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贵妾》 第一章 姐妹 京城弓弦胡同内阁阁老曹府的后花园里,两个丫鬟正陪着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姐模样的女子在说着话,“姑娘,眼见着天气转凉了,咱们的秋衣也还没下来呢,要不要去针线房里问问?” 说话的是个穿着鸦青灰色比甲的丫鬟,身上的衣裳虽然已经是半旧的了,好在也是干干净净的,此刻的神情有点焦急,又有点无奈地问道。 “问什么,到时候自然会送到咱们手上的。别白白叫人轻瞧了去。”那小姐模样的女子不过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裙,半新的湖水蓝的褙子,看起来是个年幼的姑娘罢了,偏偏说出话来沉静淡然,仿佛是个二三十岁大人说出来一样。 那丫头还咕咕囔囔的,“奴婢看冬梅姐姐她们的秋衣都已经上身了,颜色可好看着呢。” 见身边的丫头低了头嘟着嘴,那小姐又说了句,“不过就是比别人晚几日罢了,尽着姐姐们,原也是应该的。”说罢抬头看了看日头,“这天气也还算暖和,捱上几日也不妨事的。” 另一个丫鬟笑着点点那个嘟着嘴的丫鬟,“就你多嘴,姑娘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再不要这么火急火燎的,没半点子眼色。” 说罢带着几分小心看着自家的姑娘,自家姑娘是庶出,生母五姨娘是大老爷去江南任上带回来的,据说是个秀才家的女儿,读书识字,刺绣琴棋,均是十分出色的,自家姑娘是随着大老爷外放结束回到京城的,刚回到府上时,五姨娘和自家姑娘那副温文秀雅的样子作派至今还有些老人都记得,只是这几年下来,大太太将五姨娘拘在身边侍候,那么俏生生的一个玻璃美人硬是给搓摩得温吞了。自家姑娘明里暗里受了不少屈,眼见着性子也越来越沉静,真的如名字般谨慎了。 那个嘟着嘴的丫鬟也笑了起来,“知道了,偏夕草姐姐懂事,奴婢不过是抱怨抱怨,在外头再不这么说的。姑娘,您放心吧。” 那叫夕草的丫头赶过来要拧这丫头的嘴,“快叫姑娘看看,夕灵这张嘴怎么长的,这么厉害!” 两个丫头打闹着,那小姐只是在一边看着温和地笑着。 “哟,九妹好脾性,这么由着下人瞎胡闹,像什么样子?”一个尖利的声音不和谐地响了起来。 两个丫鬟立刻收了声,讪讪地立到了那小姐身后。 那被人叫九妹的小姐就是当朝阁老曹令槐的庶女,五姨娘所出,排行第九,谨娘。 谨娘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同为庶出的七娘子顺娘,七娘子穿着一件八成新的枚红色的裙子,外边是淡青色的褙子,七娘子身材比九娘子高出了许多,虽然只比九娘大了一岁多,但看上去已经俨然是个大姑娘了,白白的鹅蛋脸,大眼睛小嘴巴,也是美人胚子一个,只是眉毛生得有点太淡,偏偏七娘子还喜欢将眉毛画得黑黑的,弯弯的,显得人更加凌厉了几分,显得不大好相与的样子。 “七姐说的是,妹妹下次会注意的。”九娘子安之若素地给七娘子行了礼,顺着七娘子的话说。 另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九妹总是这么着乖巧可人,难怪母亲平日里总夸你,连六姐都给比下去了。” 说这话的是七娘子的一母所生的八娘子福娘,七娘子和八娘子都是三姨娘所出。八娘子与七娘子差不多高矮,脸庞圆圆的,大大的杏眼,若不是说话时流露出刻薄之意,倒也是个温柔可亲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九娘子心底微微有些不虞,但面上也没流露出来,六娘子娴娘是大太太的嫡女,大太太育有二子二女,二少爷言宸和四少爷言轩,初娘子贞娘和六娘子娴娘。 八娘子私底下这么说就罢了,让那有心人听去了,或是让大太太和六娘子听到了,九娘子就又该吃瓜落了。 九娘子微微笑了笑,“八姐打趣小九了,姐妹里,小九是最最愚钝的了,别说六姐了,就是与七姐八姐比,也是云泥之别,八姐快别这么说了。” 见九娘子如此,八娘子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七娘子冷冷地说道,“哼,不过是白嘱咐你罢了,一会儿还要去给母亲请安,你可别惹母亲生气才好。”说罢看也不看九娘一眼,从九娘身边擦肩而过,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膀去撞了九娘一下。 九娘个子矮,又比七娘生的单弱,被她这么一撞,身子理解趔殂了一下,撞到了身旁的一棵槐树上,夕草和夕灵赶紧去扶,好在没有跌到,但九娘的手也擦在了那槐树的树干上,右手的手臂顿时擦破了一层油皮,微微渗出血来。 “姑娘!”两个丫头急得大叫起来,二人连忙上前,一个扶了九娘的胳膊,一个则轻轻撸了九娘的袖子,用帕子轻轻擦拭着血丝。 八娘子握着帕子掩嘴笑了,“九妹总是这么不小心,快收拾收拾吧,别让母亲看见了。”说罢也赶紧跟上七娘子快步离开了。 望着带着丫鬟扬长而去的七娘子和八娘子,九娘轻轻地叹了口气,拂开夕草的手,将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手臂上的伤痕,“没事,不过破层皮而已,回去洗洗就好了,还是赶紧去给母亲请安吧,迟了就不好了。” 夕草红了眼圈,“姑娘,这都多少回了,您身上的小磕小碰还少啊?” 夕灵扶着九娘的胳膊,朝着远远而去的七娘和八娘一行人,狠狠地瞪了几眼,“姑娘,先记着,等姑娘以后好好再收拾她们。” 九娘不禁扑哧一笑,“记着什么,收拾什么?你这丫头,总是这么嘴快,你夕草姐姐刚刚还训你来着,这么快就忘了吗?” 说着正色道,“以后再这么胡说八道的,当心我赶了你出去,不要你了。” 夕灵脸色一变,“姑娘,奴婢知道错了,再不说了。” 夕草在一旁帮着说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管好你的嘴,别给姑娘添麻烦,你再这么着,不等姑娘说,我就先打你几大板。” 夕灵苦着脸,“姑娘,奴婢再不敢了!您别赶了奴婢出去……” 九娘见这丫头真的快要哭出来了,这才微微笑道,“好了好了,都收拾收拾,咱们去给母亲请安吧。记住,莫要多嘴,说话之前先想想!” 两个丫头这才帮着九娘又再理了衣裳妆发,这才急急往大太太的春熹堂而去。 ------题外话------ 各位看官,原谅一米的懒怠,拖到今日才发新文,也实在是因为一米最近事情太多了! 废话不多话,各位看文,希望能继续支持一米,你们就是一米最大的动力!加油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请安 到了春熹堂,早有小丫头打了帘子迎了九娘子进去,夕草和夕灵二人就立在了正房外边的长廊上,同其他丫鬟聊了起来。(.) 正房的花厅内,正中的罗汉床上端坐着曹府的大太太顾氏,顾氏穿着家常的大红色云锦裙衫,面容和善,端着麻姑献寿的茶杯,笑着听着左右两边粘缠着的七娘子和八娘子说着什么,只是那笑容里微微流露出些许不耐,扬起的嘴角也有几许鄙夷,只是顾氏掩饰得很好,若不是常年在身边服侍的人,一般都看不太出来。 七娘子和八娘子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双双缠在大太太身上,打趣说着写奉承的话,南边窗台下的炕上坐着六娘子娴娘,她正在百无聊赖地拿着根花枝在炕桌上写写划划的,对在大太太身上缠着的那对姐妹,鄙夷地撇撇嘴,听着那姐妹二人逗趣的话,不时流露出讽刺之意。 罗汉床边,大太太身后,还立着个梳着妇人发式的面容清秀的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但也不像是丫鬟的样子,捧着毛巾和炭盒,神色恭敬,见大太太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忙上前递了热毛巾,那却是九娘子的生母,五姨娘。 看见在大太太面前服侍的五姨娘,九娘子的眼底一黯,却瞬间掩去,视线不再有半分停在五姨娘身上,快步上前福了福身子,向大太太行了礼,“给母亲请安了!母亲今儿出门可还顺当?” 大太太今日一早就出了门,快到晌午才回来,因此姐妹几人才这时来请安。 “小九来了,嗯,还好。坐吧。”大太太点点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示意九娘子坐下。 九娘子又侧了身子,向六娘子方向福了福,“六姐好,七姐八姐好!” 六娘子看也没看九娘子一眼,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便罢。八娘子笑道,“小九今儿可来晚了。” 明明是这两姐妹在园子里发难,这会子倒先派上不是了,九娘子也不恼,微微一笑,“小九向来动作慢,比不得姐姐们伶俐,姐姐们是知道的。” 大太太仿佛没听到这姐妹间的机锋匙的,笑着问道,“听顾妈妈说,小九前些日子有点着凉了,可好些了?” 九娘忙站起身来,答道,“多谢母亲记挂着,小九好多了。”说完这句话忙又补了一句,“多亏顾妈妈帮着请了大夫,如今还只是吃着药呢。” 大太太点点头,“这些日子我也忙,有时顾不上你们,叫你们受委屈了。”这话说出来,除了炕上坐着的六娘子,七娘子和八娘子也都赶紧站起身来,和九娘子立在一起,“母亲言重了,母亲持家辛苦,对咱们这几个姐妹照顾得是无微不至,哪里叫咱们受委屈了,倒是母亲,该好好保养身子,莫要太辛苦了。[.超多好看小说]只是咱们姐妹太过愚钝了,也帮不上母亲。” 八娘子向来伶俐,口齿清楚,这话当然是她说出来的,最爱在大太太面前小意奉承。 果然大太太听了这话,笑容更深了几分,“小八就是会说话,这点比你几个姐妹都强。” 比姐妹们都强,也不能比大太太的嫡女六娘子强啊,八娘子赶紧说道,“女儿也就是嘴皮子浅罢了,哪里比得上六姐这么沉稳,母亲笑话小八了。” 那边炕上的六娘子根本也不把八娘子的讨好放在眼里,只是依旧冷冷地哼了一声。 八娘子的讨好说在了棉花上,一时有点尴尬,好在外边有丫头来报,“二太太和三娘子十娘子来了。” 听到二太太来了,炕上的六娘子这才下了地,和七娘子八娘子九娘子立在一起。 小丫头在外打起帘子,二太太的亮嗓门就跟着传了过来,“大嫂,今儿个倒还齐整的。” 一时一个高个子的穿着大红绣金线褙子的妇人带着两个小姑娘走了进来,这就是二太太方氏了,身后的两个姑娘,一个身材微丰,鸭蛋连的是二太太的嫡女三娘子静娘,另一个身容尚小的梳着双髻的是大太太的庶女,二姨娘所出的十娘子安娘。 二太太坐在了大太太下首的酸枝木太师椅上,五姨娘亲手端了茶奉上,二太太笑道,“怎么敢劳动五姨娘!”双手却是接过了麻姑献寿的茶杯。 五姨娘微赧,“二太太说笑了,这也是奴婢该做的。” 大太太说道,“秀云总这么懂事乖巧的,原说叫你不用在我身边服侍的,不听,非要在这,不知道的人该说咱们家规矩大了。” 五姨娘神色微变,赶紧上前说道,“奴婢见太太日夜忙碌,怕太太身子撑不住,奴婢别的也不会,服侍上倒还尽心些,也是太太不嫌奴婢粗鄙。” 二太太笑道,“大嫂真真好福气,连身边的姨娘们都这么的讨人喜欢,更别说这些个姑娘了,真是会养人,这姑娘们个个的跟水葱似的。” 三娘子和十娘子给大太太问了安,姐妹们又各自见了礼,三娘子静娘走到六娘子身边,二人咕咕囔囔地说着私房话,十娘子安娘就走到了九娘身边,“九姐,今儿大厨房里给母亲这里做了桂花糕,可香呢,你可曾吃过?” 九娘子爱怜地捏了捏十娘子的鼻子,“你这个爱吃鬼,就惦记着那点吃的,等会叫母亲赏给你吃吧。” 十娘子撇撇嘴,“等轮到我,黄花菜都凉了,好姐姐,你待会要是得了,给我留两块。” 十娘子是二姨娘所出,二姨娘是大太太的陪嫁,后来大太太做主给开了脸,做了姨娘,大太太待二姨娘原是应该比别人亲近的,只是二姨娘谨慎小心,反而更加小意,不敢恃宠骄纵,因此,十娘子反而不如七娘八娘和九娘多得宠多少。 大太太同二太太说着闲话,三娘子和六娘子一块说话,七娘子和八娘子一块,九娘子和十娘子在一块,九娘子一边听着十娘子絮絮叨叨地说着闲话,一边打量着大太太的脸色,她总觉得大太太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有点坐立不安的,虽然大太太在和二太太说着话,脸上也带着一贯和善的笑容,但那未达眼底的笑容总带着那么几分焦急。 ------题外话------ 小九就是一米新书的女主了,庶女,生母又不得宠,嫡母嫡姐庶姐庶妹,小九日子过得艰难,各位看官要支持咱们小九啊!小九给各位请安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壁角 果然不大一会儿,大太太身边的顾妈妈走了进来,见厅上姑娘们都在,便只朝大太太使了个眼色,便立在门边不言语了。 大太太心知肚明,对六娘子说道,“我与你二伯母还有些庶务要说,你和三娘子带着妹妹们出去玩吧。” 六娘子早就待得不耐烦了,闻言便站起身来,其他的姐妹们也都随着站起身来,向大太太和二太太行了礼便鱼贯出了花厅。 九娘子待姐姐们都走了才有意走在最后,跨过花厅的门时才听到顾妈妈的声音,“打听清楚了……永安侯府……放出风声……”因为不好停下脚步,九娘子也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了这么几个字。 出了春熹堂,在垂花门前,十娘子问道,“九姐姐去我那里顽吧?” 九娘子抬头一看,七娘八娘自是回了与自己同住的秋爽苑,七娘子和八娘子本来就住在这秋爽苑的,大太太因顾惜二姨娘,且十娘子从小身子不好,多病,便将较小的只有两间厢房的秋意苑给了二姨娘母女俩住。九娘子随着五姨娘回府,大太太借口身体不好,将五姨娘拘在了自己的春熹堂外的倒座房的一间耳房里,将九娘子安排进了七娘子八娘子的秋爽苑。 这秋爽苑很是宽敞,九娘子带着自己的乳娘林妈妈和夕草夕灵住进去倒也不嫌拥挤,只是那七娘子八娘子宽松惯了的,对九娘子的到来便颇有些不情愿的。靠南面的两间厢房住了七娘子和八娘子,九娘子就住在了北面的这间,好在九娘子性格温和,三姐妹之间倒也还算得上是和睦了。 听到十娘子邀自己去秋意苑,九娘子还想着刚才顾妈妈的话,便笑着推辞道,“我那里还有母亲前日吩咐的荷包没做好呢,就不去了,多谢妹妹了。” 十娘子皱眉道,“九姐……你也是性子太软和了些,那些个必是七姐八姐推给你的活吧,你怎么也不知道推脱呢?” 看着十娘子生气的样子,九娘子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姐姐多谢你的仗义了,姐姐自有计较,多做点活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快回去吧,等我得了桂花糕,就叫夕草给你送过去。” 十娘子听到吃的,这才高兴起来,冲九娘子摆摆手,往秋意苑去了。 九娘子这才慢悠悠地往回走着,思索着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永安侯府,那是大太太的长女初娘子贞娘的婆家,贞娘嫁到永安侯府已经有五年了,听说还没有怀上孩子,再想到大太太强行压抑的焦急,想到侍候在大太太身边的五姨娘,九娘子有一种莫名的担心。 五姨娘这几年来一直侍奉在大太太身边,就像是一个贴身丫鬟一样,大太太的说法是身子不好,让姨娘们立规矩,又说五姨娘是大老爷从南边带回的,对京城的规矩不大懂,自己要带在身边教教,这么一教就是几年,教得本来文雅温和的五姨娘木讷起来,胆怯起来。 往前几年,九娘子也压不住心中的情绪,对侍奉在大太太身边的五姨娘明着痛惜的,结果发现五姨娘反而日子过得更难,这几年大了,才慢慢将性子改得沉稳了点,面上再也看不到九娘子对五姨娘的关心,与五姨娘也慢慢生疏了起来,倒是对大太太越发恭敬和孝顺起来。五姨娘这也才慢慢摆脱了受罚的日子。 九娘子想到这里便停下了脚步,回身吩咐夕灵,“我和你夕草姐姐先去园子里逛逛,你且去和春红姐姐们顽吧。” 夕灵点点头,知道这是自家姑娘叫自己去春熹堂里打探消息的意思,便笑着回了身子往春熹堂去了。 这边,九娘子带着夕草往园子里走去。 春熹堂里,花厅上,大太太的脸色阴沉,右手紧紧抓着罗汉床边的扶手,“真是欺人太甚了……可怜我的贞娘了……” 二太太在一旁说道,“这事可是当真?那永安侯府真的放出风声,要给侯爷纳一个贵妾吗?” 顾妈妈看了看立在大太太身后神情木讷的五姨娘,顿了顿说道,“奴婢也是听永安侯府的老太夫人身边的妈妈说的,应该是作准了的吧。” 大太太怒道,“他们府里在贞娘有孩子之前先有了庶长子,这账我还没跟他们算呢,如今又想要纳贵妾,怎么着,瞧着咱们贞娘,咱们曹家好欺负吗?” 二太太劝道,“大嫂,您先别生气了,还是想想眼前该怎么办吧,贞娘这丫头也是命苦,怎么过门这么几年了还没有动静呢,这要是让贵妾进了门,生下儿子,这世子之位就……哎,到底是咱们贞娘福薄啊……” 二太太这劝人的话更加说到了大太太的痛处,顾妈妈不禁皱了皱眉头,大太太果然马上眼圈就红了,“我的贞娘也真真命苦啊,这么个大家族,亏得她嫁了过去就接了中愦,事事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就是这子嗣上怎么这么艰难……”说着拿着帕子擦着眼睛。 顾妈妈劝道,“太太,如今咱们可得拿出个法子来,虽说只是个贵妾,可还是有那么多的显贵人家争着要将自家闺女送进去呢,咱们可不能眼见着别人给初娘子填堵不是?” 大太太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这可如何是好呢,还有什么法子能帮上贞娘呢?” 二太太在旁边笑着说道,“大嫂,说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的,只是……”二太太没有说完,拿眼睛觑了觑大太太,“就是怕您舍不得呢……” 大太太赶紧说道,“弟妹你有什么法子直说就是了。” 二太太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既然永安侯府一定要纳个贵妾,那么这个贵妾的人选咱们家是不是能……大嫂,咱们家这些个小娘子,我看是个顶个的出挑呢,既然是贞娘的姐妹,以后也不怕与贞娘隔了心不是?” 二太太的话说完,顾妈妈倒抽了一口冷气,二太太这意思竟然是劝大太太在自己的庶女里头选一个送到永安侯府去?这个主意未免也太阴鸷了些,顾妈妈觑着大太太的脸色。 大太太依旧阴沉着脸,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饶是顾妈妈跟了大太太这么久的老人,也有点看不透此时大太太心里的想法。 ------题外话------ 一米白天要上班,单位离家要开车40分钟,还要接送儿子上幼儿园,实在是累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怒气 大太太抬手去拿身旁案几上的茶杯,端过来略沾了沾唇,不耐烦地说道,“茶冷了”,一直在大太太身后立着的五姨娘赶紧上前撤了茶杯,又换了一杯茶双手奉上,大太太接了过去,刚沾上唇,就恼火地将茶杯掼到了大理石的地面上。 茶杯清脆的破裂声在花厅里响起,茶杯的破碎的瓷片摔在地上到处都是,连大太太和二太太的裙角上都沾到了些许茶叶水,而五姨娘的双手都沾到了热茶,有些发红了。 “你成心的,是不是?”大太太似乎是将满腔怒火都撒到了五姨娘身上,生气地说道。 五姨娘脸色惨白,顾不得手上的灼热感,赶紧跪到了大太太身前,“大太太,都是奴婢不好,笨手笨脚的,太太莫要生气,伤了身子。” 大太太冷冷地哼了一声,“伤了身子?伤了身子不是正好趁了你们的心吗?” 见大太太都说出如此的诛心之语,且又是在教训自己的妾侍,二太太就有些个尴尬了,连忙起身告辞,大太太也不叫五姨娘起身,只是叫顾妈妈送二太太出去。 送了二太太出去的顾妈妈回到花厅,五姨娘还是神情恭顺地跪在大太太脚边,大太太则神情恍惚地在思索着什么。 顾妈妈静静地走到了耳房,又重新斟了一杯茶,试好了温度,端到了大太太身边,“太太,您喝口茶。” 大太太回过神来,接了茶过去喝了几口,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你仔细些。” 顾妈妈看了看还跪着的五姨娘,凑在大太太耳边,“太太,好歹顾及些九娘子的面子……” 大太太神情微愠,半晌才说道,“起来吧,叫外人瞧着我好像虐待你似的。” 五姨娘连忙说道,“都是奴婢的错,太太该罚奴婢的。” 大太太不耐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没的叫老爷又说我。你退下吧。” 五姨娘这才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顾妈妈在大太太身边蹲了下来,轻轻给大太太捶着腿,“太太,您看……?” 大太太闭了眼,似乎是要睡着了似的,也没搭理顾妈妈,顾妈妈见状,也不再说话,只是尽力地替大太太捶着腿。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太太才猛地睁开眼睛,让顾妈妈甚至有种太太目露凶光的感觉。 园子里,九娘子带着夕草在落晚亭里坐着,九娘子坐在围廊上,撑着头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 夕草立在九娘子身后,不时地探头看看,又看着自家姑娘如此淡定的样子,禁不住问道,“姑娘……” 九娘子摆摆手,夕草咬咬嘴唇,便不再说什么了。 不大一会儿,夕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还未站定,便嚷嚷着,“姑娘,姑娘……” 九娘子听见声音站了起来,止住夕灵正要开口说的话,“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好了,咱们该回房去了。” 夕灵吐了吐舌头,便依言拍了拍胸脯,喘匀了气,和夕草一起陪着九娘子回到了秋爽苑。 一路上主仆三人不过说着几句闲话罢了。 秋爽苑里,朝南的厢房中,七娘子和八娘子正坐在窗下的炕上吃点心呢,见九娘子进来,八娘子撑着身子从窗户往外说道,“九妹好兴致,去园子里逛到这会子才回来呢,不知道母亲吩咐你做的荷包可都有了?” 九娘子在院子里向两位姐姐福了福,“比不得姐姐们灵巧,妹妹正要回去做活计呢,就不打扰两位姐姐了。” 说罢便回到了自己朝北的厢房。 因为是朝北的房间,所以光线没有朝南的好,大白天的突然从外边进取,还感觉到有点不适应,黑突突的,九娘子在门口站了半天,等眼睛适应了房里的暗然,这才走了进去。 九娘子朝夕草使了个眼色,夕草便拿起炕上的针线笸箩,端了个杌子坐在房门口做起针线活来。 九娘子带着夕灵进了净房,夕灵一边机灵地打水给九娘子净手,一边压低了声音在九娘子耳边说了起来。 九娘子故意大声地哗哗地洗着手,一边认真地听夕灵说着。 “大太太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呢,嫌五姨娘泡的茶烫了,将茶杯都摔了,身边倒也没有外人,二太太坐了会子就走了,厅上就只有顾妈妈了。” 夕灵将自己在春熹堂外听到的都告诉了九娘子,说完便小心地打量着自家姑娘的神色。 九娘子听了夕灵的话,迅速地净了手,接过夕灵递过来的布巾,仔细而缓慢地拭净了手上的水,这才慢悠悠地出了净房。 九娘子坐到了窗台下的炕上,拿起炕桌上的针线笸箩,将一个还没完工的荷包拿到手里,慢慢地绣起了荷包面上的喜鹊登枝的花样来。 夕灵不敢多说,只好走到门口,低下身子看夕草手里的活计,用手指指炕上坐着的九娘子,夕草摆摆手,示意夕灵别说话,夕灵便也端了个杌子坐在夕草身边,帮着夕草分线。 二人都知道自家姑娘越是安静的时候越是不能打扰,那是姑娘在想事情呢。 坐在炕上慢慢地仔细坐着针线的九娘子,正午的阳光洒在窗台上,九娘子的身形就被那灿烂而热闹的阳光晕出了几分神采来,略略低垂的星眸,长长的密密的睫毛像把贵重的檀香扇,阳光下竟有点金色光芒,微微抿着的红唇…… 其实九娘子此刻心中是波涛汹涌,每日去给大太太请安都能看见自己的生母,那个以前那么优雅温柔的娘亲,如今却不得不每日里端茶倒水,奉茶捧巾的,偏偏自己这个亲生的女儿却没有任何办法,连一丁点的联系都不能显露出来。 往前几年,年幼的九娘子并不懂得这些,因为情绪过于直白地表现在脸上,连累得五姨娘受了不少的罪,如今慢慢长大了,九娘子学会了在大太太面前将心事掩埋,不再在大太太面前显露任何内心的情绪,对五姨娘也是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更别提什么亲热和怜惜了,如此这样坚持下来,大太太才慢慢放松了对五姨娘的搓摩,五姨娘这也才过上了一段安生日子。 只是今天又怎么了?大太太好久没有这样不给五姨娘脸面了,她的怒气是因为什么?与永安侯府又有什么关系呢?与贞娘有关吗?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呢……? 九娘子心里不停地思索着,手上的活计也没有耽误,此刻如果有人从外面进来,任谁都要夸夸九娘子这幅贞静的样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低调 九娘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的针线活,连午膳都是匆匆用过的,夕灵和夕草也不敢贸然打扰,只得在旁陪着作了一下午的针线活。(.无弹窗广告) 眼见着日头慢慢落了下去,九娘子才揉着发酸的脖子,唤了夕草过来去净房净了面,这才感觉精神多了。 正好院里的促使婆子来送晚膳了,夕灵接了婆子手里的食盒过来,一样样地摆到了外间的圆桌上。 大太太这个人在银钱上向来比较大方,因此对庶女也没有特别的克扣些什么,九娘子这些个庶女们的日常生活各方面还是很不错的。 圆桌上摆了九娘子的例菜,精巧的红釉碟里装着三菜一汤,素炒绿豆芽,香芜豆腐干,肉末豆腐和一个火腿白菜汤,夕灵一边摆菜一边嘟囔着,“咱们姑娘总是这么几样菜,才刚听鲁婆子说,灶上一早就炖着给六娘子的燕窝粥,还有十娘子的蜜豆银耳汤,连七娘子八娘子也都有雪梨甜汤,偏偏咱们家姑娘,总是这么几个例菜……” 刚刚坐到圆桌边的九娘子蹙了眉,“夕草夕灵,你们两个过来。” 夕草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用手指头戳了戳夕灵的额头,夕灵吐了吐舌头,二人垂着手立在九娘子身边。 九娘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俩跟在我身边也有不少日子了,我也说过好几回了,夕灵,你得管好你的这张嘴,多跟你夕草姐姐学学。”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咱们不能跟六姐比,她是嫡出,也不要跟七姐八姐比,三姨娘在父亲面前到底有些面子的,也不要去跟十妹比,二姨娘是大太太的人,在大太太面前,十妹也有些个面子的。” 夕灵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夕草嗫嚅道,“姑娘,您也太委屈了些……” 九娘子打断她的话,“咱们今时今日,还有什么委屈不能受的?”望着门外暮色渐沉的天色,“你们放心,咱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以后也不会叫你们总这么受委屈的……” 夕灵说不出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到鼻子酸酸的,和夕草对视了一眼,看着自家的姑娘,那么落寞那么沉稳的人儿…… 略略用过了点,喝了一小碗汤,九娘子就吩咐道,“那菜我也吃了一点,汤也还新鲜,你们撤了去用了吧,里间给我熏上点薄荷香,我看会书,你们下去自己用饭吧。” 夕草答应着快手快脚地收拾了桌子,夕灵去了里间挑亮了灯火,熏了薄荷香,二人才下去用饭,九娘子进了里间,坐在窗前的书案前拿了本医书看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辰正刚到,九娘子就带着夕草夕灵到了春熹堂给大太太请安,晨昏定省,九娘子就是那个从不耽误最早到的人。按照大太太的规矩,女儿们都是一早来给她请安后,再跟这她在春熹堂用早膳的。 正房的门还是虚掩着的,九娘子立在院子中,初秋的早上,露水已重,颇有些清冷,夕草担心地替九娘子拉了拉肩头的衣裳领子,九娘子不骄不躁,深深地吸着这秋日早晨凛冽的空气,直到自己的鼻腔中感到了滞涩之意才放平了呼吸。 吱呀一声,大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春露开了门走了出来,看见九娘子,忙上前福了福,“九娘子早!” 九娘子微微笑了笑,还了礼,春露侧了身子不敢受,“九娘子快到廊上来,外边露水重,当心别着了凉!” 九娘子这才往廊上走去,“母亲还没起身吗?” “早就起来了,太太昨夜睡得不大好,早起五更就醒了,这会子正梳头呢。”春露跟在后边说道。 刚走到门口,里边大太太听到了声音,“谁在外头呢?” 听者大太太的声音似乎带上了点鼻音,九娘子停下步子,春露赶紧答道,“回太太的话,是九娘子到了,有一会儿了。” 大太太说道,“小九有心了,快进来吧,春露,给姑娘倒杯热茶。” 春露答应着,将九娘子迎进了正房的暖阁外的西间,待九娘子坐好了,便端了杯热茶来递给九娘子。 “姑娘好歹先捂捂手吧。”春露低声对九娘子歉意地说道。 九娘子起身接了,“姐姐快去忙吧,不比招呼我了。” 春露点点头,自去忙了。 九娘子坐在椅上,双手捧着茶杯,若有所思。 一会儿功夫,便听到外边传来说话声和低低的嬉笑声,九娘子便知道这是七娘和八娘来了,将茶杯放在身旁的高几上,立起身来。 小丫头掀了帘子,七娘子和八娘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见立在那的九娘子,七娘子说道,“九妹真真会做人,总是来得这么早,倒显得我们来得晚了似的。” 九娘子听这话就知道七娘子不乐意了,七娘子就是这么一个人,不喜欢看到别的姐妹什么事做到她的前面,偏偏早晨的请安她自己又起不了这么早,因此每天早上刺上九娘子一句两句的也就成了惯例,九娘子早就习惯了,心里暗暗笑道,七娘子就是个银样蜡枪头,看起来厉害,其实不过是个样样爱拔尖的小姑娘罢了。 但口舌上,九娘子还是很识相的,“七姐说笑了,七姐八姐的孝顺伶俐是九妹我学不来的,也只好在这请安上多下下功夫了,要不,母亲该怪小九愚笨了。” 听了这话,七娘子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撇撇嘴,八娘子笑道,“七姐,你也别说九妹了,九妹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姨娘呢,说不定九妹天天这么早是想着来看看五姨娘呢。” 八娘子的话一出,七娘子便咯咯笑了起来,“可不是,怪到母亲常说,这五姨娘是最最乖巧的呢,连带九妹也是个乖巧的性子。” 九娘子见她们说到了五姨娘,满是嘲讽讥笑的味道,也不生气,神情淡淡,没有什么反应,七娘子和八娘子便没意思起来,坐到一边说话去了。 里间,春雨打着帘子,大太太扶着五姨娘的手走了出来。 几个小娘子立刻起身,向大太太行礼请安,大太太摆摆手,走到八仙桌旁的太师椅坐下。 五姨娘便迅速递了茶杯上去。 九娘子迅速地用外人难以察觉的眼光看了一眼五姨娘的手,雪白如暖玉的手上有红红的烫伤的印子,那些许的红痕仿佛刺伤了九娘子的眼睛,九娘子立刻垂下了眼眸,不再去看,再抬起头时,又是那个沉静话少冷情的九娘子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训女 大太太喝了口热茶,扫了一眼几个庶女,皱了眉头,问身边的顾妈妈,“怎么小六还没来?也太惫懒了吧?” 顾妈妈连忙说道,“姑娘们原本来得也都早,六娘子想必已经在路上了吧。” 八娘子说道,“可不是嘛,母亲,六姐向来行事有章法的。”话刚说完,小丫鬟挑了帘子,六娘子走了进来,一张俏脸上摆明了不高兴,走到大太太面前,随意地行了个礼,就扭着身子说道,“母亲又编排我的不是了?” 大太太嗔道,虽然拉了脸,但眼底满满的都是溺爱,“你这孩子,你看看你的妹妹们,早都来了,这么大了,还这样子,以后到了婆家可有得你的苦吃,看你找谁哭去?” 六娘子一听到婆家这话,脸色绯红起来,身子扭得更厉害了,一旁的七娘子八娘子和顾妈妈看了这副小女儿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站在偏角落的九娘子,一边跟着笑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大太太的神情。大太太也笑了起来,但转眼就叹了口气,吩咐春露,“摆饭吧!” 正在这时,十娘子安娘这才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母亲,女儿来晚了,请母亲责罚!” 十娘子虽然嘴里说着请罚,但脸上却还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好了,素日里你身子也不好,你姐姐们也都知道,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吧,你这孩子还这么知礼,快快起来坐到你九姐身边吧。(.无弹窗广告)”大太太一脸的慈爱地说道。 十娘子这才冲几个姐姐吐了吐舌头,起身站到了九娘子身边。 春露也答应着,去叫了促使婆子和小丫头进来,摆了早膳,大太太便带着几个女儿坐到了八仙桌旁。 因为姑娘们每日里都是跟着大太太用膳的,所以早膳也十分的丰盛,四五样的米粥,八碟精致的小菜,还有水晶小笼包、虾饺、馒头等各式的点心。 众姑娘连同大太太都是悄无声息地用了早膳,九娘子只用了一小碗的红豆粥,一个荞麦花卷,就搁了筷子,起身向大太太和众姐妹们告了罪,便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立马就有丫头端了茶来给九娘子漱了口,才上来一杯热茶,九娘子拿在手里慢慢地啜着。 五姨娘依旧立在大太太身后,给大太太盛了粥,用粉彩的小碟子装了个水晶小笼包放在大太太的面前,然后就不时地给大太太布着菜。 九娘子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将那个长条身立窈窕而有些佝偻的背影收入了眼中,接着手中的热车蒸腾的热气掩饰了眼中的迷蒙水意。[]作为女儿,每日里看着自己的生母就站在眼前伺候着,自己却只能这么坐着享受,九娘子心里实在是难受,因此每日的早膳她总是第一个用完,第一个起身避到一边,时间久了,便是大太太也不理会了,只道是九娘子脾胃弱,不爱用饭。 等众人都用完饭,五姨娘和春露等丫鬟收拾着桌子,大太太带着姑娘们坐到了暖阁里,大太太啜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今儿你们大姐姐要回来,你们都回屋去好生打扮打扮,一会我叫顾妈妈去叫你们,你们也见见你们的大姐姐,别丢了咱们府里的面子。” 六娘子带着妹妹们都立了起来,答应了,七娘子八娘子,九娘子和十娘子便依次出了暖阁而去。 六娘子却没有走,等其他的姑娘们出了门去,六娘子才娇笑着黏上大太太的身子,“娘,大姐姐要回来了吗?” 大太太见庶女们都出了屋,这才笑着拧了拧六娘子的鼻子,“你大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可别惹姐姐生气,好好的,跟大姐姐说说话。” 六娘子笑道,“这个女儿还不知道吗?娘你也太小看女儿了。只是大姐姐怎么了,我怎么好像听说……” 刚刚还笑着的大太太听了这话立刻阴沉了脸,斥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碎嘴,听说什么了?你不好好抽那个瞎说的人的嘴巴,还到母亲面前来碎嘴了,平日里母亲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的教养妈妈呢,叫了来,打她几板子,怎么教姑娘的?” 六娘子没想到一句话招来大太太发这么大的火,赶紧起身跪到了大太太身前,眼圈一红,又是委屈又是羞愧地说道,“母亲!女儿错了,再不敢了!” 一旁的顾妈妈连忙上来扶起六娘子,“太太这是怎么了?怎么连姑娘都训上了?六娘子年纪小,不过是哪里听了一嘴,都是奴婢没管好下人们,太太快别生气了,吓着六娘子了!” 顾妈妈是大太太的陪嫁丫头,到底是有些面子的,大太太这才缓和了脸色,将六娘子搂到了自己怀里,“和娘,不是娘不疼你,只是你以后是要嫁进高门的,再这么爀爀蜇蜇的怎么行啊?你大姐姐已经够命苦的了,娘可不想再看着你受苦啊,在家娘对你严点,出了门子婆婆才能少挑你一点不是?” 大太太说得不由得泪也流了下来,六娘子饶是再怎么顽劣,这会也知道了,拿着帕子,自己也流着泪给大太太擦着眼泪,“娘,和娘知道的,女儿一定好好的学,不给娘您丢脸,不给大姐姐丢脸。大姐姐回来,我把我最喜欢的泥人送给她,您看可好?” 六娘子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这话一说出来,大太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你当你大姐姐是你呢,还玩泥人?看看,还这么小孩子气,真真急死娘了。” 顾妈妈也在旁边陪着笑道,“奴婢看六娘子这性子好,可人讨喜的,谁看了都喜欢。” 大太太假意嗔道,“都叫你们给惯的!” 六娘子见大太太脸色好多了,便一头滚进大太太怀里,母女二人揉搓了半天才好,六娘子这才告辞出来回自己屋里去了。 走出春熹堂,九娘子故意落在了后边,等七娘子和八娘子都不见了身影,才和十娘子在春熹堂外的月洞门处分了开来。 九娘子看看四周无人,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还是自己年前在大哥言宸少爷那得来的,据说是宫里的秘药,最是能治烫伤的。轻轻对夕草说道,“一会大姐姐要回来,母亲肯定很忙,你瞅个空子将这个给五姨娘,告诉她,……”九娘子顿了顿,“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姨娘知道的。” 夕草点点头,小心地将瓷瓶塞到袖子里,这才随了九娘子往秋爽苑去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贞娘 回到秋爽苑,七娘子和八娘子已经在和丫鬟们讨论衣裳首饰了,九娘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夕草和夕灵赶紧打开了衣裳箱子,让九娘子挑,其实也没什么可挑的,九娘子就这么一个衣裳箱子,倒不是大太太虐待了庶女,按照府里的规矩,庶女们和嫡女公中的也是一样的每年十二套衣裳,还不算小衣什么的。 只是九娘子向来在这些事上比较淡然,再加上从来没有自己拿钱出来请针线房的人另作,所以与其他几个姐妹比起来,衣裳就显得少多了。 夕草和夕灵俩皱着眉头叹着气的挑了一件月白的绣淡淡的兰草花的裙子来,外边套一件浅藕荷色的褙子,拿给九娘子看,九娘子点点头,“这个就很好了。” 夕草服侍着九娘子换了衣裳,坐到了妆台前,“姑娘这身也太素了吧,恐太太不喜呢,梳个什么发式呢?” 九娘子摇摇头,“还是简单点好,没事的,就梳个双平髻好了。” 夕草听言便快手快脚的将九娘子的头发梳好了,“姑娘,簪子呢?” 九娘子从妆盒里拿了支碧玉簪子来,簪子简简单单的,只是在簪尾的地方雕饰成一朵小小的玉兰,显得清雅又大方。 夕草替九娘子簪好了,又戴了两朵粉色的娟花,这才罢了。 九娘子起身,夕草和夕灵也简单地打理了一下自己,九娘子又去了自己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自己绣得比较精细的鱼戏莲叶的荷包,要去见大姐姐,总不能这么空着手去,可自己却是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想了想,又将自己平日里和丫鬟们采摘的晒干的薄荷叶放了些在荷包里,便带着夕草夕灵出了屋子。 走到了七娘子和八娘子的厢房门口,九娘子静静地立在槐树下,等着两位姐姐。 过了许久,七娘子和八娘子才嬉笑着走了出来。 七娘子一身松花色的裙子配上桃红的褙子,配上那粉白的俏脸,头上赤金的步摇,显得整个人明艳无比,宛若仙子。 八娘子则是一身的丁香色的裙子配着莹白色的褙子,配上八娘子那圆圆的脸庞,真真让人看了觉之可亲。 二人站在一起,让九娘子也看的出神,不由得赞道,“两位姐姐好生的脱俗,真是美呢!” 七娘子和八娘子难得的没有出言挑衅,七娘子抚弄着自己头上的赤金步摇,“当真好看吗?会不会太惹眼了?” 九娘子笑着说道,“七姐就是这么明丽的,就要这么打扮才好。很是贵气!” 七娘子听了开心地笑了,八娘子连忙也问道,“那我呢?” 九娘子细细看了八娘子,赞道,“八姐最是气质出众,这么一打扮越发地端丽了!” 八娘子也高兴地笑了,二人这才抽出功夫来打量九娘子的打扮,“哎呀,九妹,你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净?一点子咱们显贵人家的女子气势都没有!”七娘子看了九娘子的打扮,大声惊呼道。(.好看的小说) 八娘子也说道,“九妹虽说相貌气质不是出挑,但也不该这么简慢,到底咱们父亲也是当朝阁老不是?”虽然是指点,到底带着些天生的优越感。 九娘子微微一笑,“小九比不得各位姐姐,上不得台面。还好有姐姐们,也不至于丢了咱们阁老府的面子。” 七娘子和八娘子见她如此俯低,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三人便带着各自的丫鬟们出了秋爽苑。 在春熹堂外,碰见了装扮好的六娘子和娘,六娘子今天一身嫣红的裙子,头上的首饰也是贵重精巧的,见了七娘子和八娘子,六娘子微微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七娘子上赶着跑到六娘子身边,拉这六娘子不住地赞道,“六姐这裙子真真是漂亮,也只有六姐这样的人儿配穿这样的红,真是好看。” 六娘子面色有些微的不耐,“七妹你也挺好看的。” 这边,十娘子也带着丫鬟到了,见了九娘子,十娘子上前拉拉九娘子的衣袖,“九姐,你是故意穿的这么素的吧?” 九娘子点点十娘子的额头,“别瞎说,你今天可是挺漂亮的。” 十娘子一身葱绿的裙子,更显得整个人娇羞可爱了。十娘子笑着说道,“今儿的主角反正也不是我,我穿的再好看也不过是给你们配个角罢了。”说完便笑嘻嘻地去和六娘子说话去了。 九娘子心中一动,十娘子这番话似乎大有深意,以二姨娘在大太太身前的面子,难道她知道什么内情不成? 九娘子虽然疑惑,面上倒也不显,只是同几个姐妹说笑着进了春熹堂。 春熹堂的暖阁中,还没等小丫头们打帘子,众姐妹就已经听到了里边传来的私语声,偶尔夹杂着几声哭腔。 六娘子听得脸色微变,轻轻咳了声,示意小丫头打帘子,故意大声嚷着,“母亲,大姐姐来了吗?可想死妹妹了!” 众姐妹心照不宣,在门口稍微逗留了一下,给了里边的人足够的时间整理,这才随着六娘子鱼贯进入到暖阁当中。 暖阁里的罗汉床上端坐着穿着枣红衫裙的大太太,旁边的雕花黄花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银红色衫裙的年轻女子,梳着高贵典雅的随云髻,戴着红宝石的头面,髻边一支嵌宝石的蝴蝶牡丹金簪,鹅蛋脸面,白皙的皮肤,柳眉杏眼,此刻坐在哪里,端的是粉面含春威不露。这就是大太太的嫡长女永安侯夫人贞娘了。 进了暖阁,九娘子便立刻低下打量的眼神,站在八娘子身后,与姐妹们一起给大太太行了礼,再给这个大姐姐行礼问了安。 贞娘将六娘子先一把搂在了怀里,“六妹如今也出落得这么好了。”一边说着,一边又落下泪来,六娘子乖巧地伏在贞娘怀里,“大姐姐也还是这样子,一点都没变呢。” 这话说的贞娘和大太太都笑了起来,六娘子忙唤了自己的丫鬟冬梅将一个长条的紫檀匣子拿了过来,六娘子说道,“大姐姐,这个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泥人组,可是新奇好顽的,送给大姐姐吧。” 贞娘接了过来,打开来看,果然是一组民生百态的泥人,各个都栩栩如生,毫发毕现的,贞娘笑着递给了身后的丫头,“真不错,谢谢六妹了。”放开六娘子,又将七娘子和八娘子拉到身边细细地看了,“嗯,七妹和八妹也真的是美人胚子,母亲真会养女儿。” 七娘子和八娘子低头含羞不语,将自己绣的两方绣帕送了贞娘,贞娘也笑吟吟地接了过去。 九娘子和十娘子在贞娘的召唤下也走到了贞娘身边,贞娘也细细地看了,“谨娘我还是头一回见,真是好模样。安娘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我出门的时候,她还要人抱在手里呢。” 一席话说得众人又笑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路遇 九娘子递上自己准备好的荷包,贞娘接了过去,先是赞道,“九妹好漂亮的针线活!”然后就要往丫鬟手里递时,“咦”了一声,又收了回来,放在鼻边闻了闻,“好清新的味道!九妹这是……?” 九娘子轻声细语地说道,“这时小九自己闲暇时种的薄荷,晒干了之后放在荷包里,随身带着,最是提神醒脑的。(.好看的小说)” 贞娘又仔细打量了九娘子一番,“九妹好细致的心思!大姐姐谢谢你了!” 将荷包放到身后的丫头托盘中,十娘子也送上了自己的礼物,也是一个荷包罢了。 贞娘又将自己带来的礼物给众姐妹分了,每人两把宫制美人团扇,两个绛石戒指,两个珍珠手串和紫檀手串,“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顽意,妹妹们拿去赏人吧。” 六娘子带着妹妹们谢过了贞娘,这才按着大小坐了下来。 贞娘同众位妹妹们说说笑笑的,不过是些女儿家的话,大太太在一旁看着女儿们说话,不时地插上几句,倒是看起来也和乐融融的。 过了一会,顾妈妈过来请示是否可以摆饭了,大太太这才吩咐下去摆饭。 有贞娘在,众姐妹们自然是吃的文雅至极,非常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 用完午膳,九娘子非常有颜色地拉着十娘子辞了出去,七娘子和八娘子也紧跟着辞了出去,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给大太太和两个嫡女留了说私房话的时间,大太太也很慈爱,看几个庶女的眼神就更慈爱了几分。 四个姑娘走在春熹堂外,七娘子说道,“九妹,你没见过咱们大姐夫吧?” 九娘子正和十娘子说话呢,听到七娘子问她,便转过头来,“嗯,小九回来府里时,大姐姐已经嫁了过去,平常也没机会见。”顿了一下,“不过也听到府里的人说大姐夫是很不错的。”九娘子还不太明白七娘子的意思,因此模模糊糊地说了这么几句。 七娘子撇撇嘴,“什么叫不错?你不知道,大姐夫是咱们大周朝出了名的贵公子,丰神俊朗自是不必说的,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就有军功在身,一杆银枪是耍得天下无敌的。”七娘子一副崇拜无比的眼神。 九娘子心里暗暗好笑,一个闺阁中的女儿,哪里就知道的这么详细了,想必这几日也没少打听吧,想到大太太的反应,九娘子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但又不敢特别确定。 因此便笑着引着七娘子问道,“七姐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想必七姐是见过大姐夫了?” 七娘子正要答话,八娘子插嘴说道,“也不过是听府里的妈妈们说的,要说见也不过是大姐姐成婚时远远瞄过一两眼罢了。七姐休要胡说了。” 八娘子和七娘子虽是一母同胞,但八娘子比七娘子也只小了那么一岁半多点,平日里说话做事倒是八娘子比七娘子看起来更像是姐姐。 七娘子听言便不再多说,被八娘子拉着去了园子里。 九娘子皱着眉头看着远去的姐妹俩,十娘子从后边轻轻拍了一下九娘子的肩膀,“九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没什么,不过是看看那花枝上的蝴蝶罢了。”九娘子回过神来。 “哼,九姐还当安娘是小孩子吗,你们啊,哼……”十娘子非常不满九娘子糊弄她的态度,气鼓鼓地老气横秋地说道。 九娘子被她逗笑了,伸手去拧十娘子肉嘟嘟的脸颊,“哟,我们安娘长大了,什么都懂了吗?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知道些什么?” 九娘子原本也只是同十娘子打趣罢了,谁知道十娘子真的拉着九娘子走到一处花荫底下,叫丫鬟们都站到了五丈以外,偷偷地神神秘秘地在九娘子耳边说了一番话。 听完十娘子的话,九娘子的脸色立马就刷白的,“你说的都当真吗?”九娘子问道。 “那还有假?我姨娘前几日服侍父亲,父亲亲口说的。”十娘子认真地说道。 九娘子沉吟不语,十娘子的生母二姨娘原是大太太的丫鬟,在大太太跟前很有几分面子,兼得人又老实忠厚,大老爷也颇为看重的。 十娘子见九娘子不说话,便着急地拉拉九娘子的衣袖,“九姐姐,我素来与你交好,不怕跟你说个真心话,我年纪还小,这事反正是不会到我头上的,可肯定是要在你和七姐八姐头上挑的,你到底怎么想的,不妨告诉妹妹,说不定妹妹还能帮上你几分。” 九娘子苦笑,“多谢妹妹的好意,只是姐姐不比妹妹,如果这事是真的,你以为姐姐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十娘子叹了口气,“你我原是一样的人,就是七姐八姐,也都是一样的。” 姐妹二人说到这个话题,都不由得沉默了。 二人正发呆呢,远远地就听到丫鬟们惊呼,“大姑爷!” 什么?大姑爷?难道是永安侯爷来了吗?姐妹二人对视一眼,此时回避已然来不及了,好在二人年纪也都还小,还不用太顾忌男女大防,二人便立马从花荫底下走了出来,低着头站到了鹅暖石小道的边上。 这是到春熹堂的必经之路,想必那永安侯是去见大太太的,九娘子在心里想着。 果然不多时,大少爷曹言宸亲自引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了过来,看见了低着头站在一边的九娘子和十娘子,大少爷曹言宸笑着向那个高大的人说道,“大姐夫,这是舍九妹和十妹,谨娘和安娘。” 九娘子和十娘子赶紧给那个人行了礼,小声说道,“大姐夫好!” 永安侯爷点点头,“两位妹妹好!”声音清冽冷然,听不出一丝情绪。 曹言宸走到九娘子身边,“九妹,那药可还好用?你若是缺,我那还有,改日叫小厮再给你拿两瓶。” 曹言宸虽是大太太的嫡长子,但为人温和有礼,对九娘子这个庶妹特别的好,暗地里对九娘子母女也颇多照拂。 听见大哥这样说,九娘子赶紧答道,“多谢大哥哥记挂着,那药很好,不过也不需再多给了,大哥哥自己留着用吧。” 曹言宸听九娘子如此说便罢了,走到九娘子身边低声说道,“前些日子你给我做的那鞋,我穿得甚是合脚,又精致,改日再给我做一双吧。” 九娘子笑着点点头,不经意间便看见了那个背着手站在大少爷身边的高大男子。 ------题外话------ 昨天一米家的网络坏了,所以断了一天的更,各位请见谅!从今天起,继续正常上传!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母女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曹阁老的嫡长子曹言宸本就是京城里有名的美男子,温润如玉,永安侯徐振祥站在曹言宸身边,不仅丝毫不逊色,反倒比曹言宸多了几分男子的阳刚之气。 他皮肤较曹言宸黑一些,脸上的轮廓像刀锋刻过一样,不苟言笑,仅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一丁点的情绪。 九娘子只是那么微微扫到一眼角,就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冷冽了几分,赶紧和十娘子匆匆行了礼,退了后去。 曹言宸便冲两位妹妹点了点头,带着永安侯往春熹堂去了。 等一行人都进了春熹堂的院门,都看不见人影了,十娘子才拍了拍胸口,吐着舌头说道,“快把我吓死了,这大姐夫好生的吓人,不说什么就让人心惊胆战的,亏得大姐姐受得住。” 九娘子笑道,“大姐夫是上过战场的,身上的霸气自然是强过常人的。” 十娘子点点头,便要拉着九娘子去秋意苑里顽,九娘子看了夕草一眼,夕草微微点点头,九娘子便说道,“今儿个起得有点早了,这会子有点犯困了,我得回去歇会了,改日再去吧。” 十娘子撅着嘴,“九姐姐成天忙乎些什么啊,总也不陪我顽。” 九娘子忙安慰道,“下次姐姐一定陪妹妹去顽,今儿就算了吧,好不好?”见十娘子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九娘子便承诺道,“九姐得空给你做桂花糕吃,给你赔罪,你看可好?” 听到有吃的,十娘子这才绽开了个笑脸,“好,一言为定,九姐姐可不许哄我!” “再不哄你的,哄你九姐就是只小狗!”九娘子笑道。 十娘子这才喜笑颜开地答应了,带着丫鬟回去秋意苑了。 九娘子这才带了夕草和夕灵慢慢往园子里走去。 看看四顾无人,只有几个府里的下人偶然走过,夕草走近了些,轻声在九娘子耳边说道,“五姨娘接了东西过去,叫姑娘往牡丹园去。” 九娘子点点头,三人便往牡丹园去了。曹家的花园极大,不仅有梅园、荷塘、桃林和竹苑,还有以前老太爷在世时修葺的牡丹园,后来因大老爷也不喜侍弄,兼之牡丹也难侍候,牡丹园也渐渐荒芜了起来,牡丹是没有的了,只有些杂花杂草的,颇有些野意了。因此那里也慢慢少有人去的。 牡丹园在花园的靠后边的地方,九娘子三人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牡丹园里有个撷芳亭,远远的,九娘子就看见了那个坐在撷芳亭里的那个瘦弱的女子,顿时眼泪就上来了,模糊了双眼。(.) 夕草和夕灵机灵地守在了牡丹园的门口的地方,九娘子提着裙子急急地奔了过去,快步走到亭子里,“娘……” 那女子转过身来,可不就是那五姨娘嘛,褐色的衣裙,深灰色的褙子,愣是将一个如美玉般的妇人穿得显老了好几岁,但无论怎样,五姨娘那白皙的皮肤,大而凝长的凤眼,举动之间无意流露的妩媚还是彰显了她的美。 “谨娘,我的儿……”五姨娘一把将九娘子搂在了怀里,母女二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怎么又叫娘了,要叫姨娘,别让别人抓住你的错,让太太罚你!”五姨娘轻声细语地说道。 “就叫娘,这儿也没有别人,您是我的亲娘!”九娘子一改平日里的小心谨慎,执拗地说道。 “好好,当着娘的面就这么着,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样,唉,都是娘不好,让我的谨娘受这样的苦……”五姨娘宠溺地说着说着又自怨自艾了起来。 “娘,女儿不苦,女儿最近都长胖了呢,不信您瞧瞧!”九娘子从五姨娘怀里挣了出来,在五姨娘面前转了个圈,说道。 “嗯,要好好吃饭,在太太那早膳都用得这么少,可是不好吃不合你的胃口?”五姨娘关切地问道,看来九娘子早上用膳的情况她也都看在了眼里。 “没有,女儿早上总是这么不大想吃的,不过女儿午膳和晚膳用得多,娘放心好了。娘,您有没有按时吃饭,好好吃饭呢,您还总是肚子疼吗?”九娘子不想让五姨娘担心,编了借口说道。又问起五姨娘的生活来。 五姨娘这几年都在大太太身边侍候,说得好听点是个姨娘,说得不好听的,连大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春露都不如,每次用膳都得在大太太身边伺候,盛饭布菜,等大太太吃完了,自己才能去用饭,等到用饭的时候,那饭菜早就凉得透透的了,天气热的时候饭菜容易变味,天气冷的时候,饭菜都冷冰冰的,无姨娘就这么凑合着,所以总有肚子疼的毛病,偏生怕大太太知道了生气,又不敢嚷出来看大夫,就这生生的受着。 九娘子知道后,这才喜欢上了看医书,自己也常托大少爷曹言宸私下里弄点药给五姨娘用着,那也是有一次没一次的,因此五姨娘的身体是九娘子最担心的了。 “娘没事,你要顾好你自己,平日里没事别管娘,叫太太知道了生气,你该要受搓磨了。”五姨娘说道。 以前年纪小,九娘子看见五姨娘受苦会难受,脸上显了出来,大太太看见了不高兴,也不会明着罚什么,但是就会有意地让九娘子多做很多的针线活,时不时地给点气受,渐渐的,九娘子也就学乖了,再不轻易在人前流露自己内心的情绪了。 “娘,您放心,小九知道照顾自己呢。”九娘子说道。 “嗯,娘真是没用,你要是托生在大太太肚子里,该有多么的金娇玉贵啊,娘也没什么本事,你要好好地,以后若是能说上门好亲事就更好了,娘就是立时死了都甘心的。”五姨娘擦着眼睛说道。 “娘,您这是说什么呢?”九娘子又羞又气的,拉起五姨娘的手,“娘,您抹了我叫夕草给您的药膏了吗?” 五姨娘拍拍九娘子的手,“用了用了,真是好用呢,其实娘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红了点,你以后别这么给娘递东西来了,春熹堂里都是太太的人,当心让太太知道。” “娘,您就放心吧。这点事,小九还是办得来的。”九娘子说道。 “哦,还有个事,娘差点忘了。”五姨娘突然神情严肃起来,抓着九娘子的手,认真地说道。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父亲 九娘子疑惑地看着五姨娘,无姨娘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娘唯一的心愿就是我儿能找个心地淳厚的人嫁了,是作为正妻,安稳地过一辈子!” “娘,您……”九娘子想打断五姨娘的话,却被五姨娘止住,“现在,大太太打的主意让娘很害怕,谨娘,你听清楚,无论怎样,你都不要在姐妹里太出挑了,娘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去与人为妾,低三下四,连腰都不能好好地立起来,你知道吗?” 说到后来,五姨娘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哽咽。 “娘,”九娘子握住五姨娘的双手,“您放心,小九知道,小九一直在藏拙,最近,大太太那似乎是有些事情的,小九虽然还不是特别清楚,但也能猜到一二,娘,小九也不想与人作妾的。” 五姨娘从九娘子的双手中抽出手来,反而紧紧地握住了九娘子的小手,“娘的小九真真是冰雪聪明,可惜还要这么掩着,委屈了我儿了,娘帮不了你什么,实在是有麻烦时,你不妨从你父亲那想想办法。” “父亲?”九娘子反问道,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轻蔑和愤怒。 五姨娘自然也是听出了九娘子的情绪,“别怪你父亲,要怪只怪娘的命不好,你父亲若是能高看你一些,你将来的出路就能好一些,当然大太太那也不能不下功夫,但毕竟你父亲才是一家之主,你要记住!” 九娘子按捺住心中的愤恨,乖巧地点点头。(.无弹窗广告) 她怎能忘记父亲在外放江南的那几年,是怎么骗了自己的娘亲,是怎么将好话说尽,温柔作尽,骗得娘亲一头栽了进来,回了京城,却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妾而已,还是第五房的姬妾,心寒失望不说,还得承受大妇的搓摩。而自己,生为庶女的艰难……不说也罢,如今,叫自己去求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讨他的欢心,这叫她情何以堪? 然而,在五姨娘面前,九娘子却不得不假装乖巧,五姨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即使受这样的苦,却还依然盲目地爱着那个有可能都已经忘了她的男人。 五姨娘抽出帕子仔细地擦拭了脸上的泪,“娘不能在这里久呆,大太太那一会儿说不定还得寻我呢,你记住娘的话,好好的,好吗?” 九娘子再次将头埋到了五姨娘的怀里,“娘,谨娘记住了!娘也要好好的,多注意身子!” 五姨娘不舍地抚着九娘子的头,又抱了半晌才离开。 九娘子独自在亭子里又坐了片刻,才起身整理了妆容衣裳,唤了夕草和夕灵,慢慢往回走着。 据说大姐姐贞娘和大姐夫是和大太太和大老爷一起用了晚膳才回府的,第二日一早,去给大太太请安时,九娘子就见到了那个她并不怎么想见到的男人,她的父亲,当朝的阁老,曹令槐。 九娘子按照惯例又是第一个到的,等到七娘子八娘子和十娘子都到了的时候,六娘子也赶到了,众姐妹一起进了暖阁。 与平日不大一样的是,今日大老爷也在大太太这,大老爷素日里公务繁忙,加之姨娘也多,平日里留宿春熹堂的时日并不多,而大太太早已经有了二子二女,因此对这争宠倒也不太上心。所以,众姐妹们倒是不常见到自己的父亲。 暖阁里,八仙桌旁,左手边坐着穿着家常的石青色团福字长袍的曹阁老,曹阁老虽说早已经儿女成群,但其实还不过四十岁不到,大少爷曹言宸的长相颇似大老爷,因此,曹阁老也是一幅谦谦君子的模样,俊朗的面容,温和的笑容,只是那鹰隼一样的眼睛中散发着犀利的光芒,彰显着这个中年男子难以参透的心机。右手边坐着一脸慈爱的大太太。 在六娘子的带领下,几个姑娘上前给大老爷和大太太行了礼问了安。 大老爷啜了口茶,将茶杯放在身旁的桌上,抬起头来,仔细地从几个女儿的脸上看了过去,带着满意的笑容微微地点了点头。 望着大太太笑着说道,“太太辛苦了!女儿们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看起来也都恭顺贤良,太太的功劳真是不小啊。” 大太太笑得更加慈爱了,“妾身不过就是带着她们瞎胡闹罢了,还是老爷教导的好。” 夫妻二人打了会太极,互相吹捧了几句,大老爷就开始了对几个姐妹的考量。 他先看了看自己的嫡女六娘子,“小六,除了你大姐姐,这里就是你最大了,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呢?听你母亲说,你的书法越发地好了?” 六娘子今日因为大老爷在的缘故,颇是收敛了很多,没有平日里的乖张,乖巧地答道,“回父亲的话,小六平日里只是和母亲说话,和姐妹们玩耍,无事的时候喜欢写写字,不敢当父亲的夸奖。” 大老爷拈了拈下巴上打理得十分顺服的胡须,“嗯,我曹家的女儿,虽说不必精通诗书,但起码也是要知书达理的,你的字写的好,再有好的教养妈妈教你德容言红,走出去才不堕我阁老府嫡女的面子。” 六娘子低声应了,大老爷这才吩咐身边侍候的春露,“一会你去吩咐了风清,将我书房里的那块端砚拿了来,赏给六娘子。” 春露答应了,六娘子连忙行礼拜谢,大太太在一边也高兴地说道,“多谢老爷赏了,这下小六更该好好练练了!” 大老爷点点头,又看向了七娘子和八娘子,“你们姐妹俩倒是越发的漂亮了,听你们母亲说,平日里你们也都是极孝顺的,针线上也下得功夫,这就好,咱们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子,一定要是有拿得出手的一两样才好。” 明显是因为嫡庶的原因,大老爷只是随口问了几句,七娘子和八娘子极尽讨好之能事,顺着大老爷的话说,倒也哄的大老爷赏了她二人一人一件精巧的首饰,七娘子的是一对赤金的芙蓉手镯,八娘子的是一个赤金的缨络项圈。 轮到了九娘子,大老爷显然因为起得太早,加之又劳心了这么一早,已经兴致缺缺的了,敷衍地问道,“听你母亲说,你的针线活很是不错,改日里给我做双鞋子叫我看看。” 九娘子答应了,也并无多的话,大老爷也没多说什么,只赏了一幅苏绣的锦屏也就罢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暗涌 还未等大老爷说话呢,十娘子抢着说道,“父亲,姐姐们都这么优秀,女儿我可是什么都不会呢。(.无弹窗广告)”说罢就黏上了大老爷的身子,挽着大老爷的胳膊撒娇道。 二姨娘平日里在大老爷身边服侍的机会比较多点,因此十娘子也与大老爷特别的亲近,十娘子也不像她的几个姐姐那样害怕大老爷,也敢这样在大老爷身前撒娇。 大老爷也一改之前的严肃刻板,笑着说道,“这么懒怠还好意思说呢,在你母亲和姐姐们面前,羞也不羞?” 十娘子扭着身子,“父亲!女儿不是小嘛,又蠢笨得很,反正父亲已经有了那么多聪明伶俐的女儿了,少我一个也不少嘛。” 这话说得大太太也笑了,“你这孩子,偏偏就是这么娇憨惹人爱的。” 大老爷笑道,“这么懒怠,可不许让父亲赏你什么了,要不几个姐姐心里还不服气了。” 六娘子倒没说什么,七娘子和八娘子赶着说道,“十妹年纪小,我们原也该让着的。” 九娘子并未说话,只是跟着笑笑,大老爷对女儿们的这种和睦非常满意,笑眯眯地看着女儿们。 谁知十娘子竟还不满意,扭着身子说道,“父亲,将母亲这里的好吃的桂花糕赏我一碟子吧,母亲总怕女儿多吃了发胖,不让吃呢。” 大老爷哈哈笑了,大太太也笑了,“你这孩子,看你长成个胖球找不到婆家可怎么办?” 十娘子羞红了脸扭着,暖阁里笑声一片,气氛十分的和睦。 九娘子也在笑着,只是那笑意却并不曾直达眼底,微微扬起的嘴角竟流露出几分讽刺来。 无伤大雅、无碍大局的情况下,大老爷和大太太都乐于扮演慈父慈母的角色,父母与庶女们也一样和乐融融,只是不知道这副温馨的场景还能持续多久? 早膳是和大老爷大太太一同用的,五姨娘照例在一旁服侍,接过五姨娘递过的粥碗,大老爷一向沉稳的手滞了一滞,“秀云也在?一向可好?” 端坐下首低眉顺眼的九娘子听见大老爷问话,心里倏地一痛,不管不顾地抬头看去,五姨娘突然之间被大老爷问话,神情一滞,紧接着就脸红了,嗫嚅着说道,“奴婢很好,太太对奴婢也颇多照拂,多谢老爷记挂着。” 刚端起碗的大太太听见大老爷的问话,一霎时,眼底有一丝的阴霾,但转瞬即逝,淡淡地说道,“秀云很是知道规矩的,姨娘里头也是个拔尖的。”说完,瞥了五姨娘一眼。 五姨娘被大太太那一瞥看的顿时紧张了起来,五姨娘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大老爷“唔”了一声不再说话,认真用起膳来,大太太直觉地感觉到有道热烈的目光刺在自己的身上,抬头看去,却只看到心思完全不在膳食上的六娘子,神情恭谨的七娘子八娘子和低头很认真用着膳的十娘子,还有那个似乎是刚刚才低下头去,只露出后脖颈那一块雪白的九娘子。 大太太认真地盯着那快雪白看了半晌才移开目光,一边默默地扒着碗里的粥,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个小九,看来也不是像表面上的那么老实恭顺呢,有意思……” 低下头去的九娘子当然不会忽视大太太一直胶着在自己身上的打量揣测的目光,可是她却并不怕,在她看来,一味的隐忍伏低并不能让自己的娘亲过得好一点,刚才自己抬头看到的大老爷眼中对五姨娘明显还有怜惜,还有自己娘亲面对大老爷关心时的娇羞,都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底气,不管怎样,娘亲的未来,自己的未来,还是要拼上一拼的。 用过膳之后,大老爷自是去了外院处理公务了,大太太留着几个女儿喝了会茶,说了会话便将女儿们遣散了,只留下六娘子说体己话。 用过晚膳之后,九娘子照例都要看会书,今天想到大老爷夸奖六娘子的书法好,便让夕草备了笔墨,自己写了副心经,九娘子平日里很少动笔写字,但其实除了五姨娘和两个贴身的丫鬟,没人知道九娘子也写得一手好字,飘逸隽秀,宛如簪花。 写好之后,九娘子将写好的纸张凑在灯下觑着看了会,便要将这纸揉皱,被刚刚用好饭端了茶进来的夕草看见了,夕草一把抢了过来,“姑娘,写得好好的字,您这是干什么?您要是不喜欢了就赏给奴婢吧,奴婢没事也照着临上几笔。” 九娘子笑道,“你这丫头,你要临不会临那柳公权颜真卿的字,临我的字做什么,叫别人看见了笑话。赶紧烧了去吧。” 夕草揣在了怀里,“什么柳啊颜的,奴婢可不知道,奴婢就知道姑娘的字好,人都说六姑娘的字好,依奴婢看来,姑娘的字比六姑娘的还好!” 九娘子听了神情一肃,“在咱们自己屋子里说说也就罢了,在外头千万不能这么说。” 夕草说完了赶紧也捂了嘴,知道自己一时图快,说漏嘴了,“再不这样的了,姑娘,您放心吧。” 九娘子这才作罢,拿了医术倚在窗前的檀木椅上看了起来。 春熹堂里,内堂之中,大太太的卧室装饰豪华,大太太散了头发,穿着寝衣,正由顾妈妈服侍着篦头呢,大太太微微闭着眼,顾妈妈拿着犀牛角的玉梳轻轻梳理着大太太的头皮。 屋子里熏着玫瑰百合香,窗户半开着,合着外头的桂花香,竟是十分惬意的。 过了一会,大太太才问道,“老爷歇在哪了?” 正给大太太蓖着头的顾妈妈手势一顿,“老爷歇在净心苑了。” 净心苑紧靠着大老爷的外书房,一般大老爷不进内院时就歇在那。大太太听了便不再言语。 顾妈妈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道,“大老爷晚膳过后派人来传了五姨娘过去净心苑服侍了。” 大太太猛然睁开了眼,“你说什么?” 顾妈妈没有说话,只是停下手上的动作,低着头不言语。 大太太用手拍着黄花梨的妆台,“咱们都是死人啊,啊?”妆台上雕花的铜镜中映出一个柳眉横立、蹙着眉头的中年美妇的脸来。 顾妈妈没有接话,她服侍大太太多年了,知道这个时候什么话都不能说,只有等大太太的怒气发泄完了就好了。 果然,半晌之后,大太太的脸上恢复了正常的脸色,“没想到,老爷还挺念旧的。只不过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个赔钱货的丫头罢了。” 说完,闭了眼,顾妈妈赶紧上前继续替大太太蓖起头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外书房 连着三日,大老爷都叫了五姨娘去净心苑里服侍,五姨娘丝毫不因为受宠而骄纵,反而每日里更早地过来服侍大太太,大太太的脸色也连续三日阴霾不已,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折磨五姨娘,可是冷言冷语、暗讽敲打却是兜头而来。 九娘子每日的请安也还是最早,花在针线活上的时间也更多了,这日给大太太请完安后,大太太撩着眼皮问道,“小九,让你给你大姐姐做的荷包可都有了?” 原是那日贞娘回府,看见了九娘子送的荷包活计鲜亮,赞了几句,大太太便吩咐九娘子给贞娘做上二十个荷包留着打赏人用。 九娘子神色恭顺但不见卑微,说道,“母亲请见谅,女儿连日里做了几个,但还远远不够呢,还请母亲多宽限些时日。” 大太太神色便有些不虞,“怎么,小九不是向来最拿手这些的吗?” 九娘子答道,“母亲请明鉴,因为是要做给大姐姐的,是留着打赏永安侯府的下人的,因此小九不敢躲懒,要比平日里更加上心,绣得更加精美才是,所以,耽误了些时日。” 大太太做得出来,她九娘子没什么说不出来的,打赏下人的荷包还要她阁老府的姑娘来做吗?大太太这是把九娘子摆到了奴婢下人的位子上,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做得极致的精美,就算真的拿到了永安侯府,看大姐姐贞娘,永安侯府的夫人,怎么能将这妹妹亲手做的荷包打赏下人? 大太太显然也听出了九娘子话里的意思,顿了一下,“既然如此,你就慢慢些做吧。(.无弹窗广告)”便不再说话,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大太太心里想着不过是个庶女罢了,要拿捏她还是实在太容易了,况且她的娘还在她手里呢,且看她怎么蹦达。 几个姑娘都陪着大太太用完早膳,春露便过来回大太太,“太太,老爷让风清来传话,让九娘子去外书房侍候呢。” 春露的话说完,不仅大太太十分惊讶,连带着几位姑娘也都惊讶不已。九娘子平日里为人低调,除了针线活也没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大老爷平日里也偶尔唤六娘子或是十娘子去外书房说话,但还从来没有唤过九娘子,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九娘子心里却如明镜般,这肯定是五姨娘不惜得罪大太太用连续三日的侍寝换来的,这是要让九娘子在大老爷面前卖好,给自己的将来搏一个好的前程。 生母的委曲求全换来的机会,让九娘子觉得屈辱不已,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强行地压抑住内心的屈辱,聆听了大太太不容不痒不阴不阳的教诲。 “你父亲难得想起你来,你去了可不要惹你父亲生气。好好的服侍,莫要丢了你姨娘的面子。”大太太皮笑肉不笑地吩咐。 九娘子答应了,便后退着离开了暖阁,出了春熹堂。 带着夕草夕灵站在春熹堂的朱红院门之外,九娘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似是要将这秋日的凛冽都吸入到自己的肺里,填满自己的胸腔,赶走那至死不休的屈辱感一般。 门外穿着青色布衣长衫的风清还在候着,九娘子上前,随着风清往外院而去。 外书房里,大老爷靠在窗台下的软塌上闭目,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九娘子随着风清到了外书房的门外,风清便示意九娘子自己一个人进去,他和夕草夕灵便停在了门外。 九娘子推门而入,外书房其实就是个小小的套间,外边是会客兼用茶的地方,黑色的酸枝木八仙桌和全套的桌椅案几,挂着清风明月的竹帘进去才是真正的书房,宽阔明亮,靠墙放着五排大大的书架,北面是一张特长的酸枝木的长案几,上面摆满了各式的笔墨纸砚,案几的旁边是一张方桌,上面杂乱纷繁地摆着各种文书、书信。南面的窗户底下放了一张软塌,大老爷就歪在软塌之上,似睡非睡的。 九娘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立在门口想了会,还是上前拿了软塌边的一床薄丝锦轻轻地搭在了大老爷的身上。 大老爷并未被惊醒,九娘子后退了两步,看了看案几和方桌。 先是上前将案几上的笔墨纸砚仔细地收拾整理,各种狼毫笔按照大小用途一一地挂好在架子上。整理好了案几,九娘子又皱眉看了看杂乱纷繁的方桌,犹豫了一会,想了会。 想着嘴角扬了扬,上前先是微微看了看这些文信,然后按照轻重缓急、亲疏远近将这些文书和书信都分了类,一一地摆好了,感觉到都差不多好了,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叹完,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些事情你经常做吗?” 九娘子吓了一跳,回头看才发现大老爷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神色莫测地看着案几方桌问道。 九娘子迅速地稳定了自己的心绪,自己面前的这个中年人,是自己的父亲,是当朝的阁老,以这个年纪爬到这样的高位,且屹立不倒,至少目前还没倒,可想而知,这个中年男子的心机该有多深沉,心思该有多敏锐,是不容小觑和隐瞒的。 九娘子镇定了情绪,轻声答道,“女儿以前在女学里,也时常帮着夫子打扫整理。” 大老爷“哦”了一声,府里以前是有家学的,姑娘们也去上过,后来那个孔夫子生病请辞之后,家学就闲置了下来。 大老爷走了过来,九娘子赶紧退开了几步,大老爷随手翻了翻九娘子整理过的文信,神色颇有些寻味的看了九娘子一眼。 转身走到案几后边的椅子上坐下,从九娘子整理的书信里拿了一封,递给九娘子,九娘子楞了一下,赶紧上前接过。 “为父眼睛越发地不好使了,你帮为父读读这封信吧。”大老爷往后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闭了眼吩咐道。 九娘子接了过来,扫了一眼信封,上边写的是“曹令槐阁老大人亲启”。这大概是大老爷与同朝的官员之间的书信来往,九娘子暗暗想道。 打开信,迅速地扫了一遍,还好,信并不长,也很平常,不过就是些朝堂之事。 九娘子清清喉咙,用不大不小清亮的声音开始读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显露 读完之后,大老爷沉思了半晌没有说话,然后看了看方桌上分成几堆的文书、书信,“你是怎么把这些分开的?”话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生气。(.好看的小说) 九娘子手心里捏了把汗,在心里暗暗地鼓了口气,说道,“小九并不懂得什么,只是看着封面上的,按照与父亲来往的官员的等第简单排了个序,然后文书是将加急的放在了上边,没有标记的就放在了下边。”说完,又补了一句,“小九妄自动手,自作主张了!” 说完就低下头,吐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赌的这把赌对了没有。大老爷虽然有两个嫡子,但向来对嫡子要求甚严,但对女儿明显就喜欢得多,起码表面上是这样,乖巧柔顺的女儿大老爷见多了,如今要取得大老爷的好感,必须要出险招了,希望自己的这方面的才能能吸引大老爷的注意。 大老爷深深地看了九娘子几眼,半晌才说道,“文书那样安排是不错的,不过书信反而应该将等级低的官员的信件放在上边,与为父同级的官员未必会和为父说些什么,但那些低级官员却往往会告诉为父很多为父在朝堂上不知道的。” 九娘子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大老爷,大老爷这是在教她? 然而大老爷微微笑着的脸色肯定了她的猜测,她忙整理了自己心里的几分小雀跃,说道,“小九知道了,多谢父亲教诲。” 大老爷点点头,起身走到窗台前,拈了拈长须,说道,“你来帮为父写一封信。” 九娘子来不及多想些什么,答应了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支狼毫笔,铺开一张大老爷写信专用的信笺,润了墨,等待大老爷的吩咐。 大老爷口述了一封信,九娘子依言写了下来,不过就是给同僚的一封简短的回复,九娘子觉得大老爷的回复力却也并没有表明什么,然而深究下去似乎又隐藏了什么。 写好之后,吹干了墨迹,九娘子将信呈给大老爷看,大老爷点点头,“嗯,没想到小九你还写得一笔好字,不比小六差,看来为父以前倒小看你了。” 九娘子连忙躬身说道,“父亲缪赞了,小九心里惶恐,小九不过闲暇时练练。” “小小年纪说话倒是一本正经,这么老成,都是跟谁学的?”大老爷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满地说道。 九娘子更加不安了,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大老爷又继续说道,“你的字虽好,却是隽秀飘逸有余,方正端平不足,闺阁里写写也就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九娘子反复咀嚼着大老爷的这几句话,是叫她以后少写字的意思吗?还是叫她将字多练得端方一些? 大老爷却不再说这些,只问了问九娘子日常的生活,当听说她和七娘子八娘子一起挤在秋爽苑里,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没多说什么就让她回内院了。 走出外书房,回到内院的九娘子,才惊觉自己的后背都湿了,中衣都已经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夕草和夕灵也直等到了内院才问道,“姑娘,老爷怎么叫您去了这么久?可急死奴婢们了。”夕草担忧地望着九娘子。 九娘子笑笑,“没什么,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咱们快回去吧。”说罢带着两个丫头回了秋爽苑。 在净房里,泡在了装满热水的浴桶之中,九娘子这才真正地放松了下来,舒服得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闭着眼睛靠在浴桶边,她回想了今天在外书房的表现,或许,她已经得到了大老爷的一些认同吧,希望这能对她现在的处境有所改变。 因为放松了下来,又或许是今日在外书房耗费的精神太多,晚膳九娘子还多用了半碗粥,晚上看书也只是看了一会便歇下了。 这天晚上,大老爷却没有再招五姨娘侍寝,而是去了三姨娘的夏荷堂。 第二日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特意问起了昨日外书房的事,九娘子简单地回答了几句,只说自己陪着大老爷说话罢了。因为没有再继续侍寝的缘故,大太太今日对五姨娘和九娘子的脸色倒和煦了很多。 回到秋爽苑不久,却迎来了大老爷的赏赐。 赏赐的是两部当朝的翰林主编的史书,还有一些笔墨纸砚等,这些都是让大老爷的贴身小厮风清送进来的。 七娘子和八娘子也被这动静给惊着了,二人面色不愉地看着夕草和夕灵乐颠颠地接过东西往九娘子的屋里搬,九娘子谢过了风清,拿了一个装有一两碎银子的荷包递给了风清,风清也没有推辞,笑着谢过了九娘子便带着粗使的小厮离开了。 七娘子有些不大高兴地说道,“九妹,父亲怎么赏了你这么多书还有笔墨纸砚的,莫不是要你考科举不成?” 九娘子对着依在南面厢房门口的七娘子说道,“父亲昨日见小妹书读得少,字写的也差,这才赏了这些,督促小妹多向姐姐们学着,方不堕我阁老府姑娘的面子呢。”九娘子的话倒也没错,话里抬举七娘子的意思,相信七娘子也不难听出。 果然七娘子的面色缓和了许多,“既是如此,你就多看书多练字,别让父亲失望才好。” 九娘子恭顺地答应了。八娘子又说道,“九妹,你怎么去了一趟父亲的外书房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八娘子细细地打量着九娘子,好像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一样。 九娘子不得不承认八娘子的心思比七娘子要深的多,但面上还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是吗?有哪里不一样吗,可能是听了父亲的教诲,茅塞顿开了吧?”九娘子说了句一语双关的话,不知道八娘子能不能听懂。 八娘子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什么,二人转身回了自己房中。九娘子这也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中。 夕草和夕灵已经将东西都摆在了九娘子日常用的书案前,夕灵激动地喊道,“姑娘,您快来看啊,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呢,您看这笔这纸这墨……啧,啧,奴婢就是在六娘子那,也没见过这么好的。” 九娘子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知道什么是好的孬的,就在这瞎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应对 九娘子坐在书案前,看着大老爷赏的东西,想着大老爷的意思,这是要训练她还是只是个赏赐呢? 这一日给大太太请过安后,六娘子破天荒地走到九娘子身边,神情倨傲地问道,“听说父亲赏理你书和笔墨纸砚,可是当真?” 九娘子心里暗哂,消息传得真快,看来大老爷赏赐一事已经激起了这个看似平静的内院的不少涟漪。 九娘子起身,答道,“是的,那日被父亲叫去外书房,父亲说小九应该多向六姐学学,练练字,又知道小九平日里懒怠,这才特地命人赏了些东西来,小九正惶恐不安呢,不知道改日能不能向六姐讨教一番。” 六娘子被九娘子的几句话说的心里熨贴多了,本来质问的语气也温和了几分,“讨教什么的,倒是不必说了,你若是有心,平日里多写写便罢了。”说完再不看九娘子,自去大太太身旁坐了。 大太太也看了过来,“小九,平日里只见你在针线活上下的功夫多,还不知道你写得字吗?” 九娘子答应道,“小九不过只是认得几个字,要说写,比六姐还差的远呢,就是跟七姐八姐比,小九也差得很。” 大太太对九娘子的谦虚很是满意,“我们府里的姑娘,读书识字不过也只是为了明事理罢了,原也不用太上心的,当然像你六姐这样有天赋的那又不一样了。(.无弹窗广告)”说罢伸手慈爱地抚了抚身旁六娘子的头。 九娘子含笑看着眼前温情的一幕,目光越过大太太的身后,那卑微地立着的长条身影,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一红,自己也是多么想扑进那个人的怀里啊。 但下一刻,九娘子就立即感觉到了身旁的炙热的视线扫了过来,便撤回了目光,低下头,理了理衣襟。 身旁坐着的八娘子,含笑瞥了一眼九娘子,凑过头来,在九娘子耳边小声说道,“九妹,你的姨娘可真是懂规矩,天天这么在母亲跟前伺候着,真是难得啊。”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那也是姨娘们应该做的,只是不知道三姨娘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也不见来给母亲请安。” 八娘子听了,便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九娘子也不再多说什么,虽说她无意与人为敌,但是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捎带上非议五姨娘,她就会立刻竖起身上的豪刺,回击过去。 从春熹堂里出来,就看见了风清在外边候着。几个姐妹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眉,六娘子率先发了话,“怎么,风清,你在这干什么?” 风清恭敬地答道,“老爷传九娘子去外书房侍候,叫奴才在这候着,等九娘子给太太请完安就立刻过去。” 六娘子的眼光像利剑一样扫到了九娘子的身上,“她?父亲叫她去做什么?她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不叫我去?” 风清依然恭敬,“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知道老爷就是这么说的。” 七娘子也冷冷地哼了一声,八娘子在一边幽幽地说道,“咱们府上谁不知道六姐的字写的最好,又是最知书达理的,怎么父亲不找六姐反而找小九呢?” 六娘子眼里都快要冒出火来了,九娘子轻轻说道,“小九自己也不知道,如果姐姐们对此有疑惑的话,不妨一起去父亲的外书房,亲自问他老人家岂不是更好?” 九娘子的话将三个姐姐噎住了,就算是老爷再怎么宠爱,作为女儿的也不敢去当面质问老爷的决定啊。 八娘子恨恨地瞪了九娘子一眼,九娘子无所谓地说道,“怎么,几位姐姐如果不去的话,那小九就先离开了,父亲还等着呢。”说罢带着夕灵夕草往外走着。 风清给六娘子她们行了个礼,便跟着九娘子一行一起往外书房去了。 大老爷照例在眯着眼睛休息,九娘子这回就安心多了,吩咐夕草和夕灵去外边的耳房烧水,给大老爷泡自己制作的提神醒脑的薄荷花茶,自己则动手将大老爷的书案和方桌整理起来。 方桌上的文书和书信依旧繁多而杂款,九娘子一边依照信封上的称谓整理归类,一边想着为什么大老爷不假手于人,而要自己老外书房侍候呢?是原来负责的下人不尽心还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让外人知道呢? 九娘子动作很快也很轻巧,她打发夕灵去问过风清,知道了大老爷每天早朝过后,这个时辰必定要假寐休息一番,才好起身处理公务。 等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九娘子这才走到耳房,夕草和夕灵已经将茶泡好,用官窑的青花盖碗装好了,放在红木托盘里。 九娘子拿了托盘,走进书房,大老爷也正好醒转,九娘子放下托盘,连忙去墙角的架子上拧了一把温热的毛巾递给了大老爷,大老爷接了过去,捂了捂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到书案前坐下,九娘子便立即将茶碗递了过去。 大老爷接开盖碗,扑面而来的清新清凉之感让他讶异地“嗯”了一声,细细地品过之后,又连着喝了两大口,“嗯,这茶不错,很是提神,是什么茶?” 九娘子答道,“这是薄荷花茶。” “薄荷花茶?没听过呢,内务府新送过来的吗?”大老爷问道。 九娘子微微有些脸红,“这是小九闲暇时,用自己栽种的薄荷叶晒干,放入了玫瑰花、金盏花、鼠尾草、洋甘菊、菩提子、紫罗兰,用沸水冲泡而成的。能够消除疲劳,滋养肝脏,养精提神的。因见父亲连日里为国事家事疲劳奔波,才想到泡这个茶给父亲喝。”顿了一下,“父亲若是不喜欢,小九去换了父亲常喝的大红袍来。” 大老爷看着眼前的这个穿着半旧的藕荷色长裙芙蓉色夹袄的女儿,眼睛竟有了微微的湿润,是啊,为了国事家事操劳,可是有谁真正关心过他的劳累吗?倒是这个平日里被自己忽视的庶女,竟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随即掩饰掉自己的情绪,冷然地说道,“这样也好,不用换了,以后每日里就泡这个茶给我喝便罢了。” 九娘子的脑子一时僵住了,每日里?大老爷的意思是让自己每日都来服侍吗?一霎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心的感觉划过心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客人 连着半个月的时间,九娘子都每天早上给大太太请了安,用完早膳之后就去了外书房,外书房的事情现在大老爷可是说是都交给了九娘子,整理、分类、简单大嫂、泡茶,大老爷已经迷上了这种薄荷花茶,每天总要用上两杯的。 