阵发热,可恶的蝶丝,等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她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大哥,你回去把今夜殉职的侍卫列一份名单出来,回头忠王府都会有抚恤金发放,受伤的人回去不但有赏银,还可以向胡汉三告十天的养伤假期,每人的薪俸都增加,这是你们忠心护主的奖励。”李凰熙沉声道。 原本低沉的士气在听到她的承诺后,低垂着头的人都猛然抬头看着李凰熙,眼里有着泪花在闪,自从不再打家劫舍过上安稳生活后,对于李凰熙这个新主子的认同度其实不算太高,他们都是听老大等人的吩咐而已,只是现在李凰熙这次的行为让他们终于发自内心订可她这个主子,纷纷跪下谢恩。 李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妹妹这次的举动是真正将人收服了,直到妹妹亲自将最后一人扶起,他方才扶着妹妹上马车打道回府。 翌日,静王府的大马一打开,就见到李蒜的身影已是疾弛而出,已赶往白马寺把高僧请回来做法事,昨儿一夜自家的长子都啼哭不绝,府医看了后都说是受到了惊吓,而侍候儿子的奴仆也战战兢兢地说是看到府里有冤魂出现。 母妃听到这些个话哪有不震怒的,已是在府里下了缄口令,不许人讨论更不许人传出去,若有违者,斩。这才堪堪止住了流言的尽头。 李凰熙也在一大早接到了静王府有所行动的报告,正在梳妆的她对着铜镜冷冷一笑,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眉毛微挑,朝给她梳头的姜嬷嬷道:“嬷嬷,把这枝珠花带上,还有,我今日的气色如何?” 姜嬷嬷听夏荷说了昨夜的事情,忧心了一整夜,就怕自家公主会受到伤害,现在听到她吩咐,急忙打量过去,诚实道:“公主的气色尚可。” “是吗?”李凰熙再转身看了看铜镜,半晌后,沉声道:“去,把夜里最擅长化妆的侍婢找来,让她给我画一个气色很好的妆。” 她要让所有人看到她并没有受到流言影响的样子,尤其是在隆禧太后的面前,那位大伯母事出必有因,她昨儿夜里思索了一夜也没有想明白她到底有何把柄让她想出狐精这一出戏来,就因此更要设防。 建京府尹在一打开府衙大门的时候,就看到府衙门前被丢了几条死尸,然后就是忠王府的管家在那儿候着,一看到他即拱手为礼,“我家公主让我在此向大人禀告,京城的治安太差了,她昨儿夜里归府居然遇到袭击,公主让我问大人一声,还想不想当这个建京府尹了?” 建京府尹的身体震了震,虽然上早朝时并没有太多百姓走动,但却仍有少部分的百姓围观,对着那些尸体正指指点点着,他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思及官印之事,更是不敢说李凰熙半句不是,客气地要迎这管家进去奉茶。 这位忠王府的管家表情严肃道,“我只是奉公主之命前来给大人提个醒而已,还请大人一定要将幕后真凶查出来,公主正等着看大人的成果。”拱了拱手,“我还要回去给公主禀报,所以先告辞了。”随即就带着人离去,丝毫没有将这建京府尹的官威放在眼里。 建京府尹的嘴角一抽,这些个王府管家个个都大牌得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条看门狗,收回不屑的眼神,回头让衙差将人群疏散,然后吩咐人将尸体抬进府里让忤作验尸,然后查找有利证据。 李凰熙陪了孙抚芳用了早膳后就准备上马车进宫,正好听到管家的禀报,满意地点点头,“你做得不错,夏荷,回头赏管家一百两银子。” 管家听了大喜,对于一百两银子他不太放在眼里,这代表着一向与他有隔阂的长乐公主开始信任他,遂说了好些表忠心的话。 “得了,本公主都知晓了,府里你且看好,若有不适宜见王妃的人都给我挡回去,听明白了吗?” “老奴晓得,公主放心。”管家狗腿地送了一脸满意的李凰熙出府。 李凰熙在马车里面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突然马车重重一顿,她睁目,“发生了什么事?” 下人还没来得及禀报,就听到外头有哭声传来,接着就是妇人的尖骂声,“李凰熙,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李凰熙一听就是户部尚书夫人的声音,银牙一咬,这户部尚书看来是没将她的警告听在耳里,居然由得这不知好歹的妇人在此喧嚣。 外头的忠王府的侍卫看到这户部尚书夫人披头散发的带着人冲过来,急忙拦住,那老妇却不管不顾,发红的眸子死盯着李凰熙的马车,“你给我出来,李凰熙,你这个狐精变得妖怪,你给我女儿填命来――” 街上的行人看到有这样的闹剧可看,纷纷围拥了起来,纷纷小声询问起来,立时就有好事者将静王府发生的命案告之,接着议论声渐响。 马车里面的夏荷一脸的怒火,愤而掀帘欲出去,“公主,待奴婢出去将这些人骂上一骂,居然敢议论当朝公主来,不知一个死字怎么写?” 另一旁的夏风更是捞起了今早她私下备好的木棍,一副要去与人拼命的架势。 “李凰熙,你以为在马车里面做缩头乌龟就可以了,你给我出来,还我女儿的命来――” 夏荷更是气得想要哭出来,正要有所行动,却被李凰熙死死地按住,“公主?” 李凰熙冷冷道,“都暂时给我坐好。” 一时间马车里面没有动静,倒是助长了户部尚书夫人的气焰,哭骂声更为刺耳。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马车里传来了一阵大笑声,顿时让户部尚书夫人等人的动作一顿以及周围长舌之人停下了讨论声。 “你这个妖怪兼杀人凶手笑什么?”好半晌,户部尚书夫人方才回魂怒问道。 李凰熙的笑声非但没停,反而笑得更为猖狂,这让户部尚书夫人顿时恼恨起来,更是大力地推开侍卫,发了疯地狂骂不已。 第128章 长乐公主(19) 夏荷着一名侍卫钳制住发了疯的户部尚书夫人,自己跳下马车,冷声朝衙差道:“这个女人挡了我家公主出行的路,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那名明显是头头的衙差方正的脸抽了抽,这个忠王府的侍女看来比他架子还大,也是,毕竟是侍候皇家公主,遂赔了笑脸说了几句好话,手一挥就去抓那大胆拦路的疯妇。 哪知那疯妇却叫嚣道:“我是二品诰命夫人,谁敢抓我?” 正要动手抓人的衙差头头动作一顿,这个疯妇是当朝高官的妻子,脸上顿时有难色,手朝其他的衙役挥了挥,重新在马车外拱着手道:“公主,小的没这本事抓诰命夫人,现在府尹大人尚未下朝,公主若不是暂制她片刻,待小的禀明了大人再做定夺……” “呵呵”马车里的李凰熙轻声笑了笑,身子歪在绣褥上,一双凤目满是嘲讽的笑容,纪妃这个女人唆摆这个疯妇来闹事,确是花了心思的,一来可以让流言广为流传,二来凭着户部尚书夫人的身份,别人也不敢轻易动她。若她下令擒她回忠王府关着,那纪妃又可以流传她有心不让苦主申冤,就为了掩盖是狐精所变的事实,众口铄金,流言并不止于智者,往往最后可以逼死人。 只可惜,在昨夜她就看出户部尚书夫人失女后已经神智不正常,这个女人留着到处晃始终是个祸患,既然她的丈夫看不好她,那她就给她安个绝佳的去处吧。 衙差头头听着这嘲讽的笑声,头皮就开始发麻,握着刀柄的手满是细汗,无论是马车里面坐着的那个还是外头被人制住的疯妇,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本公主是太后娘娘亲封的,一个二品诰命夫人胆敢当街拦本公主出行的马车,非但如此,还满口诋毁之言,冒犯皇族本就罪加一等,你现在一个小小的衙差居然说不能拿下她?岂不是惹天下人笑话?”李凰熙冰冷的声音从马车里面透出来,“昨晚本公主遇袭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衙差头头没想到这公主竟然问起这案件,短短数个时辰,他是神仙也不可能查得出来,“这个尚需时日……” 他的话音还未说完,户部尚书夫人又开始骂道:“李凰熙,你给我出来,我要杀了你给我女儿填命……” 衙差头头听到这诰命夫人的疯叫声,表情僵了僵。 “你可听到了?这疯妇居然胆敢威胁要杀了本公主,莫不是本案的嫌疑犯?”李凰熙再度嘲弄道,“现在你告诉本公主此人该抓不该抓?”最后更是厉声一喝。 周围的百姓因为李凰熙那气势十足的一喝而噤了声,场面安静了好一会儿,私语声又开始响了起来,有人表示看到了今早建京府衙的情形,而且现在这户部尚书夫人整一个失心疯,莫非真凶是她? 啧啧声渐响,均表示长乐公主的怀疑极有可能是真的,而迟迟未动的建京府衙的衙差也受到了议论。 衙差头头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怎么好死不死地今天当值,表情是万分痛苦,在马车里再一次严声厉喝传出来时,他咬紧牙根,下令捉拿此疯妇下狱候审。 户部尚书夫人这时候被抓住时已是暴跳如雷,什么“我是二品诰命夫人,你们不能抓我”的话不绝于耳,她带来的奴仆被忠王府的侍卫松开,看到主母被擒,纷纷傻子似地站在那儿,这是衙差,建京城的执法者。 李凰熙轻撩起纱帘子,招手示意那名抓住户部尚书夫人的衙差将她提过来,那疯妇两眼痛恨地看着终于露面的李凰熙。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她耳边冷冷说了一句后,不再看她震惊的神色,把纱帘子放下,娇声吩咐一句,忠王府的马车再度起程,围观的百姓纷纷让开道路让马车通行。[.超多好看小说] 流言开始扑朔迷离般地传得满天飞,当然关于狐精的传闻也有,但却不成气候,更多的人对于是谁杀了户部千金及又是谁要暗杀长乐公主这两件事感兴趣,一时间,众说纷纭。 再者看到静王府请高僧念经打斋,念经的声音不断地从宅子里面传出来,更添众人的好奇心。 马车里面的李凰熙听着阿三在车外的禀告,嘴角下意识地微微一勾,此事发展到现在颇合她心意,只是可惜看不到大伯母黑下来的脸。 静王府的后院,茶碗摔地的声音让屋子里面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可恶。”纪妃咬牙切齿的声音很响,那张素日里看来冷艳高贵的神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那个建京府尹是不想要乌纱帽了吗?我不是已经让你去打过招呼,无论今日如何也要任由那个疯妇大闹的?现在怎么人都进了大狱?去,让人给户部尚书传消息,再让建京府尹放人,听到没有?”没有这个失去理智的疯妇锲而不舍的大闹,这流言就不能合她心意般传扬开来。 静王府的管家急忙应声退了出去办事。 敲经念佛的声音让纪妃没法安静下来,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她的布局都被李凰熙搅成了一团浆糊,现在是黏糊糊的要分开也没个头绪。 静王妃进来的时候看到婆母的神情难看,从侍女的托盘里面捧起茶碗奉在婆母的面前,“婆母,请用茶。” 纪妃瞄了一眼儿媳妇,“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用茶?许儿呢?好些了没有?” “大夫给开了定惊茶,已经不哭不闹了。”静王妃道,对于婆母这一面她并不陌生,所以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这事情搞不好是人为,你待会儿把许儿身边的婆子奶娘都撤了,重新换上绝对可靠的人,千万不能让人在这个时候祸及到他。”纪妃吩咐道。 静王妃心中将信将疑,脸上却不敢表露,只能应声“是”,对于婆母选择在自家儿子的周岁宴上搞这阴谋,她就没赞同过,那天本应是好日子,到头来却染上了血腥,那千金小姐是怎么死的,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知道? 纪妃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看到儿媳妇还站在原地,脸色一板道:“还有事?” “婆母,忠王府送来的那两个女人如此处置?”再三思量过她还是问出了口,今天见着那两个女人,长相妖娆,身段娇美,在给她行礼之时一副狐狸精的样子,总之她怎么看都怎么不舒服,怕这样的女人勾去了丈夫的魂。 对于丈夫的房里人,她都安排得很妥当,绝对是不能让她感到威胁不舒服的人。 “什么事不操心,你操心这事做甚?现在是许儿重要,还是那两个贱婢重要?再说女人的心胸要宽广一点,你是正室,就要有正室的样子。”纪妃劈头骂道,明明她对于这两个女人了断论,但对这儿媳却是不明言,看她难过,她这守了二十几年的寡妇竟觉得心理平衡了许多。“再说不过是两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你又何必放在眼里?” 静王妃心中也有火,“婆母训得是,只是忠王府这回做得太过份了,哪有在许儿的周岁宴上送上这样的礼?” 纪妃其实很享受儿媳吃瘪的样子,眼眉微挑了挑,这个蠢儿媳其实也没有蠢得彻底,她这几句抱怨的话倒是让她茅塞顿开,讥笑一句,“说你蠢你还真蠢,他砸你的场子,你不会砸回来吗?” 静王妃两眼不解地看着婆母,有时候看到这婆母这样笑着,她就想一巴掌抡过去,看你丫的还装不装,只是到底不敢。 李凰熙的车驾到了宫里就必须要步行了,慈宁宫这儿的路径她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大多的宫女太监都认识她,所以看到她都会退到一旁行礼,等她经过了才会起身。 临近偏殿的门口,有小太监值守,看到她正要进去通传,她听到殿里面有声音传出,朝那个小太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明福公主的声音不响,但却让她听得真切,“皇祖母,臣孙以为这次针对凰熙堂妹的谣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无风不起浪。” “哦?那瑷熙认为这风从何而来?”隆禧太后轻声道。 里面似乎静了静,好一会儿听到明福公主道:“皇祖母,臣孙觉得凰熙表妹的行事有些怪,明明是未及笄的姑娘,但行事偏又不像,明福养在皇祖母膝下也未曾学到一二,她倒好,在湖州的穷乡僻壤就能变得如此精明了?皇祖母不觉得怪吗?还有……” 在门外的李凰熙听着这堂姐说着诋毁自己的话,心中狠狠一跳,细思了进京的行为,到底还是百密一疏,重生后的种种到底让人往精怪身上推,后背微微有些凉,更竖起耳朵去听隆禧太后会怎么回答。 好半晌后,这位最近颇为宠爱她的皇祖母却是没了声响。 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久久没有声响,莫不是隆禧太后也心生猜疑了?思忖了片刻,朝那小太监示意,此时通传声响起。 李凰熙的到来打断了隆禧太后的思路,看到这个丫头娉婷地走近来,微微眯着一又有些发黄的眼睛看着,停在她那张娇好的面容上。 “凰熙堂妹可来了?”明福公主反而亲热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连我这个在深宫里面的堂姐都听到了坊间的传闻,堂妹昨儿怕是彻夜未眠吧?” ------题外话------ 感谢18618188389送票票给某梦! 第129章 长乐公主(19) 李凰熙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明福公主脸上的神色,眉眼之间暗含喜色,这让她整张脸隐隐泛着光彩,可见对于她深陷流言当中是相当的高兴,她也不动声色地笑道:“托堂姐的福,堂妹一夜安睡到天亮,连夜也未曾起。” 她要扮演好堂姐的形象,她就奉陪,反正在隆禧太后的面前,一派和谐的样子会更讨这老祖母的欢心。 “是吗?”明福公主声音有些拔高道,随即想到母妃告诫的话,顿时又掩饰般地笑了笑,“看我都是白操心了,还以为昨儿夜里发生的命案,凰熙堂妹会心神不宁,差点就遣了人要去给堂妹送去些安神的药物。” 李凰熙表情不变地随她一道走向隆禧太后,方才屈膝行了一礼,随后乖巧地坐到隆禧太后的右手边,“皇祖母看看凰熙的气息不就知道了?堂姐有所不知,虽说昨儿的命案离齐,但是皇祖母说过会彻查,我又会有什么不安害怕?”淡定地接过金嬷嬷奉上的茶碗,轻拨了拨,“臣孙可是真正的龙子凤孙,有我李家的列祖列宗守着,真龙天子护着,哪会惧一个小小的鬼魂做怪?若是这点风浪就不安失眠,未免堕了我李齐皇室的脸面。” 这几句话她说得极轻蔑极有气势,龙子凤孙的派头摆得十足。 隆禧太后嘴角微勾,脸上略有些许笑意,这个孙女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什么精怪之说简直是无稽之谈,自己刚才未免多疑了些。细细打量了她的脸色,倒是白里透红,因行走了一段路,鼻尖处微微冒汗,更添几分丽色,连个憔悴之色也无。 明福公主却是愣了愣,心中暗恼,想要不管不顾地讽刺几句,这回却学乖了生生地压抑着,我呸,龙子凤孙这四字你也配,我才是真正的龙子凤孙,你那不过是次品。 李凰熙不可能知道她想些什么,但依她知道这公主堂姐的性子,肯定要腹诽她几句,只是这回她却没有反辱相讥倒让她刮目相看了,轻茗了一口茶水,“堂姐与凰熙同出一宗,又何必人云亦云?连这些个拙劣的流言也信,未免让他人小瞧了我皇室之人。”看到明福公主眼里暗含不满,脸上更是推心置腹,“堂姐往后若听了这般的流言,直斥其荒谬即可,万万不可失眠,这于身子有害,当得切记。皇祖母,您认为臣孙所言在理吗?” 她最后转向了隆禧太后问了一句,小脸上略有期待地看着她,眼睛里更有几分委屈之情,洁白的贝齿更是咬紧下唇。 隆禧太后与她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对这孙女还是有不少感情的,少有的温情地拍拍她的手,“凰熙说得对,有我李齐皇族的列祖列宗庇佑,又有什么精怪敢打主意?这不过是有心人捏造出来的而已。” 明福公主闻言,小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一时情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一来李凰熙是精怪的传闻取信不了隆禧太后,又有何用? 李凰熙却是眼里含着一抹感激的泪水,任由那泪珠儿滑落脸庞,最后扑入隆禧太后的怀中嘤嘤哭了起来,“只要皇祖母信我,凰熙就不委屈了……” 这一刻,她显得极为脆弱,正是受屈后的自然发泄。 明福公主暗暗嘀咕了几句惺惺作态,这堂妹哭得倒是时候。 隆禧太后少有地慈爱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好半晌后,方才扶好她的身子,“凰熙,此事哀家自然会查清,你也莫要觉得委屈,世间没有两全之事,你投身皇族衣食无缺,自然要承担一些别的风险。” 所谓别的风险,不外乎是王权之争而已。 “臣孙谨遵皇祖母教诲。”李凰熙抽出帕子抹去泪水,轻声道。 明福公主道:“只是无风不起浪,凰熙堂妹,只怕你这些日子还是出京避一避,等风浪过了,自然也就不受其害了。”眼睛看向隆禧太后,“皇祖母,臣孙这也是担心堂妹,离京城最近的热河行宫就不错,就让堂妹去住上个一年半载,京师之地就不会再有流言。”表情诚恳之极。 李凰熙皱紧眉头看向明福公主,眼睛微微一眯,这个局真是布得越来越巧妙,诋毁她之后就是想办法赶她离京,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取悦隆禧太后,忠王府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至少,她与她父王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只可惜她们玩弄的对象还有一个是以多疑著称的隆禧太后,此时,她心里冷笑一声,以隆禧太后的性子必定不会允许他人算计,最后怕是难得好。 隆禧太后听完,目光凌厉地看向身边的明福公主,只一眼,就让明福公主坐不住,身下的褥子有如针砧,两眼不敢与隆禧太后的眼睛对视,气势短地急忙低下头,暗中大喘一口气,那种不舒服的审视目光非但没有消失,还变本加厉了。 她受不住压力,硬着头皮低声道:“皇祖母,臣孙不知说错了哪句话……” “李瑷熙,你现在还不知错吗?”隆禧太后震怒地一拍身前的桌案,怒吼了一句。 李凰熙急忙给隆禧太后抚背,老生常谈地说着“皇祖母息怒”的话,然后又瞥了一眼明福公主,一副焦急地样子,“堂姐,您还不赶紧认错,莫让皇祖母伤了身子……” 明福公主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相反,她刚惕又自用,自幼就是众星拱月的存在,若是强自压抑还可,但李凰熙的一再刺激下,她的脾气又上来了,猛然抬头,站了起来,“凰熙堂妹,我这个堂姐不及你聪慧,到底我说错了哪句话惹得祖母动怒,还请堂妹明示,让你这个愚笨的堂姐开智。” 李凰熙的表情似是一怔,到底还是这个表情的堂姐最为熟悉,她不禁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那种故做镇定的样子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掩去心思,飞快地低语一句,“看来都是凰熙多嘴,堂姐莫要与我计较,我知道皇祖母封我为公主,堂姐心中不喜……” “你给我住口,你何德何能与我平起平坐?这都是你耍计谋得来的,我不要你给我求情……”明福公主怒道,一骨脑儿将平日在背后抱怨的话都说了出来,这都是积压在她心底的话,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发泄口,她在这样的状态下,已经忘记了对隆禧太后的恐惧。 隆禧太后每听一句,脸色就更黑一分,那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最后怒极反笑道:“原来你有这么多不满,哀家直到今正才知晓,瑷熙,你倒是藏得挺深,再给哀家说说,哀家有何对不起你之处?” 这几句带着阴深的话语让明福公主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皇祖母这样的表情是她未见过的,带着莫大的敌意打击对手的样子,哪还有半分祖孙的情份。 饶她再愚笨,也知道刚才失控下所说的话冒犯了皇祖母,急忙跪下,眼里含泪道:“皇祖母,都是臣孙的不是,你千万不要动怒,臣孙下回再也不敢了……” “你以为还有下回啊?”隆禧太后震怒道,“目无尊长,不爱护妹妹,哀家可没有你这样的好孙女儿。” 这句话相当的重了,如果写进圣旨里面,明福公主只怕是保不住这个公主位置了。 所有人的目光明的暗的都看向隆禧太后,再然后就看向脸色瞬间刷白的明福公主,太后要贬斥这个公主殿下吗? “皇祖母……”明福公主不可置信地呢喃了一句。 隆禧太后没有吭声,只有那脸色更为难看。 李凰熙一直都在揣摩隆禧太后的心意,这堂姐在她膝下承欢了许多年,她这个才回京城的孙女表现得再好,只怕这祖母喜爱她的程度也不会超过明福公主,所以说这只是气话而已。 细思之后,她也急忙起身,跪了下来,“还请皇祖母息怒,堂姐不过是一时口不择言,绝没有置疑祖母的决定,再说她是皇叔惟一的亲生女儿,又怎会不是皇祖母的孙女呢?” 明福公主一听到她替她求情,顿时有吐血的冲动,险些又要叫嚣几句,不要她假好心的话,可到底在看见祖母难看的神色时没敢再喊出口,这时候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再冲动她就玩完了。 隆禧太后喝了一口茶水方才气消了一些,凤目看向李凰熙,“她说了你的坏话,你不生气吗?” “生气,怎么不生气?”李凰熙故做一脸委屈地道,“凰熙虽然不是天生的公主,但好歹也有皇室血统,被自家姐姐如此攻击,凰熙焉能不委屈,焉能不难过?只是到底是亲生骨肉,切肉还不离皮呢,正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话让隆禧太后愣了愣,脸上的怒火收了起来,怜爱的看向李凰熙,这么一个年岁不大的孙女儿的都明白的道理,怎么他们却看不透呢? 明福公主却是咬着下唇跪在那儿。 好半晌,隆禧太后长叹一声,“他们的年岁都比你大,怎么就堪不透这个道理呢?凰熙,起来吧。”随即目光看向明福公主,“你可听到了?你处处为难针对凰熙,到头来她却能以德报怨,你知羞不知?” 明福公主低泣起来。 “一大早就到哀家这儿,哀家以为你要尽孝道,心中正欢喜,哪知你却是来行挑拨事宜的?瑷熙,到底是谁教你这样做的?” 隆禧太后最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自幼养在她膝下的孙女儿,那威严的声音响彻了大殿。 第130章 长乐公主(21) 李凰熙看到明福公主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嘴角暗地里冷冷一笑,隆禧太后的问话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只要从明福公主这儿撕开一个口子,隐藏在幕后的纪妃兴许就能无所遁行。(.无弹窗广告) 思及此,她不再吭声,而是在那儿作壁上观。 明福公主额头上的汗水滴到白玉地砖上,很快晕开成一朵水花,半晌后,她嗫嚅道:“皇祖母……臣孙不知什么谁教的话?臣孙……臣孙只是……为凰熙堂妹着想才会……这样提议的……”头垂得更低。 隆禧太后的双眼闪过抹厉色,此事的幕后者只能是纪妃,也必是她,可到底没有真凭实据,即使身为一朝权后的她也不能拿那守寡的儿媳怎么样,天家还是要颜面的。 这与赐靖王一死是不同的,那次好歹有谋反的证据,这次她却是给了纪妃母子承诺,一转眼就派人去查抄,她这太后只怕要让天下人戳脊梁骨,所以她一直忍到了现在。 怒极反笑的隆禧太后那张脸观者都会打冷颤,殿中的宫女太监都顶不住地跪倒一地,慈宁宫的偏殿气氛凝着又紧张。 惟有李凰熙是最惬意的,这回她可是观戏的,这堂姐迫不及待地出头,那就别怪枪打出头鸟。 “这么说你是打算不说了?瑷熙,你有几斤几两重,哀家是你皇祖母焉能不知?现在趁哀家还顾念着你的好,赶紧招认为好。”隆禧太后不阴不阳地冷声道。 明福公主是领教过这皇祖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那次母妃被贬她跪在慈宁宫外晕倒了,这位皇祖母都是袖手旁观。 只是……最后顶着巨大的压力,她咬着下唇道:“真没有人教瑷熙……” 隆禧太后暴躁地起身,慢慢地踱到这孙女的面前,重重喝问,“哀家最后再问你,有或没有?” 半晌,“没有……” 隆禧太后伸脚狠狠踢了跪在地上的明福公主,明福公主没想到皇祖母会踢打她,重心不稳,头磕到了地上,流了一脸的血,再抬起头来,透过血雾不可置信地看着隆禧太后。 隆禧太后的脸上哪有半分心疼,那双半浑浊的眼睛里一片冷然,“嘴硬是吧?瑷熙,哀家这回对你刮目相看了,你玩手段玩到了哀家这里,不给你点惩治你以为哀家是那纸老虎。”声音一重,“来人,公主犯上忤逆哀家,打二十大板。” 这回明福公主的一张流着血水的小脸瞬间白透了,打二十大板?她是天骄之子,是大齐高高在上的公主,什么时候被人打过板子?摇着头,“不,不,我不要挨板子……” 李凰熙忙上前,做了个扶她的动作,两眼瞄了瞄隆禧太后,声音焦急地劝道:“堂姐,你别再犟了,赶紧给皇祖母赔不是,君无戏言,这板子可不是开玩笑的,堂姐……” 明福公主被她的声音一刺激,两眼狠狠地瞪视着她,咬牙甩开她的手,“我不要你假好心,滚开……” 李凰熙故意借势被她甩开,秀发都因此略为凌乱,几络秀发散开来遮去了她唇角那抹嘲讽的笑容,正好,她不用再做戏了。 “你这个孽畜,在哀家的面前还如此不知悔改,好,你好――”隆禧太后这句话是咬紧牙根说出来的,听起来相当的刺耳。“给哀家狠狠地打――” 明福公主的身体被宫女们制住,按在朱红色的板凳上,眼里满是恐惧,“皇祖母,臣孙没有撒谎……真的没有指使臣孙……李凰熙不信我就算了,您是我的皇祖母,难道也不信我吗?”将心底的不满嚷了出来。 只可惜隆禧太后却不为所动。 金嬷嬷一把掀开明福公主的下裳,然后就是毫不迟疑地扯下她的亵裤,露出白花花的屁股,方才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示意粗壮宫女行刑。 “啪――”的一板子打下去。 明福公主杀猪般的声音响起偏殿,这种痛是她生平没有承受的,嘴角痛得呲了呲,眼里的泪花再也忍不住流出来,与血水混在一起甚是可怖。 隆禧太后扬了扬手,再度阴深道:“说还是不说?”看着堂堂天璜贵胄这个样子,她这祖母到底还是有几分不舍。 明福公主却是两手握紧成拳,一声不吭。 隆禧太后没想到这孙女这回成了硬骨头,心火一上,更没有半分怜惜。 堪堪打了三板,就有人匆匆闯到偏殿来。 被人扶起坐在一旁的李凰熙用帕子半掩着嘴地看向来人,一身的素衣,脸色匆匆,步履都有几分踉跄,不过到底是做过皇后的人,即使如此,身上仍有几分气势,一进来,匆匆扫了一眼明福公主,急忙跪下,“太后娘娘,公主所犯何事?娘娘要如此重惩?” 李凰熙瞟了一眼静妃的近侍苏嬷嬷上前推开打板子的人,抱住气息不稳的明福公主,两眼急切地看着隆禧太后,一双老眼满是哀求,“太后娘娘,公主尚年幼,不知事,还请娘娘开恩啊……” 李凰熙眼眉一使,金嬷嬷立即会意地重喝一声,“住口,这里哪轮到你说话?” 苏嬷嬷敢怒不敢言地看了眼金嬷嬷,一向知规矩处事圆滑的她这回也顾不上那规矩,这个老太婆的心狠得很,见到太后打孙女不拦就算了,还要在一旁加一把火。 欧阳静妃狠狠地剜了一眼苏嬷嬷,这样子做得十足,然后再朝隆禧太后哀求,心中早已是疼痛得很,若能寻得皇上出面,她的女儿就不用受苦了,只是那该死的男人今天却不在寝宫内,她遍寻不着,问帝王宫中的近侍又问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来闯慈宁宫的门。 隆禧太后只是端着茶碗轻轻地茗了一口,厉眼扫了扫曾经正儿八经的儿媳妇,看她的脸尖了不少,看来静妃这名号带给她不少的麻烦。 李凰熙微垂着头,做出恭谨状,不过却聪明的半声不吭,惟有明福公主透过一片血红看到母亲素色的身影,微弱地唤了声,“母妃,救救孩儿……” 隆禧太后眼帘一掀,“哀家可有喊住手?” 不高的声音,静妃母妃加苏嬷嬷都白了脸色,金嬷嬷得了令更是不客气地拽开苏嬷嬷,着人再打。 静妃看到苏嬷嬷被强拉开,那板子又要再打女儿那血肉模糊的屁股,不假思索即上前抱住女儿的身子,狠狠的一板子落在她的背上,她喷出一口血水。 这变故横生,打板子的动作又停顿了。 “静妃,你是明福的生母,她做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哀家因何动怒你会不知?给哀家把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哀家自会饶了瑷熙。”隆禧太后凉凉地道,“不然这板子是要打足二十下才会罢休的。” 静妃的脸色一片苍白,眼里却是惊疑不定,本以为明福毕竟是隆禧太后亲孙女,更是帝王惟一的女儿,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太后即使察觉出什么也不会真的动怒严惩,所以她是万万没有料到这场面,现在一切都不按她的戏本去演,她到底该如何自处? 隆禧太后看她没有招认的打算,冷冷一笑,再次做个打的手势。 “娘娘且慢――”静妃慌乱地喊了一声。 隆禧太后只是威压地看着她,手却停在半空中,明显是要她的答案。 静妃松开护住女儿身子的手,跪爬在地,“太后娘娘,此事臣妾真不知晓,明福虽说还在臣妾的膝下教养,可到底已是有了自己的寝宫……此事待臣妾回去严审宫女太监,看看是哪个该死地在后面怂恿公主做娘娘不喜之事……回头必定给娘娘一个交代……” “静妃,你真当哀家是好糊弄的不成?”隆禧太后明显不接受地讽刺道,手放了下来。 痛哼声又再度响起,静妃急忙爬向女儿处,一脸的慌张焦急。 接过两板,明福公主出气多入气少了,静妃这回是六神无主了,再怎么算计也不能真将女儿的命算没了,她破釜沉舟准备招认一切。 另一边有一道声音比她响得更快,“太后娘娘,您要打就打老奴吧,是老奴不才,教唆公主做了不当之事,娘娘……” 静妃茫然地看去,只见苏嬷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把一切揽在身上。 李凰熙却在这个时候微眯了眯眼,原本以为可以逼得静妃母女把纪妃供出来,到头来却被这老太婆横插一脚,遂道:“嬷嬷可知欺君犯上是罪无可赦?” 苏嬷嬷这时候才抬头看向一直都没吭声,这会儿突然做声的长乐公主,嘴角微微上提,“公主如何知道老奴所言就是欺君犯上呢?” “嬷嬷不用把火引到本公主的身上,此事本公主才是受害者,无端被人泼了一盆脏水,幸得皇祖母垂怜,未信那造谣者。”李凰熙一脸感激地看向隆禧太后,“事关本公主的声誉,本公主有所置疑也在情理当中,倒是嬷嬷的话却有待商榷,本公主亦要怀疑你居心不良,意图不纯。”最后的声音满是威严。 苏嬷嬷的瞳孔瞬间张大,犹记得不久前这公主初进京时尚未有此气势,果然气势这东西是此消彼长,现在自己的意图被她一语道破,老脸有几分赧然,身子颤了颤。 ------题外话------ 感谢湖边的紫背天葵打赏的一百币! 感谢zxj888888送两张票票给某梦!感谢panpinganne、abenyee再次送票票给某梦!感谢lywyw12345、王雁予、李瞳赫送票票给某梦! 第131章 长乐公主(22) 静妃瞪了眼李凰熙,都是她,将局面搅和成这样,靖王那一家子被整垮虽然明面上没有她的踪迹,但她却是知道背面里处处都有她的影子,这让她如何能放心留一个这样如妖孽般的少女在眼皮子底下。[] 低头看了眼女儿血肉模糊的屁股,她不能坐以待毙,深呼吸一口气,苏嬷嬷是她的乳娘,只是现在她不得不舍弃她了。 就在苏嬷嬷身子一颤软下来之际,殿里“啪”的一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静妃,只见这个女人一脸的沉痛,尖哑着嗓子道:“苏嬷嬷,亏得本宫如此看重你,将明福交予你照顾,你却在背后教唆我的孩儿对祖母不敬,你好大的胆子。”最后再度跪下来,义正辞严地道:“太后娘娘,都是臣妾纵奴才惹下了这事,臣妾愿领责,愿娘娘开恩予明福公主。” 这一巴掌将苏嬷嬷从李凰熙的震慑中回过魂来,不顾流血的唇角,再度调整跪姿,“这事与静妃娘娘无关,是老奴听得外间传闻,又……见太后娘娘宠信长乐公主,惟恐明福公主失欢于娘娘,所以撺掇公主做下错事,老奴愿一力承担。” 李凰熙的脸色绷得很紧,这对主仆的打算她是心里明了,相信隆禧太后也是心水清的,只是这说辞倒也天衣无缝,她的拳头暗中握紧了,如果这次让其蒙混过关,那她之前都是白费功夫。 遂站了起来,同样跪倒在地,“皇祖母,臣孙想不到堂姐对我是如此的不满,到祖母这儿借谣言想要赶我到热河行宫居住,臣孙一想到,心里更难过。”低泣了一阵,鼻子抽搐了一阵,“若是如此就罢了,臣孙如她的意到热河去就行了,只是堂姐,凰熙问问您,为何要制造静王府的命案,你不知道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吗?” 这指探的罪名不但静妃主仆二人呆怔了,就连半晕迷中的明福公主也强撑一口气,透着眼帘上的血雾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凰熙,她什么时候制造命案了? “你……你别……诬……我……”她虚弱地反驳。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被李凰熙截住了,她两眼含泪,心痛难当的面容落入众人眼里,“非但如此,昨儿自大侄儿的周岁宴回府的途中,你……你居然还派人暗杀我,你就那么盼我死吗?”激愤难当的痛心之泪滴落汉白玉地砖。(.) 明福公主这会儿口大张,暗杀?她没有,她在心底里狂喊,嘴上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凰熙这是在给她泼脏水。 静妃与苏嬷嬷对视一眼,顿时明了这长乐公主是要她们来承担一切罪责,是要把纪妃母子做的事戴到她们头上,这个公主的用心实在恶毒之极。 苏嬷嬷立即大声反驳,“长乐公主,你这是诬蔑,借机打击报复我家公主,你这行为嬷嬷我看了也要不屑,明福公主行止端庄,一直堪为命妃典范,之前的错都是老奴的错,不关我家公主的事情……” 李凰熙没有与苏嬷嬷激,而是看向隆禧太后,“皇祖母,您当还记得春天时凰熙落水的事件吧,那时候堂姐……她……她就已经想要置凰熙于死地,此事还有兵部尚书之女赵汝真可做证。凰熙念在堂姐只是初犯,又怜皇叔这单薄的血脉,所以容忍了下来,哪知从此却埋下了祸根……”鼻子再度抽搐起来,可见她的内心波动之强烈。 案上的隆禧太后一脸的震惊,李凰熙遇刺的事情她还没听人禀奏,心中的主意翻来覆去,转头看向明福公主,“明福,凰熙说得是不是真的?” “不……这是莫须……有的……罪名……”明福公主挣扎着,案凳也在剧烈地晃动,许是牵扯到伤口,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小脑袋也晃动得厉害,最后被刺激得真晕了过去。 “堂姐,你还要执迷不悟。”李凰熙反唇道。 “太后娘娘,这都是一派胡言,什么命案,什么刺杀都与明福公主无关,她处在深宫如何能布局,她有没有这能力,太后娘娘您不清楚吗?”静妃赶紧喊冤,李凰熙这个侄女太可恶了,她的明福不能给他人背这个黑锅。 李凰熙两眼狠狠地看着静妃,“那还请静妃娘娘告诉我,那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依我看,堂姐有杀我之心久矣,正是最大的嫌疑犯……”舌头一转,“除非你能提供比她更大的嫌疑,不然我不服。”面向隆禧太后,“皇祖母,刺杀一事可传建京府尹问话。” “你这是强人所难,断章取义……”静妃立即反唇驳斥。 李凰熙嘲讽一笑,“你说堂姐没有这能力布局,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欧阳静妃一如上回那般,暗中派人刺杀我,从而除去我这眼中钉肉中刺?” 静妃越要脱离这泥沼,她就偏不如她愿,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静妃要为纪妃母子打掩护,那好,就让她自己成为替罪之羊,天道公平得很。 李凰熙并没有太多的同情心,相反,她觉得自己似乎慢慢流失了那种情感,但这不代表她看到户部尚书的女儿那条尸体会无动于衷,一条如花般鲜活的生全命就那样凋零,比起那些人的冷血,她明显还没不够。 静妃的身子身后一倒,这李凰熙倒打一把实在厉害,无论是她还是女儿都有那动机与端倪去杀她,她现在如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难保了。 隆禧太后定定地看了半晌欧阳氏那破败的脸色,鼻子重重一哼,手往案上一拍,“欧阳氏,你原先的头脑到哪儿去了?事到如今,你还不能在哀家面前说上一句真话?好,你执意如此,那也怪哀家心狠……” 威胁震慑的话语让静妃的急速跳动的心都要蹦出心腔,隆禧太后的威仪是现在的她不能挑战的,她突然悲哀地想到,她若再兜着此事,最后害的是自己,到时候连翻身的可能都不会有。 眼里渐渐有所决断的她抬头直视隆禧太后,嗫嚅了唇好半晌才打断上面那人严厉的话,“太后娘娘,臣妾罪该万死,臣妾起了贪念,所以才会……才会掺和了一脚……” 断断续续地将纪妃扯进来,十句有九句都是攻向纪妃,慢慢将自己摘出来,只说自己耳根子软才会铸成此大错,明福公主与苏嬷嬷都是上了她的当,而她则是上了别人的当。 苏嬷嬷配合的趁机叫嚷了几句,完全表现出自己的蠢样取信隆禧太后。 李凰熙停止了那哭泣,哭真是件累人的事情,只是不这样,一味的强硬来,在现阶段而言还是不适宜,两耳听着静妃抹黑纪妃母子的话,她暗松一口气,总算有一个突破口扯进了那个虚假的大伯母。 正在此时,外面又有人怒喊一声,“别挡我的路,太后娘娘,臣媳有事要禀……” 李凰熙急忙转头看去,居然是抱着李许的纪妃怒闯进来,一进来,没有看一眼静妃母女,也没有看李凰熙,反而是跪地抬头看着隆禧太后,“太后娘娘,请您一定要查出胆敢在静王府做下命案的真凶,您看看许儿,看看他,他都被这事吓成这样,臣媳心中怒气难当……”膝跪上前将发着高烧的李许凑近隆禧太后。 静妃的心中有了不好的念头,这前太子妃纪氏怎么来得这么快?自己刚才还指证她是幕后真凶,她现在以这姿态出现,她已然落了下风,这时候拨开眼前的迷障,她方才看清自己也入了纪妃的局,成了她手中的棋子。 隆禧太后看了眼发着烧的曾孙,再看那一脸激愤的纪妃,瞟了眼静妃与李凰熙,“纪氏,刚刚静妃还说此次事件你才是始作俑者……” 一句话还没说完,纪妃就恶狠狠地瞪视静妃,“欧阳氏,你说这昧良心的话不怕天打五雷轰吗?还枉我当年那么尊敬你这前皇后,真当你是善待我们孤儿寡母的婶子,原来都是虚情假意。”咬牙切齿地又道:“当日你因谋害三弟妹而被贬为妃,我还一度同情你,觉得太后娘娘过苛,皇上薄情,哪知你是真正能向几个妯娌背后捅刀子的人,我真是瞎了眼,现在才看清你的为人。”最后朝她吐了口唾沫。 一向自持清高的妃妃做出这样粗鄙的动作,可见这个女人才是真正阴险的对手,李凰熙轻闭了一下眼睛,心中也在分析眼前的局势,无可讳言纪妃的到来让局面已自她手中失控了。 静妃瞪大眼睛道:“大嫂,你在撒谎,当日是你派人与我联络,只要我与你合作,你就会转而支持莱皇子……” 纪妃冷冷一笑,“静妃,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当日是你向我们母子哭诉莱皇子空有皇子名分,却不能问鼎皇位的苦楚,还说太后娘娘对我们母子不善,他日莱皇子登基,必许以半壁江山。饶是这么大的诱惑,我们母子又怎会见利忘义?做出那不忠不义的事情来。” 静妃死死地攥紧手中的帕子,这纪妃将当日两人协商的内容都爆了出来,让她来担这最后的责任,自己反而没有话去反驳她,只能气红了脸,“你这是诬蔑之词,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臣媳是许儿的亲祖母,昨儿是他的生辰,又怎么会布下这样的血案引来血光之灾,除非我脑壳坏掉了。现在许儿高烧不退,来做法的高僧说是冤魂做祟,府里正做着法事,臣媳却怕啊,怕许儿若烧坏了脑怎么办?这才抱了她来宫中请娘娘宣御医来诊脉,不然哪会知道自己差点被人泼了脏水?”纪妃的脸色又悲痛又伤感,真所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隆禧太后真想仰天长笑三声,不愧是帝王家,一个赛一个地会演戏,最后看向李凰熙,“你怎么看?” 李凰熙一脸的木然,“回皇祖母,臣孙虽然极力想扯出那个害我名声之人,只是现在臣孙也糊涂了,两位都是至亲,谁真谁假,臣孙分辩不出。”随后又茫然道:“兴许她们当中有一人真,一人假,又或者两人一块儿合作欲置凰熙于死地也未定?” 这回答算不上巧妙,但也是现阶段李凰熙最适合的回答,既然两者都缺乏证据,各自都凭单面之词,何不让她们暂时狗咬狗骨?她且暂退一步再图谋后着。 “侄女,你怎可不信你大伯母……” “长乐公主,我可是句句为真,处处为你着想……” 纪妃与静妃二人同时做声,一个似难以置信一个却是痛心难当。 李凰熙却是一脸凄苦道:“皇祖母,臣孙这心难受啊,算计我的都是至亲,现在建京城的流言只怕越传越烈,足见其人用心歹毒……”未指明是何人,但却又暗有所指。 皇宫的一角,梁晏正陪同皇帝李季基游御花园,后面跟着一串翰林院的臣子,皇帝难得今天身子骨健朗了不少,所以才有了兴致逛一圈,因而不知慈宁宫那边闹翻天的事情。 指着一处景致让人赋诗,那人也机灵,诗做得巧却又能暗合时事,皇帝一时间龙颜大悦,温和地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132章 长乐公主(23) 午时的烈阳过去了,停在暗巷里面的马车里面却未能有阳光射入,但那主子仍是就着仍光亮的天时看着手中的书籍,俊美的侧脸上未见丝毫情绪起伏。 好半晌后,马车的帘子才有人掀动,一道纤细的身影进了来,手朝后挥了挥,很快就有人退开来远离马车静静地守着。 那道纤细的身影走向俊美的郎君,在他身旁的软褥坐了下来,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男子放下书籍,一手揽住她的柳腰,一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庞,脸上温煦如三月的春风,“怎么了?” “心累,身也累,阿晏,我这大伯母果然不是吃素的。”李凰熙轻声道,伸出两手环住他的腰,在他的怀中叹了口气。 她在外面听到明福公主所说的话后,当时就让人秘密通知梁晏,让他想法子将皇帝弄出寝宫,让静妃遍寻不着,然后不得不出面来救她惟一的女儿。 没有了皇叔的羁绊,她要逼静妃的真话就容易得多了。 思及此,她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微笑。 想到当皇叔赶到之时,那大伯母又是利用寡妇的身份,抱着生病的孙子再度哭得稀哩哗啦,就连皇祖母的眼里都闪过嘲弄讽刺的笑意,但皇叔还是受了大伯母的挟持,向皇祖母直陈大嫂这些年也辛苦,养大了儿子静王殊不容易,大伯母借机忙点头又哭了几声。 明福公主的伤势怕是刺痛了皇叔的眼,忙又不迭地为女儿出头,倒是那欧阳静妃最倒霉,最后受到皇叔的斥责,再将她由静妃贬为静嫔。 最后更是向她保证绝对会查出凶手,无论如何他这皇叔一定会护着她。这话倒也不假,皇叔这人最大的弱点除了明福公主外,就是他的个性,在政事上不敢忤逆皇祖母,但在家事上,他还是想要表现一番一家之主的气概来,一如她的父王。 皇叔的想法有时未免过于天真,想到这里,她再度叹了一口气,李家的男儿不知为何都是那不成大器的居多。 期间皇祖母一直面无表情,由得皇叔安排处置,这倒是极其少有的。 梁晏轻轻地抚着她的秀发,吻了吻她的额角,“无妨,凰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是我的经验谈,你看我与梁博森斗了那么久,不也只成犄角之势?” 李凰熙想想也是这个理,况且纪妃夺嫡之心由来已久,在宫里有眼线也不足为奇,斜睨他一眼,这回终是笑了出来,倒有了几分心思打趣,“他们说我是狐精,你信不信?”那些过往她终是没有与他说过的,再说重活一世过于稀奇,这是她终生不可对人道出的秘密。(.好看的小说) 所以在那群人都退去之际,只有她单独留在慈宁宫面对隆禧太后之时,她也一脸落寞地问皇祖母,“皇祖母,你是真个相信臣孙吗?” 隆禧太后当时是如何答的?她想了想,想到她还是用那双略浑浊的眼睛看了她半晌,最后嘴角一扯,笑道:“你不是你是龙子凤孙,有我大齐的列祖列宗保佑吗?” 闻言,怔了怔,最生一抹笑容在嘴角浮现,再度恭敬地给她皇祖母倒茶。 隆禧太后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少有地慈爱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凰熙,这些伎俩并不罕见,哀家也是从众多女人中杀出重围的,这些手段用过的人两只手指都数不过来,”那时,她在她面前伸出了十个手指,最后却是双眼睁大道:“但是苍蝇不盯无缝的蛋。” 她一听心头猛然一跳,这皇祖母终是怀疑她了,也是,她的表现过于抢眼,连父王的光彩都被她遮掩下了,那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过于急躁了些,父王的不可靠,她惟有强出头给自己杀出一条活路来未为不可,但不能将别人当傻子耍。 此时她的手更紧地揽住梁晏,吸取他身上的暖气,明明才是初秋,怎么觉得有几分寒冷?惟有靠他更近了些。 举许是慈宁宫的冷气仍笼罩在身上,当时她思忖后才答道:“皇祖母,臣孙心知代父强出头的后果,只是臣孙怕啊,惟有事事自己出头来做,希冀这样能保得父王,芫弟,母妃腹中未出来的弟弟,母妃……”她点出的都是与皇祖母有血缘关系的人,将自己的生母置于末尾,这样才不会触怒皇祖母,她太明了儿媳妇在婆婆的眼里从来都是肉中刺。 那时候她把头靠在皇祖母的膝上,“皇祖母不知在我们一家子在湖州的日子有多难熬,所以臣孙老是屡屡做梦,梦到父王倒在血泊中,这样的梦真正是吓人,臣孙怕这样的日子会到来。而这世上能保臣孙一家子的只有皇祖母,后来的皇祖母都明了……” 话她说得半真半假,只是当时她真个想到那凄苦收场的前世,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倒在皇祖母的膝上,没有半分做假。 许是这样,一向精明的皇祖母也哀声叹息一句,没再用那种刺探的目光看她,只是在容公公扶她出殿的时候回头看着跪安的她道:“你这个傻丫头,祖母虽老了,但也还不是不中用之人。” 这话让她安心了,当即恭恭敬敬地给皇祖母磕头。 她的思绪正在神游天外,身旁之人却是“噗哧”一声笑了,她方才自回忆中回过神来,挑了挑眉看他。 “即使你是狐精,凰熙,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梁晏边说边伸手握紧她环住他腰的手,她这少有的表现出依赖的样子让他的笑意深植在眼底。 这话没有非黑好白的判断,却表明了他对她的执着,有时候她真的不明白他到底看上她什么? 她是长得不错,但不会自大的以为是天下第一美人,比她美的人就有不少;她是有些许聪慧,但也还没到令人惊艳大赞的程度,更何况她的身上还有着灰暗的一面。 可这样一个长相出众的男人在湖州重逢的那一刻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直用他的方式纠缠着她,前世也没见过他对她有如许的深情?而她居然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在经历过萧荇之后,这真是难得,她想。 既然想不通,她就不再去想了,只要他不背叛他,她又何必强去追溯? “既然我那大伯母不惜拿她的宝贝孙子来做掩护,阿晏,我们就真个让她的宝贝孙子吃足苦头吧。” 梁晏怔了一下,听她说回正事,点了点头,“好,那就让他夜夜惊魂吧……” 这边厢的两人在商议,那边厢的母子二人也在密议。 一出皇宫回了静王府,纪妃就将孙子给静王妃去照顾了,看了眼静王妃哭红的双眼,不悦地训道:“哭什么?又不会让许儿真个有事?不就是让他小染风寒而已,回头吃上两剂药就能痊愈。” 静王妃只能隐下心中的恨意,抱着儿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去,外头敲经念佛超度的声音让她早已心烦不已,一想到这婆母居然狠心地让她的儿子染病去宫里哭诉,她就握紧拳头,那等狠心的妇人,怎么老天不下一道雷霹死她? 纪妃看了眼儿媳跑开不敬的行为,朝静王怒吼,“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一点小事就忍不下去,这样的人如何堪当重任?” 静王撇了撇嘴,这个不孝的儿媳妇还不是您给我选的?可这话他不敢说,不然母妃又要发作他半天,“母妃,何必与她那等蠢妇计较?若不是念她是许儿的生母,孩儿早就不想忍她了。对了,这回皇祖母没有大怒吧?” 纪妃喝下一口热茶,“她就算心水清又如何?蒜儿,母妃告诉你,只要凭着你是父王的儿子,她就不会如何,你只管拿捏着这一条就好,素日里你多进宫与你皇叔联络感情,以往我还真是小瞧他了。”嘴角微勾了勾,皇帝的到来还是帮了他的忙,这寡嫂的身份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静王点了点头,不过眉头仍是皱紧了,纪妃见状,问出声来,方才听到她的爱儿说户部尚书以他的妻子真个挡了公主车驾为由拒不去领回她,不过对于刺杀公主一事他拒不承认,让建京府尹一定要严查,还他的名誉,为此他在此案查明之前都不会去领回他的疯妻。 “这个没眼力的匹夫。”纪妃当场痛骂出声。 此时那个没眼力的男人正对着忠王府的小王爷打揖道:“小王爷,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那纸保证书何时归还?”就算小王爷不吩咐,他也没打算领回那疯妻,没想到家中的奴仆没能关住她,若是再由得她胡说八道,那他这官真要当到尽头了。 李茴斜睨了他一眼,“尚书大人不用担心,虽然你是效忠梁相,但我们的合作还算愉快。” 户部尚书在心里是恨不得将眼前这年轻的小王爷杀死一千遍的,因着上次种甘薯之事,他不受梁相看重已经很久了,最近梁相都没让他到过府议事可见端倪,他小心翼翼地不让梁相找碴从而保住自己的官位,没曾想,还是出了这档子事。 梁府里的议事书房里面,梁博森看了眼坐在他下首一脸阴沉的男人,道:“本相也不是让你做些什么危害江山社稷之事,赵大人,只需你兵部在粮草上做一些手脚,让他们到达边关的日期可以延期半个月,如何?” 身为兵部尚书的赵德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梁博森的话,眼前这个男人的底牌为何他一直没有弄清楚,可却看出他的野心,梁博森这个人阴深狡诈,但却是他青云直上的贵人,“相爷,你当知道始误战机若让娘娘知晓,下官必定一家老小都保不住……” “只要再过两年,我必让小儿与令千金完婚。”梁博森道,“再说这事有我顶着,你且放心,太后娘娘若追究,也是先追究我。” 赵德的眼睛微微上挑,他的女儿赵汝真自从上次被太后申斥后就提出了退婚,只是他不可能答应,上了梁博森的船,但也要是儿女亲家才更让他安心,为此他将那不懂事的女儿关了起来,哪有姑娘家家的老是说他无意于我,我便休的话,真是不害臊。 “只是令公子似乎对我的小女无意,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看望过,小女甚是记挂他。” 梁博森心中冷笑一声,眼前这人说得似有多疼自己的女儿,他得来的暗报却是这人在女儿提出退婚时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他是不可能放弃他给予的好处。“赵大人,自古以来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未成婚还是避忌一些为好,免得做出些让你我丢脸之事。” 赵德的眉头紧皱,“相爷倒是虑得周全。”他家那女儿最近还是不宜见客,故也没再坚持,“相爷可千万要记住今日这番话。” “那是当然。” 两人再商议了一会儿,赵德方才告辞离去,在出丞相府邸时遇上了梁晏的马车,两人打了声招呼。 梁晏却直视对面车窗中的人影,“赵尚书,只怕你也听闻过我无意于令千金,这婚还是早些退,这样才不至于误了你家女儿,莫待容颜老去时才再后悔,那可来不及了。”说完,唇边漾起一抹笑地让小厮将车窗帘子拉上。 马车先行一步往府里而去。 赵德的眼睛直视梁晏离去,这个小子太傲,他其实不是太喜欢,无奈梁相似乎极为宠爱,曾对他言过将来他的一切都会交予这三子,此时他皱着眉头吩咐马车起程。 一回府就找幕僚商议。 赵汝真听得父亲回府的消息,想要出去面见父亲,却被母亲带着人过来拦住了,她不甘地道:“娘,为何明知我将来要过得不幸,你还是与父亲一道任意而为?他不是我的良配。” “汝真,你是赵家的女儿就得处处为赵家着想,再说一马不配二鞍,你退了婚又能许到什么好人家?听娘的,只要成了婚生下儿子,你的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别为了你那意气拖累整个家族。”赵夫人厉声道,什么情爱都是虚的,这个女儿怎么就没想明白? 赵汝真定定地看着她端庄过了头的母亲,以前她以为娘说得都是对的,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忽而想到那次在林中与李凰熙的谈话,此时幽幽地道:“娘,我不是马,我是人。” 赵夫人的瞳孔一缩,这个女儿越来越不受她控制,眼里闪过怒色,“别镇日东想西想,以前读的《女诫》都到哪儿去了?好好地待在府里反省,哪天改过了才能出去。”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赵汝真看着母亲冷漠的背影,这时候方才明白原来她十多年来所坚持的一切就是一个笑话,忽而放声大笑起来,“哈哈……”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没入淡色衣襟内。 对于赵家的那点子不如意事没有人会注意,反而静王府又请了一批高僧去念经的事情传遍了京城,听闻那家的小儿病情加重,当今太后已遣御医前去诊治。 狐精之说也甚嚣尘上,京城里的人茶余饭后都少不了最近的谈资。 这日,李凰熙的车驾才驶入忠王府,管家就急急上前给她请安,然后道:“公主,静王妃登门拜访。” 第133章 长乐公主(24) 李凰熙没有意外的表情让管家的瞳孔缩了缩,这个公主越来越让他看不明白,现在看来比王爷还具有威仪,遂姿态放得更低些,“公主,老奴没让她不知轻重地闯进去见王妃,而是将人引到了别处候着公主回府……” 李凰熙听到这里,脸上浮起满意的微笑,“甚好,你处理事务越来越让我满意,他日本公主必定不会亏待你。(.)” 管家一脸笑意地亲自扶着李凰熙下马车,公主之前那样郑重叮嘱,他又不是傻子哪会不知道忠王府的头等大事就是王妃的胎儿?眼看月份就要足了,更不能让人惊扰,路上也拣重要的来回话。 李凰熙静静地听了半晌,最后在踏进会客的厅堂时正好听到里面有人轻声怒喝,“你们忠王府就是这样待客的吗?晾着客人不理,连个主子也不出面?长乐公主不在,不还有王妃吗?快去请王妃出来或者由我这侄儿媳妇进去请安问好……” 接着就是衣服碰撞的声音,步履匆匆的声音响起。 都快不过李凰熙掀帘进去的速度,与那匆匆出来的人相遇上,她扬起一抹笑容看向对方惊讶的眼睛,“堂妹这厢就来见过堂嫂,府里的下人多有怠慢,堂妹这就给堂嫂赔罪。” 静王妃看了眼她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赔罪,冷笑一声,“公主也莫要与我开玩笑,你是太后的红人,你的赔罪我还真当不起,我到忠王府来还没给三婶母请安呢,公主来了正好,给我带路吧。”说完,上前一把掐住李凰熙的手臂就要扯着她出去。 李凰熙的身形不动,论身高她比静王妃矮了半个头,但她素日里有练功,所以论力气静王妃不及她,所以拉了好一会儿,静王妃也没能拉得到这个堂妹,遂脸上更为不好看,冷冷道:“怎么?我这还请不动堂妹吗?” 李凰熙反手过来按住她的手,同样冷笑地将她硬往里面拽,“堂嫂说得是哪儿的话?你可是长子嫡孙的媳妇,我哪敢对堂嫂不敬?只是你也知道我母妃有孕在身,惊扰不得,所以还是由我这堂妹先招呼堂嫂吃茶……” 静王妃反而被李凰熙拽往内而去,她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这堂妹看身形不算是高大的,没想到力气倒是不小,也好,先与她会会再说,心中想定,这才顺势往内而去。 李凰熙正扬声吩咐人上茶,手就被人甩开,表情淡定地看去。 静王妃冷声一哼,最后才一脸笑意地道:“公主不让我见三婶母,罢了,那我就与公主直说吧,上回忠王叔给我那夫君送了两个美貌的侍妾,这不,我是来回礼的,这四个侍女长相都可人,也调教过,正好给忠王叔两人,茴堂弟两人。”说完,朝李凰熙挑衅一笑,真还当她静王府没人吗? 在静王妃的手一扬之下,有四名美貌的女子出列,朝李凰熙盈盈一福,齐声请安。 李凰熙早就从管家的嘴里知道静王妃这回上门带了几名漂亮的丫鬟,看来是来者不善,管家如是说。她的目光落在这四个女子的身上,倒是长得如江南水乡的女子一般柔情似水,看得出来是是精心挑选了一番。 思及此,微微一笑,这堂嫂倒也会挑时间,选了她不在府里的时间前来,好在忠王府的管家这回还算得力,没让她先见着父王与母妃。 “嗯,长得真不错,”李凰熙赞扬了一句,然后亲热地扶着静王妃落座,亲自给她端茶,叹息一声,“我知道在大侄儿的周岁宴上给堂哥送侍妾是相当不妥的一件事,那扫了堂嫂的面子,只是……” 静王妃一见到李凰熙先是发作,这就是在表达她的不满,之后又是回礼赠妾,这会儿听到她似有歉意的话,并未伸手接过她的茶碗,“公主他日出嫁了就知道我的心境了,现在你不过是站着说话腰不疼。”阴阳怪气一笑后,方才正色道:“不过公主未出阁,有些话我还是要留着当面与三婶母说说,大家做人媳妇都是甚艰难,身为天家儿媳,都是看着表面繁化,内里的苦楚不足以为外人道,别人不明白,三婶母却是知道的,为何还要在我心窝子里插刀?” 静王妃这话说得既气概又悲凉,可见赠妾一事让她至今仍耿耿于怀。 李凰熙道:“堂嫂既然不喜,将其赶出府去就得了,我父王那儿不会有闲话……” “赶出门?公主倒是说得轻巧,也是,凭公主现在的身份,将来的夫婿哪敢左拥右抱,专房独宠是免不了的,我哪能与公主相比?”静王妃斜睨她一眼冷声道,那嘲讽的口吻越来越重。 “这么说堂嫂登门就是找晦气的?”李凰熙将茶碗放下,声音一冷道。 静王妃鼻子里一哼,她就是上门找碴的,她又奈她何?嘴上却道:“公主切莫这样说,你想让堂嫂我背上个坏名声吗?我不过是给忠王叔送回礼,可没有别的意图。”抽帕子按了按嘴角,“许儿的身子仍没有好,我也不宜久留,公主还是让我快些拜见三婶母,我也好家去,不然外人要指责我不懂礼数。” 李凰熙的手指轻敲着桌面,没有应声要让静王妃去见孙抚芳,表情变了变,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静王妃不耐烦地起身,手却被李凰熙一拉,她回头一看,“公主这是要怎地?莫非我连见三婶母的资格也没有……”正要再讽刺几句。 李凰熙却打断她的话,这回她一脸为难地道:“我知道堂嫂心里不舒爽,其实这送侍妾之事我母妃也是不愿的,她当时还说这是在打堂嫂的脸,不好……” “既然不好那为何还要送来?”静王妃扬声道,那两个女子在她儿子病重之时,居然还想勾引她丈夫。 一想到丈夫竟然在孩子的病房外与之相拥行那苟且之事,她的那把火就烧得更旺,当即下令将那女子重打三十大板,就连婆母也面有不快,丈夫却只对婆母道歉,私下里对她却是怒目相向。 李凰熙起身将这堂嫂按回椅子内,一脸推心置腹地道:“堂嫂莫要气坏身子,这事真不怨我母妃,当然也怪不得我父王,而是……” 静王妃轻嗤一声,不屑地道:“而是什么?公主莫要砌词为母开脱,正所谓子所不欲,勿施于人。” “正正是因为子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母妃才为难的。”李凰熙道,眼神朝管家扫去,吩咐他领着人下去。 静王妃看她清场,再看到她眼里那抹神密之色,心里疑云丛生,静待她的行事,她再加以反击,想定对策后,倒是一派镇定地坐在那儿。 李凰熙看得屋子里只剩她与静王妃两人,方才小声道:“堂嫂那是误会了,其实真正想要塞美人的另有其人,不是我母妃的意思。” “公主莫要信口开河,”静王妃不为所动,“我也不是那市井凡妇,知道男人间互赠美妾是常有之事,我只是恼那天是我儿的周岁宴,你忠王府的行事让我难堪而已。正好三婶母有孕在身不能伺候忠王叔,我这才来表表孝心,也是我婆母的意思。若不是府里的事情她抽不开身,必定是会亲自来的……” 李凰熙这时候才打断她的话,一脸惊讶地道:“这回礼是大伯母让送的?” “没有长辈开口,我哪敢来送回礼?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静王妃冷笑道,她一个晚辈凭什么能给王叔送侍妾?只有纪妃这长嫂勉强有这资格,“自古以来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所以说长有赐不能辞……” “这就难怪了。”李凰熙一脸醒悟地喃喃道。 这表情让静王妃一愣,她这是什么意思? 李凰熙看出她的疑色,瞄了眼外头,看到屋门紧避,方才凑近静王妃更为小声道:“堂嫂,你这回一来我才明白,大伯母这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地扯到她婆母是什么意思?静王妃心中狐疑着。 很快,李凰熙就扔出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炸弹,“堂嫂,我这就实话跟你说吧,让我父王给堂哥送美人的主意不是我母妃出的,那幕后之人正是大伯母……” “这怎么可能?”静王妃跳起来道,一脸严厉地看向李凰熙,“不许你……” 李凰熙急忙再瞄了瞄门外,轻“嘘”一声,这样子让静王妃下意识地就小声起来,只见她又坐下来,警告道:“公主,你可知你说得让人无法信服。” 李凰熙凉凉自嘲一笑,“别说你,我也说服不了自个儿,你再不好,不也是大侄儿的生母,大伯母有必要让你难堪乃至背黑锅吗?” 静王妃原本是不信李凰熙所说的话,但一听到那指婆母为难她的话,瞬间就让她的心弦动了起来,下意识问,“怎么会?” “我是外人还真不知晓你们婆媳的相处情形,只是堂嫂你想想啊,皇祖母已经下令要让我母妃保胎,我父王甚至都将府里的侍妾庶女们遣到庄子去住,这当口你还来赠妾回礼,我母妃万一有个好歹,那后果,堂嫂可想过没有?” 静王妃听了李凰熙这一席话,身子打了个冷颤,不过仍狐疑地看着李凰熙,“可这是婆母让我来送的……” 李凰熙道:“问题正正在这儿,你也说了大伯母那是名正言顺的,让你一个晚辈来做这事不是出格了吗?可为何还是遣了你来?堂嫂就没想过吗?她这是想让你万劫不复。”最后四个字更是贴着静王妃的耳朵说的。 静王妃的额头冒汗,婆母真打了这个主意?先是让忠王府给丈夫送侍妾,然后再让自己来回礼,忠王妃万一动了胎气早产一尸两命,她哪还有活路啊?可婆母就不同了,她还能推脱掉啊。 她力图镇定地寻思着李凰熙这一番话的破绽,好一会儿后才道:“公主莫要挑拨我们婆媳的关系,我好歹是许儿的生母,婆母不可能这样做的,这样她得什么好处?”她的心里因为想明白这点而严厉地看着李凰熙。 李凰熙只是定定地看着静王妃,道:“大伯母有什么好处?我想想啊,再换个势力雄厚的儿媳兴许不难。”顿了顿,“当然堂嫂有不信的权利,不过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茶水。 换个势力雄厚的儿媳? 静王妃的脑海里面回旋着这句话,全身突然一冷,她的出身不高,当年听闻静王选上她时,她与家人还不相信,一个小小五品京官的女儿居然能高攀上王府说出去谁信?可现实偏偏就是这样,她嫁进了王府。 从一开始她就看到婆母眼中的轻蔑,更是如履薄冰地侍候她,不敢有所行差踏错,以为生下儿子就好,哪知婆母夺嫡之心渐显,而她娘家明显没有助力,换个媳妇正好有所图谋。 “公主说的是真话?”静王妃的表情突然变得狠厉,一把抓住李凰熙的手质问道,那手劲之大已在李凰熙的手腕处留下青淤之色。 第134章 长乐公主(25) 静王妃所乘坐的马车一驶出忠王府,她的心腹嬷嬷疑惑地上前道:“王妃,怎么这礼忠王府不收?” 静王妃看了眼街景,心烦意乱地将在忠王府时与李凰熙的密谈道了出来。 心腹嬷嬷的眉头一皱,“老奴怎觉得像听戏文似的,会不会是那小公主胡说一通误导王妃?”心下也知纪妃不喜这儿媳妇,但也不可能会这样做的,勾结外人来整儿媳,怎么想都不高明,“王妃还是当心些好,忠王府与纪妃娘娘是夺嫡的对手,他家的话不能信十足。” 静王妃长叹一声,“我何尝不知道?那个小公主是想挑拨离间,让我与婆母离心离德,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既然王妃心下已明了,那还有何可烦恼的?”心腹嬷嬷见自家主子拎得清,心下还是大慰。 静王妃没有吭声,即使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但自己却止不住要胡思乱想,“嬷嬷以为我愿意进入对方布的局里面?怕就怕婆母……”顿了顿,好半晌后,才无力道:“此事我会再斟酌一下。”随即闭目思索起来。 已是夕阳下山之时,静王妃才回到静王府,府里的念经声听得她的心更为烦躁,急步就往纪妃所住的上院而去,此趟差事还须得给婆母汇报才行。 侍女看到她到来,不紧不慢地掀帘子让她进去。 人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头母子的交谈声。 “母妃,许儿他娘就不是个精明的人,此事你让她去办,她肯定办不好。当年孩儿就说这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儿不够大气得体,母妃你还偏让孩儿娶了她,孩儿至今仍是意难平。” 她的步子一顿,这是她丈夫的声音,听来不满至极,是了,丈夫总是用睥睨的眼光看她,认为她蠢笨如猪,才是嘲她若她生的不是儿子,就会早早赶她出府。 此时她攥紧手中的绢帕,凝神听她婆母的回话。 “你以为我愿意为你娶这样一个媳妇?早些年我们羽翼未丰,不得不韬光养晦,母妃时时怕你会遭遇不测,想着给你娶个出身不高的妻子,这样也不会引人注目……” 静王妃觉得一口气就要提不出来,再多的臆测也不敌亲耳听到这样的话,这对母子的交谈连避也不避,哪有半分为她着想? “母妃,他日若大业可成,可以……” 她心头一跳,正要再侧耳倾听,守门的嬷嬷就高声道:“禀娘娘、王爷,王妃在外候着。” 静王妃拿眼狠狠地剜了那个守门的嬷嬷一眼,整了整面容,随即迈步进去,可心头却老是在想丈夫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是将来大业有成可以对她好点,还是将来可以换一个出身高贵长相美貌的妻室? 这个想法一出现,她的心头就再也平静不了,现在这个男人还没有真正是九五至尊就已经对她诸多不满,若他真个得到了天下,她还有立足之地?她的许儿到时候是不是也要受到贬谪? “你这样看我是什么意思?”静王李蒜突然被他的王妃盯着看,表情有几分郁怒地道,冷冷地问声响起。 “没,没什么。”静王妃一贯小心翼翼地回了话,随即听到婆母问她事办得如何了?她方才皱眉正色道:“儿媳没用……” 话还没说完,纪妃就已经将案上的茶碗向她甩去,看她下意识地避过,怒色道:“我们王府娶你进来不是拖后腿的,一点小事你也办不好,留你何用?话也教给你了,如何行事也一一点明,就算是榆木脑袋也能开窍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蠢妇。” 静王妃在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抠着手心,早已痛极地抠出血来,暗暗吸一口气,将李凰熙拒绝的说辞道了出来。 这无疑招致纪妃母子俩鄙视的目光,静王李蒜更是气怒地甩帘而去,独留她在那儿应付婆母的训导。(.) “我真后悔当初招了你进门为媳。”最后,纪妃恨铁不成钢道,“出去吧,晦气的东西,这两日我不想看到你,你也莫要来请安。” 静王妃咬紧下唇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帘子刚刚放下,就听到里头婆母平淡的声音道:“这儿媳看来指望不了,回头看看哪家有聪慧的女子,给蒜儿再纳一两个得力的侧妃……” 静王妃表情淡漠地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退了出去,还是看望儿子要紧。 才不过一日的功夫,静王府的一些小道消息就传进了李凰熙的耳里,看了看手中的信息,然后冷笑道:“大伯母已有两日未见堂嫂了,这消息不错。” 一旁的孙抚芳不悦道:“人家婆媳失和,你怎么这么乐呵?凰熙,这事归根到底还是我们不厚道,你怎可那样诓她?”这事最后女儿还是隐晦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就是怕她在静王妃面前说漏了嘴。 李凰熙上前轻拥孙抚芳的身子,玉手在她浑圆的肚子上摸了摸,“母妃,这事我跟您说说就好了,您也莫要放在心上,再说真那个铜墙铁壁,我再怎么挑拨也不会有用,这事我心中有数,再说您焉知我不是在救她?” 纪妃嫌弃儿媳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她那大业若成,没有静王妃的好,怕是要为她人做嫁衣,若那大业不成嘛,也没有静王妃的好,怕是要跟着人头落地抄家灭族。 这些话李凰熙又在与静王妃有所接触时隐晦地一提,更是让静王妃的心静不下来,“公主,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可你也知我在这府里没有份量。” “堂嫂这样说就不到了。”李凰熙看了看外面,伏耳在她耳旁说了一句。 静王妃皱紧眉头看她,“这样恐怕不好?” “我那不过是给你提个意见,你呀接受也好,不受也好,我也没损失。皇祖母只要在位一天,将来的王储必是我父王,有没有大伯母的夺嫡之争影响也不大。”李凰熙伸手摸了摸李许青白之色的脸蛋,忧心道:“倒是堂嫂怕要担惊受怕了,我看大侄儿的脸色比我上回在宫里瞧见时差了许多,这儿子可是命根啊,堂嫂好好思虑我说的话。” 静王妃只是蹙紧眉毛,半晌,道:“唉,我有什么法子?请了白马寺的高僧念了这么久的经也没半点作用,许儿夜夜都睡不好,总要哭,我看了揪心得很。” 李凰熙拍拍她的手背,“堂嫂,别怪堂妹多嘴,这女人啊,靠不了丈夫就要靠儿子,大侄儿就是你未来的希望。” 门外探头探脑的人想听清两头的话,却是三句有两句是不清的,只看到静王妃垂泪,长乐公主在一旁安抚,皱了皱眉,这可如何与纪妃交差? 李凰熙在静王府送出去的时候,看了眼赶紧跑开的下人,看了眼静王妃不好的神色再度叹息一声,“堂嫂,不用说,我都明白的。” 静王妃自嘲一笑,“她现在连我这个儿媳妇也要防范。” 这话既怨又恨。 李凰熙却没再说什么,有些话说多了就过,见好就收,她例来极懂把握尺度,让静王妃不要送她赶紧回去看孩子。 在侍女的带领下她转到前堂去,纪妃在那儿正招待容公公等内侍,一看到李凰熙到来,忙招手她过去,“见过许儿了?” “见过了,皇祖母甚为忧心。”李凰熙上前福了福,“这不才让侄女儿代她老人家来看看,这么多太医会诊也没能开个有用的方子?” 纪妃脸色不豫哀凄地道:“若管用,许儿也不会没半分发转,真不知道那些太医是吃什么的?连个病症都看不好。”忍不住动怒发火。 一旁的容公公道:“这冤魂作祟就这么厉害?” 这话让纪妃的脸色一僵,抬眼不悦地看了看那个老阉人,别说孩子,她夜里都睡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法事一做好,她也就要往生了。” “那可不一定,大伯母,怕是七七四十九天后,她怨气重,非要找那个害死她的人寻仇也未定,所以大伯母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好。”李凰熙一脸诚恳地道,“我也认识几个高僧,要不给你引荐一下?” “不用了。”纪妃声音冷硬地拒绝,随即又表情一柔地伸手握住李凰熙的手,“侄女儿别怪大伯母,这些天没个安宁才会心神烦躁。” 李凰熙原本状似怔住的表情这时候也回过神来,“大伯母,我都明了,你不用担心我介怀。” “那就好。”纪妃似松了一口气道。 直待了好一会儿,李凰熙这隆禧太后的代表才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马车离去,等她一走,纪妃即变了颜色地转身令人关闭府门,朝管家道:“去,将王妃唤来。” 她要知道李凰熙私下与她说了什么话,隆禧太后突然派这个孙女前来必有蹊跷,怕自家那个蠢儿媳中了别人圈套。 不提静王府里婆媳过招,单李凰熙的车驾驶了几条街,经过绮春楼时,看到建京府尹的人马在此出现,掀起车窗帘子看了看。 一旁的容公公道:“不知道建京府尹最近老是查这绮春楼是个什么意思?依咱家看这楼里的营生怕是难做了。” 李凰熙收回目光,端起茶碗茗了一口茶水,“公公此言差矣,这销金窟哪会缺少客人啊?大把的人拿着钞票要去做那火山孝子呢。” 容公公笑笑不答,他一个没根的阉人,再美的女人都是只能看不能吃,管它绮春楼再负盛名也与他无干。 李凰熙正要进入慈宁宫时,一旁的容公公看着对面走过来的男子问声好后即笑道:“梁公子怎么进宫来了?” 第135章 长乐公主(26) 李凰熙其实一早也看到梁晏走过来,遂玩笑道:“什么风将表叔刮来了?皇祖母昨儿还念叨呢?” 梁晏笑道:“这几日都未曾进宫来给姑母请安,到底是挂念了,表侄女可安好?” “好着呢,只是老是听到些杂音,倒也觉得不太清静……” 三人遂笑道了几句,抬脚往慈宁宫而去。(.无弹窗广告) 正在处理公务的隆禧太后抬头看到梁晏与李凰熙一道进来,微皱了皱眉,再听到容公公说是在宫门外碰上的,这才释怀了些许,虽然侄子也向她表明了心迹,但不知为何她现在总觉得这两人熟稔得有些过份。 梁晏首先道明来意,“过上一段时日正好是父亲的生辰,到时候必要办上一场寿宴贺贺,只是母亲还在慈恩庵,父亲虽没有说出口,到底是挂念的,这样的大日子没个女主人也不成事……” 隆禧太后听后,笑道:“我还当多大个事,直接让你娘回府就得了,那庵堂哪能常住?”到底知道自家弟弟的心思,能遣了梁晏来试探问话,就是存了要梁兰鸢回来的心思,“至于你二姐,若是病情好转了,就回府中静养吧。” 一旁侍候的仇嬷嬷听到这话差点将手中的茶盏打碎,心中已是狂喜一片,这都半年多了,太后娘娘终于松了口,这回她得意地瞟了一眼金嬷嬷,巴上了长乐公主又如何?梁家小姐回来后只怕这长乐公主也要让贤。 “那样甚好,想必父亲听了,这生日过得也舒畅,姑母也知他最是疼爱二姐。”梁晏上前讨好地给隆禧太后按了按肩膀道。 隆禧太后和蔼地笑着轻拍他的手,这侄子就是会讨她欢心,再说那俊俏的长相,若她不是他姑母定要弄到身边来。目光落到沉默的李凰熙身上,她皱眉轻道:“许儿的情形如何了?” 李凰熙欠了欠身道:“臣孙去瞧时,精气神不太好,可怜的孩子,比那日周岁宴见时瘦了不少,堂嫂在旁猛落泪,皇祖母说说这可如何是好?好歹是长子嫡孙,哪能任其夭折?” 隆禧太后脸上愉悦的神情顿时消失,不信鬼神的她这回心里却是有了些许动摇,怎么就报应到了这孩子的身上?“莫非世上真有冤魂不散之事?” “这个臣孙也不知晓,只是听闻静王府夜夜有哭声,听来倒是有几分可怖。(.无弹窗广告)”李凰熙道。 “姑母依臣侄所看,此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它易办也易办,到底是要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才行,不然怕静王世子要吃上苦头,到底冤有头债有主。”梁晏状似随意道。 “表叔可有什么好法子?赶紧荐一个来,我看到时候不但大侄子会有事,怕大伯母与堂嫂也撑不住。”李凰熙赶紧催促道,神情满是焦虑。 隆禧太后看了一眼李凰熙的神色,然后也郑重地问了梁晏。 梁晏却是一脸的为难,“法子不是没有,只是……”看来颇有顾虑。 “这都什么时候了,表叔还要迟疑,说出来给皇祖母参详参详,如是好的采纳也无妨,若有碍那就当没提过。”李凰熙道。 “凰熙丫头说得在理,阿晏,莫卖关子,再大点事还有姑母在后面撑着。” 看到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催促,梁晏这才似一脸没有顾虑地说出了心中想的法子,最后还是皱眉道:“只是到时候怕父亲动怒,侄儿这才说不太好,要不侄儿再想想。” “表叔的顾虑倒也是真的,皇祖母,依臣孙看,还是不要这样做……”李凰熙突然否决道。 隆禧太后却是没有作声,茗了好几口茶水,舌尖一会儿苦一会儿甘甜,就像人生的味道一般,一如锐利的眸子却在梁晏与李凰熙的身上转了转,将两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最后才放下茶碗,“倒是可以一试。(.好看的小说)” 此次的事件涉及的都是皇族,老是在坊间有传闻也是不妥,她老早就想让此事落幕,到底自己那个曾孙还是要顾的,四代同堂的名声她还是稀罕的。 李凰熙急忙唤了一声,想要再劝隆禧太后。 隆禧太后却是豁达一笑,“此事哀家已有定论,你也莫要反对,我知道你是想向你舅公表孝心,他是哀家的弟弟,自然是要以哀家的意见马首是瞻,放心好了,事后不会让他埋怨你们两个后辈。” 梁晏赶紧起起身一揖,“还是姑母英明,看来臣侄多虑了。” “好了,你还在哀家这儿打什么官腔,这是留给外头人喊着是好听,自家人就省省吧。”隆禧太后笑着挥了挥手。 梁晏这才重新坐下将刚才的主意补述完整。 日头西斜后,隆禧太后留梁晏与李凰熙陪她用膳,再加上一个李安熙,慈宁宫倒是热闹。 膳后,出宫之时,鉴于那夜的刺杀案,梁晏自告奋勇地向隆禧太后表示会送李凰熙回府。 隆禧太后只是眉挑了挑,躺在贵妃榻上轻“嗯”了一声,最手还是吩咐了一句,“给你安排的那些个宫廷护卫也要带着,莫再出了岔子。” 李凰熙忙应“是”。 月凉如水,梁晏与李凰熙两人并肩走出慈宁宫,倒是说笑了几句,只是后面跟着一串宫廷侍卫,两人都有几分不自在,待上了马车,帘子一放下阻隔了外头的目光。 梁晏一把将那还未坐好的佳人揽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薄唇就压上她的红唇急切地吻了起来。 李凰熙到底脸皮薄,这还在宫里,外头的人都是皇祖母的心腹,他就敢乱来?手推拒起来,怕自己发出声响让外人起疑,只能门户大开地任其闯进来,身上却渐渐燥热起来。 梁晏却没有放过她,将她两只推拒的手反剪到身后,誓要一偿相思之苦。 外头梁晏的车夫赶紧扬鞭,马蹄的“哒哒”声在这红墙黄瓦之地响起。 好半晌后,李凰熙的嘴都肿起来,梁晏的唇才离开她的唇,脸上是畅意的笑容,她倒是朝他不满的一瞥,他笑着揽得更紧,大手更是伸进她的兜儿里面抚摸那软玉温香的肌肤,在她耳边吹气道:“想我没有?” “没有。”李凰熙嘴硬道,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撒谎。”他笑道,大手更是掀起她的衣物吻了起来。 李凰熙被他推倒在软褥上,身子软软地任由他施为,思绪却是沉淀在他所带来的风暴当中,没敢哼出声,只能咬着他的肩阻止自己欢娱的声响。 直到两人都纾解了相思之苦后,梁晏才轻轻地帮她虚软着身子的她拉好衣襟,期间控制不住地又吻了吻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的痕迹,“事情都按我们安排的去做,你别自个儿去冒险,听到吗?”到底知道她的倔脾气,他还是吩咐了一句。 “知道了,堂嫂那儿我不会再直接与她接触,会着人暗地里与她联系。”李凰熙如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儿般在他怀里腻着。 “你就不怕她会不应承?”看她如此笃定,他忍不住笑着拆她的台。 李凰熙两眼笑眯眯地看着他,“为了保全她自己,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阿晏,我告诉你,别小看女人的意志。”手指甲却是轻轻地刮着他的胸膛。 “调皮。”那刮着他胸膛的手指甲似有似无的撩拨,让他的喘气声变粗起来,怕自己真个失控再在马车里做出不合宜的事情,大手急忙按住那只玉手,沉下去的眸子警告地看着她。 李凰熙挑衅地一笑,不让他拉起衣襟,凑上红唇吻了上去。 “这是你自找的。”他到底沉不住气,一把推倒她又是一轮沉沦。 翌日,李凰熙正与孙抚芳、孙老夫人等人用膳,孙磊进来冷不声地跪下来,这举动让众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孙抚芳皱眉道:“侄子这是怎么了?” “你这小子莫不是在京中惹下什么祸事?自个儿解决不了所以来求你姑姑。”孙老夫人严厉的声音同时响起。 李凰熙只是微微侧目,这表哥又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孙磊一副义正辞严地看着孙抚芳,“侄子听闻了京中的流言,甚是担心表妹的声誉,姑姑没出门不知道外头传什么的都有,更有甚者说……说表妹是那千年狐狸精,是要来祸乱大齐基业的……” “表哥莫要信口开河,胡乱说话。”李凰熙将按了按嘴的巾帕甩到一边,沉声道。 孙磊抬头看向表妹,一副深情地道:“表哥自是不信那些个诋毁表妹的传言,只是奈不住有人这样瞎传,表哥心里也为表妹着急,怕这样的传言损了表妹的清誉。” 这人真厚脸皮,李凰熙不悦地冷声道:“即使那样也与表哥无关……” “怎么无关?”孙磊只差跳起来道,“表哥为此都寝食难安,表妹怎能不当一回事?”斥了李凰熙一句,随即又转头看向孙抚芳,“姑姑,这传言到底是难听,侄子愿意尽快娶表妹以消弥这些个不实传言,还请姑姑成全。”说完,磕了个响头。 李凰熙这回是真的惊讶地看着他,他是什么脑袋怎么会想出求亲来?真真可笑。 孙磊却是在沾沾自喜,蝶丝姑娘昨儿那么一说,他也觉得在这关头向表妹求亲是雪中送炭,只要嫁了人,谣言自会不攻而破。 静王妃的脸色却是憔悴了许多,在桌案前来回踱了好几步,最后才下定决心写了张便条让人暗中送去给李凰熙,到底是答应了与她合作。 第136章 长乐公主(27) “这……王妃不用再三思量?”心腹嬷嬷看了看信的内容倒吸一口凉气,答应与那个公主合作,若是让纪妃知道怕是没有好果子吃。[]“老奴怎么看都觉得过于冒险?万一长乐公主最后又掉过头来对付王妃……” 静王妃起身给儿子喂了些温水,看着他消瘦的小脸心中一阵疼痛,回头看向心腹嬷嬷时已是淡定道:“嬷嬷多虑了,我没有夺嫡之心,她就不会对付我。” 身为皇室的女人,哪个没有野心?甭管是飞进来的野凤还是那栖在梧桐枝上的凰女。她其实也不例外,隆禧太后的存在就是激励她这样的晚辈的,坐在帘后指点江山的豪情她又怎么会不向往?只是到底身边的这块肉更重要,她慈爱地抱起儿子在怀里轻轻地摇着。 “送出去吧。”最后她道,脸轻轻地摩挲儿子的脸,喃道:“许儿,母妃为了你,什么事都会去做,如果一定要某人付出代价,你才能好起来,那娘一定会让她付出来的。”此时,她的眼里闪过一抹狠色。 昨天李凰熙附耳与她说的话在脑海里翻滚,“堂嫂,大伯母和你如果要只能留一个,那个人为何不是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凰熙的话让她反复思量了很久,一宿没有安眠,婆母与丈夫对她都没有多少心,如果她退位让贤了,那她的许儿怕是连立足之地都不会有,有后母就会有后爹。一想到儿子凄惨的一生,她的心就像被人用手紧紧地揪着那般疼痛不已。 既然她在夺嫡一事上没有任何利益可得,那就让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失败,婆母熄了这心思,不再唆使丈夫,她也能过上安稳日子。 心腹嬷嬷看了眼意志坚定的静王妃,王妃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这下人比她清楚,说好听是主子,可这府里稍有权势的仆人都知道她不得纪妃母子的欢心,背后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兼之昨日纪妃盘问自家王妃时那不善的目光,手指紧握成拳,点了点头道:“王妃放心,老奴会妥当安排,不会让纪妃娘娘起疑心。” 静王妃点点头,她在这府里能用的人不多,除了自家带来的人之外被她收用的不过区区那十几人,到底势单力薄。 在这个清晨,与静王府的底下汹涌表面平静的景象不同,忠王府里面却是即将风起云涌般对峙着,在孙磊不自量力地求亲中。 孙老夫人一双发黄的眼珠子暗暗朝女儿看去,心下说没有期待那是骗人的,李凰熙是外孙女,若能结姑表亲,那是孙家的无上荣耀,将来她到了地府也能在孙家的列祖列宗面前挺直腰板。再说孙子没有大志,成为驸马后可以保他一世幸福安康,这怎么算都是占便宜的事情,故她没有出声阻止孙子。 孙抚芳却是柳眉倒竖,这个侄子是怎样的人,住了这么些日子已足够让她看清,“侄儿莫再胡闹,此事往后休……” “你要求娶本王的女儿?”跨步进来的李盛基阴着声音道。 孙磊一听到姑父的声音身子抖了抖,但仍抬头直视李盛基,“侄儿自知才疏学浅,还望姑父成全侄儿对表妹的一片心意,再者在这般流言也是有意中伤表妹的声誉达到打击姑父的目的,侄子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那散播谣言者都一一杀了……” 他正在将昨天蝶丝教他的话一一道出,一回忆到她温软的身子,他就忍不住心生摇荡,再瞥见公主表妹的丽色,恨不得将双姝都揽进怀里恣意爱怜。 李凰熙在孙磊那一瞥中身子颤了颤,那眼神真是露骨得让人想要做呕,被这样一个人惦记着就如同身上爬满了蛆虫一般。目光却是落在父王的身上,流言将她升级为祸害大齐的妖女,说是不在意那根本是骗人的,有官员私下已经对她议论纷纷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现在只能按捺住寻求最佳的反击机会。 李盛基却是愣了愣,那个流言同样让他懊恼万分,虽没人当着他的面说些混账话,可是上早朝时那背后的指指点点想要视而不见都难,侄儿说得虽然荒谬,但却也不是不可行,若将女儿嫁了出去那么什么谣言应该会消失吧,此时他不知他的想法未免有几分天真。 李凰熙适时地出声道:“父王,母妃,表哥只是一时胡乱说话做不得数,这可笑的求亲也是当不得数的,至于那些所谓的流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女儿不会放在心上,也望父王母妃也不要放在心上……” “话不是这样说,凰熙啊,外祖母也听到了一些这样的声音,为此夜里都不能安眠,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个好归宿,只有要了婆家,再大的风浪也有人分担是不是?”孙老夫人一副慈蔼面容道。 站在李凰熙身后侍候的夏荷与夏风都暗暗拿眼瞪着多此的孙老夫人,一个在王府里面做客的娘家老婆子,也敢插手公主的婚事?就连太后娘娘至今也没有提及,她算哪根葱? “娘,吃块糕点吧,你外孙女儿的婚事我与她父王自会有安排。”孙抚芳令许嬷嬷挟了块粟子糕到老母亲的碗里,现在才发现多年不见的母亲私心似乎有些重了。 孙老夫人看了眼那块粟子糕,老脸上有几分尴尬,眼里闪过不满,可看到自家姑爷也在,再瞄了瞄女儿的大肚子,到底闭上了嘴巴。 孙磊却是乘机道:“祖母所言甚是,表妹,表哥可以发誓终我一生都不会负了表妹,定会让表妹快乐无忧,表妹,您就应下吧,等我们成了亲后,碎嘴的人就会少了很多……”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表妹对他还没有产生情爱之心,再说这婚事怕要她点头才能成,所以他再三思量后还是一大早闯进来杀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努力表现出他对表妹的思慕之情。 “凰熙,成婚也许是件好事……”李盛基沉吟道。 孙磊的脸上顿时一片喜色,看来姑父被他的真情打动了。 “王爷。” “父王。” 孙抚芳与李凰熙两人同时大声道,这两道声音让李盛基愣了愣,随即他想到自己才是一家之主,哪能让妻子与女儿骑到头上来?遂硬气道:“凰熙,你是女儿家,脸皮还要不要?赶紧回你的院子去,今儿个就不要进宫了,你的婚事我与你母妃自会讨论,你也快要及笄了,今年定亲明年成婚正好……” 李凰熙却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看向李盛基,“父王,只怕我的婚事还轮不到您做主……” “你这丫头到底说的是什么话?仗着你祖母宠你,你就能这样与你父王说话了?”李盛基怒火道。 “父王消消气,您都没听女儿说完呢,”李凰熙的眼睛一使,夏荷即会意地上前给王爷斟了一碗茶水,“前些时候皇祖母还与女儿说,这择亲啊是女儿家的大事,她到时候一定会给我挑个好的。”说这话时,硬逼自己的脸上多了两抹嫣红。 这话一出,在厅堂中的人都愣了愣,隆禧太后说她要做主,谁还能越过她去? 李盛基没想到女儿会这样回答,顿时脸上讪讪的,他到底是怕母后的,哪敢起半点反抗之心?“你皇祖母真这样说?” 李凰熙道:“难不成女儿拿幌子来骗您?父王若不信尽可以去问皇祖母……” “这个……不用……”李盛基的气势顿时就蔫了,他哪敢去问啊?到时没得好又被训一顿,划不来,最后又瞪了眼女儿,“你怎不早说?” “你没给我机会说啊。”李凰熙一脸无辜地道,转头又看向石化了的孙磊,“表哥可听明白了?莫说表妹的婚事不有自主,就算自主,也不会与表哥缔结鸳盟,毕竟表哥非我良配。” 这话扫了孙家人的面子,孙抚芳一脸淡然毫不记心。 孙磊与孙老夫人猛然看她,心里窝着火,他孙家怎么就配不上皇室贵女了?不然孙抚芳也不会成为忠王妃。 “虽说外祖母比起祖母来是次了一层,但公主也是从我孙家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这样的话置你母妃、置我于何地?”孙老夫人声音虽淡,表情却是一片冷意。 她在忠王府住的这些日子里面一直是笑呵呵的,就算看到孙女儿孙茹为情所伤终日落寞寡欢,她也没在孙抚芳等人面前有一丝丝愁容。 孙抚芳忙转头看向母亲,“娘……” “你不要说话,我是想听听公主如何说?”孙老夫人这回固执起来,孙磊是不好,但也不是那么不堪,对李凰熙有了恼意,句句不离公主二字。 “表妹,我是一番好意加爱慕之心,你不应就算了,何必这样诋毁我孙家?”孙磊趁机不满道。 李凰熙看了眼母妃为难的面容,遂起身接过夏荷手中的茶壶,亲自上前给孙老夫人斟了一碗茶水。 孙老夫人冷然一笑,“老身不敢让公主斟茶。” 孙抚芳听母亲说得越来越离谱,脸立刻就黑了,重重唤了声:“娘。” 李凰熙将茶壶递给夏荷,轻拍了拍母亲的手,朝孙老夫人道:“外祖母误会外孙女儿了,我只是说表哥非我良配,不是说孙家配不上皇家公主……” “这二者有区别吗?这是我孙家的长子嫡孙。”孙老夫人不悦道。 “当然有区别。”李凰熙道,“表哥虽是孙家人,但他的行事有多乖张,外祖母又不是不知晓,难道您就想看您的外孙女儿掉进一个火坑里?”先礼后兵,这回她的声音里也满是不悦。 孙老夫人一看到这外孙女儿动了怒,到底知道见好就收,毕竟是隆禧太后最为疼宠的孙女,叹了一口气,“外孙女儿也别恼外祖母说话难听,磊儿是有些个毛病,但自从进京后他就改了很多,外祖母也是看在眼里的,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若嫁他,有外祖母看着,他也坏不到哪儿去?亲上加亲不好吗?现在你有难,他能挺身而出不就证明了他对你的情意?” 孙磊一听到祖母为他说好话,忙又指天指地地胡乱发誓一通,随即接收到姑姑不满的瞪视,这才闭紧了嘴巴。 李凰熙冷眼看了一阵,这时候才回到原位坐下,“外祖母此话差矣,表哥有没有改好,只怕您并不清楚,最近表哥的举动您都一一明了?” “这……”孙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到底年轻时是美人,这上了年纪也没难看到哪儿去,“最近我见他确是安份了不少,书也念了一些,确是改好了。” “改好了?”李凰熙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这孙磊前世或今生都没有改过狗吃屎的行为,“外祖母这是受到了表哥的蒙骗,他哪是改好了?依表妹看是更为变本加厉而已。” “表妹,你怎可信口开河诋毁我?”孙磊不服道。 李凰熙冷笑一声,不再与他纠缠,打着那么一个幌子就想娶她,真是痴人说梦,想来夏风已经将人带了来,手轻拍了拍。 夏风领着两个小厮进来。 孙磊一看到这两人,脸上都苍白了许多,最近这两个当初李凰熙派来的小厮没管他那么严,他就将两人忘到脑后。 “把表公子最近的行为一一给本公主道来。”李凰熙沉声吩咐。 那两个小厮哪敢抗旨?赶紧将孙磊在赌坊里面输了多少银子,然后又在绮春楼为了亲近花魁蝶丝姑娘又掷了多少金,林林总总,虽没有初初进京时犯下的大错,但品行却是有亏的。 孙老夫人听得老脸通红不已。 第137章 长乐公主(28) 李凰熙没有随孙抚芳追过去安抚孙老夫人,若不是因着母妃的缘故,她是不大待见孙家这次上京的祖孙仨。(.) 孙老夫人若是对身份地位半点心思也没有,那是不可能打着幌子到女儿家中住下的,再者湖州穷山恶水的传闻更是令这个老太太不喜,哪有可能弃了京城的繁华而到湖州去?这回孙老夫人说要到湖州去的话是半真半假,无非是要母妃低一下头,显摆自己的身份。 她转身与李盛基说了几句话,暂时宽一下他的心,这才带着夏荷与夏风离去,看了眼那侍候孙磊的两个小厮,朝他们道:“往后看好孙公子。” “是,小的明白。” 两个小厮赶紧点头道,之前也是公主吩咐不用将孙公子拘得那么紧,他们才由着他出入绮春楼,没想到公主竟然早伏有这一手,当下心中便服得紧,那孙公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李凰熙前脚刚踏进梧桐院,后头姜嬷嬷就带着杜语乔过来,遂笑着上前握着她的手,“杜姐姐怎么来了?可是来看望哥哥的,也对,武举就快开始了……” “我这是专程来看你的,少胡说。”杜语乔状似不悦地道,伸手拉着她看了看,“看你没瘦,可见没受外面的混账话影响,我这就安心了。这流言我昨儿才听见有下人议论,整宿都为你担着心,一大早赶着你进宫前过府来看望,你倒好,一见我就打趣。”最后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李凰熙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正要进屋,院门处又有一人如旋风般刮进来,她怔了怔,赶紧看去,是大哥李茴,正要做声之际。 李茴一脸急相地握着她的肩,“那孙磊要求娶你?你没有应承他吧?” 他一收到孙磊求亲的话就赶紧去了孙抚芳的正院,可那儿曲终人散,惟有赶紧又冲来梧桐院,就怕自家妹妹受了谣言影响做出糊涂事。 李凰熙忙道:“没有,哥怎么听人传话的?听了上半截也不听下半截,我是头晕了才会答应嫁给孙家表哥。” 李茴这时才知道自己反应过度,忽而想起她与梁晏的关系一直都和睦着,怎么可能会胡乱应下亲事?“都是哥糊涂了,走,我们进屋再说……”说完,推着李凰熙进屋。 “还有杜姐姐呢?”李凰熙赶紧出声,眼睛责备地看向大哥,一手拉了杜语乔。 被人忽略的杜语乔难免有几分尴尬,可看向李茴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委屈,她这么大一个人立在那儿,他怎么就没看见呢?由头到尾连招呼也没打,想想心上都疼得紧,等孙抚芳腹中的胎儿落地满月后,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啊。 李茴被杜语乔那样看着,到底有几分心虚,惟有强颜笑道:“看我这粗心的样子,你……你也别与我这粗人计较……” “小王爷要准备武举,又要担心公主,这些我都明白的。”杜语乔到底是大家闺秀,所以还是大度说话,不让他难堪。 “你……你明白就好。”李茴头一回真诚地朝她一笑,杜语乔能顾全大局就已经不错了。 李凰熙看着这两人,顿时掩嘴一笑,一手拉一个往屋里带,“你们俩肯定没有多少机会见面?哥,杜姐姐难得过府一趟,你可要好好地招呼她,我这还要进宫呢,就不打扰你们相会了。”嘻笑一声将两人推做一堆,然后不顾身后两人的抗议转身就出去了,临出门又回头道:“哥,不招待杜姐姐一个时辰你可不许回院,听到没有?”又着夏荷在门外看着。 杜语乔被李凰熙推到李茴的怀里,顿时脸羞红了一片,头脑还没有清醒过来,李茴就推开她,心不由得沉了下去,他还是不喜她么? 李茴拔腿就要走,听到妹妹的话愣了愣,看到她眼里的笑意,他不想让她心生不快,遂又硬着回头面对杜语乔。 离去的李凰熙不知道,那一个时辰这两人说的话不超过十个手指头,更是连半点亲热的动作也没有。 她刚由夏风扶上马车,就听到管家匆匆而来,遂站在车上,“外祖母吩咐要收拾行李吗?” “未曾,王妃已经劝得老夫人改变了主意。(.)”管家一得了消息就赶紧来向李凰熙汇报。 李凰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进了车里坐好,车夫一扬鞭,马车驶出了忠王府。 杜语乔到底捱不住屋子里冰冷的气氛,起身朝李茴福了福,“小王爷若没有别的吩咐,小女子要家去了,家中正生病的母亲还在等着呢。” 李茴这才想起杜夫人的身子不好,赶紧问候了几句,掀帘子送了她出去,刚出了院门,杜语乔就让他赶紧回去温书,莫误了武举,李茴一听到她不用送,随即掉头就回去自家院子。 杜语乔有几分失落地站在梧桐院的门口,最后踩着落叶离去。 刚走了几步,就看到有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她的耳朵听到那喘息声,心跳得飞快,他终究还是有几分牵挂她的,脸上的笑容怎么掩也掩不住地回头看去,只是看到那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不是那个要与她牵手一生的男子,脸上的笑容凝在脸上,鼻子微微发酸。 到底是她多心了。 孙茹听闻太傅的孙女儿登门了,没留在院子里与姑姑一道安慰祖母,而是急急奔来会一会这个在她耳里大名鼎鼎的杜家千金。 “姑娘是?”杜语乔先问出来。 孙茹努力平息紊乱的气息,迈着莲步,举止端庄的上前打量起杜语乔,身子看来有几分单薄,脸上的肤色白归白,却像是没有血色一般,而且看来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不禁鄙夷起来,这样的颜色怎么配得上李茴那等男子? “我乃孙家表妹。”孙茹挑衅道。 杜语乔愣了愣,忠王府有客来的消息她也听闻了,只是她还没有嫁进来也不好去拜访孙老夫人,遂脸上平和地道:“原来是孙家表妹,倒是我失敬了……” 孙茹道:“杜小姐还没有嫁进来就唤上表妹二字,当真不知羞,我真替表哥可怜,想表哥是那般的器宇轩昂,怎么就配上了你这样的女子?” 这尖酸刻薄的话让杜语乔身后的侍女到时柳眉倒竖,这孙家表小姐怎么说话如此不客气? 杜语乔伸手约束了一下自家侍女,冷脸皱眉道:“孙小姐说话可要斟酌一二,若再这般口没遮拦,传了出去怕是闺誉要坏了,那样就难许到好人家了。” 看到对方不动气,孙茹一脸的不甘,这杜家小姐真是沉得住气,随即脸上阴阴一笑地靠近过去,“杜小姐,我与表哥两情相悦,只是表哥碍于小姐是杜太傅的孙女儿,所以才没有退亲,杜小姐不若还是成全了我与表哥的一片痴心吧?”说完,瞄到自家侍女正悄悄地聚拢了一部分忠王府的下人,于是毅然跪下来逼杜语乔。 与李茴有私情? 杜语乔的脸上不由得一白,这孙家小姐说的是真还是假?她不想相信,但想到李茴脸上的冷然,又不由自主地乱想起来。 “你莫要信口开河。”杜府侍女喝了一声。 孙茹上前拉着杜语乔的裙摆,语气一转,哀凄道:“还请杜小姐成全……” 这孙茹也是打了如意算盘,这些日子她刻意天天都到李茴的院子去送吃的,给人留下她与小王爷有路的印象,然后又刻意等着这杜小姐到访,这不总算等到了,当面提这事,杜小姐若应了那自然好,若当场甩她的巴掌落入忠王府的下人眼里,这样杜小姐的风评肯定受损,到时候再怂恿姑姑取消这桩婚事。 只可惜杜语乔不是泼妇,但为人又不懦弱,将自大的裙摆一收,这孙茹行事看来没个光明正大,她所说的话可信度有限,“孙小姐还是别胡乱说话败坏小王爷的名声为好,语乔既然已经与小王爷有了婚约,自然是相信他的为人,我不知你这样做是有何意?但我不希望再听到你的胡言乱语,不然自然要禀告王妃与小王爷。” 孙茹闻言,恨恨地看着她,这么说她是不肯退位让贤了? 杜语乔转身朝自己其中一个丫鬟道,“去,把此事与姜嬷嬷说一说,然后请她过来一趟。” 孙茹瞪大眼睛看着杜府的侍女点头后向梧桐院小跑而去,脸上的神色终于完全都变了,这姜嬷嬷她接触过,忠王府里面的下人除了管家与许嬷嬷外,就数这姜嬷嬷最有地位,她明着暗着送礼讨好,那个老太婆却是油盐不进,扫兴得很。 看了眼杜语乔安然地等候在一旁,她满是恨意地剜了她一眼,随即起身拍拍衣裙,没等姜嬷嬷到达,头一昂转身就离去,连个招呼也没打。 “这孙家小姐真没有礼数,王妃天仙般的人物,居然有这样的侄女,看来就算是一家人也会出只歹笋。”杜府的侍女不留情面地批评道。 杜语乔没吭声,而是冷脸看着这孙家小姐离去,看这姿态她所说的果然是一派胡言,早上被李茴伤着的心这会儿总算找回一点温暖,看来那人还是靠得住的,对自己的一生总算有了期待。 姜嬷嬷赶过来的时候,杜语乔没有多嘴地说孙茹的不是,而是淡笑着与姜嬷嬷说是误会一场。 忠王府的事一了,杜语乔就打道回府,果然一踏进自家院子,就看到院中正在打坐的哥哥立即睁眼看她,“她可安好?” 怀恩的问话让杜语乔愣了愣,随即笑道:“好着呢……哥这么担心公主怎么不亲自去看望?”终忍不住试问出声。 他何尝不想亲自去看望?可她渐渐成为他的心魔,在他还没有理清自己的心魔前,他还是不宜出现在她的面前,上前他僭越的一幕他还记在心里。 上前,他轻轻地摸了摸妹妹的头顶,没说一句话转了转佛珠,然后就抬脚离去。 “怀恩师父这是什么意思?”侍女不解地随杜语乔转回屋里。 杜语乔的心不由的一重,自家哥哥的怪异她焉能看不出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随即额冒冷汗,朝侍女喝了一声,“他是出家人,六根清静,往后不准你们议论他,听到没有?” 端端惹来自家小姐的怒火,侍女们心中有委屈,赶紧应声。 无静王府,纪妃正在房里安排下一步棋要如何走,突见自家媳妇掀帘子进来,遂不悦地道:“我不是说不要进来打扰我吗?” 静王妃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婆母,儿媳妇给您送甜品来了。” 第138章 长乐公主(29) 纪妃看了眼这一脸恭顺的儿媳妇,无论她如何不给她面子,这儿媳妇都像没脾气的人那般忍了下来,从未见她敢反驳她一句的,这么一想,她心下还是得意非常的。 “放下吧。” 静王妃道:“现在天气转凉了,婆母还是趁热吃为好,不然凉了怕伤及肠胃。” 纪妃随意应了声,然后挥手让她出去。 静王妃瞄了一眼她的神色,福了福,领着她的侍女掀帘子出去,帘子才遮下,就听到里头婆母的心腹笑道:“娘娘,王妃还是有你心的,奴婢看了看,这宵夜都是娘娘爱吃的。” 然后就是一阵碗筷的声响,明显是这心腹正在布菜。 “她是儿媳妇,孝敬婆母那是应份的,有何值得赞颂?”纪妃的声音明显不屑。 静王妃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嘴唇抿得死紧,她不是她生养的,凭什么一定要孝顺她?这个婆母将一切想成理所当然的,好似她的付出不值一提,只是顺手拈来的。 袖下的手握紧了,听到里头传出喝汤的声音,她讽刺而隐密一笑,隔着撒花红绸的帘子瞟了一眼,随即拢紧袖子离去。 及至回到院子,她的神情还是紧绷,心腹嬷嬷上前给她解下披风,报告说王爷今儿传了人侍寝,不会过来了,而且那人还是上回李凰熙送来的两人没犯事的那一个,最后叹了一口气,“那女子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法术,竟引得王爷宠幸?王妃看要不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静王妃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身体暖和了一点,今儿个是他要歇在她院子的日子,没想到他还是没能遵守,冷着脸道:“不用,一个下贱的女子是爬不到我头上。”直到视线落在儿子身上,眼里才有一丝暖意。 上前,她伸手给儿子掖了掖被子,难得今夜儿子睡得香甜一些,“下半夜大家要警醒一点,莫要惊醒世子。”只望儿子能睡得好,早点恢复元气。 静王府的冤魂之气非但没有散去,相反静王又去请来不少得道高僧前来念经,这会儿世子李许的病情减轻了一些,反倒是纪妃夜里惊梦,静王为此更为操心,身为儿子天天夜里都给母亲守夜,怕那些个脏东西去打扰自家母亲。 静王妃也没能闲着,亲自炖了不少补元气的汤水侍候婆母,小脸迅速消瘦下去,她这举动不但丈夫称许,前来念经的高僧与下人都看在眼里,不禁要赞一声这儿媳纯孝。 当这赞誉声传到李凰熙的耳里时,她微微挑了挑眉,心下大晒,静王妃这人果然上道,难怪常人有言天下最毒是妇人心,遂笑着声阿三道:“我们就在背后助其一把力,把静王妃的纯孝之名传得更开些。” 纪妃人虽然精神不振,但还是为了她的大业殚精竭虑,李凰熙是狐精祸国殃民的名声终是让一群吃饱了撑着的文官拿来了说事,其中以林大学士最为热衷。 早朝时就有人提了出来,林大学士更是说:“皇上,太后娘娘,虽说是坊间传闻,但依微臣之见,不可不信啊,这可是紫天观的虚元道长亲口所说的,为了江山社稷,还请将公主焚烧祭拜上苍,才能熄苍天之怒……” 要烧了李凰熙?一众大臣都看向这林大学士,这人心胸未免过于狭窄,谁不知道他当初与李凰熙有仇怨,现在居然在早朝提出这样匪夷所思的提议来。 李盛基一脸的怒容,正要出声之际,武将一列的岳将军站了出来,“微臣附议,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凡是对江山有威协的人和事都要第一时间清理干净,才能保我大齐千秋基业。” 随即有一部分言官也站出来表示自己的忧心。 “一派胡言。”李盛基也站了出来力陈自己的观点,随着靖王一脉被毁之干净,他也知道自己离那张龙椅是越来越近了,想明白后行事又比前段时间的小心翼翼略有不同,隐隐可见当年乖张的一面。 身为姻亲的杜太傅也站出来支持李盛基,反而身为百官之首的梁博森三缄其口,一言不发,看似中立,实则他也赞成将李凰熙烧死,那个女子过于妖孽,死掉是最好的。 隐在帘后的隆禧太后利眸看到殿下面那群臣子分成两派争论起来,老脸上面无表情,前座上的皇帝李季基偷瞄了几眼老母亲,也未能猜透她的心意。 对这侄女他一向还是维护居多的,收回自己的目光,随即开口,“众卿安静……” 可惜这天子的威信到底不强,下面一众臣子仍自顾地争论起来,没人听到天子那声并不雄厚的声音,这是狠狠地扫了天子的脸面,皇帝的神色顿时又阴沉又难看,正要大拍一下扶手处。 后头就传来了物体摔在地上的声音,这一声脆响让殿下的人都停止了争论,纷纷举目看向帘子后的隆禧太后,只见在帘子前龙座旁一只青龙黄瓷茶碗已经摔成了一朵花,静静地开放在那儿。 “臣等知罪,娘娘息怒。” 文武大臣齐齐下跪,声震金銮殿。 就连皇帝也没能在龙椅上安坐,而是急忙起身躬着身子站在一旁,“母后?” “不是很能吵吗?怎么不接着了?”隆禧太后阴深深的声音在帘子后传了出来,更是让人听得头皮发麻,“亏你们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子不语怪力乱神也,见识还不如哀家一介妇人,真是白读了多年圣贤书。” 一众臣子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跪在原地再喊“臣等知罪……” “哼,知罪?依哀家看你们从来不知道罪字如何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传闻,你们不去追究那些人乱议皇族的罪,偏还在早朝上争论,真乱我们大齐的脸面。长乐公主身具哀家的血脉,你们说她是狐妖祸国殃民,岂不是也在妄议哀家?”隆禧太后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带着怒火。 挑起这争端的林大学士一头的冷汗,这隆禧太后竟袒护李凰熙至此。 整个早朝都笼罩在隆禧太后的怒火下,最后以林大学士出言不慎贬官而告终。 早朝的事情很快就传到梁晏的耳朵里,借故光明正大与李凰熙接触的他此时正与她对坐而弈,笑着道:“没想到她倒真是疼你。” 李凰熙下了一子,挑眉看他,“她是我祖母,不疼我难道疼你?” 梁晏听她说得傲气,小脸上的喜悦还是能感染他,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梁,惹来她不悦地抗议了一句。 “梁兰鸢回府了。”他收回手,不紧不慢地说了这一句,执起白子放到棋盘上。 李凰熙却似没有听闻,良久,才慢悠悠地道:“哦?她那病好了?” “也该好了,本想让她就那样死去的,谁知谢氏看得紧,倒也不好下手,她私下可能已经找了别人看过诊,应是知道自己着了道儿,却不声张,低调返京。”梁晏道,那大夫人谢氏到底对他不坏,这点恩情还是顾念一二。 李凰熙的秀眉皱了皱,这次为了对付阴险的纪妃,不得不妥协让梁兰鸢回来,有她在才好行事,听梁晏的话外音是这回梁兰鸢的性情是长进了不少,要她一切小心,遂云淡风清地道:“她要来就来,我又有何惧?只要她不死,她始终还是要回来的。” 素手下了一黑子后,她挑眉而笑,若是刚进京时也许还会担心多些,现在她已经真正为祖母所喜爱,倒是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梁晏的眉眼笑了,这样的李凰熙很是迷人,身随心动,他的大手一伸将她捞到怀里亲吻一番,两人唇舌头纠缠,她的手渐渐地攀在他的颈项上回应他的热情。 现在要等待的就是梁博森的生辰宴的到来。 怀恩做为高僧也被请到了静王府超度亡灵,当看到那神情有些许憔悴的纪妃时,他皱了皱眉,“娘娘若不放下心事,怕这经念得再多也是枉然,一切皆有因果也。” 纪妃柳眉一挑看向这俊俏的和尚,年纪轻轻怎么口无遮拦?表情上满是不悦,听他的话好像做孽的人是自己一般。 一旁的老和尚,明显是白马寺住持双掌合十道:“施主莫要见怪,贫僧这徒弟虽年幼,但在佛法上颇有造诣,施主还是听信一二为好。” 纪妃的脸色更为难看,下意识再看了一眼怀恩,心中的疑心渐重,莫非这世上真有因果循坏?那户部尚书的女儿不是她亲手所杀,却是因她而死,所以她的冤魂缠上她让她不得安眠? 这么一想,纪妃的心事明显渐重,脾气越来越暴躁,静王妃就挨了她不少骂,好在这儿媳妇忍功一流,没当一回事,继续服侍婆母。 梁博森的生辰宴如期到来,府里自是张灯结彩,建京城的高官都一一前来恭贺,毕竟是当朝宰相,想要巴结的人多得很,礼更是收到手软。 三个嫡子都在门前迎客,更显得府里人气充足,梁博森自是高兴万分的抚须而笑,红光满面。 隆禧太后的亲至更是荣耀之极,梁博森亲自迎接。 李凰熙随侍在隆禧太后的身边,与谢夫人说了几句话,但没在人群中看到梁兰鸢,看来她今夜是不打算出来了,目光再扫了扫,敷了一层粉的纪妃落入她眼中,嘴角勾了勾,这大伯母还是如期而至了。 静王妃的目光暗暗看向李凰熙,朝她微微一点头。 李凰熙脸上的笑容更盛,与静王妃交换了一个视线,不知过了今夜,大伯母还能继续冷艳高贵下去吗?她开始有所期待了。 ------题外话------ 感谢liuyusijie再次送两张票票鼓励支持某梦! 第139章 长乐公主(30) 身为李氏皇族老资格辈的老敬王也在儿子的搀扶下极给面子的前来,板着脸朝梁博森道了句恭贺,这表面功夫自是做得十足。 梁博森自是一脸的得意,忙拱手道:“老王爷的到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里面请。”做了请的姿势。 敬王扶着父亲看了眼梁博森的志得意满,脸面有如这黑夜,进去后看了看那皇辇,不禁低声悲愤地道:“这梁家真是越来越嚣张。” “小声点,只要她还在位一天,我们就动不了梁家分毫,要气的只能气圣上没用。”老敬王低声训子,可声音里的愤恨却是不减。 敬王这时候才闭紧嘴巴,随父亲上前给隆禧太后见礼,礼毕,目光扫了扫看向纪妃,找着坐位扶父亲坐下后,“没想到纪氏会前来,不是听闻她生病了吗?” 老敬王这才微掀眼帘看向纪妃,几天前这个女子还深夜造访,让他助她一臂之力匡扶正道,让大齐的江山归回正统,只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应承她,也算他走运,不然那被隆禧太后当朝斥责的人就会是他,挑唆林大学士做试金石还是有好处的。 “她现在出来是为静王府装门面,到底有了些许底气不甘再装静默了,这也好,我们宗亲也可以看看谁更值得扶持。”老敬王算计道,目光自是打量静王李蒜,心中却是比较盘算起来。 敬王拂过一个侍女,亲自侍候老父,依他看有那女人血统的都不是好东西,只是无奈形势比人强,微微抬眼看向忠王那一桌,他的亲生儿子李茴看来比年初所见气息沉稳了许多,多少对他起了些许父子之情。 “别再看了,他已不是敬王府的人。”老敬王低声提醒儿子。 敬王这才收回目光,听说他就要成亲了,杜太傅的孙女,这身份不高不低倒也适合,回头让人送份厚礼的,毕竟当年亲手斩断父子情的人他,现在再追悔也没是枉然了。 李茴对那边桌的打量自是察觉得到,目光却是没有看过去,敬王府的人再怎么行事也与他没有半分关系,反而执壶给李盛基斟满了茶碗。 寿宴进行得一帆风顺,期间只有梁博森的声音最响,毕竟这是他的寿宴,即使有人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隆禧太后还在那儿看着呢。 酒过三巡,饮宴近尾声,梁晏起身朝隆禧太后拱手道:“太后娘娘,今儿个是臣侄之父的生辰宴,自然请了京里最好的戏班来表演,还请娘娘赏光移驾。” 梁博森自是知道节目安排的,遂也满面酒光地起身恭请隆禧太后。 “皇祖母?”李凰熙适机地请示。 隆禧太后笑道:“哀家也听闻了这戏班子的能耐,也好,就去瞧瞧热闹。” 纪妃看了看台上那一幕,鼻子里轻哼一声,这梁家人做戏也是不遑多让李家啊,她强撑着前来赴宴,现在自是感觉到头隐隐做痛,身子抖了抖,手往桌子边缘一撑,看眼前的东西渐渐有些许模糊。 “纪氏,你不愿随哀家前去看戏吗?”隆禧太后此时已经走到她面前,看她不动,声音满是不悦地道。 纪妃原本想以身体不适为由提早离席,今天一整天心里都惴惴不安,现在听到隆禧太后的声音似从天边传来一样,狠心咬了一下舌尖,一股腥甜之味在口腔里面弥漫,神志清明了不少,看到隆禧太后正板着脸听她的回答,遂强笑道:“怎么会?太后娘娘多虑了,能陪娘娘看戏是臣媳的荣幸。” 静王妃会意地快速扶着她的手,纪妃这才似一派从容地起身福了福。 李凰熙笑道:“大伯母是喜欢热闹的人,我上回还记得大侄儿周岁宴之时,大伯母请来的京城一绝蝶丝姑娘献舞,依臣孙看皇祖母这是错怪了大伯母。” “就你这妮子的嘴巴甜,老为别人说好话,也不管人家领不领情。”隆禧太后称赞了一声自己的孙女儿,淡然地瞥了一眼纪妃,方才抬脚前行。 “皇祖母最是知臣孙心意,到底是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李凰熙笑道,“大伯母说是不是?” 好一个虚情假意的丫头,纪妃明知她的话假得要命,在这当口却是发作不得,“长乐公主心善之名众人皆知,说得自是在理。” 李凰熙娇笑着谦逊了两句,这才扶着隆禧太后前行。 待头顶的威压过去后,纪妃方才由儿媳妇扶着紧跟在隆禧太后的后面。 一部分人没看到底下的暗流汹涌,自是说话来赞扬皇家的一派和谐,可那能看清两方暗斗了一回合的人,嘴角自是抿紧,今夜颇有鸿门宴的味道,怕后面还要出幺蛾子,表情遂谨慎起来,以老敬王父子为最。 梁博森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悦,今天是他的生辰,这些个人居然敢在他面前撒野?待到了戏台子那儿,趁人不注意,一把扯过梁晏,“你在搞什么鬼?” “父亲的生辰,儿子能搞什么鬼?再说这戏班子也是母亲亲自定下来的,我不过是做个引宾的,父亲倒是怀疑起儿子来。”梁晏嘴角冷冷一笑,摊了摊手,“那也好,儿子也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剩下的父亲自己安排,儿子要当甩手掌柜。”用力抽回自己被扯着的胳膊,顿时拂袖扬长而去。 梁博森的眼睛一眯,看着前方那抹潇洒的背影,心中暗恨不已,总有一天会拿这小子祭旗,看到容公公前来寻他,这才摆出寿星公的样子前去见隆禧太后。 身为丞相夫人的谢氏在一旁侍候隆禧太后,礼数做得十足,看到丈夫前来,小声提醒一句,“娘娘问怎么还没有开戏?” 梁博森点了点头,没想到梁晏那人说得出做得到,真个甩手不理,目光睃巡了一遍,长子与次子都不见人影,不禁暗骂一声,这两个小子到又不知到哪儿去鬼混了。 这时候惟有上前给隆禧太后回话,然后吩咐人去开戏,戏开演了一会儿,他在那儿陪着长姐说了一会子话,后头心腹匆匆而来,在后面十丈处给他打了个手势,他这才没再看戏,急忙过去,只是耳语了几句,他就抛下这一群人匆匆到密室去。 一副谪仙模样正与一群贵公子说话的梁晏眼角瞄到,嘴角微微一笑。 坐在忠王李盛基旁边的纪妃表情严肃,身子的不适扩大了,静王妃见状,亲自去冲了一碗参茶暗自递给婆母。 纪妃的接过手小嗫了一口,赞赏地看了眼儿媳妇,还是她想得周道。 静王妃低垂着的头嘴角上勾,小心隐藏着,没让纪妃看到她此时得意的脸色。 戏开锣了。 李凰熙耳里听着那咿咿呀呀之声,目光却是看向纪妃,只见到这大伯母表情镇定,她正微微诧异,随即看到她的手紧紧地攥紧扶手处颤抖着,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挡,遮去自己的心思,目光溜回了戏台子。 戏台上演的那一折子戏,正好演到那枉死之人不甘大仇未报,不肯喝孟婆汤投胎转世,一身白衣戏服的女戏子正义愤填膺地唱道:“天啊,你任由好人枉死,由得坏人在世上做恶,你算得什么天公……” 指天骂地的唱词在戏楼子里面回响。 李凰熙差点喷了一口茶水,抬眼睃巡到梁晏的方向,这戏词太损了吧?今儿好歹是梁博森的生辰宴,居然唱这种戏,怕梁博森也要气得吐血。 梁晏轻摇了摇折扇,朝她无辜的一笑,然后扇柄一指向纪妃。 李凰熙嘴角抽了抽,收回目光看向隆禧太后,没见她有怒色,这才微微放心,随即又摇头一笑,这事情与她报备过,所以她没动怒也在常理当中。 纪妃的脸色却是苍白一片,两眼死死地盯着那戏台子,这枉死的女子是被人用计杀害的,那一身白衣飘舞,那阎王判官……都似有所指,这该死的戏码每词每句都在暗讽她。 一向高贵的面容不由得狞狰起来,手攥得紧紧的,她的眼睛似要通红起来,似看到了那冤魂索命。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一袭白衣向她飘来,那满头青丝覆盖着,声音似来自九幽。 纪妃的瞳孔睁大,身子往后靠近椅背,风吹开这人的长发,俨然有几分似户部尚书夫人,想来应是她的女儿,那个被她拿来利用死去的贵女,此时她色厉内荏地道:“你不是我杀的,滚……” “是你,是你,我到了地府,阎王告诉我,让我阳寿提早结束枉死的人就是你……”白衣步步向她逼来。 纪妃的头皮发麻,不顾仪态地双脚缩到椅子上,四周黑了起来,两耳似乎听到了牛头马面的声音,天空似乎响起了阎王那如天雷般的声音,再加上那索命的冤魂。 怀恩那俊俏和尚的话在脑海里面回响,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前所未有的怕了起来,白衣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她跳下椅子,两腿往后跑,“你别过来,别过来……” “什么狐精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你为了一己私心就要了我的命,我要你填命……” 白衣女鬼并不放过她,纪妃避无可避地背靠柱子,气息不均地躲避着,四周都是那地府的景象,油锅、地狱的红莲业火等等都向她而来,她尖叫出声,看到女鬼向她而来,下意识地一推,声音沙哑地道:“那是你自己撞到刀子上的……”她两眼发狠地看向那个女鬼,力辩道:“谁叫你要去园子里,谁叫你那个钟点去……这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 “这么说你承认了什么狐精杀人是你故意嫁祸他人的?” 纪妃仍在喘着粗气,没听清楚这出声的人声音带着一股威压,尖声道:“这世上哪来的狐精……” 第140章 长乐公主(31) 梁博森气匆匆地走进密室,看了眼自己的幕僚,怒道:“怎么会损失如此惨重?” “大人,我们正在排查当中,可是我们好几处秘密据点都被人捣毁了,这是刚收到的最新消息。(.好看的小说)”其中一名幕僚将资料上递。 梁博森急不可待地抢过来,深沉的目光看向手中的报告,他不但损失了金钱、人手,还有他私铸的武器,更可恨的是这些私密的事情却有人公然向官府呈报,八百里加急的文书此刻只怕已经进入了京城,只等明天早朝的商议。 今天还是他的生辰,来得真是巧,可见背后捣弄之人的恶趣味?气不过将手中的纸张狠狠撕成碎片。 “大人,今夜就派人去拦截那文书,至少不让它坏事。”有幕僚道,只要事情不闹大,以梁相的手腕区区几个地方官还真不放在眼里。 梁博森皱紧眉头,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喝了一句,“还不赶紧去办?” 有幕僚匆匆出去布置。 屋子的气氛还是那么沉闷压抑,梁博森再没有了之前的志得意满,此刻之前的那种人生尽在手中的感觉消失了,半晌,“赶紧去查一下三公子近日的行踪。” 梁晏是他第一个猜疑的人。 有人领命出去,但有人还是道:“最近府里监视三公子的人都说没有异常,想来三公子也不会这样自掘坟墓?那样于他有何好处?除非他打算永远留在这儿?” 这是大部他幕僚都想不明白的地方,按理来说梁博森所做的一切,表面上来说都是为了梁晏,梁晏是应该没那个能力知道梁博森所图的是什么,这个奇货现在看来可居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梁博森讥嘲一笑,“那小子现在是羽翼渐丰,所以想要与我掰一下手臂,也好,我自会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老子?”养了这么多年居然是养了只白眼狼,他顿时心中充满了忿恨。(.) “相爷,现在大齐的局势不明朗,与三公子还是不要反面为好,年轻人总喜欢剑走偏锋,三公子虽不像是那样的人,但还是不要真正闹翻为好,毕竟现在我们还需要白家之财。” 一提起白家之财,梁博森的忿恨就收了起来,“此事我自有分寸,只要不是他动的手脚,我自也不会为难他。”唇齿相依是现在他与梁晏的关系。 “报,大人,八百里加急。”外头有人小声禀报。 这是梁家的私密暗探传回来的消息,还是那么急,梁博森的额头青筋都要凸出来了,抬手示意人进来,拿起线报看了起来。 幕僚看到梁博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遂小声询问出了何事? 梁博森这回没再大发雷霆,而是将那线报递了过去。 “北魏的完颜雄撕裂了与我们之前的协议,因为粮草还未到达边关,我们已有三座城池陷落。”他一抚额头咬牙道,他没想到完颜雄的胃口那么大,有隆禧太后的反间计,也因他的原因让萧太尉吃了败仗。 现在他连发怒的情绪也没有了,这封军报现在不知进了大内没有?不过没有实质的证据,这盆脏水也不可能泼到他的身上,遂心神定了定。 正待要布署之际,下人又急忙来报,戏台那边出事了。 等梁博森急忙赶到时,戏台这儿早已没了咿呀之声,他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向披头散发一脸阴鸷又神经兮兮的纪妃,而她的儿子正跪在地上道:“皇祖母,臣孙不知道母妃所犯下的罪,不过您也看到了,这都是她疯症发作的情况下所犯的,不是她的意愿……” “一句不是意愿就能推卸责任了吗?”李盛基讥嘲了一句,“你们静王妃诬蔑本王的女儿的狐精,给我忠王府抹了多少黑,你们心里清楚。” “忠王叔,这都是侄子母妃的不是,可是这疯症侄子之前没有察觉所以才会出了这么荒谬的事情……”静王李蒜急急解释。 静王妃紧紧地抱着不停地嚷叫的婆母,脸色是既难过又不忍。 “你还我女儿命来……”一声女人的惊叫声伴随着她的行动而冲了出来,俨然是户部尚书的妻子,她冲到纪妃的面前狠狠地捶打她。 这个女人怎么出了建京府牢没人知道,至于她怎么混进来知晓了真相,也没人有兴趣追究,只是那发泄的声音很是尖锐刺耳。 接着就是纪妃长长的尖叫声,一张曾经高贵典雅的脸扭曲起来,看来她真的是疯了。 站在隆禧太后身边的李凰熙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一幕,纪妃的疯颠之状落入很多人的眼里,有叹息的,有不屑的,有嘲笑的……林林总总的心思都映在每一双不同的眼睛里,她的眉眼自然看向梁晏之处,只看到他只是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纪妃。 她突然有了想笑的欲望,纪妃只是由幻觉而疯癫,而那幻觉只是每天静王妃在她的膳食里面一点一点添加的药物,积少成多,又在今天突然加重了份量,纪妃又受到台上所演的戏曲的影响,出入她家中的僧侣所弘扬的佛法加重了她心灵的恐惧与负担,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纪妃。 大堂哥只怕万万没想到静王妃会与她结盟,正在她思索之际,梁博森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面,“太后娘娘,此事还有疑点,不如押后早朝再议为妥。” 隆禧太后双眼冷冰冰地看向那丢尽了皇家颜面的儿媳妇,转头微微看了看自家孙女儿,这场用戏试纪妃的事情她虽早已知晓,但没有想到纪妃最终会变成这个样子,最后道:“准奏。”随即又道:“摆驾。” 隆禧太后起身摆驾回宫,李凰熙急忙扶她起身,所有人跪地相送,在走向皇辇的路上,她问:“你是不是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皇祖母明鉴,您又不是不了解大伯母防人的性子?就算臣孙想也没那个法子,所以才会不得不背负了一个狐精的传言。”李凰熙恭敬地道,“怕是这些日子她内疚了所以才会给我们一试就试了出来,只能说祖宗在庇佑凰熙。” 隆禧太后的目光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纪妃的性子看似冷淡,其实是阴郁,这样性子的人走极端从而得了疯症倒也不出奇,叹息一声,没再追问李凰熙,李氏嫡系一脉到底是受损了,她的心情沉重起来,又恨纪妃会来事,给她添乱。 她阴沉着脸由李凰熙扶上皇辇,最后道:“你代哀家去看看纪氏吧。” “臣孙遵旨。”李凰熙跪地道,隆禧太后要维护皇家的脸面与尊严,这道理她懂。 戏台子那儿仍然有着不少的窃窃私语声,看到她回转,不但好事的妇人,就连那些自命清高的大老爷们也看向李凰熙,看她走向纪妃,众人都在猜想着她会不会是要怒骂一顿纪妃,遂都努力张望怕漏了什么没看。 四周一片静默。 李凰熙的目光与静王妃对视了一眼,然后蹲下来扶起了抱着头的纪妃,“大伯母,该回家了。” “回家?”纪妃茫然地回头看向她,并没有认出李凰熙,而是顺服地被她扶了起来。 静王李蒜看了眼李凰熙,看她没有责骂他的母妃,嘴里说不出话来,目光暗暗扫了扫周围,顿时立定给李凰熙深深一揖,当做是给她的赔礼,“堂哥有愧啊。” 这是一种姿态,也是在为自己脱身,李凰熙自然明了李蒜心中在想什么,纪妃的疯症会成为他自保的借口,她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大度地说什么原谅的话,只是淡淡地重复了隆禧太后的吩咐。 静王看了好一会儿他这个以前他并不放在眼里的堂妹,随即上前替下她扶着母亲走出戏台子。 “还我的女儿……”户部尚书夫人被下人紧紧地拦着,哀嚎声仍然不绝于耳。 李凰熙充耳不闻,只是与静王妃走在后面,一路上无话。 梁博森看了眼自己这七零八落的生辰宴,青筋已是凸出,只是想到那两份于他不利的消息,这宴席拖久点于自己有利,至少大部份重臣都在这儿,他们还没收到那不利的消息,遂又扬着笑容朝来客道:“大家都虚惊一场了,本相还准备的歌舞招待,各位,请。”眼角朝谢氏看去。 谢氏也努力挤出一抹笑,“各位夫人还是到后院再用一碗茶水,大家再聊聊……” 这是不打算散席喽? 梁博森可能要挽回些许面子,所以才会不打算散席,场面静了静,遂有人站起来笑着与梁博森攀谈,移步到了前院欣赏相府歌姬的表演。 梁晏勾起唇角笑了笑。 而此时的静王妃看到丈夫正扶着婆母上马车,抓住这机会与李凰熙密语一句:“那药我还要,公主可要记得了。”她今夜为了纪妃挨了户部尚书几巴掌,在众人面前当了一回好儿媳,赢得了丈夫愧疚又赞赏的一眼,可不能放任这婆母恢复神志。 李凰熙捏了捏她的手心,私语一句,“堂嫂放心。”在静王李蒜望过来之际,随即又扬声道:“堂嫂要节哀……” 静王妃这才哭着上了马车。 李凰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遂又转身回去,要告辞还得向谢氏告别一句。 走了几步却遇上了在幽静处等她的赵汝真,她皱了皱眉,这是她在那天之后第一次见她。 前院男人的饮宴气氛热烈了许多,那一桩意外之事没人再提及,相府的歌姬例来也是京城一绝,遂吸引了不少人猥亵的目光,色眯眯地看着那起舞的妙龄少女。 梁博森的脸色方才好看了些许,目光扫到梁晏正在全他的脸面尽人子的义务,气方才顺了一点,然后再看了看珊珊来迟的大儿子与二儿子,又怒上眉头。 歌姬正表演得精彩之处,其中一名正在腾跃的歌姬突然转了一个方向,手握利器向梁博森冲去,“纳命来。” ------题外话------ 感谢安筱雅v送的三朵花花!感谢郭晶晶送的两张票票! 第141章 长乐公主(32) 赵汝真透过红灯笼看向对面少女绯红的脸色,她刚刚看到她洗刷了狐精的污名,虽然不知道纪妃发疯之事与她是否有关,但她去看到她即使因为名声被污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頽势,这令她既好奇又佩服。[] 这段时日她在赵家所承受的一切都让她五内俱焚,即使再怎么抗争,父母也要葬送她的一生来为家族添砖加瓦,父亲怒骂她说没有家族这个世上就没有她的立身之地,身为赵家的人就要为家族尽忠,她不免有几分动摇,思及此,她的目光幽深了许多,“你,为何不惧呢?” 李凰熙在看到她时本就不想搭理,赵汝真的恩将仇报她也算经历过,与她实在没有多少话好话,在听到她那句似自问的话,她与她擦肩而过的步伐一顿,侧身看向她,脸现讥嘲之意,“惧?难道惧了就能令生活变得更好些?”看到她的神情一怔,又笑道:“既然不能,为何不选择别的方式为自己争一个锦绣前程?” 从她重生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在争,没有一刻会放松,只要输了,她就没有退路。 赵汝真的瞳孔瞬间睁大,就连她擦身而过的衣袖也没能让她惊喜,争?她也能为自己争一个锦绣前程吗?她不知道,只是那双瘦得皮包骨的手却是攥紧了起来。 当她再抬头看着那道背影时,她突然想到那天落水之事,她还欠她一句话,遂道:“长乐公主,臣女欠公主一声对不起,那天是臣女魔怔了才会做出那样不要脸皮的事情。”即使明知她不会转头,她仍屈膝给她道歉。 李凰熙的步子再度一顿,赵汝真居然给她致歉,确实令她意外,她以为她还打算一条道道走到尽头,死活要缠着梁晏那棵树不放,“如果你是真心的,那我接受,如果不是,本公主也不会再度容忍你的诬蔑,自己好好斟酌吧。”话落,她再度急步前行。 果然如她所料,李凰熙没有回头,赵汝真没有再说话,而是屈膝在那儿,直到好几名宫女走过去后,她方才起身,再抬头,只看到远处那一抹不甚清晰的背影,那背影称不上雄伟,却是那般异常坚定,不由得轻嘘了一口气。 “这公主太傲了,也没将小姐放在眼里,小姐巴巴地等在这儿真是自讨没趣。再者今日好不容易能与梁公子见面,小姐将时间浪费在这儿,不如求得梁公子回心转意岂不更好?抑或接受梁二小姐的邀约,与未来小姑打好关系于小姐也有益处……” 赵汝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这由母亲派来盯着她的侍女,那侍女仗着有她母亲撑腰,没少给她苦头吃,母亲刻意这样做无非是警告她而已。这侍女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她的嘴角勾了勾,看到那侍女戒备地看了她一眼,不待掩耳之势即一巴掌甩下去。 “小姐,奴婢是夫人的人……”那侍女瞪大眼睛狐假虎威地道。 “别以为狗仗了人势就是人了,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一只狂吠的狗,你不懂规矩,回去后本小姐会好好教教你。(.好看的小说)”赵汝真发狠道,现在她才明白之前的规行步矩是那般的可笑,以前的她竟然以为搏了一个好名声就能幸福顺遂一生,原来这只是禁锢她思想的糟粕。 “这是梁府,小姐不怕传出彪悍的坏名声,梁公子听了厌弃?”那侍女抓着这点攻击她。 哪知赵汝真却是再度举手在她另一边脸甩了一巴掌,“本小姐的名声自会担待,不用你操心,自个儿到马车去,若是让人看到你的脸从而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回头只怕我不收拾你,母亲也会亲自动手的。” 那侍女捂着脸这回不敢再驳嘴,以前小姐温文尔雅,性子虽不太热情,但也还是好拿捏的,毕竟样样要符合礼法啊,小姐最重的不就是礼法吗? 走在梁府雕梁画栋中的赵汝真觉得心情开阔了许多,那困扰着她的心的礼法一除去,天地竟然宽阔了那么多。 李凰熙却是不知赵汝真已经彻底放下了她曾经的执念,正走向后院之时,听到前院一阵嘈杂,因而驻了脚,出了什么事? 她看到梁晏正匆匆走出来,似乎要去传人进去,遂一使眼色让宫女靠远些,身在暗处的她一把拉住经过她身边的梁晏,道:“表叔,出了什么事?” 梁晏这才看到她,目光向后一瞥,贴身小厮往后退了几步,刚好挡住那边宫女的目光。 “没什么大事,梁博森被刺伤了,这不?我正要去唤府医来诊治。”梁晏如谈论空气一般地说着梁博森遇刺的事情,嘴角还挂着看到她而欣喜的淡淡的笑容,一张俊脸更是动人心魄。 李凰熙不免皱紧眉头,今儿个夜里发生的事情怎么那么多?她斜眼看了他一眼,左右瞄了瞄,身子靠得更近,“你派人做的?” 梁晏低头靠近她的耳朵旁,居然还有兴致地用手卷了卷她鬓边的碎发,“你猜?” 她不悦地抬头,卖什么关子?若按前世发生的事情走,现在是他正与梁博森闹得最凶的时候,离他正式出走建京的日子不远,只可惜前世的事情今生有些再不发生了,声音状似恼道:“还玩?” 梁晏笑了笑,见好就收道:“我是有这想法,事前也有安排,好趁他的生辰宴弄出点事儿来,只是今儿个夜里的事情却不是我安排的。” “不是你?”李凰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只是确信他没有欺骗她的理由,所以这疑心只是一闪而过,难道还有人看不惯梁博森,要趁今夜送他归西?只是这样一想又不对,梁博森今儿个公开宴客,隆禧太后还亲至了,梁府的守卫加深了,要下手不是那么容易? 思忖了片刻,她微抬头看向梁晏那张老神在在的脸孔,坐山观虎斗是他们这一类人最爱的,若是这样他的神情会更愉悦,而不是眼底满是一片森寒,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面升起,有些失声道:“这是他自个儿弄出来的?” 梁晏闻言,脸上的笑意更大,竟是借着夜色的阻挡,在她的头顶烙下一个吻,轻声道:“待会儿早点回去,我先忙了。”话音一落,他又急急离开。 李凰熙没跑上去追问,他已经给了她答案,这时候她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定定地看了眼梁府的正堂,梁博森安排了这一出戏,朝堂上必定是有了不利他的事情才要做一出苦情戏给隆禧太后看,此时她在脑海里面拼命回忆梁博森曾经的点滴之事。 只可惜能想到的不多,她又叹息一声,前世她是有多么喜欢将时间花在与贵女的聚会上,花在那些不等使的地方,能想到关于这梁相的事情却是少之又少。 才刚走了一会儿就遇上听闻消息赶来的谢氏,两人匆忙说了几句话,谢氏就奔到了前院看望受伤的丈夫。 梁府的两位媳妇忙送李凰熙等贵客出门,梁府的前院也因送客而一片嘈杂。 李凰熙只是看了几眼正要上马车之际,与匆匆赶来的梁兰鸢擦肩而过,顿时两人停住脚对视了一眼。 只一眼,互为对头的两人一言不发即转身离去,道不同不相为谋。 梁兰鸢只是恨恨地再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就快了,属于李凰熙的好日子就要结束,别以为皇太后的宠爱就是那样固若金汤,鼻子重重一哼,想到父亲遇刺,心头一揪紧又急忙奔走,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绝不能死。 后半夜,梁府安定下来后,梁晏方才偷出空来去会一会今夜邀约他的美娇娘,难得她主动开口请他造访香闺。 一进到李凰熙的闺房,看到她正襟危坐地等她,正要张嘴说话,她就道:“梁博森的伤势怎么样?” 梁晏一听她开口就是问那该死的老家伙,脸上的笑容一窒,不以为意地道:“不就是受了个不轻不重的伤,祸害遗千年,哪会死掉?” “你现在还要让我猜吗?”她微转眸看他,立时换了个话题。 梁晏听出她声音里的微恼,脸上的笑意突然加深了些许,看来这妮子是看出了他的意图,遂上前揽着她的腰道:“我这不就来告诉你了吗?”啄吻了一下她的红唇,方才将事情告之。 梁博森遇刺赋闲在家与纪妃发疯这两桩事情在一大早两份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面前,都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早朝时朝臣都吵了起来。 有人直指发现了私铸武器的矿藏之地似乎与梁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无奈梁相受伤了,他那一系的人马自是少了几分忌诲更是一张嘴就大说特说,隆禧太后对亲弟的担忧胜过了这些个事情。 最后这私铸兵器之事就由隆禧太后派人去当地查清再行定夺,这个结果正正合了梁博森的口胃。 “还是相爷高明,现在的局势于我们十分有利。”有幕僚笑道,“再说相爷在府里养伤,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受的伤,没人会多嘴说相爷逃避问责。”此乃好计。 梁博森却仍是阴沉着一张脸,伤口不深,而那个歌姬也被他下令处死了,刺杀一案没了缘头,所以至今在世人的口中这还是未破解之案。“此事不能掉以轻心,派我们的人将事情做好。” “相爷放心。”有人起身拱手道。 “对了,萧将军打败仗的事情如何了?”梁博森不紧不慢地道。 “赵德拿出了推脱的证据,现在反倒是太后申斥萧太尉,指他打仗不利有愧她的栽培,再言明若是不能收复失地,必治他的罪,另外派了禁卫军严守萧宅,萧家独子萧荇被囚禁了。” 梁博森老谋深算地笑了笑,果然没人疑心到他身上,“那小子很听兰鸢的话,叫她给他去信安慰几句,萧太尉毕竟是大齐声名赫赫的将领,他的嫡系将来还会认萧荇的。” “他不是被太后斥令永不录用?”有人疑心道。 梁博森看着那人嘲讽地一笑,“若你只是这样的脑筋,本相就要考虑是不是还要重用你?”就正正因为萧荇永不录用,他才会更靠向他的阵营,是男儿哪个不想建功立业? 那人的额头冒汗,深深一躬后不再胡乱发言。 李凰熙自然也知道前朝发生的事情,这些天的奏折都是关于这两起案件的,此刻她正静静地醮了醮朱砂,停笔看着隆禧太后,等她发话批复。 “纪氏那一案,你如何看?”隆禧太后看着她道。 李凰熙早就知道皇祖母有了结论,问她不过是做做姿态,心中叹息一声,那天夜里梁晏问她要不要换了给纪妃所用的药物,让她清醒过来承担罪责,这话让她动心,只是略微想一想就知道行不通。 死去的不过是一个大臣之女,纪妃不论正常与否,隆禧太后都会为她开罪,这是她承诺给纪妃母子的,再者若是换药就会失去了静王妃这一招暗棋,也会将自己是幕后主使的身份暴露出来。 几番思量之后,她方才道:“皇祖母说如何处置大伯母就如何处置,臣孙没有疑问,再者大伯母已经神志不清了,那就没有必要让泉下的大伯父难过了。” 这话虽是放过了纪妃,但却是无形中讨好了隆禧太后,前太子是她最爱的儿子,如此一来,对于他英年早逝的事情,隆禧太后的愧疚感会减轻很多。 果然,隆禧太后的老脸在愣然后舒适一笑,竟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顶,“难为你这份孝心了,也罢,哀家会让她付出代价,也算是对你的补偿。” 当即隆禧太后让她拟旨责令静王李蒜看好纪妃,勒令纪妃终身不得出府,又下令撤了静王一脉的几个比较有实权的官员,这些人名连李凰熙都是未知晓的,此时她不禁有几分心惊地看向隆禧太后的脸,没想到这样隐密的事情她居然会了如指掌? “怎么?很吃惊,以为哀家对他们的伎俩一无所知?”隆禧太后挑眉笑问。 “臣孙不敢做如是想,皇祖母冤了臣孙。”李凰熙笑笑道,这样闲话家常的程度正对了隆禧太后的脾胃,不会轻易触怒她。 “他们都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只因哀家也要这朝野平衡,有些事不能做得太绝,往后你就会明白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凰熙。 帝王的权衡之术,这个她明白,现在为了让她父王能够羽翼渐丰,隆禧太后在后面做了些什么她也能隐隐猜到,“臣孙受教了。”笑着回了一句即低头再度书写了起来。 只可惜没有触动那个岳将军,她有些不甘地想,怕也是隆禧太后不想赶尽杀绝才会留下这一截尾巴。 事务都处理得七七八八了,李凰熙方才放下朱砂笔,“皇祖母,今儿个是武举比武的日子,听说极热闹,臣孙正想去凑个兴头。” 隆禧太后看向她道:“怎么想到去凑个兴头?” “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皇祖母,不就是家中的大哥正在下场,臣孙哪儿还耐得住,自然要去亲眼看一看才好呢。”李凰熙道。 李茴参加了武举的事情,隆禧太后是知道的,只是这个孙子非亲生,自然关注度不高,现在听得李凰熙提及,她也生起几分兴趣,“虽说武举后还要上金銮殿受封,但哀家也被你这妮子一张嘴生出了几分兴趣来,容公公,摆驾。” 李凰熙做出一副吃惊的嘴脸,但心中对于这结果早已是意料得到,慈宁宫的出行自然很快就备好,连李安熙也跟着去凑了一份热闹。 太后突然驾临武举最后比武一项的考场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匆忙跪在地上行礼,在看到太后威严的抬抬手,众人方才回过魂来,而部分的考生却是止不住心中翻腾起来,鲤鱼跃龙门,身价百倍,若能入得这当朝太后的眼,日后还愁没有好前程? 梁博森收到消息时武举已经开场了,这次武举有他的人,正想光明正大地占领几个军中要职,对于隆禧太后的突然出现感觉有几分措手不及,遂在屋子里烦躁地踱起了步,“去,将考场内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报来,不要有遗漏。” 武举进行得如火如荼,所有人都浑身解数地用了自己最张的招数。 李凰熙慢慢地喝着茶水,目光看到大哥轻松晋级,然后又不经意地看了眼秦衍寒,没太耀眼,到底还是满意的,过早的锋芒毕露会成为众矢之敌,这秦衍寒粗人归粗人,到底还是有几分脑子。 “你母妃就要生了吧?”隆禧太后极目张望了一会儿状似不经意地道。 李凰熙猛然转头看她,嘴角那抹闲适的笑容窒了窒,随即又恢复自然地道,“大夫说还有个把月,府里现在正紧张着呢……” 隆禧太后这才转头看向她,没待她说完,即笑道:“你母妃年纪颇大,这生产还是小心为好,回宫后哀家会下旨着宫里的六个最在行生产的嬷嬷去忠王府待命,为你母妃接生。” 几句轻飘飘带着明显好意的话,在这秋风肆虐的日子里,李凰熙不知为何突然背生冷汗? ------题外话------ 感谢doudou654五热度的好评及五张票票!谢谢亲的厚爱! 第142章 长乐公主(33) 李凰熙那一怔落在李安熙的眼里,趁隆禧太后没看向她,她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李凰熙的衣裙,小声道:“皇祖母正等大姐的回话呢……” 李凰熙这才回过魂来,轻拍了拍李安熙的手,嘴角笑了笑,尽量自然地道:“看臣孙一时高兴都不知道要谢恩呢,皇祖母可不许与臣孙计较。”起身屈膝,“谢皇祖母惦记着臣孙的母亲,回头母妃必定要教臣孙多给看祖母磕几个头。” 隆禧太后一双发黄的眼珠子在李凰熙身上来回看了看,眼里那一抹审视的味道挥之不去,看到这孙女一如常态,方才伸手扶她起来,“一家人哪需要如此生疏?你母妃正在为李家建功呢,哀家体恤她的辛劳,望能再添一个皇孙,回头哀家必定有赏。” 李凰熙笑着代母谢恩,这方才坐回原位,只是身子冰凉得很,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一刻她抓不住那一丝怪异的感觉到底是因了什么?两眼无神地看着考场上的刀剑来往的光影,此时只知道心中那异样的感觉不消,反而增长起来。 李安熙伸手握住姐姐冰冷的手,眼里有着诧异,只是一向谨小慎微的她不敢表露内心的想法,隆禧太后虽没看过来,但她却不得不防,只能紧紧地握着姐姐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李凰熙感觉得到她的安抚,回头朝她笑了笑。 “你们姐妹感情倒是不错。”隆禧太后两眼看着考场,嘴里却如是道。 “能得一个好姐妹是我们姐妹的幸运,也是皇祖母教导有方。”李凰熙笑道,此时她不能不笑,今儿个的隆禧太后她陌生得有点不认识,对了,好像上一辈子的祖母,所以她说了句讨好的话。 隆禧太后方才欣喜地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后又看向考场,“你大哥表现得不错,对了,那边那个突然发力的考生是谁?” 李凰熙听到隆禧太后问主考官,这时候才有心关注考场,已经近尾声了,看到考场中还在比试的人只剩下两对,看到有哥哥在,心下稍安,这才看向隆禧太后指向的另一方,那个突然发力打得对手落花流水的人有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她的眼睛微眯了眯。 考官忙道:“禀娘娘,这名考生叫秦衍寒。” 隆禧太后摆了摆手,侧头看向秦衍寒的方向,这男人似狼一般出手又快又狠又准,而且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展现实力,而与他对决的人,她自也知道,那是梁博森要培养的人。 “你觉得那秦衍寒会进入决赛吗?”隆禧太后状似闲话家长地与李凰熙道。 “臣孙觉得机会极大,明显他的对手已经脱力了,这人还要出狠手非打得对方致残,未免过狠。”李凰熙状似同情对手道,“这样的人为官怕会……” “凰熙,武将不同于文官,哀家就喜欢年轻人这样的锐气,没有狠挫对手的能力如何能成为一方名将?” 李凰熙听到隆禧太后的评价,嘴角微微勾勒出一个狐度,这话正中她的下怀。 场中一声大喝,与秦衍寒对决的人已经折了双手,被秦衍寒一脚踏在腰上,只见这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要把他的双脚也折了,对方急喊,“我认输,我认输……啊——” 与认输声同响的是他的双脚都被打折了,身上的鲜血将衣物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然后响起的是男人轻飘飘的声音,“晚了。” 秦衍寒露出的这一手让在场观望的人都隐隐有指责,这人忒凶残了些,对方认输后就该君子般地松手。只可惜当事人却不是这么想,他噙着一抹挑衅的微笑暗暗扫向李凰熙的方向,希冀可以看到她变色的脸,哪知这小公主只是得体地微笑着,眼眯成细长的柳叶状,惟独没有假慈假悲,忍不住轻啐了一口唾沫,不好玩。 另一头同样刚刚完成比赛的李茴看了眼秦衍寒,再看了看那被抬下去的人,这昔日的山贼头子至今仍不改那习性,心下难免有几分不满,只可惜妹妹一意孤行要栽培这人。 顿时有人举令旗大喊,“忠王府小王爷胜——” 两人双双进了决赛。 梁博森收到消息的时候,顿时将握在手中把玩的两颗上好玉石砸到了地上,他的人都没能进入武举比武一试的决赛,到底是耻辱,让他怎么向隆禧太后讨得一个合心意的武将职位? “没用的废物。” “相爷息怒,还有策论的成绩呢,兴许能捞个不错的职位……”有人忙劝道。 梁博森脸上的郁怒之色还是未消,半晌,“去查一下这秦衍寒是什么来历?背后是否有人支持?本相倒要看看坏我事的人是什么来历?” “是,相爷。” 比武场上却是不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秦衍寒腾身一跃,手中的大刀直刺李茴,李茴却是身子往后一缩避开了,然后手中长剑斜斜一探,瞬间偷袭而去。 秦衍寒不禁挑挑眉,没看出这个行事中规中矩的小王爷居然还会偷袭这一套,有趣有趣,上回在山寨里面两人没能交上手,这回正好打个痛快。 “你猜两人谁会赢?”隆禧太后静看了半晌,笑着问向坐于下首的孙女儿。 李凰熙看了眼场中已打了一个时辰仍未分出胜负的两人,笑道:“臣孙若猜中了,皇祖母可有奖励?” “你这丫头连你皇祖母的油也要揩?”隆禧太后难得地打趣道。 “皇祖母,这不叫揩油,这叫应得的奖励,天经地义地很。”李安熙支持自家亲姐地道。 “看你这样子是打算与你长姐一个鼻孔出气了,难为哀家这段时日养着你,竟是个吃里扒外的。”隆禧太后状似嗔怒地道。 李安熙也没有跪下说些求饶的话,她自是听得出皇祖母并未动怒,遂掩嘴笑着,一双星星般的眼睛看向自家长姐摆明态度。 隆禧太后又笑嗔了几句,方才与李凰熙道:“若你猜着了,就许你大哥进入御林军任副统领。”这个诱惑很大,她就不信她那精明的孙女儿会不上勾。 李凰熙的眼睛自然一亮,守卫京城的力量有三,最近的是禁卫军,那是隆禧太后直属的,只听她一人号令,不得她信任之人是不能加入这支军队,就连皇帝在禁卫军都没能安插人手;其二就是御林军守卫京城,这是由勋贵组成的,但其御下的兵还是颇勇猛的,不养废物是这支军队的特色;其三就是京城外围的丰台大营,这是皇城最后一重保障,同样由隆禧太后把持。 现在她愿意让她哥哥进入御林军,已经是难得了,所以这赌注是她不能拒绝的,“皇祖母是想让臣孙像那驴儿望着前头的胡萝卜,然后嘴馋呢。”笑着将目光望回场中的两人,两人正打的酣,遂笑道:“臣孙的哥哥是君子,而对方是那不择手段的小人,君子再厉害如何又能斗得过小人?” 这答案有些出乎隆禧太后的意料,意味着李凰熙是要将宝押在秦衍寒的身上,这倒是有趣,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全神贯注地看向那场中央。 秦衍寒如狼一般的眼睛突然一眯,准备要下杀手锏,手中大刀变幻莫测,杀得突然因节奏变幻而反应有些缓的李茴一个措手不及,长剑守住关键部位,身体其他的地方倒是添了几处伤口,血水如丝般流淌。 李茴自然不甘受制于人,长剑一挥反攻,哪知秦衍寒却是身形一闪,动作极快带出几道残影,他那一剑落空,待到再发现他人时,背心处已是有异物抵着,只听到背后那男子痞痞地道:“小王爷,你输了。” 他是山贼出身自然会全力以赴,与李茴贵族式的击打方式是有很大区别的,不过这人能与他打了这么久才分出胜负,倒也让他刮目相看。 隆禧太后对于秦衍寒倒是颇欣赏,“哀家看了一出精彩的比试,李茴,你不愧是李家的血脉,能以郡王之身前来参考,哀家也要对你另眼相看。”看到李茴没有落败的頽色,反而恭敬地向自己行礼,对于这孙子终有了别样的目光,眼里慈爱了不少,“先下去让人包扎一下伤口。” 李茴看了眼妹妹含笑的眼睛,半跪道:“臣孙遵旨。”起身后即被容公公亲自领下去上药。 “秦衍寒。”隆禧太后看向这出众的年轻人。 “草民在。”秦衍寒中气十足的应声。 “哀家真想看看你胡子下是长得怎样一张脸?”隆禧太后突然玩味道。 这话颇有几分调戏的味道,不但秦衍寒愣然了,就连李凰熙等人都微微怔住,莫非太后看上他的男色? 隆禧太后仍是那般恬适地笑着,接过金嬷嬷端上的茶碗轻茗了一口。 “草民长相难看,恐吓着太后娘娘。”秦衍寒硬着头皮道,心里却在操这个老太后的祖宗十八代,老子是你一个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里面的人可以调戏的吗?我呸。 少年郎那似有不甘的眼神让隆禧太后大笑出声,这秦衍寒倒是个人才,别人巴不得求不得的事情,他居然还敢嫌弃,笑容一收,“哀家若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这话带了几许阴深之气,尤其是配上隆禧太后那张突然严肃的脸孔。 李安熙不禁为这赢得武举比武一项冠军的男人捏了一把汗,祖母喜怒不定,万一真要迁怒于这个男人,只怕他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凰熙却是轻茗一口,视而不见的态度。 正拿眼偷看她要指示的秦衍寒突然气得牙痒痒的,现在老子的贞操受到了威胁,她却是事不关己,他奶奶的,心里忍不住咒卖了一口,又暗恨这老太后为老不尊。 李凰熙适时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别以为在心里骂她,她会不知晓,做梦,茶碗掩盖下的嘴唇无声地一句,“瞎扯淡,你一个山贼何来的贞操。” 秦衍寒看了一眼她耍赖的表情,心里再度后悔当时谁不招惹偏去惹这女煞星,要不然他还当着山贼逍遥快活。 “草民自然不怕忤逆娘娘的意思,只是草民想着我大齐正与北魏做战,自然是要卫国捐躯,才能谈小我,这才是为娘娘尽忠的方式……”他此刻大义凛然地道。 甭管他是不是这样想的,至少他脸上的正气是十分打动人的。 隆禧太后未待他说完那一长串大义的话,顿时又大笑出来,然后才道:“倒是可塑之材,放心,你这样的哀家不喜。”最后又是调笑了一句。 秦衍寒发怒不得,只得憋红了一张脸,落在别人的眼里,只道这未来的小将军怕是脸皮薄。 热闹看完了,隆禧太后方才由李凰熙扶着起身,在经过秦衍寒的身边时,又停步笑道:“真的不改主意了?” 秦衍寒如临大敌地看着她,他可没兴趣成为这样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的入幕之宾,忙低头做恭顺状。 隆禧太后这才收起了玩兴,这年轻人竟让她有心思开玩笑,少有的开口给了他奖励,然后又道:“若你的文章做得好,今科武状元就是你。”希望这小子不是草包一个。 秦衍寒突然大喜,就算他再不屑功名利禄,到底是受了这时代的影响,好男儿哪个不想光宗耀祖,他家祖上从来没出过状元之才,今日他一介出身寒微的人居然有机会成为武状元,真真让他都为自己喝了一声彩,回头要好好给他死鬼老爹上一柱香。 “草民谢太后娘娘恩赐。”他跪下朗声道。 隆禧太后这才满意地上了皇辇。 “皇祖母倒是喜欢他,臣孙看了都要吃醋了。”李凰熙鼓着腮帮子道。 “哀家很少这样放松心情了,凰熙,你功不可没,回头哀家也不会忘了给你赏赐。”隆禧太后正色道。 李凰熙愣了愣然,急忙谢恩。 第143章 长乐公主(34) 李凰熙的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墨黑的眼珠子盯在管家那双小小的眼睛上看了半晌,直到管家不安地吞了口唾沫,方才皱眉道:“把绛云轩收拾妥当给这六个接生嬷嬷住,再另外派几个机灵的侍女去侍候,她们是皇祖母派来的人,绝不能有所怠慢。[.超多好看小说]” 管家听了直点头,他是内务府调教出来的人,自然知道这六个接生嬷嬷本身不值一晒,但她们背后的主子才是让人忌惮的,现在一听李凰熙的安排,忙道声“是,小的尽力安排妥帖……” 在听到李凰熙说要派几个机灵的侍女去侍候时,微诧异地抬眉看面前漂亮的少女面孔,公主的意思是要派人监视?这话他不敢问,怕会错了意,心中却已经确定了人选,到时候巨细无遗一一向公主汇报的打算。 李凰熙一路给管家吩咐注意事宜地往正院而去,守门的侍女看到她到来即掀帘子让她进去,看到软榻上大着肚子的贵妇人,笑着唤了一声,“母妃。” 一双明亮的大眼却打量起那六个接生嬷嬷,对方也在悄悄地拿眼看她,然后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的人上前请安道:“参见公主。” 孙抚芳拉着女儿坐到自己身边,以为女儿不知晓遂又介绍了一遍,李凰熙也做聆听状,随即看向那领头的嬷嬷,“皇祖母派你们过来侍候我母妃生产,到时候侍候好了,本公主必定少不得要亲自答谢六位嬷嬷,赏赐自不在话下。” 领头的嬷嬷忙喊着“不敢”。 宫里出来的嬷嬷到底气势很足,她们在李凰熙面前无半分奴态,明知她是隆禧太后最宠爱的孙女,仍是那般不卑不亢地回话。 李凰熙面上也带着笑容与她们客套几句,心下却是半分喜意也没有,如果她们对自己奉承一番那还好说,她也会以为是自己多疑,可眼前这六个人却是架子端得稳稳的,越是这样代表着她们能受到她左右的机率就越低,一切惟隆禧太后的命令是从。 她心中的不安强烈起来。 “嬷嬷们也辛苦了,暂且下去歇息吧。”孙抚芳笑着道。 六位接生嬷嬷方才屈膝行礼退了出去,门帘几番掀动,一会儿就没看到她们的背影。 一旁坐着没敢吭大气的孙老夫人这回笑着一脸如盛开的菊花,没想到太后对女儿这次生产如此重视,还没到日子就让人来府里候着,兴高采烈地说了好些个歌功颂德的话。 端坐着卷帕子的孙茹看了一眼自家奶奶的兴奋劲,姑姑再好惠及不到她身上那也是白搭,瞟了一眼正在吃茶的李凰熙,笑着道:“不知今儿个小王爷可有拨得头筹?”都这个时辰了仍没有消息传回,她未免有几分担忧。 孙抚芳听侄女提及李茴方才记起还有这一茬子事,遂由许嬷嬷扶着坐正身子,“算算时辰都结束了好段时间了,那孩子也不往家里捎个信儿,凰熙你在宫中怕是也不知道消息吧……” 李凰熙刻意扫了一眼孙茹,那欲言又止的关切样子她看了就不喜,现在听到母亲提及,遂笑着将考场上的事情道了出来。 孙抚芳听后直点头,“这也好,得了第二名也是光宗耀祖……” 孙茹两眼放光,径自欢喜地道:“那可不是?小王爷是人中龙凤自然不会甘于人下……”手臂一疼,不满地看向祖母,见她暗暗摇摇头,她才知道自己说的话逾越了,“侄女一时替姑姑高兴,所以才会多嘴了。” “表姐这喜悦也感染到我,大哥的最后名次还没确定呢,要不然衙差必定会敲锣打鼓到府里报信。”李凰熙笑道,“有了功名自然要小登科才是人生极乐,与杜姐姐的婚期已定,府里必定热闹。” 一提及李茴的婚事,孙茹那与有荣焉的表情就一怔,帕子又卷了几卷,他的荣耀都要与杜家女分享,没她什么事,银牙暗暗一咬,恨不得将杜氏女撕裂。 这个侄女儿的表情落入暗中观察她的孙抚芳的眼里,果然如女儿所言这个侄女儿尽起歪心思,李茴了不起是个不大不小的郡王,这侄女的眼睛就不能放高一点?恰好在这个时候收到女儿的暗示,这回她不再犹豫,笑着朝许嬷嬷吩咐一句,随后,接过许嬷嬷拿来的名册,递给自家老娘,“娘,我看茹儿年纪也不小了,大哥远在湖州怕是难以定下婚事,我这当姑姑的哪有可能袖手旁观?这是我着人整理好的名册,都是京中未曾婚配的好儿郎,娘就为侄女儿斟酌斟酌,看是哪家的儿郎好,女儿再遣人去打探,定要为茹儿定下一门好婚事。” 这话一出,孙老夫人惊讶地差点捧不稳茶盏,孙茹却是瞬间白了脸色,姑姑是打算将她随意许人了事吗?她的眼里闪过错愕然后就是忿然,姑姑太过份了,有好的也不为自家侄女儿打算。 “那甚好,母妃,您什么时候派人去调查的?”李凰熙状似一脸兴奋地抢过母亲手中的名册,打开一看,“我瞅瞅,大理寺卿的三公子?这人去年中了进士前途无量呢……刑部尚书的孙子,听说为人极正派……”随口点评了几个,大赞母亲好眼光。(.无弹窗广告) 孙抚芳好笑地看了眼女儿,这上面的人选都是她自个儿定下的,现在却在那儿黄婆卖瓜自夸自赞,也不害臊,不过当着人面自然不会拆穿那丑窗帘布,“还皮?赶紧给你外祖母。” 李凰熙朝母亲小女儿姿态的噘了噘嘴,然后笑着将名册一合上递给孙老夫人,“外祖母定要好好参详参详……” 孙老夫人看了眼孙女儿苍白的脸色,再看了眼女儿紧定的眼色,心下衡量了一番,笑着伸出老手接过那名册。 孙茹看到这里再也坐不下,“哇”的一声起身就往外跑,连礼仪也不顾了。 孙老夫人一脸的尴尬,只能圆场道:“这孩子害羞呢,”然后到底责备了一句女儿,“你也是的,这婚事私下与我商议就可,当着女儿家的面,也不知道她脸皮薄,哪开得起这玩笑?” 孙抚芳看到老娘已经是应允下她的安排,遂也不介意地谦了几句。 李凰熙一手拈糕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孙老夫人,“外祖母话可不是这样说,表姐的婚事可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再说我瞅着表姐也是个有主意的人,外祖母少不得要多劝劝她,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孙老夫人的神色一凝,老眼看了看这外孙女儿笑成一弯新月的眼睛,不知为何,她对这小姑娘始终畏惧忌惮,论理她才是长辈,可在这丫头的面前丝毫不许如此自许,只能僵硬一笑,“公主所言甚是。” 随意再说了一会子话,她找了个由头就赶紧离去,手里将那名册攥得死紧。 孙抚芳看到老母亲就那样出去了,少不得板着脸说了女儿几句,可在她笑嘻嘻地抱着她脖劲撒娇时,她又狠不下心来责备她,只能装腔作势地拍拍她的头以示惩戒。 在孙抚芳的院子里陪母亲用过晚膳之后,李凰熙方才回到院子里面,姜嬷嬷立即就迎了上来,给她换家居服时道:“表小姐似乎不大乐意,老是嚷道王妃偏心向好友的女儿,给她选的都是歪瓜劣枣,没有一个比得上小王爷。人家一嫁就是王妃,她却要去嫁给大臣的儿子,将来是什么运势谁能料得准……” 姜嬷嬷的声音不高,但声音里面的鄙视之意挥之不去,也是她将孙茹那天的所作所为告之李凰熙,然后才有了那张选婿花名册。 李凰熙接过夏荷手中的热巾捂了捂脸,冷笑一声,“谁与我大哥比都是歪瓜劣枣,可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老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顿了顿,“不用管她,明后两天你就去督促外祖母,让她务必尽快拿好主意。” 姜嬷嬷点了点头,上前将主子手上的镯子取下来。 李凰熙一身清爽之后方才问及李茴回府了没有?夏风进来答道回了,正在院子里的歇息。 李凰熙得令皱了皱眉,想到他今天受伤了,遂让人打着灯笼趁着夜色到李茴的院子去,晚风潇瑟,姜嬷嬷给她披上厚厚的披风方才放心让夏荷与夏风侍候着过去。 一进到屋子里面就闻到一股酒味,李凰熙的眉头皱得更紧,急忙挑帘子进去内室,看到自家大哥倚窗对月而站,满身说不出的落寞。 她的心中忽而一痛,猫步上前,从后面揽住大哥的劲腰,靠着他的后背道:“大哥,我不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 李茴在她抱住中已是一怔,那背后的热源让他想起小时候抱着她的情景,一转眼,她就从小小的人儿长成了大姑娘,收起自己的失落,转身看她,“怎么过来了?外头风大,有事就让人过来唤我过去也是一样……” “大哥这是不欢迎我了?”李凰熙状似不满地道,鼻子在他的身上嗅了嗅,“一股酒味,这是怎么了?今儿个大哥好不威风,我巴巴地早些回来却没见着你,你可知我有多失落?” “在外与友人喝了点酒。”李茴道,拉着她的手坐到椅子里,皱眉看了她的含笑的眉目半晌,“凰熙,你真觉得我威风吗?我居然输给了那个马贼,我有失你的厚望,大哥……” 李凰熙伸手捂住他的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可是我大哥,如何能与那马贼相提并论?在我的眼里,你是这个世上最威风的人,今儿个更甚,他不过是小人而已,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最后更是道:“不许你妄自菲薄,我的御林军副统领大人。” 李茴一直紧盯着她的脸,听着这小人儿说他是这世上最威风的人,他的眼里含着一抹热泪,无论何时,她永远都是他的避风港,伤心也好,失落也好,她都是那个能给他重铸信心的人,他的大掌紧紧地握着妹妹的手,却在她最后嗤笑一声称他为“御林军副统领大人”时挑了挑眉,“这从何说来?” 李凰熙只是笑言将她与隆禧太后打赌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当然少不得对哥哥崇拜一番。[.超多好看小说]“没有哥的努力与实力,我们想谋也谋不来,这还不是哥的本事?” 李茴的脸上笑容也是大大的,之前的落这个职位不高,但却很关键,放眼以前少不得是要李氏皇族担任,但自从隆禧太后掌权以来,这一特殊性已经打破了。他要谋的也是这个职位,远去沙场建功立业不适合他,毕竟他要守护的人在京城,只要经营得好对于将来有莫大的好处。 因得了这个消息,李茴再度生龙活虎,扬声吩咐下人备酒菜,李凰熙忙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看没大碍后才允许下人上酒,兄妹二人难得在秋风肆虐的夜晚喝上一盅,细细商议起来。 李凰熙回到梧桐院时已经是微醺的状态,小脸上遍布红晕,姜嬷嬷灌了醒酒汤下去,给她换好衣物盖好被子方才熄灯出去,吩咐守夜的夏风要警醒点。 夜深露重,李凰熙睡得交不安宁,老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她的头转向一边,那手就跟了过去,遂半梦半醒地道:“滚!”翻过身子又睡了过去。 “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酒味儿,说,你今儿个夜里与谁喝酒了?” 有人在她耳边吹气,低醇的男性嗓音响起是那样的熟悉,她猛地睁开眼,睡意就此离去,还没来得及转头看向某人,腰身就被人抱住,然后那人就压在她的身上,感觉到耳垂一阵湿辘辘的感觉,身子敏感地震了震,一转过头来,就着微弱的月光看向那张半隐半现的俊脸,不悦地推了推他壮硕的身子,“胡说八道,靠远一点。” 这人老是不请自来,梁上君子真有那么过瘾?她满脸黑线地想着。 梁晏非但不退,更是倾身躺在她身边,将她抱在他的身上,薄唇就吻上那嫣红的所在,辗转反侧,一手更是撑住她的后脑勺需索她嘴里带着酒味的蜜津。半晌,她喘不过气来推了推,他方才放开,一又眸子盯在她应是酡红的脸上,另一只大掌更紧地揽着她的细腰,霸道一句,“说。” 李凰熙咕哝了一声,这人怎么那么爱吃醋?到底今夜喝多了些,酒意又涌上来,她喷出一股带着酒香的气息,趴在他的胸膛上,“与我大哥一时高兴就多喝了一杯,怎地?你还不许?”小手不安份地在他身上摸了摸。 梁晏的身子一绷紧,这丫头就不能老实一点?老是憋火也能憋死人的,在黑夜里耳尖红了红,好在她看不见,“那也不应该,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礼法也。” 李凰熙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礼法,轻嗤一声,头脑微晕的她伸手扯开他的衣襟,尾指的指甲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往下一刮,嘲笑道:“你与我这样也合礼法?束人不束己的伪君子。”最后下了定论。 梁晏的呼息一窒,这样时有时无的调情手段比那些晃着白花花的肉更让人的感官在黑夜里起舞,一手捉住她胡闹的手,咬了咬那几只尖尖的指甲,眸子一暗道:“我与你还需要讲什么礼法?只是……”他靠近她的耳边,“不许你跟别人如此接近,凰熙,你是我的。” 这强烈占有欲的话取悦了她,银铃般地笑声微微响起,小手挣开他的嘴,又在他身上点火道:“彼此彼此,万一你对我不忠,我也不要你。” “想都不想。”他不悦地低吼,既然她要点火,那就要有自觉的意识。 一个翻身,压她在身下需索起来。 屋子里面一时间春色无边。 良久,他才气喘吁吁地躺在一边以平复体内的情潮,另一手揽紧她的娇躯,手掌在她光裸的背部游走,这时候才看着帐顶道:“明天我要出京一趟,你自个儿小心些。” 李凰熙微讶地看着他,“怎么这么急?” 梁晏在她头顶吻了吻,起身将丢在一边的衣物套上,“我要亲自去给梁博森制造麻烦……” 李凰熙这时候才知道他是来向自己暂别的,怪不得今晚会过来,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夜闯她的香闺,毕竟上得山多终遇虎,伸手在背后揽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一定要去吗?梁博森因上回的事情已经怀疑你了,这个节骨眼应该以不动应万变,你怎么反其道而行?他万一发狠起来,我怕你会有闪失,皇祖母是不会放弃他的。” 梁晏低头握紧她圈着他腰的小手,笑道:“放心好了,我在京里安排了替身,他不会疑心我出京,有事你让阿三去吩咐一声,知道吗?” 李凰熙不回答他,而是身子往上攀圈住他的脖子,扭过他的头狠狠地吻着他的唇,半晌后,才不舍地松开他的唇,“答应我要平安归来,梁博森暂时谁也弄不死他,别逞强。”明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看,“记得还有我在京里等你。” 若有个万一,梁博森要弄死他会容易得多,没有隆禧太后的制肘,不再在乎白家之财,那只老狐狸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丫头关心他的样子让他的心里如暖流涌过,什么时候脉管里面的血液奔速而流是那样的让人心安,他的小女人在乎他,绽开一抹俊郎之极的笑容,“好。”其实在他来看这一趟没有危险可言,只是怕她会发现梁家那个人是西贝货从而担心他,所以才特意亲自来告诉她。 他穿戴整齐下了床,她却披着外衣下了床,娇小的身子在月光中泛着光泽,终究不舍地地再抱了抱她,半晌后才松开,轻抚了抚她手秀发,“我走了。”转身推开窗子正要跃出去,似想到什么又回头道:“对了,你母妃生产在即,梁兰鸢那儿应该不会有问题,怕只怕……” 他皱眉没说出来的话,李凰熙早也猜到,秀眉一拢,最后勉强一笑,“我自有分寸。” 梁晏再定定地看了她坚定不已的目光,她从来不是一朵只会攀附着男人的菟丝花,倾身在她的红唇一啄,然后移到她的耳洞旁轻轻了说了几句,最后道:“在你及笄前我一定会赶回来。” 李凰熙眼睛一亮点了点头,然后目送他闪身离开她的闺房,这一刻,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了,半披着衣物,长发垂在脑后,酥胸半露半隐地靠在窗前。 接下来的日子下了几场秋雨,建京的天气日渐转凉,武举在面圣后定下了状元之才,备受各方瞩目的秦衍寒以表现最优异夺得状元,榜眼是忠王府的小王爷李茴,探花却是一个名不见传的人。 躲在金銮殿后看向殿中的李凰熙,目光落在秦衍寒一张俊脸上,在她勒令下他不得不刮去胡子,没想到这人却长着一副好面皮,粗犷得来又不失清俊的面皮,配上那双痞痞的眼睛,倒是令不少女子尖叫,至少与她偷偷看的宫女就羞红了脸。 她微微将目光往上抬看向清帐后的隆禧太后,只看到皇祖母一脸严肃,没了那天打趣的神情,不过从眼里可以看得出她是挺欣赏秦衍寒的,她的嘴角一勾,姐儿爱俏还真没说错,甭管她是老姐儿还是嫩姐儿,都逃不脱这个框框。 李茴高中武举的榜眼实让李氏宗亲开心了一把,京中主要几个武将之职很少有李氏皇族的影子,在日渐削弱的皇权下,李茴的崛起实实在在地鼓舞着李氏宗亲的神经。 一拨又一拨的上门道贺的人让忠王府忙得不可开交,接待各方的人马让管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好在王爷与小王爷看起来心情都不错。 老敬王一家的到来在意料当中,敬王世子在见到李凰熙时不禁愣然了,这是他第一次面见大名鼎鼎的长乐公主,怎么与传说中梁晏的表弟严华那么像?“你可曾去过绮春楼?” 当众问出一句荒唐话让李盛基当场脸色一黑,李茴更是站起来想要直接揍他一顿,“我妹妹是皇族贵女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老敬王不悦地瞥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孙子,然后看到儿子狠狠地剜了孙子一眼,目光最后接触到李凰熙那一双清冷至极的凤眼,心下一沉,冷喝道:“还不赶紧向你三堂叔及堂弟、堂妹道歉。” 敬王世子一脸桀骜不驯,他不过问了一句话至于嘛? 李凰熙冷笑道:“听闻敬王世子时常出入烟花之地,敬叔公,这可不大好,您老是皇室老一辈的人,子孙不可不教。” 老敬王皱眉深深地看向李凰熙,见过这个丫头几次,也是个傲慢好出风头的主,说实话,他相当不喜欢她的张扬,女人家就要在闺阁中相夫教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果然是有那个女人的血统,遂冷冷地道,“他是我敬王府的子孙,我自会教,不劳长乐公主忧心。”用手中的拐仗打向孙子的膝盖,令他弯下腰来,“道歉。” “孽畜,还不听你爷爷的?”敬王朝儿子冷声骂道,对比今天出人头地的李茴,他对这个嫡长子的嫌弃更甚。 敬王世子惟有恨恨地看了一眼忠王府的人,尤其是李茴,父亲这段时日老拿他与他比,更是让他怒不可遏,心里的嫉恨像树苗一样茁壮成长,硬着声音道:“是我口无遮拦,请见谅!” 李盛基仍是不悦地看着敬王世子,但碍于老敬王在宗室的影响力,遂淡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侄儿,往后可要记住了。” 李茴却是重重一哼,敬王府的人,他可是不太欢迎。 “侄儿记住了。”敬王世子几乎是咬牙答道,再抬头时不经意扫到李凰熙那张冷脸,眼睛一亮,这公主堂妹极使动怒也是美不胜收,心中不禁痒痒的,真想压在身下恣意爱怜一番。 被晾在一旁的李果儿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遂上前拉着李凰熙的手道:“凰熙堂妹。” 李凰熙看到李果儿一脸的笑意,她是女眷自然由她招待进后院,这才离开正堂,引李果儿去拜见孙抚芳。 李果儿留恋地看了眼李茴,趁机看个清楚,回头好向母妃说道说道,看到李凰熙迈步,这才举步跟上她。 “我那大哥是个浑人,仗着自己是嫡长子被宠坏了,堂妹可不要与他计较。”走在回廊上,李果儿忙解释。 “恕我说句难听的,敬王府这世子是该约束一番。”李凰熙笑道。 李果儿握着她的手一道往前走,“今儿个这事后,父王必定会禁他的足,不让他拈花惹草。” 两人的倾谈声不断,李果儿终于忍不住问及李茴婚事的安排,李凰熙看了她酡红的脸色一眼,敬王府那位侧妃现在念及亲儿,以前干嘛去了?这迟来的关怀,虽有真心,到底不能让人动心。 想到大哥一生都因这桩事而在心中留有伤痕,李凰熙就做不到宽宠大量,不轻不重地回了几句,然后就转移话题。李果儿感觉到她似乎不愿多说,终没再问下去。 京城里因为武状元新鲜出炉,又是琼林宴又是骑马出入皇宫正门威风地骑马巡游,着实热闹了好一会儿。 忠王府因为孙抚芳生产近在眼前少不得要布置一番,李芫这些天来时时粘在母亲的身边,一双眼睛担忧地盯在母亲的肚子上,既怕被分薄母爱又担心母亲的安危,小身子老是窝在母亲的怀里。 李凰熙却没有李芫那样的心情,绛云轩里那六个接生嬷嬷一直都没有异常,每天尽忠职守地分三班在她母妃身边守候着,雷打不动,然后在她父王的询问下均表示王妃应能顺产。 应能二字真是包罗万象,李凰熙不禁在心中暗暗地想到,相府的梁兰鸢据阿三得回来的情报,果如梁晏所说的那般没有异动。 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可越近母妃临盘她就越不安宁地来回走动,为了怕有自己不能按制的意外发生,她早早就向隆禧太后告假,表示近期不会进宫要守着母妃生产。隆禧太后也没有为难她,不但同意了还安慰了她几句,脸上的慈爱是那般地明显,让人如沐春风。 这日清晨,李凰熙刚刚起身梳妆,姜嬷嬷就匆匆进来,“公主,我们私下里请的千金科名医终于给出了准信儿,王妃的生产就在这一两日内,偏差不会大。” 李凰熙正在挑珠花的手一顿,急忙道:“确切吗?” “八九不离十。”姜嬷嬷上前抓起一朵珠插在李凰熙的头上。 李凰熙起身来回踱了一下步,最后下定决心道:“按我之前吩咐地去办。” 姜嬷嬷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下去执行了。 皇宫里来的六个接生嬷嬷在忠王府里面是受到上宾的待遇,出入都有侍女侍候,今儿个夜里换守的两个嬷嬷在回去绛云轩时不小心跌落忠王府的湖里,虽被捞了上来,可却夜里感染风寒,第二日却是不停咳嗽,明显感染了风寒。 李凰熙如临大敌,急忙让人将她们隔离开来,不准靠近孙抚芳半步,甚至对剩下的四个嬷嬷说,“嬷嬷们千万要小心身子。” 四个嬷嬷忙点头,那桩意外事故到底没有引起过多的联想。 刚到夕间,孙抚芳就开始做动了,肚子的疼痛一阵一阵的,怕吓着李芫,早早就吩咐人送他回去院子里面。 四个嬷嬷急忙进去查看情况,然后均一脸放松,对外头紧张的忠王府几位主子道:“王妃的宫颈未开,现在还不到生产的时候。” 李凰熙道:“嬷嬷今儿个夜里是必定要侍产的,赶紧趁这个时间去吃点东西,不然怕是夜里没体力给我母妃接生。” 四个嬷嬷不疑有他,这长乐公主一直以礼相待,她们俱是一福道谢,然后就去赶紧用晚膳。 天入黑,孙抚芳的痛叫声渐响,一直侍候在旁的四位嬷嬷也开始紧张起来,直要王妃呼气吸气,然后查看可以生没有。 其中一人道:“我肚子不舒服,要出去一下。”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出问题……”明显是领头的那个嬷嬷斥责了一声,随后又感觉到肚子也是一疼,这是怎么回事? 另外两个接生嬷嬷也明显感觉不适。 四人对视一眼,莫非饭菜有问题? 外头的李凰熙忙挑帘子进来,姜嬷嬷拦着她。 她却对那四个接生嬷嬷急道:“嬷嬷可有觉得不适?刚刚厨房里面有人肚子绞痛,这才发现今儿个的饭菜不洁,那主事者已被我打了二十棍……” 什么? 四个接生嬷嬷一脸汗水地弯着腰死忍。 李凰熙见状,忙唤婆妇进去扶着那四个接生嬷嬷出来,不顾公主之尊在一旁道歉,急忙召府医来诊治,看她们的情形不妙,“嬷嬷们还能为我母妃接生吗?” 第144章 长乐公主(35) 四个接生嬷嬷急忙对视一眼,如此凑巧在这个节骨眼里吃了不洁的食物?她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哪会相信如此巧合的事情?心下皆知必定是这小公主不信任她们使的计谋。(.) 肚子似在使劲地绞痛着,伴随着里面忠王妃时高时低的痛吟声,四个接生嬷嬷的心也在浮躁起来。完成不了太后娘娘给的任务,她们回去后只怕要受到娘娘的责罚,遂那个领头的嬷嬷冷眼看向李凰熙,不答反问道:“吾等奉了太后娘娘之命前来忠王府,公主何必如此防吾等?” 李凰熙睁大眼睛无辜道:“嬷嬷在说什么?现在我比你们还要着急,就因为对你们的信任与放心,府里才没有请得力的稳婆坐阵,现在这个时候你让我去哪找稳妥接生的人……” “公主无须如此喊冤?如此是不洁的食物,为何公主安然无恙?”其中一个嬷嬷痛呼了一声后,不禁恼怒道。 “嬷嬷们不信本公主那也没有办法,本公主忧心母妃哪还有心思用膳,这是我的生身母亲,她在痛苦中,做为子女的就要一同陪着,不然就是不孝。”李凰熙也冷冷地道,若不是顾忌到背后的皇祖母,她早就让人拉她们出去发落了,哪还会如此废话? 突然,有小厮急冲进来,“公主,王爷突然腹痛难忍,让小的来宣府医过去问诊。” “什么?连父王也吃了不洁的食物?”李凰熙惊讶地跳起来道。 那四个接生嬷嬷这会儿完全呆怔了,连忠王爷也中招了,这么说她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不是长乐公主弄出来的鬼,只是一次意外事故。 李凰熙忙让一旁的府医先过去给李盛基诊治,然后如热窝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然后朝那四个接生嬷嬷吼道:“能不能接生?一句话。” 那个领头的嬷嬷忍着腹痛一反之前的态度,上前给李凰熙勉强一福,摇了摇头,“吾等身子不适,今夜无法给王妃接生,公主赶紧遣人去请有经验的稳婆前来。”看到李凰熙急忙吩咐人再去请稳婆后,又道:“吾等冤枉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李凰熙急忙上前扶起她,“嬷嬷无须这样说,先下去好好地安养着,皇祖母那儿,本公主必定会据实以报,决不让诸位嬷嬷受累。” “公主言重了,吾等也不会再胡言乱语……唔……”那个领头的接生嬷嬷忍不住痛哼出声。 李凰熙这回不再耽搁,赶紧着人将四人扶下去,然后又派人再去请大夫回来给她们诊治。 一旁的孙老夫人根本就不知道李凰熙在做什么,只能干着急地道:“这都是做了什么孽,偏在这时候生事。”不免有些责备地看了李凰熙一眼。 李凰熙看到四个接生嬷嬷离去后,方才道:“没有人做孽,外祖母不要乱想,母妃还没到生产的关键时刻,外祖母还是先回客院歇息一下,这里有我守着即可,晚些时候再遣人去请外祖母来。” 今儿个还是越少人关注越好,李凰熙不打算多留人在这儿添乱,所以这孙老夫人还是暂避为好。 孙老夫人不满地瞥了眼李凰熙,但她是过来人,知道女儿现在只是前期做痛而已,离生还远着呢,遂也不与李凰熙争辩,由侍女扶着起身,“等会儿我再过来看看。” “外祖母放心,外孙女儿别的本事没有,护母的心思与外祖母是一样的。”李凰熙淡淡道,亲自掀帘让她出去。 孙老夫人叹息一声,心知她所言非虚,这段时日也是看到她们母子情深的,断不会害了自个儿女儿,“外祖母明了你的心,可你与茹儿一样还是未嫁之身,有些事不宜担待,记着你母亲动静大了就赶紧让人告我。” 李凰熙点点头算是应声。 等这孙老夫人也走后,姜嬷嬷方才出来给李凰熙斟了一碗茶水,“总算把她们搞定了,还是公主想得周全,看来已是封住她们的嘴,太后娘娘那儿也能有个交代。” 李凰熙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问了一下孙抚芳的状况,还是没到真正生产的时候,宫颈开得不够,要再等等,这才舒了一口气,苦笑道:“宁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不能冒那个险。(.)安排我们之前就请好的稳婆进来给母妃接生,着人看好府里,在母妃未能平安生产之前决不能让人向外透漏半点消息。” 姜嬷嬷忙应声下去安排。 相府里面,梁兰鸢膳后与谢氏一道坐着品茗,谢氏道:“不知道忠王府生了没有?唉,兰鸢,为娘总觉得你姑母这会儿是过于心狠了。”隆禧太后那人着实是个让人一想起就要打冷颤的主儿。 梁兰鸢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冷笑道:“什么狠不狠的,能让她留下这个种也算是她的造化了,可怜李凰熙还蒙在鼓里,亏她往日自诩聪明。” 谢氏看了眼女儿眼里一闪而过的野心时,心中又再叹息一声,隆禧太后之于梁家而言有点阴魂不散了,只是劝也劝不来,“你可要当心点。” 梁兰鸢笑道:“娘放心,女儿自知有分寸,李凰熙这人最大的弱点与软肋就是孙抚芳,”拨了拨灯心,嘴角无情一撇,“她失宠的日子就要到了,娘,你看着吧,接下来一切都会回归原轨。” 外面一声惊雷在闪电划破长空后响了起来,惊得廊下的丫鬟都捂住耳朵,正院里面灯火通明,王妃的喊声被惊雷遮盖去了。 李凰熙也在惊雷乍响之时心跳加速起来,她的两眼紧紧地盯着那块撒花帘子,不知为何,她的不安呈几何倍数般增加。 纷沓而急躁的脚步声传进耳膜,她忙跳起来看向帘子处,管家急匆匆地进来,李凰熙正要呼喝一声,接着看到他身后的容公公以及两位陌生的老嬷嬷,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不安从何而来。 她有心要避祸,祸却是不愿放过她。 努力挤出一抹笑,“公公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容公公一如既往地笑道:“公主见谅,因来时过于匆忙,咱家没等人通传就奔了过来,实因太后娘娘实在忧心忠王妃生产之事,怕之前的六个嬷嬷不顶用,这不,令咱家又派来两人。现在巧了,王妃正在生产中吧……” 李凰熙一时间只觉得耳朵里都是嗡嗡声,容公公那张肥头大耳的脸上长着的一张嘴开开合合间说了什么,她竟没有听清,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冷,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中时,皇祖母还是不放过又派来了催命符。 “公公说的是什么话?”她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将六个接生嬷嬷的情况说了,“只是我已请来了稳婆,这两位嬷嬷年纪已高,不如暂到偏厅去奉茶……”急忙给夏荷使眼色,夏荷立即会意地去砌茶。 她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容公公笑眯眯地一挥拂尘道:“公主无须客气,这是她们的职责所在,还不赶紧进去?”转头朝两个老嬷嬷喝了一声,看到她们领命进去产室,方才笑看向李凰熙,“公主别看这二人老了,当今圣上也还是她们接生的,王妃一定母子平安。” 李凰熙眼巴巴地看着这两个老太婆进了母妃的产室,再没有了与容公公虚以委蛇的意思,挥手让夏风出去守着,与容公公低声道:“公公何必如此苦逼凰熙?”此刻她不再自称公主,“公公此刻高抬大手,他日凰熙必有重酬。” 容公公其实心下是惊讶的,这个小公主的聪慧让他佩服,太后娘娘那心思一般人是猜不出来的,可她却能不动声色地解决了那六个接生嬷嬷。现在看到她的急相,叹息一声道:“公主又何苦为难咱家?再多的银钱也得有那个命来花,不是?” 李凰熙的眼里大骇,虽然对于皇祖母的心思早已猜到,但是她还是抱了一线希望的,希望是自己多想了,皇祖母不是自己想象那般残酷无情的,她自己的疼爱那是骗不了人的。如今容公公的一句话打破了心中最后那一点幻想,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公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她咬牙挤艰难挤出来的一句话。 容公公再度叹息一声,“公主是聪明人,这其中的道理不用咱家教。正正因为公主的聪明,咱家也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只是现在你我都动弹不得。”如果李凰熙真个不听劝阻,看来他也不得不放弃她,“太后娘娘对公主是真心疼爱,咱家侍候娘娘大半辈子了,从没见她对谁都有这般的耐性去教导,连她的亲儿子也没有得到这个待遇,公主实要珍惜。” 这一番话出自他的肺腑之言,他也不希望自己看错了人,如果李凰熙不动弹听众隆禧太后的安排,经过此事后,太后对她必定会更加宠信,那位梁家的二小姐再怎么蹦哒也再回不到过去。 现在看到李凰熙眼里的挣扎,他也放下一半的心,这反应是正常的,挣扎过来就会认了,他只须等待即可。 在这暖阁里面都能听到孙抚芳的痛叫声渐渐刺耳,生产到了关键的时候,容公公也不禁握紧手中的拂尘,这到底是伤天理的事情,他在心中念了一声佛,突然一声响彻天地的雷声似乎要震散了屋子,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 真正是秋风秋雨愁煞人。 良久,李凰熙才感觉到身体升温,一脸頽败地道:“公公所言甚是,本公主哪有那个能力与皇祖母相争?”自嘲地笑了几声,既悲凉又痛苦。 容公公到底是喜爱这个女孩的,少有的安慰了几句,再者看她这样子是不会再生事与太后娘娘对抗,他那提着一半的心也慢慢放下。在对方引他坐下品茗,他也没拒绝。 李凰熙看了眼那茶碗,“这茶砌了有段时间了,怕是凉了,夏荷,端下去,重新再砌一碗茶来,要上好手云雾茶,容公公爱喝这茶。” “难为公主还记得咱家的喜好。”容公公笑道。 “本公主在宫里行走,尚需要公公的帮衬,区区云雾茶,上回忠王府还进了二两,待会儿我让人包了公公带回去慢慢再品。”李凰熙道,声音看似正常了,神情到底没有振奋。 容公公也没有见怪,这个时候还能兴高采烈地奉迎他,他就要怀疑这公主想要害他,要不就是没心没肺,这样才可怕。现在听到她随口要送茶,他也没有拒绝,拣了些许好听的话来说。 李凰熙以公主之尊亲自给一个阉人奉茶,看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移向产室的红绸撒花门帘上,她的神情就更加淡然。 容公公捧起那茶碗只是碰了碰唇,没敢真喝下去,那六个相继出事的接生嬷嬷的遭遇,让他更为警醒,今儿个的差还没有办完,可不能着了她的道。 “公公是怕本公主在茶里下了东西?”李凰熙皱眉道,冷脸地高喊夏风拿银针来试。 容公公假意道不用,夏风还是急忙拿银针试了试,从茶水里面拿出来的银针并未变色。 “公主真是折煞咱家了。”容公公忙惊呼一句,差点就起身请李凰熙责罚,其实也难怪他要多心,那六个相继出事的接生嬷嬷还是令他提高警惕,就怕这个公主不撞南墙不回头,真给他下药。 “公公言重了。”李凰熙冷声道。 容公公为表忠心,端起茶碗灌了一口茶水,连品都未品就吞进腹中。 李凰熙这才缓过神色来,没心情交谈,看着从产室端出来的一盘盘血水,头晕了晕,斜睨了一眼容公公,见他也是额冒冷汗,看来同样不适应那一盘盘血水,知道劝不走他,不等母妃生产完他是不会走的。 吃坏了肚子的李盛基遣了人来问了几回,李凰熙都打发人去回禀还没生呢,请父王宽心之类的场面话。 渐渐的,容公公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似乎看什么都模糊了,他心下叫糟,正想要转头戳破李凰熙在茶里下东西,谁知一个重心不稳,他就眼睛一合跌落椅子,头还碰到那椅子,红了一片。 “容公公,你怎么了?可是见了血水心悸晕了?”李凰熙喊了几声。 容公公的耳膜模糊传来她喊的话,想要斥她休有乱说,哪知眼前一黑,他彻底晕了过去。 “容公公看来有晕血症,扶他下去,着他跟来的人赶紧侍候着。”李凰熙这时候站起来冷冷地吩咐道。 管家不敢多言,着人抬了容公公下去。 李凰熙再盯紧那红绸撒花门帘,心中一片澄静,她重生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弥补上世的遗憾吗?守护自己在乎的每一个人,而母妃是重中之重。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向隆禧太后妥协这件事,会那样的表现只是为了麻痹容公公,让他放下戒心让她有可乘之机。 决不让母妃出事,她攥紧拳头在一个惊雷乍响的时候在心中重重立誓,然后以决绝的步伐迈进产室,姜嬷嬷见之大骇,上前拦着,“公主是未嫁之身,进不得。” “嬷嬷莫要阻我,现在只有我能保得住母妃的命,不能再拖延时间了。”李凰熙低声道,然后一把推开姜嬷嬷,毅然地踏进产室。 正忙着的许嬷嬷看到她进来,先是一愣,然后又急着推她出去,“有四个熟手的接生婆,公主在外候消息就行了,这儿您待不得……” 李凰熙却是不顾许嬷嬷的阻拦,迈步上前看到母妃嘴里咬着一块软木,两手攥紧床柱上挂着的绸子,满头汗水地在旁人喊着使劲时将胎儿推出体外,一前一后忙着的是由隆禧太后新派来的接生嬷嬷,而她之前请来的稳婆却被排挤到不显要的地方。 其中一人道:“王妃,请再使点力,就快看到胎儿的头了……” 外表看来是尽忠职守,没有半点私心,李凰熙也知道真正的凶险是在母妃生完之后,皇祖母是要保子不保母。 她昂头走过去,喝了一声,“怎么这么久还没有生下来?亏容公公还如此夸你们,你们是不是要害皇祖母的孙子?” 那两个隆禧太后派来的接生嬷嬷这才发现李凰熙进了来,那个在前面给孙抚芳抹汗的接生嬷嬷板着脸起身,“请公主出去,这不是一个小姑娘能进来撒野的地儿?怎么还愣着,若是太后娘娘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 那两个请来的接生婆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这两个宫里来的嬷嬷架子很大,看她们给王妃接生也熟练,遂她们也不敢生事只能在一旁打下手,现在听到她们朝自己喝来,看了看两方,缩着头不敢回话。 李凰熙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敢朝自己呼喝的嬷嬷,对方被她的气势所迫,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她这才收回目光,拿帕子温柔地给母妃抹去额头的汗水,轻声道:“母妃,你一定会给凰熙添一个可爱的弟弟或妹妹的……” 痛极的孙抚芳听到女儿的轻声叫唤,顾不上自己的处境,两眼看向她,一手虚弱地拿下那块软木,轻声地唤了一句,“凰熙……” 李凰熙含泪点点头,“女儿在。” “王妃的体力不够,最后进点补气的汤……”一旁的稳婆小声道。 “这儿没有你多事的地方,我们姐妹俩给太后接生过,王妃的状况我们了解,公主不要在这儿阻碍了吾等,王妃,请再使力,胎儿就要出来了……”那个在下面给孙抚芳接生的宫里嬷嬷冷声道。 “住口!”李凰熙突然大喝一声。 产室内的人都不禁心头一跳,这公主到底要干什么? 李凰熙再度大喝一声,“来人,这两个嬷嬷意图谋害皇室子孙,这是要诛九族的罪,给本公主拖下去先杖打十大板,明儿天亮交由宗人府治罪。” “公主休得给我等安下这样的罪名,这是对太后娘娘的大不敬之罪……”两个嬷嬷都站起来怒目相视李凰熙,其中一人恐吓出声。 “是吗?皇祖母是本公主的至亲,会不信我之言而信你吗?不过你也尽可试一试,还不来人?”李凰熙重喝道。 姜嬷嬷急忙领着粗壮仆妇进来,就要掬着那两个隆禧太后派来的接生嬷嬷。 “你敢?”两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公主是知道太后娘娘决定的,我们姐妹俩是执行太后娘娘的命令,公主要抗旨不遵吗?” “你们上下两片唇一张口,没有慈宁宫的懿旨,本公主不会信你们的胡言乱语,你们这是在离间本公主与皇祖母的祖孙之情。”李凰熙昂着头,皇家威仪范儿十足。 两位接生嬷嬷愣了愣,就在这个当口被姜嬷嬷带来的粗妇拖了下去。 李凰熙朝愣在一旁请来的稳婆道,“还愣着?” 两个稳婆不敢抬头看她威严的脸孔,赶紧各就各位,这时候许嬷嬷已经喂完孙抚芳喝了补气的汤水。 有了些许力气的孙抚芳看了眼女儿,嘴唇嚅动起来。 李凰熙抓紧她的手,“母妃,今儿夜里有我,无论是谁来也不能夺了你的性命去,即使是阎王来了也不能。” 孙抚芳定定地看着女儿的容颜,隆禧太后异常的举动她不是不起疑,只是到底心中抱了一线希望,现在看女儿这行事,心下也明了了。一滴泪自眼角划落,没入汗湿的头发,她再度抓紧那绸带,咬牙再度使力将胎儿推出体外。 雨势再大也阻不了孙老夫人过来的决定,带着雨气进来刚一踏上台阶,就看到两个老嬷嬷正在挨板子,她心一惊,这个煞气甚重的外孙女儿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忍着心惊肉跳,她由侍女扶着赶紧进去产室,怕女儿出了什么意外? 产室的气温比外面要高,她刚掀帘子进去,就听到有稳婆的惊喜声,“出来了,出来了,王妃,再使使力……” 出来了?孙老夫人满心的欢喜,女儿这王妃之位是稳之又稳了,指不定将来等皇上驾崩了,女儿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越想脸上的笑容越大。 还是那个稳婆的声音,“不好,王妃有大出血的现象……” 已经走上前想要看看婴儿的孙老夫人身子一震。 李凰熙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回头看到母亲青白着脸色躺在床上,忙大喊,“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一切顺利吗?” 稳婆将婴儿急急交给姜嬷嬷抱着,急着给孙抚芳止血,“民妇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声音里面的急意是做不得假的。 “止血,听到了没有,如果本公主的母妃有三长两短,你们同样也逃不过罪责。”李凰熙狠声道。 两个稳婆满头大汗地给孙抚芳止血,孙抚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李凰熙凝重的神色也让她们心惊。 实在没有办法了,还是那个接生出小婴儿的稳婆道:“公主,必须要找大夫来才行,”嘴唇动了动,“本来民妇不宜多言,之前那个宫里的嬷嬷给王妃扎过针,民妇好奇一问,她就说是防止产后血崩的……”声音越来越小,本以为是宫里的秘术,还想偷学一二,现在想来应是害人的玩意儿。 李凰熙怒道:“你怎么不早说?”随即想到这是宫廷秘辛,没人想要惹上身,如果不是自己说要问罪,估计她也不会说的,深呼吸一口气,她冷静地朝许嬷嬷道:“去,把府里那名千金圣手请来。” 许嬷嬷没有多言就急急出去。 孙老夫人已是完全怔住了,女儿的生产似乎有人动了手脚,宫里那位怎么就那么狠心,她的女儿也是她捧在手心中长大的,突然悲恸地大哭着上前,“我的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啊……” 李凰熙看了眼这外祖母,耐着性子道:“先扶老夫人出去。” 孙老夫人不肯走,李凰熙道:“外祖母要保住母妃的命就请听外孙女儿的。” 孙老夫人浑黄的眼珠子里面一层泪雾,定定地看了看她半晌,这才松开女儿的身子由人扶着出去,一路三回头地看着。 千金科大夫急忙赶来,顾不上屋子里的血气,上前给孙抚芳把脉,然后道:“公主,王妃的情况不好,此时最好是施针再辅以汤药看看能不能让王妃迈过去?” “你是这方面的行家,请务必尽力。”李凰熙认真而郑重道。 “医者父母心,公主放心。” 今夜的雨水似乎下个不停,忠王府的正院忙个不停,孙抚芳的脸色渐呈灰色之相,李凰熙只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不停地呼唤:“母妃……” 好半晌之后,大夫才道:“公主,王妃能不能熬得过就看今晚了……” 李凰熙茫然地点点头,大夫叹息一声背着医箱出去了。 “母妃,您可知女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梦里没有您,女儿很早很早就失去了您,那时候女儿甚至连您长什么样也忘记了,还认了仇人为母,您可知那是怎样一个噩梦……” “现在女儿有机会重新再回到您的怀抱,您就别撇下女儿离去,可好……” 少女的声音传来,让屋里的人都静静抹泪,默默祈祷王妃能活转回来。 一道闪电划过,雷声乍响。 “老天爷啊,我李凰熙愿折寿十年,请您将我的母妃还给我!” 第145章 以退为进 岁入初冬,午时太阳仍高挂空中,将大地照得明晃晃的,偏偏照不进慈宁宫那座金壁辉煌,吸引了后宫所有女子竞相争逐的大殿。 殿里阴风阵阵,黄金做成的凤椅在这屋子里显得暗哑不已。 在这阳光照不进的大殿中央跪着一名身着淡青色宫装的少女,少女的背影看来萧瑟又凄凉,只有那直挺挺的背未尝弯下去。 “公主这又是何苦呢?娘娘已经说过不见公主了,公主仍跪在这儿只会糟蹋自己的身子……”金嬷嬷苦口婆心地劝着,明知她听不进去,仍是叹息道:“娘娘收到信儿时可是气得不轻,公主这次的行事是真个惹恼了娘娘,公主不若先行回去,等娘娘气消了再做图谋才是……” 李凰熙抬眼朝金嬷嬷一笑,她在母妃生产一事上忤逆了皇祖母,现在慈宁宫里面的奴仆避她如蛇蝎,容公公在醒来后知道她做的事只是大骂她一句,“糊涂,坚子不可谋也。” 然后就气冲冲地出了忠王府,现在她似乎落到如斯田地,惟有金嬷嬷还站在她这一边,实属难得。 “嬷嬷不用再劝了,我这样做不是想要胁皇祖母,而是请求她恕罪……”她笑笑道,“身为人女,我没得选择……” “好一句没得选择。” 李凰熙听得这讽刺又阴深的话,立即转头看去,背着光的隆禧太后正由容公公扶着进来,那一身的朝服仍未褪下,此刻的隆禧太后双眼冰冷一片,那搭在容公公手背上的指甲在容公公的手上戳出了几个血洞。 看到她进来,金嬷嬷忙跪下请安。 “臣孙叩见皇祖母。”李凰熙转身向她磕头道,即使已经跪了一夜,但她仍能控制自己麻了半边的身子。 隆禧太后抽回搭在容公公手背上的手,冷笑着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凰熙,哀家一直对你宠爱有加,你扪心问问,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你就是这样报答哀家对你的栽培?” 那一声声质问都传进李凰熙的耳里,她依然磕着头道:“臣孙没有忘记皇祖母的栽培,只是臣孙别无选择……” “好一句没有忘记,到头来哀家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哀家一直都道你是最争气的孙女,现在看来你与明福没两样,不,你比她更不知好歹。”隆禧太后咬牙痛骂道,“你可知你有多令哀家失望,在这一件事上哀家一而再,再而三给你机会,你却是将它们一一推开,给六个接生嬷嬷使绊子,给容公公下药,拿哀家遣去的人打板子,你倒是好威风,”眉毛煞气十足地一挑,“别忘了你仗的是谁的势?哀家能捧你上天,也能让你从天上摔下来……” 她曾对李凰熙抱有多大的希望,她就对李凰熙的所作所为有多大的失望,她一直以为她能明白她的苦心,从而帮助她达愿,哪知道在这一件事上却试出了她的真心。 在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皇祖母! 隆禧太后痛心疾首的骂声,李凰熙只是低头一一听在耳里,自从那天母妃活转过来后,她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天,早早将两位接生稳婆一家送出京,再将那两个接生嬷嬷送宗人府,隆禧太后没审问直接就赐死了那两人,也是皇家秘辛是要死死盖住。 接着她就到这慈宁宫请罪,不管她当时发作那两个嬷嬷的理由有多充足,可在隆禧太后的心目中她才是有罪的那一个,只因她没有遵照她的命令行事。高坐在慈宁宫权令通天的太后,已经多少年没有遭遇到这样公然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行为,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发落? 李凰熙的一声不吭,也没能取悦隆禧太后,只见她冷冷一笑,“你还有何话可辩解?” “臣孙没有。”李凰熙道,“臣孙是皇祖母的孙女,同时也是母妃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孙不想失去任何一个……” “你给哀家住口。”隆禧太后指着她大喝一声,“哀家记得教过你要想踏上这个位置就无须仁慈,舍不下你那点亲情,你注定了不能一飞冲天。”想通了什么,又阴阳怪气一笑,“你至今仍不知悔改,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哀家真是看漏眼了。” 李凰熙没再说半句话,伴随这位喜怒不定的皇祖母这么些日子,早已认清在她心目中只有她认定的事情是对的,别人的反对就是大逆不道。 大殿的气氛一度紧张凝滞起来。 外头的小太监在殿外传话,“太后娘娘,忠王妃抱着十一郡主前来请安……” 李凰熙一听猛然抬头看向殿外的小太监,她母妃生产才不过三日,小妹出生也不过三日,正在月子中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进宫来吹冷风? 她这一举动落在隆禧太后的眼中,顿时怒火高涨,冰冷的眼睛看向那抱着孩子在殿外候传的女人,即使有颜色鲜艳的大氅披在身上,那女人仍是苍白着脸色,在秋风一吹之下身形更见单薄。 看到她的目光,那女人敛裙下拜,“臣媳叩见太后娘娘。” 李凰熙咬着唇定定看着母妃的脸,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她不是跟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或听到什么话都不要理会吗?母妃这样做是要她的命吗? 两行清泪划下青白的脸庞,她猛然看向隆禧太后,“皇祖母,臣孙的母妃刚刚生产完,还请皇祖母通个融,让她进殿回话,外头风大。” 隆禧太后看到她这个样子气更不打一处来,冷哼道,“不过是一点小风,身子就弱到吹不得了?哀家还听闻穷苦人家的女人生完第二日就能下地干活了,富贵人家的女子就是多娇弱。”立时就拂了李凰熙所请,斜睨了一眼那个新出生的婴儿,到头来还是个丫头,到底还是令她失望了,口气更冷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要天下人指责哀家这婆母虐待儿媳你才满意?” 孙抚芳忙道:“太后娘娘误会臣媳了,给个天做胆臣媳也不敢这么做,只是臣媳未能给太后娘娘添个孙子,臣媳有罪,”鼓足勇气看向隆禧太后,“再者臣媳教女无方惹怒了太后娘娘,此乃二罪也,所以才会进宫请太后娘娘惩罚,所有的错都是臣媳一人之过,与臣媳的女儿没有干系。” “母妃……”李凰熙含泪地唤了她一声。(.无弹窗广告) 孙抚芳也看向殿中的女儿,泪水就那样划下,那天夜里若没有女儿,她估计早就魂归离恨天了,再不能让女儿为了护着她再受到伤害,她才是母亲,才是那个应该保护女儿的人。 母女俩那细微的互动,在一旁看着的隆禧太后突然心生羡慕,她一生无女,与儿子之间做不到这样的贴心,原本她希望可以在李凰熙的身上找到这样的亲密无间的亲情,可现在事实告诉她,她只是孤家寡人,一如她的自称。 她从来不喜欢这样母女情深的戏码,遂从齿缝里面道出一句话:“好一对情深的母女。” 这句话听来哪有半分亲情温暖,听在耳里有如阴风阵阵。 容公公两眼没有斜视,赶紧上前伸出手,隆禧太后冷哼着伸手搭上他的手背,没有再看这对殿外殿内均跪着的母女一眼,就那样阴沉着脸离开了正殿。 金嬷嬷看到太后离去,叹息地看了眼李凰熙,跟在太后身边久的人都知道太后已是不会再见长乐公主,以往的荣宠真成了过眼云烟,这次的性质比昔日梁兰鸢所做的事更甚。 “公主,保重。”金嬷嬷道,然后也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才走过转角处,就见到正陪着梁兰鸢前来的仇嬷嬷,仇嬷嬷看她一眼,忍不住冷笑一声,“这回知道自己押错宝了吧?” 梁兰鸢闻言,刻意转头看了看金嬷嬷,李凰熙失势垮台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可惜忠王妃孙抚芳倒是没有难产而死,“嬷嬷当知良禽须择木而栖。” 仇嬷嬷的眉头皱得更紧,梁兰鸢这是要金嬷嬷投诚了,真是偏宜了这个老虔婆。 金嬷嬷弯腰道:“谢过梁小姐,只是我年岁已大,再择木怕也难栖息,怕是要让小姐失望了。” 居然当场就拒绝她的招揽,梁兰鸢眼睛不悦地一眯,这个老太婆到现在仍没有弄清现实,嘴角一撇道:“既然如此,那本小姐也不强人所难。”直接越过金嬷嬷往隆禧太后所在偏殿而去。 “给脸不要脸。”仇嬷嬷在经过金嬷嬷时,不屑地骂了一句。 金嬷嬷没有抬头,到底忍下这口气。 正殿当中的李凰熙知道姿态已做,再跪就没有意思了,准备起身,哪知才一动,下盘就是一软,跌坐在殿里,外头的孙抚芳顾不上失血头晕,急忙起身奔上前扶起女儿,怀里的婴儿老是动,她连给女儿揉一揉麻了的双脚都困难。 “都是母妃没用……”孙抚芳挫败地道,慈宁宫里一个奴才侍女都没有,在这偏殿里面只有她们母女相互扶持。 “母妃,我没事。”李凰熙安抚母亲道,双脚已经慢慢恢复知觉了,看到母亲怀里的小妹睡得香甜,脸上不由得带了一抹笑容,“看十一睡得真好。” 孙抚芳没有心情去看小女儿,看到大女儿仍能笑出声来,她的眼一酸又掉下泪来,“都是母妃连累了你,不然你皇祖母不会对你……” 李凰熙给小妹掖了掖被角,“母妃在说什么丧气话?如果要牺牲您才能走上这条康庄大道,那女儿宁愿不要,我只要您平平安安地看着我将来嫁人生孩子,让他们喊您一声外祖母。” 孙抚芳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鬓边凌乱的碎发。 “母妃,我们出宫吧。” “好。” 母女俩互相搀扶着离开正殿,再离开慈宁宫。 容公公与金嬷嬷站在不起眼处看着这一幕,均无声叹息,金嬷嬷说:“容公公,你有何打算?”原本是想着太后疼爱谁那就巴上谁,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变数,再转投梁兰鸢的阵营不太现实。 “严冬再冷也有过去的时候。”容公公再看了一眼母女离去的背影,道了句不相干的话即转身进去侍候太后了。 金嬷嬷念着这句话,神情若有所动,最后也转身去忙她的正事。 在宫里行走之时遇上了前来寻她们的李盛基,至今对于妻子生产那一夜所发生的明争暗斗他还是没有知晓,只知道妻子那天夜里大出血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哪知她如此不爱惜身体,尚在月子中就敢出来吹冷风,“你可知这样吓去了我半条命,不过一转身你就进宫来,生了十一,你以为母后会高兴?” “王爷,我不是不放心凰熙,所以才会进宫来。”孙抚芳淡道。 李盛基转头看向女儿,责道:“留宿在宫里也不给你母妃捎信,有你这样的女儿当女儿的吗?” 孙抚芳看着丈夫这神色,心里悲愤,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在哪里?“够了……王爷,我们回府吧。”看到女儿朝她微微摇头,她方才话意一转道。 “父王,这次是女儿处理不当,下次不会了。”李凰熙道,没有必要解释太多,再说这是在宫里,如果硬要争辩,传到隆禧太后的耳里,只怕要扣她们母女一句挑拨她与父王母子感情的帽子。 “别总听别人夸赞几句就飘飘然。”李盛基板着脸拿着父亲的威仪训了一句长女,看妻子抱着才出生的女儿有几分虚弱,皱眉将那小丫头片子抱在怀里,少有体贴地给妻子挡住那过道的穿堂风,“走吧。” 李凰熙看到父亲这举动,心里倒是有几分安慰,虽然父亲糊涂行事不精,但是对母妃而言也不是一个差劲透顶的丈夫。 一家四口人正要离去的时候,后面有公公急忙奔上前来,朝李盛基问安后,即朝李凰熙笑道:“长乐公主,皇上宣您过去回话。” 李凰熙仔细打量了这太监几眼,这是皇帝李季基身边侍候磨墨的小太监,看来不是陷阱,方才转头朝父母道:“父王母妃先行回府吧,女儿去去就来。” 李盛基没有说什么话,皇帝的召见那是不能不去的,不过还是吩咐女儿别恃着有太后宠爱而行事骄纵。 帝王所居的飞龙宫到了秋季就会变得更为萧瑟,这里的景致大气而威严,非慈宁宫那种格调可比,只是现在居住的是大齐最懦弱的帝王,所以李季基与这座雄伟的寝宫始终格格不入。 皇帝一入冬病情就会反复得更厉害,这段时日上朝的次数减少了许多,看到她进来,露出一抹笑,“长乐来了?” “皇叔的身子好些了吗?”李凰熙忙上前见礼。 “没大碍。”皇帝温和地道,期间还咳了咳。 李凰熙见状,忙上前给他拍背顺气,不忌讳地接过太监手中的痰孟侍候皇帝。 皇帝只是很慈蔼地看了她一眼。 在这个温暖如春的寝殿里面,李凰熙所感受到的是与慈宁宫的冰冷截然不同,那儿缺少的人间温情在这儿似乎可以得到弥补。皇帝只字不提她与隆禧太后的那一场明争暗斗,反而与她开始联络感情,话语都是那么温情脉脉。 李凰熙只是含笑地应答皇帝的话,只是心中纳闷这个存在感不强的皇叔这样做到底图什么?只是想不通就不去想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皇帝才放她离开,临走前他看着她年轻的面孔,“孩子,没有什么迈不过的坎儿,你是李家的女儿,就要有那样的心胸气魄。” “臣侄谨遵皇叔的教诲。”李凰熙一脸感动地跪下谢恩。 姿态从来都是做出来的,李凰熙坐在回府的马车里面如是想,在她失去皇祖母的宠爱的庇护后,皇叔似乎在向她递出柳枝,只是在这个时刻他到底有何底牌呢? 她掀起车窗的纱帘子看着那飞快离逝的红红的宫墙,只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不能踏进这红墙内。 “公主在不舍吗?”夏荷带着泣音道,她是不聪明,但不代表她看不明白公主如今的处境。 李凰熙反而有心情笑出来,“傻丫头,有何难过的?天下之势不过是合合分分,这一次的离别,代表着下一次的开始。” 夏荷听不明白公主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但公主豁达的笑容她还是看明白了,这才放下心来。 马车回到了忠王府,李凰熙正要下马车之际,看到兄长伸过来的手,她笑了笑,伸手紧紧地握住。 在初冬的天气里面,她与兄长并肩走着,李茴道:“凰熙,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 “我从来没有难过。”她笑着道。 这一次,皇祖母的作为终让她对她所产生的依赖之情,所建立的那并不深厚却怕早要成为日后牵绊的祖孙之情,统统都付诸流水,锁入寒冬的箱子里面难见春天。 忠王府新诞下的十一郡主没引起各方关注,洗三之时门庭冷落,仅有静王妃等少数皇室宗亲命妇前来祝贺。 静王妃看着那粉嘟嘟的孩童,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听闻长乐公主被太后厌弃,怕是难再如往日那般了,她的心思渐渐有些活络飞扬起来。 “大伯母可安好?”李凰熙问道。 “还是老样子,怕是难好了。”静王妃道,眉目里的舒心可是骗不了人的。 李凰熙闻言,笑了笑,趁着无人时,她道:“那就好。” 十一月初五,李凰熙的生辰,她的及笄礼也在这一日操办,只是本来说要赶在她及笄前回来的梁晏,终是没见到人影。 第146章 以退为进(2) 建京城的上流贵族永远不会缺少谈资,李凰熙失宠于隆禧太后够她们谈论一阵子,但仍不及最近的前太子妃纪氏病情有起色来得有趣,静王妃这贤惠的儿媳妇原来是在天下人面前做戏。 那一天岳将军秘密拜访静王府,还悄然带去诊病的大夫,由静王支走静王妃检查一番后,那大夫就道,说是纪妃没病,是被人下药产生了幻觉,只是她服药有一段时间了,要完全康复还需时日。 此事自然而然地牵扯出静王妃,她这段时日取代李凰熙时常抱儿子李许进宫给隆禧太后请安,倒是让太后开怀了几次赏她不少东西,正是得意之时,哪知会有这横祸从天而降。 静王妃一时间就被静王关押起来,纪妃更是恢复了少许神智就对她破口大骂,这些个事传出来,也是准备将那一桩命案栽到静王妃的身上。 李凰熙及笄那天时,看到脸色不太好的纪妃亲自上门,还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大伯母是受人暗害才背了那名声,这不?现在就来贺我们凰熙及笄,真是我家有女初长成,羡煞旁人。” 孙抚芳不明就里,急忙上前招呼这宗亲。 李凰熙笑着道:“原来如此,只可恨那做恶之人,大伯母赶紧坐坐,吃碗茶,仪式待会儿就要开始了。” 纪妃笑着应声,然后又抱过满月不久的十一郡主看了又看,夸赞长得像李凰熙,不愧是同一个娘生的,都漂亮得很。 姜嬷嬷簇拥着李凰熙进去准备的时候,低声道:“没想到纪妃如此厚脸皮,只是静王妃不知会不会牵扯到公主?” 李凰熙只是微笑着,静王妃打算在她失宠于隆禧太后这个节骨眼上有所动作,她又怎么会没有察觉?那个女人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以前没有机会,现在一瞅到缝隙就要往里钻,她能给她这个机会,自然也可收回来。 “她不会,你可知岳将军与这大伯母的关系?” “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夏荷插嘴道,看到姜嬷嬷看过来忙缩了缩头。 “关系可大着了,如若当年不是太子横插一杠,今天的纪妃就会是将军夫人。”李凰熙冷冷一笑,“静王妃只会道是大伯母的旧情人关心所致,不会疑心是我悄然漏出消息引岳将军怀疑,皇祖母也只道是大伯母故意耍的计谋,所以三方之中我能稳操胜券。”她突然紧紧地握手成拳。 正在准备及笄所需物品的姜嬷嬷与夏荷不禁打了个冷颤,公主的面孔越来越威仪了,她们这两个侍候她时间最长的仆人,不禁觉得公主果然长大了,不再是昔日那个会笑会闹的半大孩童。 及笄礼平平淡淡就过去了,隆禧太后没有任何的赏赐,李盛基背后少不了嘀咕几句,倒是皇帝送来了很丰厚的赏赐,那规格与当年明福公主及笄时相差无几。 李凰熙的手在皇帝所赏赐的物品上轻轻地划过,天下间没有白吃的午餐,之前还会为皇帝的举动而担忧,现在她已放开了,同为李氏子孙,皇帝没有理由要害她。 对着那前来的皇帝心腹道:“请代本公主好好谢谢皇叔的隆恩,这是本公主前些时日抄写的佛经,请转交给皇叔,就说本公主每每许愿,愿佛祖保佑皇叔龙体早日康复,还有明福堂姐幸福安康。” 皇帝所求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担心他死后惟一的女儿明福公主无人照料,而他父王继位已是大势所趋,而她是女人,比父王要心细,所以他有托孤的意思在。 那心腹太监听到李凰熙最后一句,眼里一亮,长乐公主果然上道,难怪皇上老夸她聪明,遂恭敬地跪下,“公主万吉,奴才定当转达公主的祝愿。” 李凰熙起身,微笑着亲自送这皇帝的心腹太监出忠王府。 姜嬷嬷唏嘘一声,在生死面前,帝王也没有例外,“不知皇上能否保得住太后许给小王爷的职位?太后真是心狠,公主不过一次不顺她的心意,她就要这样来惩罚公主。” 李凰熙静了手后执笔抄起了佛经,随意道:“以前我也小看了这皇叔,现在我处于蛰伏期,他的出现帮了我不少忙,放心好了,区区一个副统领,他不会办不到?” 李茴进来时刚好听到她说的话,步伐不由得一怔,脸上的神色莫名,袖中的拳头已是握紧。 看到妹妹在抄佛经,最近她在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抄佛经,不禁皱眉道:“凰熙,你这是做甚?怎么现在如此信佛了?” 李凰熙放下笔,“闲来无事,打发一下时间而已。你与杜姐姐的婚事一个月后就要举行,怎么不去忙婚事反而到我这儿来?”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凰熙,太后要收回给我的职位,你就由她吧,我再另外谋求即可,我不希望看到你为了我而劳神。”李茴一想到她在慈宁宫那阴深的正殿跪了一夜有余,对隆禧太后彻底没有好感。(.好看的小说) “大哥说什么呢,你我是兄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笑道,“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把皇叔看得那么没用。”他再不济也是还是帝王,直到现在她才想明白,隆禧太后始终需要这一层薄纱。 李茴知道说她不过遂不再劝,只是陪她一道抄佛经,听她声如黄鹂地说着话,这样的夜晚才是美妙的,至于那个即使要嫁他为妻的女人,他终究没有想起来。 直到夜深人静后,李凰熙才露出她焦虑的神情,朝阿三怒道:“三公子说什么时候回来?都已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你让我怎么不担心?” 阿三也苦瓜着一张脸,“属下还没得到三公子行踪的消息,公主再宽些时间给属下,属下必定想到办法与三公子的人联系上。” 李凰熙听后不悦地挥挥手,站在窗前看着天空那一轮明月,那天离别的情形她还历历在目。若不是有关梁相私自铸武器意图谋反的弹劾案正热火朝天的展开着,甚至还有涉及私通北魏大将完颜雄,只怕她会更担心。 没错,梁晏出京一行给梁博森制造了大麻烦,之前撇清的关系现在又缠回他身上,隆禧太后有意压下,无奈这回朝廷上消沉一段时间的西林党人强力抗争,皇帝少有高调的支持,独力难支,梁相暂时被拘在丞相府里。 据她从宫里得来的消息,梁兰鸢在隆禧太后的面前哭诉了好几回,表明老父是被冤的,只是面对种种证据,隆禧太后暂时也动弹不得,因而对李凰熙这孙女的惩罚也消停了下来。 直到十一月中旬才传回了消息,阿三急匆匆地走进梧桐院,正与府里管事娘子商议婚事的李凰熙一看到他进来的神色不好,顿时心中大惊,急忙让管事娘子下去自行部署。 “出了什么事?”她一刻也坐不住了,起身太猛,一时间头还晕了晕,不得不用手撑在扶把上平衡身体。 阿三顾不上男女大防,急忙大跨一步上前扶住她,以前一直觉得三公子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身上,人生的重心就是她,以至于所有正事都荒芜了下来,心中没少嘀咕的,再说这公主以前一直表现得过于清冷。 现在才知道她对三公子原来也用情至深,只是想到现在三公子或许已死,他不由得悲从中来,当即洒下男儿泪,一句话愣是说不出来。 果然是那不好的预感,李凰熙喝了一句,“你倒是说话啊?他现在在哪里?” 阿三这大男人在她的呼喝声下,这才抹了下泪水,道:“三公子遇袭了,在回京的途中有人在他经过的山道里埋下了炸药,现在不但我们在找,梁相也在找,他终于发现府里那个是假的三公子,大发雷霆了一顿……对了,还有一拨人也在找。” 这一句话很简单,李凰熙原本悲恸的心情突然之间神奇地平复了,她拒绝去想他可能已经魂归地府的可能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咬着手背坐了下来,神情严肃,阿三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禁害怕起来,长乐公主不会是伤心过度从而神经不正常了吧?不由得慌乱地出去把姜嬷嬷拉进来,直呼要她去安慰一下公主。 姜嬷嬷听到梁晏可能身死的消息,不由得也呆怔起来,以前巴不得他消失不见,不要来缠住她家公主,毁她的声誉,现在看到公主没有神情的脸,她慌乱起来,上前使劲地摇着李凰熙,无奈李凰熙都像没有反应一般。 “来人,去请王妃过来。”姜嬷嬷无法,只能让人找孙抚芳过来安抚公主的情绪。 夜色正浓的时候,孙抚芳匆匆赶来,看到女儿端坐在那儿,忙把女儿揽进怀里,伸手轻抚她的手臂,“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你别吓母妃,你若不好,母妃也活不下去了……” 李凰熙听到孙抚芳焦虑的声音,一直在思考的她这才回到现实中来,上次生产时孙抚芳到底伤了身子,大夫说过不能思虑过甚,不然怕是寿命要损,这才急忙反扶着她坐下来,“母妃我没事。” 孙抚芳伸手轻抚她的脸,“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一直行事都有章程,母妃从来也放心你主事,可我到底是你的母妃,天大的事还有母妃给你抗。” 李凰熙感动地窝在孙抚芳的怀里,深深地呼息着她身上的奶香,似乎回到婴儿时期,良久之后,她才道:“母妃,我必须要离家一趟,你可允我?” 她抬起头来直视母亲晶亮的眼睛,她必须要去找回他。 孙抚芳却是愣神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说要离家一趟,若换成以前她必定不允,只是这一年来女儿的大变样,知道她是个有主见的人,遂冷静地道:“为何?如果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母妃是不会答应。” 李凰熙直直地看着母亲的容颜,现在不是增加她忧虑的时候,她轻飘飘地找了个理由。 翌日,她坐上阿三准备好的马车,在马车驶出郊外的时候,透过车窗口看到大哥李茴的身影,“大哥,回吧,如果可以我必定会赶到你婚礼前回来。” 李茴知道她是要去找梁晏,心下自是不快,只是看到不过一夜她就消瘦憔悴的小脸,“你自己要小心,如果找不到人,你也要赶紧回家,家里还有人记挂着你。”真想冲去杜府取消与杜语乔的婚事,这样就可以陪着妹妹去寻人。 李凰熙惟有笑道,“我晓得。” 她还有需要保护的家人,爱情是好,但也取代不了亲情的存在,只是她在没有见到他的尸首之前,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弃。 在大批暗卫的保护下,这辆不太起眼的马车还是往黄尘古道上奔驰而去。 阿三在前方驾车,急忙赶到出事地点查看,换了一身男子装束的李凰熙再度化身严华,凝着脸色一直在查找珠丝马迹,即使硝烟已过,当地还是留下了一个大坑,可见当时这炸药埋得有多强烈。 看到此情此景,她眼里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在眼眶里面打转,只是强忍住没有让其流下,努力动脑子结合他人的分析找出他如果生还可能逃亡的路线。 在离此不远的山坳里,一身张扬红衣的叶红鱼也在秘密找着梁晏,在那天听到他出事的消息时,凭着为他驱蛊的联系,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轻易死去,所以趁没人关注她,她悄然离开了宰相府。 小心地攀下山岩,梁晏必定在周围,她是他的驱蛊人,自然与他有微弱的联系,当然这也是出自她的私心。 一条细细的青蛇从山岩下游走向她,在她面前昂着蛇头吐着蛇信子,叶红鱼的眼睛突然一亮。 随即一人一蛇迅速地消失在这一带,朝着山坳下的林子而去。 在一个布满青苔的山洞里,浑身是伤的梁晏靠在洞壁上,从那天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少天,他已记不得了,沿路给自己采摘疗伤的草药,在口里嚼碎后敷到身上。 意识逐渐陷入黑暗当中,最后他看到眼前心爱的女人朝他微笑,伸也手去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努力想挤出一抹笑,“凰熙……” 眼前突然一抹黑,他陷入了昏睡当中。 第147章 以退为进(3) 而此刻的李凰熙的身体再度一震,两眼突然四处张望起来,山风吹起她的未绾住的秀发,看着有些凌乱但又凭添几许女性的柔情。(.无弹窗广告) “公主?”夏荷看她怔住,担心地问道,这次出门姜嬷嬷本要跟来,可公主拒绝了,怕姜嬷嬷年纪大了路上又颠簸,身子挨不住,所以出门前一晚姜嬷嬷可是严令她无论如何要侍候好公主。 阿三闻言也急忙抽身向李凰熙而来,“公主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凰熙摇了摇头,“我好像听到他在唤我,可等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阿三眼里原本燃起的希望也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公主只是太思念才会产生了幻觉。” “不,我觉得他一定没有死。”李凰熙肯定地道。 “没死也不代表梁公子一定会在哪儿等着人救啊?搞不好落入敌手也不一定。”夏荷嘀咕了一句,这个梁公子让自家主子伤心了,她就讨厌得很。 阿三猛地一手握拳捶向另一只手的手心,“夏荷姑娘说得在理,公主,会不会我们猜错了方向,应该朝公子的敌手那儿猜想,”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方向,“属下立刻让人传信回去暗查梁相还有……”一时兴奋,他差点说溜了嘴,忙及时住嘴,两眼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李凰熙。 可惜此时的李凰熙却没能察觉,只是本能地打断了阿三的话,“不,我觉得不像,他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地落入敌手,你们看,这儿有打斗的痕迹,他当时必定是逃走了,只是负伤太重,没来得及与我们的人联系上。” 她的目光在四周扫了扫,一大群黑衣卫正在攀下那边的岩壁去搜查,当机立断地道:“派人在以这为圆点方圆百里展开调查,待会儿你持我的令牌向当地的州官请求出兵,就说寻人,不要透露出梁晏的身份。” 阿三没想到李凰熙打算走明路,在这个时候倒也不失为一个方法,只是他仍有几分犹豫,“公主,怕是难瞒得住梁相?” 李凰熙冷睇他一眼,“你以为我只会整天在慈宁宫里抄抄写写,动动嘴皮子吗?这儿的州官是我忠王府的人,所以此事暂不会传到梁相的耳里,他还要忙着给自己从谋反案里面撇清关系呢,哪来那么多精力还能过多地关注梁晏?” 阿三恍如醍醐灌顶,立即道:“属下立即去办。” 入夜,李凰熙就令人收队,准备到前方的客栈过夜,不再做无用功,已经过于了有段时日,如果有痕迹已经被第一拨人发现了,自己这来迟的人只怕是什么收获也不会有。 在当地州官的介入下,方圆百里被穿着便装的衙役仔细搜索起来,已回到县里等消息的李凰熙渐渐得到不少利好消息,连阿三也开始对梁晏生还更具信心。 正端着茶水进来的夏荷看到消瘦不已的李凰熙强打起精神来与众人商议,心疼不已,狠狠地剜了一眼那七八个突然出现的人,这些据说都是梁公子的心腹,连自家主子都保护不好,这心腹不要也罢,夏荷腹诽着。 “公主,喝口茶水润润喉咙吧。”她硬是挤进去给自家主子上茶。 被她挤到一边去的阿三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偏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女狠瞥了一眼,他的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这丫头实在大牌。 其他人听到这丫头不善的声音,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她,这人是长乐公主的近侍得罪不得,不然早就一拳打过去。 夏荷不甘示弱地看过去。 李凰熙视而不见地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这么说可以确定梁晏是被人救走了?” “嗯,在三公子藏身的山洞里面种种迹象表明,三公子应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带走了。”其中一名善长追踪的人起身拱手道。 李凰熙听后猛然放下茶碗,凤眼一眯,她是展开地毯式搜查才能得到这些珠丝马迹,在没有大张旗鼓之下居然还有人先她一步找到他,她倒是好奇对方是用什么手法可以迅速做到这一步,起身踱了踱,“梁家负责此事的人是谁?” 听她突然一问,阿三拱手道:“是二公子梁晨,不过此人贪图享受,并没有正经管过此事,不像是那个抢先救走三公子的人。” 一旁的阿二插嘴道:“他与三公子的关系不好,最是希望三公子死的人就有他,所以他不会花大力气真正要救回三公子。” 李凰熙对梁家内部的事情只是略知一二,但这人与梁晏关系不睦她也是清楚的,两眼不着痕迹地看向梁晏的心腹阿二,与阿三相比,此人要沉稳得多,况且这次那个阿大被炸死了,这人已经是梁晏那一系最重要的人。 “话虽如此,但也不可以掉以轻心,派人去他那儿调查一下。”李凰熙淡淡吩咐道,只能广撒网才能钓到鱼,这些天没能睡好,刚坐回椅子内,头就一晕,揉了揉额头。 “公主不若先去歇息一会儿吧?”阿三忧心地道,别到时候找不到三公子连长乐公主也病倒了,那主事的人也没有了。 夏荷赶紧去扶,李凰熙却是摆摆手,“我没事。”似乎总有些什么地方遗漏了,她又想不起来,眉头皱得更紧,随口问道:“梁晏失踪这么大一件事,桓嬷嬷有什么反应?” 她的问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因为没有人想起这个被公子送出梁府的老妪。 李凰熙看到他们的表情顿时就坐稳身子,声音冷厉地道:“桓嬷嬷没有打发人来问你们要消息?还是她不知情,”这后一句话人家没答她反而笑了出来,“以她的手段与人脉来说,我就不信她会到现在仍没有知情。” 阿二这回正视李凰熙道,“确是属下疏忽了,没有让人留意桓嬷嬷的举动,只是她已经不在三公子的核心圈中了,只怕不会干扰到这次我们找回三公子的行动……” “谁说不会干扰?”李凰熙突然一拍桌子严厉道,“一点点线索也不能轻易放过,你是梁晏培养出来的人,连桓嬷嬷是怎样的人也不会不清楚吧?” 被她当众喝斥,阿二没有恼,原本看到阿三把这在建京养尊处优的公主请来,他私下就发作过阿三请了一尊佛,可现在经过了这件事,方才知道自己小看对方了。 如她所言,桓嬷嬷安静得一点声响也没有本就不寻常,她是三公子身边的老人,平日里把三公子当成命根子来看,现在不出来骂闹一番是不可能的。 他忙起身恭敬地拱手道:“属下立刻就派人去查。” 宁静的农家小院里,终年没照到阳光的大床上躺着一个高大身躯的男人,一头墨黑长发披散在蓝色棉布所做的枕上,旁边有一年老妇人在给他擦身子并再次上药。 看着那长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老妇忙擦边掉泪,好不容易才弄完,听到外头有敲门声,这才忙给男子盖好被子,沉声道:“进来。” 一身张扬红衣的女子走进来,双眼溜过男子昏睡的容颜,“桓嬷嬷,药都上好了?” 桓嬷嬷这才起身,正眼看向叶红鱼,在梁府里面她们两人互不对盘,最后还是这个女子将她的小主子寻了回来,郑重地给她屈了屈膝,“多谢叶姑娘出手相助。” 叶红鱼卷着自己鬓边的碎发斜睨了一眼这老妪,冷笑一声,“得了,桓嬷嬷,你就别装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只是现在你我共踏一条船上,公子现在受的皮肉伤不重要,但是他那天应该受到炸药爆炸时所伤,估计对他的大脑会有些影响……” 桓嬷嬷猛然抬头看向叶红鱼,这个女子其实还是个巫医,只是害人比救人多些,“你是说公子有可能会变傻子……”这样一想,她的身子晃了晃,如果小主子真成了白痴傻子,她到了阴间如何向主子交代? 看对面的老妇要掉到地上,叶红鱼伸手硬拽着她起身,嘴角嘲讽一笑,“谁跟你说公子会变傻子?如若是这样,我就直接将他舍弃在山洞里,何必花力气救出来?一个傻子对我可没有半分益处,他还欠我好些医药费没给呢……” 桓嬷嬷狠狠地瞪了一眼叶红鱼,妖女就是妖女,咬牙切齿道:“放心,一个仔儿也不会少了你的……” 叶红鱼嘴里一哼,松开拽着桓嬷嬷的手,即使现在与她联手也不代表她要看一个老妪的脸色,上前检查了一番梁晏的伤势,这回郑重道:“好了,我俩这时候还耍什么嘴皮子?桓嬷嬷,你有什么打算?是向建京报消息还是向另有安排?也好说也来大家参详参详。” 桓嬷嬷听到这话果然又沉静下来,老眼都停留在梁晏的身上,他狠心驱赶自己的那天仍然历历在目,她不恨她的小主子,可她实在不喜欢那个他爱的女子,所有的孽就由她来担吧,想定之后,看向叶红鱼,“小主子的根不在建京,叶姑娘,有没有一种药能令人醒来后忘记一部分记忆,最好那个还是他爱情的记忆……” 叶红鱼等了这么久就是等这老妇开口说这话,现在梁晏正处于脑震荡之中,正是最好下忘情药的时候,再说他日若他有幸记起一切那也怪不了她,是他的“好”嬷嬷做的决定,遂柳眉向上一挑,“当然有,只是,嬷嬷你带来的人是否可靠?” 桓嬷嬷的拳头攥得更紧,站起身道:“这个你不用操心,这次出来的都是我的人,没用半个公子在建京的心腹,那群人只会误事。听说有人正在到处搜寻,此处不宜久留,马车已备好,我们今儿夜里就上路向北而行。” 向北? 叶红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隐隐约约就怀疑过梁晏到底是什么来头,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押对宝了。 被两人忽视躺在床上的梁晏嘴里微不可闻地吟道:“凰……熙……” 深夜,在扮成商队的护卫护送下,一辆不起眼的商队女眷马车就准备出发了,叶红鱼看了眼那座农家小院,“这里怎么处理?”虽说这个小院在这山里与邻居隔了有一个小山头,但是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正小心给梁晏垫好枕头的桓嬷嬷头也没抬,“之前绑着的人都会处理掉埋好,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去给人通风报信。” 叶红鱼这才收回勾着马车窗帘子的手,“你倒是狠心。” 外头车夫鞭子一扬,马车就趁着夜色朝远方疾弛而去。 正处在州县的李凰熙却在半夜被人吵醒,夏荷不甘地上前给她整理行装,“都半夜三更了,若没有大事吵醒了公主,奴婢必定将他们的嘴都撕烂了。” “好了,正事要紧。”李凰熙道。 出了外面的厅室,看到阿二与阿三正在等她,忙问可是有消息了。 “京里传来的消息,桓嬷嬷离开了公子安置她的庄子,现在下落不明。”阿二皱紧浓眉拱手道,并送上飞鸽传书的信条。 夏荷看到公主要看信条,忙将烛台举近,半晌,李凰熙放下那张信条,桓嬷嬷离开的时间正正是得到梁晏出事的消息后的第二日,她必定是有什么法子能第一时间找到梁晏所以才会贸然离开。 轻敲了一下桌子,最后她道:“既然找到过梁晏藏身的山洞,而且他必定受伤了,桓嬷嬷找到他后必定要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着人扩散搜索的范围,将精力放在那一带的农家小院里。” 她有预感她就快找到梁晏了,只要顺着桓嬷嬷这条藤去摸,必定摸到瓜。 带着受伤的梁晏向北而行,困难度比想象中要高,叶红鱼没敢让梁晏真正清醒过来,老在他将醒不醒之际给他喂药,那忘情药更是下了比平时更重的份量,揉了揉太阳穴,“三公子的意志力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桓嬷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再这样颠簸不利于三公子养伤。” 桓嬷嬷给梁晏抹去额头的汗水,听到他晕迷中仍不忘呼唤那个名字,一抹狠然在眼底浮现,“现在离目的地还有二十来天的路程……” “什么?怎么还有那么久?”叶红鱼瞪大眼睛道,已经连续奔跑了十几二十天,只是知道后面似乎有追兵,若再耽搁很容易就会让人追上,表情平静下来后道:“北地那儿正打仗,我们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经过怕是不容易……” 桓嬷嬷冷笑地看了眼叶红鱼,“我有跟你说要往战地上逃吗?叶姑娘,你若还想在小主子身边谋一席位,就不要多胡乱猜疑,到了我自然会通知你。” 桓嬷嬷这些天的心情不若前段时日那么糟糕,虽然梁晏的伤势未愈,但是已经脱离了李凰熙那个祸害,她的小主子必定能建一番功业,不用龙游浅滩,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外头马车壁一响,桓嬷嬷伸出手去接过一封信,当即就看了起来,老脸上渐渐舒坦,“已经有人做好了接应的准备,这段时日,你要做的就是护好公子的身体。” 叶红鱼起疑,可在看到那老妪将信烧毁,顿时就知道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惟有冷哼一声。 后方同样也马不停蹄追赶的李凰熙一直疑惑不已,桓嬷嬷没命地往北跑,明知他受伤了连客栈也不住,实在反常得她不得不找阿三来解惑。 “你老实告诉我,为何她带着梁晏的逃亡路线会是向北?那儿正在打仗,桓嬷嬷不会不知道。” 李凰熙的问话很尖锐,阿三这样硬朗的汉子也有几分不敌她上位者的威压,身子往后不着痕迹地缩了缩,那件事三公子执意不告诉长乐公主,可万万不能从自己的嘴里泄出去,惟有拣着话说:“公主,桓嬷嬷的心思我们也不懂,怕是她觉得离建京越远就越安全……” “你当我是好哄的吗?那儿正在两军交战,即使年关将近,小规模战事也会不歇,往那儿去只怕会被萧太尉的人当成奸细抓起来,桓嬷嬷是那么愚蠢的人吗?”李凰熙立即怒道,美眸转向那个正骑马奔到她马车前的人,“阿二,你有何话可说?” “公主,阿三说得不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桓嬷嬷不是个会将主子往死处摁的人,她这么做也许是为了摆脱后面的追兵。她身边可用之人都是当年三公子生母的人,那些人很听她的话。”阿二在马背上沉稳道。 桓嬷嬷打什么主意,他这一路的追踪都已猜得明白,曾一度犹豫是不是要阻扰李凰熙的追踪,让桓嬷嬷一偿心愿?只是这念头一起,他就深觉愧对梁晏这主子,他的一切都是三公子给的,自然要以三公子的心愿为依归。 三公子他,只想守着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事可让他放在眼里,一个典型只有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种。 他不明白这种强烈的爱情从何而来,但却明白他誓死效忠的人是三公子。 ------题外话------ 感谢oversky2008送的三朵花花!感谢abenyee五热度的好评及两张票票!谢谢亲的厚爱! 第148章 以退为进(4) 阿二那张严肃忠厚的脸映在李凰熙的眸子里,她不完全相信他所说的,但又不可否认确有几分道理。那个老太婆不喜欢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怕这次梁晏遇伏之事与梁博森有关,所以才往北而去倒也说得通。 这样一想,她的神色缓和了起来,道:“加快速度,赶在他们进入战事区前截住他们。”话一落,眼睑就垂了下来,最为忧心的是梁晏的身体,这样的奔波劳碌,桓嬷嬷是想要他的命吗?脸上不禁升起了一股戾气,手随意挥了挥。 阿二等人忙应声“是”,然后各自驾马一前一后安排。 坐在马车里的夏荷急忙抓住车壁,但仍应突然提速而身子东倒西歪,两眼忙看向李凰熙,公主正脸色苍白地抓紧前面的小几稳住身形,方才安心了些许。 出京之时不过是十一月天,现在已是到了过年的时候,在银装素裹的地界里面,李凰熙第一次过也一个孤单的新年,只是每隔十天她都要送一封家书回京,告之父母她一切安好,不用忧心。 桓嬷嬷也感觉到追兵一天天在逼近,心里不禁骂起阿二阿三等人,这个时候还给她添乱,马车早已往之前安排好的密道而入。 此时她掀起车帘子,“你们驾着之前的马车假意往萧太尉所在而去,引后方的人往那儿去,注意,不要暴露出我们的行踪,引开敌人。” “嬷嬷放心,即使有阿二给他们带路,小的也有办法不让那些人起疑。” “那就好,一切拜托了。” 桓嬷嬷很少说这些话,可她这么一说,那些人也知道她是要他们最后自尽,将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从而让公子的行踪成谜。 均跪地道:“这是小的荣幸。” 桓嬷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车帘子一放,马车又再度扬鞭,与之前所在的那辆马车分道扬镳。 叶红鱼冷眼看着这嬷嬷布置,此时不禁笑了一声,“桓嬷嬷,你倒是有大将之风,这样的障眼法即使相熟之人也怕难分辩……” “你要损我也换个说辞,我到底只是公子身边的一个侍候的嬷嬷,哪有什么大将之风。”桓嬷嬷不领情,看到梁晏又冒汗,忙抽出帕子抹了抹,关心道:“小主子忍忍,我们就要到家了。” 离别了二十载,她也终于踏上了归乡的路,桓嬷嬷突然征忡起来,好一会儿才知道早已物是人非,只有她怀里的小主子才是最重要的。 叶红鱼冷眼旁观了起来,连哼也没哼。 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桓嬷嬷裹着厚厚的氅子仍觉得冷,惟有梁晏的体温越来越高,还差几天才能离开这地界,小主子这异状已经持续了有一两日,不禁忧心如焚,朝叶红鱼吼道:“小主子这是到底怎么了?你成天吹嘘你们疆族的药有多厉害多厉害,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叶红鱼也有几分慌乱,从来没有遇到过梁晏这情况,服下了大量的忘情药,终于在这几天内不再唤着那个令人不喜的名字。原以为情况有好转,哪知他身体现在的异状一如每一天接近凌晨时的火焚状况。 桓嬷嬷看着叶红鱼也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样子,这回不再掩饰,竟是抓住叶红鱼的衣领,恶狠狠地道:“若我家小主子有个三长两短,叶红鱼,我饶不过你,听到没有?” 那双凸起来的眼睛似要将她吞噬下去,叶红鱼心头颤了颤,然后很快地记起自己的优势,一把甩开这老妪的抓握,整了整衣领,“老太婆,别以为你现在就能欺我,放心,公子死不了。我救了他,还没见到酬劳,怎么可能放他去死?” “你最好给我记住,快点,让公子退烧。”桓嬷嬷也恶声恶气地道,仗着现在都是她的人,私毫也没有将叶红鱼放在眼里。在她的观念里,既然叶红鱼救小主子是出于私欲,那么她的感激就显得多余,所以现在又将对叶红鱼的不满放到最大处。 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梁晏的身体如同一个两军对垒的战场,那从他嘴里进去的药物想要扩大战场,不停地左冲右突,意图消灭那固有的记忆。 只是那似乎在识海里面开放的成片成片大红的彼岸花蜂拥而至,将那与它争夺地盘的敌人驱赶出去,引得心中那一簇红莲业花也呼啸而至,冲击在筋脉当中,没到片刻,已助彼岸花驱出入侵者。(.好看的小说) 梁晏的意识似乎游走在记忆深处,看到这样的景象,那俊俏至极的脸庞绽出一抹妖孽一般的笑容,张狂地笑着:“忘川之水都做不到的,凭你一凡间之物又岂能做得到?” 最后又在繁华之中哀伤地道:“天上人间,岂能相忘?” 然而此时坐在马车里面守着梁晏的桓嬷嬷与叶红鱼已经没有了争吵,她们在看到梁晏的情况似乎有恶化的迹象之时,又达成了奇异的和谐。 南齐军营,萧太尉正在查看地形图,准备在开春过后即做战,突然有人进来禀报,“元帅,北魏的完颜雄有动静。” 萧太尉猛地抬头,“准备否?” “已经查到他秘密进入了我们与北魏的交界处,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可带有大兵?”正在密谋的其中一个将领赶紧问。 “未见。” 至此,一营帐的将领都面面相觑,随后一致看向萧太尉,“现在正值开春,两国都有默契不会在春耕时开战,这完颜雄到底要做什么?” “就是,北魏的老皇帝听闻身体抱恙,几个儿子争位争得不亦乐乎,完颜雄唱的是哪一出?” 萧太尉静听了一阵他们的分析,最后却拍板道:“不管他完颜雄要唱哪一出,我们都要提防,预防他的突袭。”起身踱了踱,“来人,令前锋营的将士集合,给完颜雄找点麻烦。” 传令兵领命出帐。 此时的桓嬷嬷看到梁晏通红的脸庞,高热的体温,每每触摸到都要紧急抽回手,那热度似乎超出了人体承受的范围,她终于感到强烈的心惊,自从前年小主子有这异状后,从没有到达过这样的程度。 “怎么办?”她看向叶红鱼。 叶红鱼的脸色与她张扬的红衣成为反比,手腕上的青蛇低垂着头,在桓嬷嬷充满求救的目光中她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没有法子,只能靠公子自己的意志……” “是不是你的药出了问题?”桓嬷嬷如恶虎扑狗般地扑向叶红鱼,现在她只有这一个发泄口。 “胡说八道。”叶红鱼最恨的是有人置疑她的药,立即咬牙反驳道。 可桓嬷嬷又如何能听得下去?一把抓住叶红鱼的头发狠扇她几个耳光,“早知道我就不听你的话,现在好了,你要害死我家小主子了……” “滚――”叶红鱼哪懂尊老爱幼,一脚踢向桓嬷嬷的肚子。 两人缠斗起来,马车瞬间东摇西晃。 外头的护卫看到桓嬷嬷被叶红鱼压着打,顿时都怒火高涨,这个外族女子好大的胆子,纷纷抽出了武器。 叶红鱼不禁怒火了一双眼睛看向这群忘恩负义的王八道,心中后悔起来,早知如此,拿梁晏去与李凰熙交易好处也不过便宜了这群不讲道义的王八道。 桓嬷嬷立即顶着鼻青脸肿的样子爬起来,冷冷地看着住了手的叶红鱼,“跟我斗,叶红鱼,你还不够格,我吃盐还多过你吃米。” 叶红鱼眼睛一眯,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昂着头看向桓嬷嬷,恍然大悟道:“果然老谋深算,故意在这个时候逼我出手反击,好名正言顺地将我拿下处决掉,可恨的老贼婆,我叶红鱼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原来这老贼婆真打算过河拆桥,叶红鱼暗恨不已,银牙已是收紧,现在她人单势薄如何是这老贼婆的对手?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别忘了,你的小主子还要我驱蛊……” 桓嬷嬷被她猜出意图,冷冷一笑,“放心,天下会驱蛊的不独你一人,反正只差最后一步了,小主子可以另寻高人。” 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放这种女人在小主子的身边,他不需要这样城府极深又蛇蝎心肠的女人,到时候她自会给小主子挑几个温顺可心的侍候。 “叶姑娘,好好上路吧。”桓嬷嬷仿佛大权在握一般高声一笑,叶红鱼难看至极的脸色真真取悦了她,手朝下属一挥。 叶红鱼决不会自此罢手,迅速地冲进马车里面,准备挟持昏迷中的梁晏要胁桓嬷嬷,只可惜这一切都在桓嬷嬷的算计当中,手一拍,立即有暗卫冲出阻挡叶红鱼的动作。 马车里的梁晏痛苦的一哼,眉间聚得紧之又紧,睫毛上下晃动,眼看有清醒的征兆,可惜前方正在争斗的人没一个发现他的异常。 以肉眼可见,身上的红光突然内敛,他的肌肤迅速回归正常的肤色,好半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那口鲜血一触及车板,立即就将其烧灼了一个小洞。 他撑起手坐了起来,一时间眼睛有些模糊,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的处境,马车外的打斗声传入耳里,似乎有叶红鱼的声音,还听到桓嬷嬷的…… 头摇了摇,他才清醒了不少,看了看车内的四周,这才起身走出马车外。 正在平地上打斗的叶红鱼刚躲开一个攻击,怒喝,“好一群小人,没我他梁晏早就没有活路了……” “杀了她!”桓嬷嬷命令道,“不就是一个女人,半天都解决不了,你们是废物吗?” “都统统给我住手。”马车上的梁晏立即怒喝一句,声音不响,但足以令人听闻。 “公子?” “小主子?” 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梁晏正站在马车前沿看着他们,桓嬷嬷喜悦得当场哭了出来。 只可惜梁晏的表情十分冷漠,并未因她的哭泣而表情有变。 正在此时,有探子飞速过来道:“嬷嬷,后方有人追了上来,贴得很近……” “什么?”桓嬷嬷顾不上哭。 梁晏的眉头一皱。 正在这一方无人有反应的时候,一群黑衣卫已经迅速地奔进将众人围住。 一辆并不华丽的马车也停在了不远处。 “这样的雕虫小伎也想瞒得住本公主,你们也未免低估本公主了。”在侍女的搀扶下,李凰熙如皇者之姿从马车里出来,“桓嬷嬷,好久不见,这一路可尽兴?” 第149章 以退为进(5) 她的话堪堪落下,一双凤眸却有些突兀地撞进一双墨眸里面,李凰熙难掩眼中的喜色,他还安好地活着,瞬间又怔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两人遥遥相望,没有人先开口说一句话。 桓嬷嬷看到此情此景,心都提到嗓子眼里,老眼不住地看向梁晏,只看到他的脸色沉稳,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小主子到底还记不记得李凰熙这号人物,她现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那药应该有点作用吧? 叶红鱼也愣在当场,一双美眸来回不停地打量着梁晏与李凰熙,既希望自己的忘情药起了作用,又怕到时候梁晏真个忘了李凰熙,听信那老贼婆的话,自己又该如何逃脱生天?顿时心乱如麻理不清个头绪,她只能暗暗地垂下手,任由那条青色小蛇悄然游下去,贴着地面缓缓爬行,明明翠如碧色的小蛇在雪地上偏又不打眼,真真怪事。 两方人马本就相识,此时兵戎相见,反倒停手怔站在那儿。 这长久的静默无声,桓嬷嬷没能顶得住这压力,她太急于想要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是否有成果了,遂上前泣道:“小主子,您总算是醒来了,多得老天爷保佑。”引得梁晏皱眉看向她,眼中似有疏离冷淡,她这时候心心惊起来,“小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不认得嬷嬷了?您别吓嬷嬷啊……” 看来情真意切的忠心老仆的形象。 叶红鱼不屑地别开眼,这桓嬷嬷该死之极。 李凰熙也皱紧眉头看着这一幕,只有搭在夏荷手背上的手紧了紧,这老太婆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思忖片刻,不若静观其变为好,遂表情冷淡地站在那儿,没有下令让人冲过去。 “我怎么会忘了嬷嬷呢?只是我为何会在这儿?”梁晏问道。 表情冷淡,声音更是听不出喜怒哀乐来,桓嬷嬷现在的心情已经是坏到了极点,只怕小主子从此真要绝了人间之情,这又怎生是好?但这个机会她不会放过,真有什么后遗症也等真正安全了再想法子弥补。 想定之后,心下颇为镇定,她一丝一毫也不放过梁晏脸上的表情,思及他看向李凰熙的目光也是同样平静如水的,并没有一见到她就欣喜地扑上前去缠着那小贱人,这么说来,叶红鱼那小贱人的药是起了作用了,嘴角欣喜的微微上勾。 桓嬷嬷突然以愤怒的目光看向李凰熙,老手指着她道,“小主子,不能放过那个小贱人,就是她想要您性命害您受了伤,这一路上她还穷追不舍,誓要将我们置诸死地,小主子您不可以放过她……” 这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话让知情的人都瞪大眼睛,桓嬷嬷这不是在给他人栽赃吗? 夏荷第一个不干了,自家主子以尊贵之身亲自来寻,一路上没睡好没吃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到头来这个婆子还要胡乱栽赃,遂骂道:“兀那婆子在那儿乱瞎嚷叫,我家公主好心前来寻找你家公子,你倒好,却在那儿睁眼说瞎话,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吗?” 桓嬷嬷冷笑一声道:“放干净你的嘴,少在那儿申冤,若不是你那贱人主子使坏派人埋炸药要取我家小主子的命,我家小主子也不会受伤,李凰熙,你做得出就不怕认……” “你这个老虔婆,你还胡乱说话,看我不打死你。”夏荷顾不上仪态,竟真个蹲下来抓着石子朝桓嬷嬷掷去。 桓嬷嬷不大灵便地一闪,竟也堪堪闪过。 “夏荷,别失了王府的身份。”李凰熙轻喝了一声,夏荷咬着唇低头在主子身后站好,只是那双眼睛却狠狠地瞪了一眼桓嬷嬷那张小人得志的老脸。 “哦?依桓嬷嬷的话是我害了梁晏受伤的,那试问他的手下又怎么会听令于我?”李凰熙冷声问道,倒要看看她怎么掰?凤眸扫过梁晏沉静如水的墨眸,事到如今,不能再容这个老太婆于世上掀风起浪,她也要让梁晏彻底认清这老太婆那张丑恶的脸孔。[] 桓嬷嬷听得她这尖锐一问,倒是停窒了一会儿,阿二这人亲自领着黑衣卫前来早就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不听她号令之人留来无用,遂看向梁晏,“小主子莫听她胡编乱造,实不相瞒,您亲自培养的阿大、阿二等人已经叛变了,他们拿着李齐皇族的好处,早已将小主子的再造之恩忘记了……” “桓嬷嬷,你胡乱编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吗?”阿三拔出长剑朝桓嬷嬷怒道。 阿二更是铁青着脸孔看向那颠倒黑白的老妇,“放你娘的狗屁,我阿二自发誓效忠公子那天起从没有二心,反倒你处处抓着鸡毛当令箭,后面没少威吓我们这些公子的亲信,桓嬷嬷你的野心太大了。” 桓嬷嬷一不做二不休,斜眼看到她的小主子没有反驳,看来应是信了她之言,越发放肆起来,青肿的脸昂了起来,看向那群围住他们的黑衣卫,“再怎么狡辩也是枉然,我跟随小主子的时日最久,你们都知道我是看着小主子长大的老家奴,都应知道我是绝不会背叛公子之人,现在公子要创一番事业少不得还要倚重你们,你们莫要信了那叛主之人的差使,做出不利于公子之事。” 只要搞定这群黑衣卫,加上前方有人接应,还怕收拾不了李凰熙与阿二阿三等人。 桓嬷嬷打着好一副如意算盘,叶红鱼不得不惊叹,在梁晏没有吭声之际,她看到那群人数占上风的黑衣卫隐隐有动摇,这回她不得不再度提剑防备,桓嬷嬷多年来所建立的威信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就失去。 阿三气得手中的长剑险些要脱手飞向桓嬷嬷,只是阿二死死地按住他的手,他才没有做出让公子不喜之事,只是仍恨恨地低声一句,“事到如今,公子怎还不说一句话,莫不是真信了那老太婆说的话?” 阿二摇摇头,他现在也吃不准公子是什么反应?两眼恨恨地扫过桓嬷嬷,最后定格在梁晏的脸上,“公子,您说一句话吧,属下此心可昭日月。” “小主子,请您下令将这几个人都铲除掉以绝后患。”桓嬷嬷一脸兴奋地朝梁晏建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梁晏身上,惟有李凰熙如置身事外般地噙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他的目光落在小女人淡然的脸上,不禁感叹起来,桓嬷嬷这个一直照顾他离他最近自诩最为他着想的人,到底仍不如一个他想了一辈子,却只有短短一年相爱光阴的情人,这算不算是一个讽刺? 原本他以为桓嬷嬷与叶红鱼所做的事情只是一个梦,并不是真实的,桓嬷嬷不是一直自称最爱他吗? 只不过是一试,她就原形毕露,挑拨他杀死自己所爱的人以及忠心的手下,这哪还有半分为他着想? 他悠长地叹息一声,有苍凉,有不甘,有失落…… 桓嬷嬷本能地有不好的感觉,小主子这是怎么了?她原本想伸手去拉一下他的衣袖,但身体却似感觉到本能地危险,脚一错,往后退了几步。“小主子,您……您别吓嬷嬷……” “嬷嬷,你真的以为我中了你的招吗?” 他的问话很轻,她却听出了里边所蕴含的意义,脸上骇然,不甘心地轻问,“小主子,您……您记得一切……” 梁晏点点头,“嬷嬷为何不听我的安排与吩咐,在庄子上有我给你养老送终不好吗?为何还要说这样让我失望透顶的话,我的母亲早逝,曾几何时,在我的心目中你是如母亲一般的人,你可知?” 桓嬷嬷听到他这一番话,青肿的脸上有着一丝儿羞愧之色,那些他自小到大的身影在她眼前闪过,他是她小心呵护长大的,如何不知他对自己的那一份依恋之情,“小主子,嬷嬷正是因为这样才想要保护你……” “既然如此,你为何一次又一次地利用我对你的情义而做出不利于我的事情,嬷嬷,我对你已仁至义尽。”梁晏的表情不再有任何的情绪表露,之前那一丝凄凉之色已经消失殆净,墨眸看向黑衣卫以及桓嬷嬷的心腹,沉声道:“从今往后,桓嬷嬷不再是我府里的人,她与我不再有任何关系,若让我发现你们与她还私下有勾结,就别怪我这主子翻脸无情。” 小主子要赶她走?桓嬷嬷擦去脸上的泪水,不可置信地看着梁晏,这是她想也没想过的事情。 “嬷嬷,你走吧。”梁晏说完这话,跳下马车不再看向桓嬷嬷,只是手中聚力一弹,一个物体飞向那条悄然爬上桓嬷嬷脖颈的青色小蛇,正在张口的小蛇反应不及,被梁晏手中之物弹中,然后蛇身向后飞去,掉到雪地上时蛇头一歪,俨然死透了。 “这是我还你曾经的守护之情,嬷嬷,从今往后,你我再不相欠。” 梁晏没再回头,而是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李凰熙。 叶红鱼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晃起来,怒目看向梁晏的背影,“你好狠……”话未说完,又再度吐了一口血,半边腿跪了下来。 桓嬷嬷泪流满面地跪坐在地。 “比起你曾做过的事,叶红鱼,我这还是便宜的。”梁晏冷声道,此时此刻,在他眼里只有李凰熙一人。 及至到了她面前,他才歉然道:“对不起,我终究没能赶到你及笄之日回去给你庆祝。” 第150章 以退为进(6) 染坊的迅速扩张在我意料之中,只是霓裳的崛起到出乎了我的预料。(.)舒殢殩獍 “小姐,这该怎么办?”婉儿一脸忧愁的跑来,想来她是刚从布坊回来,现在楚玥完全把经营百姓生意的不妨交给了她。 “走,我们去瞧瞧。”今天我一身女装,近日来重华似乎在忙什么事,我几乎没怎么与他见面,所以我自由进出南相府也只是与安管家知会。 霓裳布坊总部位于复香染坊对面,两家正门互对,可是生意却相差甚远。果然复香染坊的生意还不及霓裳布坊火热,确实,霓裳布坊本来是倾城一家独大,以前皇家面料几乎都出自于它,然而现在却被复香染坊抢了大半。 “客官请看看,这是我们霓裳布坊的新料子,这匹云锦缎可是我们东家新开发的,”我们一进门,掌柜便热情的迎接我们,“一看这位小姐竟似九天仙女下凡了,不如让小的来给小姐挑一匹吧。” “呵呵,掌柜瞧你的,我们小姐啊穿什么都好看。”婉儿笑着接过掌柜递来的面料,仔细看着上面的图案。 这小妮子,我笑着摇了摇头,恐怕这掌柜还不知道婉儿正要几下它的图案,将之赋予我们的面料之上吧,这算不算另一种作弊呢? “小姑娘说得是,小姐气质非凡,容貌俊秀,只有我们店传承了百年的锦缎方可为小姐锦上添花,”掌柜又取来了几匹不同颜色的锦缎,“哪像有些布坊投机取巧,靠着见不得人的手段织出从未见过的面料。。。。。。” “掌柜说得可是对面的复香染坊?”因我从未以女装露过面,所以这里的人并不认识我。 “是啊,小姐不知我们霓裳布坊可是北相一手撑起的,怎可能被一家突然出现的染坊给比下去。”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背后力量竟是北相,可是重华为何不早说呢? 从霓裳布坊出来,已是正午时分,我们无事可做便在大街上闲逛,冬日正需要运动,倾城的大街依旧的热闹,我最喜欢的便是这一处街角,小贩的叫嚣声此起彼伏,只有身处这里我才能感觉到心怦然的跳动。 “小姐我们要不要去布坊看看?”这里离布坊分店很近,许是掌柜的话婉儿还是憋着一口气。 我笑了笑,说:“怎么,还在生气?”婉儿没理我,心里定是还在生气。 “丫头,我们是生意场上的劲敌,他这么说也是人之常理,所以啊对待敌人不能只是相逼,我们要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是,小姐,是婉儿疏忽了。”她心中定是还憋着一口气,只是我这么说着,比起刚才好了许多。 百无聊懒之时,我瞥见一抹熟悉的背影,似乎在哪儿见过呢? “婉儿,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我们在何处见过?”我指向街角拐弯处,一个淡紫色背影。 “小姐说的是谁啊,我怎么没见到?”婉儿顺着我的手指,却没见到我所说的人影。 奇怪,我分明见到了的啊—— “走,我们去看看——”总觉得这人很熟悉。 这里是。。。。。。不大的店铺,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回想起刚才的谈话,店家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整日来都在看守这家店铺,邻居都说他是个怪人,而他却固执的坚守着,仿佛在等什么人光临。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刚踏入店铺,老人激动地拉着我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呃,老人家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认识吗?答案肯定是否。 “小主人,老朽在这儿等了近二十个念头,你终于来了。” 听了这句话我彻底懵了,小。。。。。。小主人? “老人家,你,你确定没认错人?”一切很狗血,很老套,他和主人失去了联系,直到见到我才认出,我就是他小主人。 “呵呵,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是哪个门主庄主的女儿?” “小主人可是尹师晨的女儿?”本以为我的背后还藏了一个神秘势力,不过他的话倒是让我吃了一惊,他认识尹师晨? “老人家,您知道我娘?” “果真如此,老人曾受主人救命之恩,老朽姓李,只因会些别人所不知的手艺,所以别人都称我巧手老李,小主人可称在下老李头即可。” 他因激动,说话时有些颤微,但是我却记住了他会别人不会的手艺。 “你会些什么?” “小主人请随老朽来。” 所以我才站在小铺的地下室中,令我震惊的是,他居然会化学合成反应。 “李伯,”我不习惯对着一个可以当爷爷的人直呼其名,“你怎么知道这些?” 四周都是简易的化学装置,初看并不咋眼,只是仔细观察却是令我震惊,倾钥居然还有这等人才!这些都是现代化学仪器的原型,他居然都能搭制而成。 “这是老朽的师傅传授于我,只是我并未参透其中奥妙,以至这把年纪了还是只学了一半。” “师傅?” “老朽的师傅在偶然间获得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书,所以。。。。。。”原来他也有着超越了这个世界的东西,难怪—— “那李伯可以制造这个东西吗?”我拿出贴身而带的绢绸,上面写着一大串分子式。 “这是。。。。。。”老李头面色浓重,出神地捧着绢绸。 不知道吗?眼中的希望又一次别浇灭,我自嘲地笑了笑,果然不能报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小主人请看,是不是这个东西?”他不知道这些叫什么,但是都标着记号。 “啊?”我看向角落,正在运转的仪器提示着聚合反应已经结束,这,这是。。。。。。 从地下室出来,只觉得不可思议,落后的倾钥怎么有电力发动机,怎会有如此先进的化学反应仪器,怎会有。。。。。。一大串疑问回绕在脑海,我却只能将它紧紧压住,其实我很好奇,那本所谓的天书是什么,莫非是现代的书? 不过这一趟出行居然能让我拿到了制造芳纶的原材料——聚对苯二甲酰对苯二胺,很像做梦,对么?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有那声小主人,我不禁怀疑起了尹师晨,除了将军夫人外,她还有什么身份,这个柔弱的江南女子不但有楚玥至死追随,还有个巧夺天工的老人为她效命,她的背后还有着怎样的故事? 请亲们狠狠地戳文文下收藏推荐一栏吧,狠狠地戳,另,有什么意见建议可以发评论和旅途说,旅途求各种骚扰 第151章 以退为进(7) 自古以来,权利的更迭需要流血牺牲时,总离不开一个钱字。 一趟齐国之行,李凰熙不得不概叹昔日白家皇族还残留有多大的经济后盾,即使垮台至今,仍能让其后代子孙留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那满山的藏宝就不必说了,至少大齐的经济命脉在其手中,其中有几家富到流油的大商贾背后的主人就是梁晏。 除钱之外,梁晏自然蓄有私兵,私下挖矿,铸炼兵器等行为自不在话下,用他自己的话说:“从我懂事知晓身世以来,我时刻都感觉到自己的小命很危险,自然少不了想个法子长命百岁。” 这话他说时笑嘻嘻的,李凰熙却觉得心里闷得慌,她前世活得恣意总以为人生在握,这一世伴君如伴虎般侍奉隆禧太后,如履薄冰是她常常午夜梦回时的感觉,而身边之人却这样活了十来年的岁月,叫她怎么还能欢喜得起来。 此刻山风吹着她刚洗过的长发,窝在他怀里看着那星光下黑影憧憧的山林,徐徐夏风吹来仍带着一丝燥热,“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将其说出去向皇祖母邀功?” 梁晏的手在她的后背上缓缓地滑动着,笑着道:“顽皮,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关于我的一切,再说我可是说过要为你父王的大业立一份功,凰熙,你知道我的想法。” 李凰熙噗笑一声,两手勾着他的脖子,“你就那么确定只要推翻梁家后我父王真将我嫁给你?” 他揽着她坐在腿上,在她的香腮一吻,“怎么办?我就是有这个自信。” 看他笑得一脸欠揍,李凰熙真相握紧爪子在他的脸上重重一捶,这人在选在这个时候向她坦承一切,其实就是明白了忠王府缺少什么。虽然之前私吞下金下好大一笔银子,她也没闲着,私下里自然小动作不断,可是短短不过一年多的积累如何敌得过他十多年来的经营,不,正确的说是及不上白家曾经的底蕴。 她父王在皇位上师出有名,只是手中无兵,他的助力如果用在忠王府的夺嫡上,事后再撇清他与梁家的关系,自然要算上大功一件。 这么一想,她又笑道:“你真舍得?” 一旦献出来后就没有回头路了,白家的一切都将要落入李齐皇族手中。 “那你给我点补偿,让我心里平衡。”他双眸异常灿烂地看着她,半是期待半是玩笑地道。 李凰熙焉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想要她,这些日子里面两人睡在一块,午夜之时她都能感觉到他反应剧烈地顶着她,小脸早就通红一片,可她没点头,他也没有行动,那层窗户纸始终都存在。 她半开玩笑地应声,“好啊。” 真个凑上前去吻他,玉手大胆地在他衣下游走。 梁晏愣了愣就让她的香舌伸进来搅着他的口壁,身子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大手捧着她的后脑勺热烈回应她的热情。 突然,她的小脚丫子趁他不注意踹到他的腹部,在他的错愕中跳下他的膝盖,跑了几步,银铃般地笑声道:“你倒是想得美,你是我的,那你的一切还不是属于我的。” 小女人霸道的宣言非但没有令他不悦,反而令他大笑起来,他喜欢她这句话。 两人的心意在这一刻是相通的,他做得坦然,她接受得也坦然,没有扭捏,没有矫情,没有猜疑,无疑,这一刻是美好的,令夏夜的繁星也跟着在陶醉。 他追上前去将欲逃开的她一把拉回怀里,搂抱在怀里就吻上那诱人的红唇,辗转吻着倒在身后的拔步床里,绣花纱帐扬了起来。 她的身体火热起来,这会儿无比渴望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梁晏仍是忍耐着自她身上下来,努力平息着体内的欲火,吻着她的额角道:“还是留到我们洞房的时候吧。” “老顽固。”李凰熙这回终于嘀咕了一句,凤眸斜睨他一眼,玉手往下滑,看到他又错愕又惊喜地看着她,她笑着在他耳朵旁吹气,“我帮你。” 这一夜的美好,在第二天接到京城的密报时烟消云散了。 梁博森被举报谋反一案,在隆禧太后的强力高压下仅仅只是暂时解除宰相的职务在家赋闲并带申斥几句,并没有实质的惩罚,就连三司会审也只是走走程序,以没有实质症据为由,梁博森谋反一案不成立。 这一点不但上至皇帝下到一群文臣都不满,只是这回隆禧太后坚决如此行事,她要保住娘家,这一次的决心无比的强烈,不少耿直的文臣亦受到她的斥责。 “皇祖母这回做得过于明显了。”李凰熙皱眉道。 梁晏道:“她这回做的事会令大齐不少人反感的,凰熙,这就是势,彼消我涨。”这样长久下去,再强势的隆禧太后也压不住必然的反抗,“对了,你看看这里,梁兰鸢给你找了位‘皇爷爷’。” 他用这玩笑的态度说这话,李凰熙立即就抽出他捏着的那张纸,迅速看起来。 年过半百的隆禧太后居然在这个时候养了个面首,她的眼睛不由得瞪大起来,据这消息说,那人肖似隆禧太后年轻曾经暗恋的一个男子。难为梁兰鸢设想得如此周全,一全老太后那未完成的初恋,难怪老木逢春开始抽枝,却办了糊涂事。 自她被赶出宫廷后,梁兰鸢又迅速上位,俨然渐成气候。 梁晏看她的脸色越来越黑,揽着她的肩膀往怀里带,“你也不用气恼,梁兰鸢伴她的日子最久,利用这样的秘辛来邀宠也在情理之中,以后总有收拾她的时候。” “我不是恼她取代了我的位置,以前我需要皇祖母的庇护是因为我力量薄弱怕任人宰割,我父王是怎样的人你也清楚。”她叹息一声,“只是梁兰鸢所行之事实在上不了台面,皇祖母以近六十的年龄养一个二十岁的情郎,她不羞我也替她羞。” 到底是失了皇家颜面,这才是李凰熙介怀的,而且身为母亲她这样的作为又置皇叔与她父王于何地?那人还好意思在外自称是皇父,也不害臊,活脱脱一个小人。 梁晏看着她的表情,心想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不明白人有的时候越是错过的东西就越想拥有,年纪越大就越想要弥补,隆禧太后也是这样的,在知天命的年纪,年轻的男人会让她觉得自己还能活好多年,受不住那样的诱惑养个面首他倒是可以理解的。 “好了,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他惟有边给她顺气,边说几句安慰她的话。 “我有什么好气的,”李凰熙自嘲地道,“我到底在她身边侍候了一场,她那人霸道又不讲理,我却还知道她是我的祖母,不瞒你说,她的身体不太好,精神是越来越差,梁兰鸢这一招棋下得倒也妙。”难怪这次处理梁博森的事情没了往日的精明,倒是糊涂了许多。 上一世再过两年就是隆禧太后的死期,这一世看来怕是也不远了,李凰熙站起身看着那山中的云雾,脸上有几分惆怅。 梁晏走近她站在她身旁,“看你这个样子,我也要跟着叹气了,走,我陪你出去到山上狩猎。”牵起她的手往外走,过两天他就要闭关自行将那蛊虫逼出来,他要逼梁博森尽快露出反相,既然政权的更迭要流血,还是早一些为好,至少这两年来他准备得比他充足。 李凰熙不知他心中的打算,想着去狩猎也好,正好可以缓冲一下此刻郁闷的心情。 这里是梁晏一处秘密藏兵的地方,四周守卫很是森严,李凰熙醒过来后就没在床上看到梁晏,愣了愣神,然后唤夏荷进来给她梳洗,“公子有交代他去哪儿了吗?” “公子说他要出门几天,让公主安心在此住,他过几天就会回来带公主离开去别处。”夏荷道。 李凰熙擦脸的动作一顿,昨儿夜里也没听他说道,皱了皱眉又唤阿三来,阿三也只是这样一番说辞,真不知他那人搞什么名堂。 第一天还好,她有事要做正好可以打发时间,只是山间的夜晚有些凉,没他在身边充当暖炉倒有几分失落,到底还是想他。 接下来的三天,她还是没等么他回来,从不悦到不安,她的心情一上一下倒有几分烦躁,也不知道他出门办什么去了?这厮是不是纯粹让她担心受怕的,心中难免产生了些许怨言。 偏在这时阿二拿着京中的消息进来,撞到了她的枪口面前,被她不大不小地发作了一番,可怜他却不敢告诉她公子就在这儿的密处逼出蛊虫,正是最凶险的时候,公子就是怕她会担心才什么也不说。 “拿来。”李凰熙摊手道,眼眉上挑。 阿二急忙呈上。 李凰熙人在外面,对于建京发生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的,更甚者这段时间她明里暗里地在一些官位上暗推忠王府的人上位。皇帝与她在这一方面配合无间,隆禧太后老木逢春一时间还没有察觉他们已经联成一气。 匆匆浏览过,然后着夏荷磨墨,她静下心来给皇叔去信,让他暗中助表面上投靠了梁博森的秦衍寒到边关做战,这本来就是她给秦衍寒安排的去处,现在好不容易引得梁博森上勾,正好借机坐实他勾结北魏卖国的实证。 在京中的秦衍寒收到她的信时早已是气得跳脚却是后话了,就知道她不会安好心,人在外还要往死里折腾他。 山中的日子是好,可缺少了那个人就不是那个味道了,李凰熙这日起身忽觉眼眉跳得厉害,一如那天听闻他出事时那般心跳得紧,惴惴不安地在屋里踱了一会儿步,到底怒火上升,“去,把阿三给我唤来。” 夏荷听令正要出去,阿三就急冲冲地进来,不顾男女有别一把拉着李凰熙就出去,夏荷瞠大眼睛在后面追着道:“你快放开公主,这成何体统?” “出了什么事?”李凰熙没有置疑他反常的举动,立即就问到点子上,“可是阿晏有了不妥?” 阿三这才回头看向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赞赏,难怪公子对她疼得紧,这样一个女人换成是他也会捧在手心里来疼宠,即使她的出身实在高得有点让人窒息。 “公主,请谅解小的失礼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再一次问道,然后看到自己被他往上拖,那新凿出来的石阶走起来仍扬起灰尘。 阿三偏又成了闷葫芦一声不吭。 李凰熙急得想骂他,只是看到阿二守在那半山的石洞前,这才堪堪收声,阿二的头脑比阿三好使,问他更好。 阿二看到李凰熙到来,低声道:“你怎么把公主请来了。”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背着我,不让我知道?”李凰熙甩开阿三的手,声音冷厉地问道,目光更是扫过一旁白头老翁,“给我说清楚,若有隐瞒之处事后让我知晓,必定不轻饶。” 阿二仍是从容地道:“没大事,都是阿三胡闹……” “二哥,这事不能瞒着公主,公子也不会乐意的。”阿二严肃着脸道。 白头子老翁道:“你们找来女人没有?公子现在已经等不得了,不然真会出事的。” “什么女人?你们都在捣鼓什么?”李凰熙顿时怒气横生道,这几人想背着她给梁晏找女人,是这意思吧? 阿二横了一眼阿三,这么凶险的事情怎么能让公主知晓,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公子还不得怪罪他们?只是事已至此,他才无奈地一五一十地道出来。 这驱蛊之事本来已经进行得七七八八了,以前有叶红鱼护法所以梁晏再痛苦都能熬得过来,只是最后一关却迟迟没有进行,因为按照叶红鱼所说最好有女子的阴气相助,阴阳调和,蛊虫会更顺利地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叶红鱼对梁晏起心的缘故,只要经过这一关,她就会是梁晏名正言顺的女人。可是梁晏却拒绝了,所以只能寻那最阴凉的地方自行逼出,一切都算计好了,临了却出了岔子。 这白头子老翁是梁晏这半年来秘寻来助他最后逼蛊虫的神医,就是怕他体内那股莫名热气会制造麻烦所做的最后一道保险。 现在岔子果然出了,那白头老翁却做出了与叶红鱼昔日一样的结论,需要女子的阴气进行阴阳调和起到平衡作用。 “只是现在他体内两股气息互不相让,你做为这个引子会有风险的,若让他体内的那股连老夫也不明了的热气进入你体内,姑娘很可能有性命之忧。” 李凰熙听着这所谓的神医将始末道出来,心头是震憾一片,她知道梁博森肯定有控制他的手段,但却没想到是这么邪恶的东西,下蛊,这回是真恨不得冲回京中将梁博森揪出来千刀万剐。 阿二道:“正正因为这原因,所以才不能让您冒险,我已经让人去找个女人来,死就死了,大不了我们赔给对方一大笔钱。”所以他一直不让阿三将此事告知李凰熙,是女人都小气,不知道更好。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夏荷上来喘着粗气道:“这事凶险,公主您千万不能冒险。”就怕她家公主犯傻。 “你闭嘴。”阿三竟伸手将夏荷地嘴掩住,引来这个侍女狠瞪一眼仍不放手,“公主,您看着办吧。” 他在这个公主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哪会不知道她霸道的性格,昔年公子到绮春楼去她心里也不高兴,再说只说有凶险,没说一定死啊。 李凰熙从没有一刻看阿三如此顺眼,少有地朝她一笑,美眸看到山下有人带一女子上山,心里到底不舒服,不管有无凶险,她本能地就不希望有人亲近梁晏,那男人是她的,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让她回去。”她朝阿二道。 “只是……” “不用说了,他正处于危险当中,我怎么能舍他而去?”李凰熙道,径自走到那白头老翁面前,沉声毫不含糊道:“怎么做才能争取最大的生机?” 白头老翁看着这年轻的姑娘沉着冷静的样子,摸着白胡子一脸的赞赏,“这颗药,姑娘先服下。” 李凰熙看了眼那老翁拿出来的泥丸子,竟毫不犹豫地抓过吞下肚中。 夏荷想要阻止,无奈被阿三钳制得死死的,眼里都哭了出来,她的公主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小脚往阿三的粗腿踢去狠出一口气。 李凰熙随白头老翁步入山洞中,留阿二在外守着。 这山洞越往下走越阴冷,李凰熙感觉到身上的寒气加重,但丹田处却是一片温暖,怕是之前那老头给的药丸起的作用。 空气中的湿气加重,在那洞底处有一小洼寒潭,梁晏正坐在水中,脸上如火在烧一般,肌肤上更是青筋凸出,看来有几分可怖,白头老翁下意识地朝李凰熙看去,没在她的眼中看到惧怕的神情,这才拿出第二颗药丸递给她。 李凰熙早已是心疼一片,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接过药丸吞下腹中,不用那老者相催,她已是一顾寒潭的寒冷,划过水波向她的爱人一步一步走过去。 世间最动人的爱情莫过是在对方有难时,另一方不舍不弃地追随,老者眼里的赞赏之意更浓,“你听好,关键时刻一定要意守丹田,将他过到你身上的热气从你的指尖流出……” 李凰熙一面记住身后人之言,一面却已经是伸手抚摸着梁晏那高温发烫的脸,一滴热泪滴在他的脸上,他猛然睁开眼睛,“凰熙,是你吗?”随后又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又产生幻觉了,可恶……” 白头老翁见状,老脸一红赶紧转身离去,到那看不见的隐蔽处守着,怕出了意外不敢走远。 李凰熙低头轻吻他的唇,“是我,我来了。” 梁晏的意识有些模糊,本能地需索地吻着她,尝到她嘴里的咸味,那是她的泪,立时清醒过来,赤红的眼眸里是她深情的面孔。 他立即道:“回去。” “我不。”她任性道。 “你!” 梁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以前都是你在守护我,这回换我来守护你,可好?”李凰熙又柔情地道,素手在他的俊脸上轻抚过,收回手慢慢地褪下身上的衣物。 梁晏看着那雪白肌肤在这洞底里面闪着动人的光泽,心头那火烧得更旺。 李凰熙如蛇一般地缠在他身上,亲吻他的眼眉、鼻子、嘴唇、下巴、喉结…… “凰熙?”他迷惑地唤着她的名字,随后思及到自己的处境,想要一把推开她。 她却抱得更紧,娇躯摩挲他的肌肤,“别拒绝我!”捧着他的脸轻轻一吻,“我们一起度过这道难关,好吗?” 第152章 以退为进(8) 此消息送达李凰熙所在的小县城时刚好是天色渐亮之际。(.) 阿三急匆匆地闯进梁晏与李凰熙下塌的院子里,婆子们忙拦住,略有声响传出,在外间值夜的夏荷忙推开门出来,一看到是阿三,不客气地道:“有什么事等主子们起了再说,别在这儿瞎嚷嚷。” 这一路上最看不惯的就是此人,新仇加旧恨涌上心头,夏荷哪有半分好脸色。 这小侍女不好惹,阿三岂能不知道?只是现在有要紧事不得不报,遂一把拉住夏荷的手臂,一副好商量的语气道:“姑奶奶,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可我真有急事。” “呸,谁是你口中的姑奶奶?”夏荷嘴角一撇地道。“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 “谁应声那不就是谁吗?”阿三能屈能伸地讨好道,“行个方便给我如何?改天我必定好好答谢姑奶奶。”说完,将夏荷一移推门硬闯。 这人怎么不讲道理,这个时辰怎么能往里闯? 夏荷朝那些伸头往里瞧的婆子们狠瞪一眼,这小地方的婆子就是不懂规矩,“还要规矩吗?”看她们安份退开守门,这才急忙提起裙摆追上去,好在这厮仅到了暖阁,遂一把拉住他往外面拖,小声道:“你疯了?待会儿再……” “嗯……啊……” 内室传出男女交欢的声音让外头的两人都愣住了,阿三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夏荷满身的不自在,忍不住狠瞪一眼阿三,无声道:“都叫你迟些再进来的,现在看你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阿三无声地反驳,他也委屈得紧,好不好? 都怪他忘了昨儿是长乐公主十六岁的生辰,公子特意带她到这风景优美如画的小县城里庆祝,热闹了一整天,夜里自然少不了恩爱缠绵,此时顿生尴尬。 “凰熙……舒服吗……” 梁晏那明显带着情欲低沉的嗓音此间响起,外头的两人觉得头顶都快要冒火了,遂不敢再留下来偷听墙角,两人一致迅速地退回到外厅,然后各自对视一眼,均一脸红透地撇开头去。 半晌之后,阿三才将手中的纸张交给夏荷,“待主子们起来后,你赶紧呈上去……” “嗯。”夏荷顾不上脸红忙接过来。 阿三这会儿完全恢复了正常,神情严肃道,“我就在屋外候着,等主子们传召。” 夏荷是忠王府的家生奴婢,自幼就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多嘴,什么时候不可以,看着阿三出去,自己守在外室,等里面一办完事她就赶紧去请示,怕耽搁会误了事。 激情过后,空气里仍弥漫着欢爱的气息,因搁着火盆的缘故倒也不觉得寒冷。 李凰熙方才稍微平缓了呼息,全身的肌肤泛着粉红的色泽,仍被梁晏压在身下细密地吻着,享受着欢爱过后的余韵在身体里回荡,她的手指插到梁晏散开的黑发里轻轻抚摸着,眼里只看得到彼此。 听到外头侍女禀报的声音,两人的动作一顿,皱眉对视一眼,此时天色才稍亮,怕是有急事? 李凰熙忙道:“进来。” 梁晏缓缓地自她的身上翻身下来,长手一伸将她拥进怀里又吻了吻。 夏荷推门而进,拔步床上厚厚的帐幔阻挡住他人偷窥的目光,听从李凰熙的指示将那封密报放在床旁边的小案几上,熟练地点亮了烛台,方才弯着腰目不斜视地退了下去。 待门声响后又关上,李凰熙方才急不可待地一把掀开帐幔,素手一伸将密报拿进来,翻身坐了起来立即打开来看,随即脸色败坏地道:“可恶。” 梁晏诧异道:“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 李凰熙搁下这句话后,立即披衣下床,全身都黏黏的相当不舒服,遂扬声让夏荷打水进来给她净身,将一旁的衣物抛给梁晏,忍不住讥讽一句,“我皇叔不是有寒精症吗?现在居然让静嫔怀上了?这老蚌生珠啊,我呀是越想越觉得可笑。” 在前世的时候,她的皇叔直到死就只生有一女,现在居然还可能再添一孩子,这到底是喜还是忧,李凰熙自己也分辩不清,只是想到那密报上说皇帝高兴得当即就将静嫔的位份上升回妃,还大肆筹备前往天坛祭天为未出生的皇子祈福,她的心情就坏到贴地。 梁晏倒是一脸平静地穿衣下床,看到她烦躁的样子,上前抱着她在怀里吻了吻,“不就是一个没出生的孩子,看你怎么就急成这个样子?” 李凰熙伸手揽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膛上,“我也不是那见不得皇叔高兴的人,只是你想想啊,先莫论这孕事突然,单说就算她生的是皇子好了,从他出生登基到亲政,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大齐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孩童帝王,这中间的变数太多了。” 她越想越觉得头痛,这消息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倒是真的,所有的部署都被打乱了,再说这么多年后宫无一人有喜,现在却突然说有了?怎么想都觉得蹊跷得很。 梁晏扶她坐到八仙桌前,伸手给她揉额头,“你呀就是爱瞎操心,若是你怀疑其中有蹊跷,那我们就派人去查,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凰熙想想也是道理,回身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吻,这才起身去净房冲洗一番,梁晏也跟在她后面前去,正好两人可以一起泡泡澡。 这不利的消息倒是一连串而来,翌日就收到了皇帝给她的密信,之前的一些部署可能要暂后,皇帝如是说。 李凰熙的表情阴沉地将那封信甩到一旁,她的皇叔准备收手,看来不敢再有大动作,而是夹紧尾巴准备为亲生儿谋划了,只是他那身体允许吗? 在这场夺嫡之争里面,忠王府占上风,静王府仍不舍不弃,而梁博森就等着坐收渔利,各方都卯足了劲。 梁晏安抚李凰熙说正打算派人去弄一份帝王的起居注,看看可有什么线索,暂无头绪的李凰熙惟有点点头,帝王即将再添皇嗣,上至隆禧太后下至百官似乎热情都不高涨,看来大家都抱有一份怀疑的心态。(.) 只是这话音刚落,阿三就匆匆走进来,将新收到的信件递给李凰熙,“公主,建京有信到。” 李凰熙接过急忙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份帝王今年的起居注副本,还附有惠嫔的亲笔信,信中道欧阳静妃怀孕两个来月,可肚子看来颇大,皇上冷落静妃多时,这次的孕事传出连后宫也炸开了锅,她会再密切关注,再给公主汇报云云。 “这个女子倒是让我有几分刮目相看,说回我上回打算说动她成为我在宫中的耳目,她倒是一直不接受我抛去的柳枝,现在却给我来了这样一封信,可见看到丈夫别的女人怀孕,是个女人的都坐不住。”李凰熙感叹地道,将信放在火中烧掉,凡事不能给人留下证据。 梁晏闻言,不禁摇头笑了笑,反而将起居注拿起来仔细观察,“看来大家同样都很关注静妃肚子里的那块肉。”这真是帝王的不幸,身为男人的尊严都被扫到地上了。 这起居注表面看来没有什么破绽,也是,当孕事传出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查侍寝的日期,但细细看去,就能发现今年八月至十月期间,皇帝只在偶然的情况下宠幸过静妃一次,如若受孕确是两个来月。 李凰熙瞪大眼睛看向梁晏,“只有一次,我皇叔那十年八年都没开过花的命中率居然就能造出一个孩子来,真是神了。” 正常的情况下是完全有可能让婴儿在母亲的肚子里着床的,只是皇帝的身体异于常人,要完全行房一次都极其困难啊。 梁晏笑道:“确实是神了。”坐下提笔让人送回京去查一查欧阳静妃这半年多来接触过什么人。 李凰熙站在他身旁看他写信,提点一句,“能在后宫出入的人可不多,除了几位重臣外就只有皇族,可别忘了这一块。” 说完之后,她打起了个呵欠,不再看梁晏的动作,这几天她都没睡个好觉,现在静妃有孕一事自己心中渐渐有数后,她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踱回内室补眠去。 躺下睡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子被人抱进怀里,她转个身在那人怀里蹭了蹭,感觉他的手伸进自己的怀中乱摸,她伸手一拍,“别闹我,让我睡一会儿。” 梁晏闻言,低头看到她的黑眼圈,心中一疼,两臂将她抱紧了,自从两人捅破那层窗户纸后,他确实不知节制要得多了点,不管如何,以静制动是上策,接下来带她再去游览一下外地风光。 至德四年悄然到来,欧阳静妃仗着怀孕的关系,终于说服皇帝再度让她回归后位,圣旨一下,又是满朝文武侧目,隆禧太后的一再反对也没能令皇帝如往日般妥协,仿佛有了孩子,皇帝就似打了鸡血般威武起来。 明福公主被皇帝下旨赐婚给至德二年的状元郎文远征,不过听闻公主不赞同此婚事,正在皇后的寝宫里面绝食抗议。 收到消息的时候李凰熙正由梁晏陪同在那陡峭的天梯上走着,誓要爬上山顶一览众山小,近两年的出游让她的视野开阔,见识有所增长,整个人看起来更为鲜活俏丽。 此时在半山腰休息时,李凰熙看过密报,嘴角一撇道:“不过是一场水陆法会,明福怎么就看上了怀恩,还数次去白马寺纠缠于他,她也好意思?” 听她提及久未见面的怀恩,梁晏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伸手倒了一碗水递给她,“天气有些热,先润润喉吧。”看她正在喝水,遂道:“怀恩虽说是和尚,可人长得俊,明福公主对他有意也在情理当中。” 李凰熙没再就这话题探讨下去,怕是怀恩这段时间也不胜其扰吧,她这个堂姐最是霸道不讲理,现在她的母妃重回后位,性子怕会更为娇蛮。 只是在攀山时身边人的兴致不高昂,爬了好一会儿山,他也只是微笑地问她是否累了,要不要坐轿的话,她摇了摇头,他也就不再吭声,牵着她的手微凉。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连夏荷与阿三等人都感觉得到。 天气微热,李凰熙抹了下汗水,转头朝夏荷等人吩咐道:“你们都暂退我们三丈远,不要跟得太近。” 夏荷等人忙哗啦啦地往后退。 梁晏问,“这是怎么了?” 李凰熙抽出被他牵着的手转而握紧他的手臂,笑道:“我想跟你独处一会儿,不好吗?还是你不想?” 梁晏失笑起来,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梁,“求之不得,来,我背你上去。” 看他蹲下身来,李凰熙也没有拒绝,趴伏到他的背上由他背着登山,时不时地闹他几句倒也有乐趣,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小心眼了,只是他不说,她也就没问。 从那高山往下看,云海似乎被踩在脚下,苍茫大地也变得极为辽阔,所有的一切与之相比都变得极为渺小。 “啊――” 李凰熙朝山下大喊,回音立即响起,似一唱一和般,她的笑声更见畅快,转身环住梁晏的腰,“我喜欢这里,比建京有趣得多。” “那我们以后还再来,好不好?”梁晏抱着她宠溺地道。 她欣喜地点点头。 夜里,他的需求比往日更强烈,李凰熙被折腾得惨了,好不容易挨到他终于发泄出来之后,她抬手就往他的胳膊上用力一掐表达自己的不满。当他额上的汗水滴到她洁白的肌肤上,她的身子忍不住颤粟了一下,只是双眸带着几分不悦地看着他。 他在床上一贯都是以她的感官为依归的,虽强势却温柔,像今夜这样的情形很少见。 心知有愧的梁晏运功按摩她的穴位,歉意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李凰熙仍是皱眉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梁晏摇了摇头,翻了个身子抱紧她,“睡吧,你不是累了吗?”拿起一旁的簪子扔向烛火,屋子顿时就一片漆黑,今儿的月光躲进云层里没出来。 李凰熙的眼睛仍是睁得大大地看着他,身体是疲累得想要入睡,毕竟今天爬了一整天的山,晚上又这样,但是大脑却没有休息的愿望,换言之,她半分睡意也没有。(.) 半晌之后,没有听到枕边人规律的呼息,梁晏低头看怀中的她,似乎仍感觉得到她两眼睁得大大地在看他,遂道:“睡不着?”那就做点别的吧,他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吻了起来。 谁知,李凰熙却一把推开他,翻身下了床点亮了烛火,拿过一旁折好的帕子抹去身上的黏腻,随即赤着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上坐到靠窗的罗汉床上,径自倒了口茶水喝了起来。 躺在床里面的梁晏看到她这举动,无声地叹息一声,立刻也起身推开帐幔,抓起她的外衣走近她,将衣物披在她的身上,“虽说才刚入夏,夜里还是有几分凉意,莫要着凉了。”伸手拿起她面前的茶杯摸了摸,凉得很,眉头就是一皱,“我们刚欢好过,不该喝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我让人给你送热茶来。” 李凰熙看他准备去穿衣唤人,遂一把拉住他的手,看他一脸沉静地回头看她,不禁冷声道:“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别跟我说没事这样的废话,阿晏,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这一年多来我们朝夕相对,你有心事为何不对我直言?你知道我这人不喜欢猜来猜去。” 梁晏不禁想要苦笑了,她一向敏感,什么事也不能瞒过她去,转身折回去将她抱到膝上坐好,听到她又问,“是关于怀恩吗?” 他闻言后,身子僵了一会儿,而她那双迷人的凤眸微微一眯,他极力想要掩藏这样的心事,到底还是让她发现了。 “你怀疑我对怀恩有情?”她直截了当地问。 他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又不是傻瓜,怎会看不出她对自己的情深一片?不然也不会有此刻的亲密无间。 “那你不高兴什么?”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阿晏,我们想要在一起一辈子就要彼此坦承信任,不然我们走不了多远。”脸色突然一红,“我连这身子都给了你,难道还不够证明我对你的情意吗?” 这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了。 梁晏伸手包住她的玉指,放在唇边珍重一吻,他从不怀疑她的情意,只是,只是他到底说不出口,他介怀的是从她的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今天听她提及怀恩,他莫名地就觉得心如窒息一般憋得慌,没人能比他更明白怀恩那和尚所拥有的那颗凡心了。 若她知道怀恩的心思,她还会镇定如斯吗? 他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不变,只是那耳朵处却通红起来,李凰熙瞬间福至心灵,吃惊地捧着他的脸,两眼紧盯着他道:“你不会是听不得我提到他吧?”他有小气到这种程度吗? 被她一语中的,他的脸终于通红一片,确实是小气了,一时面子上下不来,竟将放下来,起身走回大床上,准备装困睡觉。 李凰熙啧啧有声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竟然“噗”的一声笑了开来,随即忍不住地开怀大笑起来,引得外间的夏荷也小声地问候了一句,她笑道:“没事,你去睡吧。” “还笑?”躺在床上的梁晏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这很损男人的尊严好不好? 李凰熙非但没止住,反而扑到床上,趴到他向着她的后背上,好奇地道:“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一个劲地闹他。 被她闹得烦了,他一个翻身把她抱紧,将烛光弄熄,似从鼻子里面喷出两个字,“睡觉。” 李凰熙仍格格地笑个不停,他堵住她的嘴吻弄起来,看她还笑? 待两唇分开的时候,她才正经道:“小气鬼,我与怀恩光明正大的,可没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关系。之所以为他抱不平说了几句,无非是明福这样对怀恩也不好,流言蜚语如戳脊梁骨似的,他到底是清修的和尚。” 梁晏的头枕到另一只手臂上,看着那黑暗中的帐顶,“和尚也是男人。”是男人都会有冲动和七情六欲的时候,身边的小女人太不明了男人这种生物了。 李凰熙枕着他的臂弯,同样看着黑漆漆的帐顶,“那又如何?” “你不明白,他对你……”他欲言又止,还是不说了。 她挑挑眉,“你想说他对我有情?” “你知道?” 这回诧异的人是他,他一直以为她不会发现,毕竟怀恩那和尚一向藏得深,还是说他不守清规戒律向她表白了?这回睡不着的人换成他,一把拉她起身面对面而坐,声音清冷道:“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困了,睡了。”这回轮到她不买账了,倒下床上就睡去。 “凰熙?”他冷声唤了她一声。 随他怎么唤她就是不答,这回终于明白她之前的心情了吧,她心里有些恶质地想着,吊够了他的瘾,这才正色道:“其实不过是一些朦胧情愫罢了,如你所说怀恩也是男人,他,呃,也会有想女人的时候,不过他的自制力比你强,所以这根本就不用操心。” 哪会像他,她这一世才不过十四岁时,他就忍不住朝她出手了。 “哼,他要想女人也不该想你。”梁晏不满地哼了一声,看来回京之后还是要找那和尚说个明白,他的女人没他的份,这是老天爷决定的。 “不跟你说了,蛮不讲理,你若爱恼就一个人恼够去。”李凰熙拉着他一条手臂枕上,抱着他的腰闭上眼睛睡去。 她这举动让他怎么恼?黑夜里,他朝她宠溺一笑,收回手臂环紧她也闭上眼睛,她对那个花和尚没有男女之情,这比什么都强。 怀恩啊怀恩,你注定了是单相思。 远在建京的怀恩打了个喷嚏,惹得一旁的住持师父侧目了一眼,“着凉了?” 怀恩双掌合十地行了一礼,“未曾,怕是远方有人念着了。”顿了顿,“这么晚了,师父找弟子有何事?” 住持师父看了他那在烛光中显得异常英俊的脸庞,难怪那个小公主一看到他就犯了花痴,遂道:“怀恩,你自幼长在白马寺,是师父领进佛门的。公主毕竟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你莫要招惹她,没事尽量回避,久了她没了趣味,就会淡下来。” 怀恩道:“弟子晓得,师父尽管放心,再者公主身份尊贵,等她与驸马爷成亲后,自然不会再缠着弟子。” 住持师父例来对于这弟子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话也谈完了,这才起身准备回禅房去,随即又转过头来道,“你娘的七七法事还是由你去做吧,她到最后还是记挂着你,唉,阿弥陀佛。” 怀恩双掌合十还礼,亲自送师父出去,站在回廊上看着那没有月色的天空,母亲缠绵病榻到底没能撑过多少日子,最后还是带着满满的遗憾去了,想到妹妹哭成泪人儿的样子以及她那满是不顺的婚姻,他的心又揪疼在一起。 带着孤寥倚在柱子上,他折来一片竹叶在唇间吹响,寂寞而略带尖锐的竹叶声空灵般地在小院的上空飘荡。 一别数载,凰熙,你可好?何时才是你的归期? 直到那片竹叶承载不住那浓浓的寂寥从中分开两瓣,他无奈地一笑,转动了手中的佛珠,呢喃的梵音将之前的寂寥孤清驱除得一干二净。 翌日,夏荷趁梁晏不在给李凰熙奉茶之时,脸现担忧地道:“公主,您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好几日,奴婢怕……”怀孕二字萦绕在舌间就是怎么也吐不出来,她日夜最为忧心的就是这件事,所以每每主子月事来了之后,她都会松了一口气。 毕竟主子云英未嫁又是身在外面,这样贸然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她怎么想都不妥当,无奈人微言轻,加上主子又是个惯拿主意的人,她就是大胆反对也是徒劳无功。 李凰熙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不知道这里若是怀了一个小人儿会是怎样一个光景?不过却知道还不是它到来的时候,“可能是这些天有些劳累了,所以迟了,夏荷,我跟你说过我现在不会有孕事的。” “奴婢不是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夏荷委屈地道,这两人的婚事到现在仍未明朗,哪有不担忧的理? “我的好夏荷,你就给我放心吧,嗯?”李凰熙笑道。 其实他们一直都很小心避孕,想来应该无事,至少她还是乐观的。无奈夏荷就是怎么都乐观不起来,这种事若回京让王妃发现或者是姜嬷嬷知晓,她会是第一个被扒皮的人。 结果,梁晏知晓夏荷的担忧后,抱着她在怀摸了摸她的小腹,“如果真怀上了也挺好的……”这样或许就可以拐走她。 “你是不是嫌我日子过得太轻松了?”她拿眼瞪他。 “好了,别恼,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可能性不大。”梁晏安抚她道,他曾咨询过那白头神医关于避孕的事情,所以应是万无一失。 在夏荷提心吊胆中,在两天后的午夜里李凰熙癸水如期而至,起身侍候公主收拾妥当后,她才大松一口气地在第二天跪在佛像前还愿,还惹得阿三讪笑不已。 “滚。”夏荷彪悍地朝阿三怒喝。 阿三圈着手看她,“公子做事喜滴水不漏,你以为他会没有为公主设想周全?”哪怕他渴望孩子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也不会让李凰熙的名声受到丁点的损害。 夏荷回头看了眼阿三离去的背影,其实她也心知梁晏对李凰熙的心意。 阿二在院外遇到阿三,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我看你与公主那侍女似乎颇有缘份,要不兄弟我去替你向公主提一下?” “扯蛋。”阿三一把将阿二的手扯开,“滚一边去,谁会对鹌鹑一般的女人有兴趣。” 阿二嘿嘿一笑,“有人就是死鸭子嘴硬。”临了还吹了声口哨。 阿三气不过伸脚在他的屁股上一踢,“无聊透顶。” “你这手下败将想我跟我打架是不是?”阿二拉开架势,“谁怕谁啊?” 李凰熙收到欧阳皇后产下了皇子的消息时已是盛夏时分,此时她捏着手中的密报,“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扯后腿的情况下,皇后娘娘还是如愿生下了皇子,倒让我佩服得紧。”小脸上略带兴奋又有几分不舍地道:“我们是时候要回京了。” 一旁的梁晏知道她会这么说,表情连变也没变,“好,我这就派人去准备。”回京后,两人又要避嫌了,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可以随意在一起的好日子要结束了。 李凰熙自然感受得到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份失落,两人心照不宣,只有夜里的缠绵比往日更为热烈。 就快回到建京之时,李凰熙收到了孙抚芳因染上风寒病情加重的消息,顿时心急如焚,归心似箭,梁晏的安慰似乎都起不了作用,她的愁眉没有舒展过。以及此时还夹杂着隆禧太后下了三道旨意让她进宫的消息,恨不得此时插上飞翼马上回到忠王府。 离建京还有几里路的林里,梁晏在此下马车准备错开与她一道归京的日期,临别前吻了吻她的红唇,“有事别逞强,嗯?” 她点了点头,这一年多来的时光整合了他们暗中布下的势力,所以建京若有变,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尤其她的大哥李茴这禁卫军副统领不但站稳了脚跟,私下还有了追随者,这是利好消息。 回到忠王府时太阳已渐渐西斜,孙抚芳收到女儿的归期,早早就等候在廊下,她想第一眼就看到女儿。 望眼欲穿地看着,她终于看到了姜嬷嬷等仆人簇拥女儿进来,瘦削的身子立即迎了上去,“凰熙。” “母妃。” 李凰熙的步子加快,上前紧紧地抱住母亲,泪水早就夺眶而出。 两母女哭了一阵,孙抚芳这才松开女儿,仔细打量她的样子,“我的凰熙长高了,这脸蛋更漂亮了,为娘都快认不出来了。”瘦骨嶙峋的手在她的脸上来回抚摸。 “母妃,你怎么瘦得那么厉害?”李凰熙惊呼出声。 孙抚芳咳了咳,“没大碍,来,我们母女进屋再说说话。” 李凰熙满眼都是惊骇,父王是怎么照顾母妃的,居然让她消瘦如此,气色差到极点。 叙过话后,她带着心中强烈的不满冲到父亲的院子里,“父王,母妃的病到了什么程度?” 李盛基不若李凰熙出京时那般意气风发,抬眼看了眼女儿,指了指一旁的坐椅,“坐吧。”自打皇帝有了亲生子,原本以为可以到手的皇位到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母妃是不久前染上风寒的,大夫说她上回生产曾大出血伤了根底,这回怕是……怕是不能……好了……”这几句话他说得甚是艰难,神情郁结不散。 李凰熙“腾”的一声站起来,“怎么会这么严重?生十一时我就问过大夫,他说只要调理得当会好起来的,那会儿母妃的脸色虽说不如平日红润,可到底还是不错的。这些年来,你是怎么照顾母妃的?” “我……”李盛基想拿出父亲的威严,可最后还是别开头来没说出更伤父女情的话来,“凰熙,我到底还是你的父王,你这是什么态度?”看了眼女儿,很快就别开脸。 他在心虚,李凰熙焉能看不出来,咬牙道:“如果你不是我父王,我早就不放过你了,你身为人夫真是失败透顶。” 知道从父王的嘴里是撬不出什么话来,李凰熙转身就出了书房。 李盛基少有的没有指责女儿,气闷地打开酒瓶喝了起来,一醉方休。 冲出父亲院子的李凰熙正要返回梧桐院,谁知半路遇上了做妇人妆扮的孙茹,只见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头上插着镶翠蓝宝石的金凤钗,后面跟着数名侍女,一看到她就笑着迎上来,“妹妹回来了?” “表姐这话是怎么说的?”李凰熙冷笑道。 孙茹看了眼李凰熙身边的姜嬷嬷,“嬷嬷,你跟公主说说?” 姜嬷嬷一脸的气不过,但仍低声道:“公主,这是小王爷的侧妃。” “你我本就是表姐妹,现在我又是你嫂子,妹妹何必与我生疏?”孙茹立即上前套近乎,当年她阻她姻缘之事,她到现在都没忘记,好在老天开眼。 侧妃? 李凰熙转头狠狠地剜了一眼姜嬷嬷,看到后者低垂着头到底没有当众责骂,而是看了眼孙茹,“嫂子?表姐真会说笑,我的嫂子一向只有杜家千金,你,还不够格让我叫声嫂子,让开。” 孙茹最恨的就是她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到底自己的身份低她许多,惟有一手拽过衣摆站到一旁让开主道,“不管公主认不认,我现在都是小王爷的侧室。” 李凰熙冷笑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梧桐院内,李凰熙满脸冷气地道:“说吧。” 姜嬷嬷没法,这才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当日李凰熙急急出京去寻梁晏,而李茴的婚事却偏在十二月时举行,那天拜了天地后,李茴喝醉了酒却入错了洞房,没与新娘子杜语乔圆房,而是意外地与孙茹睡在一块。 第二日等众人发现时,大错已铸成,孙茹与大理寺卿的儿子的婚事自然告吹,王妃甚至狠狠地责骂了孙茹一通,孙老夫人却在这时候要忠王府给一个交代,不能让她的孙女白白给人破了身子。 孙抚芳无奈,到底是孙家的女儿,还是给她请旨封了个侧妃,也算是对孙老夫人有个交代。 为此事还引来了杜夫人吴氏的责难,与孙抚芳的友情也算到头了,连死也不肯听孙抚芳半句解释,直言错将女儿交托到她的手上。 这事到头来谁也没幸福,小王爷整日在军营少有回府,不管正室还是侧室也都不去亲近,杜语乔心如死水,孙茹借机生事没个消停。 “这么大件事为何一直瞒着我?”李凰熙一拍桌子道,这不难想象其中必有猫腻。 “这是王妃的意思。”姜嬷嬷低头叹道。 李凰熙怔了怔,顿时明白了母妃的用意,她知道她与怀恩与杜语乔交情甚笃,怕她横插一手害得孙茹连个名份也捞不着,干脆瞒下消息不让她知晓,等到木已成舟,再追究也没有用。 “母妃处理此事到底糊涂。”李凰熙最后仍是道,“罢了,我去看看大嫂,等夜深了你去把许嬷嬷给我唤来,我有话要问她。” 姜嬷嬷不敢违背,忙应声“是。” 与至德二年初回京时见到的杜语乔相比,现在的她身上确没有多少活力,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物,看到她眼里才有了些许亮光与活力,“公主回京了?看我都没来得及出去迎你。” “大嫂,难为你了。”李凰熙拉住杜语乔的手痛声道,“回头我都不知拿什么脸去见怀恩?” 如果那一年梁晏没出事,她是绝对不会让事情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就算李茴破了孙茹的身子,她也会让她乖乖地上了大理寺卿的儿子的红轿。 “这哪难怪你?”杜语乔苦笑道,“只怪我命薄福也薄,当初母亲去了,我也跟着她去就好了。” 李凰熙听着这一句熟悉无比的话,猛然想起这是上一世最后见到杜语乔时她说的话,立即道:“大嫂何必说这些妄自菲薄的丧气话,大哥那儿我去给你牵线,再说当年不过是一场过失,你就当大哥被狗咬了就好。” 杜语乔看着她这情真意切的话,还好这小姑一如当年并没有改变,这算是这场婚姻中带给她的福利。 膳时,孙抚芳让人来唤李凰熙,李凰熙这才告辞离去。 面对身体不好的母亲,李凰熙又能指责她什么,惟有将这回家才第一天就产生的苦涩压在舌底,打起精神劝说母亲多进一点膳食这样身体才会好的话。 及至稍晚些时候,听了许嬷嬷那义愤填膺的话,李凰熙的怒火就立即上窜起来。 翌日入宫见到梁兰鸢时,她二话不说,一巴掌就甩了下去。 ------题外话------ 感谢zhuoyu1956送的两张票票!感谢刘碧云、单身情歌、美轮美焕、lindaweng2004送的票票! 第153章 以退为进(9) 梁兰鸢的头别到了一边,脸上火辣辣地疼,眯着眼睛戾气地看向李凰熙,想到她的身份,生生压抑自己的怒火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论理我还是你的长辈……” “长辈?”李凰熙如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般笑了出来,然后轻蔑地道:“就你这立身不正的行事风格哪配当长辈?这是本公主这十六年来听过最大的笑话。” “你!”梁兰鸢身为隆禧太后的侄女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侮辱过,“别仗着自己是公主的身份就不将人放在眼里……” “你自己做过什么龌龊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李凰熙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你是丑得没人要,还是失贞嫁不出去,老是觊觎着别人的夫君,本公主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 梁兰鸢的脸色瞬间就通红起来,不是羞的,而是被气的,听到周围有细语声,凤眸扫过去,看到周围不远处有宫女太监驻足,手朝她指指点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才想起李凰熙所说的话刻薄之极。 李凰熙看到她还想要反唇驳斥她,冷声再道:“梁兰鸢,别以为你的那点子破事没人知道,先是与萧太尉的儿子萧荇好上了,接着又对我父王猛抛媚眼,你呀真是人尽可夫。” 这么多人围观,她这几句话要传出去是容易得很,李凰熙一想到许嬷嬷跟她说的话,就恨不得立即弄死眼前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大半个月前就是梁兰鸢顶着太后懿旨到忠王府看望刚出生的十一郡主,然后公然在书房勾引她父王,两人在屋子里办事的声音又那么恰好地被母亲隔窗听见了,母亲气不过当即闯进去打断两人的好事。 许嬷嬷当时说到这里还气红了双眼,“那个梁小姐非但没有感到羞愧,看到王爷瞬间白了的脸色,居然笑道,莫非王爷还惧内不成?王妃是长得美,到底不及我这年轻的身子,这可是王爷亲口说的……” 这句话的轻佻被许嬷嬷学了个十足十,最后还说,本来李盛基已经赶了梁兰鸢出书房向王妃解释,无奈孙抚芳在气头上听不进去,当即赏了李盛基一巴掌就转身离去,哪知梁兰鸢却没有走,而是等在她回正院的必经之路上。 “表嫂,看你这身子骨儿也熬不了多少日子,表哥已经给了我许诺,迟些就会以侧妃之礼迎我进门,等你一过世,他就会扶我当正妃,表嫂,你可要快点死哦,别挡着别人的道儿。” 厚颜无耻对人家正室说这些话,孙抚芳如何能不相信不动气?毕竟亲耳听到丈夫与她偷情,那说的话更不能听,当即就反驳了梁兰鸢几句,让人赶她出王府。 “你现在赶走我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坐八抬大轿进忠王府。”梁兰鸢临走前放下狠话。 本就身体欠佳的孙抚芳因为此事的刺激郁结于心,又加上夏秋之季的转换,产后始终未调理过来的身体一时吃不消感染了风寒,然后就是缠绵病榻。 孙抚芳因了此事甚至愧对杜语乔这儿媳妇,当日她同意了给孙茹抬侧妃的位份,现在轮到自己真乃报应不爽,这又成了心病,身体更是每况愈下,直到李凰熙回来才勉强下床。 在慈宁宫前闹的这一出如何能瞒得过隆禧太后,在李凰熙前去问安的时候,躺在贵妃榻上由一身着青衣长相俊美的男子侍候着的她,看向跪着给她请安的李凰熙的目光都充满着冷冽与指责。 更何况正哭得起劲的梁兰鸢,嘴里那句“请姑母做主的话”说得越发顺溜。 “你可知错?这两年不是说去潜心念佛吗?就学到了回来掌掴长辈这个本事?” 李凰熙抬头道:“皇祖母,此人气得臣孙之母病在榻上,父王因行为有错而郁结于心终日不开颜,臣孙是人家的女儿,自然要尽孝道,现在这仇人就在眼前,打她一巴掌还是便宜了她。” 梁兰鸢猛地抬头看她,“你胡乱编排于我,公主,我与王爷是两情相悦,这是长辈的事情,哪轮到你一个晚辈置喙……”既然此事已经揭开了那层遮羞布,她也不怕敞开来说。 自从父亲梁博森赋闲在家之后,凭借着多年的积累,梁府一时半会儿依然光鲜亮丽,但是未来的政治前途成为梁家父女的一块心病,要造反就得师出有名,而且现在不是最佳时机。皇帝有了亲生子,梁家哪能不急,故梁兰鸢狗急跳墙先是将李盛基拿下,准备气死王妃,先把名份占了然后再去图谋那宝座。 “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当众说出与人偷情逼人正室让位的话,真真丢梁家的脸面,皇祖母就不管管吗?”李凰熙朝隆禧太后道。 “太后娘娘目理万机,此等不过是儿女亲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太后娘娘也管不过来,再说忠王妃现在不正好好地活着?公主是孝道之人,母亲还在堂,莫要咒她死,不然才是大不孝。”一旁的青衣公子笑道。 只是那双眼睛盛满了倨傲与邪光,让人看了心中不喜,这是李凰熙对这隆禧太后的面首钟满之的第一感官,这样一个男子靠近权力的核心到底不是好事。 “我们皇家祖孙叙话,关公子何事?”她当即讥嘲道,身为李氏宗亲她是不能向这样的人屈膝。 钟满之原本因她年轻漂亮还多看了她几眼,哪知她说话却是尖酸之极,当下恼羞成怒地拉着隆禧太后的袖子,“太后娘娘,公主这是不满臣在此,臣这就告退,不碍太后娘娘与公主的叙祖孙情。”当即真个站起来。 梁兰鸢冷笑地看着这男人的故作姿态,然后嘲讽地看向李凰熙,与太后的面首打不好关系,只怕将来少不得要被穿小鞋,这个男人的度量并不高。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隆禧太后当即发作起来,竟站了起来,但身子抖了抖,钟满之赶紧扶住,“你们一个两个都见不得哀家好?你回宫是准备气死哀家吗?” “太后娘娘息怒,公主年幼当得好好教。”钟满之道。 李凰熙的注意力放在隆禧太后不停颤抖的手上,眼睛眯了起来,想起出行时梁晏收到的情报,隆禧太后在春节那会儿中风过一次,只是瞒得好,外廷知道的人不多,看来确实是中风了。 对于突然召她回宫的意图,这会儿她更是心中有数,因想明白了这点,她也没有必要畏首畏脚,“皇祖母息怒,臣孙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表姑行事不厚道,还请皇祖母为臣孙做主,将这不守妇道的女子另配他人。” “你说谁不守妇道?”梁兰鸢怒骂道。 梁晏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梁兰鸢这愤怒之声,当即心下不悦,表面却是笑嘻嘻地给隆禧太后见礼。 隆禧太后看到他心情方才好转了些许,“起来吧,这些日子听说你卧病在家,身子可好些了?” 梁博森并未将梁晏出京与遇伏一事向外宣扬,连隆禧太后都瞒着,只说病了,所以此时隆禧太后才会如此一问。 “臣侄的病方才有了起色,这不,赶紧进宫来见姑母聊表孝心。”梁晏笑道,目光瞟向梁兰鸢与李凰熙,故做不明地道:“二姐与表侄女这是怎么了?刚刚进来时就听到什么不守妇道的话?这是何意?” 梁兰鸢防备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梁家人不可能站在她这一边,这梁晏非善类,心中正在苦思计策,哪知李凰熙却是又一次指她与萧荇的私情,心中大恨。 隆禧太后不想议论此事,正要岔开话题,哪知梁晏却道:“这就是二姐的不是了,你与萧公子之事我也有耳闻,本想着二姐自重不会有事,哪知二姐却与萧公子有了瓜田李下之嫌,他连你的臀部长了两颗痣的事情都知道,唉,二姐当洁身自好才行。” “你,梁晏,你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诬蔑我?”梁兰鸢指着梁晏怒喝。 梁晏云淡风轻地睁眼无辜道:“这可是萧公子亲口与我说的,当时我还为因他败坏二姐的名声赏了他一拳,哪知二姐真是个不自重的人,身为人弟我岂能帮亲而疏理,这可有违君子之道。”最后不忘语气深长,一副痛心的样子。 原本有心偏帮梁兰鸢的隆禧太后立即怒目看向梁兰鸢,她早已告诫过弟弟与梁兰鸢,萧家掌兵权,他们梁家是不能与其结姻亲,不然会逼得李齐皇室与他们鱼死网破,真个闹起来没有一方能得好,大齐完了,他们梁家也就完了。 梁兰鸢这回大气都不敢喘,勾引李盛基之事姑母是应允了,但她与萧荇私下的来往姑母是不许的,急忙给钟满之使了个眼色。 “太后娘娘……”钟满之会意地柔声唤了一声。 “你给哀家闭嘴。”隆禧太后不顾之前的宠爱朝钟满之怒喝了一句,最后看向梁兰鸢,“与萧家小子之事你就此给我切断……” “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皇祖母还要硬塞给我父王吗?”李凰熙立即问出声。 隆禧太后的目光犀利地看向李凰熙,将近两年的时光没有见到她,现在一见这丫头沉稳了不少,模样长开来更是艳丽万分,只是她似乎不再惧怕自己,这个发现让她的心里相当不舒服。 皇帝抬脚进来,除了坐着的隆禧太后之外,众人忙跪下相迎。 李凰熙忙又将刚才那句话说了一遍,皇帝诧异,然后皱眉看了一眼梁兰鸢,顺带不满瞟了一眼钟满之,“母后,岂能将这样的女子许给三弟?我们到底还是不是您的亲生儿子?” 因为钟满之,皇帝与太后有过几次口角,母子俩的关系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再加之那个小皇子的诞生,更是让两母子的摩擦进一步加大。 “没人说要将她许给三儿,你着什么急?”半晌之后,隆禧太后才不阴不阳地说了这句话,双目甚至不满地看了眼梁晏,梁兰鸢这丑事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把她的计划都打乱了。 “那就好。”皇帝道,“对了,过两天是皇儿的百日宴,还请母后界时一定要出席。” 隆禧太后支吾两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那个皇孙她是怎么看也不满意。 事情到了这地步,皇帝想要说的说完后即咳着让人扶回去了,李凰熙正要磕头跪安,隆禧太后终是有几分虚弱地道:“所有人都出去吧,凰熙留下。” 钟满之皱眉看了眼李凰熙,现在才发现太后似乎对这公主有些特别,为此还第一次赶他出去。 梁晏含笑地暗中与李凰熙视线一交,然后就优雅地步出殿外。 梁兰鸢则是狠狠地剜了一眼李凰熙方才离开,她若再迟些天回来,她就能搞定与忠王爷的婚事,这可恶的女子回来得真不是时候。 “你上前来。”等四下无人时,隆禧太后冷漠地道。 李凰熙听令行事,听令地执起朱砂笔听太后口述回批奏折,这就是她这回进宫有恃无恐的原因所在,普今天下,只有她的字能完全与隆禧太后相似无人能辩,而隆禧太后中风的情况日益严重,她又不想让人猜度她的病情从而令京师不稳,所以才会连下三道懿旨催她进宫。 所以说现在她对她有用得很,又岂会要她的命? “你还在怨哀家?”隆禧太后突然停下回批的内容,朝她问了这一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孙又岂敢埋怨祖母?”李凰熙恭敬而淡然道。 隆禧太后定定地看了眼她成熟不少的面容,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了几分失落,以前也不见得这孙女儿有多得她的心,但她的恭敬之余还会与她撒娇一下,像普通人家的祖母与孙女,可现在,却是君与臣般不可跨越。 那个会向她撒娇会讨她欢心的孙女儿怕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她突然感觉自己比起那日在大殿中斥她时又衰老了许多,不然哪来的那么多愁怅蓄满怀? 半晌见隆禧太后无语,李凰熙也不催促,只是停笔看了眼窗外的秋景,对于一旁的老人在想什么,她不想去猜度也愿去关心。 好半晌,隆禧太后又继续口述回批内容,小小的偏殿里面只有冰冷的声音在响。 等到正事办完,隆禧太后看着自己这孙女儿有礼而疏离地跪安,她只是疲惫地抬手示意她出去,看着那道年轻的背影,她既嫉妒又失落,为何她会苍老至此?连笔也握不住,不得不在此时倚重这个孙女。 等到将那年轻的男子抱进怀里,沾上年轻的气息,她仿佛又觉得自己有了活力。 李凰熙没有就此出宫,而是去了当今帝王的寝宫。 在外等了一会儿,随即听到通传声方才进去,只看到皇帝躺在床上正逗弄着欧阳皇后怀中的儿子,明福公主在一旁,看来和乐融融。 她行礼问安。 欧阳皇后又端起那皇后的派头让她平身,“凰熙是来看小皇子吗?” “听闻娘娘产下皇子,凰熙自然要来恭贺。”李凰熙凑上前认真地看了三个月大的孩子,粉嘟嘟的脸庞,长得倒是可爱诱人,可与皇叔却长得并不相像,瞄了一眼欧阳皇后,其实这孩子长得像她。 “凰熙堂妹,我现在也有弟弟了。”明福公主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恭喜堂姐。” 明福公主头昂到一边去,那高傲的样子倒是十分讨人嫌。 皇帝看她到来,这段时日他单方面终止他们的合作,到底还是过意不去,再说皇儿年幼,对于未来抚佐的大臣,他不得不考虑忠王府,所以李凰熙还是不可或缺的。 他挥手让妻儿等人出去,半晌,屋里只剩他们叔侄二人,方才叹气道:“凰熙是要怪皇叔出尔反尔吗?” “不。”李凰熙恭敬地道。 “那就好。” 李凰熙看了眼他松口气的样子,虽然于心不忍,但是却不得不打破他现在所谓的幸福,“皇叔,您就半点疑心也没有吗?皇室的血统例来不允许他人混淆。” 本来一脸温和的皇帝听到这一言,猛地抬起犀利的眼睛看向李凰熙,沉声道:“你说什么?” “皇叔,臣侄不希望看到皇叔受人蒙骗,所以不得不直言以告。”李凰熙不甘示弱地看着他。 皇帝的心中大骇,李凰熙所说的其实正是他不想正视的,说不怀疑是骗人的,只是欧阳氏跟他是结发夫妻,她不能想象她会给自己戴绿帽,那个孩子是她亲生的这是确凿无疑之事。 “没有证据之事不可信口开河。”他怒喝。 “臣侄若没有掌握证据又岂会到皇叔的面前来说这事?” 第154章 以退为进(10) 李凰熙从帝王的寝宫出来之时,脸上的神色一切如常,没让人看出丝毫的端倪来,眼角瞟到那红柱子后面有人影闪过,那一袭淡色的宫女装很快就飘过消失在眼帘,怕是要赶着回去向欧阳皇后汇报,她的嘴角嘲讽地一笑。 后面跟着的是皇帝派来送她出宫的太监,她抬脚走在出宫的巷道里面,想到皇叔那发病而苍白的脸色,心到底揪成一团,手却下意识地握紧。 这是皇宫,她并不向往,可是生在皇家,不争那就只能等着尸骨无存。 正在她神思游荡在天外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男孩子被人围在中间取笑着,那几个孩子都比他年纪稍长,都着锦衣华服,看年纪最大的有十岁上下,小的也有七八岁。 “皇子?哈哈……你算哪门子的皇子?”那个最大的男孩笑闹着。 “滚开。”被围在中间的小男孩猛地推开周围的人,眼里满是恨意,无奈他的身量不高,没推到人之际,身下就被人重重一拌摔到地上。 接着就是裤子被人用力地扒下,小男孩不甘受辱,瞪着双眼不顾受伤反击起来,一旁的两个太监看得正在趣味上,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驻足而观的李凰熙没想到不过是宫里添了一个所谓的皇上的亲生子,他的日子会艰难至此,明显感觉到那个男孩看向自己,那双激愤的眼睛与握紧的双拳,她想要忽视也难。 后方的太监皱眉催促一声,“公主?” 李凰熙似没有听闻,而是急步走到那个转角处,冷喝一声,“都在干什么?莱皇子?” 那几个锦衣孩子一时间没想到会有人来解围,都怔在当下,她急速上前将李莱扶起来,看到他的膝盖红肿,赶紧将他的裤子给他穿好。“你们两人是如何当人奴才的?看到主子受辱也不吭声?来人拖下去大打三十板子。” “长乐公主,奴才们是皇后宫中的人,您罚不得我们?”其中一个大胆地反驳了一句,谁不知道皇后与长乐公主是死对头。 “还不动手?”李凰熙怒喝一声。 那两名皇帝派来的太监自然知道皇上看重这个公主,但这毕竟是皇后寝宫的人,他们不禁为难起来。 “无妨,尽管打,万大事有我担着。”李凰熙一下就知道这两人的顾虑,遂不悦地道。 “有公主这话,咱家就放心了。”那两名太监立即应声,然后着小太监拖这两人去打板子。 李凰熙没有去看那求饶夹恐吓的声音,凤眸严厉地看向那几名锦衣孩子,“皇上让你们进宫是陪莱皇子伴读的,而不是做这些下作之事的?亏你们还是从宗亲里面选出来的,连礼仪规矩都不要了?”好在当初她没同意让芫弟进宫伴读,不然本来就性子虚浮的芫弟只怕会染上更大的恶习。 “你凭什么管我们?连皇后娘娘都不管?”其中一个孩子不怕死地嚷叫出声。 惟有那个十岁上下明显是领头的男孩没有吭声,他知道这长乐公主不好惹,他那身为敬王府侧妃的母亲教过他,遂一把拉住那个口出不逊的孩子,笑道:“我们只是在玩玩而已,公主莫要气恼。”只是目光打量了一下李凰熙,她就是母妃念念不忘的那个已经过继给了旁人的那人的妹妹?母妃一提起那人就哭,他打小就不喜欢自己那个过继给了旁人的哥哥。 “玩?有这样玩的吗?”李凰熙冷声道。 “那公主想怎的?”他是敬王府的小王爷,虽不比那个世子哥哥尊贵,但有个得宠的母亲,性子自然骄纵了些许。 “给莱皇子磕头道歉,不然我就将此事告之你们家中的大人,由他们来管。” “不过是兄弟间的口角,公主何必咄咄逼人?”敬王府的小王爷道,然后傲慢地看向李莱,“你要我们磕头道歉吗?” 李莱没吭声。 “你看,他都不要了,你又何必强出头?”敬王府的小王爷更是嚣张地道。 李凰熙看了眼李莱,这个孩子的目光深冷如水,“你真不要他们道歉?” 李莱仍是不作声。 李凰熙冷笑出声,看来是她多管闲事了,遂也没打算再插手。 敬王府的小王爷看她不再相逼,遂见好就收赶紧与那几个孩子撒开脚就跑远了。 李凰熙也没有制止,转身就走。 “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不过我到底欠你一个谢字。”李莱冷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不试过又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李凰熙转头好整以暇地道。 李莱倨傲地弹了一下裤子上的灰尘,“那个自称是我母后的人也说过这样的话,只可惜现在有了亲生的儿子,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李凰熙皱了皱眉,这个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情,她记得他性子腼腆不张扬,存在感不强。顿时也明了为何欧阳皇后不管,那帮孩子不是宗亲就是朝中大臣的后代,她现在正需要这样的助力与隆禧太后对抗为亲生子争皇位,自然是要拉拢的,所以就任由别人欺侮这个已经没用的棋子。(.好看的小说) “你放心吧,这事我会跟皇叔提一提,你到底是过继到他名下的皇子,不能由人糟践。”她道,到底于心不忍。 李莱错愕地看着她再度转身离去,宫里没人愿意管他的事,就怕沾上了要倒大霉,突而想起这个人是欧阳皇后的死对头,他的眼睛眨了眨,那个母后现在他一想起就会反胃。 看她已经迈过了一道门槛,他握紧拳头下定决心脚丫子一撒,就在后面追了上去。 李凰熙被他猛然一拉衣裙,立刻停下脚步皱眉看他,只见李莱再度拉下拉她的衣裙示意她蹲下来,鬼使神差地她蹲了下来。 李莱看了眼那名太监,警戒地用只有两人能听闻的声音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皇子是我母后与人通奸所生的,他并不是父皇真正的孩子……” 看到李凰熙瞪大眼睛看他,他突然笑得很欢,若能看到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倒霉,他乐意得很。 “我没骗你,”怕她不信,他又再度用愉悦的声音道:“那是我亲眼看到的,可她以为天衣无缝,那个人你也认识哦,他是……” …… 太阳开始西斜之时,照得这精致典雅的小院如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一般,闪着动人的光芒。 男子背着双手在庭下看着那条院子里直通京郊护城河的小湖,当初会买下这屋子也是因为这小湖,如今湖水波光粼粼,若此时与她泛舟湖上真乃是人间乐事。 想到她,男子的嘴角漾起一抹温暖而动人的笑容,耳朵微微一动,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的笑容更盛,正要转过身来。 突然,一双洁白的双臂环住他的腰,有人靠在他的后背上,调皮地笑道:“等我很久了?” 一把将人拉到身边,看着那双亮晶晶的双眼,才不过与她分开两日,思念就深入骨髓,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吻了上去。 他热情的样子感染了李凰熙,红唇自动张开让他的舌头可以进来翻搅一番,脚尖踮起双手圈着他的脖子热切地回应他,这思念不只他有,她也有。 她的回应就是那醉人的罂粟花,让他一再沉醇,双手托起她的臀部抱起来让她与他平齐,这方便他更深入地吻进那红唇里面。 一个吻难以令他满足,猛然地大力将她靠近红柱子上,另一只手拉开她的衣襟,在这光亮之处就如发了狂的野兽一般。 阿二与阿三在看到那回廊处的两人已经失控了,急忙抬手示意众人退出去,把那片天地留给那对有情人。 李凰熙吟哦出声,享受着他带给自己的感官刺激,眼睛里只看到他,忽而感到身子一凉,方才知道他竟在户外就拉开她的衣襟放肆起来,意识回笼,“阿晏,别在这儿……啊……” 梁晏似没听到她的声音,只是一味地埋头在她的脖子上亲吻着,力道似有还无,没敢使大力气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感官跟着飞扬起来,李凰熙的娇吟声鼓励着他的举动。 眼看他要往下深入之际,李凰熙顾不上娇羞,唤他也不听,遂一扰拉着他的头发,吃痛之下,他抬头,充满欲火的眼睛对上她的一双水眸,定定看着,没有说话。 “别在这儿……”她还是再一次提醒他。 梁晏这才留意到两人还在回廊这儿,脸色一红,把她抱起来,“好,我们回房再继续。”转身走了几步,一脚踢开红色的大门。 途中不忘与她的香舌纠缠在一起,李凰熙也没留意到那大门还没有关上,就被他压在窗户下的贵妃榻上,他一个翻身压在她的身上需索起来。 外头的秋风吹得正欢,即使顽皮地吹进这有情人的天地里,也没能吹得散那空气中醉人的香甜气息。 云收雨散之后,李凰熙全身虚软地瘫在梁晏的怀里,红唇仍微张喘着气,可见刚才的战况十分之激烈。 贵妃榻太小,梁晏自己垫在身下,让她的小身子叠在他的身上,大手有意无意地抚摸着她的香背,这时候大脑才运作起来,亲了亲她的头顶,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李凰熙的气息缓过来后,抬眸看他,“你的蛊毒已解,梁博森有没有怀疑你?”之前没想到,昨儿想到后她没少为此担心。 梁晏不当一回事地笑道,“放心,他不能真正伤害我什么,心里不爽是肯定的,不过他不会蛰伏太久,我昨儿言语激怒了他,为恐夜长梦多,他会运作得更快,这样他会露出更多的破绽来。”这也是他堂而皇之回梁府而没有担忧的原因所在,梁博森怕时日越久,对他的控制力会更弱。 李凰熙的眼睛微眯,“听闻梁家长子梁昌为了霸占一个良家女子不牺逼死人家未婚夫婿,我已找着人让他家去告状,此事正好可以合着梁兰鸢人尽可夫的名声一道传扬开来。” 上一世梁家的儿子没有一个干过一件好事,这一世同样也养出废物来,正好可以为她所用,她正愁没有几件梁家的丑闻,梁兰鸢与萧荇有私一事不能传得更广。 “此事你也莫急,今天慈宁宫的事情会传开去,毕竟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看到,太后想要禁也禁不完的。梁家的丑事又岂止这一桩?”梁晏笑道,他知道的比她更多,更详细,既然她极力要搞臭梁兰鸢的名声,他当然要配合。 李凰熙这才不再阴深着脸,他来操作这事确实比她要合适得多,猛然起身坐在他的小腹上,“对了,那白头神医人在何处?能否让他上京一趟?” “你想让他给你母妃看诊?”梁晏双手枕头地看着她,只是目光忍不住地往下溜,那一身地细皮嫩肉染上胭脂更为勾人魂魄,喉头忍不住动了动。 “嗯。”李凰熙想到孙抚芳的病,并没有留意到他的眸子已经变得深沉了许多,“昨天我就问过给母妃看诊的太医,连他都说母妃气血已亏,冬季又将至,风寒之症久未痊愈,怕是……怕是挨不过今冬……”她的嗓音止不住地颤抖,母亲的病始终是头等大事,所以她也不惜在这个时候会得罪隆禧太后也要搞臭梁兰鸢的名声,这样一来隆禧太后想要再次塞人也要顾一下颜面。 梁晏的大手轻拍她的后背,“你先别急,我这就让人去寻他进京。”那老头行踪难定,可为了怀中的佳人,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人。 李凰熙又躺下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一吻,“我也知道急也没有用,重要的是母妃自己能想得开,这病才有希望治愈。” 他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背,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让他看了感觉就像一只吃饱了猫儿一般,心突然又滚烫起来,正想压她到身下再度共赴巫山云雨。 “皇叔似乎已经相信了我的说辞,不过还是一定要给他亲眼看到才行,这事我已布署妥当,那个小皇子的百日宴正是个好机会……”李凰熙又突然幽幽地道。 他却是轻轻一笑,“这事就按你安排的去做。” 他手支持让她的心安定下来,脸上的笑容更盛,有他的配合想来会更容易成事。在被他压在身下赴另一场云雨之时,她最后想到李莱说的话,就更加证实了自己所查的并没有出错。 这一次,她眼中的光芒一闪,定要欧阳皇后永无翻身之日。 ------题外话------ 感谢18608938177送的票票! 第155章 以退为进(11) 在那个小院的快乐时光直到夕阳落山时就结束了,梁晏想留她下来过夜,但知道她不会答应,必要回去陪伴身体不好的孙抚芳,只能很留恋地亲吻了她好一会儿才舍得送她上马车。(.无弹窗广告) 李凰熙的素手掀起车窗帘子,看着他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这两天没有她在身边,清晨那古怪的热火升起时,他怕是又如她初次见到时那样咬牙忍受吧,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忍不住抽痛起来,直到看不到人影了,方才叹气一声放下那车窗帘子。 一旁伺候的夏荷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一声,看着主子与梁晏的相恋,她既羡慕又觉得好奇,给主子上茶的时候,忍不住偷偷通过那车帘子看向外头驾马车的阿三,那宽厚的背影突然让她看入了迷,一颗心如小鹿般乱撞起来。 正歪躺在迎枕上的李凰熙微一转头,看到自家丫鬟羞红了脸偷偷望着外头驾马车的人,因为要与梁晏私会,所以她让阿三来充当驭夫会更安全。此时她的眼睛跟着微微一眯,心里的离愁别绪顿时烟消云散,目光打量在夏荷的身上,现在才发现身边这侍女已经十八九岁了,她一直忽略了她的终身大事,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 “春天果然来得快。”她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状似感慨地道。 “啊?公主说什么春天?”夏荷回神,因自己精神出了小差而忽略了主子的吩咐,她的脸蛋更为嫣红还微微有些自责。 “我是在说夏荷的春天也到了,回头等事情消停下来,我定给你指一个好夫婿。”李凰熙笑着打趣道,前世她没让夏荷拥有的,这一世她一定要补偿她,突然忆起那个能为她而死的她,这一刻她的心里充满了柔情。 夏荷的脸顿时冒烟,红得可以,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家主子笑意盈盈地眼睛,双手绞着身上的衣物,“公主怎可拿奴婢来玩笑。”说完,还咬着下唇。 “夏荷就快双十年华了,不小了,是该考虑了。(.)”李凰熙笑道,“回头我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必定不会委屈了你。” 说完这话,她开始闭目养神,事情一旦做了决定,她就不会再轻易改变,所以她的心思还是回到现在错踪复杂的朝政上来,没再纠缠着儿女情事。 夏荷见状在一旁不敢随意吱声,只能圈着双膝想着自己的心事。 回到忠王府时天色已将暗,她一进府就赶往正院,看到父王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一想到他做的龌龊事,她的牙就恨得痒痒的。 李盛基看了眼女儿的神色,知道这个丫头与她娘是一个战线的,不过到底是亲女,他心中的愧疚之情淡了许多。 “父王,这天下那么多的女人你招惹哪个都行?怎么就偏去惹梁兰鸢?你让母妃如何看你?”李凰熙到底忍不住地指责道。 李盛基瑟缩了一下,自知理亏,“我这不是上了她的当嘛,这事,你跟你母妃好好说说,为父绝对没有打算让她代替你的母妃……” “若你的心里真有母妃,父王以后还是好好地管住自己的身体为体,疏远那个梁兰鸢。”李凰熙是女儿终究没说出更难听的话。 听着女儿这个晚辈指责他,李盛基的心中略有不悦,思及妻子如今的身体,没说些辩驳的话,脸色不好地点了点头。 两父女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随着李凰熙微微行礼后,两人错身而过。 门帘一掀一合,李凰熙就进到了内室,看到许嬷嬷正在给孙抚芳喂药,然后母妃虚弱地问,“凰熙回来了吗?” “老奴正要去差人去门房问一问?”许嬷嬷忙答道。 李凰熙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地做出愉悦我表情,一脸笑意地上前给孙抚芳行礼,“母妃,女儿回来了。” “太后娘娘有没有为难你?”孙抚芳一看到自家女儿就忙问出声,为这个她担了一天的心,那个狠心的婆母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没有。”李凰熙上前替下许嬷嬷给孙抚芳喂药,“母妃放心,太后娘娘已经不计较前年的事情,对我的宠爱一如往昔,她还说等过些日子就再让安熙进宫伴驾……”她努力地拣着好听的话来说,因她之故,李安熙出宫回忠王府已经一年多了。 孙抚芳定定地看了女儿半晌,见她的眉眼一如平常,看来没有说慌,这才安心了些许。 两母女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一碗药也喝完了。 “母妃,你安心养病,那个梁兰鸢进不了忠王府代替不了您,父王也应声了,他的心始终在您这儿,那个梁兰鸢不过是玩玩罢了,不值得你为了她而败坏了身子。”李凰熙赶紧给母亲派一颗定心丸,就怕她在此事上想不开钻牛角尖,信念一垮身子也会跟着垮,那样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孙抚芳愣了愣,知道女儿是在担心自己,眼里涌出了泪花,握紧女儿的手久久不能言语,最后怕她担忧,没有血色的唇轻启,“好,母妃不记挂着这事,我儿也不要操心。” 李凰熙知道要宽她的心只能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又笑着让许嬷嬷摆膳,席间不停地劝孙抚芳多进一点,看到母亲多喝一口汤多吃一口菜,她的眉眼间的笑意就更浓一些。 用过晚膳后,再陪孙抚芳坐了会儿,在孙老夫人过来相陪之后,她方才回去梧桐院,顺道去看了看养在别处的十一郡主。 梳洗过后,她正歪在罗汉床上想着心事,外人来报杜语乔来了,她忙起身相迎,正要去找她,她就送上门来了。 李茴因着军营事务缠身,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府来见她,李凰熙早就知晓了,对于此她没有半句怨言与受冷落的感觉,而是第一次感觉到兄长的成长,他终不再那般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记挂着她,而是开始学会了去打拼属于他自己的天下。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还会给杜语乔送这样的口信,以致杜语乔亲自过来致歉,她的一颗心又揪起来,她的哥哥终究还是将她摆在第一位,努力在她面前营造与杜语乔和谐的夫妻之情,至少不让自己为此伤神。 看着这样的杜语乔,她的感慨更深,突然有了一种错嫁他人误终身的感觉,惟有更亲热地待她,也请她多抽些时间去看一下孙抚芳。 杜语乔错愕了一下,因为孙抚芳对她似乎淡淡的,所以她除了早晨去问安之外,其余时间并不到正院去。现在听到李凰熙郑重提起,她忙点了点头,表示会经常到正院去开解婆母。 “大嫂,你也别恼母妃偏心,那事儿出来她的心也难过得很,我知道说什么也弥补不了造成的错误。”李凰熙诚心道。 “我晓得,这事不赖婆母。”杜语乔轻声道。 李凰熙瞬也不瞬地看着她,那眉间轻蹙,整张脸看起来缺少了生气,充满了忧郁,此时她也分辩不清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敷衍她的话,只希望她的出现能解开母亲的心结,让她的身体早日康复。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过态了些。”最后,她握住杜语乔的手真诚地道,“杜姐姐也曾为人女儿,定当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我只是希望她能活得更长久一点。” 杜语乔一时间受不住这样感伤的气氛,想到最后握住自己的手舍不得闭眼的生母,顿时轻声抽泣起来。 至德四年的秋季,为了出生仅百日的小皇子办得宴席极尽豪华,凡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携家眷进宫恭贺,这毕竟是皇帝的第一子,兴许还是未来帝王,少不得要巴结一番。 席间就属欧阳皇后的笑声最为畅快,她没想到在自己人老珠黄的时候还能如斯风光,还能为子嗣艰难的皇帝留下龙种,这是她欧阳氏对李氏皇族的贡献。 皇帝的脸色不若前些时候那样红润高兴,似乎阴沉了许多,只是众人没能留意到,他看向欧阳皇后的目光就如一把利剑,审视中又想着何时拔剑会更好呢?只是吃不准李凰熙那丫头所谓的证据,所以他很是纠结了起来。 隆禧太后露了一脸就以身子不适回慈宁宫了,众臣都有几分面面相觑,太后娘娘看来似乎不高兴?废话,生出一个要与她亲儿争皇位的孙子,她能高兴起来吗? 这样的窃窃私语声传于耳中,李凰熙只是优雅地吃了一口食物,没有发表什么高见,目光环视一周,李氏宗亲能来的都来了,看来他们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厚望,仿佛看到小皇帝登基梁家大势已去的荣光。 欧阳皇后脸泛红光,但在一个侍女递上的字条后,她的眉拢了起来,朝皇帝笑了几句说要去解手换身衣物还要顺便去看望一下刚被抱下去的皇儿。 “去吧。”皇帝头也没抬地道。 欧阳皇后行礼离去时目光往宴席处扫了扫,然后沉着脸下去,“惠嫔那贱人呢?” “惠嫔说她正在碧宵宫等您,还说若您不过去,她就将您的丑事揭穿,娘娘去见她要谨慎些,老奴正在想办法将她弄死……”苏嬷嬷皱眉道。 欧阳皇后冷哼一声,居然敢威胁她祸乱宫廷,那个贱人是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 此时,她迈着重重的脚步往碧宵宫而去。 这座宫殿年久失修,到处都是荒凉的景象,在这夜色中更是令人心惊。 欧阳皇后到达之时,哪有见到惠嫔的影子?派苏嬷嬷去查找,可也没到人影,正要转身离去之际,看到有人匆匆进来,她错愕地站在那儿。 “欧阳氏,你匆匆忙忙找我来有何事?我早已跟你说过没事不要与我联系,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混淆龙种的事情吗?” 急忙进来的一脸败坏的男子不悦地道,在宴席上收到她的秘信时他惊出一头的冷汗,这个蠢妇不知道要避嫌吗? 此时月光拨开云层,照在男子的脸上,赫然是静王李蒜那张年轻的脸孔。 第156章 以退为进(12) 看到李蒜的到来,欧阳皇后的脸上血色全无,头脑空白了一会儿后随即就高速运转起来,急色道:“静王爷你在这儿瞎嚷嚷什么?本宫什么时候让人唤你过来?快走。” 她本能地感觉到今天的事情不对劲,心中的不安放大,惠嫔诱她过来到底要干什么?现在她也不想去追究,赶紧离开才是上策。 静王看到她这姿态,嘴角不屑地一勾,一把拉住她要走的手臂,“你在这儿玩什么把戏?那个给我传信的人正是你的心腹宫女,现在正是立储的紧要关头,更不能出岔子……” 欧阳皇后的脸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到有外人在,心稍安定,但仍甩开李蒜的抓握,“若被你看到,你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别忘了你是本宫的侄子。”警告完他后,方才忆及他说的话,“我没派人去找你来,今日之事可能有诈,有事我们改日再商,还是先走为妙。” 李蒜看到她的神情一直是焦急的,这时候才收起自己的不耐烦,眯眼看了她一会儿,皱眉道:“你是说有人设局让我们钻?”顿了顿,厉声问:“你与我之事极其隐秘,现有何人知晓?”无论如何要把那知情人铲除掉才能高枕无忧。 欧阳皇后这回也不想独个承担,咬了咬下唇,“惠嫔……” 话音刚落,李蒜就厉色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该死。”骂了一声,看到欧阳皇后的眸子不悦地眯起,他方才缓了口气道:“你先回到宴席去,我今夜就安排人神鬼不知地解决掉惠嫔。趁皇叔现在对你与孩子喜爱得紧,你多吹点枕头风让他答应越过太后立孩子为储,我已经在鼓动了宗亲,大臣之中也有人支持,现在正是大好时机。” 欧阳皇后看他居然用命令的口气跟她说话,心里恨到极点,但想到现在两人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当初也是想着可以东山再起,她才会同意与他通奸生下孩子。虽然背叛了皇帝,但同样也是李家的血脉,这是她至今心安理得的心理因素。 所以此时她点了点头,加快步伐准备离去,想了想不放心,“你待会儿迟些再返回宴席,找人给你制造不在场证据。” 李蒜正要点点头。 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此时荒殿中的几人都心头一跳,欧阳皇后的手骨节更是泛白地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裙,下意识地躲到苏嬷嬷身后,而李蒜的眸子来回不定地转着。 披着一身银芒进来的是惠嫔,欧阳皇后一看到这昔日的淑妃,顿时松了一口气,两眼盯着她,“惠嫔,你到底要什么?” 惠嫔的目光在欧阳皇后与李蒜之间来回地看了看,嘲讽而又刻薄地一笑,“哟,我还没到,你就与奸夫私会,娘娘,臣妾没想到您饥渴如此,也对,皇上那身体如何能满足你的无底洞呢?”看到欧阳皇后因气愤而红了的脸,她更是笑得欢,“常言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见还是古人看得清……” “满嘴淫言秽语,住嘴。”苏嬷嬷赶紧跳出来维护自家主子。 “你一个下人有何资格在此插话?”惠嫔眼眉一瞪道,“我又没说错,静王爷年轻自然能侍候得皇后娘娘舒服万分,要不然哪来的野种让皇上戴绿帽?” “你这个贱妇给本宫住嘴,”欧阳皇后气怒地上前想要扇惠嫔巴掌,哪知那比她年轻的妇人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给本宫放手……” “惠嫔,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吧。”李蒜上前将欧阳皇后与之分开,沉声道:“他日小皇子登基,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再说此事传扬出去于你又有何好处?你又不能为皇上诞下龙子?听本王的话,老实安份地接受我们的条件……” 惠嫔冷笑地道:“我偏见不得她好,不行吗?”手一指脸色发白的欧阳皇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秘密处死知情宫女与稳婆的事情吗?你们那个奸生子生产时说是早产,其实当时就是足月而生的,当时给你诊脉的太医留了个心眼记下了脉案,只是你心狠事后就赶紧出手整死了他……” 欧阳皇后的脸更白了,惠嫔居然知道得如此详细,在她确定怀上了李蒜的孩子时,孩子已经接近四十天了,她惟有给自己制造一次侍寝的机会来瞒天过海。 惠嫔口中所说的每一个证据,欧阳皇后与静王李蒜的脸就更白了几分,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现在才知道居然处处留有缝隙让人钻,不过惠嫔的到来证明这不是有人暗中设的局,一切都是惠嫔搞得鬼,这样一想,两人的心不再那么恐慌,镇定了些许。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上我们的船了?”李蒜转动着大拇指的玉板指阴深地问,高大的身形向惠嫔逼近。 惠嫔的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后退,双眼警戒地道:“哼,想要我不说也行,将来太子登基,让皇后娘娘晋我的位份,同为两宫太后……” “你做梦。”欧阳皇后立即斥道,“想与本宫同起同坐,你有什么资格?还两宫太后?我呸,不要脸的贱东西。” “你这胃口太大了。”李蒜冷声道,“既非皇子生母,又非中宫之主,你凭什么封为太后?不切实际。”步子却不停地向惠嫔逼近。 惠嫔突然害怕地一步步往后退,“静王爷,你想干什么?” 李蒜看到她退无可退,一把抓住她推倒在地,然后伸手就扯开她的衣襟,毫不留情地又向下撕扯她的衣裙。 “啊——你……你这是在干什么?我……我是皇上的妃嫔,你敢这样做……”惠嫔挣扎起来,害怕地两脚乱踢。 欧阳皇后等人傻眼了。 “还愣在那儿做甚?现在没有时间了,前边的宴席再不去看你还能找什么借口?既然她不愿与我们合作,那我就干脆上了她,失贞的她不依附我们难道向皇上告御状?那她也难逃一死。”李蒜吼道。 欧阳皇后与苏嬷嬷对视一眼,两人都想明白了,只有强拉她入伙才能保住秘密暂时过关,遂赶紧上前去帮李蒜按住惠嫔。 “要怪就怪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李蒜扯开自己的衣襟一脸阴恻恻地道。 就在这时,废弃的宫殿的另一边墙面有响声传来,接着外面有持刀的黄衣卫闯进来,将这几人团团围住。 欧阳皇后与李蒜等人一时间来不及反应,还维持着原来的举动。 突然人群让开一个出口,李凰熙扶着一脸铁青的皇帝从另一边墙的暗道出来,欧阳皇后见状煞白着脸色跌坐在地,李蒜更是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皇帝突然一把推开李凰熙,颤着身子上前狠狠地瞪视着皇后,一想到自己在密室看到的情形以及听到的话,那些证据侄女摆到他面前时,他还有所怀疑就怕自己冤枉了她。当时若不是侄女死死地按住他,他就当时就恨不得冲出来,这一对狗男女,他饶不她不得。 伴随着帝王之怒的一声“贱人”之余就是清亮的巴掌声,欧阳皇后那张今夜精心修饰的脸顿时肿了起来,两边红红的巴掌印可见皇帝这两巴掌打得有多用劲。 巴掌清脆的响声震回了李蒜的意志,他忙痛哭流涕地上前跪地道:“皇叔,臣侄是冤枉的,这不怪我,是……是皇后她下药给臣侄,臣侄一时不察中了她的道才会做下这大逆不道之事……皇叔,臣侄只是受他人蒙骗的……” 铁青着神色的皇帝非但不听他的解释,反而一脚就踢倒了李蒜,“朕没有你这样的好侄儿,与婶婶通奸,你对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吗?” 盛怒之下的皇帝每一个动作都用出了十足十的力道,与他虚弱的身子不成正比。 惠嫔忙掩起衣襟哭着冲到皇帝的怀里,“皇上……臣妾差点就受辱了……” 皇帝抱住惠嫔,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中更是怜悯她,“难为你了,先下去回你宫中休养,日后朕再宣你伴驾。” 惠嫔仍似听不到般钻进皇帝的怀里哭着,眼角挑衅般地看向欧阳皇后,见到后者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她的心里笑得更开怀。 李凰熙冷眼看到皇帝安抚了惠嫔好一会儿,看她还不想退场,遂沉着脸朝她一使眼色,惠嫔见状,不敢造次,方才松开皇帝,哭着由她的心腹宫女扶着回去自己有寝宫。 “皇叔稍安勿躁,莫为了这等人气坏了身子?”李凰熙看到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上前扶住他担心地道。 皇帝却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朕没事。”两眼死死地盯着那两个背叛他的人,“朕与你是结发夫妻,你既然给朕偷人?你偷什么人不好,他是朕的侄子……” “就因为他是你的侄子我才想为你留下血脉……”欧阳皇后哭着看向皇帝,“皇上,我们是少年夫妻,臣妾就错了这一回,您就原谅臣妾吧,只要我们不说,天下人都不会发现孩子不是您的,您……您也能有个后人传世,不好吗?” 李凰熙看了眼仍想挽回局面的欧阳皇后,不禁摇了摇头,这对于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皇叔因为病情于人事上不大有所作为,所以他会比任何人都更在意,欧阳皇后这样说不会引起他的同情心,更不会有认同。 果然,皇帝忍不住上前拳打脚踢欧阳皇后,暴怒地道:“贱人,朕不用你操心,你还想着靠那孽种母仪天下,想错你的心……” 欧阳皇后痛得不停呼救求饶,可是现在没有人会为她出声。 “母后,小弟弟是不是生病了?他老哭……”小男孩怯怯的声音突然出现,接着就是他抱着仍在襁褓中的孩子走了进来。 这个抱着孩子一脸小心委屈样子的人俨然就是李莱。 李凰熙看到李莱抱着孩子走近皇帝之时,眼睛不由得瞪大,这个孩子嘴角那一抹笑容疯狂而灿烂,明黄襁褓中的孩子开始哭了起来,声音极其响亮。 “孩子?”皇帝走向哭声中的孩子时脚步有所虚浮,但仍然从李莱的怀中把孩子抱了起来。 “父王,小弟弟老哭……”李莱如鹌鹑的样子般小声地道,“看来是想爹娘了……” 李凰熙看到皇叔的嘴角浮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不好,她的心中叫糟,皇叔怕是要?她忙抢上前希望阻止皇叔接下来的举动,“皇叔,我们先别管这孩子……” 无奈皇帝此时已经魔障了,猛然将这哗哗大哭的孩子高举起来。 “皇上,这是臣妾一人之错,不应累及到孩子,他是无罪的,无罪的……”欧阳皇后哭爬着向皇帝,就怕他会摔死自己的孩子,此时不再记得自己雄心壮志,只想着让自己的孩子好好地活着,“不——” 伴随着欧阳皇后惊吼痛哭声,一个来到世上只有百日的婴儿“澎”的一声摔到地上,啼哭声猛然止住了,明黄襁褓中的孩子一动不动,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他。 李凰熙想要接住这个孩子的动作猛然停在半空中,就算是奸生子,但也是李家血脉,她的本意是不打算牵扯到他身上,事后再打发他到别的地方安生就是,可现在?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欧阳皇后哭爬着上前拼命地抱着这个已经气绝的孩子。 “这就是你背叛朕的代价。”皇帝咬牙切齿冷酷道。 李蒜木然地僵在那儿看着这一幕,此时他做不出别的反应来,皇叔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要剧烈得多。目光落在欧阳皇后的身上,看到她抱着孩子拼命地喊让人传太医的声音,凄楚而荒凉。 李凰熙缓缓收回手,目光复杂地落在李莱的身上,这个孩子是个睚眦必报手主儿,小小年纪就阴狠至此。 李莱的笑意隐晦地挂在唇角,感觉到李凰熙探究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忙收敛自己的表情看了她一眼,莫非她知道这是我有意而为的?瞬间那种报复了欧阳皇后的快意迅速消散。 李凰熙只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落在皇帝的身上,看到他的脸色涨红似乎要发病,忙上前扶住他的手,“皇叔?” “凰熙,”皇帝看向她,“传朕的令,将这些个背叛朕的人都杀了,杀了——”声音中的恨意前所未有的强烈,这么强烈的情绪于他的身体到底有碍,很快就倒了下来,两手仍紧紧地抓着李凰熙的手。 “太后娘娘驾到——” 帝王的寝宫里面点着安神香,太医进进出出地会诊给皇帝下药,隆禧太后脸色不豫地坐在主位上,听了一会儿太医的报告后,就挥手让他们出去给皇帝煎药。在起身步入内殿的时候,看了眼李凰熙,“这事你知道后为什么不向哀家禀报?” “臣孙只是想着这件事关乎皇叔的颜面,不好启齿,越少人知道越好。”李凰熙恭敬地道。 “哼!”隆禧太后不悦地从鼻子里发出这个单音,“哀家是皇上的母后,不是外人,你最好给哀家记住这点。” 李凰熙没吭声反驳,而是恭敬地送太后进内殿,然后才直起身坐回原位,朝最后离去的那位太医招手,“你过来。”看到对方走过来,她才小声道:“本公主知道你是皇上的人,老实说说皇上的病如何了?” 对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人知道的秘密她居然晓得,心中暗忖一会儿,怕是皇上告诉她的,遂小声地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外殿的安宁掩去了内殿里面的挣执,李凰熙想要探头但最后都忍住,没过多时,内殿有太监进来宣李凰熙进去。 她走进去的时候,听到隆禧太后冷酷而威严的声音,“皇上,这事就听哀家的,难道你想日后在史书中丢尽了颜面吗?这是家丑要遮起来,以全你的名声……” “朕还有什么名声?”皇帝自嘲的声音响起,“朕只想这些人都死了干净……” 她听到这里心中已是明白母子俩的争执是为何了? 果然,她一现身,隆禧太后就道:“好好劝劝你皇叔,别意气用事,这件事处理得越低调越好。” “哼,你的心里除了大儿子还有我们兄弟几个吗?你从来都没有将我这个儿子看在眼里?现在还要我妥协于这两个贱货,想错你的心。”这是皇帝第一次如此与隆禧太后说话,与他素日里在朝上恭敬的样子相去甚远。 隆禧太后惊讶地看着小儿子,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没有脾气,胸无大志,为人懦弱,现在才知道他也有这一面。 “皇叔。”李凰熙忙唤了他一声。 皇帝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居然敢当面顶撞母亲,神识回笼,他别开头不去看母亲,听到隆禧太后气愤离去的声音后,他才转头看向李凰熙,“朕是不是很没用?” “皇祖母的强势又有几个人能挡?”李凰熙不答反应。 皇帝一怔,随即想想她说得也对,他弱势了一辈子以致所有人都瞧他不起,连他的结发妻子也这样羞辱他,一想起,拳头又握紧,胸中那口气总堵着,感觉到有一只温柔的手覆住他的手,他的眼睛看向侄女,“你也认为朕错了?” “皇叔没错,这是奇耻大辱,但是,”李凰熙努力在心中寻找合适的词语来用,“这毕竟有损帝王的颜面,公布了皇后与侄儿私通生下奸生子之事,他日史书记载,如皇祖母所言,颜面何存?” 颜面何存这四个字打击着帝王的心,他的脸色頽败下来,侄女说得没错,此事不宜外传,更是不能在史书上出现一个字,闭了闭眼,道:“一切如太后所说的去做。” 李凰熙看到说动他不大张旗鼓的去处置欧阳皇后与静王后,方才让太监端药进来,执起汤匙试了试药,方才亲自喂皇帝服药。 皇帝感动地看着她,“如果你是朕的亲生女儿该有多好。”就因为欧阳皇后的龌龊事,他连女儿都拒在门外,他没有信心在看到她的脸还能不动怒。 这效果是李凰熙要的,毕竟她知道了这么私密的事情,只能拼命地让皇叔相信她是无害的。喂完药后,她斟酌了一番道:“皇叔,欧阳氏不配为人母,依臣侄看,不如将莱皇子交回给他本家吧,不至于让他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亲人的照顾,进了一趟宫相信雍王叔不会亏待他。” 皇帝思忖了一会儿,叹气道:“你说得对,朕没有精气神来管教他,继续大统他又名不正言不顺,这孩子性情又懦弱,这样于他最好,大不了朕给道旨意,让他成为雍王世子,也算圆了我们的父子之情。” 这是李莱最合适的结果,李凰熙想了很久才确定这样做,过继一事到底失了人伦,看着李莱越来越阴深,想到她大哥李茴到底没养成这样的性子真是万幸。 半晌之后,皇帝在快睡着之后,“此事已了,凰熙,这皇位也只能传给你父亲了,朕没当好这皇帝,你父亲也不是帝王之才,朕到底还是担心李家的社稷夜不能寐,朕只能寄希望于你与你的弟弟能匡扶江山社稷。”培养李凰熙的党羽已经迫在眉睫,都怪他被那个西贝货所误,耽搁了这么多的时间,他怕自己来不及完全部署就走了。 “挑个时间,你让他秘密来见一下朕。”最后他道,“不过你要记住,朕信的是你,不是他,你若不能牵制他,就要将其消灭于萌芽阶段。” 李凰熙怔了怔,明白皇叔的意思,她猛然抬头看他,“臣侄明白。” 想着江山无人可托的悲凉,皇帝疲惫地挥手示意她出去。 百日宴一过,那昙花一现的皇子就得了暴疾而去,皇后忧心如焚终病倒,没过两天也得了暴疾而死,举国发丧,白幡满地。 皇后与夭折的小皇子没有举行太隆重的葬礼,皇帝以皇子是夭折为由没有葬于他修建好的陵寝内,而是在附近随意找了一处低哇之地埋葬了事,陪葬之物都极不起眼,整个葬礼极其简单。 皇后甚至没有获得谥号,明福公主为此哭闹不休,皇帝也没有松口,他始终难以咽下这口气,惟有这样才能平缓下来。 当日碧宵宫中知晓此事的人除了李凰熙与惠嫔、静王三人之外,全部都被处死了。 惠嫔连升两级为皇贵妃,一时间风光无两。 静王被圈禁起来,皇帝有旨,终生不得解除。 当住进那高墙之内,只能看到头顶那一片天空的时候,纪妃发疯般地狂叫,这样的结局不是她要的,静王妃古怪而嘲讽地笑着坐在一旁看着她,“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了,鱼目混珠,这好主意还是婆母您想出来的,现在好了,终于尝到了那苦果……哈哈……” “你给我住嘴——”纪妃冲过去死命地掐住儿媳的脖子,是她鼓动了儿子与欧阳氏通奸,以期借此得到皇位,哪知到头来是一场空,那天夜里她如果没有生病而是进宫出席宴会,是绝不会让儿子设计入局,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王爷,纪妃娘娘要把王妃掐死了。”静王爷纳的小妾陈氏娇柔地道。 静王李蒜一把抱住她倒在床上,满脸落魄地撕开她的衣襟,“由她们闹去,反正都出不了这片天地,活着死了都一样,来,我们好好乐乐……” 屋里的喘息声响起。 忠王府里,李凰熙收到静王府圈禁后的事情,道:“给她带个口信,等他日大事已定,我会让她离开那个牢宠,这次她立的功本公主会记住。” 姜嬷嬷看到传信之人出去,方才道:“公主乃大善之人,当日培养她们也花费了不少,现在要她们为公主尽力也是应份的。” “没有必要把人逼入绝路,不然反扑起来也不是好事。”李凰熙道,李莱若不是反扑了,欧阳皇后那孩子也不会死,虽说是奸生子,可她是有自信能求得皇叔最后网开一面的,“回头备一份礼送给皇贵妃做为她升迁的贺礼,她所谓的忠贞到底让皇叔网开一面留她性命,好在这个女子识趣。” 姜嬷嬷应是。 这些天孙抚芳的病情始终是时好时坏,李凰熙夜里都没宿在梧桐院,而是处理完事务后,就到孙抚芳的正院外的暖阁里亲自给她守夜。 她过去后,正好听到许嬷嬷禀报说是住在庄子里已经及笄的三郡主请求回府来的事情,孙抚芳还没做声,她就先道:“母妃身体抱恙,她不适合回府,嬷嬷就这样回她即可,至于婚事,就说父王自有主张,让她及其他的郡主安心住在那儿,少出幺蛾子。” 在这个节骨眼里面,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让那些人回来掀风作浪。 许嬷嬷听后愣了愣,随及在孙抚芳没有应声的情况下已经应道:“是,老奴晓得,只是怕有心人传播王妃心狠不把妾生女放在眼里的话,老奴也不会向王妃禀报此事……” “嬷嬷的心我与母妃都知晓,好了,夜深了下去歇息吧,今儿个夜里我在此即可。”李凰熙挥手道。 孙抚芳温柔地目光落在女儿的身上,最近她一看到她来,总会看得目不转睛,好像这一眼后就再也看不到似的,“还是回你院子去吧。” “无妨,能与母妃这样亲近,女儿求之不得,怕日后十一知晓都要嫉妒我,她这两天又壮实了不少,过两天母妃病情好转,就抱她来……”李凰熙柔声道,手轻轻地将她鬓边的秀发拨到耳后。 欧阳皇后与夭折皇子的死很快就没有多少人关注了,反倒是梁家的丑事传了出来,以梁兰鸢为最,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编成了段子,更是将她肤如凝脂体态丰盈勾得男子恨不得死在她身上的故事传了个十足十,很多还添油加醋,却没有提及到忠王李盛基的名字,再佐以梁家强压人妻为妾打官司的事情,一时间梁家成为京城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梁兰鸢为此气得半死,只要一出梁府的大门就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顿时连大门都不敢出,只能在家中愤愤不平地发泄着。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萧荇的耳里时,他本来对梁兰鸢有所减少的热情又因为同情反而升了温,两人暗中传递过几次消息,梁兰鸢咬牙切齿地说是李凰熙搞得鬼。 为此,他特意拦了李凰熙进宫的马车,在车外责道:“公主已经是胜利者了,有必要痛打落水狗吗?” 隔着一道车窗,李凰熙直视萧荇那张自以为公正的脸,刚重生那会儿她对此人是恨之入骨,巴不得将其碎尸万断,可现在她发现对于萧荇已是无感的状态居多,那种刻骨铭心的恨在与梁晏结合后奇异般地有所抚平。 此时她冷冷道:“萧公子拦我的马车就为了说这句话?真真可笑,那流言又没有说错,梁小姐若与你萧公子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还会在这儿为她说话?”看到萧荇那张通红的脸庞,冷笑一声,“你甘愿要一只破鞋是你的事情,可别指望我父王接收,我忠王府没有收破烂的嗜好。” 萧荇没想到李凰熙居然把话说得如此难听,气红的脸上眉头一皱,“公主出身皇族怎么说话如此粗俗?梁小姐是你表姑,两家是亲戚,你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李凰熙讥嘲地看着他,“如果那表姑包藏祸心要勾引你爹意图上位当正妻,你当如何?还是你母亲活着的情况下,萧公子又会如何做?” 萧荇怔愣了一下,那要为梁兰鸢辩驳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脑海却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若是这样的话,他一定比李凰熙做得更过份,不但要毁其名节还要将其挫骨扬灰,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反应一出现,他的身子忍不住在初冬的风中打了个冷颤。 “看来萧公子也无言以对。”李凰熙冷笑道,“警告萧公子一句,别以为你与梁兰鸢的勾当没人知晓,天网诙诙疏而不漏。”说完,将车窗帘子使劲一拉。 寒风潇潇中,萧荇勒着马在原地看着那华丽的公主仪仗渐渐走远,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还打算利用李凰熙的事情,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厌烦感,一直以来觉得梁兰鸢是那自强不息的女性,现在却感觉她有如老鼠般不堪,远不如李凰熙这样光明磊落? 他驾马回太尉府,沿途也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他的马骑得更快,那声音中都是将他与梁兰鸢扯到一块儿,第一次他不希望自己的名字与她并排在一起,想到她勾引失身给忠王,又觉得这女人脏污得很。 一时间思绪纷乱,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多年了,说舍如何舍,不舍又如何继续?第一次,萧荇迷失了方向。 在一次好不容易相聚的时光中,云雨散后的两人仍彼此相拥,梁晏细密的吻在她的脸颊上来回游移,说不出的柔情。 好一会儿,李凰熙才回魂,推开他坐起来,“皇叔明儿夜里要见你。” 梁晏闻言,那些绮丽之情都收了起来,也坐直身体,正色道:“他终于肯见我了?上次那事……”丧礼过后他也一直在等这消息。 “我已经跟他说过你知晓,也将来龙去脉告诉他,阿晏,你说得对,要为你以后除去梁家的铬印,就必须要皇叔的支持,只要你能获得他的支持,将来就可堂堂正正用白姓。”李凰熙道,虽然一直知道两人要过明路就必须是扳倒梁家之后,但她始终没有他想得深远。 这次揭穿欧阳皇后与静王李蒜通奸之事,没有梁晏的暗中配合是没有那么顺利进行,他一直都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后,尽他所有给她帮助,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她不会随意践踏他的心意。 梁晏看到她眼里的愉悦之情,一时情动地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在吻上她的红唇之前,他道:“凰熙,为了你,我会尽全力获得皇上的认可。” 这是一场早就该安排的见面,皇帝李季基端坐在上首位,自梁晏出生,他就认识他了,一直以来这个游走在梁家边缘外的子侄,他没有太多的厌恶感,但说好感那时绝对谈不上的。 碍于隆禧太后,他从来没有当面流露过对梁家之人的感官,甚至偶尔还会宣梁晏伴驾以示恩宠。 此时他却是用审视的目光挑剔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英俊而儒雅,极具风度气质的行事风格,难怪能将自家侄女那般的人都迷得团团转,“听说,你是前朝白家的人?” 皇帝的问话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多余。 梁晏抬头直视皇帝那张病态的脸,“是。” “梁博森之所以愿意收养你就是为了白家之财,凰熙说你愿意以后献上那巨大的财富给大齐?” “白家覆灭久矣,臣没有复国之心,也没有争雄之意,况且这财富应归李齐皇室用于造福百姓,臣更没有僭越之心,皇上明鉴。” 这样的回答也是单刀直入,皇帝的眼里渐渐起了欣赏之意,这个年轻人不含糊,比他更具魄力,只是他到底还是有顾虑,梁博森收养他多年,他这样做到底于道义不合,往后又如何能指望这样的人有信义? 梁晏看出皇帝的犹豫,遂将他与梁博森之间的矛盾都摆到台面上来。 皇帝皱眉听着,眼角看向李凰熙所处之地,看到她的目光虽然落在梁晏的身上,但却又似乎对于他与他的交谈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会儿他倒是好奇了,这侄女是真心爱此人还是只是利用? 不过只要她不是盲目地听信男人话的女人,那他的心就可以放下了,女人一旦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会干傻事的。 “你的父族是何人?”这始终是皇帝最在意的事情,梁晏之母为前朝白室皇族,那父族呢? 梁晏暗暗地看了一眼李凰熙,他从来没有问过他的父族,此时听到皇帝这一问,她也只是挑挑眉,心中吃不定她的心思,所以他还是有所保留地道:“臣的父亲是落魄的举子,当年母亲相中他的容颜,所以招赘才生下臣,在臣出世之前他就仙游了,臣是遗腹子。” 这答案出乎皇帝的意料,以梁宴这般的风采,他的父亲不应是那落魄不得志的人,只是世间万事难料,想来他不会欺瞒李凰熙,遂他也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结,“你想要什么?事后封王……” “皇上,臣只有一个心愿,”梁晏的目光柔和而爱恋地缠绕在李凰熙的身上,“就是能永伴在长乐公主的身边为驸马。” 驸马是多好的职业啊,不用为朝政担忧,只要美人在怀即可,至少在梁晏的眼中是这样的,不过一个男人以此为愿看来又窝囊至极。 皇帝又看了看侄女,到这密室开始话后她一声不吭,没有如明福那般毛燥的性子,他的眼里满是欣慰。再看回梁晏的时候,他眼里的眷恋之情太浓了,他想要忽略也难,此时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感觉到他窝囊至极,只觉得他眼里的眷恋是一辈子的思念,是跋山涉水穿越重重阻碍才能到达她身边的艰辛之举。 他是帝王,从来没有过真正对一个女人动用真情的时候,除了他的女儿是他心之所系之外,所以梁晏的感情他不理解,但不代表他不乐见,侄女欢喜他,他看得出来。 手轻轻的抚摸着座下的椅把,皇位例来孤独的,皇权例来是不能分享的,他心中的重重顾虑到底不能完全消除,突然声音冷冷地道:“朕又如何相信你所言是真的?凰熙所拥有的一切都将高于你之上,朕也是男人,梁晏,不,白晏,朕没办法相信你。” 他站起道,“来人,将其给朕捉下。” 第157章 以退为进(13) 这变故发生的突然,端坐在椅子里的李凰熙的眉毛跳了跳,除此外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她的手却在这一刻紧紧地攥着坐椅的把手,正要起身张口之时,看到梁晏冷静的表情及他微微的摇头,顿时她又坐回原位,一派悠闲地端起茶碗再度品茗,似乎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无弹窗广告) 皇帝转头看向李凰熙的时候,只看到她事不关己般地喝着茶水,眉头不经意地皱紧,心中不禁怀疑她的感情是真还是假?都这样了,她也不为所动。 梁晏一派镇定地任由冲出来的侍卫将他的手缚住,依然是那般和煦地看向皇帝。 “你为何不反抗?” 皇帝觉得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脑回路,向他表明心迹的是李凰熙,但她却没有跳出来维护这个男人;自愿跳进这个陷阱的人是梁晏,而他却在他有杀意时仍不惧怕,顿时他觉得头痛起来,伸手抚着额坐回原位。 “皇上说不信臣的诚意,臣只是在向皇上表明臣没有反意。”梁晏笑道,看他的神情丝毫没有为自己担心,“当臣决定进宫取得皇上信任的时候,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臣若有反意,皇上是决计抓不到臣的。” 说最后那句话时他的头颅高昂,双眼有着睥睨天下人的气势,俊朗的面容里面有着目空一切的骄傲,这是他的自信,也是他的本事。 皇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才是眼前这年轻人的本事吧,他这真龙天子在他的面前突然变得微不足道,这让他既欣赏又觉得心下不是滋味,遂冷笑出声,“好大的口气,但现在朕为刀俎你为鱼肉……” “错了,皇上。”梁晏笑着摇了摇头。 皇帝的眉头拧得更紧,他是真的看不透梁晏到底要干什么?“朕又有何错?” “皇上杀了臣能得到什么好处?前几年的干旱导致国库空虚,梁博森为相多年早就动摇了大齐的根基,皇上,而臣若在此时再添上一脚岂不是更妙?您疑臣利用公主以谋求复国,未免把臣看得太狭隘了,臣有直径可走没必要走弯路。”梁晏道,“相反皇上若允了臣与公主之事,不事后卸磨杀驴,圆了臣的心愿,又可为大齐添一助力,何乐而不为?” 梁晏所说的句句在理,皇帝虽然在朝政上没有作为,但他是帝王不会不知道大齐这棵大树外表枝繁叶茂,内里却是不堪一击。而他的母后已经徐徐老矣,不复当年的励精图治,后继又乏人,这也导致了在他看到李凰熙有政治才能时,不顾她是女儿身也加以培养的原因所在。 “朕不是不信你对公主的情意,但人心易变……”皇帝叹口气道。 “臣可以发誓。”梁晏看他有所松动,立即道。 皇帝却道:“朕不是迂腐之人,再重再毒再狠的誓言其实都当不得准。你也别怨朕……” 梁晏没想到皇帝居然是这般油盐不进,看他左右为难犹豫的样子,之前那王者之气果然只是昙花一现,怪不得多年来被隆禧太后压得死死的。 李凰熙坐在那儿看着他们之间你来我往的拔河之战,早在来之前她就明白了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谈得拢的,面对江山社稷,她的感情微不足道,皇叔不会因为她而感情用事。 她的不作为就是最好的表态,即使现在她很想为梁晏做担保,却心知不是她出声的最佳时机。她表现得越漠然越好,这样在皇叔的心中不会以为她被感情冲昏了头。 而梁晏对她表现得用情越深越好,这样皇叔会以为他爱她甚于她爱他,这段感情的主动权在她而非他,皇叔会更安心。他现在抓住梁晏,若真要杀他早就动手了,不会与他磨唧那么多废话。 这些不但她看得透彻,梁晏比她更加心知肚明。 气氛沉默了下来,密室里面连空气都是粘稠的,上位之人不做声,下位之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心里明了是一回事,李凰熙忍不住渐渐有紧张之情,频繁地喝着茶水,好在皇帝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这边,不然必定会发现端倪。 若问李凰熙相不相信梁晏无心复国,她必定是信的,他若有此心不用算计她那么麻烦,只是皇帝不是她李凰熙,不会明了两个人之间的那种默契。 皇帝的脸最终冷了下来,身体动了动,看来已经有所决断。 梁晏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皇上,臣若与公主结成连理,日后所生的孩子随公主姓李,不用传承白家的香火。”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没有比香火传承更重要的了,而眼前的男人却甘愿放弃这一切,等同于入赘。李凰熙不知道心里是为他而痛还是应该心花怒放,猛然抬头直视他,眼里的震憾做不了假。 这一切都落在皇帝的眼里,看来两人没有在这方面沟通过,他突地松了一口气,他在子嗣一途上甚艰难,所以对子嗣的渴望是比谁都更要热切,如今梁晏所说的话对他的震憾是丝毫不亚于李凰熙的。 梁晏的嘴角微微上勾,墨眸里面一片星光灿烂,对于皇帝心里的了解他自认还是极有把握的,所以这话没有第一时间说,说早了皇帝会起疑,放在最后看似心中挣扎一番做的决定,皇帝更容易相信。 也许在帝王的心目中香火的传承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可偏偏于梁晏自己而言那是世上最不需要在意的东西,他的身世坎坷,无论是对母族还是父族他都没有归属感,更何况现在他在外还使用梁姓,什么香火,什么复国梦等等一切都是虚幻的,他只知道若他与凰熙有了孩子,无论姓什么,都是他掬在手心里的宝。 果然,皇帝脸上的冷意慢慢收敛了,在他而言梁晏做了这么多承诺已是足够了,手一扬,那几名制住梁晏的人立即松手,行礼后身子一闪出了去,把密室的空间让给这三人。 “别怪朕设了这局试探你,朕到底是大齐的皇帝。”皇帝道,即使他在世人的眼里是懦弱窝囊的代表。 “臣明白。”梁晏单膝跪下道。 李凰熙适时的起身走到梁晏的身边给皇帝行礼,“臣侄谢皇叔成全。” 皇帝笑容可掬地起身亲自扶起二人,用老丈人的目光打量了梁晏一番,这样剑眉星目的男子果然配得上自家的侄女,看来侄女比自己女儿要有眼光得多,“朕虽然不希望看到你过多的干预政事,但却希望你能做好一个丈夫的责任,爱护凰熙,这是朕对你的要求。” “皇上的教诲臣会铭记于心。”梁晏真诚地道,没有丝毫做伪。 李凰熙的眼睛突然蒙上一层水雾,此刻皇帝的话极尽温情,连她父王李盛基也没有如此为她着想过,哽咽地唤了一声:“皇叔。” “傻孩子,哭什么,女孩子大了终归是要嫁人才行。”皇帝温情脉脉地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顶,“趁着今夜朕的身体不错,朕就给你们一道旨意吧,只是你们俩要成亲恐怕还要再等等。”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向皇帝表示谢意。 一道对梁晏身份真正认可的圣旨最终交到了李凰熙的手上,此时梁晏已经先行出去在门外等候,密室里只剩下叔侄二人,皇帝语重心长地道:“凰熙,即使你再欢喜他,也不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大齐的公主,明白吗?” 李凰熙点了点头,“感情归感情,臣侄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与义务。(.好看的小说)” 皇帝欣慰地拍了一下她的手,方才示意她跪安,“朕乏了,看来今夜会有个好眠。” 李凰熙笑了笑,退了出去后,看到那等着她的人,她上前第一次没有在人前避讳地握紧他的手,亮了亮手中的圣旨,梁晏只是温柔地将她鬃边一络调皮的秀发拨到耳后。 皇帝在心腹太监的侍候下上了床,“送他们离去没有?” “回皇上的话,已经送公主与梁公子秘密出宫了。” “那就好。”皇帝满是困意的声音道。 “皇上,您就那么相信梁公子的承诺?”心腹太监好奇地问。 皇帝睁开眼睛看着帐顶,“朕相信的是凰熙,那丫头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也不是个莽撞行事之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掌控那个男人,她是不会将他带到朕的面前,她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嘴角一弯,“这点比起她父王,朕的皇兄好太多了。” 他这一系到底人丁单薄,除了李凰熙之外难觅可造之才,而宗亲旁枝又不得不防,一切要为大齐为他的明福打算,只能如此取得平衡了,女人有了爱情的牵绊,就不会生出太大的野心,一直以来找不到制约李凰熙的法子,如此甚好。 没一会儿,皇帝轻微的呼噜声响起。 夜色弥漫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行,李凰熙亲自点起烛火,笑看向正在看那道圣旨的梁晏,“怎么样?可有纰漏?” 梁晏仔细地看了每一个字,没有问题后方才卷起来,看到她调皮的样子,伸手拉她过来抱在怀里,“你在一旁守着能出什么问题?我不信皇上难道还不信你?” 有了这道确认他身份并且是皇帝承认放在梁家卧底的棋子,他日就算皇帝死了,这道遗旨也还会有作用,他也不会受到梁家谋逆罪的牵连,一直以来他最为忧心铲除梁家后如何摘清自己?至此方才松了口气。 李凰熙看他心情甚好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真的舍得让孩子跟我姓?” “有何舍不得?”梁晏挑眉道,大手在她平坦的腹部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若是这里有了该多好?凰熙,我很是期待。” “你倒想得美。”李凰熙当场泼了一盆冷水向他,不过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她在烛光下的脸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的心跳加速了不少,忍不住地低头攫取她的红唇,大手伸进她的衣内在兜儿下抚摸起来,在诱得她意乱情迷地吟哦后,他的吻游移到她的耳朵旁,低语道:“今晚别回去了,嗯?” 李凰熙两手圈住他的脖子,修长的玉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抱着他的头与他热切地吻了起来,最后低语一声,“好。” 听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梁晏明显怔愣了,抱着她臀部的手不自觉地收得更紧,仿佛不太相信一般。这也难怪他,自从回京来,她与他的欢爱都像是赶场一般,虽说仍是一场感官的盛宴,但未免草草了事没得尽兴。 他的反应取悦了她,她在他身上蹭了蹭,酥麻的感觉从脊椎升起,小嘴微张不自觉地娇哼了一声,看他仍没回神,她是不是待他太刻薄了?现在好不容易满足他了,他倒不相信,遂解释道:“母妃这两天的病情尚可,今夜进宫之时已向她报备过了,所以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 话还没说完,他已迫不及待地再次吻住她的红唇。 一整夜的时间,听来很长很充足,但其实很短,他还是抓紧时间为好。 入了冬之后,寒气十足,梁府里因梁博森赋闲在家,府里的气氛极低迷。梁博森看似也悠闲起来,有登门的客人前来,他也摆出一副含饴弄孙的样子,亲自教孙子念书。 只是这终是表相,背后却是因自家成为京城流言而发过几次大火,这日谢氏又朝他哭诉,梁兰鸢的婚事如何是好? 他抓起砚台不顾发妻的颜面,朝她砸了过去,“哭哭哭,哭丧啊,老爷我还没有死呢,看看你生的好儿女,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有空在这儿哭好好地管教管教你的大儿二儿,莫再给我惹事了。至于你那女儿,心比天高却没本事往上爬怪得了谁?” 谢氏避开了砚台,身上却被溅到了不少墨汁,贵夫人的派头毁了个十足十,对于丈夫她真是心凉到底,没再哭诉由着侍女扶起来回到后院去。 梁兰鸢踏进母亲的屋子正好看到谢氏狼狈地样子,心下大怒,“娘,爹就这么对您?” 谢氏沉着脸看了眼女儿,“这还不是你惹回来的?既然你与萧家公子两情相悦,就让他上门提亲……” “娘,我的事您别管,反正我是不会嫁给萧荇的。”梁兰鸢倨傲地道,对于已经握在手中的感情她已没有必要放在眼里,追求更高的目标一向是她人生的宗旨,“再说这婚事姑母不赞成,除非您想惹她动怒。” 谢氏听女儿说得硬气,顿时火烧了上来,“你是我肚皮里出来的,我不管你我管谁去?你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人家有妻有儿有女,你上前去凑什么热闹?没见过有哪家姑娘像你这样自贱的,人家瞧不上你也在情理当中,送上门的女人又有几个男人珍惜?” 梁兰鸢冷飕飕地看向母亲,眉尖皱得很紧,她来不是想与母亲顶嘴的,可听听这是一个为人母应说的话吗?遂冷笑地道:“我想嫁他从来不是为了那些个不值钱的珍惜,娘,你甘愿依附着爹生活那是你的选择,可我不愿依附在别人的身上,我有自己的路要走。”说完,转身离去。 谢氏顿时气得捶胸,痛得哼了几声,这女儿就是她的冤家,迟早被几个孩子气死,一旁的侍女忙上前给夫人拍背顺气。 梁兰鸢带着怒气离开母亲的院子,脚一转往父亲的住处而去,在书房外的小厮一看到她没拦就放了进去,正要掀帘子进去的她听到里头父亲正在见客,本意要回避,最后却是驻足听起了壁角。 “那强占民女的案子你想法子给我撤了。”梁博森的声音响起。 “相爷放心,下官会想尽办法不让大公子的声名受损。”这声音梁兰鸢也熟悉,正是最近升任刑部侍郎的宋青轩,因救了父亲的命,从一介小小翰林就连升几级,这在大齐的官场来说升迁已是最快的。 父亲可能一时高兴,与宋青轩说话都温和了许多,梁兰鸢想到,好一会儿,会谈结束了,宋青轩告辞出来的时候看到她愣了愣,随即拱手做揖。 好一派温雅的公子形象,梁兰鸢微微晗首回应,连她也抑不住对此人产生好感。看他走远,她方才进去看到父亲伏案疾书,最近父亲连连调度私下里的人马。 梁博森看到女儿进来,道,“忠王那儿你打算如何?” “女儿心中有数,只是还要等些时机。”梁兰鸢皱眉答道,现在事情发展得太快,她一时间也掌握不住,“萧太尉明显不打算与我们合作,指责爹您有通敌叛国之嫌的人他也有份,萧荇对女儿并没有异心,爹,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计划一下?”她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来。 梁博森抬头看着女儿,他这个女儿一向心狠不下于他的人,可惜两个儿子没有一个在这方面像他,“为父自有安排,大齐的军力就在边疆,不能让它坏了我的大业。” 对于这份大业,父女两人都是一如往昔般热衷。 入了冬之后,隆禧太后的身体状况始终不太佳,精气神都萎靡了不少,反观皇帝又动作频频,有好几道政令绕过太后直接颁布,这让隆禧太后十分震怒,想要像以往那般训斥儿子,哪知早朝时刚开口斥了几句,她就眼一黑当即昏了过去。 早朝因此乱成一团,无论是皇帝还是朝臣都守在慈宁宫里,太后会不会就此丧命?他们心中都没数,多数人悄然看向脸色同样苍白的皇帝,看来皇帝有望亲自执政了。 太医们都一一给太后诊脉,然后会诊定方子,你一言我一嘴的谁也说服不了谁,有人主持药猛一点会更有效,有人认为稳妥一点人头得保。 钟满之在殿里来回地踱着,焦急地看向床上的隆禧太后,这老太婆一死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这怎么行?他才从她身上为自家子侄讨得几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正等着青云直上,这时候太后不能死。 李凰熙在一旁给隆禧太后用温水擦脸,斜睨了钟满之一眼,看到他似乎下了决心往外殿的太医而去,心中冷然一笑,看来这家伙准备逼太医们赶紧定方子。既然这人迫不及待地出面,她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回头看了眼隆禧太后老了许多的面容,“皇祖母,你这是何苦呢?”都到这田地了,还舍不得放权,为此养废了两个儿子也不在乎。 好在昏迷中的隆禧太后听不到,不然又要大发雷霆了。 喝了药,太医们在皇帝的允许下施了针,嘱咐要给太后按摩一下手脚,钟满之看也不看一旁脸色铁青的皇帝赶紧应了,看这个年轻人一副主人家的面孔,皇帝的手紧握成拳,恨不得一拳就打过去。 皇帝只是隔了老远看了眼隆禧太后,没走过去即背着手到外面大殿,示意李凰熙跟他到大殿去,“你皇祖母的身子不适,这两天你就留在慈宁宫过夜守着她吧。” 李凰熙明白皇帝是不想让人多嘴钟满之留在慈宁宫侍疾之事,所以才让她这亲孙女儿留下侍候,也算掩耳盗铃,遂点头表示明白。 隆禧太后的病情时好时坏,李凰熙给她掖了几回被子,又亲自去厨下给她煎药,这次回宫她就没再见到容公公、金嬷嬷甚至仇嬷嬷等人,看来隆禧太后对这几个老奴的所作所为已经厌倦了,又或者梁兰鸢与钟满之使计赶走了几人也说不定,反正慈宁宫里的熟面孔少了许多倒是真的。 “公主在给太后娘娘煎药?”钟满之一身青衣地踱进来。 李凰熙只是睨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手中的扇子却是轻轻地扇着炉火,没回头的她因此没看到钟满之挥手示意宫女太监出去。 “我帮你。”他上前似乎想要抢过李凰熙手中的扇子,那手却在瞬间覆上李凰熙的手背上来回地抚摸,竟是刻意地挑逗。 李凰熙震惊地转头看向他,这人真是大胆包天,她是隆禧太后的孙女,他竟趁太后生病调戏于她,使力甩开他不规矩的手,“放手,本公主不是你可以任意调戏的……” “我连太后的床都爬得上去,公主又算得了什么?”钟满之嘲笑道,这段时间每每见到这丫头在眼前晃,那样子,那身段,无一不诱惑着他,只是没找到好时机下手,现在太后病了,这宫里的太监宫女哪个不听他的。再者比起隆禧太后的老态龙钟,这青春的身子才是最诱人的。 “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怕皇祖母醒来惩罚你?”李凰熙见甩不开他的手,柳眉倒竖地痛喝出声。 钟满之一不做二不休,药还有些时辰才能煎好,遂大胆地抱住李凰熙的腰,伸手在她的脸蛋上轻轻一摸,皮肤的弹性真好,不像隆禧太后般鸡皮鹤发摸得令人恶心想吐,朝她的脸轻轻吹气,“我也不怕你去告状,就看看太后是信你还是信我?”倾身靠近她的耳朵,“到时候我就告诉太后说是你勾引我不成反诬我?” 李凰熙这一生还没见过有人无耻到这程度,俏脸含怒,咬牙道:“玷污皇族是重罪?钟满之,我劝你赶紧放手,不然就别怪本公主无情,皇祖母是信你还是信我的问题不用你担心……” 钟满之哪会把她的威胁看在眼里,对于这样表面贞洁背地里肮脏的贵族女人,他有太清醒的认知了,多少官员的夫人都被他诱惑得了身子,又有哪个敢声张?况且看到他就像蜜蜂看到了花骨朵儿,赶都赶不走。 然,李凰熙的容颜俏丽乃他生平仅见,又怎么会放过采她这朵花呢? 遂瞅准了这夜深人静的机会一偿心愿,反正女人对于占有她们的男人都会死心踏地,再说声张出去毁了闺誉的人是她不是他,这么一来,他更加无的放矢。 他炽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舌头滑过的感觉让李凰熙的晚膳都要吐出来,正要转动手中的袖箭镯子,哪知这厮却像是知道她的反应般把她两只手扣在身后,吻向了她的脖子,“年轻就是好,香,真香……” 李凰熙美目圆瞪,这人好放肆,都怪她一直不太将这面首放在心上,想来他不会动这种歪脸筋,所以才会这般遇险,遂大喊,“来人,快来人……” 钟满之笑道:“你喊破喉咙也没有用,这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听我的,小公主,我会侍候得你很舒服的……”邪笑地靠近她。 “来人哪……” 李凰熙又喊了一声挣扎起来,眼角瞥到钟满之不屑地冷笑更进一步侵犯她,趁其不备,她屈起膝盖准备朝他的重要部位重重一踢,正要付诸行动之际,原本正在侵犯她的钟满之脸上挨了人一记重拳,身子倒向一旁的地上。 她生生压下惊叫的冲动,凤眸看向来人,看到是梁晏之时,她竟捂住嘴想要哭出来,之前拼命压下的害怕在看到他之时就再也压不住了,她正想要说点什么,就看到迅速扫视了她一眼的梁晏,铁青着脸孔上前朝正爬起来的钟满之狠命打下去。 钟满之那张俊俏的脸肿了起来,嘴角被打烂泛着血丝,身上也挨了好几拳,饶是这样,梁晏仍然愤怒地一拳接一拳地打下去,看这个样子是不把他打死绝不罢休的态势。 这么大的声响又如何能瞒得住外头的宫女太监,他们都偷偷地朝里面望去,李凰熙暗叫一声不好,这是慈宁宫,在这里解决掉钟满之,依隆禧太后现在对他的宠爱,梁晏与她都会讨不得好,只怕隆禧太后真个会降罪于他们。 所以,眼看钟满之出气多入气少,她赶紧上前去从后面抱着梁晏的腰拉开他,“表叔,你冷静一点,别真个打死了他……” 梁晏却似听不到她的声音般,狠狠地举拳打向钟满之,一想到刚进这厨房看到的那一幕,他的拳头又狠了几分。 趁着钟满之被打得七荤八素的,后面的人又看不真切之际,她凑近在他的耳朵,声量极小地道:“阿晏,冷静点,现在不能打死他……” 这话重复了好几遍,梁晏才反应过来,抿着薄唇回头看她一眼,看到她湿辘辘的眼睛时,他的理智才回笼,冷哼一声甩下钟满之,回头朝那群张望的宫女太监冷视了一眼,对方就一窝蜂地散了,没人敢进来看一下这钟满之是不是被打死了? “你真的没事?”他仍不确定地问。 李凰熙看到他的神情严峻,在他面前转了个身,“你看,我好好的,他还没有得逞你就进来了。” 梁晏的墨眸定定地锁在她的身上,瞬也没有瞬,确定她一切安好,他竟有长松一口气的感觉,竟不顾场合不对,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幸好你安然无恙,不然我就当场杀了他。”说这话时,他一脸的戾气。 李凰熙感动得当场抱紧了他的腰,吸了吸鼻子,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那该死的钟满之还在原地,遂赶紧朝他看去,好在这人已经晕死过去,什么反应都没有。 半晌之后,两人才分开,李凰熙上前伸手到钟满之的鼻子下,还有气,没死,她松了一口气,不过想到这人大命这都没死,又不解气地狠踢了他两脚。 梁晏出去唤太监进来抬钟满之出去,冷睇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他不会就此了了,敢碰他的女人,他会让他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 厨房里面安静了下来,宫女将地上的血迹洗去,梁晏在一旁看着李凰熙拿扇子在煎药,“这功夫怎么自己做?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 “皇祖母卧病在床,身为孙女煎一碗药也是应份。”李凰熙道,虽然她现在与隆禧太后的矛盾日益加深,但不代表她连煎碗药的诚意也没有,再说两人的关系和缓一些对她也有益处,只是没想到招来了钟满之那等恶心之人,实属不幸。 梁晏没做声,而是上前抓过她手中的小扇子扇那炉火,不让她那么辛劳。 李凰熙也乐得将一切交给他来干,瞄了瞄周围的宫女太监,这终不是谈话的地方,遂坐在一旁看他劳作。 伺候了隆禧太后用了药,再给她按摩了好一会儿,看到隆禧太后睡得安宁,梁晏与李凰熙方才到外间的暖阁歇一下。 梁晏安排了几个自己人在外守着,一把拉了李凰熙到那屏风后头,两手圈着她的腰,轻轻地擦着她的脸以及脖子,似要将另一个男人碰过的痕迹抹去,庆幸着自己今儿个进宫,不然她怕是要遭殃了。 “你怎么进宫了?”李凰熙一面轻吻他一面问道。 “听到宫里这消息的时候,哪还坐得住?钟满之这畜生又在慈宁宫里,我更不放心,好在来得即时,不然……”一想到后果,他就打了个冷颤,把她抱得更紧。 早在之前进宫的那次他就发现了钟满之看向李凰熙的目光很不对劲,只是想着有隆禧太后看着,他不敢乱来,这厮真是胆大包天。打他那几拳真是便宜了他,思及此,他身上的戾气更重了些。 李凰熙靠近他的怀里吸取他身上的味道,好在他来了,避免了一次危机。 “钟满之爱拈花惹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与他有关系的女人很多,估计梁兰鸢也与他有些不干净。”梁晏冷声道,“想他死的人多了去。” 她看他似乎已经有所计划了,遂也没有吭声,静静地伏在他胸前抱紧他的腰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夜里去看了几次隆禧太后的情况无异状后,李凰熙才会在梁晏的催促下合了一会儿眼,五更天时,听到身边有人微微痛哼了几声,她连忙惊醒跳下罗汉床准备冲进内殿,才走了两步发现是身边的梁晏发出的声音。 这时她记起了他那天亮前的怪状,果然如此,他的身上热度上身,脸都微微扭曲起来,她急忙走近他不顾热气握住他的手,“还好吧?” 梁晏摇了摇头,努力给她挤出一个微笑。 李凰熙的心更疼了,瞄了眼内殿的安静,然后狠狠心拉他起身避到屏风后面,梁晏诧异地看着她的举动,没有反抗。 他的脸色在冬天里面仍然很红,有汗珠滴落,她踮起脚尖吻下那滴汗珠,然后游移到他热烫的唇,然后一把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青翠色的肚兜,脸上羞红一片,咬咬牙,手向下解开绣工精致的汗巾,“我们时间不多,你快点。” 梁晏的眼睛发亮地看着她的举动,虽然知道时间、地点都不对,但是她现在的诱人的模样他根本拒绝不了。 一把抱起她与他平齐更为热烈地吻着她的唇,半晌之后,贴着她的唇,“帮我脱裳。”转了个身将她压靠在墙上密集地吻着她的脸庞与脖颈。 她的脸更为羞红,即使两人欢爱了无数次,但仍避免不了脸红耳赤,玉手摸索着向下寻找他的汗巾子,即使全身颤粟得想要吟哦出声,但仍死死地忍住,素手一拉,他的亵裤跌落在地。 “啊――”她在他急切的动作中忍不住哼叫了一声,随即怕有人听闻,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张口咬紧他的肩膀,阻止自己发出欢愉的声音。 好在地上铺有热龙,外头又还有炭盘摆着,屋子里面一点也不冷。 屏风后这个空间狭小但不密闭,另一边就是隆禧太后的内殿,在这里欢爱紧张又刺激,感官的运作是平常的一百倍,自然更容易进入状态当中。 这也是两人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梁晏额头的汗水滑落到她的洁白的身上,她的身子颤粟得更厉害,迷离的眼睛只看到他的俊容已经不再因痛苦而扭曲,反而因一种古老的亲密而微微扭曲时,她愉悦地笑出来,两手圈紧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感受着这一刻只有彼此的激情。 天泛鱼肚白的时候,梁晏才在李凰熙的头顶低吼一声,然后就是紧紧地抱着她虚脱的身子享受着激情的余韵。半晌之后,方才扯过那帕子将她身上的痕迹抹去,低头仍密密地吻在她的脸上。 李凰熙全身都软软的,这样的欢爱刺激是刺激了,但她的背部磨得有些生疼,远不如在床榻上舒服,由他服侍着将地上的衣物拾起穿好,然后他方才整理自己身上的狼狈。 打横抱着她到外头的罗汉床上躺着休息,打开香鼎放了一把沉香进去,让那香味驱除空气中欢爱的腥甜气息,然后打开两边的窗户让空气流通,这才折回屏风后将其余的痕迹抹去,让一切还原。 休息了好一会儿,李凰熙不放心内殿中的隆禧太后,起身前去查看,好在隆禧太后服了药后睡得很是安宁。 梁晏走近,查看了一番隆禧太后的症状,方才牵着她的手走到外头,因通风的关系,暖阁里只有沉香的味道。 梁晏把她抱到罗汉床上盖好锦被,方才让人进来伺候,好在他之前安置在慈宁宫的人手没被铲除掉,问询了几句,道一切正常,夜里无人靠近,这才放心地坐到圆椅内闭目养养神。 隆禧太后这一晕迷足足有三天之久, 钟满之清醒之后本要找太后哭诉,无奈隆禧太后没有醒来,他只能将愤恨吞进肚子里。 皇帝前来探望之时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不问缘由很是恼怒地发作了一通,让他赶紧出宫去,莫在此将晦气过到了太后的身上,再者这样子是想要吓到太后吗?一通牵强的理由下钟满之再不忿也只能遵旨出宫。 只要一出宫,他这一身伤再回来哭诉连理由都站不住脚,坐在马车里面他恨得牙痒痒的,一扯动伤口就隐隐做痛,呲牙裂嘴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心中是恨极了梁晏与李凰熙。 皇帝看望太后从内殿出来后,拍了拍梁晏的肩膀,“听闻你昨儿夜里将那厮痛揍了一顿?干得不错。”圣心是相当的愉悦。 梁晏作了个揖,“臣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受他人侵犯,钟满之该死。”抬起头看皇帝时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杀意。 “朕也觉得他该死之极,若不是看他能让母后开怀,朕早就将他赐死。”皇帝咬牙切齿地道:“居然连朕的侄女都敢动,他倒是胆大包天。” 想到听闻这消息时,他就恨得不行,又对自己将侄女留下来给母后侍疾的行为后悔万分,当时他已就寝仍披上龙袍准备赶往慈宁宫,好在随从又道梁公子赶到及时将钟满之狠揍了一顿,他这才冷静下来。 “臣有一计可让钟满之死去,又不会让太后疑心到皇上与臣等。”梁晏道。 皇帝眼一眯,思量其可行性,“要他死不用急于一时,母后的身子不好,在这个时候弄死钟满之母后不依,待过些日子,母后的病情稳定了再行方妥。” 梁晏思忖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 “这段日子你就留在慈宁宫里面与凰熙一道侍疾吧,你名义上是太后的侄子,倒也不会惹来闲话。”皇帝道。 这命令正中梁晏的下怀,自然是欣喜地应承。 这三天功夫李凰熙也没有闲着,着手将慈宁宫里面钟满之的人找了各种由头惩处一番,然后就是借机遣走,重新安插人手。 在隆禧太后醒来的那天凌晨时分,两人的欢爱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李凰熙的耳朵听到里头的内殿有轻微的响声,推了梁晏一把,两人对视一眼,急急忙忙完事,整理好衣物,急冲进去,果然看到隆禧太后的眼睫毛扇了扇,嘴里有着轻哼声。 李凰熙忙让梁晏去让人端热水来,然后给隆禧太后擦擦脸与手,“皇祖母?” 微微温热舒适的感觉让隆禧太后睁开眼睛,看到孙女的脸愣了愣,一时间有些不知云里雾里的感觉。 梁晏不用李凰熙嘱咐,赶紧让人宣偏殿里面的太医进来诊脉。 隆禧太后清醒过来的好几天说话都不流利,有半边身子麻木,因此她的脾气越发爆躁,一天发好几次火,李凰熙给她念奏折稍有停顿,她就颤抖着手抓住手边的东西砸过去。 好在她的劲不大,没有一次砸中,梁晏见状脸色都绿了,对这个姑母的好感是直线下降。 钟满之又得以进宫了,当他再看到梁晏之时,身体竟然条件反射一般往后缩了缩,随即想到自己有太后做后盾还怕他做啥?遂又昂起头重重一哼。 只是在他进到内殿的时候,一件物体朝他飞来,砸中他好不容易才养好的俊脸,“是谁?”他怒喝出声。 李凰熙的身子一侧,露出了隆禧太后老态龙钟的脸。 “你是在说……哀家……吗?”隆禧太后的话不流利,但不阻碍她阴深满布的脸,可见情绪极坏。 “臣不敢,臣参见太后娘娘。”钟满之跪地道,然后小心地爬过去。 “哀家……谅你也不敢……” 钟满之暗暗地狠瞪了李凰熙一眼,看她的凤眸微微一眯方才愤恨地转过头去,爬行上前向隆禧太后表达他的思恋之情。 无奈隆禧太后的情绪始终不高,这让他本来想要告这两人一状的心不得不放下,等太后的情绪好转自然能寻到机会报仇,他恨恨地想。 因有他在,隆禧太后有了新的发作对象,没再对孙女儿胡乱发作一通,只是处理政事时钟满之不得在场。隆禧太后不放权但自己又处理不了,大多时都是李凰熙提出解决的意见,她再做定夺。 因此,除了军国大事之外,奏折上的一些琐碎事情都是李凰熙批示的,借此她倒是借机做了不大不小一番新的人事安排,尽量给自己增加更多的有生力量。 对于李凰熙在慈宁宫里的作用,经此次的事情后,大部分朝臣都看得明明白白,那呈上去的奏折上的朱砂批复,笔迹工整,虽然与隆禧太后的笔迹一致,但所有人都知道中风后的她不可能将字写得如此工整,而且皇帝不加理睬没有阻止的行动,任由这种模式进行下去。 圣心所向已经是明白无误了,除了一些墨守成规的老顽固之外,有部分朝臣已经开始向忠王府靠拢。 惟有李室宗亲与梁博森等人忧心忡忡。 敬王府每天的客人川流不息,都是来找老敬王诉苦的,宗亲们对于皇帝远离宗亲而不趁机夺权的行为大为不满,甚至还上忠王府让李盛基出面管教女儿,理由一致是公主即将年满十七岁,是时候要订亲了,早早嫁人相夫教子才是女人的一生。 更有甚者有人趁机做媒,表示哪家的儿郎堪配公主,让忠王夫妇多加考虑。 李凰熙回到府里一看到这样的帖子就甩到了一边,美眸看向李盛基,“父王,你也同意这些个混账的主意?” “我这不是与你商量吗?你这脾气越来越像你皇祖母,真是好的不学,本来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母妃怕你不愿,非要你同意不可……”李盛基脸庞抽搐地道,现在他竟是在这个女儿面前半分都强硬不起来,隐隐有些畏惧,真是见鬼了。 “我不同意。”李凰熙直截了当地道。 “你都没看过就反对?”李盛基也吹胡子瞪眼道,“我都派人打听过,都是不错的世家子,你母妃也表示同意,你也知道她身子不好,何不遂了她的心愿?” “母妃那儿我自会解释,”李凰熙将那张帖子丢到炭盆里面,看到它们化成了灰,方才觉得解气,看到父王气得跳脚,“皇叔说会给女儿找个好的,所以父王还是别瞎折腾了。” 李盛基一愣,“你皇叔真这么说?” “嗯。”李凰熙道,这样一来应该可以堵住父王的嘴。 李盛基果然没再说什么。 李凰熙皱眉道:“父王,那些个叔公伯父们送这个东西来的用意您还不明了?我若不能在宫里给您挣面子,忠王府只怕又要门可罗雀了。” 李盛基猛然跳起来,经女儿这一提醒,方才知道自家亲戚们在打什么主意,顿时怒骂一声“可恶”。 李凰熙的生辰渐渐近了,孙抚芳的病情不容乐观,换了好几拨太医也不见有起色,人瘦得只剩下骨架子,李凰熙为此忧急如焚,偏在这个时候,梁晏给她带回了一个坏消息。 ------题外话------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祝大小儿童们节日快乐! 感谢wumeinvzi、tlyljh送的两张票票!感谢单身情歌、liunannan、liuyuqi402、bay、lhlhlh、yn12、夕舞蝶1992送的票票! 第158章 以退为进(14) “那个神医真到了北魏去了?”李凰熙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超多好看小说] 她站起来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母亲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那个白头神医成了她最后的希望,现在那希望又化成了泡沫,这让她如何接受? 梁晏皱眉道:“那神医一向喜欢云游,当日你说要找他,我当即就派了人去寻他来,却一直没寻到,最近才得了他的行踪,他私下穿过两国边界到了北魏准备等那雪莲开花入药,你也知道雪莲只生长在北魏的雪山当中……” 换言之要寻到他是难上登天,更何况两国关系紧张,私下派人去北魏是冒险的事情。 李凰熙不待他说完,即下了决定道:“我现在就去给秦衍寒写信,让他私下里打开一个缺口我们的人越境到北魏将那神医找来,一定要快,太医说母妃……她……撑不了多少日子了……”说这话时,她一脸的脆弱。 认识她这么久以来,梁晏从来没有见到过她流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果然孙抚芳是最能牵动她神经的人,起身将她拥进怀里,安抚道:“我已经着人跨境去北魏寻那神医,只要一找他的人就会立即将人带回来。” 李凰熙闻言抬头看他,眼里有着一片深情,好在这会儿有他在身边,不然只怕她更难支撑下去,尤其是每每回家都只看到母亲那张瘦削的脸还有她强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的样子,这让她的心都狠狠揪结起来。 李凰熙的十七岁生辰如期而至,这一日忠王府张灯结彩,孙抚芳亲自下帖子给了京中的世家都去了请帖,想着回京这三年当中还没有好好地给女儿过一个像样的生辰,这回无论如何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这日在许嬷嬷的搀扶下孙抚芳起身艰难地坐到境台前,看着镜里自己那皮包骨的样子,瘦骨嶙峋的手轻轻地抚着自己枯黄的头发,“我是不是难看了许多?” “没呢,王妃还是那么漂亮。”许嬷嬷努力地不让自己哽咽出声,而是试图用轻快的声音说道。 “你呀就会安慰我,我的身子自己知道。”孙抚芳无奈地看了一眼许嬷嬷,眼角却瞥到自己的老母亲忍不住地低咽着掀帘子出去,那厚重的帘子挡不住微微的哭声,“母亲也是的,今儿个是凰熙的生辰,该高兴才对。”拈起一朵珠花在头上比了比,“这花儿不错,待会儿就戴它吧,还有将我新做的那件水蓝色的衫子找出来,凰熙说我穿那颜色好看……” 屋里的侍女听到孙抚芳的吩咐都忙碌起来,看到此情此景,孙抚芳脸上一直漾着一抹温暖的笑容。 李凰熙从宫里回来就第一时间到母妃的正院去报到,刚进正厅就看到孙老夫人在抹泪,孙老夫人的举动让她的心咯噔一下,颤着声音道:“母妃她……怎么了……” 孙老夫人听闻是外孙女儿的声音,忙转过头,看到她一脸厉色中夹杂着一丝慌乱,怕是误会了,遂忙道:“公主回来了?你母妃好着呢,待会儿是你的生辰宴席,她正忙着妆扮呢。” “那外祖母在哭什么?”李凰熙难掩心中的不悦,她这个样子给母亲看到岂不是在挖她的心? 孙老夫人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做声,这时候才知道这样做不妥,无论如何也要强颜欢笑好让女儿放宽心养病,“是外祖母想岔了。”半晌,她才嗫嚅出声。 李凰熙看到孙老夫人这样子,知道自己的口气过于严厉了,在进内室之前,道:“外祖母也知我的心里最近难受,说话的口气难免冲了点。” “哎,我省得。”孙老夫人忙应道,这个时候她对外孙女是半点埋怨也没有,在女儿身边这么久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真心孝顺孙抚芳的。 孙抚芳看到女儿回来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站起来道:“母妃这身怎么样?” 李凰熙忙看过去,水蓝色的衣衫穿在孙抚芳的身上过于宽大了,可见最近她消瘦的速度是惊人的,脸上敷了一层胭脂,看来比平日气色要好,头上插的珠花很好点缀了她美丽的脸庞,这一刻的孙抚芳无疑有一种病态的美丽。 “好看,母妃穿什么都好看。”李凰熙笑道,上前挽着她的手坐到罗汉床上亲热地说着话。 没一会儿孙老夫人就带着已经两岁的十一郡主走进来,“母妃。”十一郡主的声音软得似糯米团子,听来让人心生愉悦。 这孩子一岁半之前是孙抚芳亲自照料的,自打病情没有起色之后,照顾她的人就变成了是孙老夫人,她可是把这外孙女儿当成了心肝宝贝,至少这孙女儿不会如李凰熙那般给她巨大的压力。 孙抚芳上前去将小女儿抱在怀里,许嬷嬷在一旁提心吊胆,怕王妃抱不住两岁的孩子。 一家几口人坐在那儿聊着天,孙茹就气冲冲地进来,人未至声先到,“姑姑,你可要给我做主才行,那个杜语乔真是过份,我好歹是侧妃……你拉着我干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凰熙就上前一把拉住她似亲热道:“表姐这是做甚?走走走,表妹给你做主去。”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把她拽下去。 孙抚芳只是微微斜睨了一眼,没有阻止女儿的举动,对于孙茹,她已经没精神再管下去了,杜语乔那样和善的主母她还要抱怨,换成别人家只怕要烧香拜佛了。 孙老夫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对于孙女的不通气已经没有心情生气了,现在能让女儿舒心一分就是一分,她不知心疼姑姑,还来让她伤神真是该死。 回廊上,“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跟你说那杜语乔连你哥捎回来的消息都不让我知道半句,这岂不是没将我放在眼里?”孙茹不满地道,还要说几句难听的话,李凰熙就将她的手一甩,那力度之大让她跌坐在地,遂更是狠瞪李凰熙,“我与你还有血缘关系呢,你怎么净是手指拗外不拗内,公主,你忒偏心了。” “你给我住嘴。”李凰熙厉颜道,“你一天到晚不去生事别人就要偷笑了,还恶人先告状。[.超多好看小说]” 不怒已威的李凰熙平日就已经让孙茹畏惧了,更何况现在她还是怒发冲冠的样子,嘴唇嚅动了好一会儿,最后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我又没说错……” “孙茹,如果你还想在这府里住着,就不要再拿你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事情来打扰我母妃,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了,事后大不了我亲自请舅父谅解。”李凰熙打断她的话,狠声道。 这话让孙茹顿时跳了起来,咬着唇看着李凰熙,一脸的怨气。 就在这时,杜语乔带着丫头婆子正走过来,看到她们在廊下对峙,遂快走几步,“公主,怎么了?” 李凰熙看到杜语乔到来,脸色和缓了一些,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另一手指着孙茹,“大嫂来了正好,她既然是大哥的妾室,那么自然归大嫂管教,往后我不希望看到她走出她自己的院子半步。” 这是下了禁足令。 孙茹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凰熙,“你没有权禁我的足?” 杜语乔一直以来对孙茹采取放任的态度,无非就是因为在府里她的身份特殊,靠山稳当得很,她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得这侧妃胡来,遂拉了拉李凰熙握着她的手,“王妃那儿怕是不好交代?” 孙茹一听到王妃二字,腰板挺得更直了,有孙抚芳撑腰她谁也不怕才对。 李凰熙冷笑一声,“大嫂尽管好好地管教一下这妾室,让她懂得做妾的道理,万大事有我担着,大哥那儿我自会去说。” 杜语乔一听哪会不知道正院的风向变了,心中稍加思索遂也明白了其中的根源,遂点点头,“是大嫂糊涂了,我这就让人押她回去,不让她生事。” “你们!”孙茹没想到这姑嫂二人会狼狈为奸。 杜语乔最近执忠王府的中馈,况且她又是世家女出身,不管与李茴的夫妻情义有多淡,这主母的位置也要坐得稳稳的才是真对自己好,遂朝几名精壮的仆妇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就上去抓住孙茹。 孙茹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大声嚷嚷让祖母与姑姑出来给她做主,哪知杜语乔又一个眼色,一块破布就塞到她的嘴里,顿时只能挣扎着“唔唔”出声。 “这回终于耳根清静了。”李凰熙冷眼看着孙茹被粗鲁地拖了下去,然后挽着杜语乔往屋里而去。 “大嫂无须对孙茹客气,她明知我母妃病体违和还想要来闹她,哼,我没有让她即刻消失,她已经是烧高香了。”李凰熙道。 杜语乔点点头,她与李茴的婚姻中最满意的就是有一个与她贴心的小姑,不似别人家还要与小姑相争相斗没个安宁。 掀帘子进去后,杜语乔赶紧给孙抚芳行礼,笑着说宴席已经安排妥当了,戏台子那儿也准备好了云云。 孙抚芳听了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口问了几个细节,杜语乔也都一一答了,期间没人提到孙茹半句。 华灯初上之时,各家的千金小姐都在母亲的陪同下坐着马车前来,忠王府为长乐公主设宴,只邀女眷,但各家都卯足了劲前来,这可是一个与忠王府打好关系的机会,他日忠王登基搬进宫里就没有这等好事了。 皇帝与隆禧太后都遣人送来生日贺礼,可见荣宠之甚,连那位八杆子都打不着的皇贵妃也派太监送来了好几套精致的头面,这些众人都看在眼里。 孙抚芳在外人看来是光鲜亮丽的,各家的贵夫人都少不得要巴结一下这个未来的皇后,没有一个人不识趣地惹事生非。 李凰熙被一群年轻的少女簇拥着,期间笑语晏晏,更被灌了好几口酒水,杜语乔在闺阁中也有几个密友少不得出面给她挡一挡。 李凰熙又喝了几口酒与众人笑闹了几句,看到有侍女靠近,她忙欠身至一旁,“王妃那儿一切安稳吧?有没有人灌酒?” “妥着呢。”侍女笑着答,“夫人们都得了公主提前打过招呼,没人敢这样做,无非就是与王妃聊些家长。” 李凰熙这才放下心来,嘱侍女一个时辰后再来回话,这才返回席上,与杜语乔耳语了几句。 “你们姑嫂二人说什么悄悄话?赶紧说来给姐妹们听听,不许藏私。”有那些个爽朗的世家女笑嚷出来。 杜语乔忙笑道:“哪有什么悄悄话?别乱给我们安罪名。” “今儿个寿星最大不能缺席,来,罚酒。”有人笑闹,真个端了杯酒到李凰熙的面前。 李凰熙看了一眼,笑着接过仰头饮尽。 宴席过后,即使是温和的梨花酿,喝得多了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通红,移驾到戏台子那儿时,再听咿呀之声没有一人能聚神,惟有私下里猛灌几杯解酒汤,这才不致于失仪。 散席之时已是月上中天了,送走了宾客,李凰熙扶着孙抚芳回正院,亲自侍候她梳洗,给她卸下钗鬟。 即使看戏前换过一身衣物,孙抚芳仍是闻到她身上有酒味,笑道:“一身的酒味,这些千金们也闹得过了份。” “那还不是得了你的吩咐?要不然有谁敢这样过态?”李凰熙依着母亲嗔了一句,不过内里都是母妃希望她能快乐,思及此,眼眶都有几分红肿,“母妃你要活得长长久久的,看着女儿嫁人生子,女儿想一直都能这样依着你……” 听着长女那依恋的话,孙抚芳的鼻头也是一酸,伸手将她紧紧地揽在身侧,想到席间没人敢敬酒,心中就是一暖,她们母女都用相同的方式表达着对彼此的爱意。 李盛基进来时看到这一幕,脸上也动容几分,即使发妻不待见他,但每夜他都要来这儿坐上个把时辰,看着她的病容,他的心也前所未有的难过起来。 李凰熙回到梧桐院时就头痛起来,姜嬷嬷直呼不该喝那么多的,她就笑着歪头道:“我想母妃高兴,她高兴了我就高兴……” 姜嬷嬷愣了愣,然后眼睛红红地叹了一声气,赶紧先侍候李凰熙歇下,怕是待会儿酒醒了就又要去正院给王妃守夜。 梁晏从窗户里面进来时,屋子里面留有一盏小灯,然后看到一脸红晕的小女人掀开帐幔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会来,天冷,还不快过来?” 他快步走过去,看到李凰熙的身子往床里面靠过,给他让开身位,他忙脱鞋上床,还没等他运功暖身,她就靠过来,“待会儿吧,我身上都是冷气……” “我不在乎。”她径自抱住他,像个孩子般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我给你暖身子吧。” 梁晏哭笑不得,闻到她身上还没有散去的酒气,这才知道孩子气的行为与话语的来源,伸手环住她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她,“你的生辰都过了,我又不好前来给你庆贺,喏,特意给你送礼物来了。” 李凰熙好奇地伸手接过,居然是一只小西施狗,白白的皮毛,眼睛湿辘辘地看着她,鼻头还在她的手中拱了拱,然后怯怯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这小玩意儿不过巴掌大,难怪刚才抱着他时感觉到他的怀里有东西动来动去。现在这小东西明显在讨好她,那样子有趣得紧,“你从哪弄来这小东西?”她一脸欣喜地问。 “特意让人从西边带回来的……”梁晏笑道,“我不能常陪着你,就让它多陪陪你,凰熙,你欢喜它吗?” 孙抚芳的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他怕到时候真有个万一她难以接受,养只宠物也好,期待到时候它能多少分得她一点注意力。 李凰熙欣喜地伸手点了点它的带着湿气的小鼻子,说不出的喜意,至少这份生日礼物比起冷冰冰的珠宝更得她的心,“这小东西会讨人喜欢,我又怎会不欢喜它?” 梁晏坐在一边看着她逗狗,长长的墨发披在身后,少女的气息萦绕在他周身,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一些,就这样看着她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李凰熙侧头看向他时,他的样子让她的心灵颤了颤,那份温和从容的姿态,再配上他眼里的宠溺之情,她的心里顿时被他填得满满的,再没有一丝空隙儿让别个不是他的男子钻进去。 这一刻,她希望有人能分享她的喜悦之情。 突然,李凰熙跳下床,穿上外衣,套上厚厚的氅衣。 梁晏不由得怔愣地看着她,正要出声问她,哪知她伸手握紧他的大掌拉他下床,“我想把你介绍给我母妃认识。” 这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更是情理不通,孙抚芳焉会不认识梁晏? 梁晏却是一听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以前的认识只是外人,现在她是想把他亲密伴侣郑重地禀报给母亲知晓,那意义不同,他以为她会等到真正柳暗花明的时候才会提,能被孙抚芳认可比被皇帝认可更让他重视,那心情用心花怒放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会不会吓到她?”可是,他还是怕私定终身之事会让孙抚芳震怒,生气不可怕,怕的是让她的病情加重。 “母妃爱我,她会认可我的选择。”李凰熙的手指伸开与他的大掌十指紧扣,她不想一直瞒着母亲。 梁晏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遂点了点头。 内室的门拉开了,外头值夜的姜嬷嬷与夏荷听到声响忙起身过来侍候,姜嬷嬷最先点上了灯,看到李凰熙时正想要问候几句,哪会想到居然看到公主身后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惊得手中的烛台迅速地掉到地上。“公主,这……这人是怎么来的……” 夏荷见怪不怪了,虽然心中也有疑问,但是一看清楚那人是梁晏后,她就镇定地把烛台点亮了,伸手扶住可怜被吓到的姜嬷嬷。 “嬷嬷无须见怪,”李凰熙微笑道,“以前是我不好一直在这事上瞒着嬷嬷,我与他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关系,”看出来姜嬷嬷在震惊过后有话想问,她忙打了个手势,“嬷嬷先别问,把外头的仆妇支开,然后让阿三将梧桐院通往正院的路上的人都遣走,今夜不留人值夜,我要去正院向母妃禀告此事。” 梁晏看到她说这话时眼睛一亮,心里顿时化做绕指柔,虽一句话没说,但与她十指交叉的手握得更紧。 姜嬷嬷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转头看了眼没有任何反应的夏荷,心里一沉,公主出京的那一年多里面只有夏荷侍候,看来这妮子瞒了她不少事,事后要好好地审问一通才行。 夏荷看到姜嬷嬷阴沉的目光,头不自禁地缩了缩。 好一会儿,姜嬷嬷才应声出去准备。 在走出温暖的屋子之时,梁晏将她身上的氅衣紧了紧,拉着她的手两人漫步在冬夜的月光中,这一路不长,路上一个人出没有,李凰熙笑意盈盈,梁晏却有几分紧张之情,毕竟是第一次以未来女婿的身份去见丈母娘,少不得有几分忐忑之情。 李凰熙很不厚道地“噗哧”一声笑了,“不用那么紧张,我母妃又不会吃了你。” 梁晏斜睨她一眼,这没良心的丫头居然拿他来取乐,真是,唉,不知道拿什么话来说她,他对她越重视,自然就紧张。 正院已经在眼前了,姜嬷嬷亲自守着,事关公主的闺誉,她不能不高度戒备,不过那眼神落在梁晏的身上都黯了黯,果然长得太过漂亮的男人也是祸水,一想到这两人的身份,她就头疼。 许嬷嬷侍候孙抚芳起身,孙抚芳原本睡得也不安宁,听到姜嬷嬷的禀报后,神情更是严肃,穿好正装让人让炭盆烧得更旺些,然后就是随意地梳了一个发髻,之后由许嬷嬷扶着到外头坐好。 李凰熙拉着梁晏进来的时候,孙抚芳瘦削的脸庞上没有半点血色,眼神更是犀利地落在后面的梁晏身上,姿态优雅,玉树临风,少有女儿家不爱的。在湖州那年就觉得这个男子漂亮得过了份,但从未想过居然会勾引她涉世未深的女儿,思及此,脸色更黑了几分。 “半夜三更,表弟到我忠王府有何贵干?”她没等女儿说话,已是质问出声。 梁晏没有意外孙抚芳会不给他好脸色,只是这声表弟真够膈应人的,一开始就说明两人身份的差异给他一个下马威。 “深夜来妨是梁晏冒昧,只是今儿个是凰熙的生辰,我欢喜她自然想要给她庆祝。”他温和地道。 李凰熙笑了笑,“母妃,您这是做甚?”拉着梁晏上前一道跪了下来,“母妃,女儿欢喜他,女儿也知道此事瞒着您是女儿的不是,这点请您原谅。”松开梁晏的手,她膝跪上前抱住孙抚芳的小腿,将头枕在她的大腿上,“母妃,女儿不是一时冲动,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选择。” 在女儿说她欢喜眼前的男子时,孙抚芳的心说不震惊是骗人的,在记忆里从湖州那个夏天开始女儿变得比她还坚强,比她还要冷静,所做的事儿比她还要滴水不漏,但是像这样感性的事情她却是头一回做。 她的目光又落在梁晏的身上,眼里有着探究,遇人不淑的话一生都会很凄凉的,她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当初众星拱月中偏选了一个没有担当的男子为夫,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 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就像儿时那般,怎么摸也摸不够,“凰熙,无论你做了什么,母妃永远也不会责怪你,只是婚姻大事不能马虎,”这是她的经验谈,“他是你的表叔,一时被激情冲昏头了母妃能理解,只是这不能见光的感情,你让母妃如何不担心?你与他之间隔了不止一重山……” 梁晏听着孙抚芳略带焦虑的声音,不可否认孙抚芳是一个极好的母亲,没有大骂出口,那信任的表情做不得半分假,那否定的话语也是一个母亲最大的担忧,他不但不会恼,反而觉得李凰熙能有这样的母亲是幸运。 “伯母放心,我不会让凰熙委屈地跟了我,总有一天我与她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其实我与凰熙没有半分血缘关系,我乃梁家养子。”他昂着头道。 对于孙抚芳的称呼,用王妃过于正式生疏,用表嫂更是不当,他最后只能唤一声伯母最为尊重。不过一些涉及到朝堂的事情他不能多说,这不是孙抚芳的世界里面应该了解的东西。 孙抚芳再度惊讶起来,梁晏的身世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急忙看向女儿,“你也知道?” “嗯,此事我已经向皇叔报备过。”李凰熙没有半分隐瞒。 连皇帝都知道,孙抚芳顿时有抚额的冲动,这两个人该有多大胆,这样的私情都敢嚷到皇帝的面前。只是皇帝的认可不代表她的,不能对她女儿好的人是不能得到她的半分认可,于是她道:“我不管你有怎样的身世,我只知道若你不是真心待我女儿好,那我就是死也要阻止你们……” “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伯母,我愿用我的生命发誓,终我一生不会让凰熙受到半分委屈,这一辈子只娶她一人为妻,永世也只会要她一个女人,如我做不到,那就让我永世都堕阿鼻地狱受尽红莲业火的炙烤。”梁晏掷地有声地道。 这话是很对孙抚芳的胃口,她因为李盛基与梁兰鸢的私情而病倒,说明她更看重身为女人的幸福。 天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冬雷,让屋子里的人都差点跳了起来,惟有梁晏仍用温柔的目光看向李凰熙。 孙抚芳抚了抚心口,听到没有了冬雷声,目光看向梁晏,似乎那一个惊雷让她突然对于这年轻人的誓言相信了几分,开始用丈母娘的眼光来审视梁晏,有一个这样俊俏的女婿似乎也是好事。想到自己的病,她的眼神更柔和了,如果自己不能真陪女儿到成婚之时,能知道她一生有可靠的人相依,即使到了黄泉也有安心吧,这一刻,她开始真正理解杜语乔的母亲吴氏的想法。 终究她比吴氏幸运,不是吗?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梁晏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孙抚芳看来已经完全认可他了,脸上的笑意也开始随心了许多。 孙抚芳伸手扶起女儿,然后示意许嬷嬷上前扶住她走向梁晏,忍下发晕的头,蹲下来亲手扶起梁晏,抓着女儿的手放到他的大掌里,“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兑现你的诺言,一辈子对我的女儿好,这是一个母亲对你的要求。” 梁晏紧紧地握住李凰熙的手,点头道:“我会的。” 孙抚芳这才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母妃,谢谢您。”李凰熙难掩哽咽地道,上前紧紧地抱住她,这个怀抱永远温暖如初。 这一夜的开诚布公,让好几个当事人都松了一口气,总不用为这件事藏着掖着,孙抚芳更像是了了一桩心事,心情轻松了许多,病情看来反而有所起色,这是李凰熙预料不到的,不过却足以让她喜笑颜开。 在宫里侍候隆禧太后的时候,她的脚步子也轻了许多,即使这老祖母的脾气坏了许多,她也能应对从容。 钟满之的伤势其实到今天仍没有痊愈,外表看来已经没有事了,只是时常咳嗽,可见当时梁晏应是打断了他的肋骨,让其伤到肺部,在隆禧太后的面前佯装无事,拼命忍着发痒的喉咙。 因而看李凰熙处处不顺眼,一如现在,他阴深地挡在李凰熙的必经之路挡住了她身前的光线。 “还不让开?莫非打得你还不够?”李凰熙冷笑道。 “哼,我不会怕了你,长乐公主,你与梁晏的关系别以为永远能瞒得了别人,哼,总有一天我会让太后娘娘知晓的,你等着瞧。”钟满之恶声道,梁晏若与她没有见不得光的关系,他愿意把他的头砍下来当凳子坐,这是以他男人的角度看问题得出来的结论。 李凰熙更是用睥睨的眼光看他,“一个跳梁小丑真当自己是人物了,也不知羞。”接着冷喝一声,“还不让开?误了皇祖母用药,我看你担不担当得起?” 两人互不相让地看着对方,最终还是钟满之的气场没有她强大,避让到一旁让她通过。阴毒的目光落在前方那纤细的身影上,他就不信找不到整治她的机会,本来想在隆禧太后的药里做手脚,可恨的是那丫头看得很紧,慈宁宫人手又有变,他连药煲的边儿都摸不着。 他也曾试过在隆禧太后的面前告状说公主私下里勾引他,哪知那个死老太婆才刚好了些的手一把攥紧他的下巴,冷睇着他道:“满之啊,哀家观你还不如凰熙那丫头长得好,甚至连哀家家中的侄儿也比不上,凰熙那丫头眼角比天高,哀家没瞎,岂会看不出来她对你是否有意?”还将他的下巴捏得更痛,警告道:“哀家只是看你长得像他才会放在身边,他是谦谦君子,你若做小人坏了他的形象,哀家必定要你的小命,记住了,以后不要随便乱说这样的话。” 他他他,又是她那个初恋情人,他早就派人去查清楚了,什么谦谦君子,妻妾加起来都有十数人之多了,最后更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想来也是色中饿鬼,这老太婆人越老越糊涂。 其实钟满之哪知道隆禧太后爱的并不是真实中的那个人,而是少女时期产生的朦胧爱意,当时将其寄托在家中隔壁的初长成的美少年身上。少女娇羞地躲在自家的墙壁梯子上偷偷地看着隔壁美少年读书颂经,那会儿少年没有受到尘世的污染仍是一颗美玉,少女的芳心就是那样“噗噗”地跳个不停。 隆禧太后渐渐能起床了,可以出去晒晒暖阳,这次又从鬼门关逃了回来,太后看来不若往昔那般拼命,反倒是允诺将一些不必要的奏折交由李凰熙自行处置。 梁晏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开始有所计较了,目光不善地看向钟满之,常看得后者脊背生寒。 钟满之等到十二月也没有见到梁晏有所行动,心中渐渐放宽了,伤也养得七七八八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近女人的身,他忍不住开始蠢蠢欲动,反正隆禧太后身体刚有起色,没有那方面的需求,他也乐得不用面对那令他作呕的鹤皮。 与狐朋狗友一道吃酒时,最爱说哪家的贞家烈妇最难攻下,他也跟着起哄,只是不敢做得太出格怕隆禧太后知晓,私下里却在想着如何能一亲芳泽又不用惊动隆禧太后。 李凰熙在隔壁的包厢里面听着另一边的淫声浪语,不禁撇撇嘴道:“真够恶心的,话说真有女人会上这群人的当?” 梁晏不让她再听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拉着她坐到八仙桌旁,给她挟了一些菜,“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别以为在你面前派头十足的贵夫人就没有肮脏的一面,只是知情人都心照不宣罢了。” 这是建京上流社会流在沟渠里的事情,闺阁少女们了解得少而已,只是一旦嫁为人妇,就会成为这样的沟渠老鼠的最爱。 李凰熙不禁咋舌,前世的她只对萧荇爱得要生要死,加之又是公主的身份,自然没人敢去勾引她,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也在情理当中,这么一想她释然了,“那我就等着看这只老鼠最后能钻到哪里去?” 梁晏自是笑了笑,又喂了她吃了好几口菜。 与北魏胶着的战事因冬季而停摆,李凰熙也借此上书了一份伐北魏策,这是她研究北魏战事得出来的结果,从如何利用绮春楼的蝶丝来使用反间计,到最后战事应如何运作都有详细的论述,隆禧太后与皇帝看了后,眼里都有光芒在闪,看向李凰熙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 毕竟她连内奸都设想得到,蝶丝那条线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但这没有关系,只要运用得当一样可以迷惑北魏的人。 果不出李凰熙所料,梁博森得到的消息虽然不是最准确的,但他还是卖了一个人情给完颜雄,告诉他蝶丝的身份已暴露,传回去的消息有误。 秦衍寒从边关给李凰熙传来了秘信,李凰熙看后思索了几天,最后更是与梁晏商议后再给他回信,让他按梁博森的要求去执行,正好可以迷惑住他。 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李凰熙还来不及庆幸一番,又出现了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 这日,孙抚芳被隆禧太后唤进宫里,那时刻李凰熙正在皇帝的寝宫与其相商,没多时,就接到了皇帝安插在慈宁宫的眼线回来密报,忠王妃在慈宁宫里晕倒了。 李凰熙闻言哪还坐得住?急忙赶去慈宁宫,给母妃诊病的太医跟她说过王妃的病不能受到刺激,而且要痊愈不容易,只求不恶化兴许可以多活一两年。 她急切地奔进去时,太医已经进去诊脉了,隆禧太后被人扶着坐在圆椅内,而梁兰鸢就站在她的身边,一看到她即冷哼一声。 李凰熙没有看向她,连向隆禧太后行礼也忘记了,一把拉住那诊病的太医,“我母妃如何了?” 太医看了眼隆禧太后,随即道:“王妃的病情急转直下,怕是活不过开春了。” “什么?”这道声音是隆禧太后与李凰熙共同发出的。 李凰熙看了眼皇祖母,心里满是厌恶,忍不住上前质问,“皇祖母,臣孙斗胆问一句,您就那么恨我母妃,一定要她死吗?明知她见不得梁兰鸢,您就非逼她见不可,我母妃的身子不好,能熬过的时间不多了,您就不能让她剩下的日子里活得安宁自在一些吗?”最后的话已经是吼出来的。 隆禧太后从未见过如此盛怒中的李凰熙,心里是又惊又怒,“你现在是对谁说话呢?” “皇祖母不用拿出太后的派头来说话,我现在是以您的孙女身份在说话,您没听错。”李凰熙冷声道。 隆禧太后没想到李凰熙也有这一面,此刻的她看起来像个刺猬一般,眼睛瞥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孙抚芳,到底是母女,遂语气淡然道:“别一副哀家逼死你母后的表情,哀家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兰鸢怀孕了……” ------题外话------ 感谢kaixin050318送给某梦两颗钻钻以及两张五热度好评的评价票,加上两张月票,谢谢亲爱的对某梦的厚爱以及鼓励,拥抱一个! 第159章 黎明曙光 李凰熙猛然看向梁兰鸢的肚子,眼睛一眯,她怀孕了? 初时她怀疑梁兰鸢装孕事,随即她就否认了这个假设,只有真怀孕了才能经得起推敲,梁兰鸢不会傻到弄一个假肚子来让人拆穿。 梁兰鸢看到她不善的目光看向她,嘴角笑得更欢,下意识地将还没有凸出来的肚子挺了挺,示威地朝李凰熙挑了挑眉。 李凰熙那个后悔啊,当初为什么就没有狠狠心给她父王下绝育药,这样就算梁兰鸢勾引了她父王,也别指望能结出个孽种来,那可省了不少事情。 不过这抱怨她也只是想想而已,以梁兰鸢的身份做出未婚先孕的事情又岂是她能料得到的?毕竟没有哪家的贵女会如此下作,可见梁兰鸢现在是已经连脸面都舍弃了。 “依哀家的意思无非是让兰鸢赶紧与你父王成婚,全了两家的面子,不就这么跟你母妃提了一下而已,哪一句不中听了?你母妃居然倒头就晕了过去……”隆禧太后的话渐渐带有指责,无非是说孙抚芳不识大体,不懂得为她这婆母分忧。 李凰熙知道事情不会像隆禧太后说得这么简单,她母妃不会因此就晕了过去,“进忠王府?她凭什么?”她冷冷地看着梁兰鸢道。 “自然是因为她怀上了你父王的孩子,哀家说了半天你都没有听明白吗?”隆禧太后不悦地道,她已经一忍再忍,好生好气地想把这喜事办下来,希望她这孙女懂得见好就收。 李凰熙冷笑一声,“真是奇了怪了,她怀上身孕关我父王什么事?皇祖母没有出宫没听到关于她的流言,我这未出阁的女儿家不好复述,总之就是不堪入耳。别是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就准备赖在我父王的身上吧?”怀疑而嘲讽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单凭你一张嘴说怀孕了就断定是我父王的种?” 梁兰鸢一生都没有被人这样不留情面地奚落过,脸上阵青阵红,“公主别含血喷人,我与忠王之事连王妃都知道,你大可去问问忠王我的处子之身是不是给了他?” “笑话,就算处子之身给了我父王又能当得什么准?搞不好是那萧公子的也未定?”李凰熙立即反唇相讥,半分情面也不留。坐在床沿看着母妃昏迷过去仍紧蹙的眉头就心痛不已,抓着母妃仍显得冰冷的手搓了搓。 梁兰鸢拉住隆禧太后的衣袖,“姑母你看看?侄女都没脸做人了……”竟嘤嘤哭出来。 隆禧太后脸色不豫地看向李凰熙,“真是反了天了,有你这样与长辈说话的吗?这是你表姑,她与你父王成婚也无须问过你……” “为人子女者确实不能干预父亲的婚事,只是想要一个不清不楚的孩子进府毁坏门风,这样让别人如何看待忠王府?岂不是沦为众人口中的笑话?忠王府的女儿往后还要不要嫁人了?将来的儿子还要不要娶妻了?”李凰熙冷声道,“只怕将来没哪家愿与忠王府攀亲,皇祖母,是您这娘家侄女亲呢,还是您的儿子孙子孙女儿亲呢?” 这几句话噎得隆禧太后瞬间词穷了,这种事情不光彩是人都知道,只是现在她不得不站在侄女的一边,“这是不是你父王的种问他即可知晓。” 李凰熙唇角冷冷一撇,看来是将她父王也寻来了。 果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一会儿后,明黄的衣衫的皇帝一脸急相地进来,后面跟着身穿亲王朝服的李盛基,他的表情同样是急切的。 李盛基一进来就赶紧寻找妻子的踪影,看到她单薄的身影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不会是?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妻子的身边,“凰熙,你母妃她?” 李凰熙现在是万会不待见她父王,抬眼冷睇着他,想到这是慈宁宫,那讥嘲的话到了唇边就咽了下去,“暂时是救回来了,可太医说不乐观,母妃……她时日不多了……”最后忍不住哭了出来。 李盛基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步子往后退了几退。 隆禧太后一看到三儿子这副不争气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了,别做这哭丧脸来,你的王妃还活着,哀家唤你来不是想看你这表情?” 李盛基这时才忆起一向畏惧的母后就在身边坐着,遂忙跪下问安。 隆禧太后也没心情听他问安,开门见山地就提到梁兰鸢怀孕一事,问李盛基是否与梁兰鸢有了苟且?并且还表示准备让他迎娶梁兰鸢为另一房正妻,取两头大之意。 李凰熙闻言转头看向隆禧太后,怪不得,她母妃不是心胸那般狭窄之人,如果她父王纳了梁兰鸢为妾她再不喜也会应允,哪知居然是同为正妻?这么荒唐的婚事亏她这皇祖母说得出口。 这一切所始作俑者是她父王,遂她的目光又冷冷地看向李盛基。 李盛基也在震惊当中,他万万没想到梁兰鸢会怀孕,而且他在床上承诺的话从来都等同于放屁,自打妻子因此大病之后,他是一眼都没再看过梁兰鸢。女儿看过来的目光让他感到万分狼狈,在这大冬天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三哥,你倒是说句话啊。”皇帝李季基催促道,他这皇兄比他还糊涂,梁家的女儿是能沾上手的吗? “儿臣是与表妹有了私情……”李盛基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 “姑母,您看,三表哥都承认了,侄女儿求姑母做主,成全侄女儿与三表哥的一片痴情吧。”梁兰鸢趁机跪地,又转头看了一眼昏睡在床上的孙抚芳,“他日我会亲自给表嫂斟茶认错,请她谅解。” 李凰熙恨恨地看向她父王的背影,母妃就躺在这儿,他还不知道推脱,下唇都被她咬出一颗血珠来。 “既然事情也弄清楚了,哀家即日就下懿旨让你们尽快完婚……”隆禧太后松了一口气道,虽然曲折迂回了一些,但好歹结果还是可喜的。 李盛基觉得女儿的目光如芒在背,让他浑身都不舒服,想到妻子的病以及她油尽灯枯的样子,心中满是哀苦,不顾惹怒母后的后果,抬头道,“虽说是如此,但是儿臣也不清楚表妹怀的孩子是不是儿臣的……” “表哥,你怎么可以不认账,我怀孕已三月了,日子都合得上,而且我跟你时还是处子……”梁兰鸢气怒道,没想到这个男人会不认账。 “那又如何?谁知道你事后又爬上过谁的床,若你真的洁身自好,会诱惑我与你行那苟且之事吗?”李盛基一副讥诮的样子道,那些传闻他也听过,自此才没再将梁兰鸢这行事放浪的妇人放在心上。 梁兰鸢急于求成,用了这肮脏下作的手段,殊不知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男人的下半身一时是快乐了,脑子在事后却仍是清楚的很,对于不自爱的女子少不得会低看几分。 隆禧太后明白梁兰鸢行事是失利在何处,只是如果强硬地下旨让他两人成亲似乎又有所不妥,梁兰鸢的肚子是不等人的,一时间左右为难起来。 李凰熙听到这里,脸上方才有了几分笑意,这回好了,这孽种是难有人承认了,鼻子忍不住轻哼一声。 “母后,儿臣观之,三哥说得也在理,这孩子不好认,表妹这行事是糊涂了。”皇帝在一旁状似和事佬般地说话,可那看向梁兰鸢的目光轻蔑之极。 这一天的混乱到最后终没有个结果,孙抚芳一直昏迷不醒,李凰熙赶紧提出要带母妃回府养病,李盛基赶紧帮腔,加上死口不承认梁兰鸢肚子里孩子是自己的,隆禧太后无法只能让他们赶紧出宫。 孙抚芳回府后一天一夜仍没有清醒过来,李盛基与李凰熙父女俩轮流守在她身边,太医更是隔了两个时辰把一次脉,每一次他们都紧张万分,就怕太医说再也把不到王妃的脉。 期间梁晏秘密来看过李凰熙,看到她憔悴的面容,他心疼地轻抚了抚那稚嫩的皮肤,“没想到梁兰鸢会想到用怀孕这一招,是我疏忽了。”一向清高的人不要起脸来比任何人都更甚。 李凰熙摇了摇头,“这怎么能怪你?别说你是男人不懂后院的事情,就连我是女子也不会想出这样不要脸的招数来。”看到他眼里的担心,强打起精神来,“梁家那边有什么反应?” “梁博森进宫找太后做主,好在你父王死口不认那胎儿,现在事情只能胶着,太后也不想背一个逼死儿媳的名声。”梁晏道,伸手揽她在怀里,果然瘦了不少,“照顾你母妃之余,也别忘了用膳,不然你母妃还没垮,你就先垮下去了,知道吗?” 李凰熙点了点头,埋头到他的怀里深呼吸一口气,他说得对,如果她也撑不住,谁来为母妃出头?她父王那人,算了吧,他从来都是个不能指望的人。 梁晏搂紧她,眸子阴沉地看向窗外北风狂吹着卷起枯叶荒凉的景象,不得不将那个计划提前。 孙抚芳再睁眼时,看到天色暗下来,她微微轻哼出声,立即引得守在她床边的父女俩急忙起身看她,她看向他们眼里有片刻的迷茫。 “母妃(芳儿),你醒了?”父女俩一致开口。 孙抚芳虚弱地抬了一下手揉了揉额头,立即就有一双大掌帮她揉起来,她狐疑地看了眼李盛基,随即想到隆禧太后说要让他娶梁兰鸢为另一房正妻的话,再思及梁兰鸢嚣张的气焰,气就涌了上来,死命推开李盛基,“滚……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 “芳儿,你听我说,我不会娶那个梁兰鸢进门来气你的。”李盛基忙道,妻子那小猫般的劲道如何能撼得动他。 “我……不要……听……你的花言……巧语……都是骗……人……的……”孙抚芳情绪激动断断绪绪地道,那张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做假。 李凰熙看到她父王还想辩,怕他又再度将母妃气晕过去,道:“父王先回去吧,这儿有女儿看着就行了。” 李盛基的眸子黯淡下来,也怕妻子刚醒又晕过去,遂只能黯然地掀帘子出去。 孙老夫人与杜语乔这才觑得空儿上前问候几句。 无奈孙抚芳似乎真的很疲惫,没有兴致说话,两人也不敢多说扰了她,一会儿也出了去。 惟有李凰熙给孙抚芳掖了掖被角,接过姜嬷嬷手中的粥,“母妃,您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孙抚芳不想女儿忧心,勉强自己吃了几口,但很快就吐了出来,李凰熙掩下忧心,耐心地拿帕子给她抹去粥水,又让许嬷嬷拿干净的衫子进来给她换上,惟有暗中吩咐人去煎一些延命的汤水来。 太医进来诊过脉后,没再开什么方子,离去时只道了一句,“现在能活多久就看王妃的意志了。”暗示忠王府可以准备身后事了。 李盛基听到这句话时顿时跌坐在椅子里,两眼茫然地看着前方的景物。 李凰熙却是一脸的木然,正确的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良久之后,方才努力地让自己的手脚能动,又掀帘子进去伺候孙抚芳,现在是多过一天就少一天。 太医看到父女俩的反应,悠长地叹息一声,行礼就告退下去了,忠王对底对王妃还是感情深厚的。 “母妃,为了我和芫弟,您也要坚持下去,如果您就这样倒下了,岂不是便宜了梁兰鸢那贱货?给她腾地方。”李凰熙一面给母亲喂汤一面劝道。 李芫的功课也停了下来,已经长高了了不少的他知道母妃命不久矣,没再做调皮的事情惹她生气,只是一个劲儿地依偎着她,紧紧的。 孙抚芳轻抚儿子的头发,好不容易才能撑坐起来,“我也晓得,母妃是生气,但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只是我这身子万分不由人,我这一去正好合了她的心愿。”对于梁兰鸢她是恨之入骨的,远比昔日知道丈夫又去找别的女人时更恨。 “母妃心里知晓就好,你看芫弟还没长大成人,十一还是个孩子,我们都需要你。”李凰熙努力用轻快的声音道,另一边的小女娃虽不明事理,却也如李芫般一个劲儿地巴着母亲。 自那天后,李凰熙就将全部精力放在孙抚芳的身上,没再进宫了,侍疾是辛苦的事情,已经有了小少女身姿的李安熙时常会进来替下她,让她好好歇一会儿。 没有了李凰熙在眼前晃,钟满之觉得连空气都是清新迷人的,那个公主美则美矣,可惜刺太多,他采不下这样一朵花儿。没见到她的人,不代表他就不会不遗余力地在隆禧太后面前诋毁她,为梁兰鸢这未婚有孕之人造势,梁家也给他许诺了不少好事,遂他伺候太后是尽心尽力。 年关近了,钟满之越发地想要身心纾解一下,是故趁隆禧太后对他的管制放松之下,他又潜进那深宅大院里面勾引那成熟少妇。 精致的帐幔下是两具白花花的躯体在交缠着,男子的头颅在妇人的身上来回游移着,妇人仰着头吟哦出声,一头黑漆漆的秀发轻甩出迷人的弧度,精致的脸庞上完全是迷醉的表情。 “我与你夫君比谁更厉害啊?”钟满之忍不住得意地问。 “自然是你……好人,离了你我都不想活了……”妇人一面娇喘一面吹捧,“我那个男人……就会找贱蹄子,他……啊……哪能与你相提并论……” 淫声浪语渐渐拔高,外头守风的侍女也忍不住全身发热,躲在门后从缝隙里面偷看那里面的春色,身子顿时也觉得空虚起来,竟全然不去关注外面的变化。 一个时辰后,两人才全身是汗地分开,妇人一头钻进钟满之的怀里,“我与太后相比如何?” “自然是你好,她啊,那一身肌肤让人做呕。”钟满之笑着捏了一下妇人的脸蛋,这样二十四五岁的妇人是最具风情的,欢爱起来更带劲儿。 想到这里,他又蠢蠢欲动起来,一把将妇人压在身下再度征伐起来。 悄然躲在梁上的黑衣人在两人情潮最高涨的时候,手中握紧薄薄的柳叶刀双眼瞄准男人身上的部位,眼神一片冷酷,颤时间,柳叶刀飞出,向那精致帐幔的床上而去。 接着是男子“啊――”的一声痛苦的尖叫。 随及屋外有人将门狠狠地踢开,将那守风的侍女往地上用力一掼,男子气怒的声音响起,“贱人,你居然敢瞒着我偷人……” 当两眼看到自家媳妇不着寸褛地躺在男子的身下,两眼都气红了,收到消息时以为是假的,哪知自家那个贱妇居然会不守妇道,趁他出门就与野男人苟且,随手抓起一旁的花瓶朝钟满之的头砸下去。 本来就痛及的钟满之立即就昏在女人的身上,头被打破了,血水流出将身下的女人的身子也染红了。 女人欲推开身上的男子向丈夫解释。 梁上的黑衣人迅速跃下来,在捉奸的丈夫的后脑勺上重重一拍,然后又敲昏了那吓得不知如何反应的妇人。 至于外头的丫头仆妇在丈夫进来捉奸时已经打晕了。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寂静无声。 在下半夜时,府邸因为隆禧太后突然驾临而骚动起来,府里的主人都急忙套上衣物前来迎接,可太后二话不说,立即往一处院落而去。 “大姐,你要召见晨儿让他过来即可……”梁博森一面拢紧身上的氅衣一面皱眉道。 可惜被人抬着的隆禧太后却像没有听到一般,脸色阴沉得很,因为中风手脚不太灵活,手仍紧紧地攥着扶手处。 谢夫人看到这样的隆禧太后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机械地跟在两人的身后,顺道指挥自家的侍女将灯笼抬高。 一群人匆忙又浩荡的往梁晨的住所而去。 一踏进这院子就感觉到静悄悄的,初时没有留意,随后看到倒在地上的丫关仆妇,顿时人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隆禧太后沉声吩咐人将帘子撕下来抬自己进去,屋子里更是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宫里的人赶紧去将烛台点燃,屋子亮了之后他们才看到一地狼狈的景象。 梁晨倒在地上,额角满是血迹,手上抓着一把单薄的柳叶刀,刀上有血迹。 床上两具仍交缠在一起的身子更是骇人,鲜血把床单都染成红色的。 隆禧太后阴沉着脸让人将缠在一起的两人分开,光裸着身子身上有血的女子正是梁晨的妻室,而拨开了脸上的长发的男子俨然是太后的面首钟满之。 拉开之时,钟满之不但后脑被打出一个洞来,下身那玩意儿更是被人齐根切断,梁晨妻室的下身血淋淋的却没有受伤,顿时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无非是两人偷情被梁晨发现,然后梁晨愤而切断了钟满之的命根子,钟满之又抄起床上的瓷枕打过去,梁晨的妻室更是吓晕过去。 隆禧太后的脸色仅用难看已无法形容,浑浊的眼里有失望,又有深深的恨然,紧紧地盯在钟满之的身上,这个男人的肮脏龌龊是她始料未及的,这一幕将她心中曾经美好的值得回忆与珍惜的东西都瞬间打碎了,顿时嫌恶的表情没有半分做假。 “姑母,不如用水泼醒他们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后脚赶来的梁晏建议道。 隆禧太后这时才回过魂来,立即下令着人用冰冷的冬水泼在三人的脸上,“若非亲眼所见,哀家也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 这话她说得咬牙切齿,他就算借她的名字捞点好处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踩到她的底线即可,哪知道这人居然淫人妻女如此无品,顿时她有如吞了一只苍蝇入腹般恶心。她生性本来就霸道,当初她得宠时也不许先皇过多的宠爱后宫的女子,更何况现在是一个靠着她养的钟满之? 收到他的恶行时,她仍不愿意相信,现在亲眼所见,她再也不能说服自己当做没有这一回事。 梁博森与谢氏一时间都怔然了,他们明显没有想到府里会发生这样肮脏的事情。 谢氏甚至不敢上前去查看儿子的伤势,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三人很快就清醒过来,梁晨的妻室看到血淋淋的下身惊叫出声,然后看到公婆不善的目光,她又再度惊叫,一时间又晕了过去。 钟满之醒来后下身巨痛不已,低头一看,自己的命根子已经没有了,脸色就发白起来,再转头看到太后难看的脸色,急忙爬向隆禧太后道:“太后娘娘,臣是被人暗算的,这不是臣的本意……” 梁晨清醒后脸上更为忿怒,“我要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若不是有人拦着,他就想间手中的柳叶刀捅过去。 隆禧太后厌恶地用帕子掩嘴,梁晏会意地一脚踢过去,正中钟满之血淋淋的下身,伤口再度大量流血,钟满之又痛得嗷嗷尖叫,身体都瑟缩起来。 “回宫,哀家不要再看到这些个肮脏的画面。”隆禧太后怒道。 在离去时她的目光严厉地停在弟弟的身上,“看看你养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我们梁家的门风都被你破坏怠净。” 梁博森不敢辩驳,只能期期艾艾地说了几句臣有罪的话。 梁家的丑事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背后的嘲笑更是不绝于耳,梁博森气红了脸,朝一旁坐着一派悠然地梁晏怒吼,“这件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一出事就推到我身上,梁博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梁晏气怒地起身一脚就将坐下的椅子踢翻。 梁博森气极,想要摇铃,随及想到他身上的蛊虫已除,连威胁他的手段也没有,顿时一脸的无奈与恨意。 “大业在即,你不用担心我会背叛你,放心吧,我还有求于你,这大齐的江山姓梁终比姓李更让我得益,不是吗?”梁晏似软化口气道。 梁博森闻言这才将怒火压下,他忍,等大齐落在手中以后,他有的是办法再来收拾梁晏。 梁兰鸢也没有幸免,一大早就被隆禧太后叫进宫去狠狠地骂了一顿,明知道这个钟满之是那么肮脏的人也敢领到她的身边?现在她这太后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这一切的错都让她戴到梁兰鸢的头上。 梁兰鸢道:“姑母,侄女儿也是无辜的,哪会知道他还与二嫂,不,与那贱人有苟且的?” “你不知道?”隆禧太后嘲笑出声,“兰鸢,看看你现在办的都是什么事?你与三儿的婚事暂时取消,等哀家查清楚你肚子里的种到底是谁的再说。” 梁兰鸢顿时傻眼了。 为了这一桩婚事,忠王府那边的意见是不会娶为正妻,等孩子的生父查清楚再说,总的来说就是拖字诀。隆禧太后偏心站在她这一方,一直没有发话应允忠王府的所请,现在却受到昨夜之事的牵连,太后连她都开始不待见。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梁兰鸢出宫时是恨得牙痒痒的。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忠王是个没担当的人,忠王妃说是病得要死,现在也没见到她死,太后那儿又这样?”心腹侍女忧心地道。 “姑母终究是我的姑母,等这件事过了,她的火气下去之后,我再进宫来求她。”梁兰鸢叹气道,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偏被这偷情事件弄成这样。 梁晨受不了一出门就被人嘲笑,躲在家门里哪儿也不去,把丢尽他脸面的妻室用木马之刑整死掉,然后就开始喝酒过颓废又荒唐的生活。 钟满之成为阉人后,到处求人帮他捎信给隆禧太后,说他被人陷害的,只是无奈昔日巴结他的人现在都避他如蛇蝎,而他的兄弟很快就被罢官,更是扬言不耻与他为伍,全然不顾兄弟之情及他昔日的提携之情,携家带口就回原籍去,丢他一人在京城。 等到梁晏收到这消息的时候,他的嘴角上勾,心中那口恶气总算纾发出来了,最后指示道,“昔日他喜欢压人,去,把他丢到最下等的小倌馆里面让他被人压,直到他死才能解脱。” 梁晏知道自己这做过态了些,杀人不过头点地,但只要一想到这男子敢将他的咸猪手伸向他的女人,他就觉得怎么做都不过份。 一天夜里钟满之就失踪了,之后建京再也没听到这号人物的消息,朝堂与宫里再没有美男子趾高气昂地自称什么“皇父”,大齐将其遗忘了。 李凰熙抱着小小的西施狗在怀里撇嘴道:“怎么才进去十来天就死了?哼,真便宜了他。” 梁晏好笑地伸手把她搂抱在膝上,“他死时下身都腐烂化脓生蛆,痛苦了一天一夜才死掉。” 李凰熙想象那情景顿时想做呕,“好了,别提他了。”摸了摸西施狗柔顺的发毛,“对了,神医有消息了吗?”这是她现在最在意之事。 梁晏知道她心焦,遂道:“已找到人了,只是从北魏回到大齐还有好长一段路,我已让他们无论如何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明儿我就出京去秘密迎接他们。” 李凰熙到过两国交战的边界,知道路途遥远,再加上还要北魏的关卡的要过,一切都不容易。听到他亲自去接应,她的眼里顿时湿湿的,“阿晏,谢谢你。” 梁晏故意板起脸孔看她,“你与我之间还需要用一个谢字吗?凰熙,我不爱听,为了你,我可以上穷碧落下黄泉,又何况这区区一桩小事?” 李凰熙捧着他的脸郑重地一吻,“是我错了。” 梁晏把她拥得很紧,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想尽办法让你母妃熬下去,记住,要等到我将神医带回来。” “嗯。”李凰熙应声。 想着他明天要出为她办事,她的心里就柔软成一片,调整姿势跨坐在他的身上,媚惑地看着他,“阿晏,我想要你。” 这是梁晏求之不得的,眼睛顿时一亮,反应极快速地抱起她向大床而去,这段时日她把心思都放在孙抚芳的身上,两人已经很久没有那个了。 瞬间屋子里一室春光,男女的喘息声高低起伏不定。 外头的姜嬷嬷听到里头的声响,叹息一声,还没成婚就做那事,到底还是女儿家吃亏,可公主不听她的,她有何办法?只能尽忠职守地守在这门口。 阿三从隐藏处探出头去,漆黑的夜里一盏灯笼下有女子细微的哽咽声,定睛一看不正是公主身边的近侍夏荷?都这个时辰了,她哭什么? 原本不想搭理的,谁知这丫头阴魂不散地哭个不停,他忍不住跳出来,哪知这像小兔子一样的侍女一看到她就惊叫一声,“鬼啊――” 他伸手掩住她的嘴,厉声道:“你才是鬼,看清楚。” “是你。”夏荷看清后瘪着嘴道,然后在他松手下又蹲下来继续苦瓜脸。 “你怎么了?” 夏荷歪头看他一眼,“嬷嬷刚刚罚我了。” 阿三一听,就知道她说是那厉害的姜嬷嬷,顿时就明白了,是为了公子与李凰熙之事,姜嬷嬷的气还没有消,今儿个公子还与公主私会,那个姜嬷嬷只会更生气。 看夏荷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鬼使神差地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夏荷的头顶,那丫头双眼湿辘辘地看过来,在灯笼的映照下,那小脸是异常的生动,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 顿时吓得赶紧收回手,受过暗卫训练的他以为自己绝情断爱了,哪知现在居然会对一个这样的丫头心跳加速,接受不了的他一个箭步就消失在原地。 “怪人。”夏荷撇嘴道。 过年的气氛很低迷,隆禧太后与皇帝都身体违和,所以宫里的宴会只开了一场,还是皇贵妃主持的。 忠王府在过年期间闭门谢客,所有人都知道忠王妃可能快不行了,遂没有一个人前来拜年。 孙抚芳昏迷的次数渐渐增多,李凰熙给熬的续命汤水一碗能灌进去三分之一就算是多的了,这段时间换了好几拨太医来诊治都是摇摇头,李凰熙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梁晏的身上,希望他能早点把神医带回来。 终于在元宵节前夕收到他的来信,说是已经接到神医在尽快赶回来了,李凰熙方才长舒一口气地把信压在胸口上。 “明儿就是元宵节,母妃,您见好些了吗?”李凰熙坐在孙抚芳的床沿旁努力挤出笑容道。 孙抚芳歪躺在床上,没有血色的脸上,嘴唇是干裂的,惟有眼睛还是那般灵动地转着,“都是母妃的身子不好,不然可以带你与芫儿、十一去看花灯。”虚弱得抬不起头来给女儿顺一顺鬓边的碎发,只能贪婪地看着她的脸。 “今年去不成,明年我们再去。”李凰熙仿佛知道母亲的心意,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颊边。 “十一也要去。”一旁的十一郡主撒着娇道。 “好。”李凰熙伸手摸了一把妹妹滑滑的脸蛋。 李芫状似不屑地道:“只知道玩。” 十一郡主朝他挥了挥小拳头,吐了吐舌。 孙抚芳虚弱的脸上满是笑意地看着儿女们玩闹,这是她一生最值得骄傲的,她有三个孝顺的儿女。 傍晚时分,一直不待见的李盛基的孙抚芳意外地让人叫他过来用晚膳,喜得李盛基急忙就过来了,掀帘子进来的时候看到一家四口都坐在那儿等着他,今儿夜里的妻子换了一身粉红的衣裙,即使是病容,仍掩不住她的华光。 “王爷,我们一家五口很少一起用膳,快过来吧。”孙抚芳笑得温柔地道。 李盛基急急点头。 李凰熙亲自起身给他拉开雕花圆凳,他这个女儿极少会做这样的事,李盛基突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孙抚芳没有吃饭菜,只喝了几勺续命汤,然后就是含笑地看着丈夫儿女吃饭,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用过晚膳后,孙抚芳看起来精神头不错,又说了好些话。 “十一还小,凰熙你是长姐,往后要好好地待她。” “芫儿,以后不可顽皮,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王爷,孩子们都还要你照顾,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我,往后就要应我的话好好地待他们,不要让他们受到后母的欺侮……” 李凰熙听着母亲这些话像是遗言一般,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强笑道:“母妃,还在新年里头呢,说这些个做甚?父王现在也改好了,往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父王您说是不是?” 李盛基也是心一惊,忙点头,“凰熙说得是,以往都是我犯浑老惹你生气,芳儿,你别气了好不好?等开春了,我就带你出去走走,只有我们两个,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气你。”他上前将妻子环在怀里,摩挲她枯黄的秀发道。 孙抚芳软软地任由他抱着,笑道,“好,王爷应承我的话可不要忘了,不然我化成鬼也不会放过王爷的。” “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好好的,你会活得好好的……”李盛基突然大声道,手环紧了她的腰身,一颗泪在众人看不见之时落在孙抚芳的枯黄秀发里。 孙抚芳没有应声,眼神温柔地看着三个儿女,突然用一种怀念的语气道:“王爷,你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在元宵节遇到的情景吗?” 李盛基愣了愣,他又怎么会忘记初遇她时那一抹惊艳呢?在众多花灯中回眸一笑的少女从此映入他的心房,就那一眼,他事后疯狂般地查找那是哪家的女儿? “我还记得你那天穿了一身粉红的衫子,头上梳着堕马髻,斜斜插着一朵珠花极是好看……”李盛基被她的话勾引出心底最深处的回忆,拥着她嘴角含笑地道。 李凰熙看着他们这样相拥说话的样子,听着他们曾经也有过美好回忆的爱情,再想到这二十多年来磕磕碰碰的婚姻让两人渐生怨忿,鼻子一酸,她转过头去抹去眼里的泪水,十一郡主不明就里地靠近她歪着头担心地看着她,她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姐姐没事。” 孙抚芳的精神很快就撑不住了,回到床上躺着还拉着李盛基的手,“王爷要记得对妾身的承诺。” 李盛基点点头。 孙抚芳含笑睡了过去。 李凰熙在这一晚又收到梁晏的来信,说是明日可赶到,她看了后当即给菩萨上了一柱香,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这一刻她的心情很好,祈求黎明快点到来。 孙抚芳在半夜时分醒来,病情凶险起来,李凰熙急着守在床边,李盛基得到消息后仅披了氅衣赤着脚飞奔过来。 太医把过脉过摇了摇头,一字不发。 ------题外话------ 感谢dd416送的票票! 第160章 黎明曙光(2) 李凰熙顿时感觉到心似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般疼痛,目光落在母亲的身上,她这会儿看来眼睛格外的明亮,似乎带着某种她不明了的体悟,这种感觉不是她想要的,猛然地愤怒起身朝太医吼道:“到底怎么样?赶紧下药啊,针炙什么的还不赶紧用……” 此时她就像一只狂暴的小狮子,只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捍卫自己所在乎的人和事。舒殢殩獍 太医嗫嚅了一下嘴唇,到现在还能说什么?该说的他都说了,能做的他都做了,王妃的病情早已药石无效,他也只是一个凡人啊。 “公主息怒,下臣已经尽力了……”半晌,太医跪下来叹息道。 这句话估计是最不受病人家属欢迎的,它宣告着某种时刻已经来临了,要做好准备面临它。 许嬷嬷第一个哭了出来,她的声音不响还带着压抑,接着屋子里的侍女也跟着发出这种悲恸之声。 孙抚芳偏在这个时候看来精神很好,突然有了点力气坐起来,虚弱的手伸向女儿,“凰熙,不要为难他,过来,母妃想想抱抱你……” 李凰熙难掩悲伤地看向她璀灿的眸子,木然地抬脚走向她,在她床沿坐下任由她抱着自己的头,孙抚芳的手指在她的秀发上来回地抚摸着,带着慈母的温柔情怀。 李盛基奔进来的时候只听到付下人的抽泣声以及母女俩相依靠的样子,在外面他已碰见过太医,终是知道妻子熬不过去了,他走近相拥的母女,痛苦的伸出出手抱着她们。 好半晌,孙抚芳感觉到累又躺了下来,肉眼可见她迅速丧失那种回光返照的精神,虚弱的手握紧李盛基的手,一再叮咛嘱咐之前她要求的那些东西,李盛基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芳儿,这一生除了你,我不再会娶任何人为妻,只有你生的儿子是我惟一的继承人,如果……”顿了顿,“如果我有一天能有幸为皇,你就是我惟一的皇后。”将她虚弱的手放在唇边,合着咸湿的泪水吻了上去。 孙抚芳眼里的光芒更盛了,他对自己越愧疚将来就会对她的子女越好。 李凰熙带着弟妹及孙老夫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夫妻二人含泪相望的场景,心中的悲意迅速蔓延全身,在这初春的天气里面身体一再地打着哆嗦。 孙老夫人急忙上前去大哭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在这寝室内荡漾开来,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嘴里仍呢喃着,“都是我这老婆子不好,怎么让你走在我前头……” 孙抚芳抽回丈夫握着的手,虚弱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娘,女儿不孝……你放心,王爷与凰熙……他们都会孝顺你的……” “我的儿啊……”孙老夫人抑不住地大哭出声,手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有什么报应就报在我身上好了,为什么让我白头人送她这黑头人……” 此时她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后宅争宠时曾做过的孽事,几十年来她都没有后悔过弄死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可现在是她生平第一次后悔当年不应那么狠…… 李凰熙忙朝一旁抽泣的许嬷嬷使眼色,让她扶孙老夫人到暖阁去,这样的哭下去怕她这身子也吃不消,再出什么事就麻烦了。 