九娘子每日里还要给大老爷念信,有的时候大老爷不方便亲自回信的时候,也会让九娘子帮他写信,有些公文,大老爷也会跟九娘子讲解一些,渐渐地,让大老爷惊喜的是,有些朝堂之事,九娘子竟然也能答上几句,说上几句自己的想法,虽说还有些小女儿之态,但那种城府和头脑,显然已经不是自己家内院的那些女儿可比的了。 这日,九娘子来的时候,大老爷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九娘子也不敢惊扰,默默地将书案整理好了便去整理方桌上的文信等,放在最上边的便是一个六百里加急的公文,九娘子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便依旧将这公文放在所有文书的最上方。 然后将茶递给大老爷,大老爷接过了茶,却并没有喝,而是端着盖碗,沉吟了半晌说道,“西北甘肃地区因为天灾,流寇四起,已经有好几起流寇作乱的事情了。” 大老爷的话没头没尾的,九娘子却听懂了,刚才那封六百里加急公文就是甘肃来的,显然就是这事了。 大老爷的话既像是在向九娘子讲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或是想从九娘子那里听到一句两句的评论似的。 九娘子沉默了一会,才谨慎地开口说道,“女儿并不懂这些个,只是前几日日在翻看父亲给的那本《大齐史》的时候,看到过有记载,一般饥荒之年,流寇作乱,大多是有心之人为之。” 大老爷将盖碗随手就放在了身旁的案几上,因为太过着急,盖碗倾斜着,里边的茶水都洒了出来,“你说什么,再细细地说来。”大老爷显然很是激动,再三催促道。 九娘子见此,知道自己是说到了点子上了,便清清喉咙继续说道,“饥荒之年,最多的应该是流民,然而流民与流寇仅一字之差,官府的作为应该是决定了事态的严重程度。更何况,甘肃城外,是虎视眈眈我大齐江山的西戎人。”九娘子的话到此戛然而止。 顿时外书房中寂静一片,九娘子低头不语,因为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是不合体统了,深闺女子妄谈朝政本就是出格的,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小娘子好见识!” 九娘子大吃一惊,大老爷也回过神来,往门口看去,原来是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深黑色织锦长袍,腰间系着明黄色什锦腰带的男子,这男子丰神俊朗,眉长入鬓,凤眼微挑,嘴角清扬,斜倚着门廊而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偏生整个人又散发这无与比拟的高贵的气息,让他整个人好像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一样。 九娘子看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来,看他的打扮,估计是皇室中人,而皇室中符合这样一个形象的,想来只有那个当朝的皇叔北静王爷了。 果然,下一刻,大老爷就亲自上前行了礼,嘴里说道,“不知道静王爷驾到,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那个北静王爷笑嘻嘻地说道,“阁老快请起,今儿个也是巧了,听见了一番珠玑之谈。”说着,那双魅惑的凤眼便朝九娘子扫去。 九娘子心头暗火,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恭敬地行礼,“见过王爷。” 大老爷赶忙在一旁说道,“王爷见谅,这是微臣的小女,来给微臣打扫书房的,微臣一时没留意,没想到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然后对九娘子喝道,“还不快下去!” 九娘子如听到敕令,赶紧福了福就退出了外书房。 直到走出了外书房的院子,九娘子还能感觉到一道炙热的探究的目光黏在自己的后背,这让她非常的不好受,也好生的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说出那番话来,还是古话说的对啊,祸从口出,以后还是管好自己的嘴,低调点做人的好。这么想着,九娘子伸手轻轻拍了自己的嘴角一下。 外书房中,大老爷请北静王爷坐了主位,让风清上了茶,却是刚才九娘子刚刚才泡好的薄荷花茶,北静王爷喝了一口,“啧”了一声,“哎,阁老家好别致的茶,清新至极,原谅小王见识短,冒昧地问一下,这是?” 大老爷忙起身答道,“王爷客气了,微臣鲁莽,这是刚才小女给微臣特制的薄荷花茶,拿不出手,让王爷笑话了。” “哦,刚才那位小娘子是阁老的第几女?”北静王爷的那双桃花眼听闻这茶也是刚才谈论流寇之事的小娘子所制,便眼光闪闪地问道。 “那是微臣的第九女,谨娘。小小庶女,让王爷见笑了!”大老爷答道。 哦,阁老府的庶女吗?倒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庶女有如此的气派见识和玲珑的心思,北静王爷在心里暗暗地腹诽。 看着北静王爷沉思的样子,一边的大老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往回走的九娘子,在还不到内院的游廊里,碰见了正往外书房而去的大少爷曹言宸,“九妹,你这是要回去了吗?” 大少爷看见了九娘子,赶紧上前问道。 九娘子向大少爷行了礼,“是的,大哥,父亲来了客人,小九就先回去了。” 大少爷曹言宸笑道,“九妹不知道吗?父亲今日邀了北静王爷来府里,你说的客人可是他?” 九娘子心中一凛,一个念头划过自己的心房,划出几分痛意来,然而在自己的大哥面前,她没有流露出内心的情绪,微微笑着,“可能是吧,大哥哥可是要去见王爷的?” 曹言宸点点头,“九妹,你先回去,上次你托我找的那些书都找到了,改日我叫风明给你送去。” 大少爷曹言宸虽是大太太的嫡长子,但是对她这个庶出的九妹却一向很好,很是疼爱,九娘子也非常感激这个大哥,这也是她在这个府里感觉最温暖的人了。 便带着几分鼻塞的声音说道,“大哥哥快去忙吧,前些日子妹妹给您做的鞋可还合脚?” 曹言宸开心地提起袍子,“你看,哥哥我不是穿着呢嘛,好极了,别人都羡慕哥哥呢。好了,哥哥先去了,改日再找你。”说罢摸了摸九娘子的头,便带着小厮匆匆地往外书房去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分苑 看着曹言宸的身影转过游廊,九娘子的眼神就黯了下来。今日的事,大老爷原来早就知道吗?是有意为之?图的是什么? 九娘子强迫自己不去想,但是脑子中的那个念头一直徘徊不去,带着夕草夕灵回到秋爽苑,控制不住的也还在想这个问题。 到第二日给大太太请安时,这个可怕的念头终于被得到了证实。 用完早膳,大太太没有立即遣了几个庶女回屋,而是带着几个女儿坐到暖阁里,大太太喝了口茶,用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你们父亲昨日与我说了,说姑娘们都大了,再挤在一起住也不是回事,咱们府里地方倒是有,就收拾了几处出来给你们住。”大太太故意没有一口气说完。 六娘子撇撇嘴,她本来就自己独自住在采光最好的秋舒苑里,这事想来也与她没有多大关系。 七娘子八娘子神色有一瞬间的兴奋,但马上又化为了紧张,紧紧地盯着大太太的嘴,九娘子心里也有高兴,但更多的是担心,好好的,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提起了要换地方住了? 大太太很满意自己的话带来的这种紧张感,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秋爽苑呢,就给小七你自己一个住吧,小八,你住到秋枫苑去,小十嘛,还是住在秋意苑。小九嘛,”大太太拖长了声音,“你就住到秋梧苑吧。(.无弹窗广告)” 大太太的话一说完,六娘子七娘子和八娘子就立刻转过脸去看九娘子,秋梧苑,那是大姐姐贞娘出嫁之前住的院子,宽敞明亮不说,景致也是最好的。贞娘嫁了之后,秋梧苑也一直给她留着,她回娘家的时候偶尔也住住,这几年永安侯府事情太多,贞娘才回来的少了,也不怎么住了,因此也一直锁着。 三个姐姐都带着几分怀疑几分羡慕又几分嫉妒地看着九娘子,凭什么这么好的院子就给了这个平日里话不多无趣的妹妹呢? 只有十娘子高兴地挽起了九娘子的手臂,“九姐姐,恭喜你了,以后我就可以天天去找姐姐玩了。母亲真好!” 十娘子的话提醒了同样被这个消息震住了的九娘子,九娘子立刻轻轻拨开十娘子的手,起身跪倒了大太太的身前,“多谢母亲照拂,小九惭愧,今后一定更加用功,不辜负母亲和父亲的希望。” 大太太阴恻恻地说道,“起来吧,这都是你们父亲的意思呢。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们个个的都出息,以后记住我的好就行了。” 九娘子起身,七娘子和八娘子这也才醒悟过来,赶紧也过来拜谢了。(.好看的小说) 大太太接着又说道,“如今你们各自有了自个的院子,你们身边的人手就得增加了,现在出来你们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每个人再添两个管事妈妈,四个粗使丫头,四个粗使婆子。” 姑娘们都起身再次谢过了,大太太瞄了九娘子一眼,说道,“你们父亲从宫里请了几个教养嬷嬷出来,以后你们每日里早上在我这里用过早膳就直接去夏华苑里,跟着嬷嬷们学学规矩。小九,你父亲说了,以后你也每日上上午去家学,下午再去外书房侍候。” 九娘子答应了,众姐妹又是各种表情的眼光刺了过来。 从春熹堂里出来,六娘子第一个就忿忿不平,走到九娘子身边,毫不客气地用手抓住九娘子的下巴,“你挺厉害的啊,看不出啊,什么时候咱们阁老府里,你一个小小的庶女也蹦达开了,嗯?” 九娘子动了动,没能挣脱六娘子的制箍,“六姐姐,我听不懂你的话。” “听不懂?你还挺会装的呢。”六娘子鄙夷地放开九娘子,九娘子雪白的下巴上顿时就有了红红的痕迹。 七娘子咬着嘴唇看着九娘子,八娘子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咱们家的九妹不仅人长得漂亮,心思也是一等一的活泛呢,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父亲如此看重你,这以后谁知道还有没有咱们姐妹的立脚之地了?” 八娘子话一说完,六娘子更加生气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小妇生的。哼!”话一说完,也觉得不大合适了,在这站着的,除了自己,七娘子八娘子和十娘子可都是姨娘所出,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跺跺脚,带着丫头飞快地走了。 七娘子八娘子也被刚才六娘子的话刺到了,八娘子很恨地说道,“别得意得太早了,哼!”说罢和七娘子也带着丫头走了。 十娘子这才蜇摸着走了过来,“九姐姐,你没事吧,她们真凶啊!” 十娘子到底还小,加上也是庶出,毕竟还是不敢真的为了帮她与六娘子对着来的,但是还知道过来安慰,这已经让九娘子觉得温暖了,“嗯,没事,再说也习惯了。” 十娘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九姐姐,我……” 九娘子摸摸十娘子的头,“没什么,九姐姐知道,好了,快回去吧,九姐姐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呢。” 十娘子这才开心地带着丫头也回去了。 回到秋爽苑,夕草和夕灵兴高采烈地含着眼泪收拾着东西,“姑娘,咱们终于熬出来了,咱们要有自己的院子了。”夕草说道。 “嗯,这才是第一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九娘子目光坚定地说道。 两个丫头把九娘子的东西都细细地收拾了,真是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才发现细细碎碎地也装了三个大箱子并五六个包袱,夕灵还皱着眉头说道,“姑娘,还有这床啊桌子啊要不要也带走啊?” 夕草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傻丫头,秋梧苑里什么都有,比这里的好上百倍千倍呢。” 一说完觉得好像贬低了自家姑娘,赶紧捂住嘴,看九娘子。九娘子笑吟吟地说道,“是的,秋梧苑里什么都有的,比这里的好上很多的,咱们只要带上贴身的衣物,还有我的书就行了。” “姑娘,那咱们种的那些个薄荷怎么办?”夕灵又大惊小怪起来。 九娘子皱皱眉,怎么将这个忘了,走出屋子,拐到屋后,屋后有一块小小的地方,原来是种了花的,后来因无人打理都枯萎掉了。九娘子就在这里种下了自己托大少爷从外边好不容易买来的薄荷种子,没想到细心打理之下,倒还真的长得不错。 九娘子说道,“先将几株大的移到花盆里,带过去,看看,要是好活的话,咱们再都挪过去就是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乔迁 第二日,大太太就派了婆子来给几位姑娘们搬家,其实也就是八娘子和九娘子搬走,七娘子的东西又再重新整理罢了。(.无弹窗广告) 忙活了一天,到傍晚时分,总算是清静下来了。 九娘子站在秋梧苑的门口,往里看去,秋梧苑宽敞,三进的院子,转过影壁,就是大而幽深的院子,两边栽种着几株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的叶子大大的,像巴掌。一层层、一串串长得密密麻麻,像千手观音,又像一顶顶巨大的绿绒大伞。初秋的天气,梧桐树上已经结了一些梧桐果,想必,秋梧苑就是得名与这些梧桐树吧。 秋日的黄昏,晚风飒飒地吹过这些梧桐树,带来丝丝的凉意,九娘子站在梧桐树下的光影之中,想起了两句诗,“酒阑人散草草,闲阶独倚梧桐”,就有一种莫名的寂寞和悲凉的感觉。 想起当年住在这里的贞娘,不知道那时的贞娘又可曾有过这种感觉? 正胡思乱想时,一件披风披在了自己肩上,夕草的声音传了过来,“姑娘,您站在这风地里,当心着凉了,快回屋吧。” 九娘子点点头,对夕草的体贴很是感激。(.好看的小说)夕草扶着九娘子慢慢走过院子,夕草一边向九娘子介绍着,这边的倒座房里住着粗使的婆子和看门的婆子,走到垂花门,到了正院,正面的三间小小的正房,夕草说道,“姑娘,那三间厢房奴婢们都收拾好了,两边的厢房都暂时先空着,以后给您放放杂物用的,后院的后罩房是奴婢们住的。” 夕草说的清楚明白,九娘子点点头,扶着夕草的手进了正房。 进门是一间小巧的会客用的厅堂,正面的墙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清雅至极,靠背面的墙边摆着多宝格,上边的摆着美人耸肩瓶,金风雨露碗,还有一些书籍,正中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八仙桌,四个圆凳。 西面的暖阁里靠墙放着罗汉床,上面铺着绛红色的软垫,窗台下的暖炕上摆着案几,上边还有棋盘。 会客厅的东面,掀开绣着风荷的帘子,就是九娘子的卧房了。 这卧房考利摆着一张大的精巧的架子床,茜红的帐幔,床边精致的宫灯,床边的脚踏都是那么的精致细巧,饶是九娘子这样平日里不怎么看重这些的人,也不由得惊叹秋梧堂里用具的不同。 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光滑而明亮的镜台,上边各式各样的精致的盒子,夕草见九娘子看着,就说道,“那些个想来是初娘子以前用过的,奴婢命人收起来可好?” 九娘子点点头,“咱们自己的也都摆出来吧。” 夕草答应着。九娘子走到梳妆台对面的软塌上,轻轻地歪着,“我先略歇会了,等会晚膳时分再唤我吧。” 夕草答应着,给九娘子身上搭了条锦被,收拾了东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九娘子并没有睡着,只是在想着,大老爷此举到底有何深意?将府里最好的而且是贞娘曾经住过的秋梧苑赏给自己住,让自己立时就成为了包括大太太在内的内院女子们的眼中钉,似是将她放在火上煎烤一样,是在考验她还是在利用她?还有与北静王爷的碰面,还有大太太之前关于永安侯府纳妾的事……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九娘子深感不安,似乎一张大网已经在她身边慢慢的织就,只是网中的人儿依然无处可逃。 直到夜幕四合,夕草掌了灯进来,九娘子才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九娘子问道。 “已经酉正了,”夕草一边给屋里点上灯,一边说道,“姑娘,用膳吧,已经放在炉火上热着了。奴婢见姑娘没起来,就先放在炉火上了。” 九娘子点点头,夕草便扶着九娘子起身,端了茶让九娘子漱了口,这才扶着九娘子到了外间的八仙桌旁坐下,夕灵正在将饭菜端上桌摆好,“姑娘,您瞧,今儿咱才搬到这秋梧苑,这膳食的等级马上就上来了。”夕灵高兴地说道。 九娘子看过去,果然是比平日里精致得多,素炒泥蒿,清蒸鲈鱼,豆腐衣包鲜肉,还有一道火腿鲜笋汤,夕草也笑道,“真真是水涨船高,大厨房的这些人也真是会跟风。” 九娘子坐了下来,沉思了会,问道,“夕草,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阁老府的姑娘们,不管嫡出庶出,官中的每个月给五两的月钱银子,姑娘们自己拿了体己银子或是打赏或是托小厮去外边采购些需要的东西。 九娘子一向节俭,只是有时暗地里会拿了银子去外边买了补药来给五姨娘,所以所存倒也不多,夕草去了里间拿了个雕红漆的匣子出来,看了看,说道,“姑娘,咱们还有十二两银子。” 九娘子点点头,“你绞点碎银子,二两吧,去送给大厨房的管事的,就说是我谢谢她的关照了。” 拿起筷子,又说道,“用过膳后,你将咱们院子里的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说。” 夕草答应了,自去办了。 夕灵服侍着九娘子用了半碗饭,九娘子说道,“这菜味道都还不错,那鲈鱼我还没用,你将那鲈鱼赏给母亲给派的管事妈妈,那火腿鲜笋汤,你和夕草拿去用了吧。” 夕灵高兴地答应了,收拾了碗筷下去了。 九娘子自去多宝格上随手抽了本书出来,一看,却是一本话本,便拿了去暖阁的炕上坐了,看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娘子本来很少看这些个话本小说的,不知不觉倒也觉得新鲜有趣,看了好几页,直到夕草进来,九娘子才放下书本。 “姑娘,人都叫齐了,就在门外候着呢。”夕草说道。 九娘子便下了炕,理了理妆发,走到了门口。 两个管事的妈妈,四个粗使的丫头,四个粗使的婆子,还有给院子看门的两个婆子都立在了阶下,看样子,表面上也都还是毕恭毕敬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内务 九娘子走到门外的长廊下站了,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很仔细很认真的从众人脸上一一地看了过去,阶下站立的众人均感觉到了九娘子审慎的目光从脸上划过,九娘子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众人却感觉到了丝丝的冷意。 这样过了半晌,九娘子才开口悠悠地说道,“你们,都是母亲派来的,想来都是好的。”说完,故意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只要安心当差,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你们。不过,如果有什么不好,还请各位多多顾及你们的脸面,还有我母亲的脸面。” 说完,九娘子先是唤了两位管事妈妈上来,“两位妈妈如何称呼?” 两位妈妈一个高挑身材容长脸面颧骨略有点高的赶紧上前来,笑着说道,“给姑娘请安了。奴婢是太太从庄子上调回的,他们都叫奴婢李妈妈。” 九娘子点点头,也笑道,“李妈妈客气了。日后少不得要劳待您的。”说罢去看另一个。 另一个中等的个儿,衣裳床得干净整齐,头发很利落整齐地在脑后绾了个髻,脸面看上去很慈和,眼睛却很利,上前说道,“奴婢是庄子上管事顾二家的,人家都叫奴婢刘妈妈。” 说话也是干净利落的,九娘子心里暗暗地将两个妈妈已经比较了一下,高下立现。九娘子向来都不喜欢那个事事总想抢着出头的人,沉稳冷静才是她喜欢的。 然后是四个粗使的丫头,都是府里的丫头里挑出来的,没有特别出色,也没有特别的蠢笨,一般而已,随着夕草夕灵分别改了名字叫夕木、夕芝、夕茉、夕莉。 四个粗使的婆子看上去也和府里的大部分婆子差不多少,九娘子简单地嘱咐了几句,就让夕草下去安排众人的住处了。 这一晚,或许是换了地方的缘故,九娘子有点择床,好久都没有睡着,第二日早晨起来的时候,眼下就有淡淡的青痕。夕草帮着用粉扑了好久才盖住。 到了春熹堂,给大太太请了安,众姐妹也都到齐了,大太太问道,“给你们安排的人都见过了?” 六娘子苦着脸说道,“母亲,那两个妈妈好凶的,女儿想换两个。” 大太太闻言立刻变了脸色,喝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们阁老府的嫡女,你的做派就代表了咱们阁老府里的做派,两个妈妈是我有意安排的,就是要磨磨你的性子,你再如此不懂事,我就告诉你父亲,让你父亲来管教你。” 六娘子没想到大太太发这么大的火,咬着嘴唇,红着脸什么也不敢说了。 八娘子赶紧圆场道,“多谢母亲的安排,小八很喜欢。” 大太太这才缓和了点脸色,“你们都喜欢就好,就怕我操碎了心,也得不到你们一个好。” 这话有点重了,几个姑娘都起身请罪,“请母亲安心,母亲待我们姐妹真的是不能再好了,女儿们心里都是知道的。”七娘子也说道。 大太太唤了姑娘们起身,又各自归了座,“如今家学也开了,你们从今日起可得跟着宫里的嬷嬷们好好学着。”说完,想了想又说道,“过几日,北静王妃要来咱们府里做客,你们也都准备准备,我也叫了宝庆祥的师傅来给你们打首饰,过两日给你们自己挑,还有秀衣坊的师傅这两日给你们做衣裳,你们自己放在心上,到时候别丢了咱们阁老府的面子。” 众姑娘们都起身应了,这才随大太太一起用了早膳,然后才去了夏华苑。 夏华苑原来就是作为府里的家学而建的,因此较其他的宅院要宽敞的多,正房的中间的厅堂是姑娘们听宫里的嬷嬷讲规矩的地方,东西两间厢房分别是用茶和休息的地方。 姑娘们进入厅堂的时候,两位宫装的嬷嬷已经端坐着等候了。 在六娘子的带领下,几位姑娘上前给嬷嬷行了礼,嬷嬷们起身回了礼,上午的学习便开始了。 饶是九娘子这样任劳任怨的人也都有了怨言,两位嬷嬷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规矩礼仪是一板一眼的,竟是丝毫不将这几位小姑娘当成是小姑娘了。 六娘子最开始是最为懒散的,然而半个时辰下来,就惹得嬷嬷拿了戒尺抽了小腿,把六娘子抽得火冒三丈,立时就不干了,要去找大太太告状,谁知大太太竟是有先知般,遣了春露来传话,谁要是不好好地学,就请嬷嬷们重重地责罚,无论是谁。 六娘子顿时就蔫了,随后这才开始好好跟着学了起来。 七娘子八娘子自然也是不敢大意的,九娘子倒是心最沉的一个,只是将埋怨都藏到了心底而已,十娘子年纪最小,瘪着嘴一直要哭又不敢哭的,直到巳正,才放了姑娘们回去用膳。 丫鬟们搀扶着各自的主子回了各自的屋子。 九娘子回到秋梧苑就躺在了软榻上,却是动也不想动一下的。夕草看着心疼,打了热水来给九娘子净了脸,又脱了鞋袜用热水泡了跑脚。 夕草一边给九娘子按摩着脚,一边说道,“这些宫里出来的嬷嬷,当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这么厉害,瞧把咱们姑娘累成什么样了?” 九娘子缓过来了许多,只是低头不语,夕草还当她是累的,给她擦干了脚穿上新的鞋袜,又起身给九娘子按着肩膀。 一时夕灵端了午膳来,或许是真的累着了,九娘子头一回多用了半碗饭,又让夕草高兴了半天。 用过午膳,九娘子就在软塌上稍稍歪了会,也没睡着,就是在想,大老爷怎么会突然想起请宫里的嬷嬷来调教她们姐妹了?还有,早上大太太说的过几日北静王妃要来做客的事是什么意思?为此,大太太竟然还如此重视,又是打首饰又是做衣裳的…… 九娘子直觉地认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然而,是好事坏事却都是自己无法掌控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题外话------ 今天更的晚了,实在是因为出去玩了两天,没法上网导致的,请各位亲原谅!收藏少得可怜,为什么推荐还不来啊?求收藏!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挑选 下午到外书房,一切照旧,大老爷既没有对内院之事有过任何询问,也没有对北静王妃来府一事有何解释,九娘子也就照旧整理、打扫、泡茶…… 接下来的两天,阁老府的姑娘们异常忙碌,每日里上半天要跟着不苟言笑、油盐不进的嬷嬷们学规矩礼仪,下半天还得量体、挑料子、选花色做新衣裳,还得挑首饰的花样等等。 好在九娘子已经打定主意了,事多反常必为妖,只要心境淡定,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因此,她谦让着最后一个给秀衣坊的师傅们量体,也是最后一个去挑料子和花色的,好在几个姐姐并十娘子大多喜欢明艳、俏丽的花色,喜欢极少见和豪华的料子,因此到九娘子也没有多大的不如意,九娘子选了些平常点的料子,花色大多是淡雅的,月白色藕荷色较多点。 宝庆祥的首饰样子都是大太太过目了的,等到成品送到府里来时,大太太将姑娘们都叫到了春熹堂来挑。 宝庆祥送来的首饰都放在了春熹堂暖阁里的大炕上,好几个大的铺着大红毡子的托盘上摆满了各式首饰,簪、钗、步摇、华胜、镯子、禁步……耀得人直眼花。(.好看的小说) 大太太坐在太师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女儿,“你们自己个挑吧,省得我给你们挑的你们该看不上眼了。” 几个姑娘都你推我我推你的,虽然害羞,但女儿家天生都有爱美之心,眼睛也都觑着看,每人心里也都在打算着自己挑哪件。 六娘子最大,又是嫡女,众人自是让她先挑着,六娘子也不客气,上前就先挑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一支累丝嵌宝石的金凤簪、一支赤金蝴蝶流苏步摇、一对九龙戏珠镯和一对明月南珠耳环。 大太太喝着茶,看着六娘子挑的东西,微微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喜爱之情。七娘子八娘子见六娘子也挑得差不多了,这才赶紧上前挑了剩下的首饰中自己中意的,十娘子用胳膊支了支九娘子,“九姐姐,还不去挑,一会都被她们挑完了!” 九娘子笑了笑,才和十娘子上前也挑了起来,九娘子说是挑,其实也只是翻看着,看见一支赤金的流云簪,上头还嵌了个用绿宝石做成的小蜜蜂,觉得新鲜精致,拿在手里细细看着,不妨八娘子走了过来,“九妹,你手里拿的这个可是我早早就看上了的。” 九娘子微微一笑,“哦,是么,我倒不知道这上边还写了八姐姐的名字。”眼见着八娘子快要火了,才又说道,“不过既然是八姐姐喜欢,那么小九也有成人之美,那就――给八姐姐吧。”说着将手中的簪子毫无留恋地递给了八娘子。 八娘子咬着嘴唇,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这丫头摆了一道似的,然而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拿了簪子恨恨地走开了。 九娘子对那些个华丽的赤金首饰没什么兴趣,只挑了一支白玉蝴蝶簪,一支点翠的玉兰钗和一对虾须镯、一对雕琢成兰花模样的耳环就罢了。 其他几个娘子也都挑好了,大太太从每个人的手里一一看了过去,点点头,说道,“都挑得不错,你们跟着嬷嬷们,眼光也见长了,只是小九的未免太素了些,知道的说是你自己挑的,不知道的还指不定得说是我偏心,亏待了你呢。”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母亲多虑了,小九自认为无论是姿色还是气度都无法与几位姐姐和十妹妹比,那些个华丽的首饰小九也怕撑不住,装扮得素净电方才不失了小九的本分。外人说的那些个话真真是昏话,母亲待小九,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就是到了父亲那里,小九也是这样说的。” 大太太笑道,“嗯,小九的嘴皮子也越发利索了,难道是侍候你父亲时也学到了?你能这样想就好了,那就按你的心意吧。” 几个姑娘们又再次谢了大太太,才让各自的丫鬟拿了匣子将挑好的首饰装了起来。 当然,大太太私底下自然是给六娘子另外打了精致的首饰,那是后话,也不用说了。 上午的教习又是持续到了巳正,回到秋梧苑时,用过了午膳,秀衣坊做好的成衣也都送了过来。 夕草和夕灵激动地将新衣裳铺得满床满榻都是,“姑娘,姑娘,快来瞧瞧,这料子,摸上去就是舒服,还有着花色,看着多漂亮,要是咱们姑娘穿上了,肯定把其他几位姑娘都比下去了。”夕灵兴奋得大声嚷嚷着。 九娘子沉了脸,“夕灵!” 夕灵看见了九娘子的脸色,这才捂着嘴,“姑娘,奴婢又错了!” 九娘子又觉得好笑,不由得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我倒是说过你好几次了,你再这么口无遮拦的,以后犯了事,我可是不帮你的。” 夕灵狠命地点点头,“姑娘,奴婢向你起誓,再也不这么瞎说了,姑娘,您就再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九娘子撇了那满床满榻的新衣裳,淡淡地说了句,“都收起来吧,到日子再穿。” 夕草忍了半天才问道,“姑娘,有了这么好的新首饰新衣裳,怎么也不见您高兴几分呢?” 九娘子回头深深地看了夕草一眼,将夕灵也唤了过来,轻声说道,“这就像那马身上的笼头,再怎么华丽贵重,那马不也是给人拉车的,你们明白吗?” 夕草和夕灵互相看了一眼,再看着九娘子,迷茫地摇了摇头。 九娘子叹了口气,又说道,“换句话说,你们是愿意做一个穿着华丽的衣裳戴着精致的首饰的木偶还是愿意做一个布衣荆钗的真实快活的人呢?” 这回两个丫头听懂了,异口同声地答道,“那当然是愿意做人了,谁愿意做木偶啊?” 九娘子笑着点点头,夕灵又不解的问道,“可是,姑娘,您也不是木偶啊,您可是真人呢,为什么有了首饰衣裳也不高兴呢?” 九娘子拍拍额头,气得倒仰。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待客 九娘子放弃了和夕灵解释,倒是夕草似懂非懂的皱着眉头,或许这丫头是个可造之材,九娘子暗暗想道,从此留了心,更加着意对夕草的培养。 这一日,九月初三,是北静王妃来府里做客的日子,早早的大太太就嘱咐了几个姑娘,因此这一日,家学也停了一天,九娘子也得大老爷批准不用去外书房服侍。 一大早,夕草和夕灵就开始给九娘子挑衣裳和首饰,两个丫头忙得晕头转向的,倒是九娘子一脸平静的,早起甚至还披着大衣裳坐在窗前看了会书。 夕草上前一把拿过九娘子手上的书,“姑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看得进去啊,赶紧梳洗了妆扮好去大太太那吧。” 九娘子笑笑,“你们也真是的,那北静王妃来府里做客而已,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是选秀?” 夕草一愣,“虽然不是,那姑娘也不能在人前堕了面子,也不能输给其他几个姑娘才是啊。” “为什么不能?”九娘子追问。 “这个……”夕草答不上来了。 九娘子摇摇头说,“树大招风,不是所有的风头都能随便出的,太拔尖了并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夕草想了想,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去重又给九娘子拿衣裳去了,剩下夕灵还一头雾水地看着九娘子。[] 九娘子微微叹了口气,招呼夕灵过来服侍着自己净了口和面,坐在梳妆台前,夕草拿了件月白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些,迎风飒飒。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外罩一件藕荷色的褙子。梳简单的桃心髻,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白玉兰簪子。 穿戴好,九娘子起身,虽然配色淡雅,首饰也简单,但这整身看起来,更衬得九娘子肤白如雪,眉毛似黛,酷似五姨娘的漂亮的凤眼璀璨不已,光华四溢。九娘子皱着眉头看着镜中的人儿,拍了拍双颊,将头低了下来,才勉强掩去了一脸光华。 看看都收拾整齐了,九娘子才带着夕草和夕灵出了门,夕草还拿了件浅碧色的披风给九娘子带上了。 到了春熹堂,让人意外的是,今日七娘子和八娘子倒是先到了,三人互相打量了一番,七娘子依旧是她一贯喜欢的明艳高贵的打扮,八娘子则看起来要更加地有气质一些,二人本就长相相似,往那一站,确实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对姐妹花。 七娘子看了九娘子几眼,不舒服地说道,“九妹妹今日这么一打扮,倒也漂亮了几分。” 八娘子则酸酸的说道,“九妹妹好心计,这么清汤寡水的往那一站,在咱们姐妹里头不就立刻显出来了吗?” 九娘子微微低头,“两位姐姐说笑了,小九向来都是这么样的,只是今日两位姐姐打扮得更加富贵高雅了,所以才显得小九有点寒酸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都哼了一声不再理她。一会功夫,六娘子和十娘子一同也走过来。 六娘子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嫡女身份,一身大红色的蜀锦衣裙更显得她长条身立,高贵无比。十娘子则是一身的秋香色衣裙配茜红的褙子,也是可爱得紧。 六娘子不屑地扫了打扮得明艳的七娘子和八娘子二人,反而破天荒地朝九娘子笑了笑,九娘子一下差点没接住那笑容。 十娘子跑到九娘子面前,“九姐姐,你怎么无论怎么打扮都这么好看?这么素的颜色穿在你的身上,愣是比别人好看多了。” 十娘子的话看似口无遮拦,却一下激起了三个姐姐的火气。九娘子微微皱眉,“十妹,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进去了。” 几个姑娘这才各自理了理妆发,依次进了正房,给大太太请安。 大太太也早已梳洗好了,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几个姑娘请了安起身,大太太一一看了过去,慈爱地替六娘子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随意地扫了扫几个庶女,看到九娘子时,大太太微微有点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句,“你们今日可都要仔细点,别弄脏了新衣裳,在王妃跟前别忘了嬷嬷们教的礼仪和规矩。” 几位姑娘答应着,陪着大太太用了早膳,九娘子依旧用得很少,大太太身后捧着痰盂的五姨娘担忧地看了九娘子几眼,九娘子用帕子擦嘴,不易察觉地递过去几个让她放心的眼色。 用过早膳之后,大太太也就没放几位姑娘回自己的屋子,为了一会迎接王妃方便,几个姑娘便留在了春熹堂的暖阁里说说话。 几人正或紧张或无聊地等候时,外边传来春露的声音,“二太太好,三娘子好!” 大太太听了,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怎么什么时候都有她的事了?鼻子倒挺灵的,哼。” 不一会,二太太便带着打扮整齐的三娘子走了进来,大太太瞥着二太太也不说话,二太太微微有些尴尬,但马上笑着说道,“听说今儿大嫂宴请北静王妃来着,我早就仰慕王妃的风采,可恨没有机会,今日少不得腆着脸来借大嫂的光了,大嫂可莫怪!” 大太太这个人最见不得人家捧她了,听见二太太如此低声下气的贬低自己抬高她,心里的那几分鄙视和不满便顿时都消失了,笑着说道,“瞧瞧弟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嘛,一家人不该如此外道的。哟,三娘子今日打扮得好生漂亮,嗯,可是有十四了?” 二老爷本就是庶出,再加上也没什么本事,靠着大老爷勉强弄了个闲差,二太太又不善经营,府里的日子自然就不大好过的。因此,三娘子虽然是二老爷的嫡出,但是几年下来,高不成低不就的,导致了三娘子至今还没说上一门亲事。这也是二太太心里最大的事。 如今被大太太一下点了出来,二太太有点尴尬地笑道,“可不是?还请大嫂也帮忙留意着点,这孩子,从小就跟您亲。” 大太太的自尊心得到了无限的满足,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题外话------ 终于首页推荐了!一米希望收藏疯涨!涨吧涨吧涨吧!同时也再次拜谢收藏<庶女贵妾>的亲们!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王妃 三娘子见状忙走到六娘子的身边,“六妹今儿可真漂亮,不愧为咱们府上的嫡女,这通身的气派,是那些个寒门小户再也比不得的。” 六娘子随意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三娘子的这番话可是将在座的庶女们再次打击到了,六娘子倒是无所谓,想来三娘子是为了婚事也急了,竟也不惜得罪这么多人。 等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才听到有婆子来报,说是北静王妃的车队已经到了巷口了。 二太太比大太太还要急,甚至不等大太太起身就先站起身来,见大太太不悦地看着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走到大太太身边,扶着大太太的手,“大嫂,您慢点,我扶着您。” 大太太这才带着三娘子、六娘子、七娘子八娘子和九娘子十娘子,加上服侍的丫鬟,浩浩荡荡一行人往二门上去了。 大太太早就命人将二门的门槛卸了下来,方便王妃的车架直接进二门,以大太太为首的一行人站在二门外的长廊上,恭敬端肃地静候着。 九娘子心里暗自腹诽,这么大的排场,到底是要干什么,照说一个王妃而已,阁老府的女眷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除非是大老爷对北静王有所求,想到这个,九娘子心里一动,那日在大老爷的外书房遇见北静王爷的事一下子涌到了九娘子的脑子里。 来不及细想,九娘子就听到了丫鬟婆子的“来了来了”的传报声,紧接着便是王妃的仪仗先进了大门,然后是随从的丫鬟和婆子,随后才是一辆华丽的八宝缨络马车缓缓驶进了二门。 先有个身穿淡红色比甲的大丫鬟下了车,打起帘子,再有一个身穿枚红色褙子的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下了车,然后伸手扶了一个穿着孔雀蓝的锦缎宫装的女子下了车。 大太太赶紧上前行礼,“妾身曹顾氏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那王妃笑着上前虚扶了一把,“曹夫人快快请起,你我都是老熟人了,怎么如此客气,今儿是到你府里来散散心的,那些个虚礼不要也罢。” 大太太这才起身,二太太却不管不顾地上前也行礼问了安,王妃脸上丝毫不见不愉,只是有点惊讶地问道,“这是……?” 大太太连忙说道,“这是我们二弟妹。”一句说完赶紧给二太太使了个眼色,“还不快退下!” 二太太微微有些不甘,但在贵人面前也的确没有她说话的份,只得乖乖退下了。 王妃也不再看二太太一眼,只扶着那个年轻妇人的手随着大太太往春熹堂而去,几个姑娘家都安安静静地跟在后边。 到了春熹堂的正厅,大太太请王妃上座了,奉了茶,王妃细细品了,同大太太说了几句闲话。 九娘子在下首坐着,远远地略略打量了下这个北静王妃,据说这个王妃乃是前朝大将军之女,为人最是豪爽不羁的。从九娘子现在坐的这个位置看去,王妃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略有些方脸,但配上那剑眉星目,眼光如炬,加上通身那随意洒脱的气质,显得整个人高贵不一,英气逼人。 待说完了客气话,王妃才向大太太说道,“这可都是府上的姑娘们?依本宫看,倒是个个都如花似玉的,快快走近些,叫我细看看。” 大太太笑着将自家的几个姑娘招手唤了过来,那三娘子也不甘落后地起身站在了姑娘们中间。 大太太看见三娘子,心里略有些不快,但还是没表露出来,将三娘子和六娘子唤到王妃身前,“这是我们二房的三娘子静娘和妾身的第二个女儿六娘子娴娘。” 三娘子和六娘子低身再问安,王妃一手拉了一个,细细地看了,在不察觉之间放开了三娘子的手,却拉着六娘子的手,赞道,“娴娘真真好模样,我看了都喜欢。” 大太太见王妃夸奖自己的嫡女,自然是高兴不已,更让她高兴的是,王妃对三娘子却没有话。 放开六娘子的手,王妃又将紧跟其后的七娘子和八娘子唤到了身边,也细细地看了,大太太说道,“这是我们房里的七娘子顺娘和八娘子福娘。” 王妃笑道,“七娘子唇红齿白的,是个美人胚子。八娘子娇柔俊俏,也是个小美人。” 七娘子和八娘子脸红红的,八娘子甚至大胆地开口说了句,“王妃你才是真正的国色芳华,小女蒲柳之资,污了贵人的眼。” 王妃呵呵笑了起来,“还是张利嘴,甜嘴儿。” 大太太也跟着笑了起来,但看向八娘子的眼神却有了几分锋利。 好像是怕八娘子再多说什么话,大太太忙将九娘子和十娘子唤到了王妃跟前,王妃看见九娘子,眼神亮了一亮,说道,“听说贵府有个姑娘是专门替曹大人整理书房,颇通文墨的是哪位姑娘?” 王妃的这句话问完,厅上的众人都齐齐看向了九娘子,那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恨,更多的是迷茫…… 大太太的脸色有点僵,说道,“就是这九娘子了谨娘了。” 王妃“哦”了一声,将九娘子又细细打量了一番,问道,“哪个锦?可是锦绣的锦?” 九娘子低声答道,“回王妃的话,是谨慎的谨。” 王妃哦了一声,赞道,“真真是个玻璃心肝的人儿,曹夫人您不知道,本宫还是听王爷回来说了那么一嘴,说是贵府的一个姑娘都那般的能干,不仅通文墨,而且听说还泡得一手好茶,王爷惦念不已,叫本宫好奇不已,今儿可算是见了真人了。” 王妃这话粗听没什么,细细听去,叫九娘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说道,“王妃缪赞了。小九不过是略识几个字,父亲见小九还细心,便让小九打扫书房来着,哪里能算得上是通文墨呢?至于泡茶,不过是因为父亲长期操劳,小九略尽尽孝心,自己配制了些上不得台面的花茶而已,不敢当王妃的夸奖。” 王妃点点头,“难得你这孩子还知道谦逊,”转过头去看大太太,说道,“夫人,您不知道我们家的那位王爷,可从来不轻易夸人的,既然王爷都说你好,那你自然是好的了,你也不必这么谦虚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见面礼 王妃的话不仅惊了九娘子,更是惊了厅上的众人,北静王爷对阁老府的一个小小庶女如此上心,这代表着什么? 九娘子的脸色发白,大太太的脸色则有点发青。支吾着说道,“小九向来是个有心的。” 王妃倒也没多说什么,又夸了十娘子一番,当然那个夸奖,无论是力度还是语气,明显就是敷衍多了。 接下来的事情,九娘子明显就有点走神了,苍白的脸色一直没有恢复过来,用膳时大失平日里的镇静,好几次愣神。 身旁坐着的八娘子用胳膊拐了拐九娘子,“九妹,恭喜啊,呵呵,九妹命真好!”那语气酸不溜丢的,又有一股子幸灾乐祸的意思。 这边的十娘子担忧地看了看九娘子,想说些什么,又顾忌那边主席上坐着的王妃,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听到了八娘子的嘲讽,九娘子反倒冷静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完全没有明确的话而已,怎么能让自己这么方寸大乱?九娘子暗暗地掐了自己一把,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似有若无的微笑。 “恭喜什么?八姐姐可莫要乱说话。”九娘子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八姐姐与小九,其实都是一样的。”说完便不再搭理八娘子,低头认真品尝起菜色来。 八娘子脸色阴郁,也没有再说什么。 王妃一直和大太太说些闲话,无非是哪家的脂粉好,哪家的衣料子好或者哪家的酒席好等等,再也没提起过九娘子,只是临走时给几个姑娘都留下了见面礼。 等送走了王妃,大太太没有让几个姑娘回屋去,反而将姑娘们都带回了春熹堂,将见面礼分给了姑娘们。 每人的东西都是装在一个雕红漆的雕花匣子里的,六娘子最是沉不住气,率先打开匣子看,原来是两把宫扇,两串鹡鸰手串,另外有四支宫制的堆纱的绢花罢了。 六娘子显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敢说什么,收起了匣子,看向其他的姐妹,三娘子七娘子八娘子十娘子也都一样,大家于是都把目光投向了还没有动手打开匣子的九娘子。 九娘子神色平静,连大太太和二太太也都禁不住看着她手中的匣子,于是在众人复杂的眼光中,九娘子打开了匣子,其他都和众姐妹一样,只是多了一串颗粒饱满、莹白如玉的东珠项链,这下,厅里便听见了一片抽气声。 这么卖相好的东珠项链,即使是大太太这样的贵妇人也见的不多,可是王妃却把它送给了自己房里的一个庶女? 大太太神色复杂地看着九娘子,好像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一样,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各种打探、怀疑、艳羡的目光纷至沓来。 九娘子没有办法,早就想好了,以不变应万变,对各种质疑各方打探来者不拒,全全收下,但不予解释! 九娘子不开口,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多问什么,二太太却最终没忍住八卦的天性,问道,“哎,那个,小九啊,这个北静王爷好像……好像跟你很熟?” 在九娘子听来,这简直就是句屁话,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与一个当朝的王爷能有多熟?这不是变相的毁人名节吗? 虽然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庶女,也容不得别人这样诋毁名节,九娘子的眼神凛冽了几分,“二伯母此言差矣,小九不过是在外书房侍候父亲的时候,见过王爷一面而已。而且,这礼物不是王妃送的吗?” 二太太也知道自己说快了,尴尬地说道,“哦,是是,二伯母一时嘴快,小九莫怪。” 九娘子不想再多说什么,点点头,福了福身子。 大太太这才让众姐妹都散了各自回去。二太太还想缠着大太太说些什么,一看大太太满脸不耐烦的样子,甚至都端了茶杯,知道大太太这是在赶自己走呢,便也只好告退了。 大太太去了内室换了家常衣裳,靠在西间的炕上,背后靠着大迎枕,顾妈妈坐在炕边给大太太捏着腿。 大太太苦笑着说道,“瞧见没有,这北静王爷的意思可不是明着了吗?” 大家族的内宅之事,做下人的怎么好枉自评论,顾妈妈斟酌着说道,“依奴婢看,倒也不尽然。” “哦,你说说看。”大太太闭着眼说道。 顾妈妈轻声说道,“一来,那北静王妃不也没有明说吗,有可能人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呢。” 说到这,大太太笑了,“可不是嘛,王妃虽然是将门之女,在这男女之事上,到底也是有些吃味的。” 在大太太的示意下,顾妈妈接着说道,“二来,九娘子还小,前头不说还有咱们六娘子,就是庶出,也还有七娘子和八娘子不是?” 顾妈妈跟着大太太这么多年,也是个人精了,也知道了话不能说透,到这就够了,大太太自然能听懂,若是说得太多,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大太太一拍炕桌,直起身来,“可不是!我早就觉得这九丫头我一直摸不透她,也不知道老爷是看中她什么了,非得给她结这么一门亲事。” 顾妈妈没再说什么,心里暗暗叹道,这九娘子到底是命不好,要是托生在大太太的肚子里,就九娘子这模样,这性情,做哪户人家的正妻都是绰绰有余的,如今看大老爷和大太太的意思,也只能是给人做妾的命了。 正在这时候,一个低沉的咳嗽声传了过来,顾妈妈连忙起身,大太太也赶紧下了炕,大老爷从外边自己掀了帘子进来了。 大太太迎了上去,给顾妈妈使了个眼色,顾妈妈赶紧向大老爷行了礼,去外边泡茶去了。 大太太将大老爷迎到炕上坐好,顾妈妈便端了大老爷平日里爱喝的大红袍来,上了茶,顾妈妈便退了出去。 大老爷问道,“怎么样了?” 大太太答道,“按老爷的意思都办好了,王妃今儿个也挺高兴的。” 大老爷点点头,大太太又将王妃给几个女儿见面礼不同的事告诉了他,大老爷听到九娘子拿到了与别人不一样的东珠项链时,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些。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烦躁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老爷兴奋地拍着炕桌。 大太太问道,“老爷,妾身就不明白了,那小九哪里就值得您这样替她下功夫了?正经咱们小六的亲事还没着落呢?”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大老爷喝道。随即脸色放缓,又说道,“朝堂上的事情你不知道,别看这北静王爷平日里风流不羁的,但人家手里实实是有兵权的。” 大老爷拈着须道,“我虽然平日里与朝中大臣也交好,但如今听说皇上身子日渐不好,有些事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大太太忍不住说道,“老爷说了半天,可这些与小九又有什么关系?” 大老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的脑子里怎么都是糨糊吗,怎么我说一句小九就懂了,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明白?” 大太太脸色不太好,好歹自己也是一品的诰命夫人,怎么拿自己跟那个小妇生的女儿比。 大老爷见大太太有些生气,便降低了声音说道,“我平日里与这北静王爷并没有什么交情,如果他身边有咱们的人,将来事成,自然是好事,即使事败,不过一个庶女罢了,也不影响咱们,你懂了吗?” 大太太忙点头,“懂了懂了,可,为什么非小九呢?轮说话哄人开心,小七小八可都比她强。(.好看的小说)” 大老爷笑道,“这你又不懂了。小九的好,你没看出来,你这叫抓鹰的倒叫鹰打了眼。你看,怎么样,仅仅一面而已,王爷就对小九惦记上了,你说,小七小八能有这本事?” 大太太似懂非懂的,大老爷拍拍她的手,“事成之前,待小九好一些,说不定将来咱们还得指望人家呢。” 大太太不甚赞同,鼻孔里微微哼了一声,但也不敢再反驳大老爷的话,大老爷又说道,“就是秀云,你也要宽和点,我去她那,为了什么,现在你应该也知道了,不可再叫她在身边立规矩了,叫小九看了寒心。” 大太太心里更气了,什么,待小的好也就罢了还要待老的好?大太太心里不高兴,也不敢表现太过,只是淡淡地应了。 大老爷在春熹堂里用了晚膳才离开,当晚,便又叫了五姨娘去服侍。 第二日,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九娘子不见五姨娘在大太太身边服侍,心里便有些急,莫不是身子不好,病了吗?当着大太太的面,又不好问。(.好看的小说) 只得在去夏华苑的路上,偷偷吩咐了夕草去跟春露打听打听。 夕草答应了,九娘子才放心去了夏华苑。 这边,春熹堂的暖阁后边的耳房里,春露正在同夕草说着话,夕草和春露都不是家生子,是一起从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而人又打小一起长大,自然情分也比别人重。 夕草将九娘子的疑问说了,春露悄悄地在夕草耳边说道,“昨儿个大老爷过来用晚膳了,用完了走了,没歇在这。晚上太太就摔了一套粉彩的茶碗,然后就叫了五姨娘过来,说以后不用过这边来立规矩了。” 夕草听了大惊失色,抓着春露的胳膊,“好姐姐,你说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怎么会这么突然,我们姑娘今儿刚得了那北静王妃的礼物,这会子大太太就免了五姨娘的侍候,莫不是……?” 夕草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春露笑道,“莫不是啥?你这丫头,在主子身边呆得也够久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不经脑子,主子的事是咱们能瞎说的吗?就这沉稳,你还得练练。” 夕草红了脸,“姐姐笑话我了,我哪能跟姐姐比啊,就是我们姑娘,平日里当着我们面还总夸姐姐呢,说姐姐遇事冷静,有脑子呢。” 春露心里一动,“是吗?你们家姑娘也说起过我?我不过一个下人罢了,主子们眼里哪看得上我啊?” 夕草摇摇头,“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家姑娘就是这点好,从来不当我们是低人一等的下人,对我和夕灵可好呢,还叫我们跟姐姐你多学学。” 春露笑了起来,心里却暗暗多了个心思,此话后边自有交待,先撇开不说。 等到正午,九娘子回了秋梧苑,夕草才趁着给她洗漱的功夫,将春露的话告诉了她。 九娘子正拿着毛巾净脸呢,听到夕草转述春露的话,一时愣住了,抓着毛巾半晌没有说话。 夕草唤道,“姑娘,姑娘?” 九娘子这才回过神来,“春露是说,是父亲来过之后,母亲才让五姨娘免了立规矩吗?” 夕草想了想,很肯定地点头说道,“是的。奴婢听得很清楚。” 九娘子默默地走到软塌前,习惯性地靠在迎枕上,思索了起来。 自己今日刚刚得了王妃那份烫手的礼物,生母就被嫡母免了立规矩,虽然从心底来说,自己是日思夜想地想让自己的生母少辛苦一些,但这次的事又让她莫名地感觉到了害怕,只希望自己的猜测不要成真才好。 想着想着,九娘子就有一些烦躁,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身才好,在这深宅大院,事事不能遂心如意,样样都得拿捏分寸,小心谨慎,饶是如此,低贱的出身还是给自己带来了祸患。 九娘子不禁有些气馁,再谨慎又有何用?处处小心,低调忍耐又有何用?勤学苦练,博学杂收又有何用?到头来,抵不过庶出这两个字,真真是命运弄人!九娘子自己在心里暗暗嘲弄着自己。 九娘子这边正暗自伤神呢,夕草进来说十娘子来了,九娘子这才起身,忙命夕草去迎了进来。 十娘子带着身后的丫鬟和丫鬟手里托着一个蒙着红布的托盘,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九姐姐,妹妹来贺你乔迁之喜了。”十娘子远远地就嚷嚷上了。 九娘子牵着十娘子的手,将她迎到西间的炕上坐了,方才说道,“不过是换了住的地方罢了,也值得你这么郑重?” 十娘子笑道,“可不能这么说,九姐姐现在可是咱们府上的红人,大家都看着呢,这秋梧苑是一般人能住进来的吗?”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调适 九娘子听了这话,抬头看了看十娘子,十娘子脸上虽然满是笑意,但双眼却闪烁着几分警示之意,九娘子便朝夕草使了个眼色,夕草给二人上了茶和电心,便将十娘子的丫鬟也带了出去。 西间就只剩下这姐妹俩时,十娘子收起了顽笑的样子,反而是一脸的担忧,九娘子握住十娘子的手,“好妹妹,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十娘子轻声说道,“妹妹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听我姨娘在我面前叨咕过那么一句两句的,好像是说父亲想跟北静王爷结亲。我本想细问来着,但我姨娘又不肯再说了,这事,妹妹我是看不大明白的,但九姐姐向来聪颖……”十娘子说到这便打住了,看了看九娘子的脸色。 九娘子的心里顿时宛如被钝器割开一样疼痛,与北静王爷结亲,结什么亲?北静王爷虽说是当朝皇叔,但其实是前皇上的最小的儿子,与当今圣上年纪差不多少,且早已有了王妃,那么,这个结亲就是要给北静王爷送个妾去了。 原来大老爷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最近频频将自己召到外书房侍候,怪不得会有在外书房巧遇北静王爷的事,怪不得大太太会突然对庶女们如此上心,怪不得王妃给自己的见面礼与别人不同,怪不得自己住进了这秋梧苑…… 想通了这些,让九娘子的心绞痛不已,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十娘子赶紧递了杯热茶到九娘子的手里,“九姐姐,你没事吧?” 九娘子摇摇头,不由自主地落下两行清泪来,“没事,是姐姐我想多了,想多了,原来庶女的命真的是不值什么的,倒是可以用来做交易的。” 十娘子疑惑地看着九娘子,九娘子苦笑,“等你再大点你就懂了。” 十娘子低着头,过了半天才说道,“九姐姐,其实我都懂,只是有些时候装得不懂,装得天真日子反倒要好过些的。(.好看的小说)” 十娘子的这番话倒叫九娘子对她刮目相看了,原本以为十娘子真的是少不更事,天真幼稚,原来自己的这个庶妹也是这么早熟吗?想想又释然了,在这样的一个大家庭里,这样的身份地位,懂事早才是正常的,只不过十娘子为自己挑了一个保护色而已。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九娘子说道,“不说这些个了,看看,你给姐姐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十娘子也一扫刚才片刻的阴郁,笑着将托盘放到九娘子身前,拿掉红布,说道,“这可是我托大哥哥好不容易从天津府带回来的呢,真的是泥人张捏的呢,你瞧瞧,多可爱,跟真的似的。” 你道是什么?原来是一组泥人,捏的是市井人物,生活百态,难得的是不仅栩栩如生,那泥人的衣裳眼色也都鲜艳,泥人的表情都鲜活生动,九娘子也喜欢的不得了,还只是在六娘子那看到过几次,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呢。 十娘子在一旁骄傲地说道,“怎么样,九姐姐,妹妹待你不错吧,总共就淘了不过的几个,妹妹分了你一半,贺你的乔迁之喜,这礼,你可喜欢?” 九娘子不住地点头,“喜欢,喜欢得紧呢,多谢妹妹了。” 十娘子腆着脸笑道,“既然好,还不叫夕草那丫头把你们自己做的红豆糕拿来我尝尝?” 九娘子便一迭声地唤了夕草进来,拿点心,泡上玫瑰花茶,姐妹二人好好地又顽笑了一回。 等送走了十娘子,九娘子这才放下脸来,恢复了刚才的神情,慢慢走回到自己卧房里的软榻上躺了,拿了块帕子盖在自己脸上。慢慢地,那帕子就浸湿了,夕草偷偷进来看了一回,又红着眼睛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娘子才起身,自己去净房净了脸,这才真正恢复了从前的那副淡然的样子。唤了夕草进来,将十娘子送的泥人小心地放在了多宝格上,一个一个细细地擦拭了,一个一个地摆放整齐了,再一个一个地细看了过去,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九娘子拿定了主意,莫说这事还没定下来,就是定下来了,她也要去拼上一把,本来以为父亲是可以倚靠的,没想到反而是搬了石头砸了脚,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拼上一把吧,不能就这么被人给卖了。 第二日去给大太太请安,九娘子已然调适好了心情,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一如既往的淡然低调,惹得几个姐妹倒是频频向她看过去,好像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似的。 大太太梳洗好了,喝了口茶后,说道,“你们大姐姐昨儿个派人捎了口信来,说是赶在中秋节之前,请咱们去永安侯府做客去,你们几个都赶紧拾掇拾掇,明日咱们就去永安侯府。” 九娘子顿时觉得诧异,往年也没见大姐姐请自家姐妹去永安侯府作客,这次是怎么了? 然而,不等她细想,命运已经在悄悄地布好了局,让人无法改变也无法抗拒。 从夏华苑学完规矩礼仪出来,就看见三姨娘在苑外候着,三姨娘才三十岁还不到,容貌俏丽,口齿伶俐,很得大老爷的欢心,要不也不会连生了两个女儿,只可惜肚子不争气,也没生个儿子出来。 看见几个姑娘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三姨娘先是给六娘子行了礼,六娘子瞥了一眼,没说话,快速离开了,然后敷衍地同九娘子十娘子打了个招呼,便将七娘子和八娘子拉走了。 远远看过去,三姨娘和七娘子八娘子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是姐妹一般,再想想自己的生母五姨娘,过早衰老的容颜,习惯佝偻的脊背,九娘子就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十娘子走到九娘子身边,“看见没有,这是去商量明儿个的衣裳首饰了,哼,就爱拣个高枝的……” 九娘子逼回眼角的泪意,转头对十娘子说道,“咱们不是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趟出门远游的机会吗?” 十娘子笑着说道,“可不是,那咱们也回去挑挑吧,不能做个第一,也得把自己拾掇干净了不是?” 九娘子被她逗笑了,二人在垂花门前分开了。 这边,秋爽苑里,三姨娘屏退了服侍的下人,将七娘子和八娘子拉到里间,坐在七娘子的架子床上,忧心忡忡地说道,“姨娘从大老爷那听来一个消息,事关重大,想听听你们俩的想法。” 七娘子和八娘子互相对视了一眼,七娘子说道,“姨娘有话就说吧。” 三姨娘看了看两个明眸皓齿的女儿,叹了口气道,“你大姐姐因为没有子嗣,他们永安侯府想给你们大姐夫纳个贵妾,好生育子嗣,孩子生下来就收到你大姐姐名下。如今,京城的名门贵胄都在想办法送进自家的人进去。” 七娘子惊讶地问道,“母亲说明日带我们去大姐姐那而,可也是为了这事?” 三姨娘点点头,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姨娘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姨娘也不想我的女儿去给人做妾,但是你们父亲的意思是从你们姐妹中挑一个,姨娘想了想,如果你们姐妹中有人能在你大姐姐的庇佑下生下子嗣,那么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不说扶为平妻,至少荣华富贵自是不必说了。” 七娘子顿时红了脸,八娘子则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三姨娘又说道,“你们倒是给我个准信,如果有心的话,我好去太太那透个信,叫你们大姐姐帮你们一把,这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到底是没出阁的姑娘家,还都不大好意思说些什么,三姨娘急了,“我的姑奶奶们,急死我了,七娘子,太太的意思,还是属意你多些,一来你年纪也大些,二来你原也比你妹妹明艳些。” 七娘子羞怯地低了头,“姨娘,大姐夫那样的人,再没有不愿意的。”三姨娘听了便一把将七娘子搂在了怀里,“我的儿,你是愿意的,不是?” 七娘子头埋在三姨娘怀里,娇羞不已。 八娘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和亲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黏缠了半天,三姨娘才将七娘子拉了起来,爱怜地拢了拢七娘子的头发,又将八娘子拉到身边,“八娘子,你也别怪姨娘偏心,等你姐姐的事定下来,再叫老爷和你们大姐姐给你寻门简单的富足人家,好生嫁你过去做正妻,你看可好?” 八娘子心里暗恨,这么好的事情,太太和自己的亲娘竟然首先想到的都是七娘子,可是凭什么,虽然是自己的亲姐姐,可是七娘子那个脾气和脑子,哪里能和她比,这样将她送去永安侯府做贵妾,只怕是过不上什么好日子的。 但八娘子面上也不显,附和着三姨娘和七娘子说笑,心里却是暗暗有了自己的打算。 母女三人头碰头地商量起第二日去永安侯府的事情来。 ------题外话------ 一米感谢各位留言评论的亲,正因为有了你们的支持,一米才能坚持下去写文!小九的故事才刚刚开始,等不及的亲,可以先去看一米的完结文《侯门女先生之继母难当》,拜谢!http://。xxx/info/404026。html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作客 第二日一早,众姐妹便在大太太的带领下,在春熹堂门外集合,几个姑娘见了面就开始了对对方的打量。 九娘子自是一贯的素净的打扮,只是手上戴了一串珍珠的手串,上边还镶嵌着九娘子自己编的加了薄荷叶的络子,一抬手一走路,便是一股子清新的味道。 六娘子也是一贯的高调的打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她嫡女的身份,一支凤钗富贵耀眼,那凤凰嘴里叼着的东珠圆润莹彩,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七娘子八娘子的打扮同样富贵逼人,只是不敢像六娘子那样明目张胆,但论起华贵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十娘子到底还小,打扮得娇俏可人,更衬出雪团一样的脸来。 大太太今日打扮得也很是整齐,黑色底子上描金线的对襟长褂,二十四幅的湘绣啡色马面裙,头上是整套的绿宝石的头面,端的是非常有一品诰命夫人的气势。 大太太看了几个女儿的打扮,除了九娘子让她微微皱了皱眉,其他的她都比较满意,她上前捏了捏九娘子的衣裳,“穿得这样素净,出去了难道叫人说我阁老府养不起女儿似的。”也不待九娘子回话就吩咐春露,“春露,去将我屋里的那件蜜蜡黄折枝牡丹披风拿来。” 春露答应着去了,一会拿来一件披风来,在大太太的示意下展了开来给九娘子穿在外边,一时间竟花了众人的眼,料子好且不去说它,难得的是那牡丹,绣得栩栩如生,宛若刚刚折枝一般,自有一股天然的风流之态。 九娘子惶恐地说道,“母亲,这披风太贵重了,小九……” 不等大太太说话呢,六娘子插嘴道,“母亲,那不是女儿跟您要了许久的吗,您怎么就给了她?” 大太太微微有些薄怒,“你这孩子,亏你还是做姐姐的,母亲可少了你的衣裳首饰?给一件你九妹妹,当得了什么?小九,这件就赏给你了,好生穿着吧。” 六娘子咬着嘴唇,不敢再说什么了,九娘子也谢过了大太太,众人这才朝二门口走去。 二门外停着好几辆车,大太太带着六娘子坐了一辆八宝华盖的马车,七娘子八娘子坐了一辆翠幄青釉车,九娘子和十娘子坐了另一辆翠幄青釉车,其余的三辆青油车则坐着跟着众人的丫鬟和婆子,一时,车队出发了,还听得见丫鬟们你扯了我的裙子我压了你家主子的包袱之类的细碎话语。 九娘子并不知道永安侯府在哪里,只觉得坐在车上,似乎是绕了小半个京城才到,马车停下来,自有婆子上来轻声说道,“姑娘们,永安侯府到了,要准备下车了。” 九娘子便和十娘子互相整理了衣裳头发首饰什么的,端肃了神情,等各自的丫头过来服侍。 一会儿,便有婆子打了帘子,夕草先伸了手扶着九娘子下了车,后边十娘子也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二人赶紧走到前边八娘子的身后站了,等着大太太一起。 大太太刚下马车,永安侯府的侯爷夫人贞娘就迎了上来,九娘子看过去,贞娘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上衣,下身是撒花纯面百褶裙,梳着如云高髻,上边戴着赤金凤尾玛瑙流苏簪,满身的高贵之气,只是精致的妆容之下,仿佛脸色有些灰青,精神竟不如上次了。 “母亲!”贞娘上前给大太太行了礼,便挽了大太太的胳膊,未曾说话语音便已哽咽起来。 看到贞娘身后那些神情端肃的丫鬟婆子,大太太连忙伸手掐了贞娘一把,“嗳,瞧瞧,我可是把你几个妹妹都带了来,可不许给在妹妹们面前作这小女儿之态,当心教坏了妹妹们。(.)” 贞娘也是机敏之人,当时马上就转了过来,看几个妹妹,六娘子等人也赶紧给贞娘行了礼。 贞娘也随口夸奖了几个妹妹几句,眼神却从几个妹妹的脸上一一看了过去,看到七娘子八娘子,贞娘的眼里有惊艳的神色,看到九娘子,贞娘眼里则是淡淡的满意,看到十娘子则纯粹的对小妹子的喜欢了。 贞娘扶着大太太的手往正堂走去,众姐妹安静地跟在二人身后,“今儿个老祖宗精神好,听说您来了,也在厅上候着呢,要同您说说话。”贞娘一边走一边同大太太说道。 大太太似乎有些个紧张,紧紧地抓着贞娘的手,满是询问的眼神朝贞娘看去,贞娘接收到大太太的眼神,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今儿个,母亲还邀了东平侯府、北静王府、昌平侯府的夫人和姑娘们也来府里,可是热闹呢,妹妹们也可以多些个玩伴了。”后边这句话却是转过头朝着几个姑娘说的。 几个姑娘忙向贞娘致以感谢的神情,脚下却不停地继续超前走着。 穿过一道游廊,众人的视线便觉得开阔起来,大大的院子,树木葱茏,芳香四溢,高大的门廊上写着“荣华堂”三个大字,想来,这里就是后院的待客的主厅了。 还未到门口,早有丫头过来迎了,在丫鬟的簇拥下,贞娘带着大太太和几个姑娘进了内堂。 内堂的南面摆着一张嵌螺钿紫檀玫瑰广榻,上边斜倚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想必这就是永安侯府的老封君徐老太太了,下首的东西两面是一色的酸枝木的镶螺钿的公座椅,坐着几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每个贵妇人身边又放了几把玫瑰椅,坐着几个貌美的女子。 贞娘将大太太等人带到了那老太太的面前,大太太赶紧带着姑娘们上前行了礼,口中说道,“给老太太请安了,老太太这精神越发好了!” 那老太夫人也坐直了身子,笑着说道,“曹夫人就是会说话,怪道我这孙媳妇也这么乖巧能干的,竟是和曹夫人学的。” 大太太听见永安侯府的最高掌权者夸自己的女儿,自是开心不已,嘴里却也谦虚道,“老太太过奖了,贞娘自小也是淘气的,这几年到了您府上,眼见着就懂事多了能干多了,这还不是您和亲家母会调理人吗?” 老太夫人脸上都笑开了花,笑道,“瞧瞧,瞧瞧,曹夫人真真一张甜嘴,就是会说话。也是贞娘那孩子自己真的好,我才夸她的。” 下首一个穿着绛红色妆花缎对襟长裙的妇人接着说道,“贞娘是不错的,也都是亲家母教的好,嗳,要是再有个孩子就更好了。”这贵妇人的一句话当即就让现场热闹的气氛冷却了下来。 老太夫人沉了脸,大太太的脸色也不好看,最明显的是贞娘,脸色立刻就灰白了几分,高傲的头颅却挺得更高了。 你道这贵妇人是谁?就是永安侯府的太夫人,永安侯爷的亲娘,贞娘的婆母徐李氏。 九娘子也曾听自己府里的下人偶尔说起过,说贞娘因为子嗣的问题颇不得这太夫人的喜欢,倒没想到不喜欢到了这种地步,当着这么多客人和亲家母的面,就敢这么不给贞娘面子,看来,当真是如同老话说的,母以子贵。 老太夫人的声音冷了几分,说道,“媳妇,还不快给曹夫人引见几位夫人!”这话有几分命令和责备的口气了,那太夫人倒也不气,捂嘴笑道,“瞧瞧我这张破嘴,和亲家母就是不能比,我这也是想孙子想疯了,亲家母也莫怪了。” 大太太明显气得身子都微微发抖了,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好歹还要给贞娘留几分脸面,口中陪着笑干干地说道,“亲家母说笑了。”掩在袖子中的手却已然恨恨地攥紧了拳头,在九娘子这个角度看得是清清楚楚的,九娘子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在太夫人的引导下,大太太带着几个姑娘分别见过了东平侯府的张夫人和张府的二姑娘、五姑娘,北静王妃大家都见过了,也是又问候了一番,还有昌平侯府的江夫人和江四姑娘和江六姑娘。 东平侯府的两个姑娘和昌平侯府的两个姑娘和六娘子她们都差不多年纪,也都是如花似玉的,众姑娘们又互相问了安,序了齿下来,是张家的二姑娘年纪最长,十娘子年纪最小。 一番问候之后,大太太才带着姑娘们坐了下来,六娘子自然是紧挨着大太太坐的,七娘子八娘子也都抢着坐在了显眼的位子,只有九娘子选择坐在了大太太身后的阴影里,这样既不显眼――今日来永安侯府,九娘子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谨慎点好。二来也是她多年来的习惯,方便更好的观察别人。 十娘子却紧紧靠着九娘子坐了,附在九娘子耳边,“九姐姐,你躲什么?” 九娘子暗暗捏了十娘子的手一把,“快别瞎说了,我有什么好躲的?” 十娘子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小声说道,“有些事可不是你能躲得过的。”也不再说话,专心听别人讲话了。 九娘子微微一愣,再看去时,十娘子却也不再看她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宴席 贞娘没有坐,而是站在太夫人的身旁,随时侍候着太夫人。 众人正说着闲话呢,有丫鬟进来回道,“老太太,侯爷和北静王爷、安王爷世子、韩小公爷要来给您请安了!” 老太太向着堂上的众贵妇笑道,“这些孩子,总是这么的懂礼,都是世家的孩子,咱们也不拘这个了,就让几个姑娘家回避下吧。” 众人自然是听老太太的,马上就有婆子搬了紫檀嵌染牙广韵十二府的围屏过来,摆在东面一侧,姑娘们站起身来,陆续走到了屏风后边,虽然是为了男女大防要回避,但毕竟都是些年轻女子,且都是怀春的年岁,便都从那隐约朦胧的屏风后边打量着即将出现的男子。 跟着就有几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带头的正是贞娘的夫君,永安侯爷徐振祥。只见他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头发高高束起,只用了一支羊脂玉簪子。上次在府里碰见,九娘子并不曾细看过他,这时尽管是从屏风后边看去,还是感觉到了这个有着高大身材的男子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冷冽和凉薄的气息。 毫无疑问永安侯爷是帅气逼人的,小麦色的肤色,刀削的眉,高高的鼻梁,紧紧抿着的唇,深黑如点漆的眼睛……让屏风后边的姑娘们都倒吸了一口气,九娘子趁机往堂上的贞娘看去,贞娘一改刚才灰白的脸色,眼神里滟光闪闪,看着自己的夫君。 紧跟着侯爷的便是那北静王爷了,依旧是一幅风流不羁的样子,和徐侯爷差不多高,一身云锦的长袍,白玉簪子束起了长发,显得整个人更加的飘逸隽秀了。 与永安侯爷的冷冽不同,北静王爷身上却散发着一种随意潇洒的气质,显然更加吸引屏风后边的姑娘们,从九娘子的角度看去,已经有不少姑娘们脸都红了,竟然连向来高傲不可一世的六娘子也微微红了脸,不动眼珠的看着北静王爷。 后边还有两个华服男子,也都是二十不到的年纪,均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四人上前给老太太和在座的各位贵妇都请了安,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儿,眼睛都笑弯了,说道,“我和你母亲陪着几位夫人说说话,你就陪着这几位王爷世子小公爷去前院喝酒吧,只是有一点,可别喝醉了!” 徐振祥答应了,声音低沉而略带磁性,非常迷人的声音。 北静王爷笑道,“姑祖母也不留我下来陪您说说话,我可是想您了。”原来这北静王爷的祖母与老太太竟是姑表姐妹,所以,北静王爷同老太太也自然比别人亲热几分。 “你这个猴儿,平日里总不见你来陪我说话,今儿倒想起姑祖母了,罢了,就留你今儿晚上陪我说上一晚上吧。”老太太笑着说道。 “哎哟,老太太,您可饶了我吧,我还是同侯爷喝酒去好了。”北静王爷求饶道,又是将老太太逗得笑了半天。 四人告退出去了,婆子们才上来撤掉屏风,姑娘们也才各自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九娘子坐好之后,向六娘子看去,果然,六娘子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失神中回过神来。 七娘子和八娘子低头窃窃地说着些什么,十娘子则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地面发呆。 大家伙又说了会话,才有管事婆子上来请示午膳的事,老太太这才吩咐贞娘下去操办午膳的事情。 一时,贞娘过来请大家入席,酒席就摆在了永安侯府的花园子里的厅堂上,是贞娘的主意,贞娘向老太太说道,“老祖宗,今儿个天气好,日头也好,孙媳妇就做主将酒席摆在了旭日厅里,那里可以看到园子里开的正好的秋桂,也能赏赏景什么的,到底开阔,也方便姑娘们走动。” 老太太笑着向众人说道,“我这孙媳妇想的周到,那就依了她吧。” 贞娘笑着上前搀了老太太的胳膊,带着众人往园子里去了,穿过荣华堂的抄手游廊,拐过两道垂花门,就是园子了,那旭日厅果然如贞娘所说的,开阔明亮,极其大气。 这旭日厅设计得也颇有特点,背靠园子的后山,左右两边都是廊柱支撑的厅堂,四通八达,前面却临水,正对着园子里的荷塘,这时节荷花已然谢了,但残留的荷叶经秋风一吹,倒也别有几分情致。 厅堂之上已经摆好了两张八仙桌、两张圆桌,丫鬟婆子井然有序的垂手而立,听候吩咐。 贞娘扶着老太太走到正面的罗汉床上坐下,前边还摆了一张酸枝木的高几,老太太拍拍贞娘的手,对众人说道,“这孙媳妇真心是孝顺的,知道我老婆子坐不住,跟各位也告个罪,容我在这歪着,就让媳妇和孙媳妇陪你们好好喝上几盅吧。” 众贵妇自然是听老太太的,贞娘这才请太夫人和北静王妃坐了一桌,东平侯府的张夫人和昌平侯府的江夫人坐了一桌,圆桌坐满了。这才招呼着姑娘们入了席。 一共九个姑娘也分成了两桌,六娘子、七娘子和张二姑娘、五姑娘坐了一桌,这边八娘子带着九娘子、十娘子和江家四姑娘、六姑娘坐了一桌。 贞娘拍了拍手,丫鬟婆子立马动了起来,井然有序,上热毛巾、上茶、上菜,丝毫不见凌乱,九娘子不由暗暗赞叹贞娘的理家手段。 菜色精致,味道可口,难得的是还有各种口味的果味甜酒,九娘子尤其爱那桂花味道的清酒,一股子清香,也不醉人。即使这样,九娘子也很自持,只喝了一梨花冻杯便停住了,倒是身旁的十娘子喝了两杯还要,被九娘子劝住了,“虽是果酒,喝多了到底也伤身子,少喝即是为品了。” 十娘子这才放了手,去尝其他的菜品了。九娘子便朝席上其他姑娘看去,八娘子似是有什么心事,心不在焉地握着杯子也没喝,江家的两个姑娘也都矜持,斯文地吃着菜。 那边桌上,六娘子豪气万分地喝着,七娘子却眼神闪烁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张家的两个姑娘神色颇为紧张,一桌子人都无心菜品。 贞娘一会在太夫人桌上忙着斟酒布菜,一会又到两位侯府夫人桌上帮忙斟酒布菜,忙得团团转。老太太面前的高几上摆着几道精致的菜肴,一个白釉的缠枝莲花酒壶和一个配套的莲花杯,老太太自得其乐地眯着眼睛看着席上的众人。 贞娘走到老太太跟前帮老太太布了一筷子西芹百合,老太太笑道,“你也别忙了,我自个想吃什么就叫丫头搛,你也赶紧上席上去坐着吃去。” 贞娘拗不过,这才回到六娘子这一席上,旁边的丫头赶紧上前给贞娘倒了酒,姑娘们到底是或是矜持或是素日里吃的也少的缘故,大多都停了筷子,互相之间说着闲话,贞娘见状便笑道,“姑娘们若是吃好了,不妨在这园子里逛逛,可以赏鱼,也能去看看桂花,省得陪着我们倒困得慌。” 那边太夫人听了也点头,“这话是了,姑娘们且去逛吧,用不着陪我们这些老婆子了。” 太夫人的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姑娘们这才纷纷起身谢过了,才三三两两的走开,去寻好顽的去了。 九娘子起身,十娘子立即缠了上来,“九姐姐,你干什么去?我也要去。” 九娘子笑道,“我去更衣。”(更衣为如厕的隐讳的说法) “那我就不去了,才刚我见他们家那鱼池里的锦鲤好看,我去喂鱼去,九姐姐,一会你也来啊。”十娘子忙摆手道。 九娘子笑着点点头,走到厅外,唤了立在外边候着的夕草过来,因为人多,所以每个姑娘都只带了一位贴身丫鬟进园子里来,夕灵就候在园子外了。 “你可曾用过饭了?”九娘子关心地问着夕草。 夕草感激地点点头,“姑娘放心吧,我们早在进园子之前,就在下人房里用过了,姑娘,您是要去更衣?” 九娘子点点头,一边信步往外走去。 夕草显然早已打听好了净房的所在,带着九娘子往一处幽静的所在走去。 净房掩映在一处竹林之后,说是净房,其实就是一间厢房,外间是洗手的地方,放着脸盆架子和毛巾,里头是隔着红漆净桶的房间,靠窗的地方放着一架铁梨象纹翘头高案,上边摆着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里头大概是熏着百合香,淡淡的香味充满了整间净房。 九娘子暗暗惊叹这永安侯府的富贵,这样的待客布置,显然不是一般的勋贵人家能有的气派,不愧为当朝皇后的娘家。 从净房里出来,九娘子看那一丛竹林长的颇好,便进去兜了一圈,出来时,发觉已然不是原来的小径,微微愣了愣,估计是竹林还有另外一个出口吧,无奈,和夕草二人只好往前走着,想着出去了找个丫头问问就好了。 谁知二人走了半天,出了竹林,也没看见个丫头婆子什么的。只好继续往前走着,便到了一处似是枫树林的地方,那枫树长得颇为茂盛,二人走在里边,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解围 时值金秋,枫叶也都渐渐染了红色,一眼望过去,层林渐染,倒也漂亮,主仆二人一边走着,一边欣赏,倒也赏心悦目的。[] 谁知前头密林深处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九娘子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九娘子向来耳朵甚是灵敏,皆由晚上睡觉不沉所致,那说话声像是六娘子的声音。 听见六娘子说话的声音本没有什么,让九娘子和夕草面面相觑的是,她们同时还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要知道男女大防是非常严格的,就是与父兄说话都得注意,何况是外男。此时又是在永安侯府做客,如果被人传出什么去,六娘子的名节就算是毁了。 九娘子脸色有点发白,拉着夕草隐身到一棵长势茂盛的枫树后站了,从密匝的枫树叶中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背对着她们的六娘子,还有对面斜倚着一棵枫树的北静王爷,六娘子的身边没有看到丫鬟冬梅,也不知道是没跟着还是被打发走了。 九娘子暗暗着急,这片林子说小不小,可是说大也不大,既然九娘子信步都能走到这里,难免就不会有其他人走过来,如果被人看见就麻烦了,正想办法呢,只听见六娘子的声音,说出的话将九娘子吓到了。 只听见六娘子极其平静地问道,“王爷,不知您为何送给我九妹与别人都不同的礼物?” 北静王爷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环抱着双臂,“哦?九妹?姑娘是……?” 六娘子咬着嘴唇,明明知道这样和外男见面是有违规矩礼仪的,她还是忍不住要当面见见这个男子,这个如春风一样,轻拂过人的脸庞却让人抓不住的男子。 “我……我是六娘子娴娘。”六娘子下定了决心,不顾一切地和盘托出。 “哦……曹阁老的嫡次女,有意思,有意思,没想到曹阁老倒真真会养女儿……”北静王爷若有所思地说道。 六娘子也不明白他的意思,没说话,北静王爷笑着问道,“敢问六娘子,你在这拦住本王爷,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当然就是这个了,不然你以为还会有什么?”六娘子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理直气壮地说道。 “呵呵,你也挺有意思的,胆子还挺大,不过,本王爷做的事情向来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即使是你,曹阁老的嫡次女,虽然长得还过得去,也不行,明白吗?”北静王爷向前逼近了六娘子几分,伸手想去摸六娘子的脸蛋。 六娘子避过脸去,同时被他语气中的轻蔑和轻浮的动作气得粉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直在眼眶里打转,“你!”想不出什么话来骂眼前这个男子,情急之下,六娘子冲口而出,“登徒子!” 北静王爷顿时阴沉了脸色,“哼,请六娘子自重,也不知道是谁将本王爷拦在这儿的,不知道你的身份的话,本王爷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看上本王爷了,想给本王爷做个妾什么的呢,这么大胆不知廉耻的姑娘,还敢说本王是登徒子,真真没想到曹阁老的家教如此不堪,难道养出的女儿都是这个样子吗” 北静王爷的这番话狠毒刻薄,六娘子一个闺中女儿哪里受得住,当时就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直流,说不出话来。 九娘子叹了口气,北静王爷的话显然是过重了,还扯到了自己父亲的家教,如果不出去帮帮六娘子的话,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动静来。 九娘子低声吩咐夕草去小径的入口看着,别让别人过来,自己整了整衣裳,从树后走了出来,尽量平静地说道,“王爷此言差矣!” 看到从树后走出来的九娘子,六娘子仿佛是看到了依靠,扑在九娘子肩上哭了起来。 九娘子一面稳住身形,一面对北静王爷说道,“王爷自是高贵,可我们姐妹也不是王爷您脚下的泥,可以任您践踏尊严的。纵是我六姐言行有不当之处,王爷也不该祸及我们姐妹的父母,请王爷也自重!这么欺负弱女子,莫要失了您的身份!” 北静王爷看到一身素雅的九娘子从树后走了出来,眼神便幽深了几分,听了九娘子的话,不怒反笑,“九娘子果然好一张钢口。那东珠链子,九娘子可还看得上眼?” 没想到北静王爷会不发怒,反而问道上次那条东珠链子,九娘子一时也有点发愣,半晌才说道,“多谢王妃厚爱,请王爷代为转达小九对王妃的感激!” 怕这个风流王爷再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九娘子又接着说道,“今日之事,还请王爷高抬贵手,全当过眼烟云,忘了吧!小九代六姐谢过了!”说罢,托着六娘子给北静王爷行了个礼。 搂着六娘子的肩,九娘子顾不得那王爷还有什么话要说,就带着六娘子匆忙地从刚才进来的小径走了出去。 北静王爷看着远去的那个瘦弱的身影,搀扶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六娘子,坚定、镇定,不由得嘴角扯起一丝笑意,“有意思,小九,你跑不掉的。” 九娘子自然是没听到北静王爷的话,走到小径,见了守在那儿的夕草,二人才一起将六娘子带离了那片枫树林,九娘子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的,扳着还在抽泣的六娘子的肩,“六姐姐,冬梅呢?” 六娘子沉浸在自己的伤心委屈里,也没顾及到九娘子的逾矩,答道,“在枫树林的那边。” 九娘子示意夕草去将冬梅带过来,自己对六娘子厉声说道,“六姐姐,今日之事,你,忘了吧!千万别在任何人面前再提起了!” 六娘子听言,抬起头,满脸是泪地看着九娘子,看着这个平日里寡言低调的庶妹,眼里满是讶然和震惊。 “小九,也会忘记今日的事情,六姐姐放心!”九娘子又补了一句。 六娘子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没有说话,九娘子有点急了,扳着六娘子的双肩,“六姐!那是北静王爷,人家早就有王妃了!六姐在想什么?莫不是要气死父亲和母亲?” 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流下,六娘子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时,夕草带着不知所措的冬梅走了过来。 九娘子示意夕草扶着六娘子,自己对冬梅厉声喝道,“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紧跟着六姐姐?” “奴婢,奴婢是按照姑娘的吩咐去……”冬梅被九娘子的气势吓住了,抽抽噎噎地答道。 九娘子打断她的话,“你和你家姑娘刚才只是去赏了赏花,哪也没去,什么人也没见着,听见了吗?” 第二十九章 冬梅被九娘子唬得一愣一愣的,只知道点头了。 “还不快扶你家姑娘去梳洗一番,脸上扑点粉,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你家姑娘不小心迷了眼睛,知道了吗?”九娘子又吩咐道。 冬梅点头,忙扶着六娘子,一时又有点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正好有个婆子走了过来,九娘子让夕草过去问了,冬梅这才扶着还在愣神的六娘子走了。 望着远远而去的六娘子,九娘子不由得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六娘子素来性子倔强且傲气,不知道这次的事情能不能让她得到点教训,以后也收敛点才好。 夕草问道,“姑娘,咱们不跟着回去吗?” 九娘子被这么一恼,头也有点疼了,说道,“咱们还是不要和六姐姐搅合到一块吧,我有点头疼,咱们往前走走,找个亭子歇歇吧。” 夕草连忙搀着九娘子,“姑娘,出门时着急,忘带薄荷香囊了,姑娘手上不是有薄荷串吗,且先用用吧。” 九娘子这也才想起来,抬手闻了闻,感觉稍微好点,便扶着夕草的手绕过枫树林往前走去。 不远处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走近看,门口的牌匾上写着的是“爱晚轩”,小巧而别致,周围都是围栏,建在这枫树林旁边,又取名“爱晚轩”,当真是雅致至极。 九娘子不知道的是,这里已经靠近外院了,而这爱晚轩又恰巧是永安侯爷常常歇息的地方。 正想推开柴扉而进呢,九娘子就看见远远的后门那边的围栏边跑出去一个丫头模样的人,看那衣裳像是八娘子身边的朝丹,但又因为太远看得也不真切,九娘子停下脚步,蹙眉,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正打算带着夕草离开时,却又好像听见里边传来了女子的哭声,九娘子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咬咬牙,推开柴扉,走了进去。 虽然从外边看,这爱晚轩小巧,进去了才知道倒也是别有洞天的,一应的茅草屋顶,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轳之类的东西。下面还分畦列亩,种着佳蔬菜花,漫然无际。一番野趣荡然而生。 来不及赞叹这设计者的灵巧心思,九娘子走进当中的一间厢房,刚走进门口,就听得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是你吗?贞娘?” ------题外话------ 今天一米学校里搞运动会,一米要做检录员,实在是累啊,赶紧结束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入局 九娘子听到这个声音大骇,惊得想马上转身离去时,发觉已经是来不及了,那男子已经从暗红的屏风后边走了出来,却是穿着一身白色府绸中衣披着那件天青色长袍的徐振祥,外袍的衣襟还敞着,似乎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九娘子顿时尴尬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挪开视线,不去看他。反倒是徐振祥意味深长地说道,“哦,又来一个姨妹!” 听这话,好像里边还有一个贞娘的妹妹似的,九娘子不禁头皮发麻,没想到左躲右躲到底还是闯进不知名的圈套中来了。 徐振祥伸手便去拉九娘子,九娘子偏着身子躲了一下,却被他抓住了手臂,九娘子愤怒之下用力甩开了,却被徐振祥扯脱了手上的珍珠手串,“咦,这是什么?” 徐振祥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这串手串,白色的珍珠之间夹杂着深绿的络子,还有一股子似有若无的清新逼人的气息,徐振祥不由得将手串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说道,“贞娘身上的那个鱼戏莲叶的荷包是你做的?你是九娘子谨娘?” 九娘子被他这两个连着的问题给弄懵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徐振祥倒也不等她说些什么,眼神幽幽地说道,“如果非逼着我选一个的话,不如就是你吧!” 说完,也不看九娘子一眼,也没有将手串还给九娘子,反而将手串藏到了自己的袖子里,大步走了出去。 九娘子来不及细想他话里的深意,带着夕草走到屏风后边,后边便是一张雕花罗汉床,床上被褥凌乱,显然是有人在这里躺过了,再往里,掀了帘子进去却是个小小的套间,里边的情景再次让九娘子惊呆了。 套间的炕上,端坐着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满脸怒色的七娘子,地上还跪着衣裳凌乱,只穿着撒花的长裤没着外裙的八娘子,哭的眼泪鼻涕横流的。 八娘子背对着九娘子跪着,还在说道,“姐姐,妹妹真的不是有意来抢……的,妹妹是真的不小心弄湿了长裙,来这里避避人换下来的,没想到侯爷这个时候就进来了,姐姐,你相信我吧……” 七娘子不为所动,还是满脸的怒气,九娘子一看这情景,再联想到刚才徐振祥的模样,也大概明白了几分。正要说话时,外边传来了许多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贞娘大声说话的声音。 “侯爷!您怎么站在这?我的七妹呢?”贞娘焦急地问道。 “哼,你自己看看去吧。”这是徐振祥的声音。 里间的三人包括夕草都听到了外边传来的声音,四人俱脸色发白,九娘子问八娘子,“八姐姐,你的衣裳包袱呢?” 八娘子摇摇头,“不知道朝丹拿到哪去了。” 九娘子这才想起自己在院外看到的那个丫头果然就是朝丹,看来八娘子的衣裳就被那丫头拿走了,至于是有意还是无心,那就只有八娘子自己知道了。 果然,听到这话,七娘子噌的一下就站起身来,就上前甩了八娘子一个巴掌,“八妹,你好!你果然是好的!” 八娘子捂着脸,只是哭。 九娘子再也看不下去了,将夕草手里的包袱拿了过来,吩咐夕草,“快给八姐姐穿上我的裙子。” 夕草听了命令,忙和九娘子一起扶起八娘子,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给她套上了九娘子带的备用的裙子,好在裙子够长,倒也看不出什么。 九娘子抢着给八娘子用帕子擦了擦泪,贞娘正好也这个时候带着大批的人走了进来。 贞娘走了进来,看到了七娘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见八娘子和九娘子就是真的大吃了一惊,“你们怎么……”话没说完,就被贞娘自己给打断了,转身吩咐丫鬟婆子,“你们都给我退到外边去,我没出去之前,这里的事不许任何人多说一句,明白了吗?” 跟着来的显然都是贞娘的心腹,都答应了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九娘子也示意夕草退出去,夕草便也跟着出去了。 剩下的四个人,四个姐妹,站在屋子里,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只听得见八娘子呜咽的声音。 “你还有脸哭了?”贞娘厉声说道,“现在怎么办,你姐夫根本就不承认看见你了,你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做人了?不嫌丢人!” 八娘子哭得更厉害了,“大姐姐,小八不是……” “得了吧,你那点小心思连我都瞒不过,还想设计你姐夫!可笑,愚蠢!”贞娘打断八娘子的话。 又对七娘子说道,“事到如今,你,就算了吧!”没头没尾的话,七娘子却是听懂了,脸色越发苍白了,甚至铁青了,看向八娘子的眼神也更加尖利了。 贞娘又转过头来看着九娘子,“小九,你,今儿的事,就当没看见吧。” 九娘子恭顺地答道,“大姐姐放心,小九知道该怎么做。” 贞娘点点头,“就只有你最省心最是伶俐了,好了,你们都出去吧,小八,去把脸洗干净了,给我高高兴兴地回到厅上去!” 八娘子颤抖着应了,贞娘拍拍手,几个丫鬟过来带了三人出去,走到外边,九娘子才看见那徐振祥还站在院子里,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三个姑娘出去之后,徐振祥这才进了屋子,对贞娘冷冷地说道,“你我夫妻好歹也这么几年了,你就这么设计来害我吗?” 贞娘脸上流下泪来,“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么敢害你?” “不敢?!”徐振祥语气更加冷了几分,“不敢你还让几个不上台面的庶女当我的面,落到水里,不敢你还让你那庶妹将我堵在这屋里?嗯,这就是你的不敢吗?我看你真的是胆大妄为,没什么不敢的!” 贞娘跪倒在徐振祥的身前,“侯爷,妾身若是诚心想害您,怎么会冒着得罪张夫人和江夫人的风险,让下人们去将那张家和江家的姑娘救了上来,若是诚心想害您,又怎么会只安排了七妹在这?” 贞娘哭得满脸是泪,但神情却是一股决绝之气,“为了什么,侯爷您还不知道吗?还不是为了妾身这不争气的肚子吗?您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的天,难道夫君以为妾身心里就不痛了吗?” 徐振祥神情缓和了几分,但依旧冷冽,“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吗?你不过是想将孩子抓在自己手心里罢了,这才安排这样拙劣无耻的局来给我钻,若不是看在你我夫妻多年的份上,今天我就是休了你,你也无话好说!” 贞娘不怒反笑,那笑声凄厉不已,“如此说来,侯爷您是同意了?” 徐振祥脸色变了变,半晌才说道,“如果是小九,我可以考虑接受!别人,哼,什么七妹八妹,我可不是你们阁老府的污水桶!” 贞娘一楞,随即便紧跟着说道,“只要是我的妹妹,小九也不是不可以的,那小八……?” “你还敢问,那样的女子还要我收了吗?你自己处理吧!”徐振祥怒了,甩着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剩下贞娘依旧跪在地上,默默地呆了许久。 九娘子回到旭日厅时,厅上的气氛很是怪异。老太太依旧歪着,脸上却不再是笑眯眯的了。 太夫人和张夫人江夫人脸色都不好看,只有北静王妃依旧笑吟吟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几个夫人都心不在焉的。 再看那几个姑娘,不仅八娘子换了衣裳,重新梳洗了,就连张家的二姑娘和江家的四姑娘也都换了一身衣裳,也明显都是重新梳洗过的,而且二人还面色泛了不正常的潮红,像是着凉了一般。 众姑娘互相打量了一番,眼底的神情又各有内容了。 过了一会儿,贞娘才回到厅上,显然也是重新梳洗过的了,脸上又重扑了脂粉,油光水滑的。 看着贞娘,大太太的神情明显紧张了几分,贞娘向她投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向众人说道,“今儿个招待不周,叫两位姑娘受了惊吓了,还请张夫人和江夫人多担待些吧。” 张夫人和江夫人客气了几句,老太太便说道,“你们继续热闹热闹吧,我年纪也大了,热闹不动了,容我回去歇歇吧。” 众人忙都站起身来,贞娘和太夫人上前搀着老太太,送到了厅外,命婆子们抬了软轿来,让人好生送了老太太回去歇着了。 张夫人和江夫人便也起身告辞了,带着姑娘们匆匆离去了。 北静王妃笑着同大太太说道,“今儿个我也乏了,就先回去了,改日还请夫人带着几位姑娘到我们府里也耍耍吧,九娘子可一定要去哦。”后边这话又是向着站在大太太身后几步的九娘子说的。 九娘子心里咯噔一下,忙回礼答道,“多谢王妃厚爱!” 大太太也敷衍着说笑了几句,北静王妃这才同太夫人和贞娘告辞了离去。 大太太是还想从贞娘那确切地听到点什么,但眼见着众人都告了辞,也不好再待下去了,只好也带着几个姑娘起身告辞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分歧 贞娘将大太太一行人送到二门,悄悄地说道,“母亲,莫急,等过两天我派身边的林妈妈回来跟您细说。” 大太太这才点头,带着女儿们上了回程的马车。 来的时候几个姑娘个个光鲜靓丽,回去的时候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六娘子出神发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七娘子和八娘子怒目相视,互相不再理睬。 九娘子满怀心事,忐忑不已,只有十娘子一派天真,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 回到府里,已是傍晚时分,大太太也没有心思留着庶女,只留了六娘子在春熹堂里,其他几个庶女就地解散,回各自的屋子了。 十娘子摸了摸鼻子,“九姐姐,我怎么感觉今儿到处都怪怪的呢?” 九娘子讪笑,“哪里怪了,快回去歇着吧,瞧把你困的!” “怎么不怪,六姐姐怪怪的不爱说话了,七姐姐和八姐姐平日里好的像一个人,今儿也互相不睬的,就是九姐姐你……”十娘子故意停住。 “我怎么了?”九娘子问道。 “你也怪怪的,可是我又说不出哪里怪。”十娘子敲敲头,“哦,我知道哪里怪了,平日里九姐姐总是这么散漫着的,今儿好像有点心事,看起来很紧张。”说完,也不管九娘子的反映,带着丫头就回了秋爽苑去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早就走了,剩下九娘子站在春熹堂外愣了好久,自己难道就真的像十娘子说的那样吗? 回到秋梧苑,九娘子脱了大衣裳,换了家常衣裳就靠在了里间的软塌上,今儿这一天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劳神了,与北静王爷的对峙,与永安侯爷的不期而遇,六娘子出格的行为,七娘子八娘子的反目,还有隐隐约约看不大真切的贞娘和大太太的预谋……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了害怕,深深的害怕! 第二日,给大太太请安时,大太太明显地是有心事,对她们也都是懒懒的,不过随口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了她们。 六娘子整个人显得比以前沉默了许多,对待九娘子的态度也很矛盾,有的时候是一贯的趾高气扬,可有的时候会突然的窘迫起来,九娘子当然明白其中的缘由,只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由她去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之间显然有了很深的裂痕,这之中也只有九娘子大概明白点什么,二人不仅不说话,反而像仇人一般互相不理,急坏了三姨娘,私下里找二人又都不肯说明缘由,一时之间,阁老府的几个姑娘都心事重重的,反倒只有十娘子是最自在的了,因此,也得到了几个嬷嬷的赞同。 第三日上,大太太终于盼到了贞娘身边的林妈妈,大太太遣散了春露等人,只留了顾妈妈随着自己在里间和林妈妈说话。 在春熹堂正房外边的长廊上守着的春露,只听得里边传来的瓷器摔碎在地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听到大太太闷闷的声音,“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蹄子!”然后就是林妈妈低低的说话声,然而也并听不清楚什么。 里间,大太太身前的地面上,摔碎了她平常用的粉彩白花茶盏,顾妈妈正低头拾起那碎片,装在帕子里,还劝道,“太太,您消消气,别伤了身子,仔细这碎片扎了您的脚。” 大太太没有答话,又问林妈妈道,“贞娘的意思是如何?” 林妈妈是跟着贞娘陪嫁过去的妈妈,也是从小看着贞娘长大的,待贞娘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当即便抹着眼泪道,“太太,我们贞娘也太苦了些,拼着被姑爷埋怨也想了这些法子来安排,还不是为了他们永安侯府的子嗣不是?” 一席话说得大太太也掉下泪来,“可不是,自小我最疼贞娘,这孩子从小也懂事,最知道心疼我了,偏偏怎么就命里子嗣这么艰难,也亏了她,可如今该如何是好?侯爷可是生气了?” 林妈妈擦擦眼睛说道,“姑娘说了,叫大太太放心,她已经劝服了姑爷,姑爷也答应了从咱家姑娘里挑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大太太着急地问道。 林妈妈这才说道,“姑爷的意思是看中咱家的九娘子了,如果是别人的话就断断不要的。” “怎么又是小九?也是怪了,这小九我就瞧不出哪里出色的,怎么偏偏这么得贵人的眼呢?”大太太皱眉说道。 顾妈妈和林妈妈自然是不敢妄自非议主子姑娘的,都沉默不语,大太太又接着说道,“如果姑爷认定了小九,这事还真的不大好办了呢。” 林妈妈赶紧问道,“太太,您的意思是……?” 大太太皱眉道,“你回去告诉贞娘,这事还得同老爷商量商量才好,前些日子,北静王爷那也透出些意思,想纳小九为妾来着,看看贞娘怎么说。” 林妈妈大吃一惊,然而也不好评论些什么,只得答应了,大太太又同她说了些闲话,嘱咐贞娘一些事情,托林妈妈带了回去,这才放林妈妈回了永安侯府。 送走了林妈妈,大太太一脸阴沉地坐着,顾妈妈端了杯热茶递到了大太太手里,“太太,事情虽急,您好歹也顾惜着自己个的身子,别太伤神了。” 大太太接过茶,喝了一口,长长地叹了口气,“哎,什么时候闭了这眼,才能不为他们操这些个心了。” 顾妈妈劝道,“太太就是心太细了,您且放宽心点,大姑娘虽说有点不顺遂,可那也是永安侯府的当家女主子不是,大少爷眼看着明年就要娶亲了,四少爷又生的聪明可爱,六娘子也大了,也要说人家了,太太,只怕您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顾妈妈不愧是跟了大太太多年的老人了,几句话就将大太太劝得脸色缓和了几分,便吩咐道,“待会你去请老爷进来用晚膳吧,就说我找他商量点事。” 顾妈妈答应了,自去准备晚膳的菜色,并派了丫头去前院请大老爷去了。 天色将晚时,大老爷才踱着方步到了春熹堂,大太太忙迎了大老爷进了西间的花厅,亲自服侍着大老爷换了家常的竹青色棉质长袍,奉了泡好的大红袍给大老爷,大老爷喝了两口,皱了皱眉,“不是新茶吗?” 大太太忙答道,“怎么不是呢,是老爷您惯喝的口味,怎么,不好吗?” 大老爷放下青花茶碗,“可能是最近喝小九的薄荷茶多了点,有点子不习惯了。” 大太太服侍着大老爷走到圆桌旁坐下,桌上已然摆好了晚膳,精致不说,更是用了十分的心思,都是大老爷爱吃的菜,还有一壶烫好的梨花白。 大老爷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大太太的手,“怡真,辛苦你了,还是你最懂老爷我啊。” 大太太被大老爷这两句话和温存的动作弄得顿时脸红了起来,灯光之下,倒显得比平日里年轻了几分,也多了几分颜色。 “老爷平日里公务繁忙,又久不曾到妾身房里,妾身想好好服侍老爷都没有机会呢。老爷也要顾惜自个的身子,平日多加保养才是。”大太太温婉地说道。 “嗯,怡真,你是怪我冷落了你吗?你我到底是老夫老妻了,不比那些个姨娘,不好就发卖了就是,内院的事还得靠你打理,老爷我是知道你的辛苦的。”大老爷安慰地说道。 大太太嗔道,“老爷,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您看我是那拈酸吃醋的人吗?妾身都是为了老爷好。” 大老爷点点头,亲自给大太太也斟了杯酒,“今儿去贞娘那怎么样了?” 大太太叹气道,“妾身请老爷过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事吗?”随即就将今日发生的事挑重要的细细地说给大老爷听了。 大老爷有点吃惊,“振祥也看中了小九吗?” 说罢起身踱起了步子,“这可有点不太好办了,那小七小八也太不成器候了,我看纯粹就是窝里横罢了,小九是不错,可是这一个小九也不能许两家人啊?” 大太太忍不住了,“老爷,若是不许小九,振祥又看不上小七小八,那可如何是好?难道真的就任凭他们抬进别人家的姑娘来,给咱们贞娘填堵不成?万一日后有了孩子,在那永安侯府中,贞娘哪里还有立脚之地了?还请老爷三思啊!” 大老爷皱着眉头,“可是那北静王爷可是再三表示看上小九了,我怎么好反悔呢?” “不也还没明示吗?也没换过庚帖,作不得数,王爷他也不好说什么吧,咱们再给他寻摸一个合适的人送了过去就是了,怎么就非咱们小九不可呢?”大太太到底不死心,辩道。 “妇人见识!王爷那就是有心都搭不上,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再反悔,岂不是上赶着得罪王爷吗?”大老爷说道。 “那老爷您就不怕得罪了永安侯府?那可是皇后的娘家!”大太太一点也不肯退步,事关贞娘,她无论如何也要给贞娘找个好掌控的人才是,小九虽不是她心里最合适的人选,但既然是自己那女婿看中的,总比外人要好。 大老爷气急,“不是还有贞娘吗?她可是正经的侯爷夫人,皇后娘娘的嫡亲弟妹。” “这时候,您才记得咱们的贞娘吗?”大太太忍不住落下泪来,“贞娘活得有多苦,您知道吗?妾身没有别的想法,只求让贞娘多个好拿捏的自己人在身边,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就好了。” 说到这个,大老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自己的大女儿在永安侯府的艰难,他又哪里会不知道?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春心 “此事容我想想再说吧。”大老爷叹了口气说道,喝了杯酒,又说道,“今儿威远侯爷给我透了个信,说是镇北侯想和咱们家结亲家,他们家嫡次子杨广今年十七了,跟小六年纪门第什么的差不离,问问咱们的意思,你看看,好的话咱们就给人个准信。” “镇北侯嫡次子杨广吗?”大太太追问道,“门第什么的倒是差不离,只是那镇北侯世子是嫡长子,咱们小六嫁过去的话也不是世子夫人,有点委屈咱小六了吧?” “什么话?你以为小六是谁?金枝玉叶?人家杨广年纪轻轻便有军功在身,少年将军,比那什么世子头衔不知道厉害了多少,人家没嫌弃咱家小六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呢?小六都十五了,你想留她当老姑娘啊?”大老爷嗤道。 大太太微赧,“妾身不过说说而已嘛,好歹也得让我见上一面不是?” 大老爷点头,“改日我请他到府里来,抽个空进来让你看看,若是可以的话,还是早点定下来吧,姑娘大了,留来留去要留成仇的。” 大太太答应了,大老爷起身,本来挺好的兴致被弄得也疲累了,“你早点歇着吧,我去杏芳那儿了。” 大太太跟着起身,“老爷,您今儿不歇在这儿了?” “罢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小六的事吧,小九的事,你先别作主,容我考虑考虑。”大老爷摆摆手,背着手出了里间。 大太太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一天到晚就记着那几个狐媚子!” 也没有办法,唤了春露进来带人收拾了,自己也没有用膳,便歪在了西间暖阁里的炕上。 顾妈妈进来,端了碗燕窝粥递给大太太,“太太,晚膳都没用,好歹用点粥吧,您可得保重身子啊,大小姐还等着您给撑腰呢。” 本来精神有点不济的大太太听了这话,立起身来,接过粥碗,发狠地用了几口,“可不是,我可得好好的,我们贞娘和娴娘还有宸哥儿还指着我呢。” 这边大太太同顾妈妈说着话,那边厢,秋梧苑里,九娘子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六娘子。 六娘子带着冬梅进来的时候,九娘子正绣着一个荷包,缠枝莲花的样子,九娘子做得很细心,见六娘子不打招呼就进来了,眼底都是惊讶,“六姐姐?六姐姐今儿怎么有空到小九这儿来了?” 六娘子些微有些脸红,“来看看你,要知道这原来住的可是大姐姐,以前我也常来的,今儿想起来了就过来看看了。” 九娘子忙将活计收拾好,让夕草夕灵去烧水泡玫瑰蜜茶过来,请六娘子上暖炕上坐了,虽是初秋,但京城的天气还是早晚凉的。 夕草上了茶来,六娘子喝了两口,也不说话,九娘子问道,“这茶可还合六姐姐的口味?” 六娘子有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九娘子坐在对面,仔细从她脸上看了过去,不过几日的光景,六娘子眼神里便多了一味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那就是惆怅。 “六姐姐!”九娘子稍稍提高了点音量,说道。 “哦,好喝好喝。九妹就是手巧,怪道母亲总夸你!”六娘子明显敷衍的说道。 九娘子也不计较,反正六娘子平日也没有真心夸过自己,但没想到六娘子接下来问的话,差点让她把一口茶都喷到六娘子的脸上。 说到茶,六娘子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九妹,他……他喜欢喝你泡的薄荷茶吗?” 九娘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谁啊?” 六娘子急了,羞红了脸,“就是他嘛,九妹怎么就不知道呢,静王爷……” “哦,”九娘子才明白过来,看向六娘子,六娘子虽然害羞,却眼神坦荡,小女儿家的心思一目了然,“六姐姐,你……”九娘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些什么。[] 六娘子不耐烦地说道,“我就不喜欢你这点,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了吗?” 九娘子看着眼前这个义正词严的嫡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太太把她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一番话,若是让外人听到了,这阁老府的姑娘的名声就算是臭了,但另一方面,九娘子也挺羡慕六娘子这敢作敢想的性子,估计六娘子从来没有过自己的这般谨慎和低调吧。 九娘子苦笑道,“六姐姐,小九不过是在外书房服侍父亲的时候,恰巧见过他一面而已,至于那茶,是小九给父亲泡的,王爷或许只是出于客气,说了那么一嘴而已,也不见得就是喜欢了。” 六娘子却不肯放弃,“那我也要跟你学学,花茶怎么制的。万一哪天有机会见面,我要亲手泡给他喝。”六娘子满脸的憧憬。 九娘子不好打击她,一个深闺女儿,一个当朝的王爷,二人如何会有交集? 只得笑着说道,“这有何难,姐姐想学,小九教给你便是。” 六娘子这才笑了起来,“那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有空就过来,你可不许藏拙!”说罢就起身下了炕,“今儿我也乏了,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寻你。” 九娘子忙起身相送,这个六姐姐,当真是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性子。 连着几天,给大太太请安时,大太太对七娘子和八娘子都没有好脸色,因为在永安侯府的事,大老爷对三姨娘也淡了些,因此大太太更是将怒火都迁到三姨娘的身上了。 本就因为九娘子的缘故,五姨娘得到了大老爷的许可不用在大太太跟前立规矩,但是五姨娘还是风雨无阻地每天到大太太这,大太太不好随意使唤五姨娘,这会子便趁机搓摩起三姨娘来。 于是,立在大太太身后替她捧着痰盒的变成了三姨娘,还得有眼色的随时奉茶什么的,三姨娘毕竟做的不多,时常出错,不是大太太咳嗽的时候痰盒没及时送到大太太嘴边,被大太太吐得满手痰,就是递茶时被滚烫的茶水泼了满手,再不就是给大太太捏肩膀时力道太轻,被大太太嫌弃…… 当着姑娘们的面,大太太皱眉,“杏芳,你也是老爷跟前的老人了,怎么做事这么毛手毛脚的,比秀云可差得多了。也是老爷和我都惯着你,你也越发的没个规矩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哪里看得自己的亲娘如此受搓摩,都红着眼睛,想求情又不敢的,九娘子在一边看着,心里也直叹气,这点子搓摩算得了什么,五姨娘受过的苦何止这些,自己看着亲娘受苦的心痛又何止这些?七娘子和八娘子到底经事少些,只这么着,脸上便露出了忿然的神色来。 大太太自然是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地冷笑,说道,“小七,小八,前些日子忙,我也没顾上考究你们姐妹的女红,听嬷嬷们说,你们都是极伶俐的,我想着过些日子带你们多出出门,所以,你们赶着做些荷包出来吧,也不用多,你们俩每人先做个二十个吧,带了出去拿来赏人也是要用的,顺便也好让别人见识见识你们的手艺不是?” 这番话让七娘子和八娘子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大太太这么说,意思就是要给她们相看人家了,惊的是荷包这顽意虽小,却是十分下功夫的,二十个还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呢,二人并不是热别擅长女红,因此二人一时也有些踌躇。 见二人迟疑,大太太便有些不高兴了,脸色拉了下来,身后的三姨娘拼命地给二人使眼色,让二人赶紧应了下来,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庶女的婚事也都是拿在主母手中的,姨娘是没有权力过问的,如果得罪了大太太,二人以后就甭想有什么好的亲事了。 二人毕竟也不傻,衡量之后,马上乖巧地应了,大太太这才露出几分笑容,“嗯,这就好,你们姐妹俩三天之后先做出五个来给我看看吧。”说罢,也不去看七娘子和八娘子灰白的脸色,又对九娘子说道,“小九,前些日子叫你做的荷包,你先停下来吧,你父亲那里,你还得去服侍,还得学规矩礼仪什么的,再作荷包也太费神了些……” 大太太话还没说完呢,一旁游离着的六娘子忽然说道,“母亲,正好我去跟九妹学学制花茶。” 大太太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你再是没有耐性的,能坐得下来跟你妹妹学这个吗?” 六娘子微微红了脸,“母亲,女儿不是大了嘛,哪能像您说的,好像总这么顽劣一样。” 大太太笑了,“既如此是再好不过的了,那就随你便吧。”心里还道这孩子或许是真的长大了,也知道上进了,这样一想,六娘子的亲事就该加快脚步定下来了,那个镇北侯的嫡次子到底怎么样? 这么想着,便没心思去管几个庶女了,忙让几人都散了,想留六娘子呢,六娘子却火烧屁股般跟着九娘子,“九妹,你答应过我的,今儿我就跟你去看看。” 九娘子只得应了,大太太因此看九娘子的眼神都温和了几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试探 这几天,临近中秋,府里给几个嬷嬷都放了假,因此几个姑娘倒不用去夏华苑了,六娘子便跟着九娘子回了秋梧苑。 秋梧苑的后院,九娘子让人开了小小的一快地,将秋爽苑里的几株薄荷都移了过来,自己每日里精心照顾着,倒也活了过来。 九娘子自去换了身简便的衣裳,拿帕子包了头发,拿了花锄和一把装满水的长把细嘴水壶,六娘子看了,觉得九娘子这么一倒饬倒是新鲜有趣,别有一番风味,便也嚷嚷着换了九娘子的一身衣裳,也学着九娘子包了头发,要了个精致的小花锄,和九娘子一起来到了后院。 薄荷喜阳,九娘子便将那几株移过来的薄荷栽在了向阳的地方,泥土上九娘子铺了一层细细的小石子,六娘子十分好奇,“九妹,为什么还铺上这石子呢?” 九娘子一边用小花锄给几株薄荷松土,一边说道,“那是为了让这泥土更好地吸收着水分的,因为水不能直接浇在薄荷叶或者泥土上的。” 说罢,将细嘴的水壶递给六娘子,“六姐姐,你帮着给浇浇水吧,就浇在这石子上就行。” 六娘子忍不住地赞道,“九妹妹,你怎么懂的这么多?都是谁教你的?”一边接过了水壶,给薄荷浇起水来。 九娘子淡淡一笑,“没有谁教的,不过是小九自己闲着无事从书上看来的。”六娘子肯定不能理解,一个庶女要不断地强大自己,得学多少东西。 六娘子果然非常惊讶,“看书?什么书会写这些呢,九妹妹你还真是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 九娘子笑了笑,没有接话,六娘子跟着忙活了半晌,二人才回到正房的西间,净了手和面,夕草端了加了薄荷叶的玫瑰花茶来,六娘子或许是忙活累了渴了,一口气喝了一大杯,“嗯,这茶果然清新,怪不得父亲也称赞你,平日里倒是我错怪你了。” 六娘子虽然为人骄纵,但还是比较直爽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但是下一刻,六娘子的神情就黯然了下来,“为什么九妹妹你样样事情都能做得这么好,这么惹人喜欢呢?” 九娘子不禁侧目去看六娘子,那还是平日里那个骄纵高傲的嫡出六娘子吗?此刻的六娘子颓丧沉默,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气势。 “六姐姐,你想多了。小九我也并不是样样事情都做的来的,六姐姐你不过恰巧看见了小九会做的几件而已,其实,六姐姐你比小九幸运得多的,你的好是小九永远都比不上的,并不用作如此颓丧之言,还是放宽心吧。”九娘子也难得这样袒露心曲。 六娘子的心事别人不知道,九娘子却还是知道几分的,看到六娘子自永安侯府回来之后的样子,九娘子就有隐隐的担心,如今见也没有别人,便忍不住地说了句,“六姐姐,镜花水月之事终是虚谈,还请姐姐多加斟酌,莫要空付了一腔真情。” 六娘子闻言,脸立刻红透了,倏地一下站起身来,“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哼,别想教训我,凭你,还不配!”说罢就气呼呼地掀了帘子出去了,倒和端了点心进来的夕草差点撞个满怀。 “姑娘,六姑娘这是怎么了?气呼呼地就走了呢?”夕草放下手中的盛着点心的碟子,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我说了不中听的话了。”九娘子从窗户里看去,六娘子带着冬梅等丫头,走得又快又急的,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哎,”九娘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吧,但愿六娘子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才好。 第二日午膳后,九娘子照例去了外书房,大老爷今日却没有小憩,而是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着一封书信。 九娘子进去,也没有打扰,先是手脚伶俐地收拾了书案和方桌上的文书信等,才进了耳房,烧了开水,泡了加了参片的红枣茶,端了进去,大老爷放下书信,接过茶区,喝了两口,“嗯,小九泡茶的功夫越来越精道了。” 九娘子低头说道,“父亲缪赞了,其实是很简单的红枣参茶而已,可以补气,又暖身,父亲公务繁忙,天气渐冷,喝这茶有益养生。” 大老爷点点头,“难得的是你这份心。” 说罢,将刚才的那封书信拿了起来,说道,“北静王爷送了帖子过来,请咱们一家去王府花园中秋赏月,你替我回个帖子吧。” 九娘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大老爷的这话是有意说的,还是无意呢?北静王爷又是何意? 然而面上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来,走到书案前,开始磨起墨来,磨好了,拿起一支狼毫笔,润了笔,候着大老爷的吩咐。 大老爷却说道,“你就说我一定按时赴约就好,其他的你看着写吧。” 九娘子略略思索了一下,便提笔开始回帖子,只是到底心中有事,纵然老成,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手有点发抖,便有一滴墨迹晕开了上好的宣纸上。 九娘子脸一红,搁了笔,收起这张纸,又换了一张,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一气呵成了写了回帖,待墨迹干透,双手呈给大老爷看。 大老爷看了看,点头道,“愈发有卫夫人之风采了,只是凌厉不足,日后还要勤加练习。就这么着,很好。” 刚才的那一幕,大老爷看在眼底,却不动声色,九娘子有些微微出汗,面对自己的这个父亲,她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一种紧张的感觉。 她不知道的是,大老爷将这个庶女的一举一动都已经看在了眼里,沉稳有度,举止大方,能承得住事,虽然年纪尚小,还有些个不够周全,到底是小了些,假以时日……大老爷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女儿,越发觉得九娘子的婚事有点棘手了。 晚上到了春熹堂里,和大太太说起中秋去北静王府的事,大太太皱眉道,“北静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如此热络,妾身还是想小九到贞娘身边去。” 大老爷说道,“北静王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咱们如果不接着,岂不是得罪人吗?再说了,贞娘那里再送去一个听话温顺的就行,小九去,有点可惜了,大材小用啊。” 大太太嗤道,“不过一个小丫头,什么大材,老爷倒是挺看重那丫头的,妾身不过是看她性子还算和顺,要不,这好事也落不到她的身上。” “太太,你这回可是看走眼了,小九可惜是个女儿家,要是个儿子,我看比宸哥儿还要出色。” 大太太还是停留在自己对九娘子的印象上,总觉得大老爷是言过其实了,又说起六娘子的亲事,“要不,借北静王爷的光,将那镇北侯的公子杨广也请了去,让我看看,不看一眼,我是不放心的,果然好的话,就依着老爷定下来吧。” 大老爷点点头,“也不是不行的,那就这样吧,还有小七小八的亲事,你也多留点心。” 一提起这两个姑娘,大太太就恨得牙痒痒的,但在大老爷面前还是没太大的反应,“妾身知道的,老爷放心吧,一定给她们找上让她们称心如意的亲事!”后边这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的,只不过大老爷已经没有仔细听了。 这天晚上,大老爷就留宿在了春熹堂,虽然是老夫老妻,到底许久未曾近身,对大老爷来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第二日一早,送走了老爷,遣散了请安的姑娘们,三姨娘进了春熹堂,大太太还坐在暖阁的炕上,正同顾妈妈说着府里的事务呢,三姨娘一改平日的娇艳装扮,脱了满头的华丽首饰,衣裳也只穿了件深褐色的对襟长裙,进了暖阁就跪倒在了大太太的身前。 大太太被唬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三姨娘后,瞅着三姨娘灰头土脸地跪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大太太心里无比熨贴地笑了,和蔼地问道,“哟,三姨娘,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 三姨娘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求太太发发慈悲,饶了七娘子和八娘子吧。求太太了!” 大太太沉了脸,“这是怎么话说的,小七和小八怎么了,犯得着你来给她们求情吗?” 三姨娘抬起头来,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泪水,“都是奴婢不好,七娘子和八娘子忤逆了太太的好心,太太怎么责罚都不为过,只求太太能看在老爷的面上,别不管她们俩了。” “哼,你这狐媚的功夫,在老爷面前倒是有几分薄面的,只是在我面前,这一套可不好使。”大太太轻蔑地喝道,“小七小八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到底是我们阁老府的姑娘,你,放心!我一定给她俩找上让你们称心如意的亲事!你若是不放心,大可去跟老爷说,我还图个清闲,乐得撒手不管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姨娘 三姨娘的脸色更加灰白起来,咬着牙,再度磕在地上,“求太太发发慈心,太太是这府里的主母,太太若是不管,七娘子和八娘子可就活不成了,奴婢嘴拙,不会说话,求太太看在两个孩子平日里还算孝顺的面上,好好地给她们寻门亲事吧,奴婢给太太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哦,是吗?”三姨娘的话暂时驱散了大太太心中多年来埋着的一口恶气,三姨娘是那过世的老太夫人给大老爷纳的,原就是老太夫人身边得势的大丫头,当年大太太刚怀上六娘子,她就跟着怀上了七娘子,所以六娘子和七娘子也只差了一个来月,大太太生六娘子伤了身子,休养了好久,三姨娘趁这功夫又怀上了八娘子,好在两个都是丫头,否则那更是要骑到她头上去了。 后来,大太太身边一个略有姿色的丫头抬了二姨娘的,也不争气,只生了个丫头就是十娘子,加上大老爷从任上带回来的五姨娘和九娘子,这么一来,就有了四个庶女了。 三姨娘仗着自己是老太夫人赐的,往年没少跟大太太争些风的,如今,这般的俯低作小,怎能不叫大太太心情畅快呢。 “话说回来了,虽说小七和小八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平日里在我跟前也是孝顺的很,本来呢,我是想让小七富富贵贵、体体面面的给贞娘作个伴,可叫小八这么一搅和……唉,也罢,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还好叫贞娘给压住了,否则闹出来岂不是丢了我们曹家的面子?”大太太心里高兴了,那话说出来就十分的妥贴加在理。 “小六的亲事定下来之后,就给她俩相看人家,你放心就是了,凭小七小八的本事,那任他是谁,任它是正室还是妾室,那都是信手拈来的。”大太太怕给三姨娘搓摩的不够,又加上一剂狠药。 果然,三姨娘听了脸色更加灰白了,伏在地上哭噎了半天,大太太不耐烦了,顾妈妈连忙唤了两个丫头近来搀了三姨娘出去了。 大太太心情非常好,看着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笑着说道,“哼,你也有这一天?我叫你还耍不耍威风了,看你不哭着求我?” 顾妈妈送了三姨娘出去,回来替大太太捏着肩膀,说道,“太太,七娘子和八娘子的亲事……?” 大太太笃定地说道,“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早就有谱了,我管保叫她哭不出来才好!”一丝阴毒的笑容蔓延在大太太的嘴角,顾妈妈在心里暗暗叹气,看来,七娘子和八娘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九娘子跟着嬷嬷们学完了规矩,从夏华苑里出来,身边只带着夕灵,夕草则留在秋梧苑里看着。六娘子不知道去干什么,上完课就形色匆匆地离开了,七娘子和八娘子则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各自带着丫头回去了,十娘子今儿早起据说有点着凉,就没来上课。 只有九娘子带着夕灵慢慢地从园子里往回逛着。走到一处茂盛的梨树处时,夕灵拉了拉九娘子的衣襟,“姑娘,您看!” 九娘子随着夕灵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不远处的桂花树后隐着站着的五姨娘,冲她们摆手呢。 九娘子低头吩咐了夕灵几句话,夕灵点点头,便走到前边的路口站了,九娘子这才提起裙子,快步走到五姨娘的身边,五姨娘将九娘子拉到桂花树后的藤条凳上坐了,细细地看着九娘子。 “嗯,气色还不错,只是怎么又瘦了?”五姨娘捏着九娘子的手腕说道。九娘子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要掉下泪来。 “娘,你看我都胖了,哪瘦了,倒是您,好象真的瘦了!您怎么穿的这么单薄?”九娘子摸了摸五姨娘身上半旧的湘色襦裙,问道。 “咳,娘没事,”五姨娘摸着九娘子的手说道,“听说前日里你随太太去了永安侯府,可受什么委屈了?” 九娘子笑道,“娘,小九哪里会受什么委屈啊,小九好的很呢,娘你怎么这么问?” 五姨娘还是不放心地说道,“太太免了我的侍候,老爷最近对我也挺好的,我越发地担心起来,如果是要委屈你做什么事,那娘宁愿继续在太太身边服侍着,再苦再累也不怕,娘怕……” “娘!……”九娘子再也忍不住地靠在五姨娘怀里,落下泪来,“娘,您放心,只要娘您好好的,小九再怎么委屈也是心甘情愿的。” 五姨娘却正色推开九娘子,“糊涂啊,谨娘,娘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可千万不能因为娘去做什么傻事,听到了吗?否则,娘宁愿去死也不愿拖累你!” 九娘子泪眼模糊,“娘!”看着五姨娘鬓边的几丝白发,看着五姨娘那过早衰老的容颜,看着五姨娘眼里满满的坚定,九娘子哽咽着说道,“娘,小九发过誓,一定要让您过上好日子的,您放心,小九不是傻子,谁也不能平白给我委屈受的,娘,您等着,等小九给您倚仗,等小九让您过上不用看人眼色、自在的日子!” 五姨娘还想说什么,被九娘子打住,“娘,您一定要答应我!这是谨娘唯一的心愿!” 五姨娘将九娘子拉到怀里,紧紧地搂住,低声泣道,“我苦命的谨娘……都是娘不好,娘没用,娘拖累了你啊!” 母女二人搂了一会,五姨娘方才松开手,拿帕子替九娘子细细地拭了泪,“娘的女儿也长大了,是个漂亮姑娘了,你若是真心想做什么事,就去做吧,娘也不紧着你,只是,谨娘,你千万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九娘子也拿了帕子拭了五姨娘脸上的泪,“娘,您放心,小九不是孩子了,小九有分寸的。” 五姨娘点点头,“你父亲也夸你聪明懂事,有你父亲的喜欢,你将来就能多些筹码了。” 提到大老爷,九娘子的神情就黯淡了下来,但她并不想让五姨娘跟着伤心,顺着说道,“嗯,父亲带我也是极不错的。” 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既然自己的生父打了拿自己去巩固势力的主意,那么,自己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该要的,该得到的,她一点一分都不会让步的,好吧,就让你们看看,这个小小的庶女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好的。 “娘,您还住在太太那边的耳房里吗?冷不冷?拘得慌吧?” 五姨娘摇摇头,“娘无所谓,住哪里都好,耳房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还能时常见到你,也能从太太那听到点消息,多少能帮上你一点。” 九娘子又难受了,“娘!从今往后,您要多顾及点您自己,别总想着我,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我才不会这么担心,总想着您,知道了吗?” 五姨娘怕九娘子伤心,赶紧点头道,“知道知道了,这孩子,怎么脾气这么不好,一说就急,看你以后找个厉害姑爷,好好管教管教你!” 五姨娘虽是玩笑话,但听在九娘子耳朵里,确是万般苦涩,五姨娘不知道的是,大老爷和大太太是各自心怀鬼胎,但却都是想把她送给别人做妾,双方的博弈,看最后的赢家是谁,但不管是谁,她九娘子都要狠狠地从这两人身上扒下一层皮来,好叫他们知道,庶女也是人,不是什么物事,可以任由他们摆弄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要给五姨娘换个住处,再给她好好补补身子,五姨娘这些年,过得太不容易了。 同五姨娘说完话,九娘子亲自送五姨娘从园子的侧门去了,自己才折回来,叫了夕灵,二人满满往秋梧苑走去。 秋梧苑里,夕草正在手把手地教几个夕木几个丫头呢,见九娘子回来,赶紧泡了茶送了进来,虽然九娘子爱鼓捣花茶,但其实九娘子自己却常喝的是苦丁茶,一般人都受不了这苦味,但九娘子却坚持喝了多年,九娘子在意的也是那深入肺腑的苦味,能让人记取你生活之中无法抹去的苦痛。 九娘子喝了几口茶,才问道,“李妈妈和刘妈妈在干什么?” 夕草答道,“那李妈妈也架子大的很,奴婢根本唤不动她,她啊,一早起来就去串门子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倒是刘妈妈还不错,晌午吩咐着夕木她们几个将那边空着的房间打扫了,还将姑娘的书都搬出来晒了,还夸姑娘博学呢。” “哦?”九娘子有了点兴趣,这两个管事妈妈都是大太太派来的,自然是大太太的人,李妈妈惫懒是意料之中,刘妈妈勤快也是正常,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要讨好新主子,只是这刘妈妈看着挺精明,不知道能不能收为己用,自己身边还就缺了能管事的妈妈。 于是就吩咐夕草,“两位妈妈都要好生对待,尤其是刘妈妈,多留心看着,看看她都干些什么。” 夕草答应着,九娘子却是又思量起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口风 第二日,姑娘们给大太太请了安用了早膳便要去夏华苑,正要出春熹堂,春露却急忙地来回大太太,说是贞娘回来了。(.无弹窗广告) 正在同六娘子说话的大太太唬了一大跳,站起身来,朝顾妈妈说道,“快,快去迎了进来,莫不是有了什么急事吧?” 顾妈妈忙带着丫头去迎了,大太太也没有心思对姑娘们说什么了,遣散了姑娘们,六娘子惦念着嫡姐不肯走,被大太太喝了几句,撅着嘴退了出去。七娘子八娘子脸色阴沉地离开,九娘子多留了个心眼,冲夕灵使了个眼色,夕灵便点点头,故意落在了后头,逗留在春熹堂附近。 这边,贞娘只带着两个贴身丫头进了春熹堂的暖阁,“母亲!”贞娘看见大太太,眼圈就先红了。 顾妈妈很有眼色的带着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自己守在了门口。大太太这才挽着贞娘的手上了炕坐了,“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回来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可是受委屈了?” 贞娘强笑道,“受什么委屈,女儿不都是该受着的吗?谁叫女儿的肚子不争气呢?” 这么一说,立即将大太太的眼泪也招了下来,“我的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母女俩对着抹了半晌泪,贞娘才又拭了泪,说道,“女儿听林妈妈说了,父亲的意思竟想将小九送到北静王府吗?” 大太太也拿了帕子拭了泪,“可不是吗?小九那丫头我倒看不出多少好来,谁知你父亲竟这般看重,还说那北静王爷竟也相中了,还非她不可了。” 贞娘沉思了会说道,“如今,侯爷也同我撕破脸皮了,上次的事他很不高兴,还好东平侯府和昌平侯府也都是让庶女们出面,且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的把戏,侯爷倒是看不中,可架不住一波又一波的人啊。(.好看的小说)” “那怎么办?”大太太也急了,“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你那婆婆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是让她看中的人得逞了,你以后可有得苦吃了。” 贞娘叹了口气,“谁让小七小八这么不成器呢?不过,侯爷好像对小九印象还不错,如果是小九,侯爷八成能接受。” 大太太喜道,“那还说什么了,侯爷能看上她,是那丫头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九性子和顺,也还能干,嫁过去就能帮帮你,打个下手,收住侯爷的心,大概也是不成问题的,将来有了孩子,收在你的名下,又亲近,这不是更好吗?” “可是父亲那里……”贞娘犹疑地问道。 “你父亲那里,有我,你自管说服侯府那边,我看你那婆婆可不是个省心的,倒是老祖宗那可能倒还好说话些。”大太太说道。 “小九自己知道吗?她能愿意吗?”贞娘又问道。 “嗨,她一个庶出的,碰到这样的好事还能不愿意?你看小七和小八为什么闹翻,还不是因为都想攀这根高枝?”大太太笃定地说道。 贞娘想了想,“等会我去趟秋梧苑,探探她的口风吧。” 大太太便唤了小丫头过来,让她去夏华苑让九娘子赶紧回秋梧苑,小丫头去了,贞娘这才起身,“母亲先歇着,我去秋梧苑先看看,许久未回来住过了,去看看也好,这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住了。”贞娘的话说得大太太心里瘆得慌,忙命顾妈妈着人好好送贞娘过去了,自己也没歇着,又吩咐厨房做些贞娘爱吃的膳食点心什么的。 贞娘也没让太多人来,只带着两个贴身丫头,到了秋梧苑,夕草早就得了大太太派人来传的口信,带着秋梧苑的人都候在大门口了。 贞娘走进秋梧苑,眼睛越发的酸了,喉头一股热意直冲脑门,出嫁的头一年,还回来住过几回,这两年却是再也没回来住过了。 秋梧苑里大致的情景都没怎么变过,贞娘一壁走着一壁打量着,院子里的梧桐落叶扫得干干净净的,屋舍都窗明几净,下人们个个神情恭顺,看着也都整齐,贞娘点点头,看来这九娘子将这秋梧苑整治得还不错。 进了正房,贞娘便看见了那架多宝格,自己出嫁前常看的书还摆在架子上,还有一些却是九娘子自己的,新摆上去的。 贞娘随意抽了一本,竟然是一本《天工开物》,贞娘翻了翻,诧异极了,夕草送了茶近来,见贞娘在看书,便将茶水放在桌上,用官窑的甜白瓷玲珑杯倒了一杯薄荷玫瑰茶,双手奉给贞娘,“大小姐,请喝茶。” 贞娘接了过去,还未及喝,便闻到一股子玫瑰的甜香和薄荷的清新,二者夹杂在一起,不仅不腻,反而更加的新甜。 贞娘尝了几口,问夕草道,“这茶是哪里来的?” 夕草答道,“这茶是我们姑娘自己制的。” “哦?你们姑娘还会制花茶?”贞娘惊讶地问道。 夕草不禁有几分得意,也是因为知道大小姐未出阁前最是和气的,便多了几句,“我们姑娘会的可多了……”正准备往下说时,猛地想起九娘子告诫过的要低调的话,连忙匆匆打住,“大小姐,若没有事,奴婢先退下了,姑娘马上就回来了。” 贞娘点点头,有意思,没想到这个九妹妹还是个能人呢。 夕草退了出去,贞娘又抽了几本书出来,有些医术,还有些游记,都是看过不少遍的,书上有些地方还有九娘子的批注。 贞娘正看得兴起,门口传来九娘子的声音,“大姐姐!小九来迟了,还请大姐姐莫怪!” 贞娘回过身子,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儿。 九娘子立在门口太阳光的光线之下,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头上只一支玉兰花碧玉钗,整个人淡雅又质朴,细细看去,修长入鬓的眉,酷似五姨娘的极美的凤眼,挺直的鼻子,如胭脂般醉人的红唇,俨然就是一个美人,比起七娘子的明艳,八娘子的娇媚,似乎九娘子的美是淡淡的,但却也更加的耐看些。 九娘子走到贞娘身旁,“大姐姐,小九愚钝,没想到住了大姐姐以前的屋子,不过大姐姐放心,以前大姐姐的东西,小九都没有挪动,依旧放在老地方了。” 贞娘笑了笑,“傻丫头,这屋子母亲既是给了你了,就是你的屋子了,想怎么布置怎么摆设都是你的事了,姐姐都嫁出去这么多年了,一些旧物该扔的就扔了吧。不必放在心上的。” 九娘子淡淡一笑,“大姐姐虽然出嫁多年,但也永远是我们姐妹的长姐,这点礼数,小九还是知道的。” 贞娘也就罢了,转而问道,“才刚我等你无趣,便翻了翻你的书,怎么,九妹还喜欢看《天工开物》和一些个医书呢?” 九娘子有点赧然,说道,“让大姐姐笑话了。小九平日里无事,就喜欢摆弄些花草,所以就托大哥哥给我弄了本《天工开物》,因为小九自小身子也不大好,总吃药,便想着看看医书,自己也弄些个自己保养的法子罢了。” 贞娘惊奇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庶妹,大多富贵人家的姑娘,有些个诗才或是画艺或是琴技,那都很正常,女儿家也不过是给自己熏陶熏陶,多个技艺好在人前显露几分罢了,但这《天工开物》可是集农业和一些手工业技艺于一书的,怎么会有女儿家家的喜欢看这样的书呢?不由得对这个九娘子又另眼相看了几分。 九娘子自己倒不觉得怎么样,笑道,“小九平日里是最最无趣的,叫大姐姐笑话了。大姐姐怎么今儿想起到这来看看了?” 贞娘这才正了正心,说道,“一来也是回来看看自己的老屋子,二来,也是来看看你,你进府时,我正好要出嫁,姐妹里就与你稍微疏远些,嫁过去之后也忙,没时间和你好好聊聊,今儿正好也没事,就过来寻你,想着同你说说话。” 九娘子点点头,心里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适逢多事之秋,不由得她不多留个心眼。 贞娘开口说道,“那日里,你也见着你姐夫了,你七姐姐和八姐姐的事,或多或少,你也该猜着一二了吧?” 九娘子脸红了红,立刻想起那天,徐振祥只穿着中衣的样子,还有将自己的珍珠薄荷手串掳了去的事情,“大姐姐放心,小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天的事,小九就当是过眼的烟云,早就散了去的。” 贞娘点头,“你姐夫这个人,最痛恨的就是别人设计他,别看他表面挺冷的,其实他倒是个细心妥贴的人呢。” 九娘子心里直打鼓,贞娘的这话怎么对她说起来了,按说也不合规矩,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敷衍着应了。 贞娘又说道,“哎,大姐姐身边一直也没个可靠贴心的人,如今,大姐姐这肚子又不争气,这日子,真真也是没法子过了。” 九娘子这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审慎地答道,“大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且放宽心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低调 贞娘见九娘子竟是水泼不进的,便索性直接问道,“不知道将来谁家那么好命,讨了九妹妹去,九妹妹自己心里喜欢什么样的,大姐姐也给你留心留心。” 贞娘的这话已经说得十分直白露骨了,按说她一个大家族的嫡长女,是不该这么说话的,那既然这么说了,这番话就一定是存了打探之意,九娘子心里明镜似的,面上依然露出羞意来。 “小九没有什么想法,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九娘子依旧是官方回答。 贞娘又说笑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回到春熹堂,大太太忙一迭声地命人上点心上茶,“怎么样了?”一边还关切地问着。 贞娘坐在大太太身边,叹了口气,“真真是滴水不漏,性子是再好不过的了,比六妹妹不知道强了多少去了,只可惜没托生在您的肚子里。” 大太太讶异,“有这么好?你也太轻瞧了你六妹妹吧?那可是你嫡亲的妹妹!” 贞娘嗔道,“娘,我哪里不知道她是我的亲妹妹了,就是因为是亲妹妹,我才这么说的,娘,您也该好好教导教导六妹妹了,养在您身边倒也无所谓,可将来要是嫁人,依着您的性子,肯定得嫁进高门里去,可她这性子,若是进了那婆母苛刻、妯娌又多、规矩又大的人家,岂不是要被活活生吞吗?” 见大太太沉吟不语,又想起自己的经历,眼圈又不禁红了,“就是我,自认比六妹妹稍强了些,您看看,这日子过得……” 这下,大太太便忍不住了,也落下泪来,“我何尝又不知道呢?统共就这么两个嫡亲的女儿,你日子过得磕磕巴巴的,我才更心疼这个小的,以后嫁了出去还不知道要受什么苦呢,趁现在还在我身边,就使劲疼了些,便是你,我想疼也疼不上了,苦了你了,我的儿……” 贞娘见大太太也哭了,连忙止住泪,“都是我不好,又招您了。且不说六妹妹,娘以后多教导点就是了,六妹妹聪明伶俐,自是不难。只是那小九,娘,我真的看上了,而且我看侯爷的样子,对小九也还算上心,父亲再不同意的话,那黄花菜可就都凉了。婆母最近又在四处出门会客,打的可不就是这贵妾的主意吗?” 大太太也止住泪,“我的儿,莫说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庶女,你就是看中了娘身边的任何东西,但凡娘有办法,就一定给你送过去。这事,你放心,我肯定会说服你父亲的,你就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贞娘这才放下心来,大太太要留她用膳,她也不肯,坚持立刻回永安侯府去,大太太自是知道她的难处,只擦了泪,又包了好些个包袱,吃食、首饰、衣裳的带了许多回去。 大太太送走了贞娘,回头就撑不住地躺倒了,当天晚上就有点发热,顾妈妈忙去请了大老爷进来,大老爷又派人去请了府里的大夫来看了,不过是受了风,着凉了。 趁着大老爷在身边,大太太又使出了眼泪政策,哭诉道,“老爷,贞娘也太苦了些,妾身每次想到这孩子,妾身的心都要碎了,求求老爷了,就成全了我们母女吧。” 大太太脸色蜡黄,额头上只勒着松香色的抹额,背靠着大红色的攒金丝弹花软枕,泪眼模糊,看着大老爷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爱怜,“身子不好就好好歇着,想这么多干什么,贞娘的事,你放心,我决不会撒手不管的。” 大太太也不紧逼,只是连着两三日下不来床,府里的中馈无人料理,一时闹得是鸡飞狗跳,连内院的事都找上大老爷了,大老爷终于不胜其烦了,亲自去了春熹堂,同大太太深谈了一次,大太太这才起床料理起事务来。(.) 到了八月十五那天,一早,大太太就将几个姑娘们都唤到了春熹堂,“今儿,我和你们父亲要带你们去北静王府花园赏月,下半晌就动身,你们都给我仔细打扮了,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后边这句话却是向着七娘子和八娘子说的。 姑娘们都应了,用过早膳就各自回房,只有六娘子被大太太留了下来。 大太太自然是又拿了体己银子给六娘子做了新衣裳,打了新首饰,并亲自给六娘子打扮上了。 回到秋梧苑,夕草和夕灵便忙碌起来,一会儿找衣裳一会儿寻首饰的,倒是九娘子不慌不忙的,坐到了西间的炕上,拿了本游记看了起来。 夕草吩咐了夕木夕芝去小厨房里烧水,摘新鲜的花瓣,吩咐夕茉夕莉去烧炭,一会儿好给九娘子熨外边穿的大衣裳,夕灵在细细地挑着首饰,夕草忙得团团转,进了西间,看见九娘子悠闲的样子,上前说道,“姑娘,您怎么还歪着看书呢,赶紧的歇歇,养养神,晚上赏月,不知道还得闹到什么时辰呢。”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忙什么,咱们是去别人府里赏月,你们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干什么。” 夕草一时倒愣住了,“怎么说,也是去王府呢,总不能丢了姑娘的面子吧。” 九娘子说道,“不,你说错了,你家姑娘我并没有多大面子,且这府里的面子可不是靠我撑着的,今儿的主角是六姐姐,你告诉夕灵,衣裳首饰都拣素净的,别太花哨华丽了。” 九娘子的话,一下子将夕草兴奋的心情荡到了谷底,然而细思量起来,又不得不承认九娘子的话是对的,看着自家姑娘如此淡然地说着些自己庶出身份的话,夕草难受得差点要掉下泪来。 尽管如此,夕草还是更加细致地打理着九娘子出门的东西,只是再也没有那种忙乱兴奋的感觉了。 都准备好之后,夕草和夕灵请九娘子看了她们准备的东西,因为九娘子向来不喜那些花哨的东西,所以,夕灵给挑了一件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下边是藤青曳罗靡子月华裙,怕九娘子晚上冷,还带了一件丁香色的软毛织锦披风,首饰是金累丝衔珠蝶形簪,烧蓝点翠凤形钗和洒金珠蕊海棠绢花。 九娘子点点头,“衣裳也就罢了,那首饰太过了,都不要了,只拿一支白玉兰珠钗和一支竹节纹的玉簪就罢了。” 夕灵嘟着嘴,“姑娘,那也太素了……您这么美,若是认真打扮起来,任谁也比不上的。” 九娘子不由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是夸我还是损我呢?你家姑娘若是真美,怎样打扮都美,你家姑娘想必是貌若无盐,你才要这么使劲地打扮我吧?” 夕灵被九娘子说得无话可说,“姑娘,您……奴婢可说不过您。” 夕草上来推着夕灵,“好了好了,姑娘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吧,十个你都顶不上咱们姑娘一小手指头,还有脸在这卖弄了。” 夕灵这才抱着刚才九娘子说的几样首饰去了里间收拾,夕草走到九娘子身边,给九娘子轻轻按着太阳穴的位置,九娘子经常头疼,所以夕草夕灵都会简单的按摩。 “姑娘,今儿晚上奴婢陪您去吧。”夕草说道。 九娘子闭了眼,轻轻说道,“你还是留在家里,照看着灯火什么的,我回来时也能有口热水喝,有暖和的被窝躺,夕灵和夕木跟着我去吧,夕灵还是挺机灵的。” 夕草一想也是,要是自己都跟着去了,那么九娘子晚上回来时肯定是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的。 因为要出去过中秋,九娘子便让夕草拿了些银子过来,将秋梧苑的下人都唤了过来,“因为过节,我也知道府里自然有份例的,这里头是我的一点小意思,给大家晚上添个菜,大家都好好地过个节吧。” 夕草过来给李妈妈和刘妈妈每人二两银子,四个小丫头每人一两,几个婆子也都是每人一两。 下人们都高兴得不得了,要知道,在府里也就是主子身边的大丫头得力的妈妈们,每个月月钱也才一二两罢了,九娘子这么一来就是相当于多发了一两个月的月钱呢,因此众人都说九娘子好。 九娘子微微一笑,“但是,你们各人的差事也还是要做好的,若是,让我发现有人懒怠,误了差事,那么,我的罚也是一样比府里的重的。” 众人只顾着拿了银子乐和,哪里还有心听罚,便都一笑而过了。九娘子也就不再多说,让众人都散了。 将夕草和夕灵两个丫头唤到自己身边,九娘子给了两个丫头每人一个荷包,里头装了三两银子,九娘子说道,“你们跟了我这么久,这点银子就当是给你们自己攒嫁妆的吧,以后,我会给的更多的。” 夕草和夕灵都红了眼圈,“姑娘,您自己留着吧,咱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九娘子笑笑,摆摆手,夕草知道她的性子,拉拉夕灵的袖子,二人这才收了荷包。 因为要去北静王府,大老爷早就派人传了话告诉九娘子不用去外书房服侍了。下午九娘子睡了一觉,起来,夕草准备了热水给九娘子沐浴了,这才装扮了起来。 因为九娘子预备了要低调简单,所以,不大一会功夫便好了,夕灵和夕木也都换了件水红色的府里的丫环的服饰,拿了九娘子的包袱,准备好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陪衬 大太太带着丫鬟婆子们已经候在二门处了,因为要带女眷,大老爷也带着大少爷言宸在二门处等着。 几个姑娘除了九娘子,其她几个都来的慢些,六娘子今儿打扮得特别的齐整,显然有大太太的心思在上面,云霏妆花缎的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发上戴的是五凤朝阳挂珠钗和云鬓花颜金步摇,整个人华彩映胜,贵气逼人。 大太太满意地看着六娘子,问后边跟着的冬梅,“六娘子的随身衣裳可都装好了?别漏下什么。” 冬梅连忙应了,“都带好了!” 大太太这才看向几个庶女,七娘子和八娘子有了上次在永安侯府的事例,这次的打扮就稍稍清素了些,但比起九娘子还是华贵不少的。十娘子也依旧是稍微稚嫩的装扮。 看到九娘子,大太太这次倒没说什么,招呼着众人一一上了车。 正要出发,二太太带着三娘子静娘匆匆而来,大太太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弟妹,你这是干什么?没看见我们正要出门吗?” 二太太满脸的汗意,也顾不上擦拭,“大嫂,您看,是不是也带上我们三娘子呢?” 大太太满脸不高兴,正想要刺二太太几句呢,前头大老爷说了一句,“自家侄女,带上吧,快点,别误了时辰。” 大太太不满地瞪了二太太一眼,打发了三娘子去了七娘子和八娘子共乘的车上。 二太太感激不尽,“多谢大伯和大嫂了!”,二太太也知道这种场合自己是没有份的,但好歹将女儿送了进去,已经非常的心满意足了。 上了车的大太太还在小声嘀咕着,“她倒挺会挑时辰的,赶着老爷在的时候将那嫁不出去的静娘送过来,当我是什么?哼!”同坐一车的六娘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接话。 这次大老爷和言宸在前头骑马而行,女眷们的马车在后跟随,浩浩荡荡往北静王府去了。 到了北静王府,女眷们的车架也都是到了二门才停的,九娘子随着众人下了车,自是敛气屏神,不想再重蹈上次在永安侯府的遭遇,打算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的。 早就王府的管事妈妈迎了上来,将众女眷带到了后院,后院用来招待女客的是一个豪华的大厅,匾额上写着的是“百花厅”,装潢华丽,摆设精致。 九娘子随着大太太和姐妹们进了大厅,北静王妃就迎了上来,“曹夫人,您可来了!”王妃热情地招呼上了。 大太太和王妃热闹地寒暄着,六娘子站在大太太身边,眼神闪烁得盯着王妃看,七娘子和八娘子习惯性的站在大太太身后,今天则挤进来一个三娘子,九娘子则和十娘子站在七娘子身后,二人都在打量着王府的摆设什么的。 王妃显然也感觉到了六娘子那炙热的目光,转头看来看六娘子,说道,“六娘子今儿打扮得好生华美!真不知道将来谁有这个福气将我们小六娶回家去。” 大太太与荣有焉地笑着说道,“调皮得紧呢。” 六娘子却是满怀心事的红了脸,低下头去,似乎有满脸的委屈。 九娘子心下暗叹,看来六娘子还没死心。谁知王妃的下一句话就提到她自己了,“九娘子今儿还是这么雅致,让人瞧了就舒服,曹夫人,您可是真真的会养闺女,瞧您这几个女儿,站在这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满京城都找不出几个这样出众的了。” 九娘子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藏起来才好,无法,只得微笑而已,大太太笑道,“王妃缪赞了,几个姑娘也就是还明理些罢了。” 王妃又说笑了几句,拉着大太太向厅上的另一位贵妇人走去,那位贵妇人个子略高,瘦瘦的,方脸,看上去好像不苟言笑的样子,眼神坚定,看上去是个颇有主意的人。 王妃同大太太介绍道,“这是新近随夫回京的镇北侯夫人杨夫人。” 大太太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赶紧堆满了笑容,对那位杨夫人行了礼,杨夫人也微笑着还礼,杨夫人看起来严谨,笑起来倒也算是和蔼,王妃也向那杨夫人介绍道,“这位是曹阁老的夫人。” 杨夫人刚才当然也听到了王妃对六娘子等人的赞美,朝了几个姑娘看过去,“曹夫人好福气,这么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我就喜欢女儿,偏偏命里就两个儿子。” 大太太连忙将六娘子拉了拉,笑道,“可不是,人人都说我好福气,我也喜欢女儿,我这个小的女儿,平日里最是乖巧懂事的,还不过来见过杨夫人!”后一句话却是对六娘子瞪眼说的。 六娘子上前行礼,嘴里轻声说道,“小六娴娘见过杨夫人!” 杨夫人眼睛稍眯了一下,就看出了端倪,这些常年在达官贵人之间斡旋的贵妇眼睛何其毒辣,只这么一扫,看大太太的态度,六娘子的装扮举止,就知道了六娘子是大太太的嫡女,其他几个姑娘,大太太连提都没提,显然,就是庶女了。 杨夫人面上不显,嘴里说道,“六娘子真是好相貌好贵气!”眼神却将另几个庶女一眼扫过,可惜了的,相貌倒都不错,只是身份低了些。想到自己的小儿子杨广,杨夫人又多存了几份打量的意思。 大太太今日存心要结交镇北侯府的人,见杨夫人的架势也颇属意,便一门心思地同杨夫人热络地聊了起来,六娘子被大太太紧紧拽在身边,无奈,只得应付着。 其他几个姑娘可就闲多了,只有三娘子嫉妒地看着六娘子,手里的帕子都攥成了麻花。 九娘子乐得众人的眼神不再聚集在自己身上,悠闲地同十娘子喝茶吃着点心。 不大一会儿,便有丫环来回说是永安侯爷和夫人到了。王妃忙起身去迎,大太太听说贞娘也到了,也忙起身,几个姑娘们也都起身,准备迎大姐姐了。 一时,贞娘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和王妃寒暄了一会,过来见了大太太,见杨夫人也在,便上前行礼,“杨伯母也在,给您请安了!您回京多少日子了?” 原来这永安侯爷徐振祥同杨夫人的大儿子镇北侯世子和次子杨广都熟络,因此贞娘同杨夫人也是认识的。 “贞娘越发的利落了,我这不才回来两个月嘛,刚刚还同你母亲聊着呢。”杨夫人待贞娘的态度比较和善自在多了。 大太太心里大喜,倒没想到自家女儿同这杨夫人这么熟识,看看杨夫人的气势,估计那杨广也差不离,心里对这门亲事便又多了几分满意。 王妃见几个姑娘有点百无聊赖,便笑道,“我们几个妇道人家在这里说些家长里短的,姑娘们也不爱听,这么着吧,说句让你们见笑的话,我们王府的园子倒也看得过去,不如就请几位姑娘园子里去逛逛吧,省得在这听我们聒噪。” 别人倒还好,六娘子第一个愿意,她巴不得不用在大太太跟前立规矩呢,立马谢道,“多谢王妃顾惜,那小六就带着姐妹们出去了。” 大太太频频朝六娘子使眼色,让她留下来,六娘子只装做看不见,王妃点头,六娘子便冲几个姑娘招招手,示意大家一起退出去。 九娘子无法,她本来是不想出去的,什么,逛园子?天知道逛园子还会逛出什么来?上次就是在永安侯府逛园子,才逛出这么多的是非来,本来她打定主意坐在大太太身边,哪都不去的,如今王妃都这么说了,六娘子又话接得这么快,也由不得她不出去了。 几人随着王府的大丫环退出了正厅,随着丫环走了一刻钟,到了王府的花园门口,那丫环行了礼,就不再跟着了。 六娘子见丫环走远了,这才伸了伸腰,“哎,拘死我了,我可要去好好逛逛去,你们去不去?” 别人还没说话呢,三娘子抢着说道,“我去我去,六妹妹,我陪你可好?” 六娘子无所谓,“那就去吧,你们呢?” 七娘子八娘子摇头,九娘子笑道,“我有点累了,就在这附近走走便罢了,六姐姐你们去吧。” 十娘子赶紧说道,“我也不去,我陪着九姐姐在这玩会。” 六娘子见状便也不多说什么,拉着三娘子自顾往园子深处去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还是互相不理睬,二人各自选择了一个方向,带着贴身丫头去了。 九娘子对十娘子说道,“你陪我作什么?我自己呆着就行,你不是爱打秋千吗?我瞧着那边像是有秋千架子的,你不去顽顽吗?” 十娘子一听说有秋千立刻来了精神,朝远远的一个花藤下的秋千架看了又看,但又看看九娘子,“九姐姐,你真的不用我陪吗?你不会没意思吗?” 九娘子笑道,“你啊,九姐姐可不像你,你还是小孩子呢,我可是大了,我自己随便走走就好,你快去吧。” 十娘子嗔道,“九姐姐又笑话我!” 九娘子摸了摸十娘子的头,“好了,快去吧,我不笑你了。” 十娘子这才带着丫头往那秋千架去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玄女 九娘子带着夕灵,有了上次的教训,也不敢走远,就沿着园子的外围随意地走着。 园子的一侧种了许多的枫树,秋意之下,层林尽染,远远近近的一片渐红,颇有几分意思。 九娘子一边看着,一边弯腰从地上拣了几片红透了的叶子拿在手里把玩着,想着不如多收一些,拿回去做了书签也是好的。 便拿了自己的帕子兜着,拣那些形状优美、色泽明艳的收了起来,兜在帕子里,不知不觉地就走远了些,然而九娘子光顾着低头拣树叶,竟也忘了方向,渐渐的,走到林子深处去了。 越往里,叶子越是好看,九娘子拣得兴起,额头上竟也是一层薄汗了,脸上也微微红了些,倒像是抹了胭脂般红润了些,更显得九娘子唇红齿白的。 远远的,九娘子看见了一片形状特别雅致的叶子,惊呼,“夕灵,你快看,那片好。”说罢便要朝那叶子伸出手去拣。 但是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从空中落下一样东西,扑通一声砸在了九娘子眼前的地面上,带起一大片的树叶和灰尘,呛得九娘子扔了手中的帕子,捂着口鼻咳嗽了半天。 夕灵连忙上来替九娘子拍着后背,待九娘子咳匀了气,二人朝地上看去,才发现那是一只被羽箭贯穿了脑袋的鸽子。 夕灵“呀”的一声惊呼,九娘子却上前拿起了那只鸽子,细细地看了,这鸽子的脑袋上插了一支白色的羽箭,射出这支箭的人射中了鸽子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支羽箭竟然从这鸽子的两只眼睛中间贯穿,不偏不倚,仿佛是量好了一样,这就不一样了,九娘子不禁赞叹,“好箭法!”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明朗清俊的声音,“姑娘也懂得箭法吗?” 九娘子和夕灵没防着身后有人,都唬了一跳,回过头看去,却是一个束着白玉高冠,穿着莲青色夹金线织缎长袍,外边套着同色的织锦披风的年轻男子,看那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左右。[]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九娘子。 九娘子面色一红,本来就微微潮红的脸更加红了几分,低头说道,“公子见笑了,小女并不懂。只是见公子这箭贯穿了鸽子的双眼,才惊叹的。” 那年轻公子哂道,“这算什么,雕虫小技而已。” 九娘子见他英姿挺拔,傲骨铮铮的,又看见他虽然满身高贵,但手上却明显看得见有厚厚的茧子,又如此说话行事,心里便有了底,想着这或许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儿郎吧。 便说道,“公子是横刀立马,驰骋疆场的,自然不当什么了。”原也是嘴快,倒没多想。 那年轻男子却十分惊讶,仔细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淡雅的装扮,身边还带着个抱着包袱的丫环,掩饰不住的通身的优雅和高贵,原本他以为或许就是哪家的小姐罢了,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还能看出他是行过军打过仗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出来的。 便问道,“敢问姑娘是……?” 九娘子便立刻惊觉自己又多话了,想着要立刻脱身才好,但又不方便告诉一个陌生男子自己的姓名,灵机一动,推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公子,请了!” 便带着夕灵从那年轻公子的身边,匆匆离去了。 那年轻公子嘴边带着一丝笑意,“有意思,这个女子,竟然跟那些个扭扭捏捏、矫揉造作的大家闺秀不一样。” 看着九娘子的身影远远的去了,再也看不见了,这才回身拣起地上的鸽子,准备要走,突然“咦”了一声,从地上拣起了一样物事。[.超多好看小说] 你猜是什么,原来就是刚才九娘子用来兜枫树叶的帕子,那年轻男子抖掉树叶,展开了帕子来看,是一方白色的帕子,显然是闺中女儿所有,帕子极淡雅,只在一角用丝线绣了几片椭圆形带有锯齿的叶子,这年轻男子竟不知道这是什么叶子,像是没见过的。拿起帕子放在鼻子边闻了闻,不同于一般女子特有的脂粉味道,而是一股子淡淡的清新的味道,闻之,令人心神一振。 年轻男子眼神幽深了几分,从地上拣了一片枫叶包在帕子中,然后将帕子揣在了怀里,拣起鸽子,大步离开了。 九娘子匆匆忙忙走出枫树林,看看后边也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胸口,喘匀了气,慢慢地走到一处藤凳上,坐了下来。 这边,那年轻男子拿了鸽子走出园子,到了一处院落,里边便有人大声说道,“扬广小弟,你不过是去拣只鸽子,怎么拣了这么久?莫不是拣了个狐仙什么的?” 那男子说完,花厅里的另外几个男子都大笑了起来,这年轻男子原来就是镇北侯的次子杨广,这杨广也不急,走到八仙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一口气咕嘟喝掉了,这才笑道,“狐仙,小弟倒是没碰着,小弟碰着了个九天玄女!” 刚才说话的便是那北静王爷,大红的榴花缎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不尽的风流。 “哦?我府里什么时候有了九天玄女了?既是有,那也是我的,你小子可不许妄想!”北静王爷打趣道。 北静王爷的身边还坐着一位穿着石青色窄衣领花长袍的簪碧玉簪的男子,却是那面容冷峻的永安侯爷徐振祥,说道,“杨兄弟,你这回回来令堂也该为你寻门亲事了吧?” 杨广嗤道,“哼,寻常的矫揉女子我可看不上,我喜欢的人,必须是聪明大方又有趣的女子。” “哦,杨兄,什么样的女子才能称之为有趣呢?”说话的却是一身梅花纹纱袍的曹府大少爷曹言宸,这里,几个男子之中,就数他和杨广的年纪小。 杨广想了想,“就是我刚才碰到的那样的女子!” 北静王爷闻言收了刚才嬉笑的神情,“哦?这么说,杨兄第刚才真的在我府中碰到了一个姑娘?你确定不是我府中的姬妾吗?” 杨广嗤道,“虽然我久未回京,但还是分得清未嫁之女和妇人的。再说了,虽然素来听说你府中美人甚多,但我刚才碰到的那个可绝对不是你府中的能比得上的。” 杨广这话一出,不仅北静王爷沉思了起来,就连曹言宸也思索了起来,徐振祥则是一贯的话少,一时,厅上倒冷了下来。 “咦,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杨广好奇的问道。 北静王爷笑了笑,说道,“哈哈,这回你的九天玄女我可猜出来大概是谁家的了。” 杨广疑惑地看着他,曹言宸也笑了,说道,“今儿王爷只请了我们家的姐妹来府里,杨兄刚才说有趣,小弟大概也猜着了这玄女是谁了。” 北静王爷也笑道,“这九天玄女是谁本王不知道,但本王可是知道你姐妹里谁是那个有趣的。” “哦,你又是他的大舅子,这么说来,你们都知道啦,就我不知道吗?”杨广指着曹言宸对徐振祥说道。 徐振祥本以为是个笑谈罢了,听他们说的认真,不知怎么的,便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掳了薄荷手串的小庶女,嗯,如果说有趣的话,当天那个站在门口,瞪着一双乌黑闪耀的凤眼,满脸无奈和自认倒霉的神情的小女子,倒真算得上是有趣的。 想到这里,徐振祥竟不由自主无声地笑了一下,这下,杨广更是不高兴了,“哎,你们可真不够义气的,大家自家兄弟,怎么就我不知道啊。” 北静王爷说道,“不知道岂不是更好,多留几分神秘,早早知道了倒是无趣,不如且看着,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像你想的那样有趣。放心,你会有机会见到这位九天玄女的。” 杨广想了想,按了按自己怀中揣着的那方帕子,点点头,四人便不再说,喝起酒来。 只是北静王爷那嬉笑的神情之后,是一丝玩味,“呵,这个小九还真不简单呢,怎么的就还得了这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少年将军的眼呢?小九,你越来越让本王有兴趣了,本王是要定你了。”北静王爷在心里想着。 此间年纪最小的曹言宸也在心里思索着,自己的这些个妹妹里,他倒是没有太多的嫡庶之分,向来是一同对待的,但是自己的嫡亲六妹的那个脾气他实在是看不中。 七妹和八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是特别喜欢,只有九妹和十妹是比较喜欢的,尤其是九妹妹,每次都让他觉得她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一个特别合得来的知己,嗯,杨广说的不错,九妹妹的确与一般的女子不同,但是要他说出来到底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太出。 看着眼前的这几个贵族男子,他想起了父亲无意之间透露的信息,难道九妹妹这样一个天姿卓绝的女子也要给人作妾吗?想到这里,他无限的感慨,九妹妹哪里都好,就是出身不好,怎么没托生在自己的母亲肚子里呢?庶出的身份,给九妹妹带来的永远不会有六妹妹好的。 这么想着,曹言宸无限郁闷地自己灌了一杯酒,把自己呛得咳了半天。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叵测 九娘子被刚才枫树林里的事唬了一下,便再不肯走远了,带着夕灵寻了十娘子,二人稍事歇息了一会,还是回去百花厅了。(.无弹窗广告) 到正式用膳的时候,几个姑娘也都回来了。 贞娘自然是陪同王妃和大太太及镇北侯夫人一起坐一桌,她们几个姐妹坐了一桌,菜肴自是精致不已。只可惜几个姑娘的心思都不在饭菜上,席间倒也还平静。 九娘子正发呆呢,只听得那边席上的贞娘唤自己,“九妹妹,姐姐我有点头晕,你陪我去后堂洗把脸,可好?” 九娘子连忙起身应了,贞娘便扶着九娘子的手起来了,二人也没带丫头,就往后堂去了。 北静王妃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招手唤过来一个丫头,对那丫头耳语了几句,那丫头点头便离去了。 九娘子扶着贞娘到了百花厅后堂的一处厢房,这儿应该是专门招待女眷歇息的地方,外间是用茶的小厅,掀了帘子进去是可供休息的卧房,有一张精致的架子床,被褥齐全,旁边是一张梨花妆台,靠窗还有一张梨花榻。 架子床右手边一处门帘后边进去是一间小小的净房,里边深红色的恭桶,脸盆架一应俱全。 贞娘自去脸盆架上净了面,出来,坐在妆台前,九娘子上前帮着贞娘匀了面,扑了粉,贞娘这才笑着对九娘子说道,“多谢九妹妹了,我这些个妹妹里头,数九妹妹最是细致贴心了。” 九娘子哪里敢称是,要知道人家可是有嫡亲的妹妹的,忙说道,“大姐姐笑话小九了,小九自小比别的姐妹愚笨些,只在这些事上稍稍能尽些心罢了。” 贞娘拍拍九娘子的手,“你也不必过谦,大姐姐知道你的不易,也是真心的想帮你一把。” 听了贞娘的话,九娘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贞娘似乎在为接下来的话做什么铺垫吧,九娘子暗暗着急,却毫无办法,贞娘已经带着自己离开了大厅,且支开了丫鬟,自己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如果她接下来说什么过格的话该如何是好? 果然,贞娘接下来就开口了,“小九,你也莫怕羞,跟姐姐说说,你可想过将来寻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果然如此,贞娘果然和大太太的打算一样,九娘子心中暗暗冷笑,怎么,庶女就是当妾室的命吗?她们娘俩真的好打算! 九娘子便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怒气,过分冷静地说道,“大姐姐既然如此直接问,那么小九少不得厚着脸皮说说了,小九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能安稳度日,如果要我选,那么,小九宁作寒门妻,不作高门妾!” 