孙抚芳由李盛基半抱在怀里一一看向她的儿女,突然伸手抓着李芫的手与李凰熙的手握在一起,她想起今夜做的梦,那个梦让她的心紧紧地揪着,即使到了地府灵魂也不能安宁。 那是一个可怕的梦,她虚弱的身子打了个寒颤,李盛基忙扯下自己的氅衣包裹着她。 “王爷……不用……”她转头朝丈夫微微一笑。 “我不冷,你裹着。”李盛基温柔地将她的秀发拨好。 孙抚芳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话来阻止他的举动,目光又回到这一女一儿的身上,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她握得很紧,“凰熙,芫儿,答应母妃……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你们是……骨肉至亲……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一母同胞的……手足……” 这话她说得断断续续,但眼神是坚定的。 李凰熙看着她那焦虑的眸子,知道她在担心他们,伸手环住李芫的小身子,“母妃,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芫弟,不会让人欺负他……”眸子里的狠色尽现,“也绝不会让人抢去他的位子。” 这话引得李盛基朝她一看,心中一颤,他这女儿看来是不会允许有人与李芫争继承人的位置,心中谈不上厌恶反而有淡淡的喜意,毕竟这也是发妻弥留之际最大的心愿。 李芫人还小,他不知道什么叫死,但却知道此时的气氛很悲凉,突然埋头到李凰熙的怀里抽泣起来,另一只手抱紧她来吸引温暖,半晌后,满是泪的小脸才看向孙抚芳点了点头。 孙抚芳这才脸泛笑意,她的眼睛突然模糊起来,似乎看不到了眼前的烛光,手摸索了一阵,被丈夫握在手里,她道:“春天来了……王爷……桃花……应是开了……王爷去给我采来……好不……好……” 孙抚芳喜欢桃花,忠王府就有一座小桃林,春天之时是她最喜欢呆的地方,李盛基想到这些,在她的耳边道:“好,芳儿,你等我。”说完,小心地扶她躺好,掖了掖被子,穿着单薄的衣服就起身向外走。 孙抚芳嘴角含笑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皮很重,她想睡觉了,就像儿时睡在母亲的怀里那般安全、舒适,儿时母亲的怀抱里面没有纷争,没有阴谋诡计,只有浓浓的亲情。 李凰熙见状,上前在母亲的耳边道,“母妃,您一定要撑住,别睡着,阿晏说,他正带给你治病的神医赶回来了……” 孙抚芳闻言,勉强睁开眼睛看她,“真……的……” “嗯,女儿没有骗您,说是天亮就会到了,”李凰熙继续道,“他来信说,一群人已跑死了十数头马,无论如何也会赶着回来,那神医我见过……” 她怕母亲一睡再也不会醒来,所以一直不停地在她耳边说,只要看她合上眼睑,她就摇摇她的手臂。 孙抚芳不忍女儿失望,在她一摇之下,她就又半睁开眼睛看她,只是渐渐地她再也看不见她的样子,顿时她心慌起来,“凰熙?” “女儿在。”李凰熙听她唤得急速,急忙握着她的手道。 “屋子里的烛台怎么……都撤了……” 这话一出,包括李芫与十一郡主这两个仍然懵懂无知的孩子都惊恐地看向孙抚芳,屋子里点上了十几个烛台,亮如白昼。两个孩子突然感觉到害怕,齐齐地依偎着孙抚芳,十一郡主刚想说烛光很亮。 李凰熙就忙道:“她们偷懒都拿下去了,待会儿就会点上的,母妃,您别睡,父王就快要采来桃花,神医也在路上,他一定能救您的命。” 孙抚芳“嗯”了一声,眼里没看到亮光,她似乎有所不安起来,“凰熙,天亮了吗?” 李凰熙看了看外面仍然漆黑的夜色,答道:“快亮了。” 她一直没有停止说话,眼里有着焦虑,父王采桃花仍未回来,梁晏那儿的神医又不知道明天什么时辰会到,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 “你……父王……回来了……吗……”孙抚芳又开口。 “就快了。”李凰熙道。 两母女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天……亮……了吗……” “就快了,等天一亮,什么都会好的。” 这样的对话让在场听闻的人又是鼻头一酸,低声抽泣起来。 天边开始有了一抹朝霞,渐渐鱼肚白浮了起来,李凰熙见状,急忙上前去把窗子打开,让一股春风吹进来,急忙回头朝孙抚芳笑道:“母妃,天亮了,天亮了……” 李芫与十一郡主也被长姐的声音吵醒,他们守着守着就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现在听到天亮了的声音,顿时也兴奋地跟着叫。 李凰熙猛然地上前去推着母亲的手臂,“母妃,千万别睡,快睁开眼来,母妃……” 她兴奋地唤着,无奈孙抚芳却是半分反应也没有,此时的她睡得很是安祥,嘴角微微地翘着,可那只被女儿死命摇着的手却是无力地搭下。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住了。 门帘也在这时候被人用力地扯开,额头上有伤口的李盛基举着两枝开得最盛的桃花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兴奋道。“芳儿,你看,我给你采来的桃花,你等得急了吧?都怪我没用,昨儿摔了一跤……” 那一跤让他昏迷了好些时辰,好不容易挣扎醒来,在夜色中着人举着灯笼采桃花,这不,迟了些许时辰,此时,他献宝般地将桃花递到妻子的面前。 “母妃——”李凰熙凄厉的一声划破长空。 李盛基手中开得灿烂的桃花跌落在地,花瓣轻飞。 至德五年正月,忠王妃孙氏薨逝,年三十八岁。 梁兰鸢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孙抚芳的死讯,连鞋也没穿就在地上跳,颜色狠厉道:“真的假的?” “回小姐的话,是真的,忠王府已经挂上了白幔,已经遣人进宫去报丧了……” 梁兰鸢闻言初时古怪的一笑,随后是畅快的大笑声,这笑声似乎一扫往日的郁闷,“老天都助我也,她居然死了,好,死的好……”握紧手中的拳头,“叫你跟我斗,现在你一死,看何人敢拦我的路?” 屋子里的侍女听到这放肆的笑声,脸上也浮起笑容,忠王妃这挡路石终于不在了。 梁晏排除万难,硬是用送八百里急信军事消息的方式赶回建京,刚一接近忠王府就看到府外挂上了白灯笼与帐幔,仆人的腰间都系上了白带子,顿时就明了迟了,孙抚芳最终没有等到他带着神医回来给她诊治。 “主子?”阿二低声请示了一句,他也看得出忠王府正在办丧事。 梁晏脸上的焦急之情未减,他最为担心与忧心的事情还是如期而至了,现在他最为急切的还是要见到李凰熙,确定她没有事心里才能安定下来,摆了摆手,“先下去安置吧。”已经不用急于进府诊病了。 马头一勒,他调转头回去。 他回去换上素衣立即奔向忠王府去吊唁,这是惟一光明正大到忠王府去看她的机会,现在的她必定是披麻戴孝给孙抚芳守灵。 灵堂已经摆好了,李凰熙不想让自己有片刻的清闲,到处吩咐人办事,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她父王因为摔了那一跤及母妃的骤逝终是病倒了,硬守在母妃的灵堂前不肯走,她好不容易才劝得他下去歇一会儿。 梁晏进去灵堂的时候,上好金丝楠木的棺材已经摆在灵堂的正中,李茴做为长子已是从禁卫军赶了回来,正领着李芫与李安熙、十一郡主几个披麻戴孝地烧纸钱。 灵前正招呼女眷的人是忠王府的大儿媳妇杜语乔,同样一身缟素哭红了眼。 他在灵堂找了找没看到李凰熙的身影,勉强压下心中的担忧,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孙抚芳上香,没想到那天夜里是最后一次见这未来丈母娘,心中不由得一阵悲凉,孙抚芳不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内宅妇人,就这样去了,颇让人感到世事无奈又无常。 李茴做为成年长子给他回礼,一旁的世子李芫也有模有样地照着做。 “能借一步说话吗?”梁晏朝李茴道。 李茴看了他一眼,吩咐李芫不要调皮,记得要给男客回礼,李芫没有耍孩子脾气一一应了。 他这方才起身引梁晏走出灵堂。 在空旷的院子里面,他看了眼这一脸风尘仆仆偏又掩不去玉树临风样子的男子,始终谈不上有好感,淡漠道:“有何事?” “凰熙呢?”梁晏开门见山道,灵堂那儿毕竟人多嘴杂,他不好发问。 李茴的脸色僵了僵,定定地看着梁晏,那一年妹妹出京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她是去找梁晏的,随后近两年的光阴两人朝夕相处怕是已经产生了割舍不下的感情,而他这兄长终得渐行渐远。 为此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在争权夺利上,以致听闻孙抚芳病重也没有回来探望,想到自己收到妻子传来的消息那一刻时他有多悔恨,任由妹妹独自一人经历这样痛苦的事情,如果他在她身边至少可以与她一起承担。 “明知母亲病重不久于人世,你可想到我妹妹会有多难过,你说你爱她,可那个时候她需要你时你又在哪里?”李茴严声质问。 他回府时看到李凰熙一脸木然地给孙抚芳穿上最后的寿衣,那神情比大哭还让他心惊,妹妹只看了他一眼,用着空洞的声音道:“哥,母妃走了。” “凰熙。”他当时难掩悲痛地抱着她。 她却是在下一刻推开他,“哥是长子,我是长女,还得让母妃风风光光的出殡。” 这些话理智得很,但他却知道她的心在哭,在别人触摸不到的地方大哭着,一如儿时她总是躲到角落里哭泣,不让人瞧见一般。 此时此刻梁晏却不想去理会李茴的问题,只是沉着脸道:“这是我与凰熙的事情,告诉我她在哪?” “你!”李茴上前一把想要抓住梁晏的衣领,他有什么资格在忠王府里面摆出这样的面孔。 梁晏身体向后一退,让李茴的手落空,孙抚芳的丧事正在办,他没有必要在这儿给建京的人增添茶余饭后的谈资,“凰熙还说你稳重了许多,懂得为她分忧,可在我眼里,你的举动还是那般幼稚。”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有着轻蔑之意,这让李茴更加恼怒。 “我没有时间与你在这儿磨蹭,你不说也行,我自有办法找得到她,李茴,别忘记了你已娶妻纳妾,那才应该是你的责任,为人兄长就更要有兄长的样子。”梁晏的手指着李茴的额头冷声道。 李茴的动作一顿,眼里的光芒黯了黯,是啊,他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说不在再妹妹为他而担忧,却每每面对梁晏的时候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这两年多的历练都是做假的吗? 深呼吸一口气,他正要开声,耳朵就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抬眼看去,夏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小王爷,公主知道梁公子来了,正让我领着他去见。” 梁晏轻弹了一下衣服的下摆,没有看向李茴,而是上前朝夏荷道:“走吧。” 李茴也恢复了一贯的神情,“带他去见公主吧。”看着梁晏的背影,终是开口道:“好好开解她一番,别看她似很坚强,其实她的心并不如外表那般坚强。” 梁晏的脚步依旧,似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般。 李茴甩了甩头,迈开步子又回到灵堂,父王病倒,他身为成年男丁少不得要出面主持丧事。 李凰熙正站在窗前看着那洁白的天空,眼里一片空洞,听到身后有声响也没有回头,“你来了?” “凰熙,对不起,我最终没有赶得及……”梁晏看到她单薄的背影,心中一痛。 李凰熙回头靠窗看着他,“别说这样的话,是我母妃命该如此,明明希望就在这一线,最终她还是没有等得及,你,已尽力。” 她这个样子让他的心更痛,伸手想要触摸一下她的脸庞,她偏头避开了去,只余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耳里听到她的声音,“你不要误会,母妃的丧事还没有办完,阿晏,我还要下去吩咐下人办事,没有我的吩咐,他们办不好差事,我们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见面为妥……” 梁晏艰难地收回手,努力挤出一抹笑安慰她道:“你放心,我没有误会,只是凰熙,我不希望你一个人承担痛苦,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何时,有我在你的身边。”迅速而直接地伸手按住她的双肩。 李凰熙被迫抬头看他,灿若星子的眼睛里有他的倒影,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匆匆会面,在一片凄清中结束,梁晏倚在窗前看着她洁白的背影消失在新发芽的绿意中。 孙抚芳在细雨绵绵的日子出殡,建京城的街道有不少贵族之家路祭,纸钱满地,一片凄清。 春暖花开的季节,梁兰鸢缠着隆禧太后,“姑母,侄女儿的肚子真的等不得了,再等下去就真是丢了梁家的脸面,现在忠王妃也出殡了,求姑母下道旨意让女儿赶紧嫁给表哥以平这桩丑闻。” 隆禧太后的身体经过了休养好了不少,只是瘦了不少的脸庞更见刻薄,双眼浑浊了不少,整个人尖锐了不少。 她裹紧了氅衣,自从病了那一场更是怕冷,“你现在也知道丑了吗?忠王妃毕竟才死了这么些日子,哀家就下旨让你嫁进去终是有所不妥……” 看到隆禧太后仍未松口,梁兰鸢的心里痛骂了一句,说出口却是另一番话,“都是侄女当时急于求成,父亲每每都在担忧怕姑母百年之后,李室皇族会清算我们梁家。侄女为了给父亲分忧,无法才会出此下策……”此时她摸了摸已经有所凸出的肚子,咬着唇道:“姑母担忧什么,侄女也知晓,只是忠王妃一去,不还有一个年不过三岁的十一郡主吗?她也需要母亲照顾……”她的眼睛微微抬起注视隆禧太后的脸。 未竟的语语却是在暗示太后可以打着为十一郡主着想的幌子,下旨让她嫁进忠王府,那样世人又有何话可说?只会说隆禧太后可怜年幼的孙女无人照顾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赞扬她这婆母是在为儿媳妇着想。 隆禧太后岂有不明白的?她的目光落在侄女儿的肚子上,说是去查这胎儿的生父是谁,其实她却是相信梁兰鸢没有偷人的,这胎儿必定是她三儿李盛基的,确实如她所说,这倒是个很好利用的借口。 梁家必须要再出一个皇后才行,不然自己两脚一伸梁家后头也跟着玩完,当初是寄希望她能与李凰熙和睦相处才会大力培养这个孙女,哪知两人势同水火,只是这孙女儿现在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在朝堂上渐渐有了属于她的力量,而她垂垂老矣,再没有那魄力与精气神去压制。 终于,在梁兰鸢期待的目光中,隆禧太后动摇了,她朝一旁侍候的太监道:“宣人进来拟旨。” 梁兰鸢难掩脸上的笑意,磨了隆禧太后这么一段日子终于等到了佳音,眼眉一转,立即有宫人前去磨墨侍候。 “你这一胎要生个男丁才为好。”隆禧太后盯着她的肚子道。 梁兰鸢眉开眼笑道:“侄女找稳婆来看,都说是男儿,父亲现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现在朝堂不再是梁家一言堂的地方……” “哼。”隆禧太后不悦地从鼻子里面发出这不屑的声音,“几只跳梁小丑而已,哀家没有放在心上,等哀家的身体康复了,没有他们再蹦哒的机会。” “那是,姑母英明。”梁兰鸢拍马屁道,这是隆禧太后爱听的。 慈宁宫的下午很是安静,鸟儿在枝头鸣叫,屋子里一片墨香,懿旨很快就拟好了,隆禧太后让人举起来给她看,正要着人拿她的印章盖下去之时,殿门口一片骚动声。 她不悦地看过去,“是何人喧哗?” 宫人急忙进来,跪地道:“禀太后娘娘,长乐公主携弟妹进宫。” 她怎么来了? 梁兰鸢瞪大眼睛看向殿门处,在这个关键时刻她是不希望李凰熙出来捣乱的,忙催促隆禧太后,“姑母,这丫头到来准没有好事,您赶紧让赶她走才是正道……” 李凰熙此时仍穿着那身孝服,一手牵着一个狠厉地看向那挡道的宫女太监,李茴在前面一手一个解决挡道的人,兄妹四人就那样闯进慈宁宫的偏殿。 隆禧太后厉声道:“哀家还没有死,你们眼里可有哀家?” 李凰熙将弟妹二人交给李茴牵着,自己上前跪下来,抬起消瘦的小脸看向隆禧太后,眼里有着不屈不甘,与她现在头戴白花的样子相得益彰,“臣孙听了一个不好的传闻……” “你听了什么好不得的传闻这般到哀家的寝宫来闹?”隆禧太后将一旁的茶盏摔落在地,狠声道。 梁兰鸢忙给太后拍背,说着“太后息怒”的话,随之开始端起母亲的架子看向李凰熙,“大齐以孝治天下,公主这样与祖母说话实为不孝,会为天下人不齿,公主还不赶紧向太后认错,不然别人会说我忠王府的家教不好……” “我忠王府的家教什么时候与梁小姐有关了?”李茴冷声看向她,“母亲仙逝,梁小姐身为亲戚这么快诋毁她?” 梁兰鸢被李茴这么一说,脸色瞬间涨红,但想到自己已经有了赐婚懿旨在手还怕什么,遂高昂着头正要驳回去,隆禧太后就举起手来阻止她,目光落在李凰熙的身上。 李凰熙没有看向梁兰鸢,两眼紧盯在隆禧太后的身上,“皇祖母,臣孙听闻您准备给我父王指婚,是否有此事?” 隆禧太后的背靠在椅背上,“有如何?无又如何?” 李凰熙冷声道:“我母妃尸骨未寒,皇祖母这么快就要赐新人进府取代她的位置,不怕天下人耻笑皇家待儿媳刻薄吗?刚刚梁表姑也说大齐以孝治天下,试问我们这此为人子女者焉能不出头为母妃讨一个公道?若是连话也不敢说那岂不是枉为人子,人女?”顿了顿,“若皇祖母没有此意,那就是臣孙冒犯了,臣孙愿领罚。” 这是摆明了要逼迫她,隆禧太后自从权倾天下之后从来没有试到过如此大胆之事,顿时脸色铁青,身子紧绷地坐好,都怪她纵容她到这地步,为了她那母妃一再忤逆她。 “哀家做事从来无须向人交代,凰熙,念你是哀家的孙女,也怜你丧母之痛,哀家就不计较你现在失礼的行为,速给哀家退下,不然就别怪哀家治你之罪。” 梁兰鸢听到姑母这几句话,那提起来的心方才放下,只要姑母站在她这一边,她就什么都不怕,等进了忠王府何愁解决不掉这几个碍眼的毛孩子? “皇祖母不用顾左右而言他,自打臣孙兄妹几个打算要进来这儿求皇祖母的公道时就没打算能安好地离开,”李凰熙依然朗声道,“皇祖母一向自诩光明磊落,莫非连确实回答臣孙这个问题的勇气也没有,偏要遮遮掩掩的,岂不是堕了您的威名?” 隆禧太后努力地克制胸中的怒火,这个丫头看来是铁了心要一个答案,既然她不见棺材不流泪,那她就成全她,“好,哀家这就让你明白,宣旨。” 梁兰鸢赶紧看向一旁的承旨官。 果然已经下了旨意,李凰熙这段时间把精力都放在正事上,以期这样可以忘切母亲离去的悲伤,梁兰鸢这号人物更是她列为头等要关注的人物。梁晏给她传消息说梁兰鸢进宫数次,可能会在近期求得隆禧太后同意她嫁入忠王府。 而她的到来恰到好处,此时她冷静地听着那道指婚懿旨,目光溜过梁兰鸢难掩喜色的脸,想嫁进忠王府为正妃,除非踏过她的尸体。 “现在你还有何话好说?”隆禧太后冷声喝问。 梁兰鸢赶紧上前假装一脸和善地去扶李凰熙,“公主就别跟你皇祖母呕气了,她一向最疼你,哪会真舍得罚你?我们就要是一家人了……” 李凰熙讥嘲地看着她,“你还没有跟我父王拜堂成亲呢,现在还不是我的新母妃,这是我与皇祖母的家务事,与卿何干?”阴狠冰冷的目光溜到她手肚子上,“你若还不放手,就别怪我一时不注意弄掉你肚子里的孽种。” 梁兰鸢看到李凰熙这道目光顿时就心惊了,她不是开玩笑的,她吓得赶紧松开搀扶她的手,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部,现在这胎儿是她的筹码,她不能弄掉了。 李凰熙看着她防备的眼神,顿时大笑出声,“就这点胆量还敢嫁进忠王府当正妃?” 她身后的兄长与弟妹也跟着笑出声来,几兄妹同心一致对外。 李芫更是在考虑要弄死梁兰鸢肚子里的玩意儿,不用李凰熙跟她说,他也知道母妃是回不来了,而他本能的知道梁兰鸢若嫁进来为正妃,她生的孩子将与他拥有一样的权利,那不等同于身边的李茴。 “姑母?”梁兰鸢退回到隆禧太后的身边。 “你们这是在造反吗?哀家的旨意已下,她就是你们的新母妃……” 李凰熙没有理会大怒的隆禧太后,止住笑声一本正经地看向最小的十一郡主,“十一,你需要她吗?”她的手指向梁兰鸢。 十一郡主的目光落在梁兰鸢的身上,很快就摇头,“十一不要她,她是坏女人,就是她逼死母妃,十一要打死她……” “皇祖母您也听到了,十一根本就不接受她做新母妃,更何况我们这几个已经长大的?这新母妃没人欢迎,您这障眼法使得不好。”李凰熙道。 隆禧太后往后看了一眼梁兰鸢,躲什么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李凰熙哪敢做半分不利于她的事情?用屁股想也知道,偏还避开,给她使了个眼色要她接近十一郡主,看到侄女不情愿地走过去,方才看向李凰熙,“十一还小,正是需要母亲照顾的时候,凰熙,你也得替她着想才行,再说你已十七也该考虑亲事,这哪一样都要府里有个主母才可,哀家也是为了你们好。” 李凰熙的嘴角一扯,说得真是道相貌岸然,只是那颗心是黑的,“母妃临终前给十一安排了十五名贴身侍女,三名保姆嬷嬷,再加上原有乳娘三人,共有二十一人照顾她,还没算院子里的粗使侍女与仆妇。至于臣孙,那更不用忧心,臣孙要为母妃守孝三年,亲事自是不宜在此时提。”最后似妥协般道:“真要个主母也行,好歹也等我母妃逝去三年才行。” 三年?亏她说得出口,隆禧太后冷冷一笑,梁兰鸢那肚子哪等得了那么久?况且就算她不承认,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那么久,三年后是什么光阴谁知道? 正在祖孙互不相让的时候,传来梁兰鸢的痛呼声,然后就是她跌倒在地的声音。 李凰熙正转头看过去,十一郡主就哭着冲进她的怀里抱着她,“姐姐,我怕,她掐我,你看。”把自己的小手伸出来,那上面有着红红的掐印。 梁兰鸢被十一郡主一推倒在地上,肚子隐隐有着疼痛传来,宫女们忙上前扶着她,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十一郡主,这丫头不过两岁多就懂得陷害她?急忙道:“我没有,十一郡主,我都还没有碰到你,你就推我在地这么教养?这哪是皇族郡主的行事风格?” “未婚先孕更是品德败坏,你又有哪点世家贵女的样子?”李凰熙一面安慰妹妹,一面反唇相讥,“皇祖母,您看看,她当着您的面就敢对十一下手,背着您是不是就要对我们兄妹几个下毒?”把妹妹的小手往隆禧太后方向伸去。 “姑母,我没有,这是她胡安乱造栽赃给我的……”梁兰鸢忙喊冤。 “一个不满三岁的娃儿如何懂得嫁祸栽赃?”李凰熙冷哼道,“你这分明就是砌词狡辩,谁敢放心将十一交到你手上?” 隆禧太后看到十一郡主猛掉眼泪的可怜样,这么一个小不点就会使用这等手段,她是怎么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与她一比,兰鸢是成人,这么一想她心中就有了答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梁兰鸢,真看不顺眼也别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啊,这不是摆明让人抓把柄吗? 梁兰鸢倒吸一口冷气,目光看了看这殿里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说辞?抱着肚子她的心中一凉。 “皇祖母,请看在已故的母亲面上,放过十一吧,别让她落在狠心的后母手中。”李茴赶紧道。 隆禧太后冷冷地看了一眼李茴,这兄妹二人当真配合无间,妹妹言辞严厉,哥哥温和有礼,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无非就是要逼她收回成命。 “这不过是意外,凰熙,李茴,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害十一的性命,哀家可以给你们担保。”她笑着道。 李凰熙也冷冷一笑,好一个狠心的祖母,他们好说歹说就是死都不松口。 正在这时,太监又进来禀报,忠王来了。 李盛基形容消瘦地进来,脚走路仍有些一拐一拐的,需要有人搀扶,进来即跪地问安,看了眼自己的子女,“母后,他们年幼不懂事,望您不要与他们计较。” 隆禧太后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心里一抽,中年丧妻确实是难为他了,那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竟是憔悴得她看了心疼,忙起身走近他,伸手抚着他的脸,“三儿,你怎么这一副样子?” “让母后担心了。”李盛基道,“儿臣也听闻了母后有意给儿臣指婚,只是芳儿才走不久,儿臣没心思想这方面的事情,再者儿臣在芳儿临终之时向天发誓承诺余生都不再娶正妻,我的妻只有孙抚芳一个人。” 听了这话,隆禧太后的眼中舔犊之情就散了,连三儿也要跟她作对吗?“母后那也是为了你着想……” “母后是不是也想要儿臣步上大哥的后尘,英年早逝?那母后尽管一意孤行吧,儿臣应了誓不能给母后送终,母后也不要怪儿臣……”李盛基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道。 “啪”的一声,隆禧太后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她辛苦养大的儿子居然这样威胁她,他不知道白头人送黑头人是最可悲的事情吗? 李凰熙又趁机让十一郡主告状。 李盛基难掩怒意地看向梁兰鸢,“这等恶妇不堪当忠王府的主母,还请母后收回成命,别逼得儿子现在就随芳儿而去。” 李芫忙向最爱自己的父亲道:“父王,儿子不要她做母妃,她是个坏女人。” 李盛基安抚地看了眼儿子,又转头继续看向隆禧太后。 梁兰鸢木然地站在那儿,嘴角冷冷一笑,这是全家都在抵抗她喽,好你一座忠王府。 “可她现在怀了你的孩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隆禧太后道。 “为妾。”李凰熙率先道,“这样也算是遮丑了。” 梁兰鸢怒瞪眼,她为妾?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母后,凰熙这主意不错,为妾是最妥当的。”李盛基道,看到母亲还有异议,忙又道:“等她生下孩子验过血证明是我的种后,到时可以酌情给她提位份,但是正妃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梁兰鸢气极。 隆禧太后看着这大小齐心的样子,终叹了一口气,“就如此吧。” 梁府的嫡小姐入忠王府为妾的消息不消一个时辰就众人知晓了。 李凰熙坐上马车抱着十一郡主在怀,先是吩咐阿三,“去,传我命令让庄子里的姨娘与庶女们在今日晚些时候全部回府。” 第161章 黎明曙光(3) 李安熙将夏荷泡好的茶水摆到马车内的小桌子上,“大姐何必把那些个让人不痛快的人招回来?怕是她们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掀风作浪,母亲才刚去。”隐隐有少女妍丽的面孔轻轻叹息了一声。 李凰熙冷笑一声,“自然是为了迎接那位即将到我们忠王府来做妾的梁家嫡小姐。”随及将十一郡主手上的伤展示出来,“这是你教芫弟趁机在十一的手背上掐的吧?” 即使在隆禧太后的面前她将这罪名全推到梁兰鸢的身上,但是她的心里是不信她会当众做出虐待十一这愚蠢的举动来给自己招黑。 李芫听到自己的名字,九岁的小男孩子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长姐的脸,探头在小妹的手背上吹了吹,脸上有着几分内疚,他下手好像太重了,十一的手背都红了。 李安熙脸上一红,小心翼翼地瞄了长姐的面孔,见她没有发怒的迹象,心下方安,嗫嚅着唇道:“我也只是这么提了提,让他们趁这梁小姐靠近时就栽赃给她,安个虐待十一的罪名在她身上,这样就没有人敢打十一的幌子行那龌龊之事……” “大姐,你别责罚五姐,十一不要别人当后母,她会虐待十一的……”十一郡主抓着长姐的手臂可怜兮兮地为李安熙求情,五姐说梁兰鸢是坏人,她当然要尽一分力将坏人赶跑。 李凰熙定定地看了李安熙半晌,这个妹妹自从挂到母妃的名下后,一直都是恭谨孝顺的,只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自己到隆禧太后面前去闹时不宜带上她,遂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熙你无需紧张,大姐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往后不要这样做了。” “我知道。”李安熙低垂着头道,她不是真正的凤凰,这点她比谁都清楚。 “别钻牛角尖,我这意思是别用伤害自己人的方法来整梁兰鸢,在害她也不能让自己受伤,明白吗?”这话李凰熙已不是单独向李安熙说的,目光严肃地落在另一两个弟妹的身上郑重吩咐。 李安熙猛然抬头看向大姐,吸了吸鼻子,是她多心了,大姐一向对她爱护有加,并没有因她是庶出而歧视过她,重重点了点头,“安熙晓得了。” 另两个也跟着应声。 李芫皱眉道:“大姐何必让那个败坏门风的女子进门?只要我们死口咬定,她进不了忠王府。” “你当皇祖母是吃素的,她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让梁兰鸢进忠王府,我们何必与她逞强?”李凰熙抓过桌上的糕点小心地喂十一郡主吃,那温柔的样子一如孙抚芳在世之时,嗤笑一声,“别以为妾是好当的?做妾就要有做妾的规矩,你们也听好了,到时候要端起主子的架子教一教不懂规矩的小妾。” 李芫到底滑头一点,李凰熙这么一提点,他顿时抓到要领,嘴角勾起,大姐说得对,不怕她来,就怕她不来。 李安熙拿帕子给十一郡主抹去嘴角的渣滓,眼里光芒一闪,怪不得大姐会同意让那群人回来,是准备给梁兰鸢添堵的。 李凰熙看着这几个摩拳擦掌的弟妹,在母妃逝去这几个月里面脸上第一次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两世了,她第一次体会到手足同心其利断金的滋味,这种互相依靠的感觉很好。 紧手中已经睡着的十一郡主,李凰熙望着那飘起的车窗帘的缝隙处展示出来的街景,心绪却游离在天外。 母妃,我们都过得很好,你在天上也要过得很好,不用为我们担忧。 梁兰鸢是哭着回梁府的,无论她怎么反地抗议了,姑母都下定决心不更改,她堂堂嫡小姐怎么会沦落到与人为妾的地步? “娘,女儿不要嫁人为妾,不要……”她扑到谢夫人的怀里痛哭流涕。 谢夫人心疼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兰鸢先别哭,为娘再去找你爹商议……” “还有什么好高议的?慈宁宫的掌事太监刚刚来过,太后对这婚事已经认可。”一脸不悦的梁博森进来时将帘子甩得震天响,阴沉着脸指着梁兰鸢厉声道:“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之势,你不嫁也得嫁。” “爹,他们忠王府欺人太甚,这样一来女儿岂非堕了声势?进了忠王府还怎么有日子可过?”梁兰鸢抹去泪水,朝父亲呼喝道。 “枉你聪明一世,竟糊涂一时,不管你进忠王府是什么名份,你还是太后的亲侄女,忠王的表妹,我梁博森的女儿。”梁博森怒道,“再说这又不是不能改,现在忠王刚刚丧妻自然还没放下,你进去后就不会用怀柔手段将他的心笼到你这一边来?把他拿捏住,将来大业有成,再换个夫君有何难?” 谢夫人听得心头直跳,眉头直皱,看到女儿放光的眼睛,顿时就知道自己是白担心了,顿时心凉一片,罢了,这事情已不是自己能插手的,还是到佛前念经为这两父女积攒一些功德吧。 梁博森不知夫人心中所想,当即指示她道:“你去与忠王府交涉,要他们把纳妾礼办得像娶正妻,然后给兰鸢准备嫁妆,十里红妆的风光出嫁,这事不能拖,她的肚子等不及。” 名份虽为妾,但出嫁也可以操作的风光体面,绝不能堕了声势。 谢夫人不敢有异议,点头应声,“我明儿就到忠王府一趟。” 梁兰鸢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还是父亲有办法,自己到底踏出了这一步,等忠王登基,有了造反的理由,再将这个男人一脚踢开也不迟。 梁府有梁府的打算,李凰熙也有李凰熙的策略。 李妍熙与李秋熙等人阔别这座府邸已经有了两年多之久,直等到孙抚芳没了人,她们才能回来,现在坐在这正堂之上,看着那奢华的摆设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么多位妹妹与姨娘们在庄子里住得可好啊?”李凰熙放下茶盏眯眼笑道。 年长的几位庶出郡主看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这长姐年纪越长越有气势,竟让她们隐隐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李秋熙生母九姨娘忙道:“哪能与在京中忠王府相比,公主这不是在寒碜我们吗?” 李秋熙看了眼生母,别人不吭声她做出头鸟又是为何,心里万分不满,只是脸上不显,调整了一下坐姿,“大姐有话不妨直说,母亲去了,我们的心里也是难过的,原想着等我今年及笄了必定要回府来给母样磕头请安,哪想到母亲就那么去了……”帕子一抽,她掩面而泣。 李妍熙冷笑地瞪了她一眼,好你一个李秋熙,刚回府就讨好大姐,那也没有必要拉我下水啊,这不是讽我这行三的及笄庶女对母亲不上心从未前来请安?不甘于人后也哭道:“大姐,我给母亲请示过,母亲那会儿身子不好也没有应允,早知如此,我就是爬也要爬回来给母亲侍疾……” 有人带头立即就有人模仿,其余的庶女与姨娘们都大哭起来,不停地低唤着“母亲(王妃)”等字眼。 李凰熙冷眼看着她们痛哭,这么虚情假意的哭声也想要打动人心,未免可笑,这么多年了,这群人还是没有一个上进,也好,人太聪明了不好控制,轻茗了一口茶水,“让你们回来不是听你们哭的,难道你们还想要府里再娶进一个主母?”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是立竿见影,一众人不再痛哭,而是睁着发红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李凰熙,忠王府要娶新王妃了? 首先有危机意识的是姨娘们,她们回来正打算摩拳擦掌趁着自己还没老得不能入眼,准备趁虚而入将王爷的心拉回来,现在再娶进一个年轻的主母,这哪还有她们站的地方? 庶女们的眼睛也转了转去,三年孝期是逃不去了,新主母怕是更不会为她们着想,到时候年纪一大被随意嫁出去怎么办? “都不哭了?”李凰熙嘲讽地戏谑一句。 众人尴尬地看了一眼,还有几个不识趣的干嚎了两声。 “不想要一个新主母都给我机灵点。”李凰熙厉声道,遂轻轻地把梁兰鸢要进府为妾之事道了出来,重点还提及了她肚子里已怀有孩子这一点。 顿时如一石子投进湖里余波荡漾,这个消息将她们都炸的七荤八素,姨娘们咬牙切齿地痛骂出声,什么“贱蹄子”啊的市井之言也出了来,庶女们倒是多一个心思那背后可是有隆禧太后做靠山的人,她们往后的日子怕会更艰难。 “都怕了?”李凰熙再度冷笑道。 李秋熙看了半天算是看出来了李凰熙是什么态度,这个长姐现在是气怒于心,所以才有了她们回府的机会,第一个出列投诚道:“大姐放心,小妹别的本事没有,惟长姐马首是瞻的本事倒有些,不就是个妾吗?大姐说什么小妹就做什么。” 李妍熙闻言,也不甘于人后赶紧表态。 其余人也反应过来,与其干嚎不如团结一致对外让梁府的嫡小姐好看才是,这后院能动的手脚可多了,什么狗屁相府千金,未婚先孕的丑事都做得出,怕她做甚? 有了心理基础,众人也提高士气同仇敌忾。 李凰熙笑了笑,然后示意一旁的许嬷嬷将身后的屏风拉开些许,让众人轻易地看见在后头屋子里正在逗弄十一郡主的李盛基。 所有人再度睁大眼睛,这一面给出的信息够她们震憾,原来要对付梁兰鸢的人不但有李凰熙,而且王爷也是赞成的,这回她们的信心更大了。 梧桐院里,李凰熙正在查看每天收到的情报,这些年培养了不少人,各大世家里面都有她安插的人,掌握得越多她的把握越大。 门帘有骚动声传来,她头也没抬地道:“姜嬷嬷,东西送过去没有?” 姜嬷嬷有些闷声道:“都送过去给郡主们了,”一想到那嫁妆单子,她就心疼,不过是庶出的,倒是抬举她们了,“她们都兴奋得很,对王妃与郡主是歌功颂德……” 李凰熙听到姜嬷嬷那言不由衷的话,抬头看她,“嬷嬷,要人死心踏地为你办事,不是光靠威压,诱之以利也是必要的,我就是要杜绝梁兰鸢进府后拉帮结派的可能性,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梁兰鸢的大靠山是隆禧太后。”所以她就免去她们的后顾之忧。 姜嬷嬷一愣,“老奴惭愧,没有公主看得长远。” 李凰熙不置可否,然后又伏案疾书。 夜已深了,姜嬷嬷上前剪了剪烛光,忧心道:“都已经三更天了,公主还是先歇息吧,功夫明儿再做也不迟……” “我不困,”李凰熙绷着脸道,似想到什么抬起头来朝姜嬷嬷道:“倒是嬷嬷年纪大了,先去睡吧,让夏风守夜即可。”说完,即低头再度处事手中的事务。 姜嬷嬷眼里的忧虑更深了,自从王妃过世后,公主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忙,她似乎闲不下来一刻,那原本就没有多少肉的小脸已经迅速瘦下来,让她的心抽痛不已。 窗外一个高大的身影看着那未熄的烛火,以及听到主仆两人的对话,心中的担忧叹息不比姜嬷嬷少,隐在暗处的他只能通过烛光倒映出的人影轻轻地描绘着,那是她的脸,那是她的眉,那是她的眼睛…… 她说他们还是减少见面吧,所以他只能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在窗的这一边陪着他,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放下孙抚芳,好好地过自己剩余的人生? 思及此,他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任由那一抹月色映照着他满是愁容的俊脸。 烛火在燃,她仍没有去睡,他又再度长长一声叹息,良久良久,直到屋子里没有了烛光映照,他跃到窗前轻挑起窗户,看到她趴在桌面上睡去,方才跃起进了屋里面。 她的眼底下有黑眼圈,面色更是憔悴了许多,心疼了看了一会儿,找来一旁的厚披风轻轻给她披上,听到她咕哝一声,“母妃……” 他的身子一愣,闭起的眼睛里有泪水划下,伸手手指轻轻地刮下,那上面的热度让他的心一颤,眼睑低垂,俯身吻去她的泪痕,“凰熙,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看了看天色,感觉到身子里似要腾起一把火来,他的眉头紧皱,转身从窗口处离开。 出现在阿三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保护好她。[]” 阿三恭敬地道:“是,公子。” 翌日,梁博森的妻室谢氏用过早膳后,安排了一下家中琐事,正要换衣裳让人备轿到忠王府去商议女儿的婚事,哪知就有人进来禀报,说忠王府有人前来。 她眉头紧锁,当即让人将她请到厅中用茶,她一会儿就会到。 换了见客的衣物,谢夫人就往厅中而去,来人自称是王妃孙氏的贴身许嬷嬷,语气淡然,当即就表明态度说,府里的主子已经有交代了,这纳妾要按妾礼办,不能大操大办地越了礼数让人笑话。 十日后正是好日子,届时会遣了一顶小轿让梁小姐进府。 这高人一等的姿态摆出来,谢夫人已是听得怒火中烧,大力了拍了一下桌子,“岂有此理,你忠王府不要逼人太甚,虽说太后没有下明旨大操大办,但这也是太后的侄女儿……” 许嬷嬷没有半分怯场,木着一张脸道:“奴婢也是依主子吩咐办事,再说忠王府是有规矩的地方,哪一位姨娘进门不是这样的?主子发话了,为了梁小姐一人破例,这让其他的姨娘们情何以堪?” “我家小姐又岂是其他下贱的姨娘可比的?”谢夫人身后的心腹嬷嬷当下为梁兰鸢打抱不平地道。 “主子说了要一视同仁,这样后院才能安宁。”许嬷嬷眼也没抬道,“主子还说礼法是大齐太祖皇帝所订下的,万万不能僭越,这也是在保全太后娘娘与忠王府的名声。” 谢夫人本身为人较谦和,并没有丈夫与女儿的强大野心,只是现在事关女儿的面子,她就不能有半分退让,不然她女儿就是进了忠王府也不会让人瞧得起,“忠王府如此行事,不将我梁家看在里,好,我当即就进宫请太后娘娘做主……” 许嬷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为她的话所动,“夫人不要为难我等为人仆之人,小的也是听候主子差遣办事的,主子说什么小的就做什么。”径自指着一旁自家仆人抬进来的物品道,“这是主子送给梁府的纳妾之资,鉴于梁小姐是梁府的嫡千金,主子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准备这纳妾之资,还不给夫人念一念这资礼?” 后头的家丁将礼单打开,当即就念出声来,“青花缠枝牡丹纹梅瓶一座、斗彩灵枝云纹杯两对……” 在场的梁家主母及仆人都越听越倒吸一口凉气,这纳妾之资不可谓不丰富,哪一件都是珍品,但它们都有一个特点,那是御赐之物,来自帝王皇家。 如果是像忠王府这样的宗亲得了,喜欢就摆摆,不喜欢就锁到库房里去即可,若是在大臣之家,御赐之物那是不得了的,得供起来才行,这才能显示得出对皇家的敬畏之情。 换言之,梁家得了这批纳妾之资就得将其供起来,不得任意挪为他用,往后每每看见就会想起这就是梁兰鸢的卖身之资,像打在梁家的牛皮膏药去除不得,除非大齐亡国了那就另当别论。 谢夫人已经是气得手直发抖,这样被人当众打脸实乃生平首次,即使她现在不是相国夫人了,但是去到哪儿别人都要让她三分。现在这场景让她的气血翻涌,如果不是死死忍住,那一口血就会当众喷出。 许嬷嬷看到谢夫人难看的容颜,心里那叫一个舒爽,等单子念完了以后,又着人将一旁的精致箱子打开,“夫人也知道纳妾不得着绛红衫子,这是规矩,所以我家主子也贴心地为梁小姐设想周到,这套新娘的礼服是忠王府昨儿夜里命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制出来的,就是怕误了吉期。”眼睛一使。 粉红色的新娘礼服就展示在众人面前,另一边的侍女也会做,赶紧将按妾礼操办的新娘头面也展示出来。 “我家主子说了,梁小姐进府是为妾,不是侧室,所以也不好用凤钗之类的头面,那是越礼……”许嬷嬷越发卖力地说道。 “够了,把这些都带回去。”谢夫人铁青着脸指着大门道,“我梁府是嫁女不是卖女。” 收到消息的梁兰鸢急忙赶到,一进厅堂即看到那一件在风中飞扬的粉红嫁衣,那颜色深深的刺痛她的眼,手指狠狠地抠着手心,李盛基就任由他那个恶毒的女儿这样侮辱她? 心头怒火滚滚燃烧,她朝心腹侍女一个眼色打过去,后者立即会意地上前将那件碍眼之极的粉红嫁衣抢到手上,狠狠地撕裂开来。 许嬷嬷昂着头看了一眼,“小的只是依主子的吩咐办事,主子只说送来,没说要带回去。”不待梁家母女反应,即福了福,“既然小的差事已办完,那就告退回府向主子禀报。” 她很快就站起来,朝忠王府的下人挥了挥手,众人立即跟在她身后准备离去,临出厅门之时,她回头朝梁兰鸢道:“梁小姐不用担心,嫁衣坏了没关系,我家主子说了忠王府的绣娘手艺高超,会再绣一件送过来。” 梁兰鸢的表情瞬间青了起来,如果不是想着自己的身份,早就抄起家伙砸过去,这么一气肚子又阴阴痛,她皱紧眉头,一旁的侍女赶紧扶着她坐下。 “忠王府这样行事是完全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可恶。”谢夫人再度拍桌子阴沉着脸道,看了眼女儿,担心地道:“你现在是双身子动气不得,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进忠王府,那就要保住这个胎儿,知道吗?” “女儿晓得。”梁兰鸢握紧拳头道,转头吩咐人去煎了一碗安胎药,方才看向母亲,“娘,我们进宫找姑母哭诉去。” “那是当然。”谢夫人沉声道。 许嬷嬷在出梁府的时候,忍不住朝地上一呸,不屑地看了眼这门庭,然后才坐上轿子回去给主子回复。 李凰熙在听到许嬷嬷的回复后,即笑道:“嬷嬷做得不错,这一趟辛苦了,下去先喝碗茶吧。” “老奴不辛苦,一想到是梁兰鸢害死王妃的,老奴就恨不得她死。”许嬷嬷咬牙切齿地道。 “死?哪能那么便宜她。”李凰熙冷笑一声,想死?没有那么容易,不在她身上讨回公道她誓不罢休。 前世的仇今世的恨,她还没有算完呢。 梁府母女进宫找隆禧太后哭诉忠王府这一番的行径,是在打太后的脸面,求太后做主给她们一个体面的婚礼。 隆禧太后却是坐在躺椅上,眉头紧皱道,“别哭了,哀家已经知晓了,凰熙已经进来与哀家禀明了……” 梁兰鸢闻言当即皱紧眉头,李凰熙已经先她一步进宫了?该死,这回又落她一步。 “那太后娘娘是允她这样做了?”谢夫人道。 “哀家自然是不欢喜的。”隆禧太后怒哼道。 梁家母女的脸上顿时有了喜色,太后越震怒她们就越有利,正要开口争取之时,听到这老态龙钟的隆禧太后道:“只是她说得也不无道理,忠王妃薨逝了才数月就大操大办这婚事,确实有碍观瞻,难以为天下人表率。当日哀家想着先让你进了忠王府再徐徐谋之吧,哪知他们抓住这纳妾礼大做文章,你让哀家如何为你出头?于礼于法他们都站得住脚。” 梁兰鸢的心里凉了半截,李凰熙那个恶毒的女人连她这条路都要封死,遂哭着上前抱着太后的大腿,“姑母,兰鸢是您看着长大的,哪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这还不如拿把刀杀了兰鸢吧……” 隆禧太后的心中也是一痛,“这孽也是你自个儿造出来的,哀家打小就告诫你,行事要三思,自己种的因就要担得起那果,除非你打消念头不进忠王府,那就不用受这辱。” 不进忠王府? 梁兰鸢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不进忠王府她的孩子怎么办?她的皇后梦怎么办?她的大业怎么办? 一个个问题浮出水面,容不得她有半步退后,此时,她的指甲已经将手心抠出血来,紧紧地咬着下唇,“嫁,我嫁。”顿了顿,“其他的侄女不再争了,但有一条希望姑母允我,没有大宴宾客不要紧,我一定要从忠王府的正门进去。” 这等于是掩耳盗铃,但她不在乎。 隆禧太后道:“这我已经为你想到了,虽说是青色小轿但也会从正门进,这不用你操心。” 想到孙女咬牙答应她让梁兰鸢从正门进,隆禧太后是既无奈又气恼,这一次没站在一个礼字上,行事就要差一截。 梁兰鸢这才放下心来与谢氏一道回府。 其间,萧荇得知了梁兰鸢要进忠王府为妾,气恼地在半夜潜进她的闺房,她一看到他即脸色大变地推他走,她出嫁在即怎能与男人私会? “你千谋万谋就是要当那低贱的小妾?”萧荇咬牙抓着她的一只手臂逼问。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萧郎,你别恼,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兰鸢同样也能,”梁兰鸢道,“你赶紧回去吧,莫要让我卷入不必要的流言里面……” “权宜之计?”萧荇面有讥色地道,“梁兰鸢,我真是错看了你。” 随及不用她催促,他急忙离去,心里气得要呕血,没想到梁兰鸢是这种甘于下贱的女人,以为她要谋也是谋忠王府的正妃之位,哪知道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卑贱妾室。 梁兰鸢看到他决绝离去背影,心中一惊,想要上前拉住他,但又想到现在不合宜,那手又垂下,只能在他身后不舍地唤了声,“萧郎,你若爱我就要理解我心中之苦……” 哀哀的低泣声没有引得他的回头。 “小姐?”侍女上前想扶她去躺下。 “滚,都给我滚――”梁兰鸢怒喝道,心情沉重地倚在窗前,首次对于肚子里这个孩子有了厌恶之情。 忠王府,兄妹数人都坐在一块儿,李安熙亲自煮茶,“大姐,你不会真答应让梁兰鸢从正门进来吧?” “她一个妾室有何资格走正门?”李芫没沉住气第一个叫嚣道。 “芫弟,大姐教过你多少次,这样毛躁如何行大事?”李凰熙接过李安熙递上的茶碗,“她想要走正门?做梦就有份。” “凰熙,这事你已经应承了太后……”李茴皱眉道。 “大哥别管,我自会收拾残局。”李凰熙绽出一抹笑道,这话让兄妹几人都安心了。 再说了好一会儿话,众人才告辞离去,李凰熙单独叫下李茴,看到他挑眉看她,她拉着他的手坐下,“大哥,你多抽些时间回来看看大嫂……” “她向你诉苦了?”李茴面色不豫道,手中的拳头握得咯咯响。 “看你,我话还没说完,你又冲动自以为是了?”李凰熙着恼地瞪了他一眼,“大嫂一向是贤良的,哪会向我抱怨什么?只是你回府来避开她总归不好,你让她这主母如何在下人面前立威?” “我又没亏待她。”李茴仍辩道。 “是,你没有亏待她,可你冷落她,你还别驳,我说的可是事实。”李凰熙看他还要反驳,当即就封他嘴道,“梁兰鸢毕竟是太后的亲侄女,万一她要争那中馈之责,有太后撑腰我们也不好办。所以大嫂是忠王府的长媳,她执中馈之责是名正言顺,你也不要给她制造让人拿捏的把柄啊。” 李茴愣了愣,没想到妹妹说得头头是道,面色一黯,“我知道了,今晚就会进她房。” 李凰熙这才笑开来,“这就对了,夫妻嘛,有点争吵在所难免,你也不要苛刻大嫂。父王与母妃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现在母妃走了,父王才知道失去的痛苦,但就是再痛那人也回不来了。”脸上的笑容一窒,心中的疼痛峰涌而至,她微微弯了弯腰,柳眉深锁。 李茴见之心头更痛,“你说起我来那是一大堆大道理,但是,凰熙,你真不能这样下去了,你可知道你瘦得让我们每一个人看到心里都难过。”伸手将她的愁眉拨开。 “会好的,大哥不用担心。”李凰熙强颜欢笑道。 话虽如此说,但夜里她仍是那般不顾身体操劳着。 窗外的人影也跟着她一道不眠不休。 窗里窗外只有一墙之隔,却同样是孤清的风景,这一切落在姜嬷嬷的眼里,她不禁叹息落泪,首次看那个漂亮至极的公子顺眼了一回。 她上前请安小声道:“公子要不要吃点宵夜?”毕竟心疼他这一站就是数月之久,她不知道自家主子是不是知晓,抑或是知晓了也没有做声。 对方却是摇了摇头,温雅一笑,“嬷嬷去忙吧,给公主熬制参汤,不然她的身子吃不消的。” “老奴晓得。”姜嬷嬷黯然道,不用他提醒,她也知道公主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参汤燕窝都熬了不少,可自家主子进得更少。 打小梁兰鸢就想着出嫁时会有的场面,心高气傲的她想的是不输于任何一个京城贵女的十里红妆,是让整个建京女孩都羡慕不已的华丽阵容,但太多的想法在这一天里都化为泡影。 一顶青色小轿,没有八抬大轿吹锣打鼓。 一身粉红嫁衣,没有她绣好的精致嫁衣。 就这样凄清地拜别父母,眼角余光仍可看到家中庶妹们暗暗嘲笑的面容,当即她握紧拳头,总有一天她要讨回一切,属于她的风光。 夜色里急奔,忠王府在即,媒婆在外喜气洋洋地让人打开大门。 哪知忠王府门口却有两个妇人在争吵打斗,你一句我一句地堵住大门不让人进,梁兰鸢听进耳里恨得不行,咬牙道:“还不快点将她们拉开,莫误了吉时……” 哪知那两个争吵的妇人根本没将她看在眼里,其中一人撒泼地道:“你欺我,找王妃来评评理,看谁对谁错?” “好,谁怕谁?反正我站在理字上。”另一个也应道。 没一会儿,孙抚芳的牌位就被人请了来,两个妇人当即跪在王妃的牌位前哭诉起来,这时送嫁的人方才知道这两人是忠王的侍妾,一个是九姨娘,一个沈姨娘。 梁兰鸢在轿里握紧拳头,见外面的人办事不利,更是气怒道:“两个小小的妾侍挡道,你们还不赶紧拉开,我与王爷还要拜堂成亲呢。” 喜婆与梁府的下人都赶紧上前准备拉开这挡道的两个姨娘,哪知对方却狠瞪他们一眼,把孙抚芳的灵位抱在怀里,“王妃娘娘在此,哪有王妃给小妾让道的?要进忠王府,那好,从旁边的小门进吧。” 梁兰鸢这时候总算是弄明白了这唱的是哪一出,居然抬出孙抚芳的牌位不让她走正门,好你一个李凰熙,用心至极。 “两位姐姐勿恼,我初入忠王府,不知两位姐姐争什么闹什么,但是王妃的牌位是要供奉好的,哪有到处举着的道理?这可是对王妃的大不敬。”她温和而轻柔的嗓音从轿子里传出来,话语听来极客气,但语气却是威压的。 九姨娘冷哼一声,“哟,还没进门呢,就连姐姐都唤上了?梁小姐是多迫不及待要进忠王府与我等做姐妹?周妹妹,看来是九姐姐错了,想当年我是红透江南的名伶,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让相国千金唤我一声姐姐,我这一生啊也值了。” 沈姨娘也不再摆出刚才的泼妇样,笑道:“九姐姐,你这不是妄自菲薄嘛,管他什么相国千金,进了忠王府那也是与你我一样的地位,不比姐姐这唱戏得高多少。”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九姨娘不雅地出声,随及又扑哧一笑。 “给我把这两个东西清掉。”梁兰鸢愤怒地在轿中道,手指紧握成拳。 梁府的下人听令就要出手将忠王府这两个碍眼的侍妾推到一边,让青色小轿进去。 哪知,忠王府的护卫立即冲上来将梁府的下人拦住,眼看两家就要打起来。 李凰熙方才出现,看了眼那顶青色小轿,她嘴角的笑意更欢了。 前世之时,梁兰鸢嫁进忠王府那可是真正的十里红妆,太后与皇帝亲临主婚,百官朝贺,嫁衣绣满吉祥图案,八抬大轿威势十足,更为夸张的是从忠王府到梁府这一路都铺满了红毯,锣鼓声与鞭炮声不绝于耳,建京的百姓沿途围观,她父王更是玉树临风地骑在白马上亲迎,那一场婚礼让梁兰鸢风光了整整一个季节。 与眼前这寒酸的景象那是差天共地。 “出了什么事?”她轻喝。 “公主到了正好,这两位姨娘在此挡道是什么意思?”梁府送嫁的嬷嬷上前质问道。 李凰熙皱眉看去。 九姨娘缩了缩头,“禀公主,婢妾在门口处遗失了一支玉钗,随后寻到,周妹妹又说是她的,这分明就是在欺我嘛……”话未完,当即哭丧起来。 周姨娘也咬唇道:“那分明是我今儿个出府探娘家人时遗落的,九姐姐这是强词夺理……” 李凰熙瞪了两人一眼,随即看到母样的牌位在此,皱眉一问,两位姨娘哪敢隐瞒,将前因后果禀明,然后双双下跪,“是婢妾们自作主张请了王妃的牌位主持公道,请公主责罚。” “现在事情也弄清楚了,公主还不赶紧拉这两个晦气的人下去?”梁兰鸢在轿里不满地道。 “清楚是清楚了。”李凰熙转动着手中的镯子微抬头看着青色小轿,“只是我母妃的牌位既然被她们请来了,那岂有给一个小小侍妾让道的道理?传出来岂不是让我忠王府沦为建京城的笑柄,父王颜面不存这还不算,只怕那些个笔杆子可要人命的御史参上一本,说我忠王府妻妾不分乱了纲常那可就不得了了。” 这似是而非的歪礼气得梁兰鸢当场想吐血,咬紧牙根,“那公主待怎的?” “既然这大门走不了,吉时又近,”李凰熙一脸为难地呢喃着,然后惟有懊恼地指了指一旁的小门,“怕是只能从此进了。” 让她走小门? 梁兰鸢脸色难看的轻撩喜帕微掀轿帘看到忠王府的小门很矮,可见是临时改建的,目光对上李凰熙老神在在的脸,“公主莫要欺人太甚,好歹我还是你庶母……” “爱走不走,那是你的事,”李凰熙嘴角一弯,“今儿个要进忠王府那就走侧门,不然轿子沿路返回。” 第162章 黎明曙光(4) 梁兰鸢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李凰熙,双眼狠狠地瞪着她带着嘲笑的眼睛,手紧紧地攥着青色小轿的轿帘,仿佛将它当成了对面那个可恶的女人般狠狠地卷着,用尽全身的力气。 轿子沿途返回? 这一句话有多恶毒,只要是个女人都明白,若她真这样做,从明天开始,不,是从这个晚上开始她梁兰鸢将全名誉丧尽,连堂也没有拜就被夫家驱逐,这大齐也将没有她的活路。 喜婆左右为难地看了看相峙不下的双方,想要上前劝那个公主让一步,但看到她冰冷的眼睛,她就不敢上前,回头看了看新娘子因为痛恨扭曲的表情,那脚就在原地生根,得,这两人她一个也惹不起,还是在旁边看着吧。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梁府的送嫁嬷嬷着急地道,“要不赶紧让人回去请相爷来做主,岂能任他人如此羞辱?” 李凰熙嘴角含笑地看着梁兰鸢纠结的表情,她越是忿愤难解,她就越痛快,那种因母亲逝去而生生剥离的痛苦就会减轻一分,“若误了吉时,本公主可以担保,梁小姐往后别指望有机会再进我忠王府,梁小姐三思。” 梁兰鸢的眼睛一眯,李凰熙是个说得到必做得出的人,这个套设得巧妙,走正门进府是违制,她是妾走小门进已是夫家天大的恩惠了,按礼是要走后门才行,她这青色小轿一退,到哪儿让人评理也说不过去的,只会道她持着相府千金的名头非要逾礼不懂规矩。 李凰熙好正以暇地等着梁兰鸢做决定,无论是进还是退梁兰鸢都会痛苦万分,那个前世最后在她面前猖狂笑着的继母野心之大那是不容置疑的,为了这份野心,她倒要看看她能“忍辱负重”到何等地步? 时间快速流去,除了忠王府的人如看戏一般地,梁府送嫁的人群已经焦虑不安了,梁兰鸢的决定也牵扯着他们的命运。 “小姐?”心腹侍女谨慎地催促了一句。 梁兰鸢方才咬紧牙根道:“走小门进。” 心腹侍女得了命令,手一挥,青色小轿抬了起来往忠王府的小门而去。 李凰熙冷冷地看着这顶青色小轿艰难地从低矮的小门进来,轿夫要先进来,抬轿时要紧贴地面走,不然进不来,期间因为轿夫的受力不均,轿子重重地颠簸起来,梁兰鸢在里面东倒西歪,身子碰撞在轿壁上吃痛发出闷哼声。 九姨娘与沈姨娘两人不厚道地取笑出声,这小门可是公主特意吩咐人为了这婚礼改的,当时大家还在猜疑,忠王府的大门高大威猛,这小门改得这么窄小与大门根本不搭配,现在看到梁兰鸢吃苦头,顿时又觉得这小门改得妙。 “吉时要开始了,沈姨娘,将我母妃的牌位送回祠堂去。”李凰熙吩咐道,眼睛留恋二看着那一块写着母妃名讳的牌子,心中忍不住又痛了起来。 几经艰难,梁兰鸢总算进了忠王府,被人扶起青色小轿的时候,她匆忙一瞄,忠王府里仍旧挂着白灯笼,半点喜色也没有,她的拳头就紧握。 就因为是做妾,姑母也不好前来给她撑腰,好,她忍,想通后她由喜娘背着进了喜堂准备拜堂。 哪知拜堂也不能顺利,听到公鸡咯咯叫的声音,此时已是夫妻交拜了,她瞪大眼睛掀起粉红色的喜帕看去,居然是一只公鸡,颤着手指指着她朝李凰熙道:“公主,这是何意?王爷呢?” “父王昨儿夜里思念母妃,心中郁闷难疏,写了一篇诔文悼念母妃,仅着薄衣连夜烧给我母妃,今儿个就发起了高烧,没有办法之下,本公主只好这样做,梁姨娘可要迁就一下,莫误了吉时。”李凰熙坐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道,眼角却是微掀看向梁兰鸢变青的脸孔,遂心情大好。 梁姨娘三个字让梁兰鸢恨得不行,曾几何时她沦落到需要如此的称呼?尤其看到对方脸上畅意的笑容,真恨不得上去几爪子将她的笑容抓碎。 “我们家小姐哪能叫姨娘,要称也得称一声夫人。”陪嫁的心腹侍女站出来讨理道,“这要是传回梁府,老爷与夫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小姐不方便说的话她来说,这个侍女跟随梁兰鸢很久了,一直对她忠心耿耿,所以她看向忠王府的目光是又冰冷又忿恨。 李凰熙的目光又似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姜嬷嬷却是突然出列,举起厚重的巴掌朝那多嘴的心腹侍女狠狠地扇下去,清脆的巴掌声在这间喜堂里格外的响亮。 “李凰熙,你!”梁兰鸢一把扯下粉红喜帕指着她道。 “主子说话没有下人插嘴的道理,这是忠王府的规矩,老奴这是在教梁姨娘的下人懂规矩,姨娘不必感谢老奴的教导,这都是我家公主的好意。”姜嬷嬷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然后转头朝李凰熙福了福又退到她身后。 梁兰鸢突然觉得懊悔,她以前怎么会以为李凰熙性情温和没主见呢,怎么会傻得让萧荇去勾引她呢,这分明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还是那种明明是她欺人太甚偏又在礼法上站得住的脚的人。她才不过进了忠王府这么一会儿,又是与公鸡拜堂,又是侍女被打,她根本就不想给她半分脸面。 急火攻心,梁兰鸢的脸色极其难看,偏偏这时候微凸的肚子痛了起来,她的身子颤抖起来,一旁的侍女顾不上脸疼赶紧扶住她。 李凰熙似看不到她难看的脸色,“我忠王府的妾侍一向最安份,梁姨娘往后要好好地向她们学习为妾之道,不得有半会疏忽,知道吗?不然可是要家法侍候的。”手搭着夏荷的手背起身,“堂也拜了,这礼也算成了,都散了吧。” “恭送公主。”在场的姨娘与下人都屈膝相送,惟有梁兰鸢及她梁府之人仍站着。 走了才两步的李凰熙猛地回头看向梁府诸人,眼一眯道:“姜嬷嬷,看来有人还是不懂规矩,你去教教这一群不知尊卑的奴婢。” 姜嬷嬷应声板着脸走过去。 “你敢?她们是我梁府的奴婢,不是你们忠王府的下人。”梁兰鸢怒喝,眼睛直直地与李凰熙对视,半分不让。 姜嬷嬷看她一眼,然后拍拍手掌朝进来的忠王府侍卫统领胡汉三道:“将这群侍女都赶走,不是忠王府的人那就无须留下。” 胡汉三拱了拱手,马贼出身的他朝那些个白了脸色的侍女看了一眼,嘴角一勾,当即毫不留情地上前一手一个,而他的手下也如法炮制。 “小姐……”侍女们哪里经过如此阵仗,忙哭着道。 “放下她们,放下她们……”梁兰鸢一手抱着突然生痛的肚子,一手拉着自己忠心的侍女,“李凰熙,你就不怕我将这一切闹到姑母的面前吗?我毕竟已是你父王的妾室,就是你的庶母,礼法有这样教你行事的吗?” 李凰熙一副无畏的样子道,“你尽管向皇祖母禀报,我还怕你藏着掖着呢,那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多无趣啊。”嘴角讥嘲地一撇,“依礼姨娘不过是半个主子,我不但是王府的嫡女,还是大齐的长乐公主,你不过是个没有半分诰命在身的妇人,于礼于家你都没有站着的资格。” 她的手一指向那些个哭花了脸的侍女,“若你不承认她们是陪嫁是要进忠王府为奴侍候你的,那就无权留下,我自会另派侍女给你。”眼一沉,“若是就要守我忠王府的规矩,半分差迟也不能有。” 冷冷的声音提高起来,听得喜堂里面的人都微微颤抖,一些原本对李凰熙还有异心的姨娘们至此都歇下心思了,王妃去了,公主比以往更强硬,更不能招惹。 今晚梁兰鸢不知道自己输了几个回合,她的身子虽仍站在当地,但却如风中的柳叶般摇摆不停。 梁府陪嫁的人都是谢夫人尽心尽力挑出来的,是将来要助梁兰鸢在忠王府更好行走的帮手,她们对视一眼,知道现在不能与李凰熙硬碰硬,遂挣扎落地均跪了下来,“是奴婢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公主万勿责怪。” 梁兰鸢站在那儿如没有听闻到一般,只是没有血色的脸出卖了她。 “都起来吧,这才对嘛,别把忠王府当成了行事没有章法的梁府。”李凰熙似宽宏大量地道,目光落在梁兰鸢身上,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落魄的梁兰鸢,脸上的讥笑更盛,“梁姨娘,念在你今儿个初进府,本公主就不与你计较,记住,错只能犯一次,希望明儿再见面时你已学懂了规矩,不然……”阴沉一笑,搭着夏荷的手背转身出去。 她一走,其他的姨娘们都起身,目光讥嘲地看了梁兰鸢一眼,然后随着自己生的庶女一一离开,顿时,偌大的喜堂凄冷起来。 半晌,梁兰鸢的身上才有了些许力气,由人扶着到分给她的院子去安歇。 原本她以为今夜李凰熙整她都会到此为止,哪知道等她亲眼看到那间只有三间房的院子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小小的院子只有三间房,父母给她的大批嫁妆搁不下只能暂时搁在院子里,这还是小事,她带来的陪嫁不少,这三间屋子哪能安置完? “小姐,这忠王府是到算欺我们到底?这哪是给小姐住的,连我们梁府有头有脸的下人也住得比这好。”心腹侍女握拳恨道。 梁兰鸢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身体又不舒服,此时只能忍下这口气,“先别说了,你们进去收拾一下先安歇吧。” “小姐?”心腹侍女闻言都心酸得要哭出来。 梁兰鸢却是如阴冷的蛇般将身子暂时盘起来,低吼一声,“按我说的去做。” 梧桐院,李凰熙沐浴出来正坐在菱花镜里梳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她怎么样了?” 打探了消息回来的夏风道:“梁姨娘没有再发飚,而是安安静静的就住了进去……” 镜子里的李凰熙挑了挑眉,忍了?她嘴角微微一笑,“那也不坏,来日方长。” 梁兰鸢的新婚之夜没有新郎的到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凄清地独卧,这个信号忠王府的人都第一时间收到,那就是新来的梁姨娘尽管身份最高,却不得主子喜爱。 忍下怒火给孙抚芳的牌位上茶,这代表着梁兰鸢的妾室生涯开始了。 即使梁兰鸢学会了夹着尾巴低调行事,无奈女人多的后院是没有安宁的,那些个姨娘轮番上阵搅得梁兰鸢没有一刻好日子过,再加上那个小世子似乎卯足了劲儿找她麻烦,无论是吃的还是出行随时都会有意外在等她。 为此她去找忠王哭诉,却被告知病体未愈,太医说不能踏足内院。她又恨恨地咬牙找执中馈之责的杜语乔,责问她如何打理府邸的。 哪知杜语乔却道:“奇了,怎么就你梁姨娘最多事?再说你说的事都是捕风捉影没个实证,你让我如何信,如何处理?公主说过姨娘们要一视同仁,别人都过得好好的,偏你就娇气过不得?” “你!”梁兰鸢气怒地摔帘出去,那些事情都是她自己一方人看到的,对方不认,她光凭两片唇哪能斗得过她们一群人? 三朝回门,梁兰鸢消瘦了许多,梁博森只是看了一眼,提点了一句,“小心你的肚子。” 谢夫人却是心痛不已,当即就与女儿一状告到了隆禧太后的面前。 隆禧太后震怒,好歹是她的侄女儿,这样任人欺负那就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当即宣李盛基父女及杜语乔进宫回话。 李凰熙扶着看起来身体不佳的李盛基进了慈宁宫,隆禧太后的目光落在儿了身上,那病容看起来做不得假,当初听到儿子生病她还以为是骗她的,如今看来是真的。 “听说你没有进兰鸢的门?”她道。 “儿子都病成这样了,母后还不放过儿子?是想儿子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才甘心吗?”李盛基咳了咳道。 隆禧太后顿时哑口了,在她心里毕竟还是儿子第一,目光看向李凰熙,阴深地道,“听说你不停地想法子折磨你庶母?” “臣孙的庶母不少,她们可没有一个说臣孙折磨她们。”李凰熙皱眉道,目光移到梁兰鸢的身上,“皇祖母,您就算偏心也要偏得有道理,臣孙事事依足礼法行事,不敢有所偏颇,又有哪样不对?”眼睛红了红,“偏表姑这庶母还要给臣孙抹黑,到处说我忠王府的坏话,臣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可好,又把是非搬到皇祖母面前,臣孙那个冤啊。” 梁兰鸢那个气结,“公主不用在这儿喊冤,你在府里处处针对我,三岁孩童都知道,在我前行的路上放了滑石粉,在我的吃食里面放巴豆,在我的衣物里面放虫子,还给我安排了那么一个小院,这些难道也是我冤枉你?” “那就奇了怪了,像梁姨娘你这么个说法,怎么你还好好地站在这儿?”李凰熙睁大眼睛道,目光在她的肚子上瞄了瞄,一副梁兰鸢造谣生事的样子。 梁姨娘三字连隆禧太后也觉得刺耳,目光锐利地看了眼李凰熙,脸色沉了下来,这个丫头是当真一点脸面也不给她这祖母,重咳几声,看到孙女儿收声不语,这才看向杜语乔,“身为忠王府执中馈之责的儿媳妇,发生这样的事你应当自责,依哀家看,还是分府吧。” 李凰熙瞬间抬头看向隆禧太后,分府?又瞄了一眼梁兰鸢眼里的喜意,嘴角冷冷一笑,这倒是个不错的计谋,让大哥李茴分府出去,忠王府又没有主母主事,李芫这世子年纪尚小未能娶妻,而梁兰鸢是众妾室当中出身最好的,隆禧太后下道旨意,这中馈之责落在她的手上是情理当中。 挟着隆禧太后之威,再整顿忠王府,把整个府邸的人都变成她的人,到那时她能就找回场子,想得倒是开胃。 杜语乔此时微抬头恭敬地道:“梁姨娘所提之事都只是她一面之词,没根没据的,谁个能当真?再说婆母刚刚仙逝就分府而过,落在世人的眼里岂不是说公爹持家无方,臣孙媳妇以为有损公爹的威名,还望太后娘娘三思。” “母后您这是要让儿子沦为世人的笑柄吗?”李盛基痛声道,“皇上前儿咯血了,儿子怕也要步他的后尘,这世上就再无儿子给母后尽孝。”说完,咳得面红耳赤。 李凰熙赶紧当孝女地给李盛基拍背,“为了一个妾室,皇祖母当真不念母子,祖孙之情?甘愿被天下人指责?”转头直视隆禧太后,“因为这事情已经逼死了臣孙的母亲,现在连臣孙的父亲您也不放过吗?” 隆禧太后被李凰熙连声的质问,脸色涨红起来,颤着手指了着她道:“你!” “凰熙还不跪下向您皇祖母认错。”皇帝板着脸进来道。 李凰熙闻言,听令地跪下,“臣孙说话直,皇祖母勿怪。” 隆禧太后浑浊的两眼紧盯在李凰熙的身上不放,这孙女儿越来越让她忌惮与不喜。 “母后,儿臣观之,凰熙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毕竟是三哥的家务事,闹到您这儿就已经过了,依儿臣之见,不如交给三哥自行处置即可。”皇帝温和道。 梁兰鸢咬紧下唇,她现在过的日子用地狱来形容也不为过,皇帝这一言又将她之前的努力化为飞灰,好一个家务事就想让她哑口,简直是痴心妄想,拉了拉姑母的衣袖,“姑母?除了您再没有人能为兰鸢出头做主了……” 跟着皇帝进来的梁晏却道:“太后娘娘,其实这不过是忠王的家事,插手过多还是有损梁府的声誉,有哪家出嫁的女儿为了丁点小事找婆家出头的?传出去还不是徒染笑话?依臣侄之见,不若就此罢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梁兰鸢怒视梁晏,看到他仍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真想当场拆穿他的身份,揭下他的假面具,只是父亲的告诫她仍没有忘,只能将火气压在心底。 谢夫人不悦地看向梁晏,他现在来说这一番话,莫非是丈夫的意思? 不光她是这样想的,隆禧太后也想到了梁博森,弟弟这说法倒是合理,她确实不适宜管得过多过宽。 一直低头的李凰熙抬眼看向一旁的梁晏,自母妃逝后那一次吊唁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见到他,依然是那副清雅的姿态,只是眼底有着深深的无奈,似要淹没了她,那颗麻木的心一痛,她几欲喘不过气来,最后却是头转向一边避开了他看过来的目光。 又是这样,梁晏握紧手中的拳头,要到何时她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这段时间等得越久他就越不耐烦,她不但是在自虐,也是在虐他以及她身边每一个关爱她的人。 两人之间微秒的关系却被一旁的杜语乔察觉了,她的心里一震,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人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关系吧?顿时她觉得心头一重,表情严肃起来。 好在梁兰鸢的焦点在隆禧太后身上,遂没有发觉那点儿女私情,她想要姑母再助她一把之力,哪知隆禧太后道:“兰鸢毕竟是有身子的人,安胎要紧,你回去后就自己开伙吧。”这等于是在保梁兰鸢肚子里的胎儿。 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李凰熙斜睨了一眼那隆起的肚子,鼻子微微一哼。 在离开慈宁宫之时,梁兰鸢拦住梁晏,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晏,我们梁家对你虽没有生育之恩,但也有养育之情吧,你就看着兰鸢在忠王府里面受人欺负?”谢夫人责备道。 梁晏道:“与其把精力放在这些内宅争斗当中,兰鸢还是先保住肚子里的胎儿再说,有了子嗣在手要斗也会更有底气。” 梁兰鸢狐疑地看着他,他有这么好心提点自己?只是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她,与其把精力放在与那些个贱人相斗,还不如用来保胎,若生下的是儿子那就连李盛基也要让她三分。 谢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抚她,梁晏说得在理,她在内宅里斗了一辈子,那些个手段岂会不知?看来是时候给女儿多安插些人手使用,有子才能万于足。 梁晏仍是那般万事不挂心地微笑着,眼底却是讽刺的,现在下死力气地去防,将来真出事了那也难找到借口,瞄了她的肚子一眼,冷笑了一声。 李凰熙却被叫到皇帝的寝宫去,皇帝开门见山地问她最近与梁晏是不是闹矛盾了? 她猛然看向皇叔,没想到他会提这个问题,抿着唇遂摇了摇头,“我与他一切安好,皇叔放心。” 皇帝叹道:“凰熙,皇叔是关心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但瘦了人更尖锐了,皇叔一向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的。” 李凰熙的心中一阵感动,这样慈父般的眼睛让她不容拒绝,“侄女儿知道,只是……”她现在真没有那个心情去儿女情长,只要没事可干,眼睛一闭她就会想到母妃,那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她,让她无法脱身,因而时常都绷紧神经,不让任何一个人靠近她的心。 皇帝轻拍她的肩,“别把自己逼狠了。”同样是丧母之痛,明福很快就恢复过来,偏一向聪明的侄女儿这回却钻了牛角尖,他在一旁看着又怎会不心痛?“与北魏的战事进行得很顺利,萧太尉上奏再过一段日子就能完成合围之势,歼灭北魏的有生力量收复失地在即,朕心甚是安慰。” 说到这些,皇帝难掩脸上的喜色,这一仗下来,北魏会伤到元气,搞不好会让他们大齐的边界线北移,想来就心情大好。 李凰熙的脸上也浮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只怕北魏的那个完颜主帅也不会料到梁博森这回帮了倒忙,“即使如此也请皇叔让萧太尉不要掉以轻心,等此仗尘埃落定,就要将绮春楼一网打尽,绝不能让它再盘桓在大齐的心脏地带。”此时她的眼色一狠,放那蝶丝姑娘逍遥久矣,再不收拾就说不过去了。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似想到什么,“你真的主张让文征远出任这一届春闱的主考官?若不是那贱人,他已是明福的驸马。” 李凰熙笑道:“正正因为他就要成为堂姐的驸马,皇叔一向不放心堂妹,凭着这一届春闱,文远征就会在朝中有一定的人脉,中举之人终要称他一声恩师,将来成为驸马不能过问政事,但在朝中仍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于堂妹而言不是坏事。” 皇帝的犹豫在李凰熙的解说下烟消云散,女儿的终身是他最担忧的,现在李凰熙所说的完全打动了他的心,“凰熙,不愧是朕看中的人,这次朕会说服母后启用文远征。”他势在必得地道。 李凰熙只是笑了笑,很快就告退出来。 在门外意外遇到了明福公主,对视一眼,即使现在同病相怜,但也没能令两人放下芥蒂接纳彼此。 御花园内,明福公主看着李凰熙,嘴角讥嘲一勾,“没想到我们也有相似的一天。”顿了顿,“李凰熙,你听好,我的事你别插手,那个文远征我并不喜他,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他。” 李凰熙看着眼前的繁花似锦,随意摘下一朵闻了闻,“堂姐你也别自作多情,你的婚事我不感兴趣也不想插手,所以你要嫁何人与我并不相干。”眼角瞟向她同样消瘦的脸庞。 明福公主微昂头看着她,玉手却将最近身边的花儿狠狠一揉,“李凰熙,你别得意。告诉我,我母后怎么死的?” “无可奉告。”李凰熙冷冷地留下这四个字即转身离去。 明福公主美丽的面容扭曲起来,一直以来无论她怎么问,都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母后的死因,苏嬷嬷等近侍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这成了她心中一个不解之谜,“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她冲着那离去的背影狂吼了一句。 李凰熙只是挥挥手,“随你。” 这二字随春风送到明福公主的耳里,只气得她花容扭曲。 忠王府的秘阁里,李凰熙跟在父亲的身后走进去,里面的人听到声响都起身相迎,能来这儿的人都是忠王府的人,悉数都为朝廷大臣,如隆禧太后所言,忠王府的有生力量正在逐步扩大,这儿渐渐有了内阁的雏形。 “皇上已下令让文大人主持春闱,这倒是个好消息。”其中有人拈须兴奋地道。 李盛基的病虽然是装的,但他确实精神不佳,这些错踪复杂的朝政他不太感兴趣,只是在一旁听着没有开口的兴致。 反倒是李凰熙兴致高昂,轻茗了一口茶,看向另一边沉稳的文远征,书香之家的文家投靠忠王一脉确为他们吸引到更多儒家之人,等于掌握了舆论的力量,这也是梁博森最欠缺的。 “主持春闱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文大人,我希望你能尽心尽力而为,选出有识之士匡扶朝政。”她道,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为了将来忠王登基储备有生力量,将朝堂大换血。 文远征轻声道:“远征定当不辜负公主厚望。”温文尔雅的面容一如往昔,他看了看李凰熙,初相见时她一身男装,当时不过萍水相逢,却没想到还会有这后着。 “那甚好。”李凰熙道,“我静候你的佳音。” 小会议直到月上中天才结束,李凰熙留下了文远征,与他站在忠王府的廊下,眯眼看他,“对于明福,你真不打算娶她?” “尚公主非远征心愿,况且明福公主生性刁蛮,臣没有那福气侍候她。”文远征看着那轮明月,“臣不似某人,臣有自己的心愿要偿。长乐公主不会后悔了答应臣的话吧?”微转头看她笑道,她的小脸在月光之下倒是灵动诱人,只可惜他没有受虐的爱好。 李凰熙背着双后同样看着高悬的明月,“本公主是一言九鼎之人,文大人放心。” 皇叔这眼光是不错,可惜人家却对他的女儿没有兴趣,尚公主就不能过问政事,这是老祖宗定下的。前世的她却没有遵守这祖制,才会让萧荇有了可乘之机,罢了,她借了皇叔来夺势,少不得要为那个堂姐找一个合适的夫君。 文远征的马车驶出了忠王府,看到梁晏的马车,遂停下上了他的车,一看到他即苦笑道:“你那个小公主倒是厉害,阿晏,亏你受得了她,换成我当真无福消受这等心机深沉的女子。” 靠坐在迎枕上的梁晏微睨他一眼,“她给你找了个好差事,你不多谢她还那么多费话?” 文远征方才正颜道,“得了,我不再自讨没趣。”喝了一口酒,“我还没多谢你给我指了条明路,不然真要娶那明福公主,我还不如出家当和尚去。”那一道赐婚圣旨他一想起就恨不得烧了,他是儒家学子,学得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策略,不是娶一妇人后缩手缩脚。 梁晏给他倒了一杯酒,纯心膈应他,“你不知道她最爱的是和尚吗?” 文远征的一口酒还没下肚就喷了出来,明福公主追求俊俏的怀恩和尚这事,在建京不算是新闻了,看到梁晏的身子一避,他笑道:“这样甚好,皇上是乱点鸳鸯谱。远不如你的小女人可靠,虽然她是女人,但若能实现我的理想,我也不在乎那么多。”身子躺下来,他握着酒杯叹道。 梁晏愣了愣神,随即与有荣焉般笑了笑,她要权势,他就给她争权势,就算她要那把龙椅坐坐,他也会想尽办法夺来给她。即使有人笑他何必爱得那么卑微,其实是他们不懂情之一字,往往身不由己。 一窗之隔,他带着酒意看着里面的人儿,任由春风吹拂身上的衣物,落在外人眼里就像那九天下凡尘的仙君,可外人如何知道他的落寞与无奈? 烛火微颤,李凰熙在蘸墨那一刻偏头就看到了窗外的影子,他又来了,她停下笔看着他的影子出神,别人都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是知道的,这数月来他一直伴着她,不曾离开。 放下笔,她轻轻地叹息着瘫在椅子内,纷乱的思绪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他在等她开口,可她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与他缠绵,那颗心似乎被母妃带走了。 敛眉垂首看了看案上的东西,随即不再迷惘,执笔疾书起来,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又是一个无眠夜过去了。 梁兰鸢龟缩在她的小院内,但不代表别人会放过她,那些个姨娘没少在她的院子前指桑骂槐地说话,更有甚者正在想尽办法打她的胎,她们现在都不能为忠王添丁,凭什么她就可以? 府里的主子不过问,姨娘们行事越发放肆,梁兰鸢每每都动怒不已,但又无法可行,那些下层女子的手段比之有修养的贵妇们更下作,她的不侍女中招不少人。她怒不可遏地出面痛骂驱赶她们,正中了李芫与十一郡主的下怀,两人联合一起端着主子的架子教训她这个姨娘。 此时的李凰熙正在杜语乔的陪同下往白马寺而去,还要为孙抚芳再做一场法事才行。 “府里真不用管?”杜语乔到底不放心。 “不用。”李凰熙道,“他们都会有分寸,再说让梁兰鸢进门可不是享福的。” 杜语乔看了她一眼,这闺密的心真狠,不过换成她,只怕也不遑相让,只能说这一切是梁兰鸢自找的。 “对了,你与梁晏是怎么一回事?”杜语乔皱眉道。 李凰熙闻言,突然转头看她,她怎么知道她这件事的?心中虽吃惊,却没有刻意隐瞒,这人是杜语乔,是她信得过的人。 杜语乔听得口大张,她还真敢,连表叔都敢去爱,心中忍不住羡慕,但担忧居多,“我看他对你也是一往情深,凰熙,你封闭自己很久了。” 封闭吗? 李凰熙的表情仍然是那样一副恬静的样子,但是熟知她性情的人都知道她不快乐,她抬头看向怀恩那张英俊的脸孔,他也有与杜语乔一样的结论,所有人都在劝说她,可她真没他们所说的那般糟糕。 怀恩转着佛珠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她,从他为忠王妃做了第一场法事之时到现在,她都是这一副生气了了的样子,他看了不由得动怒,怒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气梁晏,他是怎么守护她的?让她变成这样一潭死水。 “怀恩,你这是什么表情?”她不悦地道。 “我还能有什么表情?凰熙,你母妃在世若看到你个样子,她会伤心的……”怀恩严肃道。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怀恩,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为什么要避开我……滚开,别挡本宫的路……” 怀恩的眉头皱紧,不悦的目光看向一道明黄的身影闯了进来。 明福公主看到怀恩一脸的兴奋,但在扫到一旁的李凰熙时却是瞬间绷紧脸,“你怎么也来了?” 第163章 黎明曙光(5) “啪”的一声在屋内极其的响亮。 本已做好的防备的李凰熙手顿在半空中,两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灰色身影,她的眸子里瞬间满是苦涩与对明福公主这堂姐的忿然,“刷”的一声站起来,她难掩怒意,讥嘲道:“堂姐,自个儿无理就可以拿他人来出气?你还当真威风。” 明福公主顿时傻眼了,他怎么冲了上来?对于李凰熙的嘲状若未闻,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看了看那个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的男人,惊慌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怀恩,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冲了上来?我要教训的是李凰熙不是你……” 她一脸着急地抓着怀恩的手想要解释,怀恩转着念珠的手往旁边一挪,让她的手落了空,只见他合掌合十道:“够了,公主,贫僧是出家人,与你不是一道在红尘之内,这段时间的胡闹也要个限度。虽然你的胡闹是你单方面的行为,但是祸及他人就是你我之过,贫僧身为出家人愿念经一万次以洗孽,公主,请回吧。” “怀恩,你何必这么绝情?我是真的喜欢你,”明福公主的一颗少女心顿时被撕成一片片,泪水从眼眶里面流下来,“出家又怎么了?你是杜太傅的儿子,还俗不就行了?什么胡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母后走了,父皇变了,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 这一段话她是哭喊出来的,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接纳她?为什么? 越多的疑问在心,她的表情就越愤世嫉俗,猛地她上前抓住怀恩的双臂,“怀恩,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是不是?你会被我打动然后还俗与我双飞双宿,对不对?”越说她的眼睛越亮,这是她坚守的信念。 怀恩定定地看着这张泪颜,明福公主的样貌其实有三分像李凰熙,尤其是她的脸型,此时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其实这段时间他允许她在他的周围转,是不是也想在她的身上寻找李凰熙的影子? 这个想法一在心底浮现,他为他曾有过样的想法而感到羞耻,是时候该结束这种她追他躲的日子了,住持师父不止一次地找他谈话,说他给佛门带来了不好的影响,这样长此下去,其他清修的弟子会产生质疑,皇上也会责怪,更会影响他的修行。 李凰熙看着渐欲疯狂的明福公主,眉尖紧紧地蹙起,明福公主痛哭流涕的面容其实是她自己的另一面,那无处发泄的深深无力感,那失去至爱亲人的沉沉悲痛,其实在这一刻她与她何其相似。 只是她沉迷于琐事间麻痹自己,而她却选择追逐一段镜中花水中月的感情来逃避现实的残酷。 明福公主仍紧紧地抓着怀恩的双臂,小脸上放出光芒来,魔怔道:“对,怀恩,你还俗吧,我去让父皇给我们赐婚,然后我们成婚再生几个孩子,好不好?我不会再耍公主脾气,我会学做一个贤妻良母,会……”似乎那美好的生活就展现在眼前,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我们会是人人都羡慕的一对……” 她编织的美梦还没有全部都倾泄出来,怀恩就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扯离自己,然后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再度双掌合十道:“公主,您明知这是不可能的,贫僧在佛前发下的誓言是不会改变的,此生怀恩都是佛门弟子,阿尼陀佛,公主当自重,莫再胡言乱语。” 再抬起头来,他的表情极其严肃,“这一切到此为止,公主若再有不当的举止,贫僧绝不会再姑息,哪怕陛下砍了贫僧的头,贫僧的志愿也不会改变。” “你当真那么绝情?”明福公主表情狠戾道,手一指他背后的李凰熙,“你真的愿意为了李凰熙而拒绝我?” 李凰熙眯眼看她,这个堂姐又犯糊涂了,“你别老是倒打一把,若不是念在你是我堂姐的份上,李瑷熙,我也绝不会宽容于你。”顿了顿,“丢人现眼还没有丢够?怀恩不是凡夫俗子,他是得道高僧,将来必会得修正果,你何必做那拦路虎?” “我丢人现眼?”明福公主指了指自己,然后准备越过怀恩再度攻向李凰熙,“我要撕了你那胡乱说话的嘴,修行有什么好?怀恩本不用如此清修,是你们一个个人将他推到如厮境地……” 怀恩一把提住明福公主的衣领,不让她有机会伤到李凰熙,面无表情地迈开步子往门外而去,将明福公主放下往门外轻轻一推,“怀恩自幼在此出家,尚有清规戒律要守。”朝一旁的皇宫护卫道,“请看好公主,莫让她再惹事生非。”看向一旁的弟子,“往后不要再让闲杂人等闯进我的禅房,千万切记。” 闲杂人等? 明福公主的脸色瞬间刷白,她于他就是这四个字?看到那两扇门缓缓关上,她方才醒悟过来上前用力想要阻止,“怀恩,怀恩,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我不是有意真要打你的脸……怀恩……” 她握手成拳狠命地敲着这两扇紧闭的门,焦急痛苦的样子倒是惹人怜。 贴身宫女看到她这个样子,于心不忍地上前拦着她,“公主,咱们回宫吧,公主是千金之躯,何必这样……” “滚,本宫不用你们管。”明福公主的大喝道。 怀恩重新走回原位坐下,听到门外的声响,念了几句佛经,一脸的平静从容。 李凰熙重新沏了两碗茶,端起茶碗轻轻地小茗了一口,“其实我这个堂姐虽然刁蛮不讲理,但依我看来她对你倒也是真心的,”舒了一口气,“至少我从来没有看到她对人对事会如此执着,怀恩,你当真不考虑一下?只要你有这个心思,我自会为你向皇叔求一道旨意……” 怀恩微掀眼帘地看向对面那个说着不中听话的女人,如果他还看不出来她是有意取笑打趣,那当真算不得她的知己,在茶碗的遮挡下嘴角微微一弯,也好,拿他来作乐,只要她高兴,他也无妨。 半晌,只有自己说得欢乐,对面的人毫无响应,李凰熙撇撇嘴放下茶碗,“真没趣,也不知道明福到底看上你什么,居然会这样锲而不舍地放下架子与尊严就为了倒追你?”正了正颜色,“既然你觉得她聒噪,等法事一结束回了宫,我自会向皇叔提一提,不让她有事没事就往白马寺跑,到头来丢了皇家的面子,又影响你的声誉。” “那甚好。”怀恩转了转佛珠,云淡风清地道。 她看向他平静的眸子,似乎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现在想想回京以来这段时间,她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远没有以往来往的频繁与亲密,少有的内疚涌上心头。突而想到他生母吴氏去世时,那会儿他正是最痛苦的时候,而她却没有立即回建京安慰他,这不应该是一个好朋友的作为,“怀恩,你怨我吗?” 他皱眉抬头看她一眼,“说什么傻话呢?凰熙,你知我不爱听这些个没头没脑的话。”端起茶碗再茗了一口苦涩的茶水,清亮的眸子对上她闪着星光的双眼,“你知道的,无论什么时候,我对你都不会有怨恨。” 李凰熙笑了笑,刚刚是她小气了,看到现在云淡风清的怀恩,她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舒畅的味道,看来他已经整理好了对她那一点点的迷惘情丝,这让她更为放心。 在淡淡的茶香飘逸的空气中,看着对面那张俊逸的脸孔,以及他那一双深藏情感的眼睛,她终归是自私的,不想失去他的友情,又无法回应他那淡淡的情丝,自嘲的笑容浮现在唇边。 “在笑什么?”怀恩将佛珠缠绕在手腕上,执起茶壶给她续了一碗。 “没笑什么,”她答,“怀恩,每每当我一转头都能看到你,真好。”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感性的话,眼前这个男人,在前世她四面楚歌时仍然将她护在羽翼下,与梁晏带给她的爱情一样,这样一份友情也是弥足珍贵的。 “净说傻话,”怀恩淡淡地道,只是耳朵尖子悄悄地红了起来,随着她年纪的增长,这样感性的话已经很少再听到了,那个用着糯糯声音唤他怀恩的小女孩果然只能在记忆里搜寻了。 “凰熙,如果记得我的好,那就让自己真正的快乐起来。”他看着她郑重地道。 真正快乐起来? 走在白马寺的回廊里的李凰熙咀嚼着这几个字眼,逐渐升温的空气中让她体内的气血躁动起来,那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度漫延全身,没有了母亲,她还如何能快乐起来? 正在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听到明福公主唤来侍卫准备硬闯怀恩的禅房,她的眼里闪过恼怒,快步上前,拦下这任意妄为的堂姐,“堂姐还想再手丢人吗?这是佛堂寺庙,是清修之地,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皇宫……” “我的事你少管。”明福公主娇喝一声,“还是说你就是那么贱想讨打?”她邪邪一笑地再度扬手威胁起来,“我就是欢喜他,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更何况是你?” 李凰熙冷漠的眸子对上明福公主恣意惯了的眼睛,真想站在一边看她的笑话,只是这当中牵涉到两个她在意的男子,就不能放任她胡乱作为,不顾她的威胁,她冷冷一笑,凑近她的耳朵道:“你不想知道你的母后,那个连皇叔未来的陵寝也进不得的皇后的死因?” 明福公主的表情一怔,那扬起来的手不自觉地垂下,咬牙切齿地道:“你终于肯说了吗?” 李凰熙整整袖子,在她不耐烦之际,方才斜睨着她道:“要我说出来不难,难的是……” “你待怎地?” “我说什么你都照做吗?” 明福公主阴晴不定地打量着她,估量着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只是那一场低调不合规格的丧礼,以及母亲与弟弟离奇而死的原因已成为她心口无法磨灭的创伤,与之相比,怀恩似乎又遥远了些许。 半晌,她似有所觉悟地道,“只要你说话算话,我自也不会毁约。” “那好,你洗净耳朵听清楚,”李凰熙严肃认真地看着她,“放松点,不会要你的命,只是皇叔的身体不好,在他有生之年你就做个孝女吧,别再惹他动怒……” “父皇现在并不待见我,宫里人人皆知,与我父皇走得那么近的你不会不知道。”明福公主嘲讽道,眼底却是深深地寂寥与受伤,似乎母后一死,什么都变了。 李凰熙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云彩,没去看明福公主那明明想哭却偏要倔强地昂起的头,“相信我,这个世上他最爱的人就是你。” 明福公主的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样的李凰熙不是她认识的,她的眼里渐渐升起防备,她会这么好心调解他们父女的矛盾? 李凰熙感觉到她的防备,没再说什么话去开解明福公主,“等他日皇叔百年之后,我会解开我心中的疑惑。”说这话时,她不再她,带着侍女护卫往前走,“记住,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在这期间你若再去见怀恩,那么我与你的约定就一笔勾消,堂姐,你自个儿斟酌看着办吧。” 明福公主抬起的脚差点踉跄了一下,猛然回头看向李凰熙,咬着下唇,秀拳紧握,这个该死的堂妹,果然是她在这世上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暮春时节微热的醺风吹在身上其实还是颇舒服的,李凰熙人长得漂亮,不但贵气十足,而且身上的威仪就连明福公主现在这个正宗的帝女也会被她比下去,至少那些个打扫的小沙弥都不由自主地偷偷看她,脸上都飘着两抹红晕,但又无人敢上前去打扰。 “公主,这样就走了,万一明福公主她还想不通怎么办?”夏荷止不住地回头看,那个明福公主就是无法无天的主儿,自家主子真是太善了,一块顽石又岂能点化? 李凰熙不甚在意地道:“不用看了,她会按我说的去做,在她心中,故皇后的份量是无人可比的。”那份母女亲情是很难有人替代的,这点她任何人都清楚。心底叹息一声,欠别人的人情还起来果然累啊,尤其是这么一个累赘,谁背在身上谁倒霉,现在最倒霉的人不就是她吗?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报,说是明福公主没再去纠缠怀恩大师,已上轿辇带着她的仪仗速速离去了,夏荷听闻,真觉自家公主神了。 这在李凰熙的预料当中,因而也没当一回事看,因法事明儿才开始,她也没有闲情兴致再逛,早早就回了暂住的禅院歇息兼与大嫂杜语乔用些斋饭。 天色渐暗,白马寺的一角却有着违禁的酒香四溢,好在这一处回廊并无人经过,要不然怕是引来不少讨伐。 “怀恩,我说你一个和尚,不守清规戒律,他日如何登极乐世界?”梁晏饮尽杯中物,在微暗的光线中流光溢彩的眸子含了一丝嘲讽。 “你没听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话吗?”怀恩微挑眉看他,慢慢地饮了一口琼浆玉液,眼底却是一片深沉。 梁晏闻言,锐利的目光似看到什么怪物般地看着对面的和尚,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他也有这一面?良久,才低低一笑,状似不在意的眸子瞟了他一眼,“所以你打算破戒了?” 此时他的手紧紧地握住酒杯,话音一落,唇紧紧地抿了起来。没有人比他更重视怀恩这个对手,没错,就是对手,其实忠王府要来为过世的王妃做法事他很早就知道,也早李凰熙一步到达白马寺,名为修心念佛,实则为她而来。 因而他也看到了这两人独处的情景,她最近吝于见他一面,更遑论是舒心的笑容,可为何却偏偏面对眼前的和尚又能笑得一如往昔?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两人之间有什么,但两人相处之和谐与默契深深地让他厌恶与忌惮,这种默契不是他能介入的,仿佛在那一个小小的世界里面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那一刻他的心跳加速,狠狠地将手下的树枝折断,这样的感觉不好,相当不好,独属于他的女人,他不想分给对面那个和尚分毫,去他的友情。 再度不怀善意地看了眼怀恩,这个和尚除了俊俏点还有什么?她的心里却永远有个角落属于他,越想心中越不平,若不是还有自制力,酒怀都要被他捏碎然后一拳打过去。 不喜欢他的凰熙始终念着这样一个人。 怀恩却状似未见,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有何不可?”自斟了一杯,“修行修的是心,若心不静,身再修也是枉然。”随及又意味未明的一笑,“再说世间万物值得追求的不多,再不下手只怕要迟了,那可就得不偿失。” 毫无意外的,空气中传来酒杯被捏碎的声音,他再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看到对方没有理会出血的手掌,而是那般地看着他,他笑得更为嚣张,“你做不好的,我却可以做得很好,梁晏,若你不能为她带去幸福,那就赶紧滚开,别碍着他人的路。” “好你一个花和尚,真真是痴心妄想。”梁晏一整衣摆站了起来,没有冲动地过去揪着对方的衣领说些威胁的话,这些从来不是他的风格,那些不过是莽夫之举,他不屑为之。 “只有我还活着一天,你就永远没有机会。”扔下这一句话,他一拂衣袖踏着浓浓的夜雾消失在回廊上。 怀恩没有阻止他的离去,唇边泛起一抹无奈又苦涩的笑容,他再好,也不过是朋友,而那个男人,却是她的爱人,这当中真没有分别?狠狠灌了一杯酒,真的没有机会吗? 星空无法回答,静夜也无法回答,心中的佛更没法回答。 等他再站起来,酒瓶已经倒下去了,他一身的酒气指挥着小沙弥收起来,然后身子摇晃的往前走。 “怀恩师叔,您要去哪?”忠心的小沙弥看他醉了忙上前扶着。 “找住持师父忏悔去。”怀恩坚定执着地道。 小沙弥见状,悲叹一声,喝不得为啥要逞强嘛?从来没有见过怀恩师叔破戒,这还是头一次,那个梁公子当真有魅力。 如果怀恩与梁晏听到这小沙弥心中所想的话,一定会双双做个呕吐的动作。 深夜的禅院除了大雄宝殿隐隐传来的念经声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安静得很,李凰熙亲自剪了剪烛花,正要再看手中的书,随即听到门口处有声响,头也没抬道:“嚷什么?这是佛门清净地,不是王府……”身前的烛光突然一黯,有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她不悦地抬头正要呵斥一声,待看清来人是谁后,眉头紧皱,“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来不得?”梁晏两手伸在她的身旁,星亮的眸子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唇角有着深深的不悦之情,“是不是我不来见你,你也不打算再见我?凰熙,你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闹别扭,你别乱给我安罪名。”她立刻反驳道,鼻子闻了闻,闻到浓香的酒味,“你喝酒了?所以才来找我耍酒疯?” 他给了她太多的纵容,不愿勉强她做任何违心的事情,所以她说最近不要见面,他也听她的,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只会每夜守在她的窗外看着她映在窗户的影子,一切的一切他都给她自由,让她掌握着这段感情的走向,任她予取予求,是不是因此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开始就开始,说暂停就暂停,那他日她是不是也可能说结束就结束? 这么一想,他的眼眸黯淡了下来,一股戾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李凰熙有些许的不安,这样的梁晏很陌生,她动了动身子想脱离他的气息,“你喝醉了,我就不计较你的行为,等你酒醒了……” “我没有喝醉。”梁晏冷冷地答道,趁她不备,一把抱起她的身子往门外而去,“我们好好谈谈。” 李凰熙没试过这么狼狈地任由抱着,她的脸色涨红,两脚胡乱地挥动着,“梁晏,你发疯了,这是白马寺,你怎敢乱来……” 梁晏拍打了一下她的臀部,“给我安静点。”脚下的步子却没停。 李凰熙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这样做让她的面子往哪搁?待走出屋子,看到前来找她的杜语乔时,她求救般地看向她,“大嫂,快点让他放下我。” 第164章 黎明曙光(6) 杜语乔的身子本能地一顿,好奇地看着这两人,李凰熙的目光她不是看不到,只是梁晏身上冰冷的气息让她觉得身体一僵,“梁公子,你这是?” 她是京中贵女又岂会不认识梁晏?只是以前毫无交集而已,惟有以往听闺中密友提及而已,到底好奇一向行事稳重的李凰熙怎么与他相恋?也难怪,这人长得,实在是太过了些。 看他含着恼怒地瞥向李凰熙,她就想掩嘴一笑,眼前这男子也看得出李凰熙并不是真的快乐,若他无心又怎么会在乎她的情绪,这么一想,她之前的着急警戒渐渐淡去,眼中有着看戏的姿态。 李凰熙看了一眼暗叫一声不好,自家的奴仆拦不住他,就指望这大嫂能仗义而为,哪知她却是打算看戏?正要做声之际,头顶传来一抹清淡的声音,“郡王妃见谅,我与凰熙是旧识现有事相商,暂将凰熙带走,明日再将她送回。” 梁晏怎么可以这样?李凰熙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厮太可恶了,“大嫂……” 杜语乔看了眼李凰熙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比起之前的僵尸脸要好得多了,遂道:“明日是婆母的法事,梁公子可要记得。”目光微垂看向李凰熙,“公主应该放宽心才是。” 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梁晏这才正色看了看杜语乔,倒是个颇上道之人,遂点了点头,看到院外的马已备好,二话没说挟着李凰熙就大踏步往院门而去。 “梁晏,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大喊了。”这次他做得太过份,她终于恼怒道。 “只要你喊得出你就喊,只是别指望这样就能让我放下你。”梁晏看了她的一眼,眼神无比坚定。 李凰熙愤怒地看着他,他那一副笃定的神情惹怒了她,张嘴就嚷,“来人――” 无奈对方浑不在意,居然就那样带着她跨上马,勒紧了缰绳,在夜色中放马疾弛。 看到他这个样子,剩下的话如何再嚷得出来?李凰熙只能生生地止住,情绪极其的挫败。 杜语乔站在廊下看着两人骑着马走远,但愿梁晏能打开李凰熙的心结,正要转身离去,看到公爹李盛基打发小厮来问发生何事?她道:“无事,我刚与公主胡闹来着,这不,惹恼了她,我正打算进屋去请罪呢。” 小厮得了她的话,赶紧回去禀报王爷,接下来,李盛基再没有派人来过问此事。 杜语乔见王府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后,这才领着丫头婆子往怀恩所住的禅房而去,为人媳妇总是甚艰难,明明与长兄在一个地方,却不能第一时间就来相见。 到时即有小沙弥告知长兄因有过被住持师父罚到后山面壁思过三日,她这才悻悻地转身回去自己暂歇的院子。 马儿在夜色中总是能御风疾弛,李凰熙就坐在梁晏的身前,风儿从脸庞上刮过,微微有些刺痛,此时离白马寺已经有段距离了,也不知他打算带自己到哪儿去? 气氛胶着起来,两人都没有说话,马蹄声震震鼓入耳膜,更添悉绪。 “你到底要哪般才肯回去?”最终,李凰熙叹息般打破沉闷。 “凰熙,我们两个一起到极乐世界去,好不好?”梁晏有些痴迷地挨在她的耳边呢喃道,“那儿必定不会有悲伤,只有仙音袅袅,是人间仙土……” 极乐世界?那儿会有母妃吗? 李凰熙茫然地想,手紧紧地攥着马儿的鬃毛,眼里渐渐有着响往,是不是就不再会有遗憾呢? 梁晏的夜视能力明显优于她,看到她这一刻的神情,心中说不出的难过焦虑,终咬紧牙根,催马前行。 “凰熙,前方有一块断崖,我们一起死好不好?”他的嗓音充满诱惑。 死? 李凰熙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冷颤,她已经死过一回了,那种冰冷之感又在全身漫延,似有将她淹灭之意。 梁晏又一次在她的耳边道:“凰熙,别怕,这回有我陪你一起死,断崖就在前方,嗯?不会痛的,你信我……”痴迷地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咬。 虽然看不到前方有什么,但是人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死,李凰熙不怕,只是如果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了梁兰鸢?到时候她一定可以扳回局面,一切又与前世一样,大齐终将要灭亡,又要生灵涂炭…… 母妃临终的时候拉着她的手说的话又在脑海里放大,芫弟与十一还没有成年,她死了,他们该怎么办?指望父王,不,前世他就指望不上,这一世更不可能,母妃会死不瞑目的。 一想到孙抚芳无法合上的双眼,她眼中的迷茫瞬间如潮水散去,重活一世,她没能达成前世惨死所愿之前,她绝不能死。 听到身下的马儿的悲鸣声,而梁晏用马鞭抽打它的声音在旷野里格外的响,没看到前路,却能感知断崖就在那儿,只要一个飞跃,一切都会结束了。 在马儿被梁晏死命飞起来的时候,她止不住地大叫出声,“不――” 梁晏的眸子瞬间一亮。 她转头两手抓紧梁晏的衣物,怒吼道:“快,快点止住它,梁晏,我不要死,你该死的听到没有――” “真的不想追随你母妃到极乐世界去?”他仍不放心地问道。 “不,不,不,你听到没有?”她急忙喊到,“母妃她现在并不会愿意在极乐世界见到我……”最后的话呢喃出口,夹着她的泪水在夜风里扩散。 梁晏的眼里闪过痛惜之情,并不想逼她到这地步,但是实在看不下去她手自我折磨。 马儿如愿飞了起来。 “梁晏,你这个混蛋……” 李凰熙痛骂出声,本来抓着他前胸的手瞬间就揽上他的脖子惊叫出声,因为她感觉到马儿失衡地往下坠,完了,一切都完了…… 梁兰鸢要得意了,芫弟与十一的未来要黯淡了,大齐注定要亡国了。 就在她绝望之际,马儿的前蹄又再度踏到平地上,后腿一蹭,马儿的身体保持了平衡,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她的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两人坐在马上继续朝前奔弛而去。 半晌,无话。 直到她情绪暴发,双拳狠狠地捶打在梁晏的身上,“你发什么疯?耍我很好玩吗?梁晏,你这个混蛋,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么混蛋的男人?滚,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无人的夜色里都是她一声又一声发泄情绪的骂声,如果朝中有人在这儿看到她如泼妇的样子,一定会惊得下巴都掉了,一向冷静自持的长乐公主原来也有这一面。 梁晏没有还嘴,只是一味地任由她骂,任由她捶打,如果此时她看他的脸,就会看到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捶打渐渐减弱了,李凰熙突然毫无预兆地痛哭出声,一声比一声激烈,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大声哭出来,眼泪鼻涕都往他身上蹭,无奈男人地丝毫不在意般地伸出一手一下接一下有力地轻拍她的背,免得她哭着哭着噎着了。 马儿的速度放慢下来。 他腾出另一只手掏出帕子细心地给她拭泪,并且不忌讳地给她捏了捏鼻涕,将她当个孩子般对待着,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头顶上。 “哭够了吗?”他问。 她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他,“你是故意要吓我的吗?” “这样哭出来你会畅快得多,凰熙,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担心你,包括你过世的母妃,只因我们都爱你。”他开导她道,“这儿没有人能看到你失态的样子,除了我,你想哭就哭吧,只是听我一言,不要再沉浸在悲伤的情绪当中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担心。”最后的话他说得极其严肃。 李凰熙从来不是傻子,相反,她聪明又敏感,经过这么一通发泄后,晚风再吹来,那郁闷的心顿时畅快了许多,将头深埋到他胸前,“阿晏,我从来没有想过母妃会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晏点了点头,他明白她说什么,指的不是这种有违寿终正寝的死法,只是他没吭声,听她接着说下去。 果然,她也不在乎他的回答,而是声音轻缓地再道,“可她就那样死了,在我笃定她不会死的时候就那样死了,那时候我是多么的自责,为什么我之前会笃定她不会死,就因为我……”是重生的,最后这四个字她意识到说出来过于惊悚,最终还是吞回腹中。 梁晏却仍是那般地轻拍她的背安慰她。 她紧绷的情绪又渐渐放松了,“我不知道有多自责,如果我多点细心,多点脑子,早些做准备,母妃她就不会死。为何我偏偏反应那么迟钝?那时我恨不得杀死我自己……” 重来一次,她没能保住母妃的生命对于她而言是一个深深的打击,明明这一世的人生轨迹与前世已经不一样了,但是为何母妃还是死了? 她想不通,每每想到头痛欲裂,为何会这样?不是说付出了就会有收获吗?为了母妃能活着,她已经付出了一切,为何仍无法拖住她离开的脚步? 此时头又再痛起来,她捂着头痛苦地呜咽出声。 梁晏见状,紧紧地抱着她,“凰熙,那是上天的安排,我们只是凡夫俗子,没能堪破天机,但你要知道,至少她已经多陪了你几年……” 这些话语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的头痛渐渐止歇,是啊,比起前世连母妃的样子也记不住,至少这一世她多活了三年,给了她在她膝下多承欢三年的光阴,比起前世,这已经是恩赐了。 这么一想,她的情绪又安定下来,方才察觉身子软软的没有半分力气,她倚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的力量支撑着她的身体,好累,她想歇一会儿,眼睛渐渐地闭上。 这么一放松,她忽略了那来自灵魂深处深深的不安与猜测,再回首时已是百年身。 看她似乎睡着了,梁晏单手紧紧地抱着她催马前行。 在一更天的时候到达了他在别庄,庄子里的人早知道他要来,管事的人都在外面迎接,看到他抱着个女子下马,疑惑地看了一眼,但没有多嘴相问。 梁晏一看到他们即示意他们噤声不要吵醒了李凰熙,自从孙抚芳死后,这是她睡得最安祥的一刻。 庄子的人也识趣地闭嘴,管事的人给梁晏带路到那打扫好的正房。 梁晏将李凰熙放到床上,然后命人备热水,这一路因她的哭泣两人的衫子其实都湿了,即使被夜风吹干,穿在身上仍是不舒服至极。 热水很快备好了,李凰熙睡得很熟,连梁晏抱着她起身到了澡间褪下她的衣物也未能唤醒她,看得他既好笑又一阵的放松。 将她放到澡桶里,然后自己赶紧脱下衣物也滑坐进去,舀起热水轻轻地擦洗她的身体,比起去年,今年的她虽然长高了但却瘦了,只是在热水的刺激下,身体泛着粉红的光泽,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是诱人。 梁晏看得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身体很诚实地有了反应,似乎硌着她,她皱眉伸手挪开,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他的呼息猛地一窒,简直要命了。 他是正值壮年的男子,心爱的人又坐在怀中,有反应实属正常,就因为恋上了她,他有时候过得堪比苦行僧,在没她的夜晚,那欲火也折磨得他不得安眠,即使以他的身份其实无须忍着,但那些人都不是她,他也不愿与之发生关系。 抱着她抚摸了一阵,她微张嘴轻吟了几声,仍不愿醒来,他长长叹息一声,没再有别的动作,干净利落地洗净两人的身体,在水变冷之前抱着她走出浴桶,抓过一旁的大布帛包住她往床上而去。 迅速地擦干净自己的身体,他躺上床自然而然地抱着仍赤着身体的她在怀中,扯过被子包住两人,闭上了眼睛。 她一感觉到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紧紧地,不留一丝空隙地抱住他的腰,小脸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如一只眷恋着母兽体温的小兽般喃道:“母妃……” 这一声无意识的轻唤让他哭笑不得的一窒,看她又不安地起来,他忙伸手拍着她的背,“乖,我在这儿……” 直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起来,他才不情不愿地在她头顶一吻,“我可不想当你母妃,别再把亲亲夫君当成了你母妃,听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这话时,他的手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着她的背,让她睡得安稳。 这是第一次,那临近天亮在他身体内舒醒的古怪热度没有将两人都惊醒,他在睡梦中咬牙忍受,而她却是浑然未觉,毕竟她太累了,这是身体在自我保护让她补充能量。 虫儿在枝头鸣叫的时候,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他的容颜与裸着的结实胸脱膛,而她却不着寸褛地被他抱在怀里,锦被遮在她的胸部上,片刻后,忍不住俏脸微红。 “醒了?”他平静地道,眼里却有着喜意。 “嗯。”她轻应,这才想起为什么会在这儿的原因,看了看那华丽的帐底,不用问也知道八成是他的别庄,他能带她来,代表着不会记梁博森等梁家人起疑的地方。 “饿了没有?”他温柔道。 她拥被坐起身,定定地看着他,其实不但她瘦了,他同样了也清减了不少,昔日放光的脸现在也略微黯淡了些许,心疼地伸手抚着他的脸庞,“阿晏,谢谢你。” 若不是他,自己只怕真要钻牛角尖了。 “说的是什么话,凰熙,我只想看到你快快乐乐的,知道吗?”他起身下床在走去八仙桌上拿起她的衣物时顺带朝外吩咐一声,让人备早膳。 方才折回来她的方向,将她的锦被扯开,拿起肚兜细心地给她穿上,然后是亵衣亵裤,一件件地给她套上,如对待孩子般。 她顺从地一一穿好,看他端下来将她的秀足放在膝上,给她套袜穿鞋,那认真的样子让她的心“噗噗”地跳个不停。 当他抬头时正好看到她咬唇看他,眼神一对上,她又忙别开看向别处,只有那脖子红透了,他方才知道她不好意思了。 本想打趣两句,但又不想破坏这气氛,只是弯腰将她的下巴扳回他的方向,在她嫣红的唇上深吻了一记。 半晌松开喘气的她,大手一抓,抓起自己的衣物快速地穿戴整齐。 早膳很快准备好,他牵着她的手走也卧室到外厅用膳。 李凰熙打眼看去,热气腾腾的膳食都是她爱吃的,看这精致的样子八成是他催人连夜回建京城遣那手艺精致的厨子赶来给她做的,面对他这一份心意,她顿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在他看向她时,踮起脚尖在他颊上一吻。 “凰熙,我更愿意你吻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唇。 她撇他一眼,“别得寸进尺。”随即轻笑出声。 这一笑,在他的眼中如百花同时绽放般明媚,有多久了,没再见到她这样甜美的笑容,之前那灰色的一面让他的心犹有余悸,下意识地搂紧她的腰,“凰熙,永远这样笑着,嗯?” 在她不好过的日子里,他也不过好,此时她笑道,“好。” 用过早膳后,他即带着她回到白马寺,在法事开始前赶到,这是为孙抚芳做的法事,他知道她不会想错过。 李凰熙回来得刚刚好,急忙换了一身白衣素服,一身素雅的她步入佛堂时,杜语乔朝她看了看,看到她的气色上佳,眼中盛满光彩,小脸泛红,远不是昨日可比的,顿时就明了她已经恢复过来了。 在她跪在她身边时,她笑着凑近她耳边,“看来还是梁公子有办法,总算让你回到人态的样子。” 李凰熙斜睨她一眼,“你还说?昨天就那么让他带走我,你还是我嫂子吗?” “我那可是为你好。”杜语乔道,最后感慨地一笑,“婆母看到你这样,在九泉之下总算能安心了。” 提到母妃,李凰熙也是满心的唏嘘,在呢喃的梵音中,她看到父王难掩痛苦与颓丧地给母妃上香,现在做这姿态又有何用呢?那喜欢看到他悔悟的人已经不在了,这一刻,她觉得她父王真是活该,人活着时他都干嘛去了?弄出一堆让妻子伤透心的烂摊子,生生地将她的生机断去,让她年纪轻轻地就踏上了黄泉之路。 为免负面情绪过于强烈,她深呼息一口佛香,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思绪。 轮到她上前给母妃上香,她膝跪上前,眼里满含不舍,这一次过后,她就会将母妃逝去的事放下了,最后她低低地道:“母妃,您放心,以后女儿不会再拎不清,女儿会好好地活着,会好好地护着弟妹……” 即使红透了眼眶,她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不再让那逝去的人得不到安宁,梵音绕耳,心灵一片宁静。 法事仍在进行。 有男子的脚步声进来,李凰熙心不在焉地听着梵音,听到父王的声音方才抬头,却愕然地看到梁晏的脸。 “你怎么来了?”李盛基不悦地看着梁晏道,在这件事上,他已经对梁家深恶痛绝。 “来最王妃最后一程。”梁晏上前添香后端坐在李盛基的旁边,“王爷无须疑我有何企图,死者为大,我来这儿完全出于一片拳拳之心。”不管如何,在他的心目中已是将孙抚芳当成了岳母,在京中多有不便,但在这个幽静的寺庙里,他觉得他应该来。 李盛基听到他的话,那满涨的怒火不知为何又消退了,做错事的人是他与梁兰鸢这对狗男女,其实与他人何干,至少他感觉得出来旁边的年轻人到来是出于一片真心,不是虚假的客套与阴谋。 他默许了他的到来,没再出言挤兑,只是木然地在那儿怀念着亡妻的音容笑貌。 李凰熙看到他如女婿般端坐在那儿,母妃看到了也会高兴吧,她如是想,心里的阴霾被阳光驱散了。 法事连做三日,等到离去之时,李凰熙与杜语乔去找怀恩辞行,却被告知他仍在后山面壁思过,最后只能惆怅地叹息一声离开了白马寺。 回到建京城时天气已经转热,才刚踏进府里就听到了管家禀报说梁兰鸢因为受到九姨娘养的猫儿吓着了隐有滑胎的危险,现在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只是隐有吗?”李凰熙道,“那真是可惜。” 管家听着她这两句话,顿时身冒冷汗,看来梁姨娘要保住胎儿是千难万难。 “梁姨娘说要回梁府暂住一段日子……”他又禀道,梁兰鸢应该是意识到在忠王府里面凶多吉少,所以才会想出这一策,回娘家安胎要容易得多。 “那你告诉她,才刚进了忠王府没几天就说要回娘家,传出去只会被不知内情的议论纷纷,如果她坚持要走,往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李凰熙态度强硬道。 管家忙应声称“是”。 梁兰鸢听到管家的回复后气向七窍生烟,恨恨地咬着银牙,“李凰熙,我这是要赶尽杀绝。” “小姐,我们何须顾虑长乐公主,只要王爷应允了就行,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管得未免过宽。”有心腹丫鬟鼓动道,这忠王府是步步危机,她这从梁府来的侍女在这段时间吃了不少所谓的家法,是真的想快点逃出这个地方。 “你懂什么?若我能见到忠王还会顾虑她一个丫头片子?”梁兰鸢怒道,“现在我这个样子出现在忠王的面前如何能诱得他听我的话,自从那个女人死后,忠王对自己的子女就更加纵容,一面都不给我见,我有什么法子?” 心腹丫鬟讨了一顿骂,顿时没再敢乱给意见。 “小姐,孙侧妃过来了。”外头的侍女赶紧通报。 “让她进来。”梁兰鸢终于笑道。 孙茹笑意盈盈地走进来,看着梁兰鸢一脸和气地道,“梁小姐教我的法子真好用,这段时间我给夫君送去吃食,他都没有遣人回府斥我,等他下次得闲回府,我定会时来运转。”因孙抚芳的逝去,她的禁足令就没人在意,而且在与梁兰鸢的交往当中,她也识趣地没唤那难听的梁姨娘三个字。 梁兰鸢讽笑地看了她一眼,但是却相当亲热地握住她的手,“这就好,只要有夫君宠爱,那正室也拿你没法,对了,前儿你打马吊输的钱还上没有?” 因着梁兰鸢的缘故,孙茹现在也开始与京中贵妇有了来往,每日都有人相约,别提有多快活了,只是刚学会打马吊,总是输多嬴少,她那点月例银子总是不够使,好在有梁兰鸢这财神当后盾。 “我……我手头有点紧……”孙茹如是说,却不住地拿眼瞟向梁兰鸢,最好能诈出一笑钱财来。 “怎么不早说?”梁兰鸢含笑地使人拿银子来给孙茹,“这些个银子不过是小意思,你明明是小王爷的侧妃,月例银子还少得与姨娘一样,这府里分明是在刻薄你。” “可不是?”孙茹怒道,“那么点月例银子如何够使?偏管家的人小气得很,到现在肚子也没有鼓起来,帮别人攒钱这等蠢事只有她做得来……”如倒豆子般地数落着正室杜语乔。 梁兰鸢边轻抚着圆滚的肚子边冷笑地听她说话。 没一会儿,那最爱闹事的九姨娘与沈姨娘又来了,在她的院外骂个不停,她听得火气上涌,孙茹皱眉地恨骂一句,“这些个不省事的姨娘真可恨,梁小姐真是太善了才会被她们骑在头上。”朝自己的贴身侍女道,“去,拿我的名义赶她们走,如若再来吵,我就不客气了。” 孙茹这李茴的侧室名份是不太高,但她本身却是孙抚芳的侄女,自个儿的祖母王爷的岳母就住在府里,所以府里的人都不会与她正面起冲突,故她一遣人出去,九姨娘与沈姨娘就不也再造次,只呸了一句不甘地离开。 梁兰鸢冷眼旁观,这银子花得还是值,至少耳根子清静了。 “梁小姐这样不行,等哪天我能见着姑父时定要为你说几句话。”孙茹皱眉道。 “那甚好。”梁兰鸢惊喜道。 孙茹看她又开始讨好自己,心里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曾经她高攀不起的相府千金现在还不是有求于她,所以说还是风水轮流转。 在梁兰鸢这儿吃好喝好拿好了,孙茹这才满意而归,殊不知她前脚刚走,后头梁兰鸢的神情就变了,那些个口贱的丫鬟也忍不住咒骂几声。 孙茹回去时碰到祖母孙老夫人,少不得要上前问安,孙老夫人看了眼她出来的地方,自家的女儿就是被这姓梁的气死的,这孙女儿怎么不知好歹地凑上去,“你这个孽障,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你姑姑尸骨未寒,你就这样下作……” “我下作了什么了我,现在姑姑已经死了,我给自己找个靠山不好吗?梁家在京中有财有势,先别说我,他日给哥哥找份好差使也容易不是?”孙茹恼道。 “你……你还有理了?”孙老夫人恨不得学那市井妇人拿着鸡毛掸子狠狠打这不开窍的孙女儿。 孙茹看她越来越气忿,想起自从孙抚芳生病后,这祖母就没再为她筹谋过,现在是越看越不顺眼,竟一把推开她,“往后我的事你少管,他忠王府如果心里有我们兄妹二人,现在就不会对哥哥不闻不问,也不给他寻个差使,梁小姐跟我说,现在一个差使她李凰熙只要张张嘴就有,可你看看她是怎么以我们的?” 被她推开的孙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都涌不上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孙女儿就这样抬脚离去,她是造了什么孽才有这么个孙女儿,在侍女扶着回去时不停地捶胸口,“是我错了,当初不该怕他们受继母的虐待而带他们上京,不然就不会有这样的冤孽……” 李凰熙听闻这些个曲折时只是冷冷一笑,瞥了一眼气愤不过的姜嬷嬷,“由着她们去折腾,反正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正在给她绞干头发的夏荷皱眉道:“那个梁姨娘现在能收买到的就只有孙侧妃,这没皮没脸的人完全不顾念王妃是她的姑姑,这般行事有够乖张的。” “好了,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她是什么人。”李凰熙抱紧十一郡主在怀,“十一最近在家里都做了什么?告诉给大姐听听?” 十一郡主正要扳着小手指一一道来,一旁坐着的李芫就跳了起来,“大姐,什么时候才搞掉她那个碍眼的肚子?” 李凰熙颇具威严地看了他一眼,他方才忍气坐了下来,她这才道,“你身为世子怎可说出这样的话?芫弟,即使你的心里想得很,那也要藏住,别做得太明显,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李芫这才受教地点了点头,“你不让我真的动她的肚子,我不动就是。”这话他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李凰熙知道他的心思,伸手轻抚他的头顶,“你别担心,你不亲自动手,自也有人为你动手,别背下这样的孽债弄脏了自己的手,知道吗?” 李芫闻言猛地抬头看向长姐,只见在烛光中少女的脸庞既柔和又阴深,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长姐她似乎比行将就木的皇祖母还要威严与可怕,不过想到她说的话,他的心又火热起来,对啊,三十六计里不是有一计教人借刀杀人吗? 心念一转,他已是明白了,遂头狠狠地往下一点。 在这个夏天里,梁兰鸢都过得极度的谨慎,哪儿也不去,就怕会蹊到陷阱,期间只有谢夫人过府来探望她,一看到她住的地方与小心翼翼地弄吃食,那个泪水止也止不住,直呼造孽,好好的女儿怎么弄到这田地? 梁兰鸢受不住生母谢夫人的哭声,不太耐烦地劝了几句,最后更是说没事别来了,免得授人话柄云云。 在夏末梁兰鸢的孕期后程,朝中没有什么大事,李凰熙就离府到郊外住上一段时间散心,倒也没人阻拦,隆禧太后知晓后,更是放下了大部分的心,连赐她不少好东西,劝她不要再为母亲逝去难过云云。 当着宫人的面,这个太后却道:“没有她在忠王府里面搅风搅雨,兰鸢要生产时也会安心许多,传我旨意,派两个宫中接生嬷嬷前去侍候。” 结果李凰熙前脚才出府,后脚宫里的接生嬷嬷就来了,李芫见着,自是恨得牙痒痒的,至此对于那个只见过几面的祖母更是恨到骨子里。 李凰熙接到消息时正与梁晏坐在马车里面,“祖母真是偏心,当初让接生嬷嬷进府给母妃接生是打算害她性命,现在却是要保梁兰鸢肚里的孽种,真让人心寒。” 拥着她的梁晏看到她冷冷的样子,笑道:“那你还给腾地方?” “那我现在就打道回府。”李凰熙斜睨他一眼,做势要唤人掉转马车头。 梁晏忙抱紧她,讨饶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姑奶奶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好不?”在京中有太多避忌,能与她幽会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每一刻都要珍惜。 李凰熙回了个他这还差不多的眼神,撇嘴道:“明知故问。” 她这个时候不宜在京中制造话柄让人拿捏,虽然隆禧太后不复当年勇,但是她现阶段不宜与她短抹相接,避开才是上策,让梁家人高兴一阵子再来迎接惨淡的事实不更好? 梁晏会这样说无非是想逗她,好久没有这样惬意的日子了,忍不住就吻上她的红唇,她的玉臂也揽紧他的脖子与他热吻,一述这段时间的相思。 京郊的别庄是隐秘的所在,李凰熙在此与梁晏倒是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夜里同卧一床享受肌肤相亲带来的激情,白天两人偶尔垂钓,偶尔什么事也不做,窝在一起看那蓝天白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倒也惬意。 这日,两人在溪边垂钓,李凰熙偷懒将钓杆放到一旁,赤着双脚在溪水中,初秋午时的太阳还很烈,这样泡着脚全身都舒服。 “鱼儿上钩了。”一旁的梁晏惊呼一句。 李凰熙忙看过去,急忙提起,除了之前放的铒之外,哪有鱼儿上钓?气不过地拿水泼他,“又骗我,可恶。” 梁晏笑着躲开,“我哪有骗你,刚刚明明有……” “坏人。” 李凰熙站在浅溪上不停地拿水泼他,他见到水飞来往旁边一躲,不过见她一泼中他就会大笑,十有五六都会让她泼中。 “看你还往哪躲?” 李凰熙又掬水泼他,哪知脚下一滑险些要跌倒,吓得梁晏赶紧一把抱住她,没让她真跌到水里去,随即看到她调皮的笑容,方知自己上当了,刮了刮她的俏鼻梁,“又寻我开心?” 让她的小脚蹊在他的脚背上与她一道在溪水中行走,他的身上已经湿了,她贴着倒也不冷,只是玩了一会儿,他怕她会生病,赶紧带她上岸,两人倒在一块大石后面的草地上。 李凰熙斜睨地看着他拉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来,上面还泛着水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突然感到口干舌燥,心里暗骂自己一声,什么时候成了色女?不过仍是受不住诱惑的爬到他身上。 梁晏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看着她变得亮晶晶的眼睛,“想要我了?”不枉他故意诱惑她。 李凰熙邪魅一笑,在他错愕的笑容下,如妖姬般低头吻上他的胸膛,如蛇般细细地游走,越来越向下…… 很快她就不是唱独角戏的人,他自然也要加入这战场里面,哪能让她独美在前? 在沉沦之际,李凰熙媚眼如丝地看着在她身上努力的男人,真不知道谁诱惑了谁? 至于当天有没有钓到鱼已经无人在意了,在这空旷的郊外,只有男女高低不一的欢爱之声响起。 两人回到别庄时天色已经将黑了,阿二看着两人泛着光泽的脸,看来八成在户外不知道做了什么,想归想,他可不敢大着胆子说出来。 “公主,阿三传回消息,梁兰鸢已经要生了。”还是正事要紧,他没敢拖延赶紧道。 “哦,要生了?”李凰熙只是挑挑眉,冷笑一声。 梁晏更是不当一回事,扬声吩咐人上晚膳,好不容易才将她养出几两肉来,可不能因为别个阿猫阿狗让她再瘦了。 忠王府里,梁兰鸢在产房里痛得大叫,院外的姨娘们都好奇的聚集在一起等着看梁兰鸢生出个什么来,至于李盛基根本不关心,在祠堂里面给孙抚芳擦着牌位。 痛了一天一夜,梁兰鸢才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 哪知,孩子一出生就不哭,她看到接生嬷嬷面面相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不顾产后虚弱,颤声道:“把孩子抱来给我……” “梁姨娘还是别看为好……”接生嬷嬷支吾道。 梁兰鸢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第165章 黎明曙光(7)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真是很舒服,李凰熙坐在廊下,怀里抱着梁晏送给她的西施犬,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它身上乖顺的白毛,眉眼上挑,“哦?一出生就是个死婴?” 阿三斜睨她一眼,她不是一早就知道这结果了吗?这公主越发会装模做样,嘴上却是恭敬地道:“没错,一出生就没哭,当时梁姨娘不知是死婴,死活要抱这孩子,后来宫里的接生嬷嬷才直言小告孩子已经死了。” 他是暗卫,忠王府里面给梁兰鸢使绊子下药的人可不止一个,先莫论女人的嫉妒心理,光是有李凰熙的默许,就够后院的女人使劲儿的折腾梁兰鸢了。 李凰熙将西施犬举高,“小东西,待会儿带你去河边玩,高兴不?”两手扭动着它的前肢,这只狗儿也相当的会巴结女主人,“汪汪”的叫了几声,惹得李凰熙更为高兴。 阿三撇了撇眼,脸上抽搐了一下,女人狠起来真可怕,想到那天当梁兰鸢抱着那个死婴嚎啕大哭的样子,身体就再打了个冷颤,“梁姨娘抱着死婴硬闯王爷的院子,非要王爷给她讨一个公道,让她的孩儿死个明白……”不管她现在有没有在听,他还是尽忠职守地将这事道个明白。 “那王爷是何反应?”一旁侍候的夏荷担忧地急道,万一王爷因为可怜梁兰鸢而真的站在她那一边,就惨了,随及看了眼仍在逗狗的主子,好歹上心点啊。 李凰熙撇嘴道:“父王能有什么反应?无非是瞄一眼然后嚷头疼躲开呗,他不想去惹梁兰鸢背后的皇祖母,摆明了不想插手此事。”自母妃死后,父王才真正懂得珍惜她,可惜已经太迟了。 “公主说得没错。”阿三已经无力吐槽了,来的时候一脸的兴奋,本以为这消息公主听到会吃惊,哪知惊没有,全在人家意料当中,真无趣。 夏荷这才拍拍胸脯直说王爷现在总算是明辨是非了,可见心也是偏得很,除了自家主子竟不将别人看在眼里。 “我来时梁姨娘已经抱着死婴进宫求太后娘娘做主了。”阿三有点兴灾乐祸地道,眼睛一个劲儿地看向李凰熙,希望她的表情能丰富点,“公主您要不要回府主持大局?”他还想着看好戏。 “回?”李凰熙疑道,最后抱着西施犬起身,“不,不,我现在并不想回去。”边走还边吩咐,“回去给我好好地盯着。” 阿三满脸失望,躬身道:“属下知道。” 在院子里拐了拐,才来到梁晏的书房,推门进去,看到他背着手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皱紧眉头,上前道:“在想什么?连我进来了也没个反应。” 梁晏看向她时已经是淡笑出来,伸手揽她在怀里,“听到阿三带来的消息了?高兴吗?” “有何值得高兴的?”李凰熙将头埋到他的胸前,手指仍给西施犬梳理着毛发,“梁兰鸢其实并不爱她生的那个孩子,若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她一早就会吃下堕胎药将他解决了,毕竟这个孩子不是她跟相爱的人生的,于女人而言,不可能会产生多浓厚的感情。”在某一方面来说,她与梁兰鸢是有相似处的,所以她往往也能猜到她的心绪。 要让梁兰鸢痛不欲生的时候还没到,此时她看着窗外的眸子里面一片狠戾,她要她生不如死,不然这前世今生的仇她找何人报?低低地轻笑出声,手又再度轻轻地抚摸着西施犬的毛,谁知狗儿是不是感觉到主人此刻的诡异心情,竟小声“汪汪”叫了两声,从女主人的怀里跳开,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只小畜生越来越顽皮了。”她笑骂了一句。 梁晏抱着她坐在膝上,吻了吻她的脸庞,“无论你做什么,记得我都会是你坚实的后盾。” “呵呵”她笑出声,最后揽着他的脖子,“我知道。” 梁兰鸢是隆禧太后的侄女,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隆禧太后不可能不闻不问,再说这死去的婴儿与她的关系更为密切,大怒之下竟然不顾儿子的反对大力搜查忠王府给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隆禧太后派去的人果然大查彻查起来,闹得忠王府里众人提心吊胆,后院的女人都有几分瑟瑟发抖,李盛基只是皱眉并没有站出来护着她们,好在身为世子的李芫不屑地看了那群女人一眼,“怕什么?等大姐回来,还有什么摆不平的?” 有了李凰熙这个后盾在,后院女人们又有了主心骨,遂冷眼站在一边由人去搜去查,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一切井然有序。 在宫里坐月子的梁兰鸢吃着补品,脸色却一直阴着,这次生下一个死婴,梁博森颇有微词,惟有谢夫人进宫侍候女儿,少不得要责备一通,“这真是你自个儿做的孽,偏要嫁进忠王府去,现在好了,看看你自己都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好了,你嫌我还不够烦,让我耳根子清净一点,行不?”梁兰鸢将补品往桌上一搁,脸上满是怒气,她千防万防都没能防得住,这怎可怪她? 谢夫人看到女儿这样,恨不得将她揍醒,只是顾忌这儿是皇宫由不得她放肆,忍气坐到一边去。 母女俩的气氛低迷得很。 正在这时,有宫人匆匆进来,朝梁兰鸢行礼后道:“梁小姐,查出幕后黑手了。” 郊外的别庄里梁晏正牵着李凰熙的手在院子里漫步消食,偏在这时候阿三急忙赶到,带来了梁兰鸢产出死婴一事的最新消息。 只见李凰熙嘴角噙着一抹笑容道:“皇祖母派去的人都查出是谁了?” 阿三舔了舔唇,道:“居然是小王爷的侧妃孙茹。” 梁晏不意外这结果,一脸从容道:“你这表妹不够聪明,被人嫁祸背黑锅也在情理当中。” 在梁兰鸢怀孕期间,只有孙茹与她走得最近,这是后院众人都亲眼目睹的。明知李凰熙对梁兰鸢是痛恨至极,孙茹偏偏不信邪,这样做的后果必定是触怒李凰熙,本来就缺一个人站出来背黑锅,这人选不用说孙茹最恰当。 一来可以讨好李凰熙这忠王府的实权派,二来又可以让日后有可能骑在她们头上的梁兰鸢狠狠摔一跤,将其上升的筹码提前弄没了,一举两得,孙茹被栽赃倒是一点也不冤。 李凰熙只是随口一句,“善哉,希望她能自求多福吧。”伸手环住梁晏的胳膊,“今儿个的菜合胃口我多用了些,你再陪我走走。” 她难得向他撒娇,他哪有不应? 孙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被当成下毒害梁兰鸢生出死婴的罪魁祸首,此刻被抓起来审问,她早已是吓得屁洋尿流,“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呢?你们有没有查清楚的……” 鞭子却不会因她的哭喊而停下来,继续挥在她的身上,无论她如何闪躲也避不开,孙茹何曾受过这样的罪,一时间惟有痛哭求饶。 在门外的小孔里看到这一幕的梁兰鸢皱紧眉头,孙茹不像是有胆子做出这种事的人,而且她现在的样子半分也做不得假,听了半晌的审迅,她转身回慈宁宫。 “姑母,侄女儿觉得有诈,这孙茹我接触过,有些贪财,但不像是有胆子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她朝隆禧太后道。 隆禧太后其实也有怀疑,只不过孙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半分道理也没有,好歹她是孙抚芳的亲侄女,为自家姑姑出气报复兰鸢那也说得过去,这么一想,她沉声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兰鸢,你与她接触不深,又怎能真明了她的为人?哀家让人调查她,倒是查出她人前人后两张脸,没少做那缺德的事情。” “姑母,侄女儿总觉得不对。”梁兰鸢仍皱紧眉头,“她过往有多少劣迹都好,与现在这事无关,”握紧手中的拳头,抬眼看着自家姑母,“侄女儿总觉得此事与李凰熙脱不了干系……” “她好歹是你肚子里死婴的长姐,怎么可能会暗害她?”隆禧太后肃穆道,“这孩子现在与哀家因她母妃一事有些离心,但她还是哀家的孙女儿。” “姑母勿恼。”梁兰鸢忙道,心里是恨极了隆禧太后现在的作为,她的孩子不能白死,“侄女儿只是怀疑而已,还望姑母成全让侄女儿解开这个心结,不然侄女儿还是随孩儿一道去了为好……” 她在堵,隆禧太后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对她也是有感情的,若能借此事拉李凰熙下马,那么日后自己就能在忠王府呼风唤雨,计划也能更好的开展,这是一箭双雕的计策,她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隆禧太后看着她消瘦的脸庞,这次产下死婴对她也是个重大的打击,遂叹道:“罢了,哀家坚信凰熙不会这样做,不过也好,就让你心服口服地死心吧。” 孙女儿被抓卷入了这么一个案件里面,孙老夫人是坐立难安,即使孙女儿越来越冥顽不灵,好歹是自己带到京城来的,哪能任她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遂以外祖母之尊给李凰熙连写了三封亲笔信,声声泪下,句句哀求,望她能念在她生母是孙家女儿的份上伸出援手救一救孙茹。 别庄里的李凰熙捏紧手中的信件,母亲临终时对孙老夫人也是放心不下的,这些年十一也是由她照顾的,想起这林林总总,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偏在这时候,隆禧太后下旨让她即刻返回建京进宫见她。 ------题外话------ 感谢kaixin050318再送票票给某梦,谢谢亲爱的支持某梦,鼓励某梦前行!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今天过节家里有客至,所以没有多少时间码字,更得有点少,明天再多更做补偿,请大家见谅! 第166章 黎明曙光(8) 李凰熙的马车到达忠王府外的街道时天色已经擦黑了,梁晏在她的额上吻了一记后即避嫌离开了。舒殢殩獍此时歪躺在马车里的她百无聊赖地掀起车窗上的帘子,看到大哥李茴在转角处与一妇人拉拉扯扯的,身姿不由得坐直了,定睛再看一眼,没错,那真的是大哥李茴,至于那妇人躲在阴影里她瞧不清。 “停车。”她赶紧道。 夏荷不明所已,正待相询,李凰熙却是早一步跳下马车朝两人拉扯处走去,试探地唤了一声,“哥?” 正在拉扯的两人都身体一僵,李茴赶紧朝妹妹看去,不由得心中一虚,赶紧将那妇人轻推开,“你走吧,往后莫要再来找我了。” 那妇人不舍地看了他一眼,看到李凰熙已经朝两人走来,松开了李茴的手,咬了咬唇,忍不住低语一句,“你……莫要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赶紧由心腹侍女扶着赶紧上了马车。 李凰熙走过来时正好看到对方的背影,大哥李茴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她仍不由自主地看着那辆马车已经调转马头朝街外而去,“哥,那女人是谁?” 李茴勉强一笑,“不认识的,是外乡人,说是来建京寻子的,迷了路朝我问地址呢,我给她指明了,非要给我酬谢,你看,我这不是拒了她的银子,我们忠王府不缺这点银子,就当日行一善。” 李凰熙狐疑地看了眼自家大哥,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心中的怀疑更甚,目光再看向马车时,仅仅只看到马车的虚影了,走得真快。她与他做了两辈子兄妹哪会不知道他的性情?他越是想瞒她就越担心,朝阿三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去看看是什么人缠着大哥,阿三点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李茴的目光都落在妹妹的身上,没有注意到阿三的举动,看着府门将近,遂拉着李凰熙的手往府门而去,“你匆匆而回是不是为了孙茹的事情?” “没想到这点子事把你也卷了进去,当初这婚事就不妥,孙茹成为你的侧室并非是好事,这不,现在就受到了她的牵连。”李凰熙不悦道,“这事发生在我们忠王府,我总不能不闻不问。” “我倒没什么,不过是循例问了两句,毕竟我没有袭爵的可能性,也就没有了害人的动机,所以孙茹的行事于我影响不大,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真出乎我意料之外。”李茴淡淡道,他自幼就看不惯梁家人的作为,对有份害死孙抚芳的梁兰鸢更是没好感,所以孙茹出了这事他非但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隐隐有些欣赏了。 李凰熙知道大哥这人就是直肠子,但没有想到他是这个反应,心中细细一寻思也发现了奥妙所在,不由得苦笑出来,她这大哥有时候真是鱼目与珍珠也分不清。 她正待要点醒他的榆木脑袋,就被迎上来的杜语乔打断了,“夫君怎么与公主一道回来了?” 李茴仅扫了她一眼,不悦地道:“在府外遇上的,你的消息真灵通。” 这话听来带着鱼刺,杜语乔原本因丈夫归来而喜悦的心顿时就被一盘水浇熄了,她执府里的中馈,对府里的事情哪能不闻不问?张嘴想辩几句,最后还是息了那心,反正她说什么他也不会听得进去,遂朝李凰熙道:“府里都备好了膳食,公主不若先回梧桐院梳洗再用膳如何?” 李凰熙看到自家大哥这话说得真伤人心,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听到杜语乔相询,“也好,不过我一个人倒是孤单了些,不若大哥大嫂相陪自家人吃顿便饭,如何?” 杜语乔刚想说那不大好,李茴却已是笑道:“甚好,虽说天气转凉,但也要小心身子,我回去换件衣服再到你的院子。” 李凰熙笑着点点头,临走前捏了捏杜语乔的手让她放宽心,方才领着下了马车的一众丫鬟往前走了。 杜语乔却是愣了愣,目光看到丈夫朝小姑离去的方向看了几眼,瞬间如醍醐灌顶,丈夫对小姑是不是好得有点过了头?她从未见到他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任何人,她没有,那位孙侧妃也没有。 “还不走?愣在那儿做甚?”李茴走了几步,看到妻子没有跟上来,不悦地回头催促了几句。 杜语乔忙应声抬脚跟上去,一路上,夫妻两人都没有交谈,气氛很冷。 回到院子,杜语乔赶紧让丫头打水进来,亲自侍候李茴梳洗更衣,把擦脸的帕子扭干水渍递给丈夫,“宫里要传公主去回话,我这心总担着,不知孙侧妃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牵连到公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茴就将那帕子扔回水盘里,溅起了不少的水花,她更是被水花弄湿的衣物,心头直跳,不禁抬头看他那一张冷脸。 “一回来就是听你唠叨这是非,你累不累啊?杜氏,府里出了这大事,人人都提心吊胆,你也别无事找事,孙茹再怎样也还是我的侧室,我知道你看不惯她,可她想来也不会说些什么对妹妹不利,妹妹不也还是她的表妹?”李茴少有的与她说了一长串。 杜语乔没想到他会说话维护孙茹,脸上一阵青白,没错,刚才的话是她有意试探的,她想知道他心底的想法,看来他是真的对孙茹产生了感情,自己到底是痴心妄想了。 再抬眼看侍女给他穿衣,她的眼里已是一片冰寂,“我这不过是猜测,你听听也就算了。” 看她的脸冷了下来,李茴不免有些后悔,刚才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到底是舍不下男人的面子,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杜语乔没再赶上去拿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坐在圆椅内等他,好一会儿,看他抬脚往梧桐院而去,她才在后面跟上,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夫妻俩到达的时候,李凰熙已经换了家居服,与李芫、十一郡主、李安熙坐在桌子旁等他们,十一郡主看到他们还抱怨了他们慢的话,李茴说了好些讨饶的话,十一郡主才没再噘着嘴。 杜语乔是媳妇自然站起来在一旁伺候。 李凰熙下巴一抬,夏风赶紧添了椅子,“大嫂也一道坐下,一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规矩,这不是还有丫头吗?” 杜语乔皱了皱脸,看李凰熙不是说客套话,这才放下布菜的筷子,坐到了李茴的身边。 “孙茹这事情你们怎么看?”席间,李凰熙问道。 李芫撇嘴道:“大姐不知她收了那梁姨娘不少钱,对她可是巴结得很,一点也不念我们的亲娘是她的姑姑,这样的人不给点苦头她尝那还真没天理了。”示意身后的丫鬟给他挟了块虾仁,在嘴里嚼了嚼,“这些日子梁姨娘的小动作不断,大姐,这进宫之事怕是有蹊跷,你明儿可要当心。” “就是就是,那个孙表姐真讨厌,每次见了我都要抢我的东西,明明是十一的嘛,她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十一郡主赶紧告状,她戴的小手镯都被她抢去了好几个。 李安熙腼腆一笑,“孙侧妃在外结交了一些损友,这段日子与我交往的一些世家女私下都有议论。” 一旁的姜嬷嬷也插嘴了几句,把孙茹的不良行事都道了出来。 李茴头一次听说这些,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这侧室对着他恭顺得很,原来行事如此乖张,“那她哪来的胆子暗害梁兰鸢?” 李凰熙朝姜嬷嬷使眼色,姜嬷嬷就将席间侍候的丫头全带了出去,留里面一家子开诚布公的说话。 “她哪来的胆子?本世子说是她没人敢反对。”李芫不当一回事地亲自动手挟菜吃。 看到李茴吃惊的样子,李凰熙亲自给他挟了块牛肉,“大哥是不是觉得匪夷所思?还是说我等行事过于阴险让她背黑锅?”最后更是道:“大哥舍不得她吃苦受罪?” 李茴看着妹妹似笑非笑的表情,叹息一声,“我怎么会这么想?只是有几分感慨而已,以为她还有几分血性要为母亲讨一个公道,原来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他没爱过孙茹,除了那阴差阳错的一晚之外,偶尔歇在她房中也是中规中矩的,只是感慨自己没有识人之能。 杜语乔看他那样,撇了撇嘴角,她说的话他全当成了耳边风,李凰熙说一句就能让他采信,不由得自嘲一笑,这婚姻越发地让人没了期待。 夫妻俩的表情落在李凰熙的眼里,起身给他们一人挟了一筷子菜,拍了拍李茴的肩膀,“大哥,真正的金镶玉就在你的身边,你可别再不戴眼识人了?杜姐姐自从嫁到忠王府来,依我的观察,行事是再公正不过了,你对她还有什么不满?” 十一郡主也凑热闹道:“大嫂老是给我做好吃的。”两手大大地一伸,那俏皮可爱的样子让在座的人都笑出声来。 半晌,李茴才肃容道:“你大嫂的好我也是知道的,我哪能对她有什么不满啊?”妹妹越是喜欢她,他就越不能把她的另一面道出来让妹妹失望,难道说就因为妹妹是公主,他是未来有亲王,她杜语乔才会对他俩做出这样一副姿态来,这样的结果太伤人。 李凰熙再怎么了解李茴,也是无法猜度到他的内心,这本是两夫妻的事情,她只能在一旁调和,至于恩爱与否只能他们俩努力了,遂笑道:“那好,大哥你可不能冷落了大嫂,赶紧生个娃儿让我当姑姑才是正理。” 一提到生娃儿,杜语乔脸上就一羞,他们两人同床睡过几次但却没做过那事,她至今仍是处子之身。心下却是感激李凰熙的,如果能生得一儿半女,她的日子会好过一些,精神上也个寄托。 李茴尴尬一笑,“既然妹妹期待,那大哥必定努力。” 李芫不屑地撇嘴,这个便宜大哥真没大志,不过这样也好,他日这大哥才不能与他争位,这样也好,就怕这大哥是装的,那可就要留神了,他的目光暗暗地溜过李芜的面庞,暗自估量。 晚膳还没用完,孙老夫人就已到李凰熙回府的消息赶来了,陪同她前来的还有孙磊,祖孙二人甚至等不及通报一声就闯了进来。 “外孙女儿啊,救救你表姐吧,她是无辜的,你可不能看着她死啊……” 孙老夫人一进来就哭上了,生生将几人的胃口都搅没了,李凰熙心上不悦,脸上却不显,示意姜嬷嬷进来伺候两个小的用膳,她与李茴夫妻二人移步到外间,一路上她还扶起进来就跪的孙老夫人,“外祖母有话好好说,你是长辈哪能让你跪我……” 孙磊看着这出落得越发迷人的表妹,心中不由得摇曳了一下,那蛮腰真诱人,想必在床上肯定很够味,瞬间就忘了来梧桐院的目的,色眯眯地盯着李凰熙的背影。 李茴斜眼瞧见他的色样,上前一把勾住孙磊的脖子,暗中举起拳头做了个打的样子,孙磊忙收起自己的色心,低声求饶。 看他有色心没色胆,李茴这才放下手中的拳头,不过仍不忘警告他一眼,别打他妹妹的主意。 在外间,夏荷奉了香茶退到一旁站好。 李凰熙这才为难地道:“外祖母,这事不好办啊,全府人都知道表姐与梁姨娘来往甚密,那梁姨娘又是在自己院子里开伙的,素日里与不到处走动,这个罪名不好推脱……” 孙老夫人抹了抹泪水,“我也知道是强人所难了,只是连小王爷也没法让茹儿脱罪,外孙女儿啊,我除了指望你已经指望不了任何人,他日回到湖州我都不知道拿什么脸去见她爹……” 李茴听到这里脸色都黑了,这孙家人真够离谱的,居然拿出任湖州太守的孙抚才来给李凰熙施压,没有李凰熙,他孙抚才也不可能成为封疆大吏。“外祖母,此事几成定局,太后面前也不好辩,你这不是强人之难吗?” “哟,妹夫,你倒像是事不关己一般,我妹妹好歹也是你的女人,你这为人丈夫的没能力帮她,现在还要阻止她的生路,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孙磊记恨他刚才的威胁,遂把话说得很难听。 眼前这人整一个泼皮无赖,杜语乔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孙侧妃出事,夫君第一个为她说话的,表少爷说话也要摸摸良心。”她与李茴的关系是不好,但不代表她会是非不分,这是两码事。 “哼,我辩不过你们夫妻子二人,反正我就知道我妹妹出事了,最开心的就是你。”孙磊怪声怪调地道,“搞不好嫁祸给她的就是你,你早就恨她插足到你们的婚姻里面,是也不是?”仿佛找到了真正的罪魁祸首,他的声音不由得拔高。 孙老夫人一双浑黄的眼睛忙看向杜语乔,莫非真是她暗害自己的孙女? 李凰熙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眼角却是看向李茴的。 被人平白无故地这样一说,杜语乔的脸气红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表少爷,你这是诬蔑。” “是不是诬蔑,咱们到衙门去说个清楚,”孙磊不顾身份上前想拉杜语乔往外走,“没道理我妹妹在牢里受苦,你却在忠王府里享福……” 就在他的手要碰上杜语乔之际,李茴出手将其打落,站起来挡在杜语乔的身前,“这事与她无关,孙表哥,你这是祸水东引,”看到孙老夫人有些闪烁的目光,“再说办案是要讲证据的,没凭没证的,如何能指认她就是凶手?”轻蔑地看了眼孙磊这纨绔子弟,“她可是堂堂郡王妃,孙表哥你一个白丁状告郡王妃,那可是未告前就要滚钉床的,你好好斟酌斟酌。” 果然,气焰嚣张的孙磊熄了火气,那手瑟缩回来,孙老夫人失望地收回目光,又一脸哀求地看向李凰熙。 杜语乔看了看挡在她身前的男人背影,一脸的愕然,她从来没想过他会保护她,可他真的站出来为她执言,顿时内心如打翻了调味瓶,什么味道都有。 李茴看到这祖孙俩都不敢再造事,方才冷脸一掀衣摆又坐回原位。 这结果李凰熙是满意的,这于他们夫妻二人是有好处的,看到孙老夫人又准备哭诉了,遂放下茶碗,“舅父那儿我会去信与他说明白,外祖母你也别急,此案尚有疑点,我今夜会好好地审问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洞可钻,夜深了,你们先回去吧。” 孙老夫人嘴唇嚅动了一会儿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期艾的应了声“是”,起身时看了看里间,“十一吃饱了没?我抱她回去吧……” “我有段日子没见她,想念得很,今儿个就让她留下陪我吧。”李凰熙当即拒绝道,亲自送祖孙二人离开。 再转回来之际,三人也没有胃口再吃了,遂说了一会儿话,李茴就携杜语乔回去了。 李凰熙掀帘子进内室,朝姜嬷嬷道:“嬷嬷明儿就调去伺候十一,素日里不要让她与外祖母有过多的接触。” 姜嬷嬷原本不太情愿,但听到后半句即明了自家主子是怕孙老夫人带坏了小郡主,所以才由信得过的自己前去侍候。 “那也好,毕竟郡主年纪尚小恐怕会被人误导,只是许嬷嬷要在王爷的院子侍候,公主这儿怕会少了人手。”她道,李凰熙信得过的人极少,所以偌大的梧桐院人气并不足。 “夏荷也能独当一面了,就由她来统筹院里的事吧。”李凰熙道,“若不是事多,就该忙着给她指婚事了。” 夏荷听得一阵心喜,随后听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由得羞红了脸,“奴婢不嫁,要一辈子侍候公主。” 李凰熙只是笑了笑,女大当嫁,哪可能一辈子不嫁? 李芫却没心情听这些个话,皱眉朝自家大姐道:“大姐真要保孙茹?” 李凰熙只是摸摸他的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叮嘱他要好生念书云云,这让李芫好一阵郁闷,心情是万分不痛快。 李凰熙也不介意,遣人送他回院子,随后抬脚就往李盛基的院子而去。 翌日换上了宫装,李凰熙收拾妥当之后坐上马车往皇宫而去,一路上脸色都绷得紧紧的,在宫门前遇上了梁晏,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就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慈宁宫还是老样子,李凰熙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熟悉,目不斜视地随着太监往偏殿而去,一推门进去,就听到隆禧太后大喝一声,“还不跪下?” 李凰熙皱紧眉头跪下,“不知臣孙犯了何罪?皇祖母这般行事。” “你还好意思说,你庶母产下死婴一事是不是你在幕后捣的鬼?”隆禧太后一脸怒气,亏她还坚信她与此事无关,哪知最后又查出了人证物证指向她。 苍白着脸色的梁兰鸢用帕子掩嘴暗自得意的一笑,姜还是老的辣,只要能扳倒李凰熙这个敌手,产下死婴也是件值得恭贺的事情,不然难找出这么好的机会,反正大夫说她还能生,何愁往后没有子嗣?那孩子又不是萧郎的,死就死了,有何值得惋惜? 李凰熙冷笑道:“皇祖母又偏听了什么证词?梁姨娘怀孕之时,我可有到她院子去过,可有在她眼前晃过?就怕会惹上这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臣孙这才干脆出府避让,哪知到头来还要被人扣屎盘子?臣孙冤枉。” 梁兰鸢赶紧也跪下,哭哭啼啼地道:“姑母,公主这是倒打一把,侄女儿死了孩儿,心还在滴血呢,现在就指望着能讨回一个公道以祭孩儿在天之灵……” “梁姨娘口口声声说讨公道,就不知你讨的是什么公道?”李凰熙好整以暇地道,“查出了孙家表姐是凶手还不算,还想要将我拖下水,我也要问问姨娘你安的是什么心?”她的手指指向梁兰鸢冷声质问。 “我能安什么心?不过是希望家宅平安,公主你倒好将我的孩子整没了,这事你敢指天发誓自己没干?”梁兰鸢立即反唇相讥。 “我没做过的事我有何不敢的?”李凰熙当即举手朝天,“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若害死梁姨娘的孩子,那就不得好死。”句句铿锵有力,做不得半分虚假。 她确实没有亲自动杀手,不就是站在一旁看着别人动刀子而已,这事情她可是摘得干干净净,也不怕发这誓。 这誓言一发,隆禧太后与梁兰鸢都发懵了,她真不怕会有报应?还是说真不是她? 正在这时,梁博森与谢夫人也赶到了,无论如何要进来给女儿撑腰。 李凰熙看了看对方的亲友团,嘴角不屑地撇了撇,还真是不遗余力要置她于死地啊?那也好,就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梁博森一向知道李凰熙狡滑,心里没少怪自家长姐当初识人不清,将她扶植起来,现在好了,竟是难对付得很。“太后娘娘,此案疑点甚多,仅凭几句誓言不足信,还是让证人证词说话才好。” “不愧是当过相爷的人,说话就是拎得清。”李凰熙暗藏讥讽地道。 梁博森只是鼻子轻哼,做出一副不与她计较的样子。 谢夫人看到女儿还跪在地上,遂上前讨了隆禧太后一个旨意,赶紧扶她起身,“你还没出月子呢,这地上凉,往后落了毛病还不是让别人偷着乐。” 李凰熙瞄了一眼谢夫人,亏她往日觉得她还不错,到头来也是一路货色。 梁兰鸢顺势起身,得意地看了眼仍跪在场中的李凰熙,“父亲说得对,姑母,兰鸢是掌握了证据才会这样说的,还是传证人证物上来比较好。” 隆禧太后脸色一沉,看了眼孙女儿,到底恨铁不成钢,辜负了她一番心意,遂扬声让人宣证人进殿。 案子还没开审,皇帝就携着梁晏进来,一看这里的气氛,遂皱眉道:“这闹的是什么?凰熙做错了什么,你们搞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来?梁表哥,你一家子还真不得闲啊,一大早就到宫里享福来了。” 梁博森被讽了几句,脸色不变,“女儿都要被人欺负死了,臣这把老骨头也不能坐看别人欺到头上也不吭声。” 梁晏嘻笑出声,吊儿啷当地道:“长乐公主这是怎地?独个儿跪在那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犯了什么叛国大罪要处置呢?” 梁兰鸢闻言朝他狠狠一瞪,这人就会拆她的台,正经事没看到他干出一件来。 梁博森只是微抬眼看了下梁晏,随即没再关注。 谢夫人不悦地皱紧眉头,这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到头来也与她不贴心,难为她还这二十年来对他付出的感情。 皇帝这时候才动怒道:“母后,这梁家人都坐着,惟有儿臣的侄女跪着,这是何道理?梁晏,你这梁家人还不去将朕的侄女儿扶起来,前段时日才听闻风寒刚好,还不好好爱惜身体?” 隆禧太后本来想发作一二的,但听到儿子那句梁家人都坐着,就李凰熙还跪着这话到底刺耳,老脸也有几分尴尬,她一时倒是疏忽了,好歹这孙女儿还是公主封号,遂只是假意低头装看不见。 梁晏也没有迟疑,看她跪着时早已心痛一片了,遂上前赶紧将她扶起来坐到一旁宫人搬来的椅子上,暗暗施展内力让她的身子暖和起来,李凰熙觉得身体一暖,暗暗看了他一眼,他这才有些悻然地收回手。 各方人马都聚齐了,那证物与证人也快速地提到,李凰熙打眼看去,那所谓的证人是忠王府里面一个不起眼的小妾,膝下无女,遂嘴角冷冷一笑,目光看向梁兰鸢,哪知她也看向她,两人目光一撞。 梁兰鸢嘴角上勾,无声地一句,“看你怎么死。” “别得意得太早。”李凰熙也做了个嘴型,然后就拿帕子半遮起来,毕竟她的座位向着隆禧太后,免得让人看出端倪来。 端着证物的太监道:“禀太后娘娘,经太医查证,这药会导致女子腹中胎儿致死,一出生就会是个死婴,这药性极阴狠,人服用后在生之前甚至诊不到死脉,只会以为胎儿虚弱。” “这是脉案。”一旁给梁兰鸢看诊的太医忙举起手中的策子。 “这么说兰鸢生下死婴不是意外喽?”隆禧太后道。 “没错。”太医又道。, 梁晏扑哧一声笑道:“这还真有趣了,姑母,之前不是说那下毒的人是孙侧妃吗?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长乐公主?恕臣侄愚昧,真没想通个中有什么缘由?如此说来,孙侧妃岂不是无辜的?” “儿臣也想弄个明白。”皇帝板着脸道。 梁兰鸢的眼一使,站在一旁的查案官员道:“禀皇上、太后娘娘,孙侧妃应该是被栽赃陷害的,臣又再调查后,才知道主事者另有其人。” “好一副公正无私的样子,我就看看你能查出什么来?”李凰熙道。 那官员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低垂下头来。 隆禧太后看了眼李凰熙,随后看向那跪地的小妾,“是公主指使你下毒的吗?给哀家从实招来。” 那明显身上有血痕的小妾当即吓得脸色发白,身体打颤,“妾身……”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梁兰鸢忙给出一个笑脸,“别怕,你如实道出来,太后娘娘最是私,必定会禀公处理。” 那小妾听得梁兰鸢的话,竟是当场吓出尿来,只见她转头猛朝梁兰鸢磕头,“梁姨娘,你发发善心放过我吧,还有我的家人,公主没有指使过我做任何对梁姨娘不利的事情,我哪能这么没良心去害她……” 这供词一出来,梁兰鸢原本惬意的表情就变了,怎么会这样?“你在胡言乱误什么?” “我……我没有胡言乱语……”小妾又转头看向隆禧太后,瑟缩着身子道:“太后娘娘,小的在您面前不敢乱说话,这一切都是梁小姐抓着我家人,对,还拿银子指使小的胡话攀诬公主,您最是大公无私,就请您给小的做主啊……” “梁兰鸢,你好毒的心肠啊,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皇帝震怒道。 “皇上,这证人的证词不可信……”梁博森阴着脸道。 “这证人是你梁家找来的,又不是我提供的,出尔反尔,倒是让人不齿。”李凰熙立即反击道。 梁博森气红了脸,这证人确实是他们收买来了,证词他也听过了,没问题才会到了隆禧太后的面前,哪知会阴沟里翻船。 这时包括梁兰鸢在内所有的梁家人都突然想明白了,他们进了别人设的局。 ---- 第167章 黎明曙光(9) 梁兰鸢想明白后,心里是气得要命,都怪自己急于求成,而她李凰熙手脚过于干净,一点珠丝马迹都没留给她,拿着银子试着收买了几个人,惟有眼前这个看似胆小的人收下银子表示愿做伪证。 就算是这样,她也没真正的放心,就怕会出现现在这样被反咬一口的局面,又暗中派人将这小妾的祖宗十八代查个清楚,顺带抓了她的亲人来威胁,她想着这样就应万无一失了。 与父亲左右参详过后,她方才敢到姑母的面前哭诉找到了真凶,为此连孙茹也顺带地摘清关系,这样将来也好凭此向忠王邀功,本来计划得很好,可到了现场,才明白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故此她本来气血不和的脸色更为败坏,两眼狠狠地瞪着那个跪在地上瑟缩的女人。 “哀家问你,之前说的是一套,现在又说的另一套,你到了哀家这慈宁宫来还敢胡说一通,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隆禧太后一拍桌子道,看到自家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这次办了糊涂事,她在后宫几十年这种伎俩也不少见。 这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暗暗看向盛怒的隆禧太后,皇帝的嘴是抿得最紧的,在龙袍下的手早已狠握成拳,这是他生平最厌恶看到的一面,为了她那个梁家,他母后的心究意能偏到什么程度?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做证的小妾哪曾受受过这样的高压,身体早已抖成一团,“小的不敢……太后娘娘……呜呜……小的真是被逼的,如若不这样……小的只能惨死在梁姨娘的手上……” 李凰熙道:“皇祖母,这小妾臣孙认得,是父王从外面带回来开脸的,一直安份守己,绝没有胆子做假证,看她一身的伤,不知遭了多少罪才能到得皇祖母的面前,依臣孙之见,这事要怪也只能怪那个逼迫她的人……” 隆禧太后犀利的眼神看向李凰熙,这次的事情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兰鸢已经被整成这样了,她还不放过她,真是岂有此理,当她这个太后已经死了吗?“哀家问的是她,不是你,别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就在哀家的面前卖弄,哀家是老了,眼睛没瞎,耳朵没聋。” 这偏心至极的话一出口,殿上的气氛又冷了许多,梁兰鸢轻舒一口气,有姑母做后盾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暗掐自己一把,正要再度发挥哭功。 梁晏的眼神一冷,这隆禧太后越老越是非不分,看到梁兰鸢的小动作,遂皱眉道:“姑母,梁家早已树大招风了,这次的案子不知有多少人在观望,父亲为此都丢了宰相一职,在家闭门思过。如今皇上在坐,长乐公主本与此案无关,现在明拖她下水,若是让外人知晓,不知背后要怎么编排我们梁家,姑母还请三思。”这话他说得极其严肃,感觉到梁博森警告地看向他,他的手暗中指了指皇帝,表明若他不说几句话如何取信皇帝,将来如此为他的大业立功? 梁博森这才收回视线,梁家这后族在大齐的官场其实并不得人心,为此他没少韬光养晦但成效都不大,太后活着时还好,现在就为了防太后薨逝后的局面,如若能在皇帝身边安插人手掌握到那一方的消息将事半功倍,所以对于梁晏亲近皇帝,他心下是乐见其成的。 李凰熙适时地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皇祖母早已认为是臣孙的错,臣孙再辩也是枉然,若皇祖母觉得杀了臣孙能让梁姨娘出一口气,那臣孙可以一死……”猛然站起来,把头上的金钗拿在手中抵着喉咙。 “胡闹。”皇帝震怒地起身,狠狠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两眼凌利地看向隆禧太后,“母后,儿臣就不是您的儿子,凰熙就不是您的孙女,今儿个您若为了一个娘家的侄女莫须有的栽赃而要逼死侄女,那就先踏过儿臣的尸体。”表情凄然而决绝,“请母后莫怪儿臣与孙女让您背上千古骂名。”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梁家的人无一敢再坐下,包括梁兰鸢都急忙跪在地上,大呼臣惶恐,皇上龙体要紧之类的话。 梁晏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夺下李凰熙手中的金钗,力道用得极巧,没划伤她娇嫩的肌肤,两人暗中对视一眼,梁晏即力道极轻地缚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做出刚才的举动。 “放开我……”李凰熙随意挣扎两句,眼角却是瞟向隆禧太后的,“反正皇祖母是半分也不信我,这什么证物我见也没见过,这证人又是他们找的,到头来皇祖母却偏心至极,我……我活着有何意思?不若就此归去到黄泉陪我的母后去……”几滴泪洒落,更添她的冤屈。 既然隆禧太后打算循私,那也别怪她这孙女使泼,毕竟大家都不按正常的程序来,明明现在所有的不利证据都是梁家人弄出来的,到头来,受斥的人是她,这还有天理吗? 隆禧太后的脸色涨得通红,儿子一向听话,从来没有这样与她做对过,李凰熙这孙女在她病中时一直昼夜不停地侍疾,现在看到她哭得伤心,心中也满不是滋味。况且她又没说什么重话,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表情又渐渐凝重中带着怒火,“她一个小孩子家家不知轻重胡闹就算了,你这个当皇叔的也跟着胡闹?” 皇帝倨傲地抬起头,悲愤道:“母后,凰熙刚刚丧母好不容易才喘不过一口气,您刚才说的话有多伤她的心您不自知吗?如若今天是母后您丧去,父皇还在世,他的妃嫔胡闹给儿臣栽赃,儿臣也二话不说宁愿死也不背这个诬名。” 隆禧太后差点又要被气得中风,口中涌上一阵腥甜之味,儿子悲愤的表情与孙女的暗泣声让她的头隐隐做痛,遂无力地道:“好了,都给哀家坐下来,这事情是哀家不对,既然此事与凰熙无关那就此结案,依哀家看来还是那孙茹最为可疑,就判她斩立决吧……” “皇祖母,这样不行。”李凰熙给梁晏使了个眼色,梁晏松手让她假意挣脱,看到隆禧太后不悦地抿嘴看她,她丝毫惧怕也没有,“这事已经闹到连臣孙也波及到,那就决不能就此了了,不然不只臣孙不甘心,梁姨娘也要引为生平大憾吧。”她嘲讽地一笑看向跪在地上的梁兰鸢。 隆禧太后虽然人老了,但警觉性还在,隐隐觉得这事不能再查下去,不然这结果必定是面目全非的,遂给梁兰鸢使了个眼色,让她就此认输,把罪名推到孙茹的身上。 梁兰鸢是气得想吐血,她不甘也不愿,只是姑母那暗中警告的一瞥,让她不敢有大动作,“公主多虑了,我有何不甘?总归我的孩儿是死了,现在这证人也是说假话欺瞒于我,那孙侧妃为了替你母妃报仇暗害了我的孩儿,这已是十分清楚了。之前是我不懂事胡乱闹出来这风波,我在此给公主道歉,是我诬了你的名。”在姑母又瞥来的一道目光中,她咬紧牙根朝李凰熙深深的一拜。 “好了,现在兰鸢也表态了,凰熙你可不许再小家子气,阿晏,将金钗给公主插好,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隆禧太后做下决论道。 梁晏顺从地将金钗插到李凰熙的发髻上,暗中抚摸了一下这把他最爱的青丝,嘴角莫名地弯起,眼睛看向了皇帝。 按照之前商议的,皇帝冷笑一声,“母后,这案子牵连到皇家公主,儿臣身为大齐的帝王不可能不过问,虽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但是案却不能不清,哪能如此糊涂结案的?”感觉到母后在给他施压,皇帝不若以往立即起来认错,而是硬着头皮道:“儿臣也掌握了证据,这所谓的害人案,其实都是梁兰鸢自己弄出来的,所有的人都是在替她背黑锅,那个杀死自己腹中胎儿的人正是她本人。”皇帝的话最后如打雷般响起。 梁家人都懵了,梁兰鸢更是难以置信有如此荒谬的结论,顿时尖叫道:“皇上,兰鸢再不济还是您的表妹,您如此给我戴这罪名对得起天地良心吗?兰鸢身为人母,疼爱还来不及,如何会下药来害自己生出个死婴,这样的话说出去又有何人会信?”膝跪向前,朝隆禧太后哭道,“姑母,这是恶心的推测,是对一个母亲最大的侮辱……” 隆禧太后忙命宫女扶起自己上前将梁兰鸢扶起来,狠盯着儿子道:“皇上,这岂是能信口开河的?兰鸢为何要害了自己腹中的胎儿。” “道理很简单,她这个孩子的血缘不明,她哪敢生下来与父王验血,只要一验不是我忠王府的种,那她又如何还在在忠王府里作威作福?”李凰熙冷声道,“正正因为她心虚,所以才会让自己生下一个死婴,把脏水泼到臣孙与孙侧妃的身上,这就是她的用心。” “你住嘴,住嘴,我怀的是忠王的孩子,绝没有半分虚假——”梁兰鸢气急败坏的大声反驳,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当成疑凶。 李凰熙再度开口道:“连我父王都不确定,当日纳你为妾之时就怀疑过你肚子里怀的是贱种,所以才会连个侧妃的封号都不给你,所以你当然怕了,铤而走险,生下死婴,死无对证。” “此事朕也听三哥提及,若不是碍于母后的坚持,他是万万不会纳这不干不净的女人为妾乱了血统。”皇帝再度落井下石。 谢夫人完全被这局面吓傻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被诬了一道又一道,一颗慈母心早已是膨胀至极,“简直胡说八道,公主,分明是你父王诱奸了兰鸢在前,这当中可没有兰鸢半分错,错待了她还要给她泼脏水,你们姓李的别欺人太甚,太后娘娘,老爷,你们可要给我的兰鸢做主啊……”最后更是痛哭出声。 隆禧太后脸上下垂的老肉抖了抖,眼中一片厉光,“你们这是打算让哀家不得安生吗?” “有些事还是查清楚为好,臣孙不想他日让人戳脊梁骨。”李凰熙不依不饶地道。 “李凰熙,要诬蔑我不是嘴唇上下一合就行的,证据呢?你拿出来给我瞧瞧?”梁兰鸢气下过地咬牙道。 “要证据?那好,我也让你心服口服。”李凰熙拍了拍手掌。 一名女子被押了上来,隆禧太后微眯眼,之前她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看来是皇帝暗中安排好的,她皱紧眉头暗中看向儿子。 皇帝感觉到母亲打量与猜疑的目光,头昂了昂,一直以来他都被她打压了,这回说什么也不会退让半步,她老了,不再像多年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李凰熙抬起她的头,“让你的主子认认你的样貌?” 梁兰鸢皱眉看过去,这女人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儿风过,而梁博森与谢夫人却是一脸惊讶,梁晏干脆扮演那个惊呼的人,“如果我没记错,你是爹的通房丫头之一吧。” 那名女子点点头,感觉到李凰熙拍了拍她的肩膀,方才壮胆道:“奴婢曾在梁府里看到二小姐与男子私会,还说什么要怀着对方的种嫁到忠王府去,还说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服药生出死婴死无对证,一定要整死长乐公主,看谁还敢挡她的道的话……”手指了指那些证物,“就是这药,二小姐早已熟知这药性……” “你住口,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这是有意的陷害,姑母,不可信她,不可信她……”梁兰鸢歇斯底理地呐喊道,她是与萧荇私会过,可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奴婢不敢说半句虚话。”那女子哭泣道。 梁博森恨不得上前杀死这个女子,不过一时贪恋她的身子而已,哪知养了一条会咬人的蛇,“太后娘娘,这女子确是我的通房丫头之一,不过臣早些日子已经遣走她了,她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要坏兰鸢的名声,故她的证词不可采信。” “梁博森,这么明显的证词你都说不采信,朕可是会认为你是故意包屁你的女儿混淆皇室血脉,罪大恶极,不但要陷害长乐,还要拿孙侧妃来抵罪,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皇帝怒喝。 梁博森的瞳孔一缩,这回是严重失策,赶紧跪下,“臣没有,请皇上明察。” 隆禧太后松开了梁兰鸢的手,由宫人扶着又坐回原位,瞥了眼脾气见长的儿子,再看了眼一脸义愤填膺的孙女,真好,她这两个至亲是打算不将她看在眼里,“哀家问你,竟然你口口声声说看到二小姐与人私会,那奸夫是何人?你若有半句欺瞒哀家,哀家自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那女子听到太后阴冷的声音,顿时有几分害怕,不敢看向李凰熙,葡伏在地,“太后娘娘明鉴,奴婢不敢说……” 李凰熙冷笑看了眼心神不宁的梁兰鸢,即使隆禧太后抓住了关键又如何,今儿个她是不会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隆禧太后震怒道:“说!” “是……是萧太尉的独生子萧荇萧公子,奴婢亲眼看到他进了二小姐的屋子……”那女子硬着头皮道,甚至把日期也说了出来。 梁兰鸢眼睛都瞪大了,那天的事情真被她看到了? 李凰熙道:“果然是他,可见梁姨娘嫁进来时候建京风传的流言是真的,现在已经证明那个死婴不是我父王的种,这还不说明你自个儿心虚弄出个死婴来糊弄世人,居然还想借此陷害人,皇祖母,臣孙请求您禀公处理,还臣孙及孙侧妃一个公道。”当即跪下来道。 “母后,儿臣也请您禀公办理。”皇帝再度支声。 什么叫骑虎难下,现在这就是,隆禧太后原本笃定那个女子是提供不出奸夫来,借此模糊此事全了梁兰鸢的名节,将此事草草结了了事,哪知是一枝连一枝?“这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 “可传萧荇进来做证。”皇帝微眯眼道。 梁博森立即拱手道:“不妥,萧太尉最近在边关节节胜利,接连收复三座城池正是风头大键的时候,若是他的公子在建京出了事,只怕他会调转枪头造反,还请皇上与太后娘娘三思。” “梁爱卿所言甚是……”隆禧太后道。 “现在是皇祖母您不信而已,其实宣他进来回话,我等回避,皇祖母独个问他是不是在那一天夜里进了梁兰鸢的闺房,只要他回答进了,那就证明这女子的证词是真的。顾虑到萧太尉,不处理萧公子通奸之罪即可。” 梁兰鸢真是恨不得生啖李凰熙的肉,她怎么可以恶毒到这个地步?“姑母,这涉及到兰鸢与萧公子的清白,万万不可……” “儿臣也希望弄个明白。”正在众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盛基大声地说话走进来,当即跪下,“儿臣身为丈夫,有这个权利弄清楚事情真相。” “你!”梁兰鸢气极,该他出来支持公道的时候他龟缩着,不该他出来捣乱的时候他偏出来,这个男人真真可恨。 皇帝这兄弟自然支援。 隆禧太后也不好一意孤行,惟有脸色不豫的咬牙切齿地应准。 萧荇在御书房等了老半天,皇帝都没有宣他觐见,父亲在边关大捷,他也不知道此次进宫是凶还是吉,做为太尉府的质子,他时刻都要小心着。正事不关己地坐着,就有太监宣他去慈宁宫觐见。 他战战兢兢地跟在太监的身后往慈宁宫而去,这个老太后宣他不知是何事?悄声问询了一下前方的公公,对方却是一字都不答,直言到了你即知晓。 他的心更为忐忑不安,脑袋突然灵光一闪,莫非是与梁兰鸢有关? 正胡思乱想着,慈宁宫已到,太后端坐在殿上,浑黄的眼珠子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方才不阴不阳地问他是否在梁兰鸢出嫁前与她私会过? 他猛然一抬头,太后如何知晓的?甚至连时间都清楚得很,额头冒起了冷汗,想要否认,毕竟梁兰鸢已嫁入忠王府为妾,这等事说出来那是坏了她的名声;随及又想到若真的事情败露,就不会是隆禧太后一人相询,忠王这戴了绿帽子的丈夫哪会不出现要他性命? 左右寻思都想不到折衷的办法,隆禧太后又再一次大声相问。 难道是梁兰鸢向太后自首的,所以太后为了遮掩此事才亲自相询于自己,微抬的眼睛看到太后冰冷至极的面容,他赌一把地当即承认那天确与梁兰鸢见过面,但又一再强调两人并无逾越,请太后明鉴云云。 殿后面看到这一切的梁兰鸢眼里是悔恨至极,萧荇啊萧荇,你是傻子吗?这样的事何必承认,转念一想,这就是他的性子。 “别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你了解萧荇的为人。”李凰熙在她耳边低声道,她也同样了解那个男人,毕竟前世他们当了三年的夫妻,他连敷衍做戏让她开心都不曾,可见他的为人有几分正直的,只认准自己爱的,其余皆是可牺牲的,毕竟他可是将门出身,没有文人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梁兰鸢身子一震,转头看向李凰熙,她是什么意思?只可惜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李凰熙即不再理会她。 梁晏眼睛暗暗地放在李凰熙的身上,不知她凑近与梁兰鸢说了什么,梁兰鸢会有这反应,眼睛微眯地透过密孔看向外头的萧荇,顿时就深沉几许。 萧荇跪安出来的时候,太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看起来脸色极差,那浑黄的眼睛像是要把他吃下去,却又没见她有什么举动,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慈宁宫,心里始终有几分不安,但愿他没有害了梁兰鸢吧,隆禧太后是她姑母自然会帮她守密的,这样一想,他又沉稳的大踏步向前走。 这座偏殿里面再度聚集了之前的人影,隆禧太后依然端坐在她的原位上,只是她的脸色带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与低沉。 “这个贱人果然与萧荇有一腿,证明这通房丫头的证词无误,母后,这样的女人简直有辱我忠王府的门风。”李盛基大怒道,以前只是猜测,现在证实后,他真恨自己怎么会受了这女子的引诱做出那些事害死了正妻。 谢夫人抱紧瑟瑟发抖的女儿,嘴唇嚅动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爷……没错,我是与他见过一面,但我们是清白的……那孩子是王爷你的骨肉……”梁兰鸢睁眼看向李盛基,死活不肯吞下这个死猫。 “善哉,通奸珠胎暗结然后外加嫁祸于人,皇祖母,这样的罪不知道要如何判才行呢?”李凰熙看向隆禧太后道,然后又冷笑地看向一脸冷然的梁博森,“你把一个这样的女儿送入我忠王府为妾,安的是什么心?” “之前就有人说舅舅你通敌卖国外加谋反,但最后又以证据不确凿不了了之,现在看来怕是不简单,母后,您以为呢?”皇帝也把矛头对准隆禧太后。 隆禧太后攥紧身下椅子扶把,低低道:“别忘了哀家还是你们的母后,你的皇祖母。” “儿臣(臣孙)不敢。”皇帝、李盛基与李凰熙忙道,不过这话听来只是官腔而已。 “呵呵,不敢吗?”隆禧太后微抬眼看向这三人,冷冷一笑,随后抓起身边的杯子往地上一砸,“哀家看你们是敢得很,哀家还没死,你们就急着算计梁家……” “没有人要算计梁家,若不是梁兰鸢要挑事,事情也不会到这地步。”皇帝淡淡地道。 梁博森忙跪下道:“太后娘娘,是臣教女无方,她犯下大错,就请忠王休了她,臣当即也遣她出宗,此事就算结了,可好?” 梁兰鸢空洞的眼神突然看向她爹,她爹是真心的吗?感觉到母亲掐了掐她,她才看了看母亲沉稳的脸,顿时知道父母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才没再添乱,对,只要回家就好,一切仍能从头来过。 “休了她?”李盛基古怪一笑,竟是径直走向梁兰鸢,当众一把粗鲁的抓住她的头发把她从谢氏的怀里抓出来,阴狠道:“她是本王的贱妾,要如何处置也归本王说了算,”看到谢夫人想上前抢回梁兰鸢,他抓得更用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有夫家,不到你娘家说事。” 梁兰鸢被抓得疼了,尖叫出声,眼泪都出来了。 “三儿?”隆禧太后站起气恼地重重唤了他一声。 一向惧怕隆禧太后的李盛基转头看向她,眯眼道:“母后不是感到为难吗?现在儿臣在替你解决事情,这个贱人儿臣会带回忠王府处置,母后不想她死,儿臣不让她死即可。”手劲又一收。 没了芳儿,他已经活在地狱里,这个贱人也不能逍遥,要陪着他一道沉沦,女儿说得对,她进了忠王府就别想着再出去。 “姑母,救救兰鸢……” “太后娘娘,开恩啊,杀人不过头点地,兰鸢跟忠王回府那是凶多吉少……” “本王还不到你来置喙。” 忠王一脚踢向谢夫人的肚子,谢夫人的身子往后一退跌倒在地,这行为无礼至极,但现在梁家有亏在前,没人为此遣责忠王的粗暴。 隆禧太后一脸頽败地又跌回椅子里,闭了闭眼,人老了,就再也不能如年轻时可以掌控一切了,娘家的人又一个赛一个不争气,“你说过不会让她死的,她……再不好也侍候过哀家一场……” “儿臣可以保证。”李盛基道,再看向梁兰鸢頽败的脸色时,脸上已是带上了一抹狠戾。 梁博森握紧老拳,告诫自己要忍,绝不能因一时之气断送自己往后的机会,借机跪安离去,不再趟浑水,对于女儿求救的目光更是视若无睹,看到谢氏还想冲上前去拉回女儿,他的大手就一把抓住谢氏的手,死死地摁住,朝梁晏使了个眼色。 梁晏随及说了几句不阴不阳无关紧要的话,隆禧太后也乏了,看了眼在儿子手中挣扎的梁兰鸢,与人通奸是个男人都不能忍,三儿这样待她也不算出格,遂朝内侍使了个眼色扶她进去歇息,现在不服老也不行了。 李盛基得到母亲的首肯,就当场拖着梁兰鸢的头发往前走,不顾梁博森夫妇的感受以及一旁宫人侧目的眼光。 梁兰鸢大声呼痛挣扎,李盛基攥得更紧,没有半分松弛。 李凰熙看到父王离去,再与皇叔对视一眼,梁晏暗中握了握她的手,三人随隆禧太后进了内室。 “你们怎么还不跪安?”隆禧太后淡淡道。 “朝中有人事调动需要皇祖母的同意。”李凰熙拿出皇帝拟好的圣旨,朝隆禧太后禀报道。 隆禧太后原本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随即听到那些个职位都极关键,是梁博森的人,他们要换下一部分梁博森的官员?这怎么可以?她在贵妃榻上翻身坐起,“你们今天闹的这一出还不够啊?” “母后勿恼,只因儿臣觉得时日不久,梁家连一个失贞女都敢嫁给三哥,还有什么不敢谋?母后若当真为了梁家着想,这样的安排是最妥当的,将来在权力交替之时也不会出岔子。”皇帝咳了咳道。 隆禧太后顿觉无力,不由自主地看向梁晏,“你也这样认为?” “姑母,臣侄早已说过梁家树大招风,父亲这些年若不是您帮他遮掩,他还如何能好端端地立于大齐之上,姑母,您若真心为了梁家着想,即时抽手未为晚矣。”梁晏叹气道,“大哥是嫡长子,是未来的家主,可他行事姑母也看到了,他担不起梁家这样的担子。本来您嫁兰鸢给忠王就存了要为梁家留后路的法子,可您看看兰鸢做的是什么事?臣侄是男人,也不得不站在忠王那一边。” 隆禧太后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戴绿帽了,就因为如此她才退让的,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你倒是个好的,若能为梁家家主……” “臣侄志不在此,还请姑母不要为难。”梁晏掀起衣摆跪下道。 “这样的结果最好,皇祖母,梁家尾大不掉将来必酿成大祸,父王记恨梁姨娘,梁家再挡道,他只怕不会如这次般这么好说话。”李凰熙状似忧心地道。 他们说的话渐渐冲击隆禧太后的大脑,她的安排关系到梁家的命运,她不能真的任梁家垮,退一步未必不是海阔天空,年轻时可以锐利进取,现在她老了,如何还能再进取?心里有了退意,她也能更从容地接受这想法,“由你们吧,哀家老了。” 皇帝听到母亲一再地说自己老了,心里突然一酸,看着她白花花的头发,这一年来母后确实老了许多,喉咙有几分哽咽,“母后,儿臣遵旨。” 待出了慈宁宫,回到寝宫之时,皇帝只是皱眉道,“梁博森不会那容易就放弃的,母后强硬了一辈子,只怕梁博森再挑唆几句,她的心意又会有变,所以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咳咳……”强烈地咳了出来。 李凰熙上前给他拍背,关心道:“皇叔?” “朕现在还不会倒。”皇帝微笑道,“凰熙你做得不错,最近明福安份了不少,之前是朕冷遇她了,那个贱人的错不应戴到她头上,朕现在觉得精神多了。” “皇叔别这样说,努力养好身子才是正理。”李凰熙眼睛微湿地道,若按前世的轨迹,皇叔其实已经驾崩了,这一世他倒是多活了些许日子。 “朕知道自己的身子,你放心,大限将至时,朕不会将一个风雨飘摇的江山光到你父王手中。”说着此话时,皇帝的眼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慎重与狠绝。 李凰熙甚至为此打了个冷颤,皇叔他到底要干什么?只是无论她怎么追问,皇帝都不再透露半句,只是说该她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李凰熙与梁晏离开皇帝寝宫时,遇上了给皇帝送补汤的明福公主,两人擦肩而过,连半句交谈也没有。 梁梁博森得知自己安插的人手之被削减以后,哪里还能坐得住,第一时间就赶到慈宁宫与大姐相商,要她无论如何要改变心意,为他梁家争取到底。 梁兰鸢被忠王攥着头发出宫的样子落入很多人的眼里,顿时在京城就传开了,人们发挥了想象力,才刚生下死婴就让忠王如此对待,看来之前的传言无误,红杏出墙的事情被忠王知晓才会被这样对待的,但又有人说她是害死忠王妃的元凶,王爷知情了自然饶她不过,众说纷纭,忠王府也三缄其口,所以只落得茶余饭后的嚼资,梁兰鸢的名声全被毁了。 萧荇听闻后脸色一凝,会是他那天说的话害了梁兰鸢吗?坐立不安的他很想去查看清楚,但又怕自己偷偷潜进忠王府会出事,虽然对梁兰鸢的感情变淡了,但也不希望她过得凄惨。 不过想来她是宁愿过得凄惨也不会想离开忠王府吧,毕竟那儿有她追求的东西,是自己给不了的,他又脸色一苦,还是继续喝酒吧。 李凰熙在地牢里看了看,梁兰鸢全身布满了鞭痕,父王还拿狗粮来给她吃,不学狗吃食那就再鞭打她,梁兰鸢痛得呜呜出声,待感觉到她的方向,眼神怨毒地看向她。 被李盛基捕捉到她的眼神,把鞭子往盐水里一浸,带刺的鞭子立即毫不留情地挥过去,“你不是想在本王的胯下做狗吗?现在本王就成全你。” 李凰熙不欲再看,转身就走,至于梁兰鸢的痛呼声还有求饶声或是别的什么声音都被她抛诸脑后。父王是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发泄在她身上了,用此来减轻他对母妃的死的内疚,发现勾引了自己的人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男人的怒火会升级到最可怕的状态。 她转身往李茴的院子而去,那天的事情过去两天后,孙茹被无罪释放了回来,虽然最后是救了她,但她也是有条件的,给了孙茹两条路选择,要不出家为尼,要不被休回娘家,二选一,没得耍赖。 孙茹死活不肯,她哭着求李茴原谅她,再给她一次机会,现在仍闹着不愿离去。 她刚进去的时候,孙老夫人正抱着孙女求李茴开恩,别遣她走,“小王爷,茹儿只是年少,她会改好的,郡王妃,只要赏她一口饭吃就行了,遣她回家她会没了活路……” 杜语乔只是看了一眼,不言语,她没有那么大方留下一个与她做对的侧室,即使她与李茴同床异梦,为了她将来的孩子好,一切最好都扼杀掉。现在李凰熙这小姑给了她最好的刀,她不挥下去那才是傻子,“这么说你是愿意去尼姑庵永伴青灯古佛,那也好,慈恩庵不错,待会儿我自会让人送你去,小王爷,你认为可否?” “王妃定夺即可。”李茴沉声道。 孙老夫人与孙茹祖孙俩都瞪大眼睛,真个送孙茹去尼姑庵? 一旁的孙磊不干地卷起袖子,恶狠狠道:“别以为姑姑死了,你们就可以任意欺侮我妹妹,李茴,她还有娘家人。”一拳就打向李茴。 李茴是禁卫军副统领,身子一侧避开了,冷笑一声地包住孙磊软绵绵的拳头,然后毫不留情地打下去,早就想打这个屡打李凰熙主意的孙家表弟,这回总算找着机会,岂能不揍个够本? 孙老夫人完全懵了,忙大呼叫停手,眼角看到李凰熙在院门口站着,赶紧上前拉着她的衣袖,“外孙女儿,你看这?” “外祖母,这是大哥的家事,我不好插手,”李凰熙看到李茴夫妻俩共同对外,终放心,所以才会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到这外祖母又想抬出母妃来打动她,遂又道:“再说当日外祖母哭求要我救表姐一救,我这不救回来了?外祖母,须知贪多无厌终是惹人嫌的。” 孙老夫人一脸骇然地看着她,连连倒退几步,她怎么忘了,她这个外孙女的心狠是旁人比不上的,上回给了她面子救了茹儿回来,如何还会再为她出头? 孙磊被揍得趴下了,头都肿成了猪头,两管鼻血流下,让人看了生厌。 李凰熙看了一眼就别开了,朝杜语乔道:“大嫂既然有了决论,那就安排吧,早些安排府里也早些安宁。”转头看向李茴,“大哥,先出来一下,我有事要与你说。” 李茴点了点头,整了整衣服,随李凰熙一道往外走。 至于孙茹再怎么哭闹也被心硬的杜语乔着人绑起来送到慈恩庵去,半刻也不给在府里逗留,孙老夫人又哭又骂,杜语乔全当耳边风,不劝不管不理,只要骂累了她就会歇下。 孙茹最终被赶出了忠王府,送到了庵堂念佛去了。 此时兄妹二人漫步在忠王府后面的林荫小道内,秋风一吹来,不少落叶掉下来,走起来沙沙响。 李茴似有心事,眉头紧皱没吭声。 李凰熙看了看远处的景色,一片萧瑟,心生几许悲凉,“大哥,那天夜里何必说谎?” 李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妹妹。 “我着人跟踪她,自然晓得她的身份,她……再不好,也是你的亲娘,”李凰熙吸了一口气才再道,“我听闻她在鼓吹敬王,让你归宗,你若有此想法,妹妹也不拦你,这么多年了,这都是你的心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哥。”朝他绽出一抹笑容。 前世的时候,没听闻那位敬王府的侧妃想要回这个儿子的消息,这一世她倒长进了,居然找上门来,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李凰熙的心里到底是难过的,这可是她叫了两辈子的哥哥。 在上一世,只有他对她最好,为此舍了性命,这一世,她不想他再有遗憾,若归宗能让他心结尽去,这也好。 说不心动是骗人的,李茴私下里与生母接触过几回,李果儿已出嫁的血亲妹妹亲自来当也几回说客,无非是说敬王府世子不成材,只要他回来,必定会想法子让他成为世子。 她那样弃了他,又这样卑微地来找回他,她生了他却没有养他,做为人子,他不知道该悲还是该喜? 这一刻,看着她的笑容,他忽然有了答案,遂心情开朗了许多,“凰熙,我都娶妻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母亲怀抱的懵懂孩童,敬王府的浑水我不打算去趟了,这样挺好,父王将来登基了,好歹我也是一品亲王封爵,还希罕敬王那个爵位吗?” “哥,我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活着,长命百风,儿孙绕膝,这是我此刻最大的愿望。”半晌,她才半是笑容半是哽咽地道。 “会的。”他答应她,会活得长长久久,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刻。 把这事说开了,兄妹俩的气氛又一如往日。 “大哥,我不知道你为何不喜欢大嫂,但是仍希望你不要带着偏见的目光去看她,慢慢的,你会发现她值得你珍惜。”李凰熙郑重道。 李茴一愣,妹妹不只一次对他说杜语乔的好了,首次他对自己的决论起了疑心,半晌后,他才道:“我会尝试的,其实我怕……怕她心机太重……”说这话时他瞄了瞄妹妹的神色。 “身为世家大族的子女,若没有几分心机那会死得比谁都快,只要她这份心机不是用来害人就得了。”李凰熙全然不当一回事,自家大哥就是心机不深,所以她倒是乐见杜语乔有心机,夫妻俩互补未尝不是好事? 李茴又再一次震惊了,妹妹居然是这个态度?“你不计较?” “我为何要计较?”李凰熙瞪大眼睛道。 李茴吞了口唾沫,他居然想歪了,也是,妹妹是什么人,哪会轻易上别人的当,别人上她的当才差不多,这一刻,他真觉得自己是榆木脑袋。 当夜,杜语乔感觉李茴老看向她,她抬头看去时,他又转开了目光,她不在意地又低头在灯下绣起来,绣着绣着,感觉他又在看自己,她终不悦地放下绣品,“夫君,你有话要对妾身说?” 李茴被她抓个现行,脸上尴尬地一红,就因妹妹要他好好地观察杜语乔,他也就傻乎乎地照作,好在是夜里烛光下也不太时显,握拳在唇边咳了咳,想了半天才找了个理由,“那个……孙茹处理好了……” 杜语乔平淡地道,“都妥当了,送她去的管家已回,给她留了两个婆子看着,应该不会出意外,只是外祖母那儿不大高兴。” “她到底是母亲的亲娘,你平日里多关心些就是了,若她不待见你,你也别傻的在那儿任人骂,避开就是。”李茴皱眉道。 杜语乔暗暗吃了一惊,她这丈夫什么时候竟然对她关心起来,真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低低地道:“知道了。” “夜深了,要睡了,明天一大早要回营去,为孙茹这事都耽搁了好些日子。”李茴起身道。 杜语乔没搭腔,把大丫鬟遣退下去,亲自去铺床了,希望自己能快点怀上身孕有个一男半女就好了。 这日,李凰熙觑得空与梁晏相会,回京有段时间的两人又过上了聚少离多的日子,见面少不得干柴烈火烧起来。 欢爱过后,李凰熙有些慵懒地趴在床上,享受着激情过后他温柔的对待,感觉到他的舌头在自己的后背游走,那才歇下的欲火似乎又要死灰复燃,怕又误了正事,她忙翻身面对他,推了推,“皇祖母出尔反尔,好在上回下了命令她没得再推翻,对了,梁博森现在如何了?” 眼前的美景其实更诱人,梁晏心不在焉地吻着,“他能怎么样?抓紧时间练私兵,调度剩余的有生力量,怕是要最后反扑了。太后这回又病了,虽不是中风,但却让她沉疴在床。” 这病有几分不寻常,这话到了舌边他又吞下了。 李凰熙也皱紧眉头,“我今儿个去看她,精神有些不震,别的倒还好,按理来说她的身体是每况愈下了,但也不到这个程度,这回我总觉得有些看不清。” “无妨,以不便应万便即可,梁博森那儿有我看着,再说你不也在他身边布下暗桩,不会让他翻出你的五指山的。”梁晏伸舌舔平她的眉头。 眉心一痒,她难得笑了出来,推了他在床,“别舔,痒。”翻身跨坐到他的身上摇曳了一下,看到他的呼息急促起来,她也忍不住娇喘一声。 帐子里面又是另一番欢爱缠绵。 正在两人紧要关头时,有人闪身进到屋子里,梁晏的身子一绷,赶紧坐起来抱紧在他身上胡闹的李凰熙,李凰熙气息不稳轻喘了一记。 来人是阿三,梁晏放松下来,好在有屏风档住,阿三瞧不到里头的软玉温香。 “你最好有个好理由,不然?”梁晏不悦地狠声道。 屏风外的阿三身子一颤,确实,打绕别人的好事会遭天打雷劈,只是这事不得不报,“公子,都是阿三该死。那个绮春楼的蝶丝姑娘又逃了。” “什么?” 李凰熙急着跳离梁晏的身子,准备穿衣下床,自从萧太尉大捷传回来之后,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锁了绮春楼,建京府尹也被下狱追究刑责,本来进行得极为顺利,但不知是不是走漏了消息,蝶丝却能在第一时间逃了,然后她再下令封锁建京城就是为了找出她来,现在城门出入的盘查十分严厉,一般人想要混出去也不容易。 梁晏一把按住她,要她别急,她这才回过神来小翠已经得到了蝶丝的信任,所以应该也是跟她在一起,遂道:“小翠呢,可有传回消息来?” “还没联系上,不过蝶丝应还在建京城中。”阿三道,正正因为有小翠提供的情报,他们才能赶去堵截,只是很可惜次次都棋差一着,有时候他真的怀疑小翠是不是叛变了?想想又不可能。 “只要小翠还没有消息,那一切都还在掌握中,蝶丝是青楼的花魅娘子,恩客众多,把精力都放在她的恩客上,”说到这里,她突然灵机一动,岂能忘了家中的孙磊?“对了,派人暗中跟踪孙磊,他与蝶丝好了这么久,对她是真有感情的,只怕蝶丝真会与他接触。” “是。”阿三应道然后赶紧离去,不再打扰主子欢好。 李凰熙现在哪有心思再欢好,在床上咬着指甲沉思起来,一旁的梁晏也没有闹她,眼神一沉,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手指轻弹,守在暗处的阿二立即得到了消息,身子瞬间消失。 看到属下离去,梁晏才扳回她的身体,“好了,别愁眉苦脸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当日,孙磊遇袭了。 第168章 黎明曙光(10) 一提起遇袭,孙磊原本更没有血色的脸就更白了几分,若不是他交了好运,避开了砍向脖子的一刀又遇上了忠王府的侍卫们,只怕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建京中了。 他始终想不通,自己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无一官半职在身,又没得罪什么人,只是忠王府的一门闲亲戚,有何人非要置他于死地? 此时面对李凰熙的置疑,他皱了皱鼻子,喊冤道:“表妹,我怎么知道?无端端地挨了几刀,好在没伤及性命,不然那就真亏了……” 李凰熙看他的样子,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遇袭,脸上的神色更为不豫。刚回到府里,孙老夫人就第一时间哭上门来,气愤地求她一定要查清凶手为她的孙儿讨回一个公道。 她当时就是心下一惊,然后再分迟疑也没有就赶紧随她到了孙磊住的院子而去。 “好了,别嚷了,不是还睡在床上挺尸吗?证明现在命还没丧,等真死了再嚷吧。”李凰熙明显不耐烦,阻止孙磊再说下去,“你这段时间就安份地呆在家里吧,别到处乱晃。” 孙磊本想抗议几句,看她神色不佳,终识趣地闭上嘴巴,趁机摸了摸侍候他的丫鬟的手过过瘾,也不知蝶丝现在如何了?那绮春楼说倒就倒,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蝶丝哭着说是得罪了大官才会这样的,长长叹息一声。 李凰熙令管家将胡汉三等侍卫以及孙磊的侍从都唤了来,详细问询,胡汉三倒也没含糊,一五一十都道了出来,没有半分隐瞒。 确实查不出什么由头来,她也就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只吩咐了最近要加强守卫,不要让人到府里来行凶。 待静下来的时候,她也在想着蝶丝究竟会藏在什么地方?这个人始终都是颗老鼠屎,不把她找出来这锅粥怕是也要坏了。 “备轿,我去一趟蓝御史的府邸。” 自大败北魏的主力军开始搜捕蝶丝之后,蓝耀宗重新回归御史台工作,职位更是升为正三品的大夫,比原来的御史中丞要上升一级。 此时,茶香袅袅,蓝耀宗眉间深锁道:“自从我的身份曝光后,她倒是有两次刺杀于我,没击中她又隐藏起来,公主,这个女子能屈能伸,不好对付。”只怪他当日没真正将她缚住,不然也不会如现在般束手无策。 李凰熙闻言,淡定地端着茶碗闻了闻茶香,热气蒸面,如果她是蝶丝,是绝对不会放过蓝耀宗的,女人一向自私,不会想到是自己先利用人家,而只会想到对方负了自己,非要讨一个公道以洗清自己识人不清的屈辱。 蓝耀宗微抬头看向对面女子的芙蓉脸,比起昔日在湖州初相见之时,现在的她又更美了些,灵秀的脸庞,说不出的妩媚与动人,实非他生平遇到的女子可以比拟的,他不禁有些痴意。 直到耳膜里传来一声相当不悦的重喝声,“蓝大人。” “什么?”他方才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掩饰般地咳了咳,“刚才我想事情走神了,公主见谅。” “无妨。”她道,手指再度又轻敲了下桌面,“我有一计似乎可行,不过需要蓝大人的配合。”柳叶眉不知想到什么更弯了些,“不过可能会有些风险……” 蓝耀宗正襟危坐,严肃认真地道:“公主请讲。” 天空布满了黑云,似乎有一场秋雨将至,李凰熙离开的时候,蓝耀宗亲自相送,正从二门走出来,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女娃儿上前一把抱住李凰熙的身体,娇声娇气地道:“可抓到你了?” 李凰熙低头看去,是个蒙着眼睛的小娃儿,那脸上的轮廓似乎有点蓝耀宗,看来应是他的女儿,正待出声之际,一旁的蓝耀宗却已是大喝出声,“妙儿,不得无理,还不赶紧向公主道歉。” 小女娃儿吓到了,身体一僵,反应过来后手又极快地把蒙眼睛的布条取下,看到老爹动怒,怯生生地看向李凰熙。 李凰熙却没有动怒,蹲下来笑道:“不碍事,莫被你爹吓着了,往后不要如此冒失了,知道了吗?” 小女娃儿忙点了点头,看到她抬脚要走,她又抱住,一眼也没看向那似要再度发怒的老爹,“姐姐,你好漂亮哦。” 这童言童语倒是逗乐了李凰熙,又笑着说了几句,看到有丫鬟的头在墙角处闪了闪,招了招手,“还不快上来将你家小姐扶回去?” 蓝耀宗的脸色是全黑了,这女儿的性子不知随了谁,看到被丫鬟抱在怀里的女儿临走了还对李凰熙依依不舍,心里就顶不是滋味。“公主见笑了,因她生母难产去了,下官事又多,怕再娶个后母回来会趁我不在虐待她,所以养成了她这个性子。” 李凰熙却是举手道:“蓝大人又说笑了,看着她就想到我家的十一,都是顽皮的性子,大些就好,就算改不了又如何?反正都是名门贵女,还怕缺了那匹配的儿郎不成?”眼神一再又看了看,若不是这次偶然遇见,连她都快忘了蓝耀宗有这么一个女儿? 顿了一会儿,她又道,“蓝大人这女儿年纪小,真得当心些才是,现在是特殊时刻,出入都不要忘了多带几个护卫,不然出了事可就真糟了。” 蓝耀宗身体紧绷,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脸上不由得一急,“公主,妙儿还小……” “你只管照做就是。”李凰熙被夏荷扶上轿子时,轻声笑语道,“本公主不会拿你的心肝宝贝去冒险的。” 事情有了眉目,她的心情也舒畅了些许,现在她就开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只是很可惜,孙磊遇袭一事查了两昼夜都没有个进展,甚至连个珠丝马迹也没有留下,而孙磊所得罪的人里面并没有人报复过他,所以这反而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太阳与明月交替了几个日夜后,位于建京城外围的贫民窟里面的女子脸色凝重起来,看到那群突然出现的人,遣走身边的小翠,“你先出去。” 小翠看了看,虽然万分想要留下来观看是何人接头,但是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正好可以溜出去给公主留下信息,谨慎地点了点头,关门出去。 小小的庭前,一身农妇装扮的蝶丝看向黑暗中的那人,心情烦躁,但又极恭敬地行了一礼,“您什么时候送我出城回国?” “城里搜查得很紧,你暂时在这儿躲一躲吧。”暗中的人影不平不淡地道,“等风声不紧了,自然会第一时间送你离开,对了,不要再去找你的老恩客支援或报仇,不然你会惹祸上身的,丢了性命就不好了。” “您这是在威胁我?”蝶丝的眼里闪过不悦,对来人又十分的忌惮,“我可是完颜大将军的人,若我出了什么事,可不担保会不会保密,您也别耍着我玩,即使是一只老鼠反咬一口也会很疼的……” 话还没说完,一支短刃飞出,身体柔软的蝶丝欲躲,哪知却躲无可躲,很快左肩就中了对方的短刃,身体一疼,鲜血直流,她咬紧牙根死忍,早就知道这男子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情。 “没大没小,这是给你的教训,别自讨没趣,你这儿已暴露,待会儿赶紧离开。” 蝶丝畏惧地看了眼对方,点了点头表示明了。 等小翠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给李凰熙留下信息后,才刚一回转,就见到蝶丝朝她皱眉道:“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要再换个地方?” 怎么不早说?小翠心里是恨得大骂蝶丝的祖宗十八代,她又白忙活了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 忠王府,孙磊在院子里养伤,随着时日的流逝,心里到底舍不得蝶丝,从怀里掏出她给的东西在手上看了看,那是一个白瓶子,里面有颗褐色的药丸。 记得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两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之后,她捧着他的脸狂吻,搂着他的脖子,“阿磊,我真舍不得你,只是我怕我终会丧命在这建京城,不能与你再相见……” 当时他的心一紧,忙安抚她说,不会的,他会想法子救她,不过是犯了事受牵连吗?大不了他去跪求公主表妹想法子求她一命。 她听后,脸上仍是笑得凄苦,“你表妹若是好相与之人,你与不会求而不得?她怕不会应你之求,毕竟你只是她的表哥……” 他当时是一愣,她说得没错,表哥不是夫君,对女子没有那么大的约束力。 可能当时他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与挫败,她翻身起床在简陋的衣物内掏出手中这个白瓶给他,说是可以帮他征服表妹,他听后心神一荡,随之又有了怀疑。 她又一脸凄美地道:“阿磊,难道我会害你吗?现在我就靠你接济了,若你能早日搞定你那个高贵的表妹,我们俩都能得救,不是可以长长久久吗?”最后又悄然地附耳与他道:“这是媚药,女子吃了后是非要男人才行的,不然会七窍流血而死,阿磊,只要你给你那表妹吃了,她还有什么不听您的?” 他此时想到她说的话,确有几分道理,他再怎么帮她也不能从源头上解决事情,若这个在朝堂上也能说上话的公主表妹成为他的女人,帮助蝶丝脱困也是件极容易的事情吧。只要事后他承诺再不见蝶丝,一心一意待她即可。 再想到还在慈恩庵吃苦的妹妹,那一丝迟疑瞬间烟消云散,握紧手中那颗褐色丸子,眼神坚定起来,只要他成为了长乐公主的驸马,一切都得以迎刃而解。 身上的伤养得七七八八了,他鼓劲老祖母请李凰熙来做客,怕她会起疑,他以救出孙茹为说词请求老祖母的帮助,老祖母初始不肯,但禁不住他一再求与承诺,最后还是脸色极坏的应允了。 一身淡紫衣装的李凰熙带着贴身侍女进来,微冷的凤眼看了看席面,备有秋日最宜食用的螃蟹,还有几个精致的配菜,再加上一旁正冒着淡烟的温酒,一切看来都似模似样。 孙磊一见她即站起来,“表妹来了?快请坐,我们祖孙几个在忠王府里叨扰那么久,终于找着机会答谢表妹一番,请千万不要客气。”脸上的笑容是灿烂得很。 孙老夫人也笑成一朵菊花,“外孙女儿啊,唉,我也知道我有些时候行事让你不快,可我们始终是血亲,我这老婆子老了难免会糊涂,你也别计较。” 李凰熙默默地看了眼这对笑得过盛的祖孙二人,心下不禁有些怀疑,前段时间这外祖母见了她不是哭就是求的,为了那孙茹弄得大家都不愉快,现在祖孙二人却又一副粉饰太平的样子,实在可疑得很。 想到母妃,她又没有当众质疑,顺势而坐,“外祖母与表哥何必说这些客套话?只要你们都能放下孙表姐的事情,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孙老夫人尴尬一笑,直道外孙女儿看得透彻,是她老糊涂了云云。 孙磊赶紧亲自挟了个大螃蟹给李凰熙,“这入了秋啊最好就是食用螃蟹,肉厚香浓,表妹试试?” 李凰熙看了一眼,没有起筷,即使知道要在螃蟹里做手脚不容易,但是俗话说得好,这礼多必定有古怪。 不用李凰熙打眼色,夏荷已是轻笑道:“我们公主最近身体有些抱恙,太医这不刚嘱咐了碰不得荤腥,要好生将养才是。” “这么这样?之前没听你提及?”孙老夫人忙抓过李凰熙的手轻抚了一下,满脸的担忧看似不是假的。 “都是夜里着凉了才会这样,吃上几帖药发发汗就会没事,外祖母不用担心。”李凰熙道。 孙老夫人又再说了几句关心的话,眼角却是有些着急地看向孙子,李凰熙若什么也不吃,他们就要功亏一篑。 孙磊心里也是着急的,这表妹的疑心之重,她认第二就无人认第一,看她望过来,怕她生疑,又寻了些话来说。“看我都糊涂了,没去打听清楚,给置办了这一桌酒桌,现在都用不上不是?” “我吃不得,外祖母与表哥好好享用就是了,总不好浪费。”为表诚意,她亲自起身给两人挟了菜,又斟满酒,一个劲儿地相劝。 孙磊眯了眯眼,随后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朝对方亮了亮酒杯,他才不会那么蠢一开始就在酒里放药丸,自然是宴到中间时再下药才是最稳妥的。 看来一切都没总是嘛,夏荷暗自松了一口气,公主有些过于谨慎了。 李凰熙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说了几句表哥好酒量的话。 孙老夫人陪笑几句,心里是不安又着急,这样下去哪有动手的机会? 席间听得李凰熙有几分干咳的样子,孙磊忙起身说要给表妹倒杯水顺顺喉咙,不待她回话,就朝小厮吩咐了一声,这可是他从老家带来的人,自然是忠心得很。 李凰熙也没有阻止,想来应该会无事。 小厮端来三杯水到三人面前,一一放下,暗中朝自家主子看了一眼,表示已经照他的吩咐去办。 孙老夫人忙道:“外孙女儿,赶紧喝上一口止止痒,我刚才吃得咸了,正想喝一杯,还是磊儿想得周道。”心头直跳,她赶紧端起就呷了一小口定定心神。 孙磊也做做样子喝了一口清水,然后朝她一笑。 笑得太多了,正所谓礼多必诈,李凰熙也不想以小人之心席君子之腹,但这表哥实在让人信不过,不过总归是母亲的娘家人,她也不好做得太绝,遂举起来喝之时,忙用袖中的帕子吸去一小部分的水汁,放下杯子时朝夏荷使了个眼色。(.好看的小说) 夏荷会意地假意道:“十一郡主来了,你们还不快快掀帘子?” “这丫头怎么越大越黏人?”李凰熙赶紧起身掀帘子出去迎接,孙老夫人与孙磊祖孙俩面面相觑,看到那边的杯子里面水少了一小部分,两人暗松一口气,赶紧起身也跟了上去。 夏荷趁人不注意,赶紧将李凰熙面前的水与孙磊的调换,然后又赶紧站好。 孙磊心想好在那药丸融化后无色无味,不然这局就难设了,看到前方表妹婀娜多娇的身姿,心头早就痒了,这回总算可以一亲芳泽了。 “十一呢?怎么不见?”孙老夫人找了找,紧张地问。 “八成是夏荷又眼花了。”李凰熙佯装不悦地说了一句,当即转头掀帘子回去,朝夏荷劈头盖脸地就骂了一顿。 夏荷也低头受骂,直言自己眼花看错了。 几人在桌前站着,孙老夫人忙笑着阻止,“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儿离窗户有段距离,一时眼花也在眼理当中。”她在这府里住了这么些日子,哪会不知道李凰熙身边的侍女个个都分量十足的,不能轻易开罪,这回为夏荷说了好话,他日也好托她办事。 李凰熙这才做罢,坐下来又说了几句话,假意再喝了两口水,看到对面的孙磊只是一味地看她,心中的疑心更甚,遂假意身子歪了歪,似乎有些头晕。 孙磊一见心中大喜,不待夏荷去扶,赶紧扶上李凰熙的手,“表妹,你怎么了?”看到夏荷怕要碍事,“你还不赶紧出去找大夫进来?” 夏荷似傻傻的忙“哦哦”两声,脚丫子一撒赶紧跑了出去。 一旁孙磊从老家带来的小厮也赶紧跟出去,准备半路拦截不让这侍女坏事。 孙老夫人也起身假意乍呼了几句,看到孙子朝她使眼色,她识趣地放手,一切交给孙子去施为。 “来,表妹,我扶你到里间去歇息一下。”孙磊两眼放光地道,竟大着胆子不是扶,而是用抱地将李凰熙带到里间。 李凰熙心里暗骂他无耻,但想让他露出真正目的时才来处置他,不然没凭没据的就拿他开刀对孙家交代不过去,遂没吭声,只是轻吟了几句。 孙磊听得这两句娇吟,身体早已有了反应。 孙老夫人在外间看到孙子这举动,僵了僵,自觉对不起外孙女儿,念了句佛号,也罢,他日等两人成亲后,她再想法子补偿她吧。 只是想到在黄泉的女儿,她又觉得心如刀绞,一时间疼痛难忍,看了看桌上的水杯,正是孙子这边的,遂抓起就一口饮尽,希望这样可以暂时压下心中的愧疚。 内室里,孙磊看到在烛光中的表妹脸色嫣红,真真是诱人至极,感觉到她的体温升高,迫不及待地伸手就去解李凰熙的衣裳,哪知才解开几个扣子,李凰熙的凤眸就睁开,小脸含怒,举手一巴掌就打向孙磊的脸,“无耻之极。” 孙磊没想到会有这变故,捂住脸惊愕地看她,“表妹……我……” “孙磊,你还是人吗?我是你的表妹,你居然给我下药?”李凰熙咬牙切齿道,伸手又是狠狠地一巴掌,“我本以为你人品不好,但没想到低下到这种程度,你,简直有辱你孙家的列祖列宗。” “你没……中……药……”孙磊结结巴巴地道。 “对。”李凰熙起身站在脚踏上看着他,“好在我对你们祖孙二人有所防范,要不然早就着了你这人面兽心的道,孙磊,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事情已经败露了,孙磊也不知道如何来辩解,想了想,他又扇了自己两巴掌,“表妹,是我一时起了色心,你要罚就罚我一人好了,我祖母年事已高,求你开恩放了她……” “现在记得她是你祖母了?让她当你帮凶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会有事迹败露的一天?”李凰熙训道,孙家人的惹事本事比起上一世是增长了不少,至少上一世他们还不至于那么下作。 孙磊无言以对。 李凰熙狠狠地睇着他,恨不得将他看穿几个窟窿来。 外间突然有碗碟倒地的“咣啷”声,听来极刺耳。 两人对视一眼,均动作一致地赶紧冲到外间去。 因怕有人打扰,孙氏祖孙二人并没有留下丫鬟侍候,此时外厅极安静,等他们看向那八仙桌的方向时,发现桌子上盖的锦缎已经被人拉下来倒地,碗碟等物全部碎裂,食物的残骸散了一地。 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孙老夫人的身子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外祖母(祖母)……”两人赶紧上前去扶起孙老夫人。 孙老夫人倒地的突然,额头跌伤了不停地流血,把前襟都染红了,李凰熙赶紧用袖口按住她的伤口,朝外头大喊,“来人,赶紧宣府医……” 这一夜的忠王府乱成一团,几位主子都集中到孙磊所住的院子里来,就连庶女姨娘们也不安份,纷纷遣人打探出了什么事。 府医给孙老夫人打脉,眉头就皱得化不开。 李盛基赶紧问,“本王的岳母到底怎么样了?你快说话啊。” “王爷别急,容臣再诊诊。”府医的脸色苍白,额冒冷汗,明显事情不对。 李凰熙咬着唇两眼盯在孙老夫人的脸上,那脸上非但没有血色,还渐渐呈现灰败的颜色,这是不祥之兆,她的心头猛然一跳,转头看向孙磊严肃道:“你该死的到底在酒菜里掺了什么?” 孙磊早没了主意,听到表妹的质问,忙说:“不就是你以为的那些东西,不然还有什么?” 府医偏在这时候松开诊脉的手,小心地看了眼忠王父女,“王爷,公主,老夫人是中了毒。”拿出一颗解毒丸给孙老夫人服下,“这药丸只能起到辅解的作用,要查明中的是何种毒,才能制作出有效的解药。” 中毒? 众人一脸的不可置信。 孙磊更是跌坐在地,“怎么可能会是中毒?” 李凰熙也没想到会是这结果,听到府医查问今夜吃了什么,她没敢迟疑,赶紧领了府医就往外厅而去,指着地上的食物道,“今夜的吃食都在这儿。”好在她留了个心眼没让人将现场收拾干净。 府医蹲下来一一检验,然后拿起一块残杯中的水道:“这杯子里面的清水里有毒,老夫人中的就是这种毒,此毒不但强还很猛,服食份量很少都会中毒,中毒后发作极快。”,随即摇头一脸惭愧,“只是小的无能,不知道这种毒素叫什么?” 李凰熙听后,剜了孙磊一眼,当即让人连夜去请太医来会诊。 “这毒从哪来的?”李盛基怒喝,他答应过孙抚芳要照料好孙老夫人的,现在却让她身中巨毒,这让他将来如何到地府去见妻子? 孙磊的脑袋又瑟缩起来。 李凰熙上前冷声道:“到了这地步,你还要遮瞒?” 孙磊两眼无神地看向表妹,那张他肖想很久的美颜满是指责的味道,他痛苦地用手抓紧了头发,“是……是蝶丝……给我的,她说是媚药……没说是毒药……” 这一刻他恨极蝶丝,她怎么可以如此对他?明明是巨毒,还偏说是媚药,现在酿成了难以挽回的错误,他该死。 李盛基一听是从妓女那儿弄来的东西后,当即狠狠地踢了孙磊几脚,“一个妓女,你就这么上心了?现在她还是建京通缉的要犯,你不指证就算了,还与她来往过密,孙磊,你让姑父说你什么好?” 当夜,好几位医术高超的太医聚集到忠王府为孙老夫人诊脉。 在夜色里看到太医急匆匆进府身影的蝶丝嘴角一撇冷冷一笑,看来孙磊那个无用至极的男人这回总算发挥了一点用处,李凰熙应该已经命丧黄泉了。 “你这样做若是让那位发现,只怕难逃一死。”身边的同伴忧心道。 蝶丝轻抚一下发丝,“你晓得什么?据我掌握的消息,她的权势极大,俨然是南齐升起的一颗新星,要趁她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成为我们大魏的威胁之前,就要将她铲除得干干净净。” 同伴闻言皱了皱眉头,“你这一说也有道理,只是手脚做干净了没有?” “以前还有所顾虑,不到万不得己时不想着鱼死网破,可现在今非昔比,只要我们一逃,那孙磊就得顶着这案子。”蝶丝得意地道,“放心,我用的药极隐秘,那位不会察觉的。”即使察觉,她也有法子推脱,布这个局非一日两日了,要不然她哪会使尽手段笼络住那个讨厌的男人。 若孙磊知道蝶丝心中所想,只怕会吐血三升,他付出了心血的居然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走,我们回去。”蝶丝道。 同伴急忙跟上,“对了,你还要去找蓝耀宗报仇吗?” “怎么不?”蝶丝的媚眼在夜色里看来仍有几分光亮,“是他害得我们大魏大败的,我居然那么傻从未怀疑他们用反间计,不杀他,我无颜回国面见江东父老。” 经过一夜的紧张忙碌,那毒是一种罕见的花所制的,这花不难解,难的是这毒还有三种辅药却是怎么也弄不明白,几位太医商讨来讨去,药方子煎了好几副,孙老夫人都没有起色。 她的年事已高,禁不直这样的折腾,在第三日的清晨就去了。 孙磊看到祖母陈尸在床,抓着头发痛哭流涕,直呼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那是毒药…… 李凰熙没空理他,亲自给孙老夫人穿上寿衣,一旁几乎是孙老夫人照顾长大的十一郡主哭得唏哩哗啦。 已经第一时间给在湖州的孙抚才去了信,李凰熙叹息一声地坐在罗椅内,现在正值皇权交替的关键时刻,孙老夫人死得不是时候啊,孙抚才若是赶到建京奔丧,那就意味着丁忧,这样对当前局势极为不利。 梁晏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正望着窗子出神,叹息一声上前轻抚她的肩膀,“死者已矣,你也别难过了,这事情她本身要负责任的,凰熙……” 李凰熙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朝他一笑,“我没事,即使她是我的外祖母,可我与她的感情算不得深厚,阿晏,我是不是很凉薄?”她的眼睑垂下,声音有些无力。 梁晏蹲下来捧着她的脸道:“怎么说这些个丧气话?我的凰熙一直都是最坚强的。”在她的唇上安抚地一吻,“我知道你忧心什么,其实也是有法子可以解决的……”此时他的眼神一狠。 李凰熙伸手捂住他的嘴,“我知道,而且我……”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我已经给舅舅去信了,希望他可以配合我行事,密不发丧,等这事情过了,皇权稳固后,再给外祖母发丧,他再行丁忧。” 她一口气说完,这对于一个儿子来说太残忍,所以她才会内心过意不去,那天夜里如果没让夏荷暗换杯子,兴许孙老夫人就不会死,她终究是自责的。 梁晏放下心头大石,搂她在怀里,轻抚她的秀发道:“你别想那么多,这都是理性的选择,如果他想以孝为先,当会第一时间否决你的提议,赶到建京奔丧;如果他以功名家族为先,会选择在湖州待命,同意你的密不发丧,暂时掩住这个秘密。”低头在她的秀发一吻,“无论是何种选择,都与你无关,凰熙,别再给自己的心上锁了,好吗?” 这一刻,好在她有他在身边,她紧紧地抱住他,一滴泪从眼角划下,他说得对,她无须为孙抚才的选择而难过痛苦,毕竟人心不是她可以操纵的。 片刻之后,她才从他的怀里出来,掏出帕子抹了抹泪水,破啼淡淡一笑,“我好多了。”随及握紧拳头,“这一切都是拜蝶丝这个间谍所赐,我誓要抓到她千刀万剐,不然难泄我心头之恨。” 毕竟这次事件是冲着她而来的,只是很不幸地扫中孙老夫人,所以她绝不可能会忍气吞声。 “那是当然。”梁晏的眼神一冷。 三日后,孙抚才的信件到达,他同意了李凰熙的决定,暂时让孙老夫人停尸在京密不发丧,至于孙磊这逆子就让李凰熙暂时关押起来,他日再行处决。 李凰熙也回信表示同意。 此期间,她向父王李盛基表示了这事的处理,李盛基只是脸色不好地道:“你看着办吧,不发丧就不发丧,他孙抚才身为儿子选择这样,我这个女婿还能说什么?” 听他的口气似有怨气,李凰熙道:“父王,这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们谁也不想,所以你也别觉得对母妃无法交代。” “我晓得。”李盛基气色阴沉地道,起身往关押梁兰鸢的地方而去,“最近没事不要来打扰我。”他要将一切的怨气与晦气都发泄在那贱人身上。 李凰熙看了看他的背影,转身出去,府里的人与会诊的太医她都下达了缄口令,应该不会有人试图太岁头上动土,“孙磊最近如何?” 夏荷一脸气愤地道:“他能如何?不是吃就是睡。” 李凰熙去看孙磊的时候,看到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似孩童一会儿又抓着头发大呼“我不知道那是毒……” 站在她身边的杜语乔道:“他疯了。” “毒死祖母,他过不了心里那关,算便宜了他。”李凰熙冷声道,随及转头看向杜语乔,“家里就有劳大嫂了,我已经把外祖母的棺才移到此处,这儿往后是不许任何人接近,大嫂可要让得了?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半点消息。” 杜语乔知道事情重大,“你放心,我会办得妥贴的。” 蝶丝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忠王府发丧,顿时就知道不好了,随及又看到李凰熙出现在建京城的干道上,这时不用人提醒她也知事情败露了。 小翠的形迹可疑终让她察觉,只是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她也不好发作这个跟了她有些年头的侍女,但是不再将她当成心腹来用。 这一日秋高气爽,蓝耀宗携女儿一道到白马寺去上香,小丫头坐的暖轿一摇一摇的,银铃笑声不断。 惹得蓝耀宗频频回头看她的软轿,脸上有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宠溺之笑。 这一行人走在山道上格外显眼,长长的一串人将一旁的普罗大众都挤开了一边,人人见到大官出行,纷纷下山避开。 因而这条山道只有蓝御史父女俩及家仆护卫在行走。 蝶丝等一众人都跟踪了很久,她已在李凰熙那儿吃了败仗,这次绝不能再出差错,这个男子该死。 小翠暗暗叫苦,心里着急着给前方的人报信,却又被人用眼睛盯住,不敢有轻举妄动。 蝶丝看了眼那暖轿,“到时候,先抓住那个小的,有她在手,蓝耀宗的命就会是我们的。” “一个丫头片子顶得什么事?”有人怀疑。 “蠢蛋,蓝耀宗最重视的就是这女儿,以前即使外宿也要回家先看看女儿才再出门的。”蝶丝冷笑道,“况且我要他断子绝孙,连个女娃也不能留下,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前头的父女俩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蓝妙儿的童言童语仍时不时地从轿子里传出来,引得周围的侍女笑出声来。 “你这丫头,还不赶紧闭嘴。”蓝耀宗笑着说了一句女儿。 “我偏不。”轿子里小丫头活泼的声音并没有受到打击,接着又唱起童谣来,格外的动听。 行至前方的山道有些弯曲,蝶丝抓紧这时间,做了个手势,埋伏的一群人立即冲上前去,举刀就砍向蓝府为数不多的侍卫与侍女。 小翠赶紧冲向软轿,希望自己能第一时间先将蓝妙儿抓住,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这孩子不成为人质。 哪知蝶丝并不相信任何人,这蓝妙儿是绝不能交到外人的手中,所以她亲自上前去抓她。 哪知,变故也在一瞬间发生,那群护卫与侍女并不是软脚虾,“刷”的一声抽出刀来就砍向来犯的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蓝耀宗被人保护起来。 蝶丝的功夫并不强,只是她的身边有死卫,这也就是小翠放弃当场袭击他的原因所在。 至此,蝶丝已知蓝耀宗是有备而来的,隔着远远的视线她狠狠地瞪向他的方向,这个男人该死,朝自己的死卫使了个眼色,对方一刀结果了一个侍女的命,给蝶丝腾出地方。 蝶丝柔软的身体就从窗户钻进暖轿内,一把捉住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小女孩,嘴角阴阴一笑,总算有把柄在手了。 小翠这个时候已经按捺不住了,急忙一剑刺下去,逼得蝶丝不得不放手,只见她两眼瞪向她,“你背叛我?” “不曾有效忠,何来背叛?”小翠也冷冷道,动手就将小女娃儿挟在腋下,急忙奔向蓝耀宗的方向,她做不到见死不救,主子那计划只能靠边站了。 “给我抓住她。”蝶丝朝她一旁的自己人严声吩咐。 小翠在前方死命的跑,后方的人却是发狠地追过去,一路上死尸遍地。 蝶丝的银牙咬紧,退回到死卫的包围圈里,好在她这方的人少而精,蓝耀宗的侍女与护卫大部分死光了。 用尽全力的小翠背后受敌,只能勉强回去格开几刀,就在临近蓝耀宗的方向时她的刀回援迟缓了一些,给对方可乘之机,拼命护住的小娃儿被对方抢了去,而她自己背上却中了两刀,鲜血直流。 “可恶。”她提剑准备去把孩子抢回来。 一旁的蓝耀宗却伸手抓住她,不让她再冲过去送死。 “你快点放开老娘,那是你的女儿。”小翠急起来,粗话都冒了出来。 蓝耀宗却死死地摁住她不让她冲过去,只是抿紧的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冷冷地看向蝶丝的方向,只看到她一把将粉色的小女娃抓住,刀子搁在她的脖子上,一脸得意地朝他喊话,“蓝耀宗,看到了没有?你的宝贝女儿现在在我的手上,你赶紧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听到没有?” 蓝耀宗的脸色铁青起来,“孩子是无辜的,蝶丝,冤有头债有主,你别伤害她。”不屑地舔了舔唇,“你以为我会没有后着吗?蝶丝,我劝你还是束手投降吧。” “哼,休想。”蝶丝强硬道。 “我看不见得吧。” 随着这一声清脆的嗓音,周围的山林里有人头冒出,很明显,蝶丝一群人落入了包围圈中。 蝶丝一把抓着小女娃儿与众人围成一圈,两眼看向那翘首以待的女人,那女人一身淡雅着装,此时在野外,她明显没有盛装打扮,看起来干净利落,只是那天生的贵气掩也掩不住。 这人的容颜,她也认识,那个所谓的严华,当今的长乐公主李凰熙,刚才那一声带着明显奚落的声音应是她发出的。 她冷冷一笑,把手中提着的小女娃儿往上一提,刀子架在她细嫩的脖子上,“公主,你终于不再藏头缩尾了,甚好,我与你神交已久,你若轻举妄动,别过我手一颤结果了她的性命……” 正打好退路的她,没想到一把匕首突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她的心脏,那个一身粉色的小女娃儿抬起头来看着她,脸上有着诡异的笑容。 蝶丝怔住了,眼前这张小娃儿的脸哪有半分童真,从轮廓看这分明就是一个成人,这并不是一个小女娃儿,她是一个长不大的侏儒。 她,中计了。 ------题外话------ 感谢chenshao75、annyu1送的票票! 第169章 黎明曙光(11) 蝶丝全身的血液都似凝结了起来,这时候她无比后悔不应该来杀蓝耀宗,眼前的侏儒的声音似童音般,“别动,不然我就杀了你,你的剑不会比我的匕首更快。(.)” 侏儒人虽矮,但明显是练家子,非蝶丝这样的三脚猫可比拟的。 一旁的死卫握紧了手中的刀,与蝶丝一样心中气血翻滚,但却誓死要捍卫蝶丝,“别伤害她,不然你也活不成。” 双方僵持起来。 李凰熙见之,轻笑道:“蝶丝姑娘,本公主劝你最好投降,本公主可不是你的恩客懂得怜花惜玉,要知道,你今天若不投降那就只有死。”最后重重地咬在一个死字上。 蝶丝抬头看向气势大盛的李凰熙,“难为公主如此盛情,可怎么办好?蝶丝宁可死也不会降。” “是吗?”李凰熙状似苦恼道,“那可怎么办好呢?本公主的耐性是有限的。”此时她嘴角含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玉手轻轻一挥。 蝶丝也在一瞬间有动作,即使她不是练家子,但胜在身体柔软,这侏儒太矮,两人交手她也未必全落于下风,遂打算放手一搏。 场面再度激斗起来,刀起剑落,鲜血横飞。 蓝耀宗看了一眼受了伤仍顽强抵抗的蝶丝,对于这个女人他原本有些欣赏,接而知道她暗地里的身份后,他就转为鄙夷,现在看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竟隐隐有些敬佩之意。 “蓝御史是不是颇为欣赏蝶丝的气节?”李凰熙斜睨他一眼笑问。 蓝耀宗唇上修剪整齐的胡须轻轻动了动,“其实各为其主,站在她的立场上她也没有错,错就错在这个世道。” 为国尽忠,明知是死也不能退缩半步。 “本公主真没蓝御史那么多愁善感,本公主只知道凡是打我大齐主意之人都是我的敌人,要完全扼杀掉才能保国泰民安。”李凰熙一脸肃杀之气,所以她不可能同情蝶丝,能来到大齐从事这么隐秘的事情就要有被抓的觉悟。 蓝耀宗身体一震,眼睛看向她俏丽的侧颜,这个公主不过年方十七八,此时山风吹来,衣袂翻飞之际,她背负着双手站在那儿,隐隐有指点山河的气势与豪迈,他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身体微躬,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弱小。 就在他心思飞跃之际,一声女子的低沉嗓音震回他的心思。 “宋青翠无用,没能起到关键作用,请公主责罚。” 他细长的眼睛看过去,俨然是那个之前用身体保护他“女儿”的女子,他记得她叫小翠,之前在绮春楼时曾见过无数次,却不知道她是李凰熙放在蝶丝身边的暗探。 李凰熙斜睨她一眼,“无论何时,你都是那么冲动行事,看来你一直把我对你的叮嘱当成了耳边风,小翠,回去后找你胡三哥自行领罚。” 宋青翠一直不太服李凰熙,常觉得她徒有虚名,还一直打着名号利用他们这群马贼出身的人,但这次她领罚领得心甘情愿,若她当时忍一忍,现在就能在内部与那侏儒一块夹攻蝶丝,公主之前的计划应该是这样,遂握紧拳头道:“小翠知晓。” 李凰熙看她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方才清冷道:“起来吧。” 蓝耀宗看到小翠摇晃着身子起身,背后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仍是血肉翻滚,这伤到底是维护他“女儿”所受的,遂一把扶着她,撕开衣物给她包扎起来。 李凰熙睨了一眼,以为这两人是不是产生了感情,哪知一个神情严肃,一个大大咧咧,哪有半分扭捏做作态?笑了笑后将注意力放在已经尘埃落定的场面上。 此时蝶丝的死卫已经全部歼灭了,而本欲自杀的蝶丝却被那侏儒制住了,趴在蝶丝后背上的侏儒匕首横在蝶丝的脖子前一寸之地,另一手抓住蝶丝的双手,既阻止她趁机再自杀又让她动弹不得,咧嘴笑道:“我都说你打不过我的。” 李凰熙一步步走向因被擒而整脸扭曲的蝶丝,而她身边的护卫却仍不敢掉以轻心,持剑谨慎地围住李凰熙,就怕有未死的敌人又再跳起来突袭,“蝶丝姑娘,你看,我果然没有骗人的资质,我还等着从你嘴里撬开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你休想,有本事就杀了我。”蝶丝挣扎着叫嚣。 “你怎么就学不乖?我怎舍得杀了你?”李凰熙摇摇头道,“只有活人才有价值。”朝不远处的大哥李茴道:“收队吧。” 李茴点点头,立即抬手收队,这次出动了一半禁卫军的人,好在完成了任务。 偏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公主,小心,有暗箭。”有人眼尖发现了空中的利箭正朝李凰熙的方向而去。 “凰熙?”李茴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拔腿就往妹妹的方向奔去,心里暗中起疑,他们在山脚之处设立关卡盘查,就是为了阻止有人闯进来设伏。 李凰熙在那声提醒之才,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转头看向那飞来的利箭。 一旁的护卫忙出事忙扑倒她。