或许是九娘子脸上的决绝,又抑或是她表现出的超常冷静,竟将贞娘说得楞了半晌,贞娘苦涩地扯出一个笑容,“小九,你毕竟是年少啊!” 九娘子不解,贞娘却意外地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而是说道,“我有点渴了,小九,你去倒杯茶来给我吧。” 九娘子倒没想到贞娘会这么快结束这个话题,还准备好好同她理论一番呢,见贞娘如此说,便起身去了外间,在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端了进来递给贞娘。 贞娘不知道在想什么,右手撑着头,九娘子走到贞娘身边,轻轻唤了一声,“大姐姐,喝口茶吧”。 贞娘应了,伸手去端九娘子递过来的茶杯,一霎那,也不知道是九娘子没有递好,还是贞娘没有接好,一杯茶就这么全扣在九娘子的身上了,还好贞娘是坐着的,九娘子是站着的,茶全扣在九娘子的裙子上了。 “哎哟!”贞娘立马站了起来,“烫着没有,都怪姐姐我,小九,快叫我看看!”贞娘表情焦急,脸上都是愧色。 “还好,没事,大姐姐,这茶也放了许久的,温温的,并不曾烫到,只是裙子都湿了。”九娘子拎着自己的裙子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咱俩出来时都没有带上丫头,你得马上将裙子换下来才好,这么湿嗒嗒地粘在身上,一会莫要着凉了!”贞娘焦急地说道。 九娘子也想将裙子换下来,湿的粘在身上确实很不舒服,可是拿着自己衣裳包袱的夕灵却在百花厅外的下人房里,如何能将她招过来呢? 贞娘跺跺脚说道,“都怪我想得不周全,一心想着同九妹妹说说私房话,忘了将丫头们带过来了。”说罢环视了厢房,说道,“这样吧,小九,你将裙子脱了下来,上床去坐着,盖上被子,我将这湿裙子拿去,唤了你的贴身丫鬟来了,再服侍你换了干净裙子来,你看可好?” 九娘子想了想,好像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然而有什么突然在脑中一划而过,虽来不及细想,但九娘子却下意识的说道,“这湿裙子还是放在这里吧,大姐姐拿了去也不方便,大姐姐只管将小九的贴身丫鬟夕灵唤过来即可。” 贞娘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但马上恢复正常,说道,“那好吧,我现在就去,你略等等吧。” 九娘子答应了,便去了净房,将湿裙子脱了下来,里边只穿着松花色的散花纱裤,还好裤子没有湿,九娘子将湿裙子拿在了手里,出了净房,上了床上,将一床玫瑰紫织锦薄被搭在下身,说道,“那就有劳大姐姐了!” 贞娘看着九娘子,眼神里有一刻有那么一丝的晦暗,但接着便笑道,“这是大姐姐应该做的,你且放心候着吧,我去去就来。” 贞娘说罢便转身出了厢房,九娘子百无聊赖,只希望贞娘能迅速回来才好。 坐在床上的九娘子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只觉得时间仿佛是停住了似的,那夕灵却怎么也等不来一样。 正焦急万分时,突然听到一个男子低沉的嗓音笑道,“如此状况之下,难得九娘子还如此镇定呢,小王实在是佩服啊!” 九娘子顿时脸色就唬白了,现在她衣衫不整,坐在床上,而这个自称“小王”的人,莫非就是那北静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人看见了,她的名声就完了! 果然,下一刻,那大红长袍的北静王爷就施施然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九娘子紧紧地攥住锦被,将自己的下半身包得严严实实的,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尊卑了,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明知道这里有女客,还闯进来?” 北静王爷也不怒,靠在门框上,一脸嬉笑地看着像个刺猬般竖起满身刺的九娘子,“小娘子此话差矣!这是本王的府邸,本王自然是想进哪里就进哪里。何来闯这一说呢?” 紧急状况之下,九娘子一时不察,也有点口不择言了,被北静王爷这么一说,九娘子脸又红了,“你!……” 拼命地忍住了要骂人的冲动,九娘子放低了声音,“那么,都是小九的错,还请王爷回避一下吧!” 北静王爷嗤笑了一下,不仅没有转身出去,反而走近了,过来坐在架子床边,九娘子吓得包着被子挪到了床里边,警戒地说道,“你要干什么?” 北静王爷直直地看向九娘子,“小娘子,你应该问问你的大姐姐,她想干什么?” 九娘子一惊,这北静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然后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脸色又从红转白,灰白,难道这一切是大姐姐有意为之?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九娘子不由得悲从中来,顿时红了眼圈,自己千防万防,却没有防到贞娘,防到这个自己从内心还是比较认同的嫡长姐,真的是要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吗? 北静王爷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小的女子,虽然身处窘境,但依然神色镇定,双手死死地攥住锦被,指节都有些发白了,那咬着嘴唇的贝齿玲珑细致,殷红的嘴唇被咬得仿佛要马上滴出血来,北静王爷一霎时心里竟有了一丝心疼,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抚摸那殷红的唇。 九娘子自然看到了北静王爷的举动,大喝一声,“住手!你别过来,否则我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九娘子神色凛然。 北静王爷又恢复了刚才的嬉笑,却也收回了手,“想必小娘子明白了本王的意思吧,如今,小娘子可以说是身处险境,接下来,你那嫡长姐肯定会将永安侯爷叫到这的,到时候,大姐夫和小姨子,呵呵,还真是香艳!小娘子你名声尽毁,也只能被抬进永安侯府,给徐振祥作个妾了。” 北静王爷停住不说,九娘子反而越发平静了下来,果真如此,原来今日来这里,大太太母女俩还存了这份心思,九娘子不怒反笑。 北静王爷呆住了,心里不由打起鼓来,这九娘子莫不是傻了吧,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九娘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既如此,就不劳王爷费心了,请王爷出去吧!请让小九身边少一个看笑话的人吧!” 九娘子的话说得既悲且哀,北静王爷竟不由心中一痛,眼前的这个女子,明明心碎心痛得要死,偏偏还如此冷静,叫人是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好好怜惜一番。 北静王爷说道,“其实,本王倒是可以帮小娘子一把的,不知……?” 九娘子诧异道,“怎么帮?” 北静王爷压抑住内心的期待,“小娘子若是愿意,本王可以在那徐振祥之前纳小娘子为侧妃,你看如何?”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解困 九娘子冷笑,“原来小九在你们这些贵人眼里就是这样的分量吗?”不待北静王爷说话,又接着说道,“王爷若诚心相帮,小九也不是那没眼色的,只要王爷休了王妃,八抬大轿迎我过府,我还是可以考虑看看的,如何?” 九娘子的话果然激怒了北静王爷,“好你个不识好歹的小娘子,既如此,那本王就不要自讨没趣了。”说罢转身就要出去。 九娘子见他要出去,心中暗喜,忙拽过湿裙子,在被子里摸索着穿在了身上,也顾不得湿不湿,粘不粘的,掀了被子就迅速穿上鞋子跳到了地上。 没想到那北静王爷走到门口却又转过身来,笑道,“好你个小娘子,差点让本王着了你的道儿!” 转过身来的北静王爷惊讶地瞧着穿着湿裙子站在地上的九娘子,这是唱的哪一出?他也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女子,胆子够大!九娘子也豁了出去,大胆地回以戒备的目光! 二人正对峙无语,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北静王爷的身后传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九娘子一惊,便抬头看见了抬脚走了进来的永安侯爷徐振祥,徐振祥脸上依然是不苟言笑,但看见二人,面上还是多了几丝疑惑。 北静王爷转过身,对徐振祥笑道,“徐兄,可是令夫人让你过来的?” 徐振祥点点头,脸上的疑惑的神色更重了几分,北静王爷哈哈笑道,“只可惜令夫人这一番成人之举倒是便宜了本王。” 九娘子咬着嘴唇,看着面前的这两个男子,贞娘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借换衣裳的机会,让自己和徐振祥衣衫不整地共处一室,毁了自己的名声的同时,也顺便做个人情,自己到头来说不定还得对她感恩戴德的。 徐振祥扫视了一遍九娘子,看到她身上的湿裙子和灰白气愤的脸色,再看看北静王爷的神情,便有了几分明白,眼神不由暗了几分。[] “王爷的意思是……?”徐振祥问道。 北静王爷环抱着双臂,“本王的意思非常清楚,也早就跟曹阁老说过了,本王,要这个丫头,”想了想,又冲九娘子说道,“王妃本王已经有了,也不可能休,但本王可以答应你,让你做本王的侧妃。” 九娘子嗤之以鼻,还未来得及说话,徐振祥说道,“我想,王爷你误会了!” 北静王爷吃惊地看向徐振祥,徐振祥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本侯爷的夫人早就同岳母提过了,要替本侯爷纳九姨妹为贵妾了,王爷,您慢了一步!” “哦?还有这回事吗?这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有趣有趣,没想到侯爷冷面之下还有颗怜香惜玉之心。”北静王爷挑衅地说道。 徐振祥还未说话,便听到外边有脚步声传来,还有贞娘和婆子丫环说话的声音,两个男子自然也是听到了,二人倒是无所谓,九娘子却立刻警醒起来,自己这副鬼样子,如果叫有所准备的贞娘带了下人进来看到,那么自己纵然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更何况现在屋子里,竟然有两个男人要争着对此事负责!事情闹大了,九娘子环顾了屋子,看见了窗台下的软榻,离窗台并不高,便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也顾不上那两个还立在那的男子,提了裙子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软榻边,毫不犹豫地踩上了软榻。 窗户是两扇小轩窗的样式,也没有关死,九娘子轻轻用手一推就开了,“九娘子!”“九妹妹!”北静王爷和徐振祥的惊呼声同时响起,显然二人也看出了九娘子的打算。 九娘子回头朝二人抛过去一记恶狠狠地眼神,迅速地爬上了窗台,外边正是茂盛的花草,九娘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闭了眼睛就跳了下去。 后边的北静王爷和徐振祥眼见着九娘子就这么跳了出去,北静王爷啧啧地叹道,“瞧瞧,瞧瞧,成何体统,哪里还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唉,可本王还就是越来越喜欢这丫头了!”说罢看了看表情捉摸不定的徐振祥,“侯爷,对不住了,这个人,本王还同你争定了!” 徐振祥眼神同样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面上却只是淡定地说道,“是吗?那也看王爷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走着瞧!”北静王爷说道。 话音刚落,贞娘和北静王妃就带着大批丫鬟婆子进来了,还有九娘子的丫鬟夕灵,贞娘先是看见了北静王爷,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讶,“王爷,您怎么也在这儿?” 北静王爷马上抓住了贞娘话里的漏洞,“也?夫人难道知道侯爷就一定在这吗?呵,这事可是怪了……” 贞娘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便四处张望,北静王爷却不肯放过,“夫人在寻什么?” 贞娘并没有看到九娘子的身影,但是架子床上又确实被褥凌乱,贞娘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徐振祥,却发现徐振祥的眼里有了几分淡淡的怒意,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北静王妃上来打圆场说道,“王爷,您在这儿啊,叫妾身好找,您和侯爷可是在这醒酒来着?” 北静王爷点点头,“可不是?不过本王看侯爷夫人这样子,倒像是抓奸来了,可真是奇怪啊。”说罢笑了起来。 徐振祥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不再说话,提步走出了厢房,贞娘赶紧跟了上去。 屋里的情形九娘子并不知道,她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还好外边都是长势茂盛的花草,她跳到花草丛中,倒也没受伤,只是膝盖擦破了一点,然后就是湿裙子上沾染的都是草绿色了,十分狼狈。 九娘子也顾不上其他,立马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估计了一下,穿过了花草丛,向西面跑了出去。 王府她不熟悉,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她刚才进来时大致看了一下,这厢房的西面应该就是出口,她只要回到了百花厅,一切就都好说了,大不了说自己在园子里摔了一跤就是了。 但是九娘子没想到的是,王府的花园极大,她跑出了花丛,却更傻眼了,完全不是她所预料的那样,几条小径曲曲折折,她,迷路了! 正当着急时,身后传来一个明朗的声音,“姑娘这是……?” 九娘子转过身去,再次大吃了一惊,那却是自己刚刚在枫树林里遇到的那个箭法精准的少年郎! 那少年也认出了九娘子,“姑娘,是你!”喜不自胜!然而下一刻,又满脸疑惑,“姑娘,你怎么了?” 九娘子来不及解释也不好解释,湿裙子粘嗒嗒地粘在自己身上,只好侧过身来,回避着这年轻男子的目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少年郎当然就是那杨广了,他刚才同北静王爷、永安侯爷和曹府大少爷喝酒正酣呢,先是北静王爷被人叫走了,接着又是永安侯爷走了出去,剩下二人也没什么意思,他便出来了,四处走走,没想到就正好遇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位九天玄女,只不过这会子,这玄女似乎落难了,然而,却更叫他高兴,这不正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吗? 虽然是非礼勿视,但杨广也瞧见了九娘子身上的污渍,想着九娘子可能是在哪里摔倒了,闺中女儿最是讲究仪态的,这幅样子要是被别人瞧见了,必然会有损这玄女的美态的,这么想着,便将自己身上的莲青色织锦披风解了下来。 杨广将披风双手奉上,“姑娘,此间也不方便,杨广知道也是冒犯姑娘了,但也算得是便宜行事吧,姑娘好歹也可遮上一遮。” 此刻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九娘子只好接了那披风过来,披到了自己身上,那披风上传来的青草般男子的气息,让她镇定了不少,敛身行礼谢道,“公子大恩,我记下了,谢谢公子,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图报!”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杨广哪里肯再次失去问清玄女姓名的机会,赶紧问道,“敢问姑娘芳姓大名?”尽管也知道这于礼不合,但他真的不想再次错失认识这姑娘的机会。 九娘子幽幽地说道,“公子,还是那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有缘便自会再相见的。” 其实她想说的是,以后应该没机会再见面了吧,这披风也不可能再还给他的了,否则岂不是成了私相收授了吗?然而自己却真的要欠上这个人情了,九娘子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九娘子转身就走,那杨广毕竟年少,还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再追着问,但是想到才刚曹言宸说过的话,心里便大喜,这肯定是曹阁老府中的姑娘吧,只是不知道是几姑娘? 见九娘子的身影越走越远,忙紧走了几步,追问道,“姑娘可是曹大人府上的姑娘?” 远远的也只见九娘子点了点头,杨广大喜,直到九娘子的身影都看不见了,这才往回走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 探究 九娘子问着王府的丫环才回到了百花厅,大太太看见九娘子进来,显然吃了一惊,后又久久注视着九娘子身上的那件披风,同时注视着这件披风的还有镇北侯杨夫人。 九娘子未说话,径直走到十娘子身边,同十娘子耳语了几句,十娘子点头,招手唤了自己的丫头夕蝶过来,对夕蝶耳语了几句,夕蝶听命出去了。 十娘子端了杯热茶递给九娘子,九娘子狠命地喝了几口,这才感觉自己缓了口气过来,面对十娘子十分疑惑的眼神,九娘子只得在她耳边说道,“以后再同你说罢,这会子我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看见了夕蝶在厅外露了露头,九娘子便和十娘子一起起身,二人说笑着出了大厅,来到后堂给女眷准备的净房,果然,夕灵已经候在那里了。 看见了九娘子,夕灵都快要哭出来了,“姑娘!您可吓死奴婢了,奴婢到处都寻不着您!” 九娘子点点头,示意夕灵噤声,问道,“衣裳包袱呢?” 夕灵便立刻止住满腹的疑问和担心,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九娘子,九娘子实在是被吓怕了,对十娘子说道,“十妹妹,还请在外边等会姐姐好吗?别让外人进来。” 十娘子也没有多问,点头去了外边候着。 九娘子连忙脱了外边的那件披风,让夕灵服侍着自己将湿透了的裙子脱了下来,里边的散花纱裤也已然被染湿了,然而也顾不得什么了,九娘子换了一件备用的撒花长裙,群边是绣的白色的木樨花,十分的雅致。 九娘子换好了裙子,然后又披上了自己带来的那件丁香色的披风,将湿裙子包了起来,吩咐夕灵道,“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不小心在园子里摔倒了,摔在了青苔上,所以换了裙子,知道了吗?” 夕灵答应了,又问道,“可是,咱们要怎么跟人解释这件披风呢?” 九娘子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披的这件披风,是那贵公子的,任谁一看就知道是男子的披风,这该如何解释才好呢? 九娘子咬咬牙,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好抵死不说了,还好也只是大太太注意到了,还有就是十娘子那里,十娘子倒好说,大太太那里只怕是不好圆了。 不过九娘子也不怕,大不了鱼死网破,今天贞娘的谋划只怕也有大太太的份,实在不行,大家撕破了脸便罢。 于是对夕灵说道,“不要提起这披风,如果大太太问,你只说不知道便是了,我自己来应付。” 夕灵点点头,便寻了一快包袱皮将那披风也包了起来,放在九娘子的衣裳包袱里头。 等都收拾好了,九娘子理了妆发,平静了心情,这才带着夕灵出了净房。 外边十娘子细细地看了看九娘子,眼神深邃地说道,“九姐姐好镇定!” 九娘子则一笑道,“今日之事,此时此刻,请妹妹恕姐姐无法直言以告,但妹妹今日的相助姐姐记在心里了,他日有机会必当图报。” 十娘子扑哧一笑,“九姐姐,你怎么这么见外,这么文诹诹的,咱们姐妹俩还说那些个干什么,走,回席上去吃点东西吧,我都饿了!” 九娘子也笑了,二人相互搀着胳膊回了百花厅。 二人说笑着进大厅的时候,才发现大厅的人目光顿时都聚集了过来,九娘子看去,原来是贞娘和王妃回到了大厅,二人的眼神都颇值得玩味。 贞娘的眼里满是困惑、不解,眼底也有一丝愧意一闪而过,王妃的眼里则是探究、讶异和沉思…… 九娘子全当没看着,和十娘子二人回到了席上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八娘子心细眼尖,早瞧见九娘子的裙子和出来时不一样了,便笑着问道,“九姐姐莫不是摔到泥塘里去了?怎么和大姐姐出去一会子的功夫,倒换了件裙子?” 八娘子的声音不大,但那穿透力却是极强,一时,厅上的众人,目光都聚集在了九娘子的裙子上。 贞娘的脸上有一丝不自然的讪笑,九娘子当然没有放过她的这个表情,冷笑着说道,“八姐姐不知道,小九并非摔到泥塘里了,而是被人泼了污水在身上而已!” 北静王妃听了这话,好奇地问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将污水泼在九娘子的身上?” 九娘子看到了北静王妃眼中的一丝好奇,缓缓地说道,“并非是王府的下人,请王妃放心,不过,往小九身上泼污水,小九就是再好说话也是不肯的,小九已然教训过了,请王妃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九娘子的话,明眼人一听都知道是话中有话,可是厅中的众人却都不好接话了,还是杨夫人说了句,“九娘子身上的这件裙子着实好看,一走动,便似乎有木樨的香味传来。” 九娘子遥遥向杨夫人行了一礼,她并不知道刚才的那个贵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她身上穿着那件披风,让杨夫人十分震惊,要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是从来不肯近女色的,但是儿子的那件披风怎么会在这个小小庶女的身上?其间莫非有什么荒唐事不成? 杨夫人暗暗打量了九娘子,尽管她也承认这小娘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属上上乘,但是出身却是太低,姨娘所生,如果不是那件披风引起了她的注意,九娘子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九娘子说道,“多谢夫人缪赞!小九喜欢这木樨清且白!” 杨夫人点点头,这小娘子似乎话中有话,但她也不再多说了。 北静王妃便笑着说道,“好了,既如此,咱们就都移步去园子里赏月去吧,月饼都已备好了。” 众人便起身,随着王妃出了大厅,带着丫鬟婆子,往园子里去了。 几个姑娘走在了后边,六娘子走到了九娘子身边,“九妹妹,刚才你在打什么机锋,我怎么听不懂呢?” 九娘子淡淡一笑,“没什么,真的就是被人泼了污水罢了。” 六娘子见九娘子并不想多说,只好讪讪地快步走到前边去了。 反倒是三娘子走过来笑道,“刚才九妹妹进大厅时,我怎么好象瞥见妹妹穿了件男子的披风呢?” 九娘子惊讶地看向三娘子,倒没想到这个三娘子竟然还有空关注到自己了,倒是好眼力,正要说话呢,十娘子插嘴说道,“三姐姐莫不是看花了眼了?我一直同九姐姐在一起呢,哪里有什么男子的披风,莫不是……?”一边说,还一边坏笑地看着三娘子,还直冲她挤眼睛。 三娘子心中大怒,她和二太太为亲事发愁奔走苦求大太太的事,阁老府中人尽皆知,平日三娘子最讨厌别人当面说起这事的,如今十娘子虽未明说,但显然就是嘲笑她想男子想疯了,便冷言说道,“十妹妹想来是少不更事,没跟着宫里的嬷嬷们好好学学规矩吧,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呢,也不怕人笑话!” 十娘子吐了吐舌头,九娘子打岔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快走吧,母亲一会瞧见该说了。” 三娘子这才气呼呼地快步追上六娘子,二人说话去了。 九娘子冲十娘子使了个眼色,多谢她的及时解围,十娘子也回了个调皮的眼色,二人都笑了起来,手挽手地跟着众人往园子里去了。 园子里的荷塘之中,有一处水榭,四面的隔扇都打了开来,水榭之中宽敞明净,摆了两张八仙桌,中间隔了一张十六扇的山水画的屏风。 从园子里到水榭之间有一道九曲的回廊,众人从廊上行去,天上彩云散尽,月出光华,圆盘一般倒映在水中,和着周遭枯败的荷花和密匝的荷叶,倒也另有一番情趣在里边。 九娘子和十娘子走在最后边,十娘子不知道瞧见了什么,惊呼着跑了几步到回廊边上,“九姐姐,快看,好漂亮的锦鲤!” 九娘子淡淡的看着拍手的十娘子,斜斜地靠在廊边,也欣赏着这残荷、月色、九曲回廊和廊外的水色。 只是不知,此刻,她这副慵懒嘴角含笑的样子,却被对面一行人看到了眼底。 对面的小径旁,站着几个男子,显然就是那北静王爷、徐振祥和杨广、曹大老爷和曹言宸。 从这几人的角度看去,九曲回廊上的风景甚美,大太太和王妃、杨夫人等人已经先行进了水榭,剩下的几个姑娘因流连这月色,走在后边,还在细细地说笑着。 徐振祥眼神平静,看上去并无任何的情绪波动,然而站在他左侧的北静王爷却是看出了他的视线凝结所在之处。 远处那个依在廊上,神色从容的不是九娘子又是谁? 让北静王爷惊讶的是,他一回头便看见了身后的杨广眼中炽热的火花,难不成那小子也看上了九娘子吗?还是阁老府的其他姑娘? 北静王爷不知道的是,他和徐振祥还有杨广的神情都落入到了站在最边上的曹大老爷的眼底。 大老爷心中暗喜,他自然也是看到了走在最后的九娘子和看鱼的十娘子,但同样看到了高贵华丽的六娘子,明艳的七娘子,娇媚的八娘子,当然还有三娘子。 大老爷不仅希望九娘子能给自己的仕途再添上一把助力,也希望自己的嫡女六娘子能得到杨广的青眼,看到自家的女儿在这唯美的月色之下,牢牢吸引住了几个贵人的眼,大老爷心中无比自豪和开心。 曹言宸站在最后,他最关心的是杨广说的那个玄女到底是谁?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可能,自己家能和镇北侯府结亲,那么,那个女子就只能是六娘子。但从心底来说,他更愿意那个九天玄女是九娘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诗才 九娘子并不知道这边的情形,略待了一会便随着姐妹们进了水榭,宽敞的厅里用屏风隔开了两张大的八仙桌。 王妃笑着说道,“我只图个人多热闹有趣,便让他们只摆了这一张桌子,咱们挤着坐,可好?那边的是王爷他们,原也是想分成两个厅的,但王爷说了,如此美好的月色,只合在这水榭上欣赏,去别的地方反而不美了,如此就将就一下,我们倒是不怕的,还请曹夫人和几位姑娘见谅了!” 大太太哪里敢置喙,忙起身说道,“王爷说的有理,王妃安排的很是不错,就这么挤着反而热闹不是?” 众人于是坐了下来,王妃谦让,让大太太同杨夫人坐了主次二席,自己陪在一边,几个姑娘就按照顺序坐了下来,刚刚坐了下来,那边男宾们也入了席。 这边女客们忙又起身相迎,又是一阵云裳鬓影的交织,众人才真正坐了下来。 因已经用过了膳,这会子王府的丫鬟们鱼贯端上的便都是各色的月饼、各色的果子和小菜,男客那边是一斛春,女客这边是淡淡的桂花甜酒, 酒过三巡,王妃提议道,“这么枯坐着也是无趣,素来听说贵府的姑娘们颇有诗才,可否让姑娘们作几首诗来,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也不负这良辰美景不是?” 王妃都这么说了,大太太自然是不好说不的,何况她今日安心要让六娘子在杨夫人和杨广面前露脸,六娘子平日里也喜欢诗辞歌赋的,大老爷也赞赏过的,便更加答应了。 六娘子想着在北静王爷面前显示自己的诗才,也自然是答应的,七娘子八娘子也不甘落后,想挽回在永安侯府的形象,三娘子更是巴不得有个机会露露脸,只有九娘子心中十分不情愿,十娘子倒无所谓,反正这里她最小,做的不好也不会有人说的。 一时,王府的下人们抬了一张黄花梨木的书案来,笔墨纸砚都备好了,几个姑娘们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六娘子问道,“敢问王妃,以何为题才好呢?” 王妃笑道,“瞧瞧咱们六娘子的样子,真真不愧是曹大人的女儿,文墨必定也是好的,今儿月色这么好,不如就以月或者月色为题吧,也不限韵,到底是顽顽罢了,姑娘们随意好了。” 九娘子站了起来,走到大太太身边耳语了几句,大太太点点头,九娘子便走回到十娘子身边,九娘子的意思是觉得自己诗才有限,便自请给几位姐妹誊诗,大太太要的是六娘子露脸,九娘子如此自谦,自然是好。 丫鬟点上一支梦甜香,姑娘们都沉思起来。 男客那边自然也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都停住了交谈,屏声等候着一赏姑娘们的诗才。 一会儿,六娘子便面有得色,走到书案前提笔就写,其他几位姑娘也都陆陆续续地开始动手写了。 梦甜香快要燃尽的时候,姑娘们也都写好了,九娘子便上前,将几位姑娘的诗一一地重拿上好的雪浪纸誊写好了,吹干了墨迹,这才让丫鬟们一一成给王妃和杨夫人大太太和贞娘等人看。 按照长幼,先呈上的是三娘子的,王妃和杨夫人大太太三人凑在一起,贞娘站在她们身后,就着两个丫头的手细细地看着,王妃首先就赞了一句,“好生漂亮的字,有卫夫人之风,笔力又略胜过卫夫人之飘逸。” 大太太并不大懂得这书法,只觉得好看而已,于是笑道,“这是小九刚才求我,说自己个的诗才有限,这才替姐妹们誊写的,叫王妃和杨夫人笑话了。” “哦,阁老府上的姑娘果然是不同于常人,夫人好福气。”杨夫人也夸道,倒没想到那个小小的庶女写得这样一笔好字,杨夫人在心里再度替九娘子的出身惋惜了一番。 三人这才看三娘子的诗,三娘子诗题为《月夜》: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秋意浓,虫声低透绿窗纱。 王妃点点头,“甚好,三娘子静娘是贵府的……?”显然王妃已经忘记了上次在曹府中见过三娘子的事了。(.) 大太太心下暗笑,说道,“这是我们老爷的侄女,二房的三娘子静娘。” 王妃“哦”了一声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丫头们撤了这诗,又换了六娘子的过来,三娘子在下边狠狠地咬着牙龈,满心里今天要出彩的,谁知道王妃的反应这么平淡,还不是因为自己父亲不够有面子吗?三娘子一个自怨自艾地揪着帕子。 六娘子写的是一首词,《月思》: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王妃小声地念着,刚刚念完,就拍掌赞道,“了不得了,六娘子的诗才真是惊艳绝绝,就连我这粗人读来都觉得唇齿留香,余香满口呢。” 杨夫人也点头赞道,“不愧是曹大人这样的门第教养出来的女儿,真真是锦心绣口!” 自己嫡亲女儿的诗,大太太怎么看都觉得是好的,更何况两位贵人也这样夸赞,更是喜得眉开眼笑,掩饰不住满脸的自得,“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她父亲也曾夸她好来着。” 贞娘也笑道,“我这妹妹平日里虽也爱顽,但一看上书就爱得什么似的。” 六娘子听到众人的夸奖,脸都红了,但也掩不住满脸的兴奋和期待,只希望屏风那边的人儿也能听到自己的诗才好。 九娘子心下暗暗担心,此诗确实不错,但诗中流露的相思之意却是十分明显,就算大太太不懂,杨夫人不精,那么王妃也应该能看出一二才是,那天在永安侯府北静王爷对六娘子的态度她也亲眼看过的,希望到时候这个王爷不要这么尖酸刻薄,再次伤了六娘子才好。 七娘子和八娘子的却是两首咏月色的诗,王妃等人也都是看看,随口赞了几句便罢,叫二人好生气恼,又无计可施。 剩下十娘子还没有写出来,只咬着笔杆在那眨巴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几个贵妇,王妃首先笑了出来,“十娘子到底还小,若是作不出便罢,别拘坏了。” 杨夫人也说道,“是呢,我是看见十娘子就喜欢,雪团一般可爱得紧呢。” 大太太这才说道,“数她最小,平日里我们也惯着她,还请见谅就是了。” 十娘子这才丢了笔,跑到大太太身边扭糖一般缠着大太太的手臂,“母亲,您又笑话人家了……” “你这孩子,看你还淘气不淘气了……”大太太撑不住笑着说道,顿时厅里的气氛也活了起来。 王妃命丫鬟将几位姑娘的诗作都拿了送到屏风那边,“叫几位爷也看看我们女儿家的本事!”说的众人又都笑了起来。 九娘子这才暗地里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六娘子身上,自己也才能放松有心人对披风之事的追究。 贞娘除了开口赞了六娘子几句之外,就没有再说过什么话,期间,九娘子自然是在回避着贞娘的目光,贞娘也是在有意无意之间躲开二人可能交错的目光。 说到底,对九娘子,贞娘心中还是有着几分愧意的,但九娘子的脱困,也再次让她陷入到了侯爷的怒意之中,席上,她的数度走神,都是因为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侯爷,无法交待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本来是想等到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也不用多解释了,没想到九娘子竟然会自己走出了这个困局,面对九娘子,贞娘无由地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屏风那边,几个人相互传看了姑娘们的诗作,北静王爷一脸的令人玩味的嬉笑的神情,徐振祥则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然而眼眸深处却一再地扫视那几页雪浪纸上的字迹。杨广则是将写有六娘子的诗作的那一页翻过来倒过去的,似乎是想从里边看出作诗的人来才好。 曹大老爷拈着胡须,满脸的自矜,与荣有焉的样子,曹言宸则是有些微的疑惑的神情,明明九妹妹的诗才也不错呢,为何这里头只有九妹妹的字,却没有九妹妹的诗呢? 让九娘子担心的事果然下一刻就出现了,北静王爷笑道,“曹大人不愧为当朝阁老,朝廷倚重之臣,家风也是如此地堪为表率,贵府的姑娘们个个地才华横溢,气度不凡。” 这一番话说得屏风这边的几个姑娘面红耳赤,尤其是六娘子,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却是满脸的兴奋和期待。 唯独九娘子总觉得那北静王爷的话里听不出几分的真心赞赏,反倒是讽刺的意味更浓些。 正当曹府的众人都觉得高兴脸上有光的时候,北静王爷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依本王看,闺中女儿作此思春之作,倒有些难登大雅之堂,本王爷也实在是佩服贵府的姑娘,颇有虎将女之风啊。” 这话音一落,杨广噗地就笑出声来了,曹大老爷神色尴尬了几许,但不愧是朝廷的重臣,马上就恢复了正常,说道,“王爷说的有理,不过王爷您也说了,闺中女儿嘛,到底眼皮子浅,见识少,偶尔露怯,也实属正常,您说呢?” 这个老狐狸,还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北静王爷心下暗自说道,却也只能点头,“阁老所言甚是,是本王过于执拗了,只是,本王到底不喜这样的女子。” 这话一出,屏风那边的几个姑娘都露出几分尴尬和恼怒来,尤其是六娘子,刚才还满脸的绯红,这会子脸色却有些灰白,紧咬着嘴唇,长长的手指甲都要掐到肉里去了。 ------题外话------ 各位亲请见谅,一米实在不大会写诗,于是文中三娘子和六娘子的诗均是百度而来,请亲们将就看着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 误会 九娘子再度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北静王爷真是成心的,明明知道六娘子一颗芳心暗许,偏偏还要在人前如此折辱,当然,六娘子如果就此醒悟,不再留恋,倒是好事,不过,依六娘子的性子,自小无论什么东西,都是一个眼神就能得来的,如今,怕是让她更难舍弃了。 毕竟还要顾着男女大防,因此,传到男客那边的诗作并未写明哪首是何人所作,因此,除了大老爷、曹言宸,其他几人应该是不知道这诗就是六娘子所作。 偏偏那北静王爷仿佛就知道这是六娘子所作似的,还嫌不够,又加了句,“不过,本王倒是颇为欣赏这誊诗的人的这笔好字,华而不俗,美而不媚!” 徐振祥也难得的开口说道,“确实不错,有些功底!” 杨广好奇地将几张雪浪纸翻来翻去的看,不知道这里边有没有自己碰到过两次的那个姑娘的诗作。 大老爷自然知道这是九娘子的字,微笑道,“小九的字是越发进益了,往日老朽还总嫌她笔力不足,看来,这丫头是下了功夫的。” “哦?”徐振祥仿佛颇为吃惊,倒没想到这手好字竟然是出自那个有着一双洞察世事般乌黑眼珠的女子之手,北静王爷也十分意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嗬,看来,这丫头还真是让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这边,六娘子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大太太自然是看出了自家女儿的愤怒,对北静王爷自然也是有了几分迁怒,碍于王妃的面子,还有杨夫人在场,大太太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大好看起来。 王妃便打圆场地招呼众人吃月饼,喝桂花甜酒,九娘子自持有度,生怕再有什么波折,好在由于六娘子兴致不高,大太太自然也兴致不高,不久便带着姑娘们起身告辞了。 众人从王府出来,回到阁老府中,已是亥时二刻了,众人均疲惫不已,大太太也顾不得什么,让姑娘们都回去歇着了,大老爷也宿在了春熹堂。 九娘子回到秋梧苑,夕草早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泡好了茶,铺好了床,还在小炉子上炖好了一小盅的燕窝粥,九娘子一进屋,夕草就打发了夕灵夕木自去歇息,让夕茉夕莉服侍着九娘子洗了澡,换好了家常衣裳,自己给九娘子挽好了头发,才端了热乎乎的燕窝粥上来。[] 在王府,九娘子就剩下惊吓担心和窘迫了,哪里还有心思用膳?这会子正感觉到饿了,看到燕窝粥,心里一热,“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会我正想吃点热热的东西呢,只是这燕窝……?”九娘子向来节俭,大太太虽不至于虐待,但燕窝这样的精贵东西,九娘子却也是分不到的。 夕草用厚厚的帕子托了盅底,将小盅递到九娘子手中,看着九娘子小口小口地用了,这才答道,“是五姨娘,今儿偷偷地送过来的,也就一点,说姑娘太瘦了,叫奴婢每日里给姑娘炖点,补补身子,奴婢想着姑娘今儿去王府必定是吃不好的,所以,就先炖了点,也不多,姑娘就都用了吧,别剩下了。 九娘子顿时心头一热,眼圈也红了,夕草在旁边服侍,自然也看着了,劝着说道,”奴婢大着胆子也劝姑娘一句,姑娘您就看在五姨娘的这份心上,也得好好地顾惜着自己的身子,五姨娘可还指着您呢。“ 九娘子点头,其实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五姨娘的日子只怕比她过的更艰苦才是,自己好歹也是个主子,五姨娘却连主子都算不上,这点子燕窝,还不知道五姨娘打了多少饥荒才攒起来的呢。 和着满心满怀的感动和炙热,九娘子将这一盅燕窝粥用的干干净净的,夕草也觉得高兴,自家姑娘难得用膳这么痛快的。 夕草又服侍着九娘子重又漱了口,这才躺下来,因为走了困,九娘子直到天都蒙蒙亮时才睡着。 好在头天晚上回得晚,大太太已经让人来传话了,今日就不用这么早去请安了,让姑娘们用了早膳再过去就行了。 九娘子这才稍稍多睡了会,在秋梧苑里用了早膳。 春熹堂里,大太太和大老爷也用完了早膳,正在西间的炕上说话呢,大太太急切地问道,”老爷,您看,杨广那孩子可还不错?“ 大老爷点点头,”嗯,自然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杨夫人的意思。“ 大太太心里倒是有几分把握的,说道,”妾身看杨夫人对咱们小六应该是看上了,您没看到小三那样子,上赶着往王妃和杨夫人跟前凑,人家都没搭理她。“ ”到底是咱们家的人,你也不必那么刻薄。“大老爷说道。 ”什么咱家的人,那是二房的人,这么多年来,二房占咱们的便宜还少了吗?老太太在的时候,二房都被宠上天去了,如今老太太去了,要不是老爷您照顾着,他们二房早该喝西北风去了。“提起这个,大太太就来气,老太太在的时候,她可没少受气,老太太向来疼小儿子,连带着也疼那二太太,对她就差多了。 ”好了好了,以前的事总提它干什么。你只说说,在王府,你和贞娘是不是算计小九和振祥什么了,怎么振祥的脸色这样不好?“大老爷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毕竟浸淫官场多年,这点子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大太太神色微赧,她和贞娘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不过,看今天晚上风平浪静的样子,估计她们的计划已经是泡汤了,至于内里,其实她也不太清楚是个什么状况。 ”老爷说什么呢,妾身怎么敢算计侯爷,只是贞娘实在是看中了小九,席间和她说起了这事,姑娘家,脸皮薄,有些个不好意思罢了。“大太太避重就轻地说道。 大老爷哪里不知道自己夫人的性子,说道,”都说了叫你不要瞎胡闹,此事我自有主张的,你要是不听,万一有什么差池,到时候,我可是不管的。“ 大太太应道,”知道了,老爷,不过妾身还是那句话,小九,贞娘是要定了的。侯爷那,据贞娘说,也是这意思,老爷,此事您还是尽快作决定吧,妾身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家的姑娘被抬进永安侯府去,眼睁睁地看着别家的姑娘生下子嗣来。“ 大老爷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小九毕竟也年纪小,就算去了,一时半会也难有子嗣不是吗?“ 大太太笑道,”只要小九占了这个位子,一时半会他们永安侯府也想不出理由来再纳别的人了,有贞娘和小九在那,妾身就不相信了,三年五载的,还来不了个子嗣了?“ 大老爷沉思着,半晌不曾说话。 另外一边,镇北侯府里,一大早,杨夫人就起来了,正准备用早膳呢,杨广就过来请安了,杨夫人忙将杨广拉到身边,”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昨儿个晚上回的晚,你还喝了那么多酒,就不怕宿醉难受?明儿该头疼了。“ 杨广笑着说道,”母亲,您也把我看得太娇惯了吧,我是什么人?战场上都死过好几回的人,那么点子酒还能将我放倒?“ ”呸呸呸,大清早的,什么死啊活的,真不吉利!“杨夫人嗔道。 杨广便缠上杨夫人的胳膊,”母亲,是儿子不对,儿子不是习惯了吗?下次注意,您别生气。“ 杨夫人刚刚板起的脸,又撑不住的笑了,”你这孩子!“ 杨广又问道,”哥哥嫂嫂还没来吗?“ 杨夫人说道,”你哥哥这么忙,一大早就进宫去了,哪有功夫过来,你嫂嫂也是一大堆的事,大事小情的,也忙,所以啊,娘要赶快给你找个姑娘,也好收收你的心,帮衬帮衬你大嫂!“ 杨广往常一听这话,肯定立马抬脚走人的,今日倒是奇了,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没吭声。 杨夫人也觉得奇怪,”咦,你今儿怎么不走了,怎么不说什么先建功后成家了?“ 杨广挠挠头,”那个……儿子也是想到自己到底年纪大了,也该好好孝顺您老人家了,所以……所以……“到底面皮薄,后边找个娘子的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该找个好姑娘了,是不是?“杨夫人慈爱地拍了拍杨广的头,”你啊,你啊,叫娘说什么好?“ 杨夫人又接着说道,”我看那曹大人府上的姑娘还不错,门第模样性情什么的,也都合适,你看呢?“ 提起曹大人的女儿,杨广马上想到了那天枫树林碰到的那个见了血也不允还敢大胆评价他的箭法的姑娘,想到了那天地二次碰到她时她狼狈的样子,想到了那方被自己拣了的有着与众不同的淡淡的香味的帕子…… 如果是她?会是她吗?杨广心中又不十分的确定,但是,那姑娘,那样的容貌,那样的气度,那样的风姿,如果不是曹大人的嫡女,那又会是谁呢?杨广从私心里,想都没想过九娘子是庶女的可能性。 杨广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的时候,杨夫人问道,”昨日我见你穿着一件莲青色披风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又不见了?“ 杨广一愣,应付道,”许是落在哪了吧,儿子也不记得了。“要知道男女私相收授是很出格的,他可不想连累了那女子。 杨夫人”哦“了一声,却不相信,她还是坚信,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昨晚,那件曾经出现在九娘子身上很短时间的披风就是自己儿子的。再看看今日儿子的不寻常的反应,杨夫人便也能猜到杨广的心思了。不过,看自己儿子的这样子,似乎还不知道那九娘子是个庶女。 杨夫人心中微叹,那九娘子倒是不错,只可惜是个庶出的,身份太低了些,若论相配,还是六娘子更合适些。 于是问道,”娘看中了那曹府的嫡出六娘子,给你提亲去,你可喜欢?“ 杨广顾不得羞涩,”娘,那六娘子是不是气度出众,超然不群?“ 杨夫人笑道,”自然是的。“心里却想,六娘子好歹也是曹府的嫡出,气度自然是好的。自己这么说,也不算是哄了自己儿子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 提亲 杨广心下大喜,如果是那个女子,那么成亲这件事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生畏了,于是也不说话,暗自高兴着。[.超多好看小说] 杨夫人见状,也不点破,只想着该托谁去提亲才好,她并不知道,这一次的误会将会给六娘子和杨广带来多大的烦恼。 杨夫人也不愧是虎将女眷,行动就是迅速,第三日上,威远侯夫人就上了曹阁老的府邸,大太太在二门处迎了威远侯黄夫人,在春熹堂坐下喝过茶后,黄夫人便说明了来意,大太太大喜,连矜持也顾不上了,就应了下来,忙命顾妈妈去拿了大红的撒金帖子来,仔细地写了六娘子的生辰八字,给黄夫人带去和杨广合八字去了。 送走了黄夫人,大太太就和顾妈妈开始算计了起来,大少爷言宸的亲事是早就定下来的,秉持着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原则,大老爷给定的是翰林院的林大人的长女,婚事就定在今年的十月,大太太说道,“三娘子那边咱们不用管,五娘子的死活老二不管,咱们就更不用担心了,六娘子的亲事定下来,就得赶紧把小七和小八的也定下来,这样小九才能尽快地抬过去。” 顾妈妈审慎地问道,“时间这么匆忙,太太心里可是早就有了人选了?” 大太太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本来小七那次要是能成我就准备将小八嫁个正经人家做当家主母的,如今,既然她们姐妹俩窝里斗起来了,那么就当是补偿小七,我会给她找个家世简单可靠的人嫁了,至于小八嘛,胆子倒挺大,也敢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坏我的事,那么,正好前些日子镇江府的知府求到老爷这,说是想让老爷帮忙给娶个续弦,我看,小八正合适!” 顾妈妈心下惊叹,那镇江府的知府,年纪已经四十多岁了,原配病死了,还留下了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八娘子还是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嫁过去给一个糟老头昨续弦,大太太果然是厉害,可惜了八娘子了。 当然,顾妈妈面上也不敢说出来,只好附和着大太太说了会话。 下半晌,贞娘回了曹府,大太太屏退了下人,母女俩在暖阁里说着私房话,贞娘便将那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大太太。 大太太听完便惊问,“你是说,你带着人进去的时候,小九并不在屋里吗?” 贞娘点点头,“我明明已经哄了她脱了裙子,给按到床上了,只回去叫人的功夫,这丫头就不见了,倒是那北静王爷和侯爷在屋里。” “那你就没问问侯爷?”大太太焦急地问道。 贞娘苦笑,“侯爷是什么人,哪里不知道我的这点花花肠子,又是一顿大吵,也好几日不曾理会我了。还怎么问呢?” 大太太这几日尽顾着高兴六娘子的事,这会子听贞娘说起,才慢慢想起那天看到九娘子的事,“那天小九回到厅上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她身上披了件男人的披风,当时,我倒是没细想,以为你们已经得手,现在细想想,难道这丫头还敢与人有私情不成?” 贞娘也惊道,“真的吗?会是谁的披风呢?不会是北静王爷的吧?” 大太太摇摇头,“不像,如果是王爷的,王妃早就该说起了……” 贞娘也想了一会便放弃了,说道,“母亲,现在如何是好?咱们这么一来,小九肯定就知道了咱们的意思,她要是抵死不从怎么办?” 大太太冷冷地哼了一声。“抵死不从?那也要看她有没有死的本事!别忘了,她那个贱人娘还在我手心里攥着呢。” 贞娘苦笑着说道,“如果咱们硬逼她,以后闹翻了,怎么还能指望她和我一条心呢。” 大太太安慰道,“这个你放心,交给娘来办,娘向你保证,肯定将小九抬进你们府上去的。” 母女二人又说起了大少爷言宸的婚事和六娘子的亲事,到傍晚时分,贞娘才起身告辞回府去了。 九娘子这几日都在暗自担心着,依着大太太的性子,知道了那晚在王府的事之后,接下来肯定会有动作的,谁知这几日府里倒是风平浪静的,九娘子嘱咐了夕灵去偷偷的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镇北侯府托了威远侯夫人来向六娘子提亲了,二人正在和八字,估计大太太是在忙这事吧。 听到夕灵的回禀,九娘子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情况,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的缓冲,大哥哥要办婚事,六姐姐要说亲,定亲,估计大太太应该暂时没时间来管自己了吧,只希望她能彻底将自己遗忘了才好呢。 不几日,就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六娘子和杨广的八字非常的合,大太太非常高兴,便立即和威远侯夫人定下了小订的日子,镇北侯府那边也很有诚意,马上就正式上门来提亲了。 一时之间,整个阁老府都喜气洋洋的,六娘子和镇北侯次子少年将军杨广的婚事一时传遍京城。众人都叹这是强强联姻,新贵和世家再度走到了一起,这也是近几年来京城里流行的婚事走向。 对曹大老爷来说,自己搭上了世家,日后的仕途有了世家的支持只会越来越顺利,而对镇北侯府来说,京城里没落的世家是层出不穷,自己家搭上曹大老爷这个朝廷新贵兼实权人士,镇北侯府的后人们只会获利更多。所以,对两家来说,这都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外人都是高高兴兴的,唯独只有六娘子仿佛是一盆冷水泼在了头上,以前她是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将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所以对亲事也是无所谓的,现在,北静王爷那风流不羁、潇洒的身影已经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上,再跟她提亲事,真的就仿佛是晴天霹雳了。 大太太把六娘子叫到跟前,跟她说这事的时候,六娘子的痴怔的神情,大太太还以为自己的女儿在害羞呢,说起来也是,大太太从生活上对女儿自是细心无比,但是却完全没有去了解过六娘子的想法,要不然也不至于养成六娘子这样固执执拗的性子。 大太太也无暇顾及太多其他的,通过威远侯夫人在中间的斡旋,最终将下聘的日子定在了大少爷成亲之后的十一月初八。 于是,阁老府里上上下下开始空前地忙碌了起来,不仅是府里的主子们,大老爷大太太大少爷等,就是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是忙得脚根不着地。 大太太将身边的顾妈妈派到了六娘子身边,督促六娘子学着规矩,嫁衣虽然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做,到底还是要绣上几针意思意思的,按说,六娘子应该是最忙的,但六娘子自从亲事定下来之后,人就恍恍惚惚的,顾妈妈在旁边看着也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又不敢去烦大太太,只好自己留心看着。 大少爷要大婚,六娘子跟着也要下聘,大太太虽然没有时间去理会几个小娘子,但也不肯放过她们,家学因为府里即将到来的喜事先暂停了,给七娘子八娘子和九娘子十娘子定了任务,每人做上五十个荷包来。 几个小娘子无法,只得每日里点灯熬油地带着各自的丫环赶着做着,九娘子倒还好,这样的事以前也没少做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却是受不了了,上次大太太叫给贞娘作的荷包还没做完,现在又来了五十个,二人都快要哭了。十娘子也叫苦不迭,好在二姨娘在大太太身边跟着忙活,大太太对十娘子倒没要求那么高,只说做多少算多少就是了。 九娘子带着夕草和夕灵在灯下做着荷包,夕木那几个针线上的活计就差了些,因此夕草就将秋梧苑里的杂事交给她们四个,自己和夕灵则专心地帮着九娘子做荷包,好减轻九娘子的劳动量。 三人一边做着,夕灵一边将府里听来的八卦说给九娘子听,“姑娘,听说三姨娘最近总往秋爽苑和秋枫苑跑,还有大老爷那,三姨娘也跑得勤,奴婢听妈妈们说,三姨娘是在给七娘子和八娘子跑亲事呢。” 九娘子眼睛也不抬,一边手脚麻利地抽着丝线,“那都是太太的事,她跑有什么用?” 夕灵说道,“妈妈们也这么说,还说太太肯定不会让七娘子和八娘子嫁到好人家的呢。” 听了这话,九娘子手上的动作一顿,在永安侯府的事,估计大太太对七娘子和八娘子该记恨上了,又怎么会给她们找到称心如意的亲事呢?大老爷虽然平日里对庶女们也没有不待见,但毕竟这是内院的事,是大太太的管辖范围,三姨娘这么蹦达,大太太这会子是因为忙,等腾出功夫来,难保不会更加搓摩这母女三人。 想到她们,九娘子又想到了自己和五姨娘,如今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五姨娘还住在那小耳房里头,冬天没有地龙不说,还见不着阳光,阴冷潮湿的,这样下去,五姨娘的身子怎么受得了?看来,自己得赶快想办法给五姨娘换个住处才好。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 明拒 大少爷的婚事在即,府里的众人都忙的不可开交的,趁着大太太忙乱的时候,九娘子私底下将五姨娘接到秋梧苑里,说了几回话,又拿了自己攒下的银子给五姨娘买了些人参燕窝的,量都很少,让五姨娘的小丫头夕燕给五姨娘补补身子。 大部分的时候,九娘子就在秋梧苑里不慌不忙地做着针线活,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到了大少爷娶亲的那天了。 早在头一天晚上,九娘子就送去了自己亲手给这个给了自己无限关爱的大哥哥贺礼,是男女各一套家常的衣裳,男女各两双做工精致的鞋子,还有各两双棉袜,东西并没有直接交到言宸手里,他太忙,只是交给了贴身大丫头夏婵手里。 大少爷成亲这一日,府里的热闹喧嚣是可想而知的,来来往往的宾客如云,非富即贵,九娘子和姐妹们因为是未出阁的姑娘,只是在新娘子送进洞房掀了盖头后去陪了大嫂一会儿,新娘子林氏在大红的嫁衣的映衬之下显得特别的温婉,看上去倒像是个沉静妥帖的性子。 看完新娘子,六娘子因为定了亲,被大太太抓去身边熟悉中馈事务了,七娘子和八娘子则神神秘秘地被三姨娘拉走了,不知道干什么去。十娘子则表示自己困得不得了,就去了大太太那里寻二姨娘了。 九娘子便绕道从园子里往秋梧苑走去,因为今日宾客太多,几个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也都被抽去帮忙了,因此九娘子一个人,提着一盏羊角风灯,慢悠悠地从园子里绕道而行。 时至深秋,晚上寒气渐重,九娘子紧了紧身上的织锦披风,加快了脚步。客人们都在前厅,下人们也都在前厅忙碌,因此园子里此刻倒是清净,远远的还能听到前头的丝竹的声音和客人们喧闹的声音。 羊角风灯照出眼前的一片地方来,九娘子心无旁骛地就着这一小片温暖和光明走着,不防之下,撞到一个高高的人的胸膛之上,惊得九娘子立刻倒退了几步。 提起手中的羊角风灯,九娘子这才看清楚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原来是穿了一身黑底绣了玄纹的长袍的北静王爷,正嬉笑地看着九娘子,“九娘子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都没看见本王站在这里?” 九娘子心里暗暗腹诽,好好的不去喝喜酒,跑到这乌漆抹黑的园子里来为难自己干什么? 但面上也只得行礼道,“都是小九的错,请王爷见谅!”话虽如此,神色之间却未见一点歉意,并且刻意保持着与北静王爷的距离,疏离地说道。 北静王爷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疏离而客气的话语,保持着距离的身体,像极了竖起了毫刺的刺猬,摆出鲜明的防卫态度。 心里顿时冒上火来,自己好歹是个王爷,怎么说也是风流倜傥的,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自愿贴上身来,可是,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小的庶女,仿佛当自己是洪水猛兽一般,三番五次地拒绝自己的好意,倒叫他心里越发的在意起来,本来只是觉得有趣而已,现在却多了几分薄薄的恼怒和失落来。 不禁开口说道,“九娘子每次见到本王都如此的冷静,甚至目不斜视,”又停了一会儿,见九娘子还是那副样子,咬着牙接着说道,“九娘子就不担心自己的将来,不怕错失了身边美好的景致吗?” 九娘子轻轻笑了,说道,“多谢王爷好意提醒,但,小九也要提醒王爷,小九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将来什么的,小九完全无法自主,至于王爷所说的身边美好的景致,小九不懂?王爷指的是……?” 北静王爷简直要被她这装糊涂的样子弄疯了,不由得上前几步,抓住九娘子的手腕,九娘子手上的羊角风灯便从手中跌落到地上,那一盏萤火来回晃动着,晃花了园子的黑暗,也晃明了九娘子眼中屈辱的泪光。 九娘子挣脱不得,懈下劲来,掩饰了自己鼻中的酸意和口中的呜咽,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道,“王爷想干什么?小九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王爷了,要遭受王爷如此凌辱?” 虽然九娘子极力掩饰,但北静王爷还是听出了那掩饰未尽的酸涩之感,顿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痛不已,不由自主地抓住九娘子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就搂在了胸前。 九娘子措手不及,就这么被她抓着手腕,搂在了怀里,脸上触到的是上好的绸缎的柔软,鼻间传来的是男子身上好闻的淡淡的香气,有点像阳光之下热烈的向日葵的香味。 北静王爷喃喃说道,“我知道你的苦,可你为什么不给机会给我,让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呢?” 九娘子有一霎时的恍惚和感动,这个男子看似风流不羁,但其实也是有着一颗柔软的心的,但就仅仅只是一霎时而已,九娘子便立刻清醒过来,强力挣开了身子,手虽然还被紧紧地抓着,但还是说道,“小九不值得王爷如此。王爷生在高位,怎么能知道小九的苦,还请王爷不要白费功夫了。” 北静王爷恼怒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的亲娘,就是先太上皇的妃子,我也是个庶出的,你明白了吗?” 九娘子诧异了一下,她只知道北静王爷是先皇的最小的弟弟,但这个所谓的庶出哪里是她这样的平民百姓敢置喙的?但这个庶出和自己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便说道,“小九实在是不明白,王爷,您到底要怎么样?” 北静王爷一时竟有些语塞,好在夜色掩映之下也不大看得出脸上的神情,说道,“我说过了,我可以纳你为侧妃!” “侧妃?”九娘子小声地笑了一下,“王爷可真是看得起小九,可是,小九不愿意!” “为什么?”北静王爷几乎要喊出来了。 九娘子再次用力,将自己的手腕挣脱了开来,揉了揉被抓得太久的手腕,低头说道,“为什么?小九不单单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请王爷不要再为难小九。” 北静王爷神色灰白,原本抓着九娘子手腕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难道以我之力,也不能救你于水火吗?” 九娘子心底有一点的感动,但是,她很明白,她的身后还有五姨娘,她当然可以答应王爷,脱离苦海,可是五姨娘呢?她能承受大太太的怒火和搓磨吗?她不能这么自私,自己在这个世上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怎么能为了自己而不顾生母的痛苦呢? 于是,九娘子再度对北静王爷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多谢王爷,只是,请恕小九不识抬举,请王爷善自珍重!” 说完也不待北静王爷反应,便拾起地上的风灯,举步从北静王爷的身边走了过去。 留下北静王爷静静地一个人站在那里,定了许久,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那个提着风灯渐行渐远的瘦小身影,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间就传来阵阵的酸意。 北静王爷和九娘子都不知道的是,二人的不远处,也站着两个人,一处桂花树后站着死死地掐着桂花树干的六娘子,眼里能喷出火来;而另一处的浓密的樟树的阴影里,站着深色莫测的永安侯爷徐振祥。 六娘子见九娘子走远了,从心底便冒出一股子勇气来,从桂花树后跑了出来,径直向北静王爷跑去。 而徐振祥,则是站在原地盯着九娘子的背影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从另一条小路出了园子。 六娘子跑到北静王爷身前,北静王爷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出来,吃了一惊,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后,便冷冷地说道,“六娘子果然好家教!不是听说已经和镇北侯的次子定亲了吗?怎么还孤身一人拦住本王?” 六娘子脸烫得不得了,但还是坚持着问道,“我不想嫁给别人!” 北静王爷笑道,“这可真是奇了,姑娘你愿不愿意嫁给别人,与本王有何干系?” 六娘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你!你就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北静王爷拂着袖子叹道,“六娘子的心意,我就应该知道吗?可笑!”说罢也不看六娘子,大步离开了。 六娘子站在原地,跺着脚,狠狠地嘟囔了几句,又看向九娘子离去的方向,沉思了许久许久! 九娘子被北静王爷这么一闹,虽然极力掩饰,但自己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往回走时又走的飞快,不由得吹了些冷风。 回到秋梧苑,夕草夕灵和那几个丫头都被管家唤了去帮忙,九娘子浑身黏湿,想要沐浴,又实在是没有力气,歪在炕上,正晕乎乎的呢,刘妈妈端了杯热茶进来,见九娘子歪着,忙将茶放在炕桌上,过来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九娘子勉力挣开眼睛,见是刘妈妈,便问道,“妈妈怎么没去帮忙?” 刘妈妈答道,“奴婢家里有丧事,不吉利,怕冲了大少爷的喜气。”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 病倒 九娘子没有力气说话,软绵绵地,刘妈妈说道,“姑娘莫不是着凉发热了吧?” 见九娘子满脸潮红,又懒怠的样子,刘妈妈便上前摸了摸九娘子的额头,“姑娘,您发热了,快快躺到床上去吧。” 九娘子迷迷糊糊地说道,“我身上都是汗,想先洗个澡。” 刘妈妈劝道,“姑娘许是受风了,不可再洗澡了,再着凉可就更不得了了,还是上床去躺着吧,夕草她们也不在,就容奴婢给您打点热水擦擦身子就好了。” 九娘子便应了,刘妈妈扶着九娘子到了里间,躺在床上,刘妈妈服侍着九娘子脱了外边的衣裳,趟好了,盖上了被子,九娘子便昏睡过去。 过了一会儿,九娘子便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喂着喝了滚烫热辣的姜糖水,挣扎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然后有人给自己换了身亵衣,自己这才觉得浑身舒服多了,脚底下还有暖和的汤婆子,就这么热乎乎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娘子才睁开了眼睛,挣着身子想要起来,就被一双手按住了,“姑娘,您可吓死奴婢们了。” 夕草坐在床边,夕灵站在床边,二人都在抹泪,“姑娘,您这是怎么了,都怪奴婢们,没照顾好您。” 九娘子感觉自己好多了,身上已经不发热了,只是头还有点痛,鼻子有点塞,笑道,“不关你们的事,是我自己昨日吹了冷风吧。” 夕草说道,“多亏了刘妈妈,要不昨儿个晚上府里那么忙乱,太太肯定没功夫给请大夫的。” 九娘子这才想起来,昨儿个晚上一直有人在照顾自己的,便问道,“一直是刘妈妈在吗?” 夕草点点头,“刘妈妈人呢?”九娘子问道。 正问着呢,刘妈妈手里端着一个青花大碗掀了帘子进来,见九娘子醒了,忙走过来,将碗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姑娘,您醒了?” 九娘子让夕草扶了自己起身,刘妈妈忙将一个菊叶的弹花软枕塞在九娘子背后,让九娘子靠着,九娘子说道,“多谢妈妈了,也多亏了妈妈了。” 刘妈妈说道,“姑娘,您客气了,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不是,奴婢也就是见得多了,快,姑娘还未大好,这是奴婢给姑娘调的盐糖水,姑娘发热了这许久,多少喝点,能好的快些。” 九娘子点点头,夕草便将那碗端了过来,服侍着九娘子喝了半碗,刘妈妈才又说道,“奴婢就着那小泥炉给姑娘熬了点白粥,还有一碟子奴婢自己腌的五香麻油大头菜,姑娘可要用点吗?” 听她这么一说,九娘子也才觉得自己真是有点饿了,便点点头,刘妈妈忙出去准备了。 夕草说道,“姑娘,刘妈妈这个人真是不错,又有经验,昨儿个晚上幸亏有她呢。” 九娘子点点头,“我心里有数。”然后又对夕灵说道,“昨儿个我恍惚听见刘妈妈说她家里有丧事,你去打听一下,是什么事?” 夕灵答应了,刘妈妈用托盘端了粥上来,夕草服侍着九娘子用了大半碗白粥,这才又躺下了。 夕灵担心的问道,“姑娘,要去回禀一下太太,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吗?” 九娘子摇头,“大哥哥刚刚成亲,今儿太太要忙的事也多,我也差不多就好了,就别去添乱了。” 夕灵还要说些什么,刘妈妈说道,“姑娘,没事的,奴婢再给您熬点浓浓的姜糖水,晚上喝了,盖上厚被,再捂上一宿也该好了,倒是不用请大夫的。” 九娘子点点头,“就听妈妈的吧。还有,夕草,你去太太那跟太太说一声,我病了,就不过去了,怕过了病气给她就不好了。” 夕草和夕灵这才应了,给九娘子掩好了被子,放下了帐幔,才退了出去。 九娘子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真正感觉好多了,虽然九娘子叫下人们都瞒着五姨娘,五姨娘到底知道了,偷偷过来守了一晚上,才让九娘子强行赶了回去。大太太知道了,也只是派了春露过来看了一眼,送了些补品,倒是第四天头上,新过门的大少奶奶过来了,让九娘子惊讶不已。 九娘子听见夕草来回时,赶紧地要下床洗漱了去迎大嫂,却被进门的大嫂按住了,大少奶奶穿着新婚媳妇的大红的锦袍,比之新婚那一日的拘谨,今日,大少奶奶看起来就自在多了。 九娘子挣扎着要下地给大嫂行礼,被大少奶奶按住,“你还病着呢,快躺下快躺下,你要是这么着,大嫂可不敢来看你了,回头又该给你折腾病了。” 九娘子这才没有坚持,也满怀歉意地说道,“应该是小九去给大哥哥大嫂扫请安的,如今倒劳累大嫂嫂了,小九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大少奶奶面色微红,“九妹妹怎么这么客气,咱们可是一家人呢,你大哥哥知道你病了,特地嘱咐我过来看看你,他这几日忙,等得了空了一定来看你的。” 九娘子不禁眼角有点湿润,诺大一个曹府,真正对自己有所关心的除了五姨娘就是大少爷了,大少奶奶又从身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雕红漆的盒子来,递给九娘子说道,“你大哥哥还特地嘱咐我,向你道谢,你做的衣裳鞋袜甚是精致用心,你大哥哥和我都很喜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给你的小顽意,不值什么,你留着顽也好,赏人也罢。” 九娘子接了过来,“大嫂嫂太客气了,大哥哥大喜,小九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唯有这一番心意了,还望大哥哥和大嫂嫂勿嫌拙劣才是。” 大嫂奶奶拍拍九娘子的手,“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的,你好好养病。”又同九娘子说了几句闲话,才起身告辞,九娘子要起身相送,被按住了,只得让夕草替自己远远地送了出去。 九娘子打开匣子,里边装的是一套犀角梳子,从大到小,从宽齿的到细齿的,应有尽有,精致至极,九娘子看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夕草送了人回来看见了,不由得惊叹,“还真是精致呢,没想到大少奶奶人这么好,这么和气,咱们大少爷可真有福气。” 九娘子将匣子递给夕草,让她上册收起来,心里不由得算了起来,家里除了大老爷大太太,还有一个嫡亲的小姑子,四个庶出的小姑子,姨娘也有三个,据夕灵打听回来的消息说,大少奶奶出身于朝廷有名的清贵人家林翰林家,虽系出名门,但并不宽裕,这么一来,送给她的礼物尚且如此费心思下功夫,那么其他人那更是不用说了,不由得叹服起这个大嫂嫂的细致来。 第五日上,九娘子早早起来,去了春熹堂给大太太请安,九娘子还是按照原来的时间到的,往日里总是第一个,今儿到了,才发现大嫂嫂已经到了,在服侍大太太梳洗呢。 大太太听说九娘子来了,便将她唤到身边,大少奶奶正在大太太身后扶着靶镜呢,大太太问道,“这些日子忙你大哥哥的婚事,也没顾得上你,听说你病了,怎么样,现在可大好了?” 九娘子神色恭敬地答道,“都好了,多谢母亲记挂着,还派了春露姐姐来看。” 大太太扶了扶髻边的点翠嵌红宝石的大发钗,点点头,大少奶奶便撤了靶镜,将一方帕子递到了大太太手里。 大太太接过帕子,扶了大少奶奶的手起身往暖阁里走去,九娘子赶紧跟在后边,大太太说道,“你大嫂嫂人也贤惠,我原是不叫她来我这立规矩的,可你大嫂嫂坚持要来,这点,你们可得向你们大嫂嫂学着,这才不愧是当朝清贵人家的闺秀,透着个知礼懂事。” 大太太嘴里说着的是“你们”,可此刻这儿只有九娘子,明显就是对九娘子的说教,九娘子心下明白,嘴上应着。 大太太坐好了,春露上了人参茶,六娘子等人才姗姗来迟。瞧见九娘子,六娘子眼里闪耀着浓浓的情绪,九娘子微微一愣,怎么感觉六娘子看自己的目光中隐隐有些敌意呢。 十娘子看见了九娘子,赶紧扑了过来,拽住九娘子的袖子,“九姐姐,你可大好了?我听说你病了,本来要去看的,谁知……”话没说完,想起正是二姨娘叫自己不去的,怕过了病气,但这话又不好当九娘子说,不禁有点支吾了。 九娘子当然明白,笑着接过话说,“你就是要来我也不敢让你来的,过了病气怎么办?你的这份心意九姐姐知道,多谢你了。” 十娘子见九娘子如此大度,高兴地笑道,“九姐姐,你想吃什么,妹妹去给你弄来。” 一席话说得暖阁的几个人除了六娘子都笑了起来,大太太也笑道,“就数你最爱吃了,难不成什么事到了你嘴里就剩下吃了?” 十娘子见大太太打趣自己,便不好意思地扭起来,小女儿的娇俏情态惹得众人又笑了起来。 ------题外话------ 封推了封推了,收藏给力点,涨起来吧!呜呜,一米写的很辛苦,支持一下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 掌掴 大太太忙完了大少爷的婚事,心情很好,同几个姑娘说笑了一会,才又说道,“这些日子你们也都跟着忙坏了,索性咱们家学里就多停个几天,你们也好松泛松泛。 姑娘们都高兴不已,九娘子也很开心,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将养一下身子了,回到秋梧苑,谁知道风清已经候在那儿了,原本忙大少爷的婚事,大老爷的外书房,九娘子也很久没去了,今儿大老爷既然派了风清来,那么,接下来九娘子肯定又要天天跑外书房了。 九娘子在心底稍稍叹息了下,果然,风清是过来传大老爷的话,让九娘子下半晌去外书房侍候的。 用过午膳,九娘子稍事歇息了片刻之后,便去了外书房。 大老爷闭目躺在软榻上,九娘子进去之后,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先收拾屋子,再去泡茶的,谁知道大老爷听见她的声音,便立刻坐起身来,对九娘子说道,”小九,先不忙,先到为父这来。“ 九娘子心中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必为妖,大老爷如此这般,莫非是由什么话要说,九娘子忐忑地走了过去,低头立在了大老爷的身前。 大老爷细细打量了九娘子一番,叹道,”连小九都成大姑娘了,为父也真的是见老了。“ 这开场白!九娘子能说什么呢,只得说道,”父亲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何来此言呢?“ 大老爷笑道,”我常同你母亲说,我这些女儿中,数小九心思最灵敏,最是孝顺父母了。“ 九娘子心中更加打起鼓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谦道,”父亲过奖了,小九愚钝,不比各位姐妹。“ 大老爷摇摇头,起身踱起步来,”你帮为父打理书房这么多日,对朝堂之事应该也有所了解,如今的朝堂,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波诡云谲,暗藏玄机啊,为父看似位高权重,实则是难上加难啊。“ 九娘子对朝堂之事谈不上了解,只是平日帮大老爷收拾文书或者替大老爷回个信的时候,大概听到那么只言片语的,知道大老爷这话倒也不错,但自己毕竟是个闺中女儿,对朝堂之事还是不敢妄自非议的,于是只能沉默以对。 大老爷继续说道,”你大姐姐嫁到了永安侯府,对咱们家来说,看似锦上添花,实则是冒险之举,如今,皇上正在逐渐收回世家手中的大权,要加强中央集权,一个不小心,咱们可都是在九族之内啊。“ 九娘子心中越发迷惑,大老爷今日为何与自己讲这么多朝堂之事呢,不由问道,”父亲,小九不是很明白。“ 大老爷点点头,”你不明白也是对的,居高位者要有危机感,要能防患于未然,为父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的将来,不得不谨慎行事啊。“ 九娘子似懂非懂,大老爷走到书案前,想要喝茶,九娘子忙去了旁边的耳房,泡了杯枸杞胎菊决明子茶来,递给大老爷。 大老爷接了过去,喝了几口,继续说道,”你们几个姐妹的婚事,为父也在反复思量,既要你们嫁得好,又要能为咱们这个家出点力是最好的了。“ 九娘子心中咯噔一下,大老爷铺垫了这么久,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个吗? 看着九娘子疑惑的样子,大老爷说道,”北静王爷你也见过了,他是当今圣上的皇叔,是先皇最疼爱的小儿子,不仅有封地,还有亲兵,他对为父说过了,很是喜欢你泡的茶,想纳你为侧妃,为父觉得还是不错的,你的想法怎么样?“ 大老爷一副对女儿关怀备至的慈父模样,如果不是对他这么多年对无姨娘和自己不闻不问的事情这么了解的话,她简直就要扑到父亲的怀中,感动地哭上一把了,自古子女的亲事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难为大老爷如此位高权重的人,还知道问一声女儿的意思。 可惜的是,九娘子在心中早已将这个男子的冷漠寡情看的一清二楚了,便冷静地说道,”小九自认为没有那个福分,做什么侧妃,小九只求一心人,宁做寒门妻。“ 大老爷立刻变了脸色,阴沉地说道,”看来为父是太惯着你们了,你看看,你说的那是什么话?父母之命,你也敢违抗吗?“ 九娘子悲从中来,”既然是父母之命,父亲为何还来多此一举,问小九的意思呢? 大老爷一手拍在身旁的书案上,书案上放着的青花盖碗被震得翻倒在桌上,茶水洒了一桌。 “大胆!为父看在你平日里还伶俐的份上,今日就不责罚你了,为父已经决定答应北静王爷了,等你几个姐姐出阁之后,便送你去北静王府!” “父亲!您有替女儿考虑过吗?难道您也希望女儿像五姨娘这样怯懦悲惨地过一生吗?”九娘子再也摒不住了,泪流满面,哭了出来。 这一句一下子触到了大老爷的逆鳞,对五姨娘一事,大老爷本来心中就存有愧疚,因此回京城之后也一直冷落五姨娘,任由她们母女俩被大太太搓摩,因为他自己也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五姨娘那受到瞒骗的眼睛,没想到今日倒被这个女儿揭了这个伤疤,怎能不叫他恼羞成怒。 于是,“啪”的一声,九娘子的脸上便挨了大老爷一巴掌,雪白的右脸立即多了个红红的掌印,大老爷气得直喘气,九娘子也被这一巴掌打得歪倒在地上,顿住了。 半晌,九娘子才收了泪,收了哭声,默默地起身,对着大老爷,行了个礼,便转身要走。 大老爷喝住了她,“你不要忘了你姓曹,是我曹家的女儿,莫说是你了,就是你六姐姐,也一样要在镇北侯府为我们曹家好好地作出点事来,还有你七姐姐八姐姐,为了我们曹府,为父让她们嫁到哪就得是哪。不妨再多告诉你一点,就是你十妹妹,为父也想好了,过些日子,便送她入宫参选,侍奉皇上去。” 九娘子身子猛地一震,大老爷为了自己的前途,自己的仕途,竟然连亲生女儿都要用亲事来权衡利益吗?九娘子心中绝望至极,悲哀至极。 是啊,如果六娘子也不过如此的话,又怎么能期望那个父亲,能将她们几个庶女的死活放在心上呢,呵呵,妾生的还是作妾吗?九娘子简直想仰天长啸,这是什么命运,如此地捉弄人? 九娘子没有转身,抬脚打算继续往前走,走出这道门口,走出这个让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屋子。 身后却传来大老爷更加冷酷的声音,“别想用死来逃避,你生是我们曹家的女儿,死了也是我们曹家的魂,如果你敢妄为,你就等着和你的姨娘一起草席裹身吧。” 九娘子身子打摆子一样颤抖起来,不提五姨娘还好,一提起五姨娘,她就难以控制心中的怒气,怨气,她攥起拳头,手指甲也狠狠地掐进手心里,掐得都出了血还浑然不觉。 仿佛是灌了铅一般,九娘子迈着沉重的双腿逃出了外书房,逃到了园子里一棵高大的樟树后,坐在石凳上,狠狠地痛哭了一顿。 等到将胸中的怒、怨、痛、恨都哭出来之后,九娘子慢慢地收了声,拿了帕子将泪水擦拭干净了,对自己说道,这就是最后一次痛哭,以后的自己,再也不会在人前这么哭了。 想要自己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摆布吗?哼,那不可能!大老爷如此寡情,那就别怪她也无义,想让自己嫁到北静王府,替他巩固势力吗?那她就偏不嫁过去,让他的谋算落空! 想到这里,九娘子嘴角噙起一丝冷笑,在她的亲事的问题上,很明显,曹府的两个当家的主人,意见并不一致。 大老爷的意思是要让她去北静王府,而大太太的意思却是要她去永安侯府,帮助贞娘,呵,真有意思,这夫妻俩,尽管意见不同,但却有一点,二人却是出奇地相同,那就是:都不把庶女当成人看,而是当成一样东西,一样可以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的东西! 无论她是七娘子八娘子还是自己又抑或是年纪还小的十娘子,说得难听点,嫡女的贞娘和六娘子也不过如此,比她们好点的是送到权贵人家为妻,做的是当家主母罢了。 想到这里,九娘子更加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替自己谋条出路来,一条可以让五姨娘安度余生的出路,一条可以让自己不再这么被动这么受压迫的出路! 至于死,那是九娘子从未想过的,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她的身上背着的不仅仅只是她自己的命,还有五姨娘的命,她敢肯定,自己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五姨娘也是活不了的。 想清楚这些,九娘子站起身来,从树后转出来,理了理刚才因痛哭而弄乱的头发,深深呼了口气,告诉自己,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挑起大老爷和大太太之间的矛盾,让这两个当家人闹去,自己再相机行事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章 质问 九娘子回到秋梧苑,重新净了面,刚刚坐下来,喝了口热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喧闹声。 九娘子皱了皱眉头,自己住进秋梧苑以来,下人们还是被调教得不错的,鲜少有这么喧闹的,一旁侍候着的夕草连忙掀了帘子出去看看了。 不大一会儿,只见六娘子满面通红气呼呼地自己掀了帘子就走了进来,后边跟着她的贴身大丫环朝华和夕草夕灵。 夕草和夕灵满脸无奈地看着九娘子,朝华则满脸歉意,九娘子点点头,六娘子的脾气上来了,岂是这几个丫头能拦得住的。 六娘子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硬邦邦地冲九娘子喊道,“你让她们都退下去,退得远远的。” 九娘子冲夕草点点头,示意她带着众人按六娘子说的办,几个丫环便安静地鱼贯退出了西间,夕草带着众人退出了正房,将房门掩好了,自己便在房外的长廊上坐了,替九娘子看着门。 屋里的六娘子见丫头们都退了出去,这才走到九娘子面前,将九娘子手中的杯子夺了过去,从茶壶里倒出一杯茶来,咕嘟咕嘟几口喝尽了,这才质问道,“枉我一直还很信你,原来你也是同七妹妹和八妹妹一样,龌龊,上不得台面,哼!” 说完,一屁股坐在炕上。 九娘子诧异地看着六娘子,倒也不恼,六娘子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保不齐是在哪受了委屈,找自己撒气来了吧,便问道,“六姐姐何出此言?小九怎么的就龌龊了?” 六娘子咬着嘴唇,冷笑道,“哼,好你个九妹妹,装得倒挺好的,不怕实话告诉你,大哥哥成亲的那一晚,你在园子里都做了些什么?你可别说你什么都没做,那可都是我亲眼所见,再错不了的。” 九娘子心下一沉,那晚,就是北静王爷挡住自己羞辱自己的那晚,六娘子也在一边吗?自己当时倒没注意到。 九娘子也收起了刚才顽笑的神情,严肃地问道,“六姐姐,话不可以乱说,小九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六娘子更气了,没想到这个从来都安分不已的小九竟然还不承认,便也顾不得害羞,说道,“九妹妹,你同北静王爷在园子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难道我亲眼所见,你还不承认吗?” 听了这话,九娘子脑子轰地一下就热了,满心满肺的委屈恼怒几乎要喷薄而出,“六姐姐,还请你注意言辞,给小九几分尊重,小九虽然不如六姐姐高贵,但也是清白女儿一个,六姐姐刚才这话说出去让外人听了,岂不是要小九的命吗?” 六娘子话一出口,也知道不妥,但她哪里是肯承认错误的人,犟着脖子说道,“你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吗?” 九娘子豁地站起身来,逼到六娘子身前,重重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请六姐姐说清楚,小九都做了些什么?投怀送抱?不知廉耻?” 六娘子沉吟了一下,自己当时确实是看见二人搂在一起了,虽然园子里暗,但是好像也是北静王爷强行将九娘子搂入怀里的,便有些支吾,“反正你们是搂在一起了。” 九娘子拼命忍住要冲出眼眶的泪水,无限苍凉地说道,“就是因为小九出身卑微,小九才这么低调行事,安分做人,只求安稳度日即可。但是,也正是因为小九如此安分,如此卑微,所以,你们才可以这么一个二个的当面羞辱我,北静王爷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言行不敬地折辱于我,大姐姐可以两次三番地设计毁我清誉,就连六姐姐你,也可以这样把小九不当人,随意猜测,枉自侮辱。” 九娘子语气平静,语音低沉,语速缓慢,却道出了无尽的心酸,无尽的沉痛,就连六娘子,也快要忍不住掉下泪来,自己的语气在不知不觉之间也软了下来。[.超多好看小说] “可是,我就是亲眼看见他和你……”六娘子还是执意问清楚这个。 九娘子叹了口气,“不知道那王爷哪根筋搭错了,竟是这般行事,但小九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了他,不可能的。六姐姐可以放心!”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着六娘子。 六娘子被她这一看,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你说什么呢?什么我放心,放什么心,我只是担心你,怕你做了傻事罢了。” 九娘子摇摇头,“六姐姐,你也莫要瞒我了,你的心事,我是大概知道的。王爷他,并非良人!” 六娘子本来还嚣张着的气焰顿时灭了下来,神情颓靡,“你哪里知道我的心?” 九娘子上前安慰道,“六姐姐,你不比我,你是父亲和母亲的掌上明珠,如今又定下如此好的亲事,姐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六娘子咬牙道,“什么好的亲事,他们问过我的意思吗?他们知道我喜不喜欢那杨广吗?怎么能就这么定亲?我不愿意!” 九娘子就知道六娘子心里肯定不能这么轻易甘心,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才好,只能叹气。 谁知道六娘子却转过脸来,伸出双手,紧紧地攥住九娘子的手,“九妹妹,我无意中听到父亲说了,要将你许给王爷为侧妃了,不如……” “不如什么?”九娘子有不好的预感,这六娘子估计得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六娘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在九娘子耳边说道,“不如,你我换一下,我成亲那一日,你去替我上了花轿,你去嫁给那杨广,以你的身份,要不是绝不可能能嫁到镇北侯府的,到时候,生米已成熟饭,他们也不能奈你何了。我呢,到时候再求求母亲就好了。” 九娘子气得身上冰冷,直发抖,用尽全身力气甩开六娘子的手,冷冷地说道,“这就是六姐姐今日来此的意思吧?” 不待六娘子说话,九娘子又接着说道,“六姐姐怎么如此糊涂?你以为,到时候,镇北侯府能饶得了我吗?诺大一个镇北侯府能容忍一个庶女嫁给那少年将军吗?到时候,镇北侯府能不同咱们家翻脸吗?到时候,你以为父亲和母亲还能放过我吗?还能放过我那可怜的姨娘吗?” 九娘子不想哭,但是脸上的泪水却是无法控制,肆意地张扬着。“六姐姐,你事事都只是从你自己的这一面去想,但你有没有想过,果真按照你说的去做,那么第二日,你看到的便是我和无姨娘的两具草席而裹的尸体,我和五姨娘的下场便是葬身乱葬岗!姐姐,您不一样,您是咱们府里的嫡女,父亲母亲打骂几句便罢了,还能有挽回的余地,但是,姐姐您,就是这么安心地要小九去死吗?” 九娘子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愤,“果真如此的话,不劳姐姐你费心了,小九宁愿一死或者是剃了头出家当姑子去。” 九娘子的反应吓坏了六娘子,九娘子的话又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六娘子的脸上,六娘子愣愣地呆在那里。 “没有,九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只是真的不想嫁给杨广,我……我喜欢的是北静王爷啊。”六娘子也哭出声来。 九娘子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六娘子虽然较自己年长,但到底还是这么小孩子心性,“六姐姐,你可曾想过,那王爷是已经有了王妃的,且听闻北静王府姬妾甚多,六姐姐是要将自己摆在何处?将父亲和母亲的脸面摆在何处?” 六娘子抽噎道,“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在他身边就好。” 九娘子无语了,到底该怎么说,才能将这个头脑一时发热的怀春女子给惊醒呢? 九娘子换了个思路,将六娘子拉到炕上,二人并肩坐了,九娘子说道,“且不说别的,小九问你,姐姐你可有把握说服母亲将你嫁到王府去?” 六娘子犹豫了,半晌才摇摇头,“母亲最看重门第了,自然是不能的。” 九娘子又问道,“那么,我再问你,就算母亲同意了,那王爷可是真心待你好,愿意同你结为夫妻的?” 六娘子想起永安侯府的嘲讽,大哥哥成亲那日北静王爷的无情喝斥,心里更加沉了几分,“他……并没有像我这样。” “那不就结了?父母不允,你中意的人他又无意于你,六姐姐,你何苦作这两面不是人的事?”九娘子还是想尽量劝服六娘子的。 “可是……可我不甘心!不甘心!”六娘子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低声地喊道。 九娘子便再也忍不住了,抬手给了六娘子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得九娘子手疼,打得六娘子回过神来。 “六姐姐,小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过了,如果六姐姐你还固执已见的话,就请回吧!”九娘子淡淡地说道。 “夕草?”九娘子唤道。 夕草在外边答应了进来,九娘子吩咐道,“你和朝华一起好好送六娘子回去!” 也不管六娘子如何反应,就让夕草送了她出去了。 九娘子顺势歪在炕上,觉得连肋骨都气疼了,心里直抱怨,太太是怎么将六娘子的性子养成这样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七章 心愿 与此同时,九娘子不知道的是,在永安侯府的一处院落里,侯府的几个当家人正在讨论的事情就间接地决定了她的命运。 这是侯府老太夫人的荣安堂,老太太坐在正首的太师椅上,下首就是老侯爷和太夫人,二人的下首是永安侯爷徐振祥和贞娘。 太夫人向着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振祥纳贵妾的事,您看看,是不是得操办起来了?” 太夫人当着贞娘的面提起这事,显然是也不顾及贞娘的面子了,也难怪,成亲五年了,贞娘竟一无所出,婆母大人会喜欢才怪呢。 贞娘面上一红,神情便有些不自在起来,手里的帕子也扭了起来,但还是极其大方地站起来说道,“婆母大人说的是,这事孙媳妇也一直放在心上,只是还没拿定主意罢了。” 太夫人听见贞娘如此说道,阴阳怪气地接着说道,“贞娘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了,你也别怪母亲我无情,只是我本来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今侯爷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没有嫡子,这爵位也是要承袭的啊,媳妇,你就受点委屈吧。” 贞娘忙起身说道,“母亲说的是,媳妇不委屈,给侯爷纳妾是媳妇份内的事,媳妇一定会给侯爷找个称心如意的。” 徐振祥一直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其实心底十分不耐,没有嫡子是有点烦恼,但其实他自己并不喜欢别人来安排自己的子嗣的事。 太夫人笑道,“媳妇肯这么想就好了,到底是出身名门,通情达理的,只是,这贵妾的人选上,媳妇可有了?” 贞娘心中凄苦,但面上还是不显,恭敬地答道,“媳妇是看中了自己的庶妹九娘子的。” 太夫人假装惊讶道,“哟,又是你们阁老府的闺女啊,难不成这诺大一个京城除了你们家,别人家就都没有好闺女了?” 太夫人这话说得十分刺耳直白,贞娘脸上一下子下不来台,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坐在上首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夫人开口了,“媳妇,你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也是就事论事,听你的意思,莫非你有好的人选不成?” 太夫人听见老太夫人问,连忙起身答道,“媳妇倒是看中了侯爷他舅舅家的闺女燕华的,那孩子不仅貌美,难得的是性子还温顺乖巧,最是讨人喜欢的。” “哦,可是你那弟弟的三娘子?多大了?”老太夫人问道。 太夫人一喜,“是的,老太太好记性,今年春上还来过咱们府上的,给您老人家请过安的,今年十四了。” 老太夫人点点头,“是了,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姑娘,长得还不错,性子看着也还不错。” 不等太夫人继续说些什么,又转过头来问贞娘,“你那九妹妹我也是见过的,依我看,倒是你们姐妹里性子最沉稳的,话也不多,今年也有十三了吧?” 贞娘没想到老太夫人会突然问自己,连忙躬身答道,“明年二月满十三,九妹妹的性子连我父亲也是时常夸赞的。” 老太夫人点点头,“是了,你们姐妹都长得好,你九妹妹最是耐看。” 太夫人一听老太夫人这意思,像是对九娘子印象很好的样子,便急了,生怕老太夫人也相中了九娘子,忙插嘴说道,“那孩子我也见了,要说也是不错的,只是有点单薄了,又太小了些,怕是不好将养的。” 老太夫人说道,“那倒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性子要好,不能抬个惹事生非的进来,弄得阖家不宁的,你们说是这个理吧?” 太夫人和贞娘连忙称是,一直不曾开口的老侯爷说道,“这事,依儿子看,还得问问振祥的意思,毕竟是振祥房里的事,振祥,你看呢?” 老侯爷这么一说,众人便将目光都朝徐振祥看去,徐振祥略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振祥也觉得祖母说的甚是在理,还请祖母替孙儿拿了这个主意吧。” 老太夫人笑着看向徐振祥,“你这孩子,你就不怕祖母替你抬回个母夜叉、无盐女进来?” 徐振祥淡淡地笑道,“祖母选的,就算是母夜叉或是无盐女,那也肯定有祖母的道理在,孙儿相信祖母,祖母也是最了解孙儿的,不是吗?” 老太夫人被徐振祥的话捧得哈哈大笑,“你这猴精!就知道拿祖母开涮,你既这么说,那祖母可就真的替你做主了?” 徐振祥点点头,“那就有劳祖母了!孙儿前头还有公务,就先告辞了。” 老太夫人答应了,老侯爷便也起身告辞了,同徐振祥一同退了出去。 见儿子和孙子都出去了,老太夫人这才对贞娘说道,“你主持着府里的中馈,也忙,事又多,你就先去忙你的吧,这儿有你母亲陪着就行了。” 贞娘知道老太夫人这是要支开自己同太夫人说话呢,忙告辞了退了出来。 等贞娘的身影消失在大门之外,老太夫人着才沉下脸来,扶着丫鬟的手,走到软榻上,歪了下来,太夫人忙跟了过来。 “不是我教训你,媳妇,你好歹也是做婆母的人了,在自己儿子面前,怎么的也得给儿媳妇留几分面子不是?你刚才这么说,贞娘脸上可挂得住?贞娘的面子也就是振祥的面子,你这么说贞娘,叫她以后在几个妯娌面前如何立得起威来?叫振祥在他们兄弟面前如何能挺起腰来?”老太太一改刚才的温和慈爱,声色严厉地说道。 太夫人不敢顶嘴,却也满肚子不服气地嗫嚅道,“媳妇也没说错啊,都五年了,媳妇以前不也是把贞娘当成宝一样护在手心里吗?可是这都五年了,还一点音信也没,还不让说几句啊?” 老太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也得私下里说,你什么时候见我在老侯爷面前说你不好了?还是我当着老侯爷的面教训你来着?” 太夫人道,“当然没有,老太太您疼我,媳妇是知道的。” “你既然知道,为何对贞娘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那孩子心里也苦,能如此地为振祥着想,已然是不错的了。”老太夫人提起贞娘,又叹了口气说道。 太夫人又忙问道,“那依您看,这贵妾的人选……?” 老太夫人说道,“这事我心里有数,振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是知道的,这事你就别管了。” 老太夫人的话将太夫人噎得半死,“什么话?我才是他亲娘,还能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吗?”太夫人心里十分不忿,然而也没办法,只得应了,又陪着老太夫人说了会话才罢。 晚间,贞娘忙完了所有的事务,回到自己和徐振祥住的荣祥堂,洗漱好了,披了一件茜红的锦袄,坐在里间的窗台下的书案边等徐振祥。 徐振祥直到亥初才回来,身上披着的锦缎披风上带着浓浓的寒气,见贞娘还在灯下候着,便说了一句,“怎么还不歇下,说过了不用等我的。”便自去净房洗漱了。 徐振祥有点小性子,不大喜欢有人在身边服侍,尤其是洗漱,所以,贞娘也没有叫丫鬟进来服侍,只是呆呆地坐着。 直到徐振祥从净房里出来,换了家常的细葛布的青色中衣,贞娘才起身从茶笼子里头倒了杯热茶递给徐振祥。 徐振祥届了,一口喝尽了,贞娘接过空杯子,问道,“侯爷,您告诉妾身一个明话吧,到底谁更好?” 徐振祥皱皱眉头,“我倒要问你了,三番几次地这么挖空心思到底为何?” 徐振祥的语气偏冷,话一出口,贞娘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侯爷,你我夫妻到底也有五年了,妾身所想所做一切之事都是为了您啊,妾身还能有什么呢?” 徐振祥有几分动容,然而,想起前面两次的事情,便又不觉怒气上冲,“你也知道我们夫妻多年了,怎么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毁人清白,强行逼娶吗?” 贞娘哽咽道,“侯爷,贞娘与您几年的夫妻情份,如果不是贞娘不能替您养育孩儿,又何必出此下策呢。妾身的心里又何尝希望您纳妾,又何尝希望您的身边有别的女子呢?” 灯下的贞娘乌发松散地挽着,松花绿的绸裤,茜红的锦袄,洗净铅华,眼睛红肿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生了几分爱怜,徐振祥便走了过去,搂了贞娘的肩膀,低声地说道,“其实,我也是知道你的苦的。” 贞娘将头轻轻靠在徐振祥的肩膀上,“贞娘跟了您五年,还是知道夫君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的,小九真的不错,夫君就看不出来吗?” 徐振祥便想起那个手上笼着珍珠薄荷串的,满脸无奈的九娘子,那个在北静王府提着湿裙子冷笑的九娘子,那个登榻跳窗也要保住清白的九娘子……那个小小的人儿,还真的就让他有点忘不了了。 贞娘见他沉思不语,便接着问道,“至于母亲说的那燕华表妹,你我也都是见过的,若单论,倒也还不错,只是和小九一比,就差得远了,您说呢,侯爷?” 徐振祥没有答话,而是反问道,“贞娘,让小九进门真的是你最大的心愿吗?” 贞娘一愣,沉默了半晌,才苦笑道,“夫君以为,没有自己孩儿的贞娘,还能有什么更大的心愿吗?”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八章 不从 贞娘这话说来既苦又涩,连徐振祥听来心里也颇不是滋味,过了许久才说道,“既如此,就依你吧,明日就去向岳父和岳母大人提这事吧。(.无弹窗广告)” 贞娘一喜,“夫君,您这是答应了?” 徐振祥点点头,贞娘高兴地说道,“那妾身明日就回去,跟父亲和母亲说。” 徐振祥加了一句,“我与你一同去吧。” 贞娘讶异地说道,“不用您亲自出马,这事妾身自己也能办得了。” 徐振祥摇摇头,“不是不放心你的办事能力,而是,我觉得小九在你们府上过的也不尽如人意吧,我亲自去,也是显得重视。”其实他的意思也没有完全表达出来。 本来依他的意思,他并不想这么草草地纳小九为妾,虽然是贵妾,可到底也是个小的,不是不喜欢那个女子,反而是因为心底有那么一些些喜欢赞赏,才更不想委屈了这样的女子,但是,那天,在北静王府看到的九娘子狼狈倔强而不屈服的样子,更让他心中生出了保护她的愿望。 那样的女子,怎么能任由她淹没在任何其他达官显贵的后院的庸脂俗粉之流呢?何况,那北静王爷对小九虎视眈眈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仿佛是不相干的人觊觎了自己的宝物一般,徐振祥只想将这宝物收到自己身边才放得下心来。 贞娘自是不明白徐振祥的心思,还道是他体贴自己,一扫多日来的阴霾,高兴地服侍着徐振祥歇下了。 第二日,二人便一同回到了曹府,徐振祥去了大老爷的外书房,贞娘自是去了大太太的春熹堂。 一踏进外书房,让徐振祥颇感意外的是,除了大老爷,外书房里竟然已然有人捷足先登了,对,不是别人,正是那向来花名在外,风流不羁的北静王爷。 徐振祥稍稍一愣,但马上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上前和大老爷见过礼,又同北静王爷二人互相见了礼,北静王爷笑道,“好巧,倒没想到今儿又碰见侯爷了。” 徐振祥淡淡地说道,“不知王爷今日来岳父府里有何见教?” 大老爷听大太太说起过,自己这个大女婿似乎对纳小九为贵妾也有点意思,今日这北静王爷就是正式来向他提纳小九为侧妃的事,他担心二人会因此起了什么不该有的龃龉,便赶紧插嘴说道,“王爷同我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 北静王爷笑嘻嘻地看了大老爷一眼,也没有点破,徐振祥自然是猜出来了王爷是因何而来,见自己的岳父不想点破,自己也不再多问,三人说起朝堂之事来。 春熹堂里,贞娘将徐振祥的意思跟大太太说了,大太太拍腿道,“太好了,既如此,就该趁热打铁,赶紧将这事定下来。” 贞娘有点犹豫,“可是,我看九妹妹的意思,竟是有点誓死不从呢?要不,那天怎么会不在屋里的?” 大太太冷笑道,“誓死不从?哼,我倒要看看她怎么个不从法,以为我这阵子忙,没功夫理会,便以为我老糊涂了吗?那日小九身上的男人的披风,就能让她清白尽毁,何去何从,还不是我一句话说了算的吗?” 贞娘见大太太如此笃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到底要以这样的手段威逼九娘子,实在是非她本意,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能慢慢化解开来了。 大太太是个急性子,当下就派人去秋梧苑唤了九娘子过来,贞娘便回避到暖阁后边的穿堂去了。 九娘子头天同六娘子一番争执之后,身心俱疲,全身无力,晚间无人时躺倒在床上,直将锦红的缠枝蚕丝被哭湿大片,当晚便没睡好,竟是魇着了一般,知道四更天才睡着一会。第二日起身,坐在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眼睛红肿的人儿,暗自叹息。 大太太派人来唤时,九娘子正准备上床补眠呢。听到是大太太找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她被北静王爷、贞娘和六娘子弄得都有点成了惊弓之鸟了,赶紧让夕草给自己的黑眼圈又扑了粉,看上去好多了,这才带着夕草往春熹堂里来了。 春露将夕草拉到了一边,对九娘子说道,“太太在暖阁里头呢,让九娘子自己进去呢。” 九娘子点点头,对满脸担心的夕草使了个颜色,夕草这才同春露一同退了下去。 九娘子理了理妆容和衣裳,这才缓步走入暖阁。暖阁里,大太太坐在炕上,膝盖上盖着锦绒的大团牡丹毯,上边还放了一只精巧的金珐琅的九桃小手炉,大太太因为生养六娘子时坐了病,一入秋膝盖就疼,所以,常年盖着毯子,用手炉捂着。 九娘子走到大太太身前,给大太太行了礼,“小九给母亲请安了!” 大太太用手磨搓着手炉上的花纹,却不回话,九娘子便觉得这气氛不对,大太太鲜少对自己这样过,这是为了什么呢? 九娘子正疑惑呢,大太太开腔了,“怎么,小九还有脸在这站着?还不给我跪下!” 九娘子身躯一震,听大太太这语气,像是抓到了自己的什么小辫子在手里一样,虽然疑惑,但九娘子还是很顺从地跪到了大太太的身前。 大太太长叹一声,“你这些个姐妹里头,就数你最是乖巧懂事的了,平日里我也偏疼你一些。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来!” 九娘子心里暗暗冷笑,这么多年的搓磨都是偏疼了?但却依然面色不改,平静而恭敬地问道,“小九惶恐,可实在不知道母亲这话是何意思?” 大太太冷笑,“我倒不知道小九的嘴皮子还挺硬的,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好,我且来问你,那日在北静王府,小九你身上的披风是谁的?” 九娘子心下一紧,那日穿了那个少年将军的披风,回到大厅时,到底被大太太给瞧见了,原本以为大太太不提,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是在这等着呢。 九娘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如果如实说了,必定会牵扯到那日的那个贵公子,那个公子非富即贵,人家好心帮助自己,总不能让人家无端被泼污水吧。 九娘子咬牙打定了主意,便不开口,大太太嗤道,“怎么了?刚才还伶牙俐齿的呢,这会子怎么不说话了?” “哼,我们府上的姑娘倒做出这等与外男私相授受的事来,叫你父亲和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大太太看九娘子不说话,便以为九娘子是心虚,声音越发尖利起来。 九娘子的脸上并不见多大的情绪起伏,大太太转而叹道,“你这孩子,总这么犟着,我原先还想着给你寻门好的亲事,如今……这可怎么好呢?” 原来大太太兜了个这么大的圈子,在这等着呢,九娘子不说话,还是继续等着大太太接着往下说。 果然,大太太装作无限可惜的样子说道,“这事如果传了出去,好的人家定是不能够了,不好的我又舍不得将你许出去,我同你大姐姐商量了,不如你就跟你大姐姐过去吧,给你大姐姐帮把手,好歹也贴心些不是?再说了,有你大姐姐在,怎么的,别人也能高看你一眼,你姐夫也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九娘子冷笑,到底说出真正的目的来了,大太太见九娘子面上露出笑意来,便紧接着说道,“你过去了,要是有了孩子,就直接记到你大姐姐名下,到时候就是嫡长子了,将来要袭爵的,给你挣个一品诰命也是可以的,你看看,这岂不是好事?” 九娘子冷冷地开口说道,“母亲既然给小九安上了行为不检点的罪名,何不将小九送到庵堂了,索性让小九出家得了?至于母亲所说的事情,恕小九不能同意!” 大太太拍着桌子怒道,“我好心劝你,替你想着,你还不同意起来了?告诉你,这事由不得你不同意,就这么说定了!” 九娘子丝毫不让,“母亲若是强逼,小九宁死也不从!” 大太太豁地一下站起身来,膝盖上搭的毯子滑到了地上,毯子上的小手炉也掉在了地上,手炉的盖子摔了开来,里边上好的炽热的银霜炭散落了开来,因九娘子就跪在大太太脚跟前,有些炭便溅到了九娘子的裙子上,有几粒炭星甚至溅到了九娘子的手上。 九娘子的裙子被烧出了几个小洞,手上也被炭火烫红了,九娘子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脊背挺直地跪在原地,眼神坚定而倔强。 大太太更加生气了,“好,好,好你个小九,你倒是骨气挺硬的。怎么,你还嫌这门亲事折辱了你不成?一个小妇生的,志气倒不小了。” 九娘子说道,“纵是小九不端,也请母亲不要辱及姨娘。” 大太太笑道,“哦,你还挺孝顺的嘛,还记得你还有个姨娘?” 大太太缓缓地又坐了下来,也不去管地上的毯子和手炉,面上虽笑着,但那笑容里的狠厉和志在必得却让九娘子从心底打了个寒颤。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九章 威逼 大太太不恼反笑,“小九,我也知道你父亲是要将你许给那北静王爷的,你自然也是爱攀个高枝什么的,但千万别忘了,你的姨娘,还得在我的手下过后半辈子呢,但凡你要是真孝顺,就不该忤逆你的嫡母。” 九娘子心中无限的愤怒,然而在内心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自己的死穴,她再怎么也不能将五姨娘置之不理,她也明白大太太的手段,如果她愿意,真的是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对待五姨娘,后院的女人,什么阴狠毒辣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母亲,当真要如此强逼小九吗?”九娘子冷然地问道。 大太太却悠然地说道,“你错了,小九,母亲不会逼你的,我要你心甘情愿。你不必着急,慢慢想清楚就是了。” 不待九娘子作出反应,就冲外边喊道,“顾妈妈进来。” 外边候着的顾妈妈听命立刻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太太,有何吩咐?” 大太太端起身旁炕桌上的茶杯,优雅地啜了一口,缓缓地说道,“五姨娘生女不孝,不敬嫡母,将五姨娘关进柴房,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许给水和食物,让五姨娘好好反省反省吧。” 顾妈妈惊了一下,扫了一眼跪在大太太脚跟前的九娘子,只得应了慢慢退了出去。 “不!母亲!”九娘子膝行了几步,上前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母亲,小九不孝,请您责罚小九,这不关姨娘的事,还请母亲网开一面,饶了姨娘吧!” 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的一霎那,九娘子的眼泪不争气地汹涌而出,这一刻的无奈,这一刻的心痛,这一刻的屈辱,她会永远永远地记在心里,事实上,这也成了她以后人生中挥之不去的痛苦记忆,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折磨着她。 大太太笑道,“哟,这会子才懂得低头了?不抬出你的姨娘,你还不肯低这高贵的头,不是吗?我说过,我不要强逼你,我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你可明白?” 九娘子保持着以头触地的姿势,喷薄而出的眼泪迅速打湿了眼前的一小块地面,然而,却强强掩饰心中的悲愤,答道,“小九明白,请母亲饶了姨娘!” 小九的话一出嘴,大太太这个通体酣畅,满心的舒爽,正准备说话呢,外边传来春露的声音,“太太,侯爷求见!” 大太太听到自己的大女婿要见自己,还没来得及喝退九娘子呢,永安侯爷徐振祥就大踏步地进来了。 九娘子自然也是回避不及的,只得抬起头来,额头上红肿一片,只得举起袖子擦试了脸上的泪水。 而暖阁后边穿堂里的贞娘听见徐振祥进来了,也躲不住了,连忙从穿堂后边走了出来。九娘子看见从穿堂走出来的贞娘,便明白了原来之前贞娘一直在后边看着自己如何卑微屈辱地求大太太的,眼神里便不由对贞娘多了几分森然之意。 贞娘已经来不及审视九娘子的眼神,迎向冷着脸走进来的徐振祥,“侯爷,您怎么来了?” 大太太也站起身,“振祥,有什么要紧事吗?” 徐振祥一走进暖阁,就看见了挺直了脊背跪在大太太身前的九娘子,那样狼狈的时刻,却依然挺直的腰板,倔强的眼神,还有额头上的红肿,地上散落的手炉和炭粒,还有那漂亮的凤眼的眼角依稀可见的泪痕…… 徐振祥不禁心中某个地方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般,霎那的疼痛,这个九娘子,为什么自己每次看到她时,她都是处于最狼狈的样子呢?也偏偏就是让他看到了她最软弱的时候,让人揪心的同时又有几分薄怒,这么剔透的人儿,怎么还保护不了自己呢? 然而心中的诸多想法,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仿佛是随意一瞥般,徐振祥的眼神扫过九娘子和九娘子身前的凌乱。[] 贞娘当然是看到了徐振祥的眼神,连忙说道,“母亲正在问小九一些事情呢,要不,咱们回避一下吧?” 徐振祥不置可否,却向大太太说道,“岳母大人,看见九姨妹,振祥才想起那日在北静王府,见到过九姨妹,当时九姨妹好像是在园子里跌了一跤,不知九姨妹可有受伤?” 后边这话却是问向九娘子的,大太太听了神色变化莫测,“哦,振祥也见过小九?我才刚听到有些个风言风语的,正问小九呢。” 九娘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作任何回答。 大太太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是希望徐振祥能回避一下,但徐振祥仿佛是不懂大太太的意思一般,继续问道,“不知岳母在问什么,或许振祥可以帮九姨妹答上一两句的。” 大太太一愣,半晌才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那日小九身上披了件男人的披风,我在问这个披风是谁的罢了。不过是家丑,振祥你就别掺和了。”大太太这话说的也并不客气,到底是后院女人的事,徐振祥的确不应该多问的。 大太太说出来不过为了打发走徐振祥,却没想到徐振祥笑道,“原来是这事,岳母大人怎么不早说,那件披风是振祥的,那日振祥见九姨妹跌倒,弄脏了衣裳,她的丫环又不在身边,振祥便将披风给了九姨妹,没想到倒让岳母大人误会了。” 大太太惊讶地看着徐振祥,“你说是你的?” 徐振祥点点头,他身后的贞娘眼神里闪烁着不可置信和难以捉摸的神情,跪着的九娘子眯着眼睛看着徐振祥,这个男人干什么?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扛下来,他有何用意? 徐振祥对姐妹二人的眼神视而不见,对大太太说道,“不过是桩小事,振祥就没有说,如今也是看到九姨妹才想起来,岳母大人现下应该知道了吧?” 大太太不愧为主持曹府中馈多年的女主人,马上恢复了正常的脸色,笑着说道,“既是如此,那就是一桩误会了,小九,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既是你大姐夫的,怎么不早说呢,我也是怕这风言风语的,毁了你的闺誉不是?快起来吧,叫你大姐夫看笑话了。” 九娘子收回了刚才疑惑不解的眼神,低着头,低声应了,“多谢大姐夫,多谢母亲了。” 说罢便要站起身来,无奈跪得太久,加上大理石地面太过冰冷,九娘子一时之间腿脚都已经麻木了,站不起来了。 徐振祥心中一动,想上前扶上一把,但看到大太太怀疑的眼神,贞娘审视的眼神,便并没有动,只是袖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紧了一紧。 九娘子第一下没站起来,又缓了口气,扶着炕边,挣扎着摇晃着站了起来。贞娘这才上前扶了一把,等九娘子站住了,才嗔道,“九妹妹,你也是的,为什么不早同母亲讲呢,何苦受这罪呢?” 九娘子坚决却动作轻柔地拂开贞娘的手,“多谢大姐姐的好意和关心,小九愚钝,不如大姐姐机灵,惹母亲生气了。” 贞娘心中本就有愧,此刻被她一说,脸上便有了几分红意。 九娘子不去看她,转身对大太太说道,“母亲,既然误会都解开了,还请母亲饶了姨娘吧?” 大太太没想到这个小九竟然敢当着徐振祥的面提这个,不禁有些不自在。 徐振祥诧异地望向大太太,大太太便嗫嚅着说道,“你这孩子,我不过是吓唬吓唬你,哪里就是真的关你姨娘了,顾妈妈,顾妈妈?”说罢走到门口高声唤了几句。 顾妈妈刚才进来时,就看到了大太太与九娘子的对峙,大太太的吩咐她不敢不听,但是她就是本能地将这个命令的执行稍稍拖沓了一会,果然大太太马上就改口了。 顾妈妈应了,大太太背对着徐振祥,对顾妈妈使了个眼色,“才刚我吓唬小九呢,你没真的将五姨娘关起来吧?” 顾妈妈接收到了大太太的意思,也不愧为服侍大太太多年的老人了,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哪能呢,太太平日里最疼九娘子了,才刚奴婢是知道太太的意思的。并没有真的去关五姨娘了。” 大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回过身来,笑着对九娘子说道,“你看看,是不是?你这丫头,以后可不许这么犟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大太太特意强调了一下。 九娘子心知肚明,碍于徐振祥在场,只得说道,“母亲请放心,小九明白,小九也懂得母亲的良苦用心的。” 大太太同九娘子打着机锋,徐振祥不是不懂,只是能解了九娘子的困就可以了,至于其他,他也不能手伸得太长,管不了这许多,不过从二人的对话中,徐振祥看到了九娘子对五姨娘的重视,心下暗赞,是个孝顺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心性自然差不到哪去的。 这才说道,“既然解除了误会,那么,振祥就先告辞了,岳父大人那里还等着振祥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章 条件 大太太点点点头,徐振祥便提步往外走去,贞娘忙跟了上去,走到外堂,徐振祥停下脚步,“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多问了,昨晚我们商量好的事,你尽快跟岳母提吧。(.)” 徐振祥的语气冷然,看贞娘的眼神也很冷淡,仿佛是看出了刚才的事中贞娘扮演了什么角色一样。 贞娘不由鼻中一酸,“侯爷,妾身……” 徐振祥打断贞娘的话,“有什么话,回府再说吧,我先去岳父那里了。”说罢提步就走出了春熹堂。 贞娘望着快步而去的徐振祥,眼里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愁,直到徐振祥的身影拐过了月洞门,已经看不见了,这才回过身来,进了暖阁。 暖阁里头,九娘子面对着大太太,大太太愣了半天神,才说道,“小九,倒没看出来你有这样的本事,你大姐夫这么个冷人,竟然肯替你说话了,好,既然你大姐夫这样说,我就这样听,这样更好,你该怎么做,知道了吧?” 贞娘走进来,正好听到大太太的这句话,转脸朝九娘子看过去,九娘子的脸上已然不见泪痕,更多的是平静和一股决绝之意。 突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贞娘倒希望九娘子不要答应才好,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来自于九娘子的威胁,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好受,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了。 九娘子微微一笑,“母亲,您要的心甘情愿,小九可以拿得出来,可是小九是有条件的!” “哦,说来听听。”大太太不怒反而轻松了许多。如果九娘子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答应了,她还真不放心,提条件不怕,提条件表明这份心甘情愿是可以看得着的,就怕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抬过去了岂不是给贞娘添乱? 九娘子也想通了,目前来看,大太太有五姨娘这张王牌在手,自己再怎么折腾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为五姨娘的将来做个保障,自己就算以后不在五姨娘身边,她好歹也能够安安稳稳地度日。[.超多好看小说]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九娘子就懒怠再在大太太面前演什么恭敬低调的戏码了,直接走到炕桌旁,拿起一只粉彩的定窑杯子,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尽了。完全无视身边的大太太和贞娘讶异的眼神。 滋润了干燥的喉咙,九娘子这才开口说道,“母亲,您所求的不过是小九过去侯府帮衬大姐姐,小九可以答应,但是小九也请母亲答应小九,善待五姨娘!” 大太太随口就说道,“这有何难,我答应你就是了。” 九娘子哂道,“母亲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小九却是不敢苟同,敢问母亲,您如何善待五姨娘?” 大太太一时语塞,“这个……你要我如何善待她?” 九娘子说道,“小九要母亲答应,第一,给五姨娘安排一个单独的院落,吃穿用度一切照比三姨娘就好,服侍的下人也就按照府里的规矩就好。第二,从今往后,不可再让五姨娘立规矩。第三,给五姨娘请大夫看看,调理一下身体。” 大太太听了,细想了一回,“你说的倒都不过分,好,我答应你!” 九娘子松了口气,又说道,“还有,允许我每月回来看望五姨娘一次!” 大太太皱皱眉头,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九娘子这才说道,“既如此,小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其他的都交由母亲和大姐姐安排吧。” 大太太高兴了,“这就好,那你也不用理会其他事了,安心待嫁吧!” 九娘子冷笑道,“待嫁?小九不过是去与人作妾,何来嫁这一说?” 大太太心情好,也懒得与她计较,倒是贞娘,上前说道,“九妹妹,你放心,侯府里有姐姐我在,谁也不敢轻瞧了你或是欺负你的。” 九娘子最最恨的其实倒不是大太太,反而是这个大姐姐,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为自己的夫君纳妾,难道她的心里就不会痛吗?因为如此,对贞娘,她的脸色更冷了几分,“大姐姐的好意,小九心领了。”便不再多说。 贞娘神色有些尴尬,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嗫嚅了几句,神色黯淡地坐在了一旁。 大太太又说道,“你父亲那里,自有我去说,但你父亲若问起你的意思来,你可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否则……” 九娘子自嘲道,“母亲尽可放心,小九如今还有什么可以忤逆母亲的意思呢?” 大太太点点头,“好了,也累了这半日了,你且回去歇着吧。” 九娘子不放心,继续追问道,“什么时候办您答应小九的事?” 大太太说道,“你放心,就这两天吧,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的。” 九娘子便对这二人行了礼,告辞退了出去。 出了暖阁,夕草便迎了上来,自然是看到了九娘子的狼狈的模样,正待要问,见九娘子摇摇头,便没有问,上前扶住了九娘子,对春露点点头,二人这才扶在一起往秋梧苑而去。 刚才在暖阁里的对峙耗费了九娘子太多的心神,导致她几乎都要走不动了,却还是咬着牙,回到了秋梧苑。 林妈妈听着动静迎了出来,看见了九娘子也吓了一大跳,但林妈妈毕竟是老人了,也没有多问,只是帮着夕草将九娘子扶到了内间,也来不及脱了簪环衣裳,九娘子便倒在床上。 林妈妈将夕灵安排在九娘子左右,自己则带了夕草出了里间,到了院子里才问道,“九娘子怎么了?怎么好象哭了一大场似的。” 夕草摆摆头,“奴婢倒是没有跟着进去,只知道好像与姑娘的亲事有关。” 林妈妈点点头,“我去给姑娘熬点姜糖水,看姑娘的样子弄不好又得去看病。” 夕草点头,掀了帘子进里间去了。 里间,九娘子和衣躺在床上,心里在默默地沉思着。夕草让夕灵去提了壶热水来,先倒了热水,拧了帕子给九娘子擦拭着面上和额头,“姑娘,您这是……?” 九娘子知道她问的是自己额头上的红肿,摇摇头,“没什么,” 夕草给九娘子擦手时,才惊呼,“姑娘,您的手怎么也烫伤了?谁将您烫伤的?” 九娘子微微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几眼,上面的红肿较刚才已经好多了,但是两个小丫头却都心疼的说不话来了。“ ”没什么,被银霜炭烫了一下子。“九娘子看自己的手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手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姑娘,您怎么……“夕草不禁眼含热泪,替九娘子难受起来,夕灵则早就哭上鼻子了。 ”哎,哎,干什么呢,你们?好好的,哭什么啊,你们姑娘可还没走呢!“九娘子开玩笑地说道。 ”呸呸,姑娘说什么呢,奴婢们不是心疼姑娘吗?“夕草说道。 ”可惜上次大少爷给的御制的烫伤药膏给了五姨娘,要不这会子抹上点,过不多久就该好了。“夕灵说道。 九娘子连忙说道,”你们千万不要去跟五姨娘要,我这点子伤,没事的,将养几天就好了,别让五姨娘知道我这个鬼样子。“ 夕草夕灵答应了,”那咱们去跟大少奶奶再讨一点吧。“夕灵说道。 九娘子点点头,”有空再说吧,别有事没事去烦大嫂嫂。“自己不过一个小庶女大太太都要如此算计,大嫂嫂那样的身份和贫寒的出身,定然会不大讨大太太的欢心,还不知道她要受些什么呢,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夕草夕灵服侍着九娘子躺在了床上了,放下了帐幔,二人才轻轻地退了出去,躺在床上的九娘子放松了下来,反而没有了泪意,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只能拼上一把力为五姨娘多谋些吧。 春熹堂的暖阁里,顾妈妈带着丫鬟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地上的毯子手炉等,大太太坐在炕上,贞娘坐在左边下首的玫瑰椅上,二人均未说话。 等顾妈妈带着丫鬟退了出去,大太太这才叹道,”这丫头,好生厉害,不过到底是嫩了点,孙悟空还翻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呢。“ 贞娘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也没接话。大太太诧异地看向贞娘,”怎么了这是?小九的事定下来,你也可以暂时松口气了,怎么还脸色这么差呢?“ 贞娘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小九现在是嫩了点,假以时日,这永安侯府……“后边的话贞娘没有说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样隐隐的感觉和担心,自己会不会是引狼入室了? 大太太就没有想得这么多,”嗐,再厉害出身也在那放着,而且,就算日后小九过去得了宠了,到顶也就是个贵妾,有你在前头,她还能怎的,还能翻上天去?“ 大太太的话一点也没安慰到贞娘,贞娘自己也只能安慰自己,先度过眼前的艰难要紧,其余的事以后再说吧,母女二人像打了一场仗一样,均累得说不出话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一章 甜枣 当晚,等送走了贞娘和徐振祥,大太太就派人将大老爷请到了春熹堂,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了顾妈妈守在正房门外。(.) 大太太亲手倒了杯茶递给大老爷,待大老爷喝了两口后,接过茶杯来,放在了大老爷身旁的梨花木的案桌上,然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大老爷的身前。 大老爷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却被大太太固执地拒绝了,“你这是干什么?有话起来好好说!”大老爷声色俱厉。 大太太不为所动,先落下泪来,“老爷,请您听妾身一言。” 大老爷见大太太如此做派,便也不强求,说道,“有什么话就说,你我夫妻这么多年,还来这套做什么?” 大太太啜泣道,“老爷,怡真自打十五岁嫁过来,到如今已快要三十年了,育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除了早去的言轩,那苦命的孩儿……打理府中中馈,虽然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好歹没出什么大错,孩子们也都长大老,怡真自认为对得起你们曹家了,如今,怡真舍出这张老脸来,求求老爷,就帮帮贞娘吧。” 大老爷被大太太这番情真意切的话也给感动了,大太太这番话倒不假,当年大太太的父亲,前朝的老尚书大人,力排众议,将小女儿下嫁给当时还只是个新科状元的大老爷,又贴钱又贴人的,有了岳丈一家的保驾护航,大老爷才有了后来仕途上的顺风顺水,做到如今的高位,可惜岳丈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过世。 于是,大老爷起身双手搀扶起大太太,“怡真,你的这番情意,我曹令槐是永生永世都记在心里的。莫说贞娘是我们自己的孩儿,就算不是,我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答应的。” 大太太一喜,“老爷,那您是答应了?” 大老爷长长叹了口气道,“贞娘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儿,打小就聪明懂事,我自然是要帮的。” 大太太泣道,“多谢老爷体谅,那明儿妾身就去告诉贞娘,让他们准备着早日迎小九过门。” 大老爷皱眉道,“小九?我是答应帮贞娘,但小九我是要留着送去北静王府的,我都答应好北静王爷了。” 大太太的脸色立刻变了,“可是老爷您明明刚才才答应我的啊?” 大老爷解释道,“我是答应你了,可我的意思是去给永安侯府施压,让他们顾忌着点,就算纳贵妾也不能动摇贞娘当家主母的地位。” 大太太不禁有点急了,“老爷!您以为那有什么用吗?贞娘嫁过去五年无所出,若是逼急了他们,说不定将贞娘休了都是有可能的。” 大老爷也不高兴了,“为什么非得小九?就算小七小八不行,咱们大不了多花点银子,从外边买个知书达理的不就行了?” “老爷!”大太太怒了,扑通一声重又跪倒了大老爷身前,“贞娘已经说了,振祥那儿已经松口了,若是小九过去,他也能答应,如果不是小九,那亲家母就得纳她的内侄女了,如果真是那样,老爷您岂不是要逼死贞娘那孩子吗?” 大老爷踌躇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大太太继续哭诉道,“妾身也知道那北静王爷向来是花名在外,如果他真喜欢,咱们也可以从外边买个绝色送过去,不是也一样吗?为什么非小九不可呢?” 大老爷不语,来回地踱步,大太太膝行了几步,上前继续说道,“何况那日,在北静王府,小九身上披的男人的披风,众人都看到了,振祥自己承认那是他的,若按男女大防来说,小九闺誉已毁,岂不是只能给振祥做妾了,还能有其他出路吗?” 大老爷豁然转身,“还有这事?” “妾身昨日盘问了小九,振祥自己也承认了,还能有假吗?”大太太说道。 大老爷叹气,“果真如此的话,那还真得从长计议了。可是,北静王爷那,我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就这么放弃,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大太太一看大老爷的话有松动的意思,赶紧说道,“不行的话,妾身愿意出钱从外头买个扬州瘦马送过去,再不行,买两个也无妨。” 大老爷无奈地说道,“你到底还是小看了小九啊,小九的好,哪里是那些调教出来的庸脂俗粉能比得上的。真真是妇人之见!” 大太太撇撇嘴,对此她一直不能接受,照她看来,小九不过就是比别的姑娘妥贴一些,乖巧一些,嗯,连乖巧也都算不上,嘴皮子倒挺利索的,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好来。 大老爷拍案道,“既如此,王爷那里就算是结下梁子了,我还得亲自登门道歉才是啊。” 大太太只要大老爷点头,送小九去永安侯府,其他的,她才懒得管呢。大老爷也没有宿在春熹堂,而是满腹心事地回了外书房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九娘子起来时头还有点晕,本不想去给大太太请安的,但一想到大太太昨日答应自己的事,就决定还是亲自去监督大太太比较可靠,便披了件厚实的缎锦披风去了春熹堂。 破天荒地,九娘子头一回请安不是第一个到,六娘子七娘子八娘子连十娘子都已经到了。 九娘子进了暖阁,脱了缎锦的披风,给大太太行礼问安,给各位姐妹都行礼问安了。 大太太慈爱地说道,“小九,你脸色看上去不大好呢,快快坐下。春露,将我每日早起喝的红枣参茶给小九端一杯来。” 春露应了,去端了茶来。其他几个姑娘都不约而同地惊讶地看向九娘子,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向来不受宠的九娘子,今天怎么就这么得太太的青眼了呢? 大太太也不解释,笑眯眯地看着九娘子,春露将茶恭敬地递到九娘子手边,九娘子无法,只得接了,起身谢道,“多谢母亲疼惜!” 大太太看着她道,“快些喝了吧,你也太瘦了些,一会儿我叫顾妈妈包些药材燕窝什么的,你带回去叫丫头们每日里熬给你吃,好好补补身子,要胖些才好呢。” 六娘子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母亲,再转过头看着云淡风轻的九娘子,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七娘子满脸的疑问,八娘子则是眼神阴暗地看着九娘子,她们二人最近颇不得大太太的欢心,动不动就被申斥,还被派了无数的针线活,做的二人脖子都快要断了,看到九娘子突然如此受宠,二人心里更加难受了。 只有十娘子,笑呵呵地看着,也嗔道,“母亲偏心,只疼九姐姐,不管女儿了,女儿也要补补身子。” 十娘子今儿穿着枚红色的素绒绣花袄,脖领边一圈白色的兔毛,衬得她更加的玉雪可爱,大太太听了笑道,“你瞧瞧你,还要意思吵着要补身子,再补你可就变成小胖猪了。”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十娘子不依了,“母亲取笑女儿,女儿不干了,女儿就要补嘛。” 大太太撑不住地笑着揉肚子,“你这个猴儿,好,好好,给你补,一会儿叫顾妈妈也给你包上一包。” 十娘子这才开心地笑了,九娘子却笑不出来,她宁愿像以前一样,大太太完全地忽视她,当她不存在,如今,这样对她,反而让自己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案板上的肉,只等着被人剁了下锅了。 九娘子略喝了两口参茶,便开口提醒道,“母亲,那姨娘的事……?” 大太太见她问起,便大度地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说到做到。”然后对侍候在一边的顾妈妈说道,“都办好了吗?” 顾妈妈答道,“都好了。” “嗯,那去将五姨娘请过来。”大太太吩咐道。 顾妈妈自去了,几个姑娘,除了九娘子,其余几个人都惊诧地看着大太太,不知道二人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大一会儿,顾妈妈带着五姨娘过来了,五姨娘身上穿的棉袄料子普通,样式老气,还洗得半新不旧的,虽然装扮略显老气,但整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神清气爽的。 五姨娘给大太太请了安,给几位姑娘也都请了安,九娘子侧着身子,半受了五姨娘的礼。 大太太对五姨娘说道,“秀云啊,前些日子也委屈你了,府里的空院落不多,再加上家务繁忙,就将你的事给忘了,正好前些日子大少爷成亲,家里也都翻修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你的住处的事,如今,我给你再配上两个促使丫头,两个婆子,将夏莲苑给你住吧,你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就随顾妈妈搬过去吧,缺什么东西,只管来同我讲就是了。” 大太太的话对五姨娘来说,简直就是一记响雷一般,以前大太太对她非打即骂的,今儿怎么这么好了呢?抬头向九娘子的方向看去,九娘子以别人看不到的眼神冲五姨娘微不可寻底点点头,五姨娘虽不明白,但她向来对九娘子的话是言听计从的,于是这才跪了下来,谢了大太太的恩。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二章 诛心 大太太没有发话让留下来,五姨娘也只好起身告退,跟着顾妈妈出去了,然而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大太太今日如此优待,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跟着顾妈妈出了正房,五姨娘回去耳房收拾了东西,很快就出来了,其实东西很少,不过就是和小丫头夕燕二人一人抱了两个包袱就完事了,顾妈妈见了,也不由感叹,“姨娘真真是个省事的人!” 虽然顾妈妈只是个大太太身边的妈妈,但五姨娘依旧神色恭敬,“烦劳妈妈了,只是不知太太怎么想起要让我换地方了?” 顾妈妈有点犹豫,看来看里边,又看了看周围,没有多少人注意,便冲五姨娘比了个“九”的手势,其余的,便不再多说了,只带着五姨娘往夏莲苑而去。(.好看的小说) 五姨娘本就心里存了疑,如今看见顾妈妈的手势,一下子更加担心了,这事必定与九娘子脱不了关系,可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五姨娘心急如焚,顾妈妈又不肯再说,只得按捺了,回头再想办法当面去问九娘子吧。 这边,大太太觑着眼睛看九娘子,“小九,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地在家休养着身子,旁的事就别管了。” 九娘子淡淡地应了,大太太又对六娘子说道,“你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到处逛了,好好地将你的嫁衣准备好,还有,得空就到我这里来,虽然那镇北侯府不需要你主持中馈,到底家务事还是要懂一些的。” 六娘子先是脸红了红,随后又不知道想什么愣了神,大太太连唤了几声,六娘子才回过神来,大太太皱眉道,“这孩子,怎么一天天大了,反而总是这么恍神呢,莫不是有什么心事了?” 六娘子张嘴欲说,又说不出来,只好低下头,扭着手中的帕子,大太太倒杯她弄笑了,“这孩子,是知道要嫁人了,害羞了吧?” 六娘子低头不语,九娘子却有点担心,但愿六娘子在成亲之前能安分守己的,千万别再出什么夭蛾子了。(.好看的小说) 大太太收了笑意,对七娘子和八娘子说道,“你们姐妹俩过几日随我出去作客,好几家人家的红白喜事,咱们得去点个卯。” 十娘子天真地问道,“母亲,那我呢?我也要去。” 大太太说道,“你的事,你姨娘的空会慢慢告诉你的,你就先留在家里好好跟着嬷嬷们学规矩吧。” 十娘子噘着嘴,满脸的不乐意,几个姐姐待嫁的待嫁,出去的出去,还有个九姐姐是什么休养身子,怎么就她自己这么命苦,还得学规矩呢? 一旁的九娘子听到大太太的话,这才猛然想起那日大老爷在外书房说过的话,当时自己在气头上,听得不是很清楚,好像大老爷的意思是要将十娘子送进宫里去的,想到这里,九娘子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往身边的还兀自生气的十娘子看去,顿时,觉得无限心酸,刚刚平静的心情又有些波动起来。 十娘子感受到了九娘子的目光,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九娘子,当着这么多人,九娘子只得轻轻地摇头,没法说些什么。 从春熹堂里出来,春露按照大太太的吩咐,给九娘子和十娘子各拿了一个包了补品的包袱,谢过之后,九娘子便对十娘子轻声说道,“妹妹到我那去略坐坐吧。” 十娘子点点头,二人便辞了众姐妹,往秋梧苑里而来。 时值初冬,虽然日头甚好,但挡不住迎面而来的寒气,秋梧苑里种的梧桐居多,在这冬日就显得更加的萧索了,平添了几分寒凉之感。 十娘子随着九娘子进了秋梧苑,就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银鼠皮披风,嚷道,“九姐姐,你这院子里真冷。(.)” 九娘子笑道,“其实还好的,不过是你不常来,才觉得冷吧。”说着二人进了正房,到了西间的暖阁里的罗汉床上坐下了,屋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夕草服侍着二人脱了外边的大衣裳,再端上滚烫的玫瑰甘草茶和几味小点心来,这才拉着十娘子的丫环去外边的房里喝茶去了。 十娘子喝了几口茶水,这才缓过来,“舒服多了,九姐姐的茶就是比比人家的好喝。” 九娘子宠溺地看着十娘子,笑笑,“姐姐给你制了好多,知道你喜欢喝玫瑰茶,往日里你最易嗓子上火不舒服,姐姐又给你在里边配了甘草,喝着润嗓子的。” 十娘子抱着九娘子的胳膊,“九姐姐,你待我最好了,我最最喜欢你了!” 二人笑成一团,正开心时,耳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小九好兴致,莫非是喜事近了?” 二人抬头去看,原来是穿着孔雀纹大红羽缎毛披风的六娘子,脸上不知是冷的还是恼的,通红通红的,站在门帘子那,看着屋里的二人,表情冷漠。 后边跟着的夕草连忙说道,“对不住六娘子了,刚才奴婢一时不察,没注意到您来了,没来得及通传,让您受冻了!”说罢忙伸手去解六娘子身上的毛披风。 六娘子冷冷地哼了一声,抬高胳膊挡住了夕草的动作,夕草一愣,九娘子站起身来,“夕草,你先退下吧。” 夕草这才轻声退了出去,九娘子走到六娘子面前,伸手去替六娘子解披风,六娘子还要挡,九娘子动作虽轻,手上力气却不小,坚持着将六娘子的毛披风解了下来,拉着六娘子坐到了罗汉床上,亲手倒了一杯玫瑰甘草茶递到六娘子手中,“先喝点热茶,消消火!” 九娘子一连串的动作将六娘子的火气倒化去了大半,十娘子也笑道,“六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九姐姐也没得罪你,干嘛冲她发火啊?” 六娘子喝了几口热茶,心下稍稍舒服了点,听了十娘子的话,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一边去!” 九娘子也坐到了十娘子身旁,“六姐姐,到底什么事,好好说不就成了,火气太大伤身子的。” 说起这个,六娘子的火气又上来了,将手中的茶杯砰地一声放在桌上,“你还有脸说了?你口口声声地说着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孝顺父母,怎么转脸又攀上大姐夫那高枝了?我才知道,咱们一向眼光高远的小九,原来拿定主意要给人做妾呢!” 六娘子的话又急语气又烈,话又直白,说到了九娘子心里的痛处,九娘子不禁脸色发白,牙齿紧紧咬住嘴唇,都快要咬出血来了,十娘子也愣住了,满脸的惊诧,再去看九娘子,又被九娘子的样子吓坏了,赶忙推九娘子,“九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九娘子缓缓地苦笑道,“六姐姐这张嘴,真真是戳人的心。” 看到九娘子的样子,六娘子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犟嘴说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是怎么劝我的,怎么到你头上,你就甘心去给大姐夫作妾了,你怎么就不怕给父亲母亲和你的姨娘丢脸了?” 九娘子抚住心口,胸口一阵难以言喻的绞痛,半晌才说道,“六姐姐,你我本就不同,往日妹妹劝你的那些,其实妹妹本就是没有资格和你相提并论的。” 六娘子还没说什么,十娘子却差不多听懂了,也插嘴道,“六姐姐,你是嫡出,我们是庶出,六姐姐为何没想过我们的苦处和难做?” 六娘子听了也怔住了,是了,除了大自己很多的大姐姐贞娘,自小自己就在这些姐妹里是高高在上的,无论是吃喝用度还是别人的眼光赞美,自己得到的就比底下的妹妹们多得多了,往日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仿佛就是天经地义一般,今日经十娘子一说,才品出点意思来。 六娘子迟疑地问道,“难道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吗?” 九娘子苦笑道,“若是问我,我宁愿在家庙里孤老终身,可是,我还有姨娘,我不能不管姨娘的死活。父母之命,也是我不能违抗的。” 六娘子豁地一下站起身来,“哼,你就是个胆小鬼,为什么不去同母亲说?为什么不反抗,庶出的,庶出的怎么了,我们曹府里庶出的姑娘也不比别人差的。” 九娘子顿时觉得六娘子这个人真的不坏,只是嘴上讨厌,这个样子倒多了几分可爱,便起身将六娘子按着坐了下来,自己也坐到六娘子身边。 “谢谢你,六姐姐,你刚才说的这话,小九会一直记在心里的,但是,六姐姐,小九想问问你,你的亲事你是不是也不满意,那为何你也不去同母亲讲呢,不去反抗呢?”九娘子轻声问道。 九娘子的话也说到了六娘子的痛处,六娘子刚刚还因为激动而通红的脸很快灰白下来,九娘子继续说道,“以六姐姐的地位和能耐,尚且不能有何意见,怎么,六姐姐以为小九这样的,又能如何反抗呢?” 六娘子彻底被九娘子的话击垮,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女子为何要如此难啊?” 九娘子搂住六娘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叹道,“如果有来世,就托为男儿身吧。不过六姐姐也不必如此悲伤,人生的风景咱们才只看到这么一点点,谁知道前面不是无限的好风光呢?” 六娘子哭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九娘子拿了帕子,将茶壶里的玫瑰茶倒了些出来,仔细地替六娘子擦了眼睛,又唤了夕草取了自己的粉来,替六娘子扑了,说道,“六姐姐,今儿在妹妹这里哭过,以后就万万不可当人面哭了,就算再难,也要挺着脊背,笑到最后!”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三章 禁足 六娘子点点头,羞赧地说道,“九妹妹,姐姐唐突了,你不要怪我。(.无弹窗广告)” 九娘子摇摇头,“你我姐妹一场,何需客气。” 六娘子起身,“妹妹若是不愿意,我再帮你同母亲说说,说不定有用呢?” 九娘子摇头,“姐姐莫要白费力气了,没用的,对小九来说,到哪里都是一样活着,一样过日子,小九不会亏待了自己的。” 六娘子眼睛里有泪意泛了上来,这个少女,在这一刻,忽然就懂事了,就明白了许多事情,或许正是人生中的不如意更能让人成长吧! 六娘子执意要去春熹堂,九娘子也拦不住,只好替她细细地穿好了大衣裳,让丫环们小心地将她送出了秋梧苑。 回到西间,十娘子却还双手撑在桌上,神情愣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九娘子唤了夕草过来,换了热茶过来,才对十娘子说道,“这是怎么了,别刚走一个,又来一个魔怔的了。” 十娘子悠悠地说道,“九姐姐,聪明冷静如你这样的,到底还落了个与人做妾的份,还是与自己的嫡长姐共侍一夫,九姐姐,我真怕!” 九娘子不由得心一酸,坐在十娘子身边,将十娘子搂在怀里,“莫怕,或许咱们的出身自己决定不了,又因为咱们的出身决定不了去往何方,但咱们自己能决定的是咱们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能决定能会不会开心一辈子,你说对吗?” 十娘子在九娘子怀里点点头,抬起脸来,也已是满脸泪意,“九姐姐,其实我也猜出来一些了,母亲就只叫我跟着宫里的嬷嬷们学规矩,你们都不用,是不是父亲和母亲打算将我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 九娘子惊讶于十娘子的聪慧和沉得住气,她竟然能猜到事情的真相,还能将心中的苦闷压抑掩饰得这么好,或许大老爷看中的也是这个吧,才能舍弃明艳的七娘子和娇媚的八娘子,而选了最小的十娘子吧。 九娘子不忍心告诉十娘子这个噩耗,但是,她又想十娘子早点知道,好早点做好心理准备,矛盾地点点头。 “不怕,宫里的皇后娘娘不是咱们大姐夫的姑姑吗?她自会照应你的,只要小心安分,自然也是可以好好度日的。”九娘子觉得自己的安慰甚是苍白无力,但她实在也是找不出更好的话来说了。 “九姐姐,你不用替我担心,我知道的。父亲将大姐姐嫁到永安侯府,又想将你送去北静王府,将六姐姐嫁到镇北侯府,又肯定会替七姐姐和八姐姐找到有利于父亲仕途的人家,咱们既是无力反抗,那还不如好好地活下去,叫那些小看咱们的人都后悔。”十娘子坚定地说道。 九娘子感动不已,十娘子又说道,“宫里规定十四岁进宫选秀的,我还小,在府里还能呆上几年,姐姐你放心,你去后,我会帮你照顾好五姨娘的。” 九娘子点点头,“嗯,那就多谢你了。虽然我答应了母亲,但我也提了条件,五姨娘要是过得不好,她就休想大姐姐有好日子过,所以,暂时五姨娘不会有什么事的。” 姐妹二人又说了好些体己话才散。 六娘子却在出了秋梧苑之后径直去了大老爷的外书房,本来是想去春熹堂见大太太大的,但又觉得还是大老爷的话更有用,仗着大老爷平日里对自己的疼爱,便头脑一热地往外书房去了。 外书房里,大老爷正同几个清客商量政事呢,风清便让六娘子候在偏厅里,直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大老爷才散了清客们。 得知六娘子来了,忙命风清将六娘子带了进来。 “怎么,都快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想到到父亲这闲逛来了?”大老爷和蔼地问道。 六娘子却开门见山地说道,“父亲,女儿听说您和母亲商量着要将九妹妹送去给大姐夫作妾是吗?” 大老爷刚才还十分和蔼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这是你一个待嫁的姑娘家应该问的吗?” 六娘子脾气上来了,也顾不上这许多,“父亲,难道没有小九大姐姐就活不了吗?为什么非要葬送九妹妹的一生呢?” “大胆!”大老爷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你瞧瞧你自己,满嘴胡言,说的都是些什么,哪里像我阁老府里的嫡姑娘,哪里还有一点贵女的样子呢?” 六娘子拧着脖子,“父亲!我只是替九妹妹不值,凭九妹妹的条件,凭咱们府的条件,九妹妹找个正经人家嫁过去做正妻有什么难的?父亲,九妹妹不也是您的女儿吗?” 大老爷已经气得嘴都快歪了,“你是想气死为父吗?你这副德行嫁到镇北侯府去,我看迟早也是要出事的,干脆别嫁了。”大老爷也有点口不择言了。 谁知六娘子更横,“不嫁就不嫁,父亲以为我喜欢嫁到那镇北侯府吗?不都是父亲的私心想让女儿嫁的吗?” 大老爷气得直瞪眼睛,六娘子也豁出去了,又补了一句,“反正在父亲眼里,我们这些女儿都是您的政治工具,是您用来换取您的仕途的棋子罢了!”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大老爷的巴掌也扇到了六娘子的脸上,六娘子雪白娇嫩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红红的掌印,六娘子惊呆了,大老爷自己也有点呆了,这也是大老爷第一次对六娘子动手,六娘子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的父亲。 僵持之下,六娘子委屈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老爷也回过神来,“风清!”大老爷唤了自己的贴身小厮进来。 风清低着头进来,目不斜视,听着吩咐。大老爷说道,“去叫两个婆子来,将六娘子送回春熹堂交给大太太,告诉大太太,就说是我的话,让她给六娘子禁足,到成亲那一日再放出来。” 风清答应了,大老爷又补了一句,“告诉大太太,如果她敢徇私,那镇北侯府的亲事立即就作罢!” 风清应了,退了出去叫婆子了。六娘子听到了大老爷的命令,哭得更凶了。 大老爷回过身来,怒道,“你还哭,还有脸哭?立刻给我滚回去,老老实实地便罢了,不然,就别怪父亲无情了!” 六娘子抬起头,满是泪水的小脸上是决绝和深深的痛楚,“父亲,如您所愿,希望您不会后悔您现在所做的一切!” 大老爷更气了,“你还敢这么说,你以为你是谁,小丫头片子,你父亲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用不着你来威胁我!” 风清带了两个婆子进来,大老爷挥挥手,两个婆子上来请六娘子,六娘子厌恶地说道,“放开你们的手,我自己会走!” 说罢,站起身来,冲大老爷行了礼,转身便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外书房。婆子和风清根在六娘子身后。 待六娘子走出外书房后,大老爷这才跌坐在太师椅上,颓唐地沉默了许久许久。 六娘子就这么被风清和婆子押送回了春熹堂,大太太见了六娘子的样子大吃一惊,忙上来询问,风清便将大老爷的话一一传达了,这才带着婆子回去回话了。 大太太气得也直戳六娘子的额头,“你这个死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小九的事又关你什么事了,用得着你替她出头吗?真是个傻孩子!告诉娘,是不是她叫你去的?” 六娘子冷笑道,“母亲,难道您也和父亲一样,把女儿们都不当人吗?小九并没有说什么,是我自己看不过去,才去找父亲的。” 大太太怒道,“怪道你父亲要这么生气,还动手打了你,你真是该打!你听听你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看,让你禁足也是应该的。” “哼,禁就禁好了,反正咱们家女儿多,也不在乎这么一个两个的。”六娘子也专挑狠话来说。 “你!你这个不孝的孩子……”大太太气得胸口直疼,顾妈妈忙上前扶住大太太,“六姑娘,您就少说一句吧,看把太太气的。”顾妈妈劝道。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六娘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上前替大太太揉着胸口,大太太呻吟道,“算了算了,你们一个个都气死我算了,看看,我养的都是些什么女儿啊,哎哟……” 六娘子咬着嘴唇,无奈地说道,“娘,孩儿一时口不择言,您就别生气了。” 大太太瞪了六娘子一眼,对顾妈妈说道,“传我的话下去,将六娘子带回秋舒苑去,好好地准备嫁衣,你先替我看着她,让她院子的人都到我这来,我要好好地吩咐他们,看紧了六娘子,到成亲那一日止,不准她踏出秋舒苑半步!” 大太太的话一说完,六娘子就急了,“娘,您这是干什么?你怎么也和父亲一样呢?” 大太太苦笑,“我和你父亲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去吧,好好的,别再惹事了,惹急了你父亲,该有你苦头吃的。”说罢也不听六娘子的哀求,让顾妈妈带着丫鬟送六娘子回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四章 事定清修 第二日,九娘子才听说了六娘子被禁足的事,当知道是因为自己而被大老爷禁足后,九娘子心中便后悔不已,早知道她的性子这么烈,就不该跟她说这么多的,九娘子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不知道该想个什么办法能帮上六娘子的。 正头疼的时候,夕草急匆匆地过来回道,“姑娘,姑娘,五姨娘过来了,奴婢看她气色不太好,满脸是泪的,姑娘可要当心着点。” 九娘子心里一惊,六娘子这么一闹,估计阖府上下都该知道了自己要被送去永安侯府作贵妾的事了,五姨娘定是也听说了,九娘子忙出了里间,迎面便碰上了匆忙而来,满脸泪水的五姨娘。 看见五姨娘的样子,九娘子不及开口,便已觉甚是心酸,“娘……” 五姨娘上来就将九娘子搂在了怀里,“我苦命的儿啊……” 母女二人紧紧搂在一起,夕草也抹着眼泪悄悄退了出去,关好了正房的门,自己坐在门前的长廊上抹泪。 九娘子将五姨娘带到炕上坐了,替五姨娘擦着脸上的泪,“娘,您别太伤心了,女儿没事的。” 五姨娘满脸的愧疚,“儿啊,都是娘拖累了你啊,如果你没有我这个没用的娘就好了,你要是生在太太的肚子里就好了。” “娘,您说什么呢,生在您的肚子里才是我最大的荣耀呢。”九娘子心疼的说道。 “那永安侯府里高门贵府,侯爷的嫡亲姑姑又是皇后娘娘,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堂兄弟那么多,妯娌也多,何况你过去了还是个妾,有贞娘在,你这辈子都出不了头,难道你想像娘这样过一辈子吗?”五姨娘伤心地说道。 “娘,要不然,您以为母亲会给我寻门什么好亲事吗?反正也就这么回事,这次让她求着我,我还能给您好好安置后半生的生活,您放心,到哪不是一样过日子,大姐姐待我还算好的,我不会去受苦的。”九娘子避重就轻地说道。 五姨娘还是禁不住地流下眼泪来,“走,跟娘去求太太去,娘什么都愿意,只要太太答应不让你去侯府,给你找个简单哪怕穷一点的人家也不怕,只要是做正妻就行。” “娘,没用的,别去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九娘子劝道。 可是五姨娘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下死命地拉着九娘子就往外走,门外的夕草一时也愣住了,半晌才记得跟了上去,也去拦五姨娘,“姨娘,姨娘快放手啊,不能去啊,否则姑娘的日子该更难过了。”夕草没办法,只好跪在了五姨娘身前。 五姨娘则像换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温柔好性,绕过夕草,“你给我起开吧,不想毁了你家姑娘就别拦我。” 五姨娘的手紧紧攥住九娘子的手腕,九娘子挣脱不得,又不敢用劲,怕伤了五姨娘,夕草在后边跟着直干着急,又不敢上前动手,几人就这么拉拉扯扯地到了春熹堂。 大太太因为六娘子的事头疼得一夜未曾睡好,这会子正想眯一会呢,几人吵吵闹闹地进来,大太太不禁火气就上来了。 “这是干什么?成何体统,秀云,你拉着小九干什么?”大太太声色俱厉地问道。 五姨娘扑通一声就连带着九娘子一起跪到了大太太的身前。 “太太!”五姨娘一声凄厉的喊声开了头,“太太,奴婢求您,大慈大悲,网开一面,放过小九吧。” 大太太冷笑了几声,“呵,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啊,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五姨娘连忙说道,“奴婢求太太改变心意,别将小九送去永安侯府作贵妾了,求求太太,看在奴婢精心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放了小九吧。”五姨娘说得十分真挚,眼泪也流得将衣裳都打湿了。 “呵,你这是什么话?好像那永安侯府就是地狱一般,我这也是给小九面子呢,一般人想去还够不上呢,你知不知道满京城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想作这贵妾呢?怎么,如今给你们面子,你们还不知好歹起来了?”大太太喝道。 “太太,奴婢这一生就这么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小九不要步奴婢的后尘,不要与人为妾,希望太太能成全!”五姨娘为了小九,连自己平日里最最痛恨和后悔的事也说了出来。 “哦?没想到秀云你还有这番心意呢,那么,服侍老爷你后悔了?还是我们曹府虐待你了?哼,不知道老爷听了这话作何感想,我看,老爷都白疼你了。”大太太冷嘲热讽地说道。 五姨娘脸色发白,但依旧坚定地望着大太太,大太太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事,我不能答应你,我和老爷已经商量好了,小九,非去不可,而且,非她不可!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五姨娘听了这话,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全身瘫软,坐倒在地上,九娘子忙扶着五姨娘,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姨娘,姨娘,您怎么了?”九娘子关切地问道。 大太太看着九娘子,恨恨地说道,“小九,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我也按照你的要求给五姨娘换了住处,赐了下人,添了用度,如今你给我闹出这一出算是怎么回事?况且,最日你鼓捣六娘子去大老爷那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六娘子如今被禁足,你开心了?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毒?” 九娘子的心早就死了,今天五姨娘这么一闹,更是让她心如死灰,缓缓地说道,“母亲,您放心!小九答应您的,自然会做到的。” 她示意夕草过来扶着五姨娘,自己说道,“但是,我也希望太太能遵守您的承诺,好好待五姨娘。” 大太太还未说话,五姨娘在一边喊道,“奴婢可以不住夏莲苑,奴婢愿意回到太太这儿,住在耳房里,奴婢也不要人伺候,奴婢愿意伺候太太到老,绝无怨言,求太太放过小九吧,求您了……”五姨娘痛哭流涕地说道。 九娘子无限心酸,但是这一刻反而没有了泪水,上前扶起五姨娘,“姨娘,别这样,小九已然下定决心了,姨娘就莫再要这么哭了,伤身子。” 大太太说道,“看在小九还算懂事的份上,今日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快退下去吧,吵得我头疼。” 九娘子对大太太行了礼,扶起五姨娘,夕草搀着另一边,三人互相扶持着退出了春熹堂。 九娘子和夕草将五姨娘送回了夏莲苑,夏莲苑是一出小小的两进的院落,以前就只是老太爷在世时用来给女客午歇的地方,并不大,只因后院有片小小的荷塘而得名,时值初冬,荷塘荷叶尽败,塘水干涸,显露出特别的颓败之势来,也显得整个院子更加冷清了。 九娘子将五姨娘扶到床上躺下,屋子里没有烧地龙,只是拢了一个大火盆,那炭也不是上好的银霜炭,那炭气熏得九娘子直咳嗽,然而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五姨娘却毫无反应,显见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九娘子皱眉,让夕草去倒点热茶来,夕草应了,去寻了半天,才寻来一壶冷冰冰的茶,九娘子气急,让夕草去寻五姨娘的丫环夕燕来,好半天,才看见夕燕冻得索索的抱着满盆的衣裳进来。 九娘子问了才知道,虽然大太太给安排了人在夏莲苑,但因为五姨娘向来不得宠,身边又没有银子打赏,这些个下人向来是看人下菜碟的,见五姨娘困顿至此,便都找地方躲懒去了,根本都找不到人,夕燕大冬天的还得自己去井边给五姨娘洗衣裳。 九娘子赞了夕燕几句,想了想,吩咐夕草去将刘妈妈请过来,又让夕草去叫夕灵带了被褥银霜炭过来。 自己则让夕燕去外边生了小火炉,坐了热水,给五姨娘泡了个汤婆子,又给五姨娘喝了点热水,摸着五姨娘的身上慢慢热了起来,这才坐在床边松了口气。 一时,夕草带着人和东西过来了,九娘子吩咐她们给五姨娘加了被褥,又将刘妈妈唤到跟前,因她比较有经验,让她在这照顾五姨娘几天,五姨娘这个样子,实在是让她放不下心来。 又让夕草和夕灵将那熏人的炭撤了,重换了银霜炭来,屋子里这才有了点热呼气,也才有了点暖意。 看着躺在床上犹自愣神的五姨娘,九娘子叹了口气,让夕草去熬白米粥来,自己走到床前,跪在床前的脚踏上,双手握住了五姨娘那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轻声说道,“娘,您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五姨娘没有反应,九娘子继续说道,“娘,您是这个世上我最最重要的人,您不能这样,以咱们现在的本事,是没有办法反抗的,难道就只能去死吗,娘?不,娘,小九不想死,小九想活得好好的,更想让您也活得好好的,所以,娘,小九答应了去侯府,去给大姐夫作妾,娘,我知道您不想让女儿作妾,您不想让女儿低人一等,永远穿不上大红的衣裳,但是,娘,女儿向您保证,女儿一定不会委屈自己,一定会将日子过得风风火火的,一定会让您好好安享晚年的!娘,您相信女儿我,好吗?” 五姨娘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腑,痛断肝肠,九娘子也陪着默默流泪。 直到夕草端了粥过来,五姨娘才慢慢止住哭声,九娘子又拿了热水帕子替五姨娘擦拭了眼泪。 五姨娘挣扎着立起身子,九娘子要劝,五姨娘摇摇头,“我想起来坐会,你别拦着我。” 九娘子便往五姨娘身后塞了个大迎枕,五姨娘靠着坐在床头,喘匀了气说道,“谨娘,既然你也已经决定了,姨娘也不为难你了,姨娘不能就这么躺下,还得给你置办些嫁妆呢,虽然太太肯定也会给你置办,但好歹姨娘也得尽尽心。” 九娘子劝道,“用不着的,姨娘,您保养好身子最重要。” “我这幅身子还有什么用,如果能给你置换来有用的,还不如给你换些来。”五姨娘叹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五姨娘肯开口要吃的,九娘子惊喜不已,本来她最担心的就是五姨娘听到消息后,会有什么自残的举动,这样的反应,倒是出乎九娘子的意料之外的。 赶紧从夕草手里接了粥碗过来,小心地喂了五姨娘大半碗粥才罢。 用完粥,五姨娘说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且去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姨娘知道要顾着自己的。” 九娘子见她如此坚持,只好带了夕草夕灵先回去了,还是将刘妈妈留在了夏莲苑,一来也是方便多照顾照顾五姨娘,另一方面,也是给那些个下人一个震慑,省的她们一味地躲懒。 九娘子走后,五姨娘挣扎着下了床,唤了夕燕来,服侍着自己重新净了面,换了身灰色的素净的棉袄棉裙,将仅有的一些老旧首饰也都取了下来,素面朝天,带着夕燕又往春熹堂里去了。 到了春熹堂的正房外边,五姨娘就跪在了阶前,央春露去给大太太通报一声。[.超多好看小说] 春熹堂暖阁里,大太太正歪在梨花软塌上歇息,听了春露的回话,烦躁地说道,“才刚走的,又来做什么?跪着?哼,她喜欢跪就叫她跪着吧,等我得空了再见。” 春露答应了去外间回话,五姨娘也不起身,就这么坚持地跪着,夕燕着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想转身去告诉九娘子一声时,五姨娘喝道,“回来,不许去跟九娘子报信!” 夕燕无奈,只得转身回来,咬咬牙,也跟着跪在了五姨娘身后。 春熹堂里的下人来来往往,看着跪在阶前的主仆二人,有的讥笑,有的同情,也有不少看热闹的,唯独五姨娘,丝毫不为周围的人和事影响,低眉顺目,目不斜视地跪在那里,仿佛入定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头都将近西斜了,暖阁里边才传来大太太唤人打水端茶的声音。 下人们一阵忙碌之后,才有小丫头过来叫五姨娘进去,夕燕到底年纪小,先爬了起来,五姨娘却是咬着牙挣扎了半天也没起来,还是夕燕上前搀扶着,五姨娘才跌跌撞撞地起了身,因为跪得太久,走路都不自在了,但五姨娘还是坚决地推开了夕燕,自己一瘸一拐地进了暖阁。 暖阁里,大太太面色红润地坐在炕上喝着茶,五姨娘进去了就又跪在了大太太脚前。 “哟,这时干什么啊?秀云你老是这么跪着跪着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呢?”大太太尖酸地说着。 五姨娘凄楚地说道,“太太待秀云是极好的,秀云知道的。” 大太太被五姨娘的话说的心里熨贴不少,看着五姨娘,说道,“秀云,你这是怎么了,打扮得这样素净?” 五姨娘叩头道,“这正是秀云来找太太的意思,秀云打算从今以后吃素念经,诚心礼佛,全心保佑老爷步步高升,保佑太太富贵到头,保佑曹府阖家安宁!只是再不能侍候老爷了,还请太太恩准!” 大太太心里倒挺乐意的,少了这个眼中钉,自己日后眼前心里也能省心多了,嘴上也还劝道,“秀云,你这是何苦呢,年纪还这样轻,再说了,老爷那里我也不好交代啊。” 五姨娘说道,“太太放心,老爷那里奴婢自会去说,秀云还要求太太将赏赐的下人都收回吧,夏莲苑里,秀云会长久供奉菩萨的,秀云身边有夕燕帮着就够了。” 大太太假意叹道,“难得秀云你如此向佛,我也不能不成全你的一片诚心,只是怕你的日子太过清苦了。” 五姨娘说道,“秀云没有别的奢求,只求太太能好好地待小九,给小九置办些像样的嫁妆,让她不要因为奴婢这个卑微的姨娘而被人轻视。” 大太太脸上一僵,随即说道,“这个你放心就是了,小九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好歹也是我们曹府的姑娘,我自然会替她置办体面的嫁妆的,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五姨娘再次叩头,“如此就多谢太太了,奴婢自会在菩萨面前替大太太多念经祈福的。” 大太太应了,五姨娘这才退出了春熹堂。 随后的几日,九娘子被各种事情忙得晕头转向的,大太太一会派人来给她量体裁新衣裳,一会儿又让宝庆祥的师傅来给她打新首饰……九娘子平日甚少在意这些事情,这会子倒是被折腾得有点受不了。 曹府上下也都知道了九娘子即将要被送去永安侯府的事情了,也都知道了十娘子是要被送进宫的,于是,这几天,秋梧苑里和秋意苑里也是人潮如织,不仅主子们来的多,下人们也有那有些眼色的,也都知道上赶着凑凑热闹什么的。 最紧张的就是七娘子和八娘子了,六娘子、九娘子和十娘子都已经定了下来,就剩下她们两个日日胆战心惊,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亲事,大太太又压着不提,妄三姨娘来回折腾,也没弄个所以然出来。 而北静王爷那里,大老爷亲自登门,说明了九娘子的事情,据说北静王爷大怒,不仅拒绝了大老爷送上的一对绝色的扬州瘦马姐妹花,还将大老爷晾在了会客厅上,自己扬长而去。 九娘子听这夕灵绘声绘色地说着从外边听来的消息,心里暗暗惊心,这下子与北静王爷的梁子可是结得大了,但心底对那日徐振祥的主动承担了披风的主人的事,多了几分感激。 本来九娘子自己就打定了主意,过去永安侯府就安心帮衬贞娘,至于孩子,她真的想都不敢想的。 很快,六娘子的婚事在即,这些被禁足的日子里,六娘子的秋舒苑反而是静悄悄的,这要是往日的六娘子,早就跳起来闹了,但自从去了大老爷的外书房后,六娘子显见的安静多了。 期间,九娘子也试图去探望六娘子,但最终都被挡了回来,所以也不知道六娘子现在的近况到底如何。 大太太整日忙着给六娘子筹备嫁妆,忙的是晕头转向灯,直到铺妆的前几日,大太太才命人过来秋舒苑传话,让朝丹朝华看着六娘子沐浴更衣,打扮齐整,收拾屋子。 秋舒苑在曹府不是最大的,但却是光线最好,取景最佳的,府里的下人们操办婚事已经很熟练了,在管家的指挥下,打扫挂红都进行的井井有条的。 九娘子等人也才得到许可去秋舒苑看望六娘子,这日,九娘子和十娘子结伴去看六娘子,秋舒苑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却也不显得杂乱,六娘子自己倒是无所事事的,在正房的东次间里发呆。 九娘子看到六娘子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那个神采奕奕面庞微圆有些贵气凌人的六娘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眼无神瘦成了尖下巴的六娘子,二人进东次间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窗台上的一座金碧辉煌的自鸣钟。 十娘子喊了一声,“六姐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六娘子看见二人,才忙不迭地从炕上跳了下来,这一下才有几分往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六娘子的神彩,“你们怎么来了,快来快来,闷死我了,成日关在这院子里,哪都不能去,烦死了。” 十娘子看着秋舒苑里繁忙的景象,对六娘子说道,“六姐姐,你不紧张吗?大家都在为你的婚事忙着呢。” “紧张?哼,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就是嫁人罢了,换个地方住而已。”六娘子嗤之以鼻,显然对这么亲事还是非常不满意的。 九娘子心里有点担心,十娘子却在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的,六娘子的嫁妆大太太基本上都已经备好了,都存放在厢房里,听说三间厢房都堆得满满当当的,十娘子也好奇地问道,“六姐姐,你的嫁衣呢?给我们看看?” 六娘子抬起下巴不甚以为意地朝里间点点,“在里边呢,自己去看吧,我懒怠看。” 十娘子却非要一手一个地拉着六娘子和九娘子去看,二人无奈,只得和她一起进了里间,果然,里间的隔扇上挂着一套精致华美无比的大红嫁衣,那大红的颜色,华美图案,亮眼的金丝……晃花了九娘子和十娘子的眼。 