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动了,有人脚软了,李凰熙的身子被那一扑倒地而有些疼痛,好在没有受伤,再抬起头来时,她的眉尖紧紧蹙起。 那支利箭分明不是射向她的,而是射向蝶丝的,此时的蝶丝头已经一歪,脑门处被利箭贯穿,眼睛凸出,红唇微张,可见她也没料到自己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膝盖一弯跪了下来。 李茴此时已经奔至妹妹的身边,赶紧检查了一下她的身子,急着问,“有没有受伤?” 李凰熙摇了摇头,表情严肃。 蓝耀宗上前伸手探了探蝶丝的鼻子,半晌,皱眉转身道:“她死了。” 李凰熙银牙暗咬,大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紧去把胆敢坏我事的人擒住审问。” “是。” 李茴看她没事,赶紧带人往利箭飞来的地方赶去。 “怕是要做无用功了。”蓝耀宗皱眉道,会射杀蝶丝这细作会是什么人?“公主,会不会是她的同党?” 李凰熙道:“难说,总感觉有一双我不知道的眼睛在看着我们的行动,适时给予我们沉重一击,让我们无法彻查下去。”她的心里涌上强烈的不安,看了眼死去的蝶丝以及那群死卫,心下细思后,道:“明日把蝶丝及她的同伙的死尸都扒了皮吊到城墙去。” 蓝耀宗听时眉头仍紧锁,随及想通后道:“公主是想逼他们现身。” 李凰熙没点头也没摇头,“传令下去,建京城实行宵禁,关闭东南西的城门,只留北门,过往行人与车辆都要盘查,务必要找出剩下的可疑份子。” 蓝耀宗忙称“是”,没有怀疑以她的身份做出这样的安排是越格了,这些吩咐事后只需圣上点一点头或补道圣旨就已是办了手续,大齐的很多官员都明白她的权力在膨胀。 下山之时,气氛十分低迷,李凰熙的神情紧绷,花费了这么多时间追踪,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令人不爽。 故在钻上马车时,看到梁晏出现,她的脸上笑容仍欠奉。 梁晏一脸狐疑地把她拉到膝上坐好,“这是怎么了?谁惹我的公主不高兴了?说出来我去揍他。”最后的话明显是打趣了。 李凰熙闷闷地将事情的经过道了一遍,看到他关心的容颜,告诫自己不能将气撒在他身上,遂转开话题,“什么时候来的?” “手头的事办完就过来了,还不是担心你会遇到麻烦?”梁晏道,“好在你平安归来,不然我把那个蝶丝拉出来鞭尸都有可能。”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只是眼里的狠辣之光骗不了人。 李凰熙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享受着风雨过后的宁静,现在她越来越依恋他带给她的这种感觉,重生后面对的阴谋诡计之多是她上一世不曾经历过的,有时候都有一种心累的感觉。 “想睡了?”他的手轻轻地拍打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 李凰熙的眼睛闭起来,他的怀里很舒服,她不自觉地又蹭了蹭,双手揽紧他的腰睡了过去。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身体动也没动,就那样看着已是醉了,如果失去她,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生活会有多糟,动心动情地在她唇上一吻,然后揽紧她,不让马车的震动将她震醒。 建京城突然挂出十来具不着寸褛的死尸,其中一具还曾经是名满京城的花魁娘子,不少男性都挤过去看,以前要花重金才能一亲芳泽,现在却是不花银子就能看到,一时间群情汹涌起来。 只是当知道她是来自北魏的细作之后,又变成对她口吐白沫,更有女人拿石子、臭鸡蛋扔向她,嘴里唾骂着,不知是发泄国与国的仇恨还是被妓子勾去丈夫的仇恨,只有她们自己才知晓。 饶是这样,与当初孙磊的突然遇袭一样,没查出一个蝶丝的同党来。可笑的是凭借这么严密的盘查,倒是令建京府尹在这一段时间连破十来宗大案,一时间舆论又被那上面吸引过去,那浑身发臭的死尸再也没有人关注。 “啪”的一声,李凰熙愤怒地将手中的册子往桌上甩去。 几个大汉都没敢吭声,这次协助捉拿北魏细作的都是禁卫军的人,由于李茴这两年多的努力,禁卫军俨然成为了忠王府这一派系的人。 李茴出声道:“凰熙,先别急,只要再查找应该能找到……” “不,”李凰熙此时已经平息静气了,“只怕他们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不然我们用地毯式的搜查却什么也没搜到,这样不合理。”伸手捏了捏眉间,没想到这事情会这么复杂。 “不可能,每天我们的弟兄都盘查得很严,手续不齐全都不给出城。”禁卫军统领朱思成当即道,皇权即将要变更,他既然选择了依附忠王府,就要在未来的新主子面前有所建树,因此并没有半分放松。 “如果没有,那就是对方已经彻底隐逸起来不让我们查到。”李凰熙撇了他一眼道。这人原本是隆禧太后的心腹,只是太后现在已经渐渐不能管理政务,他也识时务地投靠新主子。称不上什么人才,忠诚度也不高,将来定要换下他,此时她暗暗想着。 朱思成听到她的话,顿时就低头不再吭声。 半晌,李凰熙才道:“把所有人都撤了,改为暗中进行,建京城不能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状态,不然会引起很多人恐慌。” 孙思成与李茴对视一眼,孙思成就大声应“是”。 入冬的那一天开始,建京城恢复了平静,一切又井然有序起来,蝶丝等十来人的尸体已经被撤了,丢到了乱葬岗,夜里不知填了什么野兽的肚皮,当然在此时这已经不重要了。 皇帝的身体在入冬后就争转直下,发病的次数渐渐增多,太医私下就已经向李凰熙禀报,说皇上挨不了多少日子。 李凰熙的脸色因而每天都紧绷了,那好不容易才养回来的一些肉又迅速消瘦下去,看得梁晏每每皱眉,只要有相会的一刻,都不忘要她多吃点,安抚她道:“你急也没用,现在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李凰熙也知道再紧张也没有用,只是那种一触即发的氛围让人的神经难以放松,毕竟梁博森也在等待时机,他们都知道皇帝与太后的身体都欠佳,端看哪一个先辞世就对哪一方最有利。 偏在这个时候,传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萧太尉失踪了,在边关的大军一时之间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这让大齐阴云密布的政坛响起了惊雷。 “大姐,大军不可一日无首,弟为此日夜忧心,”梁博森在隆禧太后的面前进言道,“皇上那儿的状况是越来越差了,看那样子怕是挨不了多少日子,陈兵在边界上的十几万大军关乎皇权的更迭,大姐,赶紧任命一个新主帅才是正理。” 隆禧太后的眉紧皱,咳了好几声,手脚轻微颤动,“哀家哪会不知晓?岳将军就第一时间上奏折要去边疆镇守……” “他一直是静王那一脉的人,大姐,不可。”梁博森斩钉截铁地道。 隆禧太后哪会不晓得这利益关系,所以即使岳将军再怎么请缨,她不会应允的,看了眼梁博森,“你也想打这十几万大军的主意?你还嫌我们梁家不够引人注目?”明显的一脸不悦。 梁博森摇摇头,“大姐,弟哪有这么多弯弯心思,只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万一您先皇上去了,我们梁家怕是立即成为新君的垫脚石,”微抬眼观望大姐的神色,见她在沉思遂又加了几分肉紧,“大姐,弟为此每夜都无法安眠,你也知兰鸢现在过的不是人的日子,忠王到时候不会因为我们收敛了就会放过我们……” 隆禧太后也是越想越心惊,她的三儿不似皇帝那般听话,为了梁兰鸢,母子俩的隔阂越来越大,眼前突然一片红,仿佛看到梁家陷入一片血海之中,大喝一声,“大胆,哀家还没有死――” 这声音吓到了梁博森,他赶紧起身跪下。 “哀家给你一道密旨,不让他有机会杀我们梁家满门。”隆禧太后握紧老拳道。 梁博森这才知道刚才那声让人心头跳的声音不是针对他,现在听到隆禧太后的提议,他仍是摇头道:“大姐,这样不行,只怕忠王肯,他那女儿也不会就此做罢……” 凰熙,凰熙,又是凰熙,隆禧太后现在又无比的后悔培养了一个对手出来,只是现在再打压已经迟了,只是想到梁家,她的心突然一狠,“你不用管她。” 梁博森又吃惊地看向隆禧太后,大姐这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已无心去细思,眼睛一转,叹息地呜咽起来。 “你待怎的?”隆禧太后不耐烦地道。 “大姐,弟无法安心啊,”梁博森道,“请大姐允弟所请,让那秦衍寒接替萧太尉暂时管辖边关的大军。” 隆禧太后猛然睁眼看向自家弟弟,他果然是打这十几万大军的主意。 “大姐无须担忧,边关的大军山长水远,建京有变他们也是鞭长莫及,弟可发誓不会让他们反攻建京,弟只是想要个保障而已,至少忠王会因此忌惮弟不敢轻取我梁家之人的性命。” 等李凰熙收到消息时,隆禧太后的任命诏书已经出来了,秦衍寒暂时接管边关的大军。 朝政是哗然一片,以岳将军为首的资深派不服,他一个秦衍寒虽是武状元,但资历尚浅,凭什么接管大军? 皇帝在龙椅上不停地咳嗽,一副似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样子,下面的大臣都不敢再作声,早朝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结束了。(.好看的小说) 一回到寝宫,他就问李凰熙,“那个秦衍寒真的能信得过?他未成亲又无女在京,朕很是担忧。” “皇叔放心,这人讲义气,他有不少义弟都在建京,忠诚是无虑的,梁博森这回是帮了我们的忙。”李凰熙忙道,“不瞒皇叔,您欣赏的宋青轩就是他的义弟。” 宋青轩?皇帝摇了摇头,“此人凭着投靠梁家获得了莫大的好处……不对,”他猛然看向侄女,“他是你的人?” 李凰熙笑了笑,“没错,但是他做得远超我想象,现在梁博森极信任他。” “甚好,甚好,天未亡我李氏皇朝。”皇帝兴奋地道,他的计划得以完美的进行,他无血的脸色因激动而涨红起来。 太尉府里一片死寂,萧荇接过对方手中父亲的腰带,两眼欲裂地看了半晌,没错,正是父亲的东西,“你在哪儿发现的?”眼前这人是他萧家的将士,冒死从边关回来给他通风报信。 “回公子,元帅他……他死得冤啊……”顿时拍大腿痛哭失声。 “什么?”萧荇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爹不是失踪吗?什么时候死了?” “元帅他是被秦衍寒害死的……”那萧家的将士赶紧将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那秦衍寒是长乐公主的人,她为了夺权就害死了元帅大人,怕大军无法压制,所以才有了失踪一说。” 李凰熙? 萧荇松开那人的衣领,往后退了几步,怎么是她要父亲死? “公子,你一定要为元帅报仇雪恨啊……” 哭声震耳,萧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顿时痛彻心扉,想到她的容颜,想到那天她送父亲等将士出关时的豪迈,无论如何也与那阴谋害死父亲的形象不符,他无法说服自己她就是幕后真凶,“你是不是瞎说骗我?” “公子,小的哪敢,如果不是抱着为元帅报仇的心思,小的早就死了无数次了。”那萧家的将士哭诉道。 萧荇的脸色一阵灰败,握紧拳头跌坐在椅子里。 身为人子,他哪能不为父报仇,手中父亲的腰带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不会让李凰熙的阴谋得逞的,此时他心中已做下决定,抓紧父亲的腰带他如一阵旋风般地刮了出去,急速地坐上马奔向梁府而去。 以前梁兰鸢诱他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一直犹豫不决,现在父亲被害的事已经让他彻底站到梁博森那一方去,他要助梁博森推翻这李氏皇族为父报仇。 狂风刮过他的脸,带来剧痛,他也不在乎,比起丧父之痛,这算什么? 此时的梁博森却老神在在的在书房写下“逐鹿中原”四个大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回端看鹿死谁手。 萧荇的到来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夜,萧荇铤而走险暗自潜进忠王府,根据梁博森提供的地图找到了关押梁兰鸢的牢房,把守卫敲晕,他推开门走进地下牢房,这儿的空气中有着一股臭味扑鼻而来,他当即掩鼻而行。 看到那地上匍匐着一个似人的东西,头发蓬乱地披在身上,身子似狗一般在地上一拱一拱地吃着盘里的食物,那食物不过是馊食,可那人似没有感觉一样。 “兰鸢?”他压下胸中的震惊,试图唤一声。 地上的人动作一顿,茫然地抬头看向站着的萧荇,眼里有着泪水。 萧荇浑身一震,他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梁兰鸢会变成这个样子,身上鞭痕密布不说,那张脸脏兮兮的,已经不成人形了,变成似人似鬼的生物。 下一刻,她低头想要遮掩自己的身行,最后却是匍匐向他,“萧郎……救我……”声音沙哑不像人声。 萧荇猛然回过神来,上前抓住她伸向他的双手,震惊地看向她的腿,“你?” 梁兰鸢许久没有正经说过话了,一时间找不到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最后才一脸愤恨地道:“他打折我的腿,没有医治,是他故意让它长弯的,萧郎,我……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一股恶臭味从她身上传来,萧荇一时间忍不住,松开她的手站退了五丈远。 梁兰鸢睁大眼睛,他居然嫌她臭?眼里一瞬间闪过对他的怨恨。 萧荇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做出这动作,顿时一脸的尴尬,曾经她是他梦中的仙子,可现在仙子跌落凡尘了,他发现他已经无法接受了。即使如此,他仍痛恨忠王李盛基的残暴,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他把她折磨成这样实在有违君子之道,遂他快速地道:“兰鸢,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说完,他不欲多待,转身即走。 梁兰鸢心头的热火被他的举动全部浇灭了,这就是她的情郎,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避之惟恐不及,“呵呵……”她古怪的笑出声。 不过脑子还是很清晰地记得他最后离去说的话,他已经同意与父亲梁博森合作了,此时她握紧拳头,只要再忍忍,她就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盛基,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梁兰鸢会讨回这一切的。 萧家是将门之家,大齐有不少将领或多或少都受到过萧太尉的提携,所以萧荇这个萧太尉的独生子突然秘密现身联络,以萧太尉已死的消息倒是聚拢了一伙人,尤以京郊丰台大营的统领为最,这是建京外围的最后一道防守。 京城小院里,李凰熙从梁晏那儿拿到了梁博森的布防图,认真看了起来,“没想到连我也没收买到的人居然为梁博森所用,皇祖母果然还是姓梁,那些人都效忠她梁家去了。” “你有什么打算?”梁晏看着她道。, 她不悦地轻拍他一记,“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逗我玩。”此时她的眼睛闪过一道厉光。 梁晏这才没再打趣,神色正经地与她商议起来,只是途中不忘偷香假公济私。 好一会儿,两人再相商觉得已经没什么纰漏之后,方才同时松一口气,这毕竟事关身家性命,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对了,事后你打算如何处理萧荇?”梁晏似随口一问。 李凰熙斜睨他一眼,两人都亲密如许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她暗自撇嘴,不过他这样的举动还是满足了女人的虚荣心,上前从他后面揽紧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吹气道:“不告诉你。”感觉到他身子一僵,她到底仍是心疼了,赶紧又说,“自然是不能让他得好,你以为我是开善堂的吗?” 梁晏自知自己小气了,转头看向她的仍脸,在红唇上啄吻了一记,趁机卷起她的丁香小舌吮吻起来。两人的气息越来越急促,他一个旋身起身抱起她往罗汉床而去,倾身压在她的身上共赴巫山云雨。 建京城的异样也落入很多人的眼里,朝中的党争越来越少,西林党派在蓝耀宗的约束下都开始谨小慎微起来,反倒梁博森那一派没有倒的人开始嚣张行事,梁博森谋反之心越来越强烈。 这样的司马昭之心简直是路人皆知,有识之臣开始担心,但趋火附势之人开始活动,所以这样的阴云天气随着严冬的到来更为密布。 在一个寒气入骨的早晨,隆禧太后下诏让李凰熙速速进宫。 李凰熙也没有怀疑地就往皇宫而去,出发前还少有的与父亲李盛基、弟妹等人一块吃了个早膳,席间的家庭温暖只让她更为怀念母妃。从暖轿里面伸出手感觉到寒气,身体就是一颤,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什么时候才会看到暖阳出来? 心里难得有片刻的安宁,只是这一路终将要到达尽头。 慈宁宫今天的气氛很不寻常,李凰熙早就察觉了,隆禧太后一看到她,即让她陪她用早膳,她表示用过了,太后却道:“无妨,坐到哀家身边来。” 李凰熙恭敬地上前小心落坐。 隆禧太后吃了一口香甜软糯的粥,然后静静地打量这个孙女儿,“再过几天就是凰熙的生日了吧?哀家想想,应是十八岁的生辰了。”声音里满是感慨。 “劳皇祖母记挂了。”李凰熙拿筷子给隆禧太后布了一块她爱吃的糕点,笑着道。 “哀家记得十八岁那年,哀家已是进宫三年的妃嫔了,那会儿为了见皇上一面可是绞尽脑汁,惶惶不得终日,这宫里啊不是你斗我就是我斗你,哪里会知道还有后面几十年的荣光。”隆禧太后一时间竟是份外怀念当年。 李凰熙却是不经意地眉毛聚拢起来,一大早地就想当年,这皇祖母怕是来者不善,思及此,她更为小心地应对,说了几句讨隆禧太后欢心的话。 隆禧太后看了看她的样子,满布皱纹的嘴角咧开一笑,甚是寒碜人。 一场不算愉快的早膳结束了,隆禧太后又带着李凰熙去赏她命人栽种鲜花的花房,那儿引了温水进去,倒是颇为温暖,所以很多花儿都开放了,姹紫嫣红的份外好看。 李凰熙听令地剪了几枝隆禧太后喜欢的鸢蝶花,捧着这几枝紫色的花朵回到了慈宁宫,她也一一修剪好然后插好到花瓶里面,更衬得慈宁宫里面多了几分生机。 隆禧太后布满老人斑的手轻轻地抚了抚娇嫩的花朵儿,状似痴迷地道:“凰熙,你愿不愿意永远陪伴哀家?” 这话一出,李凰熙正要剪的鸢蝶花掉落在地,皇祖母这是什么意思?看了眼地上的花朵,她赶紧屈膝,“皇祖母恕罪,臣孙不小心把花儿掉到地上了……” “无妨,你还没告诉哀家你到底愿不愿意?”隆禧太后弯腰一脸阴鸷地抓住她的手臂问道,那抓劲与她虚弱的身体成反比。 李凰熙努力稳住呼吸,心中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一副没事的样子笑道:“皇祖母又说笑了,臣孙是孙女在皇祖母面前尽孝是应该的……” “哀家没有说笑。”隆禧太后开口道,“不过哀家喜欢你的孝道。” 这时候她又笑着松开她的手臂,可她却不知为何觉得气氛并没有轻松,反而更为紧张起来。 “哀家老了,没有多时日可活了,”隆禧太后突然悲伤地道,声音似乎很辽远,“凰熙啊,你是哀家最宠爱的孙女,哀家是万分也舍不得你……” 听到这里,她的心头猛跳,嘴唇不自觉地打着哆嗦,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下一刻,她就知道她没有猜错,她的皇祖母,那个自称最宠爱她的人用着期待又略带痛苦兴奋的声音道,“凰熙,哀家怕黄泉过于寒冷,你先行一步去给哀家打点,可好?” 这时皇祖母看向她的目光似足了吐着信子的蛇,让她的头皮一阵发麻,即使屋子里因为火盘而温暖得多,但她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打冷颤。 好一会儿,她消化了隆禧太后话里的信息,事已至此,容不得她逃避了,她的身子突然又不颤了,抬起头与皇祖母那浑黄的眼睛对视,“臣孙做错了什么?” “你没错,很好,表现得令哀家也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隆禧太后道,“只是凰熙啊,你的性子似足了哀家,对于敌人从来不会心软,哀家一再衡量,死你一人能保住梁氏一族上千口人,倒也值了。” 原来如此,是为了要保她梁氏一门。 她突然又笑得如春花绽开,难为她的皇祖母殚精竭虑了,居然想到要她陪她一起死,这样她就无法左右政局,凭她那个不通政事的父王,梁博森容易对付得很。 “皇祖母真是厚爱臣孙了。”她低笑着道,一脸的感慨,“臣孙仍记得那年从湖州回来建京第一次面见皇祖母时的情形,那时候的皇祖母威仪得令臣孙直打颤,老半天都不敢乱说话,这是可以庇护臣孙的人啊,那时候臣孙是多么的敬仰您老人家,这个震慑得满朝文武说不话来的人是我的祖母……” 隆禧太后听得心里一阵难过,老手紧紧地握住龙头手仗,死死地摁住,不让她温情的话语打动她的心,这时候容不得她心软了。 看着那青葱的头颅,她与梁兰鸢都是她刻意栽培的人,只是一个终于一飞冲天超出她的预估,一个却已经沦为地底泥任人踩让她满腔的失落,她如何舍得亲手扼杀她的生机? 不舍归不舍,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隆禧太后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打断她的回忆,“凰熙,哀家不想听那么多废话,你到底愿不愿意陪哀家上路?” 李凰熙定定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臣孙正值青春年少,舍不得死。” 她的直言不讳让隆禧太后微皱了皱眉,这不是她预料之中的答案,嘴角冷冷地一笑,“只怕这由不得你。”将一旁侍女捧着的三尺白绫朝她一扔,“上路吧。” 李凰熙死死地看着身上的三尺白绫,不由得想要仰天大笑,这可怜的帝王之家啊,祖母不像祖母,孙女不像孙女,她们就像一对仇敌,不把对方斩杀了就誓不罢休。 将三尺白绫扯开,她站起身来,同样笑着对隆禧太后道:“皇祖母,臣孙不想死。” 隆禧太后一跺手仗,“来人,送长乐公主赴黄泉。” 四周,寂静无声。 隆禧太后大惊,到底发生什么事?那些宫人都死了吗?为了不让消息走漏,她任用了梁家暗中在宫里的势力,就是怕皇帝会得悉消息前来阻止,只是现在,那群宫人都站着不动了。 就在隆禧太后大骇要采取别的行动之时,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从暗处出来,他的手拍了拍,那一群宫人都退到了门外,偏殿里只留下隆禧太后与李凰熙以及他。 “阿晏,你这是做何?”隆禧太后心头有不祥之感。 梁晏上前深情地查看了一下李凰熙的身体,好在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李凰熙回他一笑。 这两人的举动终让隆禧太后看出端倪来,她颤着手指着他们两人,“你,我们?”居然是这种关系,她不会错认男人眼中的深情,以及女人眼中的回应。 他们背着她相恋了,此时,她将手仗往地上狠狠一拄,“你们什么时候暗通款曲的?居然骗了哀家那么长时间,你们真好哇,阿晏,哀家一直对你那么好,现在你却如此待哀家……” 梁晏等隆禧太后发作一通过后,方才半跪道:“姑母,不,其实我不应该如此唤你,因为我从来不是梁家的子侄……”毕竟这二十多年来,她待他一直很好。 “什么?”隆禧太后惊叫,他居然不是梁家人?梁博森怎么一直都瞒着她,此时,她恨不得狠狠地敲醒梁博森,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事? 梁晏这回没有隐瞒,将他的来历告知,隆禧太后越听心越惊,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弟弟太放纵了,其实之前就有他通敌叛国要造反的证据,只是她偏要一叶障目,就怕亲弟出事极力压下。 看来亲弟是真要借机造反了,隆禧太后顿时握不紧手仗,任其滑落,她的儿子们都会死,李氏皇族要覆灭,她是李家的千古罪人。 梁晏看着那坐在凤椅里的女人更形老态的脸,站了起来,当感觉到这深宫里的老妇有异样的时候,他就不动声色地换上他的人手,好在有备无患,不然凰熙今天势必要被她处死。 这时他感觉到后怕地紧紧握住李凰熙的手,“姑母,其实您一直是我敬重的人,真的,可是我的心已经给了她,所以,恕侄儿不得不背叛你。” 这些声音将隆禧太后从那可怕的想象中解救了出来,她如看陌生人般地看了看这两个年轻人,仿佛不认识他们一般。 就在此时,外头有太监长长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殿中的几人也没有动一动。 皇帝已经虚弱地由心腹太监扶着进来,同样迅速老了许多的皇帝上前给隆禧太后行了一礼,“儿臣来给母后问安了。” 梁晏拉着李凰熙给皇帝行礼。 隆禧太后转移目光看向她最小的儿子,两人都是病魔缠身,端看谁能活得更长一点而已,她的手指向那对鸳鸯,“皇儿也知道他们的私情吗?” 很轻的声音,但皇帝李季基还是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这是多年在她的积威下的自然反应,不过很快他就什么也不怕了,他直起身,点了点头,“儿臣知道,这两个孩子是真心相爱的,儿臣很是欣慰,凰熙是好女孩,她值得有个好男人相陪一生。” “好哇,你们一个两个都瞒着哀家。”隆禧太后突然发难地大喊了一声,“皇儿,你这样对得起哀家吗?私定终身有违礼教,你这当叔叔的就由着她。”一声比一声高的质问,仿佛她现在有无穷的精力一般。 皇帝却没如往日般惶恐地赶紧跪下,而是示意李凰熙与梁晏扶着他到一旁坐下,然后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垂垂老矣的母亲,都到这地步了,她还不忘朝他这个已经成年并且是帝王之尊的儿子毫不留情面的发难。 “母后,儿臣不再是那个需要你扶着才能走的孩子了,儿臣已经老到就要赴黄泉了,你怎么就不能消停一次?让你的儿子做一次主?”皇帝突然感慨地道。 隆禧太后听着这话,老眼看向儿子花白的头发,她突然觉得哽咽起来,什么时候他也老成这样了?那一股怒气支持的身体终究很快瘫软下来,她跌坐回凤椅内,这椅子什么时候坐都是这般的冰冷,“你的身子自幼就不好,哀家自然更疼你多一些,皇儿,你怎可如此说你的老母亲?” 她的话终是带着伤感的,她如何不疼他了?只是她更为好强一点而已。 皇帝一愣,许久了没听过母后这般温情的话语,心中不是不感动,不是不怀念,“母后,这次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好好在慈宁宫养老吧,梁家有意谋反,儿臣身为大齐的皇帝不能听之任之,将其连根拔起是儿臣的责任……” 只要母后答应他的条件,他也许会改变心意,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怀胎十月生下他的亲娘啊。 “那是你亲舅舅,嫡亲的舅舅。”隆禧太后似又重新找到了主心骨,再度强势道,“你就非要置他于死地吗?” “母后,你不肯妥协?”皇帝一脸失望地道。 “你这是在逼你的母后,季基,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是不是她让你变成这样的?”隆禧太后的手指向李凰熙严声道。 皇帝定定地看着的老母亲,自私自利,阴狠毒辣,揽权不放,贪得无厌,这些一个又一个词似乎都是为她量身订造的,“母后,没有在儿臣的耳边搬弄是非,是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儿臣,不知道儿臣需要什么,儿臣在你的身影之下活得很累,你可知?儿臣每每在那张龙椅里坐得战战兢兢的,你可知?儿臣每每被那位嫡亲舅舅逼得喘不过气来,你可知?……” 儿子那一连串带着怨气与愤恨的你可知,让隆禧太后睁大了眼睛,直到今天她似乎才真正了解自己生的这个儿子。 “儿臣很累,每次发病,儿臣都想这么死了就好,可儿臣不能死,大齐还没有找到可托付的人,儿臣要撑着……”皇帝一脸疲惫地道,好一会儿,才两眼锁定隆禧太后,“母后,儿臣不能让你的贪婪自私毁了我李氏的江山。” 隆禧太后不知为何觉得儿子这一刻的眼神一如之前她看着李凰熙的那般,“你想干什么?”出于自保,她先声夺人。 皇帝微微一笑,朝心腹太监道:“准备好的东西呢?” “都在了。”心腹太监小声应道,眼睛瞄了一下隆禧太后,有丝惧怕的搓了搓手。 “很好。”说着这两个字的皇帝奇异地让屋子里的空气更冷了一些。 李凰熙一直没能在这两母子中间插话,初时她以为皇叔只是来劝阻皇祖母放手,不再管梁家,现在她不再确定了,皇叔的表情虽然温和,但眼神却是冷酷无情的。 梁晏攥紧她的手给她支撑的力量,皇帝这计划他已是猜到了,故而看向皇帝的目光与以往有了不同,原来他也与世人一般小看了这大齐的皇帝,从来都是软弱的人狠起来果然是十分让人可怕。 如世人所说的会咬人的狗不吠,会吠的狗不咬人,皇帝其实就是前一种人。 在隆禧太后感觉到不妙之时,皇帝果然再发话了,“母后,您先行一步吧,儿臣随后就来,不会让母后久候的。” 这些话有些耳熟,对了,之前这是她对李凰熙说过的话,现在她的儿子奉还给了她,果然是一报还一报,她的心瞬间感觉到寒凉一片。 “你要弑母?”她惊恐道。 “非也,儿臣只是想让母后早些脱离苦海。”皇帝朝心腹太监示意一眼,“母后莫怕,只是几个时辰之后,儿臣也要上路了。” 这时候李凰熙读懂了那天皇叔所说的话,不会将一个风雨飘摇的大齐交给她的父王,他已是准备自己死之前就要拖皇祖母到黄泉,这样隆禧太后再也不能左右大齐的政坛了。 一向强势的隆禧太后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以这种方式谢幕的,她怎么可能丧生在儿子的手中,这么荒唐的事情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可现在这一切都发生了,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 那一杯毒酒端向她的时候,她本能地恐惧,想跳起来逃生,只是身子重如千金,她只能坐在凤椅内看着她的命运飞速地转动起来,“哀家是太后,你们不能……” 没人再听从她的号令,那个该死的太监将一杯毒酒都灌进她的嘴里,挣扎、苦闷、愤恨……等等一切又一切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开始离她远去了。 至德五年的深冬,大齐历史上最强势的隆禧太后就这样死在她的凤椅之上,这张她拼了命才挣回来的椅子上。 皇帝看了看,没有表情地道了一句,“大齐,要变天了。” 第170章 黎明曙光(12) 李凰熙突然觉得置身如冰窖一般,这一幕即使多年之后在她的记忆中仍是那般鲜明,这是大齐历史上要永远埋葬的秘辛,除了她等几个少数的人知晓外,后人永远也不知道这位强势的隆禧太后的死因。 梁晏倒没有她的多愁善感,或者说他身体里本来的血液也是寒凉的,似乎与生俱来他就已经经历过这样无情的帝王之家,感觉到她靠过来的身体冰寒至极,他下意识地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后背,附耳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李凰熙回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至少在这个黑暗至极的时候有他在身边,这是她的幸运,正想要回他一句话,身边椅子里的皇帝却是身体一倒。 她急忙上前扶住他,看到他眼睛一闭,急切道:“皇叔?” 梁晏却是朝那心腹太监道:“赶紧将千年人参给皇上含住。” 心腹太监没有迟疑,掏出切好份量的人参由李凰熙给皇帝塞到嘴里,从今天早晨开始皇帝就是靠这种方式死命拖到现在,那个本来由梁晏带到建京来的神医也表示皇帝命数已尽,所以才有了他铤而走险先毒死隆禧太后的计划。 好一会儿,皇帝才幽幽睁开眼睛,看了眼侄女担心的脸庞,人参的苦味在嘴里散开,他握住侄女扶着他的手,“放心,还有事没有做完,朕还不能死,好不容易占得先机。”抬头看向梁晏,“去宣梁博森进宫。” 梁晏点头道:“臣现在就去。” 皇帝点点头,他要在死之前还要拖这舅舅到黄泉去,“如果他走至半路反悔找借口回去,你就借机杀了他。”此时的皇帝杀伐果断,如果有重臣见到定会大吃一惊,这还是昔日那个行事犹豫处处受到母亲制肘的软弱帝王吗? 梁晏明白他的意思,二话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皇帝的眼里是满意的,凰熙找的这个男人不错,一会儿后,他示意李凰熙扶他到隆禧太后的身边。 看着那在凤椅里死不瞑目的老母亲,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她死前紧紧地盯着他愤恨地道,“你这个孽子。” 这句咬牙切齿的话现在再想起来如隔尘世,他伸手将老母亲的眼睛合上,“母后,到了黄泉,儿臣再向你请罪吧,到那时候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吧,现在儿臣想要耳根清静一点。” 皇帝又坐回椅子内,一脸平静地看着侄女道:“你不用守着朕,去做好准备吧,势必要让梁博森在今天丧命。” 李凰熙知道他现在的意志无比坚定,遂遵旨而行,迈出慈宁宫准备待会儿的伏击,今天的梁博森不会如往日般小心翼翼的进宫。 梁府,梁博森的眉头跳个不停,在府里来回踱着步,看到自己的大儿子进来,他方才沉稳地坐到椅子里。 “爹,你找我?”梁昌道。 “你待会儿立即出京,亲自统筹我们私兵,让他们尽快赶到建京外围待命。”梁博森指示道。 梁昌心头一惊,“爹,真到了最后一步?姑母那儿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不等了,爹总觉得今天就会有大事发生,这关乎我们梁家未来的命运,是龙是蛇就看今朝了。”梁博森一脸阴鸷道。 梁昌听到父亲这样说,热血立即上涌,只要父亲夺权成功,他将来就是太子,遂扬声道,“是,儿子必定不辱命。” 梁博森满意地拍拍儿子的肩膀,一直以来人人都道他宠梁晏,殊不知他一直细心培养的是梁昌,这是他的接班人,“好儿子,去吧,这天下注定了是我们父子的,他日再不会有人敢笑你是纨绔子弟。”为了他的大业,他一直假装没有尽全力培养这个儿子,好在儿子尚算明白事理。 梁昌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少量心腹人马离京,就在这个时候,梁晏回到了府里,匆匆走进书房,看到梁博森在那儿写着大字,他倚着门框冷声道:“皇帝已经驾崩了。” 梁博森手中的笔顿时一歪,将一个好好的鼎子的最后一笔写坏了,猛然抬头,“死了?” “嗯。”梁晏沉声道,“就在之前一个时辰前……” “宫里还没有敲丧钟?”梁博森皱眉道。 “这是内部消息,姑母怕此时走漏消息,让保皇派来得及做好准备,所以下旨密不发丧,宣你进宫共商大事,势必要赶在前头控制建京城。”梁晏道,“所以不许敲丧钟。”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梁博森,“这是姑母的密旨。” 梁博森毫不迟疑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是隆禧太后的字迹,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是梁晏刚才口述的内容,忽而想起那李凰熙的字与太后的一样,他赶紧掏出放大镜来看,看到有一个小地方使用了私章,这是他与长姐约定好的。 这才放下心来,这密旨是真的,摸了摸下巴,皇帝这侄子终于死了,果然连老天都在助他,顿时心中升起雄心万丈。 梁晏一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梁博森只是暗自撇了撇嘴,也不出言训他,只要他不误事即可。 “相爷还不动身?”梁晏看他又端笔写起来,似随口催促了一句。 “不急。”梁博森一脸镇定地道。 他也不再开口相催,有时候做得太过说得太多就会搞砸一切。 一刻钟过去,梁博森要等的心腹进来了,他一进来看了眼梁晏愣了愣,随后听到相爷问他宫里的情形,并没有遣梁晏出去,看来他不用避忌,遂道:“相爷,皇上驾崩了。” 至此,梁博森才真正信了梁晏带回来的消息,看到那个年轻人嘴角上提一脸的嘲讽,他也不在意,小心驶得万年船,人的命只有一条。 “备车进宫。” 天色已近傍晚,非但没有一丝霞光,更比平日寒冷百倍,路人没有行人在走,似乎人人都躲在了家中避寒,只有梁博森领着五百练家子组成的护卫进宫,为了稳妥起见,他不会傻得一个人进宫。 长姐垂垂老矣,又一心为她的儿子们筹谋,梁博森在车里沉思着,摸了摸手上藏着巨毒的戒指,他也得趁着长姐最虚弱的时候下手,没有她挡道,大齐就是他说了算。[.超多好看小说] 按理说现在应该是心情最放松的时刻才对,梁博森不知为何仍是眉头紧跳,他撩起车帘看了眼皇宫外的围墙,那朱红的颜色在暗沉的天色里看来似要夺人命一般,突然他举手道:“停车。” 车外坐在马上的梁晏听到梁博森这一声,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腰间的剑上,眼睛微微一眯,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护卫,盘算着现在动手自己能有几分胜算,立即催马上前,“相爷是要回头吗?” 梁博森只是觑了他一眼,没有答,毕竟他此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哪一步棋,本来这是安排好的,可他仍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妥?“皇帝真的驾崩了?” 梁晏似一脸不在意地道:“你就算不信我,那也要信你的人,不过决定权在你,你进不进宫与我现在没多大关系。” 梁博森看他的样子不似做假,为了安全起见,他甚至吹了声口哨,让他的暗卫立即现身左右护卫着,这时才再道:“起程。” 大约半刻钟后,梁博森的马车驶进了朱红色的皇宫大门内,天色越来越暗了。 丰台大营。 在此驻守的是距离建京最近的兵马,全部人数加起来比御林军和禁卫军的人数还要多出两千人,所以这儿号称是建京的最后一道防卫,历任统统莫不是当权者最信任的人。 现任的牛将军是隆禧太后的心腹,但他在当小兵的时候却受到萧太尉的赏识,让他得以累计军功晋升,所以他也一直在心底对萧太尉感恩不尽。 这几日京里的事情他也有耳闻,知道变天时日不久了,这日,他手下一位姓严的副将与几名兵士找他喝酒,他也摇头拒绝。 严副将瞪大眼睛道:“不是吧?末将可有听错?将军可是无酒不欢之人啊,这次我还特意带来了上回我到延州一带剿匪带回来的烈酒,那滋味当真是一极棒,这可是我私人珍藏,平日我可不给人喝的,只不过今日是老子的生辰,自要贺一贺……” 牛将军听闻有烈酒,口水都要流了,那酒瘾立即就上了,他使命按捺,好一会儿,才一脸抽搐地道:“滚,别来诱老子,现在萧太尉在边关行踪不明,老子发过誓,找不到萧太尉的一天,老子都不喝酒。” 正在几人话说得热切的时候,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萧公子与梁相爷有密信。 牛将军接过一看,是要他现在立即领兵进驻建京城,不得有失,看完后,他将信放在烛火下烧了,抓起桌上的大刀,“命令众将士集合。” 严副将跟在他身后,眼睛里光芒闪烁。 没一会儿,丰台大营的守军就全部集合完毕,牛将军等统领登上高台亲自擂了战鼓,“众将士听令,皇上命我等进驻建京城勤王捉拿反贼……” 话还没说完,站于他身后的严副将却突然举起大刀身体一跳朝前方的牛将军砍下去,一切都发生得极快,其余的副将想要制止却已经来不及,牛将军感觉到后背受到威胁,急忙想要抽刀,转头严厉地看向那个偷袭他的男人,“你好大的胆子……” 可一切都迟了,严副将的大刀已经往下砍去了,一颗头颅滚到了地上,牛将军仍保持着拔刀的姿势倒了下去。 “严副将,你这是为何?”已经有人质疑出声,站在牛将军那一方的人拔刀对准严副将,而严副将的追随者也赶紧拔刀与他们对峙。 下方的众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严副将将滴血的大刀拄在地上,一脸义正辞严地道:“牛铁已经加入梁博森那窃国贼一方去了,这就是追随造反者的下场。” “你有何凭证说牛将军造反?他奉的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与梁博森无关……” 严副将看向那振振有词的人,一脸严肃地从怀里掏出明黄色的圣旨,双手举高朝下方的士兵道,“这是皇上亲笔所书的圣旨,责令我立即将牛将军斩杀,不信者可以上前查看。” 哗啦啦一声,圣旨被严副将打开高举起来,“上面盖有皇上的传国玉玺。”中气十足的朗朗之声在空地上回荡,令得即使站了很远的士兵也能听到他说了什么。 那个出言反驳严副将的人上前一看,果然是有大印的圣旨,这表明一切都是皇上授权的,他原本惊疑不定的眸子看了看严副将,随后,即收起大刀,朝严副将拱了拱手。 几个牛将军的嫡系人马也上前看了看圣旨,再看了看身头分家的牛将军,即使心下不忍,但受了多年来忠君思想熏陶的他们也无话可说,随了个别几个顽固份子被当场砍杀之外,大部分人都默认了严副将的统领地位。 严副将一声令下,大军开拔,在建京城外驻扎,不许人进犯建京城。 梁府,梁博森进宫了,谢氏与二儿子谢晨都一脸的担忧,母子二人坐立难安,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他们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正在他们焦虑难安之时,梁博林的心腹官员宋青轩赶到,他急忙进来,一脸焦急地道:“夫人,二公子,相爷有令,让你们这些直系亲属立即出京暂避。” “相爷(我爹)是不是也事了?”谢氏与梁晨赶紧上前道。 “夫人,现在不是多话的时候,时间紧迫,相爷一切安好,只是出了点小问题,怕对方会反扑包围相府,到那时候要走就来不及了,夫人,二公子,要快。”说这句话时,宋青轩还擦了把汗,可见事情不宜拖延。 谢夫人顿时六神无主了,丈夫与大儿子都不在,只有这个一直不成器的二儿子在身边,转头看向二儿子。 梁晨看了眼宋青轩,这人是父亲近年来的心腹,当年父亲遇刺也时他舍身相救,是可信任之人,父亲曾如是说,现在听到对方又再催了,他狠了狠心,“娘,听宋大人的吧,赶紧将府里梁家人都聚集出来跟宋大人去避难,等父亲大局已定,我们再回京。” 谢夫人听得儿子这样说,赶紧点了点头。 宋青轩道:“二公子,此事不要走漏了消息,我来时听闻忠王府也正在调兵,那禁卫军怕是已经朝相府而来,其余的下人都让他们留下来为你们打掩护。” 谢夫人与没有什么远见的梁晨都点了点头,甚至一脸感激地看着宋青轩。 梁晨还说:“等他日父亲大业有成,必不忘宋大人这一功。” “那我谢过二公子了。”宋青轩也两眼放光地道。 没一会儿,梁府里住着的直系亲属上上下下也有好几十口人,除了亲近的心腹下人,其余的下人是一个也没带。 匆匆上马车,梁府众人走得极其匆忙,什么金银珠宝也没来得及带上,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反正他们想着很快就会回来了。 乘着夜色十辆马车悄然出发,禀持着现在的严寒,人人都握紧手炉裹好大氅,女人抱好怀中的孩子,期间,除了孩子一脸兴奋地问着话,大人们的气氛都十分沉重。 谢夫人在出了梁府的时候,悄然看了眼外面的街道,一个人影也没有,耳边似乎传来了大批兵马到来的声音,她心头一跳,好在走得及时,自家人安全就好,那些个奴仆她现在也管不着了。 等梁府主子们的马车都驶远了,禁卫军统领朱思成才领着大队人马包围住梁府,此时他用马鞭将头上的盔甲往上提一提,看了看高挂的梁府牌匾的地方,冷然一笑,“昔日位及人臣,何曾料到也有今天?” 一鞭挥去,将那高挂的牌匾拉下来,然后分成两瓣扔到地上,“儿郎们,咱们进去搜集梁博森通敌卖国谋反罪的证物,这可是油水极重的啊。” 后面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直呼长乐公主真讲信义,当日承诺会用他们来抄梁府就真让他们来了,抄家所得只要贪下两成就够他们几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远遁而去的谢夫人不知道她的家此时已经搅得乱成一通,她那间舒适又典雅的卧室更是不成样子,值钱的东西都人搬走了,能带走的带走,能撬开的都撬开。 谢夫人一行人感觉才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就到了地方,宋青轩更是亲自扶她下马车进了一处破旧的宅子,她看了看眉头紧皱,但是危难时刻也只能如此了,看到家人一个个进来,点了点人数没错,遂正想吩咐人去煮碗热茶来之际,一群士兵闯进来,将他们全家老小几十口人团团围住。 “宋青轩,这是什么意思?”梁晨看到情势不对,朝宋青轩质问道。 宋青轩身体退回到士兵当中,朝另一个身穿盔甲进来的人拱手道:“小王爷,梁府的直系亲属全都在此,没有一人走漏,也没有人被调包。” 谢夫人等人都睁大眼睛,那人从阴影中现身,赫然是忠王府的小王爷李茴。 “宋青轩,你出卖我们?”梁晨咬牙道。 宋青轩正色道:“我从来都是长乐公主的人,只是相爷一直不知而已。” “青轩,辛苦了。”李茴拍了拍他的肩膀,为防梁家有人趁乱偷走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会趁机将他们控制在手中,并且由李茴亲自看管监押。 “只可惜梁昌不在其中。”宋青轩不满道。 李茴看了眼梁昌的媳妇及三个孩子,冷冷一笑,“走了不要紧,他的老娘、妻子与儿女都在,够我一个个慢慢地杀给他看,不管他是否隐藏或造反,这些都是我们手中最好的武器。” 梁昌的妻子与儿女闻言都全身打冷颤。 谢夫人更是浑身发冷说不出话来,她的心情灰败至极,丈夫的一意孤行终害惨了他们一大家子人。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小王爷,这群人是一个都不能留。”宋青轩面无表情地道。 李茴看了眼宋青轩这文弱书生,果然还是书生的心肠最硬,同意地点点头,梁家之人是死定了。 外面种种的变化,此时的梁博森一概不知晓,他的家人都被人提刀架在了脖子上,而他却是看了看那出迎之人是他的心腹,遂知道长姐必定无恙,李凰熙已死,暂让忠王当几天傀儡皇帝,然后他再逼他退位让贤,一切都计划得妥妥的。 梁博森带着三名武功最高的护卫进去慈宁宫,长姐正在那儿等着自己,他的江山也在那儿等着他,心情顿时澎湃起来。 一进来,就看到大姐坐在凤椅内,风儿吹起了她身上的明黄衣衫,看起来很是安详,他的心里顿时放了一半的心,看来长姐没有丧子之痛,无需他再费唇舌,忙上前跪地请安,“大姐,弟来了。” 好半晌,隆禧太后都没有睁开眼睛让他起身,他心中渐渐有异,急忙起身上前拍了拍长姐手身子,“大姐,您怎么了……” 一话未完,隆禧太后的身子一歪,俨然死去多时,他惊得睁大眼睛,顿时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正要弹跳开,哪知头顶上突然有一铁笼往下一罩。 “大人?”三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忙想伸手去拉他。 藏身在一旁的大内高手立即现身,将那要拉梁博森的人的手一刀砍落在地,然后铁笼就是一罩,将来不及离开的梁博森罩在当中。 殿门也在这一刻关上,接着外面传来了兵器相交的声音。 梁博森气红了双眼地看着自己招揽来了三名武功高强者在大内高手的围攻下渐渐不支,别说是救他了,只怕自保都成了问题。 外头的五百人看来也指望不上了,人家枕戈相待,他再没胜算。 果然,外头的打斗只过了半个时辰就结束了,而那三个人的武功再高也难敌众人围攻,一一都在地上挺尸了。 梁博森知道气数已尽,跌坐在地,他冷冷地看着殿门被重新打开,李凰熙扶着皇帝走了进来,此时的皇帝身体看来单薄得一阵风都能吹倒,神色却是红润至极,他的嘴里噙着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舅舅,别来无恙吧?”他坐在搬来的龙椅上笑道。 梁博森指着凤椅上的隆禧太后,“太后是你毒死的吧?果然心够狠,侄儿,这么多年舅舅都小看你了。” 皇帝朝天舒心一笑,“你这么多年都看不起朕,别以为朕全都不知晓。舅舅啊,聪明反被聪明误是什么滋味?朕好奇地很。”看到梁博森的脸色铁青恨不得吃了他,他心情大好地朝一旁的侄女吩咐道:“凰熙,把情势分析给他听听,让人家陪咱们乐乐。” “是,皇叔。”李凰熙道,目光清冽地看向梁博森,“舅公是在等丰台大营的求援吗?真不好意思,那儿已被效忠皇叔的严副将接管了,只怕现在已经与萧荇的叛军交手了;至于你的家人,那也真不好意思,我的大哥已经替你接管了,啊?”似想起什么,“看我差点把这大事都忘了,舅公你之前倒是走了一步好棋,让你的大儿子梁昌去指挥你的私兵,只怕他现在带着他的私兵已经被另一队人马遇上了,不知能不能留得全尸回来给你送终?” 梁晏在带人剿灭梁博森那五百人后,就已经出宫赶去指挥他的私军将梁博森残余的势力都解决掉,为此,皇帝给了他旨意,让他便宜行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梁家势力的分布,一切都要斩草除根。 梁博森听得李凰熙那戏谑的话语,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功亏一篑?但细思了李凰熙的话后,顿时就明了是梁晏那个吃里扒外的害得他如此。 “皇上,别以为你就是赢家,梁晏是什么人,你怕是不知道吧?”他似握住了什么重大秘密般笑了出来。 哪知皇帝笑道:“梁博森,他已将一切都告知朕了,别以为朕与你一样糊涂,只要他能效忠朕,与朕的侄女相亲相爱,那他是何种出身朕都不计较,任人不疑。” 梁博森当即瞪大眼睛,他知道?怎么可能会一点也不计较?只是皇帝的眼里一片清明,没有半分虚假的意思在,摆明了他说的话句句属实。再说他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他更没有骗自己的可能。 “他那样的身世你都不在乎?”他终究还是怀疑出身。 李凰熙听闻他的话是相当不高兴,自己的爱人自己了解,遂冷声道:“梁博森,你当人人都是你吗?难怪没有人为你尽忠。” 梁博森皱眉看向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晌,梁晏是什么心态?真是被美人迷了眼?这么些年来也没见他对任何女人有过暧昧,他甚至一度怀疑他有病。想到李凰熙的身份,兴许梁晏也打着与他一样的主意所以才会接近这个公主,故意不近女色要个好名声就是要让这公主倾心于他,思及此,他那灰败的心情似乎又不是那糟了。 现在李凰熙与皇帝的表情让他很是不爽,他古怪的笑出声,自己是没法活了,所以他也没必要点醒眼前的这对叔侄,他们正在引狼入室,大齐的江山还不知道会花落谁家呢?想到他的大仇会有人替他报,他又掩不住咕噜笑出声来。 “我在黄泉等着听这爱情故事的结局,公主,他日可别后悔哦,这奇货可不是人人都能居的。”他似诅咒般道。 皇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这个老不死的还在这儿危言耸听。 李凰熙看到他眼里的诅咒,身体一颤,随及秀拳紧握,“舅公尽管等着,只怕你就算身处地狱也不会梦想成真。”她几乎一字一字地道。 梁博森又抓紧那铁笼咆哮了一句,他讨厌他们脸上那胜利者的微笑。 皇帝的呼息又急促起来,他的手握紧扶把,高声道:“把他给朕处决了。” 李凰熙看到皇帝的表情不佳,知道他的身体已近死亡的临界点了,急忙掏出一块参片给他含着。 梁博森没有挣扎,他知道此时再挣扎也没有用,好在他这侄儿还给他留了个全尸,白绫在铁栏外就缠上了他的脖子,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那在凤椅上的长姐。这个江山梦是长姐带给他的,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混上了建京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他的梦越做越大。 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的江山梦也是长姐戳破的。 眼睛在凸出,舌头不由自主地伸出,脸色变紫,呼息不畅,但他仍伸手向那张凤椅,“长……姐,你……可……悔……” 无人再能给予他答案,他再不甘心最后仍是闭上了双眼,再也看不到花花世界,他与他的江山梦一道长眠了。 未近子时,皇宫敲响了第一道丧钟,人人都在半夜惊醒,是谁死了? 有预感今晚会出事的大臣都彻夜未眠,急急忙忙换上朝服赶进宫去奔丧,皇宫此刻守卫森严,梁家出事仍未让众臣知晓。 李盛基这忠王早已得了女儿的消息,让他听到第一声丧钟时就赶到皇宫,此时他的马车一出现在官员中,人人都立即往一边让开车驾与暖轿,这可是未来的帝王,谁敢挡他的道? 李盛基带头大踏步进了帝王的寝宫而去。 御林军正紧紧地守卫着帝王的寝宫,大队人马都悄然无声,将之前那一场血战都掩去了。 这时,距离第一道丧钟已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了。 皇帝的寝室前跪满了一地的官员,他们都看到了龙床上脸色败坏的皇帝,虽然脸色难看,但他还有气,他们顿时就心中有数,死的是隆禧太后。 果然,下一刻,太监就宣布了太后的死亡时间,死因是沉疴久矣,因一口痰堵住喉咙,气绝而死。 李盛基这为人子的当即大哭出声。 皇帝也抹起了泪水。 李凰熙没吭声抽帕也抹起莫须有的泪水,这一夜的真相埋藏得越深越好,看了眼痛哭失声的父亲,也许他是真的在为那死去的母亲在哭吧,在经历了子弑母的悲剧后,她已经不确定他是否在真哭,也许在庆幸他的帝王生涯将不再经历皇叔所经历的一切。 “三哥,母后走了,只留下我们兄弟二人互相扶持,三哥可要顾好身子啊。”皇帝伸手握住李盛基的手,“大齐还要你撑下去,母后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看到我们沉迷于悲伤当中。” “是,臣兄受教了。”李盛基仍有几分哽咽道,“只是皇上春秋鼎盛,万勿说这些丧气话。” 皇帝点了点头,又看向诸臣道,“只可惜母后刚刚辞世,梁博森就造反逼宫,好在朕是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才没有着了他的道,他已被朕诛杀,梁氏一门涉嫌造反,即使贵为外戚也不能逍遥法外,朕要诛其三族。” 众臣都面面相觑,梁博森有反意他们早就听闻,只是皇帝在太后刚刚丧去的时刻,就使出雷霆手段实是他们预料不到的,那可是太后亲族啊,太后尚未发丧,皇帝就要诛其三族,这,难说得过去啊。 熟读圣贤书的他们委实难以接受。 李凰熙朝文远征看去,文家是文坛领袖,比蓝耀宗那言官在酸儒中更有影响力。 文远征出列道:“皇上英明,虽说梁家是后族,但是窃国者当诛,这是国法所决定的,没有国哪有家,国法是凌驾在家族亲情之上的。古语有云,多行不义必自毙,太后是明事理之人,岂会怪责陛下?陛下此举全了太后的英名,此乃孝道也。” 将一切的行为与孝道相扯,即使这是狡辩,明言人都知道皇上清算得太急,但众人要的就是一个理由,遂又大呼,“皇上圣明,是孝子也”这样的话语,将一切都粉饰太平。 皇帝心下是满意的,不过为了稳住皇权更迭后的政坛,皇帝又道,“凡是涉及梁氏一案中,情节严重者只诛杀其身,其亲眷男者流刑千里,女者没入辛者库,情节宽松者永不录用,可允其告老还乡,子孙三代禁止科考。” “皇上英明。”一众大臣又道。 在这一刻他们似乎看到了皇帝英明的一面,这样的处置对于谋反这样的大罪来说已经是极其仁慈的,不然按大齐的律法是要使用重典的,凡涉及谋反案者诛无赦。 他们开始期待日后皇帝亲自主政,大齐只怕会赢来最美好的春天,只可惜,在下一刻他们的期待是昙花一现了。 皇帝猛烈地咳了起来,一串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看起来危急万分,李凰熙急切地让神医进来诊脉,皇帝却摆了摆手,甚至拒绝了她递过来的参片,他此时已感觉到大限将至。 “凰熙,别再做这无用功了,朕吃了也不再顶用……咳咳……”皇帝道。 李盛基忙端起一杯水给皇帝,皇帝看了看,摇摇头,朝一旁的太监示意一眼,当即第二道圣旨又宣读出来,这是一份传位诏书,皇位传给忠王李盛基。 “三哥,弟要先行一步了,这大齐……就交给你……了,你要记住……永远不骄不躁,兢兢业业……守住这祖宗留下的江山……” 李盛基满眼含泪地看着他的亲弟弟,“皇上,兄记住了。” 皇帝这才宽心一笑,眼睛在四处搜寻,“明福呢?朕的明福呢?”他没有看到女儿,眼里有着焦急之意。 李凰熙也看了看四周,那该死的堂姐又去哪儿了?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她不知道吗? “把朕的明福找来……”皇帝连咳血边急呼,试图起床去寻找女儿,李凰熙与李盛基忙拦住他。 李凰熙正要唤人去将明福公主找来。 “父皇――”一声娇喝,青丝垂在身后,披着厚厚的明黄色大氅的明福公主哭着冲进来,奔至皇帝的龙床前,“父皇,女儿来迟了,父皇……” 丧钟敲响时,她已睡得熟透了,旁边的宫女太监也没有一个人来禀报给她知晓,只是她在梦中梦到了母后,她在使劲地摇醒她,告诉她,她的父皇正在等她,要为她安排好后路。 她这才披上大氅匆忙赶来,哪知会看到父皇这个样子? 皇帝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姣好的面容,将她的手交到李凰熙的手上,面朝自己的兄长,努力地聚起精神,他道:“皇兄,朕只有这一女,朕死后,望兄长一定要加以庇护,不使她这孤儿日子凄惨,可应朕否?”这番话他说得极其流利。 “皇上何必这样说?即使没有这嘱咐,臣兄也定当将明福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绝不会有半分循私。” 皇帝满意一笑,又看向李凰熙,努力道:“凰熙是能干的,你与明福年龄相当,要多包容她的任性……” “皇叔你不用说了,臣侄必当做到,终我一生,必会让堂姐生活无虑,婚姻幸福,凰熙永不忘今日一诺。”李凰熙握紧明福公主的手郑重道,这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可听在皇帝的耳里却又是那般的悦耳,他没看错人,“那朕就放心了。” 一旁的明福公主没再像往日般一不顺心大嚷大叫,毕竟她也知道她的父皇要走了,所以只是在一旁在哽咽着。 所有的精气神都在耗尽后,皇帝不再有精神,双眼的光芒急速地消散,他环顾了一眼这座住了很久的帝王寝宫,终究到了告别的这一刻,他才发现他还是留恋的,毕竟他的大半生都在此度过,除了这里,他也想不起别的地方。 一生的荣辱在死亡面前都显得不再重要,皇帝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最后,他渐渐闭上眼睛,那是母后在召唤他了。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母后,儿臣没有食言吧?这黄泉路上,儿臣绝不让你孤单,我们母子终可以再相会了。 “父皇……”明福公主扑到皇帝的尸身上痛哭流涕。 包括李盛基与李凰熙在内的所有臣民都跪下恭送大行皇帝归去。 至德五年的十一月初二五更天时,至德帝李季基驾崩,仅比其母隆禧太后迟了一天,这样的巧合在史书仅只是记载了个日期,在帝王起居注里也只记载了他最后的言行,其余却是一片空白。 这给了后世的史学家们无限的想象空间,他们研究隆禧太后生前的脉案与她的离奇薨逝,再到至德帝死前的言行,试图去解构那一日一夜发生的一切,有人大胆地提出弑母说,却又有人加以否定,两派相争不亦悦乎,只是真实的历史已经掩埋在黄沙之下,徒留后世的种种传说。 当李凰熙走出帝王寝宫时,天边红日正在徐徐上升,一个帝国将迎来全新的一页篇章。 第171章 爱如罂粟 忠王府的老老少少们在天亮时分就已知道忠王要登基的消息,他们都欣喜若狂,尤其是庶女们与姨娘,这意味着她们也要进宫受封享受世人的羡慕膜拜,这是一生人求也求不来的。 所以一大家子的人都开始打包自己的东西,忙得不亦乐乎,姜嬷嬷与许嬷嬷看了忍不住暗骂几句,一群只懂得坐享其成的东西,什么玩意儿? 姜嬷嬷气得咬牙切齿道:“我家公主拿着命在宫里拼搏,才有了这一天,倒是便宜了这群东西。” 许嬷嬷的心理也不平衡,她侍候了孙抚芳一辈子,那感情为常人可比,“可怜王妃不曾享受半点这泼天富贵就去了,我现在看到那群姨娘们在争议谁该封什么位份,呸,凭她们也配称妃称嫔,我这心啊就像被人用火在上面炙烤一般难受。” 此时的李盛基与李凰熙父女并没有心思去计较那些,他们第一件要忙的事情就是将慈宁宫与帝王寝宫里面的太监宫女全部处死,封死所有知情者的嘴,不让那天的事情走漏半分消息。 建京城外的战斗在天亮时分就结束了,萧荇也被生擒,他虽然拉拢了几个军中之人,但事发突然行事难免仓促,准备不足,以一群这样的力量硬撼丰台大营的守军,明显是螳螂挡车。 严副将亲自进宫禀报此事,李凰熙知晓后,只是淡淡指示道:“暂押在大牢里,萧太尉不日会抵京,到时再行处置。” 严副将有些诧异,传闻萧太尉死了,现在听公主的口气似乎另有内情,而他刚刚才斩杀了萧太尉一系的人,他日若被报复回来可如何是好? 李凰熙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少有温和道:“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效忠皇上,自然不会让你有事,这一块的将领不宜带着太多派系色彩的人担任。” 这是一颗定心丸,同时还点醒了严副将,要想在这位置坐得长久安稳,那就是不能与任何派系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保持着单一色彩,这才能为皇上或者说为她所用。 严副将自然听得明白,跪下道:“末将谨遵公主吩咐。” 与此同时,凡是参与了梁家谋反一案的官员都在今晨被抓了,有些人甚至还在姨娘的被窝里,一切都发生得极其迅速,毕竟之前已经有了一份长长的名单。 当日就选定了吉时将大行皇帝与隆禧太后同时入殓,李盛基自然少不了要痛哭一番,明福公主更是再度哭晕了,被宫人抬回她的寝宫安置。 白马寺的僧侣也第一时间进宫为大行皇帝与太后举行超度法事,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李盛基少有的勤劳支持政务,一众大臣看到中兴在望,自然对这新帝多有期盼。 三日后,因还有叛党要剿灭,为了安抚民心,李盛基提前正式登基称帝,年号定为泰安,取国泰民安之意。同时颁布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追封忠王妃孙氏为皇后,将其牌位安置于太庙之内。 明福公主听闻的时候,嘴角一撇道:“祖母与父皇还未曾出殡,她倒是急于给她的生母提位份放牌位,好一个孝女。” “公主还是慎言为好。(.)”年老的宫娥提点了一句。 明福公主想将手中刚喝了药的空碗掷过去,她有哪句说错了,但那拿碗的手刚举起时,想到父皇临终的嘱咐以及今时不同往日的处境,慢慢地将手垂下来,但仍不忘厉声道:“掌嘴。” 那个提点她的老嬷嬷话说出口后就后悔了,明福公主从来不是个会听人劝的主儿,她这不是自找罪受吗?好在只是掌嘴,遂噼啪自打起了嘴巴。 这一日其实也是李凰熙十八岁的生辰,只是在这红白喜事当中却被众人遗忘了,只有姜嬷嬷给她煮了红鸡蛋,她看到时满脸的感慨,连她自己也忘了这个日子,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后宫的处置之事全落在她的肩上。 她的手轻抚那些个红红的鸡蛋,伸手拈起一个剥了皮吃了起来,忽而感到咸咸的,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这本来是每一年生辰当天母后为她准备的,今年母妃去了,再也不能亲手给她备下红鸡蛋,好在还有姜嬷嬷记得。 夏荷见状在一旁小声劝了几句,去年王妃,不,皇后在的时候万般热闹,今年倒是冷清了很多。 “本公主没事。”李凰熙勉强笑道,放下吃了一大半的红鸡蛋,“对了,阿晏可有消息传回来?” 阿三立即现身,“今儿个还没有,只是公子已经擒住了梁昌,相信不日必归。” 李凰熙沉稳“嗯”了一声,虽然担心爱郎的安危,但是相信他不会出事。临近子时,她正要就寝的时候,听到宫门处有声响,她立即穿鞋披上厚重的大氅不顾夏荷的喊叫飞奔出去,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只能是梁晏回来了,她知道他一定会赶回来给她庆祝生辰,如去年那般。 “公主……”夏荷急得大叫,公主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她奔至台阶上时,一股寒风吹来,她浑身冷得打了个寒颤,满头青丝被寒风吹乱了,她张大眼睛看着那迎着寒风走向自己的男人,身形颀长而立,却是稳健地走向她,看到她时抬头朝她一笑,“凰熙,对不起,我还是迟了……” 她早已顾不上那么多,飞奔下台阶扑进他的怀里,他无奈地一笑,想避开却还是被她抱住,“我身上冷,凰熙,等会儿再抱……” “不好。”她开口拒绝道,不过才分离三天,她已经份外想念他了。 他无奈地一把抱起她迅速往殿里而去,现在不但他一身寒气,她也一样了,在行走的过程中,她的玉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你憔悴了许多。” “无碍。”他轻道,半句也没提这三天未曾合过一眼,擒住梁昌不难,但要完全剿灭梁家余孽就不是易事,为了她的生辰,他硬是赶了回来。“只是一路匆忙得很,我来不及给你备生日礼物……”说这话时,他一脸的歉意。 “只要看到你的人我就开心了。”李凰熙深情地道。 进到殿里,她给他脱下那一身的戎装,看着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她的心就是一震,想象当时的情景必定也是金戈铁马,梁博森有反意已经二十多年了,那一群私兵怕是不好对付,而之前为了稳住大齐各地方的局势,皇叔并没有大量地动用地方政府的人手,再说那些人也是乌合之众,真正的大军还在边关守卫呢。 其实此时的大齐就是一个空壳子,若不是皇叔手段够狠,只怕现在已经酿成了内部的一场大战,总算一切都没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此时无比庆幸着,对于那逝去的人又更多了一份哀悼。 看到她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铠甲,他笑着将其拿开,“看得这么入神,其实都是对方的血,我还能真让自己缺膊少腿吗?不怕到时候你嫌弃我?”最后更是打趣起来,就为了宽一宽她的心。 李凰熙捶了他一记,“贫嘴。”将铠甲交给夏荷让她拿下去清洗干净,她转身双手揽上他的脖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嫌弃你。” 闻言,他觉得他的心都被她填得满满的,更紧地拥着她的柳腰,吻上她的红唇,辗转反侧,带着无尽的相思。 简单清洗过后倒在床上,累极的他很快就在她的温柔乡里睡着了,只是铁臂仍紧紧地揽住她的腰不放,她在夜里看着他的睡颜,手指轻轻地梳理着他半干的头发,他总算又回到她的怀里。 她的眼睛也慢慢闭上了,明天还有事情要处理。 翌日,李凰熙感觉到有人在她的床前不悦地看着她,她猛地张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睛,紧抿的嘴唇泄露了他正克制自己的情绪,这人是她的父皇,而身旁的男人更是早就醒了,却没有第一时间起床见驾,那有些僵硬的身体都表明了他怕吵醒自己才会这样的,心里突然感动莫名。 “父皇……”她唤了一声。 “皇上,臣刚刚失礼了,容臣梳洗后再行觐见。”梁晏却是一派从容地道,话里有恭敬,却没有被揭穿私情的窘迫。 李盛基看了一眼他们,脸色很黑,冷哼了一声,甩手出去时道:“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整理好一切,朕想听听你们有何解释?” 他一大早就接到了梁晏进宫的消息,却没见到他的人等着他宣见,梁晏的身份之前他已经听大行皇帝提及,所以对于他出现在宫里一点也不意外,意外的是居然出现在他女儿的床上,这才是他介怀的。若不是急于找女儿商议一下,他只怕至今仍蒙在鼓里。 夏荷赶紧奉茶,看到帝王不好的神色,有些忧心地看着内室,刚才皇帝非要闯进公主的寝室,她要拦根本就拦不住。 梁晏携着李凰熙出现,当即就给李盛基行了君臣之礼。 李盛基依然脸色很臭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梁晏,不,白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爬到朕女儿的床上,你信不信朕当即就砍了你的头……” “父皇,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什么杀不杀的,一大早说这些个字眼到底不吉利。”李凰熙道。 李盛基瞪大眼睛看向女儿,都还没嫁他就一心向他了,不由气得将茶碗重重一搁在桌上,“女生外向,别忘了你现在还没有嫁他。” 听到父亲这带着怒意却没有杀意的话语,李凰熙顿时轻松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父皇,脸上哪有半分畏惧。 在李盛基面前已经无须隐瞒,梁晏也不在意使用母性,梁姓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从今儿起他就是白晏。听到李凰熙维护他的话,他忍不住嘴角往上勾,不过在抬头看向李盛基时却不得死命藏起那惬意的心情,一脸严肃认真地道:“皇上,这是臣的不对,但臣不后悔与公主相恋,也请陛下成全。昨日入宫已是深夜,臣思念公主过甚,这才有了逾矩的行为。” 话音一落,他已经掏出了之前大行皇帝李季基给他的那道赐婚圣旨,双手奉给当今天子查看。 李盛基一看到明黄色的圣旨,二话没说就拿了出来,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他的眼里又一片模糊,想到刚刚过逝的皇弟,他到底还是难过的。罢了,既然他已允,他还有什么可反对的?况且现在仍需他将叛党全部肃清。 “起来吧。”他满脸僵硬地道,这时才仔细打量他的长相,怪不得能勾得他的女儿上了他的贼船,果然有一副好相貌,“虽说你们的名份已定,但是现在还未成婚,同睡一张床成何体统?现在国丧未过,你们就收敛一点,别给朕弄出什么难听的传闻来,听到没有?”最后更是震怒出声,天知道他们有没有越雷迟一步,只能暗示他们不可珠胎暗结。 李凰熙听到父亲暗示性的话,俏脸上飞红一片,反驳道:“父皇放心,女儿还是要脸面的,也不会让你在天下臣民的面前脸面尽失。” 白晏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这个帝王真敢说,不过仍拱手道:“皇上放心。” 李盛基这才脸色好看了些许,“都坐下吧。”顿了顿,对白晏道:“先皇给你的遗事旨即刻就对大臣们宣,你不要再与梁家那一伙人搅和着,尽早恢复身份才是正经。” 不管李盛基这父亲以往做得有多失败,连女儿的恋情他也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但此刻他表现还是颇令人满意的。 李凰熙心下有几分动容,白晏对他这老丈人多了几分尊敬,以往都不应把李盛基看得太扁了。 随着白晏身份的公开,大齐的朝臣都一片哗然,梁家倒下了,他梁晏,不,白晏居然能全身而退,在新皇这儿立刻就站稳脚跟,感觉像唱戏一般。有大臣想对于他前朝皇室白家余孽的身份置疑,无奈大行皇帝才刚离去,他们就反对他的遗旨,这不是一个忠臣应有的行为,遂都把话吞进肚子里,只拿眼斜睨那个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 在送白晏出城继续清剿梁家余孽之时,李凰熙不禁半是打趣半是怀疑地道:“选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你是不是故意那天夜里到我寝宫让父皇抓个正着?” 毕竟这个时机选得恰到其分,大行皇帝尚未出殡,大家对他的情感仍处在最强烈的时候,对于他的一切都不好去提反对意见。若换个时间段,只怕要求斩草除根的大臣会前仆后继,死咬住不放。 白晏古笑了一下,别人怀疑就罢了,她也要掺一脚,不客气地捏了捏她的俏鼻梁,在她耳边道:“那怎么可能?我是想念你这馨香的身子……” 李凰熙闻言一把推开他,俏脸嫣红道:“越说越离谱。” 白晏没有着恼地笑露出一口白牙,跨上马最后看了看她,“我去了,你可要记得按时吃饭……” “啰嗦。”李凰熙打断他的话,眼里却开始有了不舍之意。 为了日后的安定,这一段分离是必须的,更何况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一次分离再见面时已经是来年的泰安元年了。 期间大行皇帝李季基与隆禧太后同时出殡,丧礼的场面极其浩大,白幡挂满一路,白纸飘如细雪,送殡的队伍更是哭声震天。 先皇的妃嫔都是无出子女者,按皇家旧例都要迁出皇宫到皇家庵堂里面吃斋念佛为大行皇帝祈福,出殡过后,她们就不再允许返回宫中,好在因为李季基的身体不好,人数并不多,仅仅只有二十来位。 至于那位皇贵妃,李凰熙应允过会好生安置她,所以在父皇众多女儿中选了一个没有生母的庶妹过继给她,更晋她的位份为太贵妃,允她在宫中抚养公主至及笄出嫁后再随女儿出宫到公主府居住。 期间又下了一道圣旨封嫡长子李芫为太子,十一郡主为寿康公主,继子李茴为理亲王。 李盛基那一群庶女及姨娘们在盼了又盼,终于在新年前搬进皇宫,只是位份仍没定,为此她们没少找借口到甘露宫去巴结李凰熙,现在傻瓜都知道李盛基处理朝政都吃力,哪有心思处理后宫事务,更没有人有胆子去触他的楣头。 这封诰之事只能是李凰熙拟定,因而每一日甘露宫都是最热闹的地方。 “公主,这是婢妾亲自做的糕点,是您最爱吃的口味……” “公主,婢妾给你做了套新衣,还请您笑纳……” “公主,婢妾昨儿夜观星象,想起皇后娘娘的音容笑貌心下悲切……” “……” 这些每天都轮流上演,她再好的脾性都给磨没了,故在这日冷声道:“我知道你们都要求什么,现在都给我回去,若还有人想要这位份就安份一点。” 一众姨娘们面面相觑,不敢再胡乱说话,遂悻悻地起身离去,毕竟她们不得宠已经多年了,等新帝登基三月后再行册封后宫这是常理。 姜嬷嬷抱住新封为寿康公主在一旁撇嘴道:“都是一群贪婪的人。” “嬷嬷,这是人性。”李凰熙一针见血道。 “公主,您当真对朝政放手了?”姜嬷嬷小心翼翼地问,毕竟最近没看到公主染手朝政,她也说不出心情如何,但终归安心了一些,女子还是在闺阁中为好。 李凰熙闻言,看了看窗外春天来临的脚步,这段时间韬光养晦是最好的,还不到自己出手的时候,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亲自斟了一碗茶水到姜嬷嬷的面前,“嬷嬷还是喝碗茶水吧。” 在二月万物复苏时,萧太尉归京。 李凰熙敲了敲桌子,是时候要处置萧荇了,此时她的嘴角无情地一勾,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前仇旧账还有这一笔没有清算。 第172章 爱如罂粟(2) 在这宽敞的大殿里,披着一头枯如稻草的头发,梁兰鸢死命地看着那坐在首位的女子,那曾经是她渴望想要得到的位置,只是现在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她的眼里闪过一抹恨意与失落。 亲眼看到亲娘与兄弟被砍首,她梁家族人的血几可将建京染红,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至今仍难以忘怀,只有她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她也不知道她为何还不杀了自己? 她把自己从李盛基那个变态那儿要了来,除了将她的手筋挑断了之外,没再让她吃狗食,让她过上了一个像人的生活,但这样的小恩小惠岂能收买她? 此时她咬牙切齿地看着那花颜俏丽的女子,恨不得让她的血肉一块又一块地撕下来,“李凰熙,你到底意欲为何?” 殊不知她带着恨意看李凰熙,李凰熙也在打量着她,这是她见过最落迫的梁兰鸢,没有前世的虚情假意与嚣张跋扈,竟是陌生了几许,只是她的心到现在仍然带有满腔仍无法释怀的恨意,那在金銮殿上自尽的父皇,那皇宫一夜的变故,那刺进腔膛的剑…… 半晌,她用手肘靠在椅把上去着头,“我亲爱的庶母,让我猜猜你为何仍舍不得死呢?”此时她嘲讽一笑,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伏法,有无数次可以自尽的机会,但她仍活得好好地出现在她面前,这个女人比自己以为的更凉薄,“你在等边关的大军回援,是吧?” 梁兰鸢脸上的神色一怔,父亲的计划她岂会不知?她始终不甘心认输,遂冷冷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不过她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奢望了,远水救不了近火,秦衍寒也不可能救下梁家。 李凰熙也不在乎她的回答,微微换了个姿势,“梁兰鸢,可惜你却是白费了那么多心机,为此还不惜暗害萧太尉,他可是你爱的男人的父亲,你还当真下也入得了狠手……” 梁兰鸢的心里有了不良的预感,梁家已经全族伏诛,“莫非秦衍寒是你的人?”当即她质问出声,神色严厉。 李凰熙拍了拍手,一个男子被押上来,嘲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人是你们梁家买通的萧太尉身边的人,所以才有了他向萧荇哭诉的那一番行为……” “你出卖我们?”梁兰鸢朝那个男人狠狠一瞪,这个计划知道者不多,父亲更是计划周详,原来他们费尽心思推上去的男人是李凰熙安插的棋子,现在整件事是越来越清楚明白,她也气得想要呕血。 那人看到这样的梁兰鸢哪里还有惧怕,遂也反口大骂几句,无非是错上了他们梁家这条贼船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然后又赶紧向李凰熙献媚道:“公主,小的是完全受到梁家支使才会做这事,是梁家要置萧太尉于死地才布了那个局,小的认罪,请公主开恩啊……”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梁兰鸢举起手想要狠狠扇这个男子一巴掌,只是那被挑了筋的手却软软地垂着,没有半分力气。 那个男子看着她当场又骂了几句,更是加添了不少枝叶进去,把梁家彻底地抹黑。 梁兰鸢气得胸脯一起一伏,身体更是颤抖起来。 李凰熙却是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戏,墙倒众人推,这是每一个失败者都必须经历的,上一世的她不就是这样吗?这一回轮到梁兰鸢尝尝那滋味,看她一副气急败坏的人样子,现在看来感觉还不赖。 “李凰熙,你要报复也报复完了,我们梁家识人不清,落得如今地步我也怨不得人,只是,你也别笑得太早……”梁兰鸢突然转过头朝李凰熙阴深地道。 “没想到你还有自知之明,只是我一直不明白,梁兰鸢,你不是爱你的萧郎爱得紧吗?做这有伤阴德的事时你就没有半分为他考虑?”李凰熙道,她是真不明白才会问出来,如今想来上一世萧太尉的死也是梁家的杰作,可怜那一世的萧荇居然不知道还与她一道在自己的面前打情骂俏,如今想来真是好讽刺。 梁兰鸢低低地笑出来,“李凰熙,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要的从来不是他那个男人,他不过是我在追逐这天下至尊权利的附属品而已,你我是同一类人,别五十步笑百步,难道你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你的一切?呵呵,现在的一切无非是成者王候败者贼,我梁兰鸢计不如你,我甘愿认输。” 此时说这话时,她眸子里一片苦涩,这天下终究是姓李的,她比她多了一重高贵的身份,比她多了一份优势,为了能得到与她同样的优势,她付出一切到头来仍是一场空。 如果李凰熙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必定要仰天长笑,上一世的她即使拥有这一切还不是被她逼得无路可?这份身份与优势其实是一把双面刃。 两世了,听到她这句认输的话,李凰熙突生无数感慨在心间。 正在此时,一扇屏风被人用力撞倒,被缚双手的萧荇跌跌撞撞地从里面冲出来,他发红的双眼看着梁兰鸢,一字一字问道,“要杀我爹的是你们梁家?你一早就知道?” 梁兰鸢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有想到李凰熙会让他在一旁听她们的对话,看到他这气急败坏恨不得要吞下她的表情,她又不禁有几分后怕,瞬间她想否认,不想破坏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不是的,萧郎,我……” “你不要再骗我,梁兰鸢,我萧荇一辈子最恨最后悔的就是与你有了交集,你不但要杀我父,更想要毁了我,就为了你那个所谓的皇图江山梦?”萧荇失望地大吼,被抓至今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懊恼,他被他曾经最爱的女人耍得团团转,最终还是与这一起谋反案拉上了关系,“你就那么恨我吗?梁兰鸢,我萧家一世忠名都毁在我的手上,还有我爹的一条命,梁兰鸢,你怎么不去死——” 他激动起来要冲上前去将这个恶毒的女人踢死,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不要也不愿再遇上这个女人。 那一脚向她而来的力度那么大,梁兰鸢跌倒在地,被踢中腹部的她嘴角流下一串血水,腹部绞痛着,但这都不及萧荇如今看她的目光,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段关系的主宰者,曾几何时,她会沦落到这田地?“萧郎,你听我说……” “你给我住嘴,梁兰鸢,你真让我恶心与憎恨。”萧荇痛骂道,想到父亲是被这样的女人及她的家族害死的,他又上前去准备再踢几脚。 李凰熙一使眼色,就立即有侍卫上前拦住萧荇。 反抗挣扎了好一会儿不得法的萧荇,这时候才冷静下来,转头看向李凰熙,曾经他对她再回建京来有万般的抵触,想到那一路上他送花给她的可笑往事,现在回头去看,她值得他送花,是他鱼目与珍珠不分,是他遗忘了曾经与她幼时的情份。这一刻,他想起了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跟在他身后的情形,人为什么到最后才能看得清眼前的迷障? 他挣开侍卫,跪了下来,“萧荇犯了死罪,按律当诛。” 他干干脆脆地认罪倒出乎李凰熙的预料,本以为他还要狡辩几句的,但想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她定定地看着他頽败的神情,在前世死的那一刻,她最想的就是看到萧荇这样的面容,故而她此时的心情尚算不错。 就在她正要说话之时,萧荇又抬起头来看着她,“公主,如若……我没有受到那个恶毒女人的引诱,等你回京,我们是不是……也能共谐连理?”这话他问得极其艰难,以前当他知道回京一途是她故意戏弄他之时,他满心的愤恨,再看她冷脸相对之时,他还曾一度以为她欲擒故纵,现在才知道自己一叶障目。 李凰熙错愕了一下,这个萧荇到底在想什么?眼角瞄到梁兰鸢的脸色瞬间难看,她冷冷一笑,“我从来没想过与你能开花结果,萧荇,不管你是否与这个女人有染,我都不会看得上你。我就是看中一只蛤蟆也不会看中你,萧荇,别说这话来恶心人。” 说这话时,她觉得两世憋的这口气总算全舒了出来,这是在午夜梦回时心底深处的始终都存在的意难平。 萧荇脸色苍白起来,即使知道她对自己没情,但没想到她会答得如此干脆,连思索片刻也没有,苦笑一下,“也对,我这样的人如何值得你倾心?你没有看上我是对的,若是真的被我的虚情假意哄住了,也许今天,我们就要易位而处……” “大胆。”一旁的甘露宫总管太监禄公公怒喝一声,“公主的名节是你可能随意诋毁的吗?” 他苦涩的话无意中说中了前世的结局,李凰熙的心中一阵不快,那一个愚蠢到极点的自己她片刻也不想回忆,嘴角冷冷一笑,满是嘲讽之意的眸子紧盯着他。 萧荇立即闭嘴不再言语。 梁兰鸢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表错情了吧?萧荇,你也真行,态度转得真快,还是说你想靠这关系保命,呵呵,只可惜没人是那傻子,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觉悟……” “你这个恶妇给我闭嘴。”萧荇咬紧牙根朝梁兰鸢怒骂一句。 李凰熙看到他们两人现在反目成仇地互相攀骂,不禁想到前世那份看起来无坚不摧的感情原来如此薄弱,这又取悦了她,她承认自己这点恶趣味要不得,只是这样的相爱相杀确实有趣。 “一切还没有完呢。”她嫣然一笑道。 正互相咒骂对方的两人错愕地看着她,不知她接下来还要出什么招数。 没一会儿,外面的太监通报道:“萧太尉求见——” 萧荇浑身一颤,父亲回来了?果然如他刚刚所猜的那样父亲没有死,他立即转头看向大殿的门口,果然看到父亲龙行虎步地走进来,速度极快,眼里一阵模糊,父亲平安就好了。 萧太尉一进殿中,匆匆扫了一眼被缚着双手的儿子,然后急忙给李凰熙行礼,“臣参见长乐公主。” “萧太尉请起。”李凰熙立即起身走上前扶起了他,“看到太尉平安归来,本公主这就安心了,太尉乃国之栋梁,这一路辛苦了。” “臣不敢当。”萧太尉又做了一揖,虽说当初他失踪只是一场戏码,但是当时若没有她给的计策与秦衍寒的沉稳应战,他兴许真会被梁家害死给边关,那时他对梁家是恨到极点。只是万万没想到在秘密归京之时会接到儿子参与了梁家谋反一案的消息,那时候真是恨不得奔至建京将这孽子一掌劈死,他把他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爹……”萧荇哽咽地唤了一声。 “你还好意思叫爹?”萧太尉朝儿子重重一喝,看到他羞愧地低下头,“你把为父出京时叮嘱你的话都忘了,我们萧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他眼里的失望没有半分遮掩,留恋地看了眼儿子,猛然转头朝李凰熙又跪下,“臣教子无方,让他做了这祸国殃民的事情,好在没有生灵涂炭,不然臣万死能辞其罪。” “萧太尉万万别这样说,你是你,萧荇是萧荇,父皇与本公主都分得清。”李凰熙急忙又去扶,无奈这次萧太尉却是跪地不起。 “公主的宽宏大谅臣受之有愧。”萧太尉道,“并且为了臣才将这逆子拖延处置,臣更不当敢,”说到这里,他一阵的感动,就算途中有所猜疑她的用图,但大丈夫也该坦坦荡荡地承认对方对自己的恩情,“臣是只生了这一个儿子,那是我萧家的独苗苗……” 李凰熙脸上的神色未变,心下却有几分失望,她到底高看了萧太尉,以前只想着这人正直,是非黑白极其分明,兼之是真正忠于皇室的,所以她才会故意卖一个人情给萧太尉,只是没想到他还是要保独子这个香火。 “萧太尉,本公主明了你的意思……”她依然笑道。 “不,公主,臣未说完,”萧太尉此时的背挺得更直,“他是谋反案的重大帮凶,情节严重本就不应开赦,他只有一死才能洗清自己的罪。”顿了顿,“臣要求情的是,请公主看在臣为国立下的战功份上,宽谅臣昔日的将士,他们只是受到这逆子的鼓惑而已,并不是有意要谋反,请公主开恩。” 李凰熙的眼里突然划过一道光芒,在这二选一当中,萧太尉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她急忙又一次去扶起这个草莽将军,“萧太尉莫要如此说,本公主会将你所求代为转述皇上,从宽量刑。” 梁兰鸢难掩满脸的惊讶,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救自己的独苗偏去救与他血缘没有关系的昔日手下,李凰熙看来是要置萧荇于死地才会故意演这一出戏,好一个收买人心的手段,她梁兰鸢就是自视甚高所以会输给她。 萧荇看着父亲鬓边的白发,心里一阵难过,他居然要老父来送他这黑头人,他是不孝子,近年来更没有做过一件让父亲骄傲与称许的事情,无论是永不录用还是如今面对国法在劫难逃,他都是个让父亲失望至极的儿子。 遂他跪在地上朝父亲磕了三个响头,“爹,儿子不孝,只能来生再报爹的养育恩德。” 萧太尉一脸难过地别开脸,老眼一闭,一滴泪从眼角滑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李凰熙也看到了那一滴慈父泪,让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流泪,这父子之情是如此深刻,半晌,她道,“萧太尉不用难过,本公主已征得父皇的旨意,令公子不用死,”此话一出,三人都急忙看向她,“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萧太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他睁大眼睛看向李凰熙,“公主的好意臣领了,只是这使不得,不能因臣的原因而宽宥这个孽子。” “太尉不用着急,还不是有活罪要实行吗?”李凰熙道,“鉴于萧荇所犯的是谋反大罪,所以他不但全身武功要废,还要挑断手筋脚筋成为一个废人,这样才能逃过死罪,并且还要流放三千里到岭南去。” 萧荇听她这样说,全身冰冷起来,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李凰熙怎么想出如此的处罚?他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 萧太尉没有看向儿子,定定地跪在那儿,片刻后,他道:“谢皇上与公主隆恩。”这样能留儿子一命,他也认了。 萧荇顿时苍白着脸,他看向父亲的方向,想要求死,但又看到父亲鬓边的白发,他又心下不忍,那到了舌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李凰熙朝禄公公看了一眼,对方立即会意宣行刑的人上殿。 萧太尉立即道,“公主,让臣亲自处罚这个逆子吧。” 李凰熙眉头轻皱想要拒绝,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太残忍,再说她也怕他有意要给萧荇留一线生机,不过转念又想到这人是光明磊落之人,不会做那藏头露尾之事,遂点了点头。 萧荇上前看着儿子俊朗的面容,心如刀割,这孩子的武功是他教的,现在要亲手废去,那心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运功于掌,朝儿子的身上打去。 萧荇瞬间喷出一口鲜血,随之被松开的双手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还没有缓过一口气,脚上又传来了同样的钻心之痛,可见父亲动手之狠,这时他没有怪父亲分毫,都是自己这个儿子惹来的。 梁兰鸢看不下去了,迅速地别开脸,她无力的手抓了抓衣襟,这种痛她试过,李凰熙果然是杀人不用刀,往后的萧荇再难站得起来了,这个萧家公子的风采只能在记忆里回放。 萧太尉动完手后,到底心疼儿子,悄然地运功让他不用这么痛,半晌,他才艰难起身朝李凰熙一揖,“公主,臣幸不辱命。” 李凰熙点了点头,“萧太尉,你这又是何苦呢?” “臣身为他的父亲,自当为他的行为负责。”萧太尉掩下心痛道。 李凰熙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话来安慰萧太尉,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而矫情,这本来就是她期盼的,只是萧太尉做得比想象中更绝而已。 突然,有宫女进来禀报,说是随萧太尉返京的女子晕了过去,太医诊过脉,说是怀上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萧太尉瞪大眼睛,这个女子是他进京的途中遇到的,因她无人可投靠,身世堪怜才会带回京中,只是收到儿子的消息那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阴差阳错地与她有了一夜情缘,哪曾想会珠胎暗结? 李凰熙皱了皱眉头,“萧太尉,这女子是谁?这怀的又是谁的孩子……” 萧太尉听到李凰熙相询,老脸一红,三言两语把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都是臣惹的祸,只是进宫匆忙所以也把她带进来了,臣……”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女子。 “本公主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喜事,萧太尉应当高兴才是,将来后继有人,才能兴旺萧家一门。”李凰熙笑道,“既然有了身孕,萧太尉就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反正你的妻室去得也早,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人,依本公主看,不若就暂时让她为你的侧室,只要生下了儿子,再行册封一品夫人的诰命。” 一品夫人? 萧荇惊讶过后,是满口的苦涩,父亲要迎来新的妻儿,而他却让娘在天之灵也不能安宁,遂一脸的黯然。现在他犯了事,父亲是必定要这个胎儿的,毕竟不能让萧家的香火断了传承。 果然,萧太尉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臣谢公主封赏。” “本来要萧家绝后,皇上与李公主都万分过意不去,现在看来老天有成人之美。”李凰熙温和地道,“她现在身处陌生环境必定心慌,萧太尉可以先行去看一看她。” “臣……”萧太尉看了眼儿子苍白的脸色,脸现难色,这一走,怕是再难见到儿子,思及那个霸道的亡妻,他一脸的怅惘。 半晌,他还是狠心给李凰熙做揖,然后就退了出去,李凰熙说得没错,这是萧家的香火,不能不顾。 萧荇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朝新的妻儿奔去,心中更为疼痛,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父亲抛弃了,被整个萧家舍弃了,只因他的愚蠢与刚惕自用,闭上眼睛掩去那苦涩的滋味。 殿里又安静下来,李凰熙轻呷了一口茶水,眼睛在萧荇与梁兰鸢之间来回飘移,好半晌,她才道:“梁兰鸢,你是梁家的余孽,本公主念及皇祖母的在天之灵就饶你不死,但同样也是流放三千里。”她看到梁兰鸢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只是,我到底也不能放心你活着,所以本公主也想了个法子拘束你的行为。” 随及胡汉三这走马上任的御林军副统领亲自送上一条精铁打造的两指宽的粗铁链,当那链子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明就里的张大眼睛。 李凰熙微抬下巴,胡汉三就会意地上前将链子各一端系在萧荇与梁兰鸢的腕中,随着喀嚓一声,铁链系住了,然后在众人的眼前立即将那根钥匙折断毁掉,一切都干净利落。 “李凰熙,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兰鸢惊大眼睛看着,激动地跪着挪动了几步。扯得另一边正虚弱的萧荇也跟着移动了两个身位,手腕上的伤口巨痛起来,鲜血又流下,那钻心疼又出现了,他恨恨地看了眼梁兰鸢的背影。 “就刚才本公主说得那样。”李凰熙冷声道。 “我现在走不能走,手也不能抬,你还有何担心?为什么要将我与他拴在一起,我不要。”梁兰鸢痛苦得大叫,两人锁在一起无时无刻都要看到对方,以往还好说,现在两人已反目,这比杀了她还要痛苦,“我情愿死,李凰熙,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她又开始往前爬行,再度扯动萧荇,萧荇的眼里有着恨意与恼火,即使他现在手筋被废,但男人的力气还是大得多,他忍下伤口的疼痛使劲一拉,将梁兰鸢扯了回来,她因不察摔倒在地,转头怒瞪了他一眼。 只是拴在一起才片刻就受不了了?李凰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当爱意消去只剩下怨恨之时,这样的惩罚才会让他们痛不欲生。 “不,我不会杀了你们任何一个,好好地体会这种相怨相杀的日子。”她笑道,“你们的爱不是很深吗?一个愿意娶已嫁过人的女子为妻,另一个为了所谓的大业愿意躺到别的男人身下,正好相配,这是本公主给你们的贺礼,这一生直到死你们都要形影不离,不是很有趣吗?”顿了顿,“让我猜猜,你们之间必定说过时时刻刻都想把对方拴在身边永不分离的情话,现在正好,本公主就让你们达愿。” 此时,她眼里的恶意半分掩饰也没有,眼里似乎闪过两人前世之时在慈恩庵里面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的举动,有了对比,现在才有意思。 两人都停下互相愤恨,双双看向李凰熙,他们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想出来如此恶毒的招数。 萧荇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挖空心思地对付他,她又不爱他,对他更是半分好感也欠奉,只是她现在闪着恶意的眼光为何看在他的眼里却是那么明亮,半晌,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想死,想死……”梁兰鸢痛苦地嚷叫,想要咬舌自尽。 “本公主曾听闻过咬舌并不能自尽,梁兰鸢你尽管尝尝,反正我已让御医待命,必定不会让你死。”李凰熙站起来道,看了眼萧荇,“你也一样,要只是简单弄死你们两个,我还做这么多干嘛?好好地过你们接下来痛苦的下半生吧。” 梁兰鸢被她这么一警告,刚咬上舌头的两排牙齿就松了开来,一脸灰败地瘫在地上,等有一天连求死都成奢望,这日子将没法过下去了。 最后,当她与萧荇被拖出大殿的时候,两人因为这条链子而行动不方便,很快就互相指责痛骂起来。 “萧荇,别往那边扯,你扯痛我了……” “闭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要不是受你的蒙骗我会落得如今的下场?痛,最好痛死你,那我们都解脱了……” “萧荇,你死我还没死呢……啊,痛……可恶……你这个杀千刀的……” “哼,果然是下流之人,连这样的话都骂了出来,我萧荇真是误上你的贼船……” 谩骂与嘲讽的声音渐行渐远,李凰熙站在廊下看着那两人远去,从此往后,她的世界里面再没有这两人,前世的痛苦与悔恨在今生都得以烟消云散。 突然,一件厚披风披到身上,她转身看去,看到白晏深情的眸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 “有好一会儿了,外头的事情都办完了,刚给皇上复了旨,看到你正在忙遂没有进去打扰。”白晏道,掩下眼里的焦虑与担忧,看她处置那两人是用尽了心思,一面安抚好萧太尉,一面又让那两人反目成仇,然后更是用锁链拴住两人永世不得分离。 “阿晏,你觉得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她似没有发现他眼里的意思,轻挨着他的身子问道。 “不,只要你开心就好,只是凰熙,我不喜欢你的心思都被这样的人占着,往后答应我,不要再记着这两个人。”他趁机提要求。 她却是呵呵笑出声,伸手揽紧他的胳膊,将头挨到他的手臂上,“你吃醋了。” 这是一个肯定句。 他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就会欺负我。”等于是承认了他不喜欢她将目光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尤其是萧荇。 李凰熙轻笑出来,他的醋意取悦了她。 “小没良心的。”他嘀咕着,然后与她转身往殿里走去。 稍晚些时候,白晏与萧太尉都被李盛基宣过去,李凰熙窝在贵妃榻上看着窗外的春雨绵绵,一个身着白衣绣有典雅兰花的女子娉婷地走进来,小脸上的着一抹坚强,朝李凰熙盈盈一跪。 李凰熙转头看了她一眼,这女子还是如她那天在那秘密培养细作的宅子里见到的时一样,还是有几分书卷气的,果然没有让人看出她的来历,“你往后就好好地侍奉萧太尉,我已给了承诺萧太尉,他会好生待你的。” “奴婢谢过公主,奴婢定当不辱使命。”女子一脸感激地道,在那宅子里的众多女人中,这主子还是给了她最好的命运,将来不但得封诰命夫人,还能救助自己的家人,她已经是极满意了。 “去吧。”李凰熙挥挥手。 女子也会意地起身,再度福了福,再走出这个门槛时,即使外面仍是阴雨天,但她的心情已经是如阳光般灿烂。萧太尉是个好人,非但没有丝毫怀疑自己的来历,还原谅她趁机设计了他,手轻抚肚子,她回头再看了看那个正看着窗外雨景的李凰熙,最后转身离去与夫君会合,起身回自己的府邸。 “公主待她太好了。”姜嬷嬷道。 “有些人值得我待她好,有些人却是不值得,嬷嬷,她既然能扮演好太尉夫人这角色,我就会让她一飞冲天。”李凰熙接过夏荷端来的燕窝吃了起来,窝在她膝上打盹的西施犬的头蹭了蹭,又春困去了。 李凰熙不由得轻抚了一下它的毛,姜嬷嬷倒是骂了句懒东西。 没到三月之时,一众姨娘的封号都公布了出来,没有一人能争到妃位,仅九姨娘等几个生有女儿的人得封为嫔,其他只有贵人、才人之类的低位份。 倒是几个庶女都全封了公主。 一时间,后宫诸人都怨声载道。 后来在李凰熙放出话来,若是有人不满,那旨意就收回,辛者库还缺人呢。 众人这才不敢再胡乱说话,咬牙忍下了,现在只盼自己的肚子能争气生下一儿半女,将来也能有靠,只是皇帝翻牌子的机会不多,隔个几夜才有一次侍寝的机会。但众人仍是摩拳擦掌,等来年新人进宫,只怕她们连站的地方也没有。 对于后宫争宠的戏码,李凰熙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只要不做得太过份就由得她们,反正女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 蓝御史府这日汇聚了不少人,蓝耀宗皱眉让人一一奉茶,“皇上初登帝位一切还要再适应,你们也少点怨声载道。” “皇上处理过的政事总是问题多多,我进宫求见提意见,他却把我轰出来了。”有言官仍气愤地道。 他们这一群读书人都是忠君爱国之人,私下里也没有那么多忌讳。 只要有人开腔,就有人也跟着吐苦水,“皇上历练得太少,昔日太后在生时,即使病重,国事仍没有耽误,可现在……”说不下去了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你这是想让女人重返政坛。”立即有人戳破他的心思,冷哼道,“没想到你会是长乐公主一派的人,我们西林党人不欢迎你……” “我说了什么?我又没有点明要公主出来协助皇上处理政务。”那个被攻击的人立即不满道。 整个厅堂一片争吵声。 蓝耀宗没有制止,李凰熙在太后与大行皇帝在生的最后那段日子里确实是光芒大放,朝中不少官员私下里仍是以她为首,只是她也识趣地没有插手新帝的政务,不知是避嫌还是另有图谋。 如这里的争吵不休相同,朝庭里也分成两派争议起来,这些个话也时不时地传进李盛基的耳里,他听后非但没有不悦,还将女儿唤来,将手中那一堆让他头痛发作的奏折全往她面前推,“朕不舒服,你代父皇批阅一阵。” 李凰熙吃惊地看着他,“父皇不是答应皇叔要好好地主持朝政吗?” 李盛基脸一红,这话当时他是大言不惭地承诺过,可是亲政不到四个月,他已经是耐性告磬,每天在政务中周旋实在烦人得很。 他不是长子没受过帝王教育,这几十年来都是清闲度日,以往觉得皇帝在金銮殿上一坐很威风,现在才体会到当皇帝的辛苦,不如逗鸟等事来得有趣,更兼那些大臣老是之乎者也听得他耳朵都要长茧。 “你是朕的女儿,人家还有事弟子还服其劳呢,你为朕分忧一二有何不可?赶紧把这些都解决点,朕去歇一下午觉。”找到理由推卸责任,李盛基赶紧往内殿而去,快得像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赶一样。 李凰熙摇了摇头,她原本以为他至少能坚持到半年,没想到这么快就投降了,说实话,对于他亲政,她还是担心的,她父皇不是当明君的料。 她朝一旁的宫娥太监吩咐几句,然后就认命地拿起奏折来看,虽然她一直暗中有关注有指示给她的嫡系官员,但是明面上她已经没再接触政事。 沙漏一点一点地往下掉,堆积有半人高的奏折李凰熙不到两个时辰就处理完了,李盛基仍未转回来。 白晏过来找她时正好看到她一脸无奈又好笑的表情,遂道:“又有何人惹你不快了?” 李凰熙笑着将她父皇的糗事拿出来说,还直呼,“说睡睡就回转,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我让人去催他过来,他倒好还在床上睡着。” “皇上就是这性子,你也别再抱怨了。”白晏笑道,“再说大事都在掌握中,不会出事的,对了,我听闻你已决定了帝师的人选,由杜太傅亲自教导小太子?”这可是给了杜家很大的荣耀。 “嗯。”李凰熙点点头,“杜太傅是大嫂的亲爹,他若为帝师,至少可以打消芫弟对大哥的猜疑,你不知道他,别看他人小,鬼灵精得很,我也打算等他满十岁就让他上殿旁听,趁早接触政务,不至于再出一个父皇。”最后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白晏笑看她这可爱的一面,是怎么看也看不够,“那也好,等太子独当一面,我们就去游山玩水生一堆娃儿,可好?” 一提起这桩,她的脸就羞红一片,斜睨他一眼,“谁要跟你生娃了?” 第173章 爱如罂粟(3) “你不跟我生那跟谁生?”他霸道地圈着她的腰道,明知她的话是故意打趣他,但他的心总有几分惊慌,明明两人婚事抵定,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会有这样的心情? “呆子。舒殢殩獍”李凰熙近来就喜欢看他这个样子,似乎满足了女人的那点子虚荣心,看他紧张自己的样子就会心情舒畅。 “你呀就非喜欢看到我气得跳脚的样子,皮越来越痒。”他做势地在她臀上轻轻一拍以示惩戒。 李凰熙轻推开他咬着嘴唇瞪他一眼,这算不算给他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脖子也跟着红透了,要调情也得等回到她的寝宫才行啊。 好久没有看到她这样一副小女儿的姿态,白晏一阵满意地笑声在殿里回荡。 “你们俩在说什么这么高兴?”睡足觉的李盛基一身龙袍地踱进来,“大老远地就听到了笑声,说出来朕也乐乐?” 白晏给李盛基行了一礼,含笑不语地站在一边。 李凰熙意思一下地屈了膝,“父皇,亏你还是一国之君呢,圣人有言,非礼勿听,您这是把圣贤书读到肚子里。” “你这丫头,嘴巴越来越利,是不是瞅着朕不敢罚你?”李盛基瞪了眼胆大包天的女儿,这丫头一向不怕自己,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那天从自己这儿硬是把梁兰鸢这出气筒要走的时候,还大着胆子说什么父皇这样下去,儿臣担心您总有一天会变态。听听,这是为人女儿应该说的话吗? “女儿又没做错什么,父皇凭什么要罚我?再说我还为您分忧解决了那么多折子,您应给我奖赏才对,阿晏你说是不是?”李凰熙朝自己的亲密爱人横波了一眼。 李盛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也看向这准女婿。 这父女俩斗嘴怎么把战火都烧到他这儿来,他这是无妄之灾,不过忠王父女的相处怕是这一阵子才和谐了一些,一边是未来老丈人一边是亲亲小娘子,他惟有笑道:“这多大点事,皇上有肚量自然不会与女儿计较,凰熙也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一家子人说罚不罚的太严重。” 他笑得是万分的和煦,两边不得罪。 李盛基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这小子真敢说,遂故意从鼻子里重重一哼,表示他不买账。 李凰熙也娇媚地瞪了他一眼。 得了,还是他里外不是人,白晏低声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好一会儿,李盛基才缓了缓脸色,随手打开一份奏折,是说开春时南方一些州县因雨水过多酿成了灾祸,女儿已经批示过了,指示当地的官员要安抚好灾民,抓紧修筑水利,尤其是等水退了不能误了春耕,一应种子悉数由当地官仓供应……如有贪墨者,一经发现绝对严惩不贷。 让他头疼的事情到了女儿手里却能处理极妥当,让他安心之余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母后她对凰熙的栽培倒是尽心尽力,一想到母后,他的心情又沉重了些许。 太监进来禀报说是晚膳准备好了,李盛其方才留女儿与白晏用膳。 夜色下的皇宫里高挂的灯笼隐隐绰绰,看在眼里倒是份外妖娆美丽,白晏与李凰熙沿着宫道往甘露宫而去,一面是消食一面又想多处一会儿。 “没想到皇上倒是变化挺大的。”白晏到底颇多感慨,他之前其实并不大看得起李凰熙这父皇,要魄力没有魄力,要胆识没有胆识,可以说他的身上优点与缺点差不多,没有一样特别突出。 “母妃的死对他的打击挺大,所以他现在对我们姐弟也多了几分关怀,比起在湖州那会儿要好很多。”李凰熙感慨地道,其实上一世父皇对她也是宠爱有加的,同样也是在失去了母后之后的事情。 白晏看着她这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八成又为了孙抚芳,遂朝后方跟着的宫女太监使了个眼色,那群人立即往后退开约百米,没有贴得那么近。 他这才揽上她的腰,“凰熙,我有没有向你求过婚?” 李凰熙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多愁善感,就差双手插腰道:“你还好意思提?” 看她似着恼,他讨好地双手揽住她的腰看着天上的明月道:“我白晏愿以明月为誓,一辈子都会对李凰熙好,公主殿下,嫁给我好吗?” 李凰熙噘着嘴看他,因为春天雨水的缘故,天上的明月有些模糊,似那发霉的蛋黄,而暗黑的夜色里灯笼的光看起来就像鬼影憧憧,这场景一点也不美好,看起来倒是诡异得很。 这厮一直都很懂得讨她欢心的,他难道没看到这里哪适合求婚了?遂咬着下唇抬脚就狠狠踩上他的脚,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诚意也没有。”趁他的手臂一松,她似愤愤地往上走。 白晏哪想到她会突然变脸,脚被她踩得一阵疼痛,难怪有人言:女人心,海底针,看她气鼓鼓得走远,他赶紧追上去。 两人吵吵闹闹地回了甘露宫,这座寝宫以前是隆禧太后赐给李凰熙的,只是她一向住得少,现在搬了进来,这座寝宫也重新翻修了一遍,丝毫不输那不远处的慈宁宫。 夜里点上百盏烛台,倒是把这儿弄得明亮得很。 两人拉扯了一阵,他看她似乎小性子使得越来越厉害,遂一股脑儿抱起她扔到床上,自己压在她的身上亲吻她的红唇,她的头一偏他的唇落在她的耳垂上,他也不含糊地轻轻吮吸着,大手在她的衣下游走,好久没有做过这档子事,毕竟是想得很。 李凰熙本来想推开他,但是已熟知男欢女爱的身体竟受不了他的撩拨微微悸动起来,那种渴望从心底生出,她推拒的手慢慢地变成将他的衣带拉开,抚摸寻让人心炫神迷的结实胸膛,身体本能地需索起来。 他哪会错过她身体发过来的信号,更卖力地在她脖颈上亲吻着,那吻慢慢地向下游移…… 寝室里的气温渐渐升高,两人的衣物散了一地,拔步床上随着两人的动作摇曳起来,连珠帐无风自动,在晕黄的烛光里更是美轮美奂。 “凰熙,嫁给我?”他趁着她正沉在欲海里面,赶紧提这一茬。 她的全感官都是他,细微的哼吟声都是在催他奋进,身体像猫儿般弓着,无暇回答他的问题,“阿晏,快……” “凰熙,嫁给我,好吗?”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如引诱小红帽的大灰狼。 她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庞,那上面已经覆了一层冷汗,这让他的魅力在一瞬间就得到了提升,她的心湖已满满都是他,无意识地轻吟了一声,“嗯……”哪有精力思考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笑得有如偷腥的猫,身体如她所愿动了起来,往后她可不能怪他没向她求婚。 守在门外的夏荷听得脸红耳赤,好在看到情形不对她就遣走了大部分的宫女,留下的都是心腹。 另一边的禄公公也低头看着地面挥了挥佛尘,皇家公主豪放起来也真吓人,但他不敢乱说话,侍候好了主子才能有好日子过。 将近一个时辰,白晏才穿好衣物离开。 夏荷忙进去伺候,看到公主已累得熟睡过去,她也没有声张,一一将多余的烛台给熄灭了。 做完这一切,她推门出去唤夏风去提壶热水搁在小几子上,怕主子半夜醒来要水饮用。 阿三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本能吓得要尖叫,随即拍着胸脯骂他一句。 “都成了宫里的大宫女了,怎么还这么胆小?”阿三上上下下打量道。 “你以为人人是你啊,神出鬼没的。”夏荷睇他一眼反驳道。 阿三看着她这个样子,凑近她笑道:“姑奶奶,谁惹你不高兴了?” “除了你还有谁?”夏荷一把推开他,雄纠纠气昂昂地往前走。 春夜里,似乎都是有情人的天地。 随着盛夏的来临,泰安元年的人们似乎对于去年的丧事都锁进了记忆里,天子服丧一日为一月,所以服丧日期早已过了,日子又恢复了以往歌照听戏照唱的日子,到处又是一片姹紫嫣红。 李凰熙处理完政事,就有人进来报,说是明福公主今儿个去白马寺的途中遇袭了。 “伤得如何?”她立即搁下笔,起身就抬脚往这常惹事的堂姐的寝宫而去。 “太医已看过,说公主只是崴了一下脚,休息了个把月就无大碍。”宫人如实道。 李凰熙到的时候,明福公主正痛得嗷嗷叫,“你这庸医不会小力点吗?是要本宫痛死吗?” 太医惟惟诺诺地应了几句,倒是有一把淳厚的嗓音道:“公主稍安勿躁,等太医上了药就不痛了。” 李凰熙听到这里步子顿了顿,本以为这堂姐要反口大骂几句,哪知听了半晌她愣是没有做声,心下诧异,招了招一旁随同明福公主到白马寺的宫女详加询问。 那宫女道:“回长乐公主的话,明福公主这次遇袭多得了武安候的世子相救,不然怕是凶多吉少……”遂把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道了出来。 李凰熙观望这个小宫女满脸羞红,看这样子应是被这个故事打动了,她心下觉得有些好笑,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这才示意守门的宫女推开殿门。 “堂姐没事吧?” 明福公主原本有几分娇羞地看着武安候世子,现在听到李凰熙的声音,贝齿咬了咬红润的嘴唇,瞟了她一眼,“来看我死了没有?” “看堂姐这说的是什么话,让外人听见岂不是徒增笑话?”李凰熙的脸色一板,“再者看你有气有力地说话,离死还远着呢。”最后也不阴不阳地回了她一句。 “你!”明福公主知道说不过她,遂别开头到一边生着闷气。 武安候世子听着这两人斗嘴,果然如传言所说,这两个公主不和,他站在一旁听到这些个话到底有几分尴尬。 “本公主这堂姐还真是多得世子相救。”李凰熙适时地看向武安候世子,温和地道了声谢。 “臣不敢当,不管为臣还是为民,也要见义勇为。”武安候世子说了一句大义凛然的话,“只是这一群强盗在建京城郊出没,恐会扰乱建京的治安。” 明福公主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悄然抬头看向他,这个男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尤其是说这话的时候形象更是瞬间高大起来,她的眼睛突然移不开了,心一直“扑扑”地跳,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她赶紧低下头来掩饰。 “本公主会责令建京府尹扫荡这群胆大包天的强盗。”李凰熙一脸严肃道,然后朝太医询问了几句明福公主的伤势,眼角却瞟到武安候世子有礼地向明福公主告退。 在这个男人恭敬而有礼地退出去之时,明福公主的眼睛一直痴痴地看着他,眼里有不舍也有一丝迷惘。 李凰熙没想到她对怀恩的迷恋就是这么肤浅,这个堂姐似乎又发现了可以追求的新目标,她的小脸泛起一抹光彩来,这在二十芳华的姑娘身上很是耀眼。 “堂姐。” 被李凰熙这么一唤,明福公主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道:“你搞什么?唤得那么大声,我耳朵没聋。” “可我唤了你好几遍,你怎么没应我?”李凰熙冷脸道,“你怎么又往白马寺去了?你不想知道你母后的死因吗?” 明福公主不屑地看着她,“你还好说,你出尔反尔,明明说等到父皇驾崩就告诉我,可现在过了多少个月,你怎么还不说?你分明就是耍着我玩?哼,这后宫你现在最大,又岂会将我这个孤女放在眼里?” 如果可以,李凰熙是很想将明福公主踢出皇宫由得她自生自灭,只是她到底在皇叔临终前承诺了,所以这包袱在没找到下家前还要背着,不过她此时脸色一沉,“你真想知道?” “你要说了吗?”明福公主一脸的期待。 “好,既然你非听不可,那就洗耳恭听吧。” 李凰熙挥手让宫女太监出去,示意夏荷亲自在外看守,等到偌大的殿里只有她们堂姐妹,她方才开口将那一段秘辛道出来。 明福公主听完傻了眼,这不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答案,她发出长长的尖叫声,歇斯底里的看着李凰熙,指着她道:“你是骗我的,对吧?你嫉妒我,所以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李凰熙,不许你诋毁我母后的声誉,她不是这样的人……” “随你怎么说我也没所谓,毕竟真相只有一个。”李凰熙一脸平静地道,“我有没有骗你,你心里有数,你的不痛快不应发泄在我身上,再说我要嫉妒你什么?论长相,你不及我,论地位,我是当今帝女,你已是过去式的,论权利,你同样也不及我……” 她冷冷地诉说,将明福公主一直建立的自欺欺我的堡垒全部打碎,她就是知道自己一切不如李凰熙才会给自己戴上这样一副面具,现在听到她说得极其酷,她更为痛苦地尖叫出声,指着殿门的方向,“你滚,滚——” 李凰熙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最后哼了一声,“若不是皇叔,你以为我愿意到你的寝宫来吗?如果我是你,就会学得乖一点,至少这样不会给人带来麻烦与惹人厌烦。” 话毕,她已是欣然转身离开,没有理会那已经一脸哭相的任性堂姐,一出殿门,她就深呼吸一口空气,然后吩咐她的宫女嬷嬷好生照料她,缺什么直接报到太医院即可,他们会送来。 她在离开之时看到李盛基派了人前来问询明福公主伤势,心底轻叹一声,这个堂姐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父皇对自己的庶女也不如对她好,仅有她与十一这两个嫡女才勉强入了他的眼。 御花园里,高大的男子正等在那儿,李凰熙走过去时,他立即躬身行礼。 李凰熙微抬手,“世子,你这次表现得不错。” 直起身来的武安候世子微笑道,“那也是公主好计策。” “本公主再问你一次,你真的甘愿成为我堂姐的驸马?须知,驸马爷是不能担任实职的。”李凰熙眯眼道。 明福公主与文远征的婚事自然不能成立,现在后者仕途一片光明,最近更是有要升为吏部尚书的势头,再过个两三年升为宰相也未可知,现任的相爷年纪老迈,不若当年的梁博森起眼。尤其是其人不过年方二十五,这样年轻的官员在大齐的历史上很少见。 武安候世子轻轻一笑,这个问题在他表示愿尚公主时她就问过,那时候他也是如现在一般答道:“臣自然是愿意的,若能娶得明福公主,臣于愿足矣。” 李凰熙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以为眼前这个人对明福一往情深那就可笑了,明福倒追怀恩的事情已沦为建京城上层贵族间的笑谈。只是她是先帝惟一的女儿,身为她伯父的当今帝王对她一直是礼遇有加,在这样的情况下,明福公主又怎么不是香饽饽? 那夜的托孤可是好多人亲耳听闻的,这也是先帝的高明之处,让众人都看着新任帝王父女会如何做?只要不是傻的,都会知道明福公主的地位在将来只升不跌。 李凰熙心照不宣地看着他,“本公主不管你是真情深还是做戏,都要给我记住一条,如果你让我堂姐有半分不痛快,本公主可是会灭你们武安候满门。”看到那男人微微皱眉却没有惧怕,她有几分赞赏又有几分惋惜,“这一做就是要几十年,而且将来即使我堂姐不能生你也不能纳妾有通房。不过相对的,本公主也不会让你白白牺牲,你的子孙后代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武安候世子眼睛一亮,这个承诺极其有力度,武安候一脉走到今天就算他们父子再怎么筹谋已是走下坡路了,如果用娶明福公主为代价搭上李盛基父女这条船,那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臣谢公主隆恩。”他当即一掀衣袍跪下道。 “起来吧,”李凰熙道,“本公主这堂姐最近情绪会很低落,这可是你的好机会,若你能哄得她开开心心的,并且夺得她的芳心让她甘愿嫁你,自有你的好处,这段时日就多进宫来,本公主会安排你们多次不期而遇。”顿了顿,“将你身边的通房等丫头都遣干净了,不要留有手尾。” 武安候世子俊脸一红,忙应道:“都已经一早遣走了。” 这人办事还是挺上道,李凰熙自然是满意的,不愧白晏给她推荐这么一个好人选,希望一切顺利然后她就能送出这个烫手山芋,往后耳根会亲近许多。 回到甘露宫时,胡汉三一身强盗打扮正在等她,她看到后揶揄一句,“做回老本行有何感想?” “公主这不是在寒碜末将吗?”胡汉三咧嘴一笑。 “什么时候说话也学得这么文雅了?”一旁的宋青翠嘲笑道。 胡汉三不当一回事地搔了搔头,“现在当官了还不学得文雅些那是在给公主丢脸?” 宋青翠嘀咕了两句,当初一群马贼的弟兄现在都大大小小混了个一官半职,老大更是成了威震边关的新锐将领,想想这也是眼前这女人的功劳,这时连她也开始越来越服她。 “不错,懂得顾虑本公主的脸面,值得嘉奖。”李凰熙当即就赏赐了不少金银俗物给胡汉三,听得他眼睛发出绿光,“回去与你的兄弟好好贺一贺,这次没伤及明福公主可见你分寸拿捏得极好,不过记住一条,可不能有钱有权了就给我作奸犯科,不然别人不敢收拾你们我亲自动手。” “公主放心,末将晓得,天天对他们耳提面命,弟兄们都珍惜这好日子。”胡汉三郑重道。 李凰熙这才满意地挥手示意他下去,然后看向宋青翠,“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在你老大那儿多待些日子?” 宋青翠执行完蝶丝那任伤之后,连伤都没有养就赶去边关见秦衍寒,她还以为她会在那儿住上一年多,哪知道这么快就回到建京来? “老大把我赶回来了,说是影响不好。”宋青翠一脸郁卒地道,“对了,公主也给我安排个一官半职吧?”她眨着星星眼看向李凰熙。 李凰熙险些想喷出一口茶水,瞪大眼睛看向她,“你可有看到女子当官的?” “真的不行?”宋青翠一脸失望,“公主这是偏心,老大现在是将军,哥又升任侍读学士,三哥也当了官,凭什么就我什么也没有?”她不悦地当场就发作起来。 “我还当你改好了呢,怎么又一言不合当即发脾气?你这样我就算破例给我官当你也当不好。”李凰熙冷脸道,“给我坐好,现在这像什么样子?” 宋青翠不甘不愿地坐直身子。 李凰熙看了看宋青翠,按宋青轩的说话最好是让她出嫁相夫教子,无奈她死活不肯。让她当侍女吧到底是大材小用了,所以这个刺儿头一直都是让人头痛的人物,“这样吧,给你在宫里组织一只女子军吧……” “真的?”宋青翠睁大眼睛道,当即冲上前去握住李凰熙的手一脸的期盼。 白晏进来时,看到宋青翠那逾矩的行为,当即脸色一沉咳了咳,这个女子好大胆居然敢抓住凰熙的手。 宋青翠一看到某人警告的眼神,即使不悦也赶紧松手,无论是老大还是自家大哥都告诫过她不能小觑这个人,尴尬一笑,“我一时失手,失手。” 李凰熙没好气地一笑,瞟了眼白晏,然后才看着宋青翠道:“嗯,人选嘛就在宫里宣告示凭自愿加入,职能嘛,就与御林军差不多,主要职责就是巡视后宫。”看到宋青翠一脸的兴奋,赶紧泼她一盆冷水,“不过这得是要看你将人操练到什么程度,若有现在的御林军五成,不,三成本事就算你合格……” “奴婢一定会好好干。”宋青翠一脸兴奋地站起来,连礼也没有行就冲出殿去,赶紧让自家大哥帮她写招募公告,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我这都还没说完呢,她怎么就走了?没规没矩。”看似恼怒的话,其实李凰熙并没有动怒,只是摇了摇头,朝自家爱人道:“你看看她?” 白晏忍住笑,上前圈她在怀,“好了,依我看她就算三四十也会是这样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亏你当初还将她拿下,真真是做了赔本生意。”潜台词是宋青翠估计也嫁不出去。 李凰熙也笑了笑,“算了,其实她这样的性格也招人喜欢,在我身边的人很少有这样直肠直肚说话生冷不忌的人存在,随她去折腾吧,至少我要保她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白晏拈了块糕点到她嘴里,看到红唇在动,他倾身就吻了上去,所以这一个吻充满了玫瑰的味道,最后还用舌尖轻轻地描绘她的唇形,“其实你三言两语就在后宫安插了这样的眼线,后宫诸人谁不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凰熙,最狡滑的那个人是你。” “怎么能把话都说出来?”她媚眼瞟向他,“要含蓄一点,还是说,这样的我你不爱?” “爱,怎么不爱?”他更为圈紧她的腰身,“最喜欢你这个狐狸样。”伸手捏了捏她的俏鼻梁,又朝那红唇进犯。 李凰熙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与他热吻之时,方才想起这厮居然拐了个弯说她是狐狸精?好啊,看她待会怎么罚他? 当然,这是他们情人间才知道的事情了。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明福公主总是能偶遇武安候世子,在他温柔体贴的关怀下,一颗少女芳心跳动得厉害,她开始用眼睛追随他的所在,尤其是只要一接到武安候家女眷出席的聚会的消息,她怎么样也会抽出时间前去,只为了能看护送家中妹妹出息聚会的他的一眼。 这段情缘渐渐被不少贵族之家的少女察觉,小声议论是有,但也隐隐为文远征这前途无量的年轻侍郎不值,这未过门的妻子瞧上一个又一个男子。 文远征也假意喝醉了几次,摆出一副失意的样子给世人看,明福公主看了突生了几分异样的感觉,她是不喜欢文远征,可是对方为她而酒醉又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故脸上时常似意苦恼不知抉择。 武安候世子看了心里不太舒服,都有好长一段日子了,她怎么还没提要与文远征解除婚约?尤其是文远征还如此配合的情况下。 他找上白晏哭诉,哪知对方竟然笑道:“说你傻你还真傻,以前不知是谁老是吹嘘自己是风月场所的高手?她现在正享受着被男人相争的乐趣呢,哪舍得那么快就结束这游戏?你呀要下一剂猛然才行。” 在白晏的提点下,武安候世子茅舍顿开,竟在某一日秋风扫落叶的时候对明福公主道,“公主,臣家中的母亲有意为我择一门亲事,臣只怕日后为了未婚妻的声誉不能再与公主这般漫步了?”然后故意一脸的叹息,做那满是不舍状,头抬得恰到好处,既帅气十足又一脸忧郁。 明福公主愣了愣,他要定亲成婚了?这时候她才想起他已经过了适婚年龄,若不是之前定的未婚妻早逝,他怕是儿女成群了? 接下来的日子,武安候世子减少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她也听到了武安候夫人正在贵女另找媳妇的传闻,一颗心惴惴不安起来,日日都朝他出现的宫道看去,却没有见再见到那玉树临风的身影,每天只能失望地踱回自己的寝宫失魂落魄地一坐就是半天。 这样的感觉比当初怀恩拒绝她时还要难受,只十来天她就无法忍受了,一脸形消影瘦地往帝王寝宫而去。 一进去,看到李凰熙也在,她只是看了看,然后朝李盛基跪下,“皇伯父,臣侄另有心仪之人,还请皇伯父能取笑父皇给臣侄订的婚事,我不能嫁给文远征,因为我不喜欢他。”猛然抬头看向这取代了她父皇置的男人。 李盛基听后脸色一怔,明福什么时候有了心爱的人?他怎么不知道?看了眼女儿,女儿却朝他点点头,他更是一头雾水了,不过仍是温和地命人扶起明福公主,“瑷熙,到皇伯父身边坐下,好好说说你看上了哪家儿郎?” 明福公主一脸的娇羞坐在帝王的身侧,仍是大胆地说也自己心仪武安候世子的事情,边说边拿眼看向李凰熙,希望她能为自己帮腔几句。 果然,李凰熙没有令她失望,立即道:“这事我早有耳闻,父皇,堂姐要过得好,也得嫁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才好,皇叔在天之灵只有高兴的份,决然不会怪罪父皇逆了他的遗旨。” 李盛基看到身边的侄女赞成地猛点头,叹息一声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欣然应允了明福公主所请,重新下了一道赐婚圣旨,将明福公主改为许配给武安候世子为正妻,婚事定在明年的盛夏。 下圣旨时,他看了看自己的大女儿,明年就十九了,也该到了出嫁的年龄,也好,明年就将她嫁给白晏,也省得这两人老是弄得像偷情一般,不但了了他一桩心事也省得他提心吊胆。 婚事诋定,武安候世子自然是大喜过望,安排了一桌酒席答谢两个大功臣,并且还请了几位来往甚密的友人前来。 “这事还是多得远征兄成全,来,小弟敬你。”武安候世子朝文武征举杯一饮而尽。 文远征随意地碰了碰唇,看他一脸的高兴,他也跟着微笑。 武安候世子也不在乎,又朝白晏敬了一杯,若不是他出谋划策,他也不会想到娶这么一个妻房,明福公主是刁蛮任性了一点,但是她对他是真好,为了他,没少对他的母亲与妹妹释放善意,收敛那与生俱来的脾性,这样的妻子其实看了倒也可爱。 敬王世子看了几眼,冷声嘲笑道:“真不知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儿?我那个堂妹没错出身是好,只是她现在毕竟是孤女一个处处得看人脸色,你还是应该向某人学学,人家就不同,看上的是当红炙手的帝女,那待遇能一样吗?”自饮了面前一杯酒,眼角却是瞟向白晏,现在他改回本家姓氏,没有梁博森罩着,他也无须看他脸色,所以将话说得极其刺耳。 白晏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波光潋滟的双眼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敬王世子这是在向我挑衅吗?” 敬王世子的脸色一红,最讨厌的就是这白晏老用这样的眼神看人,他有什么了不起,将来尚公主后不过是吃软饭的小白脸,遂将椅子一蹬,站起来看向他,“老子说得就是你怎么着?” 武安候世子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这敬王世子是猪头吗? 白晏是什么人,不管梁博森是否垮台对他的影响都不大,况且他在新帝父女那儿是极有份量的一个人,连帝王也没有冷眼相待的人,他敬王世子凭什么说这些酸话? 再说他娶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他来论头品足了,现在他已是极后悔邀请他来这宴席。 文远征冷冷地看着敬王世子,就凭这样的心性,敬王府只怕江河日下了,连时局都没看清的蠢蛋,白家的献出来的东西足够填充大齐几个国库了,这样的聘礼哪个世家能拿得出来?更别提在皇权更迭的过程中这人立的功,那可是少有人能相提并论的,不然以先皇临终时突然闪现的智慧又怎么会同意他与李凰熙的婚事? 前朝余孽是惹人打眼,但是做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何人有资格说三道四? 白晏也没有突然动怒地朝他挥拳头,而是不屑地看着他,“是不能怎么着,但是希望你也能承受惹到我的下场,敬王世子。”他把世子二字玩笑般地轻飘说出,这样的姿态一摆出来,风华绝代,派头十足,这样的气势连皇子也摆不出来。 敬王世子虽是猪头,但也听得出来他暗中的威胁,冷哼一声,“我乃嫡出,有何人可以动摇我世子的位置,白晏,我拭目以待。” 话到这份上,武安候世子也不能在一旁看戏了,赶紧站起来道:“来人,送客。”很明显就是站在白晏这一方。 “早就该如此了。”文远征眯眼道,“与猪头并列,让我很是苦恼。”随即做一个苦恼的表情。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齐声大笑。 白晏一直是嘴角含笑地看着他,其实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何足挂齿?不过有人不开眼,他也不介意教训一顿,不然别人会以为没了梁博森那张虎皮,人人都当他可欺。 敬王世子的脸气得涨红起来,他看着这昔日的群朋友,好,既然他们要站在梁晏那一方,那也别怪他翻脸无情,遂一脚踢开椅子,转身就出去。 “好走,不送。”武安候世子高声道。 敬王世子握紧手中的拳头走出这个门,今天受的欺辱他会讨回来,等走出大门好长一段距离,看到没有一个人跟他出来,他的脸色黑得可以与锅底相媲美,他堂堂亲王世子,就不信斗不过这群小人。 他愤愤不平地坐上自家的马车扬长离去。 等宴席散了,白晏在离去时上马车之际朝阿二道:“派人去搅浑敬王府那一池水,我要让敬王世子最后什么也捞不到。”此时他的嘴角冷冷一勾。 阿二当即点点头,他们以前是干哪行的,是隆禧太后暗中监察官员的耳目,哪家的腌渍事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敬王府里的丑事比起别家只多不少,要弄掉一个世子的头衔那还真是如吃大白菜一样简单。 文远征看着白晏离去的身影,与送他出来的武安候世子道:“敬王世子那蠢蛋还不知道自己惹到什么人?本来他那世子之位就不稳,现在只怕是如坐危巢。” “那等人为他操心做甚?老是端着敬王世子的派头昂着头看人,我不爽他很久了,只是给他家一点面子而已,按我说,他当不成敬王府的世子那是敬王府的幸事,不然这个旁支宗亲迟早玩完。”武安候世子冷嘲出声。 文远征斜睨他一眼,从前此人就是一向最圆滑的,这次却是难得表了态,随即一想,这番话若是传到长乐公主的耳中,这位睚眦必报的公主只怕会亲自动手招呼敬王世子。 果然人都是趋利避凶之徒,此时他举手为揖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这本来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在座的人又是人精,没有人会到处多嘴说人家的是非,更何况还涉及到皇室,那可是要掉头的大罪,无奈敬王世子这猪头却到处发表一些针对白晏的言论,李凰熙想不知道也难。 当知道这些个事情后,她气得将手中的茶碗都砸到地上,“岂有此理,敬王养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就由得他到处诽谤你?” 白晏看她一副动气的样子,笑道:“看你怎么气成这样?我这当事人都没当一回事看,你呀也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伸手将她扬起来的秀眉抚平,知道她是爱护他才会有这样的表现,“你看我是那种吃了亏不讨回来的主吗?” 李凰熙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怒火,“你最好行动得快点,不然我可要出手。”那表情完全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儿般,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白晏喜欢看她这样子,欢喜地在她红唇上一啄,“知道啦。” 李凰熙这才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但是他出手算他的,她也不会闲着,既然如此,让她也帮一下那位敬王府的侧妃坐上虚悬的正妃宝座吧,这好歹也算是大哥的生母。 敬王世子接下来悲摧事一件接一件,先是在青楼里与人争那名妓打死了人,被人家里一状告到大理寺。 老敬王父子接到大理寺的通知时,当即发作这个孽子,将他狠狠地打了一通勒令他在家闭门思过,不准出府半步。 然后老敬王舍下这张老脸亲自周旋,亲自给这不争气的孙子开罪,他与新皇帝的关系很一般,当初也曾得罪过李凰熙,所以一直很老实本分地活着,试图让新皇对他们敬王一脉刮目相看。 哪知这事还没有完全压下,敬王世子又爆出了在后院与其父的妾室通奸的事情,这事情一出来,任他百口莫辩,敬王只差点就将他打死了,老敬王更是当即中了风。 饶是这样,这敬王世子惹出的事隔个两天就爆出一桩,最近更是爆出他试图毒害徐侧妃的儿子以保住自己世子这位的事情。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敬王府的这位世子爷的丑事引得建京人人讨论。 徐侧妃也抓住时机天天在丈夫敬王的耳边哭诉,让丈夫给她主持公道。 敬王听得多枕头风又对这孽子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的事情恨之入骨,遂没支会自己的老父亲,当即向李盛其上书要求革除这个嫡长子的世子头衔,改立徐侧妃的幼子为世子。 第174章 爱如罂粟(4) 那道旨意早上才递上去,下午就有了批示,不但同意了更换世子,还同时批示为免未来世子生母的位份低不好服众,遂顺带提了徐侧妃的位份,成为敬王府的正妃。(.)舒殢殩獍 敬王府被废的这个世子潦倒至此,终于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只因他惹到那对男女,所以他母妃空出来的位置成为了徐侧妃的囊中物,想明白后,他暗恨不已地握紧拳头,趁着父亲与那可恶的庶母正一脸欣喜地看奏折,赶紧奔到祖父的院子。 一进去,他就哭跪膝爬向才稍微好转些的祖父身上,“祖父,救救孙儿吧,孙儿现在都被人害得褫夺了世子的爵位,孙儿好不凄惨,祖父……” 老敬王闻言愣了愣,赶紧让孙子止住哭声,一脸扭曲地详加询问,半晌后,他才朝外面的人吼道:“赶紧备朝服,本王要进宫。” 儿子行事真糊涂,孙子是嫡系血脉,岂能被废?那个徐侧妃生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比起眼前这个孙子只怕更为不堪,不行,他要趁还有一口气进宫去让皇上收回旨意。 御书房里,敬王府一家子的主子都在这儿,老敬王声泪俱下的表示他家的世子不能换,以嫡长孙袭爵是祖宗家法,即使孙子顽劣那也不能夺去他的位份。 敬王没支声,看那脸色却也是心意已决,不再给嫡长子半分机会。 刚刚升格的敬王妃徐氏哭哭啼啼地说长兄要谋害弟弟,这样的人如何堪为世子云云,还惹得口歪眼斜的老敬王狠狠一瞪,她掩在帕子下的脸色瞬间狠厉起来。 李盛基看着这一幕,不耐烦地道:“你们都当朕的圣旨是儿戏吗?一会儿要请旨撤换世子,一会儿又说不能换,朕不是为你们敬王一脉服务的。” “皇上息怒。”敬王一家子看到触怒了天颜,赶紧磕头道。 坐在一边的李凰熙凉凉地道:“父皇息怒,为这些个气坏龙体不划算,老敬王,既然你已经将爵位传给了儿子,那就要以现任敬王的想法为依归,此事没有再讨论的必要。”看到老敬王想要反驳,她一举手道:“你那个嫡长子劣迹斑斑,简直是罄竹难书,以这样的人继承亲王爵,本公主甚以为不妥。”遂抽出一份折子扔到跪着的老敬王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 说这话时,她已经一脸的严肃,冷冷地扫了一眼敬王府的嫡长子。 敬王嫡长子也满是恨意地抬头看她,“皇上,臣是被人陷害的,是这个女人与她的情夫白晏害了臣,请皇上明察啊……” 他这样一嚷叫,御书房里的气温陡然下降,似乎炭盆已经失去了功能。 敬王恨恨地看着这个孽子,真想一掌拍死他,他在瞎嚷什么?正在看李凰熙扔来折子暗想对策的老敬王也浑身一颤,差点一口气都提不起来。 果然,皇帝一脸铁青地将手中的茶碗掷到地上。 李凰熙“嚯”的一声站起来,盯着敬王嫡长子阴冷道:“本公主与白卿的婚事乃先皇所赐,只因大行皇帝与太后故去的原因,才一直迟迟没有完婚,你的嘴给本公主放干净点,不然这就是你对先皇,对皇上的大不敬之罪。”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地发难,“无凭无据胡乱一说诬蔑本公主与白卿的声誉,你该当何罪?” “皇上、公主息怒,臣这孽子口不择言胡乱说话,这是臣教子无方之罪。”敬王赶紧磕头道。 “哼!”李盛基怒道,“你那个乖张的言词朕也曾耳闻,念你是老王叔的孙子,朕也就不予追究,朕的女儿与女婿还不到你来攀诬。”转了转大拇指的玉板指,“此事无需再议,敬王叔,你就当没有这个孙子吧,他不配为李氏皇族之人,即日起从玉牒上除名,贬为庶人。” 敬王嫡长子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说错了什么,帝王要这样处罚他?慌张地转头看向祖父,忙伸手拉了拉他僵直的手,“祖父,祖父……” 老敬王也愣住了,这样太严重了,没有了敬王府的保佑,孙子只怕要被那缠身的官司害得坐牢,从没有吃过苦的孙子如何能忍受得住?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皇上,皇上,万万不可,请收回成命啊……”他急着嚷叫。 李盛基却是不再看这一家子,带着火气推开龙椅起身径直离去,帝王颜色难看落在殿内之人的眼中,众人都鸦雀无声地跪了下来。 李凰熙也一脸冷然地起身,眼睛向下看了看敬王一家子,“老敬王糊涂,敬王也跟着糊涂不成?竟然跑到宫里上演这一出,脑袋成浆糊了?”后搭上夏荷的手背也离去。 敬王脸色涨得通红低着头恭送,论级别他与李凰熙是一样的,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也不能再用昔日的态度来对待她。 老敬王吐出一口血,敬王狠瞪了儿子一眼,推开了他,一手扶着自家老爹,“爹,现在你知道撞南墙的滋味了?”亏他在来时还说过那么快就批示了折子,可见宫里是万分同意自己的意见。 敬王妃徐氏也赶紧表孝心地扶住公爹的另一边手臂。 谁知老敬王狠狠甩开她的手,剜了她一眼,怜惜地看了看孙子,终叹息一声由儿子搀扶着离去。 敬王嫡长子浑浑噩噩地走出皇宫,他的家人就在前面,只是现在没有一个人看向他,就连一向最爱他的爷爷也没和他再说话,怎么会这样?他是李家皇族的男丁,皇上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儿如此发作他? 在红红的宫门口时看到白晏的马车驶来,他恨极扭曲脸地上前拦住马车,“白晏,你给我下来,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赶马车的阿二冷声道:“何人挡道?你是谁?拦我家主子的马车你该当何罪?” 此人被贬为庶人的消息刚刚下来,他们就收到了消息,现在居然还不知死地在此挡道,不知一个死字怎么写? 敬王嫡长子脸色气红,“我乃敬王府的嫡长子……” “都已被除名了,还好意思张扬。”白晏冰冷的声音响起,“如果我是你,就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蠢还要累及家人,你生在世上还有何用?” “你?”敬王嫡长子看着他冷嘲热讽的嘴脸,气得当即抡拳就攻向马车里的白晏,“你是什么东西敢来嘲笑老子?” 帘子只是微微动了动,敬王嫡长子就已经被踢翻在地,只见他捂住肚子,嘴角一串血流下来,不远处的御林军已经赶到,将他当场就缚了起来。 不远处正坐上马车的敬王府诸人都看到这变故,脸色已是变了又变,尤以老敬王的神色最难看,他想转身去救孙子,哪知儿子死死地拦住他,“爹,你还没有看明白帝王父女的意思?我们家不能被这孽子拖累了。” 老敬王咬咬牙提脚上马车,对于那个屡教不改的孙子已经没有精力再管了,一上马车,他立即又再度中风手脚打颤。 敬王妃徐氏在马车里掩帕看着以前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嫡长子今天落魄的样子,她笑得更欢了,王妃姐姐,你在天之灵看到没有?你的宝贝儿子现在受的罪,老天是公平的,当年你将我的儿子送给人做继子,今天你终于要还给我了,只要有我在一天,你的儿子永远都不能再踏入敬王府,我徐素玉对天发誓。 至此,徐娘半老的面容一狠,马车起动,她舒心地靠在迎枕上,“回去将那颗珍藏的翡翠大白菜给白府送去,就说我徐素玉给他的谢礼以及这份恩情我欠下了。” “是,王妃。” 看到敬王府的马车离去,阿二隔着马车帘子禀道,“主子,敬王府的人都走了。” 马车里的白晏嘴角一勾,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蠢如猪的男子已经被他的家族抛弃了,此时他透过车窗帘子看向双手被缚狠命挣扎的敬王嫡长子,对方仍用愤恨的眼睛看着他,他冷笑道:“我说过你承受不了我的报复,李芋,接下来还有你好受的,慢慢享受吧。”话音一顿,朝阿二示意起程。 敬王嫡长子气愤地看着仇人的马车远去。 白晏进到甘露宫时,李凰熙就已经迎了上来,赶紧将他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拉他到炭盆前烤一烤,将冷气驱逐。“那么冷的天,与那等人废话那么多做甚?做人蠢成他那样,不死也是浪费米粮。” 白晏等身体暖和一点,方才揽上她的腰在她脸颊上一吻,“刚好遇上,自然少不得要关注一下成果,只是一切太过于顺利,少了几分乐趣。” 李凰熙闻言撇嘴道:“那等老鼠抓来也没有意思,只怕没有了敬王府的光环,他会尝到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想起那蠢蛋居然还敢嘲笑她的情郎没了梁家的庇护就会落魄,她就气得咬牙切齿,人和人是不能比的,她的情郎没了梁家依然能顶天立地,而他没了敬王府就是地底泥。 白晏痴迷地看着她这一副样子,这为他打抱不平的样子似乎与记忆重叠了,情不自禁地在咬上她嫩嫩的耳垂,呢喃道:“凰熙,别再提他了,他还不配从你的红唇里吐出来,接下来我们什么也不用做,毕竟他的仇家可不少,会有人招呼他的……”吻开始游移到他的脖颈,大掌却是慢慢地爬进她的衣内。 李凰熙不及他高,整个人都被他环住需索起来,她看了看外面仍亮堂堂的,推拒道:“还大白天呢,别这样……” 他闻言抬头看她,她以为他妥协了正要推开他离他这个自制力越来越差的家伙远一点,哪知才刚抬脚就被人凌空抱起,她猛瞪他,“别玩了,一个时辰后安熙要带十一过来,被人看到你要我脸往哪搁?” 谁知男人却打定了主意,“不是还有一个时辰吗?我们快一点就能完事。” 李凰熙不依地捶了他一记,却是怎么也撼动不了他。 等李安熙牵着寿康公主到来的时候,夏荷赶紧进去禀报,李凰熙再出现的时候虽然鬓毛已梳齐整,但是整个人身上还有着春意,那慵懒的滋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可惜面前的两个都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儿,她们如何能看得有半分异样。 李安熙急忙站起来给姐姐问安,又看了看跟姐姐一块走出来的白晏,忙唤了一声,“姐夫也在啊?”俏眸悄然打量白晏,那俊俏风流的样子果然十分迷人,她看得也止不住心头小鹿乱跳。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不稳,她忙移开目光,这个男子不是情窦初开的自己可以招惹的,他是大姐的。 白晏却没注意到少女那突然黯然的目光,一把抱起三岁的寿康公主转了两圈,小女娃儿高兴地呵呵真笑,然后才看向李安熙道:“一段时日没见,升平公主都是大姑娘了。”这丫头会做嘴甜,那一声姐夫可是叫得他心花怒放,自然对她也另眼相看。 “姐夫谬赞了,升平还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呢。”李安熙也掩不住开心道,眼角悄然地又看了看他的俊颜,即使他年长自己十多岁,但是这样的男人才有魅力。 李凰熙将夏荷端来的点心摆到桌上,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妹妹已长大成人,懂得开始思慕男人的年龄,“他说得又没错,安熙过了十三是越来越俏,他日也不知道又便宜哪家儿郎?” “大姐也拿我来打趣?”李安熙假意噘嘴起身,“你们若再拿我取乐,我……我这就回去……” 李凰熙笑着一把拥紧她的肩膀按她坐下来,把一碟糕点塞给她,“来来来,吃块糕点消消气,还是说真对大姐生气了?” “都是姐夫不好,升平公主可不要真得与我们置气。”白晏抱着寿康公主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喂给小娃儿吃。 李安熙脸色一红,“哪有?”眼角忍不住去追寻白晏的举动,看到他正细心地给十一喂糕点,心里又是万分羡慕大姐,这样细心的男人自己还真没见过,看他对十一的样子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父亲,感觉到大姐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怕被发现她低头抱起跑过来的西施犬逗弄起来。 还别说,之前李凰熙没有察觉到妹妹的隐秘心事,后来却隐隐有所感觉,眉头正皱得紧的时候,她又抱起了西施犬,可见刚才不是在偷瞄白晏而是被小东西吸引去目光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看上自己的男人,这样的事情太荒谬。 “没有就好,都是大姐没顾虑到我们安熙长大了脸皮也薄了。”李凰熙捏了捏她嫩滑的脸蛋。 李安熙不满地斜睨了自家大姐一眼,大姐真幸运,有父皇疼有他爱,她想到。 夜里吃过晚膳后,玩乐了一天寿康公主早已睡着了,李凰熙令人将她送内室去,李安熙赶紧起身说要回自己的寝宫去。 李凰熙也没留她,而是叮嘱了宫女太监要小心侍候,若因天黑摔着了那就惟他们是问。 李安熙心下一暖,对于自己之前觊觎大姐的男人有丝赧然,脸色又羞又愧地赶紧离去,怕再待下去自己会没脸见人。 “这丫头好像有点异样,凰熙,我会吃人吗?”白晏疑惑道,怎么走得那么快,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李凰熙回头狠狠地扯了扯他的俊脸,“你呀,往后说话可要注意点,她已是大姑娘了,要避忌点。” 白晏的脸被她扯痛了,揉了揉脸皮皱眉道,“你紧张什么?”正想再说些什么话,看到她瞪过来的眼神,赶紧投降,“好好好,我知道了,往后看到她走来,我扭头就避开,得了吧?小醋桶。”看她为他吃醋,他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证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份量越来越重。 “你在说谁呢?” “谁应就是谁……” “……” 往后,李安熙就发现她再也不能在宫里偶遇到白晏,只要她一出现远远地看见他的衣角后,正要追上去,他却拐个弯不见了,每每追到他所站的地方时都满脸的失望。 她也曾试过到大姐的寝宫想要不期而遇到他,可出奇的是,他似乎也没有在大姐的寝宫,她开始有心事,小脸上满是忧郁。 看她这样,李凰熙这长姐忙相询,她只是摇头说好得很,没有什么事,大姐不用担心。 背过人她就狠扇自己巴掌,“李安熙,你要记住你的一切都是大姐给的,你不能做出那些不知廉耻的事情来,你不能犯贱。” 敬王嫡长子在这一个漫长的冬季里终于如李凰熙所说的世态炎凉,先是在外游荡回不了府,昔日巴结他的哥们儿没有一个收留他,更别提还会接济他。浑浑噩噩中肚子又饿,他回到敬王府的大门前死命叩门,没有一个人来应门,最后不知是谁报了官,他被大理寺的人抓起来投进监牢。那一场官司没了祖父用钱来周旋,他最终还是以误杀罪判了二十年流刑,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坐在阴暗潮湿肮脏不已的牢房,想起往日的高床软卧美姬在怀,他不止一次地回想到那天武安候世子设的宴会,如果那天他能收敛一点不去主动招祸,也许他还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 可惜再也没有后悔药吃了,监牢的门锁喀嚓一响,几个猥琐的男囚走进来,他朝墙角处瑟缩了一下,不知道是他哪个仇家买通了这几个人每天都来对他拳打脚踢。 他抱紧头,身上的疼痛仍如影随形,没一会儿,他的身子被拉平整,囚裤被人一脱,“不——” “叫什么叫?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以前怕没少做这缺德事?现在被老子上也是报应。” 李凰熙的十九岁生辰因为顾虑着大行皇帝与隆禧太后逝去的原因,并没有大肆操办,只是与自家姐妹们一道吃了桌酒席,明福公主虽然仍不喜欢她,但是也没再摆出那副欠揍的脸。 李凰熙看了一眼,心下明白她现在正过得幸福得很,这个堂姐总算是想开了,她也算完成了皇叔临终的嘱托。 梁晏来给她庆生的时间依然在散席之后,两人都想着这样的日子明年是该要到头了,这未婚夫妻与已婚夫妻的差别仍是大得很。 泰安二年的新年,群臣齐齐进宫大朝拜,把泰安元年没有进行的那一套都在这一年补足,一时间声势浩大。 也在这新年期间,宋青翠的女子军也艰难地搞了起来,训练了一段时间倒也有模有样,她磨着李凰熙让她们也威风一次。 李凰熙亲自去检阅了一次,一群牛高马大并不美丽的宫女穿上戎装,站成几排倒也像样子,这才对宋青翠的吹嘘有了几分认同。 遂她向李盛基建议,请他来看看女子军的训练成果。 李盛基不太感兴趣,看女儿正在兴头上他也不好出言驳斥,遂点头同意。 此时一众大臣都冒着严寒进宫,站在城楼上准备看女子军的表演,心里都觉得帝王父女是胡闹,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搞什么女子军? “公主这是吃饱了撑的。”有人愤愤地下了结论。 “别说了,可怜我等不能在家抱姨娘,偏还要在此忍受着寒冷……”有人抱怨出声。 “这成何体统?”有人是老顽固批评道。 李盛基这帝王驾到,众人跪地相迎,李凰熙跟在他身后,自然坐在他身边,朝一身戎装的宋青翠点了点头。 宋青翠满脸的兴奋,下了城楼,跨上战马,喊了声集合。 一大群身穿红色战袍的女子军成员排成整齐的队列,手握着长矛整齐划一的做着动作,那样子看来确似模似样,有懂军事的武将也悄然打量那军中女主帅宋青翠。 “凰熙,朕看还可以嘛,不知单打独斗的实力如何?”李盛基来了几分兴趣。 “父皇别心急,宋学士之妹都准备好了。”李凰熙笑道。 一旁被点名的宋青轩忙拱手,“臣有愧,没把妹妹教好。” 李盛基大笑道:“军中女红装倒也有趣,宋爱卿无须自轻。” 果然,接下来队列散开,留下了约二十个人女兵,然后就有同等数量的男侍卫出现与之对打,女人出拳如风,并没有被男侍卫压住风头,势钧力敌起来,这一场比试整整持续了一柱香,胜负在五五之间,不禁有大臣哗然。 “公主操练这支女子军到底意欲何为?”有大臣忍不住问。 李凰熙笑道:“是为后宫巡防之用。” 这话颇值得人玩味,有人皱眉思索起来,选在这新年期间进行什么女子军的检阅,长乐公主必有用意,他们的目光溜过与长乐公主一母同胞的小太子身上,顿时会悟,公主是在警告他们别打帝王后宫的主意,剑指今年的选秀,势要保护小太子的利益不受到侵犯。 这样不少人打消了送女儿进宫选孝的意图,一个把持在公主手中的后宫,他们送女儿进去只怕还没有得宠就会这群如狼似虎的女子军给撕了,得了,回头就给女儿选门好婚事避开选秀才是正理。 这些人的目光都落在李凰熙的眼里,她嘴角上提愉悦一笑,还是聪明人多啊,遂又看向李盛基,“父皇,不若破例给宋青翠赐一个官如何?” “好,这样的巾帼不让须眉,朕也欣赏,就赐宋青翠为统领之职,俸禄等同于御林军统领。”李盛基大喜道,“有她们在后宫守卫,自然方便得多。” 宋青翠一脸欣喜地跪下,“谢主隆恩。” 这不是正儿八经的官职,即使老古板的大臣也没有提反对意见,为此与长乐公主唱反调,不值,再说小皇子已十岁早朝都站在了帝王旁边,后宫少点人就会少些变数。 演练的结果李凰熙很满意,当即给了宋青翠不少的奖赏。 日子舒心起来倒也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 已单独开府的理亲王李茴的府邸今天却是中门大开,王妃杜语乔亲自在门口相迎,随着公主鸾驾的到来,理王爷府里的下人们全都跪倒在地迎接公主的仪仗。 李凰熙牵着寿康公主从华丽宽敞的鸾驾下来,抬头看到杜语乔急忙迎上来,她忙松开妹妹的手,上前扶住她,“大嫂,慢点慢点,好不容易才怀上,可不能一蹦就蹦没了。” “姐姐,嫂嫂要生弟弟妹妹了吗?”寿康公主睁大眼睛童言童语道。 李凰熙笑着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梁,纠正她的错误用词,“不是弟弟妹妹,是小侄子小侄女。” 杜语乔笑了笑,赶紧将她们迎进去,正堂的摆设倒是颇为雅致,李凰熙环顾四周,果然是杜语乔喜欢的装饰,“大嫂,这宅子住得可舒心?” 因原先的忠王府现在是潜龙官邸,李茴夫妻自然也不好再住,所以就搬到这新赐的王府来住,前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算是整得像模像样,方才好请李凰熙过府一叙。 “当然舒心,还没有多谢公主选了这么好一处宅子给我们夫妻俩。”杜语乔亲自奉茶,这里全是她一个人做主,摆设什么的都是她亲选,再是舒心也不过了。再说她娘家亲爹又是当今太子的师傅,现在她回娘家,继母也不敢给她脸色看,都会好生招待自己这个一品亲王妃。 她又即将有自己的孩子,即使没有那个男人的爱,她还是觉得自己过得很好。 李凰熙赶紧上前劝她赶紧坐下来,“别动了胎气,奉茶什么的还有侍女呢?这胎儿要好好养着,才能生个大胖小子或丫头。”羡慕地看着她的肚子,若她也能立即为白晏生个孩子就好了。 杜语乔不好拂了她的意思,赶紧坐下与她们姐妹笑谈。 还没有临近天黑,李茴就回府了,知道妹妹今天过府,他哪还想着再在军营里面耽搁?现在他不但是禁卫军统领,还兼丰台大营守门的副将,两边都得忙,哪能抽得开身? 兄妹相见少不得要叙旧一番,现在见一面也不容易,毕竟一个在宫里一个在王府,不像以往同住一府天色再晚要叙一叙也容易得很。 他领着李凰熙到那修整好的院子,“看看,与梧桐院可有不同?” 李凰熙惊奇地看着那同样的布置与摆设,心里有着感动,没想到大哥大嫂还给她预留了院子,“大哥这?” “这些东西都是仿昔日你那院子而制的,你哪日在宫里住腻了,就过来小住片刻,绝对不会让你过得不惯。”李茴笑道。 李凰熙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一直是她最好的兄长。 当晚就留宿了下来,寿康公主早早就睡到了床里侧,李凰熙与杜语乔姑嫂俩坐在床上促膝谈话。 “大嫂,有没有些个不长眼给大哥送女人的?”李凰熙开门见山地道。 杜语乔扶了扶腰下的枕头,“怎么没有?但凡有点权的男人都有人往府里塞人,你大哥是炙手可热的亲王,巴结他的人只多不少,不过他都没收下。”杜语乔道,这点她对李茴是极满意的,丈夫不拈花惹草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凰熙听出她话里那一丝丝落寞惆怅,看到杜语乔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大嫂,大哥不要别人只要你这个正妻,你一定要多给他一点时间,总有一天他会真正知道你的好,心里认可你这个妻,你,千万别放弃了他。”顿了顿,“其实大哥也过得很苦,在以往的岁月里面只有我扶持着他,但我希望将来换成是你们夫妻互相扶持。” 杜语乔是有几分诧异地看着李凰熙的,她以前就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兄妹可以好到这程度,她与怀恩也是兄妹,可远远不如他们兄妹情深,现在她似乎有些许体会,想到丈夫坎坷的身世。 他不似怀恩可以寄情于佛法,他活在世俗当中,所以李凰熙成为了他精神世界里面最重要的一个人,她直到现在才真正有所了解自己的枕边人,那颗心泛着一丝丝似有还无的酸疼。 她总抱怨他不爱她,其实扪心自问,她又何尝真正发自内心爱过他?既然如此,她凭什么都要对他多有抱怨呢? 正因为想通了,她脸色一白,她发现了自己的自私与贪婪,她不敞开心扉,他如何能走得进来? “大嫂,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李凰熙看她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起来,赶紧下床出去唤人。 杜语乔想要拉也拉不住她。 没一会儿,李茴就领着府医前来诊脉,为了她的孕事,他也是时刻担心着,这是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他可是不容有半点闪失的。 “都怪我,明知大嫂有孕,我还提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甚?”李凰熙自责地道。 李茴勉强一笑,“凰熙,这与你无关,她心事重又多。”这是他最不喜欢杜语乔的地方。 “你要是平日里多关心她,少在军营里面呆,大嫂又哪会心事重与多?都是你不好。”李凰熙瞪了他一眼,“这是当丈夫的失职,这点你该好好向我家阿晏学习学习,有事没事要多赞美一下大嫂,不能整天像个呆头鹅,出门也给她带点爱吃的或是首饰,大嫂看了能不开心吗?” 李茴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她拿他与白晏对比,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不过想想,他也没花过心思逗开心,自己这丈夫确实是失职,也罢,为了她怀孕能笑开颜,他也勉为其难的一试吧。 府医很快就出来了,直说王妃没事,大人胎儿都十分健康。 李茴这才放下心,第一时间进去就看杜语乔,李凰熙跟在身后看到大哥上道了许多,心里自然是欣慰的。 翌日,李凰熙还没有离去,敬王妃徐氏就登门拜访。 李茴此时仍在府里,看到徐氏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他没说一句话抓起马鞭就与他擦身而过,徐氏一脸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 看到李凰熙与杜语乔一道出来,她收拾心情,赶紧上前行礼,“参见公主。” 李凰熙在主位一坐,这人啊即使穿上了龙袍其实还是不像太子,说的就是徐氏这种人,已经是正妃了,行事仍是一副妾室的做派,扬手道:“起来吧,你是一品亲王妃,其实见了本公主不用行大礼,不然别人该说我不尊重长辈了。” 徐氏怔了下,“是,我知晓了。”其实面对李凰熙,她会不自觉地紧张,心里对她是万分感激的,不是因为她给了她王妃的宝座,而是这么多年来她对自己儿子的那份心。 她的目光看向杜语乔,“理王妃是初次有孕,怕是有些注意不到,我亲自给你带了些孕妇宜用的补药。”她手一挥,立即有下人捧着补药上来。 杜语乔一看这多得可以开药材铺了,“敬王妃,这怎么好意思?公主赐下的就有不少……” “理王妃就别与我计较了,是我这个当祖母的……”感觉到李凰熙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她自知说错了话,忙改口,“是我这婶婆的一点心意。” 杜语乔看了看李凰熙,见她没有说什么,又有些可怜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是自己的亲婆婆,但却没有丝毫权利,一切还要做得小心翼翼,遂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让管家收下,然后示意他准备一份份量不差的回礼。 “这怀孕了是大事,王爷那儿会不会缺人侍候,我那儿有两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正值二八芳华,模样儿也出众,很是乖巧,理王妃不如收了她们安置在王爷的房里,早晚也有个嘘寒问暖的人……” 徐氏到底心疼儿子,一直听闻理王府的正妃醋意大,别说是纳妾,理王爷身边连个暖床的丫头也没有,那时候她就无比心疼儿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只守着一个王妃像什么话?再者现在她有孕了,儿子连个发泄多余精力的通房都没有,那日子得过得多不顺畅。 而且她也在暗暗盘算着,若能与大儿子打好关系,那将来对于小儿子接掌敬王府会有不少好处,这后院还得有自己人才行,两个丫头若能在这府里站稳脚跟,那么往后大儿子也能与她亲近几分。 所以她思前想后,无论如何要给儿子送两个可心的房里人,不需要给名份,只要王妃怀孕或小日子等日子里侍候好儿子就行了。打听到李凰熙正出宫住在理王府,她赶紧就过来了,这公主与自己儿子关系很好,心疼大哥必定不会反对她的提议。 这样一来要劝说杜语乔也容易得多。 只是这两人似乎都有些异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同,最后更是断了开来,思前想后,她又没有说错什么? 李凰熙一听到这说辞,眼睛就一眯,脸色更是阴沉下来。 杜语乔也瞪大眼睛看向徐氏,真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她也会来凑上一份热闹,对了,这才想起京城里面对于李茴没有妾室的罪过归到自己身上,怪不得这徐氏会亲自上门送这礼。 李凰熙想要当众发作这敬王妃,真是才当了几天这敬王府的女主人,手就伸得这么宽了,看来真让人不喜,难怪能教出那样的儿子,想到那回在宫里遇到李莱被欺负的事情,好在大哥不是她带大的,不然也必定被她养歪了。 正要做声的时候,一旁的杜语乔却道:“敬王妃,大家都是女人,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你送这两个丫头我若真收了,王爷回府后会怪罪我的……” 听到大嫂拒绝,李凰熙暗叫一声好,自己的仗就要自己打,这时才放心的在一旁品茗。 “怎么会?理王妃,你也不劝劝他,这哪行?”徐氏着急道。 杜语乔轻抚自己的肚子,“王爷心疼我对我好,我又何必做这些个违心的事情?敬王妃,你也是女人,当知道如何才能对自己的孩子最好吧?”此时她抬头正视敬王妃,半分退让也没有。 徐氏的身子一震,随及一白,她是在提醒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她是妾室起家的,忍辱负重才有了现在风光的日子,可她为了自己的地位与孩子筹谋的从来只多不少,她送女人给儿子,触动的是儿媳妇的利益,再说她又不是正经的婆婆。 她太小看杜语乔了,杜太傅这女儿让她刮目相看了,那正室派头自己其实是学不来的,因为她从来都不是正室大妇。 这么一想,她不敢再直视杜语乔,有几分坐立难安的样子。 “敬王妃如果想要大哥这亲生儿子对你有多点认同感,就别往他的后院塞女人,你自己当初能不乖巧吗?不乖巧也不会将大哥就那样给人当继子,可是你的心是如何想的不用我多说了。你忍心看到大哥的子嗣被害?女人多就有是非,你这不是在爱大哥而是在害他。”李凰熙不留情面地道,当即戳破她的底子。 徐氏脸色羞白,“是我考虑不周,公主教训的是。” “既然明白,就把人带回去吧,也许他日大哥也会敬你如母。”李凰熙又道。 徐氏哪敢说什么反对的意见,连连点头应是,最后狼狈地起身告辞。 杜语乔也没有留她,只是吩咐管家相送,这女人到底让她没有多少好感,原来李茴的生母就是这个样,这一刻,她开始心疼丈夫,他这一生有两个母亲,但这两个母亲都没能给予他真正的母爱。 孙抚芳的冷漠,徐氏的贪婪算计,都不是一个母亲应有的行为。 “她就是一个浑人,大嫂也无须给她面子,她往后若还来盘算着什么,真不喜欢就打发出去得了。”李凰熙不以为意地道。 “我晓得。”杜语乔笑道,她虽说不是泼妇,但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有些话是非说不可的。 李凰熙知道她不如外表看来柔弱,心里也放心了,宫里事务繁忙,很快就起程回宫了。 杜语乔在廊下相送很久,这合得来的小姑现在也难见面,丈夫时常不在家,这府里到底太过于冷清,抚了抚肚子,好在还有孩子陪她。 夏天来临时,筹备多时的明福公主终于出嫁了,这是新帝登基所办的第一桩喜事,自然是喜庆非常。 风光大嫁的明福公主总算迎来了自己人生的春天,而且这公主大嫁的礼节是最高规格,她已是满意得很。 随即而来的就是李凰熙的婚礼,礼部拟订的日期是八月初六。 第175章 爱如罂粟(5) 第175章爱如罂粟(5) 天空上飘过的乌云将那半弯的月亮遮住了,大地上那片银辉顿时就像被人揭去一样,只剩一片乌黑。舒殢殩獍 白晏走向他们的时候,只有衣袂在轻轻地飘动,此时他手中早已银剑在手,讥讽一笑,“白家早已覆灭了百多年了,一大群人仍然食古不化,复国?从来都只是一个残破的梦而已,我早已劝说过列位遗老,现在早已是南北对峙的时代,休要再提那个什么复国梦?为此你们当年将我生母送到那个地方得到的又是什么?” 他嘴角的讥嘲更浓了一些,当乌云飘过之后,半弯的月亮又现身将他举起来的剑映照出一片冰冷的银芒,“这样的教训你们不但不吸取,还想在我身上实施,既然如此,为了大多数的人可以生活得更好,你们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再说你们夜闯我的府邸杀死我的人,就别怪我无情。” 那群人没想到白晏会这么绝情,原本还抱有一线希望可以说服他接受他们的建议,与长乐公主大婚后趁机夺下南齐的江山,再谋北魏,大顺就能复国,百多年来从来没有如此好手机会,公子他怎么可以置祖宗大业于不顾? 有人愤慨出声,“公子,你如何对得起白家的列祖列宗?将祖宗基业拱手送人,你认第二都没人认第一,真不愧是你娘的孩子,一样的傻,一样的痴,天下那么多女人,何必非要她不可?” “没错,公子,回头是岸,我们大家都在等着您,复国之后,您把她囚禁起来也好,怎样也好,她都会是您的,身为天下之主不好吗?这样难道不比尚公主要好?”眼看他步步逼近,有人仍不死心地苦口劝说。 “白家走到今天只剩你这一滴血脉了,公子,您不可以这样做……”更有人当即哭了出来,只要能劝得他回心转意,哭鼻子算什么? “我们之所以将那些人杀死,只因他们没能尽到劝说公子回心转意,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有人又态度强硬起来。 “……”一时间,众说纷纭。 白晏冷冷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当年他们只怕也是这样哭着劝说他的母亲,所以那个女人为了她的复国梦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话可以说得很动听,却掩饰不了他们贪婪的本质,一切不过是想要重新得到那权利而已,从而一代又一代的白家后人都被他们操纵在手里。 本来他可以不用生活在梁府,可他们也想要图梁博森能带来的好处,因而各有算盘狼狈为奸。直到自己真正能做主之后,就使计将这一群人赶回去,本来还希冀他们能想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复兴大顺是不可取的,这是有违历史发展的事物,君可见历史有向后倒退的可能性吗?答案是没有。 桓嬷嬷是他们留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名为照顾他,实则也是想要给他灌输白家使命的思想,也想要他为这个早已淹没的王朝做祭品。 他的身体一跃,手中的长剑舞动起来,朝其中一人攻上去。 面隐在暗处的阿二等人也随着白晏的动作立刻持进攻,片刻迟疑也没有,在他们的心中自然也觉得眼前这群所谓遗臣们想得太天真了。 被白晏选中之人看到他的身形在眼前放大,眼睛都睁大了,赶紧举剑相迎,只是对方那剑来势汹汹,他的反应再快也及不上白晏,只是一挡,他的身体就被破成两瓣,死前瞠大着眼睛,“公子,你……狠……” 鲜血喷到白晏的身上,将他的华服都梁成腥红一片,他手中泛着银光的长剑因为梁上了鲜血看起来更为妖魅,更何况他的俊脸上只有一片冷凝,从那嘴唇里吐出一个冰冷无情的字,“杀!” 明灭灰暗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更添几许冷酷无情。 那群遗臣们没有想到会有这变故,之前在白府大开杀戒的时候没遇到多少阻力,现在迎上的都是一群面无表情的杀人机器,生命如被镰刀收割,一群遗臣们都死伤无数,他们能回手的只有一两击。 事情到了这份上,没有人再有幻想,他们愤恨地看着一直侍奉的主子,白家的气数真是要尽了,出了这样数典忘祖的逆子。他们在一步一步后退,但仍敌不过那收割的镰刀,在这个曾经是大顺的都城里面他们也走向了死亡。 白晏一直执剑在看这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墨黑的眸子里一片平静,从他这一代起,白家再也不用背负那样的命运,什么神权,什么复国,都将灰飞烟灭。 母亲啊,您在天之灵看到没有?当年你意图啄雁,哪知反被雁啄,失了身失了心,我知道你死得不甘心,可你死之前到底恨过这该死的宿命没有? 即使您不原谅孩儿,我也依然无悔,百多年过去了,不但我们白家要放下这天真的梦,那群曾经追随大顺的遗民们也应该放下,为了让放下的人活得更好,这群顽固只能牺牲。 从很早开始他就知道与他们是无法沟通了,现在他正在让更多白家遗民融入两国的生活当中,就必须斩草除根。 因而在看到有几人成功突围翻墙出去,他当即下令,“派人连夜追赶,必杀之。” “是,公子。” 黑衣卫领命,立即循着血水追过去,尽量不惊动建京城的民众与官兵,一群追逐战在忽明忽暗的月夜下进行。 白晏站在廊下,看了看满地的死尸与鲜血,朝剩下待命的乌衣卫道:“把这一切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的珠丝马迹。” 命令毕,即收剑往内宅而去,神情极其严峻,这一战过后,遗老们已经不再成为问题,而他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说出去,等到他与凰熙成婚后生下几个孩子,他总有一天会告诉她,他从何而来。 只是,不能是现在。 一想到这里他握紧拳头,白家是无力翻天了,这个认知李凰熙也甚是清楚,所以她对于他白家后人的身份是没有半分芥蒂,而且他的表现也让李盛基这帝王放心,皇帝没有雄才大略,他不会想到什么王者的征服梦,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他,不能让人毁了这一切。 天色将亮的时候,黑衣卫已经将白府内清理得干干净净,如同那一场混战没有发生过。 五更天时,阿二就回来覆命,“公子,逃走有五人,其中三人已经被我们赶上且击毙,一人身受重伤坠崖,一人跌落护城河……” “都派人去追了没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白晏坐在原位脸色阴暗地道。 “是,已经派了两拨人去找了,相信必定能找到最后的尸体。”阿二忙道。 白晏这时候站起踱到窗前,看着外面有人将灯笼取下吹熄,天就要亮了,“我与凰熙的婚礼就要到了,绝不容许有半分差错,听明白没有?” 阿二身体一震,忙应“明白”二字,公子的打算他心里也清楚,就是不能让这事外传,也绝不让这群遗臣们有机会破坏且阻止婚礼,不然公子也不会选择将他们都引到建京城一次性解决。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白晏的心情才放松了些许,又返身到案前,这次大婚有许多事要做,白府要重新装修,位于它旁边的长乐公主府也正在抓紧时间修建,这是大齐公主成婚的规矩,在夫家旁建立公主府,既全了驸马家族的脸面,也让公主们不至于掉架。 白晏想要李凰熙住得舒服,所以这两处府邸的工程都是他亲自监督,看着工部的人施工。 翌日的建京城一片宁静,无论是官方还是百姓没有人提及到白府发生的血案,李凰熙自然也不会知道未来夫婿昨夜进行的杀戮。 此时的她正在抽时间挑选成亲的物品,无论是礼服还是首饰都一一过目,定要尽善尽美。她的手在那柔滑的丝绸上抚过,红色吉服上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不错,这宫里司绣的手艺是比昔日我们王府里的绣娘强。” 在李凰熙满意那吉服之时,李安熙也在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那顶凤冠,上面使用的都是南海进贡的硕大珍珠,奢华至极,她的眼神一片黯然,他们就要成婚了,她在心里默默地一直重复着,一滴泪悄然而下滴到那珍珠上面,一朵小小的水花绽放后又即快消逝。 “五姐,你怎么了?”寿康公主巴上她的腿,抬起头看到她似乎在哭,不解地脆生生道。 正与宫娥商议物品的优缺点的李凰熙闻言,赶紧转头看向李安熙。 感觉到长姐的视线,李安熙打了个冷颤,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她忙抱起寿康公主,“五姐没事,正在看大姐的凤冠呢,十一快看看,可漂亮了,告诉你,比明福堂姐成婚时的还要好看……”抓着寿康公主的小手抚摸上那冰凉的珍珠。 只可惜寿康公主的注意力并没有转移,李安熙比李凰熙陪伴的时日都要多,所以她一向也很是心疼这个五姐,只见她伸出小小嫩嫩的手,轻轻地将李安熙来不及拭去的眼角的泪水抹去,“五姐,你怎么哭了?” 李安熙的脸色一白,眼角瞟了瞟长姐的方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辩驳下去?难道说她为了得不到白晏而哭吗? 李凰熙定定地看了看李安熙的眼睛,有些发红,可见十一没有说假话,她抽出帕子上前轻轻地将李安熙脸上的泪痕抹去,“安熙在宫里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莫非是宫里有人欺负你?”此时她的声音不再温柔,而是带上了一抹严厉。 李安熙忙稳住自己的心神,她不想也不能让长姐发现这见不得光的情思,“没有,有谁敢对我不敬?三姐与四姐她们都没有向我挑衅过,别的庶妹们就更不敢。我……我只是舍不得大姐出嫁,想到往后我们姐妹要见面都不容易,我心里就难过……”说到这里,她真的嘤嘤哭出来,这会儿心里真有几分不舍李凰熙离去,她一直是她的保护伞。 “傻丫头,我还以为你在哭什么呢?原来是这一茬事,宫里到我的新府邸又没有多远的路,再说我每天还要进宫来为父皇分忧,要见面容易得很。”李凰熙一副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接过夏荷递上的一方锦帕又给她抹去泪水,“好了,别哭了,再哭眼睛肿起来,那就不美喽。” “大姐,十一也舍不得你。”寿康公主伸手揽上长姐的脖子,小身子从李安熙的怀里爬出去巴到她长姐的身上。 李凰熙在她的嫩脸蛋上亲了亲,“你五姐傻,你怎么也跟着一块傻去了?” 李安熙听了这些话,终于止住了泪水破啼一笑。 场面又和谐起来,至少在李安熙的眼中是这样的,大姐又笑着询问她对于饰品的意见,她随手指了一套以凤尾为造型的首饰,“这套的点翠做得好……”至少表面上要做到侃侃而谈,不能露出破绽。 等到李安熙离去后,姜嬷嬷才皱眉冷凝道:“公主,老奴总觉得升平公主似乎有些古怪?我私下里问过她宫里的人,都说公主似乎心事重重,老奴刚才观之她……似乎对……公主有异心……”她努力地寻找一个合适的用语,本想说她似乎看上了未来大驸马爷,但又怕触怒了李凰熙的天颜,遂又把话吞进肚子里。 李凰熙看了眼姜嬷嬷,正色道:“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安熙她是我的妹妹,而且我一向待她不薄,她不会对我有异心,嬷嬷这是多心了。”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不如嬷嬷让人去打听一下她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好了?虽然她不说,但我是长姐不得不过问。” 姜嬷嬷撇了撇嘴,看到李凰熙眼中的那一抹冷光,终只能罢下阵来,“老奴晓得,查到了就会来禀报公主。” 李凰熙点点头,示意姜嬷嬷抱十一回去寝宫内。 屋里香鼎散也出来的味道很是能提神醒脑,李凰熙却是紧抿着唇盯视那一缕细烟袅袅而上,希望李安熙不要让她失望,姜嬷嬷要说什么其实她是一清二楚,只是心底到底不想承认。她是真的将她当至亲姐妹来对待的,如果她待十一是一份心,那么待她也不会比十一少一份心,这份心是同等的。 她的眼睛微微一闭,在这冰冷的皇宫里能守住多一份的真情,她都想守住,不想如同那一个子弑母的夜晚那般上演无情皇家的戏码。 人往往心中有了想法,就会将之越来越放大以至失去控制,李安熙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脚,但却无法控制住,她仍是小心避开人群只为多看他一眼。带着这小小愿望她每天都在甘露宫周围徘徊,如遇上了人,她就会说是在漫步,直到看到那玉树临风的身影,她就会紧张地看过去,直到对方很快就消失,她就黯然地离去。 直到李凰熙大婚的前一天八月初五,按习俗在这一天里新郎新娘不宜再见面,白晏仍是到甘露宫来看望李凰熙。 “明天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凰熙,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拥着她的腰与她额贴额道,她不会知道他等这一天几乎等了一辈子。“凰熙,明天你可不许逃婚……” 李凰熙拿额头撞上他的额头,听他越说越离谱,“傻瓜,我人都是你的,还往哪逃?这一生,我们都会守在彼此的身边永世不分离。” 白晏愉悦地低声一笑,这情话他爱听,“这可是你说的,往后一定要兑现,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们都要对对方不离不弃。”他打蛇随棍上,赶紧提要求。 李凰熙只听闻过人家说新嫁娘在婚前会不安,何曾听过新郎倌会不安的?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这厮越说越离谱。 她正要嘲笑他几句,然后再说几句动听的情话表达她的心意,哪知外头的姜嬷嬷与许嬷嬷共同说道:“白公子,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了,不然就不吉利了。” 白晏听闻后,眼含不舍,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 李凰熙也没再留他,看了看沙漏确实已到傍晚,他今儿个来就于礼不合,再逗留到天黑那就惹闲话了,遂松开他的腰推他出去,“你赶紧回去,明儿我们就能厮守到一块,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白晏无法只能悻然离去,在离去前狠狠地瞪视了一眼那两个如守门神的嬷嬷。 踏出甘露宫,看到晚霞在天空中飞舞,他只期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婚礼能尽快举行。 背着手经过假山之时,空气中突然飘来一阵清香,这是迷魂烟,白晏岂会认不出?原本惬意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是出宫的必经之路,有谁想要对他不利?莫非是那两个还没找到的遗臣混到宫里想要阻止他明天娶妻? 这么一想,他的眸子狠厉地一睁,朝暗卫做了个手势,然后就闭气不闻这迷魂香,身子一软,装做中了对方埋伏的样子趁机引对方现身,一击即毙,永除后患。 他的身体倒在假山上,除了眼睛,其它的五感都放大了几倍,凝神留意那到来的人,手已是摸到了藏在身上的匕首。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白晏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过听这动作似是女子,心下不禁起疑,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他顺势躺到一边让来人以为真将他迷晕了,果然,立即有女子的声音响起,“公主,他迷晕过去了。” 公主? 白晏听得这声称呼,心想莫非是凰熙?原本按住匕首的手就是一松,心里既甜密又忍不住想要苦笑,那丫头搞什么?一会儿赶他走,一会儿又让人迷晕她,他姑且就逗逗她开心好了。 遂身体躺在那儿动也不动,耳朵只差竖起来,但那个公主却是很神密说话声很小,他运功也没听清,凰熙在搞什么神神密密的?他的心中有期待又想要打她的屁股警告一番。 身体被人抬了起来,脸上也被覆了一层面纱,白晏越发好奇,遂更是不动声色暗中配合。 及至到了那飘香的软卧上,只是这香味是浓浓的桂花香,不是他的凰熙喜欢的清淡兰花香,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有古怪,遂将那警戒心又提起来,为了搞清楚这幕后主指者,他惟有再装下去。 一阵衣物的摩擦声,有个女子在走近他,对方的手抚上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来来回回,那手感明显不是他的凰熙,他的心头火起,不打算再装了,正要睁开眼睛制止住她非礼的动作,不管这女人是谁,他都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对方却又收回手,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双臂抱住他整个人,略带哭音的声音响起,这让他浑身一颤,“只有这一天,你就属于我一个人好不好?我只是想……摸摸你,抱抱你……等明天我就将你还给大姐……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从来没想过要与大姐……争男人,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属于我……”顿了一会儿,“阿晏,我这样唤你,你欢喜吗?我听到大姐她是这样唤你的……” 这是少女卑微的爱,只可惜听在白晏的耳里却是那般刺耳,他的心里胃液翻滚,搞了半天这都是李安熙弄出来的,忍下心底的怒火,他猛然睁开眼睛,迎上了李安熙正看向他脸的双眸。 李安熙没想到他会醒着,眼睛都瞪大了,她的身体一僵,“我……你……怎么醒着……” 白晏冷然地坐起身,将她娇小的身子往榻下一推,李安熙站不稳跌坐在地上,“你没有中迷魂香?” “当然,那种雕虫小技我可是从来不放在眼里。”白晏从床上下来,站在她面前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她,“你是凰熙的妹妹,为何要迷魂我到此?”他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看这样子应该是她的寝宫,不知道她是如何将自己悄然运进来的,待会儿离开也会有麻烦,思及此,他的俊颜又更为冷漠。 李安熙的脸上一阵苍白,她只是想在大姐的大婚之前给这一段可悲的暗恋一个告别的仪式,毕竟他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我没有打算做什么,我……我只是仰慕你,想要……亲近你而已,姐夫,我没想过要破坏你与大姐的关系,真的,你信我,我只是想就这样单独地看看你,想象着这一夜你是独属于我一人的……” 白晏是越听越恶心,什么单独看着你,什么独属我一人,真是够了,他从以前到往后都不会是属于她的,遂冷然出声,“李安熙别越说越离谱,这事如若让你大姐知道,你可有想过她的心情?你是她妹妹,我是她未来的夫婿,却独处了一夜,你把她置于何地?”一阵又一阵地质问声,“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想过后果?” 李安熙的小脸更形苍白,大眼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确实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她一切都计划好了,本就没打算让人知道这一夜的事情,除了她以及她的心腹之外。“你放心……大姐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她的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我不会让大姐伤心的,姐夫,你要信我?” “你让我拿什么信你?”白晏道,抬起脚想要踹她一脚,到底念及她是凰熙的妹妹,遂收回了脚。以他对于凰熙的了解,现在真的拿不定主意她是否知晓?想到她曾告诫他不要在李安熙的面前现身,想来她应该已经有所怀疑了,却为了这段姐妹情没有戳穿而已。 他不想再与她待在一间卧室里,被人看到只怕会传出不堪的话,赶紧朝已经怔住的李安熙恶声恶气道:“从哪儿可以秘密出去你的寝宫?赶紧起来带路。” 李安熙听着他没好气的话,心底一片悲惊,骨碌地爬起来,在看到他嫌恶的脸色时,心底突然涌上浓浓的不甘,大姐是帝女,她也是,为什么伴随在他的身边的人不是她? “阿晏,我比大姐年轻,将来她人老珠黄得不到你的宠爱了,我却可以替代她承欢。你就接纳我吧,大姐她很疼我的,只要我出声求她,她一定会同意我们以娥皇女英的方式一起侍奉你左右,我不会与大姐争宠,也不会与她争名份,即使是妾我也不在意,阿晏,你说好不好?”说到这里,她的眼里一片明亮,之前怎么没想到这样的方式呢?她急忙抓住他的手表白自己的一片爱慕之心。 白晏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的脑子是什么构造的,怎么会想出这样荒谬的事来?普通人家尚且不会一家两个女儿都嫁给同一人,更何况最要脸面的帝王之家?再者自己对她本无意,若不是念及她是凰熙在意的妹妹,不然是一句话也不会单独跟她说,一如他对待李妍熙等公主的态度。 冷冷地甩开她的手,实在受不了她的逻辑与不要脸,看到她错愕地抬头看他,他嘲讽出声,“你想与凰熙比?李安熙,我告诉你,你没有哪一点可以与凰熙相提并论,就算她将来人老珠黄了,我也发白齿落了,正好可以互相为伴,无需别人掺合一脚进来,娥皇女英,齐人之福从来不是吾志。”他一刻都不想再在这儿呆下去了,“往后别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李安熙,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抬脚就走,无须她指路,他也有办法悄无声息地离开她的寝宫,只是比较麻烦而已。 李安熙愣住了,他的话句句都打在她的心上,世人不是说男人都是好颜色的吗?他为何与众不同?感觉到门轻轻一响,他要走了,她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赤着脚跑到廊下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他鬓发凌乱,脸上泪痕未拭地茫然看着那夜色中的皇宫,任由无情的秋风吹乱一头鬓发,然后将她咽咽的哭声掩藏住。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在第二天里面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李凰熙看到李安熙出现在她的寝宫之时虽然化了一个浓妆,但是肿起来的眼睛却很是骇人,可见昨天夜里哭了一整晚。 她没有做声。 一旁来给她送嫁的明福公主疑惑嘲笑道:“升平,你这是怎么了?双眼似兔子一般。” “昨儿夜里吹了风没睡好,眼睛就肿起来了。”李安熙答道,眼角瞟向长姐。 “你那寝宫可是地位位置极佳,说句难听的,比大姐这甘露宫还要好,若不是甘露宫是昔日太后所赐,你那寝宫就该大姐去住,怎么你住进去了反而事多?一会儿风大一会儿又是别的理由。”李妍熙撇了一眼道,心里早就不忿她能得到李凰熙的宠爱,本来与她一样的身份,却因让大姐高看一眼,现在都在她之上,她心里不服气久矣。 “你!”李安熙看向这三姐,她从来都嫉妒她,“说这些酸溜溜的话,三姐也好意思?我哪有说寝宫不好之类的话,这都是三姐你臆想猜测我的,当着大家的面说这样的话,你是何居心?” 她从来不是好欺负的,谁要敢踩着她的尾,她就跟谁急。 “哟哟哟,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除非你心里有鬼。”李妍熙冷嘲一句。 一旁的李秋熙冷眼看着两人争呼,一群蠢货,这不是在触长姐的楣头吗? 明福公主含笑地看戏,眼角不停地看向李凰熙,她没半个亲姐妹看来也是好事,这样可会舒心得多。 “今儿个是我大婚的日子,你们确定是来恭贺我的吗?”李凰熙道,那声音很冷。 李安熙浑身一颤,她怎么忘了今天是大姐的好日子,与这李妍熙争吵于她没半分好处,遂赶紧坐好做那乖巧状,“大姐,安熙错了,请您责罚。” 李妍熙也脸色一白,赶紧也请罪。 李凰熙没有看向两人一眼,只是坐在那儿茗了一口茶水。 她没有偏袒李安熙,这让李妍熙等人都十分好奇,毕竟一直以来她都是十分偏心于李安熙的,现在这个态度一摆出来,众人都查察觉到风向变了。 本来一向最会察颜观色的李安熙却独独没有发现,她仍沉浸于白晏拒绝她的悲伤中,一颗情窦初开的少女心被这次暗恋的对象伤得体无完肤,她仍在暗暗地舔着伤口,独自品尝那杯苦酒。 感觉到别人用诧异的目光看她,她猛然抬头看去,却见到大姐已经不见人影了,她忙站起来却是一阵头晕,身边的贴身宫娥赶紧扶着她。 “安熙既然不舒服,那就留下吧,八妹与九妹也留下陪她一道。”李凰熙皱眉道,她现在正要去太庙举行仪式,然后再返回来换上吉服再行出嫁。 李安熙忙应“是”,然后就坐了下来,看到八公主与九公主也陪她一道坐回原位。 而前方的大姐在众星拱月中坐上轿辇往太庙的方向而去,她的心里就是一痛,不忍再目睹,她赶紧别开头坐正身子想自己的心事。 公主出嫁的仪式极为繁琐,李凰熙是做了一道又一道的仪式方才告一段落,又由众人簇拥着回到甘露宫,这回除了皇室公主之外,众命妇也都一一前来陪伴,一时间甘露宫热闹非常。 李凰熙重新沐浴了一番,然后又坐在镜台前由好命婆来梳妆。 等到由另一对命妇上前给她穿上吉服,正要带上凤冠的时候,却听到那去拿凤冠的命妇发出一声惊讶之声。 “发生何事?”李凰熙问道。 “公主,凤冠……”那名命妇嗫嚅着不敢说,这大吉的日子她可不想触长乐公主的楣头,谁不知道她现在是大齐皇帝眼里第一得意之人。 “呈上来。”李凰熙冷然一喝。 那命妇这才小心地将凤冠呈上,只见到上面的硕大南海明珠全散落开来,掉到铺了红布的托盘上,一时间,这顶凤冠成了脱毛的野鸡,托盘上都是散落的珍珠,看来十分的滑稽。 “臣妇刚来拿的时候就发现变成了这样……”那名命妇急忙解释,不敢表现出哭腔,力求用沉稳的声音道出,“看上面应是有人将串珠子的金线剪断了……” 夏荷见状,忙道:“我之前还检查过,没有这异常,是谁干的?”她严厉道,想要出去将甘露宫的宫女集合起来审问。 李凰熙抬手制止了她,冷脸道:“大喜的日子,你这是闹哪出?还不赶紧去拿备用的?”此时她的心沉到谷底。 夏荷没再辩驳赶紧去拿备用扔凤冠来。 李凰熙看到那捧着凤冠的命妇仍跪着,“起来吧,这不关你的事,今儿个是本公主大喜之日,我呢一向最爱尽善尽美,你们都知道怎么办了。” 一众命妇与宫娥都急忙跪下,“公主放心。” 李凰熙不想这事传出去被人知晓,她们自然照做,都是要靠皇家混饭吃的人,哪敢乱传皇家的私事。 李凰熙这才重新坐下来,由另一名命妇给她戴上凤冠,她站起来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那吉服衬得她整个人更为俏丽,头顶的凤冠增添了几分皇家的贵气,她朝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这是她的婚礼,她要带着微笑迎接它的到来。 由好命婆扶着她走了出来,这时候一众姐妹都忙上前道贺,她也含笑地一一应了,看到李安熙紧张地上前小声说了句大姐以后一定要幸福的话。 她伸手握住李安熙的手,两眼定定地看着她有些闪烁的眼睛,“那是一定,安熙,我与驸马会白头到老,比翼双飞。” “好不害臊。”明福公主当即拆李凰熙的台,她到现在都仍看她不顺眼,只是碍于夫君的劝说,她收敛了许多,但是找到了机会仍忍不住要取笑李凰熙。 李凰熙的凤眸一转,“难道堂姐与驸马不是想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谁说我不想的?你别乱说话,我可是要与驸马百年好合的。”明福公主如炸了毛的猫我般嚷了一句,等说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俏脸上一红。 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这明福公主头脑真简单。 李凰熙看她那窘迫的脸色一眼,本想再讥她一句,想到这是自己的大喜日子随即做罢,吉时将至,在众人簇拥下坐进那十六抬大轿往金殿而去。 坐在轿辇里的李凰熙看着轿里的喜字,想到自己与他这一世的重逢,还有那一路携手走来的日子,心中是有苦也有甜,她的爱情在历经两世终于可以华丽盛放,这一世不会再如前世般爱错了人,许错了心。 想到良人就有远方等着自己,她的心洋溢着幸福的滋味。 金殿上,白晏已经是忍不住张望了好几次,拉了拉身上的吉服,他忍下心中的焦急。 他这表情落在皇帝的眼里,皇帝颇为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是爱极了他女儿。 众臣中有人暗笑,这新郎倌要不要这么急? 李茴看了看白晏,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着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之感,又有之这初长成之女被人夺去的不满,总之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蓝耀宗依然是故我的表情,但那眼里却有一抹暗藏的羡慕,那样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女就要嫁给面前漂亮至极的男人,突然生出一种吾生君未生,君生吾已老的感慨。前几天妙儿还老缠着他问那个漂亮的大姐姐,他只能答她那大姐姐是皇家公主不能进府来陪她玩,女儿一脸的失落。 一身盛装的李凰熙走进来的时候,白晏眼里都是惊艳的光芒,他情不自禁地走向她,这急切的动作还惹得有些大臣暗地里“扑哧”一笑,新郎倌要不要这么急? 李凰熙看到他急急走来的身影,也忍不住想要翻白眼,阿晏,你有点风度翩翩,好不好?这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不是去赶集? 身为明福公主驸马的武安候世子当即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他也试过在此成亲,却远没有白晏做得这么急迫,感觉到李茴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捂肚子挥挥手,闭紧嘴巴不再笑。 喜婆也被新郎倌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间忘了将红绣球的一端递给新郎。 白晏已经等在一旁有好一会儿了,这个喜婆到底发什么愣?等了又等,他怕误了吉时,赶紧一把将绣球的一端抢过来抓到手上,然后似傻瓜般看着她咧嘴而笑。 李凰熙想要掩额了,真丢脸,她现在逃婚还来不来得及? 第176章 爱如罂粟(6) 这想法也就一闪而过,她扯了扯手中的红绣球,白晏的手上的红绸带也跟着动了动,他方才回过神来,看到她微恼的目光,红唇嘟起,低声吐出两个字,“风度,风度……”隐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无弹窗广告) 他朝她安抚地一笑,总算恢复了以往的状态,牵着她走向高坐上的帝王。 喜婆也回过神来赶紧进行下面的仪式。 两旁的大臣都掩嘴偷笑,难得看到这样的场面,白晏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如高岭之花,这回成亲的迫不及待怕是要被人笑好几年呢。 白晏对于周围人的反应浑然不放在心上,这是他响往以久的场面,现在总算真实地握在他的手中,只要待会儿仪式结束,她就正式是他的,故而脸上的笑容比起以往要真实灿烂得多。 李凰熙的眼角看到身旁的他恢复正常,暗舒了一口气,不过想到他的失态都是为了自己,嘴角的笑意是怎么收也收不住的。 与金銮殿上的喜庆相比,远处的深山之中的峭壁上一个身着僧袍的俊俏僧人站在巨石上遥望着建京的方向,他的耳里似乎仍听到皇宫敲响的喜庆的钟声,眼睛似看到她身着大红嫁衣娇俏的模样,而她的身边也会站着一个高大的美男子…… 他们两相对望,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的礼唱中互托终身,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他手中的佛珠转动得更快,迎风而立的身影更为萧瑟与寂寥。 “怀恩师叔,里面的人醒了。” 从峭壁的山洞里面有小沙弥急忙出来禀报道。 怀恩这才收回自己远眺的目光,将佛珠往手上一卷,随小沙弥往山洞里而去,每当他心绪起伏的时候,住持师父都会吩咐他面壁思过,这样整个人都会沉淀下来,那虚浮的心事也就可以随风而散。 他看了看前几天救回来的人,看着那人深身伤口,又泡在水中不知多少天,伤口都泛白肿胀,鼻息若有若无,原本以为他必死无疑,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挺了过来,确实是命硬。 “阿弥陀佛,施主,你醒了?”怀恩合掌合十道。 那人一脸的虚弱,想抬起手来最后却又无力地放下,他的眼睛警戒又疑惑地看着怀恩,明显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师……父……” 怀恩上前按住他的举动,“施主尽管放心,贫僧法号怀恩,不是要追杀你的人,此处乃白马寺后山面壁之过处,素日里不会有人打扰,你且安心在此养伤。” 那人看到怀恩光明磊落的样子,双眼更是定定地与他对视,只见那双眸子里只有佛光普照,没有凡人的算计与贪婪。再说白马寺他也知道,这里是皇家寺院,一般的人是不会到此的,没有比这更好的藏身之处。 这才稍微放心,他点了点头,“谢……谢……” 怀恩又双掌合十,“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无须言谢。”看他已经不再怀疑自己,他方才上前给他检查伤口换药。 那人的伤势很重,支撑了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怀恩招手让小沙弥上前,“好好地照看他。” 然后自己又踱出山洞,在洞前的那块仙出峭壁的巨石上盘膝坐下,将佛珠握在手上转动着,嘴里喃喃地念着佛经。 皇宫的婚礼结束之后,李凰熙的十八抬大轿也随之起程往白府而去,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就设在那儿。 前方是俊俏的新郎倌骑在白马上,后面是奢华的十八抬大轿,身着红衣的仪仗在两边开路,喜乐之声震天响。 建京城围观的民众都小声议论起来,这皇家嫁女果然排场极大,他们已经以短短的一年时间里看到了两场公主大婚的仪式,不自觉地就比较起来。 “我觉得长乐公主的出嫁仪式比明福公主排场要大……”有人摸着下巴道。 “胡说,我怎么觉得明福公主那一场声势更浩大,没了父母亲人,皇上身为伯父更不能亏待了侄女……”立即有人反驳。 “……” 坐在喜轿里面的李凰熙自然听得到这些议论,她的嘴角缓缓一笑,这样的声音是她喜闻乐见的。 相隔不过三个月,她们堂姐妹相继出嫁,只要稍做得不好,就会引来很多流言蜚语,间接也会影响到皇家的声誉,正确的说是父皇的民声,可不能落下一个虐待孤女的名声,所以在安排婚礼上她是花费了心思,誓要一个平分秋色的结局。 其实不算远的一段路,因为仪仗众多的缘故,愣是走了一个半时辰方到,此时太阳已经向西边爬去了。 白晏上没有高堂下也没有直系亲属,说白了,主子就只有他一人,所以也无须再举行什么仪式,直接就是送进洞房。 李凰熙刚坐在喜床上,白晏就踱了进来,一群宫女太监看到他都愣了愣,现在还没有到洞房的时间,新郎倌怎么来了? “驸马爷,您再急也得等等啊……”喜婆忙道。 这话一出,立即引来两个人的瞪视,喜婆顿时脖子一缩不敢再拦发出正义之声,这公主与驸马的杀气都很大啊,还是自保要紧,遂身子往旁边退去给驸马爷让出一条道来。 李凰熙这才收回目光,今天她不想再听到这些个丢脸的字眼,狠狠地剜了一眼始作俑者,“你还嫌我不够丢脸?赶紧出去,父皇的御辇就快到了,你还不赶紧到中门处迎接?” “我就是想来先看看你。”白晏一脸无辜地道,抓起李凰熙的手轻轻地握在自己的大掌中,“你今天一定没有吃多少东西,待会儿不用管什么破规矩,赶紧吃点东西垫胃……” 听着他关心提点的话语,李凰熙的脸上嫣红一片,心窝子里一片暖流流过,不再发作于他,而是应了声,“好。”看他满意地准备出新房,她又赶紧抓着他的大掌,“今晚别喝太多的酒,千万别被人灌醉了。” 他听后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一吻,然后在她耳边亲密地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泡汤的。” “去你的。”李凰熙伸手推开他,狠瞪了他一眼,好心提醒,他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在她嗔怒的目光中,他笑着向门外而去。 李凰熙也含笑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然后由夏荷扶着到桌前吃些东西垫胃,喜婆有些侧目,但又不敢胡乱说话惹公主不快,她当了下辈子的喜婆都没有见过如此坦然的新娘。哪家新嫁娘在新婚之日不是战战兢兢的,想起几个月起的那个明福公主也是这般大剌剌的行为,她惟有感叹一句,人与人果然是不同命的,公主就是公主。 建京城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官员都来了,这样的喜事哪个愿意缺席?再说帝王也会亲自前来,众人更是趋之若鹜。 好在席间没有人敢给新郎倌劝酒,武安候世子、文远征等人很是知分寸地闹腾了几句,白晏笑眯眯地连喝了几杯就被他们放过,一一敬酒下来,他的脸色与就微醺而已。 他还记着今晚要洞房,所以恭送帝王回宫,喜宴散去之时,他立即就往新房而去,途中仍不忘用内力逼出体内的酒水,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洞房花烛夜可不能搞砸了。 门外的宫娥看到他都赶紧将门打开让他进去,里面的红烛摇曳,他在门口处看了看心里也跟着荡漾起来,抬脚就往内室而去,哪知这时候似乎触动了什么东西,头顶上似有东西罩下来,他抬头一看,闪身就避开,一张网就罩到了空处去。 此时他的心里一紧,不敢有所耽搁,手更是握上了腰间的软剑往内室冲去,想到李凰熙还在内室,不知道是否出事,心中一抹荡漾更是丝毫无存,只有冷静与杀气。 更兼之想到内宫里面有机会与胆子布陷阱的只有升平公主李安熙最有可能,这时更是悔得很,这个女子已列入他心头最厌恶之人的名单上,好一个不知耻的皇家公主,连姐夫都不放过。 一进到内室,没看到宫娥的身影,也不见李凰熙身边的大宫女夏荷,他的心头不祥之感更盛了,不会是那帮子余孽将李凰熙掳走了吧?迅速往新床看去,只见身穿喜服的新娘子坐在那儿,这回头上还盖了红盖头。 他厉喝出声,“你是谁?我的新娘呢?” “不是就在这儿吗?新郎没看到么?” 对方似乎戏谑出声,但那声音与李凰熙的如出一辙,白晏的心头的怀疑更盛,手中的长剑谨慎地挑起对方的红盖头,全身紧绷以防自己会中了阴招。 就在这时,那新娘有动作了,向他撒出一包白粉,粉尘在空中扩散,对方更是反应极快速地倒向大床的里侧以袖子掩鼻避开四散开的白粉。 白晏暗中冷笑一声,用这样的手段来偷袭他实在可笑,他立即闭气不吸进这白粉,身形快如闪电地欺近大床,一把抓住那个假冒新娘的女子,“说,凰熙在哪儿?”当看到对方的脸,他当即愣住了。 就这一愣,让对方有可乘之机,对方的手在床上某处一按,立即有绳索弹出来将白晏五花大绑,白晏这时候才发觉到自己陷入了对方一早设好的陷阱里面,满脸苦恼与无奈,任由对方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跨坐在他身上,冰冷的小匕首在他的身上比划了一下。 “凰熙,你在搞什么?”他很无奈地出声,这是他心目中一直念念不忘的洞房花烛夜,在很早以前他就着这一夜应是郎情妾意被翻红浪的完美一夜,哪曾想到会是这样?“你要考验我的武功也没有必要选在这一夜?”他叹息的声音里掩不住失望。 李凰熙才不管他,笑着低头吻向他的唇,他也相当配合的与她亲吻,她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来回抚摸着,迅速让他的身子觉醒,他的呼息立即急促起来…… “凰熙,放开我……”他赶紧要求,想要伸手抚摸她诱人至极的娇躯。 无奈,他新鲜出炉的娘子却是摇了摇头,妩媚一笑,“不放。”用匕首小心地仅将他的衣物划破,露出结实的胸膛,她的玉掌就在上面摸来摸去,小匕首又往下毁去他的衣物,没多时,他全身的衣物都融融烂烂,身体的火焰跳得更高。 “凰熙……”他喘着粗气唤她的名字。 就在他要攀到顶峰的时候,她却又好整以暇地在他身边躺下不再撩拨于他,然后他就不上不下地吊在那儿,全身都难受至极,事情到了这份上,他也看出了她的意图,语气宠溺又无奈地道:“凰熙,你到底意欲为何?” 他果然上道,李凰熙手肘撑起支着自己的脑袋,与他清澈的目光对视上,“我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上当然后擒住你……” 白晏的身体上的热度立即散去,他惊讶地看着她,眉头紧皱起来,“昨天的事情你果然知道了,凰熙,我可以对天发誓与她没有亲分私情,你可不能因此而误会于我……” 李凰熙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不然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再要你,更何况是成亲呢?只是我不知道……” 看到她的脸上有着笑意又有着苦恼,他哪敢再隐瞒,赶紧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尾道了出来,“事情就是这样,我可在她的房间没呆过超过半刻钟,更不可能与她有瓜田李下之嫌。只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一个小女娃儿也会玩这样的手段……” 李凰熙听完,脸上已是寒霜一片,“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然后紧绷着俏脸又将小匕首对准他的俊颜,“就是你这张脸惹的祸,不然她迷你什么?你与她连话都没有说过多少句,无非就是看上了你这张脸……”她的脸色一狠,似乎真要划上一两刀让夫婿毁容。 白晏下意识地避开,有些胆颤心惊地看着她手中的小匕首,待会儿得到自由之后一定要狠狠地惩罚她才行,闺房之趣中是不包括这些个危险品的,万一伤到她就不好了。 昨天夜里她就听人禀报了他被掳到李安熙寝宫的事情,那时她一脸的震怒,当即就往李安熙的寝宫而去,只是走到了半路听到监视的人回禀说是白晏已经走了,并且两人没有发生苟且行为,她这才将怒火收敛一些,冷冷地看了眼李安熙的寝宫在夜色中的轮廓,抿紧红唇掉头就回了甘露宫。(.) 那个时候她突然想起前世在慈恩庵见她的最后一面,她身为小妾正被大妇修理,那时候她只以为是亡国之后她嫁得不好才会如此,并为此深深的内疚。重生以来她都尽可能让她的处境更好一些才会抬举了她,现在想来事出并非无因,李安熙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为了争宠夺爱,她也会使尽手段,所以前世之时她被修理也并不是十分冤枉的一件事。 良久,看到她沉默,白晏不由得担心,看了眼那锋利的小匕首,他叹息一声,“凰熙,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脸被划花了,那我有何舍不得的?划吧划吧,只要你高兴,我怎样都好。” 李凰熙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他的俊脸离自己手中的小匕首很近,顿时吓得尖叫一声,手一抖,那小匕首顿时自由落体,向他的俊脸而去。 “阿晏――”李凰熙忙唤他,这回玩得太大了,她不由自责起来。 白晏却是迅速做出反应,身子一避,然后用力挣开绳索,双腿向上,腰步一挺,脚就踢到那快速落下的小匕首,瞬间,那把小匕首就直直向前方飞去,最后插在窗户的木头上。 李凰熙看到没有酿成大祸,顿时拍拍胸部暗呼一声,正要做声之际,身子猛地被人压在身下,只看到头顶上方男人郁怒的脸。 “凰熙,你说我怎么罚你才好?”白晏故意在她的身上邪邪地扫过,似乎在找从哪儿动手为佳? 李凰熙终于知道玩火者必自焚的道理了,思定后,她的玉臂抬起圈住他的脖子,然后朝他甜甜一笑,“相公……” 这一声称呼娇媚至极,几乎酥入他的骨头里,不过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向她投降,故做冷冷一笑,“少来这一套,刚才你不是很大胆的吗?凰熙,不给你点教训,你不会有长进。”做势把她的身子翻成侧卧,巴掌眼看就要打到她的臀部上。 李凰熙的身子一僵,然后全身软软地在他的身上摩蹭着,吐气如兰地在他脸上一吹,故意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道:“相公,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舍得毁了它?” 白晏的巴掌一顿,表情冰冷,心中实则好笑,“那你待怎的?”声音听来古板没有半分起伏。 李凰熙故意在他的耳边轻轻吹气说着话,那湿热之气往耳洞里吹,他的身体明显一震,立即就有反应,而她也感觉得到,媚眼更是朝他眨了眨。 她的提议很诱人,他故意淫邪地伸手在她的红唇上摸了摸,“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当即掷地有声地道。 白晏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靠在床柱上,朝她勾了勾手指。 李凰熙看到他壮硕的身躯是那般刚强有力,身体似有自主意识地向他爬去,边爬身上的嫁衣就少一件,全部都飞奔向床下,看到他双眼放光的看着她,呼息又急促起来,她方才满意地魅惑一笑。 等到爬近他,双手揽上他的脖子,红唇就吻上他的薄唇,辗转来回地洗刷着他口腔的内壁,带着浓浓的诱惑。 一吻完毕,他的大拇指轻抚她透着光泽的红唇,声音沙哑地道:“你的表现呢?” “你那么急干嘛?”她的声音又哆又娇,自己听到了也不禁打冷颤,不过看他的样子却似乎受用得很,心里不禁暗骂,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在他迫切的目光中,她的头慢慢向下…… 这一个洞房花烛夜自然是没有半分虚度的,一对新人在大床上鸳鸯交颈使劲缠绵,似要把往日的时光都补回来。 白府没有老人要敬茶,又未到三朝回门的礼俗,这对新人在那张大床上折腾了三日三夜,没在众人的面前出现过。 想要禀事的阿二与阿三两人都面面相觑,公子太勇猛了吧,公主的身子太健壮了吧,他们到底做了多少回?想要打扰最终都放下手,还是等这两人完事之后再说吧。 到了第三日,新房的门才打开让侍女进来侍候梳洗。 李凰熙的全身泛着迷人的粉红光泽,穿戴整齐的白晏亲自侍候她穿外衣,那小心翼翼如对待珍宝的样子,让一众的宫娥看得羡慕不已,夏荷更是心生响往,眼睛不由得瞟向了阿三,想到公主说过些时日就会让她与阿三完婚,她的脸慢慢羞红了。 等到新婚夫妇进宫给皇帝磕头的时候,早朝已经结束了。 李盛基一看到女儿,当即就将一堆留中未发的奏折推给她,然后找借口避开去休息,这三天他都被国事烦得要命,女儿进来总处可以让他松一口气,还是赶紧去找点别的乐子。 李凰熙哭笑不得地看着李盛基远去的背影,白晏握紧她的手,“好了,别愁眉苦脸的……” “大姐。”太子李芫踱进来,目光凌利地扫了扫白晏,然后再看了看那堆奏折,目光更为不善,“姐夫也在这儿啊?” “今儿个是三朝回门的日子,我自然是要陪你大姐进宫给皇上磕头,倒是太子殿下怎么下学那么早?” “孤想着大姐今天进宫所以才过来看看。”李芫微昂着脑袋道,眼里满是戒备。 李凰熙看着这小屁孩的样子,伸手就往他后脑勺一拍,“怎么说话的你,好的不学偏学些无用之术。”这弟弟从来都不能让她安心,他以为她看不出来他心中打的小算盘? 李芫的脸讪讪的,不敢对大姐发怒,却又不离开。 白晏在心中叹息一声,这个小孩子学了帝王之术后,没学到半分为帝的豁达与宽容,反倒将猜忌学得十足十。心中是这样想,脸上却不显,“凰熙,太子,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就先出宫了。”捏了捏爱妻的手,“早些回府。”说完,朝太子拱拱手然后潇洒地离开。 李凰熙歉然地点点头,心中对他更是歉意万分,她从来没想过他回避这些国事,相反有他在身边处理起来会更快,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总能互补,其实他有治国的不世之才,却因她而注定要淹没。 李芫看到他走了,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到大姐阴郁的目光,他的身子颤了颤,不过却没有半分让步,他可没有做错,这是他李家的江山,不能让外人染指。 李凰熙也没有说什么,该说的她已说过,只能希望这小弟能快点接掌国事,然后他们夫妻就避世去,他再怎么猜忌也与他们无关,只是为国为民她也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帝王。 遂她招手让他上前,与他一道批阅奏折,在这个过程中教会他如何治国如何为君。 李安熙并没有因为李凰熙大婚而减少对白晏的关注,相反她有变本加厉的趋势,总是打听到他什么时候进宫,她就什么时候远远地看他一眼。 她自认这样的行为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既没有骚扰到大姐,也没有让姐夫为难,这行为不过是满足一个可怜的暗恋女孩的心事,这听来多凄美啊,如果有人想要打断那就是不近人情。 只可惜,没有一个人的妻子愿意自己的丈夫被别的女人盯着,也没有哪个男人对于那如隐随形又哀怨万分的目光视而不见,李安熙的行为注定了无法让人接受。 终于,李凰熙不再容忍她任性的行为,将她唤到甘露宫来,即使她出嫁了,但这甘露宫始终还是她在宫里的落脚点。 此时姐妹俩对坐在罗汉床上,李安熙的心里有着不安,眼角瞟向抱着西施犬的大姐,看到她的脸色紧绷,她的心头就跳得飞快,这气氛让她很难受,遂小心地唤了一句,“大姐?” “安熙,你已经满十四岁了,明年就要及笄,我已经给你指了婚事,对方……”李凰熙淡然地开口。 李安熙一听吓了一跳,赶紧起来跪在地上,一脸紧张地道:“大姐,可是妹妹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快就将我嫁出去?明福堂姐年过二十而嫁,大姐也是十九芳华才大婚,安熙不想这么快成亲……” 李凰熙猛然抬头看着她一脸的可怜相,以前她也许会吃她这一套,但现在这一套于她没有半分用处,她的手在小东西的白毛上抚摸着,“安熙,你说的话我为何觉得口不对心?你不想成亲那为何整天盯着男人看,不就证明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往后不要再说这些个没大脑的话,我与明福成亲迟是孤例,大多数公主都是在你这个年龄出嫁……” “大姐,安熙不服,三姐与四姐都还没大婚,为何偏偏是我要赶鸭子上架般地成亲,你不是最疼我吗?怎么能说我成天盯着男人看这样的话……”李安熙哭诉道,她不相信大姐会对她这么残忍。 可惜李凰熙对她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她猛然站起来,窝在她膝上的西施犬迅速地跳下来跑开,“够了,安熙,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白晏是你的姐夫,是你曾说过要会报答的大姐的丈夫,可你却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羞耻事?”她愤怒地看向这个不成器的妹妹,看着她错愕又游疑的目光,心中不禁有失望也有恶心,“用迷魂香将他迷晕,这事是你做的,对吧?” 李安熙这回瞪大眼睛看着长姐,她怎么知道的?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而白晏是当事人更不会拿这个与大姐坦白,他应该也怕大姐会产生误会,所以她一直以为这事可以永远瞒下去,这时候她已经是六神无主了。 李凰熙看了她一眼,顿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你姐夫说给我听的,安熙,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很懂得为人处世,现在想来是我高看你了。你不想想这皇宫里我有多少眼线,你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真的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未免小瞧你的长姐。” “大姐,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信我。”李安熙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想到要伤害姐夫与你的感情,我那天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他而已,就是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 “别再给我摆出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恶心人的面孔。”李凰熙冷声一喝,“安熙,那天我大婚之时,将我凤冠上的珍珠弄散的人是你吧。” 李安熙的瞳孔大张,身体一软瘫坐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凰熙,她又是怎么知道的,想到她说的这宫里遍布她的眼线,她的身体浑身一凉,这回是如坠冰窖般透心冰寒。 “大姐,我……那天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做这阴司事,以后我不会了,请你原谅我一时的错误……”半晌,她嘤嘤哭出声。 那天她压不住自己的嫉妒心,趁着众人不留神闪进内殿,看到那华丽的凤冠,抓起剪子就狠心地挑断金线,看到珍珠散落开来那一刻,她的心底有着瞬间的畅快。只是畅快的时间很短,她就慌张自责起来,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这才赶紧走出去装做闭目养神的样子。 “一时的错误?”李凰熙冷笑地咀嚼这几个字眼,“你若知道悔改的话,也就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安熙,没有人会永远包容你的错处。” 这些话落在李安熙的耳边如天上的雷声在响,她怕,怕失去这一切,没有大姐的庇护,别些个庶女就会联合她们的生母整治她,她膝爬上前抱住李凰熙的小腿,“大姐,我真的知错了,我……可以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看姐夫一眼,大姐,你要信我,我一定会改……” “安熙,我了解你,你现在正处于感情的亢奋中,你控制不住你自己的,所以你还是赶紧出嫁吧,有了自己的夫婿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不不不,大姐,我不要这么草率出嫁……”李安熙不想随便嫁一个陌生人,现在她的心装不下除了白晏以外的人,让她整理好心事,她会如大姐的意愿嫁给另一个不爱的男人,但不能是现在。 “既然你不想嫁,那你就选另一条路吧,到庵堂给皇祖母吃斋念佛祈佛两年,两年后你再回来告诉我,你的心意。”李凰熙板着脸道,她也曾有过这样情窦初开的年纪,知道要斩去这样的迷恋只能将李安熙远远地隔开,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终会淡忘这段年少无知的迷恋。 李安熙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姐的嘴唇一张一合,到庵堂去吃斋念佛?那儿是清修之地清苦得很,她不想去,抬头看着大姐想要再求情,但大姐却是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至此,她明白了,要她立即出嫁是假,要她到庵堂去吃斋念佛是真。 这时她的心里不禁有几分怨恨大姐的不念旧情,但事已到这地步就容不得她再想,心中有了决断后,她松开大姐的小腿,后退了几步朝大姐磕头道:“妹妹谨遵大姐的旨意。” 李凰熙的眼睛一闭,心到底还是有几分隐隐作痛,若李安熙收敛了,她兴许不会当着面拆穿她的行为,片刻后,她睁开眼睛,“去吧,好好想清楚。”之所以给她两年时间是让她更成熟起来,希望她真能有所领悟吧。 李安熙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再磕了一个头,起身就离去了。 泰安二年的冬季,随着理王府的小世子李朝的降世,升平公主李安熙也出发到皇家庵堂给已故的隆禧太后祈福,言官上书大赞这公主是一片纯孝之心,李盛基也少有地给这个女儿一些赏赐让她在庵里住的舒服一些。 杜语乔生下了鳞儿让李茴着实高兴了一把,满月那天更是三天的流水席庆贺。 那日,李凰熙在暖阁里亲自抱了抱李朝,掂了掂,“好小子,才一个月就这么重,难怪大嫂生产那天吃了那么多的苦。” 杜语乔笑着拿帕子给儿子擦去嘴角的涎液,“不生儿不知母恩,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我娘当年的心情。”感慨了一句后,又瞄了李凰熙的肚子一眼,“公主什么时候有喜讯?”她知道他们夫妻恩爱,自然少不了夜夜春宵,李凰熙要怀上身孕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李凰熙笑道:“孩子一事要讲究缘份。”自从大婚以来,他们就没再避孕,而白晏又是血气方刚之年,每晚都少不得要来个两三回,算来应该会快就有消息,眼里自然有一份期待,“我们到底成婚才几个月,急不来。” 杜语乔看她一副幸福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更盛了些,她大婚的时候她正怀着孩子,不宜到宫里陪她出嫁。“看来公主到底还是嫁对人了,驸马爷不仅人长得俊帅,又更是温柔体贴,公主还是好眼光。” 李凰熙侧头看过去,只见到才生产完的杜语乔脸上的光线更为柔和,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捅了捅她仍有些粗的腰,“我大哥最近对你是不是好了些?”一副你可不许骗我的样子。 杜语乔的脸上有着一抹羞意,点了点头,比起初婚那段日子,李茴现在对她已经不能用好这个字眼来形容了,至少他正在努力当个好丈夫好父亲。 姑侄俩正在悄语的时候,敬王妃徐氏已经携了女儿李果儿到来看望小世子,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杜语乔怀中的小世子,想要抱却又不敢开口,怕李凰熙与杜语乔仍记恨她之前的行为。 李果儿自然要为母亲打圆场,席间说了不少好话引得众人笑开颜。 杜语乔看了眼徐氏踌躇的动作,到底心软,遂将孩子递上去给徐氏抱一抱,徐氏愣了一下,怕她反悔,她紧紧地抱着才刚满月的亲孙子,低头看着他与李茴小时候相似的样子,她已是噙满了一眶泪花。 “小世子与他爹长得真像,我记得他爹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将孩子紧紧地抱在胸前。 李果儿见状,脸别到一边抽帕子抹了抹泪水,母亲有多思念哥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杜语乔只是唏嘘出声,李凰熙却只是侧目一眼,低头饮用茶水故做不见,无论徐氏有何举动也难以再得到她的认同,哥哥过得有多艰难只有她清楚。 门帘外欲进去的李茴听到徐氏的哭着说那句话的时候,身体瞬间紧绷,很快,他就转身离去。 从理王府吃完满月酒回来,李凰熙一个劲儿地抓着白晏说孩子有多可爱多可爱,听得他耳朵都起茧了,那孩子他也去看了一眼,真没觉得有她说的那么可爱。 看她仍一个劲儿地称赞别人家的孩子,他一个翻身压她在身下,“娘子,我们也赶紧生一个,肯定比你大哥家中的那一个可爱。”然后立即付诸行动地吻上她的耳垂。 李凰熙愣了愣,想要推开他,但是身子被他挑出火来,又很快揽上他的脖子沉浸于感官的悸动中。 事毕,她慵懒地窝在他的怀中,听到他说,“近年来大齐倒是国泰民安,凰熙,明年开春抽个时间我们出京游玩一下,可好?” 这个提议让李凰熙立即就动心了,她一直都困于京城当中,除了在湖州的那些日子外真还没有到过别的地方,心中想了想,欣喜地点了点头,然后跟他计划着要到什么地方去为好。 白晏看着她容光满面的脸,嘴角一直挂着会心的微笑,那个太子不是历练出来了吗?就让他与皇帝两个人去折腾朝政吧,放他家娘子逍遥几天也是好事。 夫妻俩一商定,无论李盛基如何反对,他们都心意不改,倒是太子李芫一脸的兴奋。 泰安三年的春天,白晏与李凰熙轻装简从地出发开始游历大齐的国土,他们一起再去爬那年爬过的山,一起吃过的小吃,看那旭日东升…… 这是李凰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如果不是他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她想她也许真会与白晏幸福一辈子。 “怀恩?你怎么来了?”她招呼着千里迢迢从建京白马寺而来的友人。 怀恩表情凝重地与她打了个招呼,“白晏呢?” “我刚才念叨着想吃昨天在隔壁镇吃过的酸梅子,他出发去给我买来,还没回呢……”她心情愉悦地答道。 怀恩的眉头却皱得更紧,郑重道:“凰熙,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李凰熙表情一怔,遂将侍女们都遣了出去,连暗卫阿三等人都撤去,身体坐直,“怀恩,出了什么事?” 怀恩感觉到没人窥伺,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箭矢递给她,“你还记得这个吗?” 第177章 爱如罂粟(7) 看到怀恩拿在手中的箭矢,李凰熙只是微一怔愣就伸手接过,这个物什她怎么会不记得?那年她与白晏遇到的刺杀是生平头一遭遇到的险事,记忆中好像此事后来不了了之,她也就放下了。 来回翻看了一下这个带钩的箭矢,她沉声道:“你查到它的来历了?”不知为何看到上面闪的寒光,她的心头就是一震,不祥之感油然而生,面容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怀恩看到她的垂下来的睫毛,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佛珠,心头同样也是沉甸甸的,不能再犹豫,这事不是开玩笑的,他正视她缓缓开口。“嗯,我来就是就是为了这件事……” 临近傍晚,斜风细雨飘飘洒洒的,行人无不时行色匆匆,白晏小心地护住怀中的腌梅子,嘴角一咧,快速地抽动着马鞭,回到暂住的府邸时天色已经阴暗了。 他急匆匆地冲进内宅,看到李凰熙倚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飘飞的细雨,只不过离开了几个时辰,他竟觉得这样的她很是陌生,甩下心头的奇思异想,笑着上前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连我回来了都不知晓?” 李凰熙听到他的声音方才自窗前的雨幕看向他,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她熟悉的微笑,身上的衣物被雨水略有打湿,总之这个男人她应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做什么这样看我?”白晏皱眉道,那目光有审视有打量有……他说不出来的猜疑在里头。 李凰熙忽得笑出来,“看到你成了落汤鸡,我笑笑都不行?”站起来走向他,“回来后怎还不去换件衣裳,不然风寒入体那就糟了。”伸手将他的湿衣解开,指示一旁的夏风赶紧拿套新衫子来。 白晏看了看她给他换衣的动作,一如平日般温柔细心,自打出京后,她就像一个小妻子般地侍候他,那种柔媚的态度让他每每都感到贴心般的温暖。现在她的眉眼就是这般温顺的,并没有他之前多想的那些,因而他的脸上也放松下来,赶紧将那腌梅子掏出来,“喏,这是你想吃的腌梅子,赶紧让侍女装盘了里给你端上来。” 李凰熙接过捧在手心里打开,一股酸味冒出来,她一闻顿觉十分醒神,娇俏地看了他一眼,“我要你喂我。” 白晏已是赶紧将湿衣脱下来,感觉到身上的水汽消失了,方才伸手揽住她的腰,拈起一颗放到她的嘴里,看到她含在嘴里时眼睛一眯,似那吃饱喝足的猫儿般惹人怜,心中一动低头在她的颊上一吻,“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爱吃?这酸不溜丢的东西,吃上几颗就好,吃多了对身体终没有益处。” 李凰熙没有做声,那酸中带甜的滋味在口腔里散开,却没能进到那心里,一如现在即使靠着他的身体,她仍感到春寒,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白晏以为是自己冷着她了,赶紧松开她的腰,接过夏风递上的衣物径自穿好,似不经意地道:“怀恩今天是不是来了?我有好长一段日子没见过他了,正好,最近想找人手谈一番,他就送上门来……” 一提起怀恩,李凰熙正在掏腌梅子来吃的手就是一顿,一颗腌梅子又掉回小瓮中,神情阴得几可滴出水来,但此时正专注换衣物的白晏并没有发觉她的异样。等她抬起来再眯眼吮吸那腌梅子的时候,口齿不清地道:“是来过了,不过他只是路过这里,很快就告辞离去,我留也留不住,说是他师父给他布置了功课,他还要一路去找答案什么的。” 听到怀恩已经走了,白晏的神情就是一松,又上前来抱她坐在膝上,脸上却是一片遗憾地道:“真可惜,看来他准备向苦行僧发展了。”不想妻子的注意力都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他转移话题道:“晚上想吃什么?” 李凰熙偏着头想了想,口中酸液倍生,腹中自然打鼓,报了一长串菜名,那手又伸进小瓮中又想掏出一颗来吃,哪知自家良人的手很快就将那瓮子拿开,让她两手落了空。 “我还想吃。”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小瓮,对于饮食他一向看得紧,对于这些零食他一向不主张她多吃,只因她今天念得紧,怕她趁机做乱买下一大堆当成主食那就麻烦了,他方才会亲自去给她买回来。 “不行,得饭后才能吃,乖,听话……”他赶紧让夏风将这腌梅子拿出来,然后哄起了她,边哄边出动美色亲吻她的红唇。 李凰熙自然不依,只是红唇被他吻住,她又双手揽上他的脖子与他热烈地吻了起来,渐渐忘记了那一小瓮腌梅子。 夜里听缠绵较之平日热烈了几分,李凰熙也一反常态热烈地需索起来,两人在大床上抵死缠绵。 白晏轻吼一声,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然后一个翻身将她拥到怀里,手轻抚她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享受着这欢爱的余韵。 