九娘子再沉稳,此刻也禁不住地伸手去抚摸那嫁衣,和十娘子一样,今生二人估计是再没有机会穿上大红嫁衣的,二人的眼光不禁都有些迷离了。 六娘子瞧见二人的样子,也想到了二人的处境,不由得更加神伤了几分,姐妹三人一时站在那里竟谁也没有出声。 到底还是六娘子耐不住了,“走吧,走吧,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出去喝茶好好聊聊。”说着将二人拉了出去。 对于即将到来的婚事,六娘子表现得相当无所谓,九娘子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曾经有过要逃婚的念头,或许是因为离别在即,姐妹三人聊得很是开心,直到春露过来请六娘子过去看嫁妆单子,三人才分开。 送走九娘子十娘子,六娘子才去了春熹堂,大太太将大红撒金帖子写的嫁妆单子给六娘子看,六娘子不过随意扫了扫,不外乎是些田产庄子铺子,外加衣裳布料首饰家具等等,无一例外地全是精品中的精品。 大太太看六娘子兴致不高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六娘子的额头,“你这个孩子,娘给你备下的这嫁妆,真要是摆了出去,十里红妆那也是绰绰有余的,你怎么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六娘子忿忿地说道,“嫁妆再多又有什么用?” 大太太气极,“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嫁妆不丰厚点,你如何在那镇北侯府立足?娘还不都是为了你好,起码你嫁过去了,你婆母也能高看你一眼不是?” 六娘子撇撇嘴,没有再顶嘴,大太太恨不得掰着六娘子的脸,问道,“这门亲事到底哪不好了,你成天垮着个脸,让你养着养着的,怎么还将这点子肉都养下去了,倒瘦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娘虐待你呢。” 六娘子本不想说什么的,禁不住大太太这么罗嗦地说了半天,一激动喊了出来,“就是不好,我不喜欢那杨广!” 大太太忙伸手去捂六娘子的嘴,“哎哟,我的姑奶奶哎,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啊,这还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吗?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杨广要人才有人才,要出身有出身,人家小小年纪还有军功在身,少年将军,不晓得京城里有多少贵女想要嫁给他,你怎么还嫌弃他起来了?怎么,难不成你还看上那天上的神仙了?” 六娘子赌气地说道,“对,就是看上了神仙,简直是谪仙,比他强一百倍。”六娘子本是实话,只是大太太完全不知晓她倾慕北静王爷的事,还当六娘子是说笑呢,还笑着说道,“好,好,你厉害,赶紧看看这单子,可还有什么想要的,赶紧说,娘再去给你准备。” 六娘子见大太太完全不当回事,也只能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兴致缺缺地将单子往大太太手里一塞,“我没什么要的,娘您自己看着办吧。”说罢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大太太在后边喝道,“这孩子,这还到底是不是你成亲啊,总这么毛手毛脚的,看你以后到了婆家不挨训呢。” 六娘子出了正房还能听到大太太的唠叨,只觉得心里更加烦闷了,又不想回去,便信步走到了园子里去逛逛,散散心。 这边,九娘子回到秋梧苑,夕草便着急地过来回道,“姑娘,刘妈妈回来了,说有事要禀明您,寻了您半天了。” 很少看到夕草这么着急的神情,九娘子也心下诧异,再加上刘妈妈是她派去夏莲苑照顾五姨娘的,莫不是……? 想到这里,九娘子心里一紧,赶紧朝西间走去,边走边说道,“快去传刘妈妈过来说话。” 夕草答应了,忙去唤刘妈妈了。 不多时,刘妈妈过来了,见到九娘子便说道,“姑娘,奴婢觉得五姨娘有些个不对劲,早就想来回您了,无奈五姨娘看得紧,不叫回来,今儿奴婢托了个空才回来的。” 九娘子点点头,“快说,怎么不对劲了?” 刘妈妈尽量简单地说道,“那日您走后,五姨娘就梳洗了去见了大太太,回来的时候脸色蜡白,腿脚还一瘸一拐的,回来后就将所有的亮色衣裳全赏了下人,金银首饰也都让夕燕收了起来,说留给您,自己就日日素衣装扮,膳食也全换了素的,还在屋里供上了菩萨,将大太太赐的下人们也都遣散了,奴婢看着意思,怕是……”刘妈妈不好说出口,支吾着。 九娘子听着,右手都不知不觉地掐紧了身旁炕桌的边沿,“怕是什么?” 刘妈妈小声地说道,“五姨娘那意思,怕是要出家的意思,大太太那也不见人来拦,估计是应了,姑娘,您快想想办法吧,难道就看着五姨娘还这么年轻就看破红尘吗?” 九娘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像有人用拳头狠狠砸在胸口一样,又闷又疼,那可怜的五姨娘,自己的生母,到底是多大的打击才让隐忍了这么多年的她踏出了这一步? 九娘子豁地站起身来,也顾不得穿上毛衣裳,就这么三步并作两步地快走了出去,直往夏莲苑而去。 夕草赶紧拿着九娘子的灰鼠毛披风跟了上去,刘妈妈也跟着去了。 夕草快步跑到九娘子身旁,将披风给九娘子披上,“姑娘,慢些,莫急,当心身子。” 九娘子满心满身的燥热,哪里还会觉得冷,一行人只一会功夫就到了夏莲苑,果然,如同刘妈妈所讲的,夏莲苑里一个下人也没看到,连个看门的都没有,九娘子信步走进去,院子里萧索荒芜,一应的家具摆设都十分简单,仿佛雪洞一般。 走到正房,也没看见夕燕,刚到门口,九娘子便闻到了阵阵的檀香味,隐隐还能听见低低的女子声音。 九娘子立在门槛外,细细地听着,竟然仿佛是念经的声音,九娘子猛地推开门,吱呀一声,门开的同时,光线也透进了正房,好半天,九娘子才适应屋子里的阴暗。 果然,正厅朝南的方向摆了张香案,上面供着一尊南无观世音菩萨,香炉里燃着檀香,袅袅的轻烟在屋子里经久不散,让整个屋子看起来都迷迷蒙蒙的。 香案前边的地上放着一个蒲团,五姨娘就坐在那蒲团之上,双手合十,手指上挂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九娘子仿佛撑不住般摇摇欲坠,夕草赶紧上前扶住九娘子,九娘子往五姨娘看去,全身都是灰色的面部衣裙,没有任何装饰,头发也只是挽了个髻贴在脑后,全无首饰,整个人仿佛是一尊灰色的雕像一般。 九娘子不由悲从中来,“姨娘……”喊了一声便哽咽住了,再也出不了声。 五姨娘抬起头来,看见九娘子,十分平和温婉地笑了笑,冲九娘子招了招手,九娘子便扑了过去,倒在五姨娘的身前。 夕草也在一边抽噎着抹泪,刘妈妈拉了拉夕草,将夕草拉出了房外,关上房门,对夕草道,“傻姑娘,还杵在那干吗,还不让人家母女俩好好说说话?” 夕草使劲吸着鼻子,“人家不是替姑娘难受着嘛,姑娘怎么就这么难呢?” 刘妈妈也叹道,“咱们姑娘真真是不容易啊,但愿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二人在门外守着,门里,五姨娘轻轻抚着九娘子的头发,“孩子,别哭,娘也没有别的本事,只能这样,天天替你在佛前祁福,保佑我儿,一切顺心,平安!” 九娘子啜泣道,“娘,您这是何苦呢,女儿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您呢,女儿还想让您也日日高床软枕,顿顿鱼翅燕窝,天天欢欣乐和呢,您怎么就不给女儿这个机会呢?” 五姨娘笑道,“真是个小孩子脾气,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娘在这里诚心向佛,吃斋念经,保佑我儿日日顺心如意,天天自在随心,样样美满幸福,比什么燕窝鱼翅都好。” 九娘子哽咽难语,将头埋在五姨娘怀里,不断地抽噎着。 五姨娘拍拍九娘子的背,“娘没有本事,拖累了我儿,如今,太太也已经答应我了,许我在这夏莲苑清修,老爷那我也去求过了,老爷也答应了会好好替你置办嫁妆,这我就放心了,儿啊,你好好的去吧,不管怎么样,都要记住,你过得好了,娘才能过得好,娘才会开心。要不然,娘就将这无用的身子献了佛祖去,你听见了吗?” 九娘子哭得已经说不出话了,五姨娘将九娘子拉起来,亲自自袖中拿了一方素色的帕子,替九娘子仔细地擦了眼泪,“还有,答应娘,再别这么哭了,伤身子呢。娘喜欢看你笑,喜欢看你漂亮的眼睛里闪耀的神采,以后,多笑,好吗?” 九娘子点点头,强忍了心中的悲痛,“娘,谨儿知道了。谨儿会做到的。” 五姨娘点点头,“不用担心娘,娘在这里,有夕燕陪着,日后你留心替夕燕寻门好的亲事,将她体面地嫁了,也不妄她这么多年对娘不离不弃,尽心照顾的情意了。” 九娘子点点头,五姨娘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匣子地给九娘子,轻声说道,“娘这么多年,什么也没攒下,只有这一匣子首饰,都是娘的娘亲留给娘的,如今,都给你吧,你留着也做个念想。” 第五十五章 赔礼,出阁 九娘子接过匣子,“娘,您……” 五姨娘止住九娘子的话,“娘会很好的,娘会在佛前一直看着你的,你别害怕!去寻找自己的生活吧!” 九娘子还想多说些什么,被五姨娘止住,五姨娘唤了夕草进来,“服侍你家姑娘回去吧,我要开始念经了。” 夕草便将九娘子扶起来,向五姨娘行了礼,便搀着九娘子往外走去,刘妈妈依旧先留在了夏莲苑,九娘子抱着匣子一边走着一边回头去看,却只看到那缓缓关闭的房门,似乎那一道门,就将自己的亲生母亲,关在了这纷纷扰扰、烦恼忧愁的尘世之外了。 走出夏莲苑的九娘子,迎着冬日那显得清冷的阳光,按住胸口,不由得喉头一甜,嘴一张,一口鲜血便吐在了身前的地上,朵朵红梅映衬着黄色的尘土,倒显出别样的触目惊心来。 吐了出来,九娘子才感觉到胸中的那口闷气散了开来,人也舒服多了,可是却将夕草吓坏了,哭喊道,“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奴婢啊。” 九娘子自怀中拿了帕子拭了拭嘴角,“没事,你别大喊大叫的,惊动了别人就不好了,你扶我慢慢回去吧。” 夕草无法,只得紧了紧九娘子身上的披风,扶了九娘子慢慢往回走着。 回到秋梧苑,九娘子就躺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夕草吓得不轻,嘱咐夕灵看着,自己想了半晌,去了大少爷的春风堂,将这事回了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也惊得不行,连声道,“这怎么行,还不快请大夫去,九妹妹病得如此厉害吗?” 一会儿功夫大夫来了,大少奶奶便带着大夫到了秋梧苑。 夕草和夕灵放下了帐幔,只露出九娘子的右手来,将手腕上的镯子都撸到手肘,然后覆了一方帕子在九娘子的手上,这才请了大夫进来。 大夫搭了脉,细细地品了许久,又问了问夕草九娘子的日常起居饮食,然后才对屏风后边的大少奶奶说道,“姑娘这是急火攻心,并不碍的,只是这姑娘平日里思量过多,耗损的精神气太多,实在是不宜再思虑过多,还请多注意些,且待我先开个方子,先吃着,若是见好便无碍了。” 大少奶奶道了谢,夕灵便带着大夫去了外间开方子抓药,自己亲自带了夕茉去煎药。 送走了大夫,大少奶奶问道,“九妹妹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夕草红着眼睛告诉了大少奶奶五姨娘清修的事,大少奶奶叹了口气,“让九妹妹好好休养着吧,母亲那里我去回一下,等会再着人送点补品来。” 夕草道了谢,送了大少奶奶出去了。 回来看看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九娘子,夕草不由又开始掉下泪来,也无他法,只好和夕灵二人尽心地照顾着,这么两三日之后,九娘子才慢慢好了起来,喝了药面色也才开始红润了起来。 九娘子病着,大太太那里倒省了晨昏定省,每日里十娘子也来陪着说说话,给九娘子宽宽心,只是十娘子进宫的事一定,自己也每日里被嬷嬷们逼得甚紧,因此每次也只是匆匆一聚而已。 六娘子铺妆这天,九娘子一大早起来换了件颜色稍微鲜艳的百蝶穿花云锦袄,就去了六娘子的秋舒苑陪六娘子了。 曹府里今日是一片喜气,大红的府绸挂满府里的各个角落,秋舒苑里更甚,六娘子正一脸无奈地被按在那里梳妆呢,大红的锦衣,满头的金翠,精致而夸张的妆容……九娘子看着镜中的人儿,一霎那竟有些恍惚了。 六娘子见九娘子来了,便对那梳妆的婆子挥挥手,“罢了罢了,如此甚好了,别再弄了,你们先退下吧。” 那几个全副婆子有点为难,六娘子对朝丹使了个眼色,朝丹拿了几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过去给了,几个婆子才退了下去。 六娘子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将九娘子拉到窗前的软塌上,二人并肩坐了,“九妹妹,我听说你病了,怎么这么突然,是着凉了?” 九娘子点点头,“嗯,不碍事的,已经大好了。” 六娘子恨恨地说道,“我要去看你,结果不知道被挡了多少回,真真是万事不由自己,成亲也好,成了亲了,我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再也不用看这些个下人的眼色了。” 九娘子微微笑道,“原来六姐姐是着急了,等不及地要嫁过去了。” 六娘子“呸”了一声,脸也红了,“好你个小九,还敢笑话我是不是?”说罢便来挠九娘子的痒痒,九娘子吃不住,二人闹作一团。 六娘子的奶娘常妈妈便进来劝道,“姑娘都梳化好了,可别再这么闹了,只怕一会儿姑爷家也得来人看呢,九娘子也该劝着你六姐姐稳重着点。” 见奶妈妈都出来说话了,二人这才止住笑闹,九娘子有点不好意思,今儿也是个大日子,想必一会儿六娘子还有得忙的,九娘子便起身告辞,六娘子知道也不方便留,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九娘子离开了。 今日天气不错,虽然冷,却是晴好,九娘子没有带丫环,上次因为大少爷的婚事,丫鬟们都被借走了,导致九娘子一人着凉生病,夕草和夕灵这次学乖了,早早就称病了,因此也没有被借调走。 只是夕草留在了秋梧苑看屋子,夕灵因怕九娘子冷,回去给她取手炉去了,九娘子便紧了紧身上的织锦皮毛斗篷,往园子里逛去,顺便等等夕灵。[.超多好看小说] 虽然是冬季,花木都有些凋落了,但一些常青的花木还是挺葱茏的,九娘子一路走来,倒也有好些个早梅已经在吐着花骨朵了。 日头晒在人的头顶上暖烘烘的,九娘子信步走到一处藤凳处,兜了斗篷坐了下来,打算歇歇脚,带着晒晒太阳。 抬头看看,九娘子不禁眯起眼睛,伸出右手挡在眼前,冬日的太阳透过九娘子的手指疏疏落落地洒下几缕阳光到九娘子的面上,九娘子只觉眼睛酸涩,却也并无泪意,不禁闭了眼,靠在身后的藤条上,以手遮面,发起呆来。 忽然,有个清冷的声音在自己不远处响起,“这里冷,怎么倒坐在这儿了?” 九娘子一惊,放下手,睁开眼睛,原来是披着黑色大氅的徐振祥,九娘子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却不料徐振祥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让小厮看着了。” 九娘子听了这话,惊诧地去看徐振祥,却只看到徐振祥那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脸庞。 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自己以后将终身依赖的人了,九娘子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感觉,一分紧张,三分害怕,五分平静,或许还有一分期待? 九娘子在心底暗暗地告诫了自己,那个男子,他并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自己姐姐的丈夫,自己只不过是个妾而已,想到这里,心便冷了几分,站起身来,行礼道,“小九冒失了,先退下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身后却传来徐振祥淡淡的声音,“你不必害怕,我只是希望你换一个地方能让你放松点。” 九娘子身子一震,并没有立即回头,这个男子,到底在说什么?又不禁自嘲,怎么自己的这种小心翼翼卑微谨慎,世人都看在眼里吗?这么想着,就不由得说话也尖厉了起来。 慢慢转过身来,直视着徐振祥,缓缓地说道,“多谢大姐夫关照,只是,小九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徐振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却很快就过了,九娘子并未注意到。 “不是可怜,是救赎,我也不是别人,你也不该唤我姐夫!”徐振祥还是那副表情,冷然地说道。 九娘子一愣,救赎?可笑,他以为他是谁?若不是他,若不是他的子嗣的问题,她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敢跟自己说救赎? 九娘子冷冷说道,“小九不过是个可以随便被人丢来弃去的棋子罢了,不劳您费心了。” 徐振祥眼底多了一丝玩味,这个小九,还是这幅德行,再怎么狼狈的情形,总还是这幅高昂着头颅的样子,不过,好像自己偏偏还就有点喜欢这个腔调了,徐振祥在心底想着。 “你不是棋子,更不能被随意丢来弃去,起码在我这里,不是。”徐振祥的话不多,言语也简单。但他认为,她应该能听懂。 九娘子不愿自己想得太多,还是生硬地说道,“对,到了您的府上,小九身份涨了,是贵妾!” 九娘子故意重重地说了贵和妾这两个字,想必这人应该也能听懂吧。 这下,徐振祥心里稍稍有点恼火了,这女子,怎么回事?为什么非要曲解自己的意思,明明自己都已经表态了,这女子还是像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来防备着? 看着徐振祥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显然那人有些个生气了,九娘子心里不禁又有些个失望,到底这世上的男子还是一样,一样将女子踩在脚底下,施舍你时,你就必须摆出感恩的姿态来。 九娘子脸上的了然的神情更加激怒了徐振祥,在九娘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振祥已经大踏步地到了自己身前,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九娘子大惊的同时,徐振祥也有点惊住了,不禁皱眉,这个女子怎的如此单瘦?自己的手掌之下的手腕竟如此细弱?不过,入手滑腻,虽然瘦,但却有种柔若无骨的感觉。 九娘子则是恼怒不已,虽然自己与这眼前人定了亲事,但自己此刻好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他怎么能如此放肆? 用力也无法挣脱的情况之下,九娘子便抬脚狠狠地踩在了徐振祥的黑色靴子上,本以为会脱开辖制,谁知道那徐振祥却无半点反应,手上的动作也未有半分的松懈。 “你!”九娘子气极,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怎么能这么轻视自己?”徐振祥将九娘子拽到自己胸前,逼视着这个小小的人儿。 斜长入鬓的修眉,长而微微上挑的凤眼,还有那如黑耀石一般晶璀的眸子,因为生气而表情生动的如玉的脸庞,徐振祥看着眼前的九娘子,一时竟有了刹那的微醺。 “记住,你就是你,不可替代,而且,你是我的了!”说罢,不待九娘子有何反应,一串冰凉的东西便从徐振祥的手里滑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九娘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老糯米种飘绿的翡翠手镯,看那质地细腻温润,色泽饱满,水头十足,便知道是好东西,想要去撸下来,却被徐振祥拦住,“我拿了你的珍珠手串,这个就当时赔给你的,你若不要,砸掉就是。” 九娘子愣住,自己的珍珠手串,才回想起来,那日在永安侯府,被徐振祥不小心撸掉的,自己后来都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这可以算是定情之物吗?”徐振祥抛下这样一句话,松开九娘子的手,大踏步地离开了。 剩下九娘子呆呆地站在原地,要不是自己手上还套着那个镯子,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呢。 抚着自己刚才被徐振祥抓得生疼的手腕,九娘子不由对未来的侯府的生活又多了几分担心。 回到秋梧苑,九娘子尝试着想将镯子取下来,却发现这镯子仿佛量身定做一般,竟牢牢地卡住手腕,用尽办法也取不下来,九娘子不禁有点泄气,反正掩在袖子里,一般人也看不到,九娘子就懒得理了。 十一月初八那一日,六娘子出阁,曹府再度披红,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宾客如云,六娘子着大红嫁衣在堂前聆听了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庭训,由大少爷曹言宸背着上了花轿,因为不能超了镇北侯世子娶亲的先例,大太太准备的一百二十台嫁妆缩为六十四抬,分量却是不减,直压得抬嫁妆的挑夫脊背生疼,当然赏钱也是格外的多的。 九娘子同几个姐妹在六娘子闺房里最后送别了六娘子,不管平日里几人如何闹矛盾,此刻却都是真心的难舍,尤其是九娘子,因为知道六娘子的心事,心中更是希望六娘子能真正地幸福。 镇北侯次子杨光高头大马,大红的喜服衬得整个人更加的清朗非凡,迎亲的路上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京城女子。 杨广的心里也是既高兴又忐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马上就要将那九天玄女迎娶回家,以后的人生都有那个女子的相伴,他整个人就立马精神起来,恨不得马上走完这段迎亲之路才好。 直到新娘子上了花轿,跟在了自己的后边,杨广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拜了堂,被送入到了洞房,在旁人起哄的笑声中,杨广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果真,一个美人儿端坐在那儿。 美则美矣,可是,有什么地方却不对劲,洞房里大红的布置,影影绰绰的旁人的赞叹笑声,朦胧的灯火,这一切都让杨光觉得如此的不真实,他甚至笑了起来,擦了擦眼睛,再仔细看去,是个美人儿,但是,为什么,没人能告诉他,他的九天玄女哪去了呢? 杨广愣在那里,旁边的全福太太和服侍的人还以为他高兴的傻了,都善意地笑着,指挥着帮衬着,杨广于是在众人的帮衬之下,恍惚地喝了合卺酒,坐了床,结了发,又恍恍惚惚地被人带出了新房,送到了前厅,还来不及反应,又被一轮又一轮的人灌着酒,直灌得他脑袋生疼。 直到北静王爷来敬酒时,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拉住北静王爷的衣袖,“王爷,我是在做梦吗?我今儿成亲,新娘子是曹府的六娘子?” 杨光的话颠三倒四,别人不明白还以为杨广高兴得喝多了,北静王爷却是完全听懂了,一副同情的眼光看着杨广,拍拍他的肩膀,“杨兄第,你……你今日大喜,还是忘了那玄女吧。” 北静王爷的话也是道三不着两的,旁人一样听不懂,但同样的,杨广却听懂了,刚才还因为喝酒而通红的脸庞立刻灰白了起来,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手里的红色并蒂花酒杯都能被他捏碎。 还是北静王爷从他手中抽走了酒杯,叹了口气道,“那玄女,你就当她回天庭去了吧,你,也不容易,就这样吧。”这话说出来,虽是劝杨广的,但北静王爷却觉得自己的嘴里心里也满是苦涩,那苦涩,似乎是已经浓得化不开,融到酒精中,流入到血液里了。 杨广心里的某个地方感觉到了钝钝的疼痛,他脑子了混沌一片,大厅里热闹喜气的气氛,络绎不绝的恭喜声,来来往往的酒杯的碰撞,让他有些个受不住,他便举步往外走去,众人也不拦他,还以为他喝多了,出去吐了。只有北静王爷,也放下了酒杯,跟了出去。 到了外边的杨广,使劲呼吸着冬夜里冷冽的空气,直到将自己的胸腔全部塞满才作罢,这样的冷冽之感,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站在大厅后面阴影里的杨广,回忆起事情的发生…… 那日,北静王府的枫树林,弯腰拾起自己射落的鸽子的女子,谈论箭法的女子,污了衣裙的狼狈女子……明明就是曹府的姑娘啊,哪里出错了? 母亲提起婚事时,明明也告诉自己,迎娶的是曹府的嫡姑娘六娘子啊……等等,脑袋里突然有个什么念头划过,杨广迅速地反应过来,嫡女,六娘子? 那个玄女也承认自己是曹府的姑娘,可是并没有说是嫡女,据母亲说,曹府的待嫁的嫡女就是六娘子,难道是个庶女? 可是,那女子的气度哪里像是个庶女呢?杨广自己就有庶妹,他是见过自己家的庶女们是怎样的畏缩怯懦的,哪里能有那样的气度呢? 杨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然而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痛苦地抓了自己的脑袋,靠坐在了长廊的围椅上。 身后,一双有力的手拍了拍杨广的肩膀,杨广回头去看,原来是跟着出来的北静王爷。 杨广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问道,“王爷,你明白我的意思的,那日,你说你大概知道了我说的玄女是谁,当时,我一时糊涂,竟也没问清楚,她到底是谁?” 北静王爷看着杨广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不过就是见了那么一面而已,哪里就情深至此了,杨兄第,你就当是做了个梦好了。” 杨广摇摇头,“不,你们都当我年轻,不懂,以为我只是一时新鲜,好奇而已,但其实,我最相信的就是那第一眼的感觉,她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之中,很难再抹去了。” 北静王爷眼神幽深地看了看杨广,确定他不是开玩笑,是很认真很严肃,叹道,“我不得不承认,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让见过她一面的人能记住她,实在是与众不同啊。” 杨广大喜,抓住北静王爷的袖子,“王爷您这么说,就是知道她是谁了,快告诉我,她是谁?” 北静王爷轻轻拉开自己的袖子,认真地看着杨广,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是你的姨妹,你的夫人曹府的六娘子的庶妹,九娘子谨娘。” 杨广像听不懂这句话似的,反复念叨着,“六娘子的庶妹,九娘子?谨娘?我的姨妹?” 北静王爷点点头,同情地看着杨广,“也难怪你会弄错,那女子,实在是难以叫人把她和庶女联系到一起。” 北静王爷这么说着,仿佛眼前就出现了那个女子极度倔强、自尊,又有些许自卑冷然的如星双眼,那个有着一双极美的凤眼的女子,那个再狼狈也会高昂着头颅的女子,那个让自己恨得牙痒痒又无法放下的女子,那个从自己手中溜走,让自己遗憾了这许久,说不定会遗憾终身的女子…… 杨广却是完全清醒了,仿佛头脑中的混沌突然一下子顿开了一般,整个人立马清明起来,也才痛彻心扉的认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会自己抱憾终身的错误! 杨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大厅,也不知道自己灌了多少酒,还是被人灌了多少酒,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新房,只知道自己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而他的新娘,六娘子,此刻正坐在妆台前,妆扮完毕,听见他起身的动静,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他,“夫君可是要起身了?” 杨广看着眼前的这个妆扮华贵的美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唔了一声,下床来快步进了净房。 六娘子看着自己的夫君,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自己本来已经死心,既然已经被自己的父亲当作是棋子一般,自己也没必要那么执着了,但新婚夜要与这个陌生男子共睡一床还是让她很是头疼了一番。 幸亏杨广回来时,已经是喝得人事不知了,倒头就睡,也让她长长地松了口气,不用那么尴尬,但是以后怎么办呢? 这夫妻二人都像是躲着对方一样,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连杨夫人也看出来了,这日,二人跟杨夫人请过安之后,杨夫人将杨广单独留了下来。 杨广垂着头,不说话,杨夫人冷眼看过去,轻声问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杨广抬头看了一眼杨夫人,“母亲,儿子我……” 杨夫人止住杨广的话,“还不圆房?你要别人看笑话吗?” 杨广的脸登时就红了,“母亲,您……” 杨夫人嗔道,“有什么害羞的?赶快给娘生个金孙是正经的。” 杨广坐不住了,起身便要走,想了想又回身问道,“母亲,儿子想问一句,曹府的九娘子定亲了吗?” 杨夫人刚才还很温和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什么九娘子,那是你的姨妹,惦记人家作什么,听说已经是预备给永安侯爷作妾的。” 杨广一下子就愣住了,“什么?作妾?给永安侯爷?那不是大姐夫吗?” 杨夫人皱眉道,“那也不与你相干,问这些作什么?还不快回房去陪陪你娘子。” 杨广却像是丢了神一般,神情恍惚地出去了。 三朝回门,杨广同六娘子都是衣着光鲜,看上去倒也是鸾凤和鸣,气氛融洽的。 大太太高兴地直抹眼泪,杨广拜见了大太太之后,便随同大少爷去了大老爷的外书房说话,大太太带着几个姑娘与六娘子在暖阁里说话。 大太太见六娘子面色如常,虽然大红的衣裳华美无比,但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气和为人妇的那种羞涩之感,心下稍觉诧异,但看到六娘子同姐妹说话的那高兴劲儿,又觉得自己好像多心了,便按下不说。 “娴娘,杨广待你可好?婆母待你可好?”大太太还是禁不住地问道。 六娘子正想同九娘子说说私房话呢,听见大太太如此问,便敷衍地答道,“好,都好。” 大太太哪里会觉得满意,还想多问呢,被六娘子打断,“娘,我好不容易才回来这么一趟,想同姐妹们好好说说话,娘,您就先别问了,好吗?” 见她说得委屈,大太太哪里还敢问了,连忙应声道,“好的,好的,你们姐妹们说说私房话,娘去厨房里打点一下酒席。” 大太太说着便起身,扶了顾妈妈出去了,六娘子这才转过头来跟几个妹妹说起话来。 七娘子八娘子满是艳羡的神情看着六娘子身上头上腕上的衣裳配饰,十娘子则不停地追问镇北侯府大吗好玩吗之类的问题,只有九娘子,坐在稍远一点的炕上,含笑看着被几个妹妹问得都快要疯了的六娘子。 “好了,好了,别再问了,等你们嫁出去就都知道了,现在,我累了,要同九妹妹去走走了,你们且散了吧,冬梅那里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们自己去拿吧。”说罢便起身,一把扯起九娘子,二人往外走去。 “唉,这是去哪呢?话也不说就拉着人走。”九娘子抱怨道。 “以后想回来都是不能的了,让你陪我回去看看我的秋舒苑,你怎么还这么推搪呢,真是扫兴。”六娘子嗔道。 九娘子见她的语气里颇有几分惆怅之意,便赶忙歉意地说道,“是我少虑了,六姐姐既是想去,小九便陪你一起吧,顺便从园子里去逛逛。” 六娘子这才重又高兴起来,挽着九娘子的胳膊,二人往院子里走去,二人的丫鬟在后边远远地跟着。 进了园子,六娘子便卸下了人前那副高贵假意的笑容,叹气说道,“真累啊,要是能不用成婚,永远住在这园子里该多好,永远地与你们都守在一起。” 九娘子听这话里有着深深的无奈和挫败之感,心下便知道六娘子肯定是还未将往事放下,轻声问道,“六姐姐,难道六姐夫待你不好吗?” 六娘子自嘲地笑了下,“他?他待我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不过都无所谓,能这样互相不搭理地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九娘子诧异,“什么叫互相不搭理?” 六娘子却不愿再说这个话题,“别说这个了,你快告诉我,你真的心甘情愿地去和大姐姐共侍一夫吗?” 九娘子倒没想到六娘子这么快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无奈地说道,“不是心甘情愿,那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要去的吗?” 六娘子咬牙说道,“大姐姐那样伶俐的一个人,为什么也要做这样的事情,这世上的男子当真是可恶,为什么男子要三妻四妾的呢?” 九娘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附和着六娘子叹气。 二人一时之间情绪都有点低落,慢慢往前走着。冬日的园子显得有些萧索,二人脚底下踩着枯叶的声音也好像被传得很远很远一样。 秋舒苑里除了以前六娘子用过的家具还在,其他的都已经空了,要么被六娘子带走了,要么被大太太派人都收了起来,因此,比往日显得格外的空旷,整个秋舒苑也只留了两个婆子守着,六娘子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看了过去,间或还拿出帕子揩揩眼角,半晌才笑着对九娘子说道,“看到没有,这就已经人走茶凉了,再过些日子,估计这里就该换别的主人了。” 九娘子见六娘子感伤,便连忙劝道,“六姐姐这是怎么了?往日里姐姐不是最最豪爽不过的吗?虽然这里现在是空了些,但在那镇北侯府,姐姐不是又有了自己新的家了吗?” “家?”六娘子苦笑着反问道,随即又摇头,“不,那不是你的家,是夫家!” 九娘子看着眼前的六娘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感觉,自从嫁人之后,六娘子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很多,也有了很多以前并不会有的心事,遇事也比以前伤感多了。她还是怀念以前那个没心没肺,大大咧咧、高傲自信的六娘子。 回到春熹堂,大太太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不歇歇,还到处跑,要不要到母亲床上去躺会子?” 六娘子摇摇头,大太太又对九娘子说道,“也累了你这半日了,你先去歇着吧。” 九娘子知道大太太这时要支开自己同六娘子说私房话呢,便点点头,退了出去,六娘子无奈地看着大太太,“娘,您又想说什么啊?” 大太太一脸慈爱地点了点六娘子的额头,“你这没良心的孩子!娘问你,”说罢便将嘴凑到六娘子耳边轻声问了几句。 之间六娘子的脸迅速地红了,连耳朵根子都红了,“娘,您别问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他不碰我,我也懒怠去管他,这样多省心!” 六娘子话刚说完,大太太就恨得狠狠敲了六娘子头上一记,“你这糊涂孩子,你成亲前一晚,娘怎么跟你说的,再这样下去,那镇北侯府的人能待见你吗?” 六娘子还犟嘴说道,“要他们待见作什么?我也不稀罕!” 大太太简直是要哭出来,跌坐在榻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哟,干脆闭了眼倒也罢了,一个二个的还让不让你娘我活了?” 六娘子见大太太真的是气着了,这才不再说话,只低了头,也红了眼圈。 看见六娘子那副样子,大太太又于心不忍,自己又心软地劝道,“好孩子,听娘的话,好好的同姑爷早点圆房,早日有个一儿半女的,你在侯府的地位也就稳了,娘也就放心了。要不然,姑爷迟早还是要去边关的,到时候,你又不能跟着去,若是没有个儿女在身边,你在侯府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大太太说的恳切,六娘子自己也有些微的触动,“娘,您放心,女儿知道的。实在不行,大不了再和离呗。” 大太太还以为说动了六娘子呢,没想到六娘子越说越不像话,连和离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忍不住便抬起手想要打六娘子,到底那手也没打下去,只轻轻地拍在六娘子背上,“你这孩子,当真要逼死我吗?你瞧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叫你父亲知道,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六娘子的火气也上来了,“打断就打断,反正父亲女儿多了,再挑一个送去作妾不就行了?” 第五十六章 回门,陪衬 这下大太太的火是真的上来了,“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敢说呢?”要不是看在六娘子新婚的面子上,大太太真能一巴掌拍下去,但看看女儿也都是人家的人了,到底没能下得去手。[.超多好看小说] 又掰了六娘子的脸好一顿说,母女两个哭着恼着的说了半日,大太太这才命顾妈妈打了热水来,娘俩净了面疏了妆才罢。 中午的午膳,因为六娘子的回门而特别的热闹,酒席就摆在了前院的春熙堂,大老爷带着大少爷陪着杨广坐在一桌,各了屏风摆了一桌,坐着大太太和六娘子,作陪的则是七娘子八娘子和九娘子十娘子。 席间,看似一家人围坐,儿女成群,一派温馨的场面,但是杨广却是心不在焉的,明明知道屏风那边隔着的就有玄女在那,可就是不能越过男女大防,去看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 这边的六娘子同样心不在焉,虽然自己是这个酒席的女主角,但她一点也没有感到高兴,只是敷衍了姐妹们的敬酒,还时不时地被大太太在桌子底下踢了几脚。 于是,这顿饭吃得两个主角是食之无味,最高兴的反而是大老爷和大太太。 用完午膳,大太太将六娘子强行带了回去午睡,大老爷也向来有午睡的习惯,大少爷于是就邀杨广去自己那里坐坐,杨广婉拒了,说自己喝得有点多了,想去园子里走走。大少爷便不再勉强,让小厮好生的跟着服侍着。 其实杨广存的心思就是看看能不能碰上玄女,也在心里暗暗念叨,如果有缘,就让自己再见上她一面吧。 这边,十娘子要回去午睡,九娘子因为想着要去五姨娘那看看,便在春熙堂外分开了。 到夏莲苑去,要经过园子里的梅林,九娘子带着夕灵,慢慢地走着,顺便也消消食。 杨广正百般许愿赌咒时,便隐隐约约地看见前边不远的地方有个女子的身影,影影绰绰的仿佛就是那日在枫树林碰到的那个玄女,杨广心里猛地一荡,迅速地跑上前去,想看个清楚。 跑到十步开外时,杨广便能确定那的确是那玄女,只那气质和从容的姿态,便是与平常女子不同。 但是想到她的身份,杨广却不由得犹豫了起来,最终,还是开口唤道,“九姨妹,请留步!” 这边,九娘子听到身后有人唤,便惊讶地回过身来,便看见了披着大红锦缎毛披风的杨广。 九娘子惊喜地喊道,“公子?怎么是你?上次一别,还没来得及多些公子解困之恩呢。” 杨广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没想到九娘子还记得自己,自己倒先红了脸,搓着手道,“小事一桩,不值得一提。” 九娘子转瞬就惊讶地问了,“公子是……难道公子是……?”九娘子马上就醒悟了过来,今日府中的外男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陪同六娘子三朝回门的镇北侯次子,人称少年将军的杨广! 杨广苦笑着答道,“在下正是杨广。”虽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却不愿说出自己是她的六姐夫。 倒是九娘子先开口说了出来,“是六姐夫?” 杨广点了点头,九娘子忙敛身行礼,给六姐夫见了礼。 杨广眼神更加深沉了几分,满腔的话语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儿,不由得埋怨起命运的不公来,这么好的女子,为什么偏偏就是个庶女呢?如果她跟六娘子调换一下身份,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只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杨广的思绪万千,九娘子却想的是如何劝劝杨广,好生善待六娘子,九娘子便开口说道,“六姐姐是个心胸极开阔大气的人,有时候可能会有点粗心,会有点小小的任性,还请六姐夫多加包容,好生相待。” 杨广心中愈发苦涩,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杨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自己心中的相思之意又不好对九娘子说出,只能埋到心底,淡淡地答道,“那是自然,九姨妹请放心。” 九娘子点点头,“倒没想到你就是我的六姐夫,六姐姐也当真是好福气了。”九娘子犹自不觉,自顾自地同杨广说道。 杨广真是恨不得将一腔真心和盘托出,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起母亲说过的话,那就是个庶女,是要被送到永安侯府做妾的。 “你,……要去永安侯府吗?”杨广支支吾吾地问道。 九娘子淡淡一笑,“还能去哪呢,六姐夫也知道了?” 看着九娘子面上的那有些无奈的笑容,杨广的心里有种莫名的疼痛,这疼痛让他一个旁观者尚且如此,何况是处于暴风雨中心的九娘子呢。 九娘子不愿与人多说这个话题,便敛身要告辞,杨广连忙说道,“九姨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直说,杨广能帮的上的,决不推辞。” 九娘子笑了,“多谢六姐夫了,小九记住了,如果有需要,一定会向六姐和六姐夫求助的。那么,小九先告退了。”说罢,福了福身,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 剩下杨广久久地伫立在原地,满心的惆怅,满心的遗憾,满心的无奈,满心的自嘲……人生就是这么的奇怪,命运就是这么的爱捉弄人。一个小小的误会导致了整个人生的不同,走到这一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无法挽回,无法再得到了。(.)就像这冬日里落在地上的梅花瓣,碾落成尘,便与那天上的云,是两个世界的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杨广这个少年将军,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爱情苦涩的味道。更加让他感到苦涩的是,那个人儿并不知道自己的这腔心意。这也让在疆场上流过血的这个少年将军,第一次因为爱情,这让人莫名伤感的东西,红了眼圈,痛了心扉! 而远去的九娘子,并不知道,自己与这个少年的一面之缘,一次送披风的解困之举,给这个少年带来了这么大的震动,更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中甚至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 到了夏莲苑,九娘子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院门,整个夏莲苑里寂寂无声的,仿佛没人住一样,五姨娘的请求得到了大老爷和大太太的恩准,夏莲苑的下人们便都撤走了,只剩下夕燕不肯走,留在五姨娘身边服侍。 走过前厅,到了后堂,九娘子静心地在甬道上立了一会儿,上次同五姨娘的争执,让她不仅吐血,也是伤了身子,她自己也常看些个医术,知道不宜太过动情,便站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心先平静下来。 后堂的房中,五姨娘果然还是跪在堂上的观音前的蒲团上,头发只挽了个髻。一根竹簪簪住,全身穿的是极素净的灰色棉袍,当真与出家人一般无二了,尽管再三静心,九娘子还是觉得心酸,上前跪在五姨娘身旁的蒲团上,“娘,您这是何苦呢?” 五姨娘停了口中的念诵,慈爱地看着九娘子,伸手抚了抚九娘子的鬓角,“不,娘不苦,娘在这里日夜为我的儿祁福,娘的心里甚是欣慰和喜悦呢。” 九娘子伏在五姨娘怀中,“娘,您等着,等小九将来接您出去,咱们娘俩在一起过日子,好吗?” 五姨娘淡淡地笑道,“傻孩子,说傻话呢,嫁了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能将娘也接出去呢,何况娘还不是你正经的母亲,娘,就这么过,很好,九儿不要为娘担心,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孝顺娘了。” 嫁人?自己也能说是嫁人吗?不过是一顶小轿抬进去而已,连正经的婚礼都没有,更没有大红的嫁衣可穿,虽然九娘子平日里并不喜欢大红色,可是,真的要让红色成为以后她人生的禁忌色时,她也觉得有无限的怅惘。 九娘子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伸出双手环住五姨娘的腰,顿觉五姨娘又瘦了,便问道,“娘,您可有好好用饭了?怎的又瘦了?” 五姨娘拉开了九娘子的手,“哪里又瘦了,不过你故意来寻娘的不是了吧?” 虽然五姨娘故意说的很轻松,但九娘子还是分明感觉到了五姨娘的瘦弱,正要说什么呢,五姨娘却摸着九娘子左手上的镯子,问道,“咦,这个镯子以前倒没看过,新买的?” 九娘子脸一红,那不是那日徐振祥强行给自己戴上的吗,因为取不下来,九娘子也懒怠去理会,便一直套在手腕上,因平日里总有衣袖挡着,一般人也根本看不出来。没想到倒叫心细的五姨娘看了出来。 九娘子假装随意地说道,“嗯,是太太赏的。” 五姨娘“哦”了一声,托起九娘子的手腕细细看了起来,“水头这么好,又温润,看上去成色也是相当不错的,真是上品呢,太太待你真不错,这么好的东西,没留给六娘子反倒给你了。” 五姨娘虽是这么说着,但脸上却是满脸的怀疑。 九娘子知道五姨娘不相信,但是也没法跟五姨娘说这是徐振祥强行给的,只好低了头不说话,但耳朵根子也已然红了,五姨娘哪里看不出九娘子的异样,只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大姐姐是个极伶俐的人儿,你过去了还是多多请教她吧,万事自己当心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五姨娘的情绪就低落了下来,也不再多说什么,赶了九娘子回去,九娘子也无法,只得找来了夕燕,再三叮嘱了才不舍地离开。 傍晚时分,杨广才携着六娘子告辞回府,大老爷和大太太带着众人将二人送到二门,大太太紧紧拉住六娘子的手再三叮嘱,满脸的担心和不舍,杨广极从容地同大老爷和大少爷说着话,然而,眼神却不时扫到人群后边那个清寞的身影。 大太太还要再说些什么,六娘子无奈,只得听着,大老爷轻声斥道,“还说什么呢?还不快随姑爷回府?”这话虽说是朝六娘子所说,但实际上也是在对大太太说。 大太太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对杨广说道,“姑爷还请多多包涵娴娘才是。”杨广客气地说道,“岳母请放心,杨广省得。” 大老爷催了几次,大太太这才放开六娘子,看着六娘子上了马车,杨广也上了马,这才忍着泪,同二人道别。 九娘子站在人群中,看着慢慢行出府门的马车,想着马车上的六娘子那执拗坚决的脸,也只有祝愿的份了,希望六娘子能早日醒悟,好生地过日子。 操办完六娘子的亲事,大太太着实地躺倒在床上了,修养了近半月,身子才见好,九娘子倒无所谓,反正事实已定,不过在秋梧苑里就是养养花,看看书,有时同十娘子说说话,只是十娘子被嬷嬷们看得紧,不大有时间同九娘子说话。 这日,春熹堂里,大太太歪在炕上,身上搭着厚实的金丝牡丹毯,顾妈妈跪在脚踏上,一边给大太太敲着膝盖,一边轻声地回着话。(.无弹窗广告) “老爷这些日子都宿在了三姨娘那里。”顾妈妈也是个人精了,但凡回话,就只是回话,多一句带有个人情绪的话都不说。 “哼,”大太太冷冷地哼了一声,“打量我忙小六的事,抽不开身子理她呢,暗地里使出狐媚本领想从老爷那下手,也不看看,这个家谁才是当家主母呢。” 顾妈妈不敢接话,依旧轻轻敲打着。 大太太接着说道,“现如今,小六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我也歇了这些日子了,看林氏的样子,虽不至于说是精明能干,但到底也是本分懂事的,府里这些日子倒也没出什么大错,既如此,我也能腾出手来把小七小八的事早日定下来了。” 顾妈妈顺着大太太的话说道,“大少奶奶是个细致的人儿,虽不如太太您当年的风范,但也算是能干的呢,太太您到底福气好。” 大太太笑了笑,“她不是着急吗?她不是抱着老爷大腿呢吗?我倒要看看,她能折腾出个什么来?” 三姨娘这些日子确实是急了,眼见着六娘子的婚事已办完,九娘子已经确定会被送进永安侯府,十娘子也确定了进宫,唯独只有自己的两个女儿,七娘子和八娘子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对大太太,三姨娘就从来没怵过,但是,大太太的厉害之处在于,抓走了她的软肋,对七娘子和八娘子的亲事不闻不问,连提都不提,怎能不让人心焦呢。 因此,这些日子,也着意打扮了一番,特地日日在大老爷必定会走过的路上候着,将大老爷哄进了自己的夏桃苑。 这日的晚上,三姨娘跪在地上给大老爷烫脚,一边还在给大老爷的脚做着按摩,大老爷斜倚在太师椅上,舒服得直哼哼。 三姨娘见大老爷心情不错,就壮着胆子提了提,“老爷,小七和小八年纪也都不小了,您看看,是不是也该说人家了?” 大老爷随口说道,“这些内院的事,跟太太说就是,我哪里有工夫管这个。” 三姨娘气结,但也不得不按捺着性子赔着笑道,“奴婢看太太为了六娘子的亲事日日奔波操劳,还累倒在床上,于心不忍,偏偏奴婢生的笨拙,也帮不上什么忙,小七和小八要是能得到老爷的眷顾一二,岂不是她们的福气?” 大老爷微微颔首,“嗯,小七和小八也都是懂事的好孩子,说亲有个什么难的,只要放出声去,再让太太带她们多出去见见人,自然便是有好机会的。” 大老爷不傻,三姨娘的话岂能听不出声来,只是他再怎么宠一个小妾,也知道妾大不过妻去,再说这也本来就该是当家主母的事,自己只要把把关就可以了。 三姨娘见大老爷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也急了,顾不得自己手还湿着呢,跪着往前爬了一步,抓住大老爷的衣襟,使出浑身的本领,娇嗔道,“老爷,您就瞧在奴婢的面子上,多关照下小七小八的事吧,您留心留心有好的人家也跟太太透个声。” 边说话边还用自己高耸的胸部去蹭大老爷的膝盖,大老爷眯着眼睛看着三姨娘,三姨娘本来就显得年轻,这会子屋里暖和,便只穿了件枚红的紧身小袄,袄子的前襟还松松地敞开了两粒扣子,露出里边嫩绿的抹胸的边来,配上三姨娘那杏眼赤腮,眼波流转,大老爷顿时就上来一股邪火,也不管脚下还湿着呢,抱了三姨娘就往床上去了。 三姨娘一边娇笑着一边欲拒还迎地说着,“老爷,您还没回答奴家的话呢……”揪着胸口的衣襟就是不撒手。 大老爷哪里还忍得住,一边用嘴啃着三姨娘抓着衣襟的酥手,一边含含糊糊地应着,“你放心,明日老爷我就去同太太说,定让你满意,还不快撒手,你这小妖精,浪上人的火来了,偏生作这幅样子,你想弄死你家老爷我啊……” 三姨娘得了大老爷这句话,这才满意地松了手,一时之间,夏桃苑的正房里春意无边。 第二日,三姨娘服侍着大老爷起身,穿好了衣裳,提醒着大老爷,“老爷,您可别忘了昨日里答应奴婢的话。” 大老爷随口问道,“答应什么?” 三姨娘立刻就要变脸,大老爷便笑道,“哦,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说完便离开了夏桃苑,去了春熹堂。三姨娘当然是跟在后边,去给大太太请安。 春熹堂里,大太太已经在喝茶了,几个姑娘也都已经到了。大老爷进门,姑娘们都起身请了安,大太太便吩咐春露给大老爷也端了一杯参茶来。 大老爷坐了,接了茶过来喝了,三姨娘赶紧上前给大太太请了安,讨好地立在大太太身后,拿了热毛巾递给大太太。 大太太看也没看三姨娘一眼,只对大老爷说道,“老爷,您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该知道轻重了,保养身子是重。别让妾身担心才是。” 几个姑娘见大太太说起这个,便都起身回避到西间去了。 大老爷见女儿们躲了出去,这才笑道,“太太说的是,为夫知道了。”“ 大太太身后,三姨娘拼命地冲大老爷使着眼色,大老爷却视而不见,对大太太说道,”这些日子,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间的家宴也要开始了吧?“ 大太太点点头,”可不是吗,接下来又该辛苦了,四处去吃年酒去。“ 大老爷说道,”如今,九娘子的事定了,十娘子也已经有了着落,你再出门,就别带她们俩了,带上小七小八多处去走走,见见人吧。“ 大太太冷笑,原来这一大早地跑了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啊,大太太也不点破,嘴角带着一丝嘲笑,说道,”可不是嘛,按说小七小八要是懂事,有眼色,这会子哪有小九什么事呢?偏生人家还就喜欢攀高枝,互相拆台,如今,带她们出去当然是要的,只是这人家……“大太太故意顿了一下,”可不好找啊……“ 大老爷脸色微红,”太太,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再没有你不知道的人家,你给留心留心,寻摸着差不多的就罢了。“ 大太太撇嘴道,”老爷您说得倒挺容易的,太好的人家吧,人家嫌弃咱们是庶出,中等人家吧,人家又怕高门女不好相处,那些个寒苦人家吧,别说您愿意,就是我,也于心不忍啊,咱们家的姑娘,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着的,总不能叫她们受苦吧。“ 大老爷被大太太说的头都疼了,便挥挥手道,”反正就劳烦太太你了,好好替她们姐妹俩寻个好人家吧。“ 大太太点头,心里却恨的要死,面上应了。 等用过早膳,大老爷去了前院,大太太让姑娘们都散了,只留了七娘子和八娘子,在暖阁里说话/ 七娘子八娘子立在大太太身前,大太太一脸温和地说道,”过几日,那威远侯府请吃年酒,到时候你们俩打扮得齐整点,咱们要出去见见这些个贵妇人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心里一喜,面上立刻就红了,大太太这么说,显然意思就是要给自己姐妹俩想看人家呢。 大太太身后的三姨娘也开心地笑了,大太太又接着说道,”二房的三娘子五娘子也托了老爷,到时候还得将她也带上了。“ 大太太这话立刻引起了三姨娘母女三人高度的不满,看见七娘子八娘子脸上不忿的表情,大太太满意地笑了。 到了去威远侯府赴宴的日子,一大早的,七娘子和八娘子就早早妆扮好了,候在春熹堂里,九娘子本不愿去,是大太太吩咐,说是给七娘子八娘子相看,但也不好就只带这两个庶女出去,毕竟不好看,于是将九娘子也带上了,十娘子因为一来小,二来也忙于学宫廷礼仪,就不去了。 七娘子八娘子打扮得一个明艳无比,一个娇媚异常,都是清一色的大红猩猩毡的毛斗篷,头上插的,手上戴的,全都明晃晃的,叫人不想看都不行。 九娘子因为自己不是主角,再加上冷然惯了,所以依旧是极素净的妆扮,外边套了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手上还套着白色兔毛的护套,到底是怕冷一些。 大太太瞧了七娘子八娘子的妆扮,心底暗笑,三姨娘这是把家底都掏了出来,给两个女儿置办行头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曹阁老府的嫡女呢,看把她们俩轻狂的。再看看九娘子的妆扮,这才点头,到底是个省心的。 准备妥当,要出门时,二太太急急地带了三娘子和无娘子也过来了,母女三人妆扮得华丽自是不必说了,几个姑娘间也互相打量,大家都知道九娘子即将为妾的事,所以,对她反而没什么意见,其余的几个都在暗地里互相比较,生怕落了下风。 大太太带着众人坐了马车出府,到了威远侯府,自有管事的婆子来迎,将众人带到了宴席厅上。 这是一处及其开阔的厅堂,烧着地龙,因此厅里暖烘烘的,一进了门就都得脱了外边的大衣裳。 威远侯夫人黄夫人正是替镇北侯府向曹府提亲的中人,因此,黄夫人一见了大太太就连忙走了过来,二人见了礼,大太太又让几个姑娘都给黄夫人见了礼,黄夫人自是也知道九娘子的事,特特将九娘子拉到身边细细地看了,”哎哟,我说曹夫人,您可是真真的会养闺女,您瞧瞧,我才说那六娘子怎的如此好,就让镇北侯府给定下了,今儿一看,这九娘子也好,可惜啊,我的儿子们太少,不然我也得抢一个过来才好。“ 黄夫人说话声音响亮,又幽默有趣,说得厅上众人都笑了,连带着旁边的贵妇们也都过来打量九娘子,九娘子实在不习惯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头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七娘子八娘子在一旁咬着嘴唇,明明今儿是她们姐妹俩的主场,怎么九娘子反倒这么受人喜欢了? 姐妹二人在这一刻抛弃了原有的龃龉,相视一眼,八娘子上前,甜甜地对黄夫人行礼,”黄夫人好!“八娘子的声音软糯,一下子就将众人的眼光吸引了过来。 七娘子也赶紧上前行礼,”小七见过黄夫人,给黄夫人请安了!“ 黄夫人不由得松开了九娘子的手,转过头来看着七娘子和八娘子,九娘子趁机后退了一步,站到了大太太身边靠后的阴影里了,二太太连忙见缝插针地挤了九娘子一下,将三娘子往前推了一步,五娘子也赶紧往前走了一步,这么一来,九娘子倒又被挤得往后退了两步,这正和九娘子之意,站在以黄夫人为中心的圆圈之外的九娘子,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黄夫人一手拉着七娘子,一手拉着八娘子,赞道,”曹夫人,您可是成心来气我的不是?知道我闺女少,带了这些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来刺我的眼,我可不依的。“黄夫人的话再度引起众人的笑声。 大太太矜持地笑道,”黄夫人,您见笑了,这些姑娘们平日里淘着呢,今儿不是到您这做客吗,才这么规矩的,要不,一会儿您再看,肯定都得露出原形来的。“ 二太太站在一边,干着急插不上嘴,自己的三娘子都还没人理呢,至于那个五娘子,是二老爷强行要求带来的,不过是个姨娘生的罢了,顾不上了也就罢了。 黄夫人将大太太等人带到安排好的席位上坐了,几个姑娘也都坐在了大太太身旁和身后的小玫瑰椅上,九娘子自动选择了大太太身后的椅子坐了。 放眼望过去,今儿这厅里的贵夫人看上去倒是不少,但是却让九娘子隐约觉得有点怪怪的,因为自己的事已经定了下来,也不用太顾忌自己的形象啊什么的,九娘子倒是很有些闲工夫看看热闹。 果然,仔细观察过后,叫九娘子看出些端倪,厅上的确有些个贵妇人,看那穿衣打扮和气度,便知道是京城的达官贵人的家眷,但也有些妇人,虽然穿戴不俗,但那露在衣袖外边的手,却是骨节粗大手指粗糙的,九娘子皱皱眉,按照大太太的脾气,本来是断断不可能带着七娘子八娘子还有她最讨厌的二房的人来这种场合的,但今天既是来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是九娘子还未想到的。 大太太安心地坐了,她早就同黄夫人通好气了,明言自己是给几个庶女相看人家的,因此,来看的这些个妇人们一定也是知道姑娘们的身份的。 果然,众人聊开之后,便有些个妇人走到大太太这桌,同大太太热络地聊了起来,期间还抓了七娘子和八娘子的手细看,三娘子也被人看过,刚开始,几个姑娘还很害羞但满怀兴奋的,后来,连七娘子八娘子也慢慢觉出不对来了。 有几个妇人抓着她们的手,粗糙不说,还极其没有礼仪,那眼神都是直挺挺地打量,就像是在看什么牲口似的,看得七娘子和八娘子心里直打鼓。 席间,有一位张夫人拉着七娘子的手不放,看着七娘子头上的首饰和手腕上的赤金镯子直乐,仿佛那些个东西马上就要归她似的。嘴里还念叨着,”真是不错呢,挺配呢。“ 还有一位中年妇人马夫人,满脸的麻子,黄黑的牙齿,虽然也穿金戴银的,但那个样子确实让人不敢恭维,偏偏这马夫人极喜欢八娘子,将八娘子拉着转过来看了好几遍,直在口里无礼地嚷嚷着,”这丫头,真是不错的,也好生养的。“说的八娘子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黄夫人见这些个夫人也着实有些太难看了点,便将这些人拉开,对着几位姑娘说道,”今年我们府里的梅花开的好,姑娘们若是觉得这无趣,不妨让丫头们带着去梅园赏赏梅花去。“ 七娘子八娘子正愁无法脱身呢,听到这个,马上答应了,拉着九娘子还不等穿好大衣裳呢,就飞快地往外走去。 九娘子只好又好气又好笑地跟了出去,待夕灵给自己穿好斗篷,这才说道,”七姐姐八姐姐也要穿好斗篷才好,外边冷呢。“ 七娘子八娘子的脸蛋不知道是因为才刚厅堂的热乎才红通通的,还是因为那些个无礼的妇人给气红的,二人还觉得满心烦躁,出来,站在厅堂门口的长廊上,这才觉得凉快了些。 二人的丫鬟却不敢大意,纷纷给二人穿上了猩猩毡的斗篷,后边的三娘子五娘子却是脸色沉郁得跟了出来。 九娘子好意地问道,”两位姐姐可要随我们姐妹去逛逛?“ 三娘子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自己去吧,我们俩在这坐会就好了,怪冷的,谁想跑那么远。“ 七娘子便哼了一声,拉了八娘子就走,九娘子便也跟了上去。 威远侯府的梅花果然开得甚好,光是梅花的品种,就有好些,不仅有常见的红梅白梅,甚至还有几株世上少见的绿梅、乌梅和金丝梅。九娘子大感兴趣,曹府里虽也种了梅花,但可惜的是只有些普通的品种,九娘子也只是在书上见过这几样梅花,如今,看到真的了,岂能不高兴。 于是,站在这几株梅花树边,便挪不动步子了,而七娘子和八娘子还为刚才厅堂里的事恼火呢,正要寻个地方好好说说,见九娘子不愿走了,便道,”你若是喜欢,便在这慢慢赏吧,我同你七姐姐去前边的阁子里头避避雪,暖暖手的。“ 九娘子答应了,便带着夕灵留了下来,七娘子和八娘子则带着各自的丫鬟往前走了。 看着这几株梅花,九娘子兴奋地围着花树直打转,对夕灵说道,”往日里,咱们总说,要收些梅花树上的雪水来泡茶,你看看,这么好的梅花,上头的雪水不收了岂不是可惜吗?可咱们手头上也没有东西,要不装上一坛子回去才是美事呢。“ 夕灵笑道,”姑娘若是喜欢,这又是什么难事了?待奴婢去向这府里的下人讨两个坛子来,咱们装了回去不就行了吗?“ 九娘子拍手笑道,”好主意!你这丫头,今儿可聪明了一回!那还不快去!“ 夕灵为难地说道,”可是奴婢若是去了,姑娘身边不就没了服侍的人了,这天寒地冻的,姑娘自己个的能行吗?“ ”嗐,这有什么不能行的,你家姑娘我又不是纸糊的,我今儿衣裳穿得也厚,还戴了护套,你看看,冷不了的,你快去,快去!“九娘子此刻脑子里已经全是这梅花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冷不冷的了。 夕灵犹豫了一会二,禁不住九娘子的催促,只好答应了,反复叮嘱道,”姑娘可别走远了,就在这等奴婢回来,奴婢很快就回来。“ 第五十七章 摘花,护送 九娘子推了夕灵,“好了好了,你怎么恁的啰嗦,还怕你姑娘我丢了不成?快去!” 夕灵无奈,只得去了,心想着这府里今日宴客,丫鬟婆子什么的肯定多的是,借两个坛子还不是容易的事,早去早回的是正经。 夕灵走后,九娘子围着这几株梅花细细地看了,心下赞叹不已,想着弄些花瓣回去腌梅花糖吃或是来年晒干了做花茶叶不错,但是看看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可以装的,只有自己手上的这个兔毛的护套,九娘子想了想,便将护套从手上解了下来,用帕子将一头扎住了,另外一头敞着,在这里装点花瓣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么想着,九娘子便抬头去看那梅花树,虽然不高,但是九娘子伸手去够时,也才发现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有几个枝头开得特别好的,任凭九娘子怎么伸手就是够不着。 看看四周也无人,静悄悄的,九娘子便咬咬牙,跳了起来去够,勉强够着了一些,九娘子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放在了护套里,但那开得最好的几个枝头,任凭九娘子怎么跳却也是够不着的了。 九娘子望树兴叹,不甘心地来回走着,想办法要将那花瓣弄下来,恨不得去爬树才好呢,但是仔细地去摸了摸树干,九娘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首先,自己也不会爬树,万一摔着了也不是好玩的,另外,万一叫人看见了,也难看。 望着那开在高处的枝头的绿梅乌梅和金丝梅,九娘子的眼睛都要望穿了,然而也无办法,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就不长高点呢?再不要是会轻功就好了,唉……” 正叹气呢,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么大冷的天,怎么一个人在这呢?” 九娘子一惊,本能地往后一退,却退到了一个宽厚而温暖的怀抱里了,自己头顶还能感受到来人冰冷的鼻息。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九娘子立刻就要转身,却不妨雪地里滑,自己转身的时候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然而没等摔倒,就有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自己的胳膊,九娘子臊得头都不敢抬起来了,低声说道,“多谢了!” 便稳稳地站住了,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对面站着的竟然是一身黑色大氅的徐振祥。 徐振祥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一般贵族女子们那样常喜欢穿的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而是那银底翠色的,在这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整个人一股子清冷之意,无端惹人怜爱。 看了看她身边放着的护套,沉了脸,“瞎胡闹,这么冷,怎么不把护套套上?”说罢便走了过去要将护套拿起来,被九娘子急忙伸手去止住,“哎,别动,那里装的是梅花花瓣!” 九娘子心急,手上动作就快了点,猝不及防,手就碰到了徐振祥去拿护套的手,二人的手碰在一起,九娘子脸上一红,立刻收回了手。 徐振祥也是一惊,没想到九娘子的手如此冰冷,简直比这雪还要冷上几分,便收回了拿护套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九娘子的小手抓了过来,捂在了自己的大手之中。 “你!?”九娘子来不及反应,自己的手就已经被徐振祥紧紧地握在了手里,怎么也挣脱不开。 徐振祥将那双小手捂在自己的手心,仿佛是捂了一团宝贝似的,仔细感受着手上传来的触感。 这是一双瘦弱的手,但骨肉匀称,指节修长,指腹还有薄薄的茧,是练琴还是握笔,会有这样的茧,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徐振祥在心底暗暗的这么想着。 九娘子被徐振祥握住双手,整个人也不由得被拉到了徐振祥的身前,自己好像刚刚才到他的肩膀,九娘子眼睛平视过去才只能看到他的胸膛,鼻息之间还问得到他身上的那股子淡淡的清新的味道。 手上感觉到的是一双滚烫的大手紧紧包围着的,这双手,特别大,手指修长有力,还能感觉到他的掌心细细的手纹。 从徐振祥的角度望下去,便看到九娘子单弱的肩膀,乌发堆耸的头顶,只一支碧玉钗,全无其他任何首饰,却清丽无比,虽然九娘子低着头,但却依然能看见那双无比魅人的凤眼,那被冻得有些微发红的雪白脸庞和红润的嘴唇。 九娘子感觉到二人之间的这种亲近,虽然二人的事情,众人皆知,但在嫁过去之前,这么单独相处也还是不妥,九娘子便用力挣脱了徐振祥的双手,敛身行礼道,“多谢侯爷了!”自从这事定下来之后,九娘子便再难称呼他为大姐夫了,总感觉那有些乱伦的感觉,便称他为侯爷。 徐振祥也不勉强,问道,“你这是作什么?” 九娘子这才想起自己的花瓣,便有些个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要些花瓣,可是又够不着,侯爷方便的话,帮小九弄些下来,可好?” 徐振祥不禁发笑,“不过一些花瓣罢了,还将你难成这样子了?”说罢便走到梅花树下,“你要哪些?” 九娘子见他不仅没有训斥,反而要帮忙,高兴极了,不由得露出笑容,跑了过去,站在他身旁,指着枝头说道,“我要这个,那个,还有那个……” 徐振祥还是头一次看见九娘子的笑容,不禁有点愣住了,那笑容,仿佛是冬日里冰冻的水面下的小溪,隐约动人而给人以无比的快乐。 九娘子回头见徐振祥还不动,便催道,“你快点啊,不会是连你也够不着吧,嗯,长这么高看来也没什么用啊……” 徐振祥恼火地瞪了九娘子一眼,这女人,说什么呢,便伸手将刚才九娘子所说的那几株梅花的花枝都摘了下来,递给九娘子。 九娘子抱了满怀的梅花,有绿梅也有乌梅,也有几枝金丝梅,笑得眼睛都眯眯了起来,“真是多谢你了,等我腌好梅花糖,送给你一些,如何?” 徐振祥假意恼道,“谁这么大了还爱吃糖,我可不要。” 九娘子吐了吐舌头,这表情被徐振祥看到眼里,心里又是狠狠地一震,恨不得上前捂住她的嘴,不让别人看见才好。 见九娘子还没有走的意思,问道,“花都给你摘了,你还要干什么?” 九娘子说道,“我还要等我的丫头去借坛子去了,我想收些这些梅花树上的雪水下来,留着泡茶。” 徐振祥说道,“你的事可真多,这么冷,在这等着怎么行,你的鞋子还要不要了?” 听他这么说,九娘子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脚下真的是冰凉一片,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早上穿的软底的麂皮小短靴已经湿透了,忙不好意思地缩了缩,将脚缩到裙底去了。 徐振祥皱眉,“大冷天的,怎么穿的这样单薄?还要在这等?别等了,随我来!” 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九娘子紧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处小小的阁子,这阁子四面都是轩窗,因天冷,轩窗都紧紧地关着,徐振祥推门进去了,将九娘子带了进去,九娘子才发觉这里竟不甚冷,仔细看了看,原来阁子里的四个角落都摆了大大的炭盆。 徐振祥将九娘子带到铺着绣花软垫的椅子上坐下,九娘子还在惊讶地问着,“这里,侯爷怎么这么熟?这阁子里怎么还烧着炭盆?” 徐振祥看着不停问问题的九娘子,有点啼笑皆非,也只得答道,“我同威远侯关系甚好,这里是我同他约好的谈事情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九娘子听了忙跳了起来,“那我得赶紧走了,要不岂不是坏了你们的事,让别人看见也不好。” 徐振祥按住九娘子的肩膀,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有点无奈地说道,“你就坐着吧,我已经派人去向他说了,叫他暂时不必过来。” 九娘子又惊奇地问道,“刚才我一直同你在一起,怎么没见你派谁去呢,也没见你身边有人啊?” 徐振祥一头黑线,更加无奈地说道,“你知道暗卫吗?” 九娘子“厄”的一声这才反映过来,不由得又红了脸,为自己的无知有点不好意思了,是听说贵人们随身都带着暗卫的,但自己还是头一回这样亲历。 但马上又问道,“那现在,你的身边还有暗卫吗?” 徐振祥简直要堵她的嘴了,“有的,在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会进来的。”徐振祥真是感觉自己有生以来没有这样耐心过和话多过,便决定接下来少说点,免得这个好奇宝宝还要问。 九娘子“哦”了一声,思想却已经游离开来了,多么神奇啊,原来这门外还有暗卫守着呢,自己也真想见识见识才好,嗯,自己等会找个什么理由让侯爷给自己看看暗卫都是什么样子才好。 徐振祥不知道九娘子在想什么,但是九娘子游离的眼神却已经让他很生气了,这个女人,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这么的心不在焉。 徐振祥有点气呼呼地走到屋角,踢了个炭盆过来,蹲下身子,就将九娘子的脚抓了起来。 正在游离的九娘子这才回过神来,惊得差点跳起来打翻炭盆,被徐振祥一把按在椅子上,“你干什么?想烫死啊?”徐振祥虎着脸问道。 九娘子的脚还被徐振祥抓在手里呢,九娘子窘得脸滚烫滚烫的,“你,你快松开手。” 徐振祥皱眉说道,“你的鞋子全都湿了,你想着凉吗?” 虽说与徐振祥已经定下了亲事,但九娘子还是觉得不妥,毕竟自己还没有真正嫁过去,强扭着要收回脚来,“小九自己来就可以了,请侯爷放手吧。” 徐振祥见九娘子如此坚持,便也不再勉强,松了手,站起身来,九娘子连忙将穿着鞋子的脚放在炭盆上烘烤着,炭火的热度让她的脚底慢慢开始暖和起来,湿透的鞋袜也慢慢地变干了。 徐振祥在心底暗哂,这个九娘子还是如此谨慎小心,看看她因炭火的烘烤而愈发红润的脸庞,徐振祥的心里竟然会有一种很是满足的高兴之感,这感觉让他也很难接受,因此,站在那的徐振祥脸色不停转变着。 九娘子却不知掉,她在认真地烘烤着自己的鞋袜,不大一会儿,鞋袜便全都干了,九娘子起身,行礼谢过徐振祥,“多谢侯爷,小九也该回去了,只是……只是小九不认识路,还请侯爷告知。” 徐振祥便问道,“今天这种场合,你来作什么,谁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还有人敢抢吗?” 徐振祥的话说得直白且霸气,让九娘子一时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得低头说道,“是母亲吩咐的,小九没有办法。” “那日,你跪在岳母面前,是不是将手烫到了?”说起大太太,徐振祥便想起那天的事,如果不是自己听了暗卫的话,前去打岔的话,还不知道这九娘子当时会闹出什么事来呢,自己当时进去的时候,九娘子跪着的地方就散落着炭火。 九娘子诧异他竟然观察得这么仔细,还能发现自己有可能被烫到了,便答道,“没什么事,已经都好了。” 九娘子这么说,就是确定当时确实被炭火烫到了,徐振祥的心里涌起一股子无名之火,“你怎么恁的不小心,还会给烫着,我瞧瞧。”说着不由分说地就将九娘子的手抓了起来,果然在左手侧和手背上看到了几个已经快要消退的红肿的水疱,“怎么没上药吗?” 九娘子已经懒怠去挣扎了,这人也真是的,怎么想起来抓手就抓手,抓脚就抓脚的,无奈地答道,“上过药了,已经无碍了。” 徐振祥看着这个女子,一般女子如果手上留有伤痕,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呢,这个九娘子怎么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当真是与一般女子不同呢。 “那么,五姨娘还好吗?”徐振祥小心地问道。 提到五姨娘,九娘子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抽回双手,但还是向着徐振祥恭敬地行了一礼,“还要多些侯爷,那日若不是侯爷在,小九的五姨娘估计会被小九拖累,遭受无妄之灾了。” 然而在心里,却又想起五姨娘听说了自己将要被送进永安侯府为妾的时候的伤心和决绝,想起五姨娘至今还在夏莲苑清修,而这一切,也是拜徐振祥所赐,她就没有办法对着徐振祥笑了,那是她心底插得极深的一根刺,鲜血淋漓的刺让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徐振祥见九娘子突然之间脸色的转变,心底也有些许的歉意,或许自己是无心,但不能否认,确是给九娘子母女俩带来了很多的麻烦和痛苦。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将九娘子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九娘子的后背,“以后,就相信我吧,我会让你和五姨娘过上好日子的。” 九娘子本来还很僵直的背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有了点放松了下来,自己真的能相信他吗?相信这个本来是自己的大姐夫的人? 九娘子的谨慎的本性在这里极大地发挥了作用,不,他是谁?他是永安侯爷,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子,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是自己的大姐夫,但唯独不能算是自己的良人。自己却只能算是他的一个附属品,连妻都不是! 想到了这些,九娘子从徐振祥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多谢侯爷记挂!小九该回去了。”却是不愿多说这个话题。 见她回避这个话题,徐振祥的眼神暗了暗,只得说道,“你不认识路,我送你回去。” 九娘子摇摇头,“不妥吧,还是侯爷告诉我路,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吧。” 徐振祥却又点火了,“有什么不妥的?谁敢说个不字吗?你是我的女人,这大家都知道的。”说罢,就拉着九娘子的手,出了阁子往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雪积得很深,徐振祥走在前面,踩出一个个的大脚印,让九娘子根在自己身后,踩在自己的脚印里,这么一步一步,九娘子倒走的很稳,鞋袜也都完全没怎么湿。 走了一段路,九娘子已经能看到那个厅堂的屋脊了,也听到了里头热闹的说笑声,二人的周围也慢慢有些个下人来来往往,只是都不敢正视二人罢了。 九娘子便说道,“多谢侯爷了,请侯爷回去吧,小九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徐振祥望着大厅里影影绰绰的人影,简单地说了句,“我送你进去。”便大踏步地走在了前面。 什么?他还要送自己进去?九娘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想干什么,这么进去的话岂不是要让众人都知道自己方才是和他在一起了? 九娘子实在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急道,“不用了,不用了,您还是快回去吧,我自己应付的来。” 前头专心走路的徐振祥转过身来,“我送你进去,才能叫她们都知道,你不是她们可以任意欺负的,走吧!”说罢又转过身去,继续走着。 徐振祥的话让九娘子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这是在替自己考虑吗?九娘子不敢肯定,不是传说永安侯爷为人冷冽,不苟言笑的吗?怎么今日看到的徐振祥却完全不像传说中那样呢? 九娘子还在发愣,徐振祥已经走到了几步开外,见九娘子没跟上来,便转身说道,“难不成你还要我抱你进去吗?” 这句话一下子惊醒了九娘子,开玩笑,抱进去?那她就别想活了,众人的唾沫星子就能将自己淹死,于是连忙跟了上去,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反正有他徐振祥在前边站着,自己就只有跟着他的脚步走了。 果然,二人走到厅堂,刚走进大门,厅堂上当时正在说笑的众人立刻全部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他们看过来。 大太太一看徐振祥后边还站着小九,心里便直打鼓,“振祥,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徐振祥向着厅堂上的贵妇们轻轻作了揖,然后对大太太答道,“振祥今日本来与威远侯也有事相商的,正巧在园子里碰上了迷了路的小九,于是就将她带了回来。” 徐振祥的话一说完,众人便都掩饰不住的满脸疑惑和不解,不过是一个未过门的妾罢了,永安侯爷的态度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大太太更是眼神闪烁,“小九不是只是出去散散心吗,怎么这么巧?” 九娘子也看出了大太太眼里的不满,但是已经习惯了大太太的猜测,便淡淡地答道,“小九愚钝,不小心便迷了道,幸亏碰见大姐夫,大姐夫这才将我带回开” 徐振祥却是火上浇油地说道,“天太冷,我怕她再冻着,就自作主张将她带回来。” 徐振祥的话仿佛是丢进平静水面的那颗小石子,顿时厅上便响起众人的私语声,众人的眼神也再次聚焦在九娘子的身上,大家都把这当成是桩风流韵事来说了。 徐振祥同大太太说了几句话,便向威远侯夫人告辞离去,走出厅堂的时候,还特地走到九娘子身边,“回去给五姨娘带个好。” 说完话徐振祥就出了厅堂,不再停留。只剩下神情呆滞的九娘子还立在原地,感受着众人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 威远侯夫人连忙打岔,将这件事情岔过去了,大太太的目光自此就一直在九娘子身上打转,那眼神,更多的是怀疑和不忿。 九娘子如坐针毡地好不容易熬到了宴席结束,回府的路上,七娘子和八娘子也是没有给九娘子好脸色看,二人本来心情就不好,再被九娘子和徐振祥的事这么一搅和,七娘子觉得冤,本来这贵妾之位是自己的;八娘子也觉得闷,如果计划成功,这会子享受众人艳羡目光的就该是她了。 九娘子自己心里是更加恼火,这个徐振祥,这下子岂不是将自己放上了烤炉,活生生地被煎烤了吗? ------题外话------ 没有存稿的孩子伤不起啊,请各位暂且原谅一米,一米接下来会努力多更的! 第五十八章 感动,说亲 从威远侯府回来,七娘子和八娘子心里一直提心吊胆的,那日,在威远侯府中的事情,让二人也是心存疑虑的,然而,没多久,二人的担心就成真的了。(.好看的小说) 这日,众人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大太太脸色很奇怪,对九娘子说道,“小九,这是振祥,你大姐夫给你的东西,你收着吧。” 听了这话,不仅小九,众人都吃了一惊,于是都去看徐振祥托大太太给九娘子的东西,九娘子自己心里更加疑惑,往大太太指的炕上看去。 大太太坐着的炕上摆满了一堆东西,大太太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是振祥一早托人送进府里来的,点名说是要给你的,我怕耽误了你们的事,就命人放在我这里了。” 九娘子看了过去,原来是三个青花的瓷坛,打开来一看,一个装满了各色的梅花花瓣,另外两个则装满了雪水,有些还未融化,还有两幅精致的貂毛护套,一副纯白的,一副全黑的,难得的是不管黑的还是白的,竟然纯到连一丝的杂毛都看不到,真正是精品。另外还有一个匣子,九娘子打开了来看,竟然是一些宫廷密制的药膏,有治烫伤的,有治跌伤的,还有治头疼脑热的西洋膏。 九娘子不禁脑子一热,眼眶也有些微的红了,这些东西,在别人看来是很奇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是九娘子全都能懂,这些都是那日在威远侯府九娘子无意之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徐振祥竟然全都了然,并且如此细心周到。 花瓣肯定是新鲜采摘的,上边还有雪水,雪水也是新鲜收集的,正是自己那日可惜得不得了没来得及收的,自己的护套那日装花瓣都湿了,还有自己手上的烫伤,这些竟然一一都被徐振祥看到了眼里。 大太太一直看着九娘子,想从她的神色里看出点什么来,九娘子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还是尽量掩饰着,默默地用手抚着那青花瓷坛。 大太太问道,“这些个坛子干什么用的,我还以为装的酒,打开来竟然是花瓣,还有水,振祥也是的,送的这些个东西稀奇古怪的,让人不明白。” 九娘子略略沉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七娘子说道,“那日,小九不是吵着说那威远侯府的梅花开的好吗?大姐夫竟然给小九摘来了,看来,大姐夫待小九还真是不错呢。” 八娘子也接着说道,“岂止是不错啊,依我看,大姐夫只怕对母亲和大姐姐都没有这份心思吧?要不,送这些个东西,怎么也没说送给母亲什么呢?只记得小九?小九,你的本事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七娘子的话是纯粹的羡慕陈述事实,八娘子的话就夹带了许多东西,连带着也挑拨了九娘子与大太太之间的关系。 果然,听了这二人的话,大太太的脸又阴沉了几分,“倒没想到,还没过门呢,小九倒已经将振祥给收服了,小九,你是要比你这几个姐姐的本事大多了。” 大太太的话说来有几分酸意,又带有几分审慎,徐振祥的这一行为纵然让众人对九娘子多了些嫉妒,但也同时表明了徐振祥的立场,这让大太太也不得不有了几分顾忌,对九娘子却不敢太过分,或许这才是徐振祥送东西的真正用意吧。 九娘子神色淡然,“母亲和姐姐们都想岔了,这梅花和雪水都是因为小九曾经向侯爷提过的,用来制茶泡茶孝敬父亲和母亲的,侯爷这才帮着小九弄了来,也是想借小九之手孝顺二老的。至于这护套和药膏,乃是侯爷看小九实在蠢笨,又看在大姐姐的面子上,才给小九的,实在没有别的意思,还请母亲和姐姐们明察。” 大太太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下,“不管怎么说,这些既然是振祥点名送给你的,你就都收下吧,倒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难得的是他这份心意。” 九娘子应了,大太太点点头,春露便带着丫头上来替九娘子将这些东西收了,送到秋梧苑去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脸上都是艳羡,大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九好福气,这也是她自己个争气,得了侯爷的青眼,你们俩,若是肯好好的,这份福气也是有的。” 七娘子八娘子听这话连忙端肃神色,专心听大太太说话,大太太却又不肯再继续往下说了,将二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的,害得二人连早膳都用不下去,强强用了半碗粥。 五姨娘静心清修,且大太太又是答应过九娘子的,所以,大太太的身边又换了三姨娘在服侍,大少奶奶也是日日来大太太身边立规矩的,只是这几日身子不好,才告了假,在自己院里歇着,大太太对于摆当家主母的谱一事是有着相当高的热情的。 三姨娘也急,在大太太身后服侍,听着大太太说了七娘子八娘子的事,又不说完,只说了一句半句的,心里更是着急,于是,该奉茶的时候上了热毛巾,该递热毛巾的时候又空了手,让大太太频频皱眉,明知故问地问道“杏芳今儿是怎么了,恁的心不在焉,有什么心事吗?” 三姨娘哪里敢说,只得跪下来请罪,“奴婢今儿服侍得不好,请太太责罚。” 大太太叹气道,“你且起来吧。外人听见这话,还以为我这个作主母的不知道怎么搓摩你们呢,其实啊,哪有人知道,我是替你们操碎了心也得不到你们的一点好的,唉……” 大太太这就是抛了个话引子出来,等着几个庶女和姨娘自己接了,才好往下说呢。 