李凰熙却一反常态,红唇吻上他的耳垂挑逗,玉手在他的身上点火,似有再来一场的姿态。 白晏捉住她点火的小手,眸子仍然带有未散的欢爱之色,声音略微低沉醇厚道:“还想要?”边说边在她的脸上细密地吻着,“那也得等一等,凰熙,等会儿我一定会满足你……” 李凰熙却用红唇堵住他的唇勾引他的舌头随她起舞,媚眼如丝地勾着他,声音绵软地道:“阿晏,我现在就要……” 活脱脱一个任性娇娃。 白晏何尝看到她这个样子?没有在建京时那为了撑场子而表现出来的强势与冷硬,也没有她平日里的睿智与从容,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小女人般任性而为。[] 这让男人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膨胀,更何况她这是在向他求欢,他焉能不应?一把将她抱住在身上热切地吻着她,“好,你要我就一定给……” 他的动作又急切起来,一如初尝情事手毛头小子。 大床随着两人的动作彻夜都摇晃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李凰熙早已全身都酸软似散架,但仍死死地缠住他不放。 他的心底闪着诧异,她的反常他如何感觉不到?这是他的枕边人,她在床事上会有什么反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往常若是这样彻夜狂欢透支身体,她是不喜的,可现在两人明明已经累了,她还缠着他要。 白晏心下起疑,但动作却没变,不知第几次攀上那高峰,外边也日上中天,她才承受不住沉沉睡去,眼底似乎有着一股化不开的忧愁。 他的大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眉间,看到她布满青紫吻痕的身体,不由得暗骂自己力道过重,不过昨夜的她就像那诱人的小妖姬,即使死在她的身上他也甘愿,又哪里还能控制住力道? 拿过药膏给她擦拭身体,这样纵欲过度极伤身,擦完后,他在她红肿的唇上落下一吻,这才起身穿衣简单梳洗。 这就是男女的不同,一夜贪欢,她累倒在床上起不来,他却仍能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人前,在他身后,她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想到。 身体的冰凉感让她舒服了很多,翻了个身体躺平,她看着销金帐的帐顶上的花纹,想着昨天怀恩带来的消息,将锦被拉高盖在头上,这一刻,让她暂时躲避一会儿。 走出门的白晏却不知道妻子的重重心事,他遣退奴仆,独留阿二审问,“昨天怀恩和尚来到底与公主说了什么?” 阿二皱紧眉头,“公主将所有人都遣退了,甚至暗卫也不给留,公子也知道怀恩师父是有功夫的人,我们的人一靠近他感觉得到,所以并没有听到他与公主谈了什么。” 白晏的眉头皱得更紧,她的反常必定与怀恩有关,只是不知道交谈的内容让他如何破解她的心事?当她有心要瞒他什么的时候,他也只能束手无策,“那公主在怀恩和尚走后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唤了什么人来问话?” 阿二细思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没有异常,公主只是按公子出门前的吩咐吃了一盏燕窝羹,然后就是在窗前坐了一下午。”这个应该是在等公子吧,阿二觉得正常得很,“期间也没唤陌生人进去问话,来来去去都是家下的奴仆。”这再直白不过了,不知道公子在操什么心。 白晏听后,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心底的烦躁不安更强烈了几分,外头的绵绵春雨看了更添愁绪,沉吟片刻,“你去派人将怀恩这和尚找出来,我要亲自与他谈一谈。”只能把这源头找出来问话,不然他一辈子也猜不出她的心事。 阿二忙应“是”,推门正要离去,白晏又唤住他,他的脚步一顿又转身面向主子恭敬地躬着腰,“公子,还有何吩咐?” “那个人找到没有?”白晏沉着脸问道。 阿二这会儿也浓眉紧锁,“还没,现在掉崖那个已经见尸了,惟有掉进护城河的那个似人间蒸发了。”依他看,八成是死了,但是没找到尸体他也是不能罢手的。 白晏听后,只是吩咐他要多派人手将那一带都翻遍,直觉告诉他再找不到这个人的尸体,一定会有他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白晏再返回卧室的时候,手上已经端着滋补身体的补品,昨晚胡乱作为了一夜,她少不得要将养个一两日才能恢复过来。哪知一推开门就看到她已梳洗了,精神萎靡地靠坐在床上,一旁的小几上放着一小叠他昨日带回来的腌梅子。 “怎么起来了?不多躺一会儿?”他赶紧上前将补品放下,皱眉看了看那腌梅子,“空腹吃这个伤胃,来,喝口燕窝粥。” 看着他舀过来的燕窝粥,李凰熙定定地看着他的眉眼,乖顺地张开嘴含住那口粥,炖得软绵的粥在嘴里瞬间就化了。 一碗粥吃毕,他拿出帕子温柔地给她抹了抹嘴,她却突然揽紧他,“阿晏,你是真的爱我吗?” “怎么这么问?”他不悦地开口,“也不看看我昨夜被谁炸干了?”弄得他现在其实都有几分脱力的感觉。 “那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的头靠在他的脖子上,没有刻意去看他的表情,这一问出来时,她的感官刻意集中在白晏的身上。 他的身体一颤,她的眉头就是一皱,片刻,他的声音似带着温和的笑意,“傻丫头,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想知道的我不都告诉你了?又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 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但在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神态,“没有就好,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看到他似不信的神情,她掩唇一笑,似顽笑道:“女人就是多疑,我总得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骗了我?我好趁机先下手为强地办了你。” 白晏定定看着她半晌,她的样子不似试探,看来只是一时兴起的问话,遂也笑出来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又拿我来寻开心。” 夫妻俩笑闹了好一会儿,他才脱衣上床陪她再睡一会儿。 直到晚间,她才醒转,左右寻不到他,正待要侍女去找他来,他就已经踱了进来,拿起外衣侍候她穿好,“懒猪总算舍得起床了,晚膳已备好,来,去吃一点。” 李凰熙笑着点点头,由他牵着手走进外厅,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她爱吃的菜,她坐下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净了手后即挟起一块红烧牛肉吃了起来。 席间,她道:“阿晏,明儿我们去游江,可好?” 白晏正给她布菜的手一顿,听到她的建议,抬头看了看正在用膳的她,点了点头应声好,然后自然而然地再给她添菜。 既然找不出她的心事为何,他且静待她的行动。 翌日,春雨终于停住了,李凰熙穿着一身俏丽的春装,头上戴着纱帽,与白晏两人同现在江堤的时候让周围出来春游的人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未出阁的少女们都一脸娇羞地盯着白晏,没看过如此俊俏的郎君。 而男人们都在猜白晏身边那个戴着白色纱帽一身最新款式春装的女子的长相,看那身段长相应该极美,眼珠子更是不舍得离开她。 一时间,夫妻俩成为了这江堤最美的一道风景。 感觉到周围的视线,白晏的俊脸上似有一丝不悦,他握紧妻子的手小心扶她走上那画舫,春风微微吹起那纱帽,将妻子的柔美的唇型展现出来,他就听到一阵吸气的声音,脸上更为紧绷,另一手赶紧拉好妻子的纱帽,看到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道:“风大,我帮你整好,免得旁人偷窥。” 人人都在猜测这凤临县什么时候出现这样一对神仙般的人物,直到画舫开向了江中,他们的猜测声仍没有停止,远远地似乎还能看到这对夫妻的神采。 “平白养了别人的眼。”白晏不悦地饮尽手中的酒,看了眼人头涌涌的岸边,俊脸更是一黑。 李凰熙却是很没有良心的一笑,抬手示意夏风等侍女退下,只留他们夫妻二人坐在画舫的窗旁观景饮酒作乐。 一阵闲谈之后,李凰熙突然道:“阿晏,我还记得那年与你在湖州时遇袭的那次,你说是与人争花娘才引来了无妄之灾,我还不知道是哪家的花娘如此大魅力让你倾心?你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吗?是怕我吃醋?” 正在享受妻子红袖添酒的白晏没想到她会提及这一桩陈年旧事,微微沉默一会儿后才风流倜傥地道:“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偏还好兴致地提及,谁还记得那花娘长啥样?” “真不记得了?”她明显不信,身子一移坐到他的大腿上,“阿晏,你就告诉我嘛,我派人去荡平她的青楼。” “看看,我与她又没什么,还荡平人家的青楼呢,就更不能说。”他摇头晃脑地道,心中的疑心更重了。 李凰熙笑笑地盯着他的俊颜,“你是不想告知我,还是这事根本就是随口编出来骗我的,其实你遇袭是另有真相,对不对?” 白晏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他定定地看着妻子脸上的笑容,“凰熙,你在怀疑我?” “怎么会呢?”她笑道,一手勾着他的脖颈,一手给他倒了一杯酒端到他面前,“我不过是想起好奇一问。” 他看了看那杯酒没有伸手接过,大手在她的腰间紧紧一搂,“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凰熙,它对我们的生活没有半分影响。不过你执意要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真相,没错,什么争花娘惹来的祸事都是我随口编出来的,真相就是那一群人是白家的遗老弄出来警告我的。”感觉到她的呼息一窒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他接着道:“当年我没有与你说实话,无非这事不是你一时半会儿就能接受的……” 她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你不信我吗?”他反问,“我们都亲密如一体,我还有何好骗你?” “白晏,我再问你一次,你真没有骗我?”她又追问。 “你对我的信任度就这么低?”他的脸色一板,声音很冷地道,“还是说你愿意听信那个造谣的人?” “如果你行得正做得正,会有何人造你的谣?”她也冷冷道。 此时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一变,再度阴暗起来,春风阴冷地刮过,画舫似乎摇晃了一下,只是船内的两人俱都没有感觉到,他们仍定定地看着对方。 “凰熙,你心里清楚知道挑拨离间我们感情的人是谁?还是说你宁愿信他也不信我?” “那也要你有可信的地方才行,阿晏,从前天到今天,我给了你无数的机会让你坦白,可你还是选择了说谎来骗我。” 两人的语速都极快,互相对峙地看着对方,此时她仍坐在他的膝上,在外人的眼里他们是那般地登对以及亲密无间,但两人都知道现在他们都在撕下那最后一层遮面纱。 他脸现凄苦一笑,“怀恩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凰熙,在你的心里我就比不上那和尚?” “你别把话岔开,这事与怀恩没有半分关系,我的态度取决于你。”李凰熙没有为他的表情所动,她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冷,从袖口慢慢地掏出一物展现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瞪大眼吃惊的表情,她举起那个箭矢,“这是从哪来的?白晏,不,你也不是姓白,天下间哪有一个女人似我一般蠢,与你成了亲洞了房,却仍不知道夫婿姓什名谁?”这几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 她以为她不再是前世那个李凰熙,其实她从来没有变过,只要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就能哄住她,她越想越可笑,越想越可恨,拿着那半截箭矢直逼他的面前,不容他逃避。 他只看了箭一眼就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原来你一直藏着它,凰熙,你怎么也骗了我这么多年?”当年他就这么一个疏忽,没有趁她昏睡而搜她的身,哪想到多年后会受其制肘。 她突然冷冷笑出声,笑容有自嘲也有愤恨,“我们之间谁骗了谁,你清楚。” “凰熙,这事我可以解释……”看到她的神情越来越激愤,他的心头如被山压住一般沉重,手已经紧握成拳,就怕一个处理不好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解释?”她低低地嘲笑,从他的膝盖上站了起来,举着这箭矢看着他,暗下来的天色让她的脸似蒙了一层黑纱。 他看得心惊,也跟着站起来,她的个性不是易冲动之人,但她是眼里揉不进一颗沙子,对于背叛与欺瞒她的人再也不会给予信任与关怀,一如她对李安熙的态度,也一如曾经她对待另一个男人的态度。 “凰熙,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们有话稍后再谈,等你冷静下来,我一定会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你……” “没有必要,”李凰熙当即就拒绝掉,如果现在不说她一定还想逃避,现在这心痛的滋味远比上一世知道萧荇与梁兰鸢的密谋时更甚,她知道她太贪恋眼前这个男人给予她的温柔与爱意,明知道是虚假的,她仍该死地舍不得放手,“就让我来说说这是哪儿产的妙物可好?这是北魏独产的一种深海玄铁,而且这箭矢的造型也出自北魏……” “即使它是北魏的又能证明什么?”他终于动怒道,她该死地就径自定了他的罪,更是连一个让大家冷静下来好好对话的机会也不给,该死的,她对他的信任就只有那么多吗? 她的表情一窒,随后突然狂笑出声,眼里有着泪水在飘,可当笑声停下来之后,她的表情更冷,“是证明不了什么,只是,你以为我仅凭这个就来猜测你,那你又错了。”顿了顿,“那一年你被桓嬷嬷带走的时候就是前往北魏吧,可笑的是我已经追着你到了两国的边界处,又被你骗了……” “那是桓嬷嬷自作主张的行动,我并不知晓……”他张口解释道。 “好一句不知晓就可以推卸掉,”她并不信他的解释,更为讥讽地开口,“除了这一桩,那个绮春楼的蝶丝姑娘是你杀的吧?”她突然狠厉地一问,上前绕着他转圈,看到他的背脊瞬间一绷,她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为什么我所有的追捕行动都失败了,并不是我的计谋出了问题,是我的身边一直有内鬼,而那个人就是你,是你一次又一次地阻止了我的行动。当你得知我用蓝耀宗父女做引子去引出那蝶丝的时候,你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利用这次机会将她射杀,然后来一个死无对证。” 他的不做声,让她的心瞬间完全掉进那万丈深渊中再也爬不上来,这已经从侧面证明了怀恩所说的话没有半句差池,他,果然是骗了她。 “凰熙,证据呢?我在梁家当了二十多年的养子,会与北魏没有接触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我可以对苍天发誓我没有做过一件出卖大齐的事情。会杀了蝶丝无非是我受到他人的委托,你抓到她也审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我却可以利用此机会……” “狡辩,”她突然暴怒地看着他,双眼发红,“统统都是狡辩……” 他也震怒地看着她,上前想要抱住她让她冷静听他说下去,哪知,他一走近她,她却一个旋身将他腰间系着的软剑拔了出来,带着春天色彩的长袖一个飞舞,那把他用了多年的软剑就对准了他的心脏,他不可置信地瞪眼看着她。 她,真的拿剑对着他,没有半分的犹疑。 心不是不痛,只是已经麻木地没有了知觉。 “为什么到现在仍没有一句真话,我对你是绝望透顶,别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北魏的五皇子拓跋晏。”最后几个字她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说道。 白晏全身的血液似被冻住,一时间失去了知觉,真真可笑,他极力要掩藏的最终还是在不经意间被她知晓,果然,她对他的信任也只是如此。 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拔剑相对的地步,他的墨眸定定地看着她,瞬也没瞬。 画舫里瞬间有大批持剑的人出现,他们手中的剑都对着白晏,从舱外有一身着僧袍的人出现,人群缓缓让开,他走到李凰熙的身边看着白晏,“真没想到,你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南齐与北魏从建国之初起就互相对峙,百多年来两国之间从来没有安宁过,北魏拓跋皇族的人出现在南齐,如何能让南齐的皇室安心。 怀恩从僧袍里面掏出几份文书展示在白晏的面前,“这是从你书房中得来的,是你与北魏完颜雄之间通信的证据,这足以证明你的身份。” 白晏的神色不动。 怀恩也没有想过要让他说什么,他朝舱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随即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瘸着腿走进来,看到场中央被李凰熙用剑指着的白晏,他的脸上有着报复后的笑容。 “公子,你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吧?我还没有死呢,老天有眼的,你背弃了家族,所以注定不得好死。” “说重点。”李凰熙朝那个说话极其聒躁的男子喝了一声。 瘸腿男子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窃国者的后代真是面目可憎,“长乐公主稍安息怒,我这就全部说出来,一字不漏……”声音有几分讥诮。 白晏的生母确是白家之人,当年白家设计让她与北魏的年轻帝王康顺帝相遇,然后如才子佳人的小说那般,美女与帝王相爱了,年轻的帝王携她回宫连越几级封为妃子,令后宫粉黛无颜色。 白家之人都一片欣喜,谋北魏,再图南齐,是很好的一条计策。 只是天长地久,美女爱上了年轻的帝王,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美女丧失了理智,她只沉迷在这段恋情当中,连白家也不顾了。 后宫女子的嫉妒是相当可怕的,阴谋阳谋一个个层出不穷,美女也一步步走向了毁灭,她的爱情浓烈而容不下一颗细沙,终于与年轻的帝王越走越远。 他的保护成为她的催命符,又一再地被她误会,终于两人暴发了一场不可收拾的争执。 美女冷了心,她是白家众星拱月长大的女儿,何曾受过这样的所? 一怒之下,她离开了年轻的帝王,白家之人也恼怒她的不听话,无奈成为白家之主的的美女却拥有实质的权利,最后更是顺利通过两国的边界到了南齐。 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与梁博森相遇,随后就有了一个叫梁晏的孩子出世。 北魏那个年轻的帝王痛失爱人不禁心生后悔,后宫的阴谋又被他一一揭穿,他欲找回她,却是人海茫茫再难相遇。 梁博森却在最恰当的时机向北魏的帝王透露出他的儿子的下落,不但取信于北魏的皇帝,也在为白晏谋求北魏的那张宝座,从而做着一统山河的美梦。 这个故事听来很老土却是真实存在的,那个瘸腿男子道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何仍有几分唏嘘,相比起白晏,他的母亲更能得到他们这些遗臣的拥护,那个美丽又绝决的女子,最后只能带着所有的遗憾逝世了。 如果换个环境换个人,那么李凰熙听这个故事的时候一定会对故事中的女子投以几分同情,只是无奈现在这个场景中,她如何也生不出这样的感慨,余下的只有面对白晏时咬牙的冷光。 他骗了她,相比白家余孽的身份,北魏的皇族身份才是最令人忌惮的,“皇子殿下,打得真是一手好算盘,若不是怀恩机缘巧合下知道了这个秘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骗我出卖大齐以全你北魏一统山河?” 白晏却似没有听闻这个故事一般,他的表情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 半晌。 “怀恩,我也没想到最生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是你。”白晏看着那身穿僧袍的男子冷冷一笑道,只是那目光很快又落在李凰熙的身上,“凰熙,即使我是拓跋皇室的人,那也不代表我对你的爱是虚假的,你所说只是一个假设,没有成立的理由。” 李凰熙如何还能再信他的甜言蜜语,上一辈子她已经听另一个男人说够了,最终落得却是国破家亡被杀死的境地,这一世她还如何敢重蹈覆辙? 她手中的箭尖更是对准他的心脏,似要用力捅进去一般,“不要再说了,我一个字儿也不会再相信,为什么你要对我如此残忍?你知道我一生最恨的是什么吗?是欺骗与利用。” 可他偏偏两条都占全了,她愤恨又悲凉地想到,再也没有一个好理由骗自己再相信他的爱。 “凰熙,你说过夫妻之间要贵在信任二字,现在你却半分也不信任我?” “我是这么说过,但你别忘了那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坦诚,没有坦诚如何来的信任?” 白晏听着这句话,突然心觉得很累,无论他如何追逐也触摸不到她的心,她已经把心封闭起来了,只因他有一个该死的身份。 “如果你不信我,那就杀了我吧。”他抬头笑着看她,这一刻他仍在赌她对他的爱还剩下多少,所以他把生杀大权都交予到她的手上。 只是这话听在她的耳里却似挑衅一般,李凰熙一想到上辈子,一瞬间的犹豫与仓惶都靠边站,她的手紧紧地握住软剑,寒着脸,“你以为我不敢?” 他不再言语,只是绽开下抹她熟悉的微笑看着她,试图让她放下戒心。 只是那笑容落在李凰熙的眼里却是那般的刺耳,上辈子那个杀了她的男人也曾这样笑过,可他却执剑刺进她的胸膛,没有半分猜疑。 她的眼睛更红了,她想,她爱他有多深,就恨他有多深。 如使臂指,她手中的长剑在她的恨意到达最高点的时候真个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脏,他吐出一口血,但那双如墨夜般的眸子仍盯着她看,“凰熙,这样我们是不是就两清了?而你将不再恨我的欺瞒……” 第178章 爱如罂粟(8) 鲜血从剑尖处沿着剑身流下,染红了他身上华贵的袍子,更是滴哒滴哒响地落在地上,慢慢地形成一个小洼。[.超多好看小说]舒殢殩獍 李凰熙定定地落在血红的伤口上,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他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听起来是那般地情深不悔,是那般地让人留恋…… 看着这样的他,她握住剑柄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她知道只要她再一使劲刺进去就能贯穿他的心脏,那样即使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的命,什么猜疑与怨恨统统都会烟消云散,一切将尘埃落定。 但想法归想法,看着口吐鲜血的他仍要微笑地面对她,她的泪水从眼眶里划落,身体不由得一软,手腕更是失去了刚才一瞬间凝聚的力气,怎么也刺下去,只能定定地看着他…… 怀恩没想到李凰熙真个拿剑刺白晏的心窝,此时他的心头一跳,看到李凰熙的异样,他急忙扶住她,“凰熙,赶紧松手,你冷静下来听听他怎么说……” 李凰熙却是连个目光也没有看向身边的怀恩,她仍看着那个被她狠心刺心脏的男人,他们之前还能恩爱非常,却在下一刻就要形同陌路。她的情路总是这般崎岖,每每以为已经爬到了山顶可以看云海日出的时候,偏偏被告知他们仍在半山腰上徘徊,离山顶还远着很,也许终其一生都再也攀爬不到山顶看阳日东升。 “你知道我恨你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直言相告?为什么你偏偏是北魏的皇子?为什么你明知我们是站在对立面上的人为何还要情挑于我?拓跋晏,你好自私,”她流着泪朝他嚷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要我信任你,可你一开始就没有将选择权交到我手上,你在挖陷阱让我一步步地踏进去,然后最终是万劫不复……” 白晏想要辩驳,但是他的嘴唇嚅动了半晌仍未能发出声音。 随着她情绪的起伏,她握着剑柄的手就是一紧,眼里的绝决更甚,就一次做个了绝吧,这样心就不会痛了。 白晏看到她的神情与动作,嘴角苦涩一笑,他再怎么样也挽不回她的心,身体刻意站直了,他悄然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画舫似乎撞了什么物体般剧烈地摇晃起来,船上的人都站不稳,身体东摇西摆,手中握有剑的人只能用剑身来平衡身体。 李凰熙也身体摇摆起来,怀恩看了白晏的伤口一眼,趁着扶住她的身体之机将她的手与那剑柄分离,他不能让凰熙就这样杀了白晏,他这样做不是为了白晏的生机,而是为了她将来的不后悔。 她剧烈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他是万分犹豫,白晏对凰熙的在乎他也看在眼里,只是这样大的身世之谜他半个字也没有向枕边人透露,让他如何能揣度他的用意,凰熙不能被蒙在鼓里,他不容许她将来因为这个而受到更大的伤害。 另一个原因就是,即使已经出家超脱红尘俗世,他仍是大齐的子民,为了这一份家国情怀他也做不到知而隐瞒的地步,不想他的故土因此而有不必要的动荡,二十多年的容忍改名换姓地在敌国生存,只要是个人想想都会头皮发麻,可白晏却做到了,他敬佩但更防范猜疑。 现在他一手拉住李凰熙,看到白晏的身体往后倒去,赶紧伸出另一只手去拉住他,变故也在这一瞬间,一群黑衣人突然从水里跳上画舫,迅速出现在船舱里面。 李凰熙站稳后,看到白晏的身体向船窗狠狠地砸去,胸口插着的软剑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她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抓住他,情急之下只抓住了剑柄,随着他的自由落体,“刷”的一声,软剑被她拔出。 随即事与愿违,他下坠的身体将实木打造的画舫窗户砸碎了,随即船体又是一阵晃荡,他如一道抛物线般地往江水掉去。 怀恩也只来得及抓住白晏的一片衣角,布料撕裂的声音极其的刺耳,看着掉进水里的人影,俊颜紧绷。 那群黑衣卫将东倒西歪的持剑侍卫都解决掉,当他们看到主子已经掉落到江水中时,领头的阿二狠狠地瞪了李凰熙一眼,好一个狠心的妇人,刺杀亲夫是半分手软也没有,一时恨极将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向李凰熙的方向掷去,然后就是半分犹豫也没有立即跳进江水中。 看到白晏的身体在江水中起起伏伏,他努力地朝主子游去。 一脸怔然的李凰熙只是茫然地看着阿二游向白晏,只是今天似乎是十五,江水涨潮流得异常湍急,不管是白晏还是阿二,似乎都要被江山淹没了。 怀恩看到李凰熙没有闪避,身体一错,将她推到一边,而阿二掷过来的剑却与他擦身而过,将他手臂擦伤,鲜血横流。 被推开的李凰熙这时候朝怀恩看去的时候,看到他手臂上的血水,“怀恩,你受伤了?” 她急忙奔向他想要帮他包扎。(.) 哪知画舫上的黑衣人却红了一双眼朝她攻去,这个杀夫的女人不能留,一定要为公子报仇。 李凰熙看到他们攻来之时,只来得及抓起阿二掷过来的剑将其中一击挡住,看向剩下还没死的护卫,“愣着干什么?护驾。” 对方是练家子,李凰熙用来招架的长剑并不及对方的力道,瞬间被分成两截,而李凰熙的虎口处却被震得发麻,身子跌坐下来。 听到她大喊的剩余护卫也赶紧视死拼搏地冲上去阻止别人杀死自家公主,若是公主死掉,他们身死是小事,怕是家人也得被连累处死。 眼看李凰熙躲过一劫,另一劫又杀至,怀恩急忙一个翻滚靠近她,甩出手中的佛珠阻挡了另一个人的长剑,只见一息间,佛珠四散开来洒落遍地。 怀恩急忙执起那把断剑,将李凰熙挡在自己的身后,与辣手攻向李凰熙的黑衣人打斗起来,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他的禅袍上也是道道血痕,而立誓不杀生的他也开始招招致命,剑光闪烁立时凶狠起来。 双方都是死卫,所以个个都不要命地打起来,画舫被涨潮的江水弄得一起一落,幅度很大,船上的人立时陷入了僵局里面。 李凰熙知道她现在不能软弱下去,看着那群黑衣人的时候她的俏脸紧绷,他们也是一心要致她于死地,她已感觉不到心痛的滋味。也对,她狠心刺剑向他,他有此反击倒也在情理当中,只要她死在这画舫上,大齐的命数就更薄了,现在她的父皇与兄弟撑不起这万里江山。 她不能死。 鬓钗凌乱的她,却没有退缩半步。 只是越战她的腹部就越痛,她的朱唇已经没有半分血色,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冷笑出来,她设局在此就是为了避开白晏身边的黑衣卫,没想到他们也在背后防备她。 这世间还有比他们更悲哀的夫妻么? 缠斗至不死不休之际,有人在船头大喊一声,“公主,凤临县的知县带着人乘船过来救驾了——” 这声音一出,黑衣人从窗口看去,果然看到波涛汹涌的江面上有几艘船正全速开过来,他们情知不好,遂有人吹了声口哨,一群黑衣人没再恋战,全部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跳进滔滔呐喊的江水中。 李凰熙这边的人没有一个人跳水去追,现在江水沸腾成这样,跳进去非但杀死不了对方,反而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凰熙?”怀恩回头看到她下身的裙摆上都是斑斑的血迹,遂惊叫出声,那血仍沿着她的大腿向地面上流下来,而她的脸上一片苍白到没有半分血色,身体更是软软地倒下来。 而他眼明手快地一把抱住她,不让她跌落在地上,“凰熙,你到底伤到哪儿?”他的脸色着急地问,似乎要不顾男女有别掀开她的裙子察看。 李凰熙却觉得小腹坠痛,比来月事时更甚,那汩汩流出的血让她的心头一惊,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已经离她而去了,而她至今仍不知晓。 凤临县的知县赶紧登上这艘残破的画舫,此时他的额头满是汗水,千想万想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实权人物长乐公主会来他的辖县内。 “臣救驾来迟,请公主责罚。”凤临县的知县急忙跪地请罪。 李凰熙咬着苍白的唇看向他,即使身体再痛,她也仍挣扎着由怀恩扶住起身,声音冷冷地道:“本公主遇袭,驸马爷跌落江水中,你立即发散衙门的人给本公主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此时掉落在江水中的白晏却是随着江水起起伏伏,他没有感到胸口上的伤口有多疼,在那江水中时他似乎回到了那一世。 从来没有想过等到他平定了一切之后踏足建京城的时候看到的只是那一座小小的孤坟,那上面甚至没有名字,堂堂的大齐公主只能无名无姓地躺在那儿。 他还记得当他蹲下身子只能轻抚没有温度的墓碑的时候,他多恨,恨自己的迟疑,恨自己太过于笃定,最终只能是一个天人永隔的局面。 “她走了,你说你欢喜她,可你却没能为她做什么?”一身灰色僧袍的怀恩缓缓走向他,“我也没能为她做什么,空有这个名号,只能让她带着遗憾与恨离去,你知道么?她死的时候,建京下雪了……” 他还记得说到此处时,这个一向最是从容,永远看似佛光普照的和尚眼底不亚于他的悔恨,是啊,他们都没能在乱世保住她的性命。 两人只是站定在那儿看着天空的白云飘过,再也看不到她骄傲恣意而笑的面容。 良久之后,他转身而去,只走了几步,身后还是传来了怀恩的声音,“你还要去做什么?” “天下未定,我想给她一个未来。”他答道。 当时仓皇而逃的萧荇与梁兰鸢手中还有兵力,他花了一年的功夫将他们擒住,然后将这一对狗男女押着跪在她的墓碑前,如抚情人的肌肤般抚摸着她的墓碑,“你恨他们,现在我就他们死在你的面前向你赎罪,可好?” 梁兰鸢不想死,她朝他叫嚣着,萧荇却是一声不吭。 他转头冷冷地看着他们,“当你们杀死她的时候就要有所觉悟,梁博森还在地府里等着他的孝女贤婿。” 他亲自执刀,狠狠地砍下两人的人头,那两抹鲜血飞贱到墓碑之上,鲜红鲜红的,犹如那一天的落日残红。 “阿弥陀佛。”念着佛号的怀恩出现在他面前。 他以为他要劝说他少造杀孽,哪知抬眼看去时,只看到他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那一对死去的狗男女,两手攥紧佛珠,那时他就在想若他不是身入佛门,兴许在她死的时候,他就已经为她报仇了。 也是在那一刻,他竟然发现那个秃头和尚对她的隐藏的爱,当时他震惊地眯眼看他,这个人原来不若自己想象中那般高洁。 后来,他让人以萧荇和梁兰鸢的样子造了两樽跪地像,然后将他们的尸体装进去,让他们生生死死都跪在她的面前向她忏悔赎罪。 他怕她在那个小小的慈恩庵里会寂寞,所以让人到处宣扬慈恩庵会显灵,为此特特成立一只暗卫,凡是许愿之人都会在背后让其得偿所愿,让他们称颂她的名号,让他们知道她的冤屈。 慈恩庵因此香火鼎盛,在他刻意的的引导下,他们为她塑金身,让她得以享用生生世世的香火,让她的灵魂不至于在虚无之间飘荡。 乱世枭雄起,他费了五年的时间才将大齐尽数掌握在他的手中,其后认祖归宗的他在父皇死去的时候得他遗诏继承了北魏的皇位,自大顺灭亡后,他成为了百多年来第一个正式统一南齐与北魏的君王。 他成为了九五至尊,更是改国号为乐,只为纪念那个封号为长乐的大齐公主,只是鲜有人知。 大顺遗臣与北魏的官员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每每暴发都会导致时局动荡,为此他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让两者融合,更是出尽雷霆手段,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就因为这铁腕手段,他成为了大乐王朝最铁血的君主,群臣面见他都会战战兢兢,而女子更是再也瞧不见他俊美至极的容颜,她们不敢靠达他半步,就怕下一刻人头落地。 成为帝王似乎已经得以享受世间极乐,可他仍不开心,他找不回年轻时心动的人儿,再美再动人的女子都不是心上的那个她,而她的画像永远挂在他的寝宫之中,他更是痴迷地看着画中巧笑俏兮的她,只等着入梦才能与她相会。 仍是壮年的他为此却已是白了鬓发,而她渐渐成为了他的魔障,有心机的人知道他迷恋前朝的长乐公主,他们进献一个又一个长得像她的女子,而他只是冷冷看了她们一眼,那张表皮再像也不是他心中的她。 那一年,身为得道高僧的怀恩在白马寺召开水陆法会,他以帝王之尊亲临,听着这个有着凡心的和尚讲述佛法,可他手唇间仍是噙着一抹冷冷的微笑。 “大道三千,如何取舍才能成佛?”他问。 “心在佛就在,一切惟心尔。”怀恩答。 他讥笑地看着他,“我若能舍去这帝王之位,是否能达成一愿?” 怀恩摇头,“帝王不过是人间九王至尊,但于天道又是极其渺小,施主何必强求?” “我若是强求呢?能否与她重逢?”他追问。 那一刻,他看到怀恩眼里的震惊,随即是淡淡不容忽视的喜悦,“比起权势地位,人身更为可贵,你愿以身为愿献祭吗?” 回忆到了这里他似乎又感觉到那周身的火焰在燃烧,冰冷的河水也奈不了他的身体,那被她狠心刺伤的心窝也在发烫,全身都如烈火在烧的他似乎回到那一日。 怀恩据说是佛祖座下的弟子因为贪痴嗔而要十世在人间修炼才能回到佛祖的座下,他曾经是不信的,如果世间有佛那么何来那么多不公与遗憾? 但是当他亲眼看到怀恩以毕生所修功德为献让他的愿望到天听,他身处红莲业火当中真的看到那地藏王菩萨。 宝相庄严,他如一道佛光般出现在他的面前,“你本已是人间至极富贵的代表,你所求乃逆天之事,不可求,贪多必失,她生性执拗,本性阴狠,贪痴嗔怒无一不俱,你与她并无交集之处,她要受世间香火五十年才得偿一果愿中,尚有三十年方能圆满……” 他红着眼看着地藏王菩萨,“我愿舍弃这肉身与灵魂,愿生生世世受尽红莲业火的梦烧只为了她的一世情缘。” 那一刻他的灵魂似乎也在燃烧起来,似要将他彻底烧毁。 “痴儿,堪不破这人间情爱,终于你的苦处。” 那一刻他似看到地藏王菩萨佛手挥动,而他的灵魂一片清凉,在陷入黑暗的睡眠当中时,他最后听到的是那宝相庄严的地藏王菩萨用怜悯而严肃的声音,朝那奉献出毕生功德的怀恩道:“你也是一痴儿,本来只修这一世你就能回到佛祖座下,你却甘愿将其毁去,你也去吧,一切从头来过,而这一世你将不再身俱功德,此身遗忘于红尘俗世中……” 等他再醒来,果然又回到了那至关重要的一年,那一年她身在湖州仍是宗室女…… 他也知道怀恩也回来了,他千方百计地试探他,果然如地藏王菩萨所说他将一切从头来过,他身上的佛光已逝,这一世他的声名不若前世显赫,那时他是多么的欢喜雀跃。 他知道她重活一世,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她,作尽千万种方法步步诱她跌落在他情网中,果然只因与她无交集之处,所以他才需尝尽这苦果?哪怕他步步为营,小心落子,仍敌不过苍天。 他不服,他每天要承受红连业火燃烧灵魂,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如果世间的爱犹如妖娆有毒的罂粟花,一旦沾水就戒之一得,那他甘之如饶饴,只因他早已中了罂粟花之毒。 灵魂跳跃起来,他不再随波逐流,而是全身力气凝聚起来,他不能死。 即使化身为魔,他也要紧紧地拥着她,这是他的执念。 身旁传来阿二的惊喜声,“公子,您醒了?” 他苍白着脸抬眸看他,身下仍是汹涌澎湃的江水。 “公子,属下这就救您上岸……” 此时天色已黑,李凰熙全身冰冷地躺在大床上,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帐幔,咬着唇看向额头冒着冷汗的太医,“保住我的孩子,你听到没有?如果本公主流产,你也将人头不保。” 太医惟惟诺诺地应声,心中却是叫苦连天,长乐公主本来孕期就短,胎儿不稳,又经这次变故,身体受到重创,要保胎谈何容易? 李凰熙却没有看他,她的一双凤眼仍看着帐顶,一只手抚向自己的小腹,那儿依然阴痛不已,她没有想到这孩子会来得不是时候。想到自己狠心刺的一剑,只怕孩子的父亲也难以活下来。 孩子,娘一定会尽力保重你。 血水勉强止住了,她无力地靠在床上,侍女赶紧给换了一身新衣裳。 “传令,让理亲王立即赶来凤临县。” 侍卫不敢怠慢,遂赶紧放出飞鸽,让理亲王李茴尽快赶来,现在的公主阴冷的表情让人看了就可怕,兼之驸马行踪不明。 怀恩走进来的时候,看到李凰熙虚弱地靠在床柱上,那原本会含笑的凤眼已失去了光泽,他的心里一痛,看向她仍平坦的小腹,仿佛仍可看到血水真流的模样。 他没有想到她会刚烈至此,那一天来给她传递消息的时候,她看起来极其的冷静,只是没有想到她所做的安排会如此绝决。 想到刚才太医找上他,让他劝说公主不能要此胎儿,留不住的,拖得越久只能越耗去母体的心血,更会让公主因此落下病根,往后可能会不孕还是事小,重要的是她的寿命会因此而折短。 那一刻他刚串好的佛珠掉落于地,这让他如何开口? 她是这般执拗而绝决。 “找到他没有?”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像是蝴蝶在轻轻地振动翅膀。 可他仍听到了,摇了摇头,“没有。”本想说很有可能已经丧命了,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时,他却将后半截吞没了,现在不宜说这个,不能刺激到她。 李凰熙却是咬了咬干涸破裂的唇,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然后冷冷一笑,“传说猫都有九条命的,他不会死的,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会葬身在鱼腹中……”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腹部又阴阴做痛,她用手抚住痛哼出声。 “凰熙?”他忙上前扶住她,“太医,宣太医进来。” 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尖利的手指甲陷进他的肉中,但他却似没有感觉到这疼痛一般。 “不用宣他,我没事。”她道,凤眼里同样也有一抹执念。 “阿弥陀佛,凰熙,我罪孽深重。”他沉重地道。 她紧抓着他的手逼他看着她,“这不关你的事,怀恩,你是大齐的子民,你只是做了一次正确的决定。”她的目光似乎又看向那辽远的地方,“是他,心存不正,是他,未曾直言以告……” “若他直言以告,你待如何?”怀恩问道。 李凰熙的身体一震,如果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坦承一切,她会选择相信他吗?其实这个答案她也不知道,对北魏的厌恶之深缘于两国的征战,而他的身份敏感,如何取信于她?取信于皇叔与父皇? 她甚至在想若当年皇叔得知他是北魏之人,必定会狠心地将他铲除,耳朵里似乎想起梁博森临终之前的诅咒,这才几年,他们似乎就应咒了。 她呵呵笑出声,这样身世的两人如何能走到一块?即使走到了,又如何能取信彼此? 他怪她没有信任,可他又何尝有信任了?他终是不说不就是一项证明,如果对她有信心,又如何不不能坦白? 怪只怪他们生不逢时。 半晌,她的眼睛渐渐清明,“传令下去,调用云州太守的人即刻赶赴这凤临县,在凤江的两岸强力搜寻,他若不死必定会藏身起来,两里一设关卡,誓要将他找出来。”顿了顿,“此事不得外传,就说是搜捕江洋大盗。” 白晏的伤势很严重,阿二拼死拼活将他救上岸,只来得及联系上几名暗卫,只是江堤巡逻很是严密,而公子已经昏睡过去,费尽艰难才能藏身于山洞之中,缺少药物,公子身上的伤口却是心脏之处,夜里更是发起了高烧。 “头儿,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不等那狠心的妇人搜寻到,公子也会就此丧命。”有手下着急道,他们刚刚出去巡视过,官兵并没有放松,而且关卡设得很密。 阿二愤恨地一捶石壁,现在也不知如何想法子才好?刚刚派人偷偷与他们在凤临县的据点试图取得联系,哪知却被长乐公主以最快的人手接收了,在这风头火势之下,他哪敢轻易现身让人筹药?一现身就等着被人抓,现在他也不得埋怨公子,什么都说与那妇人听,半点隐藏也没有,现在好了,人家不信你的时候,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付诸流水。 那个照顾白晏的人突然惊叫道:“头儿,不好了,公子怕是撑不过去了,这伤口直刺心脏,虽然不太深,但现在活命少不得千年人参之类的逆天之药吊着,我们要尽快与神医取联系,不然公子此命休矣。” 阿二顿时也心急如焚,咬咬牙朝其中两名手下道:“你们连夜进城到那凤临县百年老字号的药店盗取这千年人参,要快,而且不能有半分差池,那个狠心的妇人生性狡猾,怕是已经派人在那儿守株待兔,如果实在不行,你们两人当中就牺牲一个引开敌人。” “是,头儿。” 阿二站在山洞口看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他跟随公子这么久从未到过这山穷水尽的时候,回头看到公子那张苍白几临死亡的脸孔,他又下了一个决定,“公子的很多势力都没有瞒过那妇人,我只怕她接下来就要对此下大力气整顿,我们若出现必会落入她的手。你拿着我的令牌,设法与完颜将军联系上,让他即刻遣人进入南齐助公子脱困。” “这?头儿,公子若醒来,怕会责罚于你。”那人迟迟不接过那令牌。 “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公子的性命。”阿二狠心道,“还有,无论阿三如何设暗语都不要与他联系,他娶了那妇人的婢女为妻,我恐此人已经不可靠。” “是。” 等到又去一人,山洞中守着白晏的只有区区不到三人,阿二看着公子出气多入所少的样子深深叹息一声,那个妇人的狠心真是出乎他的预料,若不是那天公子相询后他感到不妥,飞鸽传书回京知道书房失窃,这才赶得及出现在画舫阻止李凰熙斩草除根。 翌日,李凰熙喝下那安胎药,但却是不大顶事,她的唇色依然苍白,脸色并没有好转,身体更是嬴弱。 “你说,昨天有人去回春堂盗千年人参?”此时她冷冷地看着凤临县知县。 知县额头渗汗,这等人物若非这次他一辈子怕都见不到一次,每见到她都会身体打冷颤,“回公主的话,确有此事,不过我们的人追上去的时候击毙其中一人,却让另一人逃走了……” “这么说他必定是藏身在凤临县周围了?”她撑起身子,身边的侍女赶紧给她扶了扶枕头。 “应……是……”知县抹了抹额角的汗水。 她斜睨了他一眼,当即出动大量人手搜山。 阿二没想到一切来得那么快,公子刚刚服下药病情稳定了些,现在他不得不骂一声娘,一把抱起虚弱的白晏准备再度潜逃。 如是这般过了半月有余,城中的药铺屡有失劫,却没能抓到凶手。 而李凰熙却是绷着脸歇斯底理的骂道,“一群废物。”这么骂的时候她全身虚冒冷汗,小腹坠痛。 第179章 爱如罂粟(9) 怀恩进来时看到李凰熙那个样子,眉头更是紧锁,沉声道:“凰熙,你现在怀着孩子,需要的是休息,理王爷不日就到了,这事情你就撂开手吧。” 李凰熙表情冷淡地瞟了他一眼,“怀恩,你别管了,此事我自有主张……”目光落在云州太守与凤临县县令身上,又是一阵吩咐,期间她的身体更是虚弱地撑不住而要躺到床上。 底下跪着的两人更是哆嗦着颤抖身体,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更是偷用眼角斜睨李凰熙苍白的脸色一眼,两人都怕她真死在这儿,那样两人的官运也就到了头。 怀恩看着她逞强的样子,眉头不禁打起结来,默不出声地坐在一旁,直到两名官员在她阴深的语气里颤微微地告退后,方才两眼看向凰熙,“你这又要何苦?凰熙,你……你是真要置他于死地吗?”这话他搁在心里已经有段时日了,看着她在折磨人的同时也在折磨她自己,现在他是万分怀疑当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别人都在私下里骂她对枕边人都能狠下手来,是个再阴毒不过的妇人,这样的话他背地里就听人讨论过,只是当他阴着脸现身的时候,那些知情讨论的人立即大气都不敢喘地急忙灰溜溜而逃。 他认识的凰熙不至于会如此,即使白晏骗了她,但是一想起那天她狠心刺下去的一剑,似乎又证明了他的天真。 掩住额头,此事他如果再深思熟虑再行动,会不会让这两人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解决?怀恩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心底却再难平静,一片烦躁。 听到他的问话,李凰熙的身体一颤,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眼帘垂了下来,“怀恩,这事是你管不了的,你听我的,别管了,回京城去吧……” 怀恩听后突然站起来趋向前看着她,“凰熙,你以为现在赶我走,我就能安心了吗?拜你那一剑所赐,他现在只怕凶多吉少,你何不给他一条生路让他回北魏……”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一顿,猛然张大眼睛看向她,手中的佛珠掉到地上,“你……” 李凰熙转头表情很冷地看向他,那双一向能让他读出情绪的眸子,如今再难看出她的情绪为何?只能看到一片深深地幽潭。 她一向都是好强的,其实用中干外强来形容她也不为过,只是这一刻她看向他的目光之冷是他生平仅见。半晌,他弯腰拾起地上的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后,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行事莽撞了,苦涩地出声,“哪儿露出的破绽?” 李凰熙接过侍女手中的安胎药喝起来,然后又躺下来,从那天到今天为止,为了腹中的胎儿她就没下过床,掩下眼里的苦楚,“怀恩,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听我的话,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伸手摸了摸腹中的胎儿,“还记得你问过我如果他坦承我会如何的话吗?我想了又想,如果他一开始向我坦承,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如现在这般因为他的瞒骗而一时激动刺伤他,但是……” 但是至少我们尚有回旋的余地。 怀恩与她相识了这么久,岂会听不出她话里表达的意思?他怔愣地在四周看了看,屋子里的侍女都极其陌生,这次凰熙出京带来的夏风死在了那天的画舫上,他的眸子痛苦地一闭。 良久,他再看向她,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不,这个时候我不会走。”他不能一走了之,留下这个烂摊子让她独自承受。 李凰熙见劝他不听,疲惫地说了一句,“随你。”然后她闭眼假寐。 已经过了这么一段时日,被子里面早没有了他的气息,可她仍是深深一闻,那上面只有浓浓的药香,她微不可闻地深深叹息一声,手掌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儿尚有他与她的孩子,也许这是她对他最后的一点点念想了。 她感觉到眼里一片苦涩,想着他曾经对她的好,也想着他对她的欺骗,以往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汇聚在心头。 只是人活于世,除了爱情尚有家国,除了爱情尚有一种东西叫责任,除了爱情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身不由己…… 在她似乎就要进入梦乡可以暂避现实的时候,听到怀恩幽幽地道:“凰熙,我知道你舍不得这孩子,但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听我一句劝,还是将胎儿落下吧……”这是口孽了,他在心中念着佛经,出家人不能犯杀戒,他这样做与杀人何异?但为了她能活着他只能如此劝她,他愿替她承担这样的罪孽。 就在他心底苦涩的时候,听到她坚定的声音,“不,它是我的孩子,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弃它。” 他就知道她执拗的性格必定会这么说,看着她闭上的眼睛半晌,只能独个儿干着急。 没过两天,理亲王李茴就赶到了云州,随之而来还有当朝太子李芫。 李芫一到达长姐暂住的府邸,没让人通报就闯进了长姐的卧室,一见面即发难道:“大姐,你怎么能让他逃了?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你居然没能看好他,大姐,你到底怎么了?还是说你念着与他的夫妻之情就一切都不顾,我就知道,你会心软舍不得杀他……” 李凰熙吹了吹药碗上的热气,眸子微斜地看了眼她那一到来只顾着唠叨抓人的亲弟弟,由头到尾,他都没有过问一声他这个长姐的身体,她的心底不禁感到一片寒凉,十二岁的太子果然不再是她能再当孩子来看。 李茴的目光很快落在李凰熙的身上,看到她瘦得不成样子的脸庞,心底一震,随之而来的心痛,正想问她的身子的状况,可太子仍在那儿不依不饶地发着牢骚,怪责李凰熙没有尽到大齐公主的责任,让那么重要的敌国皇子逃走了。他的脸色愈加难看,若这事不是牵扯到李凰熙,他必定会忍下太子的行为,毕竟这孩子的疑心不是一般重。 “够了,太子殿下,一路赶来云州,你不是知道凰熙已经尽力追捕他了吗?他那人是有本事的,你大姐抓不到他很正常……” 太子狠狠地看向李茴,他说话如何有他插话的余地,脸上寒气一片地道:“理亲王,注意你的措词,出京时父皇已经有旨,此案由孤主理,你不过是从旁协理而已……” 李茴忍无可忍,一路出京,他才知道李芫的个性比自己想象中要阴狠许多,手中的拳头不由得紧握,真想一拳头挥过去,哪管他是不是弟弟?可在看到妹妹暗中摇了摇头,他惟有忍下这一肚子火。 只见李凰熙清冷的眸子看向她的亲弟弟,“芫弟,你现在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喽?你是怕我没死,还要将我气上一气才能宽心?这事件父皇已经知晓,难道个中进展你会不明了?” 看到大姐眯起来的眸子,李芫在她的积威下已久,到底没敢当着她的脸发太子脾气,只能收敛一些道:“大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父皇也没打算声张驸马是敌国皇子的事实,这毕竟是大齐的耻辱,只是朝中几位重臣都知晓,父皇也不好办啊,不就是怕你妇人之仁嘛,所以才让我出京来帮你。” “既然是相帮,那就说点有建设性的话语,别再那儿唠唠叨叨。”李凰熙板着脸道,随即就低头喝起碗中的药。 李芫看了眼长姐那极差的脸色,看来传给他的密报没有错,长姐的身体已经到了极差的边缘,他的心中担心之余不禁暗暗有几分庆幸,但脸上却满是忧虑道:“大姐还是安心养病吧,你这身子已经差到了极点,剩下的就让我去处理,大姐就别再伤神了。” 这次的事件不能再交由大姐处理了,大姐与那敌国皇子细作感情甚笃,他就不信大姐会出尽全力来搜捕他,搞不好大姐还会拖后腿。 可笑的是父皇却一味的相信大姐,好在这次大姐出京给了他碰政事的机会,不然只怕大齐都要败在她手上,想到这里,他更是坚定了要架空大姐权利的机会。 李茴看了不禁心头火起,这个太子是不是太凉薄了?现在躺在床上半生不活的那个人是他一母同胞的长姐,他就算急于夺权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太子殿下……” 李凰熙猛然举手示意李茴不要做声,沉着脸定定地看向那一脸倔强的弟弟,另一只手却在被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眉一沉,“芫弟所说的大姐都明白,难为芫弟如此为大姐的身子着想,大姐很是欣慰,你也长大了,那就如你所愿吧。” 李芫原本在长姐的目光中是有些心慌的,只是想到这祖宗留下来的江山,他顿时又挺直腰看向大姐没有半分退让,没想到大姐居然同意放权,他心下欣喜,脸上却是沉重道:“大姐放心,我必定不会有负于大姐的栽培,那人我一定会抓住将他碎尸万断为大姐出一口气。”顿了顿,“那大姐好生休养,我先去忙了。” 话毕,他如来时那般迅速又离开了,人还没走远就听到他吩咐的声音。 李凰熙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最后又移回目光看向李茴,伸手向他,“大哥……” 李茴也带着愤怒看着李芫离去的背影,听到妹妹的唤声,这才急忙趋到她的床前握住她的手,心痛地唤了她一声,“凰熙?” 对于白晏,他心中是恨他至极,早知有今日,当年他就是死也要拦着他们走到一起,妹妹也不用这样辛苦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关怀。 怀恩在屋外看了一会儿,他来了有段时间,李芫那太子高谈阔论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皇家果然最是无情,好在李茴是真心待凰熙的,他这才安心了些许。看到兄妹有话要说,他朝那些侍女招手示意她们回避。 一群侍女都知道怀恩这和尚与长乐公主的关系匪浅,看到他示意就鱼贯而出。 怀恩亲自守在门前,不让他人有偷听的机会。 李凰熙看了一会儿,方才放心地将身体的重量靠着他,“大哥,我终于熬到你来了,我多怕坚持不到这会儿……”会这么干脆就将一切交给李芫,一来他毕竟年轻气胜难免心急气躁,行事必定有所差池;二来她的身体真的不能再由得她乱来,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她不能再那般伤神。 李茴心疼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掩下眸子里的痛楚,看向她时一派坚定的眼神,“凰熙,你放心,有大哥在,绝不会允许太子胡来,”顿了一会儿,“你的心事大哥明了,接下来就看大哥的,别担心,太子仗着他那点墨水还不够。”此时他的眸子里一片寒光。 李凰熙定定地看着李茴,为什么他就不是她的亲兄长呢?她一千零一次地叹息出声,“还是大哥疼我,一切都有劳大哥了。” 李茴轻抚她的脸,“你看你都瘦成了什么样?好好安心休养,别操劳,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好在她的面前多提及白晏这人,就怕妹妹又要伤心难过。 李凰熙虚弱地由他扶着躺到床上,点了点头,终于不用一个人撑着了,她的眼睛闭上,这会儿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凤临县官衙,李芫八面威风地坐在首位,听着云州太守的禀报,板着少年面孔,心下将信将疑,半晌道:“孤给你们的密旨都烧了吧,此事不能让长乐公主知晓,还有,果真如你们所言,长乐公主尽力捉拿那人?” 云州太守急忙道:“臣不敢有半句虚言,公主为此发作臣等不止一次,而且公主几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只是对方狡猾才会一直让他逃脱了,太子若不信,可问凤临县县令?当日可是他亲自驶船去救驾的。” 凤临县县令狠腿地上前给太子作揖,“臣当日去到一看可不得了,公主的画舫毁得厉害,那群人都要杀公主呢……” 李芫听闻自家长姐还将那人刺伤了,当时极为不信,以为是障眼法,可现在听这凤临县县令绘声绘色地禀报方才相信了七八分,看来收到的密报没有错,他们夫妻确实是反目了。 他站起来看了看窗外近夏的风景,只是真这样,以她大姐的本事没有理由抓不到人啊?回头狠厉地看向那两个官员,“公主真没有私下旨意让你们放水给那人?” “真没有,太子殿下。(.)”两人怕他疑心自家没有尽力办差,都急忙下跪。 尤其是凤临县县令更是冷汗直冒,拜托,他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他们姐弟斗法也别扯上他啊,他能有几条命供他们姐弟俩砍,这天家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正常人,说反目就反目,说杀就杀。 想到自己收到太子密旨的时候那个傻眼的样子,他这官是捐来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进了这样大人物的眼里,那时候既兴奋又为难。更是让他们第一时间盯上长乐公主夫妇俩的一举一动,若见到公主有意包庇那个敌国细作,那就地将公主软禁。 他得令后那天公主正好与驸马出游,遂急急忙忙吩咐人手备船跟在后面盯梢。 好在公主没有被情冲昏头,即使病容难看仍然坚持理事,一切吩咐得更是滴水不漏,他才免去当夹心的可能,想来还是祖坟冒青烟保佑他,不然哪天长乐公主回京后就会找他麻烦,须知她可不是个摆设品,是个实权人物。 “那为何药铺屡有失窃?这如何解释?”李芫年纪是不大,但不代表他是笨蛋,这就是一大破绽,所他察看那被窃的药都是治伤吊命用的,难保大姐没在其中做手脚? 区区一座凤临县就有那么多吊命用的药?几乎堪比宫里的收藏了。 还是那凤临县县令道:“回太子殿下的话,那驸马爷,不,那细作被公主刺伤了,所有一直都仍在凤临县附近徘徊窃药来医治,公主一早就想到这点命小的严加看管。只是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管仍是被他得手,其中只击毙一回,都是臣无能,不能为太子殿下与公主分忧。” 李芫闻言眉头皱紧,冷哼道:“凤临县果然是好地方,物资不缺。”到底还是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 “回殿下的话,这凤临县水陆具备,一向物资最是丰饶,更有座百年老字号的医堂,什么药在这儿都能配齐。”云州太守急忙道。 李芫见此,方才没再就这个问题追问,反正看这样子,他这个权势还没有通天的太子未必真能让这些人依附,没有倒向他大姐那一边已是最大的幸运了,遂抬手道:“都起来吧,你们尽心为孤办差,孤也不会为难你们。” “谢太子殿下。”两人急忙谢恩。 然后商议起如何抓白晏的密谋。 入夜时分,又有人过来给他汇报李凰熙的状况,他听后脸色沉了沉,大姐那胎是孽种不能留,至今仍未打胎看来她还是在意那个男人,心里对于长姐的意见又深了一重。 “看好长乐公主的一举一动,有何不妥尽快向孤汇报?” “是,殿下放心。”前来禀报的人迟疑了一会儿仍是道:“公主日常都不会提及前驸马,对他应是恨之入骨,殿下……” 李芫朝来人怒瞪一眼,“孤行事不用你教,女人永远心慈手软,孤是怕大姐误入岐道,还不赶紧为孤办差。” 翌日,李芫亲自出马查看各处的布置,刚由下人扶着坐到马上,眼角却看到李茴策马上来,他皱眉,“理亲王这是要做甚?孤还以为你要留在那儿看守大姐呢。” 李茴拱手看向太子,“凰熙是公主,哪需要为臣看守?太子殿下这是将公主当成了罪犯?即使白晏是敌国之人,可你大姐仍是大齐的公主,她拎得清。”最后更是重重咬了几个字眼。 “孤又没说什么,理亲王何必动怒?真是。”李芫不悦地开口,大姐出京时没有带多少亲信,所以给了他可乘之机,不然哪敢真让人将大姐看住?那是在狮子头上拔毛。思及此,他握紧手中的缰绳,面沉如水。 李茴道:“太子殿下看错了,臣没有此意,只是为凰熙担心而已。”看了眼李芫眼里隐晦的忌惮之意,“父皇吩咐臣协助太子办事,殿下莫不是想要不遵圣意?” “岂会?理亲王看错了。”李芫冷哼一声,“别在这儿磨唧了,起程吧。” 这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只要抓住了白晏,他就能在朝堂上站住脚,到那时谁敢小瞧他?谁又敢说他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李茴一直跟在他的后面,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心下却在盘算。 此时在宅子里的李凰熙又由太医诊脉,太医还是那句老话,劝她尽快喝下堕胎药将孩子排出体外,这样才能救下她的命。 李凰熙收回手,坚定地道:“开安胎药,记住本公主说过的话,不要再提这些话,本公主不爱听,还有不要随处拿这话说给人听,听到没有?” 太医唯唯喏喏地应了声,给个天他作胆他也不敢乱说话啊,只是心下到底是担心项上人头,公主因此丧命,皇上怕也不会轻饶了他,耸搭着脑袋退了下去。 喝了药,李凰熙有些晕晕入睡,听到声响,这才半睁开眼睛,看了眼屋里都是她的心腹,这时候才示意心腹侍女扶她起身,“如何了?” “启禀公主,那药又被偷了。”来人跪在地上道,“只是我们手头上吊命用的药不多,须从外地县城调进来,这样怕是会引人注意。” 李凰熙皱了皱眉,他真是被她一时气愤伤得那么严重?她的手紧紧地握住被子,“这点你不用担心,药很快就会送到,本公主会派人秘密送到你手中,只是这事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要让人起疑心。”挥了挥手,“最近这段时间你不要来了,我这儿怕是已经被人监视住了,去吧。” 来人急忙行了礼然后就由人悄然领出去。 李凰熙半躺在床上,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肚子偏又在这会儿疼痛不已,身下更是黏黏的,她掀开被子用手一摸,一手的血。 看着手中的血,她又想到那天她刺向他心脏所流的血,头一阵的晕眩,他这是恨她吧,所以才会让她连他们的胎儿也保不住吗? “血……”心腹侍女忙惊慌地大喊,看到公主怔住的表情,她更是怕。 太医没一会儿就到了,怀恩紧随其后。 李凰熙的情况更是比太医预料的还要差,太医在她的命令下立即动针医治,其间手都是颤的,这是逆天而行,可人如何能斗得过老天? 勉强堪堪止住血水,可这胎还是不稳,看公主这消瘦的样子,这胎就是母亲的夺命符啊。 怀恩上前给她掖了一下被子,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在一旁给她念了好几回的清心咒,希望她能静下心来不要多思。 好一会儿,她才转头看向他虚弱一笑,“怀恩,我很好,没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它似乎很喜欢你念你的经。” 怀恩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心下更是难过,这场祸事到底是他挑起的,不然她还怀着身孕欣喜地等待麟儿的降生,哪会这般在生死关口徘徊?让李芫有拿捏她的借口。 怀恩努力地说着话逗她开心,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无奈她却是郁郁寡欢。 待到她喝的药发挥了功效后,他才起身出去,示意侍女将炭盆烧热放到她的床前周围,已经入夏了,她却是异常的怕冷。 李芫亲自布下的天罗地网仍是让人将吊命的药窃走,他的火气不禁直线上升,不大的人儿一脸气躁,怎么算他都没可能会让人得手啊?“将那些药铺的人都给孤抓起来审问,看看有谁是不是与细作暗通?” 下面的人正要领命而去。 李茴却是道:“太子殿下,皇上有旨说过此事不能宣张,不然有损李齐皇室的颜面,你现在这样行事怕会引起民慌。” “理亲王,孤若不将北魏潜伏的人都揪出来,那不是更害了大齐?”李芫怒极反笑道,一张半大的的少年脸孔此时笑得甚是渗人。 李茴却不惧,“人是你亲自布下去的,甚至还将药铺的人都遣走了,可对方还是得手,这证明了是太子殿下你手下的人无能,没办好差事与人无尤,与人家药铺有何干系?” 李芫定定地看了眼这个便宜大哥,他没说话没人说他是哑巴,话里暗藏他要推卸责任的意图,这个李茴果然不会效忠于他,故而他的眼神里面满是戒备与探究。 李茴却是一副没看到的样子,上前拱手道:“太子殿下,依臣之见,还是将出云州的几条道看紧才是正理,他们必定不能在云州久呆,怕定要有所转移……” 李芫没好气地看着他,“你以为孤不知道啊?孤已经调动了附近几个州的守备力量,必定让他走投无路……” 李茴在一旁转动着大扳指听着他说话,心中却是暗暗地盘算,这事情只能他自己解决,不能让凰熙再伤神。 深山的山洞里面,阿二来回走动,看到属下满身是血地回来,赶紧接过他手中的千年人参给白晏吊命用,这都过去了大半个月,公子仍没有清醒的迹象。 只听到他无意识地唤了一声,“凰……熙……” 顿时其中一个照顾他的侍卫道:“都什么时候了,公子还记挂着那个狠心的妇人,念她的名字做甚,她现在高床软枕哪会念您半句?” “别说了。”阿二深手阻止他,然后示意他扶起公子给他换伤口的药,好在这凤临县百年老字号果然有压箱底的货,公子用了这伤药,伤口虽然愈合得慢,但也比开头那几天要好很多。 “头儿,我们要早做打算了,怕是下回再去盗药就不容易了,城里的守备更严了,到处都是搜捕的人,看那样式似乎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阿二握紧拳头,“是长乐公主坐阵吗?” “她?”说话的人满是不屑地道:“她根本就没有出过府,据说那个和尚还住在她府上,依我看,她是耐不住寂寞要招和尚当驸马呢。”皱了皱眉,“不过据说从京城来了大人物,看来她是要下狠手了,头儿,你赶紧拿个主意,我这两天再去盗个几回将一路逃亡所需的药都备齐,趁他们现在换防的机会,不然全用到京城的嫡系,我们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阿二点点头,“暂且如此吧。”算了算日子,“不知联系上完颜将军没有?真是急死人,在这儿动弹不得,公子迟早丧命。” 凤临县的百姓虽说是听闻要抓江洋大盗,但这架式太吓人了,有不少人的人家这段时日连大门都不出半步,城里到处都是官兵,越看越让人胆战心惊。 城门处稍微有可疑的人都被抓起来,实行着宁可错抓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百姓一时间苦不堪言。 一些住在山里的人更是被抓得莫名其妙,一阵严刑拷打地审问可有见过陌生人?遂更多的人宁愿守在山中,也不敢轻易下山进城。 一时间,凤临县的知县忙得不可开交。 临近几大州的太守更是忙碌,严阵以待。 李茴忙得脚不点地,来看李凰熙一般都是急匆匆,这日过来时刚好看到太医给她诊脉出来,他在外面拦下太医询问。 太医一看到他是公主的兄长,不敢向太子透露半句的话对这个公主亲近的兄长时,全盘托出,再一次提出自己的担忧。 “真到了那个地步?”李茴是明白妹妹的想法的,只要有一线机会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的命。 “王爷,医者父母心,不到最后的地步,下官哪会给出这样的建议?”太医掬一把泪道。 李茴听闻,皱了皱眉,看了眼里头的屋子,那药香味远远都能闻到,还是大人的命要紧,遂道:“你去做准备吧。” “王爷是同意了?”太医睁大眼睛。 “这药由我来喂她喝。”李茴一脸坚定地道。 屋子里的李凰熙没有那个精气神去听他们在说什么,看到大哥进来,她挣扎起床,“大哥,如何了?” “暂时没事。”李茴简洁地回道,果然如她所料,太子毕竟涉世未深,所布的局外表看来天衣无缝,可是一深究哪儿都是漏洞。 “那就好。”李凰熙无力地挨着床柱,那点儿强撑的精气神很快就焕散了,“大哥看来应该还没能用膳,赶紧去吃点吧……” “无碍。”李茴看着她道,努力地搜刮着要劝她的话,“出京时,父皇与我密谈过,他知道你有孕的事情,他说这个孩子最好不要留,为免将来牵扯不清。我初来时不忍与你说,若是你孕育它没半分风险,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帮你保住它,可是,凰熙,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的身体不能孕育它到瓜熟蒂落……” 李凰熙原本只是随耳听他说话,只是明了他的意图后,她瞬间紧绷着身子定定地看向他,如母兽护着小兽般地犀利眼神盯着她的兄长,手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部,“大哥,你知道我不爱听这话,你不要再说了……” “今儿个我是非说不可,这胎不能留。”李茴强硬道,看到太医已经奉上了打胎药,他沉着脸,“凰熙,别任性,听大哥的话,喝下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不,你不要逼我。”李凰熙与他对峙道,死命要捍卫住她的孩子,“不然我会恨你的――” 李茴看她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听到她说会恨他的话,他的心里一痛,只是现在由不得她了,拼着她会恨他,他也要先保住她的命。 遂上前一把环住她的身体不让她乱动,“凰熙,大哥是为你好。”看到她用恨恨地目光看着他,即使再不忍他也不能动摇,伸手向太医,“将药拿来。” “李茴,你敢?”李凰熙甚至不再唤他大哥,而是咬牙唤他的名字。 李茴定住心神,将药往她的嘴里灌去,哪知她死命地咬紧牙就是不肯喝,身体更是剧烈地抖动起来,那副不合做的姿态太明显了,药汁从她的嘴角处流下,几乎都撒向了她的衣襟与被子。 “凰熙,你是不是要看着你大哥死啊。”李茴看到一碗药在她手一挥下全部都倒了,遂将碗往地上一掷,朝她大喊,“你让我看着你去送死,我做不到,与其这样,我只能选择让它死。”他的手指向她的腹部,他来得不是时候,先莫论这敏感的时候,单就是她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快去再煎一碗来。” “大哥,如果是你的朝儿遇到危险呢,你是情愿自己死还是让他死?”李凰熙的身体倒在一边将嘴里苦涩的药水尽数吐出来,半晌,才抬头沉声道,看到他的面容一怔,“你有多疼朝儿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我现在对我的孩子的心情也不亚于你对朝儿的爱。” “那不一样,凰熙,你不要混为一谈,要孩子将来再生就会有。”他仍是不为所动。 “不不不,那不一样。”李凰熙一脸哀凄地道,“大哥,别对我那么残忍,你的朝儿是独一无二的,我的孩子也是独一无二的,难道你再生的孩子都会是朝儿吗?道理是一样的……” 兄妹俩都紧紧地看着对方,没有人愿意后退半步。 “阿弥陀佛,”怀恩到来道,“凰熙,理王爷说得没错,我们大家都只是想救你而已……” “你们这不是在救我,你们这是在要我的命,我告诉你们,如若我的孩子有半分闪失,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李凰熙披头散发地用手指着他们道,然后抓起床上的枕头朝他们挥去。 李茴一把抱住枕头,心痛地看着她,他的妹妹何曾有过这样的姿态?一向意气风发的她又何曾要自己操过心?现在为何要执迷不悟? “王爷,药煎好了。”这回送药的是侍女。 太医不敢再现身,公主刚才的样子太可怕,他怕受到池鱼之殃。 李茴朝怀恩道,“你按住她,我给她灌药。” “你们敢?”李凰熙防备地抽出小匕首狠声道。 怀恩看了她半晌,最后还是同意了李茴的决定,上前用力地按住李凰熙,不让她再挣扎,这碗药她要喝,说他残忍也好,什么也好,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李茴一把掐住妹妹的下巴,逼她张口,准备将那碗落子汤强力地灌下去。 李凰熙不再用力挣扎,她也没有那么多力气挣扎,也不再破口大骂地阻止他们,她只是泪流满面地看着上方的李茴,“大哥,你说我将来还会有孩子,你错了……” 她从来没在人前示弱过,可这回她却是哭得没有半分仪态地看着他,“没了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你知道我有多盼着它到来吗?这是我与阿晏的孩子,这一生惟一一个。” 她哭着哀求他,“无论将来他是生是死,我们都注定了不有在一起了,大哥,你给我留点念想不行吗?” 李茴不记得她哭得那么伤心是什么时候了,看到她泪流满面的小脸,听着她哭喊只是想要一点念想的时候,他捧着药的碗不由得一抖。 怀恩按着她的手不由得松动,凰熙何曾如此求过任何人?可她现在却这般哀求着,只为了一个随时可能会吞食母体所有精血的孩子,这也许就是母爱,更是她爱过白晏的证明。 拼了命也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怀恩这么一想更是松开了手。 李凰熙得到了自由,她一把抓住李茴的衣领,“大哥,父皇那儿我去说,芫弟只是个毛孩子,现在谁也不能劝我放弃它,大哥,你一向都站在我这一方,这一次听我的好吗?我一定可以平安生下它。” 此刻她一脸的坚定。 山洞里,昏迷许久的白晏终于睁开了一双如子夜般的眼睛。 第180章 爱如罂粟(10) 凤临县一直的高气压在这几天里到达了最高峰,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跑到街上,家家户户都紧闭门关。 李凰熙已经由李茴抱着坐上了华丽又舒适的马车里面,待她坐好,他将薄薄的锦被盖在她的身上,“你回京一路要小心。”看了眼她的肚子,想到那天自己在她的哭泣中,到底心软没再逼她喝那堕子汤,想来还是有几分自我厌恶的,他怎么就不能对她心硬一次? 当着她的面叹息一声,他还是忍不住道:“这次我就让你任性一回,但是若我回京后发现你的身体真的不能孕育它的时候,我不会再心软。” “哥,我知道。”李凰熙难掩笑容地道,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肚子,看了眼外头的护卫,示意李茴靠近她,“哥,一切都靠你了。” 李茴心知肚明地握紧了她的手,郑重地向她点点头。 他从来没有爱过什么人,不知道爱一个人会是怎样的心情?看着妹妹在这爱情路上走得跌跌撞撞,他在一旁看着都累也为她心痛,为了白晏那个骗了她的男人,她却还能为他筹谋那么多,他就在想那个男人何德何能让他的妹妹为他付出那么多? 两兄妹再说了一会儿话,李茴就出了马车看向怀恩,两个男人都有默契,这一路回京是诸多困难,郑重地对视了一眼之后,他伸手拍了拍怀恩的肩膀,明显有托付之意。 马车还未起程,远处烟尘滚滚,为首之人是当朝的太子李芫。 只见这半大的少年赶紧跳下马车,掀起车帘子,眯眼看向李凰熙,“大姐要回京了?怎么不遣人去跟为弟说一声?”话里话外都是责备之意。 李凰熙原本看着窗外景色的眼睛转向他,红唇轻启,“最近看着芫弟忙得脚不点地,大姐这点子事如何好打扰到你的头上?反正现在芫弟是捉人要紧,大姐就识趣地赶紧回京,莫在此扰了芫弟的大计。”话里话外也都是嘲讽。 他那易于言表的面容谁个看不真切?真当她李凰熙是个傻子,他到底离那圣明之主还远了些,定力不够,疑心太重,又太过自以为是。 李芫的脸上一红,这段时日他确实没有怎么去问候大姐,掩下眼底的不满,“大姐,我那不是想要为父皇,为大姐分忧吗?所以日夜不停地办案,就是怕有所差池,既辜负了父皇的期待又有违大姐的栽培,大姐,你可要谅解我才好。” 一副好弟弟的模样,嘴角下搭更是做了个委屈状。 李凰熙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想到母后死时拉着他们姐弟的手吩咐的样子,又想到那句著名的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语气缓和了下来,“芫弟,大姐不是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万勿刚惕自用,为君者必要有个广大的胸怀,不然既非李齐皇室之福,也于江山社稷无益,你可要记得喽。” 李芫忙敷衍道:“大姐的教诲我哪敢相忘?大姐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激进,会多听取下边人的建议……” 李凰熙听着他信誓旦旦的话,看到他的眼底的不以为意,心下明了他到底没有听进去,这时候想起在湖州的岁月,也许当年他就没有信过她,无论如何他们姐弟都难以再亲近对方,余留下的都是他对她的防备。 遂看他说得差不多了,她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然后催促众人起程。 怀恩也上了马车,朝李茴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太子李芫微微上勾的嘴角,这个孩子到底有几分心术不正。 李芫与李茴勒马站到了一旁,看着李凰熙庞大的车队起程。 马车里的李凰熙一直让人将车窗帘子撩起来,用细细的金钩子勾住,一阵微暖的夏风吹来,已怀了二月有余的身体仍未显怀,仍是那少女的体态,细白的脸上几络碎发迎风飘舞,看着到底让人心生几许响往。[] 怀恩只是看了一眼后就转移了目光,低着头坐在离李凰熙有些远的地方。 李凰熙也没有看向他,突然幽幽地道:“怀恩,还记得你曾问过我此事何处露出破绽让京城的人都知晓的话吗?” 怀恩听她提及,方才忆起当日他问时她却没答,这到底是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他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在赶往凤临县的时候心底是盘算过几回,与她说时更是避开了众人,真是不知道自己出的纰漏出在哪儿? “凰熙,你打算解开我的疑惑了?”他转着佛珠看向她道。 李凰熙转头看向他,怀恩到底是念佛的人心不像她这般狠,若换成是她处理此事,必定不会留有后手,自嘲一笑,自己死后看来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哪能与终要得修正果的佛门子弟相提并论? “虽然揭穿阿晏身份的那人已死,但是怀恩,我且问你,当日你救起他时是否只有你一人照顾他?”顿了顿,她又换了个方式说:“抑或者说那个前朝余孽由头至尾只有你一个人接触?”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怀恩的神色一怔,那怎么可能?当时他就找来两个小沙弥照顾受伤的人,自己哪可能日日夜夜只守着他一人?这么一想,如醍醐灌顶,心里顿时一片通透,“你是说他们……” 李凰熙看到侍女按时辰给她递上一直保温的安胎药,慢慢地嗫饮着,眸中一片冷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答案却在她的冷笑中。 这也是当日她听到怀恩提及此事时,即使再愤怒,也当即就猜到建京只怕已经收到了消息,只是怀恩到来的时间比他们的行动要快,所以才给了她一个缓冲的准备期,可时间到底还是太短了。 “我当日已经给了他们禁口令,他们也在佛祖座前发下誓愿,身为出家人不可打诳语,这是犯戒之举。”怀恩仍难以释怀地皱眉道,正因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做好准备他怎敢出京来找李凰熙? 看来自己最近几年潜心佛修中时间太多了,已然忘却了人性的卑劣处,他的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深锁成一团,一直坚定不已的禅心似乎有所动摇。 “怀恩,你也无须如此介怀,你信他们不会犯戒,但奈不住那个告密的人手段尽出。”李凰熙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不好,对于怀恩来说,信仰就是他仅有的,如果连信仰都要动摇,那么怀恩整个人生的价值观都要重塑,只怕于他今后的修行没有半分益处。 她的声音在并不十分宽敞的马车里又响起,“还没有到京,所以连我也不知道京城的父皇与芫弟如何收到的消息?但是无外乎是一句口信或者书信一封,如此一来,你那边的小沙弥又如何算是犯戒呢?那个人是前朝的余孽,他又如何真心信我这个白晏的枕边妻真会下狠心杀他?”嘴角嘲讽一笑,“他会跟你来凤临县做证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彻底地打击阿晏,让他在短时间尝到夫妻反目之苦,反正他还有后着,即使我这个枕边妻要网开一面也不得不受制于建京的帝王,倒是好一番算计。” 她的目光又茫然地看向窗外,“如果他不是那天被愤怒的黑衣人所杀,事后我也不会让他活着,只怕会将所有的怒火都撒到他身上,所以他还是好命赶紧死掉。” 怀恩听到她说的话,眉尖才渐渐松开,他这些年未免将人性想得太好犯了一大错,念了声佛后才道:“难为我还如此信他所言,以为他没有另外告密,现在才知人恨起来是连以前信奉的一切都会打破,果然可怕至极,这次到底是上了他的当。”即使努力告诫自己不能有怨恨,可他的话里还是多多少少的带了些许化不开的怨气。 李凰熙没有再听他说话,两眼看着渐渐远去的凤临县风景,至此一别,只怕她今生都不会再来这个伤心地,也不会想要再忆起这一段往事,更不想再想起两人恩爱的往昔。 突然,她的眼睛睁大,赶紧道:“停车。” “凰熙(公主)?”怀恩与侍女都惊呼出声,公主紧急叫停有何用意? 李凰熙却是一把掀开锦被,没有看向怀恩与侍女一眼就急忙地跳下马车,以她虚弱的身子跳下来让人都捏了一把汗,怀恩更是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她回头朝他冷冷道:“放手。” 怀恩何尝看到过她这样的面容?手下一松让她离开,看着她如一只蝶儿般往前飞去。今天出行围观的百姓不多,但她却闯进人群里不知在寻找什么?心下一惊,他急忙上前跟在她身后。 李凰熙在百姓中穿梭,百姓看到她穿着华贵,虽然不太明了她的身份但仍是让开一条道让她通行,看着这年轻的妇人即使面容憔悴却难掩那天生的丽质,她们看得不禁偷拿眼去瞄她。 李凰熙左找右找也没找到自己之前一刹那所看到的高大身影,是他,她绝对没有认错,太好了,他终究没有被自己害死,她的心一松,不管不顾地跳下马车就去寻找他的身影。 “是你吗?”她呢喃着,脚下却不停,推开人群,明知不应再见,她却为何还想着再见他一面? 无论她如何再努力,其实再也寻不到他的身影了吧?是她将他推走的,她不能心软再留下他,那会害死他的,只是人的理智往往有时候却输给那一刹那升起的感性。 没能再寻到他的身影,她的脚步倒是虚浮了一下,没有注意摔倒在地,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流下,滴落在泥土之上,很快就留下点点斑痕,她失落地看着远方。 “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好好地活着,走吧,从此天各一方,只愿各自珍重……” 怀恩看到她这副样子,赶紧上前扶起她,“你这是怎么了?” 李凰熙摇摇头,看了眼周围的人群,她到底莽撞了,收起所有不应再有的心思,她示意跟上来的侍女扶住她,推开了怀恩相扶的手,“大师,我没事,只是一时入了魔障,上车后再聆听大师的佛音。” 这几句话一出,原本看到他俩行事有违伦常的人群才不再议论纷纷,看那小娘子一身富贵兼之一副病入膏盲的样子,怕是找个禅师念念经好入极乐世界呢,这样的声音又响了些。 李凰熙由侍女扶着,怀恩跟在她的身边,但却没有再碰触她。 临上马车之际,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她就是认定了刚才那惊鸿一瞥的人就是他。 只一眼,她就转头利落地踏上马车,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无边的哀伤当中了,为母则强,她还有腹中的胎儿做伴。 怀恩也朝她看去的方向看了看,猛然看到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正看着他们,是他,他脸上一惊,怪不得她有这样的异样举动。心下寻思的时候,听到她的轻唤声,他没有多说一句急忙上了马车。 华丽的马车再次起程,大批的护卫也急急跟上,一路上又是烟尘滚滚。 在李凰熙刚才跌地流泪的地方转角处,有人静静地看着车队起程,在斗笠下的脸孔一片苍白,显而易见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更别提他的手还掩住心脏部位,子夜般的眼睛看着华丽的马车越驶越远。 “公子?”阿二看到他体力不支要倒地,忙扶住他,再度满含恨意地看了眼李凰熙的马车,装模作样的狠毒妇人。 白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一切无恙,想到她离去前所说的各自珍重,他的嘴角嘲讽的一勾,凰熙,现在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按我的决定来走,去他的各自珍重,你既然嫁给了我那一辈子都要给我当媳妇,即使老天爷也不能改变这个设定。 看到有官兵赶来,阿二等人都变了颜色,赶紧扶着白晏往那暗巷而去,他们都不知道公子怎么想的?刚醒来就不顾身子要来看那狠毒的妇人离去,这段时间他们都被她害惨了。 “公子,这儿危险,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妙。”有人建议道。 白晏却是嘴角浮起一抹不明的笑意,“你们以为还待在凤临县的山里就安全了吗?完颜雄的人进不来守备森严的凤临县,他们正铺下一个天罗地网等我们踏进去。” “公子,那可如何是好?”阿二皱眉道,现在处处受制于人,都怪当初没能斩草除根,一想到这,他就想自刎以谢公子,是他托大才酿成了这大祸。 “惟一的方法就是出城往北而行,与完颜雄的人碰头,不然我们人手不够终究逃不过一劫。”白晏说完这一段话,脸色一白,咳了起来,伤口又开始做痛,若不是用意志强撑,他一定会倒下来。 “出城?”阿二疑道,“这谈何容易?我们没有路引,只怕一接近城门就会被南齐的人抓住,公子,这不能冒险。” 白晏苍白的脸上一笑,指了指那仍没有走完的护卫,“出城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这一茬,我们短时间内再难觅到机会。” 阿二惊讶地看向烟尘滚滚的方向,确实是混乱就是好机会。 白晏却不理那几人惊讶的目光,他仍出神地看着那支队伍,来时是那般的畅快,哪知回去时却是如此的落寞与萧索。 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阿二赶紧递上一根切好份量的千年人参,他拿在手上看了看,这是她特意用那样的方式给他送来吧?不然哪怕这凤临县水陆交通密集只怕也没有多少这样的东西,更何况他这段时间都将此物当饭来吃? 思及此,他看向烟尘滚滚处。 凰熙,你选在这个时间归京是不是想给我制造机会混乱出城?不然看她刚才消瘦的样子,没有这个原因她会选择在凤临县养身子。 她,怎么会瘦成那个样子?不是狠心地刺了他一剑吗?还有什么恨意不能解? 只可惜他到底读不懂她的心思,狠心的人是她,可最后要赶他活着离开大齐回北魏抽人也是她。 阿二看到公子只是痴痴地看着那条路,心中到底恨公子过于儿女情长,不想他再伤心于那个妇人,又催促了一声。 白晏瞟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反人参放进嘴里,他要有体力才能离开这牢笼,没有了命,他拿什么来与她纠缠到底? 李凰熙,收起你那幼稚天真的想法吧,他在心底冷冷地想到,将斗笠拉下遮住半边面容,转身离去。 县令衙门,李芫在里面踱来踱去,心底一片烦躁,大姐临出城时的异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也不能参详得出来,莫非是遇到了白晏? 思及此,他的眉头一皱,当时他立即就派人去查找,却又是半分收获也没有。 正在他不安地走动之时,临近天黑,有人进来给他禀报,“太子殿下,公主的车驾已然出城,城门的防守要恢复原样吗?” “她都走了,还不赶紧将原先的守备都布上?”李芫冷声地喝骂,“可不能放过一个可疑的人物,听到没有?” 他气呼呼地看着人匆忙地出去执行他的命令,眼里仍有掩不住的怒火,此时,有幕僚看到他的脸色阴沉,知道他担忧什么,忙上前拱手道:“太子殿下,此时公主归京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殿下莫要有妇人之仁,公主是下一个隆禧太后,是殿下皇位的威胁者,还请殿下赶紧下决心……”做了个铲除的动作。 李芫看了看那幕僚狠心的表情,心头一惊,但又一热,想到母后死时的面容,又是一犹豫,“那是孤一母同胞的长姐,这样做怕是不好……” “殿下,成大事者哪能如此犹豫?长乐公主势大,她现在是虎落平阳在这凤临县才会放手让殿下大干,若是一回到建京那就是放回水中的鱼儿,只怕到时殿下想要动手就难了?”有人也赶紧劝道。 李芫有贼心,可这贼胆又不怎么大,看大姐那孕相,怕是也难活得久,“孤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不然母后在天之灵会难过的……” 他到底狠不下心来送自己的姐姐到黄泉。 哪知有幕僚冷笑一声,“殿下放过这一次机会,怕是到了建京立即受到的就是陛下的申斥,长乐公主不会忍着不动手,那时候殿下可不要后悔才好。” 李芫闻言,到底是半大的少年郎,想到那年出湖州时百姓对她的拥戴,还有那个被长姐整死的奶娘说过的话,长姐其实是他通往帝位最大的威胁,他的脸色渐渐难看。 在周围幕僚的鼓动下,到底是狠下了心来。 此时的李茴却是站在城墙上看着李凰熙归京的队伍,白晏终是走了,他也不知放虎归山是对是错,只是这个到底是妹妹的愿望,他无论如何也要帮她达到。 他低头朝亲信道:“传令下去,在通往北方的州县暗中放出一条道来,记住,不能让人发现,去吧。” 看着亲信领命下去,李茴这才一脸沉重地走下城墙,他还得在此演戏拖住李芫这个太子,这个年龄段的少年郎最是要不得,太过自以为是。 白晏一出城,那提起的精气神很快就涣散了,毕竟他伤到的是心脏部位,很快就悄然脱离长乐公主的送行队伍。 阿二背着他很快就消失,一行四人往暗处而去,准备与完颜雄派来的人汇合,白晏的伤势由神医出手才能得到彻底的救治,不然一切都是白用功,千年人参是好,毕竟治标不治本。 坐在马车里的李凰熙下意识地朝北方看去,只是好一会儿后,她才让人将车窗帘子放下来,歪躺在迎枕上,喝下安胎药,在怀恩所念的清心咒中闭目睡着了,心事了了大半的她这才能堪堪安眠。 夜色暗了下来,一群人按照既定的行程在城外的客栈歇下。 翌日,大群人马朝建京的方向而去。 李凰熙日常不是吃就是睡,为了腹中的胎儿减少旅途中的困顿,约莫十来天左右,她表面看来倒是丰腴了些许,若不论她难看的面容的话。 这日,照例在城外的客栈歇下,李凰熙早早就在侍女的扶侍下用膳喝下安胎药后睡下了。 住在她隔壁的怀恩刚要打座做晚课,却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响。 ------题外话------ 感谢郭晶晶送钻钻给某梦! 感谢wdqdxxsy送三张票票给某梦以及五热度的好评! 第181章 爱如罂粟(11) 怀恩的眼眸一沉,好在今夜月光如一面银盘般挂在天上,倒是照得大地白茫茫一片,他蹑手蹑脚地往房门而去,拉开门,看到从楼梯处一群黑衣人正放轻步子潜入这间并不大的客栈。 即使心下疑惑,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因客栈较小的缘故,护送李凰熙的大队人马驻扎在客栈外约三里路的空地上,而外面巡守的人怕是已经遭到了毒手,这回他心下也叫了声糟。 不动声色地将门掩上,他迅速地奔至窗户前,看了眼两间房相连的窗户,测量了一下距离,毫不犹豫地跳到窗外,似知蜘蛛般地攀爬向隔壁的窗户而去。 敲了几下窗户方有侍女持剑警戒地打开紧闭的窗户,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剑架到他的脖子上,待看清了他是谁后,持剑侍女惊呼一声,“大师,怎么是你?”半夜三更来爬窗,她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怀恩却来不及与她过多解释,看到李凰熙走近,身上的衣物只是略有些凌乱,看来应是和衣而睡,他忙道:“凰熙,有人偷潜进客栈,快点走。” 这时候他无比佩服李凰熙,并没有入住客栈的天字号房,而是安排替身住进去,她自身却是住在这间有点逼仄的小房间里,所以那群人一时半会儿还搜不到她。 李凰熙的神色一凝,没有多言,“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我约莫估计大概有三四十人左右,凰熙,这群人应是刺客。”怀恩慎重道,看这架式不像是土匪山贼,再说入住这间客栈之前是将周围都尽量打探清楚的,所以这群人来得突然。“凰熙,我背着你先逃离这间客栈再说。” 李凰熙这时候也听到了外头的声响,那群人看来很快就要搜到这儿来,遂点了点头,回头冷静地吩咐几名侍女将床弄成还有人睡的样子,然后就由怀恩拉她出窗户,一气呵成地将她背在身后,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汗巾子将李凰熙固定好,赶紧离去。 那几名会武的侍女也没有多言,将床拢成有人睡的样子,然后也迅速地跟在怀恩的身后逃离这间客栈。 李凰熙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呼地想,心情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她还有腹中的胎儿,不能死在这个地方。怀恩的背很温热,她下意识地揽紧他的脖子,只是心底却是冰凉一片。 怀恩似感知她的心情糟糕至极,随口安抚了她几句,脚下却没有停顿,看到有守风的黑衣人,他当即下狠手一敲那人的后脑勺,将人狠狠敲昏。 这一路有几次险象环生,除了李凰熙之外,身边几人都多多少少负了些伤,伤口的血水滴到了地上都来不及擦,仅有少数护卫逃出性命,他们一看到怀恩背后的李凰熙当即围上来要护着她离去。 他们的行动是快,无奈在上面搜不到人的黑衣人已经踩着楼梯“咚咚”地下楼,已经往客栈外追来。 李凰熙全身紧绷,即使留下了约七八十人护卫,无奈对方虽然人少但是个个武艺精湛,今回怕是难逃一劫了。 其中一名侍女道:“大师,你放下公主,由奴婢穿上公主的衣物往另一个方向逃去,这样兴许可以引开他们……” “你这样会丧命的。”李凰熙严厉地道,看那样子是打算这样做。 那名持剑侍女道:“公主,奴婢是死卫,好歹一身的武艺,要逃也容易些,可公主不但身子弱武艺更是不行,若这样一起逃匿,公主就算不死在敌手也会被这身子拖垮。”看到李凰熙的神情有所动摇,她侧耳听了一会儿,抓紧又劝,“公主,您就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要想想您肚子里的小主子,您此时若死了那就是一尸两命。” 若为自己逃命而让人引开追兵似乎过于卑鄙,但是眼前这侍女却提及她腹中的胎儿,李凰熙就不能不顾忌这个孩子,再者她说得也没错…… 她在努力地说服自己接受她的提议,但是理智告诉她若这样做眼前这个时常笑着开导她的侍女怕是九死一生,那群人看来就不好相与,最后她还是道:“别提了,大家赶紧逃吧,与一里外的护卫大军联系上,我们就安全了。” 那侍女的眼里一阵湿意,到这关头公主还是没有选择牺牲自己以保全自己的性命,说句实话真是大出自己的意料,她在她身边侍候的日子不长,但也知道她的性子凉薄,能这样待自己实属不易。 “公主为奴婢设想,奴婢真不知说什么为好,但是现在请公主一定要听奴婢的,事不宜迟,公主,得罪了。”那侍女举起手刀将冥顽不灵的李凰熙砍昏,然后看向没有阻止自己的怀恩大师。 怀恩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看到已有男子立即剃了自己的头发,明显是要扮作他来迷惑那群刺客,眼看对方要劝说自己,立即放下李凰熙,脱下自己的僧袍,“贫僧不会说什么话来阻止各位,只是你们千万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那剃了自己的头发的汉子将自己身上的衣物递给他,咧嘴笑道:“若我等没那个命逃出生天,希望大师能为我等做上几场法事超度超度,像我等这些人都是手染鲜血的人,真不想到那十八层地狱去。” 背着人与李凰熙换装的侍女将头发挽上去,低头帮昏迷中的李凰熙掩好衣襟,朝怀恩拱拱手,“大师,请千万保住公主的性命,若我们真回不去覆命,大师可千万记得要为我们念经哦。” 故做轻快的语气,听来没有那么多的伤感,也让对方更容易接受,怀恩重重地点了点头,赶紧将李凰熙背在背上后,最后再看了眼他们,“保重。” 然后在少量护卫的掩护下向另一个方向奔去,而那扮做李凰熙的人也迅速地跳上那名剃了自己的头发的壮汉背上,沉声道:“走。”向反方向跑去,这一条正是通往那护卫军最快的捷径。 此时从门里冲出来的黑衣人正好看到扮做李凰熙的侍女那华丽的衣衫,再者是她身下那穿僧袍的年轻人,正与上头给他们的资料相符,看那护卫的阵势应是长乐公主无疑,遂抿唇举起手道:“追。” 月光下,黑衣人迅速地追过去,没有半分迟疑。 另一个方向的怀恩却是半步也不敢停下,为了他背上之人的生命,他只能尽全力飞奔。 快要与护卫军会合时,李凰熙悠悠转醒,她看了眼周围的人就知道那几个会武的侍女已经不在了,兴许这会儿已经丧命了也不一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那会儿的不赞同究竟是出于本意还是故意做做样子,其实自己真没法分辩清楚,现在只能希望她们能逃出生天,回到建京后她会好好地奖赏她们一番。 “怀恩,”她虚弱地唤了一声,“放我下来。” “凰熙,就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儿……”怀恩头也没回道,脚下的步子仍未停。 “我有话要说。”李凰熙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怀恩闻言,停下来将她放下,扶着她坐在地上,然后自己就与几个护卫勉强歇息一下。 李凰熙沉重道:“这群人来历不明,你们也看到了,若这次他们没得手怕是还要寻找机会,我们始终是处于弱势的地位……” “凰熙,你是说……”怀恩多多少少明了她在想什么,很快就在心中思索起来。 李凰熙看着他,点了点头,勉强撑着身子看向另一边方向,隐隐约约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她的心就是一沉,她到底想得过于简单了,也过于相信人性的美好。 掩了掩额,她道:“派人去通知护卫军立即出动,尽可能抓到活口,还有不管结果如何,让人对外宣扬我已遇害的消息……” “公主,这似乎……”有老实巴交的护卫反对。 李凰熙却举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我秘密归京,这样一来不会再引来刺客杀手,二来也能保住你们的性命,他们这次杀不了我,下次怕是要派更多的人前来,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最后眼睛严厉一瞪,“按我说地去做。” 怀恩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公主这计策甚好,可免遭杀业。” 既然这两人已有决论,那几名护卫也不再有异义。 远在凤临县的李芫在凌晨时分就收到了消息,他的长姐已经遇袭身亡了,当时他吓得将手中的碗筷都掉到了地上,颤声道:“真死了?” “太子殿下,难道这消息还有做假的?”那名来向他禀报好消息的幕僚笑着道,“殿下,这次总算斩草除根了,等回京后殿下必定能得到皇上重用。” 李芫的神情一呆,长姐死了,他就算再没人性这个时候也是笑不出来,突然想到这些年来她横加干预父皇的后宫,就是为了守住他的地位,长姐其实对他一直很不错。越想他的脸色越苍白,看到那幕僚还在那儿喜笑颜开。 他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站起来,指着他狠声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怂恿,孤怎么会做出这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你将孤的长姐还回来,你还啊……” “殿下……”那幕僚没想到他会突然在这个尘埃落定的时刻反悔,但在看到他通红的眼睛时,他读懂了这个太子殿下的心思,他这是在找借口杀人灭口同时还要让自己的良心得以安息,“殿下,这是您同意的……” “闭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不是孤的,孤是错听了你的建议。”李芫表情阴冷道,“来人,封住他的嘴拖出去斩首。” “殿下,你这是过河抽板……”那幕僚没想到他说杀就杀,当即大骂出声,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如何敌得过孔武有力的侍卫,没一会儿嘴就被破布堵上,双手被缚住拖出去准备行刑。 李芫看到这在他眼中是罪魁祸首已经丧命了,那一直不安而躁动起来的良心突然安静下来,对,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一时耳根子软中了别人挑拨离间的计,对,就是这样子。 这会儿他又坐在椅子上捂脸哭了出来。 一会儿后,他起身到书房去写折子安慰父皇,表示长姐去了,还有他这个儿子,他必定会代长姐尽孝,守住家国江山社稷……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一股脑儿地倾诉自己这个为人弟弟的有多么的难过与伤心。 李茴在傍晚时分到达,他一来就揪住太子手衣襟,“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要好好解释一番?” 太子周围的护卫看到理亲王的行动,纷纷拔剑对准李茴,若他稍有异动,他们的剑都不会再客气了。 李芫却是一反常态地挥手示意那些人退下,看着李茴哀伤地道:“大哥也收到了长姐遇害的消息了?孤没想到这不过短短一段时日就与大姐天人永隔了,大哥,孤无比地伤心自责,孤那天就不应该让她独自归京,若是孤相劝,大姐必定会留下,这样也不会遇上那些个胆大包天的匪徒……” 李芫脸上的表情看来没有半分虚假,李茴却是狐疑地看着他,在自己的记忆中他是从来都不屑唤他一声大哥的,可刚才他唤了,此时他只能咬紧牙根。 一听到妹妹出事,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他,“太子殿下,此事尚未查明你怎么就径自下结论了?还是说你在背后做了什么?” 这话踩中李芫的尾巴,只见他跳起来指着李茴狠声道:“孤会做什么?那可是孤一母同胞的长姐,你不知情不要乱说话,否则孤不会放过你,李茴,孤在你眼中就是那奸邪小人吗?你好大的胆子。” 李茴没有回他话,绷着脸站在那儿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大骂,握紧的拳头骨头不停做响,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一时因为情急而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太子殿下,没有最好,若让我掌握到什么证据,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太子,必定要将此事呈到父皇的案前,还凰熙一个公道。”李茴捏着拳头不留情地当即离去。 在他身后的李芫脸色一白,最后更是阴鸷着脸低语一句,“李茴,你别得意,孤总有一天会收拾你。” 李茴匆匆从凤临县县衙出来,骑上自己的马迅速让人整合自己的嫡系人马当即出发寻找长乐公主的下落,他死也不信凰熙已经死了,这消息必定有诈。 会来这儿找李芫的晦气,一来是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想,二来也是趁这个机会离开凤临县,不再这儿搅和下去,反正白晏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他可不能久留在这儿,他日成为李芫推卸责任的代罪羔羊。 仅两个时辰后,李芫就收到理亲王不顾圣谕带人出城的消息,他冷冷地道:“让他走,孤就不信没有他,孤做不成这件大事。少一人也好,那样功劳就全是孤一人的。” 长乐公主遇害的消息如风一般很快就传到了建京,帝王李盛基为此三日不再朝哀悼长乐公主的香销玉殒,后宫更是顺应帝王的心情,一片哀哭之声,纸钱满天飞。 帝王下令,无论如何要寻回公主的尸首风光下葬。 已经与完颜雄派来的人取得联系的白晏,顺利地找到了藏身之地,而神医早已待命,查看了他的伤口后感叹一句,“好在没将心脏刺穿,后期又服用了不少补元气的天才地宝,不然拖到这个时候才让老夫医治,只怕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结束了颠簸流离,白晏的伤势飞快地愈合,更在短时间内将自己剩余的有生力量结合起来,不再是那几个人孤军做战。 只是当李凰熙已经身亡的消息传到白晏的耳朵后,他当即吐出一口鲜血,原本愈合情况良好的伤势因这个消息恶化了,伤口裂开,鲜血直流,将身上的衫子都染红了。 当夜更是发起烧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阿二一手捶到墙上,“那个狠心的妇人死就死了,还要继续祸害我们的公子,真是可恶。” 完颜雄派来的人也皱紧眉头,五皇子怎么如此儿女情长?再说那是个敌国公主,又处处想要置他于死地,听到她的死讯不正是要拍手称庆吗?居然还为此而伤势恶化,心里多少都有几分不痛快,为此回大魏的行程又要拖延了。 白晏没有昏迷多久很快就清醒过来,看到白头神医正神情专注地给自己换药,他勉强一笑,“有劳了。” “公子莫要这样说,医者父母心,老夫可是个有医德的人。”白头神医道,“至于长乐公主,只能说她命该如此,公子不可伤心,这样会落下病根的……” “我知道,刚才是我一时急了才会这样。”白晏将手抬起来靠在额头上,喃道:“依她的性子岂会这么容易被人暗害了去?果然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她指不定正在秘密归京的路上,她一向如此……” 白头神医听他提及李凰熙,看来他已经找到了答案心情平稳下来,这才稍稍安心,出去后唤了阿二等人进来。 “皇子,事不宜迟,等您伤势稳定后,我们就要起程回国,将军已经参枕戈在边界上等候接应皇子……”完颜雄派来的人立即劝道。 阿二也在一别帮腔,现在他们在南齐怕是已经难以立足了,回北魏是最后一条路。 白晏却是神情清冷地看向他们,“此事我自有定论,你去给完颜雄传话让他不要挑衅南齐的军队,我尚有事没完成不能现在离开南齐,等我事一了,会立即起程归国。” “皇子?”完颜雄派来的人还想再劝。 白晏已经闭目养神,明显是心意已决,他不用再劝说了。 阿二叹息一声,公子怕是还没有放下李凰熙,红颜祸水,李凰熙更是祸水中的祸水。 在盛夏时节,已经瘦得皮包骨的李凰熙终于抵达建京,此时她已经有孕将近五个月了,只是那肚子仍未显怀,更是时不时地伴随着流血的症状,沿路看过的大夫都摇头叹息,这样的胎儿已经没有怀下去的必要,无奈李凰熙却是一意孤行,谁劝都不听。 李盛基看到女儿失而复得,顿时老泪纵横,少有的激动的当即抱住女儿痛哭,“我儿平安没事回来,真乃可喜可贺……” 李凰熙看着老父的真情流露,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到底没有推开他。 父女相见后叙别情时,李凰熙在父皇的追问下,只是说遇上了刺客,所以才诈死秘密归京,一切都是为了安全计。 李盛基闻言,没有追究其他的,吩咐她到甘露宫歇息,只是当他的目光溜到她微微凸出的小腹时,脸色拉长阴沉起来,女儿还留着那个孽种。 李凰熙也看到父皇的神情,用手掩住肚子暂时退下歇息一会儿,有事稍后再说。 两日后,父女俩终于可以面对面平心静气地说话。 李盛基道:“凰熙,不是为父狠心,只是这个孩子身俱两国血统,而你的身子又不适合孕育它,听父皇的话,赶紧将它落下……” 李凰熙轻抚自己的肚子,起身跪在他的面前,“父皇,女儿的所作所为估计您也听闻了,女儿对于他的欺瞒与利用是深恶痛绝,为此还不惜刺伤他,这难道不足以证明女儿的心?父皇,这个孩子是您的血脉啊,是我李齐皇室的后代,与他将没有半分关系,父皇,您就别逼女儿了,还是您想将女儿逼死吗?” 李盛基听到她说的混账话,顿时怒火高涨,“父皇说这话也是为你好,生个这样的孩子出来,先莫说你会有危险,就单单说他的血统如何在建京立足?哪家权贵会接受他这样混血而生的孩子?凰熙,你糊涂了,父皇没有糊涂,父皇在你母后临终的时候已经发过誓愿定要爱护你们,父皇不能让你母后在天也不得安宁……” 他少有地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这个女儿,她一向都是冷静自持的,这次怎么如此行事? “父皇,即使他有个北魏皇族的父亲,但是在这建京,他还有一个称帝的外祖父,还有一个长公主的母亲,有当太子的舅舅,试问大齐谁敢欺他血统不纯?”李凰熙“嚯”的一声站起来直视李盛基道,然后眸光一转,“还是说父皇对自己的威信如此没信心,连个外孙也护持不住?让那些个踩到皇家头上拉屎拉尿?父皇,我们李齐皇室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孬种。” “你!”李盛基扬起手想要狠甩她一耳光,她在用激将法以为他看不出来?他是不太理事的人主儿,但不代表他蠢。只是看到她绝决的小脸上没有半两肉,身子更是单薄,那手就怎么也挥不下去,“你让父皇如何是好?你这个不肖女。”一脚将身边的椅子踢倒在地来发泄怒火。 李凰熙其实也怕父亲真狠下心来,那时候她想保住胎儿只怕也难,现在看到父亲的样子,她就知道有回旋的余地,再度屈膝,“父皇,儿臣不孝,但是儿臣即将为人母也知父母恩,请父皇让儿臣再任性一回,可好?”此时她抬起头满是泪光盈眶地看着父亲震怒的脸。 李盛基定定地与她对视,看到她的意志无比坚定,最后败下阵来咬牙道:“随便你,若是你因怀他生他而死,别怪当父皇的没有警告你。” “儿臣谢父皇体谅。”李凰熙到此才放下心头大石,只要过了父皇这一关,那谁也休想劝得她中止妊娠,再说现在的父皇,她也不是不了解,他不过是中干外强而已。 李盛基看她还屈膝蹲着,没好气地一把提起她让她坐到椅子上,目光阴暗地扫过那肚子,这真是个孽子,怎么就在他女儿的肚子里着床了? “对于白晏,你打算如何处理?”李盛基皱眉道,现在人人知道长乐公主归京了,偏偏没有看到驸马出现,议论之声已经不绝于耳。 李凰熙沉下眼眉道:“这个好办,就说公主出游之时,驸马不小心落水遇难,然后就为他发丧,这样从此我长乐公主就是个寡妇,也就没有人再有异议,也能保得住我的孩子将来不受人非议,”抬头看向父皇,“那样之前父皇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事到如今,也惟有如此了。”李盛基叹气道。 李凰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帘又低垂下来,“父皇,他带来的影响不止于此,儿臣以为还要在大齐发布一道追击令,希望可以尽快抓到他,不止于此,还要对他暗中的势力进行整合,不能让我们大齐的国土有北魏的势力横行,这样不利于宗庙社稷的稳固……” 一条又一条的建议都极其的狠决,皇帝听得抚着胡子不住地点头,儿子到底年少,不及这个女儿虑事周全,这才对于她曾嫁给白晏这个北魏皇室之人的恼怒少了些许。 李凰熙微抬眼看他,即知他是相当愿意听这些的,稳住父皇后才能徐徐图谋,她比谁都明了。 等出了大殿,姜嬷嬷忍不住问她为何将事情做决了? 她道:“惟有如此,他才会死心地回北魏,不再大齐逗留,他留在这儿一天就会有一天的危险。” 姜嬷嬷听后怔了怔,这世间的爱情果然磨人。 等寻捕越来越严的时候,白晏看着建京的方向,捂住胸口冷笑道:“李凰熙,凭这些就想让我知难而退,只怕是异想天开了。” 第182章 爱如罂粟(12) 太子李芫收到建京八里加急送来的圣旨,整个人都怔愣了,长姐居然诈死归京,这是自己万万料不到的,想到这段时日他似猴子般被长姐玩耍在股掌间,胸中就郁着一股怒火,脸色一片铁青。[.超多好看小说] 目光移到手中明黄的圣旨,那些幕僚没有说错,大姐一旦归京就是鱼游水中自在得很,第一招就是指使御史上书罗列自己在凤临县滥杀无辜外加扰民等罪名,父皇居然采纳对他大加申饬,撤下自己主管白晏此案的所有职权,以最快的速度归京。 “狠,大姐,你真是好狠。”李芫咬牙道,这让他这个当朝太子的颜面何存? “殿下,外头已经准备妥当了,我们是时候要起程了。”亲自赶来凤临县的御林军统领胡汉三进来公式化的禀报。 他心里自然对这个当朝太子不太服气,看他那个样子就非良善之辈,没有李凰熙,他能坐享其成当上太子?我呸,好一个忘恩负义之辈,连手足亲情也不顾。他是李凰熙的亲信,当日虽未随李凰熙出京,但是她身边的亲信多出于他之手,所以对于那场刺杀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的。 李芫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孤知晓,不用你催。” 胡汉三斜睨他一眼,暗地里冷哼一声,他是马贼出身也比他这个道貌岸然的太子强,至少还知道点道理。 胡汉三的心里对李芫是万分看不起的,导致了这一路归京途中李芫被他以赶路为名折磨了个够呛。 京城里的李凰熙躺在软榻上在廊下晒晒太阳,她如白玉般的肌肤在太阳底下如上等通透的白玉,只是这玉少了点温润,多了几分灰气。 “话本公主也不多说了,青轩,这次本公主举荐你去整合驸马在大齐的势力,你懂得要如何做了?”她声音懒懒地道。 一旁站着的宋青轩立即道:“臣明了,公主放心,臣不会滥杀无辜,会安顿好那些人,若他们愿追随驸马到北魏,臣也会暗中网开一面。”李凰熙的心思他明了,这股涉及到权钱的势力不能落于太子之手,公主是要紧握手中的,再者毕竟是与故人有旧,公主不想做得太绝,那样显得不近人情。 李凰熙抬头朝他满意一笑,不枉当日她扶持他上位,现在他也能独当一面,是自己的嫡系官员,“甚好,青轩你办事,本公主极为放心。” 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评语,他日为宋青轩立书做传的人都会捎带上,做为他一代良臣与忠臣的名声,更是奠定他在大齐处于长乐公主李凰熙治下之时绝对亲信的地位。 宋青轩赶紧弯腰拱手谦逊道:“臣尽心为公主办差,自然要以公主的意愿为依归,当不得公主如此赞誉。” “如何当不得?”李凰熙启唇一笑,“你的为人本公主了解,英雄莫问出处,本公主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一番似知己的论调让宋青轩突然热泪盈眶,当年决定追随她时也不是没有丝毫犹豫的,现在回头看那一年他做了一生人当中最正确的一次决定,“臣必定肝脑涂地为公主尽忠办差。” 此时他已跪下掷地有声地发着誓言。 李凰熙更为满意地看着他,令姜嬷嬷上前扶起他,然后说了一会儿话后即让他下去准备出行。 文远征进来时正好与宋青轩擦肩而过,两人交谈了几句,他看到宋青轩有些发红的眼眶,不禁有几分好笑,这人是被李凰熙拿捏在手中没半分反抗了,哪怕让他去做些有违良心的事情,这人怕也不会拒绝。 “公主好手段。” 李凰熙闻言看去,只看到外表温润如君子的文远征含笑走进来,微微一晗首并未言语,此人与宋青轩不同,过于推心置腹是行不通的,你得时常让他觉得看不透你才能真正降服。 文远征也没在意,眼睛飞快地瞄了一下她的肚子,五个月了,半分也看不出来,只是人确实瘦得厉害,精气神很差,如斯美人变成这样倒也可惜,放下手中的公文,“若他还在这里,必定要为您心焦,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白晏之事他自然是少数知晓的人之一,当时听闻也大吃一惊,认识了十几二十年的人居然有一朝变身成你难以想象的人,确实够震憾,到最后又剩下满腔的叹息。那一起喝酒聊天听他提及眼前这公主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回返了。 李凰熙的表情却是微微怔愣了一下,白晏,这个午夜梦回才敢放开胸怀思念的人,她已经许久没有听人提及他,就连明福公主的夫婿武安候世子也绝不敢在自己面前提及,惟有眼前之人还是那般无所顾忌地提起。 “心痛也好,还是别的也罢,都如烟消逝了。”她黯然地道。 文远征暗骂自己糊涂,虽然有部分知内情的人明面上赞她为了家国大义灭夫的举动,但是私下里谁不骂她一声毒妇,娶妻至此当是丈夫的不幸。 然依他对她的了解,她不似如此绝情之人。 “倒是我糊涂了,公主莫怪。”他正色道,然后将公文推给她,“这是公主离京这段时日发生的大事,公主看看处理得可妥?有否需要重新处理?” 李凰熙拿起一份公文看了起来,极详细地仔细阅读,父皇不通政事,芫弟到凤临县前处理的几桩事情看来倒也似模似样,心下对这个弟弟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在这一点上他比父皇与皇叔都要强许多。(.) 帝王嫡系一脉终于出了一个可造之材,前提是莫论他那狭隘猜忌的心思。 一整下个午她都在指点文远征哪儿需要改进,哪儿需要巩固,临近傍晚倒是对几件大事堪堪解决了,笑着道:“天色近黑了,用过膳再回去吧,姜嬷嬷,传旨备膳。” 姜嬷嬷领命下去了。 文远征没有推辞,看着侍女上前扶着她起身转回室内,皱眉道:“公主要多进点膳,不然这身子迟早得垮。” “我晓得。”李凰熙苦笑了一下,她这胎怀得异常辛苦,坐下之时又道:“文卿,本公主现在最寄予希望的人就是你了,再过两年,我必会向父皇举荐你为宰相。” 文远征一怔,这是他意料当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那么快,“臣资历还有所欠缺……” “本公主等不了那么久了。”李凰熙皱眉道,她的身体不好,勉强生这个孩儿最终亏损的是身子,所以一定要未雨绸缪,在朝堂上一定要有自己的嫡系才行,。 文远征看了眼她狠厉的眸子,顿时明了她是要扼制太子,对于那个刚惕自用的太子,他其实不太看好,无奈帝王只有这个血脉,只能将就了,遂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杜语乔领着寿康公主走进来,一大一小两个人笑着说话好不和谐,更别提被杜语乔抱在怀里的孩子可爱的样子。 寿康公主一看到长姐就飞奔过去,六岁大的人儿飞奔过来可不得了,姜嬷嬷怕她撞倒李凰熙,急忙蹲下来拦腰抱住她,“我的小祖宗,您可要当心些,您大姐现在可经不起你这一撞……” “嬷嬷言重了。”李凰熙笑着接过脸上有些委屈的寿康公主,抱她坐在膝上,自打回京后她又将姜嬷嬷调回来暂时在自己身边当差,十一自然也留在她的甘露宫陪她,“十一刚才都去哪儿玩了?掐着饭点回来鼻子真灵,怕是闻到什么好吃的?” 寿康公主好吃在宫里是出了名的,才六岁的小女娃儿份量可不轻,帝王也宠爱她,甚至说小公主当天多进一道菜就赏做那道菜的厨子十两银子,弄得御膳房的厨子们都络绎不绝地研发新菜色,带得宫里其他人都有口福了。 “才没有呢……”寿康公主不愿承认自己好吃,脸上有些羞赧,立即反驳。 杜语乔笑着说了几句为这小公主解围,惹得小公主频频感激地看着她。 文远征看了眼这架式,理王妃过了来,自己留下来用膳似乎就不大妥,若只有李凰熙一还自在些,权当是君臣同宴共商国事,现在这场面自己不宜留下,遂赶紧起身告退。 李凰熙也没有强留他,挥手让他先行离去,是她一时疏忽还有大嫂等女眷,一个外男到底不合适。 杜语乔这才自在一些,看到李凰熙仍抱着寿康公主,遂赶紧将儿子交给一旁的奶娘,上前将寿康公主抱下来,刮了刮她的鼻子,“没看到你大姐的身子欠安吗?你还好意思坐那么久?” 寿康公主这才后知后觉地赶紧向李凰熙道歉,大姐的身子之弱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一个孩子我还抱得动,大嫂这是小题大做了。”李凰熙笑道。 杜语乔却没有笑出来,“我也是怀胎生过的妇人,凰熙,你这身子真不大妥,哪家的妇人坐胎会如你这般?”一时情急,竟是没用敬语,一如多年前那般地直呼她的名字。 李凰熙也知她是真心为自己好,带着一抹慈母笑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为母则刚,我总会让它出世到这世上看一看,走一走。” 杜语乔心知劝她,她也不会听的,反之如果是自己,怕也会这般选择,再者他们夫妻恩爱却要迫于这形势天各一方,到底是招了老天爷的嫉妒,“世上没有相爱的夫妻偏能相处一世互看两厌,你与驸马情深一片却要被这国事所拖连面也难见。” 李凰熙拍了拍她的手,没再多说什么,这些话听个一两次犹可,多听于身心无益,而且她从来不怨天尤人,一切都是命中使然,“用膳吧。” 杜语乔也知道自己失言,忙住嘴,将过手后执筷子给李凰熙布了好几样营养美味兼备的菜肴,无奈李凰熙用了三分之一就没有胃口,她心底不禁忧心起来,再美味的菜也难以入口。 因她是生产过的妇人,不但是嫂子又是正一品亲王妃,所以皇帝让她陪住在甘露宫,一来令李凰熙开怀,二来下人照顾不周的地方她是过来人自是明了知晓。 所以杜语乔在甘露宫是住了有一段日子了,连李茴归京也没有回府理事,夫妻俩只能在宫里匆匆见上一面,李茴心疼妹妹,哪会有怨言,见面就嘱她一定要将李凰熙的身子放在首位。 就连在寺里的大哥也隔过几日就来信问候李凰熙的身体,她也一五一十地向大哥说道。若换成旁人对于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李凰熙怕是要嫉妒万分的,便她却没有兴起那妒心,就算没有这些叮咛嘱咐,她与李凰熙的交情也异于旁人。 夜里,李凰熙又一次下身出血,杜语乔赶紧让太医进来诊治,更是一脸焦急,好在险险渡过,私下询问太医,太医也只有叹息开单的份,她的心更是沉到谷底。 一日,李凰熙逗弄了一下李朝,“朝儿是越大越可爱,等周岁时必要办场盛大的宴席贺一贺。” 坐在一旁亲自给李凰熙腹中胎儿做小衣的杜语乔笑道:“他父王也是这个意思,公主你还是离她远点,他现在抓着什么东西都要狠命地拽一下,待会儿怕是不安份地要抓你身上的耳坠。” 她提醒的话音一落,儿子就抓上了李凰熙那宝石做成的耳坠,李凰熙呼了一声痛,她赶紧想上去掰开儿子的手,哪知李凰熙抱起孩子哄着他放下自己的耳坠,让他玩别的物体去。 “我看红了没有?”杜语乔急忙看向李凰熙的耳朵,只见上面有些红肿,不禁没好气地轻拍儿子的小胖手,看你还惹祸,“公主,我去拿药过来抹一抹,都是这小子不知轻重……” 李凰熙笑着阻止她,“大嫂,坐下,没大碍,就扯了一下也不是很痛,朝儿还是孩子呢,哪知道个轻重的?” 杜语乔仍用手给李凰熙揉揉耳朵,没少笑骂自己那个在一旁傻呼呼的儿子,眼里却是一片疼宠之意。 李凰熙看在眼里,这就是母亲与儿子的亲情,最近她想了很多,自己强求要生这个孩子,就怕到时候生产那一关能不能挨得过去,若不能,无论如何要为孩子安排妥当后路,只是这么一些她的眼神就黯然下来。 杜语乔察觉,没有再嘻笑怒骂傻儿子,李凰熙的心事她多少明了一些,只是没到那个地步她不好开口,也怕她心存阴影那就糟了。 “大嫂,别把我当瓷人儿。”李凰熙笑语,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再忙乎,“我们姑嫂说说心理话,你也知我这胎是个什么情形,我怕自己会有个万一……” “呸呸呸,公主莫说那些个不吉利的。”杜语乔那大家闺秀终也学那些村妇般呸了几声,眼里也是一片急意。 “若没有自然好,可未雨绸缪也是必须的,大嫂,那不过是个讨吉利的话而已,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了。”李凰熙无奈地笑了笑,“我也不是个惜命怕事的人,这终究是我与他的骨血,舍不得就是舍不得。” 她目光含着一抹希望地看向杜语乔,“大嫂,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也无人可托了,虽说我若有个万一,可让人将他抱给他的父亲,但他还年轻回到北魏后只怕还有亲事娶新妇。俗语有言,有后娘就会有后爹,我与他又有过这一遭过节,这孩子又是这血统,如何在那儿生存下去?大嫂,你与大哥是我最亲近之人,这事我只能托付于你。” 说这样的话对于一向坚强的她而言着实不容易,她不想就此死去,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办妥,但是就怕老天爷不给她长命的机会。 杜语乔听她这样说,早已是泪湿满面,掏出帕子抹去眼底的泪水,“别说这些个丧气话,会好的,到时候一定会母子均安……” “我也只是担忧有些一问而已,大嫂,别说那些个祝福的话,你我也知道当不得真,你应了我可好?”李凰熙笑着打断她的话。 杜语乔见状,哪有个说不好的话,赶紧就应下了,看到她舒心一笑,一副没有后顾之忧的样子,心底却是一片苦涩,现在她倒是万分同意这胎还是落了好。 太子归京的时候,李凰熙怀胎已有六个月,她的肚子也只是微微凸出,人更瘦了些,李茴每次来看她,回去后都要哀声叹气大半天。宫里的太医更是全体出动会诊,皇帝已然下旨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公主母子均安。 出嫁在即的三公主李妍熙与李秋熙等庶女也装模做样地前来问候一番,她们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是心底对于这个一向得父皇宠爱权势滔天的长姐,现在居然是寡妇的身份是万分的满意,看吧,这世上哪有一人求仁得仁的?有点缺陷才是正常的。 李凰熙只是虚应几句,一看到她们假惺惺地哀悼姐夫的不幸,她就不耐烦,“别在我这儿哭丧,我还没死呢,等我死时再假哭也不迟。还有,想要风光大嫁的就给我闭嘴,不然你们休想有大排场的婚礼。” 两人得她这般斥责,顿时哪还怕做出那副姿态,坐了没一会儿就找借口离去了。 “一群假仁假意的东西。”姜嬷嬷在背后骂道。 杜语乔劝慰姜嬷嬷一句,“何必与她们计较?倒落了身份。”披着公主的外衣,那馅到底还是昔日上不得台面的货。 朝堂因为御史台的弹劾,所以抓着太子所犯的错处倒是狠狠地指责了一通,半大少年的太子却是一脸的倔傲,被帝王狠狠当着群臣的面修理了一通,搞得杜太傅这太子之师也受到池鱼之殃。 私下里劝说了太子很久,太子又找不到可以替罪的人,现在是一想到李茴打着寻李凰熙的幌子归京一事是万分的痛恨,乖乖地上折子请罪,自陈年幼处事不当云云。 李凰熙趁这个机会将放给他的部分权利收回,仅保留他站在金銮殿旁听政事的资格。 李芫的心里是恨极了大姐的所作所为,那个被他杀的幕僚没有说错,大姐归了京后就不是他能奈何的人物,朝中大臣多听令于她,遂在东宫发下宏愿,“孤有朝一日必定要洗清这屈辱。” 这话自然传到李凰熙的耳中,故将他唤来甘露宫,当面冷笑着将他的原话说给他听,最后道:“听你发下这愿,想必是对我这长姐十分的不满喽?” 李芫心头一惊,额头有冷汗冒出,低下头自然是说自己绝没有此心,大姐莫要受人蒙骗的话,这是挑拨他们姐弟感情的话,是万万不能当真的云云。 李凰熙冷冷一笑,说得倒是极动听,“芫弟,长姐一向待你如何?” 李芫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揭过刚才那一桩事,听到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遂赶紧道:“自然是极好,这世间再无大姐对我如此好的的人了。” “哦?”李凰熙微挑眉,“没想到你会这样回答我,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感想才好。” 这话听来有些刺耳,李芫的表情一僵,袖下的拳头握紧,莫不是真有人在她耳边嚼舌根?眼底闪过一抹狠色,看向长姐的时候又是一副乖巧的样子,“大姐莫要信他人胡说,你我姐弟之情甚笃,他们却是巴不得我们姐弟翻脸窝里斗,这样倒是便宜了那起子小人,大姐万勿误会弟弟啊……” 看他说得一脸紧张坦荡荡的样子,李凰熙是越看越刺目,她的弟弟什么时候学会厚颜无耻这一套?遂冷声打断他自以为是的话语,“原来你还知道我们姐弟窝里斗就是便宜他人啊,我还当你这些年两眼只看到那么一点地方,整一个鼠目寸光的样子,哪有半点天家太子的威仪与肚量?整天不思进取,只想着那些经不起推敲的馊主意,真真没出息。” 李芫听到她狠声骂他没出息的话,原本想做小伏祗的想法抛之脑后,自椅子里弹起来直视李凰熙,“大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弟自认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大姐何必说那么难听刺耳的话?母后临终之时还拉着我俩的手要我们相亲相爱,可大姐你看看你是如何对我的?我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儿子,你镇日只懂打压我,这次也是,若没你的指使,他蓝耀宗哪敢上折子弹劾我?大姐,你就是这样爱护我?那我还真受不起,你从来就没给我施展的机会,老是说我还小没长大再等等……” 噼哩啪啦如倒竹筒那般全数说了出来,李凰熙只是嘴唇抿紧双目含冰地看着他在那儿抱怨着,真恨母后当年没将十一生成是男儿,不然她也不会将精力浪费在他身上。 自己会那样做也只是在培养他,这样温和的方式他还便不满意?哪像她当年战战兢兢地站在隆禧太后的面前,步步惊心地接受她的栽培?她自问没有半分对不住他,重生以来更是努力地拉近姐弟俩的关系,到头来他却是如此想她。 “李芫!”她到底听不下去那些言论,遂冷喝他一句。 李芫听闻,心头一颤,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鲁莽了,但是话已说去覆水难收,遂耿着勃子站在那儿。 李凰熙接过姜嬷嬷递上来的水润了润喉,“原来你还记得母后临终的嘱咐,我还当你现在风光得意了全都忘记了。我若是真要打压你,让你不得翻身,我有更好的招数,弹劾与之相比算什么?”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严厉,只是她的弟弟像充耳不闻,她也不由得心头火起,大声道:“带人进来。” 没一会儿,两个男子被押进来,李芫一看,心头剧震,这两人一人是他东宫的谋臣一人却是那天他派去刺杀李凰熙的人,没想到大姐不但诈死还保留了这最后的王牌。 这时他心慌起来,吞了口口水,一旦让人知道他派人去刺杀大姐,那他就会威信全无,这太子之位也将保不住。 李凰熙将他的表情全看在眼里,嘴角冷冷地上勾,“看到没有,这才是打击你的好机会,我是你长姐你也能派人暗杀于我?若非母后在天之灵庇佑,我怕是也不能坐在这儿训斥你,李芫,你真是好能耐啊。”讥讽的话顺口而出。 自从猜到那天刺杀的幕后主使者,一路求证以来,她的心就跌入谷底,他居然容不下她,明知她怀着这个孩子是万分凶险,却没有放弃抓住她处于弱势那一刻就赶紧出手。 “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她一时气愤咬着牙将这句话说出,小腹处因而抽痛起来,她的唇色又是一白。 李芫额头的汗水滴落在地上,看到大姐震怒的神情,他的膝盖一软,半句否认的话都不敢说,若让父皇与群臣知晓,自己就真的完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地面,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突然膝爬向坐在躺椅的大姐,抱住她的小腿,“大姐,我知错了,当日我就那个挑拨我们姐弟之情的人杀掉了,大姐,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这样做,幸而没有铸成大错,大姐,你原谅我一时之错,好不好?” 李凰熙看到他眼里的希冀,怒火仍未下去,想到后来做她替身的那个侍女少了半边手的状况,她心里的那把火都窝到了今天,遂抬脚将他踢开,“悔过?依我看你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既然你不当我是你的长姐,那我又何必爱护于你?明儿我就去向父皇建议,说是子嗣单薄,宜大开后宫封妃封嫔,多生几个儿子也是好的……” 被她踢开的李芫越听心越慌,他没有忘记那一年大姐当着他的面将父皇有孕的通房打死之事,现在父皇登基了,大姐对于父皇的后宫管制只有更严,一切都是为了他啊,他才是李盛基惟一的儿子。 那点子不满又飞到爪哇国了,李芫后悔不迭,痛哭流涕地上前又抱住李凰熙的小腿,任她再怎么甩也甩不开他,“大姐,我真的知错了,我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这样做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我发誓再也不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大姐,你不可以不顾我啊,你在母后临终之时说过会照顾我的,大姐……” 悔过的话语说得极其动听,李凰熙的嘴角一抽,她很想放手不管,可看到他哭成这样到底心中一软,自家身子骨现在又不好,会如此做不过是为了敲打他一通而已。 没想过要让此事大白于天下,母后的脸,他痛哭的脸重合在一起,她叹息一声,拉他起身,掏出帕子拭去泪水。 李芫哭得狠了,鼻子一抽一抽的,又不停地打呃,那样子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李凰熙又接过姜嬷嬷递上的湿巾帕给他擦了擦脸,这还是个半大的少年郎,“真知道自己的错处才行,芫弟,大姐这次姑且饶过你,不将这事告之天下人,不让他们戳你的脊梁骨,但你也须知可一不可二,若再有下次,大姐必定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你,听明白了吗?” 李芫怕她反悔,忙点头道:“我都明白了……呃……以后再也不敢了……呃……” “你是太子,大姐还能与你抢江山不成?别镇日听那些个浑话,大姐现在身子又不好,你再不争气,我们李齐的江山就岌岌可危了,到时候你哭都没有地儿?”李凰熙夸大其辞地让他深刻明白大家是同乘一条船的道理,“若我们不能同心协力,这条船就会沉了。” 李芫一副受教的样子,如母鸡啄食般地点头,又发了一通誓痛改前非。 李凰熙这才不再板着面孔训他,到底是亲弟,拉着他的手坐下来让他喝水顺顺气,关怀地问候了几句。 李芫不敢造次,乖乖地应了。 临离去前,他的目光瞟向那两个人,惴惴不安地掀竹帘。 李凰熙知道他的想法,罢了,说信他就摆个姿态出来吧,“慢着,这两人你带回去吧。” 李芫的眼睛一亮,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只要把人带回去处置,这事也就完全过去了。 姜嬷嬷叹息地看着太子将那两人拽着离开,好一会儿才道:“公主到底是仁善了些,太子都在想些什么?” “他?不过是担心有人分享他的权利罢了。”李凰熙不屑地道。 姜嬷嬷也跟着摇摇头。 翌日,东宫除了杜太傅外,蓝耀宗出任太子太保也入东宫教导太子,李芫一看到他没敢胡乱说话,对他施以师礼。 李凰熙听闻后这才稍稍安心,希望能将这歪了的弟弟掰直喽,到底是骨肉至亲,不会连这点子改过的机会也不给他。 朝堂在李凰熙的重新整治安排下倒是井井有条,即使李盛基不大管事,李凰熙也由于身体原因减少处理政事,倒也能自行运作。 李凰熙那心头巨石才落了一半,孩子将近六个月了,她却一次胎动也没有感受到,太医诊脉后也只是拣好听的说,他们也知道李凰熙是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引产的。 遂只能用尽心思为她保胎,私下里都担忧至极,这胎不妥啊。 白晏潜回建京的时候太阳晒得很热,藏身在秘处的他听到李凰熙有孕时,还来不及高兴即将有孩子,就被她身子极弱胎儿有损母体孕育有碍的话而忧心忡忡。 “她的身体真的有那么坏?”他担忧地问。 “宫里的太医都建议落子,可公主不愿。” 阿二在一旁嗤笑道:“她这不是搞笑至极吗?对公子绝情于此,又要为公子生儿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白晏满含冰意地瞪视他一眼,他才摸着鼻子不再发表以上的“高论”,私下里却嘀咕,“搞不好她这是故意要引公子现身而弄出来的把戏,天晓得她有没有怀孕?她就是吃准了公子放不下她,这女人的心最是狠毒,老虎跟她都没得比……” “阿二!”白晏大喝一声,“若让我再听到你这些话,必不轻饶,凰熙不会拿孩子来开玩笑,我对于自己的妻还是了解的。” 阿二看着公子那严肃的脸,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了,遂赶紧低头道:“是属下言失了,公子勿恼。” 白晏这才再询问了一下她的起居饮食,在听闻到她至今仍有流产的迹象,更是瘦得皮包骨时,心头狠狠地揪在一起疼痛不已,他无论如何要再见她一面。 阿二在听闻公子的吩咐后,皱紧眉头,“公子,您真要那么做?” 第183章 爱如罂粟(13) 望着那庄严的佛像,李凰熙虔诚地跪拜了一番,燃了一注香交由姜嬷嬷插到香炉里面,虽然她素日里并不是太信这玩意儿,若非必要也不会到庵堂这些地方来,但是现在她有太多的心事未了,到底还是诚心祈求一番。 不为别的,只为安心也是好的。 杜语乔小心地扶她起身,笑道:“你看我可没说错吧,来一趟这儿也是好的,你看来精神了许多。”双手合十地又朝佛相拜了拜,“佛祖在上,可要保佑信女家中的小姑顺利生产,母子均安。” 李凰熙看着她突然又变严肃的样子,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温暖的笑意,她大哥娶这个大嫂真没有娶错,不但对她好,即使大哥这些年被她照顾得也是无微不至,夫妻俩谈不上恩爱异常,倒也是相濡以沫。 杜语乔拜完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扶着李凰熙添了香油钱到后院去歇息,怕她久站身子吃不消。 住持师太也不敢有所怠慢,早早就将后院最好的院子清扫好了,就是为了让长乐公主能住得舒适,出家人虽说四大皆空,但是面对皇室哪个敢不放在心上? 李凰熙看了眼在自己面前努力迎合谄媚的住持师太,到底不太喜欢她那笑容,遂道:“师太暂去忙吧,本公主想清静些。” 住持师太这才如释重负地双掌合十行了一礼,有礼规矩地领着小尼姑们退了出去。 杜语乔见状也没有说什么,看到李凰熙闭目养神,故也没多打扰,朝姜嬷嬷等宫侍招了招手,余者也明了遂都鱼贯而出。 姜嬷嬷守在门外,“王妃,老奴还是不到处乱逛了,公主这儿也要人侍候,老奴怕那些个宫女笨手笨脚的侍候不好……” 杜语乔知道这姜嬷嬷素来难予说服,遂找了个理由笑道:“嬷嬷的忠心是一等一的,我们哪个不知晓?只是我看公主的胃口不佳,遂悄悄给她找了个做药膳的师太,正在这庵里,这不,咱瞅着这个空前去试一下她的手艺,若好就荐给公主也是妙事一桩。(.)” 一提到这茬,姜嬷嬷就来劲了,别人有孕是巴不得大鱼大肉地进补,甭管油腥不油腥的,就是生怕自己没得吃,可在李凰熙身上却是另一个模样,那胃口就像猫儿般,一直吃不下什么补品,药水却没少喝,所以杜语乔这建议正中她的下怀,欣然点头。 临去时,她还叮嘱两个守门口的宫女几句,这才随杜语乔往前走。 这一个小院因杜语乔带去大部分的人而变得安静不己,没有人敢咳嗽一声,生怕扰了屋里主子的睡眠。 李凰熙睡得并不安稳,盖在身上有些厚的毯子滑了下来,瘦削的脸上眉尖深锁,让一旁两眼直视她舍不得移开眼眸的男子也跟着皱紧眉头。 他不知在那儿看了有多久,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午后洒进来的光线,一片阴影出现在李凰熙皮包骨的身上。良久良久,他的视线才从她的脸上慢慢下移,很快落在她的肚子上,那儿的小腹仅有些微凸出。 不是说六个多月了吗?怎么还那么小?他记得去年理王妃怀孕时,六个月就已经鼓胀起来,想到听来的消息,这回终于可以确定消息没有错,这胎不正常。 他的视线死死地盯在她的肚子上,大手慢慢地覆了上去,隔着衣服很快就传来她的体温,略带冰凉,心下了然后目光落在滑下去有毯子,这个时日下午气温都偏高,她居然已经盖上了厚重的毯子。 他半蹲下来,将毯子拉高给她盖好,大手慢慢地往上移覆在她的脸庞上,那一日她还愤怒地拿剑抵着他的心脏,现在为何还如此一副不得志的样子,“凰熙,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终是忍不住地倾身靠近她,脸颊磨上她温温的脸庞,她微热的呼息喷在耳边,让他顿时感到安心不少,在这四五个月里,失了她,他的人生也失去了意味。 在他的脸磨挲上她脸庞的时候,李凰熙就幽幽转醒了,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几乎一瞬间,她就睁开了眼睛,黑白清明的眸子很快对上男人略带嘲讽的眼睛,她的心跳突然似停止一般。 该死,他怎么还没走?居然敢潜回京城。 “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白晏冷笑着道,她的错愕与瞬间流露的懊恼让他难给她好脸色看,他的大掌此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嘴角上的讽意更深,“离了我,也没见你过得更好,凰熙,你这如意算盘是怎么打的?” 李凰熙定定地看着他,他这个样子是她生平仅见,冷嘲热讽地对她说这样的话,心中到底有几分不适应及不舒服,搁在以前,他哪舍得用这样的腔调与自己说过话? 自嘲一笑,在她狠心地朝他刺去那一剑的时候,他对她的感情怕是也跟着刺没了,自己有多厚脸皮及自恋啊,在那样的情况下,换成她怕也是恨得不行,不过是拿几句不阴不阳的话讽刺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 想明白后,李凰熙收起了自己那要不得的心思,目光却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番,尤其是心脏部位,看来伤势已经复原了,他的人同样也衣带渐宽了,惟有风采依旧,看来似要出鞘的剑般更为锋利。 “不管怎么打的怕是也与你无关吧,拓跋皇子。”她眼睛一眯,同样嘴上不留德,“真可惜,我还以为我一剑就送你归西了呢?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我那弟弟倒是被你耍了一通。” 她毫不留情地出手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庞上拍下,讥嘲地冷睇着他,“建京是我大齐的心腹地带,你不赶紧走还敢回到这里,真是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只要我大喊一声,你怕是就此伏首。” 白晏说那几句话无非是想刺她几句,哪知她的小嘴吐出来的字眼更是难听,俊颜越来越绷紧,黑眸半分也不放过她的脸庞。 她也不惧地与他对视,手却已经下意识地抓紧身下的毯子。 “听说你怀了我的孩子,你让我如何走?凰熙,你不会准备告诉我这孩子是你一个人的吧?”他的手立即覆在她的小腹上,一副留恋的样子,“当日你连句解释的话也不给我说,世间再也没有你如此狠的妇人了。既怀了他,为何还让自己瘦成这样?凰熙,你这样做又想给谁看?让谁心痛难当?” 他的手突然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让她不能逃避他的目光,讥诮道:“喊啊,让你在外面的人冲进来抓我到你父皇面前去邀功,兴许他一高兴就会废了你那个不成才的弟弟,改立你为太子呢。” 他愤怒的样子倒映在她的眼眸里,一时间让她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本来那不过是句中干外强的话,好让他迅速斩断这孽缘快快离去,哪知他却是如此这般不通情理,不明了她的心。 半晌,“你掐着我的下巴要胁我的性命,你让我怎么喊?”她挑衅地看着他。 白晏听到她还是不松口,怒极反笑地一把拉她起身,准备拖她到门边让她放开嗓子喊,哪知不拉尤可,一拉只觉得手上感觉轻飘飘的似没有什么重量? 她身子的破败远在他的想象之外,这样的她似乎离死不远了,这个想法浮上心海,他的身体就是一僵,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不是想要看她死,这辈子他还没与她纠缠够,错过了今生,只怕没有下一世。 李凰熙没有力气地任由他提在手里,手臂被揪得有些痛意,她也只是咬着发白的唇不吭一声,颇有几分愤怒地看着他,“你就算想要我死,也不用这么麻烦?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了,没有什么好怕你的,来――” 突然他的唇就压她没有血色的唇瓣,松开揪着她的手,改而向下抱住她的臀部,此刻他只想好好地吻一吻她。 李凰熙几乎瞪大眼睛,双眼却不争气地浮起水雾,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梦到他的身影,以及往昔的恩爱缠绵,下意识地她松开牙关任由他长驱直入,找着她的丁香小舌狠命一搅。 待舌头微微麻酥的时候,理智顿时回笼,那要攀上他脖子手立即收回,贝齿一合,不留情地咬伤了他的舌头,在他眯眸看她之时,立即举手想要甩他一巴掌,希冀可以打回他的理智。 哪知白晏只是不屑地瞟了她举起的手一眼,迅速地抓住,单手抱紧她继续吻着她。 血腥味在两人的嘴腔里散开。 她挣扎,他却狠命阻止。 约一盏茶的功夫,他才离开她的唇,冒着血珠子的舌尖舔了舔唇瓣冷看着她,此时她的眼睛有几分迷离,苍白一片的唇染上了胭脂之色,颊边一片红晕,煞是勾魂。 他的眼里始有满意之色,这样的凰熙比刚才那般看来生气了许多,嘴角裂开一抹畅快的笑意,如宣言般地道:“凰熙,别自欺欺人了,你离不开我。” 这句自大的话震回她的神志,她讨厌他现在自得的笑容,对自己刚才迷失在他的男色陷阱里的行为后悔万分,这哪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行为? “别高兴得太早,我现在是丧失的寡妇,要找一个代替你的男人有何难?”她冷笑道。 果然,他闻言后脸上的笑容一窒,她说几句好听的话暖暖他的心,有那么难吗? 白晏突然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再与她这般说下去只会气死自己。 “我还没死,你想找下一个等下一世吧,兴许有机会。” 李凰熙回他一个鼻哼,正在她还要说什么反击的话语时,她的小腹微微疼痛,她的小脸皱起来,脸色又青白。 白晏顿时慌张了,“凰熙,你怎么了?” 李凰熙不再与他耍嘴皮子,示意他放自己躺下来。 他立即照做,躺下后,她从一旁的盒子里捏出一个药丸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就吞了下去,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她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吃的是什么?” “太医院出品的安胎药。” 两人一问一答后俱沉默下来。 白晏目光复杂地落在她的小腹上,眼里有不舍有挣扎有痛苦,有一句话却是不得不说,“凰熙,这孩子我们不要了吧。” 第184章 爱如罂粟(14) 闻言,她原本舒缓过来的面色犹如千年寒冰般沉了下来,千想万料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慢慢转头直视他,上下贝齿忍不住地磨了起来,一发狠她抓住他的大掌使力一咬,嘴里顿时又是一股血腥味儿。 白晏没有反抗地任她咬,仿佛感觉不到手掌上的疼痛,说出这句绝情的话于他有多艰难没有人知道,包括她。对于孩子的期待他丝毫不下于她,前后两世这都是他第一次即将为人父亲,怎么可能会不期待他的到来? 只是若要让她用生命来孕育这个孩子,那他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 两人一站一卧僵持住。 半晌,她才松开两排贝齿,冰冷地道:“你还是人吗?既然说出这样的话。” 白晏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颤,现在是不是他每说一句话,她都要用十二分的恶意来揣测,一丝疲惫爬上他的眼睛,“凰熙,你就非要这样想我吗?你以为我不想要他吗?只是你看看你现在的身体,你孕育不了他……” “那不用你管,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我就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要生下他,你滚,不管你是要留在大齐还是滚回你的北魏,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划脚……”气极的她顾不上自己的话伤不伤他的心,两手下意识地护住自己并不大的腹部。 白晏体内的气血翻滚,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都多大的人了?还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也不怕人家笑话?” “我怕什么人家笑话,”李凰熙的愤怒越涨越高,声音不由得有几分嘶哑,“别人说这样的话也罢了,你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居然也想抛下他不要,你就不知道孩子会伤心?” 她的手想要抓住一物体掷向他,哪知却因为生气手颤斗不已,扯动了矮几上盖着的锦巾,一桌的物品都掉到地上,那盛着安胎丸的瓷盒顿时破碎,发出好一阵声响。 白晏仍抿着嘴瞪视她,这些话比那天的剑还要伤他的心,那时候的她不过是愤怒下的失手,今天却是完完全全否定了他对于她的爱,她怎么就不想想?他爱她胜过爱他们的孩子。 李凰熙被响声震回了神志,凤眸瞄了一眼地上的破碎物,几乎同时,外头的侍女问道:“公主?” 她忙看了他一眼,他还愣在这儿干什么?等着被人发现然后满京城的戒严吗?气极地伸脚踢向他的小腿。 白晏方才皱眉看向她,耳朵这回听到侍女要推门进来了,但他的脚仍是不动。 李凰熙恼怒地瞪视他一眼,眼看侍女要进来,遂出声道:“没事,本公主刚不小心地将矮几上的物品扯掉到了地上……” 颤微着起身,她推着他狠道,“你是要看我现在就死吗?”此时的她眼睛通红,那推着他的手没有半分力气。 白晏见状,哪还会跟她计较刚才的口角?她这样一副样子,是个人都知道她对他余情未了,握了握她的手掌,他道:“等我。” “不,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这孩子也跟你没干系。”她闭了闭眼睛道。 白晏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狠狠瞪视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别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什么叫没干系,干系可大了……” “滚!”她喝道。 此时外头的侍女都面面相觑,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什么声响,心中万分惊讶,莫非有人潜进了公主的房间?这想法一出,她们哪还能在外面待命?万一公主有个万一,她们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抵。 看出大家的心意一致,遂没听李凰熙的吩咐就推门进去。 “公主,奴婢甚是担心……”嘴里的理由还没说完,均愣着在那儿看着满地的狼狈,以及独个儿站在那儿背影凄寂的公主。 李凰熙缓缓回头,声音平稳道:“没有什么事,一时梦魇了,不用担心,把地面上收拾了一下,然后潜人快马回宫再取一盒安胎丸来。” 侍女们哪敢多问,连应“是”。 李凰熙再度躺回摇椅内,他最终还是走了,她的心一片失落,此刻疼痛不已,手在毯下紧紧地揪着衣襟,看似闭目养神,可有谁知道她的伤心难过? 可笑的是连表现出来的机会也没有,她必须小心行事,即使这群侍女的命都操在她的手上,但也不能完全保证她们不会背叛,她那弟弟不知是否真的改过,她到底不敢真拿他的性命来冒险。 此时的白晏已经从那间厢房的秘道离开了,他很快就与阿二等人汇合,目光看向了表情平静的神医,“如何?” 刚刚在大殿她参拜神佛的时候,神医就隔老远仔细观察她了,若非那间厢房不适宜潜进太多的人,他一定拉他进去给她打脉看诊。 神医的眉头一皱,“老夫远观胎象不好,公主的身体更是被胎儿掏空了,按医象来说确实适合提前引产中止妊娠,这于孕妇有利。不过医道讲究望闻问切,老夫还需要亲自给她把脉才好说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白晏听神医这样一说,顿时就抿嘴不语了,神医有多少本事他是知道的,连他都说不好的事情,怕是要更加凶险万分,那心顿时如被锥子刺中般钝痛着。 有人却不以为然道:“公子若担心她,直接让神医进宫去医治不久行了,她也是见过神医的……” 阿二不待白晏吩咐,一巴掌拍到那人的后脑勺,“说什么混账话,让神医进宫那不是暴露我们的行踪?上回神医给大行皇帝诊治时,宫里谁人不知道他是长乐公主荐进去的?更是与公子有莫大的关系……” 白晏阻止了阿二的话,“不让神医进宫不是这个意思,她若真信神医自然有法子可以掩饰,只是我今儿个说错了话让她落子,她只怕更不会让与我有关系的神医给她看诊,她会防我真让她落子。[]” 一想到她对他的防备忌惮,他就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曾经她知道他身份那一刻的防备远不如现在,只要谁对她的胎儿不利,她的爪子就会立刻伸出来毫不犹豫地出击。 低头看了看手掌上的两排牙印,以及上面泛着的血丝,他嘴角的苦笑更为苦涩。 “公子,你的手?是她干的?”阿二惊呼出声,心里对于李凰熙的成见更深了,她真是好歹不分,简直就是公子的魔障,难道她就看不出公子对她的一往情深? “无碍。”白晏不甚在意地道,眯眼看了看刚才出来的秘道,心知不用等到明天,待会儿立即就会有人前来秘封,她不会再放他随意靠近她。 阿二没有多言,公子的固执他是明了的。 “走吧。”白晏率先迈开步子,他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若强行在此掳走李凰熙,只怕杜语乔会受到牵连,事后她不知晓那就罢了,她若知晓又要再给他加一个罪名。 这女人有时候就是对身边人太好了,好得他看了也会嫉妒的。 杜语乔与姜嬷嬷回转的时候,两人一路笑着相商那药膳的味道如何,可她的目光总是在这小院里来回地扫视。 “王妃在找什么?”姜嬷嬷人精了哪会看不出杜语乔的走神?心下猜度了一会儿没能想出答案,遂光明正大地问出声。 “没有什么,只是我刚才好象看到一只猫儿,你也知公主正怀胎呢,哪能让这些个畜生扰着了……”杜语乔笑着解释。 “在哪?”姜嬷嬷的脸色就是一绷,全身冒着怒火,“这些个尼姑,老奴一再叮嘱公主需要静养,她们还敢在院子里养这些个畜生。王妃,您先行过去,老奴去找住持师太说道一番。”自打公主怀孕后,那只西施犬早早就被她打发到别处了,这些个带毛的畜生可不能留它接近公主。 语毕,也不待杜语乔这王妃发话,姜嬷嬷已是带着宫女大踏步地离去。 杜语乔有些心虚地在心里念了声佛,住持师太看来被她连累要挨姜嬷嬷的火气,她的心里不是不愧疚,只是现在脸上不好表现出来。 她推门进屋的时候,看到李凰熙正在喝补品,两眼下意识地搜寻了一番,看来他已经走了,这才放下心来,回头正要与李凰熙说几句话,哪知她似笑非笑地眸子瞬也不瞬地盯在她身上。 她的心一惊,“公主?” 李凰熙这才移开目光,将空碗递给宫女,“没事,只是半天没见着大嫂怪想念罢了,你与嬷嬷刚才做什么去了?” 杜语乔这才暗松一口气,真怕她发现什么,听是问这件事,她倒没有什么好隐瞒,遂一五一十地说给她找了个药膳师太的事情。 接下来的两天果然如白晏所料的那般,那条他事先布好的秘道已经封了,而她住的小院更是守备森严,他倒不好混进去了,只是表情不善地站在高处看了眼那小院,远远地倒是看到过她一两次,每次出行都要人搀扶着,这样的体力如何能生育子嗣? 他千辛万苦从宫里的太医院弄来她的脉案,神医看了后直摇头,最后只是道了句,“大罗金仙下凡也无能为力,照这上面看,甭说熬到生产,只怕胎儿已经在母体内就要枯萎了,死胎的机率很高。” 看来他已经不能心软放任她任性行事,袖下的拳头握紧,阴沉着脸转身离去。 五天后,李凰熙才结束了拜佛之事,华丽的公主车队又开始起程回宫,回程时李茴亲自赶来护卫,由禁卫军前后呼拥,声势浩大。 马车上垫着厚厚的褥子就是为了减少震动,让李凰熙躺得更舒适些,杜语乔也她同乘一车,此刻正细心地扭干一条帕子给李凰熙擦拭手脚,刚上车不久她下身又再出现流血现象。 李凰熙示意她将迎枕放高一些,抬眼看她沉静略带忧郁的面容,“大嫂,往后别这样干了。” 杜语乔猛然抬头直视她,眼底一片慌乱,她知道了?手中的帕子不由地掉到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嫂,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这事情到底有几分不妥,大哥知晓后会不高兴的,别为了我的事情弄得你们夫妻不睦。”李凰熙苍白的唇咧开一抹笑,“再说见与不见又能改变什么?”最后已是黯然的话了。 杜语乔低头捡起帕子捏在手中,“我也是看他可怜,公主,此事真的没弯可转吗?你们一家子就这样分开委实过于……” “大嫂,别再说这样的话,你知道是不行的。”李凰熙这会儿已经是一脸的严肃,“你不能卷入这件事里头,若让人发现知晓甚至拿捏的证据,你与大哥都会受到牵连的,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就会扣在你们夫妻头上,这可不是玩笑事?若到那个地步,我也救不下你们理王妃几百号人。” 她只能往严重的方面来说,就怕她这个心软的大嫂又做这冒险的事情,好在这次只有她暗中发现了,若让她那个真正心狠的弟弟得知,还会放过扳倒李茴这么好的机会? “你是朝儿的母亲,当得为他着想。”最后她还是口气一软道。 杜语乔的眼底一片黯然,小姑说得一句不错,帮人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她确实不能卷入这件事里头,只能站在一旁尽自己最大的能耐,“你别动怒,我知晓了,下回定会严辞拒绝,你得小心你的身子,都六个多月了还出血真够人愁的。” 看她是真的知悟了,李凰熙这才放心,勉强一笑,“就你多操心,太医可没有说什么。” 那是他们不敢再说,杜语乔在心里补充一句,忧心地伺候她睡下。[] 马车缓慢地行走着,就在杜语乔昏昏欲睡的时候,李茴在外探了探头,她忙水上心地掀起车窗帘一角,做了个“嘘”的动作,“你别做声,公主刚睡着。” “她怎么样了?”骑在马上的李茴担忧的小声问。 “好多了,已经止住血水。”杜语乔同样蚊子声地回答,“还有多久才能回到宫里?这路上到底颠簸。” “还有一个多时辰,你在里边好好地照顾她。”李茴皱眉答道,“语乔,拜托你了。” 杜语乔听闻丈夫唤自己的名字,身体一颤,他唤她名字的举动屈指可数,心头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伤悲,只能淡淡地道:“不用你吩咐我也会的。”遂将车窗帘子拉上,不再与他交谈。 李茴哪曾受过她这般的冷遇,眉头锁得更紧地看着那紧闭的车窗帘子,她什么时候敢给他脸色看了?心头想了想也没想明白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惹她着恼,遂表情不佳地低语了句,“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然后勒着马缰绳往前走,待离开马车有段距离后方才扬蹄狂奔向前查看情况。 日子又过得似流水一般,李凰熙每天都有几分提心吊胆,怕有人进来禀报捉到敌国细作的消息,脸色更是没有好的一天,喝进去的补药也如石沉大海没一丝儿波澜兴起。 皇帝来看过女儿几次,每看一次脸色就更阴沉半分,真想将她骂醒,心知她执拗的性格必不会听他的,遂周身冷气直冒地坐在那儿看了她半晌后起身拂袖而去。 李凰熙看到也当看不到,没因他的行为有半分的情绪波动。 太子李芫也不知是真担心还是装模做样,每隔个两三天必到甘露宫来问候,更是献上了不少孕妇能吃的天材地宝。 李凰熙看了一眼,即不冷不热地道:“你搜罗这些个玩意儿花费了不少吧?你年纪还小,东宫能有多少银子入息?当一个太子要做的是为民谋福祉,而不是想尽办法去搜刮民脂民膏。”顿了顿,“你若真是担心我,就算空着手来我也高兴,做这面子工程于你有何益?” 李芫听后额头冷汗直冒,直说:“大姐教训得是,弟必定会改。”担心自己让嫡系人马弄银子的事情让大姐知晓,回去后训他们一顿最近收敛一些为好,莫再来触大姐的楣头。 李凰熙看他受教,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姐弟俩的气氛有几分僵冷,好在有寿康公主在,李芫抱起妹妹玩耍,一时间笑语声不断,李凰熙的脸上始有些笑容。 怀胎七个月时,夏荷回到了李凰熙的身边侍候。 此时秋风已起,屋子里早早地燃起了炭盆,披着厚厚披风的李凰熙笑看向脸盘圆润了不少的夏荷,“怎不把你家那小子抱进宫让我这主子瞅瞅?” 在夏天的时候夏荷顺利生下一个儿子,从夏荷查出喜脉之后,她就不让她再留在宫里当差,顺带地也撵阿三离岗专职照顾妻子。 本来夏荷生完后阿三就要回来继续统领李凰熙的暗卫的,后来却因白晏之事只能暂停,总得摘清关系才好,再说李凰熙对他还是有几分忌惮,毕竟这人曾经是白晏那一方的。 夏荷笑道:“孩子还小,奴婢就不抱进宫来给公主过目,等他大些,公主不说,奴婢也必定抱他进宫来讨赏。” “你这妮子,当了娘还老算计着我的封赏?”李凰熙笑骂了一句,不过仍让姜嬷嬷拿出一套上好金子打的婴儿饰品赐给夏荷,“拿回去给你家儿子凑合着戴吧。” 夏荷笑呵呵地接过姜嬷嬷手中的赐品,出自长乐公主的手哪会不是精品?“奴婢谢公主赏。” “阿三在禁卫军那儿差当得如何?”李凰熙状似随意地问了声。 夏荷掩嘴而笑,“禁卫军那儿当差时间固定,他乐呵还来不及呢,至少也能多点时间亲近儿子,不是?” 看到夏荷没有质疑,李凰熙到底有几分安心了,这毕竟也是身边的老人了,前世又是为了她而死,如今看她夫妻和睦没有受到她与白晏之事的影响,总是功德一件。 “你出月子的时间也不长,粗重功夫交给别人去做,拣些轻活干干就行。”姜嬷嬷体贴夏荷的身子,在一旁赶紧道。 “晓得了,还是公主与嬷嬷疼我。”夏荷笑道,“等公主生了,奴婢还有奶水的话就将乳娘一职赏给奴婢吧。” 这话一出,殿里的人一愣,随后就是暴笑出声。 “我孩子还没生,你就掂记上了。”李凰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一句。 姜嬷嬷与夏荷见状,一个拍背一个赶紧端水伺候。 李凰熙发现,自从生下儿子后,夏荷似乎变得很爱笑,性子又软和了不少,看起来身上的棱角也磨平了些许。 夏荷说要多动动,等到生产时才会容易些,杜语乔也赞同这话,故每天傍晚时分宫里的人都看到李凰熙在两人的搀扶下漫步,她们远远地瞧了瞧李凰熙那肚子,私下里议论纷纷。 只要话不传到李凰熙的耳中,她也睁只眼闭只眼就当为孩子多积些功德。 这日,杜语乔回府去处理府中职压的事物,寿康公主又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拉肚子,李凰熙放心不过让姜嬷嬷去伺候,能陪同她散步的只有夏荷。 拉紧身上早早披上的氅衣,李凰熙瘦削的身子走在皇城内到底有些刺眼,一旁的夏荷背过李凰熙悄悄地拭了拭泪水。 她是李凰熙的近侍,一路看着她从小女孩到青年女子,从未见过她有一刻虚弱成这样子。 “再过些日子就是朝儿的周岁宴,夏荷,你说我得给这小侄子备些什么礼为好?”李凰熙有些皱眉地问道。 夏荷笑着回答了几样物品,无奈李凰熙不大看得上眼。 主仆俩在前方走着,后面的宫娥太监远远地跟着。 夏荷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异光,趁着李凰熙没有留神,特意地步子一转带着她往那偏僻的方向走去,渐渐甩开后方跟着的宫女太监。 走了好一会儿,李凰熙的身上也热得出了些汗水,正在解下氅衣换那厚披风的时候,方才醒觉不知道走到宫里那个旮旯? “夏荷,怎么走到这儿来?我迷糊了你也不提醒我一句……”她面上有些不悦地嗔骂了一句。 夏荷想要赔罪几句的,看到突然冒出的人,她又闭嘴不言了。 李凰熙自然也看到那身穿太监服的人,为首的人是阿二,似乎想通了什么,她猛然转头目光凌利地看向夏荷,难怪有人说女生外向,只要嫁了汉子就什么都听他的,没想到她身边忠心的夏荷也会这样?“你是不是要向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她的口角也她的面容一般都十分严厉。 “公主,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的儿子就在他们的手中,奴婢若不照做……”夏荷嘤嘤地哭出声,“再说奴婢担心公主的身子……” 在这双重的原因下,她只能屈服了,驸马爷不会真害公主的性命,这点她十分清楚,不然哪敢答应布这个局,宁愿一头撞到墙上死了也不能真出卖公主。 “你,”李凰熙气血上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夏荷,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别骂她了,是我让她做的。” 当这道她熟悉不已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李凰熙的身体已经被拥入一岂具结实的身体内,那冒着热气的胸膛她相当熟悉,头一转一扬,映入眸子的是白晏冷情的脸。 她早就知道若再见他,他必定不会如上回出现那般温和,必会有大动作,所以她防范很严,为了自身也好,还是为了腹中有胎儿,她都不想见到他。 “你回去,我最后一次当没有这件事,你不要逼我把事情做绝了,真到了那份上就不是上回可比的……”她狠心道。 “凰熙,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亲自操刀了。”白晏启唇道,看到她的眉头紧皱似乎要辩驳,迅速地掏出一物堵住她的口鼻。 李凰熙这回是真的惊恐地看着他冷酷的表情,手脚挣扎了一下,没一会儿,即全身一软失去意识倒在他的怀里。 他这才收起放了迷晕药的帕子,抱紧她软绵绵的身子,低头在她唇上一吻,“凰熙,别怪我。” 夏荷看着这一切,手脚收缩着,心紧揪着,当目光停留在李凰熙的身上时,她内疚不己,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饰不去她的自私。 “你回去拖住她们,今儿个夜里我再派人来助你脱身。”白晏道。 “驸马爷,我的孩子呢?”夏荷上前拉住他的衣角紧张地问,她的孩子出世才两个月,居然被他的老爹出卖给眼前的男人,一想起她就恨阿三,这哪是为人父的表现。 “他没事,到底是阿三的孩子,我又岂会为难他?”白晏皱眉道,“好了,时间紧急,我还要带她出宫。” 夏荷这才放开手中的衣角,让白晏抱着李凰熙离去。 因有夏荷的掩护,宫里暂时不知道李凰熙被白晏带走的消息,守卫并未加严,直到夜深了,姜嬷嬷一番寻找才知道夏荷说了谎话,这个时候她不再对夏荷释放出善意,一把揪住她的衣襟,“说,公主在哪儿?” 夏荷的表情一僵,半天不说话。 姜嬷嬷气极狠甩了她二十个巴掌,打得手都肿痛了,然后又是威胁利诱痛骂一通,看到她仍是死活不买账,头脑一转,语气一软道:“你是不是想害死公主才甘心?夏荷,你就这么忍心看着她死?你明知她怀胎身子不好……” “怎么会?驸马爷是不会真让公主出事的?”夏荷急忙道,等话说出口后,方才知道自己把秘密说了出来,她忙掩住口。 姜嬷嬷怎会不了解夏荷的性子,这个时候必不会再疑心她说了谎话,一听到是白晏带走了李凰熙,她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下作的东西,待我回转后再来处置你。” 怒冲冲地带着人急忙出了甘露宫,往帝王的寝宫而去,这个消息不能瞒着,从李凰熙与白晏有情开始到现在,姜嬷嬷都是不大信任白晏的,更何况现在身份已经暴光,她更怕他会做出伤害李凰熙的举动。 遂她奔向帝王寝宫的路上没敢有半分耽搁,途中更是因天黑滑了一跤,额头都流出血来,顾不上擦,带着这一副惊悚的样子奔进帝王的寝宫。 守门的侍卫原本不让进,直到许嬷嬷赶来才能让他们放行,姜嬷嬷也顾不上说话,只说,“快,我有急事要面圣。” 那一夜,建京城骚动起来,禁卫军与御林军全体出动挨家挨户搜查,全城更是戒严,不许人员进出,搞得人心惶惶。 李茴急得跳脚,就怕迟了真让白晏带着妹妹离开那可如何是好?故而搜查得十分详细,坚决不放过一块地方,就连白马寺与之前李凰熙参拜的皇家庵堂也不能例外。 怀恩深夜披上僧袍起身看着官爷搜寻,京里出了什么事?拦住一个人来问,却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要查可疑人物兼找一个女人。 他央着看了眼画像,虽然这画像有些模糊,但一眼就能认出是李凰熙,她不见了?他的眼睛瞬间睁大,凰熙出事了,这五个字一想通,他没再多问,知道问不出什么有利的消息,连夜穿好僧袍赶往理王府。 在皇宫里的夏荷在姜嬷嬷未回转的时候等到了她的夫婿,看着阿三歉疚的脸庞,她举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阿三站在那儿任她打,这事是他理亏,虽然这些年李凰熙这主子待他很好,可他到底还是白晏那一方的人,哪会真的背叛他而投靠李凰熙。 “你这个骗子。”夏荷气不过地张口狠咬他的肩膀,隔着衣物都能尝到那血腥味。 阿三待她咬不动了,在夜色中看到她的脸肿得很高,心中一痛,掏出药物给她擦,她一偏头不让他擦。 阿三道:“夏荷,即使你再恨我,也不能无理取闹,赶紧用药,我带你出宫,我们还要赶紧出城……” “你打算去哪儿?”夏荷冷冷地回头看他。 “公子已经带公主走了,你若不相追上去,那我也不怪你,等出了宫,我将你们母子安顿好我就离开,不会碍你的眼。”阿三道。 夏荷一听,哪有可能同意他的举动?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离了李凰熙,有机会必然还是自己在她身边伺候会好些,这么一想她不再与阿三斗气,连药也没擦,“走。” 阿三看她合作的样子,心底舒了一口气,她能与他一道离开最好,毕竟是妻儿,哪舍得真丢下不管? 天亮时分,一身雾水的怀恩抵达理王府,一进大厅看到妹妹杜语乔不安地来回走动,“到底出了何事?” 杜语乔听到声音才知道大哥来了,遂道:“凰熙失踪了。”顿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隐瞒地道:“她被白晏带走了。” “什么?”怀恩大吃一惊,“他在建京?”这时候他的表情已是十分严肃。 杜语乔没有隐瞒地点了点头,看到大哥僵站在那儿,心底不忍地拉他坐下来,“白晏对凰熙一片情深,不会要她性命的,你且放心,夫君已经去搜查了,我现在就是怕万一搜出来了,必要处置白晏,凰熙到时候如何受得了?” 怀恩抬眸看了妹妹一眼,她说得不无道理,看来自己是操错了方向,想到她生命无虑,这才转动佛珠念了几句经,随即想到她的肚子,“不对,她现在身子之弱,他劫了她去,她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他猛然站起来,恼怒地一掌拍向一旁的茶几上,瞬间,一张结实硬厚的茶几顿时就裂开了。 杜语乔的心跳快了一拍,吓得跳离了他几丈远,“大哥?” 怀恩看了眼已经大亮的天色,忧心如焚,白晏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掳走她,这不是要她的命吗?他转身要走,杜语乔跟在他身后,兄妹俩说了几句话。 恰李茴回府,怀恩忙问,“找到凰熙没有?” 李茴懊恼地摇了摇头,抱着头蹲在地上,“我找遍了建京城都没有找到她,白晏那个混蛋,这回若让我找着他,我必定要将他抽筋剥皮。” 怀恩只注意到没找到三个字,冷冷地看了眼猛然站起来握紧拳头发誓的李茴,冷声道:“这么说,只有一个看法了,那就是他们都已经不在建京城,昨天就出了城。” 李茴经他一言提醒,方知自己找错了方向,白忙活了一夜给了敌人最好遁走的时机,这回连口水也没喝,吩咐杜语乔赶紧进宫禀报给李盛基顺带给他请旨,他现在就要带人出京将李凰熙追回来。 杜语乔点了点头没拖他后腿,看到丈夫与兄长离去,她一刻也没有耽搁赶紧就进宫,丈夫没奉旨就出京若真让人追究那可是要治罪的,所以她必须赶紧进宫面圣才行。 太子在东宫收到了李凰熙行踪不明的消息时,愣了愣,随即脸上绽出一抹冷冷的笑容,“来人,你们也出宫去寻找公主的下落。” 东宫的护卫一听就知道太子的用意,那是要阻挠搜寻的人,尽量让公主不能返回宫中,遂齐声应道:“是。” 此时的李凰熙躺在白晏的怀中,她贪恋他身上的味道,始终不愿醒来,却在听到有人说煎好药了这句话后,似乎惊动心中的那根弦,她顾不上再睡,急急地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果然是白晏那张英俊至极的面容。 眼珠子四转,这儿的环境很陌生,“我在哪儿?”似是许久没开声,她的声音听来很是沙哑。 “凰熙,我带你离开了,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白晏珍惜地轻抚了一下她的面容深情地道。 李凰熙晕晕的头脑在听到他的话后,所有记忆回笼,这时候她从他怀里跳起来,“你真做出了这种事?白晏,你怎么可以……” “我怎么不可以?”白晏声音一冷道,“凰熙,你是我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了给我就要跟随我是天经地义。” 李凰熙狠剜了他一眼,从来没觉得他是这般迂腐的人,一把推开他,“你赶紧放我离开,我就当没有这回事,听到没有……” 白晏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你已晕睡了三天三夜,现在我们已经远离了建京城,凰熙,你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乖,听我的话,好吗?” “你滚――”李凰熙狠命地推他,他怎么可以如此自私?她就这样不见了,父皇怎么办?朝堂怎么办?建京有她的家人啊,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去? 努力地醒了醒脑,“白晏,你听我说,别再做这幼稚的举动,你知道只要我有心,我随时有机会离开你,别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理论来束缚我,你知道我不信这一套。”她两手抓紧他的衣物,“若真的撕破脸皮,我真会做出不利于你的事情,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你别逼我,行不行?” 她努力地活着是为了什么?不但是为了爱情,还有那责任束缚着她。 白晏轻抚她凌乱的秀发,拨到她的耳后,“凰熙,现在不是我在逼你,而是你在逼我,我们两人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第185章 一念成痴 李凰熙突然有几分惊悚地看着他,他如此温柔的表情挂在那张绝色倾城的脸上,本来应该让人心生响往才对,但现在她发现他的执念竟是如此深,这是她以前不曾发现的执念。 “阿晏,你醒醒,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都回不去了。”她摇着他道,希望可以让他正视现在的景况,“在一起三个字说得容易,做起来有多难你不知道吗?无论是大齐还是北魏都不能见容于我们……” “没看清楚现实的人是你,凰熙,天下之大,只我们还要在一起那就总能找到一条路走。”白晏皱眉看她,只要她能放下那见鬼的责任,这本来就不应是她背起来的责任,“凰熙,你要记住你到底还是一个女人。” “即使我是女人,那也不能让人挡了我的路。”她瞪视他,重活一世的她再也不是前世那个软弱的女子。 白晏也瞪了眼她倔强的表情,他们两人的想法已经不在一个平行线上,他再与她争论下去也是无益,看了眼捧着药碗的侍女,道:“递上来吧。” 暗卫化身的侍女赶紧呈上手里捧的药碗,“公子,已经温了,适合饮用。”目光瞟了眼依然被公子抱在怀里的女人,对于大齐这公主,即使身为女人,她还是有几分敬服的,能挥剑斩情丝的女人到底不多,更何况是皇家娇养的公主。 白晏单手接过,放在唇上试了试药的温度,果如这侍女所说,遂单手抱高李凰熙让她的背靠在他屈起的膝上,温柔哄着她道:“凰熙,喝吧。” 李凰熙全身紧绷地盯着那碗黑漆的药,质疑道:“这是什么?” 他不说个清楚别指望她会将这玩意儿吞进腹中,毕竟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心下也明了。 白晏想骗她说这是安胎药,但在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中这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若是说实话,她必定会拒绝,没有半分商量。 故而在他一迟疑下,就让她猜到事情的真相,声音冷冷地道:“这是落子汤,对不对?” 白晏沉默以对。 李凰熙感觉到一阵寒凉,他到底还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原来那天的话他都不是开玩笑的,愤怒的她想要将那碗黑漆漆的汤药打落在地,哪知手刚一碰到他就举高了碗。“你不要逼我恨你,你知道我是死也不喝这玩意儿的。” 白晏这时候也顾不上再也她周旋了,眸子痛苦地看了眼她的肚子,“凰熙,听话,这是为了你好,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生,嗯?” “放屁。”李凰熙气极地暴出了一句粗口,以她的教养她是从来不会说这些粗俗的话,“这是我的孩子,你不要他,我要,拓跋晏,放开我,我要回京城。” 说完这话,她使命地推开他,眼里满是愤怒,似乎看他一眼都嫌多余。 这彻底激怒了白晏,更加使劲地揽紧她的腰,这时候他的脸色满是冷酷,“凰熙,这由不得你,这碗药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别再胡闹了。” 现在是谁在胡闹? 李凰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以前的温柔疼宠她的表情都是假的,现在才是他的真面目,她若一副受教的样子看着他,“以前我真是错信你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放开――” 她后悔了,白晏的脑海里围着这四个字转,他追了她两世得到的就是这四个字,这让他情何以堪?现在他一心为她着想,她不理解就罢了,还要用这样刺痛他心的表情看着他,不禁咬牙切齿:李凰熙,你狠! 无心再与她过多解释什么,他狠心地将药碗搁在她的唇上,“既然恨我那就恨得彻底些吧,别再说为我生孩子什么的,这些我不爱听,把他打了,我们的账也算扯平了。” 李凰熙一如上回李茴灌药般地牙关紧闭,那药水又是大半都洒在她的衣襟上,她眼里含恨地看着他,牢牢地记住这男人冷酷无情的一面,反正打定主意这药是不会喝下去的。 一碗药没能灌进多少,白晏朝那已经傻住的侍女大喊一声,“再端一碗来。” 看了看手中的空碗,他气恼地将它往地上一摔,碗随之“咣啷”一声碎裂好几块。 “你就算再端来,我也不喝。”李凰熙冷声道。 “那由不得你。”他也不遑多让地沉着脸回答。 很快,那侍女又端了一碗来。 白晏接过,目光定定地看了看李凰熙戒备深恨的小脸,心中早已痛得不知道是何感觉? 在她的目光中,他将那碗药仰头喝了一大口,她心下一惊,他要干什么? 她做势要逃,心中明了这次不同于大哥李茴上回那样,只要她掉几滴泪再说几句打动人心的话就能让他打消主意,他怕是已经拉不回头了。 白晏哪会让她逃掉,也没有让那侍女出身固定她,而是伸腿压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从她的脖颈处穿过摸到她的下巴,然后狠狠心地迫她打开口。 李凰熙死命不合作,牙关似要守住最后的阵地,可这却不及他的力气,很快,在好脸扭曲的时候嘴唇打开一条缝来,他俯身向她,堵住她的唇,用舌头将那苦涩如胆汁的汤药推进她的嘴腔中,迫她咽下。 她又怎么会乖乖咽下?两排贝齿狠狠地咬破他的舌头,他吃痛下也没有退开,固执地将汤药推过去。 一口毕了,他即抽身退开,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时,他仰头再喝一口又俯身再嘴对嘴地灌她第二口…… 两人的拉锯战进行到尾声时,伴着他的血水,那苦涩的汤药大部分都滑进她的肚腹,剩下的从嘴角流出,染得她的下巴一片茶黑色,里头的血水反倒看不出来。 这一刻,夫妻二人都狼狈至极。 那守在一旁的侍女看得眼睛都瞪圆了,这是一个怎么疯狂的景地? 等他的唇离开的时候,她始获自由地瘫在他的怀中喘着气,眼神涣散,这时候她也知道回天乏力了,那落子汤她已是吞吃了大半,待一刻钟后就会发作,她的孩子就会离开了。 这个时候她没有力气再与他耍嘴皮子,再与他争辩什么,或者说她连恨的力气也没有。(.) 白晏看到她这个样子,更抱紧她,脸庞摩挲着她脸上细嫩的肌肤,“凰熙,熬过就会好的,相信我……” 他的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上,这段时间他一直抱着她,却从来没有感受过那传说中的胎动,但即使是如此,这到底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的痛苦没有比她少半分。 “凰熙,那老头说你的胎不适合再怀下去,现在引产还来得及救你的性命,不至于被他拖垮……” 他一直在她耳边诉说,慢慢地劝她认清这个现实,可她却是仍两眼空洞地看着帐顶,似乎对他话充耳不闻。 不知有多漫长的时间,李凰熙早已失去了对时间的关注,肚中难忍的腹痛传来时,她就知道孩子已经开始离她而去了,那条小小的生命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世界,就在他的爹娘手中流逝了。 白晏看到她痛得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一张没有血色的小脸皱成一团,心痛地轻抚了一下她的小脸,在她耳边安抚道:“凰熙,别怕,我在你的身边……” 珍惜地吻了吻她冒着冷汗的额头,他方才朝那侍女道:“去,赶紧让稳婆进来。” 没一会儿,屏风就摆好,白头神医就坐在屏风的另一侧指示着稳婆对李凰熙进行引产。 那一直蒙着眼的稳婆至此才被扯开眼上的黑布,瑟瑟发抖地听着面前老头的嘱咐,她也不知道自己听进去多少,反正只是不停地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然后身子被人一推,推进屏风后头,看到有一俊美至极的男子抱着腹痛难忍的妇人,她下意识地道:“公子,女人家的事男人近不得身,还请您出去,这儿有小的……” “别废话,快点,你没看到她正痛着。”白晏朝那还在磨唧的稳婆吼了一声。 稳婆被白晏这一吼吓得不敢再劝说他出去避一避,不敢有慢地上前打开李凰熙的大腿,低头就专心将那七个月的胎儿接出来。 白晏看着李凰熙将下嘴唇咬破了,硬是一声不吭,拿帕子给她擦擦汗,“痛就喊出来,别忍着。” 李凰熙却似充耳不闻,这是她必须要承受的疼痛,无论有多疼她都不会喊,毕竟她的孩子在走向天国的路上也是这么痛。 稳婆的心神一直不宁,看了眼那年轻的妇人忍痛的样子,而抱着她的俊美郎君似乎比她还痛,一张俊脸都扭曲起来,这是一对怎样的夫妻? 因为是引产,事先也喝了落子汤,所以并不如生产那般耗时间,约莫一个半时辰,李凰熙的体内就滑出一个已经成形的婴儿,那婴儿全身呈紫色,全身绻缩成一团,似乎在母腹内忍受了很大的疼痛。 这胎儿虽已成形但却小得很,发育看来也不全,稳婆看到这里已经明白为什么将近七个月还要引产了,这妇人若不是吃了太多的天材地宝,早在三四个月的时候就要滑胎了,这胎儿先天不足,就算挨到足月生下来也会是个死婴。 稳婆将婴儿抱给白晏看,小心翼翼地道:“公子,是个哥儿……” 接生多年的她也很是唏嘘,若是个女婴怕是就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偏还是个男婴,下意识地瞟了眼耗尽力气的李凰熙,这妇人该有多伤心,唉! “抱出去让人好生安葬吧,再做场法事。” 白晏没有看向那个孩子一眼,已经故去了,再看除了心痛难当还是心痛,不若一开始就不看,他头也没抬地给李凰熙收拾狼狈的下身,好在白头神医之前提点过稳婆,没出现大出血这种糟糕的情形。 稳婆忙应声:“哎。”像这样没有福气的婴儿能有这样的后事已经是极好的了,太过隆重也只会折了他的福气,毕竟没有那么深厚的福泽啊。 就在稳婆要抱孩子离去之时,李凰熙身上的力气回笼了一些,睁开那双如死水般的眼睛,她声音沙哑地道:“抱过来给我看一眼。” “别看。”白晏阻止道,他尚且承受不住,她身为母亲更会难以承受。 “别逼我更恨你,我要看一眼我的孩子,听到没有?”此时她已是色厉内荏地朝他吼道,更是挣扎着要起身。 白晏忙按住她,她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呢?他会这样做也是为她好。 稳婆不敢走,那躺在床上的妇人即使如此,仍气势太盛,她不敢有违她的命令,但那男子也同样也让人心惊,心下不禁对这对夫妻的身份猜测起来。 原本以为是哪家富贵人家养的外室,但看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像,那女人比她见过最高贵的女人还要让人可怕。 “让我看他一眼,就一眼。”她不禁软下语气,眼里蓄满的泪水不禁就这样流了下来。 她软弱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他的心脏,比那天的剑更甚,他伸手抹去她的泪水,不忍再拒绝她的要求,这是两人重逢后她第一次口气那么软地哀求他。 “抱过来吧。”他朝稳婆道。 稳婆不敢迟疑,将那死婴抱到李凰熙的面前。 李凰熙挣扎起身,伸出瘦削的手接过稳婆手里的孩子,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刚被引产出来的孩子其实不好看,即使手脚俱备,看来仍有几分骇人。 她却是看得眼也不眨,他在她的子宫里面睡了七个月,这七个月来他没有动过一次,她何尝不知道他有问题?眼里的泪水滴落在已逝去的孩子的脸上,“都是娘没用保不住你,下次再投胎一定要认清路,别再找我这样没用的娘……” 白晏听着她温柔的话,别开脸到一边,一滴晶莹的泪珠在他的眼角闪现。 稳婆早已是抽泣不已,她也是为人母亲的人,遂道:“夫人别难过,等养好身子会再怀上的……” 李凰熙充耳不闻,低头在孩子的额上印上一个吻。 没哭没闹地将手中的孩子递给稳婆,“抱下去吧,让他走也走得安稳。” “哎!”稳婆应。 “凰熙……”白晏抱住她,摩挲她的秀发,“听我的话,只要养好身子,我们一定还会再有孩子……” “这是报应。[]”李凰熙转动眼眸看向白晏,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再没有往日的神采,有着一丝了悟的味道。 白晏的心一惊,什么报应说听来让人心骇,“凰熙,别胡说,哪有什么报应……” 李凰熙凄凉一笑,“你还记得吗?梁兰鸢生了个死婴,那是在我暗示下的结果,不但如此,我父皇的妾侍们都将一生做不了母亲,那也是我的指示,我罪果累累,又有什么资格为人母?所以上天就将一切都报应在我的孩子身上……” “没有这样的事,那是她们咎由自取,凰熙,你到底怎么了?说什么傻话……”他拼命地摇晃着她,不让她钻牛角尖,“你只是身不由己,若不这样做,只会争斗不息,你也不会讨得好果子吃,凰熙,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听到没有?” 在他要摇醒她的时候,他眼里的泪水滴落在她有胸前,她抬头看他那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眸,上面同样也是痛苦不堪,俗语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既然难过,为何还要如此逼她? 她麻木地任由他抱着,心已不知道遗落在何处?那个小小生命的离去比当年母后逝去还要揪她的心,那个时候她还有爱情,还有芫弟要扶持,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让她分散精力。 可现在困在这儿,她还有什么? 白头神医进来的时候看了眼白晏怀中两眼空洞的女人,叹息一声,亲自端了一碗药给白晏,“喂她喝下,她的身子经这次引产破败得很厉害,要好生将养才行。” 没说出口的是引产得太晚,怕是要落下病根了,就算他尽心尽力给她调养身子,将来怕也要子息艰难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怀得上,只是这一番话现在不能说,不然只会更刺激李凰熙。 白晏会意地接过那碗药,试了试药温,哄着她道:“凰熙,张开口把药喝了,听话。” 李凰熙只是抬眼看了看他,没再若之前那般拒绝不合作,事已至此,她再伤痛都没有用,眼帘一闭,她将那碗药一饮而尽,舌头早已麻木尝不出一丝苦味儿。 药性很快就发作,她沉沉睡下了。 白晏轻抚她汗湿的鬓边秀发,帮她拉好锦被,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睡颜。 “公子,我有话要与你说。”白头神医道。 白晏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李凰熙的手放回锦被中,示意那侍女守好她,抬脚就随白头神医走至外面的屋檐下。 看了眼远方的山黛,他的心情却没有半分好转,眉眼之间都是疲惫,“有什么就直说吧。” 白头神医也负手站在这年轻人的身边,其实他一直很欣赏他,不然也不会一直追随他,再者这对夫妻本来伉俪情深,从当年那女娃儿不顾一切成为他蛊毒的药引就可以看出来。 长叹一声,他没有隐瞒全盘托出,期间看了眼年轻男子的神色,果然是眉尖深锁。 李凰熙醒来的时候已在马车里,同样是由白晏抱着她不让她被马车颠簸到,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她看了他一眼,“这是要去哪?” “你醒了?”白晏欣喜道,伸手倒出一直保温的补品喂她喝。 李凰熙却没有看他,而是伸手摸了摸已经没有一物的腹中,孩子已经去了,心中也同样空落落的,好半响,她才抬头看向他,拒绝他喂进来的补品,“什么时候放了我?” 声音很平淡,可他听在耳里却感到心内一阵荒凉,将补品放下,沉静地答道:“凰熙,这是不可能的,不要再问这问题,这是我最后一次回答你。” “拓跋晏,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孩子已经没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是不是想把我逼疯才满足?”她这时候盛怒地看着他,眼里对他再无往日的情义,犹如看着仇人般。 “要疯大家一起疯,凰熙,没人能将我们分开。”白晏百折不饶地道。 “我恨你,我恨你……”她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 “没关系,你恨吧,恨也是一种情绪,与爱差不多。”白晏掩下眼里的痛苦,一脸平静地道,再度拿起补品要喂她。 李凰熙一手推开,“别再顾左右而言他,现在因你不知轻重地掳走我,大齐正布下天罗地网,你可知道?识相地快点放了我,你还能讨回一条命在。”她冷冷地说,“大齐早已无你的容身之地,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的那些个势力都掌握在我的手中,你还能往哪儿去?”最后更是讥嘲出声。 她所说的他都知道,阿二出去一趟已经将一切都查清楚了,其实她处理得已算是很温和了,给了他好几条退路,若没有她在手,他就算隐藏在大齐很长一段时也是没有问题了,只是现在这一闹,到处都查得很严。 她引产那时的稳婆,后来怕走漏消息,他也不得不狠心下令斩草除根,将他们在那个小镇上的行踪全部抹去。 孩子的法事他到底还是亲去了,做完后就急不可待地起程,这里确如她所说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天下之大,总有可去的地方。”他如是说。 不顾她的阻扰,他如上回给她灌落子汤的方式再席喂她补药,这药里加了安眠的成份,她挣扎了一会儿又再度睡了过去。 白晏抱紧她软软的身子,目光深沉下来,无论如何他要为两人谋一个未来,还要弥补她这次引产而失去的孩子,这条路真不好走。 百密终是一疏,他不由得自嘲一笑,若没被人曝出这身份,他们两人何至于走到这一步?思及此,他的表情狠戾起来,拳头握紧。 每一步的逃亡都是艰辛的,即使他已经努力地用尽自己的人脉。 后方如影随行的李茴与怀恩,却在他们停留的那个小镇上查到了珠丝马迹。 “你说在几天前有人为夭折的孩子做了超渡法事?”怀恩转着佛珠立即找到了这座寺庙住持话里的破绽。 那住持有几分支吾,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他到底收了白晏大笔的香火钱,没想到刚刚不过失言几句就让人抓到了把柄。 李茴不耐烦地一把将大刀架到那老秃驴的脖子上,一脸狠色地道:“老实地回答,不然本王就让你人头落地提前到佛祖面前报到。” 老和尚一看这什么王爷一副煞神的样子,手脚顿时就软了,“王爷,老衲……” “阿弥陀佛,”怀恩没有阻止李茴那暴力的做法,而是同样施加压力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如此作为,修的是什么佛?什么禅?” 到底是修行的人,老和尚心底有几分惭愧,在李茴又一声重喝中,他只能全盘托出。 李茴与怀恩听后俱是一怔,照这老和尚的形容,那法事中孩子的父亲的样子无疑就是白晏了,即使他易了容,可那举措是他。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凰熙生了,还是生下一个死婴。 这么一想两人的心都沉重起来,李茴收回了大刀,朝老和尚道:“孩子葬在哪儿?” 怀恩同样也抬眼看去。 老和尚无奈只能领他们去,因孩子一出世就是个死婴,不能办太大的丧事,所以就葬在了寺后的小山,连墓碑也没有立,小小的一座坟茔孤零零地在这苍茫大地中。 两人叹息地祭奠了一番,怀恩更是念了一轮往生咒。 仅仅只停留了一个时辰,两人再度上马,领着大队的人马往前追去。 往往有时候就要追到了,却又在最后一刻让他们离去,李茴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不知咒骂白晏千百回。 怀恩只是越来越沉默,他更担心的是她的身体,失去了孩子她怕是伤心到死,她护着孩子的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 终有一天,他对李茴说,“他们这一路逃亡都是向北,你发现了没有?” 李茴点点头,“怀恩,提前给州太守下令不准开城门,不知有用否?” 怀恩摇了摇头,“白晏会有办法离开的,所有这不是上策。”顿了顿,大胆地提出他的假设,“他这不是在引你我游花园,而是他要到北魏去。” “到北魏?带着凰熙?”李茴惊声道,他从来没有这个想法,白晏是不是变痴呆了,如同大齐容不下他这个北魏的皇子,北魏又如何能容得下来自大齐的公主,还是长乐公主李凰熙。 他突然发飚道:“他是不是要害死凰熙?枉凰熙费尽心思保他的命,这就是他的回报,拖她到北魏去受苦,或者还有可能会沦为人质?” 怀恩皱眉,“现今看来,他是打了这样的如意算盘。” “可恶!”李茴咒骂出声。 半晌,怀恩继续道:“你也别只顾着骂,现在重要的是想对策,别人你我也信不过,不若这样,你继续在后方追击他们,争取营救凰熙,我现在就启程往边关而去,他们要到北魏就必须要过关,那儿还有大齐的军队。” 李茴一听,这大舅子说得没错,镇守边关的是萧太尉与秦衍寒,都可算是妹妹的嫡系人马了,必定会想出办法阻住白晏这疯狂的举动,遂点头同意怀恩的提议。 很快,怀恩就带了少数几个人掉转马头往边关而去。 正在前方赶路的白晏正如怀恩所预料的那样,确是往北魏而去,为此还特意做了几辆同样的马车往几个方向跑,试图迷惑后方的追兵,毕竟那追兵可不止一道。 李凰熙却是一直处于半醒半昏迷的状态,每每她头脑清醒了一会儿,白晏就会给她灌带有迷药的补品,她又不得不继续沉睡下去。 这日,他们在野外的一个小客栈落脚,白晏安顿好李凰熙,留下几个女性暗卫守着,自己却是到了隔壁的屋子却商议要事。 “完颜雄送来消息没有?”他一进门就沉着脸问道。 顿时有人拱手道:“皇子,将军让我等来告知,已按您的吩咐在边关布置好了,一切就等殿下的消息,还有皇上很是兴奋,几次下旨让将军无论如何要确保您的安全,皇子请放心。” 白晏听后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倒是阿二等人兴奋了一把,只要有北魏皇帝的支持,公子这次回归必定能站稳脚根。 白晏心下思量的却是更多,凰熙的身份也是个敏感点,带她到北魏去,他承认是自己自私了,只是在那儿他还是有本事护她周全,这种想法在这几个月逃亡里面一直都盘桓在他的脑海里面,越来越成为他的痴念,无论如何,他做不到放手。 如同他身体每天清晨时红莲业火的焚烧一般,在长久的等待中,她早已成为了他的痴念。 “把地形图拿来。”他沉稳地朝阿二道。 阿二没含糊,赶紧将地图铺上,凭着这少量的人要穿过大军环守的边境决非易事。 在另一边屋子里的李凰熙却又在这一夜清醒过来,舔了舔唇,“水……” 侍女急忙拿水给她润喉,然后端了流质的实物进来,“公主,公子已吩咐等您醒来让您进食。” 李凰熙看了眼这陌生的地方,看这样子应该是客栈无疑,她没有看向那食物,而是趁着这难得的清醒让头脑运作起来,“我不想吃,你去给我买些别的吃食,我要吃笋菜……” 侍女为难地看向李凰熙,每当这公主清醒的时候都会提一些很古怪的理由,现在已经入冬了,如何来的笋菜?再说公子已经明确指示过不许满足她这些无理的要求。 “公主,公子说过不行,这些食物现阶段能满足您身体所需……” 李凰熙故做刁蛮地将那盘子里做得精致的菜肴全部推倒,“我偏要,你这个下贱的侍女还不赶紧按本公主所要求的呈上来……” 侍女们都咬着唇看着她,这公主是越来越难服侍了,若非公子的吩咐,她们真想拂袖离开。 白晏进来的时候看的就是这样一副局面,看了眼她讥诮的眸子,示意侍女将地板弄干净,然后下去再端一盘饭菜进来。 “凰熙,不要再耍这样的小手段,没有用的,她们虽然名为侍女,但却是暗卫,心性坚强得很,不会轻易上你的当。”白晏上前坐在床沿按住她躁动的身子道。 李凰熙恨恨地看着他这副样子,“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非要这样对我?阿晏,你就不能让我念着你的好吗?放我回去吧。”试图用柔情软化他越来越僵硬的心。 “凰熙,我们就要迎来新的生活,你再忍忍。”他却不为所动地仍是那般答非所问。 李凰熙愤恨地捞起这张简陋的床上的东西掷向他,他害得她没了孩子,又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莫非当日真要杀了他这冤家才能结束这孽缘吗? 他也没有闪避地任她砸,任她发泄,看到这样的她,至少他放心了,她不会再如当年她母后去世时那般拿自己的身子来折磨,“只要你开心,你爱怎么折磨我都行。” 此时李凰熙正恨恨地咬着他的手腕,甚至再度咬出血来,这段时日他身上多处都有她咬伤的伤痕,他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用自己的方式在爱她,另一只手抚摸她的秀发,“小心别硌着你的牙。” 他已这样说,她再咬他又有何意义?徒增自己的牙疼而已,李凰熙失落地松开了自己的牙床,无神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他为了防止她与外界取得联系,一旦他不在,不但让侍女时时刻刻地守着她,还将她身上的利器全部都取走,头上一只钗也不见,连偷刻几个字的机会也没有。 看着他给她喂食,她气不过地偏过头,不配合他吃喝。 白晏抿紧唇看着她拒绝意味甚浓的背过身去,声音也发狠道:“要不就乖乖吃饭,要不让我用那种方式来喂你,凰熙,别玩绝食这一套,你知道你不会成功的。” 李凰熙的身体一僵,这一路上她算领略了他残酷的一面,他的喂食绝对不温柔,可以说很是残暴,即使她抗拒得将他弄得血淋淋,他也仍是面无表情地执行,他这是连死的机会也不给她。 “拓跋晏,你就非要这样逼我吗?”她猛然转身看着他,什么时候她温柔的夫君变成了这般的狼人。 看到她愤怒的俏脸,他竟然笑了出来,“乖乖吃饭好吗?” 李凰熙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全都使到了棉花中,无论她是生气还是妥协,最后都会演变成这样一句似温柔似强迫的话语来。“我现在怀疑我以前认识的人到底是不是你?还是说你一直在我面前挂着面具做人?告诉我,哪一面才是你?别让我糊里糊涂地做了条糊涂虫也不自知。” 她的话充满了自嘲。 他的眸中到底一黯,她不再信任他,甚至也没有了以前的依赖,半晌,方才声音平淡地道:“哪一面都是我,端看你的态度。” 上一世时他在想如果能与她重新来过,他必定会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不放手,不让上天再有机会故会重施将他们分开天永隔,所以这一世他都是这样做的,从建京追到湖州,再回到建京,他从来不敢离开她甚远。 李凰熙恼怒不已地瞪视他,不想再接受那暴力喂食,她终还是张开口吞下他喂过来的食物,两眼却是再无往日的柔情。 白晏也不介意,脸上挂满了笑容,看来很是愉悦。 没一会儿,那流食饭菜吃完后,他再接过侍女手中的红鸡蛋,敲了敲,剥壳喂她,“今儿个是你二十一岁生辰,凰熙,祝你生辰快乐。” 他举着红鸡蛋在她面前,墨眸里面满是笑意,一副希冀她接受的样子。 李凰熙怔愣了一下,今儿个又到了十一月初五,这段时间她早已遗忘了日期,只是知道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二十一岁,真快,她也过了双十年华,就快赶上了前世的年华。 她没有应,他眼里的星光黯淡了下来,终究回不去去年之时,那时候是他们的初婚,他在府里的那条连接江水的河池里放了千盏花灯,就为了搏她一笑,最后她果然笑得极是畅快地扑到他的怀里,“阿晏,阿晏……”地唤着他的名字。 在那河池的中央他打照了的花舫上,他们一夜颠龙倒凤恩爱缠绵,伴随着外面绚丽的花灯。 只是现在这终在记忆,在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打落他手里的红鸡蛋之时,也将那记忆打散了,他仿佛看到记忆零落成碎片,拾也拾不起来。 看着地面滚动的红鸡蛋,李凰熙一阵冷笑,“在你给了我这么多磨难的时候,还假惺惺地给我庆祝什么生辰?我的孩子还尸骨未寒,他还在睁大眼睛看着他无良的爹娘,拓跋晏,我真想挖出你的心来看一看是不是黑的?” 他只不过是讨她开心而已,但那个离去的孩子已经变成了他的原罪,没有与她辩驳,他弯腰捡起那个掉到地上的红鸡蛋,似没有看到上面沾着的灰尘,他张嘴就吞下。 她在一旁看着他的举动,眼里渐渐涌出泪水,这不是摆明她不吃他替她吃吗?这个混蛋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她的粉拳狠狠地招呼在他的身上,另一只手想要阻止他吞下这个红鸡蛋,嘴里却骂道:“你这个混蛋,混蛋,我真怕当日为什么没有一剑捅死你……” 他转身抱紧她的腰身,无论她怎么捶打她,他也没有松手。 她的泪水不停地流,他越发沉默。 阿二在外看了看,这两人怎么越看越让人心酸,招手示意那些侍女出来给他们俩一个安静的空间,好在这间客栈已经被他们全包了下来,够他们使劲地折腾不休了。 边关,一名虎背雄腰的男子坐在老虎皮铺就的大椅内,正在大口的吃肉,听到手下的禀报吃肉的动作一顿,“你说皇子他这回将他那个身为南齐的公主妻子也带回来了?” “将军,没错,此事要不要向皇上禀报?” 完颜雄站起来在帐篷里走来走去,一直都难让白晏愿意回归北魏,这回不但人回来了,还带了这么一份厚礼,摸了摸后脑勺,“为何要向陛下禀报?此事暂不许走漏消息,不然别怪本将军法处置。”顿了一会儿,“本将要好好地研究研究如何才能助皇子殿下顺利通过这边界。” 这事情越来越好玩了,他满是邪光的目光看向了南齐的地盘。 第186章 一念成痴(2) 在这个泰安三年的冬天到来年的开春,李凰熙的精神状态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白头神医配制的迷药彻底发挥了功效,以致于她在晕迷的状态里面被丈夫带出了大齐的国土也不自知。 那一天,萧将军与秦衍寒早就与怀恩商量好了,早早就将那条当年白晏欲走的秘道封锁起来,还在几处出关口都派重兵防守。 萧将军坐阵大营,秦衍寒亲自带兵出击,这样一来应是万无一失,哪知道仍是中了敌方大将完颜雄的计谋,带重兵追错了方向,生生错过了那辆真正载了大齐公主的马车。 与秦衍寒激战的完颜雄在看到了天上信号时,不顾对方沉下来的脸,哈哈大笑地立即跃上手下牵来的战马,“哈哈……,老子自从输了那一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怀过,秦将军,我们后悔有期。” 秦衍寒抿紧唇握住手上的大刀,看到有手下冲出去准备追击,他的大刀一拦,“我们已失先机,莫追,不然也只是枉送了性命,公主也未必乐于见到这情形。” “将军,就这么算了?”有人不甘地质问一声。 “不然你说怎么办?再往前就是北魏的地盘。要救公主需从长计议。”秦衍寒怒吼一声,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带着兄弟盘踞在山上的马贼,几年的戎马生涯他已学会了容忍,知道什么时候可为什么时候不可为。 一群壮汉看着主帅,又看了看两国的边界,一时间红了双眼,只能挫败地狠命捶打着一旁的参天大树,这是男人的耻辱,被掳去的是他们大齐的公主,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总有一天,老子会洗清这个奇耻大辱。”秦衍寒跨上马时回头看了一眼北魏的方向重重发了一誓。 秦衍寒的挫败比起怀恩来不算什么,白晏突破的那一关正是怀恩亲自镇守的,结果仍在白晏的诡计下同样眼睁睁看着凰熙出了大齐的国土。 怀恩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绝望的滋味,他明明看到了马车里她闭眼睡着的样子,似乎伸手就能触到,最终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白晏朝他讥讽的一笑,随后就是在黑衣卫的簇拥下踏入北魏边界内迅速与魏军接头,安全无恙地离开了南齐。 后方追来的李茴在边关狠狠地发作了一通,最后却不得不上书告之建京,此间所发生的事情。 怀恩一直都沉默不语,最后却是背上了行囊以一副苦行僧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看了眼李茴,道:“贫僧亲自到北魏去……” “不行,这样很危险,怀恩,我与你爹同朝为官,绝不能看你冒生命危险。”萧太尉立即反对,他与杜太傅还是有几分交情的,所以惟有反对他那不切实际的行动。 另一旁的李茴与秦衍寒却是一声不吭,他们一个身为天璜贵胄,一个是边关守将,均都身不由己,可以说怀恩这提议他们理智上不赞成,情感上却是十分支持。 “萧太尉无须忧心,贫僧早已是出家人,与家族再无半分关系,再说公主这次所受的灾难均由贫僧而起,贫僧不能看着她在北魏受苦。”怀恩温和地笑道,他要亲眼去看一看,那个人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妻室,如果不若他所想的,即使冒着身死的危险他也要救她回国。 “我送你。”李茴与秦衍寒同时起身道。 萧太尉吃惊地看着他们,“你们……”这些个年轻人真是要不得,一个比一个倔,包括他那个被流放的儿子,瞬间老态地叹息一声,“老夫老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吧。”最后拍了拍怀恩的肩膀,掏出一物递给他,“见到公主,争取带她回国,这是我们大齐在北魏密探的身份牌子,他们见到就会现身助你行事。” 怀恩看了眼那块不起眼的木头牌子,郑重地接过,然后朝萧太尉重重一拜。 李茴却是看了看,本以为萧太尉这老头必定记恨凰熙对萧荇所做的一切,哪知他还是光明磊落,顿时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脸上不禁一阵汗颜。 秦衍寒只是看了看没做声,手中却握紧了袖中李凰熙曾经给他的密旨,一定要看好萧太尉,若他有不轨的举动,可持她的密旨暗中将其铲除,但愿这得高望重的太尉不要辜负公主的信任,故而他半分都不能离开边关,若这里的形势掌握不住,即使公主救了回来怕是大齐也要变天了。(.) 几匹马一派悠闲地在雪地上踢踏,时不时地吃一口地面上的雪水,鼻子喷出白气,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主人们,头歪了歪,它们不知道主子们到底干什么。 怀恩双掌合十地朝两人念了声佛,最后直起腰微笑道:“送君千里终需一别,两位请回吧。” “怀恩,千万要保重,如果有危险,那就……回来吧。”李茴皱眉道,妹妹绝对不会想看到怀恩死亡的。 “我会的。”怀恩牵着马朝两国边界走去,趁着现在对方的防范不是太严的,正好给他混水摸鱼,最后再回头朝两人挥了挥手。 两人没动,任由一股冷风吹起两人的衣襟,袖子在寒风中呼哧哧直响,但他们仍动也没动,看着那一人一马渐渐消失在眼帘,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切兮不复返的悲壮之味。 此时的李凰熙并不知道怀恩为了找她而孤身一人勇闯北魏,她醒来的时候头一阵的晕眩,不禁用无力的手揉了揉额心,痛苦的轻哼一声,“嗯……” 立即就有人上前问候,“公主,您醒了?” 这声音很熟,头脑仍未清醒的李凰熙一听眉头皱得更紧,只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记忆一片混乱。 立即有人抓起她的手把了把脉,接着是一道老年人的声音,“把这颗药丸化在水里让她服下,这会让她更快清醒过来。”是药三分毒,即使他的药方一再改良,李凰熙却连服了好几个月,头脑迷糊如浆糊也在情理当中。 是谁,要给她喂药? 李凰熙的身体一绷,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到底是哪里来的庸医?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那一声熟悉的侍女声音应道:“是”,很明显要遵从那庸医给她灌药,她挣扎得更甚,不能掌握自己的身体果然很是痛苦。 没一会儿,有人扶起她的脖颈,给她喂那药水,她咬紧牙根不从,但全身乏力的她很快就败下阵来,带着一股清香的药水流进喉咙,随即又流行肠胃,身体似乎一瞬间就充盈了力量。 大约过了两刻钟,李凰熙的眼帘扇了扇,长睫毛往上一掀,慢慢地,她睁开眼睛,开始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听到那服着她的侍女一阵欣喜的声音,“公主,您醒了?来人,快去给驸马禀报――” 一声驸马,李凰熙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开始没有焦距的眼睛渐渐聚焦,很快锁定在那扶着她脖颈的侍女身上,“夏荷……” 夏荷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李凰熙的嘴里吐出来,顿时眼泪就凝聚在眼眶里面,她对不住公主的信任,她该死,只是这一刻她只能含泪看着她曾发誓要效忠一辈子的公主,“没错,是奴婢。”说完,努力地扶她坐起来。 李凰熙定定地看着这个曾背叛她信任的侍女,若不是对方的泪水滴到她的手背上,她差点就忍不住地挥手朝她狠狠一掴,现今只能抿紧唇定定地看着她不放。 夏荷苦涩地低下头,她没有面目见公主,但在这异国他乡她再无颜面,也不能放任公主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本是她欠她的。 李凰熙的贝齿狠狠咬在下唇上,再次清醒见到她,胸中血气翻涌,一时找不到话来说,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强行打脉,她猛然转头喝了一声,“放开本公主。” 白头神医原本并不畏惧她,但在看到她怒意与威严并重的双眸,那打脉的手不自觉地垂下。 李凰熙一把推开夏荷,瞪视白头神医,咬牙切齿道:“一路上我都晕晕沉沉的都是拜你这江湖游医所赐,本公主会记住的。”摇摇晃晃站起来,她要亲眼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天地? 夏荷看她站不稳,忙伸手去扶,却被李凰熙重重一拂,让她的手落空,她止不住嘤嘤哭出声,却没法为自己辩解一句。 这让躲在暗处的阿三看得心头一片疼痛,妻子的委屈他知道,但他更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为她出声,毕竟他也是迫害她的人之一。 李凰熙没要任何一个人相扶,她跑出这间简陋的屋子,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不过才走到廊下,就看到外面的庭院一片银装素裹,这是雪,在建京绝对见不到的风光。 只是这白茫茫的银装素裹终究没有映入她的眼帘之中,她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似要沉进那万丈深渊当中,脑海里只想起这不是大齐几个字。 狂风吹来卷起她身上单薄的衣装,她似没有察觉一般仍站在那儿。 她终究到了北魏,那一个不属于她的国度。 她抬起虚浮的脚步想要走下阶梯,哪知一脚踩空,身子顿时失衡,急速往下摔去,来不及惊叫就感觉到膝盖重重地摔倒在铺着白雪的阶梯上,后方响起了夏荷与白头神医的惊呼声。 她却似充耳不闻,艰难地爬起身,膝盖一阵打颤,一抹鲜血从里面慢慢地渗了出来,染红了膝盖处的衣物,看来有几分触目惊心。 夏荷哭出声,想要伸手扶住她,拼命地道歉赔罪,但都被她的公主倔强地挥开,她再没有给她一个认错的机会,当初已经背叛了她,那就没有再信任的可能。 雪地上留下的都是她坚定前行的脚印,一旁陪着她的只有夏荷的哀求声。 就在脚步不稳就要趔趄之时,她咬牙准备摔倒在雪地之上,哪知却落入一个怀抱之中,头顶响起了戏谑之声,“好一个倔强的丫头,”随即那人强行地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他,哪知印入眼帘的美色让他的眸子一片惊喜,“好一个长相俊俏的丫头,跟了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题外话------ 感谢kaixin050318再次送的三张票票!谢谢亲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鼓励! 感谢catherine333送的票票! 因为有事要处理停更了几天,某梦很抱歉,请大家谅解,嗯,跟大家交代一句,本文不会成坑,某梦会坚持完本。 第187章 一念成痴(3) 李凰熙自从成为了大齐举足轻重的皇家公主之后,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大的羞辱,这一个长相偏阴柔的男子居然用如此无礼又轻蔑的语气与她说话,仿佛她是那些个虚荣心极重偏又出身低贱的女子。(.好看的小说) 她的眸子盛满了一腔怒火,不管这个男子是什么人,但这都是她的耻辱,是她的丈夫带给好的耻辱。 嘴角上勾冷冷一笑,她抬手正要挥开这男子钳制她下巴的手,“无礼至极……” 冷言冷语尚未说完,一枝长箭“咻”的一声飞过来,目标正是阴柔男子抓住李凰熙下巴的手。 这一枝箭来得很快,并且丝毫没有顾忌对方的身份,长相阴柔的男子微愣后即是满脸的怒意,居然有人敢向他射箭如此无礼? “是谁?给本王滚出来――”他立即松开钳制李凰熙下巴的手,身体反应很快地迅速往后退,同时严声喝问。 一阵急速的寒风吹来,李凰熙穿得本来就单薄兼之又昏沉数月才清醒,身体很快就吃不住东摇西摆起来,看来险险似站不住,夏荷看得胆颤心惊,忙想伸手扶住她。 哪知随着那一股急速的寒风刮来的还有一双健臂,李凰熙的身上迅速被人用厚厚的白狐毛做成的大氅包起来,全身落入一个透着熟悉味道之人的怀中,只鼻间这一闻,她已是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 她讥诮地半转头抬眸看他,她亲爱的丈夫,一个置她安危不顾的枕边人。 只来得及看到他垂眸极快地扫了一眼自己后即转开,手中的长剑已是指向了那一脸阴柔的男子的咽喉,冷声道:“我的女人不是你可以调戏的,不想要命的就再试试――” 几乎同时,几个身着皮毛的大汉出现在长相阴柔的男子身边,他们同样用怀疑冰冷的目光看着白晏。 长相阴柔的男子与绷着脸的白晏对视几眼后,即放声大笑起来,半晌,方才收敛,一手移开白晏指着他咽喉的剑,“五弟,这是做甚?父皇非常高兴你终于想明白要回来认祖归宗,他老人家正兴奋着,让我这做四哥的亲自相迎,你这可是不给我面子哦?” 李凰熙听到他开口表明身份,眸子顿时聚焦到他身上,眼中不由得已有打量的架式,由于两国之间并不和谐的关系,所以对于敌国皇室成员其实并不太清楚。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对于眼前这人身份的理解,据说此人倒不是太受北魏帝王的宠爱,与他成年的两个兄长相比他的光芒并不太耀眼,即使如此,他倒也得了个鲁王的封号。 正在她思索之际,听到她的丈夫冷笑嘲讽道:“拓跋渊,面子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四哥不知晓吗?也难怪,你母妃出身低下,至今连个妃位也没有,四哥自然不知道何谓礼数?” 这几句冷嘲热讽似乎戳中拓跋渊的隐痛之处,他的脸色突然阴沉起来,没有了之前的惬意,嘴唇慢慢地抿紧,他的母妃只是后宫的一名杂役宫女,仅是帝王酒醉后意外临幸才有了他,直到怀孕三个月后这名宫女才告之已经遗忘了自己的帝王。 本来这宫女以为凭借龙种她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无奈帝王的目光却是极其狠辣,似乎早已洞察此宫女的意图,当即只是冷冷一笑,没有任何封赏。 他一出世就被抱到其他的妃子处养育,而他的生母还是杂役宫女一名。 这成了他屡屡被人嘲笑的根源,但是其他的人嘲笑也就罢了,眼前这个五弟从未在大魏成长,母亲更是背叛了父皇,然父皇仍是对他念念不忘,别以为他不知道每年父皇都有在他生辰之时送东西到南齐去,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我好心来迎接,不过与你怀中的女人相谈了几句,看她跌倒在地我好心相扶,你倒好不感激兄长就算了,还要出言嘲讽,五弟,别仗着父皇宠你就不将其他人看在眼里。[.超多好看小说]”他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的目光,“这里是大魏,非你南齐。至于你怀中这个女子到底是何身份?可是五弟的妻室否?若不是,那为兄调戏几句倒也不是不可……”借此机会探询此女子的身份,只要眼前这个便宜弟弟承认她是南齐的公主,他就会第一时间向父皇上书一定要利用这个公主给南齐好看。 他话还未说完,脖子再度被人用长剑架住,这回他丝毫不相让地看着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放干净你的嘴。”白晏喝道,手中的剑微一使力刺进他的脖子,随即一个血洞出现,鲜血流了下来。这个一向最是阴鸷的四哥在打什么主意,他又怎么会不知晓?在他抵达开阳之前,凰熙的身份不能透露出去。 “五皇子?”几名大汉怒而拔剑。 白晏身边的人也不遑多让,迅速拔剑相对,双方一触即发。 正在情势紧张的时候,一个虎背雄腰的男子哈哈大笑地出现,按住剑拔弩张的双方,“这是在搞什么?难得兄弟相会,莫要让末将难为,两位皇子就此收手,如何?” “完颜雄,看好他。”白晏感觉到怀中的李凰熙打起冷颤,收回剑,一把抱起她转头往屋子里而去。 完颜雄眯眼看了看白晏怀中的女子,这南齐的女子果然瘦小,只是长了张颇为妩媚的脸,难怪迷得五皇子晕头转向。 拓跋渊握紧手中的拳头,在手下要上前给他包扎脖子处的血洞时,他一把挥开,阴深深地看着白晏的背部恨声道:“等回到开阳,五弟敢与为兄赌一场吗?输者无条件答应赢者一个条件……” 在开阳赌博不算什么,在贵族当中尤为盛行,各自双方派出最强壮的勇士进行比斗,不死不休,贵族老爷们最好这一口,为此每天都有几场格斗进行。 既然这个便宜弟弟非要护住那个女人不可,他也就非要一尝芳泽不可,一定要借这个女人给眼前风光无限的便宜弟弟一个下马威,别以为仗着父皇的宠爱就能在大魏横行无阻。 白晏听闻,脚步停顿一下都没有,扬着声音道:“既然四哥要赶着上门给我这当弟弟的送礼,弟却之不恭,四哥,到时候可别后悔才好。” “一言为定。”拓跋渊昂着头道,想着这个弟弟没在开阳住过一天,如何能明了那儿尚武的风气,思及他在南齐的风光还不是仗着梁家与白家的宝藏,根本就没他本人什么事,一副中干外强的样子。 等他说完这句话时,白晏已经抱着李凰熙进到屋子里。 完颜雄皱眉看向拓跋渊,“四皇子何必在此激怒五皇子,陛下必定不会乐见。” 拓跋渊将脖子上的血抹去,冷睇了一眼完颜雄,“完颜将军屡吃败仗,父皇早已气得七窍生风,南齐那一群软脚虾,完颜将军至今都没有收拾掉,真是堕了我大魏的威风。”看到完颜雄的脸色变青,他的脸色才微微好转,“你与五弟是一窝的,别把人当傻子看。”说完,带着人转身离去。 完颜雄站在雪地上表情阴冷地目送这皇子离开。 转了一两个弯,拓跋渊的手下才道:“皇子何必一开始就找五皇子的不痛快,皇上不会高兴的,再者完颜雄……” “你懂什么?那完颜雄不为我所用,我自然要将他推下马去,哪会留他给人添加筹码?再者我要挫挫那人的威风。”顿了顿,拓跋渊眯眼道:“把这儿发生的事情立即传信给开阳的那一帮子人,尤其是阮妃。” 他可是乐于给这五弟在开阳多拉几个仇敌,只可惜当年没有在南齐杀死他,以至于今日反受其制,怪只怪梁博森那人实在脑子不聪明,若是听他的,何至于全族灭亡一个不剩? 拓跋渊的心思,目前的白晏与李凰熙都没有心情分析,在白晏抱着她回到屋子里,她即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放开我,我要回去,你听到没有?” “凰熙,别再胡闹了,事已至此,你我都没有回头路。”白晏制止她的挣扎,捏着她的下巴冷眸看她道,在看到她的脸色一沉后,他即低头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凰熙,关于这些事以后我再与你详说,等你能心平气和地与我说话之时,现在听我的。” 她的挣扎停止下来,乖巧地任由他将她放置在床榻上,然后掀开盖在她身上的氅衣,目光深沉地看他蹲下来将她的小腿放在他的膝上,膝盖处的一片晕红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触目惊心。 他抬眸怒火腾腾地看着她,他才不过离开一会儿,她倒好居然添了这一伤口,口气不怎么好地道:“怎么伤的?” 李凰熙的头撇向另一边,一副不合作的态度。 白晏再好的耐性碰到她现在动不动就不理不睬的样子,哪可能还能再温柔下去,两手抓住她的手腕紧紧地捏住,“我问你怎么弄的?” “放开我――”她也动怒地喊了一句。 看着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样子,夏荷不得已在一旁忙解释了一通,白头神医早已领教了这公主的倔强,将上好的药膏放在两人的面前,让白晏给李凰熙上药。 白晏抬手让闲杂人等都出去,然后才拿起剪子将她的裤子剪开,血水早已凝结,撕开裤子时,李凰熙痛得实在忍不住叫唤了起来。 白晏一副活该的样子看着她,看她下回还逞不逞强?这儿是北国,即便开春仍有风雪,她在这时候受伤比平日要痛百倍,可眼里到底仍是舍不得那雪肤上有伤痕。 给她抹药时到底放轻了手劲,力图不让她痛上加痛。 “你不该与那个劳什子拓跋渊闹翻的……”半晌,她到底还是说了这句话。 白晏闻言,猛然抬头看她,笑如春风,“凰熙,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第188章 一念成痴(4) 在两人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这是她第一次说了句关心他的话,白晏的心情可想而知,他不禁倾身想要亲吻好的渐渐有些红润的嘴唇,哪知他一靠近,她的头就偏向另一边避开了,他的吻只能落在她的脸颊处,心底到底还是叹息一声,手中的拳头握紧了好一全儿才松开。 “我没那个心情关心你,只是现在我与你还是得拴在这一条绳上,我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去。”李凰熙板着脸嘴硬道,时刻提醒自己她不能心软,现在会落到如斯田地皆应她过于心软所致。 这儿是北魏,不是她的故国,这是她时刻需要谨记的。 白晏掩去眼里的希冀,想想她的性格也就释怀了,一旦她执拗起来,他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劝得她改变主意。 “北魏的开阳如同大齐的建京,很是繁华,这儿有不同于大齐的风光,凰熙,到开阳的途中我陪你一道看看,你也会渐渐喜欢这片土地。”他抓过一旁的湿布将手上沾的药膏擦掉,“至于那个拓跋渊,你不用担心他,我初到北魏,有时候需要一个人立立威也是好的……” “我对北魏不感兴趣,既然你觉得那拓跋渊无足为惧,那就随便你好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那生父就算对你母亲感情深厚,但人死了那么多年,你以往隔着远远的什么都是好的,一旦靠得近了再香的花也都会变臭的。”李凰熙打断他的话道。 人的感情很微妙,一如她的父皇,母后生前的时候他坐拥不少美人,看哪个美人都是好的,都是勾人魂魄的,但是人死了,他又突然变得如情圣一般,母后在他心目中反而是越来越无人能及。 这些年来李盛基也宠幸过别的女人,不用李凰熙亲自出马,他就自觉地事后赐给那些女子一碗避子汤,没有人能侥幸怀上身孕威胁太子李芫的地位,这也归功于孙抚芳所生育的子女一直都在他眼前晃,不断提醒他为人父的责任。 北魏的那位帝王恰恰相反,白晏从没有一日在他膝下承欢过,他对白晏生母的爱能深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而且身边绝对不会缺少宠妃,白晏的出现会搅乱开阳的那一池水这是毋容置疑的。 李凰熙的视线暗暗打量白晏,这段时日每每有清醒的机会时她都会思索,白晏对北魏帝王的信心到底来自哪里?他与她一样都是审慎的人,决定到北魏的行动无疑是要冒着风险的。 白晏擦净手后,将那白狐氅衣紧紧地将她包住,对于她那似有还无的打量焉能不发觉?嘴角愉悦地上勾,现阶段来说这是好现象,总比她对他视而不见要好得多。 对于她在想什么,他焉能猜不出?只是那到底来自前世的记忆,他的生父到底待他还是不错的,这趟回归不若她想象中那般风险环绕,不过时移世易,到底两辈子了,他还是多存个心眼好。 因而那位所谓的四哥送上门来,他焉能不用?说到底这还是试探父亲最好的工具,不然他哪有兴趣管别人生母的事情,当众挖苦他那些个难听的话就是要挑起他的脾气,好歹还可以借这个机会教训他给凰熙出一口气。 夫妻俩各有所思,寝室沉默下来。 夏荷的声音响起时,高大身影的完颜雄已经强行闯了进来。 李凰熙抬眼看去,只见到夏荷一脸的愤慨冲到完颜雄的面前赶他出去,她的目光落在这北魏的名将身上,这身高倒是符合北地人的标准,脸相虽粗犷倒也不显得鄙陋,总的来说还是相貌堂堂的样子。 白晏看到她微眯眼看着完颜雄,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挡住她的目光,不太喜她将焦点落在别人的身上,掩下胸中的不满冷淡道:“你来做什么?” “五殿下这是打完斋不要和尚,末将可是来向公主殿下问安的。”完颜雄笑嘻嘻地道,嘴里却是咬紧公主二字,这就是南齐那个传说中的公主?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问安什么的就免了吧。”李凰熙微昂头道,“完颜将军真会开玩笑。” 这一句话她说时面部肌肉只是微微地抖动,脸上的神情却是傲然居多,丝毫不应身处敌国而落了下风。 完颜雄的眼睛一亮,这个公主还是颇有意思的,遂倒是行了一个礼,笑道:“公主说笑,你现在是五皇子妃,末将哪敢怠慢?” “安请了就下去吧。”白晏冷冷地下逐客令。 完颜雄笑嘻嘻地道:“别呀,五殿下,你可不知我对长乐公主可是景仰久矣,神交多时,现在真人摆在我面前,我哪有不看个真切的道理?”他边笑边踏上前,伸手就想要推开挡在前面的白晏,直击他身后的俏佳人。 白晏的脸色一黑,毫不留情地出手阻挡眼前这男人无礼的举动,眉间却是蹙得更紧。 李凰熙却是懒得理他们,径自把背挨到床柱上冷冷地看着他们的打斗。 完颜雄突破不了白晏的封锁,脸上有几分着急起来,他是真对李凰熙好奇的,至于为什么那就是再好猜不过了,因她一人就让他的大军损失惨重外加失了几座边塞的城池,还不让他这个苦主见见真人,那就说不过去了。 白晏终不耐烦了,用了巧劲一把将完颜雄甩了出去,“别再来烦她,完颜雄,你的失败就得归功于自己,是你个性的缺陷导致用兵失策,好好地检讨吧。” 完颜雄摔到了雪地上愣了愣神,很快身子就弹了起来,想要冲进去再纠缠这对夫妻,哪知房门“啪”的一声就关上,阻去他偷窥的目光。 他挫败地想要把这门给劈了,但想到里面的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背着手转身走远了。 夏荷吐出一口白气,因天冷搓了搓手,在他身后轻“呸”了一声,她到底也不喜欢北魏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攻打过她的国家。 屋子里的李凰熙看到她的丈夫阴着脸转身回来,心里不禁有几分乐呵,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最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那股疯劲儿过去后,她是越来越理智。 如何才能让自己在北魏过得舒适些才是重要的,她不能任自己客死异乡,无论如何要寻找回归故土的机会。 刚躺下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躺下,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脸埋在她的秀发中,“睡一会儿吧,明天就起程回开阳。” “我不要再喝那些让我神志不清的汤药。”李凰熙没有抗拒他亲热的举动,却是抓住机会立即提要求,对于一向自傲的她而言,那些汤药实在令她痛苦。 脸埋在她的秀发中的男人却是深呼吸一口来自她身上的香气,嘴角咧开微微一笑,“你无须再喝那玩意儿,凰熙,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了解我的。”在来的路上是迫不得己喝那玩意儿,看着她晕晕沉沉的,他到底舍不得,所以一进入北魏,他就停了那玩意儿。 李凰熙听闻不用再喝,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正要闭眼睛,感觉他的手在她的衣下游移,她的眉头皱了皱,严格说来两人已有大半年没有行房了,只是一想到她无缘的那个孩子,她就不想。 正要伸手将他的手抽出来,哪知下一刻他已是规矩地从自己的衣内抽出,环在她的腰上,没再骚扰她。 她规律的呼息传过来的时候,白晏整个人的气息都已经乱了,身体在叫嚣着,他只能拼命地压抑努力平息对她身体的渴望,埋在她的秀发中轻轻地吻了下她的头顶陪她假寐一会儿。 翌日,天气放睛,空旷的庭院里面正在做出行的准备,之前一道圣旨传来,北魏的明祯帝下了一道圣旨,让完颜雄回开阳述职,边关之事另交予他人。 所以当李凰熙上马车的时候,意外地看了眼预备同他们一道回开阳的完颜雄,北魏的边关易将了?心下却在盘算,这于大齐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坐在马车里沉思着,想到守关的有萧太尉与秦衍寒,应能应付过去,但愿她离去没有造成大齐内部的纷乱,这俩守将不能轻易调换。 正在她思索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娇笑声,她皱了皱眉头,一旁的夏荷已是撩起车窗帘子看过去,顿时咬牙道:“真不要脸的女人,居然缠着驸马爷,公主……” 李凰熙斜睨过去时,正好看到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女子正站在白晏的身边,那女子一张桃花脸儿,两汪清泉在暖阳中闪着金光,一笑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一身的胡服看来颇具英气,此刻正歪着头含笑看着她的丈夫。 两人不知说什么,白晏的脸上含着一抹淡笑,此女子却是笑得花枝乱颤,酒窝一直在颤抖着,斜睨飞扬的目光在看到马车里隐隐绰绰的李凰熙的时候,眼中微微闪过一抹挑衅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对上,片刻后,即双双移开目光。 李凰熙的目光微垂,嘴角微抿,心下自然是不喜的,她生性霸道,即使与白晏现在闹得不太愉快,那也没想过要将他拱手让人。以前在建京的时候还想着两人分开了,他爱咋样她也管不着,纵使再娶那也合理,可现在她还在他身边就绝不允许有阿猫阿狗来打主意,当她是死的,她例来就不是大方的主儿。 招手示意夏荷靠近,夏荷听了主子的吩咐,脸上渐渐有了笑容,随后躬身道:“奴婢去去就来。” ------题外话------ 感谢kaixin050318送的六颗钻钻! 感谢susana657送的票票! 第189章 一念成痴(5) “公子,夫人的身体不适正想让公子赶紧过去一趟……” 夏荷步伐加快地趋上前朝白晏微微一屈膝,脸上略有些急切地看着白晏,当着外人的面她谨遵男主人的吩咐改称李凰熙为夫人,丝毫不提公主二字,正是要混淆别人的猜疑。 但说这话时目光却是瞟向了那脸上一笑有着两个小酒窝的女子,勾引有妇之夫,真不要脸。 那个女子皱紧眉头看着这个侍女,一身南齐人的味儿,这南齐的女子个个听说都是娇弱得很,风一吹就倒的那种,哪有北国女儿的豪爽与健朗?这次五皇子回归,听说是带了一个南齐妇人,思及此,她的头微微一垂。 白晏却是立即打断夏荷的禀报,看也没看那有两个小酒窝的女人,脚步急切地往李凰熙所待的马车而去,“找神医来看了没有?她可有说哪儿不舒坦……” 夏荷一面紧跟白晏的脚步一面回话,眼角却是暗含警告地看向那个女子最好安份一点,别打她家公主的夫婿。 只是那个女子却是睁大眼睛看着白晏那关心则乱的面容,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睛甚至眨了又眨,白晏这个样子与她的认知太大的出入。直到白晏挺拔的身躯消失在马车里,她还舍不得收回目光。 “朵朵,我不是早就告诉了你,五弟他这次回归还带了个妇人的事,他对那个女子可是呵护备至,呵呵……”拓跋渊笑着走上前伸手轻拍女子的肩膀道,“我瞧了一眼,长得可是国色天香,比我们大魏的女子多了一层风韵,朵朵,别再痴心了。” 那名叫朵朵的女子却是一脸不客气地打下拓跋渊的手,回头冷笑看他,“怎么?还想吃我的鞭子?”扬了扬手中的鞭子,“拓跋渊,即使我嫁不成五皇子为妃,也不会屈就你,就你那杂种的身世,姑娘我还看不上眼呢。” 拓跋渊一听到她贬低自己的身世,立时就瞪眼看她,“杨朵朵,本皇子也劝你别自视甚高,都已经是寡妇了还看不开,你当人人都是我要忍着你……” 若不是杨朵朵有个当权的爹娘,他才不会低声下气地与她说话,别人赞一句大魏第一美人,她就真的以为她美的冠绝天下? “没人要你忍着,拓跋渊,这是你自己爱做贱,与我何干?”杨朵朵傲气地微昂头道,头上的秀发在空中飞扬,看来既青春又迷人。 拓跋渊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嘴上却是嘲笑道:“只可惜你自诩美貌无双,却不敌五弟车中的美人一半,就我看,你也不过尔尔而已,亏你还自傲得很。” 凭心而论,杨朵朵的美与李凰熙的美是不同的,一个有着北地女子的壮健与活力,一个深具南方女子的娇柔与似水身段,两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没有可比性。 当然拓跋渊没见识过李凰熙身为长乐公主的那一面,再加上她现在又正处于身子极弱的阶段,因而也让他先入为主用了刻板印象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会这样说他也是存了小心思,杨朵朵对自己的相貌极端自负,就是要挑起她对白晏怀中女人深深的嫉妒心。 果然如他所料,杨朵朵的脸色沉了下来,黑黑地盯着前面那辆马车,就刚才瞟的那一眼,她真不知道弱成那样的女子能比她美到什么地方去? “你这人眼睛例来是长在头顶上的,我懒得理你,滚到一边去,别像只苍蝇般在我身边打转,我看了恶心。”杨朵朵轻呸了一声,不再看一旁男人瞬间变黑的脸色,利落地跳上马车。 拓跋渊气得想要拂袖,最后还是强忍住,如果有一天他拿下这朵北国之花,必定要让她好看,敢践踏他的尊严,这笔账他记住了。 杨朵朵自然是不知道拓跋渊那隐暗的心思,她对他没兴趣,自然不会花时间在无聊男子的身上,坐稳后,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落入下风,辛辛苦苦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边关,不是为了来看他人秀恩爱的。 她正沉思的时候,一旁的侍女撩窗看到四皇子拓跋渊背着手走开,“小姐何必时时不给四皇子脸面?古人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小蛮,对于这样不要脸贴上来的人就要这样,不然他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呢,”杨朵朵不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兴许喜欢我的美貌,但他这人功利心太重,无非是看上了我娘是皇上的妹妹,我爹身居右相之职,不然只怕他也不会那般与我说话。” 侍女小蛮这才稍稍放心,她也真怕自家小姐这一路受到四皇子的恭维与追求,真个动心那就糟了。不过转念一想,小姐喜欢五皇子久矣,以前没机会罢了,现在有此良机又岂会错过? 要不然也不会在右相与嘉元公主的反对下,仍一意孤行地跟着四皇子的车队到这边关来,爱意也是明显得很。 这边厢主仆二人说着话,别一边厢的白晏上了马车着急地扑向李凰熙,“可见哪儿不舒坦?若真个不舒服,就再延一日起程,让神医给你看看脉……” 李凰熙睁眼冷睇他一眼,“我没觉得哪儿不舒服,倒是你紧张什么?”说完,小脸微垂,没再搭理。 “可夏荷来禀报说你不舒服啊……”白晏的手背碰了碰李凰熙的额头,没有热度,看来一切正常,神医开的养身子的药还是见效的,正想朝夏荷发作一番,看到她颤抖的眼睫毛,电光火石之间就明了她们主仆二人玩的把戏。 想明白后他非但没有恼她骗他上马车,反而一脸笑意地轻捏她的俏鼻梁,揽她在怀靠近她亲密道:“你想让我上马车就直说,我还能拂了你的意吗?偏还要让夏荷编个吓死人的理由,你想把我早早吓死啊。” 李凰熙斜睨他,嘴角一咧嘲道:“你若那么容易就死了的话,现在天下都太平了。” 这种情人间的气话是当不得真的,白晏是男人到底比她的肚量要宽一些,低头在她的唇角一吻,暧昧道:“你真舍得?当日不知是谁气得刺我一剑,事后又不着痕迹地送千金难求之药给我续命……” 提起那一次一生当中所负的重伤,白晏气过一阵子后倒没有半分介怀,她赠药的举动已经表明了她的心,他也不是阿二等人眼光只看到自己身前那一点地儿,他不想失去她,这路儿还得走下去。 “是啊,那人是谁啊?青天白日的竟做起了白日梦,也不怕让人笑话。”李凰熙脸色微红地阻止他再乱说下去,这段时日抵触他的心在微微动摇着,往日的恩爱缠绵突然在脑海里回荡,她的身子更软了些。 白晏看到她这一副女儿家的娇态,真真久违,这一瞬间不亚于久旱逢甘霖,阴霾尽去红日现,脸上的笑容是那般的真诚,这让他的俊脸此时更显得迷人。 “真好,凰熙,你回来了吗?”他感慨地低头攫取她的红唇,速度快到不让还舍不下脸的她避开。 李凰熙初时还挣扎了一会儿,随即在他的舌头侵进口腔乱搅一通之后,不禁嘤咛出声,身体更软地挂在他的身上,双臂渐渐地往上揽住他的脖子,开始回应他的亲吻。 一时间,小小逼仄的马车里响起男女亲吻地嗫吸声,让人听去脸红气喘。 夏荷就是这样脸红地不再偷窥,心中如小鹿乱跳地在车外面坐着,看到公主与驸马有合好的迹象,她也不由得安心了些许。 想到自家男人,她下意识地睃巡了一番没有看到,心中渐渐有几分失望,儿子没与她一道,别外由人送到开阳,这一刻,她也开始想念丈夫儿子,那一丝愤怒消散了许多。 歪在车轴上的夏荷在看到那个一笑有两个小酒窝的女子身边的侍女走来时,身子顿时坐直了,即使这不是自家地盘,她也要端起甘露宫大宫女的风范与气度。 小蛮感觉到夏荷的敌意,朝她甜甜一笑,“这位姐姐,还烦你代为通传一声……” “公子与我家夫人不得闲,你还是回吧,再说就快要上路了,我也不好招呼你。”夏荷一扯面皮冷声道。 “姐姐怎么这样说话?我家小姐好心地嘱我前来问候一下你家夫人的身子可好些了吗?若缺什么药我们那儿有,待会儿就可以送来给你们……”小蛮委屈地道,只是这声音并不小,很明显就是相要让里头的男主人听到。 夏荷暗恨,不是说北国女子多豪爽的吗?怎么还有这种打着关心实则示威挑拨的女子?真真与认知上的有差异。 “你怎么说话的?夫人的病情公子最明了,要用什么药自会备妥,哪需你家主子来装好心……”她到底气不过,加之生性不会做戏,所以咬牙恨恨地反驳。 哪知小蛮却没有回嘴与她对骂,反而眼睛红红地看着她,声音里都带上了泣音,“你怎么骂人呢?五皇子,您出来评评理,我家小姐最是心善之人,一番好心都被糟蹋了……呜呜……” 这小蛮说哭就哭,没有半分打折。 周围的人大多都是北魏之人,一看到杨朵朵身边的侍女小蛮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自然都偏心向她,顿时怒目看向那华丽的马车,这南齐的女人就是可恶,若不是顾忌到白晏这听闻其声未见其人的皇子,他们早就上前一刀结果了那坐在车厢前面的夏荷。 夏荷自然感觉到周围的敌意,那群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站直身子看向这一边厢的马车,粗犷的大汉那一脸的怒意与紧捏的拳头都让人头皮发麻,气氛渐渐紧张,对她相当不利。 她到底只是深宫中的一个大宫女,现在看到这情形,那牙尖嘴利顿时发挥不出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肩。 后头有人扶住她的肩膀给她力量,她急忙靠得更近,转头看去是阿三的脸,这会儿她顾下上与他正冷战着,小手下意识抓紧丈夫的衣袖。 在马车里悄然撩车窗帘子偷瞧这一幕的杨朵朵,心中不禁赞道小蛮这一招使得好,嘴角上勾将她的好心情,南北两国之争由来已久,她倒要看看五皇子那位所谓的夫人如何应付? 紧切注视杨朵朵情况的拓跋渊也停下嘴里的吩咐,一脸嘲意地看着这一幕,这杨朵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倒是一记狠招。 “四皇子,这杨家女到底不凡,仅派个侍女就能成功挑起北国将士对南齐的仇恨,对付情敌半分都不手软,又让五皇子挑不出错来,倒是杀人不见血啊。”谋士道。 拓跋渊看向杨朵朵马车的目光更为热切,有才有貌的女子例来都是男人追求的目标,对于杨朵朵,他誓在必得。 外别的争吵让沉浸在久别深情一吻的两人都回到现实中来,白晏的薄唇离开李凰熙的唇,环住她的手臂略微一松,眉尖紧蹙。这俩侍女的对话他都听到,自然心知小蛮暗中使的计,这是摆明了车马要对付他的妻子,他的目光沉了下来。 李凰熙轻撩一下秀发,冷声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眼中的柔情已逝,含着讥诮地看着白晏,推开他环住她腰的双臂,“老虎不发威,有人当病猫。” 她起身准备亲自应战,反正她也不在乎北魏的人对她的看法,哪会任人欺上门来不回击的道理? 白晏却是拦下她,朝她摇摇头,“你别动,这交给我。” 她初到北魏,这个时候不宜让她独自面对敌国之人,归根到底于她不利。 李凰熙卷着双手一副看戏的样子看着他,她倒要看看他怎么做?有人要效劳她也乐意坐享其成。 白晏掀起车帘弯腰出去,皱眉看向那正暗中饮泣实则哭得天下知的小蛮,“我夫人的病症是旧疾了,一路上都备有药,你回去代我谢过杨小姐的好意。”在小蛮错愕地抬头看向他时,他又道:“我这侍女不过直言相告而已,你怎么哭成这样?一点担当也没有,听闻我大魏的女子都是豪爽之辈,哪知现今却是开了眼界?” 小蛮没想到五皇子居然当众维护那个南齐来的女人,这个女人果然是自家小姐最大的对手,不知是什么身份竟迷得五皇子逃了南齐之时舍了发妻,也要携她上路? “小蛮只是被夫人的侍女……”小蛮想要辩过去,斟酌着说词。 哪知白晏却不给她机会辩驳,那张能迷倒天下女子的俊脸上微有不悦闪过,“我初回大魏,你就在我马车前哭哭啼啼,莫不是对本皇子的归国有不满之处?所以早早就来哭丧?” 小蛮没想到白晏会扯到这上面,仍挂着泪珠的小脸一红,她没有想到五皇子会歪解她的意思,皇上对于这五皇子的回归是相当重视的,她身为下人哪敢有异意?遂吓得赶紧跪下,“皇子开恩,奴婢绝没有这个想法……” 周围的北魏汉子们看到白晏出来说话,看到他脸色不豫,话里又将小蛮哭的因由带出,这时才知是小蛮娇气了,人家都说不用她家主子送药了,她不但要硬塞给人家还要在人家门前搬弄是非,兼之看到夏荷躺到一个汉子背后一副吓着的样子,他们脸上不禁有几分悻然,目光都隐隐指责小蛮。 毕竟是女子,他们一个粗鲁汉子又哪会真将两国的仇恨发泄到无辜的女子身上,这有损男人的尊严。 夏荷看到自己不再是众矢之的,这才敢从阿三的背后露面,暗中瞪了一眼挑事的小蛮。 杨朵朵在马车里骂了一声“可恶”,这个南齐的女人比她想象中难对付,至少五皇子是极重视她的。 瞅到小蛮一副应对不及的样子,她无奈地跳下马车走到小蛮的旁边,板着脸训道:“不过是让你来问一下而已,你却弄出这诸多事端来,现在还惹得五皇子误会了,回头看我如何罚你。” 小蛮见到有台阶可下,赶紧哭着道:“奴婢知错了……” “知错了还不滚到一边去,挡在这儿真丢我杨家的脸。还哭?是不是不要命了?”杨朵朵娇喝一声,此时她的脸色严肃,在外人看来仍是十分动人,不少男人都看痴了去。 小蛮动作利索地擦去泪水,躲到杨朵朵的身后。 杨朵朵这才朝白晏道歉,“五殿下,我这位侍女是个不中用的东西,连话都说不好引起误会,你可要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回头我罚他给你出口气……”她的脸上笑得很是真诚坦荡,一如初升的弯月。 只有熟知她的人才知道她的真性情,不然只怕要沉在这弯新月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晏不复之前与她交谈之时的和蔼之色,冷淡道:“杨小姐要道歉的是我的夫人,不是我,她孤身随我到大魏来本就背离了故土,无非是爱我之故,不然断不会如此作为,你刚才的侍女可是将她冒犯了。” 几句淡淡的话就将李凰熙的形象定位在为爱走天涯的女子,这样性情中的女子很是得人好感,对她这份爱人之心更是容易产生认同感。 果然,周围的人都听到了白晏的说辞,没想到那个南齐女人是如此贞烈的女子,顿时不少人对李凰熙刮目相看。 马车里的李凰熙不禁怔愣了好一会儿,随即无声地狂笑出来,眼泪都流下脸庞,难为她的丈夫能想出这种谎话,真是要笑死她了。什么为爱不顾一切的女人,她李凰熙自问不是这种傻乎乎的女人,爱情不是她的全部,她还有责任不能断。 因而嘴角嘲讽的上扬,甚是嗤之以鼻。 她李凰熙,是大齐的公主,从来都不需北魏之人的认可。 杨朵朵听后,略有些粗的眉不禁皱了皱,听他如此维护马车里那个南齐女人,这让她如何能欢喜起来? 不过杨朵朵从来都是极识时务之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在对仅有一面之缘的白晏动心后,仍能遵父母之命嫁给他人为妻,只无奈她的丈夫命短,而他又归来了,老天果然对她不薄。 不过是认一次人低威而已,她如何做不得? 这么一想,她不再愤愤然,而是含着一抹春风般的微笑隔着马车帘子道:“夫人可是受惊了?这事是朵朵失虑了,夫人莫要恼了朵朵,回头我让人给夫人送来赔礼……” 李凰熙听着这些话,不由得对杨朵朵高看了一眼,这样一副姿态摆出来别人还能如何?只能乖乖地接受她的道歉。 不过她李凰熙又何必按她的戏码来演?“我随夫君初到魏国,杨小姐就迫不及待地给我下马威,实则让我惶恐不已,至今未能回魂。现在小姐与我致歉,我焉能不受?不然小姐必定会怪我不识抬举,至于赔礼就无需送来了,我怕真受了后……” 话至此,她即断开,留下无限的想象。 她杨朵朵是地头蛇,她哪惹得起?把自己当即往弱者的地位上一放,世人多是同情弱者仇视强者,况且这本来就是小蛮刚才所使的招数,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杨朵朵真想冲进马车里朝李凰熙挥鞭子,她这么说不是想要让她不能见容于五皇子吗?目光偷瞄周围之人,虽没人敢当面表露出支持李凰熙的行动,但是看她的目光也疏离了许多。 北魏的等级要比南齐森严得多,再说这里地处北国,胡汉杂居更是给内部添了不少隐忧。身处底层的士兵对于上层贵族多有畏惧不满,更何况杨朵朵这样处于顶层的贵族少女? “既然杨小姐不是诚心给我夫妻二人致歉,那就请回吧。”白晏板着脸转身掀帘子进马车里头,“我夫人身体不适不宜伤神受吓,天色又不早要起程了,杨小姐若无事当离我夫人远点,免得让她惊惧。” 适时警告杨朵朵别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不然他就不客气了。 杨朵朵被这般噎了几句,俏脸不禁含霜,依她的脾气真想拂袖而去,但在她的思维中,只会当白晏受到了李凰熙的蛊惑才会这样对她,所以为了给白晏留下一个好印象,她轻声道:“五殿下所说我都记住了,请安慰尊夫人,我对她并无恶意,我大魏最是好客,远迎四面八方的友人到来,所以夫人真的无须对朵朵警戒,朵朵真是一片诚心想与夫人和平共处。” 说完,行了一个漂亮又优雅的屈膝礼,杨朵朵识趣地转身回自己的马车,只有那紧紧攥住的马鞭泄露出她此时起伏不定的心情,一口银牙在背对众人时已是咬得紧紧的。 小蛮低着头跟在主子的身后,像她这种胡汉混杂血统的侍女地位不高,一旦真惹恼了主子,小命就会在倾刻间被夺,所以她一向最爱在人前扮演娇弱的形象。 拓跋渊看了全程这几人的交锋,这时候他满含怀疑的目光看着李凰熙所处的马车,这个南齐的女子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他那个五弟如此倾心? “四皇子,看来五皇子对那南齐女子很是上心,这倒是好现象,有弱点的人才好拿捏住他的把柄。”一旁的谋士阴笑着道,这趟旅程到底还是值了。 拓跋渊没有做声,不过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信了对方所言,脑海迅速地计算自己能否从中捞到某种好处。 不远处同样看着这争斗的完颜雄不禁皱眉与手下道:“五皇子如此迷恋这个南齐女子,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不是那群不知真相的人,对于他们夫妻的事情他还是知了个大概,毕竟这些年那些潜入南齐的密探都是他派去的,所以深知真相不是白晏所说的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李凰熙是他不顾一切硬要带到南齐来的。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情况下,终于起程奔往开阳。 李凰熙在白晏的侍候下吃了药丸,这是白头神医给她配的养身药,她也没有矫情地拒绝掉,现在她的身体极需要这些补品。 目光瞟到夏荷的身上,她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 她一向是识时务的,发泄过后,即使再不想原谅夏荷,可现在身处逆境,她的身边也只有她可信可用,换那些个北魏的奴婢,怕是寸步难行,因而她不得不再次重用夏荷。 以往背叛的账就看她今后的表现再做定夺吧,若她再犯,她决不轻饶就是了。 夏荷看到公主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心中一阵波澜起伏,终于得了她的原谅,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眼角也有几滴泪在凝结,因而出车厢之时步履轻快了许多。 马车里头的李凰熙服药后精神渐好,歪在迎枕上目光却是落在丈夫的身上。 白晏给她将白狐氅衣拉好,终于败在她的目光下,“你这般看着我,到底想问些什么?” 第190章 一念成痴(6) 李凰熙仍是歪着头打量他,“我在想你倒是好魅力,何时连在北魏都有了这般的红颜知己?为了你连颜面都不顾,追男人追上门来了。[.超多好看小说]” 她的声音不高却满是嘲讽的意味,脸上挂着看似揶揄的表情,实则眸子里一片森冷。 白晏却没有与她计较,坐到她身边环住她的腰,低头在她的脸颊上一吻,“看你这醋酸得我在几条街外都能闻得到……” “我才没有吃你的醋。”李凰熙是死都不会承认她在意,眼眉往上一挑警告地看着他别乱说话,“你再给我胡乱安罪名我可饶不了你。” 白晏哪会跟她计较这些个小事,对他而言,是喜于见到她这一面,连声哀告了一番,她方才收起爪儿窝在他的怀里。 这时他才正经道:“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到过北魏……” 他的眼睫毛扇了扇,那段经历其实他不大想谈,不过为了解开妻子的疑惑他还是诚实告之。 那一年,他为了更了解自己的身世踏上了北魏的土地,桓嬷嬷亲自给北魏的帝王送信,父子二人就在之前他们待的那个小城镇见上一面,同行的还有北魏帝王最信任的妹妹嘉元公主及她的女儿,就是那杨朵朵…… 那一面,北魏的明祯帝看到失落在外的亲儿,痛哭流涕,百般地要求他随他回开阳,甚至许下只要阿晏肯认祖归宗,他必定以皇位相赠这样的承诺。 李凰熙听了半晌,挣开他的怀抱,回头看他,“你连皇位也能舍下?”不知现在北魏的帝王是何想法,但她还是相信当年北魏的帝王说的是真心话,毕竟人的情感在失而复得的那一刻是最真诚的。 白晏握紧她的手,“凰熙,可是你却在南齐。” 一句话,他在对她诉衷情。 李凰熙的眼睫毛抖了抖,半垂了下来,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在她的心弦上,却是份量十足,脑海老是响起他这一句话…… 他因她在南齐所以情愿舍下皇位,舍下世间每一个男儿追求的至高无上的地位,仅仅只是他想成就与她的姻缘,是这样吗? 她的心颤抖的厉害,她该信吗? 在他的心目中,她真的抵得过皇冠的诱惑,扪心自问,若换成她,她是否也愿为了他舍下这世间尊贵的地位? 白晏定定地看着她微垂的小脸,心知现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他所言非虚,两手扣住她的肩膀,“凰熙,我不是在给你压力,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我的想法,对我公平一点,好吗?”俯身吻了一下她的红唇,“别一杠子就把我打落在水……” 一吻难以满足,看到她没有拒绝,借机揽住她坐在膝上抱住她的头颅,热烈地吻着她绯色的嘴唇。 李凰熙的脑子如浆糊一般,在他的挑逗下渐渐回应他的吻,就连他的手伸进她的衣内轻轻抚摸,她也没有拒绝,迷迷糊糊地与他亲热了一回。 他没有再进一步,而是气息紊乱地收了手,别开头喘着气平息体内的情潮。 她则趴卧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脸上不禁绯红一片,宛如那十来岁初识情滋味的少女,心也跟着加快速度跳动着。 她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像个孩子般不经事,他们都老夫老妻了,没有那么多浪漫的事情,可是找了无数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她此时似乎回到了当年被他触动心弦的那一刻…… 定定思索了一会儿倒也想通了一些事,也罢,他说得对,再好听的话现在也只能听着,留待他日再检验,是龙是蛇时间会给出答案。 白晏平息下体内的燥热,手轻轻地摩挲着她头顶的秀发,现在仿佛回到两人最初相处的时光,他差点感动得要热泪盈眶,似乎曾经的那些磨难都已经远去了,没再缠绕着两人。 “那杨朵朵那么小就看上了你?” 她的声音响起时,白晏眼里的那一抹迷离情思顿时飘远,这时她的声音多的是好奇,没再含有那莫名的猜忌与敌意。[] 他尴尬一笑,“其实我与她没相处过几日,只是没想到她会与拓跋渊一道来,倒是让你受委屈了,只是我与她真没什么的,你不要误会。之所以与她交谈几句无外乎是礼节尔……”终究怕她误会,他赶紧解释清楚。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什么。”她一挑秀发笑道,嘴上矫情了一句,心底还是满意他的态度的,刚才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她还是看到的,话锋一转,“她不是已经是寡妇嫁过人了,还好意思来缠你,这北魏的女子究竟是大胆还是不要脸……” “在北魏这无可厚非,北魏的帝王是赞同寡妇再嫁的,这点上比南齐要人性化一些,对寡妇也不会另眼相看,只要男方有意,即使是高门大户娶寡妇为妻者也是大有人在,更何况这个在世人眼里炙手可热的杨朵朵?”白晏解释着两国不同的风俗,“开阳那处胡汉杂居,民风倒是颇为开放……” 李凰熙有几分咋舌,在南齐,寡妇到底是不光彩的,更遑乱再嫁?一般人家能纳为妾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那似这杨朵朵般还光明正大的追着男人跑。 这回她在深思着,自己已是南齐决策圈里顶尖的存在,在权力的追逐中,包括她的那位厉害至极的皇祖母,怕是也没想过一些腐朽的思想仍在做怪,她的眼界到底不够宽,只看到南齐的一片天空,还是那一片她只能看到的,至于外面的世界只能通过成堆累牍的折子来了解终究不够全面。 白晏也没有打断她此刻的感悟,手指卷着她鬓边的秀发玩弄着,成为一个统治者不难,难的是如何让治下的人民拥有最大的幸福,如何能令自己的措施得到最大的执行,如何改变固有的不合宜的顽固思想…… 这一条路其实很长,上一辈子,他坐在那个烫屁股的皇座上也没敢说自己做得能有多好,但是他在试图改变,而这一世他的凰熙又是这么一个女人,更容不得他想着与她逍遥江湖,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从这一天初初打开心扉开始交流开始,白晏与李凰熙似乎迎来了另一个春天,两人不再刻意去想现实的差异,相处的气氛虽说比不得关系最好之时,但能看得到暖阳缓缓升起。 李凰熙的精神状态也有所改善,不再那般消极的样子,而是脸上挂上了久违的笑容。 此时马车行驶在北魏的国土上,她让夏荷将车上的窗帘都卷起,美目看着外面的青翠欲滴的幼苗,春天的脚步已经到了,到处生机一片。 待看到那一颗熟悉的幼苗之时,她微挑眉看向外边骑在马上给她讲解北魏风土人情的完颜雄,“没想到完颜将军还是对甘薯一物如此感兴趣,看来我倒是功德无量。” 完颜雄脸不红气不喘地看着她大言不惭,眼角也看到那甘薯的幼苗,这一物当初从南齐带回来的时候,明祯帝是不大赏识的,只是他大力推荐,说是南齐打算大干一番提高粮食产量恐有战事云云,他们也不能落后太多。 明祯帝才下旨让人试种,收获颇丰之后大力在北魏推广此农作物,两国虽有战事,民间的贸易却没有停止,由商人私带出关卖予北魏,结果不过短短几年,北魏的大地上甘薯一物已是寻常可见之物,多少人家靠着它度过了粮食短缺的时候。 “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哪能你南齐人的肚子能填饱,我大魏的民众却饿肚子?”完颜雄笑道。 即使他没有明说,却心知肚明没有她刻意放的水,这一物要在北魏的土地上出现起码要晚个几年,过程也不会如此顺利。 没错,当年隆禧太后就曾想下旨不让甘薯一物流出大齐,李凰熙却道:“此物目前虽说稀罕之极,但是这要广泛推广的农作物,我们是禁不来的,它们迟早有一天会在别处开花结果,如此一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静观其变即可。” 那时候隆禧太后想想也有道理,最终叹息一声同意了她的意见,因而有了多年后的她亲眼看到她当年播下的那颗种子,在异国他乡生根发芽。 白晏将手中的资料放到一别,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刻意朝那些青苗看了一眼,趋近李凰熙,手搭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后悔了?” 她瞪他一眼,哼一声,“我像是那般小气的人吗?总归是造福于民的作物,我没有那么狭隘。” 他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秀发,“我就知道我的凰熙最是大方,最是深谋远虑……” 听他给她戴高帽,她眼一翻,“我就知道你是拐了个弯儿来讽刺我。” 他笑了笑,没有辩驳,而是在她的脸上轻轻一吻,眼却是弯成了一轮新月。 完颜雄一副受不了这对夫妻腻歪的样子,“你们当我是不存在的吗?老子好歹还在你们眼前晃,你们好歹收敛一点好不好?” 李凰熙冷睇他一眼,讽声道:“没听过非礼勿视的吗?你还不把眼睛闭上,莽夫就是莽夫,大字不识一个。” “你说谁呢?”完颜雄瞪眼道。 不过短短一段时日,完颜雄与李凰熙就熟稔了很多,曾暗中互为对手的两人现在却能安然地聊着天,证明世事没有绝对。 坐在后方马车里看着这一幕的小蛮转头朝她的主子禀报了几句,杨朵朵也撩起车窗帘子远远地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讥讽的话,很快就将车窗帘子放下,“别管人家的闲事,反正她一个南齐女人在大魏要站稳脚跟可不是拥有了五殿下的爱就行的,一回到开阳,我就求舅父给我与五殿下赐婚,这可是增加五殿下对大魏的情感,舅父不会不许的。” 这是她的优势与王牌,再加上明目张胆地与李凰熙做对,于她可是半分好处的事情,歪躺在迎枕上,“你素日里也不要惹那主仆二人,打个幌子与那侍女交好,让她们放下对我们的戒心。” 小蛮的心里是恨极了夏荷,不过小姐的吩咐却是不得不遵,一拍胸脯道:“小姐尽管放心,小蛮会将事情处理好,不会再犯之前的错。” 因而每当夜里停下借宿民宅的时候,小蛮总是主动帮夏荷做事,例如打水啊什么的,还主动提点她北魏的风俗,免得她不知情而犯错,总之就是一副极力打造姐俩好的态势。 不管夏荷怎样的板脸孔冷嘲热讽,小蛮脸上的笑容都不改越发显得真诚,譬如现在,厨房里,小蛮早早就行了火,看到夏荷进来,忙招手道:“夏荷姐姐,这边,火我已生好了,不过这儿终究是农家小院,没甚材料,我家小姐又嘴刁,也不知能做些什么给享用……” 夏荷放下手中择好的菜,板着脸道:“你家小姐爱吃什么不用跟我说,我只管公子与夫人的吃食。”说完,上前掀开锅盖加了一瓢水到锅里。 小蛮的脸背地里扭曲了一下,面向夏荷的时候又是那般笑容可掬,“夏荷姐姐,这是我向这住户讨来的鸡与蛋,你家夫人的身子弱拿去给她补补吧……” 夏荷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下蛋鸡,搞不好人家就靠这只鸡过日子,这小蛮也好意思讨来,不过恶人不是她做,再说已经宰好了送上门不要白不要,她也不含糊一手接过准备给李凰熙做鸡汤,公主的身子要养好这食补还是最见效。 “对了,夏荷姐姐,你家夫人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小蛮又凑近夏荷状似不经意地一问。 夏荷斜瞟她,“水开了,你还不过去看看?” 小蛮见她不好说话,咬咬下唇到一边掀开锅盖准备给杨朵朵做吃食。 并不宽敞的农家小院的厢房,白晏有事离开了一会儿,李凰熙半依在那重新铺好了锦被的床上小寐,还没有睡着,听到有陌生人的脚步声响起,她猛地睁开眼睛。 “吵着你了?”杨朵朵笑问。 李凰熙斜睨她一眼,“如果我说吵着了,你就不进来吗?”都已经做了,还说些假惺惺的话,真够让人恶心的。 她对这杨朵朵没有多少好感,但是自从两人公开照面后,一有休息的时间她就会进来与她拉关系,这据说是明祯帝最宠的妹妹嘉元公主的女儿,看来脾气似乎很和蔼,如果她是养在深闺十多年不经世事的少女怕也会忍不住与她交心。 杨朵朵一听到她不善的话,眉毛一皱,“我没有恶意,你为何总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一向信奉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杨小姐,你与我素昧平生,不过是陌生人,你这般低声下气地接近我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我能有什么目的?”杨朵朵又笑道,只是手卷紧了下裳。 “既然没有目的,那就恕我不奉陪了,请出去吧。”李凰熙径自下逐客令,连给她找借口等着与白晏回来说话的机会也不给。 杨朵朵看着这冷脸的妇人,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过是一介来历不明的妇人连她的面子也敢驳,手已按到了腰间的鞭柄,最后还是生生按捺住自己的心火,重新脸上挂着笑容,径自坐在床沿,一手拍在李凰熙的手背上,“刚才是我糊涂,误会了你的心意,既然你问到了,那妹妹我也不瞒你。五皇子回到开阳必定要有自己的势力才能过得好,这点你不否认吧?我的家世想必你也听说了,只要我愿意,我的爹娘也会站在我这一边,必定会成为五皇子在开阳的助力。” 李凰熙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眼前自信的女子,没有当即大骂出口。 杨朵朵看她态度似有转变,忙惊喜地更似推心置腹地道:“那拓跋渊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可不是个善茬,但是我告诉你,比起封来晋王的二皇子与封为秦王的三皇子,他可不够瞧,你是五皇子的女人,怎能不为他的处境担忧呢?姐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姐姐二字一出,李凰熙顿时就嘴角一抽,这杨朵朵看来比她还要大上一两岁居然喊她姐姐,知羞不知? 杨朵朵也没指望她能回答,“姐姐是南齐人,自然不知道开阳的局势,再说五皇子对姐姐情义深重,姐姐可有想过以自己尴尬的身份到了开阳会成为他的拖累吗?” “所以我最好就赶紧回头往大齐跑?”她嘲讽地道。 杨朵朵摇了摇头,这时候听到她开腔,她一时兴奋连她话里的嘲意都没听到,只是一味地道:“五皇子对你的情义我都看在眼里,哪会让你离开?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女人能得一有情郎即使是死也值得了。妹妹我对你们伉俪情深是深深羡慕,又哪会不为姐姐着想?”半身倾向李凰熙,似商量实则是告知的语气又说:“妹妹愿为姐姐分劳,到时候有妹妹罩着,妹妹敢拍胸脯绝不会任人看低姐姐分毫。” “这么说我还要感激杨小姐的一番心意喽?”李凰熙似笑非笑地问。 “看姐姐说哪里的话,妹妹哪需要姐姐感恩戴德?”怕她真个装傻占了她的好处什么也不做,那她不是白用功一场,这么一想,杨朵朵又道:“妹妹只求姐姐能容得下妹妹在五皇子的身边,甚至能在五皇子的面前为妹妹美言几句,妹妹就感激不尽,到时候你我姐妹同心,必定能助五皇子建功立业成就一代名君,你我姐妹二人必定也是那蛾皇女英史书夸赞……” 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她必定想法子弄死这个南齐女人,属于她的荣光可是半点也不能让给别人,她信自己的美貌必能笼络得住白晏的心,她最是不怕等。 李凰熙听到她这番本无耻偏她却说得理直气壮的话,顿时有大笑的冲动,好一个北魏的名门贵女,原来不过如此德行,“只怕到时候没我立足之地……” “怎么会?”杨朵朵怕她不信,忙又保证一番,最后更是握住她的手,“即使妹妹占了正妻之位,也绝不会薄待姐姐的道理,姐姐尽管放心……” 李凰熙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深,一把抽出她握住的手,两眼紧盯着她,“杨小姐的意思是我必须为了保命及荣华富贵把丈夫卖给你?” 什么卖不卖这么难听的? 杨朵朵在心里不屑地想,这个女子真没水平,脸上却是笑道:“姐姐在瞎说什么?妹妹……” “杨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可没有与我一般大的妹妹,你可不要乱讲混淆视听,再说你给我许诺了这么多好处难道还不是在卖丈夫?这夺人丈夫的偏还理直气壮,我今儿个真是大开眼界了。”李凰熙这回的嘲讽之态溢于言表,不怕这杨朵朵看不到。 杨朵朵不乐意了,她坐正身子冷声道:“你也无须如此清高,据我所知,五皇子的元配可是那位南齐的公主,远远不是你,你不也夺人丈夫,现在你我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谁也不比谁高贵。” 说这话时,她紧盯着李凰熙的面容,下巴微抬。 李凰熙顿时恍然大悟,这个杨朵朵是来刺探她身份的,这只怕是她的目的之一,不管自己承认与否她都没有损失,这北魏女心思倒是弯得厉害。 她一拢秀发,笑道:“那这是我与阿晏的事情,真与杨小姐无关,他现在正被我迷得晕头转地,可是半点也看不上你。”嘴角往上扬得更厉害,“再说我的丈夫身价可不值这些,杨小姐开出的条件岂不是在侮辱你嘴里尊贵的五皇子?即使你拿出千金散尽所有,我也不卖不让。” 最后笑容一收,手指向大门处,她道:“杨小姐请回去吧。” 杨朵朵的脸这回终于被气红了,看着这油盐不进的南齐女人,站起拂袖而去,她就等着看她到了开阳送死。 李凰熙看了看她的背影,冷哼一声躺回床上。 白晏回来的时候正查看李凰熙,哪知一靠近就被她抓住手利牙一咬,硬生生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个月牙印,“谁惹你不快了?” “还能有谁?”她冷冷道。 白晏的眉头皱了皱,“不理她便是,我自会解决她。” “怕有人念着是表兄妹舍不得下手。”她忍不住激他。 白晏笑着捏了捏她的俏鼻梁,“又吃醋了,什么表兄妹,能值几个钱?”他从未将这些放在眼里。 夏荷端来了煲得浓香的鸡汤,白晏一闻到味儿就伸手接过,“来,我喂你,这一路吃食都不太好,你且忍忍,到了开阳再给你补补身子。”说完,舀了一匙到她的嘴边。 李凰熙张口吞下,犯不着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不用问那神医,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因那引产而破败了不少,都是暮春时节,那杨朵朵都换上了俏丽的春装,她还要裹着大氅驱寒。 一如现在她待的屋子,还需点上那火盆。 吞了几口鸡汤,这味儿到底不太好,她还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层油腻,即使夏荷尽心烹制了,但是腥味儿还存在。 “我看这小院里的人也不富裕,夏荷,回头你拿银子补给人家,免得说我们贪了他们的鸡。”李凰熙吩咐道。 夏荷忙道:“这鸡是杨朵朵的侍女抢来的,奴婢可没有做那腌脏事,待会儿奴婢就拿银子去给那农家夫妻,主子放心。” 李凰熙这才松开了攒紧的眉头。 白晏细心地又喂了一匙李凰熙,“回头让完颜雄陪你一道去。” 夏荷惊讶地看了眼白晏,不明白一件小事为何还让完颜雄这大将与自己一道去,这男主子是不是过于小题大做。 李凰熙闻言抬眼看了丈夫一眼,眼里含着一抹笑意,看来更是动人心魄,他倒是想得周到,别看是件小事,若是搁在北魏的贵族身上没人当一回事,但她的身份就是最尴尬的,别到时候惹下一身腥。 白晏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遂没有多言解释,而是哄她多喝点鸡汤,看到她皱眉不肯再开口,他也没恼反而是搂她在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等她不经意间再喂一口,饶是这样,才堪堪把一碗鸡汤喂完。 夏荷看到这里,眼里微微湿润,对于夫妻二字有更深的体会,默然地退了下去,站在屋檐下,再看到阿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旁,这回她转头道:“今儿个夜里你到我的房里吧。” 阿三猛然抬头看她,她终于想通了要再给自己机会,脸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只是夏荷害羞没再看他,急忙转身到厨下料理晚膳。 翌日,那杨朵朵再看到李凰熙的时候,仍能笑着打招呼,似乎两人昨日的不欢而散只是一场梦,连李凰熙都叹为观止,朝丈夫道:“你这表妹当真脸皮厚如城墙。” 这时候倒是觉得自家妹子李安熙脸皮是薄如纸,当日她只一点破,她就明白没再过多的纠缠,听从她的话乖乖地到皇家庵堂祈福。 一路上走得再慢,也在夏季之时到达了开阳,北魏的心脏地带。 第191章 一念成痴(7) 南齐,建京,理亲王府。[.超多好看小说] 杜语乔坐在中庭给下人吩咐事情,“都已经转夏了,这夏衣也不能落下,按往年的旧例给府里的人都添上……” 话还没有吩咐完,就听到庭院中有声响传来,杜语乔不悦地抬眸,“嚷什么?不知道王爷感染风寒正在正房里歇息吗?”自打从边境归来后,李茴就染上了风寒,喝了不少药至今却仍未断根,她一想到就是一阵担忧加心烦。 哪知有侍女磕磕碰碰地进来禀报,“王妃,王爷穿上了朝服正要进宫呢……” 杜语乔一听,脸色一紧,忙起身冲回正房,他怎么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现在公主身在北魏,万一他再有个好歹,怕这日子就再也过不下去了。 急忙冲到庭院的杜语乔刚好看到身影消瘦的丈夫穿着亲王服,边咳着边让人去备马,而那得了她命令的管家却没动,在一旁劝着他要以身子为重。 李茴神色不好地痛骂出声。 “王爷,别怪责他,他不过是遵我之令而已。”杜语乔忙上前挥手让管家下去,急急地扶住丈夫的手臂,“王爷,太医不是吩咐了你要静养才好,这病才好断根……” 李茴抓住她的手,皱眉打断她的话,“王妃,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只是今儿个我非进宫不可,不能任由着太子胡来,不然怕是要害到凰熙。”最后的话却是压低声音说出来的,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人听闻。 杜语乔张大口,柳眉一皱,随及俏脸一怒,那个太子仍没有死心? 皇宫一到夏季到处都是绿意盎然,只是帝王李盛基却无心欣赏,自从女儿被女婿强硬带到了北魏后,他就开始茶饭不思,夜里老梦到孙抚芳指责他连如女儿也没照顾好,渐渐有了心病,脸色也颇为蜡黄消瘦。 他从内心深处觉得愧对亡妻的嘱托,连临幸美人的心情也彻底消失了,弄得后宫也跟着他一道愁云惨雾。 此时在他寝宫中侍疾的儿子李芫正口沫横飞地道:“父皇,儿臣这些天来都梦到大姐在异国他乡吃苦,而母后在天之灵又难安,儿臣实在想念大姐,求父亲无论如何想个法子救大姐回来吧……”说到这里,他又嘤嘤地哭出声跪在地上,年方十四的少年郎面相渐渐长开,颇有几分俏似孙抚芳。 他这一哭让李盛基将所有注意力都摆在他身上,明明是儿子,却比女儿长得更像亡妻,心中盛满了舔犊之情,更何况还提及到长女,叹了口气,亲手扶儿子起来,“父皇知道你们姐弟情深,只是可恨那畜生却硬生生地拆散了我们父女,你们姐弟,真真可恶。”骂起白晏顿时就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他的肉,想到自己无计可施,又只得再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你大姐在北魏可有吃苦?夜里能否睡暖……” 李芫听到父亲又是那般地念叨着,心里就是一阵不痛快,那个男人迷恋她,又岂会真让她过得差?要不然岂会过了这么些日子北魏愣是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又上前意图说服父亲,泪珠儿就挂在眼角更是触动人的心弦,“父皇,儿臣想得一计,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一副的为难之色。 李盛基满脸的喜意,“当真有法子能救你大姐回来?”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别的,忙一把扶着儿子坐在那凳上,“你还不快点讲?真要急死你父皇。” “父皇莫急,”李芫见状知道说动父皇有望了,心中大喜,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为难之色更甚,“父皇,不是儿臣不肯说,只是怕说出来非但没人赞成,反过来还要受到指责……”声音越来越小。 “万大事有朕担着,你还怕什么?”李盛基当即道。 李芫这才没有再卖关子,赶紧起身朝父皇又是一揖,最后看到李盛基已经满脸不耐烦了,方才道出,“父皇,北魏与我们大齐的征战无非是国土之争,依儿臣之见,大姐于祖宗江山社稷有功,又岂能是那区区几座城池可比的?不如……”顿了顿,吊足父亲的瘾后,又道:“不如就将我们占来的那几座原属北魏的都城还给他们,换大姐回来可好?” 拿城池换凰熙? 李盛基确实有几分心动了,那几座城池能占来也是多亏了凰熙的战略,现在还回来能换回女儿一条命倒也没吃亏,他抚着胡须思索着,表情却是越来越倾向于赞同儿子的提议。 李芫见状,又是赶紧扇火道:“儿臣怕朝臣多有反对,这一群人都是忘恩负义之辈,以往大姐在还能压制他们,现在看到大姐久未现身于人前均都蠢蠢欲动,没将我们皇室放在眼内。如果将大姐身在北魏之事告之,他们必生事端……” “哼,朕是皇上,岂需要听他们的?”李盛基脾气上来,一拍龙首道,“朕为了救女有什么舍不得?哪需要他们指手划脚?谁个敢反对,朕就让他回家吃自己的去。” 李芫一见父亲表态,忙一脸喜色地道:“父皇英明。”终于找着由头将昔日长姐培养出来的嫡系换掉,那一群人他是越来越看不惯,既然看不起他这个当朝太子,就别怪他赶他们离去。 父子二人一时间商量得眉飞色舞,李盛基似看到大女儿回来了,李芫却是眼热地看着父亲屁股下的龙椅,什么时候才轮到他在上面发号施令? 正在此时,太监禀报道:“皇上,理亲王求见。” “他怎么来了?”李芫率先皱眉出声,对于这个便宜大哥他是越来越厌恶,几次三番,三番几次地破坏他的计划,等他一坐上皇位,必将这大哥好好地收拾一通。 “传。” 李芫还在想说些什么劝李盛基拒绝接见李茴之时,李盛基已经是朗声道,似乎想到法子救女儿,帝王的神色又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李茴一进殿给帝王行礼之时,眼角已瞟到太子的神色有异,遂心里暗暗防备。 李盛基一看到这过继来的大儿子,顿时就满脸笑意,忙跟他商议方才小儿子提议的事情,快到李芫都来不及阻止,心里暗恼父亲的不解人意,这个大哥也不是善茬,怕是会明白他真正的意图,本以为他病得不能进宫上早朝,正好可以饶过他。 “父皇,大哥这段时日病得甚是严重,依儿臣之见还不如让大哥放宽心好好养病才是正道……”李芫赶紧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样子。 李茴却是看了他一眼,看到李盛基的眼里有些许的关心与懊恼,于是忙道:“无妨,儿臣的身体虽说风寒尚未痊愈,但处理事务却是无碍的,太子殿下过虑了,臣受之有愧。”顿了顿,咳了好一会儿,目光清明地看着李盛基,“父皇,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李芫的脸色板起来沉声问,“莫非大哥不想把大姐救回来?” 李盛基也跟着不悦地皱紧眉头,眼睛微微一眯,最近他也听闻这大儿子与女儿那一系的官员来往过密,莫非是打算接收女儿的势力所以才会大力反对?他的疑心病此刻又犯了。 李茴一看这父子二人的神色即知道他们的想法,心里到底苦笑了一下,他终归还是外人。喉咙一痒郑起手来轻轻咳了咳,听到李芫暗讽大哥身体不好赶紧回府休养的话,脸上的神色更为紧绷,一揖道:“父皇,儿臣正正是因为担心凰熙才不同意这么做,并不是舍不得那几座城池……” “哼!你倒是说得好听,这事别人反对就罢了,你与大姐一向感情好居然也反对意见,当我们姐弟认错了你,父皇,大哥此举哪堪是为人兄长的举动?”李芫赶紧挑拨离间。 李茴却没有沉默任由他打击,而是将利害分析给李盛基听,“父皇,您若一意孤行,此举非但不能救凰熙,只怕还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李芫正要反驳。 李盛基却是一脸的紧张,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刚惕自用,忙倾身向大儿子,“怎么说?” 李茴借机将利害分析了一通,李盛基的脸色更为难看,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而太子李芫却是暗中狠狠地剜了一眼这半路杀出来的和咬金。 在帝王之寝宫里,李芫没讨得好,回到东宫时已是心火上升,怒极将多宝格全部推倒,珍贵的玉器、瓷器……纷纷掉到地上,遂一地的碎片,宫女太监都纷纷走远。 “孤他日若不杀了李茴,孤誓不为人。”他发着重誓。 “殿下?”几位谋臣赶紧进来,弯腰做揖唤了一声。 李芫气鼓鼓地坐在明黄椅子上,那一张半大的少年脸上是满满的不悦。 “皇上不赞成这个提议?”有一谋臣上前小心翼翼地问。 半晌,李芫方才点了点头,随及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道了出来,“你去查查,东宫可有理亲王混进来的细作,全部都给孤清理掉,不然孤每有计划都会被他破坏掉。”这时候他的气下了泰半,没再迁怒他人。 他本以为可以借送还城池一事让北魏知道大姐的身份,然后他再暗中派人送信到北魏,将这是大齐北攻计划的一部分,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以城池换公主的举动,不过是诱北魏踏入陷阱的计谋,从而让北魏一怒之下将没有利用价值的大姐杀掉,这样一来他坐收渔翁之利。 凭此事不但可以除去不听话的朝臣,还能让大姐不能活着回来干预他的政事,将来他的皇位后面将没有人指手划脚,这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哪知却被那可恶的李茴三言两语搅黄了,父皇的耳根子本来就软,他说时明明是一片收好声,李茴不过是往恐怖里提了提,父皇又缩山了,反过来说他到底年轻虑事不周,这样反而救不来李凰熙还会害了她丢性命。 无论他再怎么辩驳,父皇都不再采纳他这一个计策。 最可恶的是,走出父皇寝宫时,李茴拦住他道:“太子殿下,你与凰熙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你何苦处处要害她性命?没有她护着你,你能这么轻易地坐上太子之位?若不是念你年轻不懂事,不然大哥必定要好好地教训你一顿。” 听听,这是当人臣子该说的话吗?他真当他是三岁孩儿,若是大姐与十一相似,甘于在后宫绣花过日子,他又何苦要防她?没人比他更了解大姐的本质,她继承了那位皇祖母的一切性格,留下来必是心头大患。 此时那群谋臣们没再说什么,均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见风使舵之人,太子想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现在这东宫里不讨太子喜欢的杜太傅与蓝耀宗都被太子找了由头遣走了。 若他们不识趣必是一样的下场,这么一想他们顿时头脑就更清醒了,一计不成就再想一计,一定要帮太子达成铲除李凰熙的目的。 李凰熙以为南齐与北魏的消息并不互通,所以她并不知道现在南齐所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她之前为她那弟弟所做的一切可以说全部都付之东流。 “公子,此事真不告知公主?”阿三皱眉道,他吃过隐瞒了李凰熙的苦,至今仍有几分戚戚焉,现在与妻子夏荷的关系才有了几分改善,实在不想回到久久不能亲近一次的日子。 阿二冷嗤一声,“她现在就算知道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插翅飞回去?”他自始至终都不待见李凰熙,即使知道当初这公主并不是有心要取公子的性命,他仍是不能谅解她刺向公子心脏的那一剑。 阿三瞟了眼与阿二持同一意见的人,抿紧嘴唇站在原地。 白晏却是看了眼窗外的明月,“她现在身子不好,暂时先瞒下,迟些日子再说。”在他眼里,李芫已经是无救了,她现在对这弟弟感情颇深,再知道这些糟心事怕是多少天材地宝也养不好她的身子。 所以这个罪人还是由他担吧。 “是。”阿三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来,其实追随白晏的这一群人当中,就属他与李凰熙的关系最亲厚,看着在南齐土地上张扬恣意活着的李凰熙,来到这异国他乡只能收起自己的爪子时,心里就特别的难受。 白晏意味深明地看了阿三一眼,道:“夜深了,回去吧,阿二,今夜由你守着,明天就要进开阳,一切都不能出错。”这时候他的脸色十分严肃,“至于阿三,你去陪陪夏荷吧。” 阿三听后脸上一片喜意,终于可以抱抱娇妻了,想到儿子已身在开阳,他的心就是一阵激动。 阿二忙应“是”,这一路可以说很安全,也可以说那跟在身后盯梢的人也有不少,更是马虎不得。 白晏回屋之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然后又是尽量不惊醒李凰熙而轻手将门关上,轻轻地走向床铺,此时从窗格处透进来的月光洒下一地的银芒,掀开帐幔,看到妻子的睡颜很是安详,这一段时日以来她是越来越安之若素了。 慢慢地褪下外袍,脱了鞋,躺到床上,大手一伸将她拥进怀里,大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红唇,小心印上一个吻,然后才闭上眼睛睡去。 李凰熙窝在他怀里,没感觉到他有别的举动,心里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莫不是她对他没有吸引力了?自那次引产后已经过了半年有多,按理来说现在行房也不会有别的影响。 可他却为何迟迟没有行动? 记得以往两人情热时,除却小日子不能做之外,其余的日子每晚都要来个一两回他才肯罢休,与现在是天壤之别。这段时日她没有明说,但是每晚看似睡了,其实都在等他回房,哪知丈夫却像个呆头鹅一样,她心里多少有点气恼。 带着几分下甘心似的,她的手慢慢地伸进他的衣物下搓揉那结实的胸膛,一条大腿跨到他的身上,身子拱了拱,红唇凑到他的脖颈下,微热的气息喷到他的脖子上,带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而她又故意轻“唔”了几声,一副处在半梦半醒的样子。 并未真是睡着的白晏立即就睁开眼睛,就着那月光看到的是妻子诱人的娇躯,这些日子里的食补还是有了效果,她的身子明显长了些肉,肌肤更是滑腻了不少,摸在手底下感觉到一片温润。 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她这个样子太诱人了,大手下意识地抚摸她嫩滑的肌肤,低头攫取她的红唇亲吻起来,力道比平日重了一倍,到底空旷了这么久哪能不心动? 李凰熙的一只手慢慢地揽上他的脖子,与他热切地吻着,甚至是翻身到他身上挑逗他的感官。 之前分离的那一夜回到两人的脑海,那一夜的需索无度虽说疲累,但却有说不出的满足与畅快。 白晏发了疯似地双手揽紧她的柳腰翻身压她在床上,动作粗暴了许多,片刻都离不开她的红唇,大手使劲地撕扯她的衣襟,带着仿佛初尝情欲滋味的躁动与急切。 李凰熙的嘴角无意识地轻哼出来,玉手也不甘落后般扯开他的衣带,游走在他的裸背之上…… 在他的吻在她锁骨上徘徊的时候,她的哼叫声更响,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一双媚眼张开带着万种风情地看着他,“阿晏……” 她嘴里发出的声音就像海妖诱惑水手般,充满了引诱,似带着他跌入无边的世界,能听到的都是她催着归航的声音。 并不太牢固的大床随着两人剧烈的动作而摇晃起来,一件件衣物都抛到床下,李凰熙两手揽紧他的脖子,做好准备迎接他。 就在这擦枪走火的时候,那简陋的大床似承受不住两人般发出一声巨响,这让正要失去理智的白晏动作一顿,那迷糊一般的脑海顿时注入了一股清明,他低头看着仍沉浸在欲海里的妻子那妩媚诱人的脸庞,只要俯下身来,他就能再享受她身子带给她的欢乐。 不过这想法如流星一般很快转瞬即逝,他慢慢地放下妻子的大腿,缓缓地自她身上爬起来,手指如梳爬了爬凌乱的头发,那情潮来得快褪得也快。 正等着他行动的李凰熙突然感觉到身子一冷,如丝媚眼大睁,看到丈夫似一脸懊恼地从她身上爬起来坐到床沿,她的心也跟着一冷,嘴角轻蔑地一笑,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们的将来着想,请求她谅解他,呵呵,那都是一个谎言,一如他之前对她的隐瞒那般可恶。 一个男人连你的身体都不感兴趣了,还能指望他爱你的灵魂?那无疑是痴人说梦,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无知少女,哪会不知道在爱情的国度中,欲望占的比例有多重。 她慢慢地拉过一旁的锦被裹着不着寸褛的身体,然后沉默着背过身子,不与他直视,就在这一刻,耳朵却听到他急速下床套上裤子推门出去的声音,她的嘴角抿得紧紧的,手将锦被的一角攥得皱巴巴的。 心却是沉入无边的冰冷的河中捞不起来。 他之前说得再好的话都不过是骗人的,她在心底给自己提个醒。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床榻因重量而发出“吱”的一声,她就知道他回来了,她没有再转头看他,或是严声质问,心底始终记得这里不是大齐,她还想活着回到故土。 他一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腰,似乎带着水汽,她皱了皱眉,头脑却是一片迷糊。 “凰熙?” 听到他唤她,她打了个激灵,身子却没有翻过来,也没有出声回应他。 他揽得她更紧,试着向她解释,“凰熙,别生气,好吗?我不是不想要你,只是……” “我困了,有什么明儿再说。”她冷冷出声。 白晏的眉头也是紧皱,她怎么又闹起别扭来?自从那正谈开后,他们的关系是一天比一天回暖,离当初相恋时已不远矣,在他以为她已经明白他,了解他之后,她怎么还会这样与他说话? “凰熙,对我公平一点好吗?别什么解释的话都不让我说就径自给我定罪名……”他耐着性子道。 夫妻双方沟通不良的时候,必须要一方妥协才能沟通下去时,往往扮演这个角色的人是他,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终究是最早爱上的那一个,所以任她予取予求了,只要她给他一个笑脸,他的世界就是一片灿烂。 可她为何就是不懂呢? 前世是他单相思,他没脸说出口来搏她同情,这样的感情也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从来都是她的一心一意,没有半分敷衍与同情,这是他身为男人的自尊。 “我都说我累了,要睡了,你怎么还吵?”她终是带着些许火气地道。 他的气也跟着上来了,一把想要扳她转身面对她,哪知她却是怎么也不肯转身?他起来跨过她睡到她另一面,她却忙转身要背对他,哪知手脚被她钳制住,被迫与他面对面。 “我知道你没睡着,现在也不困,凰熙,我不想我们因为一些无谓的事情再起无谓的争执。”他严肃着道,逼着她面对他不得有半分逃避,“以前是我太惯着你了,所以我们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凰熙,你给我听好,我不是不想与你行房,只是不能……” “为何不能?”她也不再将心事遮掩,在他面前她从来都不想忍着,兴许他说对了,这都是他惯出来的,只因为他一向都迁就她,以致她在他面前不似一般的妻子那样战兢,嘴角一撇,她更冷道:“你是现在回到北魏的开阳了,怕与我生出一个血统不纯的孩子不能见容于你父皇,是不是?所以你就一再地避着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嘴角凄凉一笑,“我到底是个蠢的,到了这步田地,却仍对你有所希望,也难怪我要吃尽苦头……”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再也听不下去了,摇着她吼道。 她一愣,他从来不这样吼她的,当日她狠心刺他一剑时,他也不吼她,现在却吼起来,一时间难以接受的她使劲地捶打着他的身体,“你滚,我不要听你说……”拉他起身准备赶他出房。 他深呼吸一口气,把这会儿少有的使泼打他的妻子更紧地揽进怀里,吻着她的秀发先投降道:“是我不好,凰熙……” 好一会儿,李凰熙才消停下来,虽然补了这大半年,但她的身体到底亏损太多,体力很快不支,身体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微微发热,薄薄的汗水覆盖在肌肤上,在月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白晏看了一会儿不欲再看,那平息下去的身体似有冒头的冲动,把头埋进她的秀发中,“凰熙,你静心听我说,别想歪去。”努力地组织语言,“我哪会顾忌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父亲而置你于不顾?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让我感到心寒,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了吗?是……是你的身子还没有养好,所以我不能凭着一时的冲动而将之前的隐忍都付诸东流,你懂吗?” 最手问她的话时,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看,试图让她明白他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李凰熙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她想过千万种理由,却没有想到问题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是什么意思?” 白晏看到她不再使小性子,健臂一搂将她搂紧在怀里,将白头神医对他说的复述一遍给她听,只是道她的身子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养好,这段时日能不行房就尽量不行房,这于将来的子嗣有碍。 却独独没提其实她的身子极不容易受孕了,白头神医当时很严肃地跟他说,若是这段时间养不好,她可能终身都没有孩子,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他当时只是道:“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你只管尽心调理她的身子,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提,他就算是拼尽一切也会为她找来。” 只是区区一年多不能行房而已,即使一辈子不能与她再赴巫山云雨,只要她活着,他也甘之如饴。 李凰熙听后,脸色怔怔地窝在他的怀里,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她才疑问道:“为什么我以前问那神医时,他都不告诉我?” “这是我让他不要说的,我怕会影响你复原的心情,凰熙,这都赖我。”他将一切揽上身,在她的额头上珍惜地一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这辈子只认你一个妻,就你一个女人。” 李凰熙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如那天抱着那死去的孩子一般,心里找不到一个落脚点,只能在泥泞的地里艰难前行。这一会儿她想起了怀着那胎儿时,太医不止一次地说过她以后会极难怀孕的话。 只要一个地方想明白后,别的都似烟花盛开般全都爆出来,大脑一时间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她有些悲凄地伸手抚摸他的脸庞,“别瞒我,我们……是不是以后都很难再有孩子了?” 白晏愣了愣,只要深思就明白以她的聪慧不会猜不到,健臂收得更紧,“凰熙,我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观念,孩子不如你重要,有与没有并无区别,我只想你活得快乐,不要去操心这些世俗的东西?” “若是你那父亲知道我可能不能生之后,他还会容忍你的任性妄为?”她突然有此一问,想起夏荷向她禀报过,那杨朵朵的侍女老是借机问她的病情,怕是一路看到她服药不断,身体又虚弱,想以此为借口进行她那隐暗的计划。 白晏却不顾她此刻的严肃,突然低笑出声,接着又是肆意的笑出来,她挨着的胸膛一阵起伏不定,她的脸色更形严肃,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逗趣了他? 看她的俏脸沉得似可以滴出水来,怕再引起误会那就得不偿失了,他这才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凰熙,你说我是不孝子也好,生性凉薄也好,他于我从来没有你重要,你怎么就没有这点认知呢?” 若不是这次他的身份全线曝光,南齐容不下他,他也不会想到回北魏来为两人寻求另一片新的天空,环境不容他,是不?那他就努力地营造一个属于他的世界。 他的诚意写在眸子里,深情也刻在眼里,李凰熙的心跳得厉害,之前的否定自我猜疑都烟消云散,他从来都是她的良人,这一刻她如是想。 捧着他的脸,她印上一个虔诚的吻。 他回应她,慢慢地吸吮着她柔软透着香气的嘴唇…… 夏之夜,果然适合有情人互诉衷肠。 翌日,夏荷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自家主子已经穿戴好,正在对镜整理装容,她忙上前搭下手,从菱花镜里看到主子微勾的唇角,看来心情正在飞扬,这才大着胆子道:“公主,有什么喜事吗?” “没有。”李凰熙答得飞快,从镜中看到夏荷错愕的样子,推了她一把,笑道:“怎么了?是不是要我训你,你的骨头才不会痒?” 夏荷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别。”手却打开首饰盒拿出几朵花钿正要簮上。 李凰熙却道:“把那粉玉做的玉兰簮子簮上,这边插一只丹凤朝阳钗……” 夏荷一边听令一边照做,这样装扮的李凰熙顿时光彩不少,比那一路上素色装扮亮丽许多,一片容光焕发的样子,眉目更是含春,那承袭自父母的好相貌让人看了都难移开眼睛。 至少迈进屋子里找她的杨朵朵主仆两人都呆了好一会儿,在杨朵朵的认知下一直以为李凰熙就是那娇弱美才勾得白晏死心塌地,现在看到她华丽的装扮起来,脸上的神情一如她插着的那只衔着红宝石的丹凤一般耀眼夺目。 隐隐的贵气在她的身上流转,一股威压朝她扑面而来,她竟有一股要下跪的冲动,膝盖软软地险险要丢丑,最后牙齿一咬舌尖尝到那腥味方才回过神来,好在没有丢脸,不然这面子就再难找回来了。 她正如是想的时候,她身旁的侍女小蛮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两眼更是不敢直视李凰熙,如那卑微的人一般低下头来。 李凰熙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尴尬着的主仆二人,一旁的夏荷却是大剌剌地嘲笑出声,这主仆俩到底要做什么? “起来。”杨朵朵咬牙低声喝斥这丢尽她脸面的侍女。 小蛮在听到自家主子严厉的声音时方才回魂,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跪在地上,朝她一直不服的女子,真是活见鬼了,不待主子再催,她忙一骨碌地爬起来。 “杨小姐带着你的侍女到我这儿不是为了做戏给我看,逗我开心的吧?”李凰熙轻笑道。 “姐姐想到哪儿去了?”杨朵朵脸色潮红地驳道,“只是想着姐姐初进开阳,怕会怯场所以才好心相陪,有我在场……” 夏荷没心思听她自吹自擂,忙打断,“我家夫人看起来像怯场吗?” 杨朵朵想喝斥这个嚣张的侍女,但接触到李凰熙警告的一瞥后,又鬼使神差地住了嘴,这个女人竟有几分邪门。 李凰熙搭着夏荷的手走出去,没再搭理这主仆二人,虽然她的身份还不适宜暴露,但为此要活得憋屈从来不是她的风格,至少不是当了长乐公主的她的风格。 白晏来接她的时候看到她的盛装打扮,眼睛一亮,“凰熙,你今天好漂亮。”由衷地赞美出声。 李凰熙笑着揽住他的手臂,“比之你那号称北魏第一美人的表妹,如何?” “当然你更胜一筹。”白晏老实道,随即想到她做这装扮的动机,心中忍不住狂跳,她这是为了他。 下一刻,他的妻子自信地昂着诱人的下巴道:“这样甚好,若是美不过我,你那父亲就算想要赐你美女也要掂量掂量,能否有拿得出手的。” ------题外话------ 感谢oversky2008送的票票!感谢doudou654五热度的好评! 第192章 南齐美人 站在中庭等待的拓跋渊有几分不耐烦,他听闻父皇有意出城亲迎这五弟,心里就一直泛酸与嫉恨,他这个养在膝下的儿子他不在意,却将一个不曾对他上心的儿子放在第一位,怎么想都是令人不爽。(.好看的小说) 听到脚步声传来,他没好气地转身看向白晏夫妇二人,“好了没有?就快抵达开阳城,不能误时了……”不经意地抬起头来,他看到那被五弟牵着手走过来的女子,与之前所见大大不同,居然能艳丽至此,他不禁口大张说不出话来,眼珠子却是死死地盯住这个南齐女人。 原来她真是比杨朵朵更耀目,这五弟走的是什么狗屎运?心里的嫉妒更为强烈。 白晏自然留意到这四哥的眼珠子沾在妻子的身上移不开,遂不悦地踏前一步挡住拓跋渊看向妻子的目光,重重咳了一声,“不是说都备好了吗?” 李凰熙听到丈夫那越发冰冷的声音,想到他在吃醋,嘴角上勾得更厉害,脸上的笑意是掩也掩不住,两人闹了一年多的别扭,现在总算迎来了春暖花开。 白晏这个北魏的五皇子携妻抵达开阳这件事情,在北魏的首府开阳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上层社会的贵族们都离不开这个话题,当然,还有他那位艳光四射的夫人更是话题中的话题。 “你看到了吗?那南齐女人?”有人总免不了想要窃窃私语。 “好像也不怎么样?”有人语气酸酸地应道,“不就是衣物鲜艳些罢了,所以才会衬得她贵气十足。” 这话一出来,就会有人掩嘴偷笑,“说笑的吧,那天你都看得眼珠子停在那儿,以为我没瞧见,那等丽色怕是连嘉元公主的爱女杨朵朵都及不上,这南齐的女子是不是个个都这么艳色无双?”最后的话语充满了猜疑与一丝紧张。 果然,这贵妇人这么一说,人们都沉默了,万一南齐遍地都是美人,将来她们北魏的大军真个踏平南齐的建京,是不是男人们都要被她们迷去?这还得了? “应该……不会吧……”这话语里的底气总嫌不足。 女人们又是一阵沉默。 在男人们那儿又是另一番景象,对于李凰熙这样的南齐美人他们自然是不会忘记,但是更让他们嘱目的却是皇帝对白晏的态度。 “那天皇上居然出城亲迎五皇子归来的,就连嘉元公主与阮妃少有的联手相劝都不凑效,这回怕是圣心难测啊。” 谁都知道嘉元公主与阮妃的关系不睦,他们两家斗得水深火热,却难得在白晏认祖归宗的问题上达成一致,最终却不敌白晏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在圣上的心目中份量重,这大大的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 要知道,嘉元公主是明祯帝惟一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对她自是疼得不得了,她的手更是伸进了皇帝的前朝与后宫,是个在北魏的政坛上不可小觑的人物。(.无弹窗广告) 那阮妃虽然年纪不大,却诱得因白妃之故血洗后宫的明祯帝再坠爱河,对她宠得不得了,更是赐给她一个年方三岁的七皇子拓跋玉,夜夜与她同眠,她有皇子在手又怎么会是个安份的人物? 这样的声音在各大府邸里面流传,有人期待开阳的水更浑一些,有人却是一脸阴鸷难以开颜。 二皇子与三皇子府里更是连连开秘会,商讨如何将这横空出世拦路的五皇子斩下马来,若任由他在开阳站稳脚跟,这皇位会花落谁家那可是一目了然。 因此开阳的天空阴霾重重。 这日更是在四皇子府里,哥俩几个坐下来喝着闷酒。 四皇子拓跋渊举杯向他两个例来看不起他的兄长道:“我呢是与皇位无缘的,以为的是二哥与三哥为父皇鞍前马后地操劳,说句难听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现在你们看看父皇对他的重视远胜于你们,兄弟我也为你们不值……”表情满是落寞地耸了耸肩,眼睛却闪过一抹精光。 三皇子拓跋奇脾气最为暴躁,脸色难看地一摔杯子,嚷道:“他奶奶的,他算什么东西,一回来就出尽风头,他日我非要睡他的妇人出一口气。” 最为阴沉的二皇子拓跋圭本来是皇位的不二人选,明祯帝的长子早夭,他即是长,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他都应是这个帝国的接班人才对,但不知道明祯帝是怎么想的,至今仍未封他为皇太子,仅有一个晋王的称号,这让他更为不甘心。 他不屑地看了看这一暴躁一阴险的兄弟二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据我所知,父皇当年就说过要立他为太子的话,这些年来更是殷切地盼他能回来,现在正是如愿高兴的时候……”顿了顿,“你们知不知道他人虽不在大魏内,但大魏却有他的人。” 他这话一出,另外的兄弟二人都惊讶地张大口,拓跋渊虽做出吃惊的表情,眼睛却是微微一眯,原来二哥也是个心水清的人物,看来他要更谨慎才行,莫让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晋王拓跋圭满意地笑了笑,原来这两个弟弟真不知晓,这让他更为满意,想个法子让他们当出头鸟,这么一想定,他自然笑得更和蔼。 秦王拓跋奇握紧两个拳头用力一碰,发出一声骨头相撞的声音,“居然还有人追寻他?那些人是不是都不开眼的?一个贱女人生的贱种,依我看,最好就是赶紧将他处置了才好呢。” 他的生母就是那次明祯帝血洗后宫时除去的,只因他的母妃使计害过白妃,最后是死得最惨的一个,好在这些年来他在北面争得不少土地,这才让明祯帝封王开府,日子才不会像小的时候那么凄惨。 “别把他想得太简单,他身后还有一个白家。(.)”晋王拓跋圭冷笑提醒一句,这白家真是冤魂不散,今时今日还有力量左右大魏与南齐两国,真是不简单。 “这么说他不缺财?”秦王拓跋奇立即嚷道。 “那是自然。”拓跋圭瞟了他一眼,大方地肯定。 拓跋渊这回是真的惊讶,白家还有能力左右大魏的政坛?想想却觉得自己到底孤陋寡闻了,以老头子那性情,当年是不会对白家赶尽杀绝,必会为他的宝贝儿子留一点资本,心中的妒火燃得越来越盛,这种有祖宗庇佑的人怎么看都是令人不爽,他怎么就没这运道?生母偏偏是那个不成事的宫女。 掩下心中的妒意,他道:“弟在路上倒是挑拨他寻得一个机会……” 另外的二人俱都抬头看他,听他仔细道来。 另一方面入住北魏宫室的白晏与李凰熙已是梳洗过后,双双躺到床上,白晏自然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明祯帝今天看你似乎有些出神,怎么?你还不满意?我现在可是有借口拒绝他送来的女人。”伸手轻轻地掐了下妻子嫩滑的脸庞。 李凰熙在他的怀里拱了一下,双手揽紧他的脖子,“你那几个兄弟都不是善茬,你……要当心些,别到时候雁啄不到,反而赔上自己的性命。至于你那父皇,看来是真的疼你,明明对我的来历好奇又猜疑,偏偏还能忍住不问你,只是一直不停地问你起居饮食之事,看来倒有些婆妈……” 她终究是闲不下来的,一有空就会忍不住地分析当前的局面,原以为终她一生都会见不到公爹的脸,现在才知道世事没有绝对,他们翁媳二人终还是会面了,好在这见面的结果不太糟,所以她的柳眉没有皱得太紧。 白晏还当她要说什么,听后却是低低一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乘机偷得一吻,“你以为对他没有一点笃定,我会贸然地带你到北魏来?虽然你曾说过人心会变,但是这些年来他身边都有我的人,时不时地在他耳边提及我几句,他想忘都难,”这是他一直不曾对她道出的秘密,前段时间两人关系仍有几分紧张,说这些怕她又起疑心,误以为他一直在寻找退路,现在倒是可以透露一些予她知晓。 “还有你别以为白家只有在大齐才有资财,在这北魏可有不少,在更北方那儿草丰盛的地方有四座大牧场属于我,北魏的战马一半要靠我供应,与南齐一样,白家在这儿还有矿场数座,凰熙,这北魏的咽喉被我钳制在手,他岂能不将我放在眼里?”这么说时,他笑得有些贼,其实当年要助南齐取得北魏,他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生灵涂炭,两国谈融合没有一个心胸宽广的君主是做不到的,南齐的帝王至今他没有一个看得上眼,所以他把这些也瞒了妻子。 李凰熙睁大眼睛看他,似要把他看得更真切明白些,这白家到底是一群什么人?居然能留给后代子孙这么多东西,但却一直没有复国的运数,看来传闻身为国师的白家公主当真是对天诅咒这个家族不能再翻身,拥有再多也是枉然,她不禁有几分叹息,当然倒是便宜了现在她身边的男人。 “这些你怎么一直都没对我提过?”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晏也定定地看着她的面部表情,没有当日知晓他身世时的暴怒与心痛,看来她现在很是淡然地能接受他这些讯息,他也暗暗松一口气,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也没问?我为何要提?难道还想你拿剑再刺我心窝子?” 李凰熙一听他似有翻旧账的嫌疑,手从他的颈项收回,翻身背对他,一字不发。 白晏好笑地看着她幼稚的举动,趋身向前,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却是伸到她的衣襟内放肆,“真生气了?凰熙……” “没有。”她有些闷闷地道。 他低头在她秀美的脖子上印上一吻,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的还不是你的,别跟我置气,你知道我不爱。凰熙,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何时我都会将你摆到第一位,你要信我……” 他低声下气的声音,让她的心里没来由地一疼,想想这一切她也要负责任的,若不是那次做事激进了,他也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地与她说话,即使她是一国的公主,嫁他为妻从来不是低嫁,这场婚姻中的胜者一直是她。 她是不是也该对他公平些?如果他真有所图谋,是不会将这些底牌都摊给她看,想通后,她转身看他,又勾下他的头伸舌勾画着他的唇形,随后伸进去主动吻他…… 帐幔里面越来越火热,外头正要禀事的阿二与阿三都悄然退到一边去,暂时不打扰主子的欢爱,没一会儿,屋子里面传出男性的粗喘声,夹杂着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白晏归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认祖归宗,明祯帝对这个儿子一向都觉得亏欠了,所以在他还没抵达开阳的时候,他就命人备下认祖归宗的仪式,因而,稍事休整了两天后,白晏就由明祯帝亲自带领,在百官与宗亲的陪同下亲至太庙,给拓跋皇室的先人上香,再将他的生母白妃的牌位移入太庙。 这些在此刻都没有李凰熙什么事,认祖归宗的主角从来不是她,所以她也乐得清闲,既来之则安之,因而她令夏荷把贵妃榻搬到那大树下乘凉,别看这是北方,夏季的温度还是颇高,夜里又冷得有些过了头。 此时她抱中怀中的小儿,舀着令下人端来的酸梅汤一勺一勺地喂,那姿态非常的温柔,若是有不知情的人看到必定会误以为她怀中的小儿是她的亲生子。 夏荷在一旁咋呼,“夫人,还是由奴婢来吧,这小子都一岁了,又吃得胖乎乎的,怕是要压坏你……” 李凰熙听到这侍女的话,斜了她一眼,“你家主子我又不是纸糊的,抱个娃儿也抱不住?你不是小瞧我吧?娃儿,别理你娘,咱长大了可不能学她,前怕狼后怕虎……”说这话时,她的头拱了拱小人儿嫩嫩的脖子,逗得这小人儿一直呵呵笑。 夏荷没敢驳嘴,看到自家儿子被公主抱在怀里疼宠,她却高兴不起来,不是心怀嫉妒,而是想到公主无缘的那个孩子,现在这一幕更是让人心酸,趁着公主无暇顾及她,忙转过身去擦了擦眼泪。 “奴婢怕是累着夫人?”半晌,她才悻悻地道。 “累不着,这点你大可放心,”李凰熙抬头看她,将空碗搁下,“我知道你的心思,夏荷,这孩子与我有缘,有他陪着我高兴。” “既然夫人如此喜欢他,不如给他赐个名儿吧?”夏荷笑道。 “你们怎么还没起名?”李凰熙惊讶道,“真是不尽职的爹娘,我们娃儿这么乖,怎么能没有名字呢?”她又挠了挠娃儿胖乎乎的下巴,半晌后道:“叫平安吧,希望他一生都平平安安,没有灾难病痛……” 这名字是平常了些,但却是她此刻最大的心愿,人的一生财运什么的都是次要的,能平安到老才是福气,若她那孩子能活着到世上,她许的愿也会是这样。 夏荷念叨了一会儿平安二字,方才更为开怀地笑道:“那奴婢谢主子赐名,这名字好,比他爹喊的什么狗儿强得多……”话一说出口,她就忙掩嘴,这些俗气的名字如何能让李凰熙知晓。 李凰熙怔愣了一下,本想取笑夏荷夫妻二人一句,后来却想到民间有取个贱名孩子好养活的话,倒也不觉得不雅了,无论名字是什么,那都寄予了做长辈所有的心愿。 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有两名衣着稍为华丽的女子朝她们主仆二人走来,夏荷早已看到,正想做声,后来看到李凰熙的目光也看过去,这才收声一副戒备的样子挺胸站在主子的身边。 这两人一上前,明显是大宫女的样子,她们没有第一时间对李凰熙这位现在挂着白晏夫人名号的主子行礼,而是微抬下巴打量了好几眼,随后看到李凰熙也不搭理她们起身要走,她们方才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礼。 “夫人,阮妃娘娘要见你,请你随我们前去,莫要让阮妃娘娘久等……”其中一个瘦些的大宫女上前拦住李凰熙开声道,虽说是请,但那表情明显是不容李凰熙这南齐女子拒绝。 李凰熙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几眼,这个宫女算什么东西,居然到她面前来耍威风?眼角向夏荷一扫。 夏荷上前一把将她拦的手打开,冷冷道:“我家夫人身体不适,五皇子吩咐过不许她操劳,不能去见阮妃娘娘。”上前扶着李凰熙往前走。 另一个脸上有颗大痣的宫女却不悦地道:“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们阮妃娘娘可是皇上的宠妃,今儿个娘娘要见你,岂容你说一声不去?” ------题外话------ 感谢郭晶晶送三张票票给某梦!感谢shxuxin送票票给某梦! 第193章 南齐美人(2) 不容她说一个不字? 李凰熙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眯着眼睛犀地看了眼这脸上长了颗大痣的宫女,那目光幽深得如没有丝毫亮光的屋子,她一动未动,只是那般定定地看着她。 那名脸上长痣的宫女没来由地被她看得怔在原地,这南齐女人不若她想象的那般软弱好欺,那目光让她的头皮渐渐发麻,开始尚能昂头与她直视,不过几个呼息瞬间,她就不敌地脖子慢慢地软垂下来,这女人的目光比阮妃娘娘还要可怖。 但她到底是宫里第一宠妃身边的大宫女,手被一旁同样怔着的瘦削宫女的手指甲无意地刺伤,方才清醒了些许,壮着胆子抬眼匆匆看了李凰熙一眼,“看什么看?你这个南齐佬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知道阮妃娘娘是什么身份?她肯见你是你上一世修来的福份……” 这些诋毁示威的话,夏荷是越听怒火越高涨,不自禁地挽了挽袖子,她可是不介意亲自教训一下这个敢在她家主子面前大放噘词的宫女,只是怕会给主子招来灾祸,所以站在一旁死死的隐忍着。 藏身暗处的阿三看到这一幕也跟着恼火,这阮妃身边的奴仆真个欺人太甚,手指抓住一颗石子正要一弹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一点教训。 “夏荷!”李凰熙冷声唤了侍女一声。 “奴婢在。”夏荷立刻就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出来,看公主这样子是不打算隐忍了。 那两个大宫女看到李凰熙冷下脸的样子,身体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那些轻蔑诋毁谩骂的声音就是一歇,差点就想落荒而逃,只是想到这里是她们的地盘,若是在这个南齐女人面前落了面子,以后如何在宫里混? “你……你想干嘛?”那瘦些的宫女牙齿打颤地道,不知为何,她觉得五皇子这夫人看她的目光跟皇上看她似的让人脚打颤。 青红柳绿的宫廷美景,无论在哪儿看都是赏心悦目的,更何况是这宫里第一宠妃的宫殿?那自然是修建的华丽无比,园子里的景致堪比御花园。 “你这寝殿冬暖夏凉,可见皇上对你的宠还是很牢固的。”阮妃的母亲阮夫人满意地笑道,这女儿没白养,现在她得道一家子跟着她也升天捞了不少好处。 “娘若喜欢就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当初皇上将这两处宫殿合并给我一人住时,是花了不少心思的。”阮妃不甚在意地笑道,这宫里都是她一言堂,皇上从来不会驳她的面子,所以寻常日子留母亲在宫里久住于她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阮夫人欣喜地应了,与女儿说了一会儿话,没见到女儿身边那两个得力的大宫女,遂好奇地问了一声,哪知女儿却是不经意地说,是去请那五皇子的夫人前来。 “你是不是天太热昏了头,你请她过来做甚?这等女人见了还怕污了你的眼,你也不是不知道皇上现在对五皇子那叫一个偏心,你多多少少也要为七皇子着想才行?”阮夫人不悦地道,现在开阳的大户人家都在观望,没拿捏出主意该如何对待那对夫妻,女儿倒好,先别人出手,万一弄巧成拙闹笑话还是其次,怕皇上心里起隔阂那就糟了。 阮妃从贵妃榻上起身,轻轻拍了母亲的手,“娘,看你急得?女儿还没跟你说清,想他们夫妇二人初进开阳,皇上就让他们住进宫里,我这后宫之主连一面也不见,皇上心里才不痛快呢。再者那南齐女人怕也没见过多少世面,我把她找来施点威压再给个下马威,还怕她不心怯任我摆布?你知不知道,”她的眼睛朝外一努,压低声音道:“嘉元那个寡妇女儿私下里求皇上下赐婚圣旨呢?我看皇上有几分意动,只是嘉元那老妇一直不点头,你想啊,那南齐女人在开阳又没有什么靠山?我就借她与嘉元那老妇斗一场,若能成功离间她与皇上,我就赚到了,若不能那我也不吃亏。” 阮夫人听完这一顿话,方才知道女儿打的如意算盘,思忖片刻,女儿说得也在理,若只是一味地观望恐会失了先机,不过仍提点几句,“你施下马威拉拢她当枪使,可要做得隐晦些,这女人你还没机会见着,那日我看了一眼,依她的美色是能守得住五皇子的……”细细地跟女儿道出这些天来的八卦。 阮妃其实早就已经将李凰熙这段时间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再加上依她对杨朵朵的了解,她是不会放过在归途中勾引五皇子的,只是那南齐美人没有与杨朵朵明面上交锋过,她怕万一她被杨朵朵捷足先登,杨家在夺嫡一事上有了选择,那五皇子会凭添一份助力,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事情。 纤纤素手端起那茶碗,优雅地茗了一口,思定后,她重新笑道:“娘放一百二十个心得了,女儿心中已想定,不会让杨家随意地与他人结盟,嘉元那女人精明得很,别看她以前将女儿嫁出去过,她一心一意就是瞄准了后位,你道杨朵朵那夫婿是怎么死的?” 阮夫人皱了皱眉,这些内幕她又怎会不清楚? 那杨朵朵十五六岁时就出落得一枝花,开阳的贵族男子为了她可是争破了头,当时候还有两个皇子参与竞争,只是后来嘉元公主却出乎众人预料选了户名望不错的人家让女儿嫁进去,只是这人家与世家大族相差甚远,当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直道北魏的第一美人嫁得太低。 明祯帝那时候也是极赞成这婚事,赐下了很丰厚的嫁妆,与嘉元公主的关系更为密切。 哪知两年后,杨朵朵的夫婿却意外死于坠马,杨朵朵从此守寡,她要回娘家,没有娘家权势高的夫家哪敢说半个不字?反正寡妇回娘家再嫁在大魏并不是希罕事。 杨朵朵因不是初嫁女,所以这婚事倒是不急,开始的时候众人还观望她会再嫁给哪户人家,后来久久未见她再嫁,这好奇心慢慢就歇了。 只是这两年渐渐有传闻,说是杨朵朵的夫婿不是死于自然坠马,是嘉元公主有意让人加害的结果,就是要让杨朵朵得以摆脱这桩婚事,再次待价而沽,依她是公主之女的身份若能选定一个皇子,嘉元公主押对了宝,以她的权势挤掉别的女人让女儿封后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不管是真是假,你都要慎言,传到皇上耳里怕是没你的好果子吃。”阮夫人板着脸朝女儿叮嘱道,这事情她怎么想都觉得怪,就算再嫁女没人嫌弃,到底不如初婚女能得夫婿敬重,所以也没想明白嘉元公主的脑子在想什么,让女儿不走直路走弯路? 阮妃心里好笑,母亲的胆子就是小,她现在的地位还有什么女人能撼动?皇帝那老儿是恨不得能死在她肚皮上,至于嘉元公主,别人不晓得,她却是从皇帝的口里套出些许内幕,这公主与皇上曾有的过节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只是到底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所以皇上性情再火暴也没拿她怎么样。 阮夫人一看女儿的神情就知道她对她的话并不上心,脸上有着几许恼怒,现在还没有熬死皇帝当上太后垂帘听政,就大意轻敌行事,怕是迟早都会惹出大祸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没少教,女儿近些年来却是越来越当她的话是耳边风。 果然,阮妃没甚诚意地道:“娘,女儿知道,你放心好了。” 放心,放心,只知道让她放心,她若能真放心那就好了,一大家子的性命都系在女儿一人身上,阮夫人想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真的放心。 正在她要劝说女儿的时候,外头有宫女哭着进来。 阮妃的两弯秀眉一拢,不悦地道:“何人啼哭?不知道本宫最不喜这些声音吗?” “娘娘,娘娘……”一身形偏瘦一脸上长痣的宫女哭着进来,当即就跪下。 阮妃示意一旁的宫女扶她起身,走向这两名宫女,用扇柄抬起那脸上长痣的宫女的脸,看到额头处有血迹冒出,本就长了颗痣,现在见了血,这张脸越发没法瞧。 至于瘦削那个宫女的裙子已经脏了好大一块,脸上虽没有血迹,却是隐隐可见有些乌青,本就不太美丽的脸现在更是难以入眼。 当初选这两人在身边是想着这两人办事还算牢靠,再说以这样的姿容难以入皇上的眼,她也就没有培养出两个对手来,不像早些年她手段还不够强硬的时候,让个长相甜美的宫女趁皇上酒醉爬了床,好在皇上十分厌恶这种事情,后来没酿什么大祸,但是防范于未燃还是必要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她沉着脸冷声道。 脸上长痣的宫女哭诉道:“娘娘,你可要为奴婢做主,都是……都是……那两个南齐女人弄的,她们不但骂娘娘算什么东西还敢前去宣她们,不过是皇上发泄的一条母狗,那话说得难听至极……” 另一个身瘦的宫女也跟着附和道:“娘娘,奴婢两人以礼相待,她们却朝我俩施加毒手,那可是完全没将娘娘放在眼里的行为,娘娘,您可要为奴婢们讨回一个公道啊……” 阮妃没想到她派人去请李凰熙,她倒好非但没给她面子还将她与她的人折辱至此,顿时一张美丽的脸孔气愤地扭曲起来,这宫里不给她面子的人大多都死了,这李凰熙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她的侍女? 阮夫人上前厉声一喝,“你们二人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五皇子的夫人连脸面都不给她的女儿,那么说五皇子已经是有所打算,要与她的女儿争斗一番。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忙不迭地点点头。 “岂有此理?本宫要去好好地教训她一顿,让她一个南齐女人知道什么叫厉害?”阮妃怒喝,当即就要人备轿辇。 阮夫人却是伸手拦住女儿,微有皱纹的脸沉着道:“你别去,为娘有更好的主意。” ------题外话------ 感谢琉璃失所yuke、sqweng送两张票票鼓励某梦! 第194章 南齐美人(3) 李凰熙抱着娃儿在怀拿着布老虎逗着来玩,忽上忽下地举着,已会站的小娃儿咯咯笑地站起来用那小胖手就要去抢李凰熙手中的布老虎,李凰熙也跟着发出愉悦的银铃般地笑声。[.超多好看小说] 一时间宽敞的殿中气氛极是和谐,除了夏荷紧皱着眉头在殿门前张望的神情,她不安地来回踱了好久,表情更是没有半分放松。 李凰熙逗孩子玩了半晌,直到小平安因为抢不到她手中的布老虎而要哭出来的时候,她就大发善心地将布老虎塞到小平安的手中,果然娃儿又咯咯笑起来,她刮了刮他嫩嫩的鼻梁,眼角又瞄到夏荷不安地走动。 她道:“夏荷,你晃得我眼花,赶紧坐下来别再晃了。” “公……不,夫人,您就一点也不担心,那两人就那样走了?”夏荷急忙蹿到她身边焦虑道,这事她怎么想都不妥,依她在忠王府与皇宫呆了那么多年的见识,自然知晓这第一宠妃的杀伤力可是杠杠的。 小平安一见到亲娘,举着布老虎朝母亲挥着小胖手,咯咯笑的嘴角流下一串口水,夏荷见到忙伸手抱他在怀里抽帕子给他揩去嘴角的口水,“夫人,您倒是上心点,这到底是人家的地盘……” 李凰熙茗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地道:“有什么好上心的?不过就是两个跳梁小丑,我若放在心上,无颜见我家祖宗。”将茶碗轻轻地放下,她这个婢女终究还是缺少慧根的,“好了,你也不用这般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人顶,夏荷,放心,轮不到你。” 这些人打什么主意她自是一清二楚,再说这些是非判断从来不是靠一张嘴说就行的,那什么阮妃如果沉不住气当即就赶来寻她找场子,那她还要笑她一声蠢,就算她是宠妃,这宫里还有一个人叫皇帝。 现在她的丈夫不在寝宫里,一个宠妃大喇喇地上门教训皇子妃,放在平时倒没什么,好歹也是庶母,可现在毕竟不是正常情况,再怎么有理也占不住脚,不被她反咬一口就算万幸了。 所以她是一点也担心,该干嘛就干嘛,再说她不会来也在她的预料范围。 夏荷没法,公主的镇定是她如何也学不来的,只是想到那两个大宫女当时发生的事情,她又掩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李凰熙没留意侍女的举动,而是起身看了看窗外的绿意,以前她气愤的时候唤过白晏父系的姓氏,但从心底里她还是排斥居多,对于拓跋皇族她实在喜欢不起来,只是过了今天,她的丈夫到底还是要改回父系的姓氏。 李凰熙心底的想法在这一刻的白晏,不,应是唤做拓跋晏的男人是不知晓的,随着那一长串仪式过后,他这飘泊在外的浮萍终究还是要在自家祖宗面前跪下,这一刻的感觉很微秒。前世之时他也跪过,但那会儿他更多的是想早日集结兵力攻陷梁家扫持的建京,为此他需要拓跋氏的支持,有北魏皇子这身份行事到底方便些。 所以他当时并没有产生过多的想法,只知道他在意与爱的女人还在建京吃苦,更遑论收到她写来的信,他的心潮更是澎湃,恨不得胁下生双翼立即就挥军南下。 一旁年约五十许的明祯帝很欣慰地看着他的爱儿,等了这么多年终究没有白费功夫,他沧桑的眼里闪过一抹柔情,目光落在儿子刚才亲自放上的牌位,白妃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怀里,哪怕只是一个牌位。这一切要由她与他的儿子亲自做才有意义,此时他如是想。 “阿晏,父皇有生之年能等到你祭拜太庙,就算此刻瞑目也能含笑九泉了。”皇帝感慨地握住儿子厚实的手掌道。 拓跋晏的眼角瞄了瞄其余几个兄弟,老二皮笑肉不笑,老三瞪圆了双眼,老四笑咪咪,真是各具形态,他的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提,“父皇这样说实是折煞孩儿了,能在父皇膝下承欢并尽孝,这是儿子应尽的义务。” 其实这句话他说得并不抑扬顿挫,但是明祯帝已是热泪盈眶,“朕对不起你娘,当年若朕早些察觉或是对你娘更上心一些,也不会气着她转身就走,你我父子二人也不会经历了这么些年的分离,阿晏,父皇会好好补偿你的。”他满怀当父亲的骄傲拍了拍儿子的臂膀。 这些话他说得轻淡,但是下面的几位皇子与大臣均不由自主地怔在那儿,在脑海里将帝王这一句话左右上下反复思量。 晋王拓跋圭不由得暗暗咬紧银牙,父皇是不是打算要立这来历不明的五弟为太子?他的手在袖下攥得紧紧的,指甲更是陷进肉里一阵刺痛,他却无所感,脸上的笑容险险维持不住。 四皇子微微侧目,这最爱装的二哥看来这回是真刺激到了,嘴角不禁暗含一抹嘲笑与讽刺。 拓跋晏自然没有推辞明祯帝要重修旧好的讯好,很是识时务地回了几句漂亮话,一时间,父子二人似乎感觉更进一步,接下来出了太庙,几个兄弟也轮番道贺,表示欢迎他这个弟弟回家。 身为三皇子的秦王使劲拍着拓跋晏的肩膀,“还是我大魏好吧,你在南齐那个破地方当人家驸马哪有回来当皇子来得风光自在?五弟还是很识时务的嘛,哈哈……” 看似说得豪迈,实则暗含机锋,提及这新晋皇子的过去,就是要人们都忘不了他曾是南齐女婿的前尘,要倒戈支持他的大臣都要掂量清楚,那南齐的驸马可不同于他大魏的,看看嘉元公主的驸马混到了右相,那可是有实权的。 拓跋晏暗施巧劲就卸了这三哥拍下来巴掌的劲道,一脸慵懒笑容道,“多谢三哥关心了,这么些年来都把弟弟记挂在心中,不知情的人怕会误会三哥。”说完,肩膀一抖就离开他无礼的巴掌。 秦王闻言,大笑的声音一度停顿,好一会儿才继续笑下去,这五弟果然头脑转得快,难过人家老说南齐人的心眼多,果然名不虚传。 晋王拓跋圭暗骂一声老三愚蠢,父皇还在一边就敢让五弟出丑,那不亚于向父皇宣战,果然父皇看向老三的眼光很是阴冷,他一派兄长的模样上前,“五弟,欢迎回家,开阳这儿是你的家,你又是刚刚回归,有什么需要的向二哥说,二哥必定为你达成。” “那五弟就谢过二哥了。”拓跋晏也没含糊,与他演一场兄友弟恭的戏码。 “好说,好说……”拓跋圭连忙道,果然看到父皇一抹赞许的目光,心里怒骂这老不死的死偏心眼。 拓跋渊自然也少下了当众表现亲热,毕竟他这一路可是迎接这五弟到开阳的,若是表现生疏只怕面子不好看,父皇又要猜疑给他冷脸看。 拓跋晏脸上的笑容始终保持一贯,若是李凰熙在此,以她枕边人的身份必定会说他笑得太假,那笑容底下的嘲讽之意太过于明显,好在此处并没有人太过于了解他。 再加上他相貌堂堂,有四分像当今帝王,三分像那昔日后宫宠妃白氏,又有他几分自己的特色,这样一组合起来不但女人看得痴迷,男人也会赏心悦目度其为君子,哪会轻易地看清他凉薄的本质? 故此人人推崇他,私下里赞他的气质如朗朗乾坤,颇有太祖之风。 在回程,宽大的帝王轿辇里面,明祯帝慈爱地看向他的爱儿,“你在宫外的住所朕已经派人整理好,你迟些再入住,多在宫里陪陪朕。”随后想到什么又叹息一声,“本来我有意要加封你母妃为后,一偿朕这么多年的心愿,这也是朕欠了你母妃的,只可惜到底还是有人反对,你且再等等。”那时候的爱恋至今仍在他的梦里徘徊,所以对于与爱妃有几分相像的儿子,他更是上心。 “无妨,母妃她故去多年,也不差这些日子,只是听闻当时侍候母妃的旧人说,她怀我时老是拿着父皇的旧物背着人哭,可见她是极不愿离去的,只是这宫里有太多人见不得她与父皇恩爱……”拓跋晏道,暗中却是紧盯明祯帝的反应,果然一如他所料一听到宫里有人见不得他与白妃恩爱的话,他的脸上就有一层薄怒与尴尬。 都这般试探与暗示,明祯帝仍是没有松口处置当年导致他生母远离北魏的罪魁祸首,他心底本来因他之故而升起的些许暖意瞬间就消失无踪。 桓嬷嬷当年念念不忘的恩怨,其实他本来也不甚在意,毕竟人都去了那么多年,只是现在既然回来了,身为人子到底还是要让白氏在天之灵能得以安歇,还有他放弃了的桓嬷嬷。 明祯帝着实觉得坐下的凉褥一阵火热,儿子虽然没指名道姓是谁,脸上也没有指责怨恨,但他就是掩不住地心虚,这是他的心病了,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手背肉不及手心,也是不能真狠下心肠来。 嗫嚅了半晌,他才道:“朕早已让那些人去了阴曹地府,阿晏,只是你一直不回来,朕这位置也要传人,所以才会留着你那几个兄长,他们的母妃虽说有错,却只是别人的枪手……” 拓跋晏眼眉一挑道:“父皇说的是,儿臣没有怨言,再说父皇的后宫极是空虚,儿臣即使在南齐,心里也父皇叫屈……” 明祯帝见话题已经引开,脸上又再没有那丝愧疚,“有什么屈不屈的?你母妃走后,朕的心也随她而去了……”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他的话题终于扯到儿子带回来的女人身上,“阿晏啊,你是朕期待已久的儿子,能不能与朕说句实话,你带回来的那女人真实身份到底为何?” ------题外话------ 感谢郭晶晶再次送票票鼓励某梦! 第195章 南齐美人(4) 李凰熙看了眼宫人送来的北魏装束,正红之色的布料上面的刺绣没见有多精美,不过这一路看来,也知道北魏的衣装不似她大齐那般精美绝伦,精犷中带着几许奔放野性的美,立领盘扣窄袖的剪裁,伸手摸了摸,是丝织品,倒也有一种别样的美。 那宫人暗地里打量了李凰熙身上的衣物,一看那略带飘逸的剪裁设计就知道这是南齐的装束,穿在女人身上倒是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只是这儿是大魏,来了就要按这里的规矩行事,遂面无表情道“夫人,今夜陛下要为五皇子举行晚宴,这是给夫人送来的装束,请夫人务必换上。” 夏荷眉头一扬,这送衣物的宫人那表情看了就让人不爽,狠瞪了那人一眼,正待要训喝几句,哪知李凰熙抬手拦住她,轻声道:“这是你们皇上的意思还是五皇子的意思?” “这是皇上让送来的。”那宫人皱了皱眉,最后这样道。 李凰熙听后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那宫人退下去,宫人仍那般皱眉看了她一眼,这个南齐女人的沉稳冷静的表现,让她临出门前还是好奇地看了一眼。 “夫人,您真要换上?”夏荷有几分伤感地道,若是换上这身衣物,她们离故国更远了,这一路上驸马爷倒是置办了好几身南齐的衣物给公主穿,所以她们并没有完全抛弃南齐的生活习性。 李凰熙轻笑一声,坐下端起茶碗茗了一口茶水,“衣物什么的不过是一层皮,何必那么在意外表的那层皮?再者我们若是一味的坚持,最后不得好的必是我们,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若没有她丈夫的点头,这身衣物送不到她手中。而且北魏的明祯帝同意她出席为拓跋晏举行的晚宴,到底代表了什么呢?这倒是她应该深思的。 是打算承认她正妻的身份还是有别的打算,她还要看看,对于自己的身份其实她觉得瞒不了多久的,皇帝迟早会问拓跋晏她到底是谁?既然明祯帝要她出席这晚宴,她没有理由怯场不去。 嘴角笑了笑,她拿起那套红色的衣物,这颜色选得真有意思。(.无弹窗广告) 夏荷看到自家主子欣然接受了北魏皇帝的安排,眼里满是不解之意,听到李凰熙唤她前去给她换装,她急忙应了一声,唤出藏在暗处的阿三,让他赶紧抱儿子平安下去,这儿没有几人是信得过的,留儿子一人在这殿中她总觉得不安全。 阿三抱过儿子,小声道:“你放心,公子自有安排,不会让你家公主遭难,再说丑媳终得见家翁,公主本身就美丽至极,又有何可惧?” 夏荷听了他的话这才安心许多,她害过自家主子一次,如真有什么危险,用她的小命去挡也就是了。想起不快的往事,她朝丈夫一瞪,“用得你多嘴,当好你的差,别忘了你应承我的话。” 说完,她头也没回,赶紧朝内室而去,留给阿三的只有一道匆匆而逝的背影。 阿三有些落寞地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回响的却是她曾要他发过的誓,若是李凰熙有危险,她要他用命去保护她,至于他的公子则要放到第二位,若他还当她是妻子,当她的儿子是他的儿子的话,那就要照她的话去做。 怀中的儿子抓着他的衣物玩得高兴时发出“呀呀”的声音,这小子学说话迟,现在除了爹娘之外什么也不会说,只是那长相肖似他与夏荷,他的疼爱之心一起,在他的脸蛋上轻轻一吻,“儿子,你娘有事,跟着爹,要听话……” 身子一隐,很快消失在原地,最后消失的是娃儿轻快的笑声。 因要举行晚宴,整个宫廷都金壁辉煌的,南齐与北魏现在分属两国,曾经却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所以在建筑方面是惊人的相似,这宫殿与南齐的皇宫布局是一样的。 李凰熙倒也认得,因而对于在前方打灯笼的宫女太监这才少了几分猜疑,暗地里松驰了紧绷的神经,倒是不用担心在这段路程被人暗算了去。 离那举行晚宴的太和宫还有段距离,她就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在黑夜里影影绰绰地迅速朝她而来,眼睛微微一眯。(.) 那道身影很快就到,身上戴的配饰因来人的急步而发出叮当声响很是悦耳,一到了她的面前,即一副熟悉的口吻道:“姐姐怕是心不安吧,妹妹这就来陪姐姐一道进去,这样待会儿姐姐见到皇上也不会紧张……” 李凰熙嘴角含笑地看着那一副好姐妹样子的杨朵朵,能屈能伸不愧是大丈夫,不,此时应叫大女子。 “虽然我心里一丝儿的紧张也没有,但是杨小姐要充当引路的宫女太监,那我也没有意见。”李凰熙淡笑道,步伐却没有停顿依然往前走。 周围的宫女太监一听到这五皇子的夫人讽刺杨小姐,他们都赶紧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看,怕这表面大肚实则小肚鸡肠的杨朵朵事后清算。 杨朵朵在夜色里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这个李凰熙真难拿下,银牙咬了咬,随后还是赶紧追上李凰熙,眉一扬笑道:“姐姐能这般想自然好,不然妹妹与五皇子就要担心了……” 夏荷暗地里吐了一口唾沫,她与驸马爷不过是表兄妹,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现在一副驸马爷家中的女眷的表现,实在让人不齿又厌恶。 李凰熙的手暗中使巧劲一收,不让这杨朵朵握住她的手表现姐妹情深的戏码,心里却将这一切都记在丈夫的头上,就是因为他,她才要忍受这么一个做作又厚脸皮的女人。 她们到来时,晚宴已经开始了。 杨朵朵朝那司礼的太监一使眼色,司礼的太监遂长长唤一声,“嘉元公主女杨小姐到……”看了眼李凰熙,眸子暗了暗,正要喊出五皇子侧室夫人几个字眼,皇上虽然没有明言,但是让唤声夫人不就表明了就是侧室? 况且宫里传言杨朵朵要被赐婚给五皇子,现在又亲自领着李凰熙到来一副颇为照顾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举动是讨好未来夫婿五皇子,他也就卖她一个人情就这般喊出来又有何不可? 杨朵朵的头微昂,正打算领先进去摆正室的款。 李凰熙好笑地看着她,这小把戏也拿出来用不怕寒碜人?这杨朵朵太过自以为是,明祯帝的赐婚圣旨还没有下就迫不及待地摆款也不怕别人笑话。 抢在那司礼太监开口前,她笑道:“杨小姐先行进去吧,我与杨小姐一道进去于礼不合……” “有何不合的?妹妹一路与姐姐做伴,现在照顾姐姐是份内事。”她微皱眉道。 既然她要与她争名份,那她就成全她,就算虎落平阳被犬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的眸子一暗,身体往前一迈遮住了后头的情景。 而在她前方的杨朵朵注意力都在李凰熙的身上,这回在亮光处却看到李凰熙穿着一身大红正色的衣物,目光顿时就得有几分惊讶,随即心里有不好的猜测,遂没留意到后方的动静。 那正要唱礼的太监脖子上一凉,他惊出一身冷汗,但现在他背后有人威胁,哪敢不照办?就算被皇上追究处死,那也能多活一会儿,不是吗? 遂努力放平声音,但细听就能听出其中的抖意,“五皇子妃到――” 杨朵朵一听,这不是她要听到的,遂两眼错愕又含着威压地看向那个额冒冷汗的太监,“你唱的是什么礼……”下意识就要追究,皇帝还没有下旨让这南齐女人为五皇子的正妃,他这样唱礼是僭越。 司礼的太监低不头不敢与杨朵朵正视,这一会儿脖子是不凉了,可是那话也喊出口了,再悔改已没有余地,他似乎感觉到自己怕是要见不到明日初升的太阳。 杨朵朵就这一停顿,让李凰熙越过她往那入口处进去。 小蛮见状,赶紧一扯自家小姐的衣物,不让她在这节骨眼与一个太监纠缠,杨朵朵回头,看到自己落后于李凰熙,银牙恨恨一咬,“该死,”提裙去追,不忘回头朝那唱错礼的太监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本小姐等着,回头我再来收拾你。” 只是这一会儿杨朵朵再追也赶不上李凰熙。 此时的李凰熙已经搭着躬腰的夏荷的手容态端庄的走进去,她一出现,再配上之前那五皇子妃的唱礼,遂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一身飞扬红衣,端庄的姿态,俏丽的姿容,这美人初一亮相倒是瞬间震慑了众人的目光,北魏的高官大臣及其诰命夫人都停下窃窃私语,全朝她行注目礼,但也有人眉头一皱,五皇子这夫人太高调了,无论是初入开阳之时还是现在,她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她现在身处大魏的现实。 再思及那五皇子妃的唱礼,莫非皇上真的认可了她的身份?遂收回目光看向明祯帝。 跟在李凰熙身后的杨朵朵虽然也是一身张扬的红衣,身上衣物的花纹比之李凰熙身上那件更见细致,头上的帽子珠翠环绕配上她一笑就有两个梨窝的面容,比平日更可人,只是人比人气死人,有了前面气场全开的李凰熙,两人一个好比是天上的明月,另一个只能是明月旁边的星星了。 杨朵朵看着那挺直腰走在她前面的李凰熙,恨不得冲上前咬她一口泄气,顾及这场合,只能忍了,脸上的笑容无比的僵硬,待看到旧日有怨的人一脸的嘲笑时,她心里的火又蹿高了一丈。 明祯帝看着这走在正中央红毯上的华丽美人,眼里还是有抹惊艳的,自己儿子倒是有眼光,这女人即使穿上北魏的衣物,并没有减少几分光彩,与那正初见时一样。 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他莫测高深地朝儿子看了一眼,只见到拓跋晏看向那妇人时脸上温暖的笑意,看来儿子是真的心悦这妇人,在马车上与他说的话不是骗他的。 果然是南齐的公主,他故意给她送去一身红衣就是看她有没有那个胆子穿上,她倒没有让他失望,还摆了杨朵朵与那司礼的太监一道。不知为何看到她这般走进来,他突然看到了多年前的白妃,那会儿他为了她也是可以不顾一切的。 脸上的笑容一窒。 一旁的阮妃也收回那惊艳的目光,心中提防之意更重,这南齐女人果然不简单,执起桌上的酒壶给明祯帝续酒,暗暗打量他的神色。 李凰熙已站在明祯帝的丹陛之下,她仰着头第一次正色看向这家翁。 “见到朕为何不跪?” 第196章 南齐美人(5) 她就在那儿盈盈玉立,如一团静在那儿的红颜烈火在烧烧般,尤其是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眼望向他时带着估量的味道,故而明祯帝似威严地一问,眼睛却是微微上挑。[] 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当众挑衅他帝王的威严,也没有敢公然冒犯他,即使天的那一边还有一个帝王,但在这儿,在这片土地上他就是最高的主宰。 有趣,这女娃儿让他越来越感兴趣。 李凰熙似乎有几分吃惊,她看向他的目光称不上尊敬,但这北魏的帝王却能轻松接招,似乎他对她的挑衅并不放在心上,声音虽严厉,眉眼却温和许多,看着这样的公爹,她的面容微微抽搐。 这种感觉很古怪,似乎他们此刻并不是敌对双方阵营里的人,而是?她一时也理不清这头绪,但是原本到唇的话却是在舌尖上转了转,随即她微微一笑,“北魏的皇帝陛下,我乃南齐之人,膝下只跪皇天厚土与君父,现在你北魏与我大齐互相枕戈以待,试问我这南齐女子又如何在敌国之人面前轻易屈膝?”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但说出的话在这场合里可以说是放肆至极,张扬之极,哪有半分身为阶下囚的自觉? 场中的北魏大臣都一副看疯子的表情在看她,这南齐女子该说是肚大包天还是不识时务?有些老顽固更是怒目看向她,那胡子一翘一翘的,看起来十分的滑稽有趣。 “大胆,这儿是我大魏的宫殿,哪容你一个南齐女子叫嚣?”三皇子拓跋奇立即起身大喝,目光看向镇定自如的拓跋晏,“五弟,你就容得她这般不将父皇与我大魏看在眼里?” 正在偷偷摸倒酒宫女那柔滑小手的完颜雄,听到拓跋奇这一声高喝,眉毛挑了挑,眼角斜斜地看向他,嘴角嘲讽地一笑,目光再回到倒酒宫女愣着的小手,只见杯中的酒已满,多余的更是流泄在桌案上,一条水痕正在开拓。 他没个正形地伸手沿着宫女那柔滑的小手往上摸,摸到那手腕处,滑,真是滑,他满意地砸了砸舌,只是好景不长,宫女因他放肆的抚摸而回过神来,眼角含春又羞怯地瞟了他一眼,正要打情骂俏几句,遂看到自己倒的酒已经在桌面上蜿蜒,她吓得赶紧抽出帕子按住那水痕,“将军,你也不提提奴婢?” “提了有什么奖赏?能让我一亲芳泽否?”完颜雄一副风流的样子,就并当众抱这宫女亲个嘴儿,嘴上更是说些不入流的话,一径地逗弄这宫女。 看他的样子是对场中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而不见,李凰熙那女人若是狗嘴里能吐出象牙,那母猪都会上树了,这南齐女人似乎真不知一个死字怎么写,想想又笑了笑,谁叫人家的夫君就吃这一套,至于夫君的老子么,等等看就知道了,紧张着急有何用? 那宫女一听,心中如小鹿乱跳,那竖起来留意殿上气氛的耳朵垂了下来,抛了个媚眼给完颜雄,“将军,你坏!”手却是抓住完颜雄的手掌,在他的手心写下几个字,“奴婢可会等着将军……” 在这一个角落里上演着郎情妾意,但在那场中央则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 拓跋晏早已将场中的局势打量清楚,尤其是朝那新认回来的父亲多瞧了几眼,没看到让他失望的表情,方才似笑非笑地扬眉看着这同样新鲜出炉的三哥,晃了晃精美琉璃烧制的酒杯,杯中红红的葡萄酒液在灯光下闪着动人的波浪,道:“我的女人我自会调教,无须三哥置疑及越俎代疱。” “五弟,你真是胡闹……”拓跋奇故意叹息一声道,“三哥知道你对这些年身处异国对父皇对大魏多有抵制……”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凰熙却大笑出声,肆意而张扬,已经由宫女领着到案几前坐下的杨朵朵听闻,恼恨地看她一眼,今夜这个抢走她所有光芒的女人,她心中的恨意是越积越多。 “你笑什么?”坐在一旁的四皇子拓跋渊抬眼看着李凰熙道,依他这一路来对这个南齐女人的了解,怕是会说些让人不爽的话,他有些嘲笑地看向三哥,随后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不知这三哥粗人的一面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凰熙方才收起那笑容,缓步走向高大身影的三皇子拓跋奇,红唇轻启,“若今日我与皇子异地而处,皇子会否向我大齐君主行跪拜礼?” 初时声音平平,如轻捻琴弦般动听,待到最后的喝问时就如九天神雷突然乍响,来得突然又轰隆。 “当然不会,”拓跋奇不用思考即倨傲地昂首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本王生是大魏的人,死是大魏的鬼,哪会轻易向别的帝王叩拜,这膝只会跪我大魏的列代君主。”说这话时,他轻蔑地看着李凰熙,手自然地向后背。 李凰熙又轻轻一笑,极尽嘲讽,“那不就结了,难道只许你有大魏的气节,就不许我对故国有同样的气节?秦王可笑至极。”她的手随意一挥,似挥开那些不起眼的尘埃。 拓跋奇的脸色胀得通红,原本轻蔑不屑的目光慢慢地变得凝重,她这一声反问让他哑口无言,顿时尴尬地站在原地,这会儿如何下场真成问题了。 “秦王无话可说了吗?”李凰熙不放过他继续道,“好在你非北魏之主,要不然依我看我大齐的大军踏平开阳指日可待,秦王,你说是不是?” “你!”拓跋奇被她这一番讽刺,脸上的羞红顿时变成怒红,咬牙道:“孔老夫子有言,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古人诚不欺我。你不过是区区一女子,有何资格谈及气节?这是大丈夫才有的东西,你不过是一个注定要被男人骑在胯下的玩意儿……”他气恼起来顿时有些不择言地胡说一通。 拓跋晏在听到他这三哥对妻子的侮辱,顿时就气恼,手中的琉璃酒杯被他用力得桌案上一掼,很快就裂成了一朵碎花,暗红色的葡萄酒液洒满了桌面,看来有几分触目惊心。 李凰熙看到丈夫正想准备起身,她朝他暗暗摇了摇头,抬眸冷视三皇子拓跋奇,“我在来开阳的途中,曾听完颜将军提及北魏史上著名的女将军,赞她在极端恶劣的情况下与蛮军做战,即使明知是死也要奋勇杀敌,那一役血流成河,最后一刻她为了北魏的气节并未为了生的希望而向敌人屈膝。”顿了顿,“现在请秦王告诉我,这个女将军配谈气节二字吗?” 拓跋奇自然听过这个女将军传奇的故事,他虽然看不起女人,但对这女将军却不敢过多的言语侵犯,这个传说盛行于军中,很多军中的士兵极其地尊崇这个宁死不屈的女人。现在一听李凰熙提及,竟似当众被她刮了一巴掌,脸上又火又辣,现在他再想口出恶言也不行。 一直没吭声的明祯帝看着这外强中干的儿子,眼里一阵怒意,“没用的东西上,还不给朕坐下。”突然一喝。 拓跋奇的虎躯一震,微抬头看向父亲,嘴唇嚅动了半晌,没敢辩驳,灰溜溜地赶紧坐下,连礼仪也不顾。 明祯帝转而看向李凰熙,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居然当着他的面与老三争斗,遂冷声喝道:“你就不怕朕让你的人头落地。”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皇上应当明白。”李凰熙的裙曳一转,立即掉转枪头气势高昂地看向明祯帝,“若我因为小心项上人头而卑颜屈膝,那才不如当即杀了我,至少我还可以站着从容赴死。” 如拓跋晏所说的,面子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要自己挣的。 她想要获得别人的尊敬,就必须剑走偏锋,一味地示敌以柔未见得是上上之策,保住了性命,丧失了尊严,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明祯帝自然看明白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所表达的意思,这会儿他对这儿媳的看法上不再是之前的美人那般简单,这丫头只是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只是抬着头不卑不亢地站在那儿,他却觉得她如一个发光体般耀眼而夺目,好一朵燃烧的罂粟花,难怪他的儿子深陷其中。 这会儿他的心情异常复杂,厘不清自己所欲为何? “你倒是让朕刮目相看,哼,只是这都是无用功。你既已嫁给朕的儿子,自古有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这样的态度又哪像个妇人的样子?你不怕朕让儿子休了你吗?”明祯帝冷声道,“当着家翁的面如此放肆,你……”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看到那之前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女人居然当即就跪下了,那标准姿态的宫礼让最资深的嬷嬷也挑不出毛病来,盈盈而立,娇颜似火。 明祯帝原本以为没有什么能吓到他了,但这行事别据一格的南齐公主当真让他看不透,之前死活不肯向他行礼,这一会儿他不过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她就这么轻易折服了? 不但明祯帝张大了口,殿中原本对她意见颇大但又升起敬意的大臣也不禁大张了口,这南齐女人的头脑是什么构照?他们怎么都跟不上她的节奏。 拓跋奇从鼻子轻哼一声,这南齐女人又要玩什么花样?经过刚才的教训,他是不敢再小觑这南齐女人。 如老僧入定的二皇子拓跋圭这会儿也皱眉看向场中的女人,眼角瞟向脸色镇定的拓跋晏,原本还期待这五弟为了这女人与父皇对着干,从而让父皇厌弃,哪知道突然又锋回路转?他的目光如剑般直指场中的李凰熙,似在问,你的气节去哪里了? 很快,这话就由明祯帝问出声,“刚刚还因气节死活不肯向朕行礼,这会儿你不要你的气节了吗?” 李凰熙挑眉微微一笑,“刚刚皇上不是说我是你儿的媳妇,你是我的家翁吗?自古以来儿媳跪家翁是天经地意,儿媳就算屈一下膝也是应份的。再者我与夫君情意深笃,并不想要害得皇上做恶人棒打鸳鸯,不然就是我这个儿媳的不是,所以我向长辈行一礼与气节何碍?这是家礼,皇上自然受得。” 这是狡辩,明祯帝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正要开口讽她几句,又听得她似一脸笑意地接着说话。 第197章 南齐美人(6) “儿媳惭愧,原本儿媳看到皇上送来的红衣还摸不准皇上的心思,现在总算明白为何刚才唱礼的太监会那么喊了,原来皇上已经接纳我为阿晏的正妃,皇上果然好肚量。” 她抬头笑眯了眼地看着明祯帝。 他什么时候承认她是拓跋晏的正妻了?明祯帝这时候的表情也极微秒,目光看向儿子那一方,只看到儿子年轻的面容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很快又回到了跪在殿中央的李凰熙身上,他的眉头不经意地皱起来。 此时他不期然地想起认祖仪式回程时父子二人的对话。 “你说什么?她真是南齐泰安帝的长女长乐?”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这个儿子行啊,居然把南齐皇帝的长公主带了回来,错愕过后他当着儿子的面又大笑出声。 南齐这公主如果好好利用,倒是可以打出一手好牌,他如是想。 只是他的儿子当时端着茶碗轻茗一口,“儿臣既与父皇相认,有句话自当要向父皇禀明……” 他当即收起大笑,摸着未戴冠帽的头顶,“我们父子二人没有什么秘密?阿晏,父皇信你如信我的左右手。” 与儿子对视了好一会儿,儿子才正姿坐好,“父皇,儿臣与她的夫妻之情甚笃,有她就有我,没她也就没我,父皇有何决策之时都请三思,不然今天的仪式就是白进行了。” 这话当时他听了极其逆耳,他最为期待与最为喜爱的儿子居然如此威胁他,那时候他的面容板起来,两眼狠狠地瞪着这个敢忤逆他的儿子,“这是你为人子应说之话吗?看来那南齐女人就是红颜祸水,朕岂能容她将朕的儿子带坏?” “若没有她,儿臣只怕没有机会回来面见父皇,更别提什么红颜祸水?父皇当年对母妃是怎样的感情,今日儿子待她也是一样,人活一世,总有些逆麟也无可厚非。” 每每一提及白妃,他就如霜打的茄子般焉了下来,有时候他常想当年若他更成熟些,他与她兴许不会天人永隔,只是人生没有兴许二字。 看到儿子眼里坚定的意志,他对于李凰熙这南齐长公主更充满了兴趣,她是否也能配得上他出类拔萃的儿子,他要亲自考查一番。 所以他让人给她送去充满挑衅味道的红色衣袍,这是正室的象征,如果这个南齐女人没有勇气穿上它亲自向他讨一个正室的名份,那么即使儿子再怎么求,他也不会赐她一个正室的名份,还会立即在北魏的大臣当中挑选一个身份地位都不差的女子给儿子当正妻,让儿子拥有一份真正的助力。 当真没想到这个南齐女人的胆量居然不小,没有用哀求的方式或他们的爱情来打动他,而是利用这局势层层推进,为她自己营造既不弯腰屈于人下又能顺理成章地取得名份。 场中的贵妇人都被李凰熙这番话吓得将手中的食物掉回盘里,这南齐女人居然厚着脸皮以帝王家儿媳自居,这真真的出乎她们的预料。 杨朵朵的手紧紧地攥着筷子,她的眼睛紧紧地盯在李凰熙的背影下,她认为自己够进取了,现在才发现远不如这个南齐女人,一时激愤,一双厚重的木筷子被她用劲掰成两瓣,虎口被震一阵发麻。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这个正妻之位她不能让给别人,她爱了拓跋晏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机会,她不能让一切都功亏一篑。 遂将那双断成两截的筷子藏在袖下,她一副势死如归的表情欲起身加入明祯帝与那南齐女人的战场当中。 “小姐,公主吩咐过不许您轻举妄动。”一旁的小蛮伸手按住杨朵朵,头轻轻地一摇。 “不行,若迟了,五皇子就是她的了。”杨朵朵急切道,母亲只知道叫她等,这让她如何等?她不管,今天无论如何要为自己争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小蛮的脸顿时就急成一团,一旁嬷嬷也赶紧拦住杨朵朵不让她冲到御前,哪知道却没能拦得住这个年轻的女子。 杨朵朵挣开家仆的阻拦,一身红衣地出现在殿中央的红毯上,小蛮与嬷嬷见到有人看过来,不敢表现出阻拦的阵势,而是摆出优雅的姿势坐回杨家席位后。 男人那一方的杨右相看到女儿走到御前,心中暗叫不好,妻子与皇帝斗气今儿个硬是以有恙不出席这宴会,女儿的性子看似能忍,实则很容易被挑动。 前方的气氛正在胶着,明祯帝定定地看着李凰熙没有发话,李凰熙也不着急依然保持最优雅的跪姿在那儿,杨朵朵的加入打破了这胶着的气氛。 “朵朵,你怎么上前来了?”明祯帝一副慈爱的面容转向外甥女。 杨朵朵瞟了一眼李凰熙,在她的右方屈膝为礼,“朵朵参见皇舅。”唤得异常亲热。 明祯帝抬手道:“朵朵是朕的外甥女,赶紧起来吧。” 杨朵朵却仍是屈膝跪着没有起身,明祯帝皱紧眉头,这个外甥女到底要搞什么?正在思索间,他突然电光火石地想到这外甥女曾求他赐婚的事情,这回心中叫一声不好,这外甥女闹起来也是极有杀伤力的,正要说两句斥她回列。 杨朵朵的声音响起,“皇舅,朵朵是不是您的外甥女?” “那是当然,朵朵为何如此说……” “那就好,皇舅,您也知道朵朵命运不济,夫君早早就离朵朵而去,如今又是待嫁之身,请皇舅念在与朵朵是血亲,就请皇舅为朵朵偿愿。”杨朵朵抬起头含着两泡泪看向明祯帝,怕他临时缩头,所以又抢在这舅父之前道:“皇舅,朵朵在迎五表哥回开阳途中,芳心早已暗许,还请皇舅成全朵朵的一片痴情。” 这些话又如惊雷般突然乍响,众人都有几分措手不及,听过的流言总归听过,都不如此刻亲耳听闻那么真实。 北魏的儿女多豪情,杨朵朵当众请婚搁在南齐,那这家女儿的名声就是完了,连礼仪都不晓得又有哪家婆母会中意?但是搁在北魏,名声半点都不会受损,长者最多私下里不赞成几句,年轻人当中却是会赞一声这个女儿够大胆,而且往往那个大胆的女儿都会得偿所愿。 所以此时的杨朵朵当众求赐婚也不算太出格的事情,反而赢得一些较为年轻的贵族男女窃窃私语声地称赞。 正想喝酒的四皇子拓跋渊在听到杨朵朵的话后,顿时气恼地抬头朝她狠狠一瞪,没看上他也就算了,居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五弟,这杨朵朵可恨之极。 明祯帝顿时为难起来,尤其瞄到拓跋晏脸上瞬间的冷意,这个儿子无论如何是不会中意杨朵朵的,这个他自是清楚得很,只是现在跪在那儿的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外甥女,当众拒绝给她难看他又于心不忍。 拓跋晏看不下去了,当即起身上前一跪,“父皇,儿臣已有正妻,表妹的错爱儿臣承受不起。” “五皇子,你!”杨朵朵转头看他,一副不可自信的样子,虽然这一路他都没有表现接纳她的意思,但她有什么不好,身份地位哪一样配不上他? “杨小姐争爱的勇气我自是佩服得很,只是自古以来正妻只有一人,皇上这家翁已经承认了我正妃的地位,杨小姐现在这表现怕是有夺人丈夫之嫌。”李凰熙道。 杨朵朵立即掉转枪头攻向李凰熙,“皇舅何时承认了你的身份?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的得一清二楚……”都是你这个南齐女在耍手段,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 只是杨朵朵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凰熙就拱手向明祯帝,“自古以来儿媳也知道一句话叫做君无戏言,皇上是九王至尊天命所归之人,难道说出的话不是一言九鼎?”她转头看向那一群停住口看她的男男女女,“这都是你北魏的臣民,莫非皇帝陛下是言而无信之人?”最后回头迎向明祯帝看向她的目光。 “住口。”明祯帝旁边的阮妃立即喝道,“皇上岂是你可以随意侮辱的?” “君无戏言,这是我自幼就知道的道理。”李凰熙朗声道。 明祯帝的眉毛挑了挑,君无戏言,越是咀嚼这四个字,他越是觉得有意思,这个南齐长公主胆识果然过人,好久没有人敢用这四个字来压他了,连他的妹妹这些年来都不敢轻捻他的虎须。 “哈哈……”他大笑出声。 殿下的众人已经觉得今夜的脑容量不够用,这戏码一出接一出的,他们都有些反应不及,只能呆呆地看着不知为何大笑出声的明祯帝。 杨朵朵看到亲舅父大笑,她有些茫然地看了李凰熙一眼,她说了什么好听的让龙颜大悦?可细细想来,没一句中听的,皇舅不杀她已是万幸了,又如何能让君颜大开? “朕确实说过。”大笑过后,明祯帝抚摸着胡须点头承认,“看在你对我儿痴心一片,我就不做这棒打鸳鸯的事情,你既嫁与我儿,自然是他的元配发妻这身份不会有所改变,这回你不会再说朕言而无信了吧?” 被这个丫头带着游了好一阵花园,最后还是跌入她挖好的语言陷阱里面,他觉得自己倒是有几分郁闷。 拓跋晏一听,心里最大的石头落了地,虽然他笃定这父皇不会为难他们夫妻二人,但是这过程比想象中轻易了许多。 李凰熙自然不会去计较明祯帝有些闷闷的语气,于她而言这身份之事不能拖,越早明确于她越有利,遂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跪在地上,“儿媳谢公爹接纳。”头往地上一磕。 这头她磕得心甘情愿,这明祯帝倒是比她南齐的帝王多了一份豪爽之气,她对他的排斥之心随之淡了些许。 杨朵朵傻眼了,很快就流泪地看着明祯帝,“皇舅,您不理朵朵了?” 明祯帝一看向这让他为难的外甥女,一时半分儿不知道把她往哪搁为好?一时间竟犯难起来。 一旁坐着的阮妃适机用扇子挡脸与帝王悄声道:“皇上何必犯难?既然杨小姐痴心一片,皇上成全就是,男人身边哪能只有一个女人?既然当不成正妃,成为侧室倒也合适。” ------题外话------ 感谢李梦涵送票票给某梦! 第198章 南齐美人(7) 阮妃在记扇子下的眼睛恶毒地朝杨朵朵一瞟,嘴角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是想掩也掩不住,一向自诩高贵看不起她美色侍人的嘉元公主如果有个做侧室的女儿,那还是真有趣得紧。兼之她是女人,自然看得出这拓跋晏不爱杨朵朵,怕是连侧室都没她的份,就算成全了杨朵朵的心愿,连夫婿的爱都没有的女人想要过得好那是不可能的。 明祯帝的眼睛一亮,满意地看了眼爱妃,这女人还是颇上道的,一向极能摸清他的喜好,即使她这建议多半是想看嘉元母女的笑话,但建议还是颇有道理的。再者杨朵朵来向他求请婚旨的时候有一句话是打动了他的心,想要让儿子真正认可他,认可大魏,就要让他有归属感,让他娶上一两个大魏的女人是必须的,正妻之位给了南齐公主,再立上一两个大魏的侧室也无可厚非。 此时他自以为是地相着,遂满意地摸了摸胡子,在袖下摸了摸阮妃嫩滑的小手,小声道:“回头朕必定有赏。” “臣妾不敢当,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份。”阮妃状似一脸娇羞地道。 明祯帝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才抬起头正要宣布圆了杨朵朵心愿之时,触及到拓跋晏看向他的冷冽的目光,他摸阮妃的手就是一顿。 儿子的目光让他一时间不敢直视,心里暗骂自己是老糊涂了,赐什么女人给儿子都好,就不能是嘉元的女儿朵朵,即使他再疼朵朵,现在儿子才是心头肉,不是吗? 阮妃感觉到皇上的异样,扇子半遮的脸狐疑地看向皇帝纠结的眉头,皇上还有什么为难的?想到自己听来的消息,脸上不显,心头已是转了无数个念头,到了唇边的谗言又吞了回去。 李凰熙这回也看出明祯帝眼里的挣扎,眼角斜瞟了杨朵朵一眼,这目光恰好被杨朵朵捕捉到,只见后者嘴角一弯,眼眉上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看来她还是小瞧了这个什么嘉元公主的女儿了,原本她以为传闻未必尽信,若明祯帝真的与妹妹感情甚笃,那么杨朵朵至少能捞到一个县主的封号,但是现实却是她并没有封号,人人都只是称呼一句杨小姐,这就是她一直没将她当成对手的原因所在,传闻与现实不符。可是现在看到这新鲜出炉的公爹为难纠结的神情,她就知道传闻是真的,嘉元公主是明祯帝最重视的妹妹,至于为何没有给其子女尊重的封号,怕是另有原因。 杨朵朵看到李凰熙渐渐明悟的表情,嘴型一动,无声道:“别高兴得太早,现在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我不会轻易认输的,咱们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李凰熙没跟这杨朵朵较劲,慢慢地收回目光,随即凌利地看向她的丈夫,这儿不是她的大齐,她也只是人儿媳,她若不识趣自己亲自上阵去闹,那么之前营造的优势就会全部消失,她不能容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所以她能施压的人物只有她的枕边人,他是人家的儿子,出面说上几句的话比她容易得多。 拓跋晏在心中暗暗叫苦,妻子的目光他不能视而不见,两人现在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破冰,是万万不能再闹僵,况且让他娶杨朵朵这太扯淡了,憋住心中的那股气,希望这父皇不要让他失望。 一时间,大殿一片安静,明祯帝久久没有发话,众人都竖起耳朵怕漏过什么话没听到。 李凰熙的嘴角抿得更紧,隔空看向丈夫的目光更凛冽。 拓跋晏率先出声打破这如死水一般的气氛,“父皇,儿臣承蒙表妹的错爱了,只是儿臣心有所属,吾妻即是吾心头所爱之人,表妹的爱慕恕表哥不能接受,让表妹的一颗芳心错付是表哥的不是,还请表妹见谅。”最后是转头看向杨朵朵,明白无误地表达着自己的拒绝之意。 杨朵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皇舅还没有发声,他怎可如此直白地拒绝掉自己?眼里的泪水沿着粉腮划下,“五表哥,你何必这样说?我知道你受制于这个女人才会说这些,在回程的路上你不是这样说的,花前月下,你说你此生与朵朵情深似笃……” 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殿上大部分的男人心跳加快,大魏第一美人并不输给李凰熙,五皇子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享齐人之福这才是男人的真本色,遂一部分男人暗暗指责拓跋晏辜负美人恩实属愚蠢之极。 颠倒是非黑白想给他泼脏水?拓跋晏的眼睛微微一眯,原本他无意将过往的恩怨加诸在这表妹的身上,毕竟她不是当事人,一个大男人拿一个弱女子来出气实则堕了男子的威名,只是现在这表妹的行事让他心中的那杆天平慢慢地倾斜,这表妹太不识抬举了,自己递了阶梯见好就收,不好吗? 李凰熙听着杨朵朵编的瞎话,心里的火也蹿了起来,这莫须有的事情她也能随口就来?她的酥胸一起一伏的,看到丈夫嘴角冷冷地抿起,眼角又瞟了瞟神色不定的明祯帝,若丈夫的态度过于强硬,明祯帝的天平指不定要向哪边摆? 不行,她不能这般任由杨朵朵胡扯下去,遂狠狠地暗中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遂也泪眼朦胧,那绝美的哭相丝毫不亚于杨朵朵,就只许你哭装柔软?我也会。 只是她的心到底还是有几分哀伤,为人儿媳甚艰难,果然与当人女儿的差了许多,若这事搁在南齐,她父皇早就让人拉这不要脸的女人下去砍首了,哪会容许她当庭胡闹? “夫君,她说得是不是真的?”她举袖半遮脸更显得娇柔,要赶跑丈夫身边的阿猫阿狗,不能给人太强悍的感觉,不然就是占着理儿也难讨得好,八成外人还是要同情那些个会哭的阿猫阿狗。 她这一哭,目光又聚集到她身上,本来北魏人对于南齐女子都是有刻板印象的,只是之前李凰熙气势太盛,众人没能想起罢了,现在看到她也哭出来,顿时觉得这梨花带雨的美人甚具美态,一时间哭得不够美的杨朵朵反而落于下乘了。 更有一些正妻们想起了杨朵朵想要喧宾夺主的姿态,顿时就对其生出了恶感,女人天生对着侵入别人家庭的阿猫阿狗有着天生的敌意。 窃窃私语声又响了,“吾观之这南齐美人真可怜……杨小姐这夺人夫婿的举动也太过于堂而皇之了……”别名叫不要脸,只是忌惮嘉元公主,所以没敢说得过于难听。 “可不是?若是发生在我身上,必将其撕成碎片……”北魏女子的爱憎较分明,不乏有烈性之人说出这些话来。 杨朵朵岂能听不到?瞄了瞄那些口不择言的贵妇,如雾般的双眼暗含一抹警告。 拓跋晏听到妻子的话,正要回话安她的心,哪知李凰熙下一刻似慌张地看向一直作壁上观的四皇子,“鲁王,这一路上你都与我夫妇二人同行,你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也好解了我这弟媳的疑惑,我的丈夫是不是与这女子有染?”目光暗暗地看向丈夫示意他不要出声。 据她这一路归程的观察,这拓跋渊是一直在追求杨朵朵的,所以现在要将杨朵朵的胡言乱语全抹去的只有一人的说辞最可靠,那就是拓跋渊,她在赌拓跋渊必定不乐见杨朵朵达成心愿。 拓跋渊顿时集众人的目光在一身,原本听到杨朵朵编的瞎话时,他是既气愤又恼恨,这杨朵朵是打定主意非要嫁给拓跋晏吗? 现在一听到李凰熙的问话,他胸腔中的那股气也憋至极点,想到自己费尽了心思也不能让这表妹青眼有加,这突然回国的五弟却能坐拥娥皇女英,他会遂了他的心愿才怪。 遂头回没经过三思即出列跪到三人身后,朝帝王行了一礼后才皱眉道:“儿臣一路护送五弟夫妇回归开阳,途中只见到五弟细心照顾身子有恙的五弟妹,而表妹却是一路由侍女侍候呆在车上居多,实没见到五弟单独与表妹说过话……” 杨朵朵一脸青白之色看向拓跋渊,居然是他来坏自己的好事,遂狠声道:“你说谎,四表哥,我知道我一直拒绝你的求爱让你怀恨在心,但你也不能如此断我的姻缘,真真用心险恶,皇舅……”她转头欲朝舅父申冤。 拓跋晏抢先道:“谢四哥证明五弟的清白,父皇,在回国的途中,吾妻为了救吾才会身体有损,儿臣的时间用来照顾她已是不暇,哪有什么时间说些瞎话情挑表妹?表妹莫不是得了癔症?” 他冷冷地看了眼杨朵朵,让她不能再说些损坏他名声的话,随后眼神很冷地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这回他的态度没有半分保留,要留他就不能给他硬塞什么女人,暗中给皇帝施压。 明祯帝看到事情闹到这地步,脸上的神情哪还有半点舒展,自己的四儿子说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再加上接收到拓跋晏转达情绪的目光,他的神色更加不好看,脸色失望地看向杨朵朵,“朵朵,唉,你让皇舅说你什么是好?这样的事情也能当众编瞎话?你所求之事皇舅不能答应,往后休要再提,往后皇舅再给你指个好的……” “哇……”没待明祯帝结案陈词,杨朵朵已是受不住难堪地哭出声,她一辈子都没试过如此丢脸,凭着她娘的身份谁不要敬她几分?现在被人当众拒绝,谎言又被拆穿,一时间,接受不了这巨大落差的她不顾君前失仪,抬袖掩脸转身哭出殿去。 众人都被她这一举动弄得懵了,明祯帝看着这外甥女失仪的举动,脸上的神情也十分难看,她的眼里可有他这个皇舅? 杨右相一直没吭声,现在看到女儿失落地跑出殿,赶紧出列行礼,“皇上,是臣教女无方让她君前失仪,还请皇上不要责怪她,一切都是臣宠坏了她,请皇上责罚臣。” 明祯帝看到妹婿出列,脸色方才有几分好转,这个妹婿这么多年都让着妹妹那道的性子倒也难为了,所以他一向也极给这妹婿颜面,遂脸色和缓地道:“朵朵只是一时想不开,你回去多多开导她,不要再做这等事情了,不然就失了天家女儿的威名。” “臣遵旨。”杨右相朗声道。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此平息,明祯帝还是颇满意这儿媳妇,遂让人扶李凰熙起身回归座位,男女分席而坐,她自是到一边女眷所在的地方,二、三皇子的正妃都一副热情地让她落座,弟妹的话喊得好不亲热。 阮妃暗暗打量了一番,想到这南齐女人打她的侍女这个事情,心里又是一阵暗恨,手捏紧了扇子骨。 李凰熙落座不久,二皇子妃就向她敬酒,“弟妹真是好福气,五皇子为了你居然连朵朵都拒绝了,这杯酒是二嫂敬你的。” 李凰熙看了眼那不小的酒杯,这北魏不若南齐好风雅,即使是女人喝酒也是使用容器大的酒杯,看了眼二皇子妃那张笑脸,思忖了一番,举起面前的超大酒杯,“二嫂客气了,拿我们夫妇开玩笑。” 二皇子妃笑着先干为敬。 李凰熙的凤眸看了看那只有一滴酒液滑下超大酒杯,更觉这二嫂的笑容暗藏机锋,遂也淡淡一笑,当即仰头干尽杯中酒,一亮酒杯。 她的笑容不变,只是那酒果然够烈,一滑进喉咙就如火在烧一般。 “好,五弟妹果然够豪爽。”二皇子妃兴奋道。 “你们妯娌喝酒哪能少得了我?五弟妹,三嫂我也敬你一杯。”圆圆脸的三皇子妃也趋身上前给李凰熙敬酒。“五弟妹可不能不给三嫂我这面子哦?要不就是厚此薄彼,那可大大的不好。” 李凰熙看了一会儿三皇子妃,只见她的眉梢一使,立即有宫女上前给李凰熙满酒,这儿的风俗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别人的敬酒是不能推辞的,不然就是不给对方面子。 “哪能呢?”李凰熙惟有与她对饮。 三皇子妃似其夫君般豪爽地一拍李凰熙的背,“好,五弟妹丝毫不逊于我北魏女子,来,三嫂再敬你。”说完又是一干而尽,举起酒杯超那群贵妇人道:“五弟妹初到我北魏,大家怎么都干坐着,还不赶紧上来亲热亲热?不然五弟妹怕是要以为我们北魏不欢迎她呢。” “就是就是,来来来,大家都来熟络熟络。”二皇子妃也赶紧招手。 李凰熙一看这对妯娌的阵仗就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心中暗骂一声这两人不安好心,只是她现在若是有半点示弱,怕是接下来不好行事,来这块地儿时间不多,但却是熟知北魏人的禀性,宁愿争强也不可示弱。 微微沉思,她又举起酒杯朝三皇子妃道:“听闻三嫂酒量惊人,弟妹不才,敬三嫂一杯。”她举起酒杯朝三皇子妃亮了亮。 三皇子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确实是开阳最能喝的贵妇,鲜少有对手,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这南齐娇弱的女人向她挑战,谁是酒国女儿?未免有鲁班门前弄大斧,好,她要出丑,她巴不得。 遂也笑着举杯,“五弟妹好眼色,来,三嫂奉陪。” 二皇子妃与三皇子妃对视一眼,这两个一向不对盘的妯娌已经第一时间联起手来,现在看到这阵势,二皇子妃赶紧起哄,一边的贵妇人早已接收到两位皇子妃的暗示,立即会做地跟着起哄。 一时间,最为冷场的贵夫人这块地儿顿时热闹起来,丝毫不亚于男人那边的热度,难得看到三皇子妃出手教训这南齐女人,她们哪能错过好戏?一致等李凰熙出丑。 拓跋晏正在与一边的北魏重臣说话,眼角却是不离李凰熙,看到那群北魏贵妇打着欢迎的旗号在行腌脏事,他的眉头就是一皱,这北魏的酒很烈,不若南齐那儿的温和,妻子是有一定的酒量但是这般喝法她会受不了的,再者她的身子才刚养好了些,哪能这般纵饮? 他正要上前去给妻子解围,坐在不远处的完颜雄暗暗地用东西射向他,待他看来,方才摇了摇头,这是李凰熙的战场,他是男人不能插手,不然更不利于李凰熙融入北魏。 他知道完颜雄的用意,只是目光看向妻子泛着酡红的脸颊就是一阵心疼,微抬头就看到明祯帝含笑地看向女眷那一方,顿时就知道他是乐见其成,这北魏的风俗真是活见鬼了,与南齐相比是差天共地,看看这宴席君臣之仪都到哪儿去了? 他如坐针毡地坐在原地,喝了一口闷酒,要想个法子将李凰熙从酒阵中救出,他倾身朝后向阿二吩咐了几句,阿二点头起身出去,他方才坐直身子,几位兄弟都装笑脸与他搭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当目光再落在女眷一方时心一惊,看到宫女已经上不了不知道几轮酒了,三皇子妃也开始脸红起来,而李凰熙看来也好不了多少。 三皇子拓跋奇也跟着瞟了一眼,自家那婆娘的本事他还是知道的,遂假惺惺地与拓跋晏道:“那边是女人闹着玩的,五弟不用担心,她们妯娌多多亲热是好事,莫非五弟还怕嫂子们吃了五弟妹吗?” “三弟说得没错。”二皇子拓跋圭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两位哥哥都误会了,我哪有担心,我妻子也是想要与嫂子们建立感情,再者她也不是那不济事的人,所以两位哥哥不用为我夫妻二人担心。”拓跋晏一副云淡风清地道。 信你才有鬼,两位年长的皇子都暗暗咬牙,斜眼一瞟向自家婆娘,这么久连个南齐娇弱女人都搞不定,这两人是吃干饭的吗?均暗暗给自家妻子施压,让她们手脚快点。 高台上的阮妃凑近明祯帝说了一句,“皇上,看来这情况有些微妙……”想暗中挑拨一番。 话还没说完,明祯帝却是饮尽杯中酒,“爱妃无须忧心,那是她们妯娌的欢迎仪式,你我皆不好插手,由得她们小辈去闹吧。” “是,皇上英明。”阮妃暗咬银牙道,那两个皇子妃的年纪比她还大,还小辈,我呸,真是老不死的东西。 李凰熙面不改色地接过宫女斟满了酒的超大酒杯,朝脸色潮红的三皇子妃举了举酒杯,然后面不改色地继续喝下去,这已经是第几杯她已记不清了,手指已经不由自地震了震,但仍努力地克制住保持清醒。 在旁边侍候的夏荷看得心惊胆战,若不是主子一再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她必定上前阻拦下,担忧地看了眼拼酒的主子,暗暗愤恨地看了眼这两个所谓的皇子妃,用心真险恶。 女眷这边的动静大,遂引起另一边男人的注目,李凰熙这南齐女人真是一再地让他们震惊,没想到拼到现在丝毫不逊色于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的轻视之心早已收起,她不敢再轻敌,看到她一亮酒杯时,她就想骂声该死,头脑已经有些昏了,看到那斟满酒液的酒杯,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接过时手一抖,一些酒液溢了出来,看到二皇子妃嘲讽的笑容后,她又不甘心输给李凰熙这个南齐来的女人,遂惟有举杯猛干。 你来我往三杯后,李凰熙在袖下的手狠狠一掐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将喝干的酒杯亮了亮后即重重地搁在案上,看到三皇子妃眼神迷离地接过宫侍手中的酒杯时,笑道:“三嫂,你还行吗?别逞强啊,我们妯娌不过是想亲热一下,可不是拿命来搏?” 二皇子妃看到高下已分,这回是整不到李凰熙,很快掉转枪头对准三皇子妃,“五弟妹说得没错,三弟妹还是见好就收,莫失了我们妯娌之情。” “我没事,二嫂的好意可以收起了。”三皇子妃被这样一激,神志清醒了不少,“五弟妹,我还没输。”说完,佯装镇定地继续再喝。 李凰熙也没有再做声,眸子一黯,既然这什么三嫂要玩到底,那她就奉陪到底。 只是不待她多想,三皇子妃这杯酒只喝了一半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溅了周围人不少酒液。 看着倒下去的三皇子妃,一众贵妇们都有几分唏嘘,没想到最后出丑的人居然是三皇子妃,遂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李凰熙,眼里都有着不可置信,这女人真的是来自南齐?莫不是假装的吧,有人不禁如此暗暗地想。 三皇子拓跋奇看到倒在地上发出轻微鼾声的妻子,顿觉他的老脸都被丢光了,当众醉倒睡着实在是耻辱。 拓跋晏忍不住大笑出声,那笑声让不少人都郁闷,尤其是身边两位年长的兄长,他们欲让他们夫妻出丑,哪知丢人现眼的却是自己? 明祯帝也笑了笑。 接着,更多人的发出笑声。 三皇子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夫妻一体,这女人丢的可不是她自己的脸面,遂咬牙上前道:“父皇,儿臣的妻子喝醉了才会君前失仪,请父皇开恩让她下去醒醒酒,然后再给予处分,可否?” 明祯帝笑着摆摆手,“不过是妯娌俩斗酒而已,你也不要怪罪她,来人,抬秦王妃下去灌一碗醒酒汤吧。” 宫侍领命很快上前就将三皇子妃抬了下去。 明祯帝方才看向李凰熙,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这个儿媳倒是特别,抛却两国恩怨身为家翁,他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今儿你的表现不错,来人,赏五皇子妃黄金千两,布五十匹。” 李凰熙微行礼,“谢家翁赏。”看到明祯帝点点头,她方才重新入坐。 晏席进行至此可谓接近尾声,只是拓跋晏出列道:“父皇,儿臣有事要禀报?” “何事?” “儿臣的归途中遇到了埋伏,所幸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真有此事?”明祯帝顿时就怒道。 “儿臣没有谎言欺君。”拓跋晏正色道,手一拍让人带人上殿,“这是抓到的人,父皇一审即知。” 明祯帝的目光立即落在那入殿的几人身上,那些人身上都带伤,不过看身型与长相即知这是北魏人,再加上呈上的证物,也让他大骇,目光很快凌利地看向装镇定地几个儿子。 儿子们没一个敢与他对视,他顿时脸扭曲了,一个个都背着他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眼里哪还有他这父皇? 四皇子这会儿倒有几分庆幸,好在他没这么蠢做出这事来,只是不知道是二哥还是三哥派去的人。心中寻思着这五弟还是厉害的,这一路上半点风声他都没收到,甚至连何时遇伏现在都想不起来,他倒沉得住气居然到现在才拿出来。 “此事朕自会派人查清楚。”明祯帝朝拓跋晏道,心情一坏自然没心情再饮宴,遂摆了摆手,“散席。” 一场酒席不欢而散,气氛更形沉闷。 夏荷扶着李凰熙与二皇子妃告别。 二皇子妃看着脸色红得更形艳丽像没事人般的李凰熙,心中不由得赞叹了一句,看她行事可见没半分醉意,遂握住她的手,“改日我在府里设宴请弟妹,弟妹可要赏脸……” 李凰熙随即应酬了几句,二皇子妃方才离去。 看她走远,李凰熙方才由夏荷扶着往那暂住的宫殿而去,直到走出了一段距离,没有人关注之时,她的脚肚子才一软险些要倒下来。 夏荷扶不住眼看就跟着要摔倒,顿时急得想要哭出来。 身子发软要倒地的李凰熙很快落入一个怀抱里头。 第199章 北魏有媳 李凰熙感觉有人抱起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放开我……”带着酒意冷冷的声音在这宫墙走道里响起。(.好看的小说) “是我。” 熟悉的男声传来,她醉醺醺的眼睛微微睁开,转头看去,就看到丈夫那张俊脸放大在自己眼前,好一会儿,她才双手捧着他的脸,“阿晏,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五六个,你别晃,晃得我头晕……” 她醉倒之后的声音软软绵绵的,让他的心房微微一震,握着她的手抓下示意她抱着他的脖子,“乖,我们回去。”走了两步才记起身后之人,“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出宫吧。” 难得看到李凰熙醉态的完颜雄被拓跋晏毫不客气地赶走了,他看戏看得正入迷,难得看到这女人居然也有醉态可掬的样子,就为了赶来看她这难得的一面,他连那美貌宫女的邀约都推了去。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刚才若不是拓跋晏快他一步,他应该能接住那女人踉跄的脚步,真是遗憾,本以为可以看到她出丑好日后多点嘲笑她的资本,现在被遗留在身后的他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远远地传来那对夫妻的对话。 “阿晏,我今儿个厉害吧……”女子的声音不如既往,多了小女人的娇态,少了些狠厉。 “我的凰熙最厉害……”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与温柔,很是动听。 完颜雄几乎听不下去了,做了个呕心状,最后袖着双手昂头抬脚往出宫的方向而去,还是回府抱美人最切实际。 另一边厢的杨朵朵此时在自己的府里嘤嘤地哭出声来,今天晚上将一辈子的丑都丢尽了,她越想越是气愤难过。 坐在椅子里的嘉元公主双眼不带感情地看着扑在床上哭泣的女儿,她长得有几分似明祯帝,但又遗传了母系的美丽,杨朵朵的相貌有八分是遗传自她,宽额头显得极富态,颧骨颇高又显示了她的硬朗,一张薄唇可见性情冷淡,总而言之嘉元公主是公认的好相貌,即使她已经不再年轻。 此时这一张宽额高颧骨薄唇的面庞却是严厉地板着,气色很好的她没一丝儿病态,可见以有恙未出席为拓跋晏举行的欢迎晚宴只是一个借口。 “有什么好哭的?娘一再的告诫你都可以置之脑后,自个儿找来的能怪得谁?”她非但没有半分安慰女儿的举动,反而冷嘲热讽了一番,原本以为这两年女儿定性了不少,哪知道如此不堪激,真真浪费了她一番心血。“你给我坐好,若再这样我就由得你自生自灭。” “你就只会训我,你还是不是我娘?”杨朵朵听不过母亲的冷言冷语,自床上猛然坐起,泪眼控诉地看向自己的亲生母亲,“你明知道我爱慕五表哥,当年还让我嫁那个死人,给我弄了个寡妇的名号,现在好了,他一淮是因为这个嫌弃我……”又嚎啕了一会儿,“他在南齐生活了那么多年,怕是也学那里的男人看重女人的贞节,不,我要对五表哥说我从来没与那死人上过床……” 她似乎想到了拓跋晏不接受自己的理由,泪眼突然放出光来,一定是这个原因,他才看不到她的好,对,一定是这样,自以为想通的她赶紧抹去泪水,起身就要往外冲。 嘉元公主一直坐在那儿看着女儿的一举一动,待看到她似疯狂的举动,方才朝外面的侍女一使眼色,很快就拦住了杨朵朵,眼色再一使,那两个侍女架着双腿乱蹬的杨朵朵到她面前。 “放开我,娘,你让她们放开我,我要去见五表哥,我要去给他解释清楚……”杨朵朵使命地挣扎。 嘉元公主傲然地起身,凌厉地走向女儿,扬声毫不怜惜地一巴掌打到女儿那张娇嫩的脸庞上,果然,杨朵朵冷静下来没再闹,如那霜打的花儿蔫了下来,耸搭着脑袋站在自己母亲面前。 “现在冷静下来了吗?”嘉元公主负着双手站在女儿的身前问道。 杨朵朵示意那两名侍女放开自己,与嘉元公主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女又哪会不知道她的性情,母亲在这府里是高高在上存在的。世人都羡慕她有一个有权有势有地位的母亲,又有何人知道她的母亲从来不会抱着她表示亲近,也吝于展露她的笑容,即使她只有她一个孩子,但是温情二字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 “娘,女儿知错。”如每一次母亲训她那般,她最终都以这句话终结。 嘉元公主这时候才欣然地点点头,转身坐回原位,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轻茗一口,“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女儿冲动了,没有听从娘的指示。”杨朵朵握着拳头面无表情地道。 嘉元公主将茶碗搁在桌上,优雅地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整了整绣有繁复花纹的窄袖,“朵朵,娘从来不会害你,当年你随娘一道去见过你这个表兄,难道还不知道他真正不肯接纳你的原因所在?”面露嘲笑地抬头看女儿,“你一向不是个愚蠢的孩子,当年因这事你皇舅与娘生了间隙,娘一直想让你问鼎后位,但是须知你皇舅就是看不得我有这样的心思,才会一再打压你,连个封号也吝于给你。”一提起这一茬,她保养良好的脸上布满了化不开的恨意。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当年是她就绝不会为了试探那个贱女人所生的孩子,而携女儿跟在兄长的身后去见他,这是她心口永远的痛,一桩已经被她掩埋甚至连兄长都刻意不闻不问的往事,会被这小子揭穿,此时她的手指深深地陷进手心肉里,鲜血微微渗出,疼痛一起,她才回到现实中来。 目光看向女儿平静的脸,仔细一看,女儿似乎在她不经意间长大了,当年迫不得已为了向兄长表示她无意让女儿争后位,所以早早给她选了个挡箭牌婆家,这也让她们母女彻底生出了嫌隙,女儿与她越疏越远。想到这些糟心事,她试图温和一点看向女儿,“过来坐下吧,我们母女好好地谈一谈……” 杨朵朵这会儿已经没了刚才那股疯劲儿,由小蛮扶着坐到母亲身边的位置,隔着案几她觉得母亲的脸很是遥远,“娘,女儿也不妨开门见山与您谈,除了五表哥我谁也不要。以前他不肯回来那就算了,现在他回来了你让我如何忘得了他?”她用坚定的目光与母亲对视,“今晚女儿一时情急才会落错了棋子,以后我会谨慎行事。当年你让我出嫁时就已经错过了二表哥与三表哥,至于那个拓跋渊,不过是宫婢子,女儿不觉得母亲会看上他……” “这么说你是打算吊死在一棵树上?”嘉元公主一扬眉隐含讽意地看着女儿。 杨朵朵将鬓边的秀发拨到耳后,与嘉元公主极像的眉眼也微微一挑,母女俩的神情极为相似,“娘不也一样?”看到母亲的脸微微变色,她变本加厉,“娘从来都没看到爹的存在,一意孤行,那可是皇舅的后宫,你却一再地插手,最终落得现在皇舅都不大待见你,你这又是何苦?” “我是你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嘉元公主不悦地道,“至于你爹,他从来都是个没用的人,没有我,他怎能当上这右相?朵朵,你是我的女儿,我想要让你有个尊荣的身份无可厚非。你的寡妇身份倒是让人不会对你有过多的猜疑,朵朵,相信你的娘,不管哪个皇子坐上皇位,一旦娶了你,后位必是你的囊中之物。” 杨朵朵不知母亲从何而来笃定的念头,因白妃之事母亲这些年与皇舅之间的情份淡了许多,再加上有一个阮妃从中做梗,那关系可想而知,现在白妃的亲生儿子又回来了,母亲还想像以前一样行事怕是难喽。 “当年皇舅就说过只要五表哥回来,帝位必是五表哥的,现在的太子之争其实毫无悬念,五表哥胜劵在握,北魏可以说是他的囊中之物。娘,我若是你,就想法子帮我成为五表哥的枕边人,这样一来,你要修补与皇舅的关系也容易得多,而我也能战胜那个南齐女人问鼎后位,这样一来我们母女都是赢家。” 嘉元公主突然用惊奇的目光看向这个女儿,她的说辞倒是让她刚才那一刻心微微地跳快了几拍,只是她恨白妃,怕那个夺去兄长所有目光与爱的女人,这种刻骨之恨至今一想起还会让她的心脏抽紧。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女人洞悉了她隐秘心事时在她耳边说的话,“可怜的嘉元,这一辈子你就算再爱他,这天道与世道都容不下你的背德之恋,再说,他是我的,而我与他会诞下属于我们的孩子,嘉元,谢谢你为了我的到来提前铲除了这后宫多余的花花草草……” 随后就是她张扬恣意的笑容,她如何甘心她的成果被这样一个女人得去?如何甘心她为他人做了嫁衣? 不甘心的她一反常态给兄长的后宫塞去了更多的美人,借她们的手与她斗上了。 两人的明争暗斗的结果,就是她被她用枕头风一吹被迫嫁给了不爱的人,而那个可恶的女人满身情伤远走他乡,兄长血洗后宫一出不能撒向她的那口恶气,结局是如此的令人唏嘘。 嘉元公主以为她与白妃的交集在很多年前就画上了终止号,哪会知道她的儿子会卷土重来,现在兄长的目光完全放在那个孩子的身上,把她原有的计划都打得七零八碎。 甚至为了女儿朵朵的婚事,兄妹俩在密室里吵翻了天也没能达成共识,兄长一向知道她的想法,为了惩戒她,他一直没开口允诺朵朵嫁进皇室,现在会这么容易就能放下成见让朵朵嫁给那个孩子? 她无法说服自己这不是兄长又一次的试探她安份与否的伎俩,现在听到女儿的话与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沉思了一会儿,她看向今晚派去伺候女儿的心腹嬷嬷,“你将今天宴席的事情重新复述一遍。”她要捋清其中有没有自己忽略的一面,兴许这些年的安逸让兄长变得平和了也未定。 阮妃那贱人还是颇会伺候人,她的心里酸溜溜地想着。 杨朵朵没再吭声,而是静坐在一旁听人复述今夜的事情,她知道自己的婚事能不能成母亲是最重要的一环。 半晌,嘉元公主看向女儿,“你不怕你那五表哥是为了报复而娶你?” 杨朵朵道:“女儿虽然没有与五表哥有长时间的相处,但是女儿相信他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绝不会将上一辈子的恩怨加诸在我这个无辜的人身上,这点自信女儿还有。”嘴角因想到心上人而上勾,“娘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是一次多好的机会,你若能与五表哥心结尽去,如何愁皇舅不会再次宠信您?毕竟您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皇舅从来没有真正厌弃过你。” 她起身坐到脚踏上把头靠在母亲的膝盖上,“娘,您就成全女儿的一片痴心吧,同时这也是你与皇舅解开心结的好机会,女儿一定能搏得五表哥的爱意,看他对他那个娇弱的娘子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个好人。” 憧憬着未来的幸福,她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笑得很是灿烂,只是想到心上人身边的女人,她的秀眉又皱了起来。 半晌,“你容娘再想想。”嘉元公主皱紧眉头道,“这段时间你不要再出门,现在那个南齐女人已经稳稳占据了正室之位,你再蹦跶,这位置都轮不到你。” 杨朵朵得到母亲这句话,今晚受挫回府后露出第一个笑容,“女儿听娘的。”心中给自己暗暗打气,她输了一仗不要紧,还有翻盘的机会,至于那个南齐女人,别说她只是在皇子正妃的位置上,就算是处于后位上她也能把她拉下来。 她的眼里闪过必胜的光芒。 此时的李凰熙打了个哈啾,鼻子痒痒的,身子却懒懒地不想动,因为之前的呕吐,丈夫将她身上的脏衣脱了下来,让她仰躺在床上给她揉着泛酸的胃部,其间还不忘灌了她两碗醒酒汤。 “冷了?”拓跋晏上床将不着寸褛的妻子搂在怀里,顺带拉过一旁的薄被遮在她的身上,手却没停按揉着她的胃,眼里闪过一抹懊恼,这北魏的风俗初时他觉得不错,现在却开始有几分厌恶了。 “没。”她摇了摇头,因酒醉身子发热,修长的玉腿将那薄被踢开,身体都趴在丈夫的身上,“似乎有人在念我?”她的头仍晕晕的,但不妨碍她想事情。 她这一句似无意识说出的话让拓跋晏的身体微微一震,会念她的人似乎只有南齐那一边的人,她是不是在想南齐?他没再细问,两人现在相处得融洽,这分歧能压多久就压多久为好。 他默然地没再吭声,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再没说话。 好半晌,她才晃了晃晕晕的脑袋,两手无力地抬起圈着他的脖子,身体更是完全趴到他的身上,“我还不知我们回程途中居然与刺客交了手?”这事他半点风声也没有透露给她,此时她的笑容有几分让人毛骨悚然。 一提起这事,他又没了之前的小心翼翼,怕她会冷,扯过薄被盖在她的光洁的背部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养身子重要,凰熙,神医说过思虑过重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再说这什么暗杀的事情到底不成气候,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当中,你的夫婿我还不至于不济到连这些事都处理不来。” 他这些个兄长前后两世都没有什么大长进,就连暗杀的地点人员还与前世那般部署,虽说今世与前世大大不同,但初踏入北魏有些地方却还是一成不变,他要抓把柄是易如反掌,这已经是熟练活,要完全拿下简直不在话下。 李凰熙是醉了,然,那双醉眼却还是闪着精光,她紧紧地盯着她的丈夫,试图去找出一丝丝让她不满发作的地方,只是很可惜,他的目光磊落坦荡,没有小把柄给她抓。 她撇了撇嘴,玉手伸到他的亵衣下挑逗着,“阿晏,要这儿我只有你了,若你负了我,我……必定不会放过你……”她的玉手拉开他的衣襟,在她曾经刺伤他的伤疤上轻轻地打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却因她此时的媚态而呼息急促,伸手按住她挑逗的玉手,紧紧地握在手中,抓到唇边眷恋地吻着,“凰熙,这种事情你从来不用操心,在我心目中你无人能取代。” “包括你那个娇滴滴的表妹?”手心温漉漉的又有些微痒,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酒醉似乎又醒了些。 他的大掌揽紧她的腰,让她更紧的贴着他,这是甜蜜的折磨,“她?凰熙,你什么时候对自己如此没自信?今天在殿上宣示主权的人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娘与我母亲的死有关?”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自然而然地吻上她满是酒香的唇,寻到那丁香小舌卷了起来。 她的双手圈紧他的脖子回应他的吻,两人现在这样动不了真格,但是略略安慰一下彼此饥渴的身心似乎也不难。 这一夜,有人漫长得睡不着,有人却能互相取暖相拥而眠。 杨右相回到府里时,府里一片漆黑,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儿表情,这府里没有一个人会等他。 拖着疲惫的身心,他往他那公主妻子的寝室而去,在外守夜的嬷嬷用手挡住,“右相大人,公主已睡下,明日老奴再替右相大人请示。” “我有事要见公主。”他忍下这两个下人的无礼,天下有比他更可悲的夫妻吗?要见自己的妻子还要请示。 “右相大人,您不是不知道公主睡下了最忌人吵吗?万一公主不高兴了,我们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嬷嬷脾气明显没那么温和,而是双眼不屑地看着他道。 杨右相的手紧握成拳,欺人太甚,今夜不知是不是喝了酒,一股气直冲胸臆,多年来百炼成钢的忍术就此破功,他当场赏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奴才一人一拳,外加一脚,两个老奴痛得嗷嗷直叫。 “滚,狗奴才。”他愤恨地骂道,真个踢开门往里走。 里面的宫女太监都没想到公主的夫婿会直闯进来,他们忙上前拦住,但都被杨右相拳打脚踢,一路上都是倒下来的奴仆发出的哀嚎声。 躺下并未睡着的嘉元公主听到声响,隔着帐幔怒喝,“大胆,本宫并未传召你……”话还没说完,帐幔被人用力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并不喜的男人面容。 “你喝醉了酒去别处发酒疯。”她冷声道。 “嘉元,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奴才。”杨右相被她压制了二十几年,看到她这张不为他所动的脸,怒火上升,他做出了平常不会做的事情,将他的公主妻子压制在床上就吻上她的唇。 他的妻子他为何不能碰? “啪”的一声,嘉元公主一巴掌就招呼到他的脸上,趁他怔愣,一把推开,“滚,不然我就不只打你一巴掌这么简单,我不会让往事再重演,来人……” 跌落在脚踏上的杨右相右脸火辣辣地疼,等他回过神来时寝室已经有侍卫冲进来,而他的公主妻子正由侍女披上披风起身坐在罗汉床上冷眼看他。 看到这阵仗,他之前鼓起的那口气全都消散了,恢复理智后一整衣袍,他又是那个温文有礼的右相大人,“公主,是臣冒犯了。” 嘉元公主厌恶地看他一眼,“这么晚了你来有何事?” “朵朵的事情你有何打算?她已是大姑娘了,依我看还是找个殷实人家嫁了为好……”杨右相开门见山道。 “我皇兄留你在宫里相商就商出了这结果?”嘉元公主讽刺道。 杨右相的面容却不改,“公主,你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他对朵朵今晚的举动意见很大……” 嘉元公主冷哼一声,本来她还心存犹疑,但现在听到了丈夫带回的兄长口信,她又不想遂了兄长的心愿,哪能次次都是她退让?衣袖一挥,“朵朵是我的女儿,我自有打算。” “她也是我的女儿。”杨右相道。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是在何种情况下有了她,呵呵,你这人真让我恶心,滚!”嘉元公主又暴怒起来,指着大门朝她的丈夫怒道。 杨右相的那股气势完全荡然无存了,一看到妻子这面容就知道,她不会原谅当年他借酒醉强上她的事情,心口一痛,偻着腰他默然走出这间寝室。 门在他一出去就毫不留情地关上。 杨右相在门上靠了一会儿,心口的疼痛才过去,他方才直起腰板离去,走在无人的回廊上体味着属于他一个人的孤独。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有一道纤细的身影闪了出来,他微微一愣,随之勉强一笑,“这么晚了还没睡?” “爹,娘她是不是又给脸色你看了?”杨朵朵上前扶着父亲入内。 杨右相没在女儿的面前数落妻子,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柔顺的秀发,“都是爹连累了你不得你娘的喜爱,朵朵,这些年爹也耽误了你,让你都听她的,往后爹再好好补偿你,给你找个好人家……” 杨朵朵这么晚了等在这儿不是为了要听父亲这么一番废话,而是要让父亲站在她这一方,遂打断父亲的话,“爹,你知道女儿打小的心愿的?嫁给自己不喜的人是什么结果,爹难道还不清楚吗?” 杨右相的身体一僵,女儿这话让他这当父亲的尊严瞬间荡然无存,脸色不由得紧紧一绷。 杨朵朵见状,忙道:“爹,女儿是无心之失,你别难过,女儿……” 杨右相抽出女儿抱着的手,“朵朵,爹没生你的气,夜深了,回去睡吧。”抬脚头也没回地往自己的寝室而去。 杨朵朵站在原地轻喃了几句“爹,对不起”,她知道父亲不同于母亲,为了她的爱情,她不得不说这些刺痛父亲的心的话。 目的已达到,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她转身回去自己的院子。 自从得到了明祯帝承认的正妃地位,李凰熙倒是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日子过得也开始有了几分惬意。宫里宫外的贵妇宴席也出席了几个,这些人对待她不外乎是拉拢与观望,故意攀好,也是看在她的夫婿水涨船高的份上。 至于宫里那位头号人物阮妃,可能一来自持身份不屑于拉下身段与她交好,二来可能是那天宫女事件记恨上她,总之住在宫里的两人似乎都没看到对方存在一般。 阮妃自是暗恨,这个南齐女人怎么自傲成这样?她是堂堂天子宠妃,她都不拉下脸来巴结她,这是何道理? “娘娘,那五皇子妃又应二皇子妃邀请出席宴会了……” 宫女汇报的话还没完,她就将茶碗一掷,“岂有此理,她这是藐视本宫,一次都没到本宫的面前请安,本宫会记下她的大不敬……” “稍安勿躁。”阮夫人安抚着女儿,目中有寒光闪过,“她迟早会有求于你,等着吧,嘉元那女儿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娘是说……”阮妃咬了咬手指。 “你没听说吗?杨朵朵昨儿自杀了。”阮夫人莫测高深地道。 ------题外话------ 感谢kaixin050318送六颗钻钻及两张票票给某梦!谢谢亲爱的对某梦的厚爱! 感谢郭晶晶送三张票票给某梦!感谢wumeinvzi送两张票票给某梦! 感谢xiaosongshu8、琉璃失所yuke、忆书凡、sqweng、lhlhlh、18608938177送票票给某梦! 第200章 北魏有媳(2) 阮妃的眼眉一挑,这消息她至今还不知道,看来母亲比她更关注嘉元公主那一家子,“娘,那她死了没有?” 阮夫人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讽笑道:“死了还有戏看吗?” 阮妃的眼睛一亮,若有所悟地看着她的亲娘,这回她总于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嘉元公主那个骄傲的女儿会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无弹窗广告) 阮夫人拍拍女儿的手,“你呀,要学会沉住气。” 阮妃会意地一笑,这回五官不再纠结,轻声唤人进来将破碎的茶碗扫干净,再上一碗新茶来。 李凰熙知道这消息时也比较早,这还是在二皇子府做客时二皇子刀刻意透露给她的,当时那位一向看来很仁和的二嫂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看着她,“五弟妹,杨朵朵这回真是有够卑鄙的,听说皇上已经第一时间去看她了,怕是会有不利于你的消息。五弟妹,你放心,二嫂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当时听这话时,她就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与她并未深交的二嫂会站在她这一边,她若真相信那就是傻瓜一个了,这些话说来于她不过是不痛不痒,关键却是这二嫂正等着她回去与夫婿大闹一场,最好她的丈夫再掉转枪头与明祯帝闹,直接就可以对上明祯帝兄妹二人,矛盾一再激发,新归来的五皇子的日子就会不好过,这是可想而知的。 “公主,回去一定要问清驸马爷,无论如何不能妥协娶了那杨朵朵……”回程的马车里夏荷担忧又气恼地道。 李凰熙却是歪在迎枕上闭目假寐,手指却转着另一边腕上的镯子,杨朵朵自杀是假,要逼帝王同意她嫁给阿晏却是真,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明祯帝的态度还能否像那晚那般,她吃不准,这人心最是易变,帝王也不例外。 生在帝王之家的李凰熙对于这些个帝王心思是一吃一个准。 杨府里一片愁云惨淡,杨朵朵两眼无神又无力地摊在床上,她的手腕上还缠着纱布,药味在这个院子里迟迟不散。 嘉元公主坐在女儿的床边,泪水一直不停,“我可怜的朵朵,你怎么就能撇下娘,那么狠心就割脉自杀了呢?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娘是白疼你了……”忍不住骂了女儿几句,眼泪却是不要钱般地掉下来。 拓跋晏随明祯帝走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隔了将近有十年光阴再见这姑姑,他的瞳孔就是一缩,嘉元公主老了些许,只是凌利的眉眼仿佛当年初相见,她现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看了也只是觉得可笑至极。 他不知嘉元公主这一套,却有人会吃。 明祯帝有些怔怔地看着妹妹,她这般嚎啕大哭,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现在见着心隐隐地抽痛,仿佛看到母后临终时拉着他们兄妹俩的手说着临终遗言的样子,她再不好,不也还是他嫡亲的妹妹? 想明白这心事后,明祯帝上前心怜地给妹妹抹去泪水,“哭什么?朵朵如何了?” 嘉元公主感觉到兄长给她擦泪水的轻柔动作,不可置信地抬起泪眼缓缓回头看着他,这回流下的两行清泪真实了许多,“皇兄,您终于来了?妹妹以为……”未竟的话语却道出了她的小心翼翼。 明祯帝的心中一酸,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你再不济也还是我的亲妹。” 陪在一旁的杨右相面庞不由得抽搐起来,拳头却是暗暗地握紧,好一副兄妹情深的画面,真是看了令人恶心。 在床上躺着的杨朵朵似乎被人遗忘了,她悄然拿眼提醒母亲别忘了她,无奈母亲的眼里只得到皇舅没有她的存在,她的心又是一阵懊恼,微微扭头,看到拓跋晏时,绽开一抹虚弱的微笑,“五表哥,你来了……” 拓跋晏听到这虚弱的声音,方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一张白如纸的脸丝毫没有让他产生同情之感,只有深深的厌恶,他到底哪里让她产生了绮念?如今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她非要用这样下三流的三段来逼他? 没错,就是下三流,初初听闻她昨儿夜里割脉自杀今晨被救的消息时,他有几分惊愕,随及很快就想明白了,她在耍什么伎俩,被人算计的滋味不太好受。 他不去理会杨朵朵期盼的目光,而是执手向明祯帝道:“父皇,您让我来看表妹,我已看了,儿臣受封开府在即还有要事处理,请恕儿臣告退。”说完,转身欲走。 杨朵朵一看到他不留情地要走,挣扎着从床上想起来留住他,哪知身子弱起不来,只能趴着床沿,哑声道:“五表哥,别走,别扔下朵朵不理,五表哥……”声音渐渐悲凄。(.无弹窗广告) 若不是坐在床沿的嘉元公主听到她的声音回过魂来拦住她,她必定要摔到床下,那张小脸越发苍白,紧皱的眉间,两行清泪,将一个为挽留爱人不惜一切的女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朵朵?”嘉元公主惊呼一声。 “娘,您去跟五表哥说,让他不要走,好不好?娘,朵朵救您了,救您了……”杨朵朵声泪俱下地求着她的生母,随后又转向一旁的明祯帝,“皇舅,皇舅,您一向最疼朵朵,您帮朵朵说句话好不好?五表哥他一定会听皇舅的……”无力的手急切地去拉她舅舅的手。 杨右相看到这样低到尘埃的女儿,竟是满脸怒火地上前拦住拓跋晏的路,“五皇子,你这样就想走了吗?”他的语气不善,他的朵朵那儿不好?长相也不输那个南齐女人,依他看配给他已是委屈了,他还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拓跋晏的表情一冷,本想早早抽身早了事,哪知有人却见不得? 明祯帝看到如此可怜的外甥女,一颗男人心变得柔软了许多,安抚地握住了外甥女的手,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儿子的背影,“阿晏,别急着走,过来陪你表妹说说话,她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父皇开口了,他身为人子此时倒不好趁机走,拓跋晏惟有回头,“父皇,表妹不过是一时糊涂,只要没见到儿臣,她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表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好,你不要我,朵朵也不活了——”杨朵朵发疯似地扯下那裹着纱布的手腕,使劲地抠那擦了药止血的伤口,没一会儿,血水又流出来。 嘉元公主与明祯帝原本一愣,看到她的血水很快回过神来,明祯帝大吼,“你这是干什么?” 嘉元公主技巧地挡住兄长的身子,看似扑上去按住女儿冲动寻死,实则却是方便杨朵朵行事,嘴里骂道:“你这个不肖女,早知道你是这般不爱惜自己,娘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你这不是想要娘的命吗?为了一个男人连爹娘都能抛弃……好,好……娘陪你一道去死……” 嘉元公主摘下头上的簮子往自己的心窝处刺去,“娘也不活了——” “她疯你也跟着疯?”明祯帝看到妹妹也冲动起来,一把抓住她握簮的手怒吼道。 “皇兄,放开我,放开我,我就只有朵朵一个女儿,她若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有意义……”嘉元公主挣扎着,目光越过兄长落在拓跋晏那张冷峻的俊脸上,“当年我欠了你母妃一命,今儿个我们母女俩都陪给你母妃,阿晏,这回你满意了吧?不再记恨我这个姑姑了吧?” “胡闹!”明祯帝终于震怒道,一把夺去妹妹手中的簮子,两手握住她的手,朝儿子大声道:“阿晏,过来。” 拓跋晏站在那儿不动,这在他的眼里纯属于一场闹剧,他的姑姑嘉元公主看他的目光很是复杂,里面什么情绪都有,但就是没有后悔二字。 “阿晏,你是要为父开口求你才行吗?”明祯帝的眼睛不再闪着慈父的光芒,这会儿他端的是一个帝王的姿态。 拓跋晏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方才移步走向床前,目光清冷地看着被杨右相抱在怀里阻止了自尽行为的杨朵朵,看着头发凌乱的她一脸渴望地看着他,他的眉头一皱,“表妹,何苦这样傻?你明知我情于你,这样苦苦相逼于你于我都非幸事。” “五表哥,你若心里真没朵朵,你就不会站在这儿,为何就不肯给朵朵一个亲近你的机会?”杨朵朵伏在父亲的怀里嘤嘤地哭道。 明祯帝叹息一声,一把拉住冷静下来的妹妹往屋外而去,嘉元公主没有挣扎,只是被兄长拉着的手微微发热,一如她此刻跳跃的心。 回廊下,近秋的天气很是凉爽,嘉元公主抬头看向兄长英俊的侧脸,“皇兄,请你成全朵朵的心愿吧,她这孩子太倔了,也不知道像着谁?我们拓跋家自古以来都出痴情种,我不想因我的原因让朵朵失去了幸福的机会。”她如幼时拉住兄长的衣袖,“皇兄,我也想借此机会修补与阿晏的关系,就当我在赎当年的罪,你就为我们姑侄二人做一次和事佬,就当妹妹求求你了……” 明祯帝一回头就看到妹妹的头顶,那秀发还是如孩提时那么浓密亮丽,但其中微有银光,看来是早生华发了,再看到她拉着他衣袖的依赖的表情,他的心也跟着柔软一片。 如儿时那般伸手轻抚妹妹的头顶,“你呀,从来都不让人省心。” “皇兄……”嘉元公主听到他这妥协的话,鼻子一酸,竟是伏到他的怀里痛哭出声。 兄妹俩再返回屋里的时候,看到杨朵朵用小心翼翼的目光看着拓跋晏,兄妹俩都是无声地叹息一声。 “阿晏,朵朵是真心爱慕你的,为父希望你能敞开心怀接纳她……”很是艰难,但是明祯帝却仍是开口了。 拓跋晏就知道任何人只要与嘉元公主对上,最终胜利的人都会是嘉元公主,嘴角冷冷地一撇,“父皇,您忘了,儿臣已有正妻,朵朵是姑姑的爱女,儿臣身边已没有位置容纳她……” “让你王妃让位不就行了,她不过是一介平民女……”嘉元公主立即道,但在触及到侄子冷得似要杀她的目光,不自觉地住了口。 “姑姑,侄子已有心爱的妻子,请勿说这些寒人心的话。”拓跋晏正色道,“我就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会负我妻。” 明祯帝听到儿子掷地有声的话,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许的不舒服,那个南齐公主的影响力出乎他的预料,开始怀疑他之前的行事是否出了差错?原本对于将朵朵许给儿子,他抱着成全妹妹的心愿而行事,现在他已是在以自己的意愿为出发点。 “嘉元,让阿晏抛弃妻子娶朵朵不现实,这样吧,若是朵朵能接受,那就以侧室的身份嫁给阿晏,这样一来阿晏出不算负了对妻子的许诺,又能让朵朵圆了心事不再寻短见。”明祯帝道,这会儿他记起了阮妃的建议,看来还是可行的。 嘉元公主急着想反对,她的女儿屈于任何人下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一个南齐来的女人,“皇兄……” 明祯帝轻拍了一下妹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嘉元公主方才住口不再提反对意见。 杨右相感觉到怀中的女儿身子颤了颤,遂一脸怒容道:“臣不赞同,这是对臣一家的侮辱……” “父皇,儿臣也不赞同,道理同于姑父。”拓跋晏立即抓住杨右相的话去推。 明祯帝的眉头一皱。 杨朵朵却在接到母亲眨眼示意下握紧拳头,道:“皇舅,只要能伴在五表哥的身边,我不计较身份地位,正室也好,侧室也好,不过是世人眼中的名份而已。” “好,还是朵朵看得明白。”明祯帝道:“此事就如此办,择日为阿晏与朵朵举行盛大的婚礼。” 第201章 北魏有媳(3) 李凰熙的预感很灵,到了傍晚时分,就听到明祯帝宣她觐见的旨意。[] 夏荷一面给她换衣物一面道:“奴婢的眉头今儿个跳了一下午,公主,怕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到时可咋办?”低低的声音代表着她的不自信,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会自责不已,若不是她,她的公主还是那高坐云端的人儿,不用在这儿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李凰熙坐在菱花镜前再一次整理妆容,拉了拉立领,微昂着头道:“夏荷,你要记住一条,即使跌落梧桐枝,你都要记住你还是凤凰,不是草鸡。” 夏荷愣了愣,遂点了点头。 公主的意思她明白,山不转人转,凤凰高贵的不是在身份,而是在欲火焚身之时还能涅槃重生,这才是凤凰区别于草鸡的所在。 李凰熙背着双手走出来,外头宣她觐见的太监抬眼看她,本想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但是触及到她威严的双眼,那话儿又怎么都吐不出口,竟怔在当地。 “还不带路?”李凰熙回头喝了一声。 那太监方才如梦初醒,暗骂自己不济事,自我厌弃着在前领路。 月明星稀的夜晚,到处一片凄清,屋里坐着的两人都沉默不语,拓跋晏看着窗外的黑夜不知道在想什么,床上的杨朵朵拿眼偷瞄他俊美的侧脸,一颗芳心跳得更快,恨不得现在就投进他的怀里一番浓情蜜意。 只是,她不能现在这样做,还不到时候,好不容易让皇舅留他下来陪她,她不能弄砸这次机会。 “五表哥,你是不是很恨朵朵用这种方式留下你?”杨朵朵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道,说话时,鼻子抽泣了一下更显得楚楚可怜。 拓跋晏转回头看着她,这回没有再遮掩脸上的讽意,他离得远远地看着这个表妹,上一世的时候没见到她有如此疯狂的举动,果然世事时移,“表妹现在再说这个岂不是很可笑?”做都做了,还要问人家恨不恨,真有够无耻的,“表妹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认可你了吗?你未免太过于天真,你的感情对于我而言是一种负担,只因那不是我期待的,杨朵朵,我不知道说你傻还是天真为好?” “五表哥何必拿话挤兑我?”杨朵朵扬起来的小脸一白,但仍可见到斑斑泪痕,声音凄楚地道:“我也不想弄成这个样子,五表哥,朵朵不至于如此下贱……”似再也忍不住那伤心,她掩面痛泣。 拓跋晏的眉头皱了皱,依然圈着双手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去安慰痛泣出声的表妹,她这戏越做越上手了,他的眼里闪过一抹不耐烦。 杨朵朵没等到预期中的安慰,掩在手下的脸微微失望地皱了皱,随后又鼻子红红地抬头看着离得远远的拓跋晏,她又不是洪水猛兽,他何必站得那么远?她的心里此刻酸酸的难受,“五表哥,有些话朵朵不吐出来心里不快,你……你过来这儿坐与朵朵说话,好吗?”她的手拍了拍床沿旁的椅子,一脸希冀地看着心上人。 拓跋晏的眉头依然没有解开,杨朵朵有什么话要与他说?看那样子似不想让人知晓,半晌,他才抬脚走向她,且听听她说什么吧。 他面无表情地挑了张离杨朵朵不近又不远的椅子坐下,没有坐到杨朵朵轻拍的椅子上,冷声道:“有什么就说吧,你声音再小我坐这儿也能听到。”手指打了个响指,示意外面的人守好门。 杨朵朵掩下眼里的失望,深呼息一口气,来日方长,她不能急于求成,用帕子按了按仍发红的眼睛,“五表哥,不是朵朵面皮厚要赖上你,是……”她似一副为难的面孔,咬着手中的帕子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拓跋晏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手下文,终究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想听,你好生歇息吧,我走了。” “五表哥?”杨朵朵忍不住唤了他一声,“你若就这样走了,朵朵也活不成了……” “你还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威胁我?”拓跋晏回头半分感情也不带地看着她。 杨朵朵叹息一声,“五表哥,在你的心目中朵朵就是那么卑鄙无耻的人吗?朵朵不怪你如此看我。其实我……我也有难处,你可知……可知我也是被逼才这么做的,我也不想让自己如此不堪,明知你心系于你妻子的身上还下贱的要赖上你……”她的哭声又渐响。 拓跋晏审视着杨朵朵,想要知道她说的话可信度有几何?拿自杀威胁他父皇下旨赐婚的人是她,现在又在装什么无辜? 杨朵朵再道:“五表哥,你不信我吗?” “你让我如何信你?表妹,还有何等人能逼你做不愿意的事情?你别把我当傻子耍,这么些年我人虽然不在大魏,但是对于这儿发生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是堂堂嘉元公主的女儿。”拓跋晏讥嘲出声,要找理由为自己脱身也要找个像样点的。 杨朵朵两眼失神地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五表哥,你不懂,你不知道世上还有那等母亲,她从来不爱你,只会逼你做一些你不愿的事情……”她越说神情越黯然。 拓跋晏的眼里闪过一抹荒谬的感觉,他的那位好姑姑会逼女儿用这种方式来巴住男人?怎么想都是匪夷所思,毕竟在他的记忆中嘉元公主一直是要强的,哪怕当年他将她暗害他母妃的证据摆在父皇的面前,又当面与她对质了一番,依然没能扳倒她。 杨朵朵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不信,脸色不免有几分着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怕是不知道我娘她……她一直爱的人不是我爹,而是……”半晌都吐不出人名来,思忖片刻,狠狠心道出父母的秘辛,“皇舅。” 拓跋晏这回是真的吃惊地看着杨朵朵,他一直以为嘉元公主插手兄长的后宫是权利欲在做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桩见不得人的丑闻,那两人是嫡亲的兄妹,这是没有半分做假的。父亲再不济也是他的生父,遂他严厉道:“杨朵朵,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这不是你能拿来脱身的借口,传出去皇家的颜面都会扫地。” 杨朵朵哀凄地再度摇摇头,“我没有说谎,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多年了,你可知我的父母从来不同床,你可知当年就是她逼我嫁给了不愿嫁的人……这一切的林林总总,都源于她对皇舅那不可告人的心思。这一次她看得出我对你的情意,在我遭到你的拒绝之时打算放弃的时候,她就安排我这样做,”顿了顿,“她打算籍由我嫁给你这样的事与你修补两人的关系,让皇舅重新再宠信她,娘她还有什么做不出?” 拓跋晏对于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心里对于她的说辞开始衡量孰真孰假。 杨朵朵看他没有口出恶言,心里一喜,她终于走对了棋,遂再接再励道:“五表哥,你现在明白朵朵也是身不由己吧,你且放心,朵朵有自知之明,即使依母意插到你与姐姐之间,我也不会破坏你们两人的感情,只求五表哥能给个地方朵朵落脚,能给口饭朵朵吃,朵朵心愿足矣,必定会跪于佛前为你与姐姐念经祈求长命百岁。” 她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这一番话更是低到了尘埃里面。 “表妹说得真是动听,只是那个人再不好也是你娘,她又岂会不顾你的幸福?你这样说置她于何地?”拓跋晏冷笑道。 杨朵朵叹息道:“那是表哥不了解她冷漠的本质,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只因我是我爹的女儿……” 烛光在灯笼里似乎无风而动,李凰熙看得有点痴迷,上座的明祯帝看到她这个反应,不由得重重咳了一声,这南齐的公主在他面前都敢走神,真是半点都不怕他吗?他心里有几分不悦以及不平衡。 看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方才又放宽神色,又再道:“你也别忧心,你是朕承认过的儿媳,就算阿晏再娶朵朵为侧妃,也不会对你构成威胁,朕知道你的出身也极尊贵,配阿晏是半分也不差的。本来朕也不打算遂了朵朵心愿,可没想到那个傻孩子居然寻短见,你让朕如何是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就为公爹着想一二吧。”停了一会儿,又安抚般道:“朕知道委屈你了,回头朕会给你补偿……” “再大的补偿就能抵得我的丈夫被别人分享吗?”李凰熙冷冷地道,“公爹你此举不是在安慰我,而是明晃晃地下达旨意要我遵从。” 明祯帝的意图被她揭穿,顿时有几分恼羞成怒,他的心事被人说穿,双眼再触及那双凤眸时,竟不敢直视,“你是朕的儿媳,朕亲自与你说比下一道圣旨给你,已够看得起你了,若你不是南齐皇帝的女儿,朕根本不会这样做,你也别给脸不要脸,李凰熙,朕对你的耐性是有限的。”他的态度强硬起来,若不是念及她也是皇室血脉,他根本就不屑看她一眼。 李凰熙的手紧握成拳,手指更是抠住掌心,一阵痛楚传来,她又更是清醒几分,有多久没看到明明是在迫害于你却又用着一副我赏恩于你的面孔了,对了,自从皇祖母去世后,她就再也不用面对那般令人作呕的面孔。 没想到现在却又再见了,还是一副施恩的样子,高高在上地立于她面前,把她当做蝼蚁踩在脚底下,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大笑出声,好出一口恶气。 还是那句老话,为人儿媳甚艰难,皇室公主在婆家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惟有她例外,因为她也有一个对等势力的婆家,现在要给她的丈夫娶侧室,竟是半分顾虑她的颜面也没有,她连一般贵族之家的媳妇还不如。 现在形势比人强,李凰熙不得不承认她的处境不妙,硬碰是不可取的,要扭转这局面只能智取,遂声音一软道:“公爹息怒,儿媳没有忤逆你的意思,只是我初来乍到,能依赖的只有丈夫一人,你要给我的丈夫塞一个身份地位都很强劲的侧室,如果我欢天喜地地接受那才叫对你的藐视,现在我只不过是将我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而已,还是说公爹你只想听令人高兴的假话而不是真话?” 明祯帝愣了愣,这个儿媳反应倒是快,难道他能说他更愿意听假话吗?这丫头不是他的女儿真可惜,不过想到她是他的儿媳任由他搓圆捏扁似乎更有趣,遂咳了咳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在我大魏,正室是大妇有权管教侧室以下的女人,你的地位很稳固,若你先于朵朵生下嫡长子,那就更无人能撼动,你要相信阿晏对你的真情与朕对你的爱护。” 李凰熙听着他这一番似真诚的话语,真是恶心得隔夜饭都能吐出来,真是那当了啥啥还要立贞节牌坊的样子。 明祯帝起身走向她,叹息地看着她在灯下俏丽的面容,“别以为朕不懂感情,朕也是过来人,知道什么叫山盟海誓,知道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但是,儿媳啊,你出身皇室就当知道还有一句话叫身不由己,小俩口的感情不能当饭吃,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兼顾,你可明白?” 他不得不担忧这样的感情会不会毁了他最在意的儿子,想到儿子几次维护她的举动,他不得不这样敲打他们,毕竟太年轻了,不知一个愁字怎么写?也好,有朵朵调剂一下,相信他们的将来会走得更顺一些。 李凰熙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她只是站在那儿,如那风中摇曳的华丽宫灯,凄美得很。 明祯帝又叹息一声。 李凰熙似没再听到,她只是看着那地面,眨也没眨一眼,就连有人在她耳边秘语道:“你现在的处境不妙,如果我是你,就会选择拉拢同盟……” 耳里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飘走了,她只是一个人凄清地站在那儿,直到夏荷上前来扶住她,忍不住哭意地低声发泄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一哭腔甚重的声音将她的意识拉回当下,李凰熙缓缓地回头看了看哭声越来越重的夏荷,不想再听她那没有意义的自责之声,她先一步搭上她的手,“别在这儿哭,你是我李凰熙的侍女就更要挺直腰,我们回去。” 夏荷看了眼公主的表情,飞快地点了点头,挺起腰板与她的公主一道走出这北魏明祯帝的地盘。 途中。 “对了,刚才是谁与我耳语?我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是那位阮妃娘娘。” “哦?” “主子要与她结盟吗?看她那样子是想拉拢主子……” “呵呵……” 她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让那不明的笑声在风中飘荡。 帝王寝殿里,阮妃侍候明祯帝沐浴,她的手游走在帝王的背上,“皇上,别怪臣妾疑心,臣妾也是女人,总觉得杨小姐闹自杀一事……”呃,“有蹊跷……” 什么自杀,若真是有心自杀早就死了,好不好?还能让人来得及救吗?这么低的伎俩也就只有男人会上当,所以她终还是忍不住口想要拆穿。 明祯帝猛然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些年他宠的女人,这女人不过是白妃的替代品,他是男人总要有一个发泄的管道,况且还要籍由她让嘉元知道,他们是兄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那禽兽才会做的事情,“爱妃,你这是想要提点朕还是教训朕?” 阮妃的脸色瞬间苍白,手中给明祯帝擦背的巾帕跌落在浴池中,忙跪下,“臣妾知罪,不敢妄揣帝心……” 明祯帝没有第一时间叫她起身,这个女人这些年欠敲打心太大了,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他唤来一旁的宫侍进来给他擦身穿衣,半眼也没有看向那跪在湿漉漉地上的女人,直到衣物穿好,方才转身看向阮妃的头顶。 “知错了?”他冷冷地道,“朕没你想得那么糊涂,嘉元是朕的妹妹,她有几斤几两重朕会不清楚?会不知道这是她们母女俩玩的把戏?朕会圆她们的心事,只因朕爱重她们,你可知?爱妃,你是知道朕的,你看看你长得这么美,还这么年轻,这四肢是多么的令朕喜爱,朕不想让他们有分家的一天,你明白吗?” 阮妃害怕地吞了口口水,想到当年他血洗后宫那残忍的手段,她的身子不由得发冷打颤,这是一个冷酷的男人,她怎么因为这些年的春风得意而全然抛于脑后呢? 感觉到他冰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瞳孔倒映出他的身影,她心一悸,忙道:“皇上,臣妾知错,再也不敢了。” “爱妃快起来吧,地上凉。”明祯帝又一把将女人拉起来揽在怀中爱意恣怜。 阮妃颤颤兢兢地接受着帝宠。 这一夜,李凰熙站在窗前枯等了一夜,拓跋晏的身影都没有出现,直到红日攀升,她还是那般的姿势站着。 同样陪她站了一夜的夏荷心疼地道:“主子,不如去歇息吃点东西可好?奴婢去让阿三通知公子尽快回来……” “不用,他知道的家门口朝哪方向开,要回来自然会回来。”李凰熙冷淡道,这一会儿她也感觉到身体的疲惫,遂踱到内室打算睡一睡补眠。 夏荷忙上前扶着她,然后又麻利地铺床,看着床上的鸳鸯的图案心上又是一阵难过,驸马爷到底在搞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情,还在外逗留不知道第一时间回来安抚公主的情绪,莫不是跟着变心了? 这么一想她铺床的手就是一抖,好一会儿才将床铺好,侍候公主躺下后,她才小步地移到殿外守着。 阿三出现在她面前,“你也一宿没睡,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有我。” 夏荷摇了摇头,“你若真想弥补什么就赶紧将你的公子拖回来给主子解释,主子嘴上不说,可那分明就是在等公子的解释,出了娶侧室的风波,可公子至今未见人影,这算什么事?”她忍不住抱怨出声。 阿三摇了摇头,“公子的事情不到我管,夏荷,你这是强求我所难,公子不是那始乱终弃的人,他对你主子是一心一意的,这事情不是你想象那么糟,放心吧,会有妥善的解决方法。” “这儿不是大齐,难道还能反抗那皇帝的圣旨?”夏荷低咆一声,她是罪魁祸首,“或者说还能暗中杀了那贱女人吗?”这么一提,她的眼睛不由得一亮,拉住丈夫的衣袖,“你武功那么好,不如暗中把她解决掉,好不好?”这会儿她有着一股狠劲儿。 阿三不由得苦笑,若动手杀掉杨朵朵,那事情就大条了,“夏荷,冷静点,那是嘉元公主的女儿,你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 夏荷的眼神一黯,抓住丈夫衣袖的手就是一松,“我守在这儿,哪儿也不去。”最后,她倔强道。 阿三无法,只能依她,无声地叹息着隐藏在暗处。 嘉元公主的女儿最终被赐婚给五皇子拓跋晏一事,在开阳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人赞杨朵朵是痴心女子勇气可佳,也有人骂她不要脸用这等手段来逼男人娶她,总之她的名声是毁誉参半。 鲁王府里,四皇子将寝室砸得稀巴烂,杨朵朵就这么看不起他吗?他虚正妃之位以待,这样的诚意她不要,偏偏不知廉耻地非要下贱得当人侧妃,她就这样不要脸? 府里的人听到寝室的声响都纷纷的躲远,没人敢靠近。 四皇子拓跋渊握紧拳头两眼恶狠狠地看着窗外,“拓跋晏,我与你没完,这夺爱之恨我会铭记在心。” 相比四皇子,二、三皇子的心情也不好,一个如日中天的拓跋晏再加一个嘉元公主,这样的组合让他们如何撼动?更何况至今也没传出拓跋晏拒纸的消息,因而府里也是低气压。 二皇子拓跋圭对其妻说,“你去鼓动那个南齐女人,让她与五弟闹,最好让这事黄了。” 二皇子妃忧心道:“那杨朵朵自杀之时我就挑拨过她,只是她好像不上我的当……” “你不会多说一些危言耸听的话吗?这还用我教你?”拓跋圭怒瞪妻子一眼。 二皇子妃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相比于二皇子府,三皇子府也是一番这样的叮嘱。 宫里的阮妃等了好些时候都没看到李凰熙上门求她,不由得心烦一片,虽然受了帝王的警告斥责一番,但她就是不甘心就此收手,该搞的小动作仍是要动。 又一天的太阳落山了,阮妃也是气得怒火攻心,看来她要主动出击了。 李凰熙没有出宫,那些请帖都被她一一推了,只是她人不出去,不代表不会有人找上门来,二、三皇子妃联袂找上门来,一个劲儿地为她打抱不平,劝她不要死忍,一定要拿出手段来捍卫自己的地位。 “五弟妹,五皇子是不是三天都没回来了?”三皇子妃似关怀地道。 李凰熙沉默不语。 二皇子妃一副知己般叹息道:“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不瞒五弟妹,我收到消息,五皇子这三天都在杨府陪着那杨朵朵,看来他已是抛下了与五弟妹的情谊,我们这做妯娌的也为你抱不平,真真是欺你老实。” “走,五弟妹,我们不忍了,这就到杨府去闹,非要闹个翻天不可……”三皇子妃火暴地拉着李凰熙起身,非要拉她到杨府去夺回夫婿。 无奈李凰熙的脚生根般不动。 “五弟妹,到了这般田地,你还忍?”三皇子妃大声道。 二皇子妃捅了捅她的腰侧,“这是皇宫,你不怕这一番话传到皇上的耳里?” 三皇子妃一副大义凛然地道:“我不怕,我不信这没有天理了,都是看五弟妹软弱可欺,这才会让人踩在脚底下,现在婚还没结,就想把人抢去。”话虽如此说,她的眼睛却暗暗地扫瞄一番,真怕有皇帝的耳探躲在暗处。 李凰熙连看她一眼也没有,如一条死鱼般地站在那儿。 二、三皇子妃又好说歹说了一通,都没看到李凰熙有大的反应,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不会是哀莫大于心死了吧?难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家连盟? 李凰熙淡道:“我乏了,两位嫂子自便,我要去睡一睡。”说完,没搭理两人抬脚就回寝室。 二、三皇子妃赶紧追上去,事情还没有办妥,如何能放她离去?“弟妹……”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声。 迎接她们的是那厚重的殿门在她们的鼻子前关上,差一点就夹到她们并不高挺的鼻梁。 夏荷尽职地守在门口,“两位王妃请回吧,我们主子要歇息不喜人打扰。” 二、三皇子妃见状,知道李凰熙是不会上她们的勾了。 三皇子脾气暴烈些,一把拉住二皇子妃的手往外走,“二嫂,我们走,她要当窝囊废,我们就由得她……” 二皇子妃却是对门又喊了一声,“五弟妹,你可千万要想开点,莫要学那杨朵朵一般看不开,要记得二嫂永远支持你……”这一番话的潜台词时你也可以学杨朵朵闹一场自杀,会哭的孩子有奶喝,那样夫婿不就回来了。 李凰熙躺在内室的摇椅内,听到二皇子妃所谓安慰的话,不由得嘲笑出声,她是龙子凤女,哪会学那草鸡一般只会用这下作的手段来留住男人,她不会用也不屑用。 摇椅一摇一摇的,她的手指轻轻地敲在椅把上,眼睛却透过窗棂看向那飞舞的晚霞,第三天了,他还没回家。 直到第四天的清晨,她在躺椅上睡着,感觉被人腾空抱起来,猛然醒来,抬头一看,映入瞳孔的是熟悉的面容,她扬唇一笑,“你回来了?” 拓跋晏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容,在她额头一吻,道:“我回来了。” “吃早膳了没有?”她的手抚着他的脸轻声问,“你好像瘦了很多,肯定没有好好吃饭,我让夏荷准备一些你爱吃的东西……” 拓跋晏将头埋在她的秀发上,鼻端都是她熟悉的香味,他如旅人般激渴地嗅着她的香味,“凰熙,别动,让我抱抱你,我想你……” 李凰熙没有再挣扎下地让夏荷去备早膳,而是那样安静地任由他抱着,没有愤怒地质问出声,没有如泼妇般大吵大闹,没有再像那回般拿着利剑指着他的心脏…… 这一刻,她安静得不像话。 他也没有解释这三天到哪去了,也没有开口说些安她心的话,只是那样紧紧地抱着她,如溺水的人抱着那惟一能活命的浮木那样,不想放开她。 晨曦落在两人的身上,很是安宁与美好,如每一个相拥而起的清晨般动人。 夏荷眼中含泪地悄然关上房门,转身抹去泪水,她的不安暂时只能放下,她不相打扰了这一刻的温馨,转身下去备早膳。 李凰熙的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头伏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这几夜没有听到他的心跳声她都没有睡好,好像又回到两人闹别扭的那一会儿,她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如今他又回到她的身边,她的心一安,竟渐渐睡过去。 拓跋晏抱紧她看着她熟睡的面容,脑海里浮现嘉元公主说的话,“阿晏,你是我的侄子,我知道我欠你母妃一命,现在我将我惟一的女儿赔给你,就当我们恩怨两清,可好?” 多么自以为是的话,就因为她,他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母爱,不知道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滋味,没有试过向母亲撒娇……很多孩子拥有的母爱,于他只是一个空洞洞的字眼。 他的嘴角嘲地一勾。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怀中传来一道声音,“阿晏,你有何打算?” 第202章 北魏有媳(4) 她问的是你有何打算?而不是我们该怎么办,拓跋晏的身体瞬间僵硬,她又要打算离开他了? 立即他坐正身子定定地看着她此时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她没闹没吵没哭,甚至没有上次知晓他身世时情绪的激烈波动,她的两颗如墨玉般的面容倒映出他有些惊慌的身影,他有些急切地双手抓紧她的双臂,着急着想解释什么,“凰熙……” 李凰熙伸手捂住他的嘴,正色严肃道:“阿晏,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拓跋晏到嘴的话又咽回喉咙里,这回他的神情镇定下来,刚才那一刻的惊慌离他而去,伸手将她环到怀中,她也乖顺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好看的小说) 两人在一起很多年了,其实对对方都了解甚深,经历过一次感情危机之后,他们似乎离对方更近。他闭上眼睛细细地回想着她的问话,这里面没有猜疑没有质询也没有她要离开他的征兆,但却隐隐有种你若没有计划那我就要先动手的宣告在里面。 想明白后,他方才睁开眼睛笑出声,轻推开她,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眉眼,“凰熙,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知道,阿晏,身为你的妻子我对这一点还是有信心的。”她的手握住他的游走在她脸上的手,轻语道。 他的笑容更见随心,带着几分心事尽去的惬意,“我知道你明白,不过我仍是要跟你交代一声。”深呼息一口气,将嘉元母女尽其所能留下他的事情一一道来,这其实都是明祯帝的旨意,随后又道:“凰熙,我没有做声不代表我认同父皇的做法,也不代表我要妥协,硬碰硬不是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杨朵朵毕竟太小看我了,也许嘉元公主不爱她,但她毕竟是她的母亲。”此刻他的表情有几分冷酷与不屑。 全天下没有会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不幸的母亲,拓跋晏虽然没有享受过一天母爱,但却是知道母亲可以为了子女牺牲一切,杨朵朵将她自杀逼他就范的行为全推到她生母的头上,可见她其人的卑鄙。 李凰熙静静地听着他诉说,那二、三皇子妃不停地拿着这几天说事来挑拨她撒泼惹怒明祯帝,从而丢了性命更好,这些隐暗的心思她怎会看不真切?杨朵朵也自以为聪明,以为用自杀来要胁他留在杨府几日就能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未免将他们的感情想得太肤浅太不牢靠,她不是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在一起,又共同经历过什么。 他没让人通知她,代表着他会自行解决,更代表着这件事还没有严重到需要她忧心,而她只需坐在一边做壁上观即可。 果然,他伏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着他的打算,这时候他不打算再瞒她的态度让她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手指卷着他鬓边的碎发,表情很是温柔,只是没想到他们处理这事的法子倒是出奇的相似,只不过他到底比她仁善了些。 拓跋晏说了一会儿,忍不住低头吻上她的红唇,这三天里他甚是想念她,没有一刻停歇,只是他不好做出大反应让嘉元母女起疑心。 帐幔里一时之间春色无边,外头端着早膳正要敲门的夏荷倾耳听到里头的声响,脸上顿时如着火般红透了,赶紧端着早膳离去,想到之前乌云密布,以为少不得要下一场暴雨,哪知这么快就天晴云朗。 不知过了多久,李凰熙气喘吁吁地靠在他的身上,因为情欲的洗礼,她的身体皮肤泛着诱人的粉红色泽,衬得那张明艳娇丽的面容更是迷人,至少她的丈夫忍不住又用唇膜拜了一番。 她轻推了推,“别再来了,不然你又该难受了。”到底不能真枪实弹地欢爱,看着他难受她心里也不舒服,只是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快点养好,这么一想她打算待会儿找神医问问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养好身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他之前非要攫她到北魏来的那一丝怨恨慢慢消失,经过杨朵朵之事,她终于明白自己是不能容忍他的身边出现别的女人,以前居然会以为看不到就能接受,现在才知道这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拓跋晏揽她更紧了些,将她的身子一翻,唇吻在她的美背上,那儿的凝脂滑肤让他爱不释手,呢喃着她的名字,“凰熙……” 她轻喘出声,目光看向窗棂处照进来的阳光,这才留意到现在是青天白日,他们两人却窝在床上,算不算白日宣淫?这么一想,她笑出声来。 这银铃般的笑声让他从情欲中回神,“笑什么?” 她回头撇他一眼,在白日看他现在头发散乱的样子有几分不羁,身子一转,她的玉腿轻轻地摩挲他的小腿,上面的毛发摩来痒痒的,却又万分舒服,莺啼鸟啭了一声,“阿晏,你那计划还是让给我来进行吧,干这事我比你更容易让人上勾,杨朵朵打我男人的主意,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好过,再说我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阿晏,你说是不是?”她的眼眉一挑,面容看来娇俏,但眼里的狠意却是半分做不得假。 拓跋晏的眉尖收拢,情欲瞬间消散,翻身躺到一边,“你的身体还没好转,不宜动心思,凰熙,我不想你纠结,所以这事……” 他刚想劝她丢开手不理,哪知她却迅速伏到他身上,吹了一口气到他的脸上,霸道地道:“她敢觊觎我的男人,就要敢承受我的报复,我也没冤枉了她。再说这几天我可是极其收敛了性子,你还不让我发泄一下?阿晏,你好生狠心,也不怕我憋出内伤来?” 她越说越无理,面容越来越娇横,他看了却心喜至极,这样张扬恣意的才是她,伸手轻轻梳理她的长发,“其实你没必要顾忌我的脸面而隐忍,凰熙,我甚至希望你到杨府来闹一闹也是好的……”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行事要顾忌到明祯帝,毕竟他握有生杀大权,即使他并不是半分还手之力也无的皇子,但闹到撕破脸皮那是下下之策了。 “我才不干咧,我知道了,你想拐个弯说我是泼妇?是不是?”她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道。 他笑着一个翻滚压她在身下,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凰熙,迟了。” “拓跋晏,我跟你没完……”她似不依不饶道。 外头又偷听的夏荷一听到这里,心里就是一紧,真闹起来了?好在没过多久,公主与驸马的声音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在对待杨朵朵一事上,夫妻二人很快取得共识。 拓跋晏偶尔会应明祯帝的要求到杨府去看杨朵朵,只是知情人都知道他不过是坐下约一刻钟就离去,外人却以为他正与杨家打得火热,兀自着急不已。 四皇子拓跋渊跳脚了很多次,他觉得自己脸面上挂不住,整个开阳的人都知道他追求杨朵朵久矣,最终却食了白果,这面子始终牵挂里子,以至终日面容不得开颜。 至于二皇子与三皇子夫妇也急得满嘴是泡,他们最近感觉到处都碰壁,没有一件顺心事,一面要应付明祯帝关于暗杀一事的问询与审察,另一面又要忧心拓跋晏与嘉元公主的结盟会带来的坏处,一时间,两府的下人皮都绷得紧紧的。 杨府,嘉元公主的目光溜过女儿的脸,感觉到她心情似乎不错,遂冷笑道:“不过是一个侧室的名份,看把你喜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就只有当侧室的料。” 杨朵朵脸上的笑容渐去,母亲的毒舌她已经学会视而不见,“娘,我不会让您丢脸的,只是现在拉拢五表哥的心,我不得不做小伏祗,对了,我看那南齐女人似乎身子不好,不知道有什么病症?娘设法去打听一二,我好有对策。” 嘉元公主看到女儿没有被那小小的起色冲昏头,神色方才和缓了一些,“那小子身边的人都不好收买,我早就留意到那女人,只是我怎么旁敲侧击,你皇舅都没有透露出半点消息。这女人是你的大敌,不能留,要想法子将之除去才是好呢。” “女儿晓得。”杨朵朵早就恨不得杀了李凰熙,只是苦无机会,她家在宫里的势力完全派不上用场,五表哥将她保护得很是严密,一时半会儿她找不到突破口在哪儿?“娘,你说她会不会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我看皇舅对她还是颇为赞赏的,证明来历必定不单纯,大胆的一点说她会不会就是五表哥的元配,那位南齐的长乐公主?” 嘉元公主听后也怔愣了一下,兄长的异常她也留意到,若她真是南齐的公主,那就好办了,要杀她也就有了名目,眼睛亮了亮,“这事娘知道了,会想法子证明。你这些日子还是多笼络一点那小子,让他对你上心,这比什么都强。” 杨朵朵脸上现出两抹娇羞的嫣红,“女儿必当尽力,五表哥待我虽然没有柔情蜜意,但比以前是好了许多,至少也肯陪我说说话,娘,你别对他那么多意见,他会是一个好夫婿,好君主的。”忍不住为心上人美言几句。 嘉元公主哼了哼,最看不惯这些小儿女情思,临走前打击道:“看把你美的,他现在离龙椅还远得很。” 杨朵朵看到母亲趾高气杨地离去,忍不住在她背后咬牙小声道:“活该皇舅他不喜欢你,尖酸刻薄的老女人。” 小蛮听到自家小姐骂嘉元公主,头缩了缩,没敢搭话。 嘉元公主换了身衣物,乘了马车离府往郊外而去。 车子停在一处满地落叶光秃秃枝丫的地方,她由侍女扶着下马车,戴着的帷幄遮住了她的面容,那儿已有人等着她,同样也是没有显露面容,看到她,脱下斗笠,起身朝她躬身行礼,俨然是二皇子拓跋圭。 “等了很久?”嘉元公主走进凉亭内,皱眉道。 “没有,侄子不过先来了一会儿。” 嘉元公主道:“我来也是让你安心的,我与你的结盟不会变,不用担心我会背后插你一刀。” “侄子没有这么想过,姑姑多心了。”拓跋圭似大度地道,天晓得他愁得好几天睡不着觉,毕竟嘉元公主是他的一张暗牌。 “那小子坐上帝位终不是我所愿,他与我的鸿沟很深,我不会真心信他会放下成见,哪怕他成为我的女婿。”嘉元公主不悦道,伸手轻拍拓跋圭的肩膀,“姑姑始终看好你,朵朵那丫头就让她做一场梦吧,梦醒了就会知道什么叫好歹,只是到时候你可不能嫌弃她。” “朵朵是我大魏第一美人,侄子若能得到她是三生烧了高香,姑姑尽管放心。”拓跋圭一副诚恳的样子道。 嘉元公主点点头,这侄子虽说缺陷不少,但胜在沉稳有谋略,现在只能矮子里挑高个,她还是比较看好他,“不用操心拓跋晏,我自有法子让兄长恶他。” 拓跋圭一听,眼睛一亮,又是一翻打恭做揖。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嘉元公主才坐上马车驶远,拓跋圭也赶紧戴上斗笠转身离去。 马车里,嘉元公主刚闭目养神,就接到她的心腹传信,“公主,秦王想与您会面?” 三皇子拓跋奇? 嘉元公主睁开眼,慢慢地茗了口香甜的茶水,私下里她与几个皇子都有联系,只是一切做得隐秘,没有太多人知晓而已,现在她把拓跋晏摆在明面上,未尝没有钓另外两人的意思。 只是几个皇子中她独独没有相中四皇子拓跋渊,那个宫婢子到底入不了她的眼。 “你安排个时间让他来秘见我,我有事要与他商。”嘉元公主本想让人拒绝掉拓跋奇,毕竟她的多线发展是分主次的,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遂又改变了主意。 “是。”心腹忙应声。 嘉元公主挥挥手,身体懒懒地挨在迎枕上,露出一个阴深深的笑容,看来找个时间她要会会那南齐女人才行。 开阳的天空时睛时阴,犹如那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汹涌澎湃的朝堂,五皇子拓跋晏正式受封为睿王,朝中并没有人反对,毕竟他有封王的条件,再加上右相一派的人因他与杨朵朵的婚事抵定,所以对他也算青眼有加。 身为武将的完颜雄却是公开地喜笑颜开,甚至面见李凰熙表示恭贺之意。(.) “你来就是为了表示道贺?”李凰熙一副看白痴的面孔看着面前的男子。 完颜雄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冷遇,“长乐公主这话就不对了,你现在不但是南齐的公主,还是大魏的睿王妃,这可是百来的独一份,我来恭贺一番也在情理当中。” 李凰熙嗤之以鼻,这人是来看她笑话倒是真的,毕竟她的丈夫又被嘉元公主叫去安慰她那个时不时闹自杀的女儿,遂用一副你哪儿来哪儿去凉快的表情看着他。 完颜雄被她看得再也傻笑不出,终不再做那傻缺的事情,而是一副知心好友的样子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你真的半点也不担心?杨朵朵的美貌可不输你,真嫁进来,怕你会得不了好,诶,我这可是在关心你。”看她仍是那副不上心的表情,他忍不住危言耸听。 “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完颜将军的关心?”李凰熙就差翻白眼道。 “好说好说。”完颜雄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道。 李凰熙嘲道:“完颜将军似乎在开阳逗留了好久,莫非被我大齐的将士打怕了?” “谁说我被打怕了?”完颜雄炸毛跳起来道,“放屁,老子才不是那那不济事的人……” 就连一旁侍候的夏荷也鄙夷地看了一眼完颜雄,没看过这样的人。 李凰熙与完颜雄斗嘴正斗得不亦乐乎之时,立即有太监过来道:“睿王妃,皇上宣你过去回话。” 李凰熙闻言站了起来,那个皇帝老儿又有什么事?现在她极不待见那老头,老是打他们夫妻的主意,若不是他们夫妻一向团结一心,怕是他三天两头老是让她丈夫去看杨朵朵,不起疑心也会闹别扭。 完颜雄看了她一眼,再看那太监一眼,怕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上前塞了银子小声问询了几句,然后才面无表情地再塞了几个银锭,那太监贪那银子,掂了掂看了眼李凰熙,然后到外面去等了。 完颜雄收起玩笑的姿态,“宫里出了命案……” 他才起了个头,夏荷就急道:“那也牵扯不到我家主子……” 完颜雄再看了眼李凰熙,“听说死的是阮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这话一出,李凰熙即知道这是何事,眼睛微微一眯,笑道:“这么久才出手,我可等得不耐烦了,完颜雄,这次当我欠你一次,改日我让阿晏治宴请你道谢。”整了整衣领,率先走出去。 这宫里的人对她还是讳莫如深的,就算使银子她也未必能套出话来,现在完颜雄出手倒是让她占得先机,好歹知道敌人打了什么主意。 阮妃倒是打得好算盘,只可惜她不是算盘上的珠子,由不得她算来算去。 到得阮妃的超大寝宫,李凰熙刚走进大殿,见到明祯帝在座,两边的下手处,一边坐着见过一次面的阮妃,另一边却坐着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宽额高颧骨薄唇的面相让人看来了心不由得发慌,饶是这样,这女人也是极美的。 在她悄然打量那女人之时,那女人也朝她看来,目光同样是深沉的,两人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虽没有说一句话,但暗中已是交上手,同样的审视评估。 李凰熙收回目光,敛裙一拜,“公爹,您唤儿媳?” 她这一声公爹,让明祯帝打了个冷颤,这几个儿媳当中只有她光明正大地唤他公爹,怎么听都不适应,扬了扬手,“起来回话吧。”目光看向一旁红了眼睛的阮妃,“阮妃,人到了,你亲自问问吧。” 阮妃泪眼朦胧地说:“皇上,臣妾相信这事不关睿王妃的事情,是下人弄错了……” 一旁坐着的嘉元公主嘲笑道:“阮妃娘娘刚才还不是嚷着要捉拿害死这宫女的凶手吗?怎么现在又不嚷了?” 阮妃恨恨地看着嘉元公主,原本想要恩威并施地收伏李凰熙,哪知道她会突然进宫,将她已经布下的一切都打破了,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皇帝又是何等精明的人,怕是事后察觉到她算计李凰熙,又要给她眼色看。 “嘉元公主说的是,只是睿王妃进宫的时日不多,怕是我误会了也不一定。”阮妃柔柔地道,表面看来与嘉元公主交情相当不错。 李凰熙看到这阮妃句句都维护她,只是那个想下铒的人是她,现在又想做好人的也是她,这世上怎么可能全都是一人占尽好处?这不合理。目光看向另一边,这是嘉元公主?倒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难怪与杨朵朵是母女俩,都是一路货色。“阮妃娘娘若不是听闻你那死去的大宫女曾见过我,不然也不会让我背上这嫌疑……” 阮妃没想到她竟说得直白无误,半分婉转也没有,一张俏脸不禁有了些许怒容,这不识好歹的南齐女人,唤她一声睿王妃是抬举她了。“睿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处处维护你,给你开脱,你却这样怀疑本宫?皇上。”最后又拉了拉明祯帝的衣袖。 明祯帝拍了拍她的手,严肃地看着李凰熙,“你之前是不是教训那宫女,所以才会与她结下仇口……” “公爹明鉴,那宫女确与儿媳有一面之缘,阮妃娘娘念儿媳初进宫无人照料,为了多加提点我遣了两个宫女到儿媳跟前说些‘体己话’,让儿媳感恩戴德到娘娘跟前谢恩。这本是莫大的机缘,只可惜儿媳舟车劳顿,只能婉谢娘娘的好意。哪知她们二人却言语不敬,儿媳不过是代为管教一二,哪知……” 阮妃与李凰熙暗中较劲久矣,就是要李凰熙低头求她,然后她才像救世主那般地拉她一把与之结盟,共同对付嘉元公主这个母女。只是她等了又等,这个女人偏沉得住气,被嘉元母女欺付至此也没低头求她,这让她更是暗恨不已,若她的儿子有十来岁,不是那三岁,她才不会对她多看一眼。 现在听到她那番似好话,实则是咬着字眼吐出来,听来很不是味道,自然明了她是在明褒暗贬她,这样她如何能吞下这口气,遂厉声道:“哪知你却让人将她们二人打伤,然后让她们其中一人重伤不治,挨了这些日子还是去了。睿王妃,这是我宫中的大宫女,要管教还轮不到你。”手拍了两下。 随即一名宫女被带上来,赫然是那天那个瘦削身材的大宫女,看来死去的是那个脸上长痣的宫女,李凰熙瞟了一眼道,果不出她所料。 只听那名瘦身材的宫女哭着给她泼脏水,说辞与阮妃相去不远。 李凰熙淡定地听了半晌,方才抬眼看向明祯帝,“敢问公爹,这两名大宫女都是阮妃娘娘的,她们的证词自然与阮妃娘娘相同,儿媳再怎么说又岂能比得过人家串通好的?如果是这样,儿媳身边的侍女也有话要说,夏荷。”她威严地唤了一声。 明祯帝不由得皱眉,不晓得南齐皇帝如何养女儿,怎么能将一个女娃调教得比他的某些儿子还要有威仪,她一身宝蓝色北魏衣装站在那儿,就似空中多了一轮明日,不比他的帝王威仪少多少,这真是怪哉。 夏荷出列,屈了屈膝,“奴婢那天可做证,主子与奴婢都没有打过她们二人,”她的手往那瘦身材的大宫女指去,“主子不过是教奴婢吓唬她们而已,哪知她们二人居然一人吓得跌倒在地,扬起来的手还打在另一人的脸上致其倒地弄脏了衣物,然则她自个儿却不小心碰到那尖凸起来的石头,遂磕破了皮见了血,之后两人就慌张离去,奴婢所言都是事实。” 那名瘦身材的宫女眼里闪过一抹慌张,随后看了眼阮妃难看的脸色,瑟缩道:“你……你这分明是推脱之词……”她想到那天两人慌张逃后,曾对过口供,为了掩饰两人办差不利,遂就将一切都推到李凰熙的头上。 只是万万没想到阮妃会利用此事,弄死了人,然后抓这新封的睿王妃的茬,睿王夫妇是新宠,她现在是半分好也占不到,心底是后悔死了当日说了那谎。 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阮夫人眉头皱得很紧,没想到这两个宫女当日居然说了谎,现在这睿王妃又是牙尖嘴利的,怕是不好栽脏在她头上,由得她女儿再做好人了。 看了眼明祯帝的面容,她的表情终难舒展开来。 “公爹,不过是个奴才下人,儿媳有没有必要为此说谎,只是我的婢女说的话阮妃未必信,这大宫女说的话又如何能置我于死?”李凰熙冷笑道,“当日除了此二人,还有第三方证人可以证明我派人打人的?” 阮妃脸上青白交错,一时之间找不到词来说。 “即使没人可证明,但你也不是完全无辜,这宫女太监也是人,你有打人致死的嫌疑,证明你并非爱民如子之人,皇兄,依臣妹之见,这睿王妃品德有瑕疵,可见不堪为正妃,怕非睿王之福。”嘉元公主轻飘飘地道,表面看来是帮了阮妃,实则是想趁机让李凰熙腾位置。 这个南齐来的女人太美,太耀眼,她的朵朵未必能胜她,还不如一开始就打压她,使其难翻身,以后再任由她搓圆捏扁就容易了。 阮妃又岂会看不出嘉元公主的意图,暗恨地看了她一眼,可恶,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老是挡她的路。 李凰熙却冷冷地睇着嘉元公主,“姑姑这话有失偏颇,你的女儿介入了我的婚姻当中,你又有何立场在此评说我与阮妃娘娘孰对孰错?再说这次打骂宫婢之事我没做,但是主子教训个把不听话的下人之事,怕是姑姑也没少干吧?不然哪来你杨府的主子难侍候之名传遍开阳?姑姑其身要正才能给我们这些后辈当好榜样。”看到嘉元公主的薄唇抿得很紧,脸上绽开一抹更冷的笑意,“不然就是沦为笑话一桩。” 阮妃听着这一番话,不禁暗笑地看着嘉元公主吃瘪,李凰熙没说错,嘉元公主处死的下人怕都有好几百,只是她身份高贵无人敢言罢了,至于死的下人,给些钱甚至不给钱就能打发掉。 “皇上,看来是臣妾偏听偏信,此事确是找不到第三方的目击之人,臣妾不想因此事让皇上难为,不如就此罢了,可好?”她适时地做好人。 明祯帝揉了揉眉心,妹妹的心太大了,不过一桩小事她就想要为朵朵争名份,看了眼妹妹,又看了看那不服输的儿媳,“这事就此了……” “公爹,世人皆知儿媳来自南齐,可不能背这黑锅,儿媳不是姑姑与阮妃娘娘有莫大的靠山,怕是日后此事成为儿媳的污点,到时候就是儿媳的错了。请公爹下旨将此宫女收监,严刑逼供看她吐不吐真话还儿媳一个清白。”李凰熙屈膝道,现在轮到她不依不饶。 阮妃的眼里有薄怒,嘉元公主暗哼一声。 明祯帝看着李凰熙,有些恼她不识趣,但是思及她的出身,似乎又在情理当中,她的处境确不能与身边的两个女人相提并论。 哪知没等明祯帝发话,那名瘦身材的大宫女已是抖如筛糠,跪在地上猛磕头,“皇上,娘娘,开恩啊,是奴婢说了谎言……”她怕真被拉下去用刑,那她也很快就要步那脸上有痣的宫女的后尘。 阮妃一脸动怒,“你们居然说假话骗本宫?好大的胆子,来人,拖她下去等候处置。” 瘦身材的宫女被太监毫不怜惜地拖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喊着“娘娘饶命”,一张脸更是哭花了。 明祯帝脸上有着淡笑看着儿媳,“这回满意了吧?” “儿媳谢公爹维护。”李凰熙道。 “若是对朕感恩,那往后就要好好与朵朵相处,不要让阿晏分心。”明祯帝仍不忘敲打她一句。 李凰熙没再吭声,只是头微垂。 明祯帝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话,遂也没再抓住这条大做文章。倒是嘉元公主的目光更见凌利,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她行事的态度,眼前这南齐女人怕真是来历不凡,不然一般的小户人家是养不出这样的女儿,通身气派至极,至少看来也她也不相上下,但她的年纪小自己整整一辈。 这会儿更加深她对李凰熙身世的怀疑,手中轻轻地转动着青瓷茶碗,薄唇勾起的笑容有几分阴深之气。 这一场小小的风波终是过去了,夏荷暗吐一口气,好在这阮妃不知是不是缺少对手练阵,宫斗的水平不高,至少比不上南齐皇宫里的层出不穷,这个局布得并不高明,连她小小的南齐宫女都鄙夷阮妃的手段。 明祯帝被嘉元公主拖走了,殿里只剩下阮妃与李凰熙两人。 阮妃上前冷冷地打量她,“你倒是好大的架子。” “我若是娘娘就不会如此来请人,小心盟友没有倒添了仇人。”李凰熙转动着手中的戒指,似漫不经心地道。 阮妃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本宫派人请你来,你又何曾应本宫所请?” “你那宫女请人的水平有待商榷,阮妃娘娘,拉拢盟友不是靠下马威的,我来教教你,譬如要有共同的利益,这样才能长久。”李凰熙道。 阮妃一挥手,嘴硬道:“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要拉拢你?” 李凰熙也不跟一个白痴置气,整了整衣袖一副要走的样子,“阮妃娘娘的孩儿不过三岁稚子,可我的夫婿早已是成年的皇子,孰优孰劣不用我多说,再说我一直对你这半吊子宠妃的未来命运担忧,你该翻翻史书,即可以看出你的处境有多么的糟糕。”轻唤一声,“夏荷,我们回去,王爷怕是要回来了,正好可以给他备午膳。” 夏荷应声上前伸手让公主搭着,主仆二人转身即走。 阮妃气得咬紧银牙,她才来没有多久居然也能看出她并非真正宠冠后宫,至少抓不到皇上的心。被她这么一说,她的信心开始动摇,皇上的身体看来不错,但谁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她的儿子虽然最小,皇上却没有因他是幺子而多加宠爱,相反他视而不见。 那几个成年皇子更是没将她看在眼里,她就是拼命拉拢也未见成效,皇帝的宠只在这后宫,她的手伸不到前朝,阮妃这么一想,身子抖了抖,身边的侍女赶紧扶住。 好半晌,她才低咆一句,“站住。” 李凰熙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转身斜睨她,“阮妃娘娘唤住我是不是要与我共同对付嘉元公主?” 阮妃一把推开扶着她的宫女,上前与李凰熙对视,“本宫一向信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睿王妃,别把姿态摆得太高,现在你的处境也不比我好多少……” 李凰熙微微一笑,“别太自信,眼见未必如实。” 阮妃一怔,这女人的丈夫这段时日与杨朵朵接触增多,她怎么半点担忧也没有?这不合理啊。“你……你有应对的计划?” “娘娘说呢?”李凰熙挑高眉。 阮妃抬高头看了她半晌,突然一把握住她微凉的手,“这大魏一入秋就寒凉得紧,睿王妃初来乍到,由本宫与你说说过冬需要备些什么,再过些时日睿王妃搬出宫去,我们怕是没有机会多聊些。” 李凰熙也笑道:“那我就多多向娘娘讨教。” “好说。” 两个女人一反之前的剑拔弩张,突然上演了似姐妹好的画面,让周围的宫女们大掉眼珠子,这皇宫的女人真是能屈能伸,没一个可小觑。 用了午膳之后,李凰熙才在阮妃的亲热送行下离去,才刚走出这两宫并做一宫的宫殿,即见到嘉元公主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睿王妃,你到底是谁?”嘉元公主冷冷地开声。 “姑姑说是谁就是谁。”李凰熙回道。 “别叫我姑姑,你没这资格。”嘉元公主突然发难。 “有没有这资格,公爹才有资格定,目前还没轮到姑姑粉墨登场。”李凰熙嘲笑道,她没有必要讨好这嘉元公主,因杨朵朵之故,两人交恶是正常之事,“对了,若姑姑的女儿真有进我家门的一天,我必定会好好地教导她什么是为妾之道,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曾经就调教出过不错的侍妾,立在主母身后可是半分错都没出过,有机会引见给姑姑。” 嘉元公主的脸气得铁青,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这样一番话,现在居然说要调教她的女儿当一个合格的妾室,而且还暗示要虐待她的朵朵,她以为自己是什么?气怒的她扬手就要给这南齐女人一个教训。 巴掌还没有打到李凰熙的脸上,就被她稳稳地抓住手腕,她的身子前倾靠近嘉元公主的脸,半点没有退让地看着她,“姑姑,别人要买你的账,不代表我也要买。这场战争是你掀起的,我只是不得不应战而已,你敢把杨朵朵嫁进来,我就敢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姑姑,尽管试试。”嘴角一勾,将嘉元公主的手甩开。 优雅地搭手在夏荷的手背上,越过嘉元公主往前走,走了约莫五六步又回头冷笑道:“对了,姑姑,我还忘了说,前儿公爹跟我提将你家杨朵朵给我调教之时,就说过这大魏的大妇一如我南齐,那可是给了我行事的方便,姑姑,可要记住了。” 嘉元公主闻言,猛然转身,这该死的南齐女人居然警告她不要去告御状,看到那个可恶的南齐女人走远,脸上气得扭曲起来,她从来没试过被人如此对待,好,她记住了。 “公主?”一旁的宫侍看她站在那儿半晌没动。 嘉元公主闻言猛一转身一巴掌甩到那宫侍的脸上,然后抬脚就走,可怜的宫侍捂住被打疼的脸一句怨言也不敢出。 