于是七娘子和八娘子九娘子还有十娘子只得都起身应了,“母亲辛苦了,母亲为女儿们打算,女儿们是知道的。”七娘子最长,代几个姐妹说道。 大太太点点头,示意几个姑娘坐下,又对还跪着不敢起身的三姨娘说道,“你也起来吧,当着姑娘们的面,我也不说你了,你自己个做事也经心着点。” 三姨娘谢了,这才起身来,站到大太太的身后。 大太太立了这么一下威,感觉心里头好受多了,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小九,你身子也不大好,先回去歇着吧,小十,你的功课也不能落下,你也先下去吧,跟着嬷嬷们好好用心学着,日后自是有你的福气在。” 九娘子和十娘子二人知道,大太太这是有话要对七娘子和八娘子说呢,连忙起身应了,二人相继退出了春熹堂。 在大门外,九娘子和十娘子二人站着说话,“怎么,快到年关了,也不放你歇歇吗?岂不是要累坏了?”九娘子关切地问道。 十娘子叹气,“我倒希望早日进宫去算了,省得在这府里日日被管得生生的,恼死了。” 九娘子同情地看着十娘子,“一旦进了宫去了,就可能再也见不着你姨娘呢,你就舍得吗?” 提到二姨娘,十娘子的眼圈就红了,“九姐姐,咱俩是一样一样的,我在这府里,姨娘哪里就能得到我的好了?反而要为我担惊受怕的,不如索性进了宫去,不管是生是死,我在宫里,父亲和母亲自然得待姨娘好,若是有一日,我出人头地了,姨娘也才能跟着风光一回不是?” 九娘子不禁被十娘子的哀婉感动了,搂了十娘子,“你还这么小,心里也是这么苦啊。(.好看的小说)” 十娘子紧紧地抱了九娘子,松开了笑道,“九姐姐,我与你不一样,我没有姐姐你那么聪明,但我心不大,只求姨娘能过上安生日子,不用低三下四的就好,在宫里,有父亲在身后立着,想我也不至于吃太大的苦,只要捱得过去,九姐姐,你就等着以后我给你撑腰吧。” 九娘子被十娘子孩子气的话给说笑了,“你这个孩子,撑什么腰啊,九姐姐只希望你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了。” 姐妹二人都不胜唏嘘,感慨了这一回,因为嬷嬷们管得紧,十娘子不得不同九娘子分开了,九娘子自回秋梧苑去了。 进了正房,夕草上来替九娘子脱了外边的大衣裳,抖了雪珠,服侍着九娘子上了暖炕上坐了,端了滚烫的红枣八宝茶来,九娘子喝了几口,又被夕草塞了个铜手炉在怀里,这才感觉暖和了起来。 夕草说道,“姑娘,刚才太太屋里的春露带着人送了好些个东西来,都让奴婢收在里间了,春露也没说清楚,这些个是谁送的,姑娘看,怎么收拾?” 九娘子忙道,“那都是侯爷让人送来的,你快将东西都搬到这屋来,我要再看看。” 夕草应了,自去搬了过来,夕灵净了手喝了热茶从外边进来,看了夕草搬过来的东西,笑着说道,“怪道那日奴婢寻不着姑娘,还埋怨姑娘呢,让奴婢去借坛子,等奴婢回来姑娘又不见人影了,还好姑娘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不然,奴婢可真要急死了。” 九娘子也歉意地说道,“都怪我,怪我,那日也没料到会碰到侯爷,然后侯爷又送了我回到厅上去了,就没来得及给你报个信,让你担心了,都是我的不是,回头让夕草给你多弄几个小菜,就当姑娘我给你赔礼吧。” 夕草嗔道,“姑娘,您还惯着她,这小蹄子,不说自己服侍主子不尽心,还敢埋怨起主子来,看奴婢不撕了她的嘴?” 夕灵也笑道,“姑娘,快救救奴婢吧,夕草姐姐最坏了,姑娘都说了,要赏奴婢呢,你还敢打,哼,叫姑娘收拾你!” 夕草气得上前去撕夕灵的嘴,夕灵躲到九娘子身后,九娘子也笑得撑不住,“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 二人这才停住,同九娘子一起看着徐振祥送来的东西。 九娘子打开那坛子梅花花瓣,细细地拿了几瓣看了,“嗯,这些个花瓣新鲜,又是仔细挑过的,个个饱满,你们将这些拿去放在暖房里烘干了,收起来,分成两个袋子装着,一个咱们做腌梅花糖吃,另一个咱们日后做梅花茶喝。” 夕草应了,将装花瓣的坛子搬了出去。九娘子又打开那两个坛子,里头装的显然就是她说的从梅花树上收来的雪水了,没想到徐振祥这么细心,连这个也替她想到了并准备好了,“夕灵,你和夕茉她们几个将这两个坛子埋在咱们院子后头的梅花树下,来年咱们再泡茶用。” 夕灵答应了,唤了夕茉进来,二人抱了坛子出去了。 九娘子再看那两幅护套,抚摸着那柔软光滑的貂毛,真真是暖和又舒服,那个匣子里的药瓶上都贴着鹅黄色的笺子,显然是皇室之物,九娘子挑了一瓶舒痕露出来,拔了木塞子,便闻到一股子清凉淡雅的香味,用小拇指的指甲挑了一点出来,抹在了自己的左手的烫伤处,那里其实已经快要好了,红肿都消得差不多了,抹上去立刻觉得冰冰凉凉的,十分的舒服。 一会儿夕草和夕灵进来了,九娘子便吩咐二人将这些都收起来,夕草问道,“姑娘,这护套不用吗?看上去就是好东西,比咱们那个兔毛的肯定暖和不少呢!” 九娘子想了想,说道,“那副白的留着用吧,黑的去送给五姨娘去。” 夕草答应着,拿了个包袱将黑色的那副包了,就要往夏莲苑去,九娘子叫住她,又从装了药的匣子里挑了一瓶舒痕露,一瓶治跌倒肿痛的和一瓶川贝枇杷膏,让夕草一起拿了送过去。 夕草收拾好了,便去了,这边夕灵收拾着东西,又感叹了一番,认为九娘子真的是找着了,侯爷对自家姑娘这么好,夕灵也带着很是高兴。 秋梧苑这边热热闹闹的,春熹堂里却是凝重一片。 待九娘子和十娘子出去之后,暖阁里就只剩下三姨娘和七娘子八娘子母女三人了,大太太啜了口茶,缓缓说道,“小七和小八的亲事,我已经相看好了,跟你们也说说,你们也好心里有个底。” 大太太一说完,七娘子和八娘子的脸就立刻红了,二人均低下头去,但耳朵却是都竖得高高的,静听大太太的话,三姨娘面上也露出喜色和期待的神色来。 将她们母女三人的表情神态都看在眼里的大太太暗暗地笑了,面上还是尽量慈和地说道,“有这么两门,我觉得挺不错的,你们也听听。” 三人立起耳朵,专心地听着,生怕听漏了一句两句的,大太太接着说道,“今年的新科进士里头有一个程鹏,今年才十七,拜在你们父亲的门下,也算是你们父亲的门生了,现在虽然还没有官职,但有你们父亲的照拂,以后高升是指日可待的,家里头人口也简单,就只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妹妹,妹妹还未出阁,就是家里穷点,但我想这也不成问题,咱们家贴补点就是了,关键是过门了就是当家主母了,这可不容易呢。” 大太太说完,七娘子和八娘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这个不算不好的,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的,说是穷点,大太太这个人,向来三分好的都要说成七分好呢,二人很默契地没有说话,那意思就是我们还要再看看。 大太太也不急,冷冷地笑着说道,“这么好还有不满意的,可是苦了我了,既如此,在听听另一家吧。” 二人迫切地点点头,大太太又笑着说道,“还有一个就是你们父亲有个朋友,在镇江府作知府,去年死了正室,留下了两个孩子,这人求到了你父亲头上,你们父亲也不好太过敷衍,也答应了,这个更不用说了,过门了就直接是当家主母,而且,这知府的家底很厚实,嫁过去了这荣华富贵自是不必说的了。” 见二人没有反应,又加了一句没“哦,这个知府,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不过男人嘛,大点才知道爱护夫人的,哦,这人今年三十有五了。” 大太太的话说完,顿时,暖阁里就沉寂了下来,三姨娘的脸色很难看,七娘子和八娘子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这是哪跟哪啊?七娘子心里十分不满,折腾了这么久,就相看了这样两门亲事吗? 八娘子也是满心怨愤不敢开口说出来,一个是贫寒进士,虽然年轻,但一无所有,另一个是中年鳏夫,还有两个孩子,嫁过去是继室继母,说出去也难听。 大太太见这母女三人面色不善,心里反倒舒坦起来,怎么,当家的主母相看的亲事不满意?那就拖着吧,慢慢再相看,大太太是无所谓的,七娘子和八娘子和禁不住这么拖,再拖就成了老姑娘了,到时候更是嫁不出去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或许还有些不甘,年少轻狂的,但三姨娘可是深知这个道理的,看着慢悠悠品茶的大太太,三姨娘咬咬牙,跪在了大太太身前,“太太,求您了,看在奴婢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替小七小八再相看几户号人家吧。” 大太太斜着眼睛,不乐意地说道没“怎么,我陪着笑脸,给你们四处奔波,相看来的亲事,你们不满意?” 三姨娘叩头,“不是不满意,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再好点的,求太太再受累受累。” 大太太哼道,“再好的人家?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条件,那日,我可是将小七和小八都带到威远侯府了,在场的贵妇人可不少,除了那程家的和知府家的,倒是也有别的几家问的,只是都是要抬过去作姨娘的,你们可愿意?” 这么一说,三姨娘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七娘子和八娘子也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二人回忆起那日的事情,想起那些个衣着虽然光鲜,但透着无礼和低俗的妇人,二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大太太紧着问道,“依我看呢,这两门算是好的了,都是进门就是当家主母,小七小八,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到底谁中意哪家,商量好了再来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好安排。” 三姨娘心里暗恨,这一招更损,让小七和小八二人去商量,岂不是又要这姐妹俩闹上一场才开心?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答应了,又说道,“求太太开恩,许奴婢去和七娘子和八娘子商量商量。” 大太太点点头,“这也是应该的,你去吧,这两日你也不用过来服侍了,弄好她们姐妹俩的事情再说吧。” 三姨娘谢了,七娘子和八娘子也起身应了,三人这才退出了春熹堂。 顾妈妈带着春露进来收拾时,大太太还在独自笑着,笑得十分的开怀的样子,顾妈妈上前接过了大太太手中的茶碗,“太太怎的如此高兴?莫不是又有什么喜事了?” 大太太满心欢喜的笑道,“是又要有喜事了,哼,我倒要看看这个狐媚子,要怎么扭转乾坤,怎么将这事办妥。” 顾妈妈便知道大太太是在说三姨娘,便接着说道,“可那三姨娘颇是得老爷的心呢,这月又一连好几日宿在三姨娘那儿了。” “哼,那又怎么样,想靠枕头风给两个庶女照门好亲事,我呸,门都没有,也不看看,这府里谁才是当家的主母呢,往日里成天给我添堵,气我,还害的当年的四少爷夭折,这笔帐我可是永远都记得的,我倒要看看,老爷敢不敢给她撑腰!”大太太恶狠狠地说道。 顾妈妈随着大太太的话说,“姨娘要都是像二姨娘和五姨娘那样懂事乖巧,太太您可就省心多了。” 提到五姨娘,便让大太太想起了那个小小庶女,不禁叹道,“二姨娘自是不必说了,我身边出去的人了,老实本分,十娘子也是娇憨可爱,老爷这才十分喜欢,才决定送她去宫里,日后的荣华富贵自是不必说了,” 说完,顿了顿,这才开口说道,“秀云也是个闷葫芦,小九从小就话不多,秀云识大体,小九也还算是稳重,贞娘这才看上她,只是没想到大姑爷也看上小九了,且看上去还挺上心的,只怕是将来……” 第五十九章 博弈,定亲 大太太开口说道,“秀云也是个闷葫芦,小九从小就话不多,秀云识大体,小九也还算是稳重,贞娘这才看上她,只是没想到大姑爷也看上小九了,且看上去还挺上心的,只怕是将来……” 顾妈妈忙接着说道,“依老奴看,太太倒是过虑了,您不也说九娘子性子稳重,五姨娘识大体吗,那即使九娘子过去受宠了,也定然越不过咱家大小姐去,而且有了孩子,那孩子也是收在大小姐名下的,她再怎么受宠,也比不过咱们大小姐去不是?” 顾妈妈的话说到大太太的心坎里去了,说得大太太无比的熨贴,“嗯,还是你懂我的心。(.)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顾妈妈轻轻给大太太揉着肩膀,“老爷会同意这两门亲事吗?” 大太太笑道,“你当咱家老爷是什么人,如果枕头风这么管用,那咱家老爷还能在朝堂上这么久立不倒吗?老爷心里自然是清楚这两门亲事对咱们家的帮衬作用的,你看看,九娘子的事就知道了,老爷最开始不是想将小九送去北静王府搭上北静王爷这棵大树吗?” 顾妈妈点点头,“那老爷平日也挺宠着几个姑娘的,老奴还以为……” “你以为老爷会为了这几个小庶女坏了自己家的大事吗?不会的,老爷是什么人,当朝的阁老呢,能走到今天,那谋略和眼光自然是长远的,你放心,我有把握,老爷肯定会同意的。”大太太打断顾妈妈的话说道。 顾妈妈便不再说话,专心替大太太捏着肩膀,大太太则闭上眼睛,沉思了起来。 这边,七娘子的秋爽苑里,三姨娘和七娘子八娘子三人屏退了丫鬟,坐在炕上发着呆。 三姨娘看着两个如花似玉却脸色灰白的女儿,心疼得如同刀绞。七娘子带着哭腔说道,“这可怎么办啊,姨娘,难道咱们就只能这样坐以待毙了吗?” 八娘子也冷冷地说道,“怎么办,快想办法啊,总不能叫我们姐妹俩就这么屈服了吧,您看看人家小九,凭什么就能这么得大姐夫的欢心呢,这还没过门呢,就这么护着疼着的,还生怕母亲虐待她似的,什么都往这边送,也不嫌膈应。” 三姨娘发愁地说道,“都是姨娘不好,你们要是托生在大太太肚子里就好了,唉,怎么办呢?” 八娘子嫌恶地说道,“好了,别再说那些话了,耳朵都能听起茧来了,已经生在姨娘肚子里了,还能改吗?如果托生在太太肚子里,那这会子我说不定早就是永安侯夫人或者镇北侯世子夫人了,哪还有六姐姐什么事。” 三姨娘听了这话,眼泪更加流了出来,七娘子有些于心不忍,“好了,尽说些没用的,还不快想想办法,怎么过眼前这关吧。” 八娘子叹了口气,“还能有什么办法?姨娘,要不,您再去求求父亲吧,父亲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我们姐妹吗?说不定父亲会帮咱们的。” 七娘子也说道,“对啊,姨娘,要不您再去求求父亲吧。” 三姨娘心里知道其实大老爷当日答应她,也不过是敷衍而已,要说疼爱,大老爷未必不疼爱六娘子九娘子,可是在亲事上,谁也没能拗过大老爷,而且这两人都挨过大老爷的训斥,更别说七娘子和八娘子了,内院里,若是大太太存心折辱自己母女三人,那么,自己和两个女儿就只有受着的份了。 不过这话她也没有说出来,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伤心失望的样子,只得答应了,“嗯,我会再去求求老爷,你们可别轻举妄动,再惹太太生气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二人脸色阴沉,相对无语,三姨娘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吞吞吐吐地问道,“可是如果老爷也同意太太的想法,你们怎么办,你们俩还是心里有个准备,先想想选哪个吧。” 七娘子看了看八娘子,八娘子咬牙说道,“果真这样的话,我是宁愿做那个继室,好歹还有银钱傍身,真的做那寒门之妻,到头来不是还要看母亲的脸色过活吗?这么伏低做小的一辈子还不够,还得来上下一辈子吗?” 八娘子的决绝也影响了七娘子,七娘子不禁犹豫起来,嫁给那进士的话,好在怎么也是个少年郎,现在就算苦点,将来熬过去了,也是少年夫妻,但是,八娘子有一点说对了,寒门小户自然还是要靠大老爷和大太太的扶持的,那样的话,还是同未出阁时一样,要看大太太的脸色过活,这种日子七娘子可是也过够了。 三姨娘眼泪汪汪地看着两个女儿,心里对大老爷也不禁埋怨起来,明明答应过自己的,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不起作用的。 晚间,三姨娘便特特打扮了一番,连大衣裳都没穿,就只一件红绫小袄的候在了外书房到内院的必经的游廊上,候着大老爷。 大老爷过来的时候,看见冻得瑟缩发抖、一脸惊惶的三姨娘,怜爱之心顿起,搂了三姨娘就往夏桃苑去了,只跟身后的风清说了句,“告诉太太一声,今儿晚上我就不过去了,叫太太别等着了。” 到了夏桃苑,三姨娘使尽全身的本领,曲意逢迎,把大老爷伺候得全身骨头都酥了,平静下来躺在床上时,三姨娘将头埋在大老爷的怀里,幽幽地泣道,“老爷,太太今儿说了两门亲事给小七和小八,奴婢不是嫌太太说的不好,只是想请老爷再把把,看看有没有再好点的,小七和小八那两个孩子,您也是自小疼到大的,怎么能忍心送她们去寒门小户或者是许给糟老头子呢。” 大老爷心情舒畅,听了三姨娘的话,“哦,你说说看,太太相看的是哪两门亲事?” 三姨娘便将那程鹏家的和那镇江知府家的简单说了说,大老爷收起刚才还淫靡的神色,松开了三姨娘,起身披了衣服,下床走到桌旁,喝了口热茶,沉吟道,“怡真倒是想得长远,这两门亲事,容我想想。” 还坐在床上的三姨娘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翻身下床,“老爷,求求您了,再让太太多相看几户人家吧,奴婢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和太太的恩情。” 大老爷敷衍地安慰了几句,“好了好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也不必说了,太太自有太太的顾虑,反正是不会亏待了小七和小八的,你先歇着吧,我去太太那,有事商量。”说罢,便招了小丫头过来替自己穿好了衣裳,出了夏桃苑而去。 这边,春熹堂里,大太太已经得了风清的信了,顾妈妈进来请示道,“太太,老爷要是不过来的话,咱们就落钥锁门了。” 大太太慢悠悠地欣赏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硕大的蓝宝石戒指,笃定地说道,“先不慌,保不定你们老爷一会儿就要过来了。” 顾妈妈惊讶地问道,“风清不是说老爷今儿歇在三姨娘那了吗?怎么还……” 大太太将手伸直了凑到灯下,眯着眼睛满意地看着那蓝宝石的戒面,笑道,“女人呢,不是只有靠美色才能留住男人的,你瞧着吧,老爷今儿一定会过来的。”说罢,便起身去换寝衣了。 顾妈妈半信半疑地出了正房,叮嘱守门的婆子先别锁门,醒着点听着门,自己回了正房,在炭盆上烘热了手,这才走到屏风后边替大太太换了身大红的绣小朵金丝木香菊的柔纱寝衣,外边披了件丹凤朝阳的织锦厚披风,大太太又抓了把甜腻的百合香饼放在了床边的鎏金百合镂空香炉里,看着春露端了泡好的蜜汁柚子茶上来,这才让顾妈妈和春露都退了下去。 二人退了出去,大太太就上了床,将深红的锦被搭在身上,自己却斜靠在大红的迎枕上,假寐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大老爷就冒着寒气脚步匆匆地来到了春熹堂,守门的婆子听着声音开了们,大老爷快步走入正房,还没歇下的春露忙上来替大老爷解了外边的大氅,大老爷问道,“太太歇下了吗?” 春露摇摇头,轻声回道,“太太在里边候着呢。” 大老爷点点头,在外间的炭盆前烘热了手,等身上的寒气消散了,才掀了帘子进到了里间。 进了里间,就看到大太太斜靠在床边的样子,大太太今年也才三十五六,因为保养得好,皮肤还是很细白紧致的,加上身子丰腴,在这被大太太特意制造的旖旎的气氛之中,倒显出与三姨娘的娇媚不同的情致来。 大老爷轻手轻脚地上前,极其温柔地拍了拍大太太的脸,“怡真,你睡着了吗?” 大太太悠悠醒转,“老爷,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到了杏芳那去了吗?” 大太太掀了被子要下床来,被大老爷止住了,“快别下来了,看把你冻着,”说罢自己脱了鞋子,除了外衣,挤着大太太的身侧也爬上了床,大太太一边往里挪着身子,一边嗔道,“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呢,叫下人们看见笑话……”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大老爷堵在了嘴里,二人纠缠着缠绵了许久,大太太才面色红润地唤了春露打热水进来,服侍着大老爷净了身子,大老爷这才靠在迎枕上,笑着问道,“怡真,你替小七小八相看的两门亲事……” 大太太还不等大老爷将话说完,先兀自红了眼圈,说道,“老爷,妾身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现在老爷既是知道了,若是不满,觉得妾身擅自做主的话,您就再替小七小八相看亲事吧,妾身索性也不管了,倒还落个清静。” 大老爷连忙上前搂住大太太,“你瞧瞧你,性子还是这么急,老爷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满了,你办事,我向来都是放心的。我要说的是,你相看的这两门亲事真的还不错,替老爷我想的周全,我是要夸你呢。” 大太太这才破涕为笑,“真的吗?老爷,您能这么说,怡真是为了您,为了咱们这个家,赴汤蹈火也是值得的。也只有老爷您才懂怡真的心呢。”说着就将大老爷的手抓起来,放在自己丰满的胸口。 大老爷哪里禁得住大太太这样,忍不住又要将手顺着大太太的衣领往下滑,大太太躲着不让,二人拉扯了半天才气喘吁吁地罢手。 大太太娇声说道,“妾身还以为老爷是来替杏芳出气的呢,妾身知道自己比不得杏芳年轻漂亮,就怕她一撒娇,您就服软了。” 大老爷嗤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奴婢罢了,你要是不喜欢,明天立即发卖了也是可以的。哪能跟你比,咱们可是结发夫妻,再没人能撼动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的。” 大太太听了心里得意无比,脸上还是劝道,“也别那么说,杏芳好歹还是小七小八的生母,只是她们总以为妾身偏心,对妾身有不满也是有的。” 大老爷正色道,“你才是这个家的主母,女儿们的亲事本就是你说了算的,你不必顾忌其他,就按照你说的办,我看这两门亲事也是甚好,新晋的进士们程鹏算是个顶尖的了,我也的确想着怎么拉拔个自己的门生,那镇江知府每年孝敬的银子也不少了,江南那边的事也都是他在打理着,难得你想得这么周到,真真是我的贴心贤内助啊。” 大太太心内无比熨贴,将头靠在大老爷的胸膛上,夫妻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歇下不说。 第二日,姑娘们来请安的时候,就看见大老爷和大太太二人琴瑟和睦地坐在堂上,而三姨娘则脸色灰败地立在大太太身后。 姑娘们依次上前请安,大老爷脸色和蔼地挥了挥手,先是关切地问了九娘子,“听说振祥送了些东西来给你,是吗?” 九娘子起身答了,大老爷又说道,“这才是咱们高门大户的行事之风,你也要惜福,过去了好好服侍才是。” 九娘子心下暗暗鄙视,无论什么样的事到了大老爷嘴里总是能那么冠冕堂皇的,大老爷也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人了,说话再无耻脸上的表情也丝毫不见难堪。 大老爷又对十娘子说道,“这些日子,听嬷嬷们说你还是很用心的,这很不错,往后在宫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现在多苦点,将来就能多舒服点。” 十娘子也起身应了,自不必说。 大老爷这才对七娘子和八娘子说道,“你们母亲跟我商量过了,那两门亲事我看也是很不错的,就按照你们母亲说的做吧。” 七娘子和八娘子站起身来,脸色发青,然而谁也不敢当面说些什么,七娘子低头,眼眶迅速地红了,八娘子则执拗地昂着头,咬牙不去看大老爷。 大老爷见女儿没什么反应,便满意地说道,“亲事自有你们母亲操持,你们安心待嫁就是了。” 听完了大老爷的训话,姑娘们陪着大老爷和大太太用完早膳,恭敬地送了大老爷出了春熹堂,这才回身听大太太说话。 大太太浑身都透着舒畅开心,说道,“小九小十先回去吧,我还要同你们七姐姐和八姐姐说说亲事。” 九娘子和十娘子便应了,起身退了下去,出门之前,十娘子无限同情地看了看两个庶姐。 待九娘子和十娘子退出之后,大太太才开腔,“怎么样,你们考虑得如何了?” 大太太今儿心情好,所以语气上也缓和不少,有了大老爷的支持,她更加笃定了,不慌不忙地看着两个庶女。 七娘子和八娘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八娘子狠狠心,先开口说道,“既是如此,小八宁愿作继室,请母亲成全!” 大太太斜着眼睛瞟了一眼三姨娘,“哦?小八倒是挺有主见的,你竟然先开口了,母亲自是会成全你的,那么,小七,你没得选了,只能是那进士程鹏了,也不错,难得少年郎嘛。” 七娘子脸色非常难看,不知道是被大太太气的还是被八娘子气的,三姨娘站在大太太身后,拿着托盘的手不住的哆嗦,大太太还转身对三姨娘笑道,“杏芳,到底是你有福气,你瞧瞧,你的两个姑娘都是正经的当家主母呢,我看比秀云福气好。” 三姨娘眼泪都流了出来,大太太这下更加满意了,仿佛多年来心里的那口恶气一下子都出了似的,“既然你们都应了,那我就去跟两家商谈日子了,你们也说说,什么时候好?” 三姨娘已经说不出话了,八娘子见此,也顾不得什么了,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大姐姐不还等着九妹妹尽快过去吗,咱们先嫁了,九妹妹才能快些去永安侯府不是吗?” “哟,咱们的八姑娘到底是大了,知道着急了,想嫁人了,好好好,我给你安排得早点。”大太太满脸鄙夷地说道。 这个时代的女子,是不能自给主动提婚事的,大太太这么说,显然是对八娘子莫大的讽刺,八娘子又哪里听不出来,不过为了早点离开这个家,脱离受大太太掌控的日子,八娘子强强将这口气忍了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苍白了脸庞。 等从春熹堂里出来,八娘子这才忍不住地长长地吐了口气,对着七娘子说道,“姐姐,你也别怪妹妹,那知府家里,还有继子继女,姐姐你的性子直又绵软,如何能当得住那家?妹妹是豁出去了,就拼了罢。” 七娘子咬着嘴唇,看着八娘子,良久才说道,“好不好的也是各人的命,但愿能如你的愿吧。” 姐妹俩在门口分开,各自回房了。 大太太对三姨娘说道,“府里的规矩,姑娘们出阁都是五千两银子的嫁妆,省得你们不放心,跟你们也说明白了,就是小六,也是公中出的五千两,等嫁妆置办好了,嫁妆单子我也会给你看看的,你若是有添的,自己个去置办吧,” 三姨娘应了,退下不说。 这样一来,曹府的四个姑娘的事都定了下来,府里也很是安静了一阵子,大太太给七娘子八娘子置办嫁妆,显然就没有像对六娘子那样上心,一切不过按照公中的规矩走,不外是两个铺子,一处庄子,加上一些首饰衣裳什么的,倒是三姨娘,东奔西走,把自己多年来的家私都贴了出来,还从大老爷那给两个女儿各磨了一千两银子来。 大太太只当不知道,这点子银钱她还是不看在眼里的,贞娘和六娘子出阁,虽然公中也只是出了五千两银子,但是大太太多年来攒的体己可不少,给二人的压箱银子就有一万两,还有京城的旺铺每人各十件,庄子也有几处,更不用说名贵的首饰了。 两家的媒人上门,提亲下定铺妆,完成得异常迅速,日子也都定了下来,大太太安心要让九娘子及早过去帮贞娘,所以,七娘子定在了来年的二月初八,八娘子定在了二月二十八,姐妹俩仅仅相隔二十天。 按照惯例,定了亲之后,男方都要上女方的门,姑娘们也可以趁机相看一番,这日,大老爷就将那进士程鹏和镇江知府方达海请到了府里。 二人来春熹堂见未来的岳母大人,大太太安排了七娘子和八娘子在暖阁后的穿堂里相看,七娘子和八娘子又拉了九娘子相陪,一时,二人在大少爷的带领下来见了大太太。 那程鹏瘦瘦高高的,模样端正,看上去也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只是看那穿衣打扮有些酸腐之气,不知道日后好不好相处。那方达海是个个子不高的稍胖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比大太太还要显老些,却还要称呼大太太为岳母,看得九娘子心里直想笑,但是看看八娘子那铁青的脸色,也就不敢笑出来了。 听了二人同大太太的交谈,那程鹏似乎是有些拘谨,话不多,那方达海却不愧是做了地方知府多年的人,满嘴里跑话,溜须逢迎,直把大太太说得脸上都笑开了花。 不看还好,看完之后,七娘子还有几分期待,八娘子却是彻底死心,二人反倒是彻底安静了下来,只等着那一天到到来。 九娘子这段日子总算是可以稍微松点气了,每日里不过是给大太太请安,回来就是同几个丫环说说话,做做针线活,或者是去夏莲苑陪陪五姨娘,上次让夕草送过去的东西也都被五姨娘退了回来,五姨娘说自己乃是清修之人,用不着貂毛护套这样的东西,且要念经打坐,也是没功夫用的,至于那些个药膏也都让夕草带了回来,让九娘子自己留着用。 因此,九娘子去夏莲苑也不过是安静地陪着五姨娘念念经,替她抄写经书罢了,每次坐不多久就被五姨娘赶了回来,说是怕影响了九娘子的心绪。 天气愈发冷了,白天天短,下午九娘子就不午睡了,用好午膳往往在比较暖和的西间练练字,看看书什么的。 第六十章 小聚,微醉 将近年关,天气日渐寒冷,九娘子怕冷,除了每日里给大太太请安之外就再不愿出门,整日委在秋梧苑里。(.无弹窗广告) 这日下半晌,九娘子正同夕草作者针线活呢,虽说衣裳什么的自有针线房的人在,但一般亵衣什么的,九娘子还是愿意自己动手做。 夕灵掀了厚厚的棉帘子带进来一个人,满身的寒气,满头的雪花,拍了半天,才看到是八娘子身边的丫鬟夕菊,她向九娘子行了礼,说道,“我家姑娘让奴婢来请姑娘去秋枫苑赴席去。” 九娘子讶然,“赴席?什么席?” 夕菊答道,“我家姑娘的生辰快到了,姑娘就让奴婢们去把七娘子和您还有十娘子都请过去热闹热闹,说是以后再也不能够的了。” 夕菊的话一下子就勾起了九娘子的心,八娘子这个人,自从永安侯府的那件事之后,行事越发的直接和狠厉起来,倒像变了个人似的,但这回这话却是太过凄楚了些,九娘子便应了,让夕菊先回去了,自己随后就去。 夕草帮着九娘子重新梳了头,又换了身厚实的袄裙,去大太太给新作的首饰了挑了两支簪子,一对镯子,一对红宝石的耳铛,用小匣子装了,留了夕草在家看着,带了夕灵和夕茉,出了秋梧苑往秋枫苑里去了。 外边的雪下得不大,但是甚密,阴沉沉的天空中像是扯棉絮般雪落不停,九娘子头上戴着昭君套,身上披着深红色的氅衣,一手扶着身旁的夕灵,一手捂着怀里的铜手炉,后边还跟着夕茉打着大油纸伞,替九娘子档着风雪。 走到半路,遇到同样全副装备而来的十娘子,姐妹二人又互相搀扶着到了秋枫苑。 秋枫苑不大,四四方方的,八娘子披着大毛斗篷站在廊下迎着九娘子和十娘子。 进了正屋,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直把九娘子的眼睫毛都能给熏化了一般,几个姑娘都脱了外边的大衣裳,在外间的炭盆上烘暖了手,烘暖了身子,这才掀了帘子,进到了里边的暖阁。 暖阁里头不仅烧了地龙,角落里还摆着炭盆,屋子里温暖如春,窗台上的隔扇上摆着几盆水仙花,清新的香气让整个暖阁都闻得到。 八娘子就只是请了七娘子九娘子和十娘子三人,因此,也没有在地上摆八仙桌什么的,只在火炕上摆了一张金丝檀木的方桌,四姐妹都脱了鞋子上了炕,围着方桌团团而坐,每人的脚底下又都搁了个手炉,倒也不冷。 菜品是八娘子自己的体己钱叫大厨房烧的,四凉八热一汤还有四个果盘,四样点心,还有两小壶烫好的梨花白,很是丰盛。 八娘子叫夕菊带着四人的丫头去隔壁房里吃酒,她们姐妹四人也不要人服侍,自斟自饮倒还有趣。 八娘子先执杯谢道,“今儿把众姐妹请到这儿来,也是借生辰之际同各位姐妹聚聚,难得的是我们姐妹竟然是头一回这么聚聚,可惜的是大概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好了,不说丧气的话了,我在这里,先敬几位姐妹一杯,谢谢姐妹们了!”说罢仰起脖子一干而尽。 八娘子的话说得几个姑娘都有些动容,纷纷拿出自己的贺礼来送给八娘子,都不外乎是些首饰衣料什么的,八娘子笑着接了,放到了身后,又自倒了一杯,举杯对七娘子说话了。 “姐姐,你我乃一母同胞,往日里妹妹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望姐姐宽恕则个吧。”八娘子举杯对七娘子说道。 七娘子自然知道八娘子说得是什么事,虽然面色有一霎的不虞,但还是很快地举起了杯子,“都过去了的事情,记它作什么,你我姐妹,日后还有守望相助,互相扶持才是。” 二人碰了杯子,眼眶都有些微微的湿润,喝尽了杯中酒。往日的小争小吵,小打小闹,在如今二人的亲事都定下来以后,二人都觉得是如此的可笑和悲哀,身为庶女,其实早早就不应该抱有太不切实际的幻想,早该认识到现实才对。 一旁看着的九娘子和十娘子也不胜唏嘘。七娘子和八娘子又将酒杯倒满,拿了起来,敬向九娘子。 “九妹妹,这杯酒,我们姐妹二人敬你!”七娘子和八娘子说道。 九娘子连忙也拿起酒杯,“二位姐姐折杀小九了,这可如何使得?应该是小九敬二位姐姐的。” 七娘子有些惭愧,笑道,“虽则我们是姐姐,但论起心智,我们却是不如九妹妹太多太多,怪道父亲会如此赞赏你,大姐姐也如此看重你。我们姐妹倒是有些个不懂事了。” 九娘子忙谦道,“这话是从哪里说起的,二位姐姐莫要再打趣小九了,小九向来愚钝,比各位姐姐差得远了。” 八娘子说道,“九妹妹,你也莫要太谦了,你的为人处事比我们姐妹都强得多了,只不过是同我们姐妹一样,输在了出身上,纵然聪明能干如九妹妹你,不过也是落得个与人为妾的下场,唉,只求来生投胎时,宁为寒门嫡子,莫为高门庶女啊。” 八娘子的话直白但是切中要害,说得九娘子也不好意思起来。十娘子怕九娘子觉得难堪,便插嘴道,“还有我呢,还有我呢,你们可别光顾着说话,不理我了。” 八娘子笑着看着十娘子,“十妹妹,忘不了你的。你最是鬼灵精怪的了,别人都道你天真可爱,我却是知道的,你呀,是个最最淘气的。” 十娘子噘着嘴,“八姐姐最坏了,就知道欺负我了。” 几个姐姐都笑了起来,九娘子抚着十娘子的肩膀,“这也是个命苦的,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风霜刀剑的,十妹妹的性子倒是个好相与的。” 七娘子也附和道,“宫里的人心更加可怕,十妹妹饶是如此机灵,也要自己当心,千万要熬出头才好啊。” 十娘子黯然道,“姐姐们说得我好害怕,不想去了,我倒是宁愿寒门小户的,也不愿进那深宫高墙之内。” 几个姑娘都被十娘子说的叹息起来,似乎是与十娘子一比,大家的苦也都算不得什么苦了。 还是八娘子及时端起酒杯,“管那么多作甚,今朝有酒今朝醉,姐妹们能乐和一回且乐和一回吧。” 八娘子的话将几人的热情都带动了起来,四姐妹举杯干了,一时间,吃菜的吃菜,喝汤的喝汤,九娘子自拈了块梅花糕吃。 四人正吃得热火朝天呢,外边传来一个女子高声的责问声,“你们也太过分了,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派人来请我?还好我今日回来碰上了,要不,你们该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说话间,一个穿着大红羽纱斗篷,满头金翠的年轻妇人自掀了帘子走了进来,却是那嫁到镇北侯府的六娘子。 四人赶忙起身,“六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十娘子率先问了出来。 六娘子一边止住四人正要穿鞋下地的阵势,一边解了斗篷,脱鞋上了炕,挤到九娘子和十娘子中间,“还知道问啊,今儿一大早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非得回来看看不可,你看看,果然让我抓着了吧,你们竟然撇下我,偷偷地在这喝起酒来了?” 八娘子笑道,“原是我想着,这大雪天的,也没什么消遣,趁着我的生辰快到了,便请了姐妹们过来聚聚,热闹热闹,六姐姐已然出嫁,要不,肯定也是要给六姐姐下帖子的。” 六娘子讶道,“原来是这个,那怎么好,我今儿回来也没带贺礼?” 八娘子正要推拒,六娘子想了想,便自头上发间拔了根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下来,递给八娘子,“正好,这步摇是我今儿才上头的,就送给你当贺礼吧,你可别嫌弃哦。” 这步摇不仅做工精致,而且那赤金看起来就分量十足,整个的金光闪闪,华贵无比,八娘子哪里还会嫌弃,接了过来,“既如此,那就多谢六姐姐了。”又唤了丫头来给六娘子添了碗筷,并让人将几道菜拿去热了再上,又吩咐夕菊现拿了钱去厨房做个铜火锅上来。 六娘子便倒上酒,自己就先干了一杯,啧着嘴道,“还是自己家的日子好啊。” 其他的四个姑娘看着自斟自饮的六娘子,九娘子关切地问道,“非节非礼的,六姐姐这次回来是……?” 六娘子满不在乎地道,“吵架了,呆不下去了,就跑回来了。” 四人惊讶得不行,“六姐姐,你怎么吵架了,跟谁吵了,自己跑回来的吗?”十娘子连珠炮似的问了出来。 六娘子抚着额头,“真是,回到家还让人不消停,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但看着其他几个妹妹,也都是同样好奇的神情,六娘子叹了口气,搁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是的,同我的婆母大人吵架了,又被那个杨广训了一顿,所以,自己跑回来了,怎么,该打还是该骂啊?” 看着几个庶妹用既无奈又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六娘子先就受不了了,“好了好了,你们还要不要我好好吃个饭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就这么对我啊?” 八娘子最先回过神来,“好了好了,都别问了,喝酒喝酒,吃菜吃菜,来,六姐姐,咱俩干一杯!” 六娘子这才高兴得同八娘子喝了一杯,二人还要喝呢,九娘子上前按住六娘子的手,“六姐姐,不能喝多了,咱们暂且不说,醉了也不过是在府里,回去睡觉就是,六姐姐,你要是喝多了,就难回去面对六姐夫和婆母了。” 六娘子撇撇嘴,尽管对九娘子不准她喝酒很不满,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九娘子的话很有道理,但还是嘴硬道,“就你多事,管家婆似的,真烦人。” 九娘子微微笑了笑,将手中的手炉底给六娘子,“六姐姐,嫁了人了就不能这么任性了,既是回来了就好好同母亲说会话,看看,咱们怎么才能将这个话圆回去。” 六娘子拗着脖子,“圆什么圆,大不了就和离,谁怕谁呢。” 九娘子不禁有些头疼,都嫁人这么久了,六娘子的性子怎么还是如此执拗呢,和离这两个字也还是这么轻易地就说出口了。 姐妹几人正发愁地看着六娘子时,外边传来大太太发怒的声音,“你还敢提和离,倒使会躲,躲到这儿来了,我看你要躲到何时?” 几个姑娘大吃一惊,大太太怎么也来了,赶紧都下床穿好鞋,迎了上去,只有六娘子,还呆呆地坐在那不动。 八娘子急跑几步上前打了帘子,大太太满脸怒容地带着丫鬟婆子走了进来,大太太近来看见还坐在炕上的六娘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死丫头,你是要气死我啊?” 七娘子忙扶着大太太的手,让大太太坐到炕上,大太太喘了好几口气,才红了眼眶道,“你这孩子……” 转脸又对九娘子说道,“好孩子,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此刻就是让我闭了眼,我都愿意啊。” 九娘子忙上前劝道,“母亲不必太过着急,六姐姐已经知道错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朝六娘子使眼色,让六娘子来认错来。 六娘子接收到九娘子的眼色,磨蹭着下了炕,跪倒大太太身前,“母亲,女儿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大太太顿时涕泪横流,“我的儿啊,你还知道错啊,你再要这么着,你娘我就去死给你看。” 六娘子也不敢再犟,只低了头任凭大太太教训,大太太说了几句,便对八娘子说道,“扰了你们的兴致了,我带了你们六姐姐去,你们且再热闹会吧。” 八娘子连称不敢,几个姑娘都起身送了大太太出门,六娘子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跟在大太太后边也离开了秋枫苑。 经六娘子这么一闹,众人也没有了继续的兴致,尽管八娘子再三挽留,几个姑娘还是起身告辞了。 走出秋枫苑的九娘子,虽然也只是喝了两小杯梨花白,但是经风一吹,感觉酒劲就有点上头了,晕沉沉的,脸也发烫起来。 九娘子从不饮酒,因此酒量也不佳,这会子感觉简直就是要倒了一样,夕灵搀着九娘子,夕茉一手打伞一手提着风灯,二人也有点吃不消了。 眼见前面就到了大太太的春熹堂,夕灵便对九娘子说道,“姑娘,您有点子醉了,咱们且先到太太那歇歇脚,奴婢去央春露姐姐给您泡上一杯酽酽的茶来,喝了再回去,您看如何?” 九娘子浑身燥热,身子发沉,哪里还走得动了,点点头答应了,又叮嘱道,“母亲这会子肯定正同六姐姐说话呢,咱们就别进去打扰了,就在外堂歇会,喝点茶就走,” 夕灵答应着,“姑娘,您放心好了,这点子奴婢早就想到了。”说罢就扶着九娘子进了春熹堂,在外堂里坐下歇了,夕灵自去寻春露去了。 九娘子坐在外堂的太师椅上,夕茉站在一边伺候着,九娘子就让夕茉去打点热水来,自己擦把脸,夕茉听着吩咐出去了。 夕灵回来时,带了个托盘,上边放着一个定窑的五彩小粉盖碗,见九娘子以手撑头靠在椅子上,夕灵赶紧上前,将茶递给九娘子,“姑娘,这是刚刚才泡好的龙井,姑娘趁热喝了吧。” 九娘子接了过来,喝了几大口之后,感觉清醒了许多,浑身的燥热劲也退了不少。 九娘子打算稍稍坐上一会儿,擦把脸就回去的,还没等夕茉打了热水来呢,门口就进来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高个男子。 九娘子一惊,赶快站起身来,夕灵也挺机灵的,立马就站在了九娘子身前,挡住九娘子,问道,“谁在那里?” 外堂的灯火不是很通明,加上冬日外边光线也不充足,这个男子从门外走进来,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了门外的光线,一时之间还真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那个男子听到夕灵的话,脚步顿了一顿,侧了身子,拱手道,“在下是杨广,来接六娘子回去的,可是唐突了哪位姑娘?” 九娘子一听是来接六娘子的杨广,紧张的心便放松了下来,从夕灵身后走出来,敛身行礼道,“原来是六姐夫,小九见过六姐夫!” 杨广倒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九娘子,也着实吃了一惊,紧走了几步,到了九娘子身前,“九妹妹怎的也在这里?”还没等九娘子说话呢,便看见了九娘子脸上的红晕,接着又问道,“九妹妹这是……?” 九娘子不好意思起来,没想到这梨花白倒有这么大的后劲,自己不过喝了两杯而已,到现在还能依稀闻着些许酒味,想必杨广也猜出来了,只好说道,“原是替八姐姐恭贺生辰的,多喝了两杯,有点无状了,请六姐夫见谅!” 杨广看着朦胧的灯火之下的九娘子,面色微红,眼神有些迷离,比白日里更多出一份难言的动人出来,心里便是一动,正待要说些什么,里边便传来大太太的声音,“谁在外边呢,可是贤婿来了?” 杨广无奈,只得应了一声,里边的丫鬟婆子便迎了出来,九娘子见状,忙对杨广福了福道,“六姐姐性子急了点,还请六姐夫多多宽待,小九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说罢便退着身子往外边去了。 杨广看着退出去的九娘子,心里十分不舍,然而大太太的侍从已经迎了出来,没办法,只能看着九娘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随了众人进了暖阁里。 暖阁里,大太太坐在炕上,六娘子坐在大太太面前的圆凳上,见杨广进来,在大太太的怒视瞪眼之下,六娘子才万般无奈地立起身来,走到杨广面前,“夫君怎么也来了?快坐吧。” 杨广淡淡地看了六娘子一眼,那眼神里既没有生气恼怒,也没有多少责备,只是走到大太太面前,给大太太行了礼,“给岳母请安了!” 大太太笑道,“你看看,天都这么黑了,你还跑过来一趟,也都怪我,没说清楚,原是我今儿有些头疼,身子略有点不爽,偏生陪嫁过去的有个丫鬟回来探亲知道了,便回去跟六娘子多了句嘴,这孩子就这么跑回来了,一点都不懂规矩,好在你们府上向来是待人宽和的,要不,这孩子就该好好打一顿才好。” 说着还看着六娘子,使着眼色,六娘子无奈,只得走过来,轻声说道,“妾身知道错了,还请夫君担待一回吧。” 杨广的声色没有多严厉,只是说道,“下次可不许这么自作主张地就跑回来了,母亲在家为你担心着呢。” 六娘子咬了咬牙,“是,妾身知道了,以后再不会的。” 大太太见六娘子肯低头认错了,便赶紧打圆场道,“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就是脾气犟点,其实还是明事理的,你回去替我向你母亲道个恼吧,就说改日我会亲自上门给她赔礼的。” 杨广赶紧说道,“岳母言重了,娴娘平日里也很乖巧的,今日之事,也是小婿脾气急了点,说了几句重话,我母亲也说过我了,这才让我赶紧过来迎她回府的。” 听了这话,大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到底是亲家母慈爱,待小辈们宽和,既如此,娴娘,你就赶快随贤婿回府去吧,”这话后半句又是向着六娘子说的,六娘子只得点头应了。 大太太又唤了顾妈妈进来,让她拿了两个匣子过来,指着那个长匣子,对杨广说道,“这里头是一支有些年头的老山参,带回去给你母亲补补身子,那个匣子里头是难得的上品血燕,也带回去给你母亲吧。” 杨广要推辞,大太太哪里肯让,坚持要让他们带走,无奈,杨广只好收了,二人这才向大太太告辞出了春熹堂。 大太太将二人送到了二门,一辆翠幄华盖车正候在门口,一路上大太太对六娘子是掐了又掐,瞪了又瞪的,直到六娘子上了车还在六娘子耳边说道,“你给我好好的,再惹事就别怪娘对你不客气了!” 六娘子恨得脸色发白也无法,只得闷着气上了车,极不高兴地甩了车帘子。 杨广牵了马望了过来,大太太尴尬地说道,“你们也快些动身吧,别回去得太晚了,记得给侯爷和夫人带好!” 杨广应了,又行了礼,这才上了马,带着马车离府而去,大太太待车马已经都看不着影了,才回转身子,扶着顾妈妈的手叹道,“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啊,她要是有小九的一半,我就该乐死了。” 顾妈妈低声劝解着,主仆二人带着丫鬟婆子一路回去了春熹堂。 第六十一章 示威,哭诉 骑在马上的杨广,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看见九娘子的那一刻,好不容易见上了一面,却是连话也没能说上几句就又分开了,杨广心里不胜遗憾,也不知道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杨广正叹气着呢,车内的六娘子掀了车帘子,说道,“哎,等会回去,你可要照我母亲刚才说的那样对婆母说哦。”六娘子虽然和杨广成亲这么久了,但是依旧不但是依旧不愿直呼杨广的姓名,更不愿叫他“夫君”,因此二人一直是这么别别扭扭地叫着。 杨广也不以为意,点点头,六娘子这才放下心来,正准备放帘子呢,杨广又赶着问了一句,“我瞧你脸上有些红意,也略微有点酒意,你们姐妹们一起喝酒了?” 六娘子点头,“嗯,进而恰巧八妹妹生辰作东,请了几个姐妹一起聚聚,我……妾身也只喝了几杯。”六娘子改口说道。 杨广却根本没听出六娘子话里的不妥,接着问道,“你们姐妹酒量都不好吧,刚才我好想瞧见你九妹妹有点不胜酒力了。” 六娘子讶然道,“你在哪里看见的?”未待杨广回答呢,自己先笑起来,“可不是吗,我们姐妹里,最不能喝的就是九妹妹了,连十妹妹都比她强呢,今儿被灌了两杯,大概是有点晕的吧。” 杨广“哦:了一声,又引着六娘子说起九娘子的出身,九娘子的为人,说道为人,六娘子说道,”可惜了小九的出身了,你不知道小九的好,小九字写得极好,还会制花茶,连父亲和北静王爷都夸呢,关键是小九是我们这戏姐妹里头最沉稳,性子最好的了,只可惜,哎,“说到后来,六娘子自己也叹气气来。 杨广听了,对九娘子越发的好奇起来,也有点放不下了。 二人一路这么说着,倒不觉得冷和远,回到镇北侯府时,二人先往杨夫人的屋子里去了。 六娘子进了正房,便看见婆母杨夫人依旧正襟危坐地端在堂前的贵妃椅上,见二人进来,眼神愈发严厉起来,。 杨广带着六娘子走到太太身前,行礼问安道,”母亲怎么和还不睡?“ 杨夫人看了几眼六娘子,低声严厉地说道,”娴娘,你今儿个去哪了,怎么说也没说一声?“ 六娘子求救似的向杨广望去,杨广只得上前说道,”原是岳母大人身体微恙,娴娘听了一时着急,就没告诉母亲一声,自己先回去了。“ 杨夫人冲杨广喝道,”你个大男人别掺和这些事了,我问的是娴娘。“ 杨广只得闭嘴,坐在勘活的那边,六娘子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婆母大人请息怒,今天的事是娴娘考虑不周全,还请婆母大人宽恕一回。“ 杨夫人依然冷着脸,”娴娘,你好歹也是大家出来的,也应该知道我们镇北侯府在朝廷的地位,广儿虽然不用袭爵,但好歹还有个少年将军的名声在外,你可不能丢了广儿的脸。“ 六娘子心下暗恼,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低声应了,杨夫人继续说道,”你也别怪母亲罗嗦,母亲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还有,你们成亲也这么久了,娴娘,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提到这个,六娘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虽然死扛了几天,到底二人还是颇尴尬别扭地圆了房,好在杨广心里有事,注意力也没放在这上,二人房里也没有通房侍妾什么的。 杨广在一旁也尴尬起来,脸红了红,起身就要往外走,被杨夫人喊住,”你这孩子,多大了还害臊啊,你们俩啊,可要抓紧了,赶快给我生个金孙出来。“ 二人无奈,只得点头胡乱应了,杨夫人这才放了二人回房去了。 新年就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曹府里一如往常的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九娘子也不过是随大流,在祠堂外看着大老爷大太太带着大少爷大少奶奶敬香祭祀,和全家人一起吃了年夜饭,又去夏莲苑陪着五姨娘吃了顿素斋,陪五姨娘坐到了半夜,才被五姨娘赶回去睡了。 回到秋梧苑,夕草已经将色色都打理好了,下人们的赏钱已经发放完了,刘妈妈那里,九娘子多发了一份,上次大少爷成亲刘妈妈家里的丧事,夕灵也已经打听好了告诉了九娘子,原来是刘妈妈的丈夫,原来是大太太的陪嫁庄子上的看门的病死了,刘妈妈也只有一个女儿,早就嫁了,因此,九娘子特地让夕草和刘妈妈多发了一份,体谅她自己一个人孤苦。 刘妈妈感激不已,也自己主动请求留下来侍候,大年夜的,下人们能放的,九娘子就都放她们回家去团聚了,刘妈妈就留在了秋梧苑,夕草夕灵二人也留了下来,四个小丫头,九娘子也都放了回去。 等躺倒床上时,九娘子才发觉自己却是睡不着了,在床上翻到天色微微发亮,才眯着了一会儿。 早上起来,穿上新作的衣裳,在发上簪了样式新鲜喜气的簪钗,到了春熹堂和姐妹们一起给大老爷和大太太拜了年,请了安,又和姐妹们互相拜了年,四处串了串门子,热闹了两天才歇下来。 初三的早上一早,府里就在洒扫整洁,因为今天是曹府的两个嫡女携女婿回娘家的日子。大太太一早就妆扮好了,极其的华丽富贵,也命几个庶女好好打扮。 用过早膳,几个姑娘就陪着大太太焦急地候在春熹堂里,等待贞娘夫妻和娴娘夫妻回来。 直到了巳时二刻,才有丫头来报,说二位姑奶奶的车架到了二门了,大太太忙让几个姑娘去迎迎。 七娘子在这里年级最长,便带着几个妹妹去二门迎了。 贞娘和娴娘已经下了车架,站在一起说话呢,贞娘看着比前些日子脸色好了点,大红的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外边是暗红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头上簪的是银镀金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和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步摇,华贵无比,加上那通身的气派,直逼得人错不开眼。 相比较而言,六娘子娴娘的妆扮就要清新一点,也是大红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外边的是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头上的簪环也稍显普通一点。 二人携手在那说着话,七娘子等人迎了上去,敛身行礼,”给二位姐姐拜年了,恭祝姐姐们事事顺心!“ 贞娘和娴娘忙将几位妹妹扶了起来,贞娘上前就挽住了九娘子的手,”妹妹近来可好?姐姐可是怪想你的,想接了你到府里来玩的,又恐母亲说我,便作罢了,上次你姐夫给你送的东西可还满意?“ 贞娘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亲和,仿佛和九娘子很久没见面了一样,也仿佛二人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龃龉一样。 更重要的是贞娘的话中还问到了上次徐振祥送来的那些东西,九娘子的眼神顿时冷了几分,这么说的话,那梅花,那雪水都是经过了贞娘的手送出的吗?贞娘这话说的也很有技巧,当她看到九娘子的眼神黯了黯,嘴角便扬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来。 九娘子恭敬而有礼地答道,”多谢大姐姐记挂,小九很好,那些东西也不值个什么,多亏了大姐姐周全。“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还没有过门去,就要在她面前摆主母的威风吗?既如此,那就让她去摆好了,九娘子心里清明一片。 这边娴娘跟在后边,十娘子立马凑上来,围着六娘子问东问西的,一行人朝春熹堂而去。 春熹堂正房外,大太太披着厚实的大氅,早就候在门口了,见众人过来,忙不迭地就要上前,被春露扶住,还是贞娘和娴娘先上前,正要行礼,被大太太一手一个的挽住,拽入暖阁里去了。 大太太嘴里还在说道,”自己家的人,还作这些个虚礼做甚么,快快进来,叫娘好好瞧瞧你们。“ 七娘子等人跟在后边,也进了暖阁。 暖阁里今日格外的暖和,火炕上,地上的玫瑰椅上都铺了大红的绣金丝的锦垫,连用茶的盖碗茶杯都是大红的福字字样,大太太拉了两个嫡女坐在了炕上,七娘子等人就坐在了地上的玫瑰椅上。 大太太只顾着问两个嫡女的近况,将几个庶女都晾在了一边,九娘子倒无所谓,喝喝茶,想想心事,七娘子八娘子也耐得住,只有十娘子有点坐不住了,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 还是六娘子娴娘见了,便打断大太太的话,”哎哟,母亲,您到底有完没完呢,怎么每次回来都唠叨这些呢,我耳朵都听起茧子来了。“ 大太太有些着恼地笑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说话还这样小孩子气,真真是个不懂事的。“ 贞娘也笑道,”六妹妹到底还小,与姐妹们见了面自然是有些私房话要说的,母亲,你就让她同姐妹们一处耍去吧,大过年的,别拘着她了。“ 六娘子不等大太太回答,便高兴地跳了起来,拉着九娘子的手就要往外走,十娘子也马上站了起来,要跟了去,大太太笑着喝道,”不会好好走吗,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别走远了,一会儿给你做你爱吃的珍珠丸子。“ 六娘子头也不回地拉着九娘子就奔了出去,十娘子提着裙子在后边跟着。 贞娘亲切地对七娘子和八娘子说道,”我给你们姨娘也带了些东西,你们也去松散松散,同姨娘说说话吧。“ 七娘子八娘子起身谢了,这才退了出去。 待暖阁里就剩下大太太和贞娘两个人时,贞娘才卸下满脸的端和的笑容,对着大太太,无限凄苦地对大太太说道,”娘,女儿真是累啊。“ 大太太看了贞娘的模样,也惊得收了笑脸,”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累了?“ 贞娘不由滴下泪来,”婆母对咱们家把小九送进来很不高兴,硬是在年前将婆母的内侄女燕华抬进了府,硬是给侯爷开了脸做了姨娘……“ 大太太一听,差点要跳了起来,”什么?还有这等事?真是欺人太甚了,你们老太君就没说什么吗?“ 贞娘抽泣道,”说什么,小九过去是贵妾,那个燕华是妾,老太太巴不得子嗣兴旺呢,哪里还会说什么,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大太太气得直抽气,”那侯爷呢,侯爷也就纳了吗?“ 贞娘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侯爷倒是不大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去那燕华房里罢了。“ 大太太冷笑道,”哼,不去?不去是还给你几分面子,给咱们曹府几分面子,只怕小九再不过去,你们姐妹再没有子嗣,那个叫什么燕华的就该蹬鼻子上脸了,侯府里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贞娘一听眼圈又红了,”那燕华,年轻漂亮,就算侯爷现在不去,也抵不住她天天在眼跟前晃啊,况且她还有婆母给她撑腰呢。“ 大太太咬牙道,”哼,这个死老太婆,她有张良计,我就没有过墙梯吗?小九跟那个燕华比,怎么样?“ 贞娘说道,”小九跟那燕华不是一样的美,燕华娇媚,小九清美,论起来,小九还要略强个几分的。“ 大太太笑道,”那不就好了,振祥前些日子还给小九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到底小九在振祥那里也是有些个份量的。“ 贞娘脸上黯了一黯,”侯爷对小九也是不错的,也提起过,小九过去了,应该能把那燕华给比下去的。“ 大太太拍着桌子道,”本来还想等些日子再将小九送过去,既如此,那就早点抬过去吧,别让你婆母她们占了先机,要是那燕华先怀上子嗣,那你就有得苦日子过了。“ 贞娘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但愿小九不会让咱们失望。“ 母女俩又说了好些个体己话,不外乎是些怎么敲打妾侍、管教下人的话罢了。 这边,六娘子将九娘子拉了出去,十娘子跟在身后,三人到了园子里的望春亭里坐了,今儿日头不错,阳光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跟来的丫鬟们早已在亭子的廊椅上铺了厚实的锦垫,三人随意坐了,六娘子就先趴在阑干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咱们女子为什么非得嫁人不可?“ 十娘子抢着说道,”嫁人不好吗?六姐姐你怎么好像很不喜欢嫁出去一样?“ 六娘子嗔了十娘子一眼,”你这孩子,难道你就懂了,莫不是长大了急着要嫁人了?“ 十娘子被六娘子抢白得脸色一红,”六姐姐,你坏,欺负我。“ 九娘子赶紧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过说着顽罢,六姐姐,你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莫不是六姐夫欺负你了?“ 六娘子悠悠叹道,”嫁到别人的家里,事事都不顺心,倒也不是欺负,只是那种感觉让你说不出来的堵得慌,憋屈,难受,反正不如在家里好。“ 九娘子笑道,”我还道是什么事呢,这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婆家当然不比娘家了,六姐姐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六娘子嗤道,”你瞧瞧,你瞧瞧,连你自己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怎么就知道的这么多了,叫你害不害羞?“说着上来就要撕九娘子的嘴。 九娘子被她说的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笑着起身躲着六娘子的手,不妨身后坐着十娘子,一个不小心,差点压倒了十娘子的身上,姐妹三个笑个不停。 半晌,九娘子才扶起六娘子坐正,替她整理着发上的簪环,轻声说道,”六姐姐,小九知道你的心事,只是往事已经成追忆,不可再沉溺了,珍惜眼前人,不是很好吗?“ 六娘子也沉默了,许久未曾说话,十娘子似懂非懂地看着两个姐姐,也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好久,六娘子才开口缓缓地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珍惜眼前人了。“ 九娘子无语,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一时之间,姐妹三人倒都无人说话了。 姐妹三人往春熹堂而去时,六娘子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九娘子说道,”今儿来的时候,大姐姐说给姐妹们都带了些东西,还有大姐夫给你的呢,你快去看看。“ 十娘子在边上连忙问道,”也有我的吗?“ 六娘子和九娘子都笑了,六娘子戳了戳十娘子的额头,”怎么能忘了你呢,小馋猫,都是好吃的。“ 十娘子听了高兴地拉着九娘子的手,恨不得立马飞到春熹堂,看看是什么好吃的才好,给六娘子和九娘子笑得肚子都疼了。 贞娘给各位妹妹带回的年礼都放在了春熹堂的正厅上,每个匣子上都贴着笺子,倒是清楚明白的,七娘子和八娘子才刚出来的时候已经拿了自己的和给三姨娘的,这会儿这里剩下的便是九娘子母女和十娘子母女的了。 十娘子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匣子,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原来里边装的是京城里有名的福记糕饼铺的八大样,据说是一般人很难买到的,而且还是买的这样齐全,八种点心全都有,十娘子惊叹了一番,拆了一包就塞到嘴里,还不住的嘟哝,”真香啊,太好吃了。“ 那个馋样子又让六娘子和九娘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连忙赶了她将东西拿好去二姨娘那了。 厅里就只剩下九娘子和六娘子时,六娘子神秘兮兮地说道,”还不快看看你的东西,上次我就听母亲说,大姐夫特特地给你送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呢,看来大姐夫还挺在意你的呢。“ 九娘子被六娘子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瞎说什么,不过是帮着摘了点梅花罢了。“ 六娘子嗤道,”哟,还不承认了,那我来拆了?“说罢就将写有九娘子名字的那个匣子拿在手里,要打开来看。 九娘子忙夺了过来,打开来看,原来是一套古本,关于制茶和制香的,一共三本,书页发黄,看起来年代也颇久远的了。 六娘子看了,不禁失望地嗤了一声,”什么啊,大姐夫怎么特特地叫大姐姐将这几本破书送了过来,我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的首饰呢,真让人失望。“ 九娘子笑了笑,心里却是泛起了不小的波涛,这个徐振祥不过与自己两三面之缘而已,就已经能闻香而知雅意,还特特地给她找来这难得的古本,要知道这几本书九娘子也托大少爷言宸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的,看来,这个徐振祥还是很会讨人欢心的,这让九娘子心里也有了那么点小小的雀跃,似乎未来与这个男子的生活没有最开始想象的那么可怕了。 九娘子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波涛,将书仍旧放进匣子里,然后又去看了给五姨娘的东西,也很简单,两本经书,两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手串,还有两盒上好的檀香。 九娘子想了想,问六娘子道,”这些个东西都是大姐姐准备的吗?“ 六娘子随手翻着这些个东西,笑道,”姐妹们的东西都是大姐姐给准备的,唯独你的和五姨娘的,是大姐夫准备好了的,叫大姐姐拿了回来的。“ 听了这话,九娘子点头,看来那徐振祥对曹府里的事情是一清二楚的,连五姨娘清修的事情也知道,要不然就不会送些个经书佛珠的东西了。 九娘子摩挲着那匣子上的花纹,许久没有说话,倒是六娘子先问道,”你不去你五姨娘那了吗?“ 九娘子摇摇头,”姨娘这会子肯定在念经,还是不要去打扰的为好。“ 六娘子看着九娘子神伤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拍拍九娘子的肩,”五姨娘这样也好,你也不必太过于伤心了。“ 九娘子点头,又同六娘子一起看了给六娘子的贵重的首饰和给大太太的衣料和首饰。 ------题外话------ 今天一米的空闲时间较多,同时也为了感谢所有一直支持一米的亲们,不管是留言评论的亲,还是潜着水默默支持的亲,尤其是quqi,hjhjhjz送上了3张月票,感谢你们!还有打赏了的style美衣小铺,谢谢你们!还有那些送花的送钻石的,就不一一感谢了!一米都铭记在心! 为了表达一米的感激之心,今天下午会加更哦!敬请关注! 第六十二章 拒绝,家私 午膳就摆在了春熹堂的正厅里,因为都是家人,所以,大老爷和大太太各带了男女家眷分开两桌用膳。(.好看的小说) 大老爷这边是大少爷曹言宸一起,陪着侯爷徐振祥和杨广,大太太这边就热闹多了,贞娘六娘子七娘子八娘子和九娘子十娘子再加上大少奶奶林氏围坐在一起,煞是齐整。 因为徐振祥在场,九娘子略略有点不自然,而杨广又因为九娘子在场,便完全的神不守舍,几次大老爷同他说话,他都有点答非所问的,别人倒没看出什么来,只有徐振祥颇用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杨广好几次。 席间,众姑娘们依次敬了大老爷和大太太之后,按惯例,就该兄弟姐妹之间互相敬酒了,轮到九娘子时,九娘子先敬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轮到敬贞娘和徐振祥时,九娘子有些为难了,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着夫妻二人。 端了杯子,刚站起身来,就被贞娘拉着走到徐振祥的身边,贞娘笑着对九娘子说道,“在这儿的都是咱们家人,也不必这么拘着了,给侯爷敬杯酒吧,迟早是一家人的。” 贞娘说的轻松,大太太在一边也说道,“就是,小九和振祥的事已经定了,众人皆知,也不用藏着掖着的,小九,你就大大方方地敬一杯吧。” 九娘子微微有点窘迫,不敢面对徐振祥的眼神,徐振祥似笑非笑地看着九娘子,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看着九娘子有点尴尬的神情,徐振祥自己干了杯中之酒,说道,“若是不能喝酒,就不必勉强了。” 九娘子听到徐振祥这么说,哪里还敢不喝了,只得也干了杯中酒,好在只是小小的一杯,也是滚烫的甜酒,倒也不难喝下去。 喝完之后便逃也似的躲开了徐振祥的视线,她总觉得徐振祥的眼睛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样,这让九娘子很不舒服,她习惯于将自己厚厚地包起来,不喜欢有人将自己看穿的感觉。 到给六娘子和杨广敬酒时,九娘子就轻松多了,六娘子嘻嘻哈哈的喝了,九娘子也陪着喝了,倒是杨广,手忙脚乱的,打翻了酒杯不说,还将长袍的下摆都打湿了,等到终于喝了那杯酒时,九娘子笑意盈盈的样子再次让杨广差点又出神了。 别人都没注意到杨广的失态,还道是杨广新姑爷脸皮薄,不好意思,只有徐振祥若有所思地盯着杨广看了许久。 九娘子敬完酒之后,就觉得心里突突的有点难受,便起身走到了厅堂外边的长廊上,找了一个拐角处,避了厅里说话喝酒的众人,坐下来,靠着栏杆歇歇,摸摸自己的脸,觉得有点烫了,而外边凛冽的冷空气也让九娘子有些微的痛快之感,索性坐着多吹一会儿。 正当九娘子还拿手拍着自己的脸时,身后传来徐振祥低沉的声音,“就不怕着凉吗?热热的身子跑到这外边来,也不披大衣裳。” 九娘子一惊,想要转身站起来,却因为喝了几杯酒,有点发晕,差一点没站住,幸亏徐振祥及时托住了九娘子的胳膊。 九娘子稳住了身子,连忙抽回了胳膊,低着头,“嗯,知道的,马上就回去的。” 徐振祥又问道,“那古本可还喜欢?” 九娘子抬起头,看了看徐振祥,一接触到徐振祥那幽深的眼神,立马又避了开来,“嗯,喜欢,多谢了!”顿了一会儿,又加了句,“正是我一直想要的!” 听到这句话,徐振祥才无声地笑了,“你若再有什么喜欢的,只管告诉我,我一定去帮你找来。” 九娘子点点头,便想离开这里,单独与徐振祥在一起,那种高压让九娘子有点喘不过气来,只想逃离才好。[.超多好看小说] 谁料刚刚走过徐振祥的身旁,便被徐振祥一把拽住了手腕,九娘子大惊之下便想用力挣脱,却被徐振祥在自己耳旁的一句话说的顿时腿脚都酸软了,“别动,让我看看,给你的镯子带了吗?” 九娘子酸在那里动弹不得,徐振祥抓住九娘子的左手腕,感觉了一下,果然是有个镯子模样的东西套在九娘子手腕上,徐振祥便点头道,“还算听话,别轻易摘下来。” 九娘子这才回过点神来,心里暗暗腹诽,“什么啊,不是不想摘,是摘不下来罢了,他还以为谁稀罕那破镯子吗?” 当然,九娘子的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只是用力挣了几下,提醒徐振祥道,“侯爷,既然如此,就请放小九回去吧。” 徐振祥松开手,“反正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进府来的。”九娘子还没来得及想这句话的意思时,徐振祥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你认识杨广吗?”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的,九娘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徐振祥又补充了一句,“在他同六娘子成婚之前,你认识他吗?” 九娘子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后答道,“在北静王府里见过两次,”顿了一下又说道,“他帮过我的忙。” “哦?还有这事?难怪,难怪。”徐振祥一副了然的样子叹道。 九娘子讶道,“难怪什么?” 徐振祥狡黠地笑了,“这小子眼光倒不错,只可惜慢了一步。” 九娘子有点生气了,这人怎么这么奇怪,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便不想再理他,抬脚想往厅里走去。 徐振祥再次拉住九娘子的胳膊,“那小子估计是将你误认为是六娘子了,你最好心里有个譜。”说罢才松开九娘子,自己先转身进了大厅去了。 九娘子楞在那,半晌没反应过来,什么?杨广将自己误认为是六娘子了?这是什么话,从哪里说起的?又想起这两次,六娘子回来时的光景,顿时,脸色有点发白。 看着徐振祥渐渐走入大厅的身影,九娘子想起了那次在大太太的威逼之下,他主动承认了那件披风是他的,那本是杨广的,今天听他的意思,似乎是也知道了这披风的主人了。 九娘子不禁抚额,这都是什么事,但愿事情不是徐振祥说的那样,又想到六娘子的心事,心里更是打起鼓来。 等回到厅上时,九娘子这才注意到,似乎真的是像徐振祥说的那样,自己刚刚落座,就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眼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九娘子抬头去看,果然就与那边桌子上的杨广的视线在空中碰到了一起,杨广眼中的关心热烈几乎是毫不掩饰的,看的九娘子心里一惊,忙要低头,又无意中瞥见徐振祥的眼神,就是那种微微含着了然的笑意的眼神,九娘子不由心中大恨,这人,是看热闹来了吗? 这顿饭九娘子吃得是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用完了,众人起身移步到了内堂,大少奶奶带着丫鬟们服侍着众人用了茶,九娘子便起身向大太太说了声,借口身子不大好,要回去歇着,早点离席,便出了内堂。 九娘子是想着早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带着夕灵往秋梧苑而去。 深冬的天气,寒冷至极,九娘子双手缩在徐振祥送的那套白色的貂毛护套里,里边还放着个精致的珐琅小手炉,倒也不觉得冷。 刚转过园子里的垂花门,再走过抄手游廊,就是秋梧苑了,突然一个人影从游廊后边穿了过来,站到了九娘子身前,将九娘子吓了一跳,夕灵也唬了一下,赶紧跑到九娘子身前,“谁?” 九娘子后退了几步,定住身子才看清楚原来是杨广,夕灵也看清了,便有点脸色不好,不高兴地嘟囔道,“怎么回事啊,又是您呢,总吓唬我们姑娘呢,神出鬼没的。” 九娘子喝退了夕灵,朝杨广行了礼,“六姐夫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小九的?” 杨广被夕灵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挠挠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九妹妹可还好?” 如果今天没被徐振祥提点一下的话,九娘子肯定不太明白杨广的意思,但是现在,九娘子心里却有点发愁了,该怎么说呢,杨广虽是享誉天下的少年将军,但是却是六娘子的丈夫,如果说徐振祥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北静王府的相识给这个少年郎带来的就是一场误会和遗憾了。 九娘子示意夕灵走开了几步,对杨广说道,“小九很好,多谢六姐夫记挂。”她特地将“姐夫”两个字重重地念了,希望杨广自己能记住自己的身份。 果然,杨广的神色黯然了一下,转过身去,“我知道你很好,也知道你会成为永安侯爷的妾室,我只是替你不值,你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九娘子微微抬起头,看着自己身前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心底有些微的无奈,为什么这些身处高位的人都要对自己表达一下安慰或是不平呢,其实真的用不着的。 “六姐夫,您的好意小九心领了,只是容小九说句实话,小九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但是小九从不会亏待自己,不管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小九守的是自己的这份心,所以,六姐夫的担忧和不值……”九娘子顿了一下,杨广也转过身来,无比惊讶地看着九娘子,似乎是被九娘子的话吓倒了似的。 “实在是没有必要,恕小九不敢也不愿接受。”九娘子又接着说道。与其让他这么不清不楚的,还不如彻底断了他的念头,省得以后再出什么漏子。 杨广的神色有点尴尬,这个少年将军长这么大,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世人对他从来都是恭敬仰望的,还是头一次,有这样一个小女子,竟然不屑他的同情,他的好意,这让他一时有点恼羞,虽不至于成怒,但心底确是有点不舒服的。 “你……”杨广你了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九娘子就这么静静地淡淡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波澜,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仿佛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九娘子的这种神情激怒了杨广,难道这么久以来,还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难道这世间还有女子能抗拒自己的好意吗? 杨广不由自主地上前了几步,走到九娘子身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这么说?” 九娘子眼看那高大的身影就要撞到自己的面前了,轻轻地慢慢地后退了三步,静静地望着发怒的杨广。 杨广有点真的受不了了,“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是要求娶你的,是我太大意,没有来得及问你的名字,只知道你是曹府的姑娘,看你的气度行事的进退,还以为你就是嫡女六娘子呢,所以,我母亲跟我提这桩亲事,我就答应了,因为,我以为那是你!” 杨广一股脑地将心底的话都倒了出来,九娘子听了,面色愈发冷了几分,“原来如此,原来在六姐夫的心中,我们庶女就不该有什么气度了,就该是畏缩怯懦的吗?那么,对不起,让六姐夫您失望了吧,小九不是嫡女,而是一个小小的庶女罢了。” 不等杨广反应过来,九娘子接着说道,“也请六姐夫您收回您高贵的同情,小九天生就是做妾室的命,担不得您的不值!”这话说得又直白又呛口,九娘子也有点暗火,也顾不得管那杨广是不是能受得了了。 “你!”杨广果然被气到了,只说了一个你字,就抬手指着九娘子,恨恨地说不出话来。 “我?我怎么了?我不识好人心?我不识抬举?哼,小九再说一遍,小九的命小九自己会把住的,不需也无需旁人的好意!”九娘子又添了把火,话说得更狠了。 杨广哪里禁得住九娘子这么拿狠话激,已经攥紧了拳头,咬牙道,“你这个狠心的丫头,我真是看错你了。” 九娘子淡然一笑,“那么,就请六姐夫回吧,好好地同六姐姐过日子,好好地为国效力,莫要将时间和精力再多花在小九这了。” “好,好,我杨广今天算是认识你了。”说罢,也不看九娘子,大踏步地从九娘子身边擦身而过,往春熹堂的方向去了。 等杨广的身影再看不着时,九娘子这才放松了下来,一直端着的肩膀也顿时酸痛不已,夕灵也跑过来,看着九娘子仿佛是疲累至极的样子,忙扶着九娘子到长廊边的围廊边,将自己的帕子垫了,让九娘子坐了下来,问道,“姑娘,您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将六姑爷气得这么厉害呢?” 九娘子凄然一笑,“还能说什么啊,不过是告诉他,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罢了。” 夕灵并不明白,但看九娘子的样子不愿多说,便也不再问了,九娘子仿佛是打了场仗一般,累到不想再说话了。 主仆二人都没注意到,游廊的那边,站着看着这一切的徐振祥。 徐振祥的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心里不由感叹,这个女子,真是让他意外,那么要强的性子,那样强烈的自尊,又隐藏在这么自卑的身份之下,那份清醒和高傲让徐振祥也不由得为她赞叹。 九娘子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了秋梧苑。 当日,接近傍晚的时候,贞娘夫妻和六娘子夫妻才起身告辞离去,六娘子自己倒无所谓,只是觉得今日杨广的情绪有点不大对劲,自从出去了一趟之后回来,就一直铁青着脸色,不怎么搭理人。六娘子本就粗心,也懒怠去问,二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回了镇北侯府。 正月十五一过,大太太就将九娘子的事提上了日程,和大老爷商量了,决定在八娘子出阁之后的三月初八,将九娘子抬过永安侯府去。 也没有人征求九娘子的意见,大太太也只是在九娘子请安的时候,留了她下来,告诉了她自己和大老爷的决定。 “我同你父亲商量过了,日子就定在三月初八,你大姐姐那也着急让你过去,好搭把手,你的嫁妆我自会帮你操办的,按你七姐姐和八姐姐的先例,宫中出五千两,另外,我再给你拿三千两的私房银子给你添箱。” 九娘子听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大太太说的就不是她自己的事一样,至于大太太说的添箱的三千两,九娘子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母亲偏疼小九了,多谢母亲!” 大太太也慈爱地说道,“你过去了,就是你大姐姐的左膀右臂,将来这侯府不还是你们姐妹俩的天下吗?你这孩子,素日里就乖巧懂事,你放心好了,你姨娘这有我照看着,你在侯府里你大姐姐也自是会多照看于你的,你就等着享福吧。” 九娘子心里不知道冷笑了多少声,大太太真是会说话,将自己卖了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再提起五姨娘,也不过是警告自己,不要乱来罢了。 从春熹堂里出来,就被候在门外的风清带到了大老爷的外书房,自从上次大老爷掌掴九娘子之后,就很久没叫九娘子到外书房来服侍了,九娘子也是在心底对大老爷更加失望了,除了一家人都出席的正式场合,一般情况下,九娘子也是刻意回避着大老爷的。 不知道今天又是什么事,大老爷会把自己叫过去说话。 到了外书房,里边温暖如春,大老爷身着家常的棉袍,立在窗台前,修理着水仙花。 九娘子进去,行礼问安,礼数到位,神情恭敬,大老爷满意地坐到了书案前的太师椅上,“小九啊,你母亲跟你讲过日子定下来的事了吧?” 九娘子应了,大老爷又微微叹息道,“可惜啊,本来我还想让你去北静王府的,好歹也是个侧妃不是,只是……唉,木已成舟,到你大姐姐那去也是不错的,我想这,你们母女平常也难得有什么积蓄,所以嫁妆是你母亲来操劳,那么,我也意思意思,给你添点箱吧。” 说罢将书案前的那个乌木的匣子拿了起来,走到九娘子身边,“这是我的祖母大人留下的一些个东西,原本也只是个念想,如今就给了你吧,也不枉我们父女一场。” 九娘子接了匣子过来,感觉还挺沉手的,打开来一看,里边装的竟然只是几样极为普通的首饰,但好在都是是赤金打造的,也是分量十足,另外竟然还有一叠银票,理了理,大概有五千两左右。 九娘子惊讶不已,没想到大老爷会给这么多银子,大老爷看进九娘子吃惊的样子,说道,“也是我欠你们母女俩的,你就当是我补偿你们娘俩的吧。” 不提五姨娘还好,一说出来,九娘子的眼神就更加黯然了些,放下匣子,跪在了大老爷身前。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大老爷还以为九娘子感动得下跪呢,无限受用地说道。 九娘子没有起身,平静地说道,“小九此去,怕是再难看顾到姨娘,还请父亲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姨娘多加看顾点,姨娘向来是个省心的人,不会给您和母亲添多少麻烦的,只求父亲放在心上就好了。” 听九娘子提到五姨娘,大老爷神色稍微有点尴尬,“那是自然,你放心好了,你姨娘既然选择了清修,虽然其他方面会朴素点,但吃穿用度一应不会有亏待的。” 九娘子点点头,“母亲也答应过小九,允许小九每月回来看望一次姨娘,万一母亲事忙遗忘的时候,还请父亲从旁提点提点,小九感激不尽!” 大老爷被九娘子嘱咐得仿佛自己是她们母女的外人一样,只得说道,“这个自然,你放心就是。” 九娘子这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起身,大老爷又说道,“永安侯府的那个大家庭也很复杂,侯爷的亲姑姑是当朝皇后娘娘,侯爷的二叔还是当朝的要员,且都没有分家,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家族,小九,你过去了,要好好地帮衬你大姐姐,尽快取得老太君的喜欢,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和为父通通气,和为父互相照应着点总是不错的。” 九娘子心下冷笑,说什么补偿,添箱,那都是有目的的,是叫自己去干活的,大老爷的这番话再次将九娘子的心打入了谷底,也让九娘子对这个父亲真的是有点绝望了。 九娘子点点头,“小九人微力薄,不敢担此重任,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大老爷也没有勉强,同九娘子说了几句闲话,才放九娘子回去。 ------题外话------ 嘿嘿,加更哦,一米很有信用的哦!感谢9654431,xu85218355,y77b05b75wx,雨之虹,15045911466,ty1018又投的月票!感激不尽! 第六十三章 回门,整理 七娘子和八娘子的亲事也正是操办了起来,毕竟是庶女,无论是排场还是宾客那都不能跟嫡出的大少爷和六娘子比,尽管如此,曹府的喜气还是一样被京城的百姓们津津乐道着。 七娘子的夫家,那进士程鹏本就是寒门之子,拜在大老爷门下,一切基本上都是由大老爷操办的,在京城的八宝胡同里置办了一处三进的宅子,那程鹏的老母亲和妹妹也先搬了进去,家里人口简单,就只几个奴仆,大太太也就让七娘子自己带了四个丫头两个妈妈和一房陪房跟着过去就罢了。 七娘子自己也有些体己,都托三姨娘折成了现银带在身上,出嫁的一切事宜大太太都撒手不管,只交给三姨娘去办,三姨娘当然想办的妥贴漂亮,无奈手中无权又无钱,那程鹏的聘礼抬过来,也只勉强地凑了二十四抬,比当初六娘子的难堪了不知道多少。 九娘子去给七娘子添箱,想着日后七娘子方便贴补家计用,七娘子送的都是些赤金首饰,实在好用。 八娘子和十娘子也都添了些物件,八娘子因为自己也马上就要出阁,所以,手头上倒也不大凑手。 七娘子出阁的那日,大老爷和大太太也不过露了个面,说了几句吉祥话,家里也没有大宴宾客,只是让大少爷在外边的白云酒楼定了十几桌,让随礼的客人们,当然与曹府有来往的达官贵人也都知道曹府的庶女出阁,也没有人上门来随礼,就只有程鹏家的一些个穷亲戚之类的去喝了喜酒罢了。 七娘子三朝回门,在春熹堂里见了大太太和几位妹妹,九娘子细细看去,婚后的七娘子脸色红润,看上去心情还挺不错,只是穿戴上素净了些,只一身大红色的锦服而已,头上也全无华贵首饰,完全没有了往日里在曹府的那种明艳高贵之气。 大太太也看出来了,问道,“那程鹏待你还好?” 七娘子立刻红了脸,低声应了,“他待我是极好的。” 大太太笑了,“瞧瞧,我们小七脸都红了,想来姑爷也是待你不错的。你那婆母呢?” 七娘子的脸色有些不虞起来,“婆母待我也是好的,只是……” 大太太追问道,“只是什么?” 七娘子低了头,小声地说道,“婆母说咱们家势大,程家祖辈都是清贵人家,不比咱们家,要小七一切从简,那些个大毛衣裳连母亲给的精贵的料子都让婆母拿去换了银钱了,首饰也都不让带,幸亏小九想的周到,给我的都是些赤金之物,才没让婆母拿走,其他的婆母都说太过花哨,不如折了银子实在。” “啧,啧,瞧着人家做的,连自己住的房子都是我们给置办的呢,还有脸跟我们讲起清贵来了,我呸,清贵?清贵还上我们家求娶姑娘来了?”大太太毫不顾忌七娘子的感受,大声骂道。 七娘子的眼圈都红了,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掉下来,九娘子见大太太说的起劲了,又见七娘子如此模样,便有心打断大太太的话,插嘴说道,“七姐姐,姐夫是不是马上要去礼部就职了?” 七娘子这才转过头来,感激地朝九娘子笑了笑,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可不是嘛,都是父亲给托的人,开春就要去了。” 大太太又接着冷笑道,“可不是嘛,出钱出力出人的,他们倒记不住,倒记住了在外面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呢。” 