李凰熙回到寝宫之时,拓跋晏已等在那儿,一看到她即迎上来,“没出事吧?” 她瞟了他一眼,“若我真出事了你还能安坐在这儿?” “你呀,就是吃定我了。”拓跋晏一把抱住她在怀吻了一下,若不是后来接到她在阮妃那儿相谈甚欢的消息,他少不得要亲自出面不让人为难她。 李凰熙的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妥,现在就等一个适当的时机下另一个铒。” 他听后仍是皱了皱眉。 “没人比我更有说服力了。”她眼里闪着寒芒笑道。 ------题外话------ 感谢金玉其内、18618188389、夕舞蝶1992送票票给某梦! 第203章 北魏有媳(5) 开阳的贵族们都很喜欢赌博类的比斗,因而开阳大大小小有将近十来个格斗场,贵族之家大多都会豢养一些体格壮硕的勇士,这成为衡量一个贵族势力大小的一种方式,还保留了北地一些野蛮的习俗。 马车停在开阳最大的格斗场,这一场的比斗在很久之前就已拟订,只是拓跋晏迁进睿王府从而推迟到如今。 拓跋晏扶着李凰熙下了马车,李凰熙抬头看去,这格斗场外表看来极其恢弘,中心是一个围着铁丝的圆场,最好的高台位置都是给贵族们享用的,看台的另一面平地则是给百姓围观的,现在已围满了等待的百姓。 李凰熙打量了几眼,不禁眼睛微微一眯,难怪这拓跋渊会向她的丈夫赌这一场,这是提高个人声势与威望的机会,并且没有皇帝的参与,表面看来体现的是个人的能力。 拓跋晏与她一道往高台的方向走去,那儿已经有了不少大小贵族们等候了,他们到五皇子夫妇连袂而来,都起身点头致意,男人们与拓跋晏笑谈几句,女人们则找到李凰熙说话。 “睿王妃是初次看到这比斗场吧?我们大魏很流行这个的,来来来,我与王妃说些比斗的规矩什么的,等会儿王妃看时就会更投入。”有那些贵族夫人笑着与李凰熙道。 李凰熙其实早就从阿三那儿弄明白了这里的规则,说是规则,其实就只有一条,斗至死为止,连投降的机会也不会有,可谓残忍之极。只是这到底是人家的娱乐,一如她大齐的贵夫人喜欢看戏一般在北魏人的眼里都是稀疏平常之事。 李凰熙含笑地听着,没一会儿,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另一当事人四皇子拓跋渊正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过来,俊脸绷得很紧,看向拓跋晏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拓跋晏看到他,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四哥倒是来得慢,让弟弟我好等。” 拓跋渊挑德衅笑道:“莫非五弟怕我会不战而逃?”在他的眼里,这五弟除了一张脸皮外没什么优点,但就是这张脸迷得杨朵朵晕头转向,想到杨朵朵,他又笑道:“五弟,若我今晚连赢了,那就将朵朵表妹让给我,如何?” 众人都大吃一惊,居然拿嘉元公主的女儿来打赌?这……万一传到公主的耳里,那可不是一件小事,虽说拿女人当赌注这在大魏的比斗场中并不鲜见,早已是平常之事。 众人都伸长耳朵想听听拓跋晏会如何回答,明祯帝早已明旨婚礼将在十一月份举行,那时候正是万里飘雪的季节,毕竟得顾及杨朵朵虚弱的身体。 “有何不可?只怕四哥赢了也不敢要。”拓跋晏笑道,若是这么容易就将杨朵朵踢出去,他就是连输三场又有何妨?只是这在明祯帝那儿已过了明路,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顾虑名声之事,那就不能如此草率粗鲁的解决。 拓跋渊握紧手中的拳头,杨朵朵到底爱他什么?抿紧的唇里透着一丝不服气与嫉妒。 “你们在说什么?” 正在这时候,一声惊呼传来让众人都从拓跋晏的笑容中回过神来,思及他的话再看向那个一身红衣,对外宣称养病的杨朵朵正在嘉元公主的陪伴下走进来,这是她闹自杀成功逼婚后初次在众人面前亮相,自然吸引了大批人的目光。 杨朵朵几乎要晕倒,她没有瞪向那个欣然同意的拓跋晏,而是用犀利又含恨的目光看着拓跋渊,他就那么看不得她幸福吗?现在她的婚事已定,他怎么还要苦苦纠缠,“卑鄙无耻的小人。”她对着他骂出声。 拓跋渊自然听闻,冷冷的瞟了她恨得不行的脸庞,嘲笑道:“朵朵,你生气怕是弄错对象了吧?我不过是跟五弟开个玩笑,没想到他就答应了,你该去问一下五弟娶你的诚意?” 杨朵朵自然不敢去怪拓跋晏,即使心里在不舒服,但她也知道她现在还没有得到他,贸贸然地就朝拓跋晏发脾气,他难道还不恼她?这是她现在最不愿面对的结果。 她想要当众给拓跋渊一个好看,希冀堵住他的嘴,手却被嘉元公主紧紧地握住,“娘?” “难道你要在这个场合做些不合宜的举动吗?”嘉元公主低低地冷声道,看到女儿安静下来,方才用锐利的目光狠扫拓跋渊的脸,“阿渊,你这是没把姑姑看在眼里?” 嘉元公主一出声,拓跋渊就不敢再挑衅杨朵朵,忙拱手道:“姑姑,侄儿是无心之言,并没有作贱朵朵的意思,请姑姑明鉴。” 拓跋晏嘴角依然噙着一抹看似惬意的笑容看着这画面,在看到妻子走过来之时,他当即上前殷勤地上前扶着她,当众亲昵地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塞进帽子里,温柔问道:“累吗?” 这一声明显带着情意的问候让杨朵朵的脸色瞬间刷白,这比刚才拓跋渊的侮辱更让她难堪,她未来的夫婿看到她没做任何表示,却能如此关爱南齐来的正妃,这明显是在打她母女俩的脸。 嘉元公主顿时就放过拓跋渊,两眼含着威严看向拓跋晏,“阿晏,你四哥不知轻重,你也不知吗?拿朵朵做赌注,亏你能应声,在你眼里可有朵朵?”把岳母的范儿端得高高的。 杨朵朵听到母亲为她讨公道,立时鼻中就是一酸。 拓跋晏依然没有放开李凰熙,而是耸耸肩笑道:“姑姑何必小提大作,我会应承也不过是与四哥开个玩笑而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表妹来做堵注?今儿个我与四哥的比斗可是另有堵注,不过都是些钱财之物。”顿了一会儿,“对了,还有一个,就是谁输了要为对方办一件事,姑姑放心,这亲系不到表妹身上。” 拓跋渊也忙道:“是有这么一回事,父皇已经明旨给朵朵与五弟赐婚,我就算还仰慕朵朵,也都会放弃。” 看到他们兄弟二人都一致咬定不过是玩笑话,嘉元公主想要发火也找不到由头,遂鼻孔重重地一哼,向人昭示着她的心情极坏,她没再看拓跋渊那个短命鬼,而是趾高气扬地朝拓跋晏一招手,“阿晏,你过来扶着朵朵,她大病初愈,若不是今儿个是你来开阳的第一场活动,她又不愿错过,不然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到这场合来。” 在场的贵妇们都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嘉元公主这话摆明了就是看不起她们,原本还有几分同情看好杨朵朵,她再怎样也比李凰熙那个南齐来的女人得她们的心,但现在看到嘉元公主的面孔,顿时那好感主飞到天外。 杨朵朵看到母亲如此说,身子一软看似支撑不住,她忍不住拿眼偷瞄拓跋晏,希望能被他抱住。 李凰熙本不想介入这场纷争里面,但现在看到嘉元公主母女这般无耻,真是忍不无忍无须再忍,哪有这般无耻公然勾引别人丈夫的女人?也哪有一个女人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抢别人的丈夫给自己的女儿? 她的身体也软软地靠向拓跋晏,看起来也同样虚弱不堪。 拓跋晏急忙扶着她,“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王爷无须担忧,我只是头有点晕,王爷扶我坐下歇一会儿就好。”李凰熙道。 “好。”拓跋晏一脸急色地扶紧妻子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到他的座位去,期间还不忘小声地问她哪儿还不舒服,要不要宣御医来瞧瞧? 李凰熙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几句,紧蹙的眉头将一个身体柔弱的美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开阳的人都知道五皇子正妃身体抱恙,所以看到这一幕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是看到杨朵朵掩不去脸上的失望表情,手紧紧地攥着衣衫之时,隐隐有些嘲笑的味道。杨朵朵的身体健壮,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装模作样的人看来就是让人反胃。 嘉元公主的眼一瞪,那群贵族夫人都不约而同地板着脸,没人敢表露出半分心思来。 “阿晏,你忘了朵朵还在等你吗?”嘉元公主掩不去怒意道。 拓跋晏一副似才想起还有杨朵朵等着他的表情,“姑姑,我妻子身体不适,表妹有姑姑照顾即可,我妻子若没我照顾,又有何人可顾她?” “自有奴婢。”嘉元公主这回是愤怒地道。 拓跋晏又似如梦初醒般地懊恼道:“姑姑不提,我都忘了有这一茬了。” 嘉元公主冷哼一声,等着这女婿走过来扶着自家女儿,她还有身份要顾,自然半分疏忽不得。 杨朵朵脸上现出一抹娇羞,等会儿心上人来扶她,她必定要找理由缠住他,不放他回到李凰熙的身边,心中打定主意的她心里隐隐有抹期盼。 哪知拓跋晏的下一句却让嘉元公主的母女险些气得吐血,“只是,那些奴婢不是我啊,姑姑,她们不知道我妻子要什么,不要什么,万一侍候不好,”头摇了摇,“不行,我得在这儿顾着她才行,表妹是姑姑的亲女,没有人比姑姑能更好地照顾她。可惜我的岳母大人不在这儿,要不然我也可以放心了。” 杨朵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即将嫁给他了,他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竟连一丝温情都不难她,这回心灵受创,身子真是虚弱地歪扭起来,险险地站不住。 一边的男人伸出大手扶着她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量,她方才勉强站稳,转过头去,看到拓跋渊的脸,脸上那抹感激立即消失,脸色一变狠狠地甩开他扶着她的手,“放开,我不要你扶,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拓跋渊的脸色又臭又难看,他何必心疼这不知好歹的女人,由得她出丑不就得了,有些恨意地看着自己仍在半空中的手掌,随后很快地收回,冷脸道:“是我多事了。” 杨朵朵狠狠瞪他一眼,朝小蛮道:“傻站在那儿做甚,赶紧过来扶着我。” 小蛮这才赶紧挤到前面去扶着杨朵朵。 嘉元公主没留意女儿那一方,而是拿眼狠戳拓跋晏的背部,抬脚就走过去,“我倒要看看你媳妇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要夫婿在一旁侍候,旁人还取代不了?” 李凰熙微抬眼看着嘉元公主,“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我在这儿举目无亲,身边只有夫婿一人。你要将朵朵表妹嫁给我夫婿,可千百年来,哪有大妇给妾室让路的理儿?” 看到嘉元公主脸上难看的面容,她又一副不怕死的样子道:“我知道姑姑看我不顺眼,怪我占了位置,想要我为表妹腾位置,但是天下哪有这样的理儿?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姑姑身为大魏的公主必定比我明白这律法。” “我不是妾室。”杨朵朵觉得她的话很是刺耳。 “虽说是侧室,但是谁都知道侧室同样也是为妾,表妹,这还要我再教你?”李凰熙一副扶额为难的样子,她看向丈夫,“阿晏,你这未来的妾室看来相当的不够格,还是说你们北魏的妾室都这般与大妇说话?”她的目光看向周围的贵妇人们寻求答案。 那群女人同样对妾室恨得不行,只是顾虑到嘉元公主,故没人敢接话。 “阿晏,真是这样吗?”李凰熙状似急忙地扯住丈夫的衣袖,“若是这样嫡庶不分,那这礼法真是白定了,不听圣人教诲乃是蛮邦之民。” 拓跋晏握住她的手,状似安抚道:“没的事,大妇的地位无论在大魏还是南齐都是一样的,你莫要惊慌,在大妇面前执妾礼这是规矩。”他抬眼看向嘉元公主母女,“即使这事闹到父皇那儿,也是你站得住理。姑姑,表妹尚未过门,我也不想难为她执妾礼,方才不扶她过来坐下,我这一番好意,看来姑姑是置之脑后,倒真是伤侄儿的心。” 嘉元公主这回是气得不行,她一向是高高在上的,什么时候看到有一对夫妻如此无赖,现在才发现这两人不愧是夫妻,同样讨人嫌得很,遂一把拉住女儿的道:“我们走。” “娘?”杨朵朵依然不舍地看着五表哥,对于他说的话她虽伤心却不怎么放在心上,这段时日他都是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她相信柔能克刚,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 嘉元公主看着女儿那不争气的样子,真想当众甩下女儿的手离去,目光溜过拓跋晏夫妻和谐相处的画面,更是紧紧地攥着女儿的手到那正中心的位置而去,一屁股坐下来,看了眼女儿,“你若不坐要奔到那小子的身边去丢人现眼,那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唤我一声娘,我嘉元没有你这般孬种的女儿。” 杨朵朵知道她言出必行,留恋地看了眼拓跋晏,随后由小蛮扶着她坐下。 这一场唇枪舌剑终于暂时落幕了,周围的贵妇人们却是兴奋起来,她们的目光都不离那两家人,多看几眼明儿就有话题说,这可是极难遇到的。更有甚至当场就小声地议论起来。 坐在最前方最好的位置上的嘉元公主隐隐听到,却只能装做充耳不闻,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她身旁的杨朵朵的脸色同样难看,深深后悔自己何必要来让人侮辱?等得了他的心再耀舞扬威那才好。 李凰熙却是低头与丈夫说着话,落在别人的眼里自然是夫妻恩爱,这让众人更不耻杨朵朵闹自杀硬赖上拓跋晏的举动,真是丢尽了他们北国女子的风采。 拓跋渊故意坐近拓跋晏夫妻,他笑道:“五弟尽得美人心,让哥哥我好不羡慕?” “四哥想要我可以让给你。”拓跋晏转头向他道。 拓跋渊故意重重一哼,让?如何让?他才不敢相信他的话,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李凰熙双眼定定地看着拓跋渊,心里却是飞快地盘算起来,眼前这人眼里的嫉妒之光是实打实的,他不见得有多爱杨朵朵,但得不到是最好的的犯贱心里在作祟。 拓跋渊感觉到她看来的目光,故做风流地挑了挑眉。 李凰熙只觉得心里好笑。 没一会儿,连二、三皇子也陆续到来,看客几乎到齐了。 拓跋渊与拓跋晏兄弟起身走至众人面前,定下了赌约,丝丝暗流在底下隐隐流动。 拓跋渊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藉由此事削弱拓跋晏的影响力,光有明祯帝捧他,没有广泛的贵族支持,他也不可能成为太子,北魏的贵族是有一定的影响力,毕竟北魏是一个胡汉杂居的地方,弄得朝政有种畸形的状态,与南齐那种君臣分明的朝政氛围有着区别。 拓跋渊在回座位时与二、三皇子都暗中产流一下目光,这次的比斗所用的人选是这三个王府里面挑选出来的,就是为了在今天对付拓跋晏,这样的行为就连皇帝也不能指责。 比斗很快开始了,等了很久的民众都兴奋起来。 第一个上场的两位勇士朝贵族们行礼后,即开打起来,在那铁丝围着的比斗场里响起了拳拳到肉的声音,这将气氛推到最高潮。 李凰熙看了半晌,只觉得场面十分血腥,那两个壮汉都浑身是血,一人更是将另一人的肠子都当场破开,瞬间肠子都流了出来。 “若不舒服就不要看。”拓跋晏看到她的脸色发白,握住她的手给她支持。 “怎么会残忍如斯?杀人不过头点地。”李凰熙皱眉道,即使现在占上风的是丈夫的人,但是画面还是太惊悚了,北魏民众的欢呼声十分的刺耳。“他们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同样也是人生父母养的,阿晏,我这心里不舒服。” 拓跋晏搓了一下她冰冷的手,“这其实都是未开化的野蛮行径,不过他们进得这铁丝笼里都是自愿的,赢的人可以得到最丰厚的奖赏。” 李凰熙想反驳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话说,有时候同情是一种要不得的情绪。 “我扶你到后方去休息一下,这样的打斗不看也罢。”拓跋晏扶她起身。 李凰熙没有拒绝,而是顺从地起身随夫婿离开到后方去,杨朵朵的目光立即粘在拓跋晏与李凰熙的背部。 这里毕竟是给贵族用的,所以在比斗场的后面有好几间供女眷休息用的华丽房间,拓跋晏将妻子安置好,然后在她额头上一吻,等结束了再来接她,李凰熙有些疲倦地点点头。 拓跋晏吩咐了夏荷与暗卫几句,方才转身离去。 李凰熙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听到隔壁间有声音传出,似是大妇正在教训不懂事的小妾,声音有点熟悉,细细再听,俨然是三皇子妃那把似爽朗有声音,这时方才想起三皇子拓跋奇这次出现没带正妃来,只是她没多关注所以没留意。 她微睁的眼睛又闭上,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不关她的事,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那个哭泣求饶的声音让她的眼睛立即睁开,很快坐直身子,一脸的诧异。 她怎么会在这儿? “主子?”夏荷看到她一脸的震惊,忙唤了一声。 李凰熙却没答,仍是那般枯坐着,她不相过去,只是却怎么也心静不了,随后就听到三皇子妃怒道:“给我狠狠地打死这下贱的东西,居然敢不听我的号令,别以为王爷带你来这儿就是看得起你,我要你死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王妃,我没有狐媚王爷,是王爷他非要带我来的……”那女子辩道。 接着就是打巴掌的声音。 李凰熙的脸色更沉下去,她不想去在意她是否在吃苦,但是看了眼那掉光叶子的树木,北国的初冬寻不到一丝绿意,这儿不是她的故土,人不如旧衣不如新,更何况她们还流着同样的血脉。 她起身带着夏荷往隔壁间而去,刚踏脚进去,杨朵朵就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三皇子妃也恰好抬头,“五弟妹?” 而被她折磨的小妾也抬头一看,等看到李凰熙时,她惊讶地睁大肿胀的眼睛,脱口而去,“凰……” 第204章 北魏有媳(6) 李凰熙的身体微微一震,眉头紧皱,这会儿才意识到她贸然过来太过于鲁莽,只因同在异乡为异客,她才会一时间失去了往日的警惕,她紧紧地看着那个眼睛红肿的女子,脸色微微一沉,暗含一抹警告与希冀。舒麺菚鄢 她的身份到现在仍是一个秘密,拓跋晏没有公布自有他的道理,而她也是明白个中缘由,不然昔日拓跋晏在南齐的经历,就会由她李凰熙来上演。 那个女子也在下一刻就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遂赶紧闭口,没把那个“熙”字道出口,好在她的声音只是呢喃而已,没有多少人听清。 李凰熙紧紧地看着她,见她闭口不语,她方才暗松一口气,思忖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三嫂,你这是做甚?好歹也是正妻,何必在外如此动怒反而让人有机会指谪?” 三皇子妃冷笑道:“我自然没有五弟妹如此好脾气,这个东西惹怒了我,我教训她一顿乃天经地义之事,五弟妹不要管那么宽为好。”回头又看向身材高大的仆妇,“还不接着打?我今儿个是非要教训她不可。” 那仆妇接到女主人的命令,手中的鞭子又挥了下去,眼睛红肿的女子又因痛而哀嚎起来。 杨朵朵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这三皇子妃真是蛮横不讲理,但她来的目标是李凰熙,不是别的什么女人,遂冷道:“我有话要与你说,你还不走?” 李凰熙冷睇她一眼,“我现在无话与你说,我与你娘说过,你不懂规矩,我自会教你懂,夏荷,去教教未来的侧妃知道什么叫规矩?” 夏荷担忧地看了眼那眼睛红肿的女子,怕她口无遮拦地道出自家主子的身份,故一直脸色紧绷地站着,现在听到主子吩咐,有些担忧地道:“是。”上前要拉着杨朵朵到隔壁的屋子。 哪知杨朵朵反手将夏荷推开,抬眼愤怒地看着李凰熙,“你居然敢如此对我?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侮辱还回给你,你别得意,你我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我是不会将五表哥让给你,你听到没有?” 李凰熙把被杨朵朵推倒的夏荷扶起来,双眼带着杀意看着杨朵朵,“你是我见过最无耻的女人,杨朵朵,我也告诉你,你那一套别指望我会吃,这事我也与你没完。” 话音一落,李凰熙没再搭理杨朵朵气歪的脸,上前走近三皇子妃。 哪知三皇子妃看到她没有向杨朵朵妥协,暗中朝她竖起大拇指,看她走近,挤眉弄眼道:“五弟妹这才是好样的,上回是我一时气愤才会口不择言,五弟妹千万别与我这计较。”赶紧说和起来。 李凰熙也硬是扯出一抹笑容,“三嫂放心,我没有那么小气,况且三嫂也是为我好。” 她把那个好字念得有点重,只是三皇子妃似没有听出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与她寒喧了几句,随后向黑着脸的杨朵朵打了个招呼,维持着表面的友好。 三皇子妃想与李凰熙说些体己话,奈何杨朵朵仍在那方站着,为此得罪了嘉元公主不划算,遂与李凰熙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李凰熙适时地指着那个眼睛红肿的女子,“三嫂不若卖我个面子,我在隔壁屋子休息……” “是不是我教训这个贱人吵着五弟妹了?”三皇子妃瞪大眼睛道,随后懊恼道:“都怪我,一时没留意才会这般做,弟妹的身体无碍吧?不然三嫂我真是万死难辞其罪。” 这表情真夸张,李凰熙的心里对这三皇子妃起了几分厌恶之情,这戏做得过了就看不下去,“三嫂不用自责,只是我看这女子与我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这长相不若大魏之人,倒有几分南齐女子的容颜,若她犯的过不是很严重,三嫂可否卖我个面子,宽恕了她?” 三皇子妃脸现古怪地道:“五弟妹倒是眼尖,她确不是我大魏的女子,实乃南齐人也。”看到李凰熙一脸的吃惊相,她又笑了笑,“其实这是别人在边关俘虏来献给我家王爷的,说是小妾那倒是抬举了,实则不过是女奴罢了。只是我家王爷抬举她,竟把她带到了这个场合,我能不气吗?” 她叹口气又无奈地接着道:“五弟妹你也知道我的,我这人生平看不得一点不平事,偏我家王爷却宠这等蠢人来给我添堵,我自然不高兴,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将丈夫分享给人,五弟妹是女人也明白的。” 李凰熙未做回答,后方的杨朵朵却是冷哼一声,因着李凰熙的缘故,她看这三皇子妃也不顺眼。 三皇子妃听闻,脸现不悦地看着杨朵朵,暗地里咬牙切齿,若非杨朵朵有个厉害的母亲,她早就一巴掌打上那张看不惯的脸。 李凰熙道:“三嫂也无须如此愤怒,秦王再宠这个她也不会越过你这个正妃,反而你在外调教她,传出去也是坏了三嫂的名声,别个不知情的人还不是道一句,秦王爷真可怜,娶了个母夜叉……” “谁敢?”三皇子妃顿时眼眼怒道。 “嘴巴长在别人的口上,三嫂想封也不容易,听我一句劝,还是回府再调教也不迟。”李凰熙接口道,“我在这儿虽说有三嫂等人的关爱,可到底有时候还是思念故土,既然三嫂说她是南齐人,不若让她与我说说话也好让解我思乡之情。” 三皇子妃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软,看不得自己为难她的同乡人,心里自然鄙视着,但脸上却不显,拍了拍李凰熙的手,“五弟妹说这话见外了,还与你三嫂客气什么,这样吧,我让她换件衣物,待会儿再到你那儿陪你说会儿话。”拉着李凰熙的手又小声地一句,“若不是我怕我家王爷不高兴,不然我将她送给五弟妹又有何妨?” 李凰熙一听,顿时心里怒火高涨,一个送字让她觉得份外膈应,目光落在红肿女子悲凄的脸上,竟与前世最后见到的李安熙重叠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身在何处怔忡在那儿。 三皇子妃猛然推了推,看到她回神,似担忧道:“五弟妹真恼我了?” “没的事,三嫂多虑了,能与我说说话我也高兴了,还多谢三嫂成全。”李凰熙挤出一抹感激的笑容。 三皇子妃也爽朗地大笑几声。 李凰熙方才领着夏荷返回另一边的屋子,期间看到那红肿眼睛的女子被仆妇不甚客气地拖下去换身体面的衣装,不由得柳眉紧拢,到底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看到她走,杨朵朵也跺了跺脚赶紧追上。 夏荷刚扶李凰熙坐在那贵妃榻上,杨朵朵就冲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以为你真的能在大魏站住脚跟吗?这儿不是你南齐。” “那又如何?至少公爹信我,夫君疼宠我,杨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又何曾喜欢你?再说以前我就没应你的话而合作,现在就更不可能,你请回吧。”李凰熙冷冷地睇着她,手往外指。 杨朵朵却是坐了下来,“我与你做另一场交易吧,只要你答应我离开五表哥,我就帮你回南齐,那儿才是你该生存的地方。”眼睛一挑,“如何?” 夏荷听到杨朵朵这提议,捧着的茶盘不由得一抖,猛然看向杨朵朵,她真的能帮公主回去?此时她忙看向李凰熙,如果真能这样,公主就不用在北魏受苦了,她的心隐隐有期待。 李凰熙定定地看着杨朵朵含着期盼的眉眼半晌,气定神闲地道:“看来杨小姐真是忘性大,我不是说过了无论如何我也不卖丈夫,那是我夫婿,你的任何交易条件我都没有兴趣,你请回吧。”最后更是一客气地再度下了逐客令。 杨朵朵气愤地站起来指着她道:“你!真不识好歹。”终受不了她的冷遇,带着一肚子的忿恨拂袖而去。 夏荷看到杨朵朵走远,上前给李凰熙奉茶,“主子为何不答应她?若能回到南齐也不至于在这儿提心吊胆,终日惶惶,这儿没一个好人……”她这段时日在皇宫里没少遭人白眼,现在搬同宫住到睿王府日子才好过一点。再说她心里总是担忧,怕拓跋晏会看上别的女人不再庇护她家公主,到那时就过于被动了。 李凰熙接过夏荷奉上的茶水细细品味起来,“夏荷,你太过于天真,杨朵朵不过是想用这个诱饵引我上勾罢了,她可不是真心要帮我。先别说她有没有能力弄到出关的文牒,退一步说,我若信她,等于是将命交给她,到时候她就有千万种方法整死我,背后杀了我还是最简单的,所以她的话不可尽信。” 杨朵朵是看出了她想回南齐的欲望,但是她到底没有看清她的禀性。 夏荷没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眼睛都瞠大了,赶紧道:“是奴婢想事不周全,好在主子比奴婢看得清,不然奴婢误导主子那就糟了。” 李凰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总之你要记住,在这北魏不要轻易信人,尤其是与你为敌的人,她是巴不得找准机会置你于死地。”看到夏荷一副受教的样子,她方才朝夏荷招招手,示意她弯腰在她身前,她方才轻轻地与她耳语几句。 夏荷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自家主子,点了点头,“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转身欲走,但又想到什么停在当下,“主子,那个李……” “她不用你管,夏荷,办好你的差事即可。”李凰熙道。 夏荷福了福,满腹担忧地就赶紧出去了。 一脸气怒的杨朵朵从李凰熙那儿走出去后,才过了两个转角,就被人一把拉住往那暗处拖去,她吓得想要大叫,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连小蛮都打发了没让人跟。 只是当她被人一转,身子贴到墙上,看清了那大胆的是何人后,即怒道:“拓跋渊,你疯了?竟然敢对我有不轨,你好大的胆子。” 拓跋渊一脸阴鸷地看着她,两手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咬牙道:“杨朵朵,你真要嫁给他?” “你这是明知故问……” 哪知杨朵朵话还没说完,拓跋渊就一反常态倾身吻上她的唇,不顾她挣扎的意愿,竟是霸道地探舌进她的口腔内使劲地吸吮着她的香舌…… 拳打脚踢地杨朵朵只来得及发出“唔唔”声,一张俏脸已是怒红了,她万万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做伏小的人居然敢猥亵她。 拓跋渊在她喘不过气来时,方才离开她的唇,杨朵朵伏在他的身上拼命地吸吮着失而复得的空气,平复因缺氧而疼痛的胸腔。 待得稍缓过一口气,她气愤的一巴掌就甩到了拓跋渊的脸上,“无耻。” 拓跋渊的脸色更为黑沉,就这一怔愣,他的小腿受到杨朵朵狠狠一踢,吃痛下松开手,杨朵朵擦着唇眼中含泪地离去。 拓跋渊也没有阻拦,站在原地看着杨朵朵跑远,正要抬脚返回前方的看台之时,一个人影横闪出来,他喝道:“是谁?” “我家主子要与你会面。”那闪出来身影的人赫然是夏荷。 李凰熙捧着茶碗轻轻地划去里面的茶渣,然后轻茗了一口,起身踱到窗前,她的心事重重,眉间深锁似展不开颜。 夏荷进来禀报时,顺道将刚才所见之事与她耳语数句,她方才转身看向那进来的高大身影,这会儿她的心情稍稍有了几分起色,挥手与夏荷道:“你出去守着,若是那个女人来了,你领她下去先用些点心陪她说说话,就说我稍后再见她。” 夏荷隐下担忧的眼睛,行礼后躬身应是离去。 拓跋渊一掀衣袍坐到椅子里,斜眼打量才不过深秋就已经穿上大氅的女人,深紫色的大氅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很是贵气,盘上去的头发只插了同枝样式普通的钗子,眉眼间略有病容,无疑这样的李凰熙是很能引动男人的保护欲,只是他到底还深深地记得那天晚宴她在大殿时的样子,这女人是人不可貌相,容不得他轻视小觑。 “五弟见异思迁要娶杨朵朵让你发现了我的好?所以才特特以休息为名招我过来?” 李凰熙一扬手示意他用茶,“鲁王,你也无须刻意在我面前装这副面孔,我知道你至今仍难忘那杨朵朵,要不然刚才也不会拦着她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别忘了她现在名义上已是我丈夫的未来侧室……”李凰熙也没给他面子直接点题。 拓跋渊的眼睛一眯,全身冷气直冒,“你在威胁我?”大有她一说是,他就要动手铲除她,“哼,你有这心思管我与她之间的闲事,还是想法子将你的夫婿看牢点,这杨朵朵一进门,怕你没好果子吃,我那姑姑可不是好惹的。” 李凰熙道:“多谢鲁王提醒,只是杨朵朵到底威胁到我的地位,我可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你要如何对付她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拓跋渊不为所动道,随后又说了一句,“自有父皇与姑姑看着你行事,你别太天真了。” 李凰熙轻笑出声,刹那间,整张脸容光焕发,拓跋渊的眼里到底还是闪过一抹艳色,心里更是嫉妒拓跋晏,一想到美女都是他的,顿时如打翻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我也不拐弯抹角与你兜花园,鲁王,既然你想得到杨朵朵,而我又巴不得将她驱赶出去别缠着我的丈夫不放,我们何不放下对彼此的成见,合作一番?”李凰熙轻挑眉道。 拓跋渊闻言皱紧了眉头,她找他来是谈合作的?遂嗤之以鼻道:“你以为我会上你们夫妻的当?五弟妹,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你与五弟一条心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不过是你们设下给我的踩的陷阱,我会那么蠢地踏进来?” 李凰熙摇了摇头,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道:“鲁王误会了,没错,我是故意装身体不适以求能与鲁王避开众人的眼线见上一面,只是你别忘了我是女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有别的女人出现在我丈夫的视线内,更何况是那个长相不输我的杨朵朵,我的危机感很深。”她顿了顿,又一副担忧的面孔,“在这儿除了阿晏我什么都没有,万一他真的被那杨朵朵迷惑住,我岂不是要客死异乡?杨朵朵不会放过杀我的机会。” 拓跋渊看她一副不是做假的样子,他是男人自有男人的劣根性,虽然现在看来拓跋晏很是宠爱李凰熙,但是这宠爱究竟能否持久,谁也不知道?所以他才会深深的嫉妒着,万般不想看到他的弟弟拥着杨朵朵的刺眼画面。 李凰熙悄然打量他的表情,拓跋渊眼里的情绪倒是全都看在眼里,没有无动于衷就是好事,她的嘴角暗暗勾起。“鲁王考虑得怎样?” 拓跋渊这回是定定地看着她的脸,没有找到让他质疑的地方,“你背后找我同盟,这事五弟可知晓?” 李凰熙嘲笑地看着他,“鲁王莫非把我当成了三岁孩童,他若是无心娶杨朵朵肯定会拒绝皇上的指婚,可他没有,并且在赐婚当日后在杨府逗留了三日之久,我恨得不行还要装大度,你说我一介妇人能没有忧患意识?再者我可不能让他看到我这一面,要不然我何必装做看不得比斗场上的血腥而到这里来休息呢?既然你想得到杨朵朵,而我又想将她踢出我的婚姻当中,正好一拍即合。”顿了一会儿,“当然,如果你没有这意思,当我没提过,对了,千万可经记得不能将我这心思透露给我丈夫知晓,我怕他会怪罪我。” 拓跋渊没想到他们夫妻背后也会对对方耍心眼,李凰熙说得义愤填膺,配上她有些涨红的面容很是瑰丽动人,可见并没有说谎。 他在心里也开始真正深思她所说的是否可行。 李凰熙也没有催促,而是静坐在那儿,好半晌,出没见到男人表态,她方才道:“若是鲁王要深思熟虑一番,也不用急于在这时候就回答我,毕竟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胆量夺回心爱的女人,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拓跋渊听她讽刺自己是那懦弱之人,顿时抬头狠狠地瞪着她,这女人实在可恶,不过知道她的心思,他冷笑道:“你也别使激将法,我未必吃你这一套。既然你要一个答案,那本王可以答应你,只是这事要做成必须要有一个周全的计划。” 李凰熙笑道,“没问题,只是别怪我不提醒你,怕是到时候你的心上人会不得好,你可介意?若是你怜香惜玉,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在结盟即将达成之时,她又抛出一个问题来。 拓跋渊总算相信她今日的作为必定是瞒着拓跋晏的,遂冷声道:“她现在还有名声吗?早就扫地了。”只是她还有一个母亲。 李凰熙半点也不吃惊他的说辞,果然如她所想,他并不是那般深爱杨朵朵,只是得不到的心思做祟,更深一层来说是不想看到嘉元公主与拓跋晏的结盟。 “这样甚好,对她,我可起不了怜惜之情。”李凰熙道。 拓跋渊看到她这番直白的话,心想这女人果真是容不下五弟身边有别的女人,终究还是恶妇一名,难为五弟现在居然如此宠她,身为兄弟,他对于拓跋晏突然生出一分同情来。 两人再商议了一会儿,拓跋渊的人发出了暗号,提醒他外面的比斗出了岔子,他赶紧起身悄然离去。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李凰熙方才让人去唤夏荷与那名女子进来。 好一会儿人才到,夏荷跟在那名女子身后进来,李凰熙打量看去,三皇子妃看来让她用冰敷了眼,那双眼虽还有些肿,但却不再通红了,走近时有一股药味,看来是伤口用药敷了,身上换了新衣物,头发也梳拢整齐,看来体面了不少。 李凰熙看着她,她也幽幽地与她对视。 “你怎么也在这儿?”一时间,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住口怔愣在那儿。 又是静默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凰熙方才率先道:“好久没见了,芳熙,我没想到你会在北魏,还是秦王的妾室。”然后将自己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遍。 这个女子赫然就是昔日靖王李中基的嫡女李芳熙,是李凰熙同堂的姐妹,只是受到昔日靖王谋反一案的牵连被隆禧太后削去了皇籍,成了庶民。 李芳熙听到李凰熙的经历也唏嘘了一番,然后才将自己的经历道出,原来当日被贬为庶民之后,她母亲杨氏舍不下儿子,怕他们会在边疆吃苦,在京中出狱后稍做修整就携了她一道万水千山地往边疆而去。 “难怪我事后却没有你们母女的消息。”李凰熙一副恍然大悟道,想到靖王的儿子们的遭遇她又闭口不语了。 李芳熙苦笑道:“哪知我们历尽千难万险到得了边疆却被告知,兄长们在押送途中遇上了匪徒,全部都送命了。我娘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病倒了,就因此我们母女拖延了回建京的行程,不得不在边疆的村镇落脚。”说到这里,她掩不住哭泣起来。 家变之前她是天之骄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家变后她吃尽了人世间所有的苦,以前不在意的东西现在是求而不得,她曾为了给母亲治病而委身给边疆的小军吏。 曾经的堂堂皇室之女沦落到如斯田地,只能概叹一声命运的捉弄。 如果她的人生到这里那还不算是最苦,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边疆的战事总没个停歇,她很是不幸运,所处的村镇刚好遇上了北魏的士兵,在被他们俘虏像牲口驱赶回北魏的路途中,她娘受不住这样的颠簸终究是去了。 而她却几经周折转手,渐渐到了北魏的开阳,被人送给了三皇子拓跋奇。凭着她与北魏女子不同的柔媚手段,她将三皇子成功地留在她的床上,因而招来三皇子妃这个大妇的怨恨。 夏荷听着这昔日高不可攀的靖王府大郡主诉说往事,也不禁跟着落泪,这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得很,亲身经历该有怎样的心理才能承受得住?因而她看向李芳熙的目光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同情。 李凰熙也是满脸的动容,真真没有想到李芳熙的经历如此坎坷,归根究底她是始作俑者,她的不幸根源上是她。但同情归同情,她从来不是个沉溺在多愁善良感,悲春伤秋的闺阁女子,王权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王者成候败者贼,一旦她失败,她的命运也不会比李芳熙能好上多少。 不过此时她上前轻轻地给李芳熙擦去泪水,李芳熙却是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似要把胸中所有的怨气与伤心都哭出来,她隐忍了那么久总算有个怀抱让她哭。 李凰熙想到前世的自己,不由得也跟着哭了出来,好一会儿,她才安抚地拍了拍李芳熙的背部,不由得问出一句卡在胸腔里面不得不问的话。 “芳熙,你恨我吗?” ---- 第205章 北魏有媳(7) “恨,怎么不恨?”李芳熙闻言抬头狠狠地看着李凰熙,从她的怀里挣脱开来。 李凰熙的身体一僵,随即又坦然下来,这答案在情理当中,换成是她,她也恨,有些东西不是她能补偿的,所以她也不会说这样没大脑的话。再者她李凰熙从来不是个大善之人,她也从没觉得自己当年有做错,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只是现在两人都身处异乡,身为同堂姐妹,求同存异生活着当以慰籍那乡愁,这也是她会认下李芳熙这个堂姐的原因所在,她到底还是思念南齐那一片故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 轻叹息一声的她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又听到李芳熙哭得无奈又伤心地道:“但是当年我父王谋逆一案出来的时候,让我与娘二人仅仅只是贬为庶民得以活命的人又是你,若没有你在皇祖母那儿进言,我怕早就死在建京的菜市口了。”她一把抓住李凰熙的手,一脸纠结道:“凰熙,我不可能感激你,但我也做不到恨你。” 李凰熙轻拍她的背,“我明白,芳熙,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你若真厌恶三皇子府,我可以想个法子把你要过来……” 李芳熙摇摇头,“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秦王毕竟待我不错,我也不是那等不知恩情的人,若从秦王府出来,我又能嫁与何人?凰熙,我知道你的一片好意,你放心,你的身份我一定不会泄露出去半句。”她轻笑了一下,即使李凰熙还没提,她已是识趣地道了出来。 李凰熙没有半分诧异,点了点头,这些厉害关系不用她说双方都会明了的。多年不见的两人没有了当年的明争暗斗,这会儿倒是能和平地坐下来说些体己话。 李芳熙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她的手紧紧地拦着李凰熙,嘴里的话越说越多,似乎将满腔的心事都如倒豆子般全都倒出来。 夏荷的茶水都上了三五回,久别重逢又放下当年牙齿印的堂姐妹仍没有聊完,看到自家主子脸上那真诚开心的笑容,她的唇也微微裂开衷心一笑,有多久没看到主子能笑得如此开怀了。 直到日头渐渐偏西,拓跋晏派人来催,李芳熙方才舍得放开李凰熙的手,朝她促狭地一笑,“还是凰熙你的命好,夫婿离开你不过个把时辰,现在就派人来催,倒是羡煞堂姐我了。” 李凰熙拉着她起身,“他的另一面你还没见过所以才会说他好。”脸上的笑容既甜蜜又有几分烦恼,终归都是幸福女人才会有的表情。 李芳熙一直细细地观察她的表情,看到后心里一阵苦涩,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她就算拼命地讨好三皇子,到头来都只是一个玩物,好半晌才叹息了一声,看到李凰熙要安慰她,忙又道:“我只是感叹自己没有凰熙你的命好而已,反正我已惯了,没什么的,早就看开了。对了,我听说你家夫婿要娶那嘉元公主的女儿,凰熙,你可不要掉以轻心,你来开阳的日子短,不知道嘉元公主的威名,她家的女儿可是不好惹的,你现在正得妹夫的心,无论如何要笼络住不让让他异心才好哩,”又再度叹息一声,“最好不让她入门,不过现在倒是痴人说梦。[]” 李凰熙拍拍她的手,笑道:“这事我心中有数,你呀就别为我操这闲心,倒是你又要回秦王府,我怕那秦王妃又不放过你,回头我遣人给秦王妃送些东西去,让她看在钱财的份上对你好些。” 李芳熙苦涩一笑,没有反对李凰熙的安排,世人贪财,那三皇子妃也不例外,况且三皇子也志在夺嫡,府里是缺钱得很。 堂姐妹二人到底那高台之下时,李芳熙怎么都不肯与李凰熙一道上去,到底她只是一个没有名份的贱妾,而李凰熙是堂堂皇子妃,两人的身份有天壤之别,让人看到李凰熙与自己混在一起,多少有损李凰熙的威严。 李凰熙劝了几句,看她意志坚定,倒也没有难为她,而是好生说了几句,方才抬脚走上去。 那比斗场中响起一声似野兽发出的声音,那是胜利的声音,接着是民众的欢呼声,她的心一紧,不知道最后胜出的是哪一方,虽说丈夫有万全的安排,但在这儿根基尚浅,若是他们联手要削她丈夫的脸面,也不是不可行。 她匆赶来,看到拓跋晏大笑着起身,走向一脸菜色的拓跋渊,“四哥,承让了,不然五弟我怕是一回开阳就丢脸了。” 拓跋渊的脸色很是阴郁,他看着自己最后的那张王牌被那长得似野兽般高大的男子撕成了碎片,一如他现在狼狈而输的样子,心里更是不痛快。下意识地瞥了眼二、三皇子,看到他们的脸色同样也不豫,心情才稍为好点。 这回再看到五弟的笑容,也没觉得那么刺眼,“愿赌服输,四哥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那些东西五弟拿去就好,对了,五弟打算让四哥为你办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们拓跋家没有孬种。” 拓跋晏笑眯眯道:“这个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好,先留着吧,四哥日后可别赖账就行了。” 拓跋渊傲气道:“五弟尽管放心,我许诺过的事从来没有反悔过的,只是有违做人原则与作奸犯科的事情我可不会干。” “四哥放心。”拓跋晏一拍他的肩膀笑道。 嘉元公主站起来重新审视了这归来不久的五侄子,这虽然是一场玩乐,可他们都是明白人,拓跋晏以完胜的姿态胜出证明了一件事,他在开阳不是无权无势之徒,相反只怕实力雄厚。这场集三大王府精英勇士尽出的比试也撼动不了一炮成名的拓跋晏,即可见一斑。 杨朵朵心花怒放地冲到拓跋晏的身边,“恭喜五表哥,今正的比试很是精彩,明天包准传遍开阳,只怕今后五表哥的名号在开阳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这恭维话,听在失败的三大皇子耳里是份外的刺耳,本来以为可以啄雁,现在好了,反被雁啄,无形中帮了对方一个大忙,初初封为睿王的拓跋晏并不为开阳的人所熟知,如今怕是连市井小名都知道皇室有位五皇子。 拓跋晏看了眼杨朵朵红扑扑的脸庞,嘴角一勾,“表妹的恭喜表哥心领了,只是一桩小小的胜利何足挂齿。” 杨朵朵看到他那一笑,眼里的桃花开得更盛了。 拓跋渊却是在心里冷冷一哼,现在就让你多看几眼,怕以后你再无这机会,到时候我必会让你懂得后悔的滋味,他的心里暗暗想到,手中的拳头握得死紧。 李凰熙走上前,笑着也道了句恭贺。 拓跋晏听到她的声音,忙转身过去急忙扶着她的手臂,“怎生来得这么迟?身子好些了吗?” 李凰熙笑道:“好多了,没再见头晕。” 拓跋晏方才舒了口气,大方地牵着她的手上前再与众人寒喧了几句,其间嘉元公主气呼呼地拉走了自家一脸黯然神伤的女儿,她与拓跋晏的仇口非但没有解,现在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看向拓跋晏这侄子的目光里满是狠毒。 在回程的马车里,拓跋晏抱紧李凰熙,拿着夏荷保温的补口喂她吃,这可是神医调制好适合她身子的,外头买也买不到,轻抚了一下她渐渐有血色的脸庞,现在好看了不少,待她吃完,放下那玉碗,拿过帕子给她轻轻地按了按嘴,“事情都怎么样了?” 李凰熙任由他侍候,正好她也懒得动,“我都说我亲自去找他谈给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快得多,女人善妒是一张很好用的牌,从管他会有疑心,却不会放过与我联手得到杨朵朵这个机会。”眼里的嘲讽之意更浓,“他若成了嘉元公主有乘龙快婿,还愁不能如虎添翼,这对他的诱惑很大,美色加利益之下,他焉能不点头?” 更重要一点她没说,拓跋渊看到她是一介女流,以为她此举更多的是后院争宠,因而不会有太大的戒心。 拓跋晏承认妻子说得在理,所以当日她问他时,他就说过要“成全”拓跋渊对杨朵朵一片痴情,她会那么快就揽了过去,原本还有几分忧心,现在听到那鱼儿上钩了,还是她想得透彻些。 “还是你想得周全,既不暴露自己,又能解决掉那个烫手山芋,嘉元公主最不喜四皇子,开阳的贵族人人皆知,到时候若四哥成为她的女婿,只怕她气得要吐血。”拓跋晏冷笑道,眼里同样闪过一抹狠色,握手言和四个字是不会存在他与嘉元公主之间。 李凰熙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来了这么久,有好些事丈夫也没瞒她,对于开阳的势力分布她也知个七七八八,嘉元公主想要一箭几雕,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她那不要脸的女儿还想拱上后位,真是母猪上树异想天开。 “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遇到李芳熙的事情?”她的眼睛突然睁开,看着那一脸深情看向她的男人道。 拓跋晏听闻,脸上轻松惬意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紧绷,“你没说过,她不是在建京吗?怎么跑到开阳来?”突然杀出一个知道李凰熙来历的女人,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李凰熙伸手掐了掐他紧绷的面容,想要他的神色宽松一点,嘴上也没闲着,自是将一切和盘托出,这回她说得极详细,就连细节也全都说出来,果然,她丈夫的神色更为严肃,抱着她的手臂紧紧一收。 她顺势抱紧他,没有说什么宽他的心,毕竟心里也知道李芳熙之于她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凰熙,这人留不得,铲除得越快越好。”拓跋晏皱紧眉头看着妻子,这副语气不是商量的语气,倒是告知一般。 慢慢爬坐在他膝上的李凰熙却轻含他的耳垂玩弄起来,闻言,在他的耳中轻轻吹气,“阿晏,我不想她死,毕竟我于她还是有愧的,她的不幸要算上我一份,到底都是李家的血脉,我不想在她的事上做得太绝……” “凰熙,你不可有妇人之仁。”拓跋晏顾不上她挑逗所带来的酥麻,将她拉开一些郑重地道,她最近是越发仁善了,这不是他乐见的,毕竟两人都不是一般的身份,仁慈不是不好,但一念之仁也许带给他们的是灭顶之灾。 李凰熙没再用挑逗的方式来分他的神,而是正儿八经地道:“这不是妇人之仁,我们且看看好了,兴许芳熙堂姐她不若我们所想的那般卑鄙,她若能放下对我的怨恨,我又为什么不能给她一条生路?阿晏,此事依我,可好?” 若他不点头,依她现在没有牵制他的力量,她不可能保得重李芳熙的小命,他的手下有千万种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人到黄泉。 拓跋晏看到她紧定的眼神,胸中不禁憋着一肚子气,他要做的事情还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见效,也许要耗上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也未定。只是看到她墨黑的眼珠子,他说不出让她改变主意的话,只能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紧紧地压在他的肩膀上,“罢了,依你,不然你又该恼我了。” 这一句妥协的话让她的心里一暖,手却握紧成拳在他背上一捶,“这么心不甘情不愿,我也要恼。”颇有那恃宠而骄之气。 他听后也只是脸现微笑,她越骄气越好,代表她对自己是越来越信任,才会在他面前展现这非理智的一面。 嘉元公主携女儿回到杨府,看到杨右相在家,脸上就没有好气,冷哼一声坐下,“衙门里没事吗?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依我看这右相不当也罢,一坨烂泥扶不上墙。” 这话尖酸刻薄之极,正与女儿说话的杨右相身体一震,转头怒看妻子,她就不能在女儿在下人面前给他留几分薄面?不过一如这二十多年来的每一次一样,他又隐忍了,“衙中没什么大事,听闻你们去看比斗了,结果如何?” 一提这事,嘉元公主就怒火高涨,起身气呼呼地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杨朵朵看了一眼母亲的背影,看到父亲冒火的眼睛,惟有安慰几句,她爹夫纲不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身为女儿她也替他不值。 父女俩说了好一会儿话,杨右相不禁又劝女儿再考虑清楚嫁与拓跋晏这件事,杨朵朵最恨父亲提这个问题,忙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杨右相看着这对母女的举动,不由得长长一声叹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何能忍心看她跳进这个火坑里面,可是现在大的小的都不听他的劝,他只能叹一声徒奈何。 杨朵朵本想回自己的院子,但是脚一拐却往母亲的院子而去,外面的侍女嬷嬷认得她,没有阻拦一路畅通无阻,与父亲杨右相的处境恰恰相反。 刚到正厅的门外,就听到里头母亲诧异道:“她真是南齐的长乐公主?没出错?” 杨朵朵的心头也是一震,五表哥那妻子的身份真的那么高?南齐与北魏的皇室是不睦,但是同为一国皇室,多多少少会重视对方的身份,难怪那女人半分面子也不给她,居然是来头如此大。 她忙进去,听到那报消息的人道:“没错,公主,这是我们一再确定的,没有出错,我家主子问,公主打算如何施为?他必定配合公主行事。” 嘉元公主轻敲座下的椅把,这件事运作得好是能得到不少好处的,若运作不好也会打出一手臭牌,万不可冲动行事。 那个禀报消息的人又道:“我家主子的意思是将此事爆出来让皇上知道,倒是可以给五皇子一个沉重的打击,也能让她把位置给朵朵小姐腾出来……” 进来的杨朵朵一听,忙阻止道:“娘,此事万万不可。” “为何?” 杨朵朵看到母亲冷冽的脸色,这回非但没惧,反而上前坐到她的身边道:“娘,如果这事扬出去,五表哥非得恨死我不可,他对那女人有多上心我们都可以看到,所以不能如此处理。” “你倒是想得周全。”嘉元公主讥嘲道,“她一日不死,你一日也成不了正妃,朵朵,别太天真了。” “不爆出身份不代表不杀她。”杨朵朵冷酷一笑,她才不会对李凰熙这情敌心慈手软,这回她要来阴的,明的会遭到五表哥的恨意,阴的正好,到时候她可以籍由安慰趁机夺走五表哥的心,怎么想这都对她更有利。 嘉元公主挑了挑眉,自己这女儿现在是头脑越来越活络了,她也不是傻子,自家兄长如此抬举李凰熙,哪像个不知道她身份手样子?怕是那小子私下里已经与兄长通过气了,兄长八成以为那女人是奇货可居,所以才会将正妃的名份给她。 如若她贸贸然动那女人,怕是自家兄长事后会怪她坏了他的事情,到时候更不会有好脸色给她。 杨朵朵一看母亲的样子就知道她认同她的想法,遂附耳与她耳语数句,嘉元公主边听边阴阴一笑。 第206章 北魏有媳(8) 随着初冬的即将来临,拓跋晏开始命人给李凰熙赶制冬衣,她是南边人,本就怕冷,再说她的身子去年怀那胎时伤了根本,调养到现今才有些许起色,所以更是马虎不得。(.) 李凰熙看到丈夫在意自己,心里眼里都是笑意,窝在府里就逗弄夏荷的儿子小平安,小娃娃时常“姨姨”地唤她,惹来夏荷惊呼声,骂自家儿子上下尊卑不分。 李凰熙抱住流口水的孩子,阻止夏荷道:“你呀真是太迂腐了,我就高兴小平安唤我姨姨。”若不是顾忌到夏荷,她真是打算把平安抱到膝下来养,只是做不出来夺人子的狠事来。 拓跋晏从皇宫回来之时,看到妻子抱着孩子与夏荷斗嘴,一个眼含笑意满是捉弄之色,一个张大眼一脸急色。 “说什么呢?”他上前坐到妻子的身边,伸手逗了一下小平安肉肉的下巴,孩子转头笑得一嘴口水看他,当下就让他惊喜交加,看这孩子的眼神也温柔了此许。 李凰熙呶嘴看他,将孩子往他怀里一放,看到丈夫手忙脚乱地抱着孩子,她就止不住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好一会儿,看他方才学会如何抱孩子,“宫里有没有什么事?” 拓跋晏没抬头,“也没什么大事,入冬了,边关那边也会休战,最近大齐那边动作减少了许多,所以现在两国的摩擦也减少了。”他的手指逗得孩子咯咯地笑出来,脸上的线条更见柔和,“对了,宫里最近有宴会,你也准备一下,怕是要出席。” 李凰熙却似没听到丈夫的话一般怔在那儿,丈夫的话让她的脑袋里乱烘烘的,大齐那边怕是不大安宁,不然萧太尉与秦衍寒不会这么安静,皱着眉头道:“大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拓跋晏听得她的问话,逗弄孩子的心思会都没有了,将孩子递给夏荷抱出去,郑重地看着她道:“凰熙,我知道你忧心建京的朝政,不过现在你父皇春秋鼎盛,而你芫弟没了你给他的威胁与压力,他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你该对他们父子俩有信心才行。(.好看的小说)再者还有你培养的人帮衬着,应该不会出大岔子。” 李凰熙的心情烦躁得很,只是丈夫说的也在情理当中,李芫忌惮的人是她,不是父皇,况且他的年纪也不大,还没到行元服之礼,断不会自毁长城。“罢了罢了,我现今在这儿,就算真个发生什么我也是鞭长莫及,”她咬了咬指甲,“兴许我不该将他想得太坏。” 拓跋晏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凰熙,你这么想就对了,雏鹰你不放手让它展翅飞翔,它一辈子都学不会飞,李芫的成长已经不需要你来引路,这将是大齐之福,也是你们姐弟之幸。” 李凰熙听后不禁有几分惘然,这会儿她在深思自己对李芫是不是管得过多,才会导致他有叛逆思想?苦笑了一下,“听君一席话,茅舍顿开。” 拓跋晏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你不如想想过两天的宴席穿什么衣物为好?来,我去给你挑挑。” 李凰熙推了他一把,斜睨一眼,“你那表妹还有半个月就要嫁进来了,你不去忙着装扮府邸,管我穿什么这等小事做甚?” 拓跋晏做势在她身边嗅了嗅,“好酸的味道,凰熙,你确定你今天没吃酸东西?”一本正经的狐疑。 李凰熙没好气地推开他靠近的脸,竟然暗讽她吃醋,“你知道我从不喜欢吃酸的东西。” “……” 这一刻的夫妻俩还是过于乐观了,以致后来李凰熙不得不对自己的天真想法掬一把汗,世事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期间李芳熙与李凰熙来往了数次,堂姐妹俩显得越发亲密,李芳熙的脸色也红润起来,可见三皇子妃没再下死劲地折腾她。 与杨府里的杨朵朵忙着筹备婚礼相比,睿王府却是冷冷清清,李凰熙仅指派了一个小管事专办这事,拨下的银子也有限,嘉元公主气怒不已,李凰熙却是一耸双肩,“姑姑,你知道的,我们夫妻初初回来开阳,什么都缺,哪得那么多银子来筹办婚礼。[.超多好看小说]” 嘉元公主被她这话气得跳脚,她们夫妻没钱?骗谁啊?当日那场比斗拓跋晏就从拓跋渊那儿赢了好十几箱银子,更别提拓跋晏本就是财神爷,白家留给他的财路每年都为他赚进不少银子。 只是她身为长辈拿这些与晚辈理论,未免有失身份,她不怕人笑,她还要面子呢,遂忍气道:“待会儿我给你送银子来,势必要把朵朵的婚礼办得风光体面。” 李凰熙不置可否,有人要送银子给她,她是傻子才会拒绝。这表情落在嘉元公主的眼里,就当她应承了,殊不知她这侄媳妇却是盘算着不管结果如何,她送来的银子就别想再拿回去。 拓跋晏回来看到厅堂里的几箱银子,挑高眉道:“哪来的?” “你那好姑姑送来给你纳妾用的。”李凰熙正让夏荷给她用凤仙花染指甲,所以十指都如木头公仔般机械地动着。 拓跋晏一听,顿时就嫌弃了,撇嘴道:“那正好,当成她们母女俩给我们夫妻的赔礼,回头正好给你添一件纯白毛的狐皮大氅。” 这话若被嘉元母女听到,必定要吐血三升,道一声你们夫妻太黑心了。 这日,宴席如期举行,其实不过是贵妇人之间的聚会,阮妃深宫寂寞,定期都会召开这类型的聚会。 李凰熙穿着一件没有一丝杂毛的白狐大氅走进来,惹得全场很多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她一头乌黑的秀发盘着堕马髻,几缕青丝飘在白狐大氅上,更添几许仙气,未免看得有几分痴了。 李凰熙早早就用上了手炉,一入冬就让她浑身都难受,手脚都难放开。屋子里烧着地龙倒是不冷,她将大氅解下来交给夏荷,看到众人回神,不村莞尔一笑。 阮妃道:“睿王妃这件狐皮大氅倒是稀罕货,本宫遍寻想要做一件都没寻到毛色白得那么均匀的,总是有些杂毛让人不太满意。” 一众贵夫人生活在北地,白狐大氅其实并不鲜见,李凰熙这件是精品中的精品,但也没到她们吃惊的地步,只是能把这件衣服穿出仙气来,鲜少有人做得到。 “其实依我看,我们在座谁穿都不如睿王妃穿得好看倒是真的。”有人笑着道。 杨朵朵听到众人对李凰熙的评价,心里万般不是滋味,想到她说府里没有多余的银子来办喜事,现在倒有钱添这么贵重的白狐大氅,可见之前的是推脱之辞,再则想自家抬过去的几箱银子,怕是被她挪用添衣,遂越想越恨,看李凰熙是万般不顺眼,鼻子重重一哼。 她这举动周围的不少贵妇人都听闻,不禁看了眼她黑黑的脸色,她不悦地吃了口酒暖身子。 李凰熙的目光溜过杨朵朵不悦的神情,这会儿她心情倒是不错,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倒是大家抬举了,不过是我怕冷,王爷又心疼我,所以才会寻人做了一件来,这北国的天气我一南方人倒是受不了,外面现在都在飘小雪结霜呢,王爷说迟些日子还会更冷,可是这样?” 阮妃接下话题,“可不是?天气渐冷,鹅毛大雪满天飞可不是我胡乱说的,睿王妃那儿缺什么尽管与本宫提,皇上多次勒令本宫要多多关照睿王妃,这是本宫的职责所在。”不自觉地说得过于亲热,她忙又加了一句。 那些感觉到阮妃对李凰熙格外亲厚的人这才没再侧目,独宠后宫的阮妃亲近李凰熙,怎么想都不妥,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她们也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皇上关照的,难怪阮妃对睿王妃如此和善。 三皇子妃咋咋乎乎地进来,“哎哟,我倒是来迟了,都怪外头的雪地太湿了,马车不好走,咦?五弟妹居然比我早到?”她一向以爽朗出名,所以这般说话没有人会说她没大没小。 李凰熙礼貌地回了几句,目光落在三皇子妃身后的李安熙,没想到三皇子妃会带她进宫,看到她也笑看她,她不落痕迹地点了点头。目光再回到席面上,这才发现有不少贵妇人都把妾室带来充当侍女站在一旁侍候,这三皇子妃带李安熙来就不是太扎眼的一件事,侧面来说可见主母对这妾室的看重,这才收起自己的疑心。 除了那永远不会出席她宴会的嘉元公主,阮妃看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方才让人开席。北魏的席面上永远都少不了酒这玩意儿,李凰熙上回打败了三皇子妃这酒国将军,因而不少人给她敬酒。 喝了十来杯,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全身发热,头不禁有几人晕眩,心里再一次骂这北魏的习俗,好在这群人不是特守规矩的人,场面上随意了不少。她方才暗中吩咐夏荷扶她去解手,借尿遁得到一会儿安宁。 方才出得来透透清鲜空气,她深呼息几口,吩咐夏荷扶她到小花园里走走消消酒气,夏荷不禁怨道:“一群女人喝得像个大老爷们,真是粗鲁得很。” 李凰熙拍了拍她的手,正要说什么,听到有人唤她,她忙转头看去,看到李安熙正迎了上来,一把扶住她,“怎么喝了那么多?我在一旁看也替你担心,夏荷,你去端碗解酒汤来。” 夏荷站着不动,李安熙忙瞪了她一眼,正待发作,李凰熙给了她一个眼色,她方才施施然地下去。 李安熙满眼戾气地看着夏荷的背影,回过头看向李凰熙时又是一脸的担心,“来,我扶你走走,你就会酒醒不少。” 李凰熙也没有拒绝,堂姐妹二人开始在这小花园内走动,时不时说着话,脚下的步子却未停,渐渐出了阮妃的寝宫,只是两人却像没有发现一样,依然笑语不断。 等李凰熙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与李安熙已经置身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左右看了看觉得不妥,正要与李安熙回去,哪知,身后的殿门已是突然关闭,前后左右都没了路。 李凰熙抓紧李安熙的手,一脸严肃地问,“这是哪儿?” 李安熙似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凰熙,你别急,先在这儿歇一会儿,我赶紧去找路……” 听到此话,李凰熙猛然抬头看向李安熙,把她的手臂抓得更紧。 ------题外话------ 感谢反反反送票票给某梦! 第207章 北魏有媳(9) 杨朵朵披着大红的锦缎厚披风,上面牡丹暗纹的刺绣颇为精致,这是杨家在南齐掳来的绣娘所制,是北魏这一块儿难得的精品了,此时她扯了扯披风的立领,在高高的宫墙上面眺望向一个方向,冷声道:“她进去了吗?” 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立时应声,“小姐放心,已引她进去了,她死在那儿,不会有人怀疑到小姐的头上,只会以为是意外。(.无弹窗广告)” 杨朵朵舒心一笑,这才是她要的效果,绝不能让五表哥对她生厌,所以李凰熙要死也要死得其所,不能连累了她的姻缘。 “你倒是狠毒。”躲在阴暗处的女子轻哼一声,语气里对李凰熙的死颇有几分惋惜。 杨朵朵猛然扭头看她,嘴角嘲讽一笑,难怪娘老说这女人上不了台面,“你倒是仁善,只怕没有人认识到,开阳的人可都不会这样评价你。” 那女子斜睨杨朵朵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如看到那吐着信子的蛇,拉紧自己的披风,手搭在侍女的手背上,“我不在这儿陪你疯,反正离得远,什么都看不到,杨小姐,转告你娘,要信守承诺。” 杨朵朵不屑地道:“你放心,我娘是最讲信用之人,她虽不喜你,但却不是那过河抽板之人。” 那女子纠结的眉头方才展开,对于杨朵朵不屑的语气稍为气忿,这会儿倒不好计较,望了望天,心头又是重重心事地小心走下城楼,她可不能消失那么久,不然只怕事后不好撇清关系。 杨朵朵看了看离去女子的背影,这女人倒是个左右逢源的角色,眯眼看了半晌,方才收回目光又看回那远方,最后一扬披风道:“走,到能看到那处院子的宫殿,我倒要看看她死时的样子,必定很有趣,呵呵……被堂姐妹出卖,这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她幸灾乐祸的声音慢慢消失在这一处城楼中。 “小姐,公主吩咐过您最好不要现身,若是让有心人看到,传到了睿王的耳中,怕小姐会前功尽弃……” “闭嘴,本小姐只是在城楼上看个热闹,又不现身,有何担忧?她李凰熙也发现不了本小姐,哼,我道南齐的那位长乐公主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尔尔……” 不屑冷哼声与侍女低声的相劝声交叉响起,脚步声也渐渐不再听闻,风儿吹过,又是了无痕迹。 此时的李芳熙以为李凰熙害怕才会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腕,遂温言相劝,“凰熙,你莫怕,我去看看就回,不知你那侍女到哪儿了?我看你的步子虚浮……” 李凰熙神色古怪地看着她,转身指着那一处关上的宫门,“芳熙堂姐,你没听到那关门声吗?只怕我们现在处境堪忧。[]” 李芳熙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忙转头看向那关闭手殿门,“怎么会?我这会儿才看见,凰熙,这……” 两个堂姐妹正在说话之时,忽而听到不远处有吼声传来,这声音听来像兽音,正确来说是虎啸,此刻听闻让人的头皮阵阵发麻,心跳加速。 李凰熙的目光打量起这座宫殿,说是宫殿不太像,这儿仅有几座像样的建筑,没有华丽的装饰,而且现在两人所处的正是一块开阔地,若是春天必定草木旺盛,如今是冬季有着细盐雪辅地,更显得空旷。 李芳熙的脸色不由得一白,这虎啸声越来越近,她忙看向李凰熙,“凰熙,你快走,我在这儿挡一下,看来这里是北魏皇宫的兽苑……” 不用她说,李凰熙也知道这儿是兽苑,只是现在一个宫侍也没看到,倒是有老虎要过来,北魏皇宫养有虎对于她而言不是新鲜事,在来开阳的途中,就碰到过向明祯帝献虎的人马,只是没想到她现在却身处兽苑,真真是讽刺啊。 她的嘴角无形地一勾,颇有自嘲的意味。 李芳熙一把推开她,赶紧低头捡起一块大石,焦急地朝李凰熙吼道:“凰熙,快走,你傻愣在那儿干什么?我这就去拦着那虎儿接近这儿给你争取时间……”说完,抱着那石头就要走。 李凰熙却是赶紧抬脚跟着她。 “凰熙?”李芳熙皱眉看她,她没听到自己要殿后的话吗?怎么还越跟越贴,她的脸上渐渐有不耐,她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的? 李凰熙却是又一把攥紧她,“芳熙堂姐,我不跟着你又岂能有一线生机?”她笑得越发莫名,越发讥嘲,“我可是怕死得很,不过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是不?” 李芳熙的脸板起来,“凰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你我姐妹在这儿重逢,我李芳熙是混得不如你光鲜亮丽,但是我从没有嫉妒过你,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落到这危难的境地,有你也有我的责任。”最后表情一展,“好了,我们莫在这儿内杠,你快去殿门那儿,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他日……他日我死了,你将我的衣物带回大齐,就算圆了我的心愿,走啊――” 李凰熙突然大笑出声,这笑声引得虎啸越靠越近,而且又有好几道虎啸响起,可见老虎不只一只,饶是这样,她也没有收敛自己的笑声,笑声渐渐有了些许悲怆在内,听得李芳熙的头皮更加发麻,她捧着的石头不禁掉落在地。 “你笑什么?”她沉不住气低咆问出。 李凰熙收起大笑,冷嘲地看着她,“芳熙堂姐,这阵子是不是很爽?看着我对你的信任。只怕你在背后没少笑我是白痴吧?”她似没有危机意识地看了眼那疏落的宫殿,“我本以为你会放下对我的仇恨,倒是我想得天真了,芳熙,也把你想得天真了,真真该罚。”最后更是轻握拳捶了自己一记。 她脸上的笑容,即使在寒风中仍是色彩鲜明的,轻轻地拢了拢白狐大氅,如雪中仙子般久久地凝视着李芳熙渐渐眯起眼睛。 此时的李芳熙没有再表现出刚才的急切与担忧,反而渐渐挺起脊梁,腰板直直地与害了她一家的堂妹对视着,她的嘴角冷冽地抿着,双手渐渐环臂。 “你这戏做得真好,芳熙堂姐,我几乎就要相信我们有姐妹情深这回事了。”李凰熙轻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感叹的话一出,李芳熙的脸就扭曲起来,生生地将一个美人脸孔变成夜叉状,只见她狠狠地呸了一口唾沫,带着满腔恨意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世上所有人都有资格说这话,惟独你李凰熙没有,”她的手狠狠地指着她,“当年我父王的谋逆案,那件龙袍是你暗中放在我靖王府内嫁祸给我父王的,是不是?” 这是她挂在心间的问题,也是她事后无数次梳理当年父王谋逆案得出的猜疑,只是后来随着皇祖母与大行皇帝的离去,大齐已是她李凰熙一言堂的时候,她就知道今生她是翻案无能了,好在老天没有抛弃她,在多年后给了她这么一个好机会。 李凰熙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澄静的天空,昨儿下了细盐雪后,拓跋晏说今儿个可能会是阴天,哪曾想却是这样一片澄蓝,她似看得痴了,连老虎慢慢往这方向走来也没有再理会。 “你倒是理直气壮地与我辨啊?”李芳熙笑得越发扭曲,手指着李凰熙咬牙切齿道:“你无话可说,因为你卑鄙的行径,害死了我靖王府好几十口人命,这账我一直都记着,从来没有遗忘了一天。”她卷起袖子,让她看她手臂上刻着36这个数字,“你看我把仇恨刻在这儿,就是要让我时时不忘你这个仇人。”仰天长啸,“老天,你终于开眼了。” 李凰熙喷笑出声,“早已是成王败寇的往事了,芳熙堂姐,当年靖王伯父的谋逆案早已远去,对于靖王伯父,我确无话可说,”她的笑容一收,声音一重,“我只知道当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李凰熙从来不后悔当年所为,只是我到底仁慈了一回,才会留下你这个祸根。” 李凰熙坦然的面容深深地刺痛李芳熙的神经,她怎么能坦然如此?想到被迫死在狱中的父亲,死无全尸的兄弟,以及母亲临终时的凄凉,她两手为扣在嘴里吹出一声长啸,这是她引李凰熙到这儿功成身退的暗号,原本还想藏着掖着,现在两人撕破脸已经没有必要了。 李凰熙似慵懒地看了她一眼,一副无意识转动手中镯子的表情,并没有让李芳熙有过多的疑心,只见她又冷笑出声,“我倒是要感谢你那少见的‘仁慈’,让我有机会手刃仇人,我等着看你被虎撕碎的画面,一定能告慰我靖王府因你惨死的人。” 此时伴随着她的冷笑声,已经有两只白毛老虎寻了过来,它们的虎目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影,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刚才虎啸声中的急切,反而踱着步子慢慢靠近,在它们的眼里,这两人都走不掉了。 李芳熙努力压下尖叫的冲动,朝李凰熙咧嘴一笑,“这兽苑的老虎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就是在等你这个大餐,凰熙堂妹,你好好享受这顿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大餐吧。” 李凰熙却是定定地看着她道,“芳熙堂姐,这是对大齐的背叛,你甘当卖国贼吗?你让我死在这儿,你就是李家的不孝子孙。” “大齐早已负我,我又何必为它尽忠?”李芳熙冷哼道,“李家早就不认我这个子嗣,我又何必怕别人戳脊梁骨?李凰熙,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慢慢等着老虎撕碎你吧……”只要能助她杀死李凰熙这仇敌,她不在乎认恶魔为父。“再说你也没有信任过我,只是现在不管你信不信我,你都逃不掉了……” 不远处的高楼上,杨朵朵皱了皱眉头,“秦王这小妾忒多话,这老虎怎么还不扑上去?”离得远,她并没有听到那对堂姐妹的针锋相对,只是这不重要,她要的是结果。 那个叫李芳熙的女人倒是会磨蹭,当初会信她有这能力助她暗中杀了李凰熙,她方才抬举她。 “小姐莫急,那几只老虎每日要吃好几十斤肉,已经饿了两天,它们是不会放弃眼前的食物。” 杨朵朵闻言,方才收起自己急切的表情,耐心地等着看最惬意的一幕到来。 身处兽苑的李凰熙却是提高警惕,看到有人出现在屋顶要搭救李芳熙出去,此时那两只最先过来的老虎开始发动攻击。 李芳熙没想到救援的人来得如此迟,她想要破口大骂,但想到自己身家性命握在别人手中,遂收起不满的表情,伸手就要抓住那抛向她的绳索。 一面老虎要扑来,一面李芳熙得到救援。 李凰熙哪有可能任由这一幕发生,只见“咻”的一声,她手腕中的袖箭箭孔打开,几枝钢针飞出,三枝向李芳熙,另外的几只却是飞向屋顶出现的人,只是距离远,而她的臂力不足,不知道能不能射中那人,但是射中李芳熙却是毋庸置疑的。 “啊”的一声,抓住救命绳索的李芳熙的手臂一麻,她的手就是一松,已经抬起来的身体往地面一顿,很快就落在老虎的跟前。 看到那扑过来的白虎,李芳熙吓得尖叫,她两腿使命蹭着,只是手臂没有了知觉,两腿打颤仅退开几步也跟着麻掉。 “不要过来,不――” 其中一只扑得最猛的老虎瞬间就咬上她的大腿,鲜血立即从虎嘴下流出,痛楚贯穿大脑,她求救地看向李凰熙,“凰熙,救我……”另一只还没麻的手伸向她。 李凰熙却没有应声,这会儿的她正抓紧时间冲向那红柱,殿门已锁,这是一个圈套,冲向殿门处只能死得更快,不可能有人给她开门,那么只有一处可以暂时逃命,那就是屋顶。 现在有李芳熙在喂虎给她争取时间,她可不能浪费掉,耳里听到她的求救声与哭声,她头也没回,要抢在另外几只老虎赶到前爬上屋顶。“芳熙堂姐,我的仁慈差点给我带来了灭顶之灾,你还以为我会对你再仁慈吗?我射你三只袖箭中都喂了麻药,对你已是仁善之至,你可不能奢求太多……” 千钧一发之际,另外几只老虎也杀到,它们一致攻击李凰熙,可是算好了距离的李凰熙已是一跃攀上了红柱子,顾不上雅观还是不雅观,她如一只猴子般攀爬起来。 其中一只老虎咬住她的白狐大氅,把她往下拽,她立即解下大氅,钱财是身外物,逃命要紧。 就在她要爬到柱子顶端的时候,那名援救李芳熙的敌对之人冷笑地出现在她的头顶处,救李芳熙是次要的,杀了李凰熙才是他接到的最重要命令。 看着对方完好的样子,李凰熙就知道那射向他的袖箭都落了空,这会儿她的瞳孔睁大。 那名敌对之人却是高高地举起剑,狠狠地往下方的她划去。 第208章 北魏有媳(10) 今天的兽苑格外的热闹,明祯帝携了拓跋晏及几名大臣移驾至此。 兽苑的外围,走在前面的明祯帝一脸的笑容,侧转头与走在他身旁却又离他约有两三步距离的拓跋晏说着话,父子二人的相处之间的融洽让一旁的四皇子的拓跋渊份外的嫉妒。 他低着头似在看路,其实是掩去自己脸上扭曲的神情,背着的手暗暗地握紧拳头。 “今儿个要不是阿渊提及那上贡的白虎,朕倒是忘了兽苑还有这么几只大家伙?”明祯帝看了眼拓跋渊道。 拓跋渊见到父亲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忙拱手道:“父皇日理万机颇为辛苦,若是几只大畜生能让父皇舒心一刻,儿臣以为这是它们莫大的造化……” 后面跟着的大臣的目光也落在拓跋渊的那张俊脸上,这鲁王倒也长得颇为英俊,可惜没有强势的母族,注定要与皇位失之交臂,因而,他们的目光又看向拓跋晏,这同样没有母族支持的皇子却能独得皇帝的宠爱,可见他争位的筹码要比别人多一点,他们的目光也越来越热。 “四哥倒是孝子。”拓跋晏笑道。 “哪里,为人子为父分忧乃本分。”拓跋渊抬头目不斜视地看着这五弟,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朕心甚慰……”明祯帝的话还没说完,在这兽苑的外围的回廊却突然有人影急速奔过来。 开路的太监一看到,忙瞪眼道:“大胆,皇上在此,何人敢冲了圣驾?” 哪知那急速奔来的人却没有停速,反而高嚷道:“公爹救命――” 这声音? 众人愣了愣。 拓跋晏最快反应过来,如一枝箭般飞出。 明祯帝看到儿子的举动,很快就想明白那声音是谁发出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在这宫里敢明目张胆喊他公爹的人除了他那五儿媳外,还能是何人?那丫头从来没有唤过他一句皇上或别的,次次都是公爹公爹地唤着,只是他听着倒也有几分新鲜感,遂也没去纠正她。 只是刚才听到她的声音很是急切,隐隐还带有几分恐慌,他赶紧迈着步子向前,“这兽苑到底出了什么事?朕观这五儿媳似乎像是吓坏了,阿渊,你也看看……” 拓跋渊赶紧应声也冲了出去,在明祯帝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嘴角不屑地撇了撇,那个女人是祸害,哪会这么容易就会死去?把他当小厮使了,他倒是巴不得她死在嘉元公主的算计下,只是这样一来他没捞到什么好处,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前方的拓跋晏已经与一名蒙面男子打斗起来,他的目光很快就放到一身狼狈的李凰熙身上,只见到她的发髻凌乱,钗钿不知道都掉落何处,身上的衣物不知被什么东西勾到,有多处破损。 这样的李凰熙不若他认识那般光鲜亮丽,他不自觉地就嘲笑出声,“没想到你也有这一面?” 想到李凰熙那侍女找上他,告诉他,她家主子请他无论如何要将皇上引到兽苑去,遂笼统地将那可能进行的阴谋说了出来,他也没能想得多明白,心下却知定与他的姑姑嘉元公主有关,也就是与杨朵朵有关。 就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明祯帝的面前提及那几只进贡的白虎,恰好拓跋晏也在,他当时看到这五弟施施然地出现时,脸上是很不自然地吃了一惊,好在掩饰得快,没让人窥见到他内心的警戒与猜疑。 好在一路上他都细细地观察拓跋晏的表情,看到他一脸的坦然,没有半分忧心李凰熙有可能命丧白虎,他方才信了李凰熙那侍女所言,“你以为我家主子为什么要找您引皇上去?而不是我家王爷,无非是避嫌而已,再者此事有可能牵扯到嘉元公主,我家主子不得不曲线救国,毕竟这可是你与我家主子结盟第一次的行动。我家主子说了,若是鲁王爷您不点头帮忙,那也好办,就当之前的提议全数做罢,一个妾而已,我家主子再动动脑筋收拾了也不迟,只是到时候您可别后悔了就行。” 李凰熙看到他一脸的嘲笑,美眸瞥了一眼急步而来的明祯帝,悄然地一回头,手一略遮眼的散乱鬓发,斜斜看着拓跋渊:“鲁王的手脚真是短啊,让我好等。” 拓跋渊听到她暗讽他手脚忙,脸上不禁带了些许薄怒,遂重重冷哼了一声。 此时的拓跋晏已经制服了那个在后面追杀李凰熙的男子,而明祯帝又即时赶到,看了眼狼狈的五儿媳妇,怒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拓跋晏的手揪着那个男子正要卸下他的下颚,哪知对方反应却很快,不待他审迅就服下牙齿里的毒药,很快就七窍流血。 拓跋渊上前一把扯下那人的面纱,一张平凡的男人脸,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随之朝拓跋晏摇了摇头,“他死了。” 拓跋晏的眉头紧皱,一把扔下这个胆敢杀他妻子的男人,转身去将李凰熙扶起来,看到她身上的衣物有几分单薄,那件新做的白狐大氅已然消失不见,他的脸上不禁有些许薄怒地看着她,明明有更简洁的方法可行,她却偏要绕远道。 李凰熙微不可见地朝他讪笑了一下,看到他脱下外衣罩在自己的身上,她的手抓了抓外衣的衣领处,这会儿才觉得回魂了不少。她是有心要给李芳熙一个机会的,毕竟是同堂姐妹,不想做得那么绝。 饶是心里如此想,私下里她却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若有一丝儿不对劲的苗头,她都要想法子给自己开脱,只是到底不想就那样放弃了李芳熙,所以她才会不动声色地跟她到兽苑,存了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念头。 到底李芳熙还是设计了她,内心说是一点感触都没有那是骗人的。现在触及丈夫责备的目光,她难得地低垂着脑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睿王妃,你给朕说说事情的经过,朕的宫里居然有人敢暗中行凶。”明祯帝的语气相当不善。 李凰熙闻言,赶紧抬头看向明祯帝,此时她的脸色极苍白,看得明祯帝的脸色更为铁青,随后听得她虽然有些断续,但是经过却说得清楚明白。 “你说有人害你,刻意引你到这兽苑喂白虎?”明祯帝很快就抓到事情的重点。 李凰熙正要做答,却听到丈夫冷喝一声,“谁?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身体却是一动,很快就闪到一处宫殿的殿门处,有气无处发泄的他一脚就踹开那道厚重的殿门。 随即响起的是女子的吸气声。 拓跋渊好奇地抬头看去,眼睛不由得瞪大,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那个被侍女围着的人俨然是杨朵朵,瞬间,他将目光移到李凰熙的身上,看到她的脸色平静,不若刚才在回帝王话时的慌乱,不知为何,他的背脊突然生寒,首次审视与这女人结盟算计嘉元公主母女,会不会他被人卖了还在为人数钱? 他的心里从没有一刻如此不自信,只是这场合容不得他露出内心的情绪,只能绷紧脸装作从容淡定,上前先开口,“表妹怎么在这儿?” 杨朵朵的脸色苍白地飞快看了眼拓跋晏没有表情的脸,他会不会误会她?她没想到万无一失的计划最终会演变成这样,忆起李凰熙攀住柱子逃命的狼狈样时,她笑得无比畅快,再到她派去的人那一剑砍下时,她以为尘埃落定,笑得更是恣意张扬。 只是这笑最后被凝固了,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冒出来救下李凰熙,接着事情就失去控制了,她派去的那人与救李凰熙的汉子打斗起来,这样李凰熙赢得了逃生的先机,随后就是那三个人消失在屋顶处。 她觉得事情不妙,危机感在心里升起,这儿并不隐秘,若是李凰熙逃脱了再带人回到现场,那她的处境就不妙了,为了安全见,她赶紧带着侍女迅速地离开,只是抓紧时间冲到了殿门口,却碰到了拓跋晏一行人。 杨朵朵看到人群里披着男人外衣的李凰熙,该死的,她怎么这么大命地逃出生天?压下内心的嫉恨,道:“我只是到这儿逛逛,不行吗?皇舅,朵朵在宫里不是能畅行无阻吗?”她把球赶紧踢给明祯帝。 明祯帝看着外甥女嘟嘴不满的样子,那副娇态让一向对她不错的他没有皱起浓眉,而是点了点头,“朵朵是朕的外甥女,自然哪儿都能去……” “你们都听到了?”杨朵朵故意扬高头道,希冀这样可以蒙混过关。 拓跋晏却不买账,冷声道:“表妹,你在这儿可以看到兽苑里发生的事情?” “咦?兽苑里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杨朵朵刻意瞪大眼睛,一脸好奇地道。 李凰熙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杨朵朵,眉毛一挑道:“杨小姐在这紧邻兽苑的宫殿里面都到哪儿溜达了?” 杨朵朵听到她的声音,似才发现她的样子,张大口惊呼了一声,“姐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这么一副样子?”掩嘴装吃惊了半晌看没人搭理,这才似不经意道:“我不过是想吹吹风,不期然走到这儿,看这宫殿倒也别致,因而在这宫里的园子里走了走,后来觉得没意思,方才打算离开回到席面去。” 众人都下意识地看了眼那高高的宫墙,杨朵朵若没有到宫殿的二楼远眺,确实不可能知道兽苑里发生的事情,这样她不知情出现在这儿也能说得通。 拓跋渊有心卖个人情个杨朵朵,“父皇,表妹不知道也在情理当中……” 李凰熙却上前与丈夫耳语几句,拓跋晏点了下头往明祯帝那儿去,两人小声地说了几句话,明祯帝目光锐利地看了眼她与杨朵朵,说实话,若不是看到有人追杀李凰熙,并且当场服毒自杀,他尚会对李凰熙的话怀疑一二。 自家外甥女出现在这里太过于巧合,而且朵朵说的话乍听之下没有破绽,但深究却是经不起推敲,她撇嫌撇得太快太急,他不得不疑她说了谎话。 杨朵朵的心跳加快,皇舅那眼神看得她头发发麻,皇舅莫不是在怀疑她?因为有人挡着,她尚未看到派去杀李凰熙之人的尸体,要不然,她又是另一番说辞了。 明祯帝慎重地点了点头。 拓跋晏与两名非他派系的大臣一道进了兽苑,拓跋渊看到此情此景,他是半个知情人,眼角瞥了眼努力维持镇定的杨朵朵,眉头更为纠结,李凰熙故意这样做是把杨朵朵也算进去了。 看来他也要见机行事才行,杨朵朵名义上还是五弟的未过间侧室夫人,所以轮不到他来操心,不是吗?心里找到了借口,他看起来更从容了一些。 李凰熙一直暗暗打量拓跋渊,不禁嘴含冷笑,杨朵朵不管是爱人还是被爱都是一场悲剧,这个男人并没有爱她爱到愿意为她承担任何事,想到自己的上一辈子,女人还是能得到一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人才是幸事,这种有大瑕疵的爱不要也罢。 没一会儿,拓跋晏身后就有宫侍抬着一只白虎到来,最后面还跟着兽苑的宫侍数人,他们都一脸的惊慌。 “父皇,兽苑里的白虎都饿了两天,他们已有两天没给白虎喂食,儿臣把其中一只抬来,可以让人再验一验?”拓跋晏道。 明祯帝看了眼白虎,怒喝向那兽苑的宫侍,“睿王所言是否属实?” 那些个宫侍不敢隐瞒,况且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只要别人一验就知道白虎有两天没进食了,遂赶紧跪下来认错,那表情动作没有半点含糊。 李凰熙适时地道:“公爹,可见儿媳没有骗您,这是一个骗儿媳进去送命的局,他们最初是想让儿媳命送虎口。” 杨朵朵不敢随意乱发言,只能揪紧衣襟站在那儿。 明祯帝想到宫里又出这样的阴谋诡计,脸上的表情就更为不善。 此时兽苑里面又传来虎啸,这让一些胆小的人都吓得跌坐在地,心肝跳得更是急速。 杨朵朵的脸色突然极度苍白起来。 李凰熙上前进逼道:“杨小姐,这虎啸你站在这儿可听清楚了?现在你还能说你隔壁这宫殿里什么都没听到吗?” 杨朵朵神色一凛,脚步不由得后退。 李凰熙又进逼一步道:“杨小姐,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你在这儿究竟干嘛?是不是那个要置我于死地的真凶就是你?” 一声高过一声,杨朵朵的瞳孔越睁越大。 第209章 北魏有媳(11) 她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个念头一闪,杨朵朵就知道行不通,她的话给了破绽眼前这女人,现在再推翻一切不但毫无意义,反而会授人以柄。舒蒲璩奀 李凰熙的两眼紧紧地盯着她,看她这回还有什么好说的,“杨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杨朵朵咬着下唇又后退了一步,低垂着头,两眼来回转动,不用抬头,她也能感觉到头顶上一片灼热,怕是连皇舅也要疑心她是那幕后凶手。 明祯帝确实是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家外甥女,朵朵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卑鄙之人,只是万一是这样呢?他的目光移向儿子拓跋晏,如果朵朵是这样的女人,他曾经历的痛苦,拓跋晏也有可能会经历一次,思及此,他的眉头拢起了一抹严厉。 拓跋晏紧抿唇地看了杨朵朵的面容半晌,方才踱至妻子的身后,冷冷地看着杨朵朵无半分血色的脸孔,“表妹,我妻子所言是否属实?” “我……”杨朵朵猛然抬头,目光越过李凰熙看到五表哥冰冷而猜疑的面孔,她的心揪紧一片,疼得实在难受至极,好一会儿,顶着巨大压力,她道:“不,表哥,我不知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我一定会冲到兽苑去救她的,哪怕用我的性命去换,我也会让姐姐平安无事的,你要信我……”急忙冲上前,伸手欲抓住拓跋晏的胳膊解释一番。 拓跋晏的身影一闪,让她的双手落空,只见他拍了拍自己并没有让人碰到的手臂,眼帘微垂,遮去一部分的讥嘲,只剩下严厉的目光落在杨朵朵的身上,“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表妹,我且问你,这虎啸如此之大又密集,不是一句听不到就能解释的,现在你出现在这儿,我有理由怀疑你包藏祸心……” “没有,绝无此事!”杨朵朵赶紧斩钉截铁地道,这会儿她已顾不得合理不合理,急忙一转身,重重的巴掌声就打在身边的婢女身上,气急败坏地道:“跪下,你这个贱婢,听到兽苑里睿王妃的求救声,为何不立即唤醒酒醉的本小姐,做死了啊,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抬起脚不顾仪态地一脚就踢在寻婢女的心窝处,看到她倒地哀嚎,她脸上的神情还是紧绷着,只是目光却朝那婢女暗示地眨了眨。 那名被她踢心窝口的婢女立即就会意,杨朵朵是要她背黑锅,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婢女如何能斗得过堂堂公主与右相之女,惟有赶紧配合杨朵朵做这场戏,反正横竖都是死,只希望杨朵朵能善待她的爹娘。 遂,她一副悲哀欲绝地道:“小姐饶命啊,都是婢子看到小姐睡得香,想着您酒醉,婢子若是唤醒您,您会头痛欲裂,因而不敢随意出声,即使听到兽苑里的声音,婢子怕得要死,所以……”抹了抹眼中因害怕而哭出来的泪水,“婢子不会飞檐走壁,想要去救睿王妃,可婢子哪有这本事?去也只有送死的份儿……” 杨朵朵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好不容易这婢女会意地出来顶罪说了这么一番有利她的言辞,表情更为狠厉地指着她道:“你糊涂啊,本小姐多次跟您提过,姐姐于我是最重要的人,你偏还当成了耳边风,你这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眼内,你好大的胆子……” 在场的人都皱着眉头看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均把责任推得远远的,这样一来杨朵朵可以洗清谋害李凰熙这睿王正妃的嫌疑,二来这婢女不过是大意怕死而已,一弱质女流看到一只老虎都会怕,更何况是好几只?她不去救也在情理当中,婢女的命也是命啊。 风惯大场面的大臣都不会轻易相信这样拙劣的借口,北魏的女子都善饮酒,杨朵朵又岂会喝了几杯就醉得不醒人事?只是瞄到明祯帝没有做声,他们也跟风使舵不去触帝王这个楣头,反正又不关军国大事,不过是后宅争宠,睁只眼闭只眼即可。 拓跋渊眯了眯眼,这会儿倒是有几分惊讶地看着杨朵朵,本以为她解不开这局面,哪知道她会断尾求生,将一切都推脱出去,两臂环胸的他倒是在一旁看得欢乐起来。 李凰熙看了眼明祯帝,随即两手一拍,嘴角嘲讽道:“杨小姐倒是急智,这都能被你推脱开去,我倒是佩服之至,依我这性子怕是拍马都追不上你……” 杨朵朵闻言,急忙转身硬逼出几滴马尿,一副委屈交加的样子道:“姐姐要怎样才能相信妹妹的一片诚心?妹妹不是真的见死不救,只是妹妹昨儿夜感风寒,今儿个又喝了些酒,一时间两者相冲,我行至这宫殿的时候已是头晕眼花,姐姐,就不能原谅妹妹因醉酒睡去不曾搭救的错吗?” 李凰熙再一次觉得杨朵朵没有生在南齐真是很遗憾的一件事情,这么会装,可是很多人都模仿不来的,“杨小姐无须自责,你做了什么老天爷都会知道的?再者你都话都圆得差不多了,做证又都是你的侍女,我还能有何话可说?公爹,看来是儿媳给你添麻烦了,我也不是那不识大体之人,就当我命在北魏比人低一等败了……” “谁敢说你的命低一等?”拓跋晏气怒道,他直视明祯帝,“父皇,您常说我们父子骨肉亲情的可贵,那今天刺杀我妻一案不能就此了了,我的妻子从来不是命贱之人,哪能在宫里遇到这样的阴谋诡计都不追究到底?”看了眼悄然抬眼看他的杨朵朵,“至于表妹的说辞本身就漏洞甚多,再者如我妻所言,证人都是她的侍女,如何能当真?至少此案她是最大嫌疑。”不理会她就要晕倒的样子,他冷酷道:“表妹是如何赖上我的,父皇比任何人都清楚,儿臣顾及了父皇与姑姑的颜面,父皇更要体谅儿臣现在的失望与担忧,如果洗清不了她谋害我妻的嫌疑,儿臣绝不娶她过门以致家宅不宁。” 他一把抓住李凰熙的手紧紧地握着,向众人宣誓他的决心,“父皇是过来人,相信比儿臣更能明白个中的酸楚。” 李凰熙觉得握着她的手的大掌是那样的灼热,那热一直侵往心脏地带,使它跳动得格外厉害,即使明知他是一定站在自己这一边,但也抵不过此刻的感动,她的手指张开,也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杨朵朵死死地看着他们两人相握的手,若不是还有理智,她怕是会直接冲上前去将他们两人的手分开,这一幕真是刺眼之极,她的眼睛嫉妒得发红。 明祯帝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杨朵朵的身上,儿子的宣言让明祯帝颇觉为难,兼之外甥女眼里没能第一时间掩饰住的嫉妒眼神让他的身体一震,他的手不禁握紧了拳头。 在这一桩婚事许下之后,他就曾对妹妹说过,朵朵要嫁给阿晏为侧室,可以,但是有一条必须遵从,那就是不能在阿晏的后院里放火,分散他的精力,更不能看他的妻室在大魏势孤力单就想动歪脑筋,这是他不能容许之事。 现今看来,妹妹母女二人没有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这么一想,明祯帝的神色更为难看,眼神犀利地看着杨朵朵。 “阿晏,此事朕会查清楚,不会因某人的身份而有所偏差,父皇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拓跋晏这才行礼道:“儿臣谢过父皇,只是这十一月份的婚事?” 明祯帝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杨朵朵,不顾她哀凄的眼神,神色一凛道:“自然是延后。”话音一落,看到杨朵朵的身子往后一仰,她的侍女赶紧扶着她,眼里的不满更甚,怕她又要故技重施,声音冷道:“朵朵,你若还要用死来要胁朕,朕现在就可以赐你一杯毒酒,这事就此定案。” 有些事可一不可再。 杨朵朵一听,这回身子是真软了,满脸都是失望,婚期延后,想要再自杀一次,皇舅就堵死了她的路子,这回她的头晕得不辩方向。 “小姐?”她的侍女带着哭腔唤她一声。 拓跋晏冷哼道:“表妹,别再装了,父皇不买你的账,装都没有用。” “表哥,你……好狠……的心……”杨朵朵失望地低语一句,开阳的人看定她的笑话了。 正在这时,一具被老虎啃得只剩下半边脸的残破躯骸被人拖了出来,俨然是李芳熙,看那样子,她断气已有些时辰了。 以那半张脸还是惊惧的表情,就知道她死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李凰熙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化解的悲哀,想到那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话,生在帝王家真是造孽,这样的同室操戈却是接连上演,没有停歇的时候。 拓跋晏的身子不着痕迹的往她的方向一站,阻去她看向李芳熙的目光,有些人不值得同情,李芳熙若没有害人之心,断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把她从三皇子那儿要过来是轻而易举之事,可她偏偏要参与这场阴谋中,就怪不得别人害死她,朝妻子低语一句,“这不是你的错,你别再往心里去……”若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多活这么些时日,最后这一句到了舌尖,他又吞回去。 此时再说这些也宽慰不了妻子的心,握着她手的大掌更用力一些,向她证明还有他在,她不是孤独一人。 李凰熙在他身后点了点头,只是悲哀依然萦绕在心头,移开了看向李芳熙残缺不堪的尸体的目光。 拓跋晏适时道:“父皇,儿臣认得这女的,她是三哥府里一名侍妾,这会儿死在兽苑倒是可疑之极。”转头看向妻子,“可是这女人引你来兽苑?” 李凰熙暗暗深呼息一口气,事情走到这地步,就容不得她再往后退,什么姐妹情深在皇家而言只是一句空得不能再空的话,她郑重地向丈夫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 明祯帝的脸扭曲了一下,这些个不争气的后辈是不是想要气死他?这事情牵进去他的妹妹嘉元公主,现在又扯进三儿子秦王拓跋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阴谋诡计进行得有条不紊,可见没把他这帝王放在眼里。 遂大喝一声,“来人,宣秦王夫妇即刻来见朕。” 一甩手,他带着怒火转身往回走,今天是没有心情看什么白虎,自家的人一个一个都比白虎厉害得多。 众人都面无表情小心忐忑地跟在明祯帝的身后,期间没有人敢重呼息一声,就怕触怒前方的杀神。 拓跋晏扶着李凰熙向前走,期间还不忘扯了扯自己披在她身上的外衣,“冷吗?” “还好。”李凰熙将身体重量都依向他,手指拨了拨凌乱的头发。 “等到了父皇的寝宫,我再让人备水给你洗一下,先忍忍。”拓跋晏温柔地道。 李凰熙的头靠着他的手臂,眼睛往上一瞟,“你不气我自作主张了?” 拓跋晏无奈而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嘴上却硬道:“你呀,不是早就吃定我了?这回拿自己的安危来冒险,回府后我再与你计较,现在你可以开始祈祷了。” “阿晏……” “……” 夫妻二人边走边说着话,杨朵朵越看眼睛越红,他们一定是故意的,在她面前秀恩爱就想要让她放弃?休想,她杨朵朵还没有要不到的东西,五表哥也是一样的。 拓跋渊的目光也没有离开杨朵朵那张掩不住嫉妒之火的眼眸,鼻子重重一哼。 到了帝王寝宫,三皇子夫妇已经等在那儿,他们全身都瑟瑟发抖,事情都已经听说了,再看到李芳熙惨死的样子,心不由得跳得更快。 阮妃却是赶紧上前扶住穿着男人外衣的李凰熙,“睿王妃,这是怎么了?” 拓跋晏道:“阮妃娘娘,麻烦你去找一套衣物给我妻子换上,这天气冷,她受不住。” 明祯帝听到儿子的声音,遂也朝阮妃吩咐了一句。 阮妃急忙亲自扶着李凰熙下去梳洗换衣。 第210章 北魏有媳(11) 阮妃推门走进浴室,看到李凰熙泡在热水里,那苍白的脸色方才有了些许血色,不再那么骇人。舒蒲璩奀 “睿王妃,衣物本宫亲自给你送进来了,是本宫未穿过的,你将就地用……”阮妃示好地道,并且亲自送来,没有假手于人。 李凰熙却回头看着她,嘴唇一勾,热气熏得她整张脸更是美艳,阮妃想到那拓跋晏倒是好眼光,眼前的女人长得甚是可人。 “劳烦娘娘亲自送来,那怎么好意思?”李凰熙笑道,只是那笑意并未延伸进眼底,她的手轻轻地撩了一下澡桶里的热水。 阮妃的身体一颤,美目定定地落在李凰熙的脸上,想要看到她笑意下的真实情绪,奈何却是一无所获,掩去心中的不安,笑道:“睿王妃客气了,你是出席我的宴席出事的,本宫责无旁贷,睿王妃无须挂怀。”顺带朝一旁的宫女冷声吩咐了几句,无非是好好侍候睿王妃,不许怠慢之类的。 李凰熙却笑道:“娘娘的‘好意’,我还真的做不到无须挂怀,无论如何都要铭记心头才对,往后必定好好报答娘娘。” 正由宫女扶着走出浴间的阮妃猛然一回头,只可惜现在李凰熙已经转移目光,她在她的侧脸上什么也搜寻不出来,心头却在盘桓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浑浑噩噩地走出浴间,李凰熙说的那句话老是回想在脑海,思及刚才看到的那具被白虎吃得没了人形的尸体,她的脊背不由得生寒,因而脚步一错,险些跌倒。 “娘娘?” “本宫没事。” 阮妃强打起精神来,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这是她在后宫的生存秘籍之一,不然如何能熬到出头? 她的脚步往那一墙之隔的偏殿走去,这儿有个暗孔可以看到前方大殿的情况,吩咐好宫女出去守着,她倾身向前透过那小孔看向闹哄哄的大殿。 三皇子夫妇都在赌咒发誓他们没有害睿王妃的意图,三皇子妃更是哭道:“皇上,臣媳句句是真言,臣妾真没想到那小妾会包藏祸心,设这样的局来害睿王妃,只是看到她们是同乡,为了一解睿王妃的乡愁,臣媳才会让那小妾多陪陪睿王妃,本是出自一片好意与真心,没想到会受人误解,现在还酿成这样的大祸,臣媳始料不到啊……”一向在人前爽朗的她抽出帕子当众哭出声来。 拓跋晏冷声道:“那么说三哥与三嫂都是无辜的了?人是你们府里的,现在她人也死了,这叫死无对症,三哥与三嫂想说什么都行,我携妻子回归大魏,三哥却接连送来大礼,真让弟弟心惊外加心寒。” 三皇子拓跋奇忙道;“五弟说的是什么话?三哥哪有对五弟行那不轨之事,没有证据的事情,五弟可别知说……” 明祯帝看着三儿子的辩驳,手指握紧龙椅的椅把处,现在越看这三儿子越不顺眼,跟他那个只会玩耍阴谋诡计的死去生母一个德行,别以为他不知道就是他指使人在五儿子回开阳途中设伏,想要减少一个竞争皇位的对手。 现在听到他的狡辩,他心中的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大手怒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把处,看到三儿子闭嘴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己,他没有半分动容,只是怒喝一句,:“把兽苑的人都给朕带来,朕亲自审问一下究竟他们是受何人指使才会饿白虎两天。” 这话一出,拓跋晏不再剑拨弩张,这是一个突破口,会这样想的不只他,三皇子夫妇与杨朵朵都瞬间脸色更形苍白,把这个计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好像没有什么大的纰漏,方才稍稍安心一些,只要咬定之前所说的不松口就行了。 大殿安静下来,众人都是表情各异。 偷看的阮妃的手心也捏了一把汗,她转头朝侍女低低地询问了一句,得到侍女肯定的答覆,方才查觉自己的手滑腻腻的很是不舒服,接过宫女递上来的帕子正要擦手之际,听到一道调侃的声音。 “阮妃娘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才会这样?” 她急忙抬头看向声音处,只见到穿着一身宝蓝色衣物的李凰熙不知何时凑近她说了这么一句让她心跳加快的话,稳了稳心神,她状似不悦地道:“睿王妃,你这是何意?故意出声吓唬本宫吗?这儿不是你的睿王府,由得你乱来……” 李凰熙“啧啧”几声,“阮妃娘娘何必恼羞成怒,我可没有说错半句话,不然娘娘何必一脸的心虚?” “胡说八道。”阮妃掩饰自己的表情不对,因而怒喝了一句,“别以为本宫待你和善,你就可以拿乔骑到本宫的头上,睿王妃,本宫可是皇上后宫的妃子,岂容你随口诬蔑,真真枉费了本宫的一番心意。”她欲转身离去。 李凰熙的步子向右一迈,站在她离去的路径之上,笑容不变道:“阮妃娘娘这么急着退场?”她用手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莫非我此次所遇之事娘娘也参与了一份,所以才不敢与我对视?”看到阮妃的脸色难看起来,她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又是一脸的失望,“我本以为我与娘娘的同盟坚不可摧,哪知道却是如此薄弱,让我猜猜娘娘都在此事扮演了什么角色?” 阮妃的嘴角抿得很紧,李凰熙所说的话无疑在她的心湖里投下一颗巨大的石头,砸得那心湖水花高飞,一时半会儿落不到湖中处。 李凰熙的笑容一收,脸现严峻地道:“我确实小估了娘娘呢,没想到娘娘居然想一女二嫁,一人同吃几家茶礼,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娘娘一面拉拢我,另一面也不放过机会与你的仇敌联合,好一招坐山观虎斗,最好我们几家都惨败收场,你就稳坐钓鱼台,收取渔翁之利,是也不是?” 阮妃这回装不了镇定,嘴巴吃惊地大张,饶她做得如此隐秘,她是怎么发觉的? 李凰熙似知道她的心事般道:“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你那龌龊心思的?有句话我要告诉你,娘娘,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你做得多隐秘,那也会有风声传出。”顿了一会儿,“嘉元公主从来不是善茬,你与她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阮妃娘娘,你这是得不偿失。” “一派胡言,你所说的话本宫一个字也没听懂……”阮妃突然道,她不能认,不然给皇帝知晓,以皇帝的性子,她会是死得最惨的一个。 嘉元公主与三皇子可能不会有事,但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她生的儿子才不过三岁,她如果死了那她的儿子怎么办?思及这些,为母则刚的凛性让她挺直腰,“睿王妃,本宫原谅你是被白虎吓傻了才会口不择言,此事本宫就不予追究,你大逆不道的话本宫也当没听闻,但是许一不许二,这番话你往后可不许再说……” 李凰熙看她一副后宫宠妃的面孔,不禁觉得可笑,打了个响指,很快阿三就出现在殿里,有很多宫侍都没有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等他们回过神来时,阿三已经恭立在李凰熙的身后不远处。 “你下去,让兽苑的人全都招出来,不然我有法子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瞟了一眼阮妃不再故做镇定的面容,轻飘飘道:“去吧。” 阿三领命正要“咻”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阮妃这回顾不上摆宠妃的架子,她赌不起,慌乱下急忙拦住,“等一下,睿王妃,你何必如此苦苦逼人?” “娘娘这话说反了吧,苦苦逼人,不,是想要害我性命的人是你才对,阮妃,你自诩聪明,实则行事愚蠢透顶。”李凰熙道,手指向一墙之隔的大殿方向,“你以为嘉元公主与你会是一条心?你以为三皇子妃会真心与你来往?你还挂着一个宠妃的名头,只要这名头还在一天,你就是他们最忌惮的人,还有你的儿子。” 这一起的计谋其实是他们三方合作的结果,嘉元公主母女想要她死,这是主谋,三皇子夫妇想要讨好嘉元公主又想借机打击风头正盛的拓跋晏,兼之他们府上正好有一个可以迷惑住李凰熙的人,这正好与李芳熙的阴暗心里不相而谋,最后借助阮妃的手在宫里布局,假意引她到兽苑,让她葬生虎腹,一句轻飘飘的意外就能在明祯帝的面前完全推卸责任。 把他们的阴谋诡计缓缓道出,阮妃的眼睛都瞪大了,本以为无人知晓的计谋,现在听到她一一道出,方才知道处处都是破绽。 两眼定定地看着阮妃的面孔,李凰熙脸上现出一抹嘲讽,神情语气都严肃了很多,“嘉元公主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得多。现在这事再深查下去,我敢肯定,背黑锅的人是你,他们会把破绽都往你身上推,你信不信?” 阮妃的表情一僵,李凰熙所说的正正是她最担心的,与多方暗中来往结盟是她与娘家人相商多时得出的法子,不然在这深宫里她没有把握活到最好,毕竟她没能握住帝王的心,她与儿子的脖子上都悬着一把剑,时时提醒她不能大意。 她猛然一把抓住李凰熙的手,抬眼看着她,咬了咬牙道:“睿王妃,你想怎么样?” --- 第211章 北魏有媳(13) “皇上,奴才说得句句属实,指使奴才这样做的人是阮妃娘娘……” 拓跋晏微抬眼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兽苑宫侍们,眼角余光瞥到杨朵朵与三皇子夫妇越发镇定的面容,果不出所料,阮妃就是他们推出来代罪的人。(.) 杨朵朵适时地抹了抹泪水,然后一双微红的朦胧杏眼楚楚可怜地看着拓跋晏,“这回表哥总算信朵朵是无辜了,朵朵敬姐姐还来不及,又如何想要害她性命这般恶毒……” 三皇子也不甘寂寞,站起来义愤填膺地向明祯帝抱拳,“父皇,儿臣不是那般下作之人,此次五弟妹遇袭一事与儿臣真的无关,五弟误会了儿臣不打紧,父皇,您可不能不信儿臣啊……”当即下跪做那委屈状。 明祯帝死命地摁住心口的怒气,阮妃好大的胆子,他已给过告诫她,她倒好,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这阴谋,怒气一升,即道:“传阮妃……” 话音未落,外头的宫侍就来禀报,说是阮妃领着睿王妃过来了。 “宣!”明祯帝大喝道。 这一声掩不住怒火的声音,让杨朵朵与三皇子夫妇都暗喜在心头,心中不由得佩服嘉元公主,把明祯帝的心思看得通透不已,有白妃当年之事在先,今日的阮妃就背定这黑锅,此乃一石二鸟之计,只可惜没能如愿铲除李凰熙那个祸害。 拓跋晏一看到身穿宝蓝色衣物的妻子出现,忙起身上前扶住她,低声问一句,“没冻着吧?” 李凰熙摇了摇头,看到丈夫重新换上了一件外衣,依然是那玉树临风的样子,眼里微微有了些笑意,“刚刚灌了碗姜汤,身体暖和些了,你不用太担心……” 夫妻俩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体贴的悄悄话,另一边的明祯帝已是很快就朝阮妃发作了,这回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没再留半分颜面给阮妃。 跪在殿中的阮妃一脸的苍白,她紧紧地卷着自己的裙子,心里早将嘉元公主骂了个体无完肤,口头上却是不停地喊冤,赌咒发誓她绝没有加害睿王妃的企图,这是阴谋,是一场针对她与睿王妃的阴谋。 杨朵朵与三皇子夫妇哪会放过这个脱身的机会,只要一口咬定阮妃是主谋,他们就能逃过一劫。 阮妃看到帝王看她的眼神相当的冰冷,隐隐还夹有杀意,她的心瞬间凉透,这个男人果然是捂不暖的石头,他能给她无限风光,同样,也能将她打入地狱,她喊冤的声音不由得一滞,忽然产生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来,只是想到尚且年幼的儿子,她又强打起精神来。 这回她的目光不住地看向李凰熙,现在只有这个女人能救她,是她惟一能紧抓在手的稻草。 李凰熙抽出被丈夫轻握的手,朝拓跋晏微微晗首,至此,夫妻二人颇有默契地往殿中走。她行至跪在殿中央的阮妃身边,阮妃的另一边还跪着三皇子,此时大家似成了犄角之势。 她镇定地朝明祯帝行礼,飞快地看了眼明祯帝眼里藏不住对阮妃的杀意,这会儿她倒有几分同情这个所谓的宠妃,只是这情绪很快就消散,要牵制嘉元公主,阮妃目前还不能死。 “公爹,儿媳是当事人,您是不是得问一下儿媳的想法吗?” 明祯帝听到她出声,怔愣了一会儿,方才从对阮妃强烈的厌憎与杀意中回过神来,他一向最厌恶后宫的女人耍阴谋诡计,遂一扬手道:“有什么就直说吧,朕又没封你的口。” 李凰熙装模作样的谢恩后,目光在那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公爹,儿媳不相信阮妃娘娘有害我之意,”看到众人诧异地看着她,她仍是一派清闲地道:“这阴谋杀人者,必与儿媳有莫大的仇口或者有利益相争之处,不然何必花费心神来谋害儿媳?此乃杀人动机,阮妃娘娘不符合这条件。” 明祯帝怔了怔,阮妃身处深宫,与李凰熙不就是庶婆母与儿媳的关系,况且阮妃必定也知道他没有立幼子为嗣的想法,更没有必要与李凰熙对着干。相反杨朵朵想要谋正室,三皇子夫妇剑指皇位,与五皇子夫妇本就有利益冲突。 拓跋晏道:“不知父皇留意没有,这兽苑的主事者至今仍没有见到人影,在这儿跪着的都是些不中用的奴才,这中间是不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秘在?”顿了顿,凌利的眼眉一挑,“还有那具杀手死尸,怕是身上还有些线索……” 杨朵朵与三皇子夫妇都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事情到了这地步怕是难善了了,他们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怅惘的感觉。三皇子的心中更是升起了隐隐的后悔之意,操之过急了,现在将自己置身在不利的境地中。 阮妃得了李凰熙这话,立即打蛇随棍上,死命地历数杨朵朵的居心叵测,以及三皇子夫妇的助纣为虐,更是毫不客气地将嘉元公主拖下水来,言语激烈,没再留半分情分,这会儿,她已是向李凰熙表明了臣服之意,也向她表明她不打算脚踩多条船。 杨朵朵气得通红,“阮心洁,你别把我娘拖下水……” 阮妃斜睨了一眼明祯帝,没再看到他眼里对她的杀意,方才大着胆子道:“杨小姐,阮心洁三个字是你能叫的吗?我乃皇上的嫔妃,本就有品阶,再者我又是你的长辈,”怒极反笑了一下,“这回我是毫不怀疑你有杀了睿王妃的动机,就凭你现在这样上下尊卑不分,又如何能指望你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侧室?只怕时时想着要对主母不利才是真的……” “你住口――”杨朵朵气急败坏地大唤,她的心事被人完全点了出来,阅历不深的她还没学会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忍不住恼羞成怒地朝阮妃吼了一句。 阮妃心下得意,有杨朵朵这个反应她何愁不能扳回一局,只见她一脸义愤填膺地看向明祯帝,将她的委屈全数道出。 这样一来,杨朵朵欲盖弥彰的形象已是成形,落入众人的眼里,心中更是直接就定了她的罪名,一些大臣都皱眉,这本是帝王家事由不得他们插手,只是这样的女子给了拓跋晏,到底是害了他居多。 杨朵朵没想到最后是自己有口难辩,忙向三皇子夫妇使眼色拉同盟,哪知这会儿这对夫妻却是一致的闭口不言,三皇子妃更是脸转向一边不言语,平日的热乎劲儿现在全都消失怠净。见到此情此状,她再傻都知道三皇子夫妇是想要明哲保身,心里将他们二人骂得狗血淋头,面上也做了不屑状。 明祯帝一向最疼拓跋晏这个儿子,自然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杨朵朵的身上,看到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他大失所望,这外甥女怎么越发的不堪,就这个样子,儿子娶了她进府未必是好事,这回他的心有了悔意,当初不该心疼这外甥女而逼儿子接纳。 他隐有歉意地看向拓跋晏,看到儿子没有流露出对他的怨恨,那心越发的歉疚,本就想弥补这在异国他乡吃尽苦头的儿子,哪知道自己却被人蒙蔽了双眼,把一个这样会乱家宅的女子指给儿子。 歉意一起,他再看杨朵朵,眼里就没有了往日的疼宠,脸色极冷地道:“若是此事查明与杨氏女有关,朕绝不宽贷,杨氏女,你若是坦白招供,朕念你是朕的外甥女,必会酌情量刑。” “皇舅?”杨朵朵听到他疏离地唤她杨氏女,那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怎么会这样?皇舅怎么会如此对她,不,她不信,又加大声音唤了一句。 哪知明祯帝这人爱憎一向分明,爱时就会疼如眼珠子,恨时瞧多一眼都嫌多余,杨朵朵与拓跋晏一比,在他的心目中自然是没法比,所以他的眼一瞪,脸上没半点宽容,“朵朵,你把朕的教诲都忘到了天边……” 恰在此时,嘉元公主赶到。 李凰熙与拓跋晏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只差半点就可以让明祯帝取消这可笑的赐婚,这嘉元公主来得真及时。 明祯帝可以不理会外甥女,却不能不理会一向疼宠的嫡亲妹子,所以这天平指不定又要倾斜向嘉元公主。 进宫之时天气明朗,出宫的时候天色已暗,而且飘起了细细的盐雪,拓跋晏给妻子系好大氅,抱着她坐上马车,夏荷收起油纸伞,坐在车外边吩咐车夫起程。 马车里头早已燃了炭炉,倒是温暖得很,李凰熙咬了咬指甲,“你那父皇的立场真不坚定,你那姑姑一来,他又转了态。” 想到最后明祯帝以案件未明不好宣判为由,杨朵朵可以暂回杨府,而三皇子夫妇就没那么好命了,相比杨朵朵只是动机大,他们两人可是有李芳熙这个死人证在,哪那么容易就能脱身? 为了安抚拓跋晏,一向偏心的明祯帝下令将三皇子夫妇收监,等事情水落石出之时再行处置,而三皇子府更是派兵围起来,府里的小世子等都不得随意外出。 明祯帝这么一做,倒是令开阳如煮沸的开水般滚烫起来。 此时的拓跋晏却是让她躺下来,将她的头躺在自己的膝上,用手指轻轻地梳理她的秀发,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凰熙,我们还有后着,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李凰熙想了想,丈夫这话在理,她在大齐为父争那张皇位,即使有前世的记忆在,还要花费数年才能如愿以偿,现在不过才到了北魏数月,就想完全颠覆这儿的势力分布,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她伸手轻抚丈夫的脸庞,温柔道:“你说得对,这回是我不成熟……” 拓跋晏抓住她的手,放在嘴里轻轻地咬了咬,邪笑道:“无妨,凰熙,我们还没算一下你执意冒险该受些什么处罚……” 李凰熙原本因他咬着她手指而身体微微一酥,在听到他的话后,那荡漾的情丝就飞到了爪哇国,身体猛的一僵,原本以为他已不记得了,哪知这人却记得牢牢的。 第212章 北魏有媳(14) 面对他好整以暇的面孔,她不由得讪笑打哈哈道:“阿晏,这事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没有半分损伤,你别那么小气好不好……”她摇着他的健臂撒着娇。(.无弹窗广告) 拓跋晏看着她这副小女儿的情态,眼里不禁有几分痴,有多久没再看到妻子这样一副情态,只是有些原则必须要坚持,不然她又会冒险行事,遂道:“好了,凰熙,你这招对我没用,你可知当我接到消息时差点吓到不能呼息吗?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也大着胆子跟那李芳熙去,你明知她对你不怀好意……” 李凰熙瘪着嘴听他唠叨,嘴角一撇不禁辩了一句,“我都做好万全准备了……” 一说到这个,拓跋晏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你不提犹可,你一提我倒全都记起来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再说这毕竟是皇宫,阿三不能跟得你太近。”这也就是为什么阿三直到她被逼攀柱子保命的时候才赶到,若是再迟上一会儿,她的小命就注定要玩完了,“你说说你这叫万全准备?”最后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李凰熙瞄到他不善的神色,知道这回他真是动气了,一骨碌从他的怀里坐起来,双手圈着他的脖子,讨好地笑道:“阿晏,我这回是真的知错了,你就别气了嘛……” 拓跋晏回瞪了她一眼,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为了一个李芳熙真不值,她对你的成见之深,本就不能调合,凰熙,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没有必要因为那一份故国情怀而放松警惕,这不是我认识的李凰熙会做的傻事……” 这回李凰熙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次李芳熙没能成功设计她,难保下一个又来个什么人重施故伎,小心驶得万年船,一时粗心大意就会枉送了性命,确如他所言,不值。“嗯,我听你的。” 拓跋晏看到她一副听话听教的样子,心便全软了,揽紧她的柳腰,细密的吻落在她光滑的脸蛋上,她觉得脸痒痒的,遂发出几声银铃般的笑声,伸手推拒了一下,却被他揽得更紧,一个旋身,将她反压在迎枕上。 李凰熙的双手被他压在身体两侧,一双美眸在这微弱的烛光下盯视在他的脸上,此刻他的面容极其英俊,眼里有着情欲之光,心头不由得如小鹿乱撞,身体一阵酥麻,不禁伸手拉下他的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你不是要惩罚我吗?阿晏,我喜欢这样的……” 她的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就一亮,那一亮犹如灿亮的太阳般耀眼,更是迷花了被他压在身下的小娘子。 马车里面一时间春色无边,细细的吟哦声被冬夜里“的哒”的马蹄声淹没,没能街上为数不多的行人听去这浮想连翩的声音。 与之相比,皇宫里却是一派紧张的气氛,闲杂人等都退出去后,明祯帝看向妹妹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利起来,“嘉元,我对你太失望了,当着外人的面我还给你留几分薄面,可你这次所做的事情你如何说?” 嘉元公主看到她大哥隐忍的怒气,这回心里也有几分慌张,忙上前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没有理会这如他们的童年一般亲近的动作,放到现今两个成人的身上有多么的不合适,即使他们是兄妹,“皇兄,我不有心这样做的,只是……朵朵太爱阿晏了,我想要帮她一把而已,你信我……” 明祯帝胸前的衣襟被妹妹的水雾打湿了,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对两人的姿势有几分不满与尴尬,趁给她抹泪的机会轻轻地将她推离开,“嘉元,阿晏有多么宝贝他的那个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朵朵闹的那一场,他是绝对不会向我妥协的……” 嘉元公主失去了自幼爱慕的兄长的体温,脸上有片刻的失落,但她很快就掩去,兄长不喜欢她那副样子,听到他偏爱白妃之子的言辞,怒火上升一把推开他给她拭泪的动作,“皇兄,朵朵有什么不好?这么些年了她因为我这当娘的,不知吃了多少苦?若不是因为她爱慕五侄儿,你以为我舍得将她嫁给她的表兄?我的朵朵值得世上最好的男人……” 明祯帝听到她不甚恭敬说出来的话,脸上早已是一片寒霜,“若你仍是这般执迷不悟,那这婚事取消,嘉元,别挑战我的耐性与底线。” 嘉元公主的心一惊,兄长现在冰冷的神情让她的心很是受伤,心里更多涌上来的却是嫉妒,嫉妒兄长偏爱白妃之子而不是她,为此还如此申斥她,不甘,她怎么想都是不甘二字占满心头。 “嘉元?”明祯帝耐性告磬地大声地唤她。 这一声重喝唤回了她的神志,她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双眼微垂渐渐敛去所有的情绪,暗暗深呼息一口气,来日方长,暂不要争这一口之气方才是上策,再扬起脸时,她已经拿捏好了一个妹妹的表情,“皇兄,这次是我鲁莽了,我可以保证,绝无下次。”看到他的神色仍未松驰,咬了咬牙,又道:“我保证绝不插手五侄儿的后院,不会为了朵朵再动歪脑筋。” 明祯帝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直到她不躲不避愣站在那儿让他看。 “嘉元,我姑且信你一次,阿晏与朵朵都是我珍视的孩子,我只希望他们能过得好。”明祯帝道,想了想,他的眼神狠厉起来,“嘉元,你若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皇兄,我晓得。”嘉元公主看到他相信了她的保证,心里的石头方才落地,抱着几分希冀地道:“皇兄,那这十一月份的婚事?为这婚事我已筹备得七七八八了,日子也快到了,不宜再拖……” 闹来闹去,她就是想要这婚礼如期举行,明祯帝眯着眼看她,不知为何,这回竟觉得妹妹陌生了许多,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而且她汲汲于算计的面容也让他厌恶,遂拂袖道:“朕是皇上,朝令昔改又如何让天下人信服?婚期要延,再者这次你弄出来的事情还有烂瘫子还没收拾完,你且让朵朵在府里多念几遍《女诫》,虽然我们大魏不用这一套束缚女子,但是多看看没有坏处。(.)” 嘉元公主没达到目的,脸上还是一片急意,伸手拉着皇兄,“若延期不举行婚礼,你让开阳的人如何看待朵朵……” 正在这时,外头的内侍禀报,说是阮妃娘娘做了点心给皇上,正在外候见。 明祯帝正没有借口摆脱妹妹,一听到阮妃来了,即让人宣。嘉元公主却是一脸的恼恨,这女人太不识相了。 阮妃小心翼翼地进来,今天受到帝王的斥责,所以她更要讨好他才行,看了眼嘉元公主倨傲的神情,她抬头挺胸地走向皇帝,途中还不忘给了她一抹嘲讽挑衅的笑容,面对明祯帝时,她又是一脸恭敬的表情,温柔地说着话。 明祯帝看了眼妹妹掩饰不住的杀意,眉头就是一皱,妹妹对他那匪夷所思的感情时时让他的头皮发麻,以前不晓得那就算了,知道后他是尽量不给妹妹予幻想,思及此,他一反常态更为温柔地与阮妃说着话。 嘉元公主独自在一旁看着他们你侬我侬的表情,心里一阵恶寒,没能支持得了一刻钟,她即告辞离去,背后似有东西在赶她一般,她走得飞快,似乎要逃离某些让她不悦的人与事。 明祯帝定定地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这会儿他难得地反省了一下自己教养妹妹的方式,到底哪儿出了问题,以至妹妹误入歧途,做下一桩又一桩糊涂事,再想到心中至爱,心头处又是一阵钻心痛。 他突然起身,把之前为了表演亲密而抱坐在膝上的阮妃都摔到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而去。 “皇上……”阮妃被这突然一摔,到底仍是摔疼了,带着哭腔唤他。 只是一如既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阮妃掩下黯然的神情,只有粉拳握得死紧死紧的。 嘉元公主回到府里的时候,杨朵朵已是急切地迎了上来,“娘,皇舅可有松口?”母亲亲自出马,必是为了她的婚期。 嘉元公主冷笑地看着女儿,银牙一开一合道:“朵朵,我嘉元怎么有你这样笨的女儿呢?我一再叮嘱你要呆在宴席上,莫要跑去看,你偏不听。不听也就算了,你怎么被人抓个正着?”看到女儿似要崩溃的表情,她非但没有揽过她安慰,反而怒目道:“没用的东西,这回你皇舅没有发话,怕是今年内你都嫁不进睿王府去,这都是你自找的,早听我的,又何来今日?” 一身酒气的杨右相由小厮扶着进屋,扫了下身上的盐雪,看到妻子将女儿骂哭,他眼里闪过无奈又愤恨的神情,上前不悦地朝妻子道:“公主,朵朵已经哭成这样,你何必还要穷追猛打?你是她娘不是她仇人……” “我宁愿当她的仇人也不愿当她的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嘉元公主冷哼道:“哭,你还有脸哭,现在因为你,我也沦为开阳城的笑话……” 杨右相一脸的纠结,拿眼瞪向嘉元公主,无奈后者不买他的账,嘴里不依不饶地骂着女儿。多年隐忍的怒火因酒气一上升,他见不得女儿一再地受委屈,遂将桌上的茶碗都打落地上,大声道:“够了,我说够了,你听到没有?” 嘉元公主因为茶碗突然落地的响声而心神一震,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丈夫,他居然敢对她如此大声说话?今夜在兄长那儿吃瘪所积下来的怒火也当即发作,“你好大的胆子,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杨右相扶起哭得不成人形的女儿交给一旁的小蛮,“扶小姐下去,让她吃点东西。” 看到杨朵朵下去,他方才回头冷冷地看向妻子,这么多年她的冷漠高压将他所有的爱意渐渐磨去,他早已不记得当年打动他心的少女是何等模样,留在瞳孔里的是她现在不可理喻的样子。 他一语不发,借着酒醉上前将她抵压在墙上,一口酒气喷到她的脸上,她瞪大眼地偏了偏头,正要大声喝斥,哪知他的头低下来吻上她的唇。 嘉元公主很多年都是过着禁欲的生活,她得不到兄长,对别的男人也不屑一顾,现今被男人这般吻着,她异常愤怒,狠狠地咬破丈夫的嘴角,看到他退缩回去,她冷笑,“想碰我?你还不够格,来人――” 杨右相被她这样一激,满是酒意的大脑也忘了臣服,同样冷笑地撕去她的衣物,吻从她的脖子慢慢向下延伸,在这偏厅里就想当场行夫妻之事…… “你若想要让人观望,那就让人来吧……”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传来,就知道是侍卫到了,只是这回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嘉元公主的身体一僵,这会儿她已经开始害怕了,身体扭动起来,哪知越是扭动越是便宜了身上的男人,很快,她的眼睛猛然大睁,他怎么如此不知羞耻?她恨恨地想。 “公主……” 侍卫的声音传进来,她的眉头皱得更紧,身体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她是大魏最受宠的公主,如何能让人看到她被人用强的一面? “出去――”最后她怒喊了一声。 直到天泛鱼肚白,嘉元公主方才慢慢转醒,此时的她如一块破布般被人丢在这偏厅里面,而那个男人却跑得无影无踪,她抓着如破布般的衣物,全身酸痛不已,表情却狞狰起来,这事她与他没完,居然敢强上她,她会让他付出代价,一定。 在十一月份的二十二岁生辰到来之际,李凰熙倒是过得很平静,嘉元公主母女没再找事,而原定的娶侧室的婚礼也无限期押后,开阳的贵族们多多少少都听到了皇宫发生的事情,议论之声是少不了的,期间二皇子妃就登门几次,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为李凰熙抱不平。(.) 李凰熙也只是笑笑地应对,没说些什么能让她抓为把柄的话,二皇子妃遂大失所望,她原本以为可以拉拢李凰熙弄垮三皇子,好歹减少一个皇位遥竞争对手,哪知李凰熙就是不上她的船。 悻悻来过几次后即不再那么热衷地上门了,李凰熙也乐得清净,这些个妯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在她生日那天,一大早起来后,拓跋晏侍候妻子穿好衣物,就拉着她到外室的偏厅去,那儿已有夏荷备下的长寿面,更何况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各色早膳,有南齐的菜式,也有北魏的,这是拓跋晏为她特意寻的南齐厨子,就是想要让她时时都能吃到家乡的味道,一解那浓浓的乡愁。 夏荷一看到李凰熙出现,即笑意盈盈地行礼道:“奴婢祝主子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她身边的小平安也有样学样地奶声断断续续地说着母亲道出的吉祥话,然后就撒丫子跑上去抱住李凰熙的小腿,速度快到连夏荷也来不及阻止。 小平安仰头看着李凰熙,笑流口水道:“要抱抱……”年纪不过一岁多的他却没有学会上下尊卑,李凰熙又一向宠他,遂他也极粘她。 李凰熙一看到小平安就心情大佳,弯腰一把将他抱起来,“我们平安真乖。”在他肥嘟嘟的脸蛋上印上一个响吻,逗得平安笑声不断。 拓跋晏没有阻止妻子的行为,看到她笑得如一轮弯月的眼睛,眼里也含了一抹笑,似乎曾经失子的阴影都过去了。眼角瞟到夏荷有几分不自在,想上前抱回平安,他轻轻摇了摇头阻止夏荷的举动,一手揽住妻子的腰,一手轻掐小平安的粉嫩的脸蛋。 每每这样一副似天伦之乐的画面出现,夏荷都会冷汗直冒,浑身止不住地抽搐,身为奴仆的她一向谨守上下尊卑。 “来,吃长寿面吧。”拓跋晏扶着妻子坐到椅子上。 李凰熙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不经意地看到他满是笑意的脸庞,不由得想到去年在路上过的生辰,他捡起她生气丢到地上的红鸡蛋一脸落寞吃下的画面,心里不由得一疼。 放下筷子,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阿晏,对不起。” 拓跋晏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吻,“说什么傻话呢?凰熙,你记住,你永远没有对不起我,我们是夫妻,而夫妻是一体的,知道吗?这话往后不要再说,我不爱听。” 李凰熙轻“嗯”一声,没错,乌云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时时将其悬挂在头顶。她挟起长寿面吃了一口,怀里的小平安流着口水看她,她转头与他大眼瞪小眼,最后笑着挟起一筷子面喂这小不点。 “公主,这使不得……”外头守着的夏荷瞟到忙作声,进去想抱回儿子,哪知嘴被人一捂,发出“呜呜”的声音。 阿三抽出被她咬得见了血丝的手掌,苦笑道:“夏荷,你属狗的?”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去把儿子抱回来?”夏荷一看是丈夫,遂瞪眼道。 阿三向室内呶了呶嘴,“夏荷,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主子正高兴呢,我们的平安能得到主子的宠爱,是他的福气,再者主子高兴才会宠他,这样你的公主会开心许多。” 夏荷怔了怔,眼帘低垂,她是母亲,知道失去孩子的那份痛苦。 “对了,神医有没有说公主什么时候身体才能好转能够怀孕生子?”夏荷一把拉住丈夫的衣袖小声问,虽然她是李凰熙的近侍,但也知道神医与李凰熙说的话一向有所保留,公主以前还会追问一二,现在是越发地不愿多问,好在还算是配合神医用药,所以了解公主的病情问丈夫还快一些。 阿三苦恼了一阵,现在顺了妻子,晚上就会有福利,若是惹恼了她,晚上就没有他的好果子吃,想明白后,他很快就站到妻子那一方,“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家公主才好怀孕生子,不然现在只会要了她的命,不然你以为公子为何忍到现在?” 每每看到拓跋晏半夜起来冲冷水,即使是大冷天也不例外,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打冷颤,他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苦处,更何况他家公子连个暖床的侍妾也没有。 夏荷一怔,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李凰熙养身子已有一年多的日子,看来今年是指望不上了,遂又叹息一声,她想要带小主子的愿望看来只能指望明年了。 夫妻二人正在各自唏嘘之时,里头传来拓跋晏吩咐备车的吩咐声。 二人急忙分开,各司其职。 夏荷急急进去时,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李凰熙正给她儿子平安套上狐皮外套,她忙上去接手,“主子,这是要到哪去?” 李凰熙笑道:“去庄子上过生辰,阿晏说要带我去堆雪人打雪仗,我想着这在我们大齐是没有的事,倒也新鲜得很,总比应酬那群女人好。” 夏荷却是知道的,在生辰前夕,男主子就想过要大办一场生日宴席的,只是被主子给拒绝了,说这是在北魏度过的头一个生辰,只想安静些过即可,没有必要搀和进不相干的外人。 一离开睿王府,李凰熙就与小平安二人就那撩起来的车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致,两人都有新鲜感,遂看得津津有味。 拓跋晏在一旁充当解说,有些心疼地看着妻子红润起来的脸庞,为了她的安全计,他严令她单独逛街,就是怕她引来不必要的刺杀,将她拘在府里到底还是委屈了她。 “等从庄子回来后,我再陪你到街上逛逛。” 李凰熙自然是笑着说“好。” 郊外的庄子比起开阳城倒是显得荒凉了一些,北魏的民间建筑一向是比较粗犷的,不若南齐几步一景处处透着青翠的景致,更何况现在雪下得大,更是白茫茫一片。 拓跋晏伸手扶着她下马车,摸了摸她抱着暖手炉的手没有冰着,脸上方才放心,轻拥着她的腰在下人迎接下进了庄子里面。 刚进去,却见到完颜雄迎了上来,笑嘻嘻地看着因他到来而怔忡的两人,“我早就猜到你们会来这儿,果不其然,最近我家老头子不知道发什么疯老是追着我成亲,你们让我躲躲。” 拓跋晏的脸色一沉,低低地吐了一个字,“滚。”难得与妻子安静过个生辰,他来捣什么乱? 李凰熙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完颜雄好像总在她面前没个正形,以前在南齐听过他的大名,以为他是个正儿八经虎背雄腰的将领,现在方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这个人吊儿郎当的,不像将领反倒像是纨绔子弟。 经拓跋晏的私下里解说,她方才知道眼前之人是世家子弟,完颜一姓是北魏大贵族的姓氏,完颜雄的亲爹更是出任左相一职,可以说是显赫之极。 完颜雄完全不怕拓跋晏发怒,笑着上前用肩膀碰了碰他,“是兄弟的就不要说那些见外话,听说今儿个是睿王妃的生辰,我来讨一杯喜酒喝喝,别拉长脸嘛,多我一人不多,正好可以热闹一下……” 李凰熙听到他说得不沦不类,掩嘴笑出声来,怀里抱着的小平安听闻,也格格地笑出声,“好了,阿晏,既然完颜将军想要留下就让他留下好了,只是要留下可以,我的生辰贺礼呢?”说完,朝完颜雄摊出手掌。 完颜雄一愣,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来得匆忙,竟不曾备下贺礼,现在两手空空竟是脸色一红尴尬起来,两手在身上摸了摸,身上没有可堪送礼的东西,遂讪笑道:“改日再补回来。” “亏你说得出口。”拓跋晏不给他面子地道,径自拥着爱妻进屋,在这门口吹冷风,凰熙身子弱受不住。 完颜雄摸摸鼻子也跟在后面走进去,这会儿才注意到李凰熙怀中的小平安,遂咋呼道:“你们什么时候生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李凰熙鄙视看他一眼,这厮装什么装,她有没有孩子他会不清楚?小平安也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到北魏的,遂道:“可爱吧?看来我要抱着他到完颜左相跟前转几转,怕他会以最快的速度给你挑一个合适的妻子。” 完颜雄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痞痞地道:“我可舍不得天下的美人儿,哪能这么快就娶一个过门……” 拓跋晏拆他的台,“是你人品太差没人愿嫁你,这才是真相……” 完颜雄跳起来反驳,事关他男人的尊严不能大意。 外头的大雪在下,他们窝在屋子里烫酒畅聊,倒也是美事一桩,一壶酒很快见底,拓跋晏让人上酒的时候,听到酒库里有一批陈年梨花酿,这酒温和,正适合李凰熙喝,遂他急忙起身亲自去给妻子选酒。 “你等等,我去去即回。” 李凰熙点点头,拿着桌上的食物喂到小平安的嘴里,任由他的小手抓皱她身上的衣物,屋子里燃着炭盆倒是不觉得冷。感觉到完颜雄在打量她,她斜睨他,“看什么看?不认识我吗?” 完颜雄喝尽杯中物,看着眼前笑脸如花的女人,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公主,你对于你们的将来做何打算?” 将来? 李凰熙微愣,喂小平安进食的动作一顿,其实她一直没有深思这个问题,这是她与拓跋晏之间最大的矛盾,留在北魏非她初衷,回归南齐,她又舍不下相濡以沫的丈夫,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刚掀帘子出去的拓跋晏也听到了完颜雄的问话,他的嘴角微微一勾,虽然没听到妻子的回答,但他抬起的脚步比平日轻了许多,有些事需要第三者点出才好,他了解李凰熙,一旦她正视这个问题,就代表她的心里会渐渐有想法。 屋子里的完颜雄也没有催促李凰熙,他径自用小匕首割下一块烤肉放在碟子里,递到李凰熙的面前,“公主,你我皆知这样不是长久之策,再说将来你们也要诞下子嗣,总得为孩子着想一二才是,开阳的贵族老爷们对于你还是排斥居多,虽然他们的夫人表面与你有来往,但是心如何,你只怕也清楚。” 李凰熙听着他的言论,嘴角微微上提,“你今儿个来就是说这些的?完颜雄,我也不理解你的做法,你是北魏镇守边关的大将,私下里也派人到我建京窃取情报,又与梁博森勾结欲行对我大齐不轨之事,现在又说这样一番话,你究竟意欲何为?” 她一直看不透完颜雄的行事,他是拓跋晏这一派是无疑的,只是他身后的左相似乎与她丈夫往来不多,遂她也堪不透这其中的奥秘。 完颜雄饮尽杯中物,目光不若平日的吊儿郎当,反而坚定地看着某个方向,豪气万千地道:“为了天下大同,这是吾毕生之愿。” 李凰熙的目光也凛冽起来,环住小平安的手臂不由得缩紧,直到小平安发出轻呜声,小身板更是扭了扭,她方才醒觉,歉意地摸了摸小平安的腰腹,怕自己弄疼了他。她低头安抚地吻了吻小平安的脸蛋,方才出声唤夏荷进来抱他下去。 没有孩子在身侧,她审视完颜雄的目光更为犀利,天下大同这四个字在完颜雄的嘴里吐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想不到完颜将军有如此大志,倒是让本公主刮目相看。” 完颜雄道:“天下之势也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常态,公主不是寻常人,莫非你完全没有想过?”他朝她挑衅一笑。 李凰熙如何没有想过?她是日想夜想,只是南齐还不具备北伐的条件,遂只能做罢,她还记得那会儿研究两国的战争史之时,那种欲吞并北魏的雄心壮志曾在胸间来回翻滚,令她彻夜未眠。 起用秦衍寒等一批新将领,不单单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更多的是为了北伐作准备,毕竟萧太尉有老的一天,而那位亲静王一派的岳将军她是万万不会起用的。 “所以你想攻占我大齐的建京?”她冷冷地注视着他。 完颜雄知道她在试探他,李凰熙能以未及冠的年龄掌握南齐的政坛,一定有她过人之处,他从来没有小瞧过她。此时他眉毛上挑笑道:“公主以为呢?” 既没有直接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倒是狡猾得很,李凰熙想到,心里腹诽了几句,其实她的思维也固化了,不能用以前的老眼光来审视现在的情况。 “我又不是完颜将军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将军如何想?不然我家夫君该吃醋了,只所到时候将军怕是要吃苦头喽。”玩笑话脱口而出,但是她话中也暗藏机锋,适时的敲打一下眼前这人。 完颜雄愣了愣,不由得失笑,他从来没有想过离间他们夫妻二人,遂道:“我对棒打鸳鸯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公主若是防我这点那就可防错了。”顿了顿,“公主,其实有捷径可走的。” 李凰熙何尝不知道?只是这捷径能否走得通,她目前可不敢打包票。 拓跋晏端着陈年梨花酿进来的时候,看到气氛很冷,他只是看了看,并没有放在心上,亲自给妻子斟满玉杯,“凰熙,快尝尝,可好?” 李凰熙含笑地给他拍了拍肩上掉落的雪花,表情温柔至极。 夜里,李凰熙窝在丈夫的怀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突然外头响起了阿二的声音,拓跋晏起身下床披上大氅出去,临出去前还不忘给李凰熙掖好被子,在她额头一吻,“我去去就来。” 没一会儿,他又高兴地奔进来,兴奋地抱起李凰熙吻了吻,笑着道:“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倒还来得及。” “哦?成了?”李凰熙这回也高兴地问。 拓跋晏点点头,“开阳城刚传来的消息,那兽苑的主事者在嘉元公主的府上被人找了出来,已经押往宫里,这消息并没有让父皇有机会压下,只怕开阳城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个人藏身在杨府。” 这件事情继续发酵,明祯帝与嘉元公主的关系必定会受到影响,进一步的分化是必不可免。 李凰熙重新窝在丈夫的怀里,嘴角上勾,冷冷一笑,“这回我倒要看看嘉元公主如何辩?我们夫妻不在城内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只怕你那位嘉元姑姑硬要说我们栽赃给她,怕是也不能。” 所以才会选在她生辰这个日子里曝出这件事。 完颜雄只住了一宿,第二日即被完颜左相遣人抓了回家,听说还是为了他的婚事。 拓跋晏倒是高兴,用过早膳,即带着李凰熙到后面的林子里看雪。 此时的开阳城已是沸沸杨杨,嘉元公主在事发之时就进宫求见明祯帝,一向求仁得仁的她却是被帝王拒见,这让她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当即发了好一顿脾气,随即惹得帝王当即下旨申斥她,这让嘉元公主恨得不行,必意这与以往反差太大。 嘉元公主并未出宫回府,而是一再地求见明祯帝。 直到拓跋晏携李凰熙从庄子回到睿王时,已过了三天之期,嘉元公主仍然在帝王寝宫外求见。 李凰熙面无表情地与丈夫道:“看来你父皇还是有心要保她。” 外人看得不真切,甚至嘉元公主自己本身也没能看得明白,她以为她兄长不见她是恼她,给她的惩罚,如拓跋晏所说的那样这对兄妹都没能明白对方的意图,两人之间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 明祯帝不见妹妹,其实还是要保她,只是换了个方式。 拓跋晏的嘴角抿得很紧,父皇对这姑姑好得过了头,证据都摆在他面前了,他还能眼都不眨地偏帮她,这样做不过是一个姿态,让这个风头盖过嘉元公主母女所做的龌龊事。 最终嘉元公主昏倒在帝王寝宫门前,帝王还是拒不见她,这让她恨得牙齿直打颤。 被人抬出宫的途中,遇上了正进宫的拓跋晏夫妻二人,她冷冷一笑,“我的好侄儿,你这回倒是好手段,我棋差一着,倒也不输得冤枉。”她的身体前倾,“那人是你安插在我府上的吧?然后又乘机让人发现他,从而闹得满城风雨?” 本来开阳城的贵族流传的都不过是捕风捉影之事,现在有人证物证在,她嘉元公主要完全推卸掉那是不可能的。 拓跋晏冷声道:“比起姑姑当年所作所为,我这还是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 嘉元公主一愣,这回他不装了,果然没有忘记她曾经对他母妃做过的事,好,真好,嘴角嘲讽一笑,“你别以为这样就赢定了,朵朵你是娶定了,我还是你的岳母大人。”她的目光越过拓跋晏看向李凰熙,“你别想虐待我的朵朵,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李凰熙伸手握紧丈夫的手,“那我们就走着瞧好了,姑姑,人气过了头会中风的,姑姑年纪不小了,可要当心些才好。你执意要送杨表妹进火坑,我自然也不会拦你。” 拓跋晏握紧妻子的手往前走,与嘉元公主错身而过。 嘉元公主恨恨地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刚才的虚张声势耗尽她的精力,这会儿头更晕,遂又躺回暖轿内,她要好好地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走才妙。 拓跋晏直接去见明祯帝,他要给这父皇施一施压才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与丈夫分开的李凰熙却是往阮妃的宫殿而去,正由阮妃派来的宫女领路走在宫道上的她,却听到身后有人唤道:“五弟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213章 北魏有媳(15) 李凰熙回头一看,沉着脸的拓跋渊正迈着步子走向她,她的眉头皱了皱。 “睿王妃?” 听到宫女问话,她朝她挥挥手,“你先到前边去等,我与鲁王有话要说。” 被派来引路的宫女是阮妃身边比较沉稳的亲信,一听李凰熙这话,眼角飞快地瞟了眼拓跋渊,会意地行了一礼后退守到一边去看风。 夏荷没说二话,转身到了一处自觉守着,这事关主子,大意不得。 李凰熙不悦道:“鲁王有话要与我说,何必选在宫里?何况这儿还是皇宫,只怕眼线甚多。”拉了拉身上的毛衣大氅,“有什么就直说吧。” 拓跋渊冷冷一笑,“你放心,我的人都守在附近,不会有人跳出来说看到你我密谋。我到过睿王府,却被告知你与五弟到了庄子去,你让我到哪儿去找你?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打算过河抽板?现在这事情进展到这地步,我算了算倒是你占尽好处,杨朵朵怕是与五弟难成姻缘,我承诺的倒是实现了。可你承诺的呢?杨朵朵不见得能被我收进后院去。” 李凰熙有点鄙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自己没有本事哄得人家甘心下嫁,现在倒是来指责她没按承诺办事,亏他说得出口。 拓跋渊看她不说话,表情更冷一分,离那天的事发已有一段时间了,嘉元公主与二哥夫妇都没能讨得好,事情更是越来越有利于他们夫妻二人,想到自己辛苦一场什么都没捞到,那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无话可说了吗?要不要我去父皇跟前将你们夫妻黄雀在后的事情说出来,父皇怕是会相当感兴趣……” 李凰熙眼含讥嘲地道:“鲁王爷若有这本事让公爹信服,那你可以尽管去,我不会有异意。”看到拓跋渊的脸色更为难看,不由得挑了挑眉,“只怕公爹不会信你所言,没凭没据的,倒是给我们夫妻二人反咬一口的机会,相信鲁王不会如此鲁莽行事吧。” 拓跋渊背着的双手握紧拳头,回头细想一番,倒真如她所言他手头没有一样证据能指证她,他的眼睛细细一眯,这个女人好生狡猾,“我可不怕大家同归于尽,让父皇对你们夫妻二人心生怀疑也是好的。五弟妹,你也别死鸭子嘴硬,这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话又说回来,我帮你赶走了情敌,你难道就不应遵守承诺助我成事?” 这一番话倒是暗含一丝威胁,再者他话里也暗示了他可以看住杨朵朵,让她不能再纠缠拓跋晏,众人皆知,杨朵朵爱拓跋晏,已经是到了魔障的地步,她一日不嫁出去,一日都不会放弃。 李凰熙对于杨朵朵这分明不是在一个等级里面的对手,从来都没有轻视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况且这事情现在仍没有最后定论,她从来没想过要把丈夫分出去,无论是前世的萧荇还是今生的拓跋晏,她对于婚姻的要求一向高过当世的女子。 望着不远处的琉璃瓦在暖阳中泛着金光,她笑道:“鲁王爷何必这么心急,有句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情还没结束,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鲁王,你说是不是?”最后她半转头直视他。 拓跋渊眯起来的眼睛出卖了他急切的心情,李凰熙这个女人是不是在诳他,他其实并没有十全的把握能猜透她的心思,再说这段时日据他的观察,拓跋晏并不爱杨朵朵,没他的插手,怕他也不会娶杨朵朵为侧室。 越是想透,他就越是心惊,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处在下风,这是一块鸡肋,啃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鼻子一哼道:“五弟妹最好说话算话,不然我也与五弟妹没完,你别想耍着我玩,这后果我怕你未必承担得起。” 李凰熙回他一声冷笑,“我从来没将鲁王当猴子耍,鲁王也无须放话给我听,你且须知,我从来不是吓大的。” 两人对视半晌,他们之间合作的基础是薄弱的,只有利益是永恒的,所以再三简单地商量了一下之后,拓跋渊转身迈着大步离去。 李凰熙也毫不犹豫地转身,皇宫从来不是密谋的好地方,毕竟眼线太多。 阮妃看到李凰熙到来,热情地相迎,并且还让奶娘抱来三岁的儿子与李凰熙相熟,怂恿自己的儿子唤李凰熙五嫂,哪知儿子却是死活不开口,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看着这陌生的五嫂。[.超多好看小说] 李凰熙是见过七皇子拓跋诚的,这是明祯帝幼子,长得倒也算是粉雕玉琢,只是不知为何却养成了一副胆小怕生的性子,因而并不得明祯帝的喜爱。 她逗了孩子几句,只是无奈拓跋诚一味地往奶娘身后躲,李凰熙皱了皱眉,没有再强行与他亲热说话,而是与阮妃论起了别的话题。 阮妃一脸的失望,儿子不得几位年长的哥哥嫂嫂喜爱,将来堪忧,没精打采地回了几句话后,就让奶娘将七皇子抱下去吃点心。 “不瞒睿王妃,本宫最是担心阿诚,有个哥哥嫂嫂扶持一下他,本宫就算明儿死了也能放下心来到黄泉去。”阮妃伤感地道,眼含希冀地看着李凰熙,“之前会应嘉元公主的拉拢行那糟心的糊涂事,无非是希望将来这姑婆能照料一二我这孩子。” 李凰熙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阮妃之忧她焉能不知,就是抓住了才好在与阮妃的合作中占具上风。 阮妃看到她似乎不为所动,伸手握住她的手,叹息一声,“睿王妃还没有孩子,所以不能体会我这当娘的心思,等哪天睿王妃生下孩儿,就会明白我今天的心情。” 李凰熙笑道:“阮妃娘娘倒是想得长久,只是你也知道嘉元公主若再得皇上的喜爱,就绝无你我两人的好果子吃,所以不管是为小皇子谋还是为了自己,娘娘也当得尽心才是。” 阮妃听后点点头,虽然李凰熙没给她什么天花乱坠的保证,但是她这人看来比嘉元公主那个冷血之人要好得多,这女人是一言九鼎之人,她看得出来,“之前是本宫错了,睿王妃可别记在心里,你放心,我也饶不过嘉元那贱人,皇上那儿我会小心说话。”她接过宫娥手中的茶壶给李凰熙添了茶水,“自从那天搜出那人之后,皇上对她就冷淡了许多,这些天来连她的面也没见……” “没见面不代表情份已逝,娘娘,放松不得。”李凰熙提醒道,“我那公爹也是多疑之人,娘娘的枕头风要吹得不着痕迹才行,不然只会弄巧成拙,一个女人抓得住她的男人,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最后的话已是点拨这后宫第一宠妃了。 阮妃若有所思起来,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做才是最根本的,但是那男人不爱她,她也莫可奈何啊,苦笑道:“睿王妃也知道皇上他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这儿……”这话她说得苦涩之极,有哪个女人愿意承认自己的丈夫不喜她呢?“我比不得睿王妃有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丈夫……” 李凰熙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以前她就将她身上那层光鲜的外衣扒下来过,所以对她现在看似坦承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动容,“时势是人造的,阮妃娘娘的思想不开阔,神仙也没法子。” “莫非睿王妃有法子帮我争得帝心?”阮妃这回脸上的急切是半分做假也没有,她一把握住李凰熙的双手,“若是你有法子,当教我一教,睿王妃,我得了好也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我可以当天发誓。”说完,举起手来果然发了一个毒誓。 李凰熙也没有假惺惺地阻止她,仍然是那般地看着她,这样于她们双方都有好处。“办法倒谈不上,只是……”她故意卖关子。 “只是如何?”阮妃忙追问,身体更是前倾向李凰熙,生怕漏听了其中的句子。 李凰熙轻拍她的手,细细打量这阮妃,只比她大上三四岁左右,正是那怒放的鲜花,丰腴的身型加之少妇的妩媚很能迷惑男人的眼,怪不得明祯帝不爱她却喜欢用她来暖床。 “娘娘知道皇上爱的是何人吧……” “那还用说?天下人都知是白妃。” 阮妃皱起眉头,说这个做古了不知多少年的女人做甚?她不明白李凰熙的意图。 李凰熙再道:“娘娘就没想过向白妃学习一二?” 阮妃眉头皱得更紧,睨了一眼李凰熙,明祯帝连找白妃身形相貌一致的人都不曾有过,她若是扮成白妃,只怕更要触怒圣颜,“本宫与白妃长得并不相似……”宫里白妃住过的宫殿仍然保存完好,那儿有明祯帝给白妃画的不下上百幅的画,所以她是知道白妃长得什么样。[.超多好看小说] 李凰熙并没有因她略带怒意的话而动怒,反而笑得更灿烂道:“娘娘错矣,长得像只是面容而已,你要学的是白妃的气质,皇上必定会产生错觉,不管是不是替身,皇上也会渐渐迷恋这种氛围,在你的身上找白妃的影子。”身子前倾向她,语气一重,“要做就做一个无人可替的替身。” 无人可替的替身? 阮妃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眼,突然之间,她觉得她面前打开了一扇窗户,眼睛越来越亮,李凰熙短短几句话,却点醒了她,她一直刻意表现得与白妃有区别,就是怕皇帝记恨她学白妃的衣着、装容,谈吐,从而离她更远。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感慨地道,这回眼里对李凰熙是更为感激。 李凰熙却是优雅地端起茶水轻轻茗了一口,身子挨向椅背,整个人很是明媚动人,阮妃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真的很美,这种美透出自信的光彩,难怪那个同样俊美得过火的皇子爱若生命。若她是男人,只怕她也会爱吧。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听到她清脆地道:“娘娘无须妄自匪薄,嘉元公主毕竟是害死白妃的人,有你在那儿时时提点皇上这点,可是大有好处,只怕皇上会越看这亲妹子越不顺眼,哦,对了,夫君那儿倒还有一两个昔日侍候过白妃的嬷嬷,若娘娘需要,我可以秘密让她们进宫给你做参考……” “那甚好。”阮妃忙回过神来道,她正愁找不到这方面的人,自己手头上只有当年封妃的时候,父母找来的关于白妃喜好的只言片语,这个女人存在过的证据不多,但是存在感却是极强。 拓跋晏毕竟是白妃的亲生子,身边有母亲的老人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凰熙与阮妃倒是越说越欢乐,直到拓跋晏亲自来接,阮妃才依依不舍地送她走出殿门,一路上没再摆什么宠妃的架子,反而温和地道:“睿王妃得闲时,常来本宫这儿坐坐,本宫发现与王妃说话甚是投机,往后少不得还要讨教一二。” 李凰熙谦逊地回了几句,方才随拓跋晏离去。 阮妃站在宫门相送,看到拓跋晏给李凰熙整理皮毛大氅,更是细心地蹲下身来看她的脚可有被雪水打湿,这份细心关怀,让她突然心生羡慕,比起她,睿王妃幸福得多。 她身后的亲信宫女也叹道:“奴婢今儿个才知道什么叫神仙眷侣。” 阮妃若涩一笑,人比人气死人,她嫁的是一个老头子,还是个偏心冷血的老头子,他是她的主子,是她的天,惟独不是她的丈夫。 “看来又要下大雪了,我们回去吧,皇上可有说过要过来用膳吗……” 随着阮妃的问话,宫殿门渐渐合上,只有雪白的雪花落在朱红色的宫门上,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李凰熙进了那暖和的马车里,方才觉得活了过来,这北魏的冬天真冷,即使她穿了不少的衣物,还是适应不来。 拓跋晏将换上新炭的暖手炉塞到她的手里,然后更是脱下她的鹿皮做表内衬狐毛的鞋子褪下来,将她的小脚放在怀里暖和,随意道:“她怎么说?” 李凰熙舒服地挨在迎枕上,她的脚踩在他温暖的肚皮上,阵阵暖意传来,似感觉到血流通得更为欢畅,“她还能怎样?况且我的提议对于她可是有好处的……”将她与阮妃的对谈直接跟他说了,最后还是有几分担忧地道:“你真的不介意她学你娘,不,我的婆母大人吗?” 拓跋晏笑看她半晌,看得她做势要打他,方才道:“她人都去了,也谈不上什么介意不介意,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可证明父皇他是真爱过我娘。”大掌给她轻轻地揉着小腿肚,眼内一片寒霜,“再说也需要有人牵制阮妃,我们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李凰熙自然也是点点头,帮阮妃争宠是一方面,她也不会傻到帮他人做嫁衣,所以那两个嬷嬷是他们刻意安插到阮妃的身边,就算阮妃知道又能如何?有时候,饮鸠止渴也是人生的一种态度。 似想到什么,李凰熙突然坐起来,将暖手炉扔到一边,双手圈住丈夫的脖子,“阿晏,如果有一天我比你早去了,你当如何?” 这话她是笑眯眯地问,但是眼里却是半分笑意也没有,大有他答得不合她心意,她就要发飚一般。 拓跋晏状似偏头思考一般,“找个你的替身来代替,如何?” “你敢!”她不悦地低吼了一句,两手立刻就离开他的脖子,她从来没觉得女人走后,男人找替身来追思就是爱情的最高表现,相反,她是相当不屑这行为的。 拓跋晏看她神情不悦,早就双手圈着她的柳腰,不许她擅自离开他,轻吻了下她的鼻尖,无奈她却不太配合,“生气啦?” 她瞟他一眼,嘴里发出哼哼声,脸更是别一边去。 他却是看得眼睛都笑弯了,她这反应莫名地取悦了他,见她不说话,他又找话说,“凰熙,你怎么那么霸道啊?你若早走了,就不可怜一个人独活在世上的我,我找个人代替你也无可厚非……” “不许。”李凰熙斩钉截铁道。 “为何?” “我是我,”她一把凶巴巴地捉住他的衣领,“你若敢这样做,我绝不原谅你……” 拓跋晏却是大笑出声,把她抱得更紧,似乎一点间隙都不要留下。 李凰熙觉得被他勒得有点痛,不由得闷哼出声,正要让他松开她之时,听到他郑重地开口。 “凰熙,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别想摆脱我。” 她的身体一震,他这话的意思是,如果她早走了,他会追上来再牵她的手…… 她的眼眶不知为何渐渐湿润起来,一想到这,她的心就隐隐的抽痛,这种痛似深在骨髓之中,与生俱来一般,她只能紧紧地搂着他来平衡那种痛彻心扉,这回她有点后悔,好端端的,说这些丧气话做甚。 这时候她没有怀疑他的话,而是出于本能地接收、相信。 拓跋晏却是全身都冰凉冰凉的,似回到了前世那无以为力的日子,那时候的他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她,只留他一人孤独地存活在天地间,这种孤独感别说是再经历,就是想想都觉得让人窒息。 “阿晏、阿晏……” 就在他沉浸在前世失去她的情感中,她的声音似乎从遥远之处传来,他的身体似乎被人使劲地摇着,他却似无所感,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似乎要揉进身体里永不分离。 李凰熙的心有几分慌乱了,他这是怎么了?她那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即使现在她已经意识到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丈夫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在他的怀里,她的肋骨也被勒得生疼起来。 拓跋晏犹自沉浸在那种只能每天看着她的画像缅怀的过往里,李凰熙的唤声就像那时候每天夜里最期待的梦,他上一辈子不是一个勤力的帝王,每天最期待的是夜里,只有在梦里他才能拥她入怀,由他恣意怜爱。 只是天明醒来之后,她也随之消失,就如朝露一般消失得无迹可寻。 直到他的嘴里碰上那满是香气的柔软唇瓣,他的眼睛焦距微微地调适,渐渐地拨开云雾落在她一扑一眨的浓密睫毛上,嘴唇微微开启,柔软的香舌侵入,使劲地吻着他。 他慢慢地回应她,一手撑着她的脑后加深这个吻,激情在胸怀中回荡…… “阿晏,是我不好……”她道歉道,两手捧着他的脸又印上几个吻。 这回他看清了,神识也回到了现实当中,对,这不再是那不可触及不可触摸的上一辈子,这一辈子她是他的。 “傻瓜,你没错。”他手臂一松,伸手轻点她的鼻尖笑道,“只是我刚走神做了一个梦……” “哦?什么梦?”她好奇地问,“居然连我唤你也没听到?阿晏,你不是故意借机报复吧?”一脸的怀疑状。 拓跋晏却是心情极好,瞪大眼道:“你想到哪儿去了?”遂将前世的事情酌量告诉她,当然他不能跟她直白的说,他也是从前世那个泥泞沼泽中回来的。 李凰熙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的小脸沉静下来,丈夫所说的那个梦,在她听来却是惊心动魄,有着一股真实的感觉。 尤其是他说梦中她死去了,他给她报仇,然后只能用一生的孤寂来缅怀她,听到这里,她的心狠狠一颤,似乎心底某种东西呼之欲出。 拓跋晏看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道:“凰熙,我居然还梦到你在爱上我之前就嫁给了别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李凰熙猛然抬头看他,这回她那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些,抛开他的因素,这与她前世是那般的吻合,没嫁他之际,她不是先嫁给萧荇那伪君子吗? “阿晏,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她的声音发着颤,似乎期待他说的是真的,又似乎在恐惧他的答案。 他何尝不知道她犹在忐忑之中,现在还不是两人能开诚布公谈论这个秘密的时候,笑着将她的双手合在大掌中,深情道:“那不过是我在恐惧失去你愣神中做的梦而已,真也好,不真也罢,现在都与我们没有关系,我……”深呼息一口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凰熙,我不可以没有你。” 世上再动听的情话都不如他此刻所说的,李凰熙想到,心中满是柔情,她倾身靠在他的肩膀上,此刻她只想与他相依,最好能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马车回到了睿王府,李凰熙被抱下马车时,两手仍紧紧地抓着他的大掌。 “怎么?凰熙,冷吗?” “不是。” 她摇了摇头,抬头看着他,“阿晏,我只想心疼那梦中的你要孤独一人地活着,如果我哪天真比你早走了,你就……” 他倾身吻上她的唇,阻止她说出违心之言,一吻过后,方才抬头,“没有如果。” 对,没有如果,前世犯下的错,他今生如何还会再犯? 看到她此时脆弱的表情,他不禁后悔说出之前那一番话惹她心不安,上一辈子的苦已经远去了,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要做的就是确保这一辈子的幸福。 这个他用每天身受红莲业火灼烧而换来的幸福,她是他要守护一辈子的珍宝。 隆冬季节的到来,伴随着年前的忙乱,开阳城的百姓都过得充实,他们在期待一年一度的大节日到来。但对于上层贵族来说却又是另一码事了,嘉元公主母女的名声极臭,居然想要杀死正室让女儿上位,这样的事情身为正室的女人哪个能容忍? 身处牢狱之中的三皇子夫妇也憔悴了许多,他们想尽千方百计来脱身,甚至供出了嘉元公主是主谋,他们是被逼的话来,只是到了这一刻为时晚矣,明祯帝却是一再暗示要他们扛下这罪名。 三皇子却是因此大恨这父皇,在他与姑姑两人之间,他选择的却是姑姑那个毒蛇心肠的女人,因心中不甘,兼之怨气极深,他死活不肯全揽下来,哪怕拿他的孩子来威胁也不没有用。 明祯帝大恼,在他看来,这是这个儿子最大的用处,他却不肯配合。为此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奇异的是,阮妃却能安抚盛怒中的帝王,这倒是极少见。 近来的阮妃娘娘越发得宠,帝王的目光渐渐锁定在她身上,不见一两个时辰就会让人找,他似乎找到了当年爱恋时的激情,在阮妃不经意的一转身一投足,他竟看到了白妃的影子。 正正也因为阮妃行事隐秘,多疑的明祯帝才没有怀疑她是故意为之,他似乎以为是他突然发现的新大陆,因而很是上心,人到晚年,谁不想再找回年少的激情? 嘉元公主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之时,早已是气得七窍生烟。兄长这段时日不许她再进宫,虽然她人没下到狱中,但是大家都似乎定了她的罪。 最终在过年前夕,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之时,明祯帝最终还是下旨将她暂拘起来受审。 谋杀皇子妃一案在这个把月的酝酿下已是由小事变大事,大臣们都在观望帝王的态度,明祯帝想推拓跋晏为太子,就不能让人置疑他对于他的重视程度。 第214章 北魏有媳(16) 李凰熙正在由神医诊脉之时就收到了宫里的消息,眼眉一挑地朝阿三挥了挥手,“我已知道了,先下去吧。(.好看的小说)” 夏荷却是笑着道:“这回奴婢倒要看看那霸道的嘉元公主如何脱身?”话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李凰熙只是嘴角微微上勾,只是拘起来受审,还没判罪呢,鼻孔轻轻一哼,只要她没获罪,一切都还未到尘埃落定的时刻。看到神医收起打脉的手,她整了整衣袖,“如何?” 神医笑道:“公主的恢复情况比老夫预想得要好,原本我与公子说至少需要两到三年的功夫才能完全固本培元调理好身子,现在看来已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大约明年开春就大概可以了。” 头一次听到神医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来,李凰熙掩不住脸上的惊喜,现在离过年还有几天功夫,明年开春还远吗?这么一想,她脸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 拓跋晏心疼她的身子,又舍不得让她喝避子汤,那与她用的补药药性相冲,多饮更会伤身,所以只能一直忍着,现在掀帘子进来时听到了神医肯定的话,眼里也亮了亮,上前一把握住李凰熙的手。 夫妻俩忍不住相视一笑。 拓跋晏让夏荷送神医出去执神药来煎,等到屋里闲杂人等都出去后,他一把将妻子抱到膝上坐着,就那样傻笑地看着她。 “看什么呢?可是忍不住了?”李凰熙忍笑打趣了一句,玉手更是在他的衣襟下摸了摸,摆明了诱惑他。 拓跋晏的身体一颤,一把按住她调皮的手,“真是狠心的娘子。” 李凰熙的眼睛一瞪,看了看自己被抓出来的青葱玉手,手腕用力一扭,挣开他并没有紧抓的手,玉手在他面前扬了扬,邪邪一笑,“这会儿你倒嫌弃它了?我记得你曾喜欢它喜欢得紧。” 拓跋晏听她说着荤话,不禁失笑,她很少有这一面,毕竟是皇家贵女,受的都是正统的教育,在床笫上她放得开,但是让她说些带荤的话那是难上加难。现在看到她笑意盈盈的脸庞,连他都可以感受到她的好心情,遂道,“都等了那么些日子,还差这几天?凰熙,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目光落在那只白白的玉手上,似考虑良久,倾身在她耳边吹气道:“凰熙,比起它,我更想念你那儿的紧窒……” 李凰熙的脸瞬间如煮熟的虾子般红透了,两手握拳捶打了他几记,他大笑着拥紧她,她也跟着轻笑出声,最后拥着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肩上,开始亲热起来。 新年如期而至,初到北魏的李凰熙还是依北魏的习俗准备了过年的物品,不管在哪儿,过年都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无论贫穷富贵的人家都会细心准备一番。 相比起来,杨朵朵却是如缺水的花儿般憔悴着,别人过年都是高高兴兴的,她今年非但没有受邀出席宫里新年的宴会,更是人人都避她如蛇蝎,只因她的母亲至今仍关在宫里未得自由。 此时她跟在宫侍的身后去看望母亲,待领路的宫侍收了她的银子下去后,她方才推开门走进这封闭的宫室,入眼的都是简单的装潢,未见半分奢华,看了半晌,她心中不由得叹气,母亲生平好奢侈,她在这儿如何能住得惯? “你来了?”嘉元公主无生气地道,最近一段时日她清减了不少,为了让兄长妥协,她甚至绝食了数天,只是最终未能达愿,一想到阮妃那贱人日渐得宠,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娘。”杨朵朵上前扑到了嘉元公主的怀里痛哭出声。 嘉元公主并未拥抱她,而是淡淡地看着她,眉头皱了皱,很快就推开她,“你不知道我最不喜看你哭吗?现在你哭给我看有何用?朵朵,你须记住,当你的眼泪不能感化你要搏同情的人的话,那就分文不值。” 杨朵朵看到她的神情极冷淡,忙把泪水擦去,也是,自己怎么会一时心疼她而哭出来,她这个母亲从来只希罕一个人的心疼,那就是皇舅,其余的人她又怎么会放在心止?低下的头掩去了嘴角的嘲讽。 “娘,你关在这儿不知道外头的情形,五表哥的那个女人现在风光无限,她踩着你终于上位站稳脚跟了,女儿真的不甘心,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杨朵朵咬牙切齿地道,眼角却是微抬注视她娘的表情,“娘,不若我去求她放过我们母女二人吧,女儿不忍心看你您关在这儿,万一皇舅不顾念兄妹亲情了,您怕是凶多吉少。女儿可以不嫁给五表哥,也不能失去您啊……” “混账!”嘉元公主大骂出声,心情郁闷地起身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走来走去,她与拓跋晏夫妻斗到现今,已是水火不容,让她认输她如何甘愿?女儿是一定要嫁到睿王府去,不然她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现在势成骑虎,由不得你说不嫁就不嫁,我若堕了声势,于你可没有半分好处。你皇舅真想要处死我,早就下旨了,哪还会等到现今?” 自己的哥哥她又怎么会不了解,现在她要脱身差的是一个能糊弄世人的借口,一个能让她下台的机会,思及此,她眼里精光一闪,心中似有所决断。 杨朵朵却不知道母亲的心思百转千回,脑海里回荡的是母亲关于这场婚事的坚持,这正中她的下怀,一向偏执的她不肯轻易认输,她只相信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男人,只要能成功伴在五表哥的身边,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 嘉元公主朝女儿招了招手,杨朵朵柳眉紧皱地上前附耳。 母女俩说起了悄悄话,只见杨朵朵的瞳孔猛然睁大,头颅一直来回地摇,半晌,她紧张地道:“娘,这样不行的,朵朵身为人女,如何能做得出来?” “混账东西,你的荣华富贵都系在我的身上,若我玩完了,朵朵,你也不可能讨得好。”嘉元公主冷酷地道。 杨朵朵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她万万没想到这件事越来越脱离她的想法。 离开皇宫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宫宴早已结束了,她坐上了暖轿出宫家去,在经过金壁辉煌的睿王府的时候,她掀起窗帘子看着府邸牌匾上那三个烫金大字,心潮起伏不定。 半晌,她冷冷吩咐,“去敲门,就说我要见睿王妃。” 小蛮不想去,只是看到自家小姐不善的神色,最后还是上前向门房通报一声。 李凰熙正陪小平安练字,宫宴结束后,丈夫就被明祯帝留了下来,她却是早早出宫回府,这样冷的天气她是哪儿都不想去。哪知才教小平安认了两个大字,杨朵朵就上门拜访来。 夏荷给她添茶,“主子,她怎么还有脸到我们府上?奴婢这就去赶她走……” “等等。”李凰熙唤住夏荷,思忖片刻,“让她进来。” 夏荷想要提反对意见,无奈李凰熙心意已决,她惟有悻悻地下去迎那杨朵朵到这偏厅来。 杨朵朵到这偏厅的时候,看到李凰熙一派悠闲的样子,在她憔悴不堪的时候,她倒好,却是越发养得水灵起来,比起她更添几分美艳,她的眼里有着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在你把我家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你倒好,还有闲心逸致在这儿教下人的孩子练字?”讥嘲愤恨的话脱口而出。 李凰熙斜睨她因恨意而微微扭曲的面孔,冷笑出声,“你到我府里就是来说这样一番话的?倒是可笑至极,做贼的喊起捉贼来,倒也不害臊,若非你们母女耍阴谋在先,哪有我反击在后?” 世人往往就是这样,在不幸到来之时,不会第一时间反省自身的过失,而是将不幸戴到别人的头上,从而让自己的心好过一点,也让一腔化不开的愤恨怅惘得到发泄的渠道。 杨朵朵听到李凰熙这满是讥讽的话,恨意不由得加深,“你别得意,我知道你的打算是什么?”她推开那拦着她的夏荷,缓步上前走近李凰熙,“你想等我痛哭流涕到你的面前哭诉求饶,想等着看我的笑话,想让我为了我娘向你妥协,想着我主动到皇舅面前提出解除婚约,我杨朵朵不会让你如愿的,你想都别想。” 李凰熙也定定地看着她渐渐逼近的身影,冷冷道:“那真抱歉,我想的事从来不到别人阻止,杨朵朵,你还没有这个本事。”转头继续扶着小平安的手教他描字帖。 被人忽视的杨朵朵脸上青白交错,她是开阳城的贵女,什么时候被人忽视得如此彻底,母亲的凄惨样子在脑海一浮现,怒火上升,她见不得她如此悠闲的样子,上前抬起手想将案桌上的文房四宝都推落在地,看她如何还能再教那下人之子练字?看她如何还能气定神闲? 一旁的夏荷看到气愤不已,上前想要阻止,只是小蛮很快就往前一站阻止她。 李凰熙的眼睛微微一眯,她想耍赖耍到她面前?冷气渐渐布满俏丽的脸庞,手已是按住了袖箭镯子。 杨朵朵的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后衣领被人提了起来,刚要触碰到案桌上的文房四宝,手背就被人用东西狠狠一打,瞬间疼痛起来,痛得她呲牙裂嘴,“谁?是谁敢对我不敬……” “表妹耍泼选错了地方。”拓跋晏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杨朵朵没想到表哥居然在这个时候回府了,脸上还来不及表现出喜意,身子就被人一提,随后就是被人用力往外丢去,她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脸上吓得苍白一片,想要停住那冲势都停不住,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身体呈抛物线地向外摔去,把那厚厚的皮毛做的门帘都扯了下来。 “小姐?”小蛮急忙冲上去想要拉住自家小姐,这未来姑爷太狠了。 杨朵朵却没能等到小蛮的施救,身子已是摔到了外面的雪地上,好在这鹅毛大雪一直在下,白茫茫的雪地上铺着软软的雪,杨朵朵摔在上面虽有受伤,但却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怕是要伤筋动骨。 奔过去的小蛮急忙扶起狼狈的杨朵朵,“小姐,您可见哪儿疼痛?快告诉奴婢……” 杨朵朵却是充耳未闻,目光注视着那正给李凰熙系上大氅的男人,她知道拓跋晏一直以来都是敷衍她,只是他从来没有对她如此狠过,以致她一直有着幻想,现在被他如此不留情面对待,一颗少女心已是千疮百孔。 拓跋晏吩咐人将门帘安好,然后踩着雪缓缓走向杨朵朵。 “表哥,你好狠的心……”杨朵朵虚弱地指控。 拓跋晏在她面前蹲下身来,目光与她平视,“表妹看来还需要教训才好,不然你一直学不乖,再说我从来对你都没有心软过,哪来好狠的心之说?表妹莫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在你如狗皮膏药般要贴上我的时候,你在我的眼里就不比一块狗皮膏药高贵多少,陪你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已是很给你面子。” 杨朵朵的脸色白如身下的雪地,他的话一句一字都在诛她的心。 可惜拓跋晏却没有惜花的心,对于她没有半分同情,讥嘲冷讽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在你想要我妻性命之时,我对你就再也没有半分好感,杨朵朵,别自作多情了,看在我们是表兄妹的份上,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慢慢地站起身,“别说我这做表哥的赶尽杀绝,只要你现在肯放手,我必定也会让你与你娘能好好下台,嗯?” 这是一场羞辱,杨朵朵紧紧地咬着下唇,那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还是一如以往那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只是她此时却看到他邪魅的一笑,身体再如何打冷颤,如母亲所说,她已经不能就此认输,就算跌得粉身碎骨,她也要在这两人之间留下一根去除不了的刺,一根只要一想起就会心痛难当的刺。 这刺,她当定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李凰熙将小平安交给他的父亲,自己却是缓步走到丈夫的身边,与他一道看着那道不肯认输的背影走远。 “看来她是拒绝我们了。”她凉凉地道,她从来就没有自诩是好人,所以对于杨朵朵可是不会有半分留情。 “嗯。”拓跋晏的嘴角一冷,“本来不想得做得那么绝,现在看来已是没有必要了留手了,凰熙,接下来该彻底地将她驱逐出我们的生活。” “早该如此。”李凰熙道。 ------题外话------ 感谢刘碧云、春树流苏送票票给某梦! 第215章 北魏有媳(17) 拓跋晏一把揽住妻子的柳腰,“没有必要为了她而坏了过年的兴致,走,今儿个我让人准备了烟花,待会儿放给你看。” 李凰熙随着他一同转身,脸上挂着笑意,他说得对,为了杨朵朵弄坏了心情,倒真不值当,“阿晏,你不觉得这是我们夫妻二人一起过的最简单的年?” 在大齐那会儿,她要应酬宫里宫外的人,他也跟着没得闲,夫妻二人惟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互搂取暖说些知心话,哪像这会儿,可以早早地就享受二人世界。 拓跋晏闻言心情格外的好,转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所以说我们到了北魏也不是一团糟,是不是?凰熙?” 李凰熙斜睨他一眼,手肘在他的腰腹间狠狠一撞,看到他配合的眦牙裂嘴的样子,她没良心地笑出声,这人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上大红,抿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带我到这儿来,阿晏,你要时时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男人啊,不可能时时夸赞他,偶尔也要敲打一下他才会老实,尤其是她在这儿没有一个亲人可以依靠,能依靠的只有他的爱。 拓跋晏果然极配合地露出适时的表情,这更逗得她笑开声来,直到天空上绽放出华丽的礼花,她才抬头看向那一抹煊烂处,雪夜的烟花格外的美好。 “喜欢吗?”他搂着她的腰与她一道看那绽放的烟花。 她却是没回答,只是拉下他的头吻上他的唇,让两人沐浴在灿烂的烟花中,也让这感情在冬日里升温。 拓跋晏对明祯帝的提醒还是很奏效的,在年节还没过完之际,三皇子夫妇获罪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们被赶出开阳,三皇子由秦王降一级为郡王,携妻一道前往北魏的西垂地带镇守,不奉皇命不得回开阳,这等于是变相的放逐,也昭示着他失去了对皇位的竞逐权。 李凰熙对这结果还是很满意的,由头到尾她都没有指望明祯帝那老儿会处死三皇子,虎毒不食子,再者她只是儿媳,明祯帝那老儿对她的重视度有限。只是她想到那西垂地带除了黄沙啥都没有,生活条件很是贫苦,再者只有商队往来,驻军也不是很多,三皇子到了那儿只怕要叫苦连天,到底还是能笑出来。 在她带了不少的侍卫出门逛一逛开阳城的时候,碰到了脸色不豫的三皇子妃,此时的三皇子妃不再有她初见的爽朗气息,整张脸蜡黄得可以,健壮的身体更是有着一种体虚的感觉,可见在监押期间过得并不太如意。 两人的马车意外相逢,三皇子妃揿起车窗帘子定定地看了李凰熙半晌,最后冷笑出声,“到头来,我仍是敌不过你,五弟妹,告诉我,你是如何识破李芳熙那个贱人的?”她到底想不明白,她们是堂姐妹,而且她把虐待她的戏做得又那么足,之前更是半点她起疑心的风声也没有传出。 所以她一直认为她输得很是冤枉。 李凰熙看了她一眼,“三嫂不了解我们的过去,而且只怕你们也逼迫于她才会让她表现得如此急切,兴许你们能捺下性子布局个三五七年,我兴许就会被你们算到。” 三皇子妃愣了愣,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三五七年?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再者嘉元公主母女急于要正室之位风光大嫁,而自己一听到府里的南齐小妾是李凰熙的堂妹,当时就满脸喜意,认为这是老天都在帮她,又哪能静下心来沉思。 所以她输得并不冤啊。 想通了之后,三皇子妃长啥一口气,那张蜡黄的脸孔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多谢五弟妹直言相告,如今我们一家要到西垂之地去,只怕今生与五弟妹也难再见上一面,往日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吧。” 李凰熙不置可否,恩怨其实也没那么深,只是大家的利益相冲而已,到底还是那张皇位在做怪,天家无父子,又何来的兄弟? 在她正要将那车窗帘子放下来之际,又听到对面车里的三皇子妃道:“五弟妹,在临走之际,我这三嫂就做一回好人给你个忠告吧,你那身份怕是瞒不了多久了,小心身边的人。” 李凰熙怔愣了一下,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对于她知道她是大齐的长乐公主一事,她并没有惊讶,李芳熙可不会那么好心地帮她隐瞒下去。 正在她思考之际,三皇子妃又笑道:“我一直对于南齐的那位长乐公主很好奇,比起嘉元公主,她显然更是传奇,现在有幸会晤,其实我输得并不冤。” 闻言,她也露出笑意,“路途遥远,三嫂一路走好。” “会的,希望西垂之地的风沙不要那么大。”三皇子妃最后呢喃了一句。 很快,随着各自车窗帘子放下之时,两辆马车擦身而过。 这是李凰熙此生与三皇子妃见的最后一面,到底只是萍水相逢。 元宵节很快就到,开阳城少了三皇子一家并没有什么影响,明祯帝是酒照喝,歌照唱,宴席如常举办,对于不受宠的儿子他早已没了多少关注。 一如这晚的宴会一样,明祯帝依然能大笑出声,坐在下席位的李凰熙看了看他红光满面的脸色,不禁摇了摇头,目光瞄到脸现红晕的阮妃,看来她现在过得相当好,一整晚明祯帝少有的给她挟了几次菜,可见圣眷正隆。 二皇子夫妇更为低调,他们看到三皇子一家的下场,心里自然极是震憾,父皇的处置太严苛了,丝毫不念父子亲情,这让三皇子拓跋圭不得不更为谨慎的行事。 正在宴席气氛最热烈之时,杨朵朵的父亲持着一杯酒起身有些歪扭地走向李凰熙,目露凶光地道:“睿王妃,本相敬你一杯。” 拓跋晏在这杨右相走过来的时候,眉头紧皱了一下,“姑父喝醉了……” “阿晏,我没……喝醉,你我即将就是翁婿,我还敬你的夫人一杯让她善待我家朵朵……不行吗……”脸红近紫的杨右相一把推开拓跋晏,酒气醺醺地凑近李凰熙,看到她皱着眉头不着痕迹地移开一小步,脸上突然布满怒火,“怎么?我这长辈连敬你一杯酒的资格也没有?” 李凰熙看了看这嘉元公主的丈夫,柳眉深锁,在她的印象中,这人的存在感不强烈,而且在宴席上一直很低调,像这样高调行事真还没见过,他到底意欲何为?“姑父言重了,您敬的酒我岂会……” 还没等她说完,杨右相就一脸出离愤怒地将一大杯酒泼向她,温热的酒水洒了李凰熙一身,速度快到拓跋晏都来不及阻止,等到了妻子身边抱住她时,那酒水已湿了她今晚的妆容,汇聚到下巴处欲滴下来。 他忙掏出巾帕给妻子拭去脸上的酒水,一脸怒容地看向杨右相,“姑父当众羞辱我妻子是何意?” 看到这变故横生,宴席上的众人都惊呆了,这杨右相发什么酒疯? 李凰熙接过丈夫的帕子抹去脸上的酒水,这酒水泼过来之时她要退也来不及了,只能生生地受了,只是这到底为了什么?她的目光没有太过于愤怒,只是一脸审视地看着杨右相,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件事不简单。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终于明白他的意图,正要做声阻止他再说下去。 杨右相速度极快地愤怒道:“阿晏,你这个妻子多次辱及朵朵,将来朵朵嫁给你,只怕要吃她的苦头,我只有朵朵一个女儿,自然不能让你的妻子打骂我珍宠的女儿,别说是泼她一杯酒水,我还恨不得杀了她……” 拓跋晏在他这句话吐出来的时候,顿时就知道这姑父在演什么戏码?他急忙搭腔,“姑父,你喝醉了……” 李凰熙更是扬声道:“来人,扶姑父下去醒酒……” 意识到不对路的夫妻二人急忙补救,拓跋晏更是上前一把钳住杨右相的手,哪知杨右相却是一把推开,君前失仪地大声道:“放开我,我没醉,我只是很可惜没能在那兽苑杀了你,居然让你有命逃脱,还要累及嘉元至今被关在宫中,朵朵在家黯然神伤……呃……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指责与自曝阴谋交叉进行。 众人不禁哗然,原来睿王妃兽苑那件事都是杨右相在背后谋划的,挡不住的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明祯帝更是猛然站起身来,怒问,“杨浦,你说的可是真的?” 杨右相一副似酒壮胆般直视帝王,一拍胸脯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情是我所为,与嘉元无关,更与朵朵没有半厘钱的关系……” “好好好……”明祯帝的嘴里连嘣三个好字,一副咬牙切齿愤恨的样子,是丝毫容不下杨右相。 李凰熙的手紧紧地抠着手心,好一招断尾求生。 拓跋晏的神色也冷冷的绷着,丝毫没有放松,两眼锁定脸上放光的父皇,鼻子哼了一声。 有了杨右相在宴席这一闹,嘉元公主无罪释放。 嘉元公主在出宫之前到天牢看望了杨右相,因对皇家行凶,杨浦已被扯夺了右相之职,看到妻子走近,他双眼一片冰冷,“回去告诉朵朵,不要再绝食了,我会如她所愿顶下这所有的罪,嘉元,我已经偿还了那一夜强迫于你所犯的错。” 嘉元公主皱了皱眉,这个她从来没爱过的男人,这回又被她利用来顶罪,心底突然生出一抹歉意,“我会求皇兄不杀你,杨浦,这次是我欠了你的。” 杨浦冷哼一声,眼睛一闭,没再看她。 嘉元公主讨了个没趣,原本升起的那抹歉意又丢到了爪哇国,心想这人真不识抬举,冷冷一哼袖子一甩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坐到暖轿里,她才感到一丝疲倦,若不是抓住杨浦疼爱女儿的心,怕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他出来顶罪,兄长那儿有了借口,释放自己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待这事过段时间,兄长还会再宠信她的。 思及此,她的心里开始期待东山再起的日子。 睿王府里,拓跋晏脸色阴沉地坐在那儿已有很久了,他没有想到都到了这地步,父皇还要包庇嘉元公主这罪魁祸首,他的母亲因她受了情伤而死,他的妻子差点命丧在她的阴谋之下,在内心深处他是比谁都痛恨嘉元公主。 因为她,他错失了人生很多不可重来的爱,更差点守不住至爱。 李凰熙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丈夫一脸的阴郁化不开,上前将他轻轻地揽在怀里,“阿晏,要一个人死总会有办法的,你别郁闷,闷坏身子还是只有我心疼……” 拓跋晏伸手环住妻子的柳腰,“我只是心有不甘而已,凰熙……”埋头进妻子丰腴的胸部,鼻端闻到的都是她身上的馨香味儿,至此心情才平复了些许。“是我这次没有算得周密,让他们寻到了漏洞,呵呵,杨浦是代罪之人,父皇明知还是顺势将他下狱治罪,这人的心得有多偏?” 李凰熙轻抚他的背,“阿晏,人的十指都有长短,心也一样,总有偏颇无可厚非……” 拓跋晏听着妻子安抚的话,很快就将负面情绪抛去,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她是他仅有的最后的温暖。 春天的脚步慢慢靠近,嘉元公主母女很是低调了一段日子,至于杨浦虽没遭砍头之罪,却被罢官获黥面之刑,这已是明祯帝开恩了,他到底还是内疚的,嘉元是在他的暗示之下才找了杨浦顶罪的。 兽苑刺杀一事随着时间的流去已经渐渐无人提及,开阳又恢复了一贯的日子,在这开春之时,各府都流行举办赏花宴。 在二皇子府举办的春宴上,李凰熙与杨朵朵自那日后又再会面,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因而遇上了很快就擦肩而过。 杨朵朵脸色阴沉地看了看拓跋晏的背影,她与他的婚期从去年拖到今年已经很久了,她已经等得不耐烦,就算用逼的,她也要嫁给他。 附耳与小蛮悄语几句,然后才挥手示意小蛮离去,她看着李凰熙的背影冷笑数声。 北魏并没有太大的男女之防,所以这春宴很多男女都参加了,其实这也是变相的相亲宴席,各家的儿女都在相看意中人,所以举办宴席的园子里倒有不少隐秘处。 小蛮觑到拓跋晏正落单地拐进一间屋子,她迅速地用手戳破窗纸,确定了里头的人是拓跋晏后,即拿出迷烟悄然往里吹送,这可是小姐花重金买来的,要迷倒十个人都没有问题,更何况里面只有五皇子一人? 确定了拓跋晏中了迷晕烟,小蛮又急忙离开回去向杨朵朵禀报。 杨朵朵得到了消息后,很快就撇开众人往这间屋子而去,推开门进去,看到那倒在地上之人的背影,她步步走上前,“五表哥,你不是不屑我吗?朵朵这回可是要成全我们俩的好事呢……”另一只手已经是拉开自己的腰带,身上的华服脱落在地。 “看你与那南齐贱人一副夫妻情深的样子,朵朵可是好生羡慕,五表哥,这加就让朵朵与你春风一度,可好?”她脸上的笑意越发阴沉。 哪知,在她到达那背影面前之时,那本来躺在地上的人突然起身朝她扑去,很快就将她压在身下。 杨朵朵惊讶抬头,随即惊呼了一声,瞳孔都张大了。 第216章 北魏有媳(18) “这可是今年新出的茶叶,五弟妹尝尝,还能入口否?”二皇子妃殷勤地给李凰熙倒了一碗茶,笑着道。 李凰熙端起来,顿时一阵香味扑鼻来,她点点头,“不错,倒是在二嫂这儿尝到了好茶。” 周围的贵妇们也忙举起茶碗轻尝几口,没一会儿就众口称赞,二皇子妃笑得腰肢乱颤,脸上大放光彩,忙当善财童子,说是人人有份,回头都带些回去喝的话来。 李凰熙笑着刚要道谢,就见到二皇子府上的侍女突然莽撞地往这一方冲来,那一红脸慌张不已,全然不顾这里还有二皇子妃这主人家正在招呼客人。 二皇子妃不悦地怒道:“慌慌张张的,万一冲撞了客人,看你如何是好?” “王妃?”那侍妇似才看到二皇子妃,一时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行礼,只是那眼却是瞄向了李凰熙,一副似看未看的样子,端得让人猜疑不已。 二皇子妃看到自家侍女全然失礼的样子,柳眉又倒竖,“作死了啊你?真丢我们晋王府的脸面,滚下去,回头我再与你计较……”手一挥已是让人将这侍女拖下去。 李凰熙却是一脸皱紧眉头地阻止道:“你一直不停地拿眼看本王妃,到底有何事?” “五弟妹,这侍女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没见过像五弟妹这般美丽的人,一时看呆了去,你可不许嘲笑二嫂管教下人不当啊……”二皇子妃忙为莽撞的侍女开脱,她是她府里的人,要教训也只有她这女主人合适,李凰熙要越俎代疱那就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故二皇子妃一脸的不高兴,不过开春,她就不停地摇着手里的扇子。 李凰熙轻拍了下二皇子妃的手,“二嫂误会了,这是你府里的人,轮不到我来管教。只是我与王爷分开了有些时辰,不知是不是他那儿正要唤我去……” 周围的贵妇们听到李凰熙当众秀恩爱,不由得掩嘴偷笑,这对五皇子夫妇传闻中极其的恩爱,原以为不过是尔尔,哪知道这五皇子妃才没见五皇子那么一会儿,就开始担心起来,果见恩爱。 也有人有那龌龊的心思,偷偷低语着,不外乎是说李凰熙怕拓跋晏私会杨朵朵,所以才会看得紧,若非她不愿意,杨朵朵早就嫁到睿王府去,哪会拖到现在? 只是那侍女一听到李凰熙提及睿王爷,立即瞳孔都瞪大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下意识地就拿手掩口做那吃惊状。 二皇子妃正想要打趣李凰熙几句,哪知在看到自家侍女那异样,不禁又瞪起了眼,“你这是什么表情?” 李凰熙也一副脸现疑惑的表情,不待这侍女回话,忙站起来,“莫非是王爷那儿出事了?”顿了顿,又一脸慌乱急忙转头看向二皇子妃,“二嫂,我过去看看……”话未说完,已是抬脚就走了。 “五弟妹?”二皇子妃看她急冲冲的样子,忙跟上去,“你别急,若有什么,府里有府医待命……” 一众贵妇人你看我,我看你,女人最好八卦,她们四顾了一会儿没见到杨朵朵的身影,思及李凰熙离去时的表情不太对,顿时兴趣就来了,她们也没落下,抬脚就跟上去,明儿又要有新的话题了,脚下的步子加快,就快自己迟到没能看到最精彩处。 二皇子妃很快就追上了李凰熙,与她并排走着,嘴里说些安慰话。 及至到了拓跋晏休息的那处院落,在院门处看到杨朵朵的侍女小蛮在那儿到处张望一脸戒备的样子,妯娌二人都愣了愣。 李凰熙的脸色渐渐下沉,二皇子妃眼里却是来劲儿了,但却不敢表现得过份张扬,惟有嘴里忙喝问小蛮,“你不是杨家表妹的侍女?你在这儿做甚?” 小蛮似乎一副吓着的样子,小脸儿缩了缩,手脚无措地道:“奴……奴婢见这儿……风景好……对,就是风景好……所以……” 李凰熙不耐烦听她那结巴的话,越过她就迈进了院子里。 小蛮“啊”一声惊叫,然后急忙上前拦着。 二皇子妃在后将她狠狠往后一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有胆做那龌龊事,却没胆承担,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仆,滚一别去……”不顾小蛮身子弱没站稳摔了过去,急冲冲地又赶紧跟上李凰熙,“五弟妹,你先别急,我们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再说真有不堪之事,他们二人也有名份,不会让睿王丢了颜面,你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李凰熙抿紧唇没有答话,而是以雷霆之姿闯进这别院里。 后面跟来看热闹的贵妇们已经是止不住地议论起来,她们一面鄙夷地扫了眼杨朵朵的侍女小蛮,一面又表现出看好戏的样子,其中不泛对李凰熙这正妃表示同情者,杨朵朵绝对不会是个安份的侧室,去年兽苑之事即可表明,这五皇子妃真是可怜哦。 越是近那间休息的屋子,男女交欢的声音渐渐传来,女人的低泣吟哦声,男人的粗喘呐喊声,只要嫁过人的妇人哪个不知晓里头正在做什么? 李凰熙表现出一脸的忿怒之色,二皇子妃扮演着好嫂子的角色在一旁安慰她,说男人偷腥是正常的事情,她千万要看开云云。 李凰熙已经站在那门前了,手却是不停地打颤,似乎没有力气推开那一扇门,她脸上的神色来回地变,那种受不住打击的样子让在场的女人都不由得同情起来,这会儿嬉笑的声音渐歇,大家都是过来人,哪会不知道丈夫背着自己偷腥的滋味? 二皇子妃小声地道:“弟妹,咱不进去了,回头那侧室进门,二嫂一定跟你想法子好好整治她……”表情是到位了,只有眼里那微微一眯泄露出她兴灾尔祸的心思来。 李凰熙充耳不闻,一副没有心思理会二皇子妃的样子,深呼息一口气,她的手已是抵住那扇门,只有一用力,里面的肮脏龌龊就会现形。 就在她用力将门狠狠推开的时候,身后有匆忙的脚步声,“大家都挤在这儿做甚?王妃,可是不舒服?” 李凰熙与二皇子妃闻言同时转身,一副吃惊的样子。 拓跋晏无视周围贵妇人惊呼的表情,急忙走到李凰熙的身边扶住她的胳膊,紧张道:“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睿王?你……”二皇子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想问他怎么不是在屋子里头与杨朵朵交欢吗?但细思这话又有不妥,忙忙打住,这时候她也一团乱了,那在里头的男人是谁? 李凰熙的眼睫毛来回眨了眨,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似松了一口气。 “你可别吓我?哪儿不舒适?”拓跋晏一脸慌乱地伸手按住她的额头,这会儿忆顾不上礼节。 李凰熙急忙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 就在此时,一声压不住的吼声传来,“啊……” 在场众人都面面相觑,这风流韵事的男主角已经排除了拓跋晏,而杨朵朵的侍女就在外头把风,杨朵朵必定在里面,那与她欢好之人?这么一想,她们又一脸的好奇,同时也暗含一抹蔑视。 杨朵朵虽说嫁过人不是黄花大闺女,但是又再定了鸳盟,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偷人,那是不将五皇子放在眼里嘛。 拓跋晏的眼睛一眯,似有不善在里面流转,李凰熙抓住他的手,他却轻轻地拨下妻子的手,然后一脸沉着地大踏步迈进去。 “睿王,你要冷静一点……”二皇子妃忙又咋呼道。 李凰熙忙抬脚跟在后面,那表情与前方的丈夫同出一辙。 里头的交欢的两人似乎没听到有脚步声进来,仍在维持欢好的样子,竟是迫不可待地在地上就办起事来,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化不开的情事味道,诏示着众人之前这里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肉搏战。 那赶紧跟上众人的小蛮在后头顺势看去,自家小姐一身白花花的肉落入眼中,那嫣红两点是遮也没遮,头发散乱,脸上更是一片春情荡漾绯红不已,身上压着她的人同样是没穿衣物的男人,那男人的头发也极散乱遮住了容颜,让她一时间看不清是何人? 只是她不用多看,就知道那人不是小姐的未婚夫,目光赶紧看向拓跋晏,这时候她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身子一软,她晕倒过去,只是她人卑言轻,没有人往她那个方向多看一眼,更有甚至为了看到更多细节,一脚就将她软绵绵的身子踢开。 杨朵朵仍兀自在那儿低吟着,这声音听来颇痛苦,只是落入众人的耳里只当她意犹未尽,不禁骂一句人尽可夫。 而那个压在她身上的男子被她一推,身子倒向一边,男人的身子落入众人的眼里,顿时大片的贵妇人都羞红了脸蛋,有部分人赶紧转过身去,更有人大方的欣赏着皇子光裸的身子。 没错,这人是皇子,并且是拓跋晏的四哥,鲁王拓跋渊。 二皇子妃在脸红惊讶过后,身为嫂子的她立刻就知道事情大条了,赶紧指挥着人上前给四皇子遮羞。 拓跋晏一把将二皇子府的下人推开,上前蹲下身来与自家四哥直视,“四哥,你是不是要给我个交代?” 他的声音一响,头脑晕眩的杨朵朵立即回神,此时的她环视一周,看到有那么多人在场,而自己酸痛不已的身子却提醒了她刚才的好事,她忙用手遮住脸面,“啊――” 这一声惊叫几可掀翻屋顶。 皇宫内苑,嘉元公主正与明祯帝相商,看着兄长冷然的面孔,她不禁有几分泣意道:“皇兄,你还在怪我么?” 明祯帝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妹妹为好?她就不能让自己省点事吗?掩下心中的烦乱,“嘉元,为兄自认待你不薄,你又何必到我面前摆这样一副脸孔?” 嘉元公主飞快地斜睨了一眼自家兄长,“皇兄,你果然不再待见我了……” “朕若不待见你,你还能再进宫来?”明祯帝怒道,“朕的容忍是有限的……” “你若对我好,待见我,就不会至今也不为你的外甥女着想,你可知开阳的人是如何嘲笑朵朵的?她的婚事已经一推再推,我就朵朵这个女儿,这一辈子怕是不会再有子嗣了,看她这样比杀了我还要让我难过……”嘉元公主哭诉道,不停地喊着冤屈。 明祯帝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朕又不是说不给他俩办婚礼,现在开春事忙,迟些再办也行……” “迟?还能怎么迟?”嘉元公主步步进逼,“我知道你为了兽苑那事怪她,朵朵并没有错,有错的是我这个母亲,她只是代我受过而已。”嘉元公主的神情似乎因为提到女儿而平缓了许多,她叹一声,“皇兄,你总是道我对阿晏不好,其实你这回真是错看我了。我承认我与阿晏因他生母白妃而有嫌隙,但我嫁朵朵给他却是没有半分私心的……” 明祯帝是十分理解自己这妹妹,她这话信个半成即可,浓眉皱了皱,“此话怎讲?” 嘉元公主上前站在兄长的面前与他直视,“阿晏今年多少岁?皇兄可有算过?” 明祯帝明显一愣。 嘉元公主道:“若我没算错,他已是二十九了,虚岁三十的人了,可他至今膝下犹空,你可留意到?” 明祯帝的神色一凛。 嘉元公主一副了然的面孔,“你是父亲,自然没有那么细心,自古以来坐上皇位的那个人莫不是要子嗣兴旺的那个,你偏爱阿晏,可他都三十了,至今一儿半女也没有。”她一副紧张的样子,“可你看看他手兄弟,晋王与秦王嫡出庶出都不知凡已,就连鲁王虽未有正妃,庶子却没少生,相比之下,阿晏的情况怎能不让人忧心?” 明祯帝长叹一口气,“他不是才回来认祖归宗吗?我一时间也不好逼迫于他……” 嘉元公主又道:“皇兄,他那妻子据传体弱多病,你就没让御医去诊过脉?” “此话怎说?” 她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皇兄,你不知道她不能生吗?” 他大吃一惊,李凰熙不能生?这怎么可能?“你别胡言乱语,阿晏跟朕交代过,她前年怀过胎的,只是最后滑胎了才会……” “有人滑胎后一直都不怀的吗?”嘉元公主冷声道,“皇兄都会说是前年的事情了,身体再差这么久都要养好了,她又是年轻人,要怀胎还不容易?可你看看,这么久,睿王府可有传来喜讯?” 明祯帝一时间无言以对,半晌,“回头我再遣御医去给她看看……” “不用看了。”嘉元公主挥挥手道,“皇兄怕是不知道他们夫妻虽然同睡一房,却是一直没行房吧,这样如何能生得出孩子来?阿晏那妻子根本就不能生养,她的身子太弱不允许,而阿晏又太纵她,所以才会一直过着和尚的生活。”她的语气又一柔,“你这当父皇的不心疼他,我这当姑姑的也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我才会一再地催他与朵朵的婚事。” 明祯帝没想过儿子过得如此苦?他是男人哪里不知道禁欲的痛苦?即使他痛失爱人,但是定期还是要找人纾解一番才能身心顺畅。只是妹妹这一番话太过于耸人听闻了,“嘉元,你可不能信口开河?这是他们小夫妻的事情,你如何得知?”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嘉元公主道,忙大声唤了一人进来。 明祯帝看去,是一个长相颇为阴柔的男子,忙厉声道:“他是谁?” 嘉元公主道:“这人是给睿王正妃看诊的一名老头的徒弟,就是他每天给睿王妃执药煎药的……”转头朝那人吩咐一声。 那阴柔男子才细声细气地道:“……睿王妃的身子因怀那胎受损颇大,已不适合怀胎,所以睿王爷才会一直没有与王妃行房,他们夫妻二人没有敦伦久已……” 嘉元公主一扬头看向兄长,“皇兄,你听到了,这可不是我捏造的,你若不信,大可让御医给睿王妃诊脉,这脉象可不能骗人。” 明祯帝两眼仍狠盯着那阴柔长相的男子,这些事都是他疏忽了。 嘉元公主上前轻拍兄长的肩膊,“皇兄,你莫要自责,身兼母职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说到底,这事都要怨我,当初是我怕白妃对你不利才会那样做,害了皇兄也害了阿晏。”假意深深叹息,“就让朵朵代我去赎罪吧,让她给阿晏添几个孩儿也好,这样也算对白妃有个交代……” 半晌,明祯帝困于现实,儿子总不能一直没有后嗣,既然那南齐女人不能生,他这当父亲的少不得要做一次坏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也罢,这事不能再拖,阿晏三十若膝下空空对他终不利。”最后终是下定决心,“这婚礼就在半月后举行。” 嘉元公主得了兄长的点头,急忙屈膝,“臣妹谢过皇兄的恩典。”嘴角暗暗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这回她要看看拓跋晏那小子又是怎样一副嘴脸?敢不要她的朵朵,他做梦去吧。 就在她脸上那抹得意的笑容还未逝之时,殿门外一阵骚动,她与明祯帝都皱紧眉头,到底是何人敢在帝王寝宫前喧哗? 明祯帝正皱着眉头要大喝一声,哪知居然看到拓跋晏扯着拓跋渊凌乱的衣物走进来,兄弟二人的脸色都不善,尤其是拓跋渊,他看起来颇为不对劲,脸色潮红一片。 而嘉元公主却是张大眼睛看向那用大布帛包住身体被人钳制走进来的女儿,女儿的神情委靡,小脸上更是苍白如石灰,怎么看都不对劲,凌乱的头发连梳理都没有,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朵朵?” 杨朵朵听到母亲的声音,忙抬头看向她,眼里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不停地滴落,这一路怎么进宫的她都不知晓,现在看到亲人,哪怕这亲人素日里也不是那么疼她,但她还是使劲挣脱那押住她的仆妇,一脸委屈地哭着跑向母亲,“娘……” 嘉元公主抱住冲向她的女儿,伸手将她的秀发抚到耳后,看了看李凰熙及二皇子妃,怒火始终没有按捺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的朵朵会狼狈成这样?” 拓跋晏冷哼一声,“姑姑,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女儿了。” “阿晏,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忘了朵朵就快是你的侧室夫人了,对她尊重点。”嘉元公主眼一眯狠声道。 “自古以来我只听过对正妻要尊重的话,没想到侧室也能享受这待遇?”拓跋晏嘲笑出声,将身旁的拓跋渊往前一推,“你且问问你的好女儿,我的好表妹,她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杨朵朵缩在母亲的怀里,哭诉道:“我没有,娘,五表哥,我是被人陷害的,对,是被人陷害的,是她,是她不想让我嫁与五表哥,所以才会在春宴上设下陷阱……”她倒打一把地指着李凰熙,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向她。 李凰熙冷冷一笑,“杨小姐,你与鲁王行苟且之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我又如何陷害你?这事情二嫂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还有今天出席春宴的人也看得明白。” 二皇子妃被点名,她的头皮一阵发麻,既感觉到李凰熙炯炯的目光,也感觉到嘉元公主威慑的目光,一时间,不禁后悔自己为何要趟这浑水,何不之前一晕了之? “晋王妃,这事到底如何?”明祯帝怒吼。 二皇子妃一向惧怕这威严的公爹,身体打了个冷颤,这会儿顾不上用不用心计了,下意识地就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道出来。 嘉元公主越听脸色越难看,暗中朝女儿投去冷情的一瞥,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当初真该在她一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了事,也好过现在为她收拾烂摊子。 明祯帝却是出离愤怒了,抓起御案上的镇石就朝拓跋渊使劲地打,“你这个逆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来?朵朵不但是你的表妹,还将是你的弟媳,你置你兄弟的脸面于何处?”生生将一块厚重的镇石砸碎了。 拓跋渊低垂着头,半膝跪在地上,很快就喘着粗气,看起来半生不死的。 拓跋晏上前一把按住还想要施虐的父亲,“父皇,小心身子,别气坏了……” “逆子……”明祯帝忍不住又狠狠一踢拓跋渊已经绻屈起来的身子。 “父皇,现在不是惩处四哥的时候,而是这件丑闻如何掩饰?”拓跋晏冷静道,然后又一脸愤怒道:“至于让我娶朵朵遮羞,这事是万万不能,她与四哥的丑事所有人都知晓,儿臣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杨朵朵听得险些要晏倒。 嘉元公主眼眉凌利地道:“皇兄,这事情不关朵朵的事情,是阿渊一意孤行,朵朵也是受害人,难道你要她嫁给一个强暴她的男人?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阿渊行了这丑事没有资格娶我的女儿。”目光转向拓跋晏,“阿晏,这事情不过是一桩意外,往后朵朵嫁给你,绝对可以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父皇,你要将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推给儿子?”拓跋晏指着父亲怒道,“儿子尚且知道什么叫礼仪廉耻,娶朵朵是万万不能之事。” 明祯帝一时间左右为难起来,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妹妹,这事情如何了断都会有一方失意。 李凰熙突然道:“鲁王看来有点不妥?” 这一声惊呼让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到拓跋渊的身上,只看到他如虾子般绻屈着身体,一脸的潮红,痛苦出声,嘴角都有一串鲜血流出。 拓跋晏忙上前扶起他,轻拍他的脸,“四哥……” 二皇子妃心插了一句嘴,“快,宣御医……” 明祯帝再恼这个儿子也没想过要让他死,回过神来后即忙让人宣御医来。 一时间,场面有几分混乱。 杨朵朵的低泣声没有人再理会,拓跋渊的样子看来很是不对劲。 御医很快就到,顾不上行礼上前就给拓跋渊诊脉,又翻了翻他的瞳孔,好半晌方才道:“回皇上,鲁王爷中了掺了媚药的迷晕香,而且量很大,所以身体才会出现异状……”忙又转头掏出解药给拓跋渊吃下。 杨朵朵一听到迷晕药几个字眼,顿时顾不上哭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再集中到她身上,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我……我……” 李凰熙似乎还痛恨她给栽赃给自己,遂朝御医道:“麻烦你老再给杨小姐把把脉,看看如何?” 御医下意识地看了眼明祯帝,得到后者的点头应允,方才走到杨朵朵的身边,不顾她的挣扎,给她把起了脉,半晌之后,方松开杨朵朵的手腕,“回皇上,杨小姐的身体无大碍,只是初承雨露身体略有不适,回头调养一番即可。” 此时杨朵朵这嫁过人的寡妇还是处子之身再也不引人注目,在这一场丑闻当中,一个身中迷晕香,而一个却是没有,本身就够引人遐思。 杨朵朵白着脸喊道:“我……我不是愿意的,是他……他突然出现强迫于我的……皇舅,娘,五表哥,你们要信我……”她上前紧紧地抓着明祯帝的衣袖哭泣。 嘉元公主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不争气的女儿,她还有脸哭,自己千交代万叮嘱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她偏好不听她的劝,现在出了这事看她如何下台。 到底是亲女儿,而她誓要与拓跋晏争这一口气,遂道:“皇兄,朵朵所言未尝无理,只怕是鲁王中了媚药后才会强上了朵朵,这算来算去朵朵都是无辜之人。” “姑姑不要言之凿凿,侄儿倒以为此事尚有蹊跷。”拓跋晏道,拍了拍手掌,那已经晕倒的小蛮被人拖了上来。 御医再次得令上前狠掐她的人中,很快,小蛮幽幽转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两眼很快看到自家小姐,忙一骨碌爬起来,“小姐,小姐,小蛮真不知道为何屋子里的人会是鲁王爷……” 这话一出,杨朵朵的身体摇晃起来,两眼一闭真个晕倒过去,没有半分虚假。 嘉元公主上前怒踢小蛮一脚,“说,是何人收买你在此做伪证陷害朵朵的?你个贱婢,伙同外人出卖主子……”气不过地又再踢了几脚。 拓跋晏上前将嘉元公主格开,嘴角冷冷一笑,“姑姑稍安勿躁,且听听她是如何说的?” “嘉元!”明祯帝怒唤了她一声,两眼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杨朵朵本来就有前科,只是她比他想象中还有坏,还要行事不正。 李凰熙走上前几步,将小蛮扶起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将真相说出来,兴许还会有一线生机,不然,你只有等死的份。” 这一声耳语让小蛮的身子一颤,刚才没有清醒说出来的话已是够自己死上几百回了,只要回到杨府,嘉元公主母女不会放过自己的,人的求生本能一冒尖是怎么也按不住的。 苍白着脸的她已是很快做出了选择,忙又跪下来,将杨朵朵如何想要设计与拓跋晏生米做出熟饭逼婚的事情全道了出来,嘉元公主自是大力反击,她也不含糊:“皇上,奴婢没有骗人,那给小姐买这迷晕药的人就是小姐院中的周嬷嬷,她可以做证奴婢绝没有虚话……” 这会儿她聪明地没再提为何本来迷晕的人会变成拓跋渊的事情,反正现在既已成事实,这细节不说也罢。 嘉元公主终于面如死灰,这回她无可抵赖了。 明祯帝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拓跋渊与拓跋晏兄弟二人,尤其是拓跋渊,自己到底是诬蔑了他。 “皇兄,这婚事……”嘉元公主不甘心,正要拿李凰熙不能生为由行逼婚之事。 明祯帝却是严厉地看了眼妹妹,“事已至此,朵朵嫁给阿晏为侧室的婚事取消,改指给阿渊为侧室。” 第217章 凤心凰 正被御医掐人中从晕迷中清醒的杨朵朵听到自己被指给拓跋渊为侧室,突然受不了这刺激,眼睛一闭又晕过去。 嘉元公主的神色极其的严肃难看,看到自家女儿那熊样,鼻子脸孔都要气歪了。 明祯帝不想再看这一场混乱,赶紧挥手让妹妹将她那不检点的女儿带走,板着脸看着妹妹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待看向拓跋渊的时候,对于刚才那一顿好打,到底有几分后悔心虚,遂温和地安抚了儿子几句,然后让人扶他下去歇息喝药。 待闲杂人等全都出去之后,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拓跋晏的身上。 拓跋晏本意是要携了李凰熙告辞离去,只是那话尚未出口,就被明祯帝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试探地问道:“父皇还有何事?” 李凰熙突然有几分不祥的预感,本来解决了杨朵朵为侧室的危机后,她的心情不错,只是现在明祯帝那般的目光,是个人都要多想。 明祯帝没有多话,而是指着还没有退下的御医,“去,给睿王妃诊诊脉。” 李凰熙想要拒绝,那声“公爹”到了唇边,随即手被丈夫握住,拓跋晏先她开口,“父皇,你这是何意?我的妻子没病,何须要在御前诊脉……” “朕说诊脉就诊脉。”明祯帝突然怒吼了一句,随后看到儿子没有被吓到,反而嘴角紧抿,大有他不说清楚,他就绝不会让御医给李凰熙诊脉的对抗态度。 这时候他懊恼地想要抚额,儿子样样都好,惟独一样不好,那就是随了他的性子是个情痴,对爱上的女人看得太重,这时候他难免不满地看了李凰熙几眼。 御医正要靠近李凰熙,拓跋晏的身子就上前一步挡住,他的目光落在父亲的身上,声音一重,“父皇。” 明祯帝最终敌不过儿子的坚决,有些气馁地摆手无奈道:“朕这是吃力不讨好,阿晏,儿媳妇,朕这也是为你们好。(.)朕今儿个才发现阿晏近而立之年,可朕还没抱上孙子,这心能不急吗?兼之……” “兼之什么?”拓跋晏看到父皇停顿下来,他忙追问,这中间又有何人在嚼舌根诋毁凰熙,思及之前在这儿的是姑姑嘉元公主,八成又是她在生事。 李凰熙的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好在丈夫握着她的手很是温暖与坚定,她的心头有一股暖流流过,两人相恋九年,成婚也近四载,依然能如此恩爱和谐,确实不容易。 心中的感概一生,再面对明祯帝时,她的神色也从容起来。“公爹,我的身子骨虽然称不上健朗,但也不是那风吹就倒之人,不知道公爹执意让御医给我诊脉究竟意欲何为?儿媳愚钝参不明,还请公爹明示,儿媳好配合行事。” 明祯帝本来不想这么快点明,现在看到他们夫妻二人的枪口一致对外,遂没好气道:“阿晏,你老实告诉朕,你的媳妇是不是不能怀胎生子?” 拓跋晏与李凰熙一听心中都“咯噔”一声,虽然隐隐猜到是这事,但是现在明祯帝明示出来,说不吃惊是骗人的。睿王府称不上铜墙铁壁,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里面安插人手或者打探到内部的消息。 “父皇,何人跟你说这么荒谬的事情中?儿臣的妻子曾坐过胎,这表明她有生育能力,而且她为正妻,为了儿臣以后的家宅安宁,正妻未生子之前,儿臣也绝不会找别的女人生儿育女。”拓跋晏怒道,最后为了不与明祯帝闹得太僵而敷衍了一句。 “公爹,这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诽谤与侮辱,儿媳不但感到冤屈,也感到愤怒。”李凰熙到底不是小媳妇的心态,所以此时的表情很是愤慨。 明祯帝拍了拍手,之前嘉元公主带来的那阴柔男子走进殿内,他看到睿王夫妇都目光不善地看着自己,有些惧怕地缩了缩脑袋,事已至此,他只能按着嘉元公主编好的戏本子继续演下去。 拓跋晏与李凰熙二人听得怒火中烧,不待他说完,拓跋晏即一手指着这行事猥琐的阴柔男子朝明祯帝发难道:“父皇,就凭这么个东西几句话,您就相信了?” 明祯帝暗暗地观察儿子夫妇两人的表现,由头至尾这两人都没有流露出慌张的神色,尤其是李凰熙更是坦荡得很,本来已经十分相信的他,这会儿也不由得心生疑窦,莫非妹妹又到自己面前搬弄是非? 这想法一生,他的脸色紧绷,不过转念一想,妹妹有句话说得没错,那就是儿子不能没有子嗣。“阿晏,父皇也是为了你好,也是在关心你们夫妻二人,你别把父皇想到一边去,让御医给儿媳妇打打脉,让朕安安心也好。” 拓跋晏下意识就要拒绝,这对李凰熙是一个侮辱,他的妻子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人,是南齐的公主,岂能接受明祯帝的提议? 李凰熙的眼睛微微一眯,看明祯帝的样子是不打算罢休了,尽管他的语气从强横到现在的怀柔,都实实地诏示着他的意志是如何坚定。“既然是公爹下达的旨意,那儿媳就勉为其难让御医诊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明祯帝一听到她同意,当即追问起来。 拓跋晏扯了扯妻子的手,她没有必要接受这样有辱身份的提议,这让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 李凰熙安抚地看了眼丈夫,目光又回到明祯帝的脸上,“没什么,只是儿媳想要公爹明告究竟是何人在毁我名誉?儿媳想必有这个权利知道是何人背后中伤吧?就凭这个人还没那本事到公爹的面前诋毁儿媳,能把他带到御前的人必定身份不简单,公爹,儿媳妇也不是那单纯的人,不会连这点伎俩也看不明白?” “这……”明祯帝不由昨皱紧龙眉,李凰熙这话让他不好答,供出妹妹实非他所愿,但她这话又暗藏玄机,若没有幕后之人,那就是他这个公爹一直派人在盯视着他们夫妻,这有伤自己与儿子的父子情份。 “没错,父皇,儿臣也想知道这背后中伤之人是谁?”拓跋晏紧追不舍地问道。 明祯帝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两者之间取其轻,状似苦笑道:“阿晏,其实是你们姑姑关心你们的夫妻生活,给父皇提了个醒而已,你姑姑也是一番好意,若非她提及,父皇怕也要疏忽了去。” 拓跋晏与李凰熙对视一眼,拓跋晏道:“父皇,您忘了姑姑之前做过什么事吗?她哪是一心为我们夫妻二人好,分明就是不安好心。”看到明祯帝不悦的面孔,他也没有再退让,“父皇,若证实了这只是中伤,还请父皇禀公处理。” 明祯帝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从来都是他一言九鼎的,何时受到过别的人置疑,脸色到底有几分不自然,好在爱儿子的心占了上风,他最终道:“那是自然。” 李凰熙这才踏上前由御医诊脉。 明祯帝全程专注地看着,儿子的后嗣可是大事,他不关心那还是人吗? 没一会儿,御医就松开打脉的手,朝明祯帝道:“回禀皇上,睿王妃的身体虽然称不上强健,不过要怀胎还是极有希望的,现在她的脉象极平和,需要的时间而已。” 明祯帝一愣,急忙道:“可是诊清楚了?” 御医赶紧回答诊清楚了。 明祯帝犹有不信,赶紧扬声再宣了两名御医进来。 拓跋晏握着拳头冷哼一声,李凰熙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拳头,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她这个正主儿都不在意了,他也没有必要气坏了身子。帝王者那个不多疑,她倒是能够明白此刻明祯帝的心思。 没一会儿,那两名御医赶到,也先后给李凰熙诊脉,得出的结论与第一个御医不相径庭,都表示李凰熙的身体康健。 李凰熙将袖口拉好,抬眼看向明祯帝,“这回公爹可相信了?” 明祯帝这会儿哪还有怀疑,脸上一喜一怒,喜的是这儿媳妇还能生,自己始终可以抱到嫡亲孙子,怒的是妹妹太让他失望了,居然造这么大的谣言。他把满腔怒火撒向那个所谓神医的弟子,怒吼着要拉他出去砍头。 李凰熙冷冷地看着,最后才道:“其实这人确实是给我执药煎药之人,他的师父正是日常给我请平安脉之人,只是前些日子他行事欠妥欠下了赌债,他的师父不容他逐他出师门。”叹息一声,“没想到他会受姑姑的收买,居然造谣诋毁我的声誉。” 明祯帝一听到,对嘉元公主无端地生出了一分厌恶,居然与这样的货色为伍,简直有损皇室的威严。 这时候他看向李凰熙又是一个长辈看晚辈的目光,“儿媳妇啊,这次是朕耳根子软受他人唆摆,倒是无辜冤枉了你……”本想借机提议给儿子塞一两个美人传承后代的,哪知触到儿子警告的眼神,他又咽回了肚子。 拓跋晏看到这父皇没再说些不中听的话,脸色才和缓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就是提醒父皇不要忘了允诺之事。 明祯帝的面色又是一凛,这回龙眉更是皱得解不开。 回到府里的嘉元公主对女儿自是大骂一通,尤其听到她哭着说不要嫁拓跋渊为侧室之时,那怒火再也遮掩不住,“你还有脸哭,这次的事都被你搞砸了,你可知道?” 一思及这事,她就恨不得生撕了拓跋渊与拓跋晏兄弟以及李凰熙的肉来吃,居然将她们母女推入如此境地。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恶毒之光,她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的。 第218章 凤心凰图(2) 杨朵朵的哭诉都被母亲挡了回来,并且被她严加斥责,一时下不了台的她没再与母亲争辩,掩面哭着离开了。 嘉元公主的双眼冷冷地看着女儿跑远,没好气地歪在贵妇榻上,“没用的东西,偏又喜欢自作主张,这回就让她吃一次苦果长长脑子。” 侍女们看到公主表情不善,都不敢多言,这会儿谁都不敢上前去轻捻虎须。 气氛一度低沉下来,直到一个脸上有着刺字的布衣男子走进来,一众侍女都皱紧眉头。 嘉元公主瞟了一眼,怒声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现在这个丈夫失去了贵族的身份,只是碍于他为她顶了兽苑那事,所以她也不好将他赶出去,不然那影响就甚坏。 曾为右相的杨浦现在只是一介布衣,他定定地看了眼嘉元公主,又想到刚才看到哭得不成人形的女儿拉着他的衣袖求他帮帮她,不要让她嫁给拓跋渊,她不爱那个男人,若嫁他,她宁愿去死。 杨浦到底心疼这个惟一的女儿,看着她哭成那样,本来想要指责她的话语无论如何就是出了不口,儿女果然都是父母的孽债,最终只能化做一声叹息轻抚她的秀发,“再哭就是花面猫了,我去与你母亲谈谈。” 女儿才破啼为笑,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只是此时面对表情冷淡的发妻,杨浦发现嘉元公主是一个永远都只懂刚惕自用的人,他走至全身紧绷的她面前,“我不让朵朵嫁给鲁王,那个小子只是想报复她曾经拒绝他求爱的事情而已,并不是真心想要待朵朵好……”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嘉元公主暴躁地起身与他对峙,冷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小子打什么主意啊?与他那个贱人母亲一样,只是现在你的好女儿被人抓住她与他欢好,全开阳的人都在议论这桩丑闻,不然皇兄为何连个正妃都不给你那个宝贝女儿,就因她不配……” “啪”的一声,杨浦出离愤怒了,这是一个为母者能说出口的话吗?只是打出去后,他又有几分后悔,“嘉元,我不是故意的,朵朵到底是你的亲生女儿,这样说她你又会高兴了……” 嘉元公主气极,这个没用的丈夫敢打她耳光,哪里还能听进去他的辩解,咬牙切齿地上前朝高她一个头的杨浦一阵好打,使劲了吃奶的力气,就是不要让他好过,“杨浦,你给我滚,明儿我就上书给皇兄,我俩和离……” 杨浦一听,胸腔又积满了一肚子气,当从狠抓妻子的手臂,“嘉元,别逼我!” 丈夫那表情那动作就像要将她剖成两瓣般,嘉元公主不禁有几分害怕,这样的杨浦不是她记忆中的人,刚想要大唤侍卫进来护驾,他就一手推开了她。(.无弹窗广告) 杨浦看着她猛喘气的样子,眼里方才有了几分柔和,“好了,嘉元,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你是皇上的爱妹,等皇上心情平复后,你再出面哀求他收回旨意,他必定会允的。”想来这么多年明祯帝从没有真正惩处过嘉元公主,可见这妹妹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你毕竟是朵朵的母亲,就当为她着想吧。再说也就当还了我为你顶罪的恩德吧。” 嘉元公主本想叫嚣几句,但在听到顶罪二字时,她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这回终于收敛了一些,“就这样办吧,现在皇兄气我气得要命,我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与鲁王府这婚事我会想法子拖延,拓跋渊确实非朵朵的良人……” 杨浦得了她肯定的答复,那紧绷的脸色才稍微舒缓一些,这让他刺了字的脸看起来才没有那么恐怖,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外头就有人匆匆闯进来,“公主,皇上有旨……” 嘉元公主猛地与杨浦对视一眼,她才刚从宫里回来,实在想不出皇兄为何还要颁旨给她,她的眼眉突然狠狠一跳,这会儿她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内侍宣读了圣旨,居然是指她诬蔑睿王妃一事,她一听拳头就紧握,这件是千真万确的,何来诬蔑之说?她突然起身,恨声道:“本宫不服,来人,备马车,本宫要进宫与他们夫妻二人对质……” 宣旨的内侍额头起了冷汗,“公主,皇上的圣旨里面明令公主半年内要禁足在府里哪儿也不能去,尤其是宫里,还有……杨小姐的婚事定在半月后,吉日都挑好了……到时候还请公主嫁女……”最后已是说话都打颤了。 嘉元公主一脸低气压地看着这个大胆的内侍,何时轮到他来教训她? 内侍大气都不敢喘,那握着圣旨的手不停地在打冷颤。 嘉元公主见状,方才神色和缓了一些,不再看他,而是披着厚披风坐上马车直奔皇宫,哪知才刚出了府门,外面就有侍卫把持,她大喝,“让开――” 侍卫头头朝她拱手行礼,“禀公主,皇上让臣来看守,禁足未到期臣就不能回宫缴旨,还请公主见谅,从今儿起,公主不能再越出府门半步,否则别怪臣无礼……”瞬间把腰间挂着的大刀抽出,表示他绝不退让的决心。 站在车上的嘉元公主见状,脸色由青转白,皇兄这回是来真的,当年查出她牵涉进白妃一案当中时,他都没有这样对她,为何现在却又如此绝情? 她不禁一脸的茫然,兼之又一脸的愤慨。 此时拓跋晏正携着李凰熙的手出宫,到头来今天的赢家还是他们夫妻二人,所以两人此时倒有了几分惬意的心情。 拓跋晏着人安置了小蛮,既然妻子许诺了饶她一命,那他就勉为其难吧,不过到底不大待见这杨朵朵的帮凶。 小蛮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李凰熙看了看她轻松的背影,伸手挽住丈夫的胳膊,“别为难她,这次她也立了功。”想到凭着明祯帝下的那道圣旨,他们夫妻二人可以暂时过一段安稳日子,嘉元公主出不了府那想要掀风起浪也得等半年后。她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加大,双眼不禁弯成一轮弯月。 最后想到最后他们父子二人定了一年为期的事情,她的心里又有几分不爽,好在心知他是心向她的,那不过是安明祯帝心的拖延之策。不过私心里还是希望看到他出糗,遂问道:“对了,若我一年后仍未有孕,你就真的如你父皇所愿再纳侧室?” 拓跋晏斜睨她一眼,扶她上马车,嘴角抿紧,明知故问,这丫头果然没安好心。 “阿晏?” 听到她娇唤他一声,他想要置之不理,最后还是敌不过她,已坐到软褥上的他抱她在怀,伸手刮刮她的俏鼻梁,“你说呢?” 她的手轻轻地游走在他的胸膛上,“就是不知道才会问你啊,阿晏,你若负我,我必不饶你……”那玉手慢慢地游走到他的衣衫之下,并且很不老实地渐渐往下…… 拓跋晏不由得粗喘一声,这丫头越来越让人着迷,眼里的欲光一闪而过,既然她不知道死活地现在挑逗他,他也不客气,忍了这么久早就忍无可忍了。 马车刚出了宫门走得平稳之时,他就反身把她压在身下,吻上她的红唇,使劲地卷着她的香舌,拼命地吸吮…… “阿……晏……慢一……点……”李凰熙觉得舌头被吮得不禁生疼,忙伸手推了推他,哪知他揽得很紧,身子更如一座大山般压着她,由不得她反抗,最后更是将她的双手束缚住拉至头顶处。 他的吻开始游离到她的耳朵处,她发出如歌如泣的声音,因为刻意压制,听来更是撩人心神,“凰熙,你不是要我的答案吗?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的心神俱乱,哪里还能听进去他说了什么? “凰熙,你可知道我想这样抱你想了多久吗?若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啊,你可以怀疑世间的一切,就是不能怀疑我爱你的心……”他一面说着,那大掌却是不等闲伸进她的衣襟里面做乱,狠狠地搓揉着,听到她的呼息越来越重,他的眼眸里面的欲火也越烧越烈。 想到今晨,神医告诉他,说是李凰熙的身子已经康复,可以行夫妻之事,他的心就从晨痒到夕,这会儿已是如箭在发不得后撤。 “阿晏……”她凌乱起来的秀发披散在那红色的迎枕上,看起来格外的诱人,此时的她隐隐听到他的声音,只是无暇分辩他在说什么,大致都是些安抚她心的话。 久违的激情在她的身体里游走,一直隔靴搔痒这回终落到实处,她的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他,不禁有几分后悔何必去试探打趣他,两情相悦已无须再问情真与否。 “啊……” 她张嘴轻吟出声,最后怕被人听去,不禁拉住他的手臂在嘴边咬住,不让因为身体欢愉发出的声音被旁人听去。 他掩下体内的欢愉,冷着声音朝外面驾马车的人道:“不用急着回府,在开阳城兜上两圈再回去。” 车夫忙应声,坐在他身边拉紧厚披风的夏荷不禁满脸涨红,里头传出细碎的声音如何瞒得过她这个过来人? 只是这会儿她不是感到无措,而是满心巨大的欢喜,她开始期待小主人的到来。 直到天色已黑透,天气寒冷不已时,他们两人才回到睿王府。 拓跋晏接过侍女递上来的厚氅衣包住李凰熙慵懒的软软的身体,她全身无力地挂在他的臂弯处,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朝他嫣然一笑。 拓跋晏看到她这样笑,那已发泄过的身体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急急地抱着她就要往屋子里而去。 “你们俩怎生地回来这么慢?”一道不客气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第219章 凤心凰图(3) 夫妻二人俱是一愣,拓跋晏皱紧眉头看去。 完颜雄正走向他俩,不过在近到身前时,他似乎看出某些猫腻,遂脸上浮起一抹暧昧的笑容,“你俩干什么去了?老实交代,我可是很早就得了你们出宫的消息。” 李凰熙的脸瞬间红透,即使她在厚氅衣下衣衫不整,除了头发略有些凌乱外,在外表看来却没有什么失礼处,但她仍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物被人看透了一般,她脸皮到底薄,悄然拉了拉丈夫的衣角。 拓跋晏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没好气地道:“我们能干什么?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先亲一边去。”说完,抱着妻子径自越过完颜雄往屋子里而去。 完颜雄却像不识趣一般抬脚跟上,摸了摸下巴,径自道:“我看好像不是这么简单,你们肯定有什么瞒了我……” 李凰熙看他仍跟在他们身后,不禁瞪视他一眼,“你小的时候,夫子没教过你非礼勿视,非礼勿问吗?。” 这女人好利的一张嘴,完颜雄愣了愣,李凰熙遂抓住这时机朝阿三使了个眼色,阿三会意地上前拦住这似不知道礼节的完颜将军。 进了内室,拓跋晏先送她到澡堂,府里早已备好热水,将厚氅衣脱下甩到一旁的屏风上,然后细心地帮她脱去那凌乱的衣物,其间还在她颈间留恋了好一会儿,将她放入热水间,方才道:“我去赶他走,你若累了,洗完就歇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李凰熙点点头,虽然养身子好长一段时间了,但是一时间刚恢复夫妻生活多少感到有些疲倦,“入夜了天冷,早点把他打发走。” “我知晓了。” 拓跋晏推开澡间的门出去。 完颜雄已经被阿三强硬地请到了厅堂坐着,他到来时,看到完颜雄正一脸怒火地与阿三对峙,“你到我这儿来就是找我晦气的?”挥手让阿三下去。 完颜雄看到他不善的脸色,这回终于不再说些不着边的话,看李凰熙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人干了儿童不宜的事情,刚刚打趣几句已是底线了,又摸了摸下巴道:“看你说的,我就不能到你府里来?”被拓跋晏眼一瞪,他没再卖关子,“南齐那儿似乎有异动。” 拓跋晏正坐下来的姿势瞬间顿了顿,李凰熙这长乐公主离开不过一年多点时间,那位小太子就迫不及待了,最近他的注意力就没放多少在南齐那边,脸皮一绷道:“边关易将了?” “那倒不至于,长乐公主一派的人马也不是吃素的,只是建京的局势很紧张,泰安帝听从太子的话起用了岳将军剿匪,他可是清王一脉的……”完颜雄斜倚着椅背睨着拓跋晏道。 剿匪? 这倒是个重掌兵权的好借口,拓跋晏想到,不过那小太子知不知道他是清王的人马?怕就算知道是,他也不得不借这股东风将不服从他的人拉下马,这样一想,他的神色严肃起来。 完颜雄看到拓跋晏的神情就知道他重视了自己带来的消息,内心方才一松,遂联想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他正色道:“殿下心里有数即可,我会关注那边事态的发展。殿下的年岁不小了,膝下有子才好继承大统,不然即使皇上有心,群臣也会有意见。” 拓跋晏闻言,嘴角一时间抿得极紧,这事儿怎么现在成了全城热议的话题?完颜雄特地提及,可见他的好姑姑真是用心良苦,惟恐别人找不到他的短处。本想训完颜雄几句,但看他的正儿八经的神色就知道他不是无矢放的,他的表情才缓了下来,“可是你父那边有什么风声传出来?” “就是没有才需要担心。”完颜雄的政见与完颜左相并不相符,脱了父子这丑关系,他们私下里是不会议政来加重分歧。“长乐公主李凰熙这个名号终究是要惹事的……”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拓跋晏道:“莫非你以为还能瞒一辈子不提?简直幼稚。”握紧青花瓷茶碗轻茗一口茶水,有些时候只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即可。 完颜雄看他一副胸中有丘壑的样子,眉头微皱了皱,但想到这对夫妻的行事风格,那微皱的眉头很快展开,“你心中有数即可,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看到拓跋晏站起来一副送客的样子,他在心里不禁腹诽了几句,屁股反而粘着椅子不肯起来了。 “你还不走?”拓跋晏皱眉道。 “我看你府里的夜景不错,我多待会儿,哎,你怎么走了……” 拓跋晏懒得搭理他,反正只要有茶水招待他即可,在这冷夜里还是抱娘子有意义些,这是那孤家寡人理解不了的人生乐趣。 回到了寝室,暖气扑面而来,屋子里飘着一股淡香,身着家居服的李凰熙正坐在梳妆台前,由身后的侍女给头发抹香油,而她不知在想什么,连他进来的脚步声也没听到。 他朝那名侍女挥了挥手,然后亲自倒出玉瓶子里的香油在手心轻轻地揉搓在她的秀发上,顿时一股桂花香味充斥鼻间,混着她沐浴后的体香煞是好闻,他不禁深深地嗅了嗅。 他放得再轻的力道与侍女的力道还是有所区别,李凰熙的头皮微微一痛,皱眉正要转头之时,从镜中看到他正握着她一屡秀发轻吻,不禁嗔道:“有什么好闻的?这味儿怕是要刺鼻。”一把要抓回自己的秀发来揉搓,这香油未被秀发完全吸收可是不行的。 “别动,我来。”拓跋晏忙阻止,随意道:“刚才在想什么?” 李凰熙道:“也没什么,其实不过是瞎想,父皇的千秋节将至,我又不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轻叹一声,父母终究还是父母,离开久了哪有不想念的?再说父皇对母后有愧,对她这女儿却也比世上一部分父亲要好很多。 拓跋晏的神情一怔,相到岳父李盛基,他其实没有多少好感,眼帘轻垂,“岳父大人年纪又未老,又有太子侍候,想来必定无恙。”其实自从李凰熙到了北魏来之后,他陆续收到的南齐消息中,都有提及泰安帝李盛基身体似有微恙,但仍能宠幸后宫,想来这微恙必无大碍。 因而他也没有必要告诉李凰熙,免得她忧心又想回南齐,离了她,他在这儿又有什么意思? 李凰熙与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看他平淡的神色,又怎么不知道他的话半真半假?说心里没火那是骗人的,那人再不好也是她生身父亲,只是看他表情父皇没有生命危机,她也睁只眼闭只眼好了,此时只能当自己是那远嫁的女儿。 “阿晏,我知道你不喜他,但他毕竟是我父,就像我也不喜欢你的父亲一样,可我还是尊重他,感激他给了你生命,”她转身握住丈夫那满是桂花香的手,抬眼与他直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父皇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可不能瞒我?我的弟弟,我还是了解一二的。”想到隆禧太后的死,她但愿君臣父子纲常真能约束她那个越发重权的弟弟。 拓跋晏看到她这样,心里还如何再去芥蒂李盛基,抽出手抱紧妻子,在她满是桂花香的头发上轻轻一吻,“好,凰熙。” 李凰熙得了他的承诺,脸上笑容绽现,轻推开他,嘴巴一噘道:“你还未沐浴呢,还不赶紧去?没洗干净可不许来抱我。” 拓跋晏轻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梁,在她的瞪眼下方才往浴间而去。 李凰熙爱干净,无论天再冷都要沐浴,这在北地是很不可思议的。北地的普通民众一个冬季能洗个三五次就已经是很爱洁净的人了,贵族之家了不起半月沐浴一次,所以睿王府的下人一向都觉得这过份爱干净的睿王妃很是奇怪,初时有人对她的生活习性还会热议一下,过了大半年习惯了遂没有了再碎嘴的人。 李凰熙看了看丈夫离去的背影,原本扬着笑容的脸上慢慢收敛起来,一脸沉重地起身踱到窗前看了会儿夜景,睿王府的宫灯在夜风中飞舞看来有几分诡异的感觉。 以前是她没有深思,今儿夜里丈夫的表现由不得她再逃避,她在这儿能得到南齐只言片语的消息全靠拓跋晏,这样的想法在心湖荡开,她不由得往深里去想。受制于人四个字很快浮现,即使那人没有半分恶意,她也好过不了,看了看自己白皙中透着温润红色的手掌,从来她都是掌握主动的那个人。 手掌握紧了又松开,一会儿,又紧紧一握……来回几次,想到在这儿除了夏荷,没有一个她的自己人,终是不妥,漆黑的眼珠子终有点点星光透出。 不过是一刻钟时间,拓跋晏就披着外衣带着水汽从浴间出来回到寝室,看到妻子已经上床,此时正挑着烛火,倚在一边看着手中的书,他坐在床沿,“怎么不叫夏荷进来挑灯?” “平安身体有些不适,就没叫她过来。”李凰熙放下手中的书,斜睨着他,乌黑的眼珠子落在他除了外衣就什么也没有的身体,两颊不禁飘起一抹胭红,“将她留下看你这样?那我岂不是亏大了?再说她也是有夫有子的人了。” 拓跋晏看到她在烛光下的脸一副俏目含春的样子,身体瞬间就有了反应,将那件碍事的外衣甩到地下,抱着她倒向床上,大拇指轻抚她诱人的红唇,邪魅一笑,“我什么时候又让你吃亏了?正是看屋里没留人侍候,我才这样出来的,再说待会儿穿来脱去又麻烦。” 李凰熙身体一扭,往里一缩,含春带俏的眸子睨着他,“你还想再来?在马车时不就做了两回还不够?” 他欺身上前,伸手就拉开她亵衣的带子,看到她露出一截桔红色的兜儿,锁骨上的肤肤披着一层烛光端得诱人之极,身上的欲火烧得更旺。 李凰熙笑着勾他,其实心中也知他饿了那么久,之前在马车里的还不够他塞牙缝,况且她也有心在这方面补偿他,就当是对他这近两年来安份守己的奖赏。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很快就干柴烈火烧起来,一片春意在被间。 翌日清晨,李凰熙梳洗穿扮好之后正转出正厅来,就看到白头神医站在那儿,她不禁唤了声:“神医?” 白头神医见过礼后,道:“老夫是来给公主诊平安脉的。” 李凰熙原本看他一脸严肃,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事,遂坐下来,笑着让夏荷拿那小迎枕来搭在手腕下。 神医听了半晌脉膊,方才放下手,摸了摸白胡子,说是无碍了,一切正常。 “那甚好。”李凰熙轻笑道,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那神医已是一脸愧疚地起身向她行大礼。 她忙上前扶起他,“老人家,这是何意?使不得,你于我们夫妻二人都有莫大的恩德……” 神医脸现愧色道:“我那逐出门的弟子给公主惹了祸事,老夫听闻后彻夜未眠。原本看他饿晕在街头,一时好心救治,身体康复后他又无家可归求老夫收留,老夫看他到底可怜又是年轻人,又有几分慧根,所以才收为弟子。哪知,哪知他人品不正,不听教诲就罢了,还把公主的病情夸大地说给外人听,终被人利用坏了公主的名声,老夫惭愧啊……” 关于李凰熙的病情,拓跋晏曾吩咐过他不得外传,所以他一直很小心谨慎,一切都交付给嫡传弟子去做,哪曾想会在这环节上出事。 李凰熙没想到昨天胡诌的那番话居然与事实吻合,其实她从未见过神医那个弟子,此时再听他愧疚不已的话,亲自扶他起身,“神医无须自责,识人不清就当买个教训吧,我与夫君从来没将此事与你老联系在一起,只要你往后用人须得小心谨慎。” 神医看她并无半分怒色,也没有指责之意,一脸的宽容理解,顿时更是死心塌地地效忠于他们夫妻二人,“老夫往后绝不会让此事再发生。” 李凰熙欣然地点了点头。 好半晌后,白头神医方才不若来时一般一脸舒展地离去。 夏荷待白头神医走远,亲自给自家主子奉茶,“这事说到底神医他老人家也脱不了干系,明明我之前就有提过由我去煎药吧,他偏交给他那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弟子,主子又何必对他留情……” 李凰熙轻笑道:“神医是有真本事的人,面对这些人宽容些无妨,他也不是傻子,吃过一次亏还不吸取教训?”再说要找这样的医者尽忠于自己可不容易,她也一直知道,神医是有医德的人,只是到底不是下人,没有多少忠心可言。 借这次机会完全收服了也不错,她吹了吹茶水然后优雅地喝下去,慢慢地品味那滋味,“夏荷,回头严查府里,凡是形迹可疑的人都找个理由打发了,我不希望府里的事再被人传出去。” 能出神医弟子这事,就知道睿王府也少不了别府的眼线,她在选仆人的时候已经尽可能弄清人家的身家清白,到头来还是免不了有人混水摸鱼,这么一些,她的神色严峻起来。 夏荷应声道:“是,奴婢昨儿就让我家那口子去查了,待会儿估计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主子放心,您的身子才养好了一些,万不可操心累坏了。” 李凰熙倚着椅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人活在世上哪有不操心的?”到底还是辛苦命。 夏荷无言,看到儿子走进来,忙抱起儿子逗主子开心。 半个月后,早就养好了伤的拓跋渊如愿在春日里迎了杨朵朵入府,虽然是侧妃,但也办了宴席,什么礼仪也是依了正妃之礼而办,给足了仍在禁足的嘉元公主面子。拓跋渊方才让他的岳母眉头展开了些许,而明祯帝却是半睁眼半闭眼,由得儿子胡闹。 杨朵朵不愿上花轿,被嘉元公主命人锁住双手硬押上了轿,一路上这新娘都是愁眉深展,就连拜堂都别扭得很。 好在拓跋渊不在意,直到唱礼倌唱到“送入洞房”,杨朵朵被带到新房去,这对别扭拜堂的新人才免了他人看笑话。拓跋渊看到杨朵朵离去,方才笑着招呼宾客入席。 李凰熙与二皇子妃这妯娌还是相偕到了新房,本来李凰熙是无意来的,只是二皇子妃一个劲地邀她,她最终还是来了。 正在吃着半熟肉饺子的杨朵朵看到这两人,美眸中瞬间燃起一堆火,她将那半熟的肉饺子吐到地上,冷声道:“你们来干什么?还嫌害得我不够惨?” 喜娘忙惊呼,“新娘子还没说生呢,不能吐掉……” 杨朵朵一个眼刀子射过去,喜娘立即噤声,只是脸现委屈。 二皇子妃脸上堆笑,“表妹这是还气那回事?这不是姻缘天注定嘛,喜娘,再端一碗来,这习俗可不能废……” 可惜杨朵朵不看她,而是起身想要走近李凰熙,才走了两步,险些踉跄,好在侍女扶得快,这回她还记着自己被红绸绑着的脚还没有解开,遂忙让人拿剪子来。 喜娘一脸惊讶,死活不让人去拿,直呼那不吉利。 杨朵朵一面想解开,哪知越解越乱,脸上的耐性告磬,听这喜娘唤得难听,拔下头上的发簮把那块绸布刺破然后撕开,只听得“嘶拉”一声,红绸断裂。 喜娘呆怔了一会儿,最后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李凰熙看着这一场闹剧,不由脸现嘲讽道:“严格算来你还不是我的妯娌,杨表妹,你是打算以下犯上吗?还是说你也想要试试禁足的滋味?”半点客气也没给杨朵朵。 “五弟妹?”二皇子妃一副老好人的姿态拉了拉她的衣袖。 杨朵朵脸现凶光,“你说什么?” “没听清楚?”李凰熙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杨朵朵瞬间大怒,举着簮子就想向李凰熙刺去,最后是母亲嘉元公主叮嘱的话在脑海里面响起,她方才放下簮子,记得母亲说过不让她去招惹李凰熙,现在要挽回皇舅的心,她们就必须低调,而且母亲也说过她自有法子收拾这南齐女人。 心念电转之际,她又将簮子插回云髻中,脸现冷笑,招手示意那端着半生熟的肉饺之人上前,斜睨了一眼李凰熙,举箸挟起一个胖乎乎的饺子轻轻一咬,最后装模作样的“哎呀”一声,用帕子半捂着嘴,“生的……”一脸挑衅地看向李凰熙。 李凰熙的眼睛微微一眯,好一个跳梁小丑。 二皇子妃拿帕子掩了掩嘴角,站在那儿装做一樽立地成佛的菩萨。 晕后醒来的喜娘忙道:“生的就好,就好……祝王爷与侧妃娘娘早生贵子……”吉祥话一溜儿冒出。 杨朵朵微抬手示意她可以停下来了,扬眉笑看李凰熙,“好了,我自是承你们吉言,若是添了小王子必定少不了你们的奖赏……”最后眼中幸灾乐祸地又道:“我可不像某人那样成亲数年,蛋也没下一个,全开阳的人谁不知道她就是那不下蛋的母鸡。” 站在李凰熙身后的夏荷一脸愤怒,立即想要脱口而出“你说的是谁”,好在被李凰熙一示意,立即闭紧嘴巴,但手却是死命地卷着衣裙。 李凰熙一副没受到影响般笑道:“有人喜欢用母鸡来形容自己就由得她,我可是阻止不来。再者表妹好福气,一进门就是现成的娘,鲁王的那几个孩子这回总算有人管教了,这可是开阳的头一份。”然后看向二皇子妃,“二嫂,看来这儿不需要我们,我们还是到宴席去招呼女客吧。” 二皇子妃看了眼又咬牙切齿的杨朵朵,最终道:“既然如此,杨侧妃,我们先行离去,侧妃再等等,鲁王就快回来了。” 语毕,她转身与李凰熙相偕离去。 一脸狞狰的杨朵朵阴沉着脸看到两人离去。 没一会儿,新房处传来一地东西破碎的声音,外加喜娘侍女们的尖叫声,以及杨朵朵发泄的愤怒声,通通交织在一起,让院子外的人统统都不敢进去。 李凰熙听到后转头看了一眼,冷冷一哼。 前方的酒席已近尾声,李凰熙正等着丈夫给她拿来大氅准备回府,现在天气不若严冬时那般寒冷,很多人都换上了厚披风,惟有她仍时常觉得冷,神医打脉说是体质问题,没甚大碍,拓跋晏方才放下心来。 正在她百无聊懒之际,拓跋渊一脸阴鸷地走过来,咬着牙低声道:“五弟妹,上回的事我还没与你算清账呢……” 李凰熙回头看他,“咦?我们还有何账要算?” 拓跋晏怒道:“你们夫妻做的好戏,把我骗得团团转,居然把我骗至那屋子里然后叫人来围观,你这不是在害我吗?” “好笑,这是你情我愿之事,能怪我吗?”李凰熙嗤笑出声,“再说你可以去查一查当日这事,虽说我当时说过你与杨表妹生米做成熟饭,这样婚事就不用愁了,只是捺不住还有人在背后搞阴谋啊,这又不是我可以阻止的,我那不过是顺水推舟,不然这戏做得不逼真,你又怎能在公爹那儿完好无损地回来?” 她特意留了那天二皇子府那个惊叫的丫鬟没处理,就是要留来应对拓跋渊的质问,毕竟按当初他们的协议,是没有将事闹大这一招的,只要拓跋渊睡了杨朵朵拿到了信物后,就可以私下里求明祯帝另外指婚。 拓跋渊一愣,那日之事他也听说了一二,莫非真如她所说还有人在幕后?眼中狠光一闪,再看向李凰熙的时候没了刚才的质问,“那我就权当信你之言,五弟妹,你最好没有骗我,不然我与你没完。” “哼,人都你娶到了,我的婚姻也没她插足,正是双赢,鲁王偏要疑心我,我也没法。”李凰熙冷冷地道。 “你们在说什么?”拿着大氅过来的拓跋晏眯眼问道。 李凰熙与拓跋渊对视一眼,同时道:“没事。” 说完后互看一眼,均感不妥,拓跋渊忙又道:“五弟与弟妹好走,路上天冷,弟妹可要注意身体。” “多谢鲁王的关心,我心领了。”李凰熙适时地回应。 拓跋晏将大氅给妻子披好,然后细心地系了个蝴蝶结,“四哥还是赶紧入洞房吧,不然表妹好等,怕是要发作。” 拓跋渊巴不得赶紧走,客气了几句,急忙忙转身往新房而去。 拓跋晏拥着李凰熙上了马车,冷脸问,“他为给你?” “没的事,”李凰熙道,“他也没这本事。”看丈夫似有不信,又补充道:“还不是为了上回的事情,他的脑袋瓜子反应过来了,所以找我质询了几句,都被我应付过去了。” 拓跋晏想起那天这四哥被他揪着上马车进宫面圣的时候,那一脸的蔫样,鼻子又发出冷冷的一哼。 等马车起程的时候,他拥着妻子道:“以后别与他过多接触,他这人其心不正。” 李凰熙笑着应了,反正她从来没将拓跋渊放在眼里。 当夜,拓跋渊回到新房的时候看到那一地狼籍,脸上立刻就布满了阴霾,踱进内室,立即朝杨朵朵发作。 新婚之夜,两人打骂不休。 此事被鲁王府的人传出去后,顿时沦为开阳最新的笑料。 翌日面圣,圣心不悦,连面也没见,明祯帝更是没赐半样东西给杨朵朵做新婚贺礼,气得杨朵朵在回程途中又与拓跋渊闹不愉快。 三朝回门,杨朵朵满肚子气地被丈夫扶下马车,然后一脸嫌弃地甩开丈夫的手,抬脚就走。 今天的杨府似乎来了不少人,杨朵朵不禁有几分起疑,她不过嫁为鲁王侧室,按理回门没有那么多宾客才对啊。 接近不爹与娘所在的厅堂时,隐隐听到南齐、长乐公主等等几个字眼。 第220章 凤心凰图(4) 杨朵朵心生疑窦,放轻脚步走过去,却遭到侍卫的阻拦,她眼眉一竖正要发火,后面跟上来的拓跋渊见此情状,表情渐渐严肃。[.超多好看小说] 没一会儿,嘉元公主似听到禀报声从里面出来,她紧紧地盯视女儿与女婿半晌,最后冷声道:“朵朵先下去歇息,你跟我来。”她的目光看向拓跋渊。 拓跋渊的神情一紧,忙恭敬地点了点头。 杨朵朵想要向母亲抗议,母亲随后甩过来一个眼刀子,她顿时就蔫了,愤愤不平地看了眼讨厌的夫婿,耸搭着脑袋被侍女带了下去。 拓跋渊没有跟嘉元公主走进那间正在议事的屋子,只是微微听声音,他已大概猜得出里面的人大概的身份,嘉元公主夫妇二人似要有什么大举动?怕是针对五弟那妻子的…… 想着心事他跟在岳母大人的身后进了另一间小点的屋里,屋里光线很暗,似是终年晒不到阳光,家具也是那种厚重的颜色,总之一踏进来整个人感觉压抑不少。 “阿渊,现在你我也不是外人了,你娶朵朵这事其中的猫腻,就算你不肯说我也自是心里清楚。现在木已成舟,我也不再追究你给朵朵下套之事,”她的目光与声音此时俱是严厉起来,“只是从今往后,你身为我的女婿一天就得谨记一句话,若你与我不能同乘一条船,那就别怪我这岳母不认你这女婿,”手往桌面上重重一拍,鼻子发出冷哼声,“要给我的朵朵再换个夫婿似也不难……” 拓跋渊在内心里早就知道当日设计杨朵朵,事后必定要承受嘉元公主的怒火,只是不过第一次回门,她就给他下马威,这快了些。心里是这样想,表面上他却是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急忙一掀衣袍跪在地上,“您不但是我的岳母大人也还是我的姑姑,我又怎敢不听您的话?朵朵是我一辈子的责任,我是个男人绝对会承担起这个责任来,您尽管放心。” 嘉元公主的表情还是很冷,只是听他这一言,嘴角倒是温和了些许,“朵朵任性,你这几天在磨她的性子,这我也知晓,只是一切要适可而止,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拓跋渊忙点头哈腰地道声“是”,内心再不满,也知道嘉元公主这一番话既是敲打他,同时也是给他一个台阶下,遂道:“您的话,小婿必定谨记在心中,他日朵朵生得一男半女,我必定上书让父皇封她为正妃,绝不会亏待了她……” 嘉元公主看他赌咒发誓,方才放过他,手指向她下首的位置,“且坐吧。” 拓跋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姑姑一向不给他好脸色看,无非就是嫌弃他的出身。现在成了她的女婿,她倒是和蔼了不少,脸上方放出些许笑容来。 嘉元公主并不会完全相信这个便宜女婿,再者这次事件很明显他是与拓跋晏联手让她不得不嫁女,但是想到兄弟之间无非就是利用的关系,他处心积虑地要娶她的女儿,不完全是为了朵朵的容颜,大半原因还在自己身上。 虽然没有过多提及正在商议的大事,但在别的事情上还是与他说了说,拓跋渊细心聆听,其间更是没有半点站在拓跋晏那一边的意思在,那事了结了,他与拓跋晏夫妇自然又是回到敌对一方的状态里面。 嘉元公主初步是满意了,直到黥脸的杨浦到来会会这女婿,她方才起身去找女儿,无论如何要教会她谨慎行事的道理。 杨朵朵在屋子里来回张望,一脸的不耐烦,心里咒骂着拓跋渊,不知这小人在背后是否向母亲告她的状?正在一脸纠结的时候,看到母亲款款而来,她才收起毛躁端坐在椅子里。 “娘。” 嘉元公主眯着凤眼打量了一番女儿,半晌之后才轻“嗯”了一声算做回答。 母女俩坐好后,她方才道:“朵朵,为娘对你没有大的指望,只是现在你既已嫁给阿渊,就要谨记夫妻一体的道理,想让我皇舅回心转意,你对阿渊好点,别让开阳的人笑话。” 杨朵朵一听嘴唇抿紧了,那个设计她嫁给他的男子,她是半点好感也欠奉,最后在母亲的高压之下,她不情不愿地应了。 母女俩实在没有什么话题,再说她又不是第一次出嫁回门了,沉默了半晌后,她小声地道:“娘,你与爹是不是想到法子报复那个南齐贱人?”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事情。 嘉元公主看了眼她兴奋的表情,知道她的心是恨死了李凰熙,遂轻点了点头,最后又怕她性子躁将事情透了风出去让敌人有机会防范,忙又道:“此事不可外传,你且谨记。” 杨朵朵自是忙点头应声,“女儿才不会给机会她防范呢。”她与李凰熙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个毁了她梦想的女人,她死也不会放过她。 这边厢嘉元公主利用女儿回门开始布局,另一边厢的李凰熙却是收拾行装陪同丈夫代天子出巡,明祯帝为了加强儿子对北魏的归属心,采纳了完颜雄的提议,让儿子暂离开阳,到处走走。 夫妻二人三日后即起程,一路都在欣赏湖光山色以及民生,李凰熙在来的时候就接触过北魏的下层百姓,只是她那时候身体不佳,多多少少情绪又有些郁结,所以对于所见并没有过多的感触。 现如今看到北魏的平民百姓的生活也如同南齐,不由得感叹到底在百多年前还是一家人,同样要为生活奔波,同样把身家性命系于老天,看天吃饭。 期间她更是学会了骑马。 拓跋晏有意教她骑马,这在北魏的贵族之间十分常见,再加上这项运动有利于她的身体康复,看她学会了骑马,特意给她弄了一匹温驯的红毛母马。 两人一般时间弃了马车,骑在马背上放马狂奔,时常累了身后的侍卫要跟上去保护,夏荷更是常常担心。 时序渐渐转热,此时在北魏的北地边界线上,拓跋晏名下最大的牧场里,李凰熙骑着她的红毛母马策骑而来,一时心血来潮更是让红毛母马一跃而起跳过那半人高的栏杆。 夏荷看得心狂跳,忙捂住儿子平安的眼,怕看到李凰熙出意久,“主子,您当心些――” 拓跋晏没有制止她的举动,而是看着她姿态优美地越过那道半人高的栏杆,半空中她的衣物飞扬,脸上闪着光泽,两抹健康的红晕浮现在她的脸颊上很是迷人,催动座下的大黑马跟上她的红毛母马。 李凰熙不禁发出一阵银铃般地笑声,转头看向丈夫,眸光闪动,“怎样?我可以出师了没有?” 拓跋晏笑着策马靠近她,示意她骑慢点,“算是不错了,不过要出师还早着呢……” 李凰熙佯装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那微翘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好心情,心里知道他是怕她莽撞会弄伤了自己,并非有意打击她。 夏荷看到自家主子一切安好,方才放松心情拍了拍胸脯,怀中的儿子扭动了起来,她忙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背。 李凰熙握住丈夫伸过来的手下了红毛母马,脱下手套的时候,轻轻地抚了抚红毛母马柔顺的毛发,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方糖喂这匹乖顺的马儿吃。 “干娘……”小平安挣下母亲的怀抱,小短腿跑向李凰熙。 李凰熙一把抱起他,这小子得她的缘,所以在早些时候她索性与他上契认为干儿子,实际上她疼他不亚于他的亲娘夏荷。 现在两岁多的小平安话已是说得很溜,老是干娘干娘的叫,叫得她的心都酥了,竟亲热地在他脸蛋上一吻,“平安,想不想干娘?” 小平安呵呵笑,伸长脖子在她的脸颊上重重地一啵,两只胖胖的小手圈住她的脖子。 拓跋晏假意眼一瞪,“小子占我娘子的便宜?” 小平安朝他做了个鬼脸,故意又亲了李凰熙一下,“干爹羞羞,不让你背地里亲干娘。” 夏荷与躲在暗处的阿三听闻,差点就晕过去,听听,这是他们儿子应该说的话吗? 拓跋晏立即做势要抓过他来大打一顿。 李凰熙赶紧做了个护犊的姿势来。 几人闹着玩了一阵,有人来找拓跋晏,拓跋晏方才收起另一面,叮嘱了李凰熙几句方才转身离去。 “主子,那丰盛钱庄的少东家正等着主子。”夏荷上前悄声禀报。 李凰熙闻言,“上好茶让他再等会儿,我去换身衣物。”把怀里正笑着的小平安往他娘的怀里一塞,“平安乖,干娘要做正事,待会儿再与你玩。” 小平安只能嘴瘪着看李凰熙点了点胖乎乎的小脑袋,由于他得李凰熙的喜爱,遂没有让他养成奴性的一面。 李凰熙简单地清洗了一下,换了身宝蓝色的衣物,独带着夏荷一人去面见丰盛钱庄的少东家。 阿三被她支使开,推开门她走进去,里面一名正赏着子画的温润青年急忙转身行礼,“草民参见长乐公主,公主万安。” 李凰熙定定地看着这姓丰的少东家,犹记得近十年前丰盛针庄频临倒闭,是她挖了王祖业的金山后存进了大笔银子才让这个钱庄起死回生的,后来的发展果然一如她前世那般,丰盛钱庄的生意做到了北魏来,他们的钱庄分号越来越多,存取银子更是比别的钱庄方便许多,遂发展越来越壮大,南北走货的生意更是越做越顺畅。 当年留下那一手纯属是为了多年后与北魏的战事而做的准备,但她是万万没料到她会亲自在北魏与对方会面,人生真是不可测。 “丰公子,请坐。” 丰公子谨慎地斜坐着,低垂的眼眉也开始细细地打量李凰熙,这大齐权利极重的公主果然生得不凡,思及当年救了他家钱庄的是眼前这个女子,他的神态更形恭敬,拱手道:“公主折煞草民了,草民是大齐的子民,理当如此,再说公主乃我们一家的恩人,岂能相忘?这趟回到大齐,家父得知,必定欣喜若狂。” 他也在感叹自己的好运,若是在南齐,以他的身份给她挽鞋都不够格,更别提能与她一道坐下来,心里不由得觉得是祖上冒青烟。 “丰公子,这一趟贩马回大齐要一路小心谨慎……”李凰熙免不得叮嘱一番,其实大齐一向缺马,尤其是彪悍的战马,偏偏她的丈夫这牧场更是把马养得彪壮,看得她也两眼放光,直呼他以前藏私。 丰公子哪敢说不,况且这事情若办得好,那将来得到的回报是丰厚的难以想象,即使成为官家也未定,这么一想他的心头猛然一热,真是奇货可居啊。 遂他拿出十二分小心谨慎与李凰熙相商,两人竟是一聊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丰公子起身行礼,掏出一块玉牌躬身递给李凰熙,“公主,这是草民在北魏所有商号的令牌,他们会见令行事,一切任由公主差遣。” 李凰熙示意夏荷接过来,郑重地点点头,“你的忠诚本公主心知,他日必会让你得回十倍的回报。”商人重利,都是一群逐利之徒,她想要他的忠诚,没有比利相诱更恰当的。 “草民为公主可以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丰公子一时间激动不已,没有比长乐公主这一声允诺更好的了。 事情谈得差不多,他方才起身告辞离去。 丰公子在出了睿王爷的牧场后,骑着马进了城,很快就钻进一家民居,与那扮做平常北魏男子的人接上了头。 只见那个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皱眉道:“她可好?” “公主一切安好,气色不错,看来北魏的传言是真的,她与睿王拓跋晏感情甚笃。”丰公子肯定道。 与李凰熙的接触其实并非偶然,他早已留意开阳盛传的那位睿王正妃,只是不确定身份,遂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怕连累了自家在北魏商号的人马,这个男子的出现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他这才敢慢慢寻机与李凰熙接头。 此时看到对方眼里浮现出来的关怀与感慨,他不禁又道:“若你要见她,我可以给你安排……” 第221章 凤心凰图(5) 那长得丰神俊朗的男子闻言,愣了愣神看着窗外的晚霞出一会儿,最后他仍是摇了摇头,“现在尚未是时候,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最好一辈子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丰公子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嘴唇嚅动了一下,最后却是闭紧嘴唇不再言语。 那长得丰神俊朗的男子掩去眼里那一抹怅惘,有些事做出来之后就难分对与错,最后也许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这么一想时他的眼神更是黯然神伤。 秋风渐起的时候,李凰熙随拓跋晏返回开阳,足足近半年的时光都在北魏的国土上,让她对这个与南齐一衣带水的国度有了很大的改观与认知。 马车在驶进开阳城的时候,一队人马向着他们而来,看那衣着似皇宫的侍卫。 正折起车窗帘子偷看的夏荷见状,急急转头看向自家主子,“主子,您快看看,宫里有人来?” 李凰熙木来闭目养神,一听到夏荷的低声惊呼,急忙睁开眼睛,凑到那已撩起的纱窗前,果然看到那带头之人明显是明祯帝身边的侍卫头头,她在进宫的时候曾多次看到他。 现在他们夫妻二人已进开阳城,离回睿王府只有几条街的事情,莫非是明祯帝派人来迎接他们?这也不像,主要是那十来人面容十分严肃,此时她的眉头不经意地微微跳动,似有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夏荷抱紧怀里的小平安,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这样的低迷气氛她似曾经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娘?”小平安被她娘抱得紧从而生疼,不安地扭了扭。 夏荷却似无感觉,手臂又收紧了。 马车外,拓跋晏抑满腔怒火地瞪视眼前的壮汉,“皇上下旨要关押我的王妃?” 那侍卫头头道:“睿王爷息怒,臣下也是遵皇上的旨意行事,暂时关押睿王妃……” “皇上的手旨呢?”拓跋晏仍有几分不相信地追问。 那侍卫头头也不含糊,忙递上皇帝亲手写下的谕旨。 拓跋晏接过,迅速展开,上面果然是明祯帝的笔迹,字字没有做假,疑睿王正妃是南齐探子几个字深深地刺进他的眼里,他的父皇明明知道她就是南齐的长乐公主,这点他没有任何的隐瞒,为何还有这样一道旨意? 手紧紧地攥着这道烫手的圣旨,他的嘴唇抿得很紧,周围的人都看着他,这年轻的王爷严肃起来很是让人压抑,那上位者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让一部分本来看热闹的老百姓赶紧溜走不敢再看。 那侍卫头头又催促一声,“王爷,请别为难臣等……” 拓跋晏粗鲁地收起圣旨,正要发作之时,一道清脆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王爷?” 他一听是妻子的声音,回头看去时脸部线条柔和起来,“你先回马车里,这里有我解决……” 李凰熙没听他的话,而是由夏荷扶着下了马车,步行到他身边,玉手抚上他的手臂,低语道:“别冲动行事。(.好看的小说)” “我知道。”拓跋晏也低低地回应了一句,然后才将那道圣旨塞到身后的阿二手中,回头看着那侍卫头头道:“此事本王已知,你且回去,我自会亲自带王妃进宫见皇上问清缘由……” “皇上现不在宫里,前几日出发去猎场狩猎,需得两日才能回,这是皇上急命臣等执行的圣旨。”那侍卫头头一脸为难道,若不是接到睿王一行人已回开阳,他差点要沿途寻去,按旨意暂时扣押睿王妃。 李凰熙一听,神色也一紧,她的嘴角浮起冷冷一笑,嘉元公主好手笔。这于两国的上层来说都不是小事,一如她的丈夫难以见容于南齐,她的身份暴露同样也难以见容于北魏。 拓跋晏出没想到他那姑姑居然会使出釜底抽薪这一计,趁明祯帝暂不在开阳逼他下这道旨意,摆明了就是要假这个机会为难他的妻子,这么一想,他的面容抽搐起来。 李凰熙在他的手臂上捏了捏,严肃低语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不过被关押几天不碍事的,你且速去找公爹才是正道。” “凰熙,你还不明白她的意图?她这是要……”暗中取你性命,最后几个字尚未出口,妻子就先一步捂住他的嘴。 只见到她一脸严肃地道:“阿晏,你不说我也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现在只能以不动制动,你若抗旨怕正中她下怀,必定会拿这个来抨击你,你若一倒,我又该怎么办?” 她说的这些,他何尝不明白?无非是仗着父皇一向向着他,这是他的优势同时也是短处,他的好姑姑焉能不明白,故意用这一招无论选哪个,他们夫妻的境况都不会得好,可恶! 心中再多的波浪都要努力平息下来,他的表情还是那般严肃,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方才转头看向那侍卫头头,“你且向本王保证王妃的安全,否则,本王是不会将王妃交由你们带走。” 那侍卫头头也是知道眼前的王爷极得帝宠,在这个节内眼里,皇帝还派他这个心腹执行此事就有偏向睿王的意思在,遂忙拱手道:“臣等定不负王爷厚望,王爷且放心,那关押之处是宫里一处偏殿,由臣等亲自看守,定不会让人为难王妃。” “那甚好。”拓跋晏道。 他扶着妻子转身送她上马车,然后轻抚她的脸,迅速耳语一句,“凰熙,等我。” 李凰熙点点头,眼下的分离是势不可挡。 拓跋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能从妻子的身边抽身,同时也叮嘱夏荷侍候好主子,方才转头朝阿二低语,“你留下暗中保护她。” 阿二看了眼消失在马车里头的李凰熙,对于她的处境,他仍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昔日自家主子在南齐受到什么待遇,现在也叫这自大的公主亲自尝尝被人冤屈的滋味,不对,自家公子昔日没有半分出卖南齐的举动,反倒这公主确实有做不利于北魏的举动。 他本意不愿应承,只是在接触到公子那双严厉没得商量的眼睛时,忙点头应是。 是夜,李凰熙就宿在昔日关押过嘉元公主的小宫殿里面。 嘉元公主收到消息的时候,不禁嘴角冷冷一勾,朝心腹暗暗吩咐了几句,尽腹忙点头,“公主放心,小的必定制造她畏罪自杀的局面。” 嘉元公主方才安心地点点头。 杨朵朵进来的时候,正与那心腹擦肩而过,看了眼停下来躬身给她行礼的人一会儿,直到他的背影悄失不见,方才进去急忙问她娘,“娘,何不让她身败名裂死得凄惨岂不更好?” 嘉元公主挑眉冷冷睇了女儿一眼,“你怎么还是没有半分长进?什么叫夜长梦多,你懂不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开窍的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若畏罪自杀,拓跋晏那个小贱种还能得好?他这辈子别想坐上皇位。” 一提到拓跋晏,杨朵朵的心里就是一痛,这个英俊到极点的男子就是她心口的朱杪痣,去又去不得,除又除不得,时时地印在心里,让她心口疼痛。 嘉元公主一看到她这样子,伸出食指在她的脑门上狠狠戳了戳,两眼狠厉地看着她,“你给我听明白喽,别再想着拓跋晏,你将来要当皇后,他就是最大的阻力,这个男子对你无情无义,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别再给我狠傻,若还像以前那样不顾后果行事,别怪我不再认你做女儿。”为免女儿再重蹈覆辙,她把话说得死死的。 杨朵朵脑袋一缩,“女儿明白。” 嘉元公主看她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你明儿就回鲁王府去,现在你夫婿不在家,你就得当起主母的责任,别总是有事没事就往娘家跑。” 杨朵朵咬紧下唇不吭声,她娘一向看不起拓跋渊,现在也不知为何对他又重视起来? 皇宫一角,那偏僻的小阁楼上,阮妃颜色严厉地朝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发作道:“居然敢在这糕点上下药,看来你是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来人,拖她下去杖毙……” 李凰熙忙伸手拦下,“阮妃娘娘,且不要杀她……” “不杀她?”阮妃皱眉看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若不是她养的猫儿贪嘴,那糕点怕是要进到她肚子里面了,那会儿她人都死了哪还能装模作样地向她说什么不杀的蠢话?“她现在要杀你?” 李凰熙看了她一眼,“把她拉下去用办法撬开她的嘴把幕后指使者供出来,怕是会让我们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她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快,这阮妃到底是没想到太深入。 阮妃一听顿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忙一拍脑门,“看我一时情急就知道仗毙,来人,把她拖下去严刑逼供……” “别让她死了。”李凰熙忙又补充一句。 阮妃又急急地重复一遍,看到那宫女被人塞住嘴巴拖下去,方才松了口气般表情恨恨道:“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在宫里动手娶你性命,睿王妃,这段时间就让我贴身宫女来侍候你,一切洗漱吃食等事都得当心,马虎不得。” 李凰熙点点头,其实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幕后之人必是嘉元公主,除了她没有人敢有那胆子在宫里下暗手。 阮妃看她没说话,以为她担心,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睿王妃帮了我许多,我阮氏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再说唇亡齿寒,我必定是站在王妃这边。” 李凰熙听着她表忠心,嘴里自然是说些“阮妃娘娘的帮助我必定不忘”之类的话,其实她心中明白,两人是同坐一条船,现在自然要抱成团,不过当船要沉的时候,只怕她抽身比谁都快,宫里人的话又岂能全盘接收? 阮妃细细地观察她的表情,不像做假的样子,脸上更是入木三分地表现出焦虑的样子,然后又道:“睿王妃现在的身份真是好生尴尬,本宫收到的消息不多,加之这事又是发生在皇上狩猎之时,我也是鞭长莫及。”顿了顿,“皇上怕是不想为难你们夫妻二人,只是架不住我大魏的贵族们联起手来将茅头对准你,王妃万不可掉以轻心,皇上是有生杀大权,那群贵族也是不可小觑。” 这是北魏很奇异的政治现状,皇权是至高无上,而贵族之权也是不小,往往会影响皇权的实施,这些李凰熙早在之前就已明了。 嘉元公主的丈夫,杨朵朵的父亲杨浦就是北魏的贵族之一,虽然地位不及完颜一族,但凭他任了右相这么多年,人脉声望是不缺的,很明显这次联合一众贵族拿她的身份作伐向他们夫妻发难就是杨浦从中牵头的。 为了杨朵朵以及出一口气,嘉元公主夫妇这回是尽全力要拉他们夫妻下台。 李凰熙依然能笑道:“多谢阮妃娘娘的提醒,只是我现在人关在这儿不能在外活动,怕是要劳烦娘娘多收集一些外头的有用信息给我……” 阮妃哪会推脱,忙包揽在身,反正她娘进宫一趟就是传递外头有用的信息给她,她娘家人干别的不在行,干这个倒还是得心应手。 此时的拓跋晏却是快马加鞭赶去猎场找明祯帝,一路披星带月,终在五更天的时候赶到了猎场。 此时猎场旗帜飘扬,远远即可见到,拓跋晏顾不上抹去身上的汗水,沉着脸直闯皇帝的帐蓬,周围的内侍及护卫都上前拦着他,结果都被他一掌推开,如入无门之境一般杀到了明祯帝的床前。 这一边的骚动引得附近的几个贵族的帐蓬都有了声动,他们急忙点灯冲出帐蓬准备护驾。 明祯帝在这儿子闯进来的时候已经醒了,披上衣物的时候看到儿子一脸寒气地进来,随后就听到外头的一阵骚动声,忙对内侍道:“出去让他们安静下来,就说朕这儿没事发生,都散去睡觉。” 内侍领旨出去。 “你稍安勿躁……”明祯帝看着儿子好言劝说。 拓跋晏走至他身前,“父皇,你这是何意?儿臣从未瞒你她的身份,你现在下旨将她关押可有顾虑到儿臣的心情?” “朕也是被逼的,那群大贵族们一至要彻查她的身份,并且还要公审她,朕有什么法子?只能让人暂时将她关押起来护她性命周全,你可知?就怕他们认定她的身份从而联手暗中除去你娘子,朕也是为了你们好……”明祯帝摊开双手道,他也很无奈,而且还有证据摆在他的案前,由不得他偏袒向他们夫妻二人。 拓跋晏对北魏这政治不由得有几分深恶痛绝,这里皇权第一,贵族第二,大多数的贵族是有土地的,而且土地多寡也是衡量大贵族的标准之一,这就造成了北魏畸型的政治环境。 “他们背后必定有人操纵,父皇,你这次完全是被人借刀杀人。”拓跋晏毫不客气地指出来。 明祯帝的脸色不由得一白,心中隐隐知道那人是谁,但却没有勇气猜下去,现在儿子一针见血地指出来由不得他再逃避,他的手指骨紧握成拳,骨节泛白,然后背着双手在帐蓬里来回踱步。 拓跋晏却似没有看到他的心烦意乱,冷声问道:“敢问父皇,他们摆在您案桌上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一提起这茬,明祯帝顿时朝儿子紧密盯视,“你是不是也在帮她对付我们大魏?阿晏,如果你是这样的,为父说什么也由不得你乱来……” “父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拓跋晏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明祯帝现在没有心情与他打哈哈,表情极其严肃地问,“你老实告诉为父,你是不是暗中送她战马以此帮助南齐提高战斗力?以前你帮她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毕竟你人在那儿,与为父又有隔阂,可现在局面不同了,你且知道我们大魏与她南齐是死对头,是不可调和的。”他的语气也跟着严厉,“阿晏,父皇现在也不怕告诉你,我之所以接纳她,除了她的身份之外,更多的是指望她能助你一统南北成就一番帝业,而不是任由你被她带坏是非不分,数典忘祖……” 他到底是受到妹妹话意的蛊惑,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再联想到儿子对那儿媳妇在意的程度,这就由不得他轻视不理,遂此时他严厉逼问儿子,从而判断要如何处理此事为妥。 拓跋晏的眼睛微微一眯,即使有阮妃为他在明祯帝的枕边吹风,到底仍不及嘉元公主的一席话,心中对这姑姑真是半分好感也欠奉,兄妹到底仍是兄妹,那好,他倒要看看经过此事他还能继续包庇他那个好妹妹。 “父皇,您听谁说的?”他表情并没有波澜起伏。 明祯帝看到他神色如常,心中的怀疑不禁消去了一些,儿子不至于如此糊涂,两国在边关仍设有重兵,战事一触即发,不能给对方增强实力。 “你甭管我是听谁说的?尽管回答我有或没有即可。”明祯帝道。 李凰熙在宫里这两天时间遇袭不下三次,别的暗杀手段也层出不穷,好在阿二得力,暗中化解了数次。 那侍卫头头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是真没想到会有人在宫里也要置睿王妃于死地。 终于在第二天,明祯帝抵达开阳,回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公审李凰熙。 第222章 凤心凰图(6) 嘉元公主焚香沐浴了之后换上了一件银红绣团凤图案的衣袍,站在镜前打开脂粉盒轻轻地抹起来,顿时,镜中的人儿粉腮含春,威而不露。 她满意地照了照镜子,嘴角微微一勾,这半年的禁足日子总算熬出了头,不和她这一身出现在皇兄的面前,他会不会为自己而倾倒? 正在她心思活络的时候,果然侍女急匆匆地进来,“公主,宫里来人宣您进宫……” “慌失失的有失体统,本宫已知晓,下去领罚。”她严厉地道。 侍女缩了缩脚,脸上有几分畏惧地应“是”。 嘉元公主信步迈出闺房,双手笼在袖子里,大声让人去备马车进宫,看到廊下站着的黥面男杨浦背着光站在那儿看着她,目光微沉,她的头不自觉地微微一昂。 杨浦看着自己的妻子如会情郎那般精心打扮,本已徐娘半老了,偏梳了个年轻妇人的发型,戴上几只贵重的镶宝石的钗子,他的瞳孔就是一缩,他为她丢了前程让家族蒙羞,她倒好全然不放在眼里,他在布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今天很关键,能不能置那个南齐女人一死就要看今天了。”他沉声开口。 嘉元公主看到他没有口出恶言,暗自松了口气,在这个节骨眼里她可不想跟他起争执,莲步轻移到他面前,两眼与他直视,“我晓得。” 杨浦别开头,顶着渐渐高升的烈阳离去,那背影孤单而萧瑟,即使有烈阳当背景。 嘉元公主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昂着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今日的皇宫格外的热闹,很多大贵族都有前来,欧阳左相与新上任的右相分庭而坐,有这两人在,那群大贵族们都没敢滋意喧哗。 二皇子夫妇一道前来,与完颜左相微微打了个招呼,然后径自与新右相打了个火热。 二皇子道:“右相看看今天运程如何?” 那位新右相道:“秦王,我又不是那神算子如何测得天机?只是那等妖女要害我大魏的运程,我身为大魏的臣子自然容不得她肆意妄为。”微黑的脸更是不见了半分宽容。 二皇子妃眼眉一挑,“如果她真是南齐的探子,我这妯娌也不会干坐着,只是睿王到底年轻,还是被她攥在手心里,不然哪会处处包庇她……” “住嘴,男人说事如何轮到你一个女人插嘴?”二皇子拓跋圭朝妻子怒喝了一句,“不让你跟来,你偏跟来,还不赶紧去向阮妃娘娘问安?” 二皇子妃顿时惟诺起来。 那位黑脸右相看了眼这夫妻双簧,眉尖轻皱,“秦王何必枉做小人,臣是大魏的臣子,若睿王真的偏帮他的王妃,臣自然也不是等闲的。”说完即坐下,不再与这对夫妻套近乎。 二皇子夫妇也没有什么不悦状,他们的出发点也是要试试他的立场是否坚定?这回看他这反应心中早已有数,若能借此把拓跋晏拉下来自是最好的结果。 二皇子妃见这儿没她什么事,悄然给丈夫使了个眼色然后前去给阮妃问安。 嘉元公主到的时候,周围已是坐满了人,他们听到唱诺知道来人是皇帝的亲妹子,遂也都起身问安,嘉元公主一派威仪地点了点头,这儿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杨浦提携上来的,在这次事件中发挥了极其大的作用。 嘉元公主刚坐下,杨朵朵就已急匆匆赶到,两眼在场中睃巡了一下找到了母亲,很快就上前去挨着母亲坐下,半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已出嫁乃鲁王拓跋渊的侧室夫人。 嘉元公主看了眼女儿,没有阻止她,两母女还私下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 拓跋晏进来的时候,全场都寂静下来,所有的窃窃私语声都停了下来,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王爷身上,似乎要看穿他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站在他身边的完颜雄感觉到老爹那凌利的目光,嘻笑出声,一副没有正形的样子看着拓跋晏,“睿王爷,没想到你是如此得到大家的爱戴啊?你看你这一来,大家都注目相迎……”没厘头的插科打诨的话随即出口。 拓跋晏没有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随即嘴角一冷,没有说一句话即穿过众人的目光往前而去,那些目光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转动。 完颜雄也不恼笑嘻嘻地跟上去,两手还搓了搓,他这姿态一摆出来,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睿王一派的人,看他的样子也没有过多的操心,这回他们的心里都微微起疑,睿王怕是已有定策了。 黑脸右相的脸微微抽搐,抬眼打最了一通这睿王爷,看这外貌是比另外两位要好些,只希望他待会儿别犯拧,心向大魏才好。 完颜左相看了眼儿子后,即转头与身后之人密语几句,似没有看到那边径渭分明暗流汹涌。 二皇子急忙上前与拓跋晏说话,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期间还不忘装模做样地提点五弟几句,话里话外皆有影射。 拓跋晏面容一冷地看着他,“二哥,父皇还没定我王妃的罪名,你现在就说些让弟弟明辨是非的话是不是太早了些?” 二皇子被他这样抢白了一句,心头不爽,脸上不显地干笑了一会儿即不再热衷与他说话。 “皇上驾到――” 明祯帝随着唱礼太监的喊声,迈着方步进来,前方的龙椅早已摆好,众人下跪下迎,他龙目微微一扫,最后定格在妹妹嘉元公主的身上,眼里利光闪了闪。 “都起来吧。” 皇帝一声令下,一片衣物摩擦声,众人都起身。 黑脸右相第一个出列敦促明祯帝公审李凰熙,最好让这个南齐探子无所遁行。 明祯帝眉眼微微一掀,欣然允奏。 众人自然大呼“圣上英明”。 李凰熙还没有踏进大殿即听到里头的声音,此时她微微整了整衣物,看了眼那前来宣她的内侍,“走吧。” 她无所畏惧地样子落入一众宫侍的眼里,开始有些轻视她的宫侍都不由得凝神凛气,这睿王正妃强大的气场压得他们微微喘不过气来。 在进殿之前与阮妃微微一点头,她昂首踏进那个审判场。 她的出现让众人都沸腾了,很多人都起身猜疑她的身份,完颜左相严肃道:“我记得睿王妃初初面见皇上的时候那英姿飒爽的样子,那字里行间维护着你一个南齐女子的尊严,现在我且问睿王妃,你到底是谁?”那个谁字咬得无比沉重,无比清晰,容不得她蒙混过关。 嘉元公主适时道:“你不会不敢认你家祖宗吧?长乐公主,别让本宫瞧不起你,不然当初你说的那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就会沦为一场笑话。” “请睿王妃不要糊弄我等……”咄咄逼语声在那群大贵族当中发出,听来极其的刺耳。 “私闻南齐的长乐公主也是个人物,现今你到了我们大魏就要缩手缩脚吗?自古以来有本事之人莫不是行不改姓从不改名,长乐公主,莫非你连自认名号的本束紧也没有?”尖锐的逼问同样扰人心神。 “……” 拓跋晏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出言朝他的妻子攻击而去,袖下的手已经握得死紧,脸上的神色似乎已经绷紧到了极点,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明祯帝看了眼儿子泛红的双眼,微微叹息一声,这事情弄到这地步非他所愿,只是这事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了结掉,会动摇他大魏的根本。此时看到场面似乎要失控,他忙抬手想要制止。 李凰熙已是一脸凛然地踏前一步,只见她的芙蓉脸上挂着一抹嘲笑,道:“我自幼也是熟读圣贤书的,自然也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现在你们用如此有违礼教的问题来问我无非是要逼我承认自己的身份。”她的声音并不响,但是却有着一股让人仰视的味道,那些大声质问的人自然闭上嘴巴,两眼盯视着她。 她环顾了一圈,看到了各色嘴脸,她一脸镇定,从容不迫道:“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位南齐长乐公主李凰熙。” 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很稳没有半分打颤,没有被人发现身份的窘迫,只有满脸皇家的威仪,这让她并不高扬的声音带上了几许天生高贵的味道,就连北魏的君主明祯帝也不得不侧目,隐隐有一种这女子生为女子倒是可惜了,若为男子怕是那能名垂青史之人。 她承认了,她居然承认了,嘉元公主母女俩眼里都有几分不置信,他们甚至还没有让证人出来指证她的身份,从而让她无所遁行。现在倒好,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打乱了他们之前所有的设想。 嘉元公主两眼如蛇光般盯视在李凰熙的脸上,她怎么可以不当一回事?让这段时日沾沾自喜的自己情何以堪?她花费了那么多心思不是为了她那句轻飘飘似没有分量的话语。 她这么快自认身份比她被逼得无路可走惟有自认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拓跋晏松开暗中紧握的手,起身睥睨了群臣一眼,朝明祯帝微微躬身道:“这并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我拓跋晏自认也没有欺骗过你们,从一开始我就说她是我的正室夫人,而我的夫人只有一位,那就是李齐的长乐公主,父皇也是知道此事的,所以不存在我们欺君一说。” 明祯帝点头道:“朕确实是早已听睿王禀明他妻室身份之事,只是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公布而已,大家不必感到吃惊……” 黑脸右相急忙起身道:“皇上,臣握有她是南齐探子的罪证……” 第223章 凤心凰图(7)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 丰公子被人押上来的时候,全场气氛都热烈起来。 李凰熙朝丰公子看去,只看到这温润的青年男子并没有受刑,脸上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略有些狼狈而已,他感觉到她的目光,并没有向她看来,她的两弯柳眉微微一蹙。 半跪在地上的四皇子拓跋渊沉声道:“父皇,此人是儿臣在边界抓到了,若稍不留神就要被他们蒙混过关了,幸好儿臣得皇命前往边关犒军,不然也发现不了这桩隐秘的交易……” 嘉元公主听到这女婿的话,微微点了点头,拓跋渊办这事没有糊涂,这回看他总算顺眼了一回,眼角微微向明祯帝看去。 黑脸右相在拓跋渊的话停下后,更是指着他向明祯帝慷慨陈词,直指此人借着商家的掩护为南齐贩马,是李凰熙的同党,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忽而严厉地看向拓跋晏,嘴角冷冷一笑,“睿王爷敢说你不知道一切吗?” 明祯帝也两眼直视儿子,那天在帐篷里他还向他信誓旦旦地说绝没有这回事,他也信以为真,之所以公审李凰熙,他也给他透过底,表明这只不过是走过场而已,只要他没有背叛北魏,他就能容得下他的妻室,莫非这些话是哄着他玩的? “睿王,给朕一个明确的答覆。”他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嘉元公主听到兄长的声音有些不对,顿时喜上眉梢,只有兄长不再宠信他,那她要斗倒他交不是件难事,急忙起身冲到御前,关心道:“皇兄,千万别气坏身子,我们听听五侄儿他是怎么说的?”这一会儿,她开始扮演那深明大义的姑姑。 明祯帝有些不悦地拂去她碰触他的手指,以前他还会受她蒙骗,现在这件事她参与其中的痕迹太深了,由不得他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嘉元公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兄长,急忙收回手,咬了咬下唇,看来要夺回兄长对她的心怕是还有一段路要走,越想越恨拓跋晏夫妻二人,都是他们这两个搅屎棍在那儿坏事,不然她岂会与兄长生疏成这样? 完颜左相也起身,他一直没有攻击拓跋晏,只是现在这事件过于恶劣,由不得他再睁只眼闭只眼,皱眉道:“睿王无话可说吗?此事还请你给众臣一个交代,究竟贩马一事是否属实?” 完颜雄一看到老爹不淡定了,眉头也跟着深锁,顿时立刻起身朝自家老爹深施一礼,“左相大人,此事不过是右相大人的一面之辞,所谓的证据只是这个商人,依末将来看要定睿王的罪怕是还不够格。”说完又笑嘻嘻的。 完颜左相朝儿子狠狠一瞪,这人逆子。 李凰熙没有吭声,她只是定定地看了看周围小声议论的大贵族们,嘴角却是冷冷一勾,果然没一会儿,他们就统一了意见,要拓跋晏给他们一个交代。 “众所周知,白氏牧场是你所有,睿王爷,此事你难脱干系。”他们的代表严肃地道,“睿王爷,你到底是心向我们大魏还是南齐,娶了南齐女人心就变了吗?睿王爷……” 杨朵朵听到这些不客气的话,心分成了两瓣,一面在为拓跋晏而难过纠结,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解气,他对她不仁,她何须对他有义?既然他执意守着那个南齐女人就让他守到底好了,好坏不分,落得不好的下场也是他活该,这个想法一旦占了上风,她的脸也因为一阵快意而微微扭曲。 一直沉默由得四方攻击的拓跋晏这会儿终于不再紧抿嘴唇了,他的俊容上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手轻轻地指着丰公子道:“就凭他,可以定我叛国罪?” 李凰熙脸色也没变道:“此人与其说是南齐的商人,不如说是南齐与北魏的商人才对,没错,我与他是有会过面,只是想从他那儿得到家中父老的消息,并没有别的意图。”目光看向拓跋渊,瞬间凌利。 “至于鲁王为何要拿他来诬蔑我们夫妻二人,我倒是有些头绪,无非是因为他婚前与杨侧妃未婚苟且之事被我无意在众人面前揭穿,所以他恼羞成怒,为了报一己私仇捏出这桩事情来,可谓居心叵测。” 她渐渐高扬的声音响彻大殿,而拓跋渊因她的话而面容气得扭曲起来,更增添众人的猜测。 “李凰熙,你到北魏来明明是不怀好意,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与侧妃的事情也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还好说?”拓跋渊这会儿把之前两人的协议全抖了出来。 李凰熙嘴角一撇轻轻一笑,“我策划的?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当时在场的所有贵妇人可以为我做证,我可有设计过你们?鲁王,你可别信口开河随便胡说。”此时她一脸正义。 拓跋渊气得顿时要吐血,明明是她做的,现在却又装无辜,一副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恨不得撕下她的肉。 拓跋晏适时朗声道:“四哥,这根本是你为报私仇而捏造出来的,你敢不承认?”不待拓跋渊辩驳,他面向明祯帝,“父皇,请派人彻查此事,一定要还儿臣一个清楚明白。” 黑脸右相拱手道:“皇上,这人证物证都在,睿王爷也不过是只凭一张口如何能服众?所谓的私怨也不能掩了鲁王的一片忠诚之心,这是两码事……” 丰公子突然扭动起来要挣脱身上的绳索,他急忙朝明祯帝看去,“皇上,草民有话要说,请你给草民一个说话的机会……” 拓跋渊一个眼刀子使去,那两个抓住丰公子的人急忙摁住他,不许他轻举妄动,他上前狠狠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父皇,此事儿牙愿以性命担保,那些马儿已被带到了开阳城外,证据都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五弟牧场所养的马儿,这点是骗不了人的……” 李凰熙讽笑出声,“公爹,这是一面倒啊,以权势压人的一面倒,公爹,即使他只是升斗小民,但也不能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不然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身为天子当以明察秋毫,不然岂不是昏君?” “大胆!”嘉元公主怒喝一句,“你这是想指责皇上是昏君?原来你早已有不臣之心,皇兄,她这是自曝其短,定当严厉治她之罪才可……” “公爹,儿媳所言是否在理?您自当有分辩,而不是别人哭诉几句,您就当了真?”李凰熙微一挑眉道。 嘉元公主与杨朵朵俱狠狠瞪她一眼。 明祯帝其实并不昏庸,李凰熙指他的话他焉能不明白?在看到拓跋晏还要说话之际,他抬了抬手,然后看向丰公子,“你想要说什么?” 丰公子这时候急忙道:“草民想求皇上救救草民,草民人卑言轻,一直奉公守法,皇上可以去调查即可知道草民没有说谎,草民是南北走货的商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奸细……” “你不是奸细?少在那儿胡言乱语。”黑脸右相喝了一句。 丰公子委屈地道:“草民是商人,怎么敢扯进国家大事当中,草民从来没有为睿王妃贩过马……” 拓跋渊的眼刀子迅速甩过去,“父皇,此人所言不可信,他当着儿臣的面说的又是另一套,要不是他招供,儿臣又怎敢斗胆拉他来面圣?还请父皇明鉴。”说完,跪了下来。 丰公子也跪着,“皇上,草民已说过是商人,当时被鲁王的人抓住,他们告诉草民,只要草民配合必定不会有事,他们必保草民一条小命,草民是商人哪儿有利听哪儿的?为了小命计,岂能不听鲁王的话?”顿了顿,“其实草民买的马都不是好马,用他们来驼货而已,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验?鲁王他们还扣了草民的货……” “父皇,这样反复改变证词的商人的说的话并不可信……”拓跋渊顿时有些慌张了,阴柔脸上更见不到往日的潇洒,都怪自己太信这商人,从而忘了商人的本性,又或者是掉入了什么陷阱里…… 瞬间他脑袋清明过来,恍然大悟地看向拓跋晏。 果然,拓跋晏上前道:“父皇,这所谓的证人是四哥拉来的,现在又说他不可信是四哥,出尔反尔的证词,如何能定儿臣的罪?儿臣与妻实在冤枉,凰熙自到了大魏,一向遵礼守法,没有出格的举动,与她交往过的各家贵夫人能掩着良心说她不好的吗?” 李凰熙上前几步,微微一屈膝,“故国之思一直都是人们割舍不下的心绪,儿媳不过是想得到一点年老的父亲的消息又有何错?哪知道这么一件孝心的事情居然被人拿来大做文章,儿媳好生冤枉。” “拓跋晏,李凰熙,你们俩别在那儿喊冤,这事情就是你们俩搞出来的,对不对?”拓跋渊突然跳起来怒道,“父皇,这是他们俩玩的把戏,他们的话都不可信,五弟事事顺她心意,将来怕是要做对大魏不利的事情……” “你给朕闭嘴。”明祯帝顿时暴怒道,这事情越来越离谱,细想所谓的证据都是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四儿子弄出来的,还有这些来逼他做决定的事情也是他联合嘉元给他出的难题,顿时心中大为不满。 众人都急忙下跪。 完颜雄出列道:“皇上允臣说一句公道话,这姓丰的商家,臣其实与他打过交道,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那高产一物甘薯?” 明祯帝岂有不记得的?这一物现在已是百姓餐桌上常见之物,为大魏粮食紧张曾做过很大的贡献,这会儿方才记得是这完颜雄弄回来的农作物,遂道:“朕自然记得爱卿的功劳。” 完颜雄摇了摇头,“其实臣惭愧,这功不应记在臣的头上,从南齐偷关带出此物来我大魏的人正是这姓丰的商人,当时他给我带来了近万斤的甘薯,同样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带出南齐的,如果他是南齐的奸细,还会给我们送来甘薯吗?大家好好想想吧。” 丰公子顿时一脸激红道:“草民没有完颜将军说得那么大义,草民只是商人……” 言下之意只要有利可图,他可不在乎什么国家大义,商人重利是天性决定的。 殿上众人顿时都呆怔住了,他们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商人在多年前还做了一回背叛南齐的事儿,现在又如何能定他是南齐奸细呢?这不合乎逻辑啊。 黑脸右相一时间寻不出反驳的话儿来。 倒是完颜左相道:“既然你说是商人,那么你也有可能为了利益出卖我们大魏,是也不是?” 这话很是一针见血,丰公子立时不知道如何做答为好? 拓跋晏看了眼完颜左相,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父皇,归根到底还是要派人去验他的货,如果不属实,那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撒谎,若是属实,四哥与姑姑就要坐实污蔑儿臣的罪名。” 拓跋渊与嘉元公主顿时面有怒色,只是一时间有所忌惮,所以没有大肆反击。 明祯帝同时也看了眼这不争气搅风搅雨的两人,板着脸下旨让心腹去查看丰公子到底运的是什么货? 殿上又安静下来,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听闻,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等了又等,那去查看之人方才飞奔进殿,跪下禀报,“回皇上,那些马儿臣都验过,都是一批老弱病残之马,只能拉拉货,除此之外无甚用途,至于马上的货,是北边的特产,还有几匣子名贵的猫眼石等来自大漠那边的走货……” 李凰熙听完了这人长长的禀报,然后看着明祯帝,又看了看群臣,最后看向抿嘴的嘉元公主,“现在都听明白了?可是我用他私传情报?可是我让他给南齐贩马?我这一没养过马的人都知道一群老弱病残的马如何能配出优良的品种来?” 没人再高声反驳李凰熙,毕竟事实摆在他们的眼前。 拓跋晏乘胜追击道:“父皇,这次闹得如此大事件,还请父皇严惩,不然儿臣的名誉必定受损。” 嘉元公主立即道:“皇兄,臣妹一时听信了女婿所言才会如此糊涂,臣妹没有抹黑五侄儿夫妇的想法……” 拓跋渊闻言,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嘉元公主,她现在要他一人背黑锅吗?顿时火怒于心。 杨朵朵也急急附和母亲之言,将一切都推到夫婿的身上。 拓跋渊气得想要大声反驳,这对母女有够无耻的,没想到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恰在此时,阮妃求见。 明祯帝忙让人宣。 阮妃进殿行礼后,即怒目向嘉元公主,将她派人暗杀李凰熙的事情道了出来,一时间群臣哗然。 嘉元公主咬牙反驳。 阮妃这回不是无的放矢,立即提交人证,容不得嘉元公主抵赖。 明祯帝顿时如刀般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妹妹,她让他太失望了。 嘉元公主接触到兄长的目光,大势已去四个字出现在她的脑海,她的膝上一软跌坐在地,双眼无神地昏倒了。 明祯帝看到她这举动,顿时火冒三丈,这次他已决定不再姑息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大结局(上)补二百字!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 b章节名:大结局上补二百字!b 杨朵朵见状扑上去抱住母亲,声音凄厉地道:“娘,娘,你怎么了……”狠命地掐母亲的人中也没有见到她醒来,六神无主的她急忙转头看向明祯帝,“皇舅,娘她不知道怎么了?皇舅……”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哀求,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已经出离愤怒的明祯帝看着以前疼爱无数的外甥女,如此这般无助地看着自己,愤怒的情绪竟然慢慢缓和了下来,目光不再如之前那般带着一股狠劲儿,只是一想到妹妹发动这场挑战他权威的事件,他就再也做不到对她心无芥蒂。 杨朵朵这回是真怕了,皇舅没如她所预想那般急急来查看母亲的状况,反而透着一股疏离劲儿,她抱着母亲的手不由得打起颤来,这回她是真的想不出好法子来。 阮妃帕子下的脸死命地忍住那一抹兴灾乐祸的笑容,双肩更是止不住地颤抖,那不是因为害怕担心,而是因为她怕一个不留神真笑出声来会惹得皇帝不高兴,故而忍得辛苦至极。 拓跋渊看到嘉元公主使出昏迷这一招,心里不禁曝出了几句脏话,这让他满腹的话都说不出口,嘉元公主可以不当他是女婿,而他却不能不当她是岳母,别看她现在似不得意,毕竟还是皇妹,哪天再翻身了也不一定?故他反而开口道:“父皇,就算姑姑有什么错都好,还是赶紧宣御医来诊治为妥……” 明祯帝听到这四儿子的话,有几分诧异地看了看他,印象中这个儿子可没有那么明辨是非的本事,会这样做,倒有可能是利益在做怪,这么一想,他的好印象又消失怠净了。只是想到妹妹晕在这儿终究不雅,她对他不仁,他可不能对她不义,遂沉声道:“宣御医。” 这三个字一出来,拓跋渊就知道自己赌对了,父皇那么宠爱姑姑,又怎可真恼了她?这时候他兴幸着自己刚才没有因一时气恼而说错话,不然这会儿再怎么补救也没有用,果然一向与他不对盘的杨朵朵首次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他的胸膛微微一挺。 拓跋晏冷眼看着这几人的互动,他的那位好姑姑想用这招来逃脱,没有那么容易,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的心房就是一阵疼痛,自己的生母与妻子都遭到她的毒手,而他的人生有不可弥补的遗憾也是来自于她。 “父皇,正所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儿臣观姑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阴谋被拆穿才会如此,没生命大碍。儿臣别的要求没有,只求父皇公正处理此事,还儿臣及妻一个公道……” “五表哥,我娘都这样了,你何苦还要苦苦相逼?”杨朵朵朝他哭喊着,这句指责暗含了绝望与痛苦。 拓跋晏没看她,“表妹,姑姑身体抱恙,我也深表同情,但这是两码事,姑姑是长辈就更要负起责任来,过多的包庇并不是真的对姑姑好,只怕将来姑姑还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也不一定。”他这话是提醒明祯帝,嘉元公主的丧心病狂是很可怕的。 明祯帝的脸色又一次难看起来,儿子的话一句一句都在敲打他的心,将一颗心撕扯成几片片的飞絮,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拓跋渊冲上去一把抓住拓跋晏的衣领,凶狠地道:“五弟,那是我们嫡亲的姑姑,你怎可如此对她?” 拓跋晏同样也是一把抓住他无礼的手,冷冷地道:“世上有哪位嫡亲姑姑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侄儿媳妇的吗?世上又有哪位嫡亲姑姑非要把侄儿往绝路上逼的吗?世上又有哪位嫡亲姑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看到他只是瞪大眼看着自己,嘴唇嚅动得厉害就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一把甩开他的手,讥诮道:“还是说四哥打算一力承担做那孝顺女婿,那好,兄弟我必定成全。” 拓跋渊听到这里,那股强升上来的勇气又如泄气的皮球那般蔫下去了,他不想也不愿为岳母担下所有的罪责,这太冒险了,这岳母生就是势利眼,若他真没有翻身的机会,她不会想到他的恩德然后助他东山再起的,他只会沦落为她的一枚弃子,现在只能两人同绑在一条船上才是正理。 拓跋晏看到他一副頽气的样子就觉得好气又好笑,这四哥芨芨于功名却一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朝周围安静的众人看了一眼,“之前你们都攻击我夫妻二人做了出卖大魏的事情,现在各位想必也知道这不过是有心人捏造出来的,不足以采信。只是此事于皇上于我都有莫大的影响,那造事者就真能逍遥法外吗?完颜左相,你是元老级臣子,一向处事最公,你说说该如何办?” 被点名的完颜左相老脸上沉了又沉,心想这睿王爷倒是个敢说敢做的主儿,这是在御前,他还能咄咄逼人,只是自己是被逼的那个,遂老脸拉不下来,板着脸道:“皇上,睿王爷言之有理,臣等也是受到了有心人的挑拨才会到御前来上演这一出闹剧,是臣的失职,臣甘愿受罚。”说完,跪了下来。 黑脸右相的脸就没有舒展过,看到完颜左相跪了下来,他也惟有跟着表态,“臣也有失职之罪,请皇上责罚。” 两大相都做出姿态来了,其他的人又岂敢还端着?赶紧表态认错,忽剌剌地一大群人都跪了下来,大喊着“请皇上责罚”的话来。 明祯帝看到这场面,心上还是欣然的,看向拓跋晏这儿子时不禁带了几许父爱。而拓跋渊地是瞬间白了脸色,这场面昭示着他大势已去,再坚持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他渐渐站不住,身体一滑顺势跪了下去。 杨朵朵死死地看着自家夫婿,双眼渐渐刺痛,这到底还是一个窝囊的男人。 拓跋晏正要再乘胜追击再说什么的时候,即看到李凰熙突然晕倒在地,小脸上一片青白,他吓得魂魄欲飞,忙冲上去抱住她的身子,急忙道:“王妃,王妃,御医——” 正把嘉元公主强行刺醒的御医听到拓跋晏的声音,忙看向明祯帝,明祯帝赶忙道:“愣着干嘛,赶紧过去看看睿王妃是怎么一回事?”这回连他都有几分过意不去了,他本就是早知道她的身份,严格算来不算欺君,再说她一向也低调没做过出格的事情,他还不至于连她一个妇人都容不下的昏君。 御医忙往拓跋晏夫妇的方向移去。 众人没想到这节骨眼还有变故,顿时齐刷刷地看向李凰熙,女人都会这套把戏,嘉元公主刚上演完就轮到睿王妃,他们的眼里浮现一抹嘲弄。 阮妃冲到李凰熙的身边握住的手,脸上的关心担忧看来没有半分造假,她不停地搓着她的手,“睿王妃……” 御医一到赶紧就抓起了李凰熙的手打脉,而他身后的内侍已是把银针准备好,只是一会儿后,御医就放下李凰熙的手,朝拓跋晏道:“恭喜王爷,王妃是有了月余的身孕……” “你说她有了?”拓跋晏一愣后,瞬间欣喜起来,两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正确来说是她的肚子,他们又再一次有了孩子,这个他盼了又盼的孩子。 御医急忙道“是”,那头也点得如捣蒜。 明祯帝也是跟着一愣,这回看着昏迷中的李凰熙也是满脸的笑意,再没之前对她的猜疑,儿子终于有后,他虽不是第一次抱孙子,但这次意义不同。 阮妃却是问道:“御医,为何睿王妃会晕过去?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要注意的?” “对啊,你赶紧再诊脉。”拓跋晏一脸紧张地催促道,这回他不容许有半分意外发生,那个被迫一引产出来就是死婴的孩子在他眼前飘过,心中未免就是一痛,即使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悲剧再重演。 御医在他的催促下,本能地又再诊脉。 明祯帝也是一脸的紧张担心。 众人都被这峰回路转的事情弄得一时间回不过神来,怎么这事情发展得越来越神了,他们目光复杂地看着李凰熙未隆起来的肚子,这里面的孩子将是尊贵至极,至少有两国皇室血统的孩子,这是独一份。 二皇子拓跋圭全身都冰凉,他没参与之前的事件中,但不代表他兄友弟恭,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事的风险极大,再三衡量,他还是选择观望。可现在不同了,这南齐的公主有孕了,五弟夫妇在父皇的心目中又更上一层楼,日后只怕更加得宠。 他的目光悄然打量众人,从他们的眼中也看到了些许敬畏,是啊,这孩子生母虽是敌国之人,但架不住身份尊贵,世人对皇族都有一份好奇与敬畏,他生再多的孩子也敌不过这个的份量。 这大魏还有他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吗?越想他的身体越冰凉,这南齐女人太会选怀孕的时间,之前有谣言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无后将是拓跋晏迈向帝位最大的阻碍,可现在呢?御医当着所有大贵族们的面前宣布她有孕,这是狠狠扇了那私下散播谣言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嘉元公主脸上血色全无,只能定定地看着那被众星拱月的女人,耳里机械地听着御医道:“睿王妃的身体尚好,此次怀孕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她日前过于焦虑与担忧,所以一时间才会受不住晕过去,事后要好好地调养,不可再受到刺激……” 阮妃一听,忙一脸愤慨地看了眼嘉元公主,随后就抹泪地走向明祯帝,“皇上,您都听到了,这不是臣妾胡乱安在嘉元公主的身上,只是这回若不是睿王妃大命与运气尚好,那可就是一尸两命……” 拓跋晏看到李凰熙幽幽转醒,轻给她捋了一下秀发,然后才把她交给宫女侍候,站起身每一步都极沉重地走向明祯帝,“请父皇禀公处理姑姑,还儿臣及妻,以及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公道。姑姑几次三番地欲置我妻于死地,父皇,这就如此算了吗?” 嘉元公主的嘴唇嗫嚅着,她想说些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目光环顾周围一圈,就连她自己一方的人都目光闪烁着不敢为她说话,这时候她既不甘又觉得气恼。“皇兄……” 明祯帝的目光落在妹妹的脸上,听到她这声依赖性十足的唤声,他的心难免又是一痛,只是这回他真是下定了决心,不能再依着妹妹的性子,只是杀了她,他实在又做不出来,那么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了,他,驱逐了她。 嘉元公主一家都必须离开开阳,前往皇帝指定的地方居住,并且终身不奉召不得回开阳,而鲁王拓跋渊也是同等的处罚。这于嘉元公主而言比要了她的命还要痛苦,这将意味着她的余生都不能再见兄长一面,她哭着求着兄长网开一面,只是这回再怎么求也没有用了。 拓跋晏对这处决不甚满意,心却知道父皇只能做到这地步,留着这毒瘤往后必定还有后患。 众人也没有一个有异意,只是看到一向尊荣的嘉元公主礼仪尽失地被内侍拖出去的狼狈样,不禁有几分唏嘘。 阮妃内心中却是心花怒放,这代表着在这场她与嘉元公主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这心情说有多爽就有多爽。只是为怕触怒明祯帝,她只能将这份喜悦之情暂时埋在心底。 在与李凰熙于偏殿独处时,她握着李凰熙的手,“睿王妃,这还是多亏了你,不然我怕是要受那嘉元公主更多的气。” 李凰熙喝着安胎药,看了她一眼,道:“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阮妃娘娘客气了。”少了一个共同的敌人,并不代表两个女人真能结成同盟,只要有私心在,她与阮妃就不可能推心置腹。 阮妃却似没有察觉她话里冷淡的意味,“睿王妃选在这时候宣布怀孕,时机把握得相当好,不然皇上怕又要偏向嘉元公主。” 李凰熙笑了笑,没有作答,这个孩子来得意外,她的月事迟了好些天,本想着出宫后就立刻找神医诊脉确诊喜脉,哪知却被这么意外告知,除了喜悦外更有几分后怕,若是早知自己有孕,她是说什么也不会进宫,这是她失而复得的宝贝。 另一边厢的明祯帝却是难掩喜色地拍拍儿子的肩膀,“本来为父就忧心你的子嗣缘薄,没想到这还没入秋就有好事传出,哈哈……” 拓跋晏难掩喜色地与父亲说了一会儿话,最后才携了李凰熙出宫回府。 一上了马车,他就抱李凰熙抱坐在膝上,头趴在她的腹部上侧耳倾听里面的声音。 李凰熙好笑地推了推他的头,“你这是在干什么?孩子才不过月余,比拇指甲大不了多少,哪能这么快有声响?” 拓跋晏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常识性的错误,却怎么也不肯认错,强道:“我这不是与孩子培养感情嘛……”两手圈着她的腰,低头在她的红唇上一吻,“凰熙,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有孕之事,不然我……”若是早知道必定会想出更周全的计策。 李凰熙摇了摇头,“我也是刚知道,与你一样都被吓了一跳。” 两人不约而同地有同样的感觉,拓跋晏紧紧地抱着妻子,这回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孩子。 半晌,李凰熙道:“这事有蹊跷处,你察觉到了吗?” 拓跋晏不用她提醒自然也知道丰公子在边界出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拓跋渊能截住他到底是运气还是背后另有合作之人? 他的眼睛微微一眯,“此事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凰熙,你只管安心养胎即可,我们不有再失去它了。”他的大掌在她的肚皮上温柔地来回抚摸着。 李凰熙的眉头一皱,丈夫的担心她知道,只是她怕他会瞒她查出来的结果,毕竟能在边界出事的话,也许与南齐的政坛有关,有人要置她于死地。想到嘉元公主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指证她身份的证据,她的心就是一阵烦躁。 正在这时候,感觉到丈夫的手在她的后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同,她这才展开颜朝他笑了笑,握住他的一方大掌,共同放在那还没有隆起的腹部,这里面有他们共同的期待。 嘉元公主被赶出了开阳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同时伴随着的是睿王妃有孕的喜讯,看到皇帝的赏赐源源不断地涌向睿王府,开阳城刚得罪了他们夫妻的人都急忙携礼物登门向他们夫妻二人赔罪。 秋风还没有起,嘉元公主一行人就灰溜溜极其低调地出了开阳城。 望着那离她越来越远的都城,以及再也遥不可及的兄长,一向要强的嘉元公主忍不住痛哭出来,皇兄这回看来是不会原谅她了,她的封号未撤,但是俸禄减半,下人奴仆大部分收回,仅留给她数个仆役,一向喜欢前呼后拥的她如何甘心? 安居在那小县城之后,她就将杨朵朵与拓跋渊二人赶出府去,被贬的拓跋渊也没有了鲁王的爵位,仅保留皇子身份的他日子并不比她过得好,一想到这没用的女婿,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拓跋渊也气得要命,看杨朵朵也越来越不顺眼,想不明白当初自己到底看中了她哪点?除了相貌,她连贤内助也不是,现在连累得他丢了爵位,只怕今生都没有了问鼎皇位的机会。 越想越不忿气的他,开始终日冷落杨朵朵,沉迷于年轻貌美的女人怀抱中。 杨朵朵同样不待见夫婿,两人十天半个月也不会碰上一面,摩擦是少了,只是她不适应这小县城的生活,去到哪都皱紧了眉头,她心心念念着开阳那繁华的日子。 为此去找母亲哭诉,她想回开阳的心。 嘉元公主轻抚女儿的秀发,在她耳边诱惑道:“朵朵,如果有回开阳的机会,你愿意把握吗?” 杨朵朵的眼睛一亮,继而连连点头。 嘉元公主展唇一笑,她要回去找皇兄,她忍受不了下半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的日子,思及此,她的粉拳握紧,红唇抿得死紧透露出她的决心。 在屋外刚要进屋的杨浦从窗户处看到母女俩的神色,黥面上皱了皱,都到了这田地,她仍不愿跟他过平凡的日子了度余生,想到过往,他的脸色黯然得可怕的转身离去。 南齐皇宫,太子李芫收到了密信,展开一看,随后就是大怒地朝桌面上狠狠一拍,“可恶。” 刚从圈禁中出来的静王李蒜忙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李芫将信件递给他看,“堂兄自己看看吧。”十五六岁的少年脸孔上满是浮躁,代父理政有段时日的他脸上也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威仪,只是到底仍沉不住气。 静王李蒜看了看手中的信件,最后轻轻地折好递回给太子,“太子殿下勿须动怒,只是没能借那北魏人的手除掉长乐,到底有几分不甘,她的运数真好,连明祯帝最爱的亲妹都能斗得赢……” 这话说得很巧妙,果然李芫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他想到父皇对长姐那一派人马还是十分信任的心里就不服气,尤其是那个便宜兄长李茴更是他的绊脚石。 “如果长乐回到了建京,太子殿下怕是也要蹈先皇的足迹有个垂帘听政的……啊……臣失言,请殿下责罚。”李蒜立即请罪。 李芫忙扶起堂兄,“堂兄何罪之有?那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实情。”所以结论就是不能让他的大姐回来,绝对不能。 李蒜又急忙一番发誓效忠,“若没有太子殿下,只怕臣一家还不知道要圈禁到何时?臣必定誓死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看到太子的神色更为亲热后,他又道:“殿下已过了十五,是时候要娶东宫正妃了,只要娶了正妃,就不会有人再把殿下当孩子看。” 李芫眯眼细思起来,他早已通晓人事有了侍寝的宫女,只是娶正妃到底不是小事,要慎重才行,“堂兄有何好建议?” “岳将军有一小女儿年岁倒是与殿下相仿,殿下意下如何?”李蒜道,然后就开始极力地介绍起这岳将军的小女儿是如何的聪慧贤良,如何的惹人怜爱。 李芫的眉头轻皱了皱,他知道若是娶了岳将军的小女儿,那么成为他外戚的岳将军就会更忠诚,要撤下秦衍寒等人就不是难事,毕竟在军房的人脉太少,只是他到底心存犹豫,再说若能拉拢萧太尉,那比岳将军更有价值。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大结局(下) 李蒜看他的表情似有未决,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遂又道:“娶东宫正妃不是小事,需小心谨慎才是,不若臣提出来与皇上商议一下如何?”只要他一提出来,李茴必定会反对,文远征这宰相也不见得会赞成,太子殿下一向不爱听从这些人的建议,到那时候娶岳家女就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李芫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李蒜又道:“殿下,要办婚礼又要扩军,国库怕是没有那么多银子……” 李茴斜睨了他一眼,“这有何难?好些年没加赋税了,今年秋季会下旨加赋税充盈国库。”打仗需要钱,他只能想法子捞钱,再说李茴这便宜兄长却是一直不缺钱财为那长姐守住基业,怕是另有渠道,他竟是越想脸色越为铁青。 李蒜瞄了一眼他难看的神色,想必还是因为李凰熙与李茴等人,心中冷冷一笑,嘴上自然是说着恭维太子的话,看李芫的神色也是受用不已,他的嘴角暗暗地撇了撇。 在当夜的宴席上,李蒜果然提出了关于东宫正妃人选的事情,提交出来的名单不但有岳家女,还有另几家的女儿。 果不其然,李茴提反对意见,朝臣也议论纷纷,不过对于太子大婚,他们还是持赞同的意见居多。 李盛基看了眼长大成人的儿子,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这孩子的五官有几分像他,又有几分像孙抚芳,“若你母后仍活着,她看到你成家生子,必定也会高兴的……” 李芫忙安抚父皇几句,也跟着一脸难过,母亲走的时候他已晓事,对于生母自是怀念得很。 一旁十分得帝宠的寿康公主忙给父皇抚背通气,“父皇,十一想大姐了……” 李盛基因而想到那身在北魏的大女儿,眼神黯淡了几分,“不知你大姐在那儿可有吃苦?朕一定要发兵荡平北魏将朕的女儿带回来……” 李芫听到父亲念叨大姐,眼里闪过一抹嫉妒,她还回来做甚?回来夺他的权,分他的利吗?嘴上却道:“那是自然,父皇,儿臣誓要踏平北魏接大姐回来……” 正与静王李蒜争议的李茴听到这些话,两眼凌利地看向李芫,他眼里的权利之光太甚,灼得人双眼生疼,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李芫此时说的是真心话。 “父皇当以龙体为重,凰熙若在,看到父皇这样必会伤心难过,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他起身劝慰李盛基。 李盛基注视了这过继来的大儿子,这两年他待他越发宽和,或许人年纪大了,看他没有争胜之心,也不若年轻那会儿那般厌恶,“茴儿所言甚是,朕还要活着等凰熙回来,朕答应过他们的母后要好好照顾他们……”豪情一起,他抓起酒杯站起来就要痛饮一番以显豪迈。 哪知,他刚一站起来,头上就是一阵晕眩,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滚了几圈,而他被酒色掏空的身子猛然向后倒,跌落在龙椅内。 “父皇(皇上)——”众人惊慌。 宫里顿时乱成一锅粥,群臣满脸焦虑地在帝王寝宫前来回地踱着,泰安帝登基不过数载,莫非又到了驾崩的时候? 对于大齐的前途,他们能如何不忧心?在看到太子渐长的身影时,方才能止住那惶惶之心,但在看到他尚且稚嫩的脸庞,又忍不住叹气一声,太子到底过于年轻了,不由得更想念那远在北魏的长乐公主。 有人小声地道:“若是公主还在,我等也不用如此殚精竭虑,以公主之才……” 这些小声的议论还是传进李芫的耳里,他的拳头握紧,骨头发出闷闷的响声。 “太子哥哥?”年不过十岁的寿康公主轻唤出声。 李芫忍下心中的愤恨,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头顶柔软的秀发,“十一不用担心,太子哥哥没事。” “若是大姐在就好了……”寿康公主黯然道。 那抚着她头顶秀发的手就是一顿,李芫的神色闪过一抹怨恨。 夜凉如水,静王李蒜没回府,而是径直前往了岳将军府邸,几经通报,方才到达那暖阁,一名妇人装扮的女子半倚在贵妃榻上,看到他进来,慵懒地起身抚了抚秀发,“夜深了,静王爷不回府来这儿做甚?” “皇上晕倒了。”李蒜一掀衣袍坐了下来,没头没脑一句话。 那名年轻的少妇一听,神色中闪过怨恨之色,摸着茶碗的手轻轻地打颤着,随即,慢慢地抚向心脏部位,似乎那儿有着难以忍受的疼痛,“死了吗?”这声音听似很飘,如果仔细看她的脸色,会发现她是咬牙切齿发出的声音。 李蒜清冷道:“让你失望了,没有。”举起茶碗轻轻茗了一口茶水,“很多人开始想念李凰熙,哦,对了,北魏那边的人没用至今还没整死她……” 那名少妇一听,一张二十来岁的脸庞已经因为恨意而狠狠地扭曲着,那股恨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为阴深恐怖,随即将桌上的摆设全扫落于地,她起身没穿鞋就走在那一地的残骸当中,不顾可能会划破脚的碎片存在,手指骨头噼啪响地握紧成拳,“没死?”阴冷笑了几声,“总有一天,我要她生不如死。” 不然,难泄她心头大恨,她要让她知道,谁才是那个高飞的凤凰。 李蒜一副平静的面容,李凰熙这个堂妹,他自然不会放过,“太子听从我的建议,已经在大齐通往北魏的各条道上都安插了人手,只要她敢回来大齐就必死无疑。”想到这些年被圈禁的苦闷,他的心中自有一股怨气,得到自由后他第一时间就处决了静王妃那个蠢女人。 那名少妇听到他的话阴阴笑出来,“你可别忘记了你能有今天是谁在帮你?我亲爱的堂兄。” “我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功劳。”李蒜道,若没有眼前的女人与岳将军为他在那太子李芫处找着机会,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翻身。 “你只要记住一条,承诺过我的事将来当你有能力时一定要全部兑现,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南齐风涌云动,各系斗争不断,北魏倒是相对平静些,至少在表面看是这样的。 入冬的时候,李凰熙怀孕已有三个月了,好不容易才熬过了头三个月最危险的时期,此时的她难掩一脸喜色。 小平安趴在她肚子上,小小的肉手摸着那大起来的肚子,“干娘,这里面有小宝宝吗?” “嗯,我们平安要再等等,小宝宝才能出来与你一道玩。”李凰熙轻轻地刮了下他的鼻子,这孩子长得与他爹娘不大像,小小面容可见极其清秀,长大后必会是美男子一枚。 小平安一听,顿时拍掌高兴笑出声,好一会儿,又趴在她肚子上,“我喜欢妹妹,干娘,是妹妹吗?” 他这一话一落地,他那坐在一旁正做着孩童衣物的亲娘就狠狠地朝他后脑勺一拍,“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这孩子仗着主子宠他,连她也不怕。现在居然敢说是妹妹,应是弟弟才对,都不对,那是主子,他是下人之子能称呼妹妹或弟弟吗?想到这里,朝儿子狠狠一瞪视。 小平安不惧他娘,与他娘大眼瞪小眼,甚至还倔强地道:“是妹妹,我说是妹妹就是妹妹……” 夏荷见他还不改口,心里一怒,脸上也险些气哭起来,竟拿针威胁他,“再乱说我缝了你这张臭嘴……” 李凰熙护犊地把小平安抱在怀里,朝夏荷瞪视道:“好了,有你这样当娘的吗?别吓着我们平安,他还小,哪敢这些个?再说就算你主子我生了个女孩,那又如何?我的女儿谁敢小视。” 此时气势一开,她的脸上威严并露,屋子里的丫鬟没一人敢再吭声,全部跪在地上。 “主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夏荷抹着泪解释。 从门外进来的拓跋晏进来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动怒?”抬手示意夏荷起来,听到小平安欢快地唤他干爹,他伸手抱过孩子,看了眼妻子开始有些隆起来的肚子,“凰熙说得对,就算是女孩,我的女儿也没人敢轻视。” 李凰熙轻抚了下肚子,她从来没有操心过孩子的性别,男孩也好,女孩也罢,只要是她的骨肉,她一样当眼珠子来疼。 夏荷嗫泣了一会儿,最后李凰熙挥手示意她出去换身衣物,小平安看到他娘下去了,也不安地挣脱开拓跋晏的怀抱,“干娘,我娘笨,她没做错事,你别处罚她,好不好?”他拉着李凰熙的手。 李凰熙轻笑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你娘又没做错事,干娘不会罚她的,好了,赶紧去看看你娘。” 小平安得到了李凰熙肯定的话,立马就撒丫子追了上去。 李凰熙看得好笑,眼尾朝丈夫斜睨一眼,“就算是女儿也不介意?” 拓跋晏起身揽她在怀里,“女儿好啊,不是常有人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吗?凰熙,我们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必定会尊贵无比。”这话他说得极其肯定,没有半分像是安慰她的意思。 李凰熙眨了眨眼看他,丈夫的心思她一直是知道的,夫妻二人在这一方面没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毕竟还没到谈的时候,她的手轻轻地摸着肚皮,想到收到的消息,嘉元公主设计她的事情背后果然有芫弟的影子在,她的心神就是一阵黯然。 拓跋晏一个旋身让她骑坐在他的身上,看到她低垂的眼里有了自己的身影,怜惜地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凰熙,听我的,现在什么也别想,安心把孩子生出来才是正道。” 李凰熙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上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她忧思过重的原因才会胎死腹中,现在这个她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他健健康康地来到人世,就算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也影响不到她的心志。 一时间,夫妻二人就这一问题前所未有的意见一致。 冬天的到来在缺少衣少物的小镇上格外的寒冷,嘉元公主拉紧身上的厚厚皮毛大氅,因俸禄的减少,收支的不平衡,一向过惯了奢侈日子的她也不得不收敛一些,看了眼那炭盘似要燃完了,她不悦地吩咐身边的侍女赶紧添加。 那侍女为难地道:“公主,今儿个的份量已经用完了,若是破例,炭很快就会用完的,管家再去买也来不及。” 嘉元公主的神色一紧,她什么时候连盘炭都要节省了?想来就觉得可笑心酸,她用不惯这小城镇出产的炭,花费人力从开阳运来,途中更是耗费了不少的银两,更经不起她的奢侈,思及自己过着这节倨的日子,她对拓跋晏夫妻的恨意又上升了不少。 杨朵朵到来的时候看到母亲脸色阴沉地坐在炕桌上,而那一盘精贵的炭已经燃得七七八八了,她上前道:“娘,让他们到镇上买些回来吧,开阳离这儿毕竟路途比较远,来回一趟出不容易。” 嘉元公主没理会她的话,而是抬头看向女儿,眼里有着一股急切的光芒,“怀了吗?” 杨朵朵的脸色颇为难看,最后还是咬紧牙根道:“大夫刚验过,已有二月了。” 嘉元公主的脸上顿时放出光来,一骨碌地从炕上起来扶着女儿坐下,“怀上就好,娘就是怕那小子过桥抽板,好,只要有了他的孩子,等事情成功后,你就会是大魏的皇后。”而她只要有这个外孙在手,还有什么可忧的?这是她被皇兄驱逐后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杨朵朵的脸上也泛着了些许亮光,回开阳是她们母女心心念念都在想的,只是一想到母亲要做的事情,她与拓跋晏真的要站到对立面去了,她的心又疼痛起来。 嘉元公主无暇理会女儿的心思,她已经三个来月没有见到皇兄了,这三个来月里近一百天的日子,她过得有多煎熬他是否又知?不,他一定不知道,他正抱着那个贱女人冬日取暖,等着那南齐女人给他生孙子,他如何还记得有一个她在这儿受苦受难? “来人,给二皇子送信。”她吩咐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快意与阴狠。 杨朵朵面无表情地拨了一会儿香鼎里的灰渣,随后看到母亲又哭又笑又骂的疯颠样子,叹息一声,爱,果然使人不像人。 在黑暗的廊下,她遇到父亲杨浦,“爹。” 杨浦转过身子看她,目光很快就锁定在她的肚子上,他面无表情道:“朵朵,这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奸生子,你真的要生下他?你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吗?” 杨朵朵伸手接了一片飘下来的雪花,“爹,我不糊涂,我想回开阳。”她坚定地看着父亲道,“我不爱这孩子,只要他对我有利我就生下他,没了五表哥,什么样的男人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管他孩子的爹是叫拓跋渊还是拓跋圭,她一点也不在乎,此时,她笑得凄凉而疯狂执着,一如她的母亲。 杨浦看着自己惟一的女儿也要步上嘉元的后尘,他的手紧握成拳,为何就不能过安生的日子?为何就是这么难? 杨朵朵又道:“爹,您帮帮我,只要这次举事成功,您就还是那人人羡慕的右相大人,爹,到时候娘也会是你的,爹,我真的在这儿过不下去……” 冤孽啊,杨浦独自走在那白茫茫的雪地上,希望可以洗清自己一身的罪孽,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他,如果当年他没有爱上那个叫嘉元公主的女人,如果他没有为了一尝私欲从而与白妃合作强上了她,他一定不会过得如此艰辛与郁卒…… 冬日暖阳也照不暖开阳的人心,李凰熙的肚子已经渐渐很大了,虽没有孕吐的折磨,但脚更是浮肿得厉害,加上天气寒冷,她没少受罪。 拓跋晏每天都要抽时间陪她在廊下冒着严寒走上两刻钟锻炼身体,然后晚上还要给她捏脚让血气流通,她却揽镜自照,觉得整个人都似肿大了一圈,遂推了推给她捏脚的男人,“我是不是变丑了?” “怎么会?凰熙,你现在最漂亮了。”拓跋晏不惜言辞赞美她,白头神医说孕妇都爱胡思乱想,他以前不觉得,现在却深有体会,不然依她以前的性子哪会在乎皮相,现在隔个两三天就要问一遍他。 李凰熙一副受用的样子,若他敢嫌她,看她给不给排骨他吃? 二皇子妃时不时打着嫂子的旗号来探望李凰熙,更送来了无数的补品,只是每每看到他们夫妻恩爱,她都会在心里嫉妒得恨不得上前分开两人。 开春时分,李凰熙的临产期近了,二皇子妃又去看望了一通,回到府里时已是华灯初上了,问了一通才知道丈夫在书房。 她卸下厚厚的披风,然后提步往丈夫的书房而去,哪知在接近时却听到里面有声响传出,她提步正要进去,守门的小厮却挡住她,说是王爷吩咐了这会儿不见任何人,包括她在内。 二皇子妃神色一凛,丈夫是在与何人说话?居然连她她不给进去?心中的疑问一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表面上转身离去,实则一过了拐弯角,即甩开侍女,提起裙摆往书房的后面而去,那儿有一个小矮坡,平日里不会有人到那儿,所以防守一向比较松散。 她小心绕过去后,倾身靠近那窗前,头往下一低,摆出一副偷听的姿势来,做完这动作,随即无声一笑,自己堂堂晋王府的当家主母做这动作未免有**份,正要起身离去,这会儿她却听到—— “你把信交给姑姑,再告诉她,我必不会毁了我俩的约定,他日我若登上大宝,必定许诺表妹予皇后之位,让她转告表妹好好安胎,我迟些日子若是抽到时间再去看望她……让表妹不用在意那蠢女人,他日不过是一杯鸩酒的事情……” 这是她丈夫的声音,她焉能听不出? 二皇子妃眼睛都瞪大了,丈夫的不臣之心她早已知道,私下里也是他配合行事,哪知他待成功后就踢开她?还想用一杯鸩酒送她上路。 她的心揪得很紧,紧得生疼生疼的,她待他如青山明月,他却打着这般如意算盘? 一时间她撑不住身子,整个身体滑倒在满是白雪覆盖的墙面上,眼睛却是瞪得大大的,他要害她,他要害她……这个念头一直在她脑海里如沸水那样来回翻滚。 浑浑噩噩地不知怎么回到了自家住的院子,她的身上被雪水打湿了显得有几分狼狈,丫鬟侍女忙上前服侍她更衣,她的丈夫也皱着眉头挑帘子进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你不是到书房找我吗?也不让人进去通传一声……” 二皇子妃想到通传二字,突然心生怨忿,她想大声质问他到底将她摆到什么位置?那个杨朵朵就那么让他那么上心,除了比她长得出色点,家世比她好点外,她占了什么优势? 只是在她的目光触及到他的眼睛时,她登时什么也问不出口,一旦撕破脸皮她的处境会更不妙,这是女人的本能察觉的,感觉到他正奇怪地看着她,她勉强挤出一抹笑,“让王爷担心了,在雪地里滑了一跤,并没有受伤。”怕他再追问,她忙又说,“五弟妹那儿我去看了,我悄然带去的稳婆也说她怀的八成是男胎,只怕这孩子一出生,皇上眼里就更没有我们的存在,王爷,这可怎生是好?”此时,她表现出忧心忡忡。 拓跋圭一听到她提到这件烦心事,顿时就不忘记了要关心她的话,眉间紧皱,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她什么时候生?” “听她说是在四月间。”二皇子妃这时候已能如常说话,那语气神态与平日无疑。 拓跋圭也没有起疑心,这个女人爱他爱到了骨子里,他是半点也不会疑她有异心,看来事情要抓紧才行,随后他吩咐她好好歇息,转身就离去。 二皇子妃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心肉里,把好好的手心都弄出血丝来,好一会儿,她才松开自虐的行为,朝心腹丫鬟招了招手,“悄然出府,给本王妃家中的大哥传信,让他秘密进府与我会面。” 汹涌暗流在开阳的城下,今年开春得早,天气却是一反常态时常阴沉,雨水也多了不少。 李凰熙挺着大肚子在廊下看着雨丝从空中飘落,声音和缓地朝那丰公子道:“皇上的病情不严重吧?” 丰公子已经回了一趟南齐,这回也以办货为名又回到了北魏,身上更是带有文远征、秦衍寒的秘信,本想掏出给她的,私下里却受了别人的阻扰,犹记得那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转动着佛珠与他道:“她正值生产之际,无论大齐发生什么大事,切记都不要向她提及,一切都等她平安生产后才能说。” 拓跋晏私下也是这般神色凝重地叮嘱他,加之他刻意看了眼她浑圆的肚子,袖下的手已经碰到了那两封秘信,很快就把信往里推了推,“回公主的话,皇上的身体是有些包恙,不过无大碍,草民此次贩马回去立下功劳,私下里受到了皇上与太子的召见,草民观之皇上的精神头甚好,不似有大病的样子。” 李凰熙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甚好,对了,太子如何?” “草民来时,似乎为太子选妃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她脸上放出光来,伸手接了一手掌的雨水,冰凉冰凉的,“没想到芫弟也到了大婚的年纪,算来他已十六,是时候了,”顿了顿,转头盯视丰公子,“可知是哪家女子为他正妃?” “草民离开的早,这倒未听到有定论,只是听说岳将军的小女儿与杜太傅的孙女儿呼声最高,另外还有公主舅家的小姐似也在遴选当中……”丰公子在这说这番话的时候,是悄然打量李凰熙的神情,看到她的神色没有异样,心下方才稍安。 李凰熙的心下早已是万马奔腾呼啸而过,难以得到平静,这场正妃争夺站就是李芫身后势力的一场厮杀,他果然离她越来越远,岳将军的小女儿,那是能迎进后宫为正妃的吗? 杜太傅曾是他的老师,自家表妹入选亲上加亲怕是父皇的意思,这些都不会让她心中生疑,可是他什么时候与岳将军打得火热?他不知道岳将军背后就是前太子的儿子静王吗? “静王可还好?”她笑吟吟地道,“我记得以前在大齐的时候,纪妃这大伯母对我就多加照顾,只是可惜当年她行事得罪了皇祖母才会落得被圈禁的下场,当时本公主人微言轻想救她也没这本事,想来还是心颇为难过……”抽帕子轻轻地按了按眼角。 丰公子见到她这副样子,只觉得美人垂泪是多么的伤感,加之他不了解当年静王被圈禁的详细内幕,所以急忙出声安慰李凰熙,“公主莫要难过,静王爷早已解了圈禁,家产什么的都归还了,现在颇得皇上与太子宠信……只是可惜静王妃身子孱弱,刚得了自由就病逝了,留下稚子让人堪怜……纪妃娘娘的身体倒是不错……” 李凰熙只觉得耳膜处似有声响,却再也没能留心听他在说什么了。 拓跋晏在她与丰公子会面后即急忙地转回屋里,看到妻子正躺在贵妇榻上看着远方出神,连他进来的声响似也没有听闻,那丰公子失言说出的话他早已听阿三禀报了。 他上前蹲下身子握住妻子的手,“凰熙,你不高兴打我骂我都可以,但在这节骨眼里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危来开玩笑,你这儿还有一个孩子……”他的大掌覆盖在她隆起的腹部。 腹部传来一阵热感,李凰熙方才回神,如黑夜般的眼珠子盯视在他的脸上,似乎想要寻找出一丝言不由衷的珠丝马迹,但是寻了半晌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她轻轻道:“阿晏,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还知道自己正怀着孩子,只是这样的事情你为何要瞒我?静王,不,应该说纪妃从来都不是安份的人,只怕建京现在是多事之秋。” 拓跋晏的手掌下是胎儿有力的一踢,他的脸上随之浮现一抹温暖的笑容,“凰熙,我们暂时先不要担心这事,好吗?他是出来了,但是你父皇与太子也不是那般好哄骗的人,再说太子要大婚了,以后就不再是孩子了。” 李凰熙的脸色依然难以舒展,这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父皇历来刚惕自用但耳根子又软,而芫弟又不是那种能明辨是非的人,由他们来掌舵大齐这条船,她真怕有翻船的一天。 只是,低头看着那连汗巾子都看不到的肚子,这是她盼了好久才盼到的孩子,她绝不能让他出半点差池,深呼吸一口气,她的手指展开握紧丈夫的手,“我知道轻重,毕竟现在我着急也没有用,远水救不了近火,只希望这事情不要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好。” 拓跋晏起身拥她在怀里,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秀发,“凰熙,无论有再大的风雨都有我与你一道去扛。” 她埋头在他的颈项中,汲取那令她安心的气息,好一会儿,她才道:“嘉元公主那儿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一提起这桩,拓跋晏的眉头紧皱起来,“她例来不安份,只是她现在行事隐秘得多,很少露出珠丝马迹让我们察觉,不过倒是听闻杨朵朵有孕了,拓跋渊与她却反目成仇了,她在娘家待产。” 李凰熙的眉毛瞬间上挑,拓跋渊为何与杨朵朵反脸,这其中怕是有猫腻,“阿晏,派人与拓跋渊接触,最好从中套出他们反目的原因所在,直觉告诉我事情不简单……” “你别操心,此事有我,不会让他们乱了这一池水的。”拓跋晏忙安抚她。 李凰熙点点头,现在她的职责就是当一只米虫,然后顺利地生下小米虫。 开春时节,明祯帝携阮妃到处游玩了一阵,日子倒是过得有些许惬意,只是妹妹那儿似有蠢蠢欲动的消息传到耳里,到底令他颇为不快。 为此他下了几道圣旨前去申斥她,让她安份守己,不然他连这最后一点退路也不给她。 嘉元公主为此恨得牙痒痒的,握着圣旨的手青筋都浮凸出来。 四月中旬,这日,李凰熙却在午后开始阵痛,而外面的雨水又偏下个没完,拓跋晏接到妻子要生的消息,急忙从宫里赶回府中。 恰在此时,一身平民装束的嘉元公主出现在开阳城外的古道上,随行的还有杨浦与杨朵朵父女,此时的杨朵朵的肚子也不小了,只是离生产还有数月时间。 二皇子出城亲迎,在马车上与嘉元公主及杨浦会晤,商定最后动手的时间。 嘉元公主眼皮一掀,“听闻那南齐女人就在今天生产?” “没错,现在有她牵制住五弟,倒是便宜了我们行事,姑姑,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二皇子拓跋圭道。 嘉元公主的眼里放出光来,嘴角冷冷一撇。 开阳城的周围很是不平静,到处都充斥着风雨欲来的气息,拓跋晏身在府里,对外面的事态也时刻注视着,加之里面还时不时地传出妻子喊痛的声音,他的神经遂绷得很紧。 好半晌,里头没有声音传出,他顿时激出一身冷汗,忙想掀帘进去,就碰上夏荷出来,说是李凰熙要见他。 稳婆看到他进来忙呼不合适,他连理都没理就奔向爱妻,李凰熙的额头有细汗冒出,看到他后,她道:“稳婆说我的宫颈未开到足够,怕是要阵痛几个时辰,你先别管我,这孩子我一定能平安生下来,倒是宫里怕是多事之秋,我怕他们会算好今天……”造反二字终没有说出口。 拓跋晏担心妻子生产这当口很容易会出事,他哪儿也不愿意去,“凰熙,宫里有父皇,你别担心,乖,把力气留着生下孩子,我就在这儿陪你。” “阿晏……”李凰熙唤了他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一阵难忍的阵痛又袭来,一时间她又说不出话来。 拓跋晏握紧她冒汗的手,焦虑地看着她的肚子,一把抢过夏荷手中的巾帕给妻子轻轻地擦拭起来,动作相当轻柔。 稳婆想赶他出去,但接触到他冷冷的眼神,立刻就闭紧嘴巴给李凰熙揉按肚子,好让待会儿胎儿能更快脱脑母体。 正在这个时候,侍女匆匆进来,说是外头有急报,拓跋晏正要大声斥责她,他的手就被又恢复神志的李凰熙握住,他感觉到她的手心一阵温热,那是汗液,“凰熙?”他温柔地唤着。 李凰熙挣扎着起来,他忙扶着她的背心处,眉间满是担忧,她却握紧他的手,“阿晏,你糊涂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若执意在这儿守着我,那就真是爱我吗?就算我生产时母子均安,只怕也逃不掉一杯鸩酒的命运……” 天家无父子,更无兄弟。 拓跋晏定定地看了半晌她坚定的眼神,最后单手紧紧地抱着她,“凰熙,答应我,等我回来时你一定要活着,听到没有?”他松开她,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微微一笑,凑上前在他唇上一吻,“我等你。” 拓跋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生产永远是女人最惊险的一关,他却不能这个节骨眼陪着她,只能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时他对他那些所谓的手足不禁有着很深的怨气,他们要造反就不能选个另外的日子? 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搞笑。 半晌,他起身毅然转身往外走,他怕只要回头看她一眼,他会不舍得走,哪怕外面已经翻了天。 李凰熙目前他离开,嘴角微微一笑,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有时候只能做一些残酷的选择,只为了更好手生存下去,如果可能,她但愿他俩没有这显赫的身份,就算是村夫村妇也是幸福的。 她朝傻愣站在一旁的夏荷招手,“傻站在那儿做甚?不知道我今天要生孩子吗?” 阵痛又涌了上来,她的注意力被腹中的孩子夺去,这种痛与那次被迫引产的疼痛交织在一起,惟一不同的是,这次她安心很多,外面的风雨还有那个男人在扛,不是吗? 她能做的,要做的,就是把她怀了十个月的心肝宝贝带到人间。 开阳城里突然出现大量的士兵,平民百姓都不敢在外活动,怕被波及到,这是开阳多少年来没有过的动乱。 皇宫更是乱成一团,阮妃紧紧地把五岁的儿子拓跋勇抱在怀里,两眼惊恐地看着这一群士兵闯进她的寝宫,承后她就被迫给儿子换上新衣服,然后战战兢兢地带着她往金銮殿而去。 宫里的气氛很紧张,不少大臣都被人用刀剑架在脖子上进了宫,他们遇上阮妃母子时都愣了愣,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金銮殿里传出了皇帝的咆哮声,“你这个不孝子,居然敢领兵造反……嘉元,朕自认待你一向宽厚仁慈,你为何这样对我?联合这个逆子一起推我下台于你有何好处……” 嘉元公主痴迷地看着她兄长英俊的脸孔,即使他现在真的狼狈得可以,不顾还有二皇子在场,她上前抱住兄长,眼里有着一抹疯狂,“皇兄,把皇位给阿圭,我们去游山玩水,好不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她的眼里正做着美梦。 黥脸的杨浦看着已经疯狂的嘉元公主,平静的脸上不禁暗暗抽搐起来。 “你疯了……”明祯帝一把扯开妹妹,眼里不可置信地道。 “不,我没疯。”嘉元公主叫嚣了一句,眼里的爱意与恨意交错出现,“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是你没给我生路走,皇兄,你赶我走,你可顾忌过我的心情?你没有,没有——”此时她的眼睛充血冒红。 明祯帝手中的拳头紧握,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妹妹原来偏执到如此,这回他万分后悔没有听信拓跋晏的话,在明知她可能会有异动时就将她处决掉。人性是自私的,在他还对妹妹有期待的时候,他可以容忍她所有不好的一面,但是当他面临危险时就又是另一番的选择了。 二皇子拓跋圭对于他父亲与姑姑那一摊子乱史没有丝毫兴趣,他在乎的从来只有皇位,只是现在不得不倚重手中有兵力的姑姑,遂道:“姑姑,免得夜长梦多,是不是赶紧举办登基仪式为妥呢?” 嘉元公主看了眼急切的侄子,心里有着不快,脸上却不显,“自然是以此事为重,只是朵朵尚在宫外……” “等我登基后,再册封朵朵为后也不迟,姑姑莫不是不信任我吧?” 嘉元公主的心事被他点中,嘴角不悦地撇了撇,“自然不是,阿圭怎么会这样想?只要你把立后的诏书写好,他日给朵朵再补一个盛大的封后大典也是可行的。” 听着这两个谋反做乱的人在这儿分赃,明祯帝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再度咆哮了一句,“朕还没死,你以为凭这样就能让朕屈服?你这个逆子,朕就是死也不会传皇位给你的,你这是白日做梦——” 阮妃携着儿子被身后的人推着走进殿里,看到皇帝双眼发红狼狈的样子,她的心紧紧一抽,这回是真的六神无主了,“皇上?” 明祯帝看到他们母子进来,顿时睁大发红的眼睛看向拓跋圭,“你这畜生,你还是人吗?她是你庶母,而阿勇是你皇弟——” 拓跋圭没理会父亲的愤怒,既然被父亲猜到了用意,他也不藏着掖着,“父皇,如果你还在乎这个女人以及她的孩子,那就快点写传位诏书,不然……” 嘉元公主却是走近一脸防备的阮妃跟前,嘴角绽开一抹残忍嗜血的笑容,在阮妃没防备之际,一把扯住她的头发,长长的指甲在她娇美的脸蛋上划下一条深深的血痕,没有这容颜,她看她凭什么争宠?“你这个贱人——” 阮妃吃痛地闷哼出声,眼泪汪汪地看向明祯帝,“皇上……” 拓跋勇哭闹起来,本就胆小的他看到母亲被欺负,本能地哭了出来。 “姑姑。”拓跋圭知道嫉妒的女人都是可怕的,所以赶紧唤她一声。 明祯帝此时看向妹妹的目光里满是恨意,再也找不到此许往日的兄妹情深。在这些日子里,他在阮妃的身上找到了白妃的影子,这个女人带给他的快乐有时候渐渐能与白妃相提并论,他对她越发宠爱,这回是发自内心的。“放开她——” “那好,签了它。”拓跋圭顺势把传位诏书甩到父亲的面前。 明祯帝一脚把这传位诏书踢开,他是皇帝从来不会受到别人的威胁,接着又再传来阮妃以及孩子的痛呼声,他的面容抽搐,那份恨意险些要将他淹没,最后咬牙道:“好,朕签。” 非他本意的传位诏书最终有了帝王的笔迹以及玉玺的痕迹。 嘉元公主一脸的欣喜,随手就甩开了阮妃,她不急于一时处置这个贱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对了,拓跋晏那个正在生产的妻子,把她也带来……” “你敢?”有几分頽败的明祯帝朝他的妹妹大喊一声,他的孙子就要出世了,可不能让他遭受到这姑婆的毒手,“嘉元,别让我更恨你。”最后转头以帝王之姿看着忤逆叛乱的儿子,“她一介妇人能对大局有什么影响,阿圭,莫非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还怕她一个正在生产的小女人?别让我瞧不起你。”此时他端着强者最后的风范,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睥睨着他。 拓跋圭的脸上一抽一抽的,本想将父亲脸上的骄傲全打散,但理智上还知道这是他的生身父亲,而他也不想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王爷,皇上说得对,还是等登基大典办完之后再办了她也不迟?”刚换了身衣物的二皇子妃被宫女簇拥着进来。 嘉元公主看了眼她盛装打扮的样子,脸上的神情越发严峻,严厉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睃巡,最后朝二皇子拓跋圭道:“阿圭,请你的女人出去,这是国家大事,她没有资格出现。” 二皇子妃微微一笑,眼里却是一片万年寒冰,“姑姑,我是王爷的正妃,我的丈夫即将是大魏的君主,我为何没有资格出现?倒是姑姑该回避才是。” “阿圭,你就让她这样对我吗?你承诺过我的话都不做数了吗?”嘉元公主朝拓跋圭严声质问。 拓跋圭安抚地看了眼姑姑,然后朝妻子道:“你先下去,回头该给你的赏赐一样也不会缺……” “不。”二皇子妃昂着头道。 “你敢不听我的命令?”拓跋圭眯眼狠声道。 “王爷,我们结于微时,现在你富贵了,可不能抛下我,”二皇子妃神情严峻地道,“我是你的结发妻子,这皇后的桂冠只有我有资格戴,那个与你偷情敢怀上奸生子的女人没这资格,她只是一个贱货,凭什么成为大魏的皇后?”因为恨意的上升她的脸扭曲地道。 嘉元公主愤怒地上前欲甩她一巴掌,这个女人凭什么侮辱她的女儿,“你才是贱货,我的朵朵是大魏最美的女人,除了她以外,谁配坐上后座……”哪知她的手才刚靠近她的脸庞,就被对方狠狠抓住。 二皇子妃不客气地笑了笑,两眼狠狠地越过嘉元公主看向她的丈夫,“阿圭,你怎么说?”这回她没有毕恭毕敬地唤王爷。 一直以来她都是温顺的,从来不会忤逆他,拓跋圭看着陌生的妻子,原本他不想这么快快就刺破她的美梦,好歹这女人伴了他那么多年,还给他生了两个嫡子,杨朵朵这女人他其实也不爱,一切都是为了暂时笼络嘉元公主,他还想着以后除去嘉元公主后,他会考虑将她扶上后位,只是她现在表现得这么着急让他很是不悦。“回去,如果你还想要个名份的话?”嘴角嘲讽地一撇,“或者说你还想要命?” 二皇子妃两眼圆睁地看着他,慢慢走近他,真真是郎心如铁,他果然是想要她的命,好在上天佑她,让她早早得知方才不至于死得糊里糊涂,脚尖踮起来,“阿圭,你的胸口是不是隐隐做痛?” 拓跋圭的瞳孔瞬间张大,两眼死死地看着她,她怎么知道?他从来没有跟她提过。 “阿圭,如果你也想要命的话,那就不能册封杨朵朵为后,只有我才配当你的皇后,”他的耳朵就在眼前,她恨不得一口咬下来,只是现在不得不忍住那口气,“解药只有我有……” 拓跋圭突然狠狠地抓住她的臂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给我下药?” “别这么说,只是一些‘补’身体的药物,阿圭,只要你不负我,什么事都没有。”她照样神秘地道,“我要的很简单,皇后之位是我的,还要封我们的儿子为太子,只要得到这两样,你我还是人人羡慕的好夫妻。” 拓跋圭一向自负,从来也没把女人怎么看入眼里,哪曾想到就因为他的疏忽与不设防,让这该死的女人有时间有条件给他下药,他的眼里有着一股止不住的怒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你的儿子……” 她也冷冷一笑,“杀吧,他也你的儿子,只要你能下得了手,我又有何惧?”她的头微微一昂表现出她的无所谓,“反正我活不了,在后母的手中他们也没有活路,既然这样,我们一家四口都到黄泉报道那也不错。”别以为用这个就能威胁她,想错他的心。 拓跋圭看着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太低估她了,果然还是会遭报应的,忍下心中的怒气,他看了眼一直两眼盯着他的嘉元公主,“我若现在答应你的话,姑姑肯定会背后插我一刀,我一定封你为后,只是你要耐心再等等……” “不行。”她怕夜长梦多。 “你怎么那么蠢?我若不能称帝,你的皇后梦也就破灭了……”他咬牙说服她暂时配合他行事。 好半晌,这对利益至上的夫妻才达成了协议。 拓跋圭这才松开她的臂膀,走至一边与嘉元公主悄语起来,嘉元公主的眼睛越过侄儿的肩膀狠狠地瞪视着同样睥睨她的二皇子妃,与这侄子讨价还价后,她接受了暂退一步的做法,今日暂不提封后之事。 明祯帝把这几人的行为都看在眼里,胸口涌起的不再单单是怒火,还是悲哀,这几人眼里还有礼义廉耻的纲常吗?把所有的利益都算得清清楚楚,与禽兽何异? 阮妃只一味地抱紧儿子,连脸上的血迹也不敢擦,她怕自己若有异动,儿子就不保。 大臣陆陆续续地被剑指着进来,看到谋反的这一幕,他们都瞪大了眼睛,只是没有人敢公然站出来反对,这让明祯帝一阵的失望,他养的都只是一群废物。 黑脸右相只是愣了一会儿后,即第一个站出来承认了二皇子拓跋圭的篡位之举,跪下称臣。 明祯帝看着这丑陋的一幕,嘴唇抿得紧紧的。 开阳城的街道到处都是士兵,杨朵朵坐着的马车并未驶向她原本所住的杨府或者是鲁王府,而是径直往睿王府而去。 那个女人正在生产,她不怀好意地看了眼灰朦朦的天空,手中的拳头握得咯咯响,低头看到自己隆起的腹部,她的恨意就更深了一分。 若不是她,她就会是五表哥的妻子…… 若不是她,她就不会嫁给拓跋渊那个讨厌鬼…… 若不是她,她就不会学那下贱的女人那般与人苟合怀上见不得光的奸生子……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把把有的源头指向李凰熙,是她破坏了她的幸福。 马车终于在睿王府停下,她在侍女的搀扶着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牌匾上面的几个金色大字,她的嘴角挂着淬满毒液的冷笑,朝身后的人道:“给我砸开这道门。” 昔日她死活不肯让她过门,今天她就非要踏入这座王府不可,看谁能拦得住她? 她身后保护她的士兵听到命令愣了愣,这可是睿王府,面面相觑,直到她不客气地再次下令,他们才依令行动起来。 很快,睿王府所有的守卫力量就与杨朵朵的人缠斗起来,双方势均力敌,杨朵朵借这个空隙踏进了睿王府,她走在这座新建没多久的府邸里,这里的建筑很新很漂亮,而五表哥与那南齐贱女人就在这儿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她心里的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的李凰熙在又一轮的阵痛中尖叫出声,这个孩子怀时稳婆一直说胎位没问题,现在直到生了,她们才说发现胎位不正,并且由于婴儿的转动,脐带很不幸地绕到了婴儿的脖子上,居然造成了难产。 “这可如何是好?”稳婆也跟着急起来,这可是只能保一个的死局啊,王爷现在又不在这儿。 夏荷一面给李凰熙擦汗,一面急着催促她们快点把小主子接生出来。 就在这时候,外头的侍女急冲进来,“王妃,不好了,有人擅闯府里……” 正死死地抓着夏荷手臂的李凰熙听闻,那本来柔弱的气息瞬间变得强势起来,挣扎起身,“是谁?” 话音刚落,又有一名侍女闯进来,“王妃,鲁王府的杨侧妃气势讻讻地往这儿来……” 李凰熙早就知道嘉元公主母女不会是安份的人,只是拓跋晏一再地向明祯帝进言都被他驳回,所以才会失了打击他们的先机,现在倒好,她们攻进了开阳城。 她的手死死地扣住夏荷打颤的手,两眼紧盯着她道:“你且出去找阿三,把府里的所有的暗卫集合起来,死命守住这院子,直到公子回来,听到了没有?” 夏荷吓得直打颤,但在公主强势的双眼下,渐渐稳定了情绪,忙点了点头,咬了咬唇按李凰熙的命令去做。 李凰熙朝那群停下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稳婆怒吼一句,“给我接生,听好,我一定要母子均安,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都要将我的孩子平安地带到这个世上……啊……”阵痛袭来,她又咬牙尖叫。 稳婆们哪曾见过有产妇如此强势的,不过看到她现在还能有力气指挥,心中佩服之下也跟着安定下来。 其中一名稳婆小心翼翼地道:“王妃,老奴看这情形不太妥,弄不好怕连王妃的性命也保不住……”在她看过来锐利的目光中,她硬着头发把话说完,“老奴刚问了神医,他说有一方法能让王妃生下小主子,但是……”最后她又吞吞吐吐起来,想到那白头神医神情严肃地说出方法,她为那么多人接生,自然知道这方法伤身体,所以一直没与李凰熙提。 李凰熙的额头又冒汗了,在这暮春时节竟是汗湿浃背,那痛楚似要把她分成两瓣,只是她的意志一向坚定,在痛呼几次后,她定定地看着她道:“讲。” “是。”稳婆忙应声,“只是这法子对产妇的伤害太大,如果用了只怕……只怕今后……王妃可能将不能再生育子嗣……”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冒这个风险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一胎得男。 其余的稳婆也跟着停下手来,她们都在等李凰熙的决定,毕竟她这一胎凶险了。 李凰熙愣了愣,眸中光芒闪烁了一下,随后她坚定道:“照这法子做,我要母子均安。” 她不能死,她的孩子也不能再失去。 至于往后能否再有子嗣,她并不强求,在她失去过一个孩子之后,她就怎么也做不出放弃自己孩子这冷血的决定。 稳婆们得了她肯定的答覆,立刻就动起手来。 “啊——” 尖叫声似要直冲云霄,杨朵朵的脚步一顿,李凰熙正在给她的五表哥生孩子,这念头一起,想要杀死他们母子的意愿比什么都强烈,甚至皇宫里那一场篡位战她丝毫不在乎,也不会放在心上。 正要再往前一步,突然一把长剑向她而来,她吓得立即屏住呼息,好在母亲给她安排的侍卫得力,在他把她推向侍女的时候,刚好把那一剑隔开。 以阿三为首的暗卫倾巢而出,把这院子守得水泄不通。 杨朵朵见到久攻不下,心里不禁开始着急,里面的李凰熙呼痛声越来越刺耳,这证明了她正在生产最关键的时候。 她频频抬头张望,嘴里骂道:“一群废物,还不快给我拿下?” 只是仅仅只过了一刻钟,她的侍卫全数被灭了,她的眼睛瞬间睁大,偏在这时候,屋子里响起一阵婴儿的哭声。 她生了。 杨朵朵的膝盖一软,她怎么就能生下孩子呢?缓过一口气的她起身打算冲进去,“李凰熙,我诅咒你这个贱人,你听到没有?我饶不过你,我过得不好,你也别想过得好,你听到没有……” 她疯狂地用手指甲将拦着她的暗卫都抓伤了,对方一气恼,不顾她是孕妇的身份,兼之她骂得难听,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侍女来不及扶她,杨朵朵想要爬起来,一柄剑指着她的喉咙,她怔愣在原地。 她的侍女尖叫出声,指着她的小腿处的腥红血迹,“血……血……” 杨朵朵没感觉到疼痛,低头看到自己的裙摆已经染上了鲜血,这时候才感觉到下身有汩汩的鲜血似乎从隐秘处流出来,她的孩子似乎要流产了…… 她只是木木地看着,似没有感觉的玩偶,奇异地,她居然感觉到松了一口气,这不讨喜的孩子终于见鬼地消失了。 渐渐的,婴儿的啼哭声又起,终把她的神志震回来了,她笑得扭曲疯狂的大骂,“李凰熙,你这个贱人,你害得我流产,还我的孩子来——” 那造成她流产的侍卫一时间愣在那儿,任由她撕抓。 产房里的李凰熙把孩子抱在怀里,眼里一片慈爱,听到杨朵朵的叫嚣,她冷冷一笑,转头看向脸泛笑意的夏荷,“哦,那人请求开门让他进府?” “没错。”夏荷道,杨朵朵带来的人是不少,但都不敌府里的守卫,现在局面已经得到了控制。 李凰熙伸手轻抚孩子柔软的胎毛,然后在上面轻轻一吻,嘴角冷冷一撇,“让他进来。” 夏荷得令,福了福,立即转身出去。 外面的杨朵朵依久在耍泼,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冲破不了暗卫的封锁线,她的脸色渐渐着急起来。 突然,她的手被人紧紧抓住,“放手——” 猛然,她感觉到身边的气息很阴沉冰冷,猛然一回头,“是你。” 拓跋渊笑得扭曲地看着她,目光下移看到她的下摆裙子上的鲜血,鼻子轻哼出声,凑近她咬牙道:“这个孽种没了?” “不要你管。”她强硬道。 “我是你男人,怎么叫不要我管?杨朵朵,你他娘的还有良心吗?把我给坑了就算了,还给我戴绿帽,我告诉你,你的奸夫玩完了……”拓跋渊笑得更是凄厉阴深,“还有你那个娘……” 杨朵朵的瞳孔张大,她娘与拓跋圭都失败了?这不可能,她直觉上就予以否认,她娘怎么可能会玩完呢?“你骗我——”她指控。 拓跋渊拖着她的手往府外走,“我何必骗你,杨朵朵,现在来算算我们的账……” 他的行为动作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为了这个女人他失去的太多,她居然还敢怀别的男人的种,非但如此,想到她暗中给他下杀手,他又更恨她几分。 他的力气加重,杨朵朵苦不堪言,这会儿她流产的症状严重了,肚子一坠一坠地疼,那血水似不要钱般地流淌,在地面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拓跋渊,我的肚子很痛,你松开我,听到没有——” 拓跋渊似没有听到她的呼痛声,连头也没回,下意识步子更加快了一些,杨朵朵跟不上,双腿没有力气行走,只能被他拖着前行。 府里的下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说不出话来,那杨朵朵现在一身狼狈,头发蓬乱几乎遮去她半边颜面,几乎没人能认出她曾是开阳最富盛名的贵女。 她的肚子越来越痛,她的呼痛越来越尖利,突然,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就那样从母体内掉出来,乌黑乌黑的肤色,长长的肚脐带拖着它,看起来相当可怖。 “啊——” 杨朵朵何尝见过如此血腥的一幕,她尖叫着,用双腿去蹭,不敢相信这玩意儿是从自己体内掉出来的。 一路上看到的侍女都吓得掩面不敢再瞧,真真可怕。 拓跋渊快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冷笑地骂道:“贱货,果然这贱种就是没命来到这世上……” 那个早产数月的男婴本来气息就弱,再经由无情的拖拽,很快就没了气息,连带着杨朵朵凄利的尖叫声也越来越弱,暮春时节的一口春风似想要把那股腥气都吹走。 皇宫里面的局势在没过几个时辰又一面倒,拓跋晏带着人昂着阔步地走进金銮殿,他的身后跟着完颜父子,士兵也迅速行动,将一干乱臣贼子都紧紧地包围着。 正要坐上龙椅受群臣恭贺的拓跋圭看到这里,顿时目眦欲裂,“拓跋晏!” 拓跋晏冷冰冰地注视着这二哥,“二哥,你欲当那乱臣贼子篡夺父皇的皇位,那也要问问我手中的剑允不允许?”他刻意握紧了剑把,气息全开。 明祯帝看到最爱的儿子出现了,心里一阵大喜,之前被拓跋圭压制得话都不能多说几句,这会儿看到拓跋晏那一方占了上风,他顿时就挺直背脊,“阿晏,你来得真及时,朕现在就下旨,把这一群犯上做乱的人全关押下牢。” 拓跋圭转头狠狠地注视着他的父亲,他一向偏心,此时他笑得嘲讽道:“成者王候败者贼,我认了……” “啪”的一声,明祯帝狠狠地甩了这个不肖子一个耳光,只见他的衣袖一振,把儿子从龙椅前踢到地上去,自己站在龙椅前,“朕没有你这样的‘好’儿子,拓跋圭,朕要剥夺你的一切……” 二皇子妃的眼睛睁大了,她以为这次谋反是胜券在握,哪曾想还会有变故?所以她当时只让娘家大哥准备了能牵制拓跋圭的药物,其他的竟没有过多的部署。现在看到局势扭转了,她急忙下跪,“皇上,臣媳是冤枉的,都是他的错,是他拿臣媳的孩子来要胁臣媳,臣媳不想这样的……呜呜……”当庭哭泣起来。 拓跋圭恨恨地看着妻子的举动,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 嘉元公主对于这一场突然调转的变故似一点也不上心一般,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兄长处理背叛他的人,一时半会儿他还没顾忌到她,所以这会儿她还能光明正大的多看他几眼。 她慢慢地向兄长走过去,嘴上却似惬意地问着拓跋晏,“阿晏,告诉你的姑姑,到底你是如何拆穿我的阴谋的?姑姑虽不是那自负甚高的人,但也一向不觉得自己是傻瓜笨蛋。”她斜睨他而笑的那一眼,瞬间风华绝代,把场中大部分男人迷得忘记了现在发生什么事。 拓跋晏仍旧老神在在地站在那儿看着他的姑姑唱作俱佳,既然她想死个明白,那他成全她,他朝黥面杨浦行了一礼,“此事还是多谢姑父深明大义,没有包庇至亲,不然怕是也来不及调兵,父皇,姑父应当记此一功。” 明祯帝没想到杨浦居然出卖了嘉元公主,想到自己的臣子也不全是那狼心狗肺之人,脸上不禁笑道:“睿王所言在理,杨浦,你要什么,只要朕能满足的都会答应你。” 杨浦的倒戈行为出乎所有人预料,有人叹息当日如果想到杨浦还有翻身的机会,就绝不会在他被贬为庶民刺面的时候给他难堪了,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嘉元公主这回全身都打冷颤,没想到她居然是败在自己人手里,顿时她看向杨浦的目光淬满了毒液,“你,好。”简单二字道出了她心中的不忿与不甘。 明祯帝的眉头紧皱,时至今天,他的妹妹仍然执迷不悟,他正要开口斥责。 杨浦却在这时候拱手道:“皇上,草民没别的所求,只求皇上废除嘉元的封号,然后让她与草民当一对平凡夫妻。” 不要高官厚禄,只要回自己的妻子,众人不知道是要赞扬他夫妻情深,还是说他傻好了。嘉元公主涉及到这次叛乱,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再要回这样的妻子还有什么益处? 明祯帝也是大吃一惊,不过转念一想他也算是对嘉元一片情深,要他下旨诛杀嘉元,他终究狠不下这个心,也好,成全了杨浦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也对得起母亲在天之灵。 嘉元公主却是半分喜意也没有,她没有再看任何人,而是紧紧地看着明祯帝脸上的变化,随后悲哀地发现他还是要将她往外推,推给她不爱的男人,顿时,满腔的失落与恨意涌上来,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的眼里含泪,直直上前走到了明祯帝的面前,“嘉元知错了,这次是我不对,不该听信阿圭的话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皇兄,你不要记恨嘉元,好不好?” 她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似那风一吹就能翻飞的荷叶,瞬间敛去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 明祯帝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当她真的悔改了,叹息一声,“你总算明白自个儿的错了,嘉元,朕也望你日后真的要悔改才行……” 嘉元公主呜呜地哭出声,在明祯帝往前靠近她要安慰之时,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匕首刺向明祯帝。 “父皇——”拓跋晏察觉不对,急忙上前要救明祯帝。 两人靠得太近了,明祯帝一时错愕没能第一时间有反应,嘉元公主手中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右胸处,他满眼惊愕,他千般万般惟护的妹妹要杀他,顿时眼里又涌上了滔天怒火,“你——” 嘉元公主一把抱住明祯帝倒下来的身体,洁白莹润的手在他的脸上轻轻一抚,“皇兄,我们到另一个国度去好不好?在那儿,你我不再是兄妹,你以前赞过我长相过人,十分美丽……”她脸上又现出娇羞一笑,“到那时我给你做妻子好不好?” 她现在完全陷入了自己癔想出来的世界,那脸上的笑意明亮而动人,没有了平时的阴深寒冷。 群臣已经是惊呆了,没人想到嘉元公主居然想着皇上,自己的亲兄长,他们的脸色如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这两人是兄妹,是永远不能在一起的一对。 她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这时候她的手指很是留恋地在他脸上轻轻一抚,感觉到拓跋晏向她靠近,她朝他挑衅一笑,迅速拔下头顶上的簮子指着自己的喉咙,“白妃,你别过来,我不许你再碰到皇兄一根手指,你这个早就该死的贱人,今天我也跟着皇兄赴黄泉,那儿没你的位置……”随后她胜利般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斗不过我的,你以为皇兄真的爱你,哈哈……” 正兀自痛苦的明祯帝脸上突然一热,眼前一片腥红,鼻端甚至能闻到鲜血的腥味儿,嘴唇能碰到那湿热的温度,血,这个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他朝妹妹看去,嘉元公主正笑得甜蜜地倒向他,脖子处鲜血横飞,让人看了既觉得凄美又恐怖。 拓跋晏伸向阻止她的手愣在半空中,他与她斗了这么久,从没想过他这位傲气十足的姑姑会选择自尽,她死不为阴谋诡计被识破,只为那如镜中花水中月的情之一字。 杨浦发出如野兽的嗷嗷声,他冲上去抱住嘉元公主的身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接受我……” “放开我……我……恨……你……”恨了一辈子,嘉元公主两手推拒着,艰难地转头向皇兄的方向。 拓跋晏没再看她,上前查看父亲的伤口,似乎还有救,他忙让人宣御医觐见,同时派人把白头神医请来,期间他还小声吩咐,“问问王妃生产完了没有?若神医要助王妃生产,暂时就不要让他进宫。” 那人点点头应“是”,很快就转身出去。 嘉元公主看到皇兄被人抬走,她绝望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留住儿时的记忆,最后那手渐渐无力垂下,双眼的光芒也渐渐消失殆净,最后双眼一闭头一歪,结束了自己可笑可悲可叹可恨的一生。 杨浦抱紧她的尸体,他这一生追在她身后,她却追在她皇兄的身后,纠结来纠结去,他最终也没有得到她,但他仍舍不得放下她,哪怕只是尸体? 他低头在她仍红润的唇上轻轻一吻,“嘉元,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所以,她注定生生世世都要与他纠缠在一块。 最后,没人知道杨浦抱着嘉元公主的尸体到哪儿去了,至于他们的女儿杨朵朵虽流产了,但仍捡回一条命,受到太大的刺激,最后终日恍恍惚惚,连人也认不得,只要逢人,她就甜甜地唤“五表哥”,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 拓跋渊一看到她这样就会下死劲地折磨她,恨得脸上的青筋也凸了出来,可她不管是哭着还是笑着,都能挽着他抱着他唤“五表哥”,这让他爱恨交织却又拿她莫可奈何。 他想撇下她,却又在最后关头把疯傻的她带回去。 明祯帝捡回了一条命,那天在嘉元公主刺过来的时候,他最终下意识的身体偏了偏,那匕首稍稍偏离了心脏部位,只是这一次让他元气大伤,身体大不如前,瞬间老了许多。 二皇子夫妇都没能逃过惩罚,一同被赐予毒酒一杯。 拓跋渊好在最后迷途知返向拓跋晏告密,逃过了死罪,但也没能受到明祯帝的待见,对于他是嘉元公主女婿的身份更觉得膈应,最后让他带疯癫的杨朵朵回到那个县城去,还下旨即使他死了,他也不许到开阳来奔丧,等于不再认他这个儿子。 朝中更是鲜血弥漫,明祯帝对于那天背叛他信任的朝臣都做出了处理,黑脸右相更是抄家灭族,几个相关的大臣也难逃一死,有土地的大贵族们也被清查,一时间人人自危。 硝烟弥漫过后,盛夏来临,明祯帝方才想起他尚有一事没问儿子,“对了,你妻子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这个当了人家数月的祖父一直不知道新添的孙辈是男还是女,论起来是有够失职的,明祯帝此时觉得十分的汗颜,故问拓跋晏的语气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拓跋晏正在给他试药温,听到父亲问及自己的宝贝孩子,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父皇已经忘记了呢。” 他的话里没有讥诮的意思,但听在明祯帝的耳里却是有几分刺耳,脸色不禁沉了下来,他现在身体不适,脾气也坏了许多,随即瞪视了儿子一眼。 拓跋晏却当没看到,将药碗递给父亲,“父皇,药刚好可以喝了。”看到明祯帝皱着眉头接过他手中的药碗,看也没看一眼,仰着脖子就喝,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微微一动的,至少父皇并没有因为二皇子的事情就对所有的孩子都失望不信任。 明祯帝把空碗放下,药还是要喝的,他现在还不想死。 “是个漂亮的女儿。”拓跋晏把空碗递给了身后的内侍,想到女儿乖巧漂亮粉嘟嘟的样子,他的脸上不禁挂着一抹温暖的笑容。 明祯帝一听,眉头就是一皱,居然是个女孩,难怪没有人向他报备,以儿子现在的年龄生女儿并非是好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再生下一胎?” 拓跋晏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很明显父亲对他的女儿不感兴趣,这让越来越疼爱女儿的他非但不适应,心里也有几分不爽,“凰熙的身体还没养好,孩子的事情不可操之过急。” 明祯帝看到儿子不豫的脸色,心下也知道自己这样太过于不近人情,脸上的神色缓了缓,“朕不过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儿女成双,才会这样着急的,就怕我等不到这一天。” “父皇安心休养,身体会有恢复的一天的。”拓跋晏道,白头神医私下里也跟他提过,说是明祯帝的身体状况不乐观,刺虽的虽不是心脏,但离之甚近造成失血过多,要恢复成以往健康的样子怕是不可能了。 明祯帝喝了药眼睛一闭,似乎没有什么精神,拓跋晏看他要睡,将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正要行礼退下,却听到他的父亲道:“阿晏,你会让朕抱上孙子的,对吧?现在朕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似敌不过睡意的侵袭,最后咕哝一句,“下次把朕的孙女抱进来给朕瞧……瞧……” 拓跋晏只是握了握他的手,随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南齐皇宫,李盛基的病情在天气转热时越发的严重,现在更是连床都不能下了,正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那太子李芫表明上摆出一副侍疾的样子,实际上每正只是循例来看一眼就走了。 即使这样便罢了,李盛基有多名女儿,寿康公主更是想亲自侍疾,太子却说,公主年幼怕会过了病气,连她也不许靠近李盛基的床前,其他想捞好处的已出嫁的公主们更是只能打退堂鼓。 这日夜里,李盛基口渴想要水喝,只是虚弱地喊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宫侍上前,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还没死,这群宫人就开始造反了。 “来人……”他挣扎着起身。 突然,一碗清水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想接过,哪知这碗清水却在他伸手靠近的时候,那捧碗的玉手就是一松,随后在他触手可及处掉到了地上,“咣啷”一声,碎成几大块。 “你……”他气愤地想要破口大骂,“……朕还是……皇上……”只是当他看清那站在他面前的人影时,他颤抖着手指,喉结嚅动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名女子一身的青绿色华丽宫装,头上梳着繁复的发髻,插着一朵巧夺天工的翠玉牡丹花,几枝金钿子点缀,看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左右,很是艳丽。 只可惜这些落在李盛基的眼里只留下惊悚二字,“你……是人……还是鬼……” 那名女子大笑出声,俨然是那天府里静王在岳将军府私会的女子,她靠近李盛基,红唇轻启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随后,李盛基的眼睛睁大,他的眼里有着不可置信,可是那名女子却不放过他,纠结在他耳边道:“……别太惊喜,这是你欠我的……我忘了跟你说,给你下药让你的身体变成这样的人是我……还有你的好儿子……” “你……会有报……应……”李盛基因为愤怒,脸色涨得很红很红,他做势要去掐她的脖子,身全弹跳起来。 哪知那名女子却是往后一退,让拼尽全身力气的他扑了个空,身体更是向前栽倒,他在地上爬动着,想要挣扎起身。 一只精美的绣花鞋踩上他的背,阻止了他的举动。 “想起来?你倒是想得美,我曾经有多痛苦,我就让你尝尝这滋味……” 哈哈大笑声响起,李盛基满身狼狈,身为帝王他已经很多年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更何况这屈辱来自这个女人?一口血喷洒出来,他睁着一双不甘不屈愤慨的眼神看着她,“老、天、会、收、你、的……”这回他说得极慢极重。 那名女子却是笑容一收,蹲下身子看着他年老的面容,“报应?你以为我怕吗?要报也会先报在你最爱的那双儿女身上,他们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而你只是一个偏心是非不分的老鬼,你凭什么活着?啊?” 她的面容因为怨恨,也因为当年事而扭曲起来,她一把拉开自己的衣襟,毫不害羞地把那粉色肚兜褪下,只见她的胸口处有一条丑陋的长长的疤痕盘桓在那粉白的肌肤上,显得是那样的狞铮与难看。 “看到没有?这都是拜你与你的好女儿所赐,可是老天有眼,他不收我的命,他让我从地狱里面回来找你们算账,老不死的死东西,你看,你看——” 李盛基的眼睛逐渐朦胧,他看到女子脸上的扭曲恨意,脸上非但没有内疚,反而也涌上了无边的恨意,“……我的女……儿……凰……熙会回来……给我……报仇的……你这个……孽……” “你给我死——” 女子的脚踩上李盛基的脸,女子使劲全力地踩着他的脸,“去死,去死——” 慢慢地,李盛基挣扎的力道变弱了,最后更是无声无息地一脸伤痕地躺在地上。 他的一生窝囊过,也风光过,只是他没想到当他告别这个世界时是用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还是死在这样一个女人的手里。 女子看他已经透不过气来,这会儿她清醒了些许,颤着手轻轻地往他的鼻下而去,果然,他已经死透了…… 她开始是低低地笑出声,随后又是大笑,那笑声在雕梁画栋的帝王寝宫里回荡—— 等她的笑声停止下来时她已是泪流满面,只是那满是泪雾的眼睛淬满更多的毒,她张唇咬了咬红红的指甲,嘴角冷冷一笑,“李凰熙,我等着。” 南齐的这场变动,李凰熙收到消息的时候已是八月秋风起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丰公子,最后仍不死心地问:“皇上真的驾崩了?你没骗我?” 丰公子一脸难过地道:“这是国丧,公主,草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捏造。” 李凰熙这回不得不相信,她的父亲是真的死了,虽然他一生也没做过什么丰功伟绩的事情,行事也以糊涂居多,但这个没有本事的男人终归是她的生身父亲,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干涩的眼里流出泪水来。 好半晌后,她才一把抓住那椅子把首稳住身体,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把痛苦都深埋心底,“怎么驾崩的?” 丰公子不敢瞒,道:“据草民打听来的消息说,皇上之前一直大病不起,这本是事实,不过宫里一直没流言说病情会致命。”顿了顿,“朝廷上给出的结论却是皇上突然病情加重,暴病而亡。” 暴病而亡? 多熟悉的字眼,李凰熙不禁想要冷冷一笑,在史书里,怕是用这四字概况死亡原因的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就连她那厉害的皇祖母死因也是用这四个字,这里面能有多少文章,她会不清楚? 她的父皇之死必定不简单。 拓跋晏进来的时候看到她两眼茫然地看着窗外,他走近她,将手上的披风给她披好,“屋子有些冷,怎么不唤人进来添炭盘?” 李凰熙回头看他英俊的面容,年过三十的他更添了几许成熟的魅力,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光,可是此时她的眼里梁满的哀凄,“阿晏,我的父皇死了,他死了……” 拓跋晏不忍看她难过伤心的面容,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凰熙,你还有我,有我们的宝儿……”他只能呢喃地安慰妻子的伤心痛苦。 “阿晏,你知道吗?偏在这个时候,我的弟弟却宣布要迎岳将军的小女儿进宫为正妃,初登大统却封岳氏为皇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依然用着那飘忽的声音说着话。 拓跋晏更紧地抱着她,他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他们才过了一段幸福没有忧虑的时光,他们的女儿才刚刚四个月大,还只是个会流口水一笑无牙的小孩子……他的心越发沉重,似要跌至那谷底。 李凰熙似乎也没有指望他说些什么,她的头依然伏在他的胸膛上,“阿晏,你知道吗?丰公子告诉我,芫弟重用静王,贬理王,任用他的策略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他这是倒行逆施,大齐会断送在他的手里……” 拓跋晏似乎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松开怀抱,顾左右而言他,“凰熙,宝儿怕是要睡醒了,我去看看她……”她接下来的话,他必定不会想听,能避得一时就暂避一时吧。 他环着李凰熙的手就是一松,随后转身即离开,就在他的手要掀起那帘子时,她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地想,“阿晏,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他的步子顿了顿,没有回头,帘子在他身后又飘回原位。 他站在廊下眺望着远方的景致,手却在背后握得很紧,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在想什么,他虽不敢说能知道全部,但起码算个**不离十却是有的。 一声长长地叹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李凰熙开始夜里失眠,每每都会喊着“父皇”二字从梦中惊醒,然后全身都出冷汗,拓跋晏一被她吵醒就会紧紧地抱着她,“凰熙?”好在她这几天情绪不太稳定,女儿交给乳娘去带。 她全身打冷颤地缩进他的怀里,“阿晏,我梦到了父皇全身是身地向我走来,他的死状很可怖,他……”她两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他要我为他报仇,他说他死得很惨……” 拓跋晏在她的头顶上轻轻地安抚地吻着,手却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着,“一凰熙,你这是被那暴病而亡四个字吓着了……” “不不不”她连连否定,抬眼定定地看着他,“阿晏,我的父皇不是自然死亡的,他是被人阴谋杀害的,一定!” 哪怕夜里一直睡不安宁,白天,她都会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离开她一会儿都不行,她的眼睛一直都粘在她的身上,低头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白里透红的粉嫩肌肤。 小平安趴在她的身边,本来有些调皮的男娃儿因跟在她身边的时日很多,知道她的情绪低落,故而一直不吵不闹安静地陪着她。 在她有时候发呆忘了吃饭喝水的时候,他都会拉扯着她的衣服,脆生生地唤道:“干娘!” 李凰熙每每回过神来的时候都会轻轻地摸一摸他的头顶,朝他微微一笑。 夏荷躲在暗处看着自家主子黯然神伤的样子,私下里不知抹了多少泪水,李盛基驾崩一事她早已知道,当时还大大的吃了一惊,毕竟李盛基正值壮年啊。 皇宫里的地上满是落叶,即使宫人已经很勤快地打扫也难以避免,明祯帝的身体时好时坏,拓跋晏有时进宫代他处理一些政务,他也借上回嘉元公主与拓跋圭联合谋反的事件大力打击大贵族们,那加强中央集权的措施一条接一条,令到不少大贵族们叫苦连天。 “左相昨儿向朕汇报了一下国内的情况,阿晏,你是不是操之过急了?”明祯帝朝儿子问道。 拓跋晏的眼底有着一圈黑眼圈,这段时日不但李凰熙迅速消瘦,他也不遑多让,他怕时间不够,所以未免行事过急,现在听到父亲问及,方知自己到底失了一个度,这回他答道:“父皇,儿臣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下次不会再犯。” 明祯帝对于这个儿子一向是满意的,看到他憔悴的面容,他不禁道:“南齐那边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泰安帝故去了,年轻的康顺帝登基。” 明祯帝的眼睛却放出光采来,他笑道:“这是上天给我大魏最好的时机,那位小皇帝怕是连皇位都做不牢靠吧,阿晏,你可不能心软,这是吞并南齐最好的时机,朕已让完颜左相等人开始商讨战策……” 拓跋晏没有打断他的兴奋,而是面无表情地倾听着他的父亲的宏大理想。 明祯帝很快就发现了儿子的安静,看了看他,心底叹息一声,这孩子过于重情未必是好事,最近他是对这方面越来越不满,只不过还是舍不了狠狠地骂醒他,故而转移了话题,“朕看宝儿都好几个月了,你与儿媳妇打算什么时候再生下一胎?” 拓跋晏有点反感,凰熙正值丧父之痛,现在说生孩子未免太不近人情,“父皇,儿臣以为现在当以国事为重,至于生育子嗣一事不妨搁置,等以后再谈……” 明祯帝似早料到他会这样推脱,他的面容渐渐不悦,语气未免一重,“阿晏,你还要骗我这老父亲到何时?” “父皇,您这话时什么意思?” “阿晏,儿媳妇是不是往后都不能生了?”明祯帝紧紧地盯着儿子道,他的话虽轻,但却不容别人拒绝回答。 “没的事,您又听何人乱嚼舌根子?”拓跋晏不悦地眯眼道。 明祯帝的神色阴沉下来,他的腮帮子有些鼓,说明他正在动怒,“阿晏,你还要骗朕?你那媳妇在生宝儿时落了病根,往后都不会再有子嗣,现在朕念她丧父之痛就不给你们找不痛快,但你须答应朕明年一开春就再立侧妃,务必要生出儿子来,膝下仅有一女终归不成事。” 拓跋晏对他的提议相当的反感,他可不许任何人底毁自己的女儿,哪怕是自己的父亲?遂他的声音一重,“父皇,宝儿是我的女儿,成不成事,儿子心中有数,再说儿子不能在这时候找别的女人生孩子,这样是对凰熙母女最大的伤害……”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知道吗?”明祯帝怒吼了一句,“朕对你寄予了厚望,难道你要让朕将来死不瞑目?” “父皇龙全康健,离死还远呢……” 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父子二人终产生了口角,拓跋晏平日是比较能忍,只是现在一切比他设想的来得更快,导致他的情绪也跟着败坏。父亲的提议在这个时候听闻,怎么听都令人难以产生好心情。 这是第一次,父子二人不欢而散。 拓跋晏在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那蒙着面纱的阮妃,自从她的脸被嘉元公主划伤后,她就一直以面纱示人。 他停下来打量着阮妃,直看到对方心里发毛,“睿王爷,你有事要与本宫说吗?” 拓跋晏一整衣袖,牛头不搭马嘴道:“阮妃娘娘,有些事要适可而止才行。”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阮妃的身子却是一软,好在身后的侍女反应快,急忙扶住她,“娘娘?” 阮妃不答,心里已是打起鼓来,他知道她心不轨了?是不是这样?咬了咬指甲,她往明祯帝所在的地方走去。 “爱妃这是怎么了?”明祯帝看到她的脸色发白,一把拉着她坐在身边关怀道。 阮妃破相后非但没有让她失宠,反倒是越来越受到明祯帝的喜爱,那种偶尔流露出来的哀求柔软太像白妃了,他时常能透过她看着那已死去的女子。 “皇上,臣妾该死,不该把睿王妃不能再生育之事向您禀报,臣妾只是想着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臣妾生了阿勇后也是再也怀不上,一时感慨才会如此……” “阿晏为难你了?”明祯帝皱眉道。 阮妃似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反而更加感同身受道:“臣妾不怪他,他与睿王妃那般相爱,却注定只能生一女,这样的遗憾搁谁身上谁都会心情不好……”她勉强一笑,“皇上,您就网开一面,成全了他们夫妻二人的爱情,可好?” 明祯帝不是不懂爱的人,只是他首先是帝王,其次才是男人是父亲,他要为他的帝国打算,此时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不禁想到儿子为了那南齐女人居然屡次对他阳春阴违,第一次对李凰熙产生了恶感,“他若想当太子,就必要生男嗣,这没得谈,不然,他没资格坐上皇位。” 阮妃听到皇帝如此郑重其事地说,正在抹泪的动作一顿,眼睛往地面上一看,帕子下的嘴微微一翘。 深夜的睿王府,拓跋晏道:“皇上真这么说?” “没错,公子。”暗卫道,“这是宫里刚刚传来的消息,皇上确说了公子若想要皇位必生男嗣的话。” 拓跋晏挥手示意他下去,背着双手踱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辉洒落大地,必有男嗣吗? 他不禁冷笑出声,谁都不可以小看他的宝儿,就是父亲也不能?那是他与凰熙最珍贵的女儿,无可代替。 也罢,他从来不留恋皇位。 阮妃真是操之过急,以为没了二哥、三哥、四哥挡路,而他又仅生了一女,这就是她儿子最好的机会,越想他笑得越嘲讽。 等他推门出去,秋风已经吹得老高,带着一股秋风的味道,他回到了寝室,果然妻子正轻轻地推着摇篮,里面的小女儿正在熟睡,才一个多时辰没见,他竟对她们母女挂念得很。 看了女儿半晌,他朝妻子一笑,“让乳娘带她下去吧。” 李凰熙猛然抬头看他,看到他双眼漆黑而明亮,她的眼里突然盈满泪光,起身跑向他,两手紧紧地抱着他,“阿晏……” 这一夜,夫妻二人似回到了往日的时光抵死缠绵,即便凌晨的时候他身上的红莲业火燃烧的时候,他仍没有松开她的身体,而她也瑟瑟发抖地迎合着他。 等到太阳升得老高,拓跋晏才起身梳洗一番,看了眼妻子平和的睡容,低头在她的唇上深情一吻,“凰熙,自己一路小心。”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宝儿就留在我身边吧,她还小,经不起折腾……”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男人的身影已经不在了,李凰熙睁开眼睛时,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也舍不下丈夫孩子,只是归国势在必行,那里有她曾经深爱过执着过的东西,更有着她父亲枉死的真相。 拓跋晏深呼吸一口气,踱步到了外间的厅堂,看着那一身北魏普通男子装束的男人,轻唤一声,“怀恩。” 不再做和尚打扮的怀恩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拓跋晏越发成熟的身姿,“你真的愿意放她回去?” “由得我说不吗?”拓跋晏苦笑,她吃不好睡不好,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再说,这不是结束,我与她之间永远也不会结束。” 怀恩眉间轻锁,他想转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手上一空后才知道那佛珠自打踏入北魏后怕太抢眼,已是收起没戴许久。 拓跋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认识那么久,我也只放心你保护在她的身边。至于往昔的恩怨,我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此时他的眸子一黯,他的身份就算当时他不说,迟早也会有人提的。 怀恩颇有几分歉疚地点点头,以前在南齐时还会有所怀疑,但他在北魏这些日子暗地里观察,他待她是极好的。 李凰熙早已换下了王妃华丽的装束,换上一身轻便的平民服装,长长的头发用布巾扎了起来,她要神鬼不觉地离开开阳,若是让明祯帝察觉,她就走不掉了。 弯腰抱起仍兀自睡得安宁的女儿,她的脸颊轻轻地摩挲她嫩嫩的脸庞,最后在她的脸蛋上轻轻一吻,“别怪娘,宝儿,等娘安定后会回来找你的,等娘……” 最终还是要放下孩子,咬咬牙抬脚离开,她不敢回头看一眼,不然她会舍不得离开。 孩子在她踏出房门的时候突然大哭出声,她听得心如刀绞,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夏荷抱起小主子在怀,眼里的泪水也不曾停歇,她提出过要随李凰熙回南齐,公主却留下她照顾小主子。 抱着小主子,她登上睿王府最高的楼上,望着远方归乡的路,终是身在异乡为异客,而小平安两手卷着母亲的衣服,干娘走了,他知道。 之后的日子,拓跋晏把自己关在府里,哪儿也没去,这事瞒不了多久,他的父亲就会知道。 自从知道南齐的皇帝死了,明祯帝就把李凰熙当成奇货可居,所以对于睿王府的监察比往日加强了不少,决不能让那个南齐女人逃回去,她是他制胜南齐的一个妙招。 只是十天后,他却接到了睿王府有变的消息,这回他勃然大怒,不顾龙体欠安,亲自到睿王府去找儿子。 “她人呢?”他向喝得醉醺醺的儿子严声质问。 拓跋晏强打起精神歪歪扭扭地给父亲问安,听到父亲的问话,他随后眼眸黯然地道:“走了……” 明祯帝的神色极其难看,身体都站不稳的他在内侍的搀扶下,上前给了他最爱的儿子狠狠的一巴掌,直打得本就站不稳的拓跋晏跌倒在地,“你看看你自己,连个女人都看不住,朕怎么放心将大魏交到你的手上?阿晏,你太令朕失望了……”顿了一会儿,他又道:“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拦住她,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拓跋晏没有回答,他只是微掀眼帘看向他的帝王父亲,伸手擦去嘴角的血液,不但他对他失望,他也同样对他失望。 内心里知道他打的主意,远不如他明确地告知,他一直把他的妻子当成南齐的人质,在战场上必要时可以用来要胁南齐就范的一项工具。什么父子亲情,在利益面前都是虚假的。 明祯帝不知道儿子的念头,只是当即下令命人去追,无论如何要赶在她到底两国边界线时把人拦住。 皇帝的命令没人敢违背,一时间,开阳的民众看到几拨人马烟尘滚滚地出城,他们都在猜测是不是要开战了? 另一方面,拓跋晏装醉在府里麻痹明祯帝的耳目,私下里也派出人马去扰乱明祯帝的部署,父子二人明里暗里斗起法来。 阮妃兴幸不已,李凰熙逃回南齐,这对于她是莫大的好消息,明祯帝对爱子失望,才会真的将她的儿子放在眼里。 李凰熙一直都在赶路,出了开阳之时,她就与丰公子等人汇合了,然后卸下丰盛钱庄的旗号,打扮成普通商贩的样子赶路。 餐风露宿是常有之事,后方有追兵之事她早就知晓了,那是不可避免之事,只得加快速度。 停下休息的时候,她正捶捶那酸得不行的腿骨,突然有一个水袋递到她面前,她抬头一看,就看到怀恩那张俊脸,伸手接过仰头就喝,这次与怀恩见面,他沉默了许多。 看到他转身要走,她出声唤他,“怀恩。”看到他的身体颤了颤,没说话,她又道:“你知道的,我从来没就那件事怪过你,事过境迁,你怎么还糊涂起来?” “若不是我,也许就不会造成这样的结局。”怀恩黯然地道,南齐事变的后果也是他当时一念之差造成的,为此他已没脸再见她。 李凰熙起身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严肃道:“怀恩,亏你还是个出家人,比我这凡人看得还不透?你只是其中一环,有些人与事并不会因你的行为而有所偏差,只因他们的内里本就是肮脏无比,迟早都会暴露无遗。” 怀恩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心里面也是百感交集,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让内心好过,现在听到她的一席话,方才让内心拨云见日。 两人开始坐下来谈及双方别后的经历。 正说着话,丰公子一脸沉静地走过来向李凰熙行了一礼,“公主,大齐那变有异动……” “哦?” 丰公子拿出新传来的信息递给李凰熙,沉声道:“秦将军早在半月前就已经被皇上以通敌叛国罪押回了建京,这是萧太尉出卖他的后果,皇上已派岳将军取代秦将军……” 李凰熙就着火光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心却一直往下沉,果然李芫一上台,就拿她这一派系的人开刀,现目前没被动位置的只有二人,一是身任宰相的文远征,另一个就是禁卫军统领李茴。 萧太尉的举动同样让她深思,虽然他们因萧荇有积怨,但是这位太尉一向忠正不阿,哪怕她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秦衍寒,却从未担心过他会介入这派系斗争中,真真出乎她所料。 丰公子道:“理亲王的人应该会在我们约好的地方接应,公主,怕是我们这一路要回到建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李凰熙将手中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扔进火堆里,她的大哥当然不会背叛她,只是李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离开建京前来迎她,不然他一定会飞奔而来。他经营禁卫军多年,在那儿有极高的威信,这是建京的一道屏障,也会是李芫眼里最重要的一根钉,必除之后快。 越想心头就越乱,她闭了闭眼,随后握紧手心,睁开眼道:“派人与萧太尉接头。” “公主,这很冒险,据草民得到的消息,岳将军已经派人易服进入北魏,怕是他已得知公主要归京的消息,一定会制造障碍,若公主与萧太尉取得联系,后果……” 李凰熙抬手制止他的发言,“此事我意已决。”她要试探萧太尉,毕竟她要弄清楚他真实的态度。 丰公子看她心意已决,哪怕心里实在不赞成,也没有再出言反对,这里她最大,他不过是一介商人,这等国事哪轮得到他插手,他在心里自嘲道。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凰熙唤他的声音传入耳膜,他忙收起心中有的腹诽,恭敬地在一旁等着她的指示。 哪曾想在他听到她的部分计划的时候,脸上早已惊呆,这才是长乐公主吧,狡猾而奸诈,若她是他商场上的敌手,只怕他早回老家喝西北风了,这回他是真的信服她了。 边关一向是萧太尉经营得最深,自从岳将军来了之后,萧太尉看似成了那甩手掌柜,什么事都是由岳将军决策。 这日,萧太尉接到了一封密信,开始他不以为然,后来才发现那秘信是长乐公主遣人送来的,他的心猛的一跳,自那年她被带到北魏后收到她的第一封信,仅仅只看了个开头,他就把信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的侍从感到奇怪,“太尉大人?” 萧太尉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把信折起来藏于袖中,“你派人准备一下,我有事要外出,哦,对了,岳将军何在?” “岳将军最近正在练兵,因帝丧据闻北魏有意冒犯我边界。”侍从急忙答道。 萧太尉不置可否,待人牵来马后,纵身上马朝岳将军所在的地方而去。 一路艰辛到达两国边界的时候已是深冬了,李凰熙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北魏的军队抓到,为此一群人还从那雪山中不得不做雪橇逃生,她的腿更是因雪而冻伤,走路极其不方便。 躲藏在山林之时,她曾两天都看到萧太尉着急的样子,就是不出现。 怀恩道:“凰熙,那边已有消息传回,我们秘密派出的一队人马被岳将军拦住了,那代表着萧太尉没有出卖我们,怎么还藏身在此任由他着急找我们?” “怀恩,我们不能操之过急,万一他也是在使计呢?”李凰熙冷冷一笑,“知人口面不知心,怀恩,我们多留一个心眼没有错。” 萧太尉也异常着急,到了此地已有好几天了,长乐公主愣是半点消息也没有,岳将军那儿反应过来之时,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找他算账。 直到第五天,李凰熙确定了萧太尉没有投靠李芫那小皇帝,方才故做一身狼狈地出现,她走路仍一瘸一拐的,身上的衣物更是有所破损,即便这样,她身上的威仪却未减半分。 萧太尉一看到她,顿时双目满是激动,当即下跪向她行礼,“臣参见长乐公主。” “太尉请起。”李凰熙由怀恩搀扶着上前虚扶起萧太尉,只见她双眼氤氲,语含激动,有着劫后余生的感慨,“本公主以为再也没有踏入大齐国土的一天,如今终于回来了,只是途中遇到了追兵,与将军约定的时间迟了五日,将军不会怪罪本公主吧?” “臣不敢。”萧太尉忙道。 “那甚好,太尉果然乃我大齐的忠将。”李凰熙立即道。 萧太尉谦逊一二句后,方才道:“公主,请先上马,暂时只能委屈公主了,这儿不安全,我们必须转移。” “本公主明白。” 丰公子看着李凰熙唱作俱佳,不由得大开眼界,明明她藏身了五天休养生息,偏还要他们做出一副长途跋涉的样子出来,这份疑心真重,难怪古语有言:伴君如伴虎。 坐上马车的李凰熙,由萧太尉带来的侍女侍候,腿上有冻伤,包扎也是极其简单,雪水早已湿了鞋子,与冻伤流出的血液混和在一起,脱下时难免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就连那两个会武的侍女都不禁跟着缩了缩肩头,但李凰熙愣是咬紧牙根哼都没有哼。 顿时,那两个侍女不禁用佩服的目光看着李凰熙,以前就听说过她的大名,总觉得不过尔尔,现在才知道她与那些娇贵的皇家贵女不同,那张小脸虽然略有憔悴,但她的目光却是十分坚定。 萧太尉遣她们来侍候李凰熙,其实也是怀着估量的心思在其中。 而这也是李凰熙早已猜中的,萧太尉的为人品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的弟弟那位新任的帝王并不得人心,从他的一些举措即可得知。 当夜里扎营歇息的时候,那两名侍女就向萧太尉禀报了李凰熙的表现,萧太尉当即不再犹豫,比起听信静王言论的李芫,他更看好李凰熙。毕竟他现在的夫人给他添了个新儿子,他要为儿子的将来谋算,李芫重用了岳将军,他就势必要被削弱。 当夜他就向李凰熙献忠心。 “你说,这是你秦衍寒使出的计策?”李凰熙的脚上冻伤处理过后,她的行动更不便,只能坐着或者躺着。 “没错,公主,皇上对老臣及秦将军多有顾虑,秦将军就找上老臣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皇上要空出边关守将的位置,必定要动秦将军,与其让皇上削弱我们二人,不如暂牺牲他一人回建京,老臣再暗中行事,等候公主回国。”萧太尉道,他们二人俱是李凰熙一派,比起他,秦衍寒的色彩更严重。 李凰熙感慨了一番,最后感激地朝萧太尉道:“若非太尉,本公主危矣。” 这句话日后在史书有所记载,作为萧太尉这个守将一生功过最好的注脚,得到长乐公主李凰熙这样评价的人仅有他一个,也为萧家的繁盛奠定了基础。 “老臣不敢,此乃老臣的责任。”萧太尉跪下忙道,他哪敢以公主恩人的身份自居,这些皇室子弟所说的话信个三成已是十足,尤其年纪渐长后,这长乐公主见之犹如见到昔日的隆禧太后,不,犹为过之。 两人商议一番后,翌日,就兵分二路,李凰熙乘坐马车秘密往建京的方向出发,由萧太尉派出一队穿了民服的官兵护卫。而萧太尉却是打道回守军所在的城市。 他刚回到城里的太尉府,岳将军就找上了门,看到他即道:“太尉大人莫是在耍我?”语气相当不善。 萧太尉忙打恭作揖,“国丈大人何出此言?”他的眼睛一瞪,忙做出被冤枉的样子,“老夫也是被她耍了一道,你我二人兵分二路,却同吃了白果,便宜了那渔翁。” 岳将军并不喜欢别人唤他国丈,只是一直没有明言的机会,现在听到这姓萧的这一番言辞,他也难辩真假,毕竟他那一队人马也是出发拦截李凰熙,“可恶,一个小小女子真有这么大本事?老夫真还不信这个邪了。” 萧太尉装作没听到这句大不敬的话,这人是静王的人,可信度一直不高。 岳将军急忙抽调人手,安置在通往建京的水陆二道上,务必要私下里拦截李凰熙秘密处置,同时飞鸽传书回建京。 建京,皇宫。 意气风发的李芫在看到那名身着奢靡华服的女子递过来的信后,脸色立即难看起来,“岂有此理,朕是天命所授的皇上,她还回来做甚?” 静王忙安抚道:“皇上,冷静一点,她一向专权霸道,为人又阴险狡诈,皇上千万不能因一时之气而中了她的圈套。” 李芫看了眼堂兄,方才平息静气下来,看了一眼那华服女子,“你怎么看?” 那华服女子微微一笑,手指向他的座位,“她回来自然是要回这位子……” “她敢?”李芫怒道,这是他的,他死也不会让给他的姐姐,“她不过是一弱质女子,要这皇位有何用?难道要当女皇不成?” “女皇不至于……”静王李蒜摇头道。 那华服女子上前手撑在李芫的椅把上,一张成熟女人艳丽的面容靠近他,这让李芫很是不舒服地往后靠了靠,他是不大喜欢这个女人,但她在为他做事,故而也没让她太难堪,只是她现在的举动逾矩了,“你给朕靠远点。” 那华服女子闻言,眼里有着一把怒火,很快就松开手退到了一边,她的嘴角不经意地微微嘲讽一笑,随后正容道:“皇上忘了还有理王爷李茴吗?” “他?不过是父皇过继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当皇帝?”李芫嘲讽道。 那华服女子竖起手指在李芫的面前摇了摇,眉毛一挑道:“当然若比起皇上来,他是不够格,但若长乐公主尽全力支持他,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只要她一回来查出先帝的死因,怕是也容不下皇上继续坐在这皇位上……”她说着危言耸听的话。 李芫的眼睛睁大,他的那位长姐真会做出这样的事也未定,随后他两眼满是愤怒,他有哪样不及李茴,自幼待他就比待他亲厚。 静王与那华服女子对视一眼。 那华服女子这回又上前靠近李芫,“我倒有一计可助皇上除掉那个碍事的眼中钉,从而彻底掌握禁卫军,皇上,如何?” 李芫听闻,喝她站远点的声音顿时卡在喉咙里,到底及不过心中对于皇位的渴望,父皇就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他明明知道,却不能声张,不然他也要背上弑父的骂名。 半晌,一番思想斗争的他道:“保证万无一失?” 那华服女子微微一笑,“当然。” 说这话时,她看了一眼外面寒冬的景致,又要开春了,李凰熙,我会把你重视的人一个又一个都送到黄泉去,最后一个就是你,嘴角扭曲的一笑,等着。 理王府,杜语乔拦着李茴道:“王爷,这很危险,我总感觉到眼眉在跳……” 李茴把她拦着他的手拉开,“语乔,那很可能是凰熙,她其实早就踏上了回建京的路程,李芫那小子当上了皇帝的倒行逆施你也看到了?杀姐的事情他不会做不出来,万一凰熙真落在他们手里呢?”把妻子的手握高在唇上一吻,“你在家等着,我带够人手去,若证实只是一个骗局,我第一时间就会回来……”其实他心里的疑问很多,不过都不敌万一二字。 杜语乔的心撕扯着,自从收到了那封密信,知道李凰熙落入了李芫的手中后,他们夫妻本来担着的心就更落不到地,她不是圣人,丈夫是她与孩子的依靠,她怕……“王爷?” 这些年来夫妻二人互相扶持,李茴年少时对杜语乔的不满也随着时间远去了,这个女人为他持家,生儿育女,他又怎会再不知道她的为人?伸手抱着她在怀里,“语乔,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去去就会,朝儿还小,惠儿刚出生,我怎舍得你们孤儿寡母……”伸手抹去她的泪水,在她颊上轻轻一吻。 随后他松开她,握紧手中的剑毅然离去,坐上小厮牵来的马,他背着阳光朝妻子轻声道:“语乔,我很快就会回来。” 杜语乔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少年夫妻老来伴,她才刚把他的心捂热,闭了闭眼,她开始祈祷他能平安回来。 “母妃,父王是盖世英雄,一定能平安回来的。”小小年纪少年老成的世子李朝安慰着母亲。 杜语乔轻轻地揉着儿子的头顶上的毛发。 只是,她不知道,这是他们夫妻最后的一面。 春天总是一年当中最给人希望的季节,更何况这一年是南齐新帝登基的第一年开春,看着更是繁茂一片。 只是在那繁茂的后面却是一片荒芜,新帝登基非但没有减免赋税,反而加重了。不少地方民声怨道,李凰熙一路的归京途中听了不少,也让她的两弯秀眉拢得更紧。 她从来没想过李芫是这样当皇帝的,这是要把大齐江山葬送的前兆,为此她忧心忡忡,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回建京。 这一夜暂宿在民宅,她伏案书写了好一会儿,直到怀恩催促她去歇息,她方才记得已过了二更天,朝板着脸的他笑道:“无碍,不会耽搁明日的路程。” 怀恩摇了摇头,“凰熙,事情是做不完的,急不得。” “我知道了,啰嗦。”她又笑了笑,这是她的故土,她只是不想看着它变成满目疮痍。 和衣躺在农家小院的简陋的床中,拿出女儿的小衣吻了吻,离开的这半年多时间里,不知道她又长得有多高?还有丈夫,弯弯绕绕的心事想了一遍,刚刚合眼,她就梦到了李茴。 梦到他满身是血,用宝剑支撑着身子向她走来,“凰熙,你终于回来了……” “大哥。”她急忙奔向他,心中的喜悦难以形容。 李茴朝她笑了笑,嘴里喃道:“回来就好……” 就在她奔到他的面前想要抱着他的时候,一把利剑凭空出现,将李茴的头砍下,如前世那般,她只来得及抱住他被砍下的头颅…… “不——” 划破夜空的声音在农家小院的上空。 怀恩等人急忙奔进李凰熙暂住的小屋子里,“凰熙,怎么了?有刺客吗?”怀恩甚至破门进去。 两名侍女急忙扶起李凰熙,看到她眼睛睁大一脸惊恐的样子,“公主,可是梦魇了?” 李凰熙看了眼冲进来拿刀拿剑的人,没想到自己造成了那么大的骚动,歉意一笑,挥挥手,“都出去吧,没有刺客闯进来,只是我做了个不好的梦而已……” 怀恩看到她无恙,让人出去后,拉过椅子坐在一边看她,“到底怎么了?” “怀恩,可有建京的消息传来?你可知道我梦到了什么?我怕……怕这梦会成真……”她两手抓住怀恩的双肩,颤抖地把梦中的情景道给他听。 怀恩的眉头紧皱,李茴是他的妹婿,他身为大舅子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看到他身首异处,安抚李凰熙道:“不过是梦而已,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就快回到建京了,理亲王出来迎我们一切都会好的……” 李凰熙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遂重新再睡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第三天,接到了建京的消息,不好的梦成为了现实,理亲王被害身首异处,现在理亲王府正在办丧事。 这封信让她的一口心血吐了出来,大哥怎么没等到她回来就走了呢?身体一软倒了下来。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李茴的死与李芫肯定有关系,李凰熙带着哀伤踏进建京时如是想,她的眼里再也没有这繁华的暮春之景,看的只有那一片凄凉。 以文远征为首的一部分官员前来迎接她,为好重返建京造势,皇帝李芫也遣了心腹内侍前来给她问安,还说甘露宫与城中的公主府都已收掇好了,公主想住哪儿都行。 李凰熙冷冷地看着这陌生的内侍,这内侍没与她接触过,不停地拿眼看她,她一鞭子甩过去,“看什么?宫里没教你礼仪规矩?” 那内侍没想到长乐公主如此野蛮,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只是这人现在是皇上的长姐,堂堂的长公主,由不得他放肆无礼,咬着牙道:“小的失礼,谢公主责罚。” 李凰熙鼻子一哼,勒令他滚远一点。 蓝耀宗看到那走远一边脸上带血的内侍眼中怨毒的目光,不禁道:“公主这样是不给皇上面子,皇上会不高兴的。自从登基后,他……就变了很多……” “蓝御史是想提醒本公主打狗也要看主人吗?”李凰熙语气有点冲地道,随后在看到蓝耀宗抿紧唇的样子,顿时就知道自己是迁怒了,“本公主向你道歉。” 蓝耀宗正要说不用,一旁的文远征却道:“公主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 李凰熙看到他猜到自己的用意,不由得多看他几眼,这人能在她那个弟弟的手中保住相位,可见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人。 就在她所乘的马车进入理亲王府所在的街道门前时,正好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出来,那马车在到达她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里面传出了女子轻柔的嗓音,“停车。” 李凰熙皱了皱眉看着对方的马车帘子掀开来,随即一个年轻少妇被侍女扶出来,那一身绛红色衣裙极其的张扬,在她的头抬起来看向她时,她的瞳孔瞬间张大,怎么可能是她? 一旁的蓝耀宗看到她张大眼睛吃惊的样子,小声给她解释道:“公主怕是不认识她吧?她是岳将军的填房继妻,是当今皇后的继母,目前在建京……极有权势……” 这个女人他看不惯,只是她行事张扬归张扬,但却没有出格到可以让人抓住把柄的地方,所以他想要参她一本都困难,可见此女并不是蠢笨之人。 李凰熙的眼睛微微一眯,岳将军的填房?她越想就越觉得好笑,当年那隐隐的不安现如今都成了现实,如同她从地狱里杀回来一般,她也来了个回马枪。 李云熙。 这三个字一出现在脑海,她的整个气息都凌利起来,没想到当年居然没能杀死她,明明她的匕首是对着她的心脏部位,现在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李云熙妖妖娆娆地步步向她而来,很快就站定在她面前,朝她微微一笑,“妾身见过公主。” 李凰熙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李云熙的长相现在与前世那会儿一模一样,只是气质从皇家贵气偏向了妖娆妇人,“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行礼?即使你是皇后的继母,也没有在本公主面前站着的份。” 李云熙没生气恼火,膝盖屈了屈,“皇上见到公主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凰熙往前踏一步,在她的利眼相逼下,她也没争那口气地让开到一边。 在李凰熙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小声道:“不知大姐是否喜欢我所布置的一切?” 李凰熙猛然转头狠狠地注视她,果然,她的亲人之死不简单,恨意在胸腔回荡,“你还是人吗?” 李云熙微微一笑,同样耳语轻声道:“我是不是人,大姐不是最清楚?”随即她的面容一扭曲,“我本与你一样高贵,是你,将我打下梧桐枝,那一匕首之仇我还记着,每每刮风下雨的时候更是记得清清楚楚,大姐。”最后两字几乎用尽她全身的力气,她与她不死不休。 李凰熙的面容轻轻一颤,昂着头道:“是吗?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 李云熙没有被她这样一看而退缩,她现在用另外一个身份回来,即便她是长公主,也奈何不了她,有当今帝后给她做靠山,“你以为芫弟还会一如既往那样待你?大姐,这杯酒是二妹妹我给你酿的,就等着你回来尝。” 她不遗余力地让这对姐弟的关系变坏,当今天早上李芫知道他的大姐真个平安抵达建京的时候,他就气得把寝宫里的东西都给砸烂了,还有几分瑟瑟发抖,“怎么办?她回来了,我还有站的地方?” 当时她收到消息的时候不由得鄙视他,孙抚芳生的没用的儿子,不过为大局计仍是进宫安抚了皇帝几句。 李凰熙打量着她嚣张的样子,鼻子轻轻一哼,“不过是外戚,倒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回事。”既然她当年抹去了李云熙这二郡主的存在,今正她也绝不会给她恢复身份。 “就算是外戚,那也是皇亲贵戚。”李云熙道,一看到李凰熙,她就会想到母亲没气的尸身,心中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两人一见面就交锋互不对盘的话,很快就被在场的人看在眼里,他们都很好奇这皇后的继母哪来这么大的勇气与长公主相抗衡。 李云熙站在原地,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李凰熙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理亲王府,她刚刚才吊唁完的地方,想到李凰熙看到李茴尸身的样子,她就又阴阴地笑出来。 随后,带着得意她踏上了马车准备进宫。 她一直没有好好地看看建京城,现在她恨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也有那个心情打量一眼建京城,尤其当那座无人居住的昔日的靖王府落进眼帘的时候,她的笑容一敛。 其实她娘是靖王府当年安插到李盛基身边的女人,那位靖王叔剑指帝位,又怎么会不处心积虑地做到知己知彼呢? 一想到母亲,她的心口就会痛,她用手紧紧地捂住疼痛的心口,在她被扔到乱葬岗最后又被靖王派去的人救活后,她才知道她的心脏生歪了,所以李凰熙那一匕首仅仅伤了心脏的边缘。 而她因这伤却足足休养了三年才好过来,其间靖王因谋反罪被抄家赐死,而她却一直庆幸地没进靖王府休养,逃过了一劫,随后一直都躲在暗处伺机而待。 她看着李凰熙风光被封为公主,不管有多恨,她都没失去理智站出来对付她,凭着靖王留给她最后的人脉,她搭上了静王一家,更由此与岳将军相识,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再者严格说来李芫也是她的弟弟,所以她顺理成章地以岳将军的填房继妻的身份重回建京,最终等到最好的时机出手,没了李凰熙在大齐,她更是如鱼得水。借李芫的手向李盛基这个不配为父的男人复仇,直到时机成熟,她一反常态,高调在建京城现身,哪怕昔日的姐妹能认出她来,可现在有谁敢多嘴? 她可是皇后的继母,连李芫这皇帝对她都极度信任。 想到自己所占的优势,她又低低一笑,眼角往已经远去的理王府看去,下一个,就是她最大的仇人。 李凰熙上一世见过李茴的人头,没想到重活一世她又见着了,大哥的头是用针线与身体缝在一起的,只是用衣领却遮不住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她看了顿时目眦欲裂,“大哥——” 她扑到李茴的尸身上痛哭出声,本以为重回一世就再也不用面对这天人永隔的一面,本以为这一世她可以看着他慢慢变老,可以守护着他平安顺遂一生…… 无数的本以为,都敌不过他了无生气地躺在棺木中,她的手在他英俊的脸上来回地抚摸,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到了李茴已经没了表情的脸上,她多想他还能起来对她笑一笑,给她一个拥抱,说着“凰熙,欢迎回来”的话。 一旁不停抹泪的杜语乔看到李凰熙痛哭失声的样子,伤心痛苦又一次涌了上来,“王爷总算等到公主回来,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想那么快封棺,他还在等着见公主最后一面……” 李茴的尸首运回建京的时候,看到他这个样子,她一度哭着晕过去,最后才记得她还有一对儿女,她不能也跟着去,所以她挣扎起身给李芫把尸首缝上,给他换上寿衣,再然后,她一直没给他封棺。 建京城的人因此在背后议论纷纷,连她亲爹也出面劝她还是要给女婿封棺发丧,她都一直倔强地道:“他还不想走,他还有人要等……” 所有人都以为她丧失后得了失心疯。 “大嫂……” 姑嫂二人相拥而哭,在这白幡遍布的灵堂上,离别再一次牵扯着人心。 当日,理亲王李茴盖棺发丧,由他的长子李朝给他捧着灵牌,他的妻子与妹妹给他送行。 李凰熙没回宫面见李芫,就赶着送李茴最后一程。 李茴最后风光大葬,皇帝也派人前去发丧,更添丧事的隆重。 在葬礼上,敬王妃徐氏哭得肝肠寸断,她的儿子怎么走在她的前面?敬王几次拦住她欲往下跳的冲动,对于这个儿子,他内心的愧疚时时能把他吞噬。 一身白衣的李凰熙看着大哥就那样入土为安,重生,其实并不是那么美好,有些你拼命想要守住,想要留住的人仍是如上一世那般离你而去,先是母妃,再来就是大哥,这两个她最想留住的人。 是不是上天给了她重生报仇的机会,就以夺走她在乎的人性命做为惩罚?命运,有时候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掌握的。 她早该明白,在母妃逝去那一年就应明白,她能改变命运一时的轨迹,却不能改变它的轮廓,更不能影响它的前进。 怀恩后来说:“凰熙,无论命运加诸在你身上的是什么,我们都要继续前行,这就是活着必须要做的。” 在李茴的葬礼过后,她的精神一直很萎靡,但是该做的事情她也绝不手软。 姐弟二人再度见面了,一身帝王袍服的李芫显得很是精神,衬得李凰熙更显憔悴,而他身边那个同样年轻的皇后却是高昂着头摆皇后的架子。 “芫弟,你的皇后好像不愿向我问安?不喜欢我呢?”她道。 李芫对这个姐姐在内心里一直是有几分惧怕的,他怕她会夺走他的一切,就像当年消失掉的那个乳娘所说的那般,他只能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以合适的罪名处死长姐,但这要耐心。 岳皇后在丈夫给她使眼色的时候,不情不愿地弯腰向李凰熙问安,袖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这个女人等级比她低,她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人,凭什么要向她低头? 她的头很快抬起来,眼里有着不甘不屈,这一切,李凰熙都看在眼底。 李芫却是扶着姐姐消瘦的身子前行,一副姐弟情深的样子,“大姐,这些年在北魏过得如何?我为了此事一直不得这安眠,就怕大姐出了意外……” 李凰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看到他的心底发毛,方才道:“能有什么意外?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倒是让芫弟白忙活一场,大姐很是过意不去。” 李芫到底还是太年轻,容易心虚,他几乎不敢用眼睛与李凰熙直视,说话都是眼看一旁。 李凰熙看到他这个样子,脸色一直都十分严肃,说了没一会儿话,李凰熙就以乏了为由让他与皇后离去。 甘露宫还是一如既往,仿佛她仍未离去的那时候,只是到底这些年来物是人非。 “大姐?” 听到声音,她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已经到她耳朵高的少女朝她飞奔而来,双手圈着她的脖子,兴奋地哕着她大姐。 “十一长高了,也长漂亮了。”李凰熙轻轻地抚着寿康公主的脸道,到底还有一个人没变,那就是十一。 “我一直做梦,没想到真的梦想成真,大姐真的回来了……”寿康公主哭着道。 李凰熙安抚地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后,眼角的余光瞟到李安熙就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她朝她招手,“安熙?” 李安熙已经不是那年那个容易迷失的少女了,她现在梳着少妇的发髻,证明她已经婚配了。带着内疚她走向李凰熙,轻轻地唤一声:“大姐。” “安熙也长大了。”李凰熙轻声道。 李安熙看到她的笑容依旧,心中的惶惶不安最后都消失了,“大姐不怪罪我了,真好……”她扑到了李凰熙的怀里抱着她道。 她很兴幸那一年李凰熙对她的棒喝,不然她会越陷越深,直到遇上那芝兰玉树的男人后,她才知道她对姐夫不应该有的心思只是少女的一场不知羞的痴梦,梦醒了只有悔恨在心底滋生,她愧对一向待她不薄的大姐。 鸳盟已定后,夫妻和睦,这才明白当年对大姐当年对她的苦心,可笑的是她居然曾对她有过一度的怨恨。 甘露宫里因为回忆,各述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而洋溢着一片祥和之情。 与之相反,帝后寝宫里面却是怒火滔天,年轻的皇后在李芫的耳边道:“皇上,你看看长乐公主,她哪里像臣子?依臣妾看她摆的谱比臣妾还高,皇上……” 这是李芫目前最爱的女人,她恰到好处地与他相处让他感到很是愉悦,对这个皇后是满意得不行,一向都比较娇宠她,此时一把抱她在膝,“好了,别计较了,朕不会让她一直踩在你的头上。” 正走进来的李云熙听到这话,笑着应了一句,“娇娇,别和皇上闹脾气,皇上一向疼你,要知足。” 岳皇后很是听这继母的话,乖乖地从李芫的腿上起来,看得出来继母与皇帝有话要说,她很是识趣地在李芫的耳边道;“皇上,臣妾回屋等你。”手指在他的手心处轻轻一划很具挑逗性。 李芫一个刚长成的少年,何尝受过女人这般对待?身体颤了颤,捏了捏她的手心放她离去。 等到岳皇后出去了,李云熙不客气地坐下来,“皇上,你有何打算?” “朕不会让她夺走我的一切。”他握紧拳头眼放光道。 “那好,这回二姐再给你出个主意……”李云熙笑着给李茴出谋划策。 李凰熙的回归对于南齐皇宫而言,那是一次新的格局变化,虽然她不再明面上管理朝政,但是朝臣们都会暗暗地提到她,毕竟他们曾在她的手下做过事,自然在一些大事上都会暗暗地征询她的意见,年轻的皇帝看在眼里,心中的嫉恨更深了。 若说是以前,李凰熙必定不会与李芫争一日之长短,只是他现在偏听小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敢下药,她如何能指望这样一个人悔改?想到民间的怨声载道,想到李茴的身首异处,对于这个弟弟她已经是彻底绝望了。 她重新让被撤职的胡汉三回来当御林军统领,至于秦衍寒的案子暂时押下。后宫里面的女子军在李盛基死去时就解散了,宋青翠更是陪秦衍寒入了监狱,此时也被李凰熙调出来重新在她身边当差。 她的这几项措施都不怎么重要,但还是狠狠地刺激了李芫的神经。 朝政中一股暗流流得越发汹涌。 文远征在甘露宫觐见她的时候,曾皱眉道:“公主要当心,皇上怕是要对你不轨。” 正修剪花枝的李凰熙冷冷一笑,“本公主自然晓得,只是,本公主倒是很好奇文相是如何想的?” 文远征愣了愣,这个他一向最为欣赏的女人做事从来不含糊,他应道:“公主是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芫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文远征与他的长姐聊着什么,这个宰相一直在骗他,他的眼里对文远征越来越不满,本来用他就是要稳定国内的事情,这么看来到了换相的时候了。 “大姐与文卿家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李凰熙早就瞥见他进来了,将剪刀交给身后的侍女,“久别重逢,聊些别后的事情,倒是芫弟怎么这么早过来,奏折都处理完了?” “想着好些天没见大姐了,特意过来问问大姐过得可好?有什么需要的?皇后到底年轻,处理宫务多有不逮,大姐可别与她计较……”李芫说了许多话。 “我可有说她半点不是?”李凰熙嗤笑道,那位岳皇后对她的敌意多半来自李云熙。 李芫笑着打哈哈。 文远征没说什么,眼睛却是眯了眯。 宫林御苑里面的宴会,岳皇后与李凰熙分庭而坐,两人交谈的话语很少,宫里也渐渐流传了两人不和的传闻。 关于岳皇后那个嚣张的继母李云熙,认出她来的公主们都到李凰熙这儿告她的状,其中以李秋熙与李妍熙为最,当年她们的积怨最深,在李凰熙没回来的时候,就受了不少李云熙加诸于她们身上的罪。 虽然李凰熙不打算戳穿李云熙的身份,那是皇室秘辛,但却借此发挥,将李云熙抓起来受审。 这是发生在一次午后的交锋,李云熙看了两眼那抓住她手臂的宋青翠,这个女人曾冒犯过她,她自是记得的,“长乐公主,妾身犯了什么罪?你要抓住妾身?” “公主,那是我继母,你快放了她。”岳皇后怒道。 李凰熙老神在在地喝着新酿的米酒,“皇后,让我来教教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的继母行事嚣张,公主们的意见很大,既然你这皇后将之当成耳边风,可我这长姐却不能不理,所以,”她的手指着李云熙,眼露凶光,“她,必须抓起来审问,以正视听。” “李凰熙,你这是公报私仇,你不怕天下人笑你么?”李云熙冷笑道,“妾身是皇上的岳母,有话自然会向皇上交代,轮不到你指手划脚,你这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李凰熙示意一旁的宫娥再给她倒酒,端起酒杯轻轻啜饮好不惬意,“皇上若是深明大义,必知我有用意,若是不能,我也会让他明白。”顿了顿,“岳夫人好像没弄明白,哪怕你找到了新靠山,那也是没用,我再教你一条,在你还未能把敌人全打倒之前,就必须要夹着尾巴做人。” “长乐公主,本宫是皇后……” “哪怕你是皇后?我也没资格到我面前叫嚣。”李凰熙立即一抹厉眼扫射过去。 岳皇后到底没有李凰熙气势大,很快就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好大的威风,李凰熙,你不要你弟弟了吗?”李云熙冷声道。 “我要与不要不用向你交代,青翠,押她到天牢,没我的手谕,谁也不能去见她。”李凰熙立即扬声吩咐,没再给她们留一丝余地,她已经容忍了李云熙许久,好还要用她的血来祭奠父皇与大哥在天之灵。 岳皇后哪曾想三言两语她就落于下风,看到宋青翠把挣扎着的李云熙拖下去,她急着去找李芫求救场。 李凰熙也没有拦她,她倒要看看李芫会怎么做? 御书房里,一阵咆哮声传出,静王也岳皇后都当没听到。 “她眼里还没有朕?朕是一国之君,岳将军还在边界为国尽忠,她就关了他的夫人?不行,朕现在就去找她……” 静王李蒜伸手拦住他,“皇上,暂时不要去,现在去找她不是好时机,明天的早朝才是重点,皇上这回不会再犹豫了吧?” 李芫被他这样一劝,火气就收了一半,堂哥说得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深夜,李凰熙收到暗卫传来的信息,她站在窗前久久未动,手中捏紧那张纸,她的弟弟果然也选择了放弃她,闭上眼,似乎还能见到母后临终前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的样子,到头来,他们却辜负了母后。 “公主?”宋青翠怕她冷,拿起披风给她披上。 李凰熙紧了紧披风,朝她笑了笑,“等过些日子,再让你组建女子军……” “奴婢不急,奴婢知道,有公主在,一切都不用操心。”宋青翠道,其实遇到她,她才会有今天吧,其间有苦有泪,还有的就是无悔。 李凰熙拍了拍她的肩膀。 翌日的早朝气氛很是紧张,有人出列指李凰熙的丈夫女儿是北魏的人,她必定是北魏的间谍,必要重处之,决不能放过她。 李芫听到了这指控,没经群臣讨论,就当众宣旨要将长乐公主收押听审,她到底有没有泄露大齐的机密? 文远征出列,“皇上,公主首先是大齐的公主,其次才是北魏的儿媳,那非公主所愿,皇上还是先去请公主到此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现在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此举可押后,不用特意宣她过来。”李芫道。 “皇上,此举不妥。”身为刑部尚书的宋青轩出列硬声道。 “朕说行就行。”李芫今天异常的强烈,他猛地站起来,“朕是天子,所行的决策不须向任何人交代,你们敢不听朕的号令?” “臣等不敢……” “既然如此,宋青轩,你立即去将长乐公主收押,不得有误。” “皇上,臣等认为此举尚需议……”杜太傅出列道,原本他顾念与李芫的师生之情,直到女婿李茴被害死,这份师生情谊瞬间荡然无存,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李凰熙。 李芫看到出来反对的朝臣越来越多,他的眼睛瞬间睁大,心间更是恼火,这群人是在逼宫吗? “好啊,你们一个两个都要跟朕做对吗?她李凰熙是给了什么药你们吃?让你们如此死心塌地?”李芫在丹陛上不停地来回走动,已经是彻底地出离了愤怒,“你们都给朕听着,这江山这龙椅是朕的,朕就算将它让给堂兄,让给皇后的娘家,也绝不会让给她李凰熙,她凭什么对朕的国事家事指手划脚,朕受够她了——” 这样一番话出来,朝臣都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李芫会如此说,听听,这是一个皇帝能说出口的话吗? “啪啪”的声音从正门响起,众人都立即转头看去,一脸愤怒的李芫看到一身朝服走进来的李凰熙,顿时就惊呆了。 李凰熙的脸色看似平静,出口的话却是极其严厉,“好你一个要把皇位让给岳家的皇帝,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你可有想过列祖列宗?李芫,你让我太失望了……”她提起裙摆径直朝丹陛上走去。 “大……姐……”李芫被她突然出现,吓得话也说不利索。 “我若不来,岂能听到你的高谈阔论?”李凰熙两眼定定地看着他,自从大哥走后,她就知道有些事必如前世,如何去努力改也改不掉,譬如他们的姐弟情缘,历经两世,他们都是无缘珍爱彼此。 大齐不能要他这样的君主。 “我那不过是气话,大姐如何能当真?”李芫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反驳道。 李凰熙冷冷嗤笑一声,“君子尚知道一诺千金,你身为帝王,更要一言九鼎,当着众朝臣的面说这些话,你脸色不红,我也替你红。”最后她深深看他一眼,“你,不配坐上这个皇位。” 废黜? 有部分朝臣都觉得脑袋嗡嗡响,长乐公主这是要废君? “你,你不能废黜朕?你没这资格——”李芫一直以来最怕的噩梦实现了。 静王李蒜看到现在这一幕,顿时心知不好,被人占了先机,只是他与李芫是同坐一条船的,他忙道:“长乐,你不过是公主,没有那大的权利废帝,宗亲们是不会答应的……” “李芫倒行逆施,把你也放了出来,静王,当年圈禁你的可是皇祖母,”李凰熙冷声道,“哪怕皇祖母故去了,你也没资格站在这儿,因为放你出来的旨意是不合法的,是违背了皇祖母意愿的,来人,把静王拉下去重新圈禁。” “放开我——”李蒜从没想到李凰熙是如此雷厉风行的人。 李凰熙没再看他,而是朝身后的赵汝真看了一眼,示意她宣旨。 赵汝真深深地看了眼李凰熙,她真是个很狠的女人,一身男装打扮的她没有二话,当即打开李凰熙拟订的旨意,正式废黜登基尚不足一年的李芫。 按理来说,李凰熙没有资格废黜李芫,只是现在因李芫的偏听偏信朝政在她的掌握当中,她的权势已经很高,要废黜他也非难事。 “不不不,你不能这样对待我……”被内侍架住脱去龙袍的李芫大喊着,随后很快就被人拉了下去。 赵汝真的眸子注视着那年轻的李芫就那样不甘地退场,在这一场皇权争夺战中,他连真正出手的机会也没有就已经落败了。 “废帝李芫从今往后圈禁在宫里的离宫,直至终了,至于新帝,你们再议人选……”李凰熙站在丹陛上朗声道。 “臣请公主登基称帝。”文远征第一个跪下道。 这话一出来,众臣都惊呆了,女帝?别说大齐,就是推算以前的朝代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哪怕李凰熙权势滔天,他们也没想过推她上帝位。 再退一步说,她与北魏的关系很是复杂,其实李芫的指责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蓝耀宗、宋青轩等几个李凰熙派系的人都下跪请求她称帝。 一众朝臣都面面相觑。 “本公主何德何能坐上皇位,再说女帝从来不合乎规矩。”看到文远征尚有话要说,她伸手制止,“本公主暂代朝政,直到你们议得合适人选……” 早朝的这一场变故把大齐很多人都炸得惊呆了,李芫的倒台,连带岳皇后也跟着被关,夫妻二人从此只能望着头顶上那一片天空。 李凰熙走在宫墙之中,看了一眼身边不语的赵汝真,笑问她:“你认为我该不该称帝?” 她是在很偶然的机会在宫里的浣衣局遇上赵汝真的,当年对于她的事情,她一直不太关心。一番了解后,才记起她因父亲的原因没入宫廷为宫女,已经在浣衣局呆了很多年。 洗去昔日贵女的娇气与刻板,现在的赵汝真很有一种恬静的味道,当时她问,“你恨我吗?从你的身边夺去阿晏,而且你父亲之死你的噩运也是我带给你的,你当然有资格恨我……” “奴婢不是宽宏大度的人,公主,奴婢对您有怨过,但无恨,奴婢家的事情都是我父贪心所致,与您无尤。” 就因这一席话,她把她带到了身边,赵汝真学识不浅,用来拟旨最为合适。 而她似乎在宫里也遇到了什么事,到了她的身边后,她开始穿男装,加上她长相俏丽,穿着男装在宫里行走,倒是让不少宫娥都对她投去一抹注视的目光。 再加上她现在跟在李凰熙的身边,身价更是水涨船高。 “奴婢认为公主没有必要推却,哪怕是女子,只要有才能也是可以称帝的。”此时赵汝真道。 “哦?”李凰熙挑眉看她,“我记得你以前很是赞成纲常那一套。” “奴婢年幼时曾读过这些糟粕,那会儿没有自辩能力,所以被唬住了。”赵汝真认真地道。 促成李凰熙问鼎帝位的是两件事,一是隔了个几天有人说天现异象,凤凰出现,那是女帝的象征,二是北魏派兵攻打南齐,群龙无首的南齐很是需要一位帝王领导,李凰熙这个先帝之女成为了最佳人选。 化繁为简的登基仪式很快就举行了,李凰熙身穿龙袍进行仪式,当站在那儿俯瞰群臣之时,她不禁心生感慨。 从这一天开始,南齐正式进入女帝统治的时代。 事后,她问文远征,那所谓的天象是不是他弄出来的? “世人皆迷信,我不过是给世人指点迷津罢了。”文远征笑道,“恭喜陛下了。” 李凰熙早就猜到那是他的杰作,这皇帝不好当,北魏进攻南齐,是他在给她制造这个条件吧。 想到拓跋晏,她的心口微微一痛,一年多了吧,她离开她的丈夫女儿已经很久了。 文远征借机道:“陛下,废帝是不是要处置了比较妥?” 李凰熙转头看他,一双眼睛深如寒潭,“他再不好也是朕的弟弟,朕没想过要他的命,就这样圈禁他吧。”她不能让天上的母妃伤心,不杀他已是她的底线。 “陛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朕意已决。” “……” 天牢里,李云熙吃着糟糠,听到外面的喜乐喧闹,她叫嚣道:“来人,来人……” 出乎她意料的,出现的是李凰熙。 此时的李凰熙一身帝王的装束,这深深的刺痛她的眼睛,到头来却成全了她。 “李云熙,如果你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那你还会毒害父皇,害死大哥吗?”李凰熙讥诮地道。 李云熙的眼睛瞪得通红,她想过如果李芫没能拉李凰熙下台,那会怎么样呢?只是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会是她登基成为一代女帝的结局。 “不,不,不……李凰熙,你在骗我……” 李凰熙没再看她,朝身后宋青翠道:“送她上路吧,这次不要弄错,朕不想再看到她突然又‘重活’回来。” 李云熙死的时候,眼睛张得大大的,这回不会再有人来救她,她在死之前似乎看到父亲的面容,最后带着深深的恐惧离开了人世。 南齐与北魏的这场战争,最先战死的人居然是岳将军,他完全是被萧太尉坑的,而他死的时候尚不知道他一家老小全部下狱,最后被贬为庶民,子嗣三代内不得参加科举。 北魏,明祯帝是在一个清晨突然离世的,之前一天他只是微微有恙,第二天他就死在了龙床上。 拓跋晏进宫的时候,阮妃已是哭得要断气了。 他没有安慰她,而是严声问她,“我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啊,睿王爷,我真的不知道啊……”阮妃推卸责任道。 “你会不知道?”拓跋晏口气严厉起来。 阮妃的眼睛闪烁着,就是不敢与他直视。 最后,拓跋晏唤来白头神医检查,明祯帝是服食了催情丸死的,这回阮妃无可抵赖了。 “说,是不是你让我父皇吃催情丸的?”拓跋晏立即就召集重臣审阮妃。 阮妃看到这架式,再加上白头神医的证词,无可奈何之下她道:“我不是有心要害死皇上的……” 原来自从病倒后,明祯帝在床上就力不从心了,只是男人始终不甘心自己雄风不在,阮妃为了固宠,也少不得使用偏门。 加上拓跋晏失宠于明祯帝,她更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只是没想到明祯帝会这样死去,那药之前不是一直都没事吗? 白头神医道:“这药若是少量服食不会造成生命危险,若是过量服食就会心脏停止跳动,皇上怕是昨夜用了两颗。” 阮妃点点头,在证据面前再也容不得她抵赖。 最后,阮妃被逼殉葬,包括她的娘家人都没有一个人出来叫冤,阮夫人终日以泪洗脸,老是捶心口说她害了女儿送命,后来在丈夫的呵斥下她再没说这些话,只是郁郁寡欢。 南齐重新起用秦衍寒与萧太尉对抗北魏的完颜雄为首的主力部队,战况一时呈胶着之势。 在南齐奠定了女帝统治,政治逐渐清明的时候,北魏却在这时候失去了最高统治者,一时间,政局不稳定起来。 明祯帝未曾来得及留下遗诏,这让很多人都有了想法,三皇子与四皇子也借这个机会重返开阳,他们都开始招兵买马,准备一场内战。 开阳的拓跋晏虽然是明祯帝最宠爱的儿子,但是登基没有遗诏也是不合法的,而最小的皇子拓跋勇才不过七八岁如何能当重任?他直接就被忽略掉,更何况他还有个不光彩的母亲。 以完颜左相为首的有识之臣都深皱眉头,明祯帝临终前还开始了与南齐的征战,原本想着趁机捞一笔的,哪会知道最后没捞着,而也因他一死,局面失控起来。 北魏岌岌可危,很多人都感受到那战火似乎要烧过来。 夜里,拓跋晏回到府中,已会叫阿爹的女儿向他跑去,两只软软的手臂抱紧他的脖子,“爹爹……”软软的童音让他的心都酥了。 女儿长得肖似李凰熙,那眉眼间都像极了小时候的她,他时常都看得痴了。 “爹爹,瓦(我)想要酿(娘)。”她摇着父亲的手撒娇道。 女儿说话仍有些口齿不清,拓跋晏却能知道她在说什么,自打她会说话,都是先喊爹,只是女儿到底想娘,他把女儿抱得更紧些,“宝儿再等等,娘很快回家。” 其实小女娃对娘并不是很清楚的认知,她只是看到平安哥哥喊夏荷为娘,而她自幼是由夏荷带大的,与她甚是亲密,小丫头不懂,曾傻傻地跟着平安喊夏荷为娘。 而夏荷一听见,就会忙捂住她的嘴,抱着她道:“我的小祖宗,这可不能乱喊的,折煞奴婢了,小主子,你娘另有其人,不是奴婢哦,奴婢没有资格成为你娘……” 夏荷絮絮叨叨的解释她有听没有懂,只是最后夏荷还是成功让她知道,她热爱的夏荷姨姨不是她娘,她娘是个大大大美人,这是她臆想的。 自此小丫头一见到父亲,就会口齿不清地说上这句话,而她爹听了就会怔忡半天,连茶饭都不思,在她稍大些,夏荷姨姨说那是犯了相思病。 小丫头一听到爹爹病了,顿时又被吓住了,更是哭了出来,直到拓跋晏回来哄住了,她才没再哭,两手抱着父亲的手臂抽搐地喊爹。 等拓跋晏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后,曾严厉地批评夏荷,夏荷哪曾想到这小祖宗脑袋那么好使,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她就能闹出一场风波来,自此后她再也不敢在小丫头的面前说些不着边的话。 夜凉如水,拓跋晏亲自哄睡了女儿,方才让阿二与阿三进来禀报事情。 “公子,他们的动作都不小,我们是不是要先发制人?”阿二急性先道,他们私下里的力量也不小,要按住三、四皇子做乱,还是有这能力的。 拓跋晏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不,由得他们生乱,我要乱中捉鱼。”最后,他意志坚定地道。 阿二皱了皱眉,阿三却是喜上眉梢,他的妻子夏荷在他耳边念叨回南齐念得他耳朵都生茧了,现在好了,机会终于来了。 “公子,若是这样,属下怕将来公子又会陷入以前的困局里……”阿二犹豫地将话说了出来。 拓跋晏却是挥手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切终将灰飞烟灭,他为此筹谋了这么久,不能就此功亏一篑,回头看向里屋的床帐,他答应过女儿,要带她去找娘。 南齐,皇宫。 李凰熙看着那满天星斗,心里却在记挂着丈夫女儿,北魏的事变她早已收到了消息,战况也一面倒向南齐,毕竟谁都知道北魏怕是要内哄了。 真不知道他们父女现在的境况如何?如果能胁下生双翼,她真想飞回去看看。 “凰熙,你不用如此担心,他们父女必定能平安,阿晏不是那种行事莽撞的人。”怀恩劝道。 李凰熙苦笑地喝下杯中物,“我知道,只是越知道这心就越没法静,你知道吗?我的宝儿出生时才这么大……”她的手比量了一下,想到现在没法拥她在怀,她的心情就是一阵灰败。 现在她称帝,虽说女帝绝无仅有,但是关于皇族后嗣问题却是很多人关心,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第一段婚姻怕是无效了。 因而朝中也分成两派,一派以宗亲为首,他们希望李凰熙能过继男嗣以保传承,另一派以文远征为首,他们希望李凰熙能再次大婚,生下正统的继承人,两派又开始新一轮的明争暗斗。 李凰熙并没有制止,有时候这也是一种驭下的手段。 怀恩看到她醉倒在石桌上,脸色黯然地起身,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这只能在黑夜里寻找的一点慰籍。 “阿晏……”醉倒的她呢喃出声。 他的手心一烫,她的呢喃相思语打碎了他在黑夜里组织起来的梦,叹息一声,他收回手,终究,他还是只能离她远远的。 当他跪在佛祖的面前时,他就已经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 北魏的三、四皇子果然拥兵自立,朝中的完颜左相立即主张出兵征讨,坐在议事首位的拓跋晏道:“你们都忘了现在边关正与南齐做战?如果抽兵对付他们两人,你们可想得到那后果?” 完颜左相一时语塞,拓跋晏所说的正是他最担心的。 有大臣道:“睿王爷天姿聪慧,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您登基称帝正是众望所归,还请王爷不要推辞。” 这话一出来,更多的大臣都下跪请求,甭管遗不遗旨了,现在他们只需要一个主心骨。 拓跋晏没答应也没反对,朝中众人都面面相觑,他们猜不透他的想法。 没过两日,完颜雄传来的战情却是不大理想,南齐的萧太尉与秦衍寒做战勇猛,他们的出兵没占到好处,却开始往后退了,再者有三、四皇子威逼开阳的存在,所以士兵的战意不浓。 完颜左相开始挠头了,这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主张出兵攻打南齐的人是他,明祯帝不过是采纳他的建议,当时儿子也信心满满的,认为是讨伐南齐的好机会,哪知道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几边战线如果一开打,北魏就完了,完颜左相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会议又一次召开了,这回大贵族们都来了,有一部份甚至是因三、四皇子叛乱失却家园逃难来开阳的。 “睿王爷,现在事不宜迟,请您登位!”完颜左相急切地道。 拓跋晏却道:“其实我登不登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能不能控制战况,鉴于此,我倒有个提议。” “王爷,请讲。”有人高喊出声。 拓跋晏没藏着掖着,站起来道:“议和。” 议和? 南齐与北魏自打对立开始后,从来没想过议和,哪怕提过这个条件也是有阴谋诡计的,现在拓跋晏提出来了,由不得他们不深思议和是否可行。 不知何人提出,南齐新登基的女帝是前睿王妃,如果两国议和,是不是可以借助南齐的力量剿灭三、四皇子的叛乱? 这倒是让众人眼前一亮,如果他们夫妻和好,是不是能让北魏吞下南齐,从而一统天下?这想法太让人神经振奋了,包括一向老成持重的完颜左相的心也狠狠一跳。 自古以来出嫁从夫,拓跋晏身为丈夫当以称帝,李凰熙了不起就称中宫皇后,只要拓跋晏不再纳后宫,一夫一妻,公平得很,这样两个世仇的国家就会一如当初分裂之前的大顺那样疆土辽阔。 他们眼里放出来的绿光,拓跋晏如何看不到?此时他的嘴角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刺激性的话。 北魏单方面请求停战,然后请求议和的文件很快就送达建京,这在建京的朝堂上不亚于投入一颗巨大的石子,一下掀起万重浪。 这时候他们也记起了他们的女皇还有那么一桩婚事,北魏的巨变,他们大齐占上风,那么议和之时,是不是可以借机吞并北魏?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很是诱人,李凰熙只是眉头一挑,对于她而言,随之而来的丈夫的亲笔信更让她兴奋,里面还有女儿的小手印,哪怕她是朝中处事越来越强硬的女帝,骨子里她还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这桩议和之举,得到了两国的大臣空前的赞同,很快,就选好了谈议和的地方,双方更是派人在边界处修建商谈议和的行宫,这事在李凰熙二十七岁生辰时就定好了方案。 李凰熙到达那边界行宫的时候,已是开春之时,天气还是很寒冷,她在北魏住过,所以并不觉得难以忍受,倒是随她一同来的官员很是不适应。 两国径渭分明的分列两边。 一身华丽龙袍的李凰熙很是抢眼,北魏那边很多大臣都认识她,那时候只觉得她端庄俏丽,现在再看,顿觉那帝王威仪扑面,让他们很是不适应,这个女人太强悍了,以前怎么不觉得? 至于一身北魏亲王服饰的拓跋晏玉树临风,站姿挺拔,与以前的印象也不尽相同,至少现他熟悉的文远征等人都不禁有几分陌生感,只是触及他的眼神,他们似又找到了以前一起喝酒的感觉。 在气氛胶着的时候,一个穿得很是俏丽的小小女娃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个长相与李凰熙像得很,一看就是母女。 李凰熙原本的目光在丈夫身上,但是,当她看到她的女儿出现在人群里的时候,看到她也同样拿眼止不住地打量她,两只小手拉住父亲的衣服时,她的眼里开始噙满泪水。 她再也站不住,忍不住,那是她思念久矣的女儿,她往前跨出好几步,“宝儿?”她唤着她,朝她张开双手。 小丫头仍是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着她,她想过去但又怕,抬头看向父亲,“爹爹?” 拓跋晏蹲下来与女儿平视,“宝儿莫怕,那是你娘,你不是老说要娘吗?现在娘就在那儿。”他指着李凰熙与女儿解释。 近两岁的小丫头立即转头看着李凰熙,“娘?”她疑惑地喊了一声。 李凰熙远远地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她点点头,声音渐响,“宝儿,是娘。” 仿佛血缘的召唤,小丫头突然松开父亲的衣摆,撒开脚丫子朝李凰熙奔去,“娘,娘……”她的嘴里唤着,脸上欢快地笑着。 李凰熙也往前跑去,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急忙蹲下来抱住她小小的身子,这还带着奶味儿的小丫头是她的宝贝,她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头发上,恨不得连眼珠子都粘在她的身上。 母女俩紧紧地拥在一起。 拓跋晏走过去,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就是他整个世界。 两国的朝臣都会意地没有吭声,哪怕他们对对方都有敌意,但是架不住这温馨的场面,它将敌意冲散了许多,哪怕政见不同,国别不同,但人类的感情是相同的。 结果,第一天的会面,双方摆了一下车马,一言不发就散开了去。 行宫内,拓跋晏与李凰熙相拥在一起,而他们的女儿却是玩累了睡过去,把空余的时间让给了她的爹娘。 “你瘦了。”李凰熙捧着丈夫的脸轻轻一吻,眼里有着心疼。 拓跋晏却没有吭声,唇在她的娇躯上来回吻着,这女人让他想得心都痛了,哪会放过亲近的机会? 很快,两人就投进了一场欢爱当中,久别胜新婚,他们缠绵得格外热烈。 怕吵醒沉睡中的女儿,他们慢慢地转移到了隔壁的房间。 事后,披散着头发的她枕在他的胸膛上,在他的胸膛上印上一吻,“这事你打算如何收场?” 拓跋晏抱紧她在怀里,“你说呢?” “是我在问你,阿晏,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她坐在他的小腹上轻轻地笑道。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的脖子上重重一吻,慢慢地移到她的耳旁,咬着她的耳朵与她耳语。 瞬间,她的表情一僵,没有了亲热的心情,她两眼看着他,“你真的舍得?” 拓跋晏笑着用手描绘她的唇型,“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凰熙,你就是那霸道的女人,只有我把一切都呈给你,你才会放下你的多疑,”他突然揽紧她的柳腰,“我只要你。” 他宣告着。 李凰熙的眼里这回有着不容置疑的感动,在她往后不能再生育的情况下,她是绝不会放弃帝位的,她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母亲,见多了夫妻反目的事情,她不为自己,也要为她的宝儿着想。 “我可以把全天下都奉上献给你,我的爱妻……” 和议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双方都要争取主动权,但是随着北魏那边叛乱的消息传来,他们坐不住了,一场内耗会耗尽北魏的运数,他们赌不起,也耗不了。 南齐一方看到这样,更是死都不松口。 以拓跋晏为帝,李凰熙为后的提议最终没能通过。 至此,拓跋晏道:“为了我的女儿,我愿为皇夫,尊凰熙为女。”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哗然,他们没想过会这样,完颜左相忙小声道:“王爷,你疯了,哪有为王夫的道理?这不合理?” 拓跋晏安抚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俩条件,要以我的女儿为皇太女,将来继承大统,不得让李氏宗亲再染指帝位,还有我为皇夫不遵南齐的旧令,享有同样的政治权利。” 南齐那一边的人正乐着,哪想到会有这两条紧接其后?在他们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两人是夫妻再生孩子就有,哪有再立女帝的? 他们不知道李凰熙不能再生育,为防以后两边再以各自的宗亲子嗣过继为由,所以就定下了由两人的血脉为继承人最为妥当,这也是拓跋晏与李凰熙相商得出的结果。 两边都哗然,他们又一次窃窃私语,文远征得到了李凰熙的指示,很快就能统一口径。 李凰熙遂笑着道:“睿王爷的提议,朕都同意。” 北魏那一边看到李凰熙表态,心里有些着急,却是怎么也谈不拢,这么算他们吃亏,如果让宝儿继续大统,那姓氏又跟谁为妥? 拓跋晏道:“综两国为一国,这样国力会得到大大的提升,是一本万利之事,我与她都不是多事之人,也确保我们的血统得以流传,跟谁姓并不重要。” 完颜左相纠结了,他的儿子完颜雄也纠结了,虽然他是极为主张和谈的,但这样的结果出乎他的预料。 私下里,他问拓跋晏,“你真的要这样?皇夫这个词加在你的身上,我总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拓跋晏笑道,“我曾说过,只要她要这个天下,我都会为她夺来,现在不过是献上我的所有,我求仁得仁,你该为我高兴才对。再说这与你的天下大同并无冲突。” 完颜雄突然哑口无言,早就知道他对李凰熙是如何的痴迷,却未曾想过竟是到了这程度,不过做为一个男人,他对他很是欣佩,等怎样才能爱一个爱得深入骨彻? 最后还是三、四皇子的战火就快烧到开阳的消息,让这一场和谈得以迅速解决。 北魏没有后路,争皇位的是三、四两位皇子,无论是哪一边胜,战乱后的北魏也不敌南齐,被其吞并怕是迟早发生的事情,现在这样的和议一签,南齐就要帮助北魏灭掉叛乱之人,从而让这个国度避免出现因战乱而民不聊生的境况。 所以完颜左相为首的北魏官员最终咬牙答应,两国在百年前本是一家,所以在心理上接受起来并不是那么难。 关于和议的一些细节,自有完颜左相与南齐的文远征协商。 拓跋晏急忙领命出兵,完颜雄、秦衍寒为副将,立即进入北魏的国土,战事一触即发。 三、四两位皇子本以为谁先入驻开阳谁就称帝,哪知会遇上拓跋晏的全力反扑。 仅四月,就灭了三皇子拓跋奇,军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对四皇子拓跋渊紧追猛打。 最后把他逼到了北魏的边缘,他看着那一身铠甲的拓跋晏,“你把我们大魏都卖了,你死后如何去见父皇?” “我这是在给大**,四哥,我还是那句老话,如果你肯投降,我必会留你性命,甚至恢复你的爵位。”拓跋晏骑在马上道。 “我不屑要你的施舍。”拓跋渊有骨气地道,“苍天不开眼,居然让你这种人取胜,我不服——” 他朝天一吼,手中的火把扔到了洒满火油的城楼上,此时他愿一死也不苟活着。 完颜雄道:“没想到他倒是烈性之人……” 秦衍寒却哼道:“狗屁不通,赶紧救火,那城里的百姓却是无辜的,谁愿陪他一起死。” 这话让完颜雄顿时哑口无言了,但也应秦衍寒这话,原本径渭分明的两国士兵方才开始对对方有了认同感。 拓跋渊昨死时拉着杨朵朵,最后两人都一起被火烧死在城楼,好在拓跋晏下令救火及时,没有造成大的伤亡。 等到在北魏的琐事都处理得当后,他再返回建京的时候已是妻子二十八岁生日之时。 南齐与北魏未进行大战吞并就并为一体,改国号为乐,年号为永乐,定都在两国最为繁华,交通最为便利的城镇,并重新命名为盛京。 等宫殿大致修好时已是两年后,李凰熙身为大乐王朝第一任君主在此登基,不管内里的整合进行得怎样,倒是她的登基仪式很是盛大,而她的女儿李宝儿不过五岁稚龄就被确立为皇太女。 身为皇夫的拓跋晏却奇异地赢得了两国女性的致称赞,她们甚至说嫁人应嫁皇夫那样的伟岸男子。 政事初始多有阻滞,李凰熙很多时采纳了拓跋晏的建议,倒是很顺利的进行下去,改革也不是她想象当中那么难的事情。 这让她看丈夫的目光有了几分疑惑,拓跋晏的建议都提在了点子上,似乎只是原样照搬,这让她产生了一种怪民的感觉,莫非他也是重生而来的? 这想法太惊悚了,初始她有几分不安,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想开口问拓跋晏却又不知要如何问?难道直接问:“你是不是重生的?”搞不好他还要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心中有事的她,他何尝察觉不到? 可她不说,他也不好问。 直到某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她的身体飘了起来,似乎进入一个奇怪的世界,只是一会儿,她就明白过来,这是她的上一世。 她看到他是如何为她痛哭的,看到他是如何惩罚萧荇与梁兰鸢的,看到他是如何建立大乐王朝的,看到他对她深深的思念…… 直到看到他用自身血肉献祭,高喊着:“吾愿以吾身换得与她的一世情缘……”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他是如此深爱着她。 而她也终于明白他那一身古怪的热火上升是从何而来?她的心在狠狠地颤动着,只为他而跳动,而悸动…… “凰熙,凰熙……”他看到她在睡梦中哭,吓得赶紧摇醒她,“怎么了?” 李凰熙睁开泪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着急关怀的目光,她想也没想,飞身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阿晏,阿晏,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凰熙,你看到了什么如此激动?”拓跋晏忙拍着她的背。 她双手捧起他的脸,郑重地道:“阿晏,我看到了上一辈子的你,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也是重生而来的,那样我一定不会让你等那么久……” 想到他发下的誓言将来永堕地狱,她的心又是一阵疼痛,他这一生身体有多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这回她看着他,坚定道:“如果死去后,你魂归地狱,我李凰熙出会永远相随,与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凰熙……”他激动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却仍是鼻子抽搐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一年是你跳进荷花池里救我……”亏她一直把这个功劳记在萧荇那个混蛋的身上。 “我本来想说的,只是看到你误会了,后来就不想说了。”他拥着她道,若是那时候去邀功,会不会让她更快投到他的怀抱呢? 这么一想,他开始有些捶胸,早知道她如此记怀这件事,那他一定尽早尽快地告诉她,早在她八岁那一年,他就看上她了。 只是现在说也未为晚矣,他笑着朝她道:“凰熙,我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了你……” 她眼里满是热泪盈眶地看着他,“阿晏,我很庆幸我没有错过你……不然,我会后悔终生……” 只因,爱你, 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