七娘子的眼圈又要红了,九娘子只得向大太太说道,“母亲,还请让我们姐妹说说私房话,日后怕是再不能了的呢。[.超多好看小说]” 大太太这才作罢,挥挥手让她们自去了。 七娘子这才跟着八娘子九娘子和十娘子出了春熹堂,到了八娘子的秋枫苑说话。 秋枫苑里也是忙碌一片,丫环婆子们都在打包物件,收拾东西,几人只得到八娘子的卧房里坐了下来,这里倒稍微清闲点。 在自己家妹妹面前,七娘子这才卸下面具,痛快地留下泪来,“我们做女子的真是万般不由自己,第二天敬茶,婆母就给我下马威,说我是高门里出来的,要我做规矩,把我的陪嫁的东西拿去卖了不说,还把我陪过去的丫头卖了两个,陪房都卖了,说府里人少,使不了这么多,又让我日日到她跟前立规矩,奉茶捧饭的,还要自己做针线活……”七娘子越说越难过,不由抽泣起来。 八娘子恨得将手拍在身旁的案几上,“这都是些什么人?不是他们低三下四地来求娶的吗?怎么还这么对你,姐姐,你也不要太好欺负了,你不是说姐夫待你极好吗?那你告诉姐夫去啊?” 七娘子摇摇头,“婆母年轻时就守寡,相公是婆母辛苦带大的,相公哪里会因为我忤逆婆母?第一次我说时还好,再要说第二次时,相公就要发火了,我哪里还敢说?” 九娘子也摇摇头,直叹气,本来还以为这门亲事比八娘子的好,好歹是少年夫妻,就算目前穷点,日后也是有盼头的,倒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人家。 十娘子在一旁听得小脸发白,直拍胸口道,“还好,还好,我真是宁愿进宫服侍人,也不愿这么憋屈受气。” 九娘子拍了一下十娘子的手,“你懂什么,进了宫更有的你哭的,别在这瞎说,让七姐姐伤心!” 十娘子吐吐舌头,歉意地看看七娘子,七娘子苦笑道,“十妹妹命肯定比姐姐的好,但愿你能不像姐姐们这样。” 不多时,三姨娘也过来了,听了七娘子的话,又和七娘子抱头痛哭了一场。 九娘子等人又说了好些话,慢慢地才将七娘子劝好了,众人见日头也晚了,才送七娘子回去了春熹堂,结果大太太借口头疼,见不了客,称病不出,连程鹏面都没见,打发了大少爷陪着程鹏,几个姑娘陪着七娘子简单吃了顿饭,就打发他们回去了。 才安生几天,马上又是八娘子的成亲,与那寒门的程鹏不同,这方达海却是聘礼直抬了三十六抬来,要不是有六娘子和他前妻的礼数在前头不好越过,那方达海倒是要整出一百多抬来,只是每抬都花里胡哨的,让人看了直发笑。 因为那方达海还要回镇江上任,因此三朝回门之日也是他们动身去镇江的日子。 八娘子的回门与七娘子完全不同,七娘子是委委屈屈,被婆母夺了嫁妆不说,还被大太太奚落,八娘子则是春风满面,高声笑语地回了门。 八娘子一身大红的锦服,外边是同样大红的羽纱面白狐狸里子的鹤氅,头上同样也是金碧辉煌,各种点翠的簪子发钗步摇,晃得九娘子眼睛都花了。 给大太太行完礼,还不等大太太问呢,八娘子就抢着说道,“还要多些母亲偏疼小八,小八日子过得好也会时时感念母亲的恩德的。” 大太太酸酸地说道,“你知道就好了,也不必挂在嘴边。” 八娘子哪里肯当真,马上让随身的丫环将一堆东西送到大太太身前,各种大小的匣子里,丫环都打开了来,有人参,有鹿茸,有阿胶,有燕窝,真的是各式各样,看起来也是参差不齐的的,八娘子还加了句,“那方达海也是,非要说感激您,叫我将这些都送给您,说是愿您老人家长命百岁,平安富贵,好让儿女们好好孝顺孝顺呢。[]” 八娘子的话尽管是笑着说的,但九娘子还是听出了话里压制着的恨意,大太太自然也是听出来了的,脸都发绿了,看着一大堆的东西,这回是真的头疼得撑不住了,连声唤了顾妈妈扶着去了内堂。 八娘子还在身后赶着说道,“母亲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小八还想着日后要好好孝敬您呢!” 直把往内堂走的大太太惊得腿肚子都弯了。 直到出了春熹堂,到了九娘子的秋梧苑,端了大半天架子的八娘子这才脸色苍白地跌坐在炕上,许久未曾说出话来。 九娘子审慎地问道,“八姐姐这是怎么了?” 八娘子苦笑,“你看看,今天八姐姐是不是很威风?” 九娘子微微点头,十娘子附和道,“八姐姐今天太威风了,八姐姐,你太厉害了。” 八娘子看着十娘子,难得地笑道,“你这个小鬼灵精!你哪里知道你八姐姐的苦!” 九娘子端了杯热茶递给八娘子,“这是怎么说的呢?” 八娘子接过茶,也没喝,捂在手心里,悠悠地说道,“七姐姐苦,苦的只是银钱可能不凑手,清苦点,但好歹姐夫与她能过日子。” 九娘子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那方达海有什么不对,也不便多问,八娘子接着说道,“他那前头老婆还留了一子一女,银钱上倒是不愁过日子,只是他……唉,算了,你们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些话就不说了,反正,这门亲事真真是外边光鲜,里头烂透了心。” 九娘子听八娘子话里的意思,也大概猜出来了点,也不能深劝,只能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 八娘子叹道,“好了,说这些作什么,我今儿个就动身随方达海去镇江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咱们姐妹一面了,这些就留给你们做个念想吧。”说罢从身边丫头手里拿过两个小匣子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方达海那个老东西,这几年的知府做下来,倒是搜刮了不少东西。” 说着将两个匣子递给九娘子和十娘子,二人打开来一看,竟然都是一串西瓜碧玺的手链和一串西瓜碧玺的项链,要说也不是有多么值钱,难得的是那碧玺颗颗莹润饱满,色泽鲜艳,当真是好东西。 九娘子要推辞,“这么贵重的东西,姐姐怎么不自己留着?” 八娘子哂道,“不是我夸口,这样的东西方达海那里多的是,与其留给他那前妻的子女,干嘛不我自己先弄来,给你们的就收着吧,我还有呢。”说罢也不由分说地就将匣子塞到二人手中。 这回大太太倒不用找借口不出来了,她是真的被八娘子给气着了,躺在床上不出来陪了,八娘子倒是无所谓,竟然把三姨娘给请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又是补品又是首饰又是衣料的给,把个三姨娘激动的眼泪汪汪的,也着实是亏了三姨娘,两个女儿都让她眼泪汪汪的,只不过一个是愁,一个却是喜。 方达海听说大太太病了,倒也没什么不高兴,只不过是对着大太太的内堂行了礼,就当是拜别了,夫妻二人站在一起,一个像是爹,一个像是女儿,九娘子看着也着实替八娘子觉得委屈。 下半晌,二人就辞了众人,往镇江府而去了,三姨娘不能去送,在春熹堂外哭得稀里哗啦的,八娘子倒挺决绝的,临行前,拉着九娘子的手道,“姨娘那里,我是难得顾上的,七姐姐看来也是自顾不暇,只能托给你了,有机会的话尽量帮着看顾着点吧,有生之年,再回曹府,我定要让曹府因为我而风光,我就是要看到有朝一日太太亲自到二门处来迎我!九妹妹,你看着吧,会有那一天的!” 九娘子看着八娘子那坚定的眼神,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祝她好运了! 曹府一下子嫁了两个庶女,再加上六娘子,园子里就空了许多,只剩下九娘子和十娘子了,连大太太也渐渐感觉冷清了,往日里每天来请安,姑娘们都是叽叽喳喳的,大太太还总嫌吵得慌,这下子又冷清得过分了。 九娘子的生辰就在二月,只不过府里为了忙七娘子和八娘子的亲事,众人早就焦头烂额的了,没人想到九娘子的生辰,九娘子自己倒也无所谓,还是五姨娘替她在佛前捡了佛豆,念了场经,又亲自下了碗面送了过来,就当是过了这十三岁了! 九娘子的大日子就在眼前,夕草几个人都着急得不得了,唯独九娘子还笃悠悠的,一点急的样子都没有,仿佛那事与自己完全无关一样。 这日,大太太特意将她唤了过去,商讨这事,“你看,正日子马上就到了,我也同你商量商量,虽然说是贵妾,但到底也不是正妻,因此也只能委屈你一下,大红的嫁衣虽然没有,但母亲给你准备了吉服也一定让你满意。另外,嫁妆什么的,照妾室的最高份额,也是十二抬,都是压得实实的,不让你吃亏,还有就是陪过去的人,你看看怎么带?” 大太太到底是心虚,在嫁妆上还真不像对待七娘子和八娘子那样将就凑合,衣裳首饰衣料,样样都是最好的,与六娘子的比,也不差什么了。 九娘子没有半点喜悦之情,但是也没有半点不情愿之意,淡淡地答道,“小九哪里懂了,一切还是都听母亲的吧。” 大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要我说呢,你过去了,你大姐姐的东西自然就是你的东西,你也不必带太多使唤的人过去了,同你七姐姐八姐姐一样,四个大丫头,两个妈妈,一房陪房,你看可好?” 大太太对九娘子算是客气的了,还当面询问一下九娘子的意见,当初七娘子和八娘子可是就这么直接吩咐了的。 九娘子答道,“母亲说的是,小九也用不了这么许多使唤的人,就两个大丫头,我平日里用的夕草和夕灵就行了,妈妈也就刘妈妈吧,她反正也是孤寡一个人,另外陪房什么的,我看也用不着了。”九娘子的要求更加简单,连这么几个人都裁去了一大半。 大太太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也太少了,别人该说我们虐待你了。” 九娘子笑道,“母亲说的是哪里的话,小九心里自然是知道母亲待我的好的。”这话说得大太太心里颤巍巍的,脸上更加尴尬起来,干笑着混了过去。 回到秋梧苑,九娘子先将夕草和夕灵二人叫到了面前,“你们二人跟了我也这么多年了,如今我要去那永安侯府了,也问你们一声,若是愿意,就随我过去,以后我也定会给你们寻个正经人家嫁了,嫁妆我都包了。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会托顾妈妈,给你们另寻差事,如后你们的嫁妆也是我包了,你们看呢?” 夕草急着说道,“姑娘,您这是什么话,难道您还不要夕草服侍了吗?奴婢是打定主意跟着姑娘的,姑娘去哪奴婢就去哪。” 九娘子点点头,又看看夕灵,夕灵偏着头想了想答道,“姑娘,奴婢也愿意跟着您去的,只是奴婢的娘老子还在这府里,奴婢怕日后见他们不容易了。” 九娘子也点头说道,“你这是实话,你如果跟了我去,日后我定会想法子将你父母也都带过去,不跟我去的话,也是一样,让顾妈妈给你寻活干。” 夕灵一听这话,连忙道,“那还有什么说的,奴婢肯定要跟了姑娘去的,没有奴婢在您身边,谁保护您啊?” 夕灵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将九娘子和夕草都逗笑了,“就你那豆芽菜的样子,还保护姑娘呢?”夕草打趣道。 夕灵也笑了,九娘子又对她们二人说道,“既如此,那就你们俩了,别人我也不带了,夕茉她们几个让顾妈妈拿主意给散了吧,至于妈妈那,就带刘妈妈过去就行了,你们将刘妈妈也叫过来,我问问。” 夕草答应了,自去唤刘妈妈了,刘妈妈来了,九娘子也是这么问了,那刘妈妈赶紧跪在地上,“多亏了姑娘怜悯我这老婆子,不仅留老奴在这干活,还给老奴银钱,老奴如今也是全无牵挂的孤老婆子一个,老婆子愿意跟着姑娘去永安侯府。” 九娘子起身扶起刘妈妈,“那小九就将管事妈妈的活都拜托给您了,日后小九定当会给您养老的。” 刘妈妈感激得老泪纵横,夕草和夕灵二人也触景伤情,想想日后九娘子的难处,眼圈便也都红了。 九娘子又让夕草将自己平日放银钱的匣子拿了出来,将散碎的几十两银子,分成了几份,又让夕茉等四个丫头和李妈妈和几个粗使的丫头婆子都叫了进来,给每个人都发了份,“你们服侍了小九一场,小九也没什么可以赏你们的,这点子银子就当是小九给你们的辛苦钱吧,小九日后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你们也都有家有口的,也不方便跟着我过去,我也同太太身边的顾妈妈说过了,她自会替你们安排别的差事的,咱们,就这样散了吧。” 丫头婆子们纷纷都跪了下来,感谢九娘子,夕茉等几个丫头还都哭了起来,在这秋梧苑里服侍以来,她们也都认为九娘子是那最好相处的主子了,不打不骂不说,年节里还总有赏钱,如今还这么体谅人,真真是难得。 九娘子止住了她们,“如今,还有几天也少不得要劳累你们了,收拾东西,打包东西什么的,你们多多辛苦了。” 丫环婆子们都感念九娘子的好,哪里还会觉得辛苦,纷纷都说不辛苦应该的什么的。 夕草就将银子一个一个地发到众人手里,大家伙这才退了下去各干各的活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曹府的下人里都在传颂九娘子的好,不少下人也都替九娘子抱屈,只是九娘子自己不知道罢了。 连着几日,九娘子都在看着众人收拾东西,书什么的,能带的,九娘子就都打包了带走,不能带走的,九娘子就吩咐了下人将书送到大少爷那里,让他好好保管着。 那两坛子雪水,九娘子也命人挖了出来,也是肯定要带走的,还有那些花瓣,连同薄荷的根茎,九娘子都命人细细地包了,都一起带走。 至于九娘子自己的随身物品,倒还真不多,几个包袱就装好了,收拾好之后,秋梧苑里顿时显出更加的凄冷来。 ------题外话------ 一米实在是太感动了,昨天一天收到28张月票,在此拜谢各位亲,有了你们的支持,一米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添箱,助力 三月初七这天,九娘子在曹府的最后一天,一大早的刚用过早膳,曹府就迎来了一拨又一拨让人颇感意外的客人。(.) 最先到的是杨广和六娘子,大太太听到下人来回的时候还有点不相信,“今儿个回来干什么,也没提前派人来说一声,不是由什么事吧?” 带二人来到了春熹堂,行完礼,大太太才和蔼地问道,“你们这是……?” 杨广放下茶杯,恭敬地答道,“听说明儿个是九姨妹出阁的日子,娴娘在家也总念叨,所以,我们今儿个回来就是给九姨妹添箱来的。” 大太太的笑容在脸上稍稍僵了一会儿,但马上回复自然,“贤婿真是有心了!” 便命人去请了九娘子出来,九娘子听到下人来报,也是大吃一惊,赶到春熹堂时,杨广正陪着六娘子和大太太说话呢。 九娘子上前给大太太请了安,行了礼,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杨广和六娘子也行了礼,六娘子打趣道,“好了好了,就这么多的虚礼,快来看看,我们给你选的东西添箱可还行?” 九娘子被六娘子拉着去炕上看礼物,原来是一盆一尺多高的红珊瑚盆景,璀璨夺目,光华万千。要知道寻常的富贵人家要想弄一个一盆都是万难的,这珊瑚盆景向来也只是在皇家才有的一看的。 九娘子惶恐地说道,“六姐姐,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小九怎么好意思。” 六娘子笑道,“这你得谢他,”六娘子指指杨广,接着又说道,“是他淘换来的,我觉着也不错,什么贵不贵重的,你喜欢就好了。” 九娘子闻言往杨广望过去,正好碰上杨广那如点漆的满是关心的眼神,九娘子心里一热,这个人,上次自己那么狠心地伤他,他怎么还是这样?九娘子迅速低下头,生怕泄露出自己的情绪。 六娘子又从旁边拿起一个紫檀木的精致的匣子,打开来递给九娘子,“看看,这是我自己个单给你准备的添箱礼,你看看,可还喜欢?” 九娘子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套羊脂玉的各色花样的簪子,有茉莉花形的,梅花形的,牡丹形的,木樨形的,还有兰花形的,一共六支,支支都是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花样动人,栩栩如生。 九娘子不由赞道,“真是漂亮,多谢六姐姐了,小九喜欢的不得了。” 六娘子骄傲地说道,“这些可都是我自己个想的样子,叫他拿了去打制好的,怎么样,好看吧?” 九娘子点点头,听到又是杨广去做的,心里的感觉就更不是滋味了,感觉自己好像是欺骗了六娘子一样,好在六娘子也没有注意到九娘子的异样,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首饰。 大太太那边正在同杨广说着话呢,六娘子姐妹俩在这边炕上说私房话,外边却有下人来报,说是北静王爷和王妃来了。 大太太唬了一跳,忙站了起来,“这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王爷和王妃也来了,快去禀告老爷,”转身又对杨广说道,“少不得你要陪着我见见客人了。” 杨广点头,也跟着起身,六娘子和九娘子也兀自惊了一下,都站起身来,随大太太迎了出去。 刚走出春熹堂,迎面就碰上了大老爷陪着走过来的王爷和王妃一行人,北静王爷大红的蟒袍,外披大红的氅衣,王妃也是同样大红的宫装锦袍,大红的氅衣,夫妇二人宛若神仙一般,让人错不开眼睛珠子。 九娘子刻意走在最后边,迎面碰上王爷这一行人,还未抬头,便感觉到了一道犀利而又热烈的目光盯着自己,让九娘子感觉如同芒刺在背,九娘子抬起头,便看见了对面同大太太说着话的北静王爷那如谪仙的面庞和那如刀锋的眼神,还有那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 大太太在陪着笑问道,“不知王爷和王妃驾到,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北静王爷懒洋洋地答道,“本王看今儿天气不错,又想起明儿好像是你们府上的九娘子出阁,而本王同这九娘子又颇有些个渊源,便来替她添个箱,助个兴吧。” 北静王爷丝毫不顾及大老爷和大太太的面子,也不顾及九娘子还在场,就这么大剌剌地将有渊源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在场的人当然都知道那是当初大老爷想要将九娘子送去北静王府作侧妃的事情。 大老爷面上微红,大太太一时语噎,还是大老爷打哈哈道,“王爷可真会说笑,请,这边请!” 九娘子也被那北静王爷说得脸也红了,心里也是恼怒不已,还以为这人已经消停了呢,怎么,今天是来看笑话砸场子的吗? 还是北静王妃在旁边转圜道,“我们王爷惯爱说笑的,各位请勿放在心上,我们也是想来凑凑热闹,沾沾喜气,顺便给九娘子也添箱意思意思,本王妃就觉得同九娘子颇说得来的。” 大太太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侧着身子,迎着王爷和王妃往春熹堂方向去。 王爷走了几步,看见了大太太身后的杨广,惊讶过后便是了然地笑道,“哟,没想到杨兄弟也在这里,杨兄弟倒是同本王想到一起了,都来给九娘子添箱了吗?” 杨广行礼道,“连王爷都来了,我这个姐夫自然也是要来的。”王爷哈哈大笑,抓着杨广的手就往前走了。 大老爷无奈,只好跟在后边,大太太还疑惑着呢,这些人都怎么了,小九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这些个贵人都来添箱吗?想着还往九娘子那看了一眼,依旧是低头不语,依旧是恭顺谦谨,大太太自己摇摇头,这才跟着大老爷往前走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走在最后边的九娘子心里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杨广的出现已经让她很不安了,但好歹也是亲戚,总还说得过去,这下好了,连北静王爷都来凑热闹了,而且这个人向来又是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还不知道他会弄出什么夭蛾子来。 人群中还有一个人七魂已经丢了三魄的,那就是六娘子,自从听见北静王爷的名字就已经愣住了,这会子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儿,哪里还回得过神来,只呆呆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北静王爷的背影,连道都走不动了。 九娘子看见六娘子这副模样,立马惊醒了过来,忙上前挽住六娘子的胳膊,“六姐姐,六姐姐!”低声唤道。 六娘子这才回过神来,却是眼神迷离,目光里喜悦羞涩之意流转。九娘子心里暗称不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呢,六娘子先道,“那是他么?你瞧见没有,是他吗?” 不待九娘子回答,自己又笑道,“肯定是了,那么样的人,天下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九娘子急了,现在可不是小女儿家倾诉衷肠的时候,让大老爷和大太太或者是杨广知道的话,事情就麻烦了,于是便咬牙狠心地掐了六娘子的胳膊一把。 六娘子吃痛,“九妹妹,你干什么呢?” 九娘子趁机在六娘子耳边轻声说道,“六姐姐,这里是咱们曹府,六姐夫也在这,你千万可别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出来。” 六娘子自然是明白九娘子在说什么,也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了点,咬着嘴唇,看着前边那谈笑风生潇洒倜傥的人儿,还有自己在一边卑躬屈膝曲意奉迎的父亲,端着贵妇人的架子,满脸笑容的母亲,还有在北静王爷身边,神情自然笃定的杨广,六娘子刚刚还满脸的红霞迅速地消退,笑容也迅速地从嘴角消失,变得凝重了起来。 一行人到了春熹堂,大太太安排众人坐了,丫鬟们奉了茶来,王妃才开口说道,“难得本王妃同小九那孩子投缘,我们家王爷,也是很喜欢那丫头的,只可惜,咱们没有那个缘分,今儿来,也是给小九添箱,来人啦,东西拿上来。”王妃吩咐道。 马上有王府的随从抬了个箱子上来,放在了厅堂上。王妃走下座位,对坐在末位的九娘子招招手,“来,小九,过来看看,我们王爷亲自替你挑的添箱之礼。” 虽然她只是在叫九娘子,但厅上的众人也都不由伸长了脖子去看,九娘子被点到名字,没有办法,只得站起身来,走到王妃身边,王妃拉着九娘子的手,走到箱子边上,“还记得上次我来府里做客,送给你的那串东珠链子吗?” 九娘子点点头,哪里敢不记得,那么漂亮又难得的东珠链子,当时可是让众姑娘都有点眼红呢。 王妃笑笑,“那你再看看这些是什么?” 九娘子随着王妃的目光看过去,箱子里装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东珠饰品,用一个一个的匣子装着,匣子全部敞开着放着,有用小颗的东珠攒成的珠花,也有缀着东珠流苏的点翠步摇,还有一般大小的东珠串成的手链,好几种款式的东珠耳环,甚至还有一条只镶着一颗硕大的黑色珍珠的项链…… 九娘子看的是目瞪口呆,厅堂的众人除了在那依旧淡淡笑着的北静王爷,全都“哇”的一声赞出了口,连旁边服侍的下人们也都禁不住的啧啧称赞。 王妃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拉着九娘子的手问道,“你可还喜欢?” 九娘子惶恐地说道,“这,这也太贵重了,小九何德何能,受之有愧,还请王妃见谅!” “唉,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怎么了,我们就是投缘嘛,再说了,本王妃还有第二层意思还没说呢,你先别急着妄自菲薄。” 厅堂上的众人均露出疑惑的神色来,不知道这夫妻俩打的什么主意,杨广用探询的眼神朝一直坐在那没有说话的北静王爷看去,北静王爷回了他一个笃定的眼神,这让杨广的眼神黯淡了一会,马上又亮了起来。 大老爷满脸的惊喜和惶恐,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的脑中不停的交织着,喜的是自己果然没看错,小九很是得贵人的眼,惊的是自己到底将这北静王爷得罪了,今日这一处怕是王爷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吧。 大太太则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不过是养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小庶女罢了,论长相,不如七娘子明艳,不如八娘子娇美,甚至不如十娘子娇憨,更不用说与六娘子的高贵比了,但她怎么的就能这么得贵人们的青眼呢? 王妃拉着九娘子走到大太太跟前,“曹夫人,王爷和我都很喜欢九娘子,如今,既然事已至此,那不如我就认了九娘子为干妹妹吧,不知曹夫人和曹大人意思如何?” 这下,厅堂上的众人又再次地被震住了,什么?当朝的贵胄,闲散王爷的王妃要认九娘子为妹妹?这是个什么情况? 九娘子也当场石化在那里,实在是不明白事情怎么演变到这一步的。 大太太也是震惊不已,愣在那半晌没有说话,王妃有些不悦,又再问了一句,“曹夫人意下如何?” 大太太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朝大老爷看去,大老爷也是神色敢干,但还好比较镇定,冲大太太点点头,大太太便干笑着说道,“既如此,那就是小九的福分了,也是我们曹府的福气!” 王妃笑着说道,“那曹大人和曹夫人是答应了哦,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咱们就结拜了吧。”后面这句话却是对九娘子说的。 九娘子还处在极大的惊讶之中,一时有些愣神,王妃笑道,“你这孩子,到底脸皮薄,我可就当你答应了的啊。” 全程之中,北静王爷都没有开口,只是一直这么邪邪地笑着,看着王妃唱着独角戏。 大老爷犹豫着问道,“这自然是我们小九的福气,只是今日事出突然,我们完全没有准备,岂不是怠慢了王妃吗?” 王妃笑道,“我最不爱那些个繁文缛节的,我说了认小九为干妹妹,那就是了,无需那些个仪式什么的,不过信物倒也还是需要的。”说罢,便从身上解下一个和田青白玉双面镂空灵芝凤鸟方形大玉佩来,递给九娘子,“这是我自小就戴在身上的,如今既然你我结为姐妹,那这个就当是姐姐我送给妹妹的信物吧,以后,妹妹来我王府,就如同自己家一样。” 王妃的这席话再度让厅堂上的众人乍舌了,听着王妃的意思,竟然是要以后同九娘子常常走动呢,这下,众人再度将眼光看向了王妃身边的九娘子,这才发现,站在气质轩昂高贵的王妃身边的九娘子,浑身散发的气质竟也不逊于王妃,甚至比王妃还要强上个一两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一下,众人对九娘子的看法又完全改变了。 九娘子拿着那块玉佩,看王妃的神色坦然,没有任何嘲讽和作弄之意,眸子里反倒闪耀着些欣赏,不管她的动机如何,这样的信任和托付就已经让九娘子感动不已了。 九娘子要拜下去,被王妃一把搀住,“你啊,刚刚还在说,我不喜欢这些个礼节的,不过你也得送我点什么,不能不回礼啊。” 九娘子也往自己身上看去,不禁慢慢汗颜起来,“妹妹实在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改日给王妃您做双鞋子,您看呢?” 王妃笑着说道,“那我可就等着你了,” 王妃说着才将九娘子拉到了北静王爷身前,招招手,立刻有丫头端了杯茶来,王妃示意九娘子,“小九,给你姐夫也敬杯茶吧。” 九娘子更是无语,呆在那里,这是什么跟什么,怎么到头来连王爷都成了她的姐夫了? 王妃又对王爷笑道,“王爷,这可是我妹子,您好歹赏我个薄面,喝了这茶吧。” 北静王爷依旧笑着看向九娘子,低着头的九娘子却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子冷冽之意冷透心底,“哦,真好,我竟然也有了姨妹了。”王妃是老将军的独女,因此王爷才有此一说。 王妃推了推九娘子,九娘子无法,只得上前,憋了劲地说道,“请姐夫喝茶!” 北静王爷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审视着九娘子,九娘子端着杯子,觉得自己的手马上就该抖如筛糠的时候,手上一轻,茶杯被人端了走。 九娘子微微抬头,看见北静王爷仰头喝了几口茶,那王妃还拍手道没“这下可好了,我又多了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然后又转过脸去对北静王爷说道,“王爷,您也不能白白就拣了妹子,您也该拿出点诚意来才是。” 大老爷和大太太被北静王爷和王妃唱的这出,完全给懵了,杨广眼神油黑地看着上首坐着还在聊天北静王爷,想到自己成亲的那天晚上,北静王爷对自己说话的话,一霎那有了一些了然,便冲北静王费点了点头,北静王也并不防着他,对着杨广轻轻查了查,也灭有这个预告啊。 北静王爷听言,便将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个通体碧绿莹润的板指取了下来,递给九娘子,“这也是我自小便带的,如今,就送给你做个见面礼吧。” 九娘子道谢,接过了玉板指。这才回到自己的坐席上,身旁的六娘子看着九娘子手里的玉板指,眼神里净是羡慕和渴望了。 大老爷也才起身说道,“难得王爷和王妃看得起咱们小九,但是我们小九明日的出阁,我们也没打算大办,因此得罪之处,还请王爷和王妃见谅!” 北静王爷嗤笑了一声,“我的姨妹,可不能就这么委屈地给抬到那永安侯府去,即使是妾,那也是身份高贵的。明日,本王和王妃前来观礼,还请曹大人告知那永安侯爷,莫要委屈了我的姨妹妹。” 话说到这里,杨广渐渐有些明白了,再朝北静王爷看过去时,眼神里便多了几分佩服和赞叹,自己再怎么喜欢,也不过是想尽办法淘换些东西,希望能逗她一笑罢了。而王爷,却是真正替她打算好的,王妃的干妹妹,到永安侯府后,身份到底也要比一般的妾贵重不少。 想到这里,杨广有些惭愧,更不好去直视九娘子了。 九娘子也大惊,不由抬头去看北静王爷,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谦谦君子的模样,但眼神里分明多了几分东西,有忧伤有遗憾有忿然…… 这个男子,心不可谓不细,情不可谓不真,只可惜,一切都是天注定,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一生叹息罢了。 杨广便也说道,“明日小婿也会来观礼的,不知岳父岳母大人可还有什么需要小婿帮忙的?” 大老爷本就没打算操办什么,不过是一顶轿子抬过去便罢了,谁知道今日竟然有这么多的贵人想要来观礼呢? 大太太更为着急,“这……这还请各位见谅,原本我们也没有打算大办,如今这……” 王妃笑着打断大太太的话,“夫人也不必着急,我们也不过是来观礼,给我这新认的干妹妹撑撑腰罢了,夫人倒不必过于紧张了。” 大太太尴尬地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送走王爷和王妃二人,大老爷和大太太这才全身虚脱般倒在椅子上歇着,“老爷,您看看那王爷是个什么意思,今儿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来给小九撑腰了?莫不是老爷您的差事……”、、 “呸,乌鸦嘴,我早就告诉过你吧,小九的好,你么都没看出来,看看,王爷看出来了,这下可好了,跟王爷的梁子可结大了。” 大太太神情颓废,半晌又跳起来,唤顾妈妈过来说道,“快。快派人去永安侯府给贞娘报个信,明天的事请侯爷斟酌着办吧。” 顾妈妈答应着出去了,大老爷皱眉道,“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明日里的事情多,你得亲自指引着了,不能像对小七小八那样了。” 大太太红了脸,“老爷,您说什么呢,那小九可是自小养在我身边的,最是乖巧了,妾身知道该怎么办。” ------题外话------ 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一米这两天收到了54张月票,都是各位亲对一米最大的肯定!今天是周末,一米可以趁儿子午睡的时候多写点了,所以,不出意外,下午会加更的哦!敬请关注吧!让月票来得更凶猛一些吧,嘻嘻~ 第六十五章 过门,迎接 七娘子也带来了自己的添箱礼,因为太过淡薄而有些不好意思,九娘子好生的谢过了,七娘子又拿了八娘子托她转交的一匣子名贵首饰,九娘子也都谢了收下,十娘子自然也是一样的几样名贵首饰罢了。 晚上,五姨娘亲自过来了,搂了九娘子在怀,母女两人又哭又笑地说了半夜,好不容易才被夕草劝住了,送了五姨娘回去,天色已经很晚了,九娘子在夕草夕灵的监督下,不得不洗漱了躺下睡觉。 第二日一早,寅时三刻,九娘子就被夕草从床上拉了起来,沐浴更衣,被按坐在妆台前,由着大太太请来的全福夫人给梳了头,因为不能戴凤冠,所以就只是挽了妇人的发髻,戴了套粉色的宝石头面,显得整个人立马成熟了几岁一般,梳好头,夕草和全福夫人服侍着九娘子起身换衣裳。 吉服是大太太早就着人送了过来的,正铺开了挂在隔扇上,夕草等人服侍着九娘子上身穿上了粉霞锦的云纹罗裳,下边是累珠叠纱粉霞茜裙,外边罩着的是玫瑰暗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穿好之后,对着大的穿衣镜看去,九娘子不禁自嘲起来。 旁边的全福夫人说着吉祥话,不住地说着“真真是个美人”之类的话,夕草面上却是强行压抑的不平之色,自家姑娘的美貌气度,倒还落得个为人妾侍的下场。 九娘子自己看了几眼就不再看了,到底是要从侧门抬进去的,没什么可高兴自得的。 待穿戴妥当,夕草和夕灵二人加上刘妈妈都穿上了吉服,几人才从秋梧苑里出来,往大太太的春熹堂而去,去聆听嫡母的嫁前训话。 而北静王爷和王妃一大早的就到了春熹堂,北静王爷的脸一扫过去嬉笑的神色,臭得别人都不敢靠近。杨广和六娘子也一早就到了,大老爷和大太太坐在主位上,也是满脸的不虞,二人心里对北静王爷的这一举动十分地不解又无奈。 直到九娘子在夕草和夕灵二人的服侍下进了厅堂,堂上的众人这才有了点反应。 北静王爷看着满身粉红的九娘子,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极力地压制,才控制住了自己想要跑上前去将那粉色的东西都给烧掉的冲动。九娘子看着北静王爷的神色,心里不禁好笑,就算自己最终是被送到了北静王府,那么结果又有多大的不同呢? 到底还是一样的粉红吉服,一样的从侧门抬进去罢了。九娘子平静地看着北静王爷,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既不恼,也不怒,对着他和王妃深深地躬了一躬,“小九多谢姐姐和姐夫,小九此去经年,还请二位贵人多多珍重!” 王妃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红着眼圈上来,拉着九娘子的手,“妹妹,你也好好的,去了尽管好生过日子,有我们在给你撑腰呢,咱们可谁也不怕!” 北静王爷也咬牙说道,“既然是你选择的这条路,那么你就要好好地走下去,别这么容易就趴下,叫本王小瞧你!” 这个人,好好的话愣是被他说成这个样子,九娘子心中也是微微一热,敛身道,“小九记住了,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北静王爷简直要咬牙切齿了,“但愿如此!” 大老爷咳了两声,北静王爷和王妃这才让开身子,让九娘子到了二人身前。 大老爷缓缓地对九娘子说了些要恭敬侍奉、安心度日、孝顺长辈、友爱妯娌关系小辈之类的话,九娘子安安静静地跪着听了,大太太又来了一遍,只不过多了些什么要尊敬嫡妻之类的,九娘子也安安静静地跪着听了。 二人说完,这才由着顾妈妈扶起九娘子来,大太太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往日里我是最偏疼你的,如今你也要出阁了,可别忘了生你养你的曹府。(.好看的小说)” 大老爷也捻须说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小九你向来聪颖,自是懂得的,过了府,长姐就是主母,该好好地帮衬主母,莫要失了我们曹家的风范。” 九娘子依旧神色淡淡,应了。 右手边的杨广无限忧伤的眼神看着九娘子,今日这个结局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那粉红刺痛了他的眼,也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胸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此刻却是连脚也动弹不得,只能包含在那深深的眼神之中了。 六娘子却是上前攥住九娘子的手,“九妹妹,你千万要多多保重!” 九娘子含笑拍了拍六娘子的手,“六姐姐放心,小九知道的,”心里对这个往日里总是高高在上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嫡姐也多了几分感激,六娘子往日里可能是高傲了点,然而人心却是不坏,此刻,姐妹俩的手握在一起,才惊觉往日的争执是多么的幼稚天真。然而时光就是这样,转眼间,二人都是妇人了! 大太太抬头望了望日头,正准备催促九娘子快点上轿,不要误了吉时时,外边又传来丫头的急切的回报,“老爷,太太,大姑爷来了!” 大老爷和大太太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什么?谁来了?你说清楚点你!” 那丫头重复了一遍,“大姑爷来了!” 这下不止大老爷和大太太了,厅上的众人都有点呆住了,要知道今日可是徐振祥纳妾的日子,妾不同于妻,是没有那么正式的礼仪的,永安侯府只要用一抬小轿抬了九娘子过去就可以了,徐振祥完全没有必要出面的。 北静王爷皱皱眉头,倒没想到这小子如此重视九娘子。杨广则扬了扬眉毛,这还差不多,要不然可就太委屈九娘子了。 大老爷和大太太则是满脸的黑线,今儿是怎么了,不仅来了坚持要送嫁的北静王夫妇,还有杨广那小子也跟着凑热闹,这会子连正经的徐振祥也来了。 九娘子心里更是震惊不已,本以为自己人生中的唯一一次嫁人也就这样草草而过了,没想到徐振祥竟然会亲自前来,这让九娘子本来冰冷的心热了几分。 在众人各种眼神的期待中,徐振祥大踏步地走了进来,阳光洒落在他的身后,一时之间,仿佛是无限光环罩在他的身上一样。 虽然不是大红的吉服,但是徐振祥还是穿了一身暗红的弹花暗纹锦服,显得喜气了不少,也更显得徐振祥整个人长条身立,气度不凡。 进了门来的徐振祥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粉红吉服的九娘子,眼神微微黯了一黯,便向九娘子略点了点头,便对大老爷和大太太行礼道,“小婿是来接九娘子的。” 大老爷笑呵呵地说道,“好啊,好啊。”大太太则满脸阴霾,这也太给小九长脸了吧?一个妾而已,用的着这么重视,这么大的排场吗? 北静王爷上前,拍着徐振祥的肩膀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本王的王妃已经认了小九为干妹妹了,以后她就是我们北静王府的王妹了,你若是待她不好,让她伤心,你就给本王当心点!” 徐振祥神色平静地将北静王爷的手拿了下来,“王爷请放心,小九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会待她好的,还是不劳王爷您费心了!” 两个男人之间电光火石,火药味已经很重了,这时,杨广走了过去,对徐振祥说道,“大姐夫,先在此恭贺您了!小九是个好姑娘,好好待她吧。(.)”说着无限的神伤。 徐振祥对杨广说道,“六妹夫,多谢了,毋须担心!” 大太太尴尬地插嘴道,“吉时快到了,小九该上轿了!” 徐振祥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九娘子,眼神之中仿佛在问,“你敢不敢将你的下半辈子交给我,跟着我来呢?” 九娘子读懂了徐振祥的眼神,微微昂起头,仿佛在回应他,“有什么不敢,就怕你不敢对我好!” 九娘子的神态让徐振祥心情大好,这个女子当真是聪明得紧,便对着大老爷和大太太行了礼,九娘子也随着徐振祥行了礼,“那振祥就带着小九起身了!” 大老爷点点头,外边服侍的下人们便迅速点燃了准备好的鞭炮,旁边的喜娘和夕草夕灵也过来扶着九娘子,一行人出了春熹堂。 本来大老爷大太太是不必出门送的,但是北静王爷夫妇起身也跟在了后便,杨广和六娘子也起身跟了,大老爷和大太太无奈,总不能连个老的就这么坐在这不动吧,便也起身跟了出去。 一行人走到了春熹堂外的院子,一顶八宝翠幄的小轿已经候在那了,虽然不是大红披挂,但也是五彩纷呈,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喜娘掀了轿帘,示意九娘子上轿,九娘子回身再度看了看身后的北静王爷和王妃,对王爷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看了看杨广,对他也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大老爷和大太太,这两个人,一个是生父,一个是嫡母,正式这二人决定了她这一生的命运,或喜或悲,或福或祸,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怎样,唯有走下去吧! 最后再抬头看了看夏莲苑的方向,五姨娘并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但是九娘子知道,夏莲苑,蒲团之上,菩萨面前,那个生了自己又陪同自己过了这么多年的女人,肯定会在佛前替自己祈福的,纵然日后隔得山高水长的,九娘子也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娘,您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孝敬您!” 再度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府邸,九娘子毅然决然地进了轿子坐好,随着轿帘的放下,九娘子的脸上才慢慢滑下了两行清泪! 徐振祥走在轿子前头,喜娘和夕草夕灵刘妈妈跟在轿子后头,出了侧门,才翻身骑上候在门口的高头大马,带着这一乘小轿往永安侯府而去。后边跟着挑夫跳着九娘子不多的嫁妆。 永安侯府中,并没有特别的张灯结彩的,也没有太多的喜庆气氛,只是在徐振祥和贞娘住的荣祥堂里挂了几处红罢了,贞娘一身大红的妆花缎的锦服,头上也是锦翠围绕,神色有些凝重地坐在正房的堂上,只是紧紧拽着帕子的手泄露了此刻她紧张又有些焦急的心情。 贞娘的贴身丫环也是曹府陪嫁过来的青竹,端了杯热茶,递给贞娘,“夫人,先用点茶吧。” 贞娘接了过来,浅浅地啜了一口就问道,“侯爷不知道到哪了?” 青竹答道,“听小厮来报,说是侯爷同新姨娘已经从曹府出发了,应该就快到了吧。” 贞娘嗯了一声,站起身来,“那边可都收拾整齐了?可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青竹答了,“都备好了,全是照夫人您的吩咐,色色都是新的,齐全得很呢。” 贞娘这才点点头,“咱们这院里的人,你都嘱咐下去了吗?虽然是我的庶妹,但现在却是侯爷的贵妾,不能同其他的琴姨娘一样叫姨娘,知道了吗?” “早就吩咐下去了,大家都知道了,只是,夫人,那奴婢们该怎么称呼新姨娘呢?”青竹问道。 贞娘也沉吟了起来,半晌才答道,“这个,等侯爷回来再说吧。” 青竹点点头,主仆二人又翘首张望了一会儿,才有下人来回,“来了,来了,已经进了侧门了。” 贞娘这才安心地坐下来,新房设在离荣祥堂不远的荣月堂,是一处极闲静的小院子,九娘子会先被抬进去,等和侯爷简单地见面以后再到荣祥堂来拜见主母的。 这边,九娘子乘的小轿到了永安侯府的侧门,侧门已经贴了红,代表新人进府,进来了侧门,轿子也落下了,前头骑着马的徐振祥也已经下了马,背着手候着九娘子呢。 在喜娘和夕草的搀扶下,九娘子下了轿,刺眼的阳光让九娘子眯起了眼睛,一时看不到事物,等到适应之后,才发现徐振祥正站在自己的身前,九娘子赶紧福了福,徐振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随我走吧。”便背着手走到了前头。 九娘子这回学乖了很多,立马垂着头跟在后边,到了一处院落,甬道两边立着的下人齐声说道,“恭喜侯爷,给新姨娘请安了!” 徐振祥摆摆手,示意下人们停住,九娘子跟在后边,也不好抬头,听到下人们的声音,脸上更加红了几分,倒是徐振祥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就进了正房。 九娘子趁着走上台阶的功夫,看来看门上的牌匾,原来是荣月堂,看来,这就是自己以后在永安侯府生活的地方了。 正房是三间厢房组成的,正中间的厢房是打通了的,宽敞明亮,西边是西次间和卧房,东边也有间小的房间。 九娘子进了正房便被喜娘直接带到了卧房,卧房里最里边靠墙摆放着一张沉香木的雕花大床,挂着彩绣的樱桃果子茜红的连珠鐮丝帐,旁边是一张黄花梨木的梳妆台,朱漆的镂花长窗台下摆放着一张茉莉宽沓。北面的墙边还摆着紫檀雕花二十四幅的密格木衣橱,正间房间看起来极其素雅,又处处都透着用心。 九娘子被带到床边坐下,喜娘对着徐振祥说了几句吉祥话,徐振祥摆手,掏了个红封递了过去,那喜娘便眉开眼笑地退了出去。 夕草和夕灵还没来得及进来呢,就被喜娘拽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徐振祥和九娘子了。 九娘子不禁有些紧张,感觉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徐振祥看着床上端坐的那个明明紧张得要死,却拼命装镇定的九娘子,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只不过九娘子没看到罢了。 徐振祥走上前去,在九娘子身边坐下,九娘子却像被蜜蜂蜇到似的,几乎要跳起来一样往边上挪了挪,徐振祥只觉得好笑,又往九娘子身边挪了挪,这下九娘子已经靠到床边了,无处躲闪,九娘子自己有点恼了,想要站起身来,却不防被徐振祥一把拉住袖子,动弹不得。 九娘子无奈,只得轻声问道,“侯爷可要用茶?” 徐振祥一本正经地答道,“我不渴。” “那侯爷可要去姐姐那里?”九娘子又接着问道。 徐振祥眉头一皱,“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说罢就一个用力,将九娘子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本来就站着被徐振祥拽住袖子的九娘子,惊呼一声跌倒了徐振祥的怀里,九娘子的鼻子碰到了徐振祥的胸膛上,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然而下一刻九娘子的心就被满满的柔情和感动填满了,侯爷低沉的声音在九娘子的耳边响起,“小九,谨娘,我可以叫你谨娘吗?你终于是我的人了,从今以后,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我向你保证,再没有人敢欺负你,在这里,你可以挺直了脊背,舒坦地过日子了。” 九娘子心里有些微的感动,但是对徐振祥的允诺却还是有所保留,自己在这府里也不过就是个妾罢了,哪里谈得上舒坦地过日子呢? 正想挣扎着起身,却被徐振祥用力地按在了怀里,“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那你就慢慢看着,看看我说过的话能不能都兑现。”徐振祥又顿了会,接着说道,“我不喜欢那个总是躲在别人身后的阴影里,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九,不喜欢那个将自己的才华掩饰起来,太过低调装笨的小九,更不喜欢那个浑身都是刺,总是用刺来对准别人的小九……” “从今以后,起码是在这荣月堂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必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你姐姐那里我会去说的,定不会委屈了你的。”徐振祥说道。 九娘子到底从徐振祥的怀里抬起头来,头一次认真并且大胆地看着徐振祥,看着他那闪耀着异样光芒的眸子,“侯爷,小九这个人,很胆小,在小九自己没有把握之前,是不会轻易将真心剖与人看的,”九娘子顿了顿,“不过,这次小九愿意赌一次,且试上一回,希望侯爷不会让小九失望!” 听了九娘子的这番话,徐振祥非常高兴,也很激动,这个小小女子的意思是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了吗?只要他愿意,他就不信了,还不能将这个女子的心牢牢抓在自己身上吗? 徐振祥一激动便想将九娘子搂过来,却被九娘子伸手挡住,“且慢,侯爷,先听小九一言,” 徐振祥放下手,认真地看着九娘子,九娘子说道,“小九毕竟只是个妾,前头还有大姐姐这个主母在,我希望以后不管是什么事,侯爷最好能同小九好好地交流,深入地交谈,不要偏听偏信,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不要互相猜疑,有话就说,有疑问就开口问,你说呢?” 徐振祥想了想,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那你就是答应了?”九娘子追问道。 “我可以答应你,那么,我也说一点,不管什么事,都只相信我亲口告诉你的,而不是道听途说的,可好?” 九娘子点点头,“可是你还有这么多的女人,小九实在是……” 听到这个,徐振祥的脸立即拉了下来,“你只要记住,你是我徐振祥的女人就是了,其他的,不必多想。” 九娘子心里暗自腹诽,怎么能不想,当然,如果一点都不期待,一点都不投入感情,自然是可以不多想的,但是这个男子,是要与自己共渡一生的人,九娘子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妙龄少女,哪有女子能够对这样的男子豪不动心呢? 见九娘子低下头去,想别开脸来,徐振祥便伸手抓住九娘子的下巴,将九娘子的脸抬了起来,正对着自己,“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能想别的,知道了吗?” 九娘子动弹不得,恼羞嗔道,“侯爷,你……”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徐振祥都含到了自己的嘴里。 徐振祥望着那玫瑰花瓣一样的红唇,尤其是在她微微张开的时候,那个样子真是让人心神激荡,就控制不住地吻了下去…… ------题外话------ 一米是相当有信用的哦,这不,二更来了,亲们,不要再逼一米了哦,一米只要时间允许,能多写的话肯定会多更的,加油哦! 第六十六章 敬茶,改名 九娘子的大脑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啊”字还没出口,丁香小舌便已经被徐振祥紧紧地纠缠住了,唇舌绞缠之间,徐振祥慢慢地加深了这个吻,直吻得九娘子面如胭脂,凤眼赤炀,整个人便像软掉了一般,紧紧地靠在徐振祥的身上。[.超多好看小说]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九娘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徐振祥才松开了九娘子,九娘子面色酡红,就如同饮了酒一般,徐振祥不由高兴地大笑道,“好了,咱们该去荣祥堂见你姐姐了,估计她也该等着急了吧。”说罢便拉起九娘子,就要往外走。 九娘子连忙拉住徐振祥,开口冲外边唤了几声“夕草,夕灵!” 两个丫头听见九娘子叫唤,立刻应了推了门进来,“姑娘……哦,不,那个姨娘……有什么事?”夕草为难地问道。 还没等九娘子说话呢,徐振祥先黑了脸,“以后不许这么叫你们家姑娘了,要叫谨夫人,明白了吗?” 夕草大喜过望,不让叫姨娘,而是叫谨夫人,侯爷这意思就是不把九娘子当个妾了,这下可太好了。 九娘子自己也愣住了,“谨夫人?侯爷,您……” 徐振祥摆摆手,“你不用多管,以后下人们也都这么叫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才好。 九娘子向着镜子里,让夕草重又理了理妆发,检查了一遍,将自己给贞娘和侯爷以及侯爷的其他几个妾的礼物都装好了,这才留下夕灵和刘妈妈一起收拾东西,带着夕草根在徐振祥身后朝荣祥堂而去。 荣祥堂里,贞娘坐在主位之上,下首还站着两个年轻女子,看着徐振祥远远地走过来,贞娘忙起身迎了上去,两个年轻女子便立刻装起柔弱来,跟在贞娘身后。 徐振祥大踏步地走进厅堂,对迎面而来的贞娘只是点点头,便去了主位坐了。 贞娘过来拉着九娘子,”九妹妹,可把你给等来了!“语气些微哽咽,眼圈微微泛红,九娘子不着痕迹地扶着贞娘的胳膊,将她拉住自己的手拂开,轻声说道,”还请姐姐上坐,小九给姐姐行礼了!“ 贞娘略有一点尴尬,但马上回复平静的神色,回到徐振祥身边的八仙桌的另一旁坐下。 贞娘的丫头翠竹立即送了个垫子过来到九娘子身前的地上,夕草上前扶着九娘子端端正正地朝二人跪下,贞娘的另一个丫头筱竹端了个托盘送到九娘子面前,托盘上放着两个粉彩百花茶盏,这就是要向夫君和主母敬茶了。 九娘子微微顿了一下,心中也是百转千回,思绪万千,但最终还是定了定心绪,端起其中的一杯,双手举过头顶,奉到徐振祥的面前,”侯爷,请喝茶!“ 徐振祥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和怜惜,但面上还是淡淡的,看着这个虽然跪在地上,但脊背依旧挺直的女子,这个女子嘴角的一丝隐忍和不屈落在徐振祥的眼里,让他不觉有种上前扶起她的冲动。 但最终,徐振祥还是接过了那茶盏,结果茶盏的同时看到了九娘子隐隐发白的指节,天知道这个女子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坐到这样波澜不惊的。 徐振祥将茶盏递到嘴边,稍稍碰了碰,”嗯,谨娘,以后你就是我永安侯府的人了!你们就称她为谨夫人吧!“ 九娘子低声应了一声”是!“,徐振祥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一块和田青白玉瓜果玉蝉小玉佩来,递给九娘子,”这是给你的信物,以后凭此信物,你可以任意支使荣祥堂的下人和府里的下人。柜上也可以调出银钱来,如果你需要的话。“ 徐振祥的话惊到了堂上的众人,贞娘顿时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这是什么意思,谨夫人?一个贵妾,用上了夫人的称号,这是要架空她这当家主母吗? 九娘子也震惊不已,这个徐振祥,想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吗?如此做法,哪里是爱护她,分明是将她再次地架在火上烤了,这般想着,九娘子便没有伸手去接那块玉佩。 旁边立着的两个年轻女子更是掩饰不住的满脸的惊惶和嫉妒,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九娘子。 徐振祥见堂上的气氛有些凝固了,便向着贞娘说道,”不过是方便小九有需要的时候用罢了,平常还是要请示你的。“ 贞娘这才咧着嘴挤出一个笑容道,”不妨事的,九妹妹初来乍到,侯爷这样做,妾身也感激不尽,小九,你就接着吧,别辜负了侯爷的一片心!“后边的话却是对着九娘子说的。 九娘子无法,只得接了,接过来扫了一眼,才发现玉佩里隐隐有个祥字的字样,便知这定是徐振祥的贴身之物了,只好揣在了怀里。 接着又从筱竹拿着的托盘里取了另一茶盏,双手奉给贞娘,”姐姐,请喝茶!“ 贞娘满面笑容地接了过去,也喝了口,拿出一个雕花的精致匣子递给九娘子,”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日后我们姐妹定要齐心协力,共同服侍好夫君,侍奉好翁姑。“ 九娘子了接了匣子过来,应了一声。旁边的夕草才赶紧扶起九娘子来,夕灵从九娘子手中接了匣子过去,贞娘对九娘子说了声,”你也坐吧。“ 九娘子这才在夕草的搀扶下坐到了贞娘的下首的太师椅上。 贞娘又向九娘子介绍起那两个立在一旁的年轻女子起来,指着其中一个穿着藏青色袄裙年纪稍长的女子对九娘子说道,”这是琴姨娘,也就是平哥儿的生母,打小伺候侯爷的。“ 那琴姨娘穿着甚是朴素,头上也没有什么首饰,只是一根扁方挽住发髻,脸上也没有用脂粉,看上去颇为沉静和顺的样子。 翠竹也拿了垫子放在琴姨娘身前,琴姨娘上前跪着给九娘子行了礼,口中称道,”如琴给谨夫人请安了!“ 九娘子忙要起身扶起琴姨娘,却被上首的徐振祥用眼神制止住,只得虚扶了一下,”琴妹妹快请起吧,你我都是一样的,日后还要你多多照应着呢。“说罢从身后夕灵的手中接过准备好的匣子,递给那琴姨娘,”小小心意,妹妹莫要嫌弃才好。“ 那琴姨娘谢过了九娘子,接过匣子起身退到了一边。 九娘子心里却是膈应得不得了,明明比自己大了许多的女子,还得称呼人家为妹妹,都是那个徐振祥,干嘛要让别人称呼她为谨夫人,这样下来,仿佛把自己放到了与贞娘平起平坐的位置上,这样叫两个先进门的姨娘作何感想?九娘子心中郁闷得不行,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接下来上前的是一个风姿绰约、风摆杨柳般的美人儿,贞娘语气中听不出一点不喜,说道,”这就是燕姨娘了,年前进的府,是婆母的内侄女。“ 九娘子点点头,那燕姨娘大约也只有十五六的样子,鸭蛋脸,雪白皮肤,大大的杏眼,十分的漂亮精致,声音更是如同出谷黄莺一般娇俏动听,倒与十娘子有几分相似,只是十娘子更加天真娇憨一些,而这燕姨娘却有几分做作的样子。 燕姨娘无限风情地俯身下跪,又无限委屈地说道,”燕华给姐姐请安了,姐姐好福气!“ 九娘子淡淡一笑,”妹妹多礼了,快快请起吧,如此美貌连姐姐我都欢喜得不行,想必侯爷也是更加疼惜才是,对吧,侯爷?“ 哼,到这府里,这个让她糟心的难受,给自己的大姐姐下跪敬茶也就罢了,还得受这些个小妾的气,关键是自己也不过只是个小妾罢了,九娘子心里不舒坦,也给徐振祥踢过去一个皮球,让他也糟心一下。(.) 在曹府里就听说这个燕姨娘进府以来,徐振祥还没碰过她,那么,正好,借这个机会膈应膈应他。 果然,燕姨娘用无比柔弱可怜的眼神西子捧心般的神情朝徐振祥看去,一双妙目饱含浓情,仿佛能滴出水来一样,”可惜,人家都不知道疼惜呢。“ 徐振祥端坐在那,仿佛入定一样,只嗯了一声便无话,燕姨娘碰了个壁,有些恼羞,回身过来,兀自生气。 九娘子心里好笑,还是从夕灵手里也接了个匣子过来递给燕姨娘,燕姨娘匆匆接过了,不等九娘子叫起,就立刻站起身来,退到了一边。 贞娘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也都见过了,日后咱们姐妹该一起好好侍奉侯爷就是了。“又望向侯爷,”侯爷,您可还要出门去?“ 徐振祥点点头,咳了一声站起身来,”我还要出去一趟,晚上别等我了,我歇在荣月堂了。“ 贞娘应了一声,九娘子却立马脸上发烫起来,想起刚刚在荣月堂的那个吻,禁不住连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 琴姨娘低着头,眼睛只盯着地面,看不清她的表情,那燕姨娘却是轻轻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厅上的这几个女人都听见。 贞娘带头,几个女子便跟在后边送了徐振祥出了荣祥堂,这才回过身来,贞娘笑道,”好了,琴姨娘,燕姨娘你们都下去歇着吧,小九,你留下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九娘子其实更想回去好好歇一歇,一大早的折腾到现在也没能好好睡会,还有屋子也还没手势好,但是贞娘已经开口了,九娘子也不能说不,只好乖乖留下来了。 那琴姨娘和燕姨娘哪里不知道这姐妹二人要说说体己话,便答应着退了出去。 待二人的身影退出了正房,贞娘才上前来拉着九娘子的手,”妹妹,这可太好了,没想到侯爷对你也如此重视,这样的话,我们姐妹日后就能共同进退了。“ 九娘子其实并不愿意这样,反倒是做个小妾也不错,不管世事,也不招惹是非,但是徐振祥将她放到这样的位置,不是反而给她惹事吗? 面对满脸笑容的贞娘,九娘子只能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应道,”妹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要姐姐多加提点才是。“ 贞娘笑着说道,”咱们府里家大业大,你还没去拜过长辈呢,侯爷是嫡子长孙,咱们大房是袭爵的,二房的老太爷也是朝廷要员,三房的老太爷是京城富商,四房的老太爷倒是个闲职,侯爷光是堂弟就有四个,还有堂妹什么的,改日再带你一一见过吧,关键是咱们老太君,她可是咱们府里的主心骨呢,只要她也喜欢你,那你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九娘子一听头就都大了,这是什么家族啊,老太君四个儿子都在一处府邸住着,还没分家,一个女儿还是当朝皇后娘娘,侯爷还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九娘子想想都头晕。 贞娘看见九娘子的神情,便笑道,”这算个什么,也值得让妹妹头疼的,日后有机会姐姐会慢慢同你细说的。就说咱们大房吧,除了你看见的琴姨娘和燕姨娘,也就是我们姐妹了,人少,事也少,侯爷子嗣上艰难些,至今也只有琴姨娘养的平哥儿一个孩子,妹妹你来了就好了,只要养下孩儿,将来就是侯爷的嫡子女,到时候,平哥儿也是不管用的。“ 说道子嗣,九娘子的神色便不自然起来,虽然自己心里也清楚被送到永安侯府来,其实自己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替徐振祥繁衍子嗣,但是被人这么当面的说出来,还是让九娘子感觉很难堪。 贞娘又同九娘子说了些闲话,后来看九娘子实在是疲倦不已,这才放九娘子回去歇息。 一回到荣月堂,九娘子就迫不及待地让夕草和夕灵服侍着自己脱了吉服,换了家常的袄裙,歪在茉莉宽榻上歇着,看着两个丫头收拾着东西。 一边看着一边感叹,这永安侯府不愧为百年世家,这股子天生富贵的气息真的不是新贵曹府能比得上的。 夕灵也一路叽叽喳喳的,一会儿叹这个柜橱好,一会儿惊叹那个摆设好,夕草也被她吵得头疼,等收拾的得差不多时,才过来问九娘子,九娘子连声打着哈欠,说道,”罢了罢了,简单收拾下就可以了,夕草,你可有将嫁妆都收好?“ 夕草笑着答道,”刘妈妈正看着下人们将嫁妆都摆放到西库房里,上册整理呢。还有,夫人,如今,可要求夫人给奴婢们改个名字了,今儿夫人身边的翠竹来告诉奴婢们,府里的规矩是丫头们按照竹兰梅菊的顺序叫的,如今奴婢们进来,依照规矩是要换成名字里带菊的才行。“ 九娘子看了看,说道,”那就按照府里的规矩来吧,夕草,菊字,那就叫珍菊吧,菊中珍品,珍之重之。“ 夕草大喜过望,便要跪下给九娘子磕头,被九娘子给拽住,”傻丫头,跪什么呢,我也想着你能找到那个将你珍之重之的人才好呢。“ 夕草脸色发红,眼圈也泛红了,”夫人,奴婢就陪着您就好了。“ 九娘子笑着摇摇头,”你们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陪着我做什么?“ 一边的夕灵赶紧也凑热闹道,”姑娘,那给奴婢也改个什么名呢?“ 夕草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戳着夕灵的额头,”又忘了,侯爷才刚怎么吩咐的,还叫姑娘?以后咱们在别人面前叫谨夫人,没人的时候叫夫人就好了。“ 夕灵吐了吐舌头,九娘子想了想说道,”你要么就叫灵菊好了,也挺好听的,有灵气,聪明!“ 夕灵高兴地问道,”夫人是在夸奴婢聪明吗?“ 这话将九娘子和夕草都逗笑了,九娘子擦着眼睛笑道。”你这个鬼精灵,真是的,不过这笑一笑,我倒不那么累了。“ 夕草这才说道,”夫人略歇歇就好了,可别睡着了,一会儿该用午膳了。用完再歇着吧。“ 九娘子点点头,果然,不大一会儿,就有厨房的下人们送了膳食过来,一个厨房管事模样的妈妈进来给九娘子请了安,说道,”奴婢见过谨夫人!侯爷今儿出门时交待过,给谨夫人送上清淡的膳食,奴婢们不知道谨夫人的口味,便都做了点,请谨夫人将就着用吧。“ 说罢拍拍手,几个丫环抬了个长条茉莉案几进来,然后就从食盒里一一端出来各种膳食,光是粥类,就有白米薏仁粥、红枣糯米粥、黑米芸豆粥、百合银耳粥等五六样,小菜也都是极清淡的,也有个七八样,还有水晶小笼包,刀切馒头片,香葱花卷,蜂蜜饼,荠菜馄饨等等,将那长条的案几摆了个满满当当! 九娘子实实在在地再次被徐振祥给雷到了,好家伙,这哪是用膳哪,这简直是在浪费吗?自己到底是有多大的肚子,能吃得下这么多的东西。 不过,九娘子也能理解,徐振祥这也是在给自己做面子呢,高门贵户里的下人也是很有眼色的,同样是主子,但这主子也得分出个三六九等来的。徐振祥这是要让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他有多重视自己这个贵妾吗?九娘子心下自然也是感激的,但同时也有些担心,任何事物都是两面性的,有好的一面,也必定也会有它不好的一面。 如此高调的贵妾,当然马上就会成为众人的谈资,那么,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全部在别人的眼光中了,枪打出头鸟,九娘子向来是深谙此道的,如今,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九娘子笑着说道,”谨娘初来,对府里还不熟悉,敢问这位妈妈怎么称呼?“ 那妈妈搓着手答道,”奴婢是大厨房的管事妈妈,他们都叫我李妈妈。“ ”哦,原来是李妈妈,今儿个劳累您了,这么冷的天,还劳动您老人家亲自给送来,珍菊,你去拿个荷包过来。“九娘子吩咐道。 夕草也就是珍菊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立即去内屋拿了个喜鹊登枝的荷包出来,这里头装着五两银子,是事先九娘子同她们商量好的,凡是管事妈妈都给五两的荷包,一般的下人就是一两的或者二两的。 珍菊拿了荷包过来,给九娘子过了目,九娘子点点头,珍菊便将那荷包塞到那李妈妈手里,”妈妈辛苦了,这点银子给妈妈打点酒喝罢。“ 那李妈妈也是个人精,推辞之间稍一掂量,便知道这里头的分量极足,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哎呀,谨夫人真是客气了,这可是我们下人该做的不是,不能要您的赏银。“嘴里说着,手里却是丝毫不松手,就等着九娘子的话呢。 九娘子哪里不知道,轻轻笑道,”妈妈您就拿着吧,要不,这饭我可不敢吃了。还望日后妈妈多多照顾着呢。“ 那李妈妈听九娘子这么一说,心下熨贴不已,珍菊一送,她便顺手一接,揣到了自己的怀里,嘴上还说道,”怪道侯爷如此紧张呢,如此一般仙女一般的人儿,偏偏还这么知情知趣的,就是我们下人看了也欢喜得紧呢。“ 九娘子听她话说得粗糙,便微微扭过头去,珍菊忙上起搀扶起那李妈妈,”妈妈,奴婢送您出去吧,日后还得您老多照应着点,这边,我们夫人用完了,奴婢再着人给您送过去。“ 那李妈妈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还卖好的说道,”那可使不得使不得呢,等会奴婢自会派人来收的,请谨夫人慢慢用吧。“ 待那婆子走远了,九娘子这才松了口气,她已经饿得受不了了,倒没想到徐振祥这么细心,还知道让厨房的人送清淡的食物来。 让灵菊给自己盛了碗白米薏仁粥,就着几样小菜吃了两片刀切馒头,便放下了碗筷,对珍菊和灵菊说道,”这些个东西,别浪费了,你们搬到隔壁屋去,叫了刘妈妈过来,你们三个也一起吃了吧,就别吃那下人的份例饭了。“ 珍菊答应着,灵菊叫了两个促使妈妈过来,将案几抬了出去,珍菊则服侍着九娘子漱了口,又服侍着九娘子歪在榻上,九娘子便赶珍菊出去用饭,”好了,好了这儿不用你了,你且去用饭吧,闹了这么大半天的,肯定早就饿了,我自己看会书。“ 珍菊答应了,看着九娘子从旁边的书柜里抽了本书来看,再给九娘子的腿上搭了条锦被,这才退了出去用饭去了。 九娘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排靠墙的书柜,上边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她随手一抽,便抽到了一本游记,倒还挺有趣的,九娘子看着看着渐渐觉得眼皮重了,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手中的书也滑落在榻旁的地上。 第六十七章 特权,春宵 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娘子突然惊醒时,才发现有个人坐在自己的榻边,拿着本书在看,九娘子半天才回神过来,坐在榻边的人正是徐振祥。 徐振祥见九娘子醒了,便扬了扬手中的书,“倒没想到,你还喜欢看这类的书。” 九娘子神色微赧,坐起身来,“不过随手抽的一本罢了,也没想到侯爷也喜欢看这类的书。” 便要唤珍菊进来,不料徐振祥却欺身上前,将她压得倒向后边的迎枕,九娘子用胳膊撑住榻,脸顿时就发起烫来,“你干什么?叫人看见了笑话。” 徐振祥盯着九娘子的眸子,“谁敢笑话?”九娘子无语,只得低下头去,躲避那炽热的滚烫的目光。 徐振祥用手托起九娘子的下巴,“别回避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要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好吗?” 九娘子心里微动,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她不敢,不敢赌上这样一把,面前的这个男子,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还有正妻,有两房小妾,怎么能奢望走入到他的心底? 九娘子的神情都落在了徐振祥的眼底,徐振祥有些失望,眼神也黯了几分,但还是坚持说道,“不妨试上一回,可好?” 九娘子还是没有说话,这个冒险实在风险太大,她不敢轻易允诺。 这让徐振祥感觉非常挫败,他简直有些要气急败坏了,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子狠狠揉进自己的脑子里才好,让她看看自己的心,但是,下一刻,他还是冷静下来了,放开九娘子的下巴,淡淡地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也不等九娘子梳洗,就将九娘子从榻上拉了起来,好在九娘子只是打算略歇歇,并未脱掉衣裳,徐振祥给九娘子套上了放在衣裳架子上的大氅,拉着九娘子就往外走。 走出门口,碰上正捧了托盘进来的珍菊,看见二人的神情,忙唤道,“侯爷,谨夫人,这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九娘子回头用眼神制止了,只能看着二人出了门口扬长而去。 九娘子被徐振祥拉着从荣月堂走出去,一路上碰到无数的下人,下人们看到这个场景,均低头回避,等他们走了过去,又都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徐振祥大步走在前头,对身旁的一切都视若无物,九娘子被他拉着手,小跑着跟着,又羞又急的,春寒料峭的天气,直跑得一头的汗来。 终于到了一处院落,徐振祥推门而入,九娘子只来得及看清楚门楣上的知味斋的字样,就被徐振祥拉了进去。 这是一处只有三间厢房的小小院落,进门就是院子,院子里种植着高大的梧桐树,进了厢房,九娘子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别有洞天的。 三间厢房被打通了,显得特别的宽敞明亮,中间一间摆放着黄花梨木的超长超宽的案几,高大的太师椅,旁边是一张小榻,榻上还有锦被之类的东西,看来是有人常在此歇息的。 两边是摆的整齐的齐屋顶横梁高的书架,东面五排,西面也有五排,书架上的书摆的满满的,角落里还有一架精致的供人拿取高处的书的梯子。 九娘子进了厢房,就不由得惊呆了,这么大的书房,这么多的藏书,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大老爷的外书房在她看来就已经很多书了,没想到,跟这里一比,就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徐振祥放开九娘子的手腕,九娘子也顾不得去揉揉被抓得升疼的手腕,往东面的书架走去,随手抽了一本来看,竟然是一本失传很久的《医学经略》,九娘子惊喜不已,自己找这本书很久了,倒没想到在这里这么轻易地就看到了。(.) 徐振祥看到九娘子惊喜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了点坐在太师椅上,“这个地方你喜欢吗?” 九娘子点点头,都来不及回答,又继续往后面几排的书架走过去,细细地看着。 徐振祥又开口说道,“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是我的书房,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常过来坐坐。” 九娘子已经没工夫回答徐振祥的话了,她已经完全被震住了,这里的藏书何止是丰富,简直是难以想象,各种孤本藏本都能找的到,九娘子也太喜出望外了,以前就是苦于无处看书,自己的一些书还是托了大少爷想尽法子送进来的,少得可怜,这下子可好了。 听到徐振祥说自己可以随时来,九娘子立刻折返身子,走到徐振祥身边,“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这样吗?那太好了,多谢你了!”九娘子一股脑地说道,连我字都出来了。 徐振祥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告诉过你的,在这里,我希望你能过得轻松,希望你能做你自己,不要把自己藏起来。” 九娘子神色微变,这个人,太危险了,才见过几次面,就能这么透彻地看到她的心底吗? 想到这里,九娘子刚刚还狂喜的表情冷了几分下来,低头道,“是,多谢侯爷怜惜!小九会慢慢改的。”她从来不愿称自己为奴婢,尽管她知道按照礼仪,她应该自称奴婢,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将自己放到这么低下这么卑微的位置,于是,她称呼自己为小九。 徐振祥倒也不甚在意,仿佛是累极了一般,脸色灰白,挥挥手,“那你先回去吧,日后有空再过来。” 不等九娘子回答,便稍稍抬高音量,唤道,“徐灵,徐云!” 立刻有两个高大的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推门进来了,立在门口,神色恭敬的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徐振祥答道,“送谨夫人回荣月堂去,以后谨夫人随时可以进来。” 两个男子应了,便候在门口,九娘子心想,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可没看见有这样两个人啊,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然而也不好问出口,徐振祥这是赶自己走了,那就走吧,反正以后也可以来的,便福了福身,对徐振祥说道,“那小九先告退了,多谢侯爷!” 说罢,便转身走出了厢房,两个男子立刻跟在三步开外的身后,不疾不徐地往荣月堂方向而去。 一路上遇见的下人都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这一行三人,九娘子也觉得奇怪,这些人怎么好像怪怪的,有什么不一般吗?她不知道的是,徐振祥的这两大黑脸护卫在府里是出了名的架子大的,除了徐振祥,平日里是不应付任何人的,连贞娘也使唤不动这些护卫的。 不认识九娘子的人纷纷向身边人打听这个女子是谁,知道的也在四处向人告知,这就是侯爷新纳的贵妾了,怎么这么大的面子,看来侯爷是掉进温柔窝里了,到底是美人的魅力大啊。 九娘子不知道这一切,只是照着身后两大护卫的提示,慢慢地走回了荣月堂,到了荣月堂的门口,珍菊正焦急地候在那呢,见了九娘子,忙上前来拉着九娘子的手,“谨夫人,您可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还怕您找不着呢。” 九娘子笑道,“傻丫头,哪里就能走丢了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珍菊急道,“这府里太大,奴婢刚才想去大厨房来着,差点就走错了,绕了半天才找回来呢。” 九娘子哂道,“那也不用怕,有人送我回来的。”说罢转身,这才惊讶地发现,就说了这两句话的功夫,那两个黑脸大汉竟然就不见了。 珍菊也惊道,“谨夫人,那刚刚两个人是……?” 九娘子半天才平定了下来,“是侯爷的护卫,这两个人,本事也太大了吧。” 珍菊探头看了半天,“走的这么快,奴婢还没谢谢他们呢,夫人,赶紧进去吧,今儿还是您进门头一天呢,可别再到处乱走了,被人说闲话。” 九娘子这才进了正房,由珍菊服侍着净了面,又梳了头妆扮了一番,拿了件暗粉色的淡彩锦绣描花绫袄,外罩一件雪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系一条浅碧烟撒花绫裙,只挽了一个简单的芙蓉髻,插了根碧玉簪子就罢了。 珍菊还要给她戴首饰,被九娘子给止住了,珍菊为难地说道,“夫人,今儿到底是您的好日子,该喜庆点的。” 九娘子微微笑道,“不过是个贵妾罢了,什么喜庆不喜庆的,没关系的,我看侯爷也不大在乎的,就这样吧,简单点好。” 珍菊又红了眼圈,被九娘子说道,“你看看你,好好的,你怎么又来了,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又没人欺负我,你哭个什么啊,再不许这样了啊,叫人看见,还以为大姐姐怎么虐待我了呢。” 珍菊忙拭了眼睛,答应了。 灵菊则笑嘻嘻地抱着个匣子都了进来,“夫人,您看看,这里的东西放在哪儿?” 九娘子看过去,原来是敬茶的时候,贞娘给的那个匣子,还有徐振祥给的那块玉佩,自己换衣裳时就将它随手放在了匣子里。 灵菊打开匣子,顿时满屋是金碧辉煌地璀璨无比起来,原来,贞娘送的是一套赤金的红宝石头面,镶嵌着大颗红宝石的凤冠,配套的步摇、金簪、梳蓖,耀眼又贵重。 灵菊和珍菊二人都赞叹不已,“大夫人出手可真阔绰,这么好的首饰都舍得送给咱们夫人。” 九娘子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光,吩咐珍菊,“上册之后就好生地收起来,这也不是我的身份能用的首饰,日后还是要还给大姐姐的。” 珍菊“啊”了一声,无限惋惜地拿了匣子去登记上册去了,灵菊则拿出那块玉佩,递给九娘子,“夫人,那这个呢?” 九娘子接过玉佩,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又想起当时堂上众人的吃惊的反应,便对灵菊说道,“你找些丝线,打个络子,我挂在脖子上吧,这东西挺贵重的,万一弄丢了就麻烦了。” 灵菊轻快地答应了,转身去寻了针线笸箩来,挑了海棠红色和胭脂红色的丝线给九娘子选,九娘子摇摇头,“都太娇嫩了,不适合我。” 灵菊却嘟囔着道,“夫人,您说什么呢,您最适合用这娇嫩的颜色了,难不成您还想用黑色的线啊?” 九娘子笑道,“我还真想用黑色丝线呢,”说罢从笸箩里寻了黑色丝线和金色丝线出来,告诉给灵菊,“你把这两种丝线穿插着打根络子,把玉佩套上,岂不是好看?” 灵菊比了比,赞道,“果然是好看,还看起来特别贵气,夫人真真会配色。” 九娘子笑道,“论配色打络子,谁也比不上你,我不过是以前见过有人打过这样的络子,甚是好看罢了。” 灵菊便拿了丝线开始打起络子来,九娘子也在一边帮忙分分线什么的,晚膳用过之后,灯火便逐渐都亮了起来。 珍菊忐忑地问道,“夫人,今儿晚上要等侯爷吧,他能来吗?今儿可是您的大日子呢。” 九娘子洗漱好,披了件灰鼠的大毛衣裳,坐在窗台下的玫瑰椅上看书,听见珍菊的话,笑道,“傻丫头,什么大日子不大日子的,不用刻意等,他来自然就来了,不来就不来,也没什么,你们收拾好也都下去歇着吧,忙了一天也够累的了,我这里晚上不用人服侍。” 珍菊是知道九娘子的规矩的,晚上从来不用人服侍的,但还是犹豫着说道,“那侯爷那……?” “哎呀,你不用管了,怎么这么爱操心呢,赶快去歇着吧。”九娘子嗔道。 珍菊这才挑亮了鎏金璠花烛台上的灯火,又熄灭了外屋的几盏灯火,只留了九娘子卧房的两盏琉璃屏画宫灯,就端着烛火退了下去,并顺手掩好了正房的门。 九娘子在里边看了会儿书,觉得有点累了,正想上床去睡呢,听见门扇开合的声音,然后徐振祥就走了进来,看见九娘子的样子,徐振祥愣了一下,这个女子,怎么好象完全不把这一晚当一回事一样?怎么,难道她还想自己去睡觉去吗? 徐振祥顿时就有点憋闷了,“怎么,这么早就要睡了吗?”还故意地问道。 九娘子却是一幅天经地义的样子,“是啊,还以为侯爷不过来了呢。” 徐振祥便也懒怠再与九娘子多说,走上前去,拥着九娘子的肩,就往床边走去,这下九娘子急了,马上脸红到耳朵根子上了,“等等,侯爷您……?”九娘子用手挡住徐振祥的胸膛,问道。 “怎么,做我们该做的事请,这有什么问题吗?”徐振祥故作惊讶地问道。 “那个,那个……小九,小九……”九娘子支吾起来,她的意思是想说自己不懂也不会的,但到底不好说出口来。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松很淡然地面对圆房这种事,没想到到了关头,她还是镇定不起来的,此刻她全身都是僵硬的,而且还在微微发抖。 搂着九娘子肩膀的徐振祥哪里会不知道呢,他心底暗暗好笑,同时又对九娘子感觉无比的怜惜,他加大了手上的劲,一把将九娘子横抱了起来,“没关系,我知道的,我来教你!”说罢便抱着九娘子往床边而去。 九娘子心里怦怦直跳,脸上也烫得要命,想要挣扎,却发现全身又毫无力气,没办法只能将头深深地埋进徐振祥的胸膛之中了。 徐振祥温柔地将九娘子身上的大毛衣裳抖掉了,将九娘子轻轻放在锦被上,九娘子不敢看徐振祥,索性闭紧了双眼,紧紧地揪住了锦被的一角。 徐振祥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微微抖动的长长睫毛像把扇子一样覆在那赛雪的肌肤上,贝齿轻轻咬着那嫣红的嘴唇,让人有亲下去含住那花瓣般。 徐振祥缓缓地伏下身子,在离九娘子的脸不到一寸的距离的地方停住,九娘子抖动得更加厉害了,她虽然闭着眼睛,但是都能感受到徐振祥那温热而急促的呼吸喷到了自己的脸上,让自己的脸感觉更加的烫了,她本能地想要逃避,想要扭过头去,但是却被徐振祥用手把住了脸蛋,动弹不得。 徐振祥轻轻地吻在了九娘子那抖动不停的如羽扇般的睫毛上,轻轻一啄,如拂过树梢的微风,如掠过水面的羽翼,如雨后花瓣上滴落的雨滴…… 九娘子浑身一颤,身子更加僵硬了,徐振祥继续轻轻将吻落在那紧闭的美丽而又魅惑的凤眼上,沿着小巧而高挺的鼻子吻了下来,到嘴唇时,先是在九娘子嘴唇的边缘添了一下,似乎在品尝这红唇的香甜,然后才轻轻地吻起了嘴唇。 九娘子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身体莫名地发烫,还在轻微的颤栗,这感觉让她似乎有种奇怪的快感,又让她无法拒绝,甚至还希望能更深入。 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九娘子慢慢松开了紧紧拽住被子的手,双手也慢慢环上了徐振祥的脖颈,唇上温柔的触感让九娘子有点沉醉了,(此处一米很肉痛的省略500字,请君想象之吧!) 徐振祥随手扫落茜红的连珠帐,顿时,帐内芙蓉春暖,春宵一度…… 平静之后,九娘子被徐振祥紧紧搂在了怀里,九娘子这时眼角才滴下泪来,都湿了徐振祥的胸膛。 徐振祥爱恋地看着怀中的人儿,赛雪的肌肤此时又加上了醉人的酡红,微微肿胀的红唇,那精致的锁骨,诱人的肩膀圆润的曲线,这一切都让徐振祥再次不能自已,恨不得再将这人儿揉到自己身体里才好。 不过,看着九娘子痛苦的样子和眼角的泪水,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正想好好安慰一下这人儿的时候,低头才发现这小九竟然就这么哭着睡着了! 徐振祥哭笑不得,无法,只得轻轻从九娘子身下抽出了胳膊,起身披上了衣裳,到了某口,唤了珍菊进来。 珍菊看见徐振祥进来便做好了准备,一直候着,此刻听到召唤,连忙低头应了,徐振祥让珍菊打了热水来,待珍菊出去后,亲自替九娘子擦拭了身体,才又拿了一条新的锦被,将九娘子抱了起来,歪坐在窄榻上,就这样,九娘子也只是轻轻哼了几声,也没醒。 珍菊再次进来,带了灵菊进来,二人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床上的东西,重新铺了床,这才抱着一堆被褥退了出去。 徐振祥这才抱着九娘子又躺回到了床上,二人相对而眠,沉沉睡去。 而荣祥堂的正房里,贞娘披着衣裳坐在床边,未曾入睡。直到翠竹轻手轻脚地走到贞娘身边,低声回道,“传了热水了,被褥也收拾出来了。” 贞娘这才很勉强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那就好,那就好。这下我可以放心了。” 翠竹看着自家主子那惨白的脸色,有些于心不忍,“夫人,您这是何苦呢,还是早点歇着吧。” 贞娘点点头,“是该歇歇了,我好累啊,真累,怎么就这么累呢?” 翠竹心酸不已,眼泪都要滴出来了,到底还是忍住了,轻声劝道,“夫人,奴婢服侍您上床去躺会吧。” 贞娘点点头,扶着翠竹的手上了床,“翠竹,去给我多泡几个汤婆子来,这被子里怎么这么冷?冷得我受不了了。” 翠竹点点头,替贞娘掩好被角,便出去泡汤婆子了,她心里知道,这些被褥都是在炭盆上烘热过的,哪里会冷,冷的是自家夫人的心罢了。 ------题外话------ 一米非常无奈,最近书院很严格,只能省略了一部分文字,请各位亲见谅!我也实在是弄不明白啊,必要的情节怎么能因为一个强硬的理由就给删掉呢?但是,恕一米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忍痛删之了…… 第六十八章 祖母,赏饭 等九娘子醒过来时,便发现一双如黑耀石般晶亮的眼睛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看,顿时一惊,下意识地便要去拉自己的衣裳,这才发现自己的亵衣领口大开,里边本来穿着的葱绿的肚兜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当下便恼羞得用被子蒙住了头,瓮声瓮气地说道,“侯爷,请您先出去一下吧。” 徐振祥连锦被一起抱住那软软一团,强行将被子从九娘子头上拉下,对着九娘子的眼睛说道,“怎么,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还叫我侯爷吗?” 九娘子无奈,只得问道,“那该叫什么?夫君?坏了规矩吧,那叫什么好呢?” 徐振祥刮了刮九娘子的鼻子,“你这个人,我的表字是文君,你叫我文君好了,当然是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 九娘子反复念叨道,“文君?温文尔雅,谦谦君子?文君……”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徐振祥有些恼怒地看着自己,才连忙止住笑,“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字好像不大配你似的,呃,文君!” 说完又控制不住地想笑,最终那笑声都被徐振祥都含在了嘴里,化在了徐振祥的胸腔里了。 待这一个深吻结束时,九娘子便试图推开徐振祥,也恼怒道,“你这人,我的唇都肿痛了……” 徐振祥笑了,手指按了按那肿胀的嘴唇,说道,“嗯,是我不好,下次会注意的,快起吧,等会还等跟着我去见父亲母亲和老太君呢。” 九娘子一惊,不由得坐起身来,“什么?有这个必要吗,我只是个……”还没说完,被徐振祥打断,“你是我的谨夫人,现在侯府上下的下人们都快要知道了,难道还不去跟各位长辈见见面吗?” 说罢,自顾自地起来了,高声唤了珍菊进来服侍九娘子,自己却进了净房去了。 珍菊低着头进来,服侍着九娘子起身,拿了件大衣裳披了,才唤外边的灵菊抬热水进来,灵菊吃力地拎着大木桶进来,珍菊连忙去帮忙,二人面红耳赤地弄得满头汗,正碰上从净房里出来的徐振祥。 徐振祥看着两个丫头将水桶抬进净房,皱着眉头问道,“你就这么两个丫头吗?怎么忙得过来?” 坐在妆台前的九娘子答道,“嗯,我这也没什么事,两个也够了。” 徐振祥没说什么,外边却传来贞娘的丫鬟翠竹的声音,“侯爷,夫人请您过去荣祥堂说话,有事相商。” 徐振祥答应了一声,起身对九娘子说道,“好了之后你就去荣祥堂,再一起去荣安堂!” 九娘子也起身应了,送了徐振祥出门。 珍菊和灵菊二人服侍着九娘子沐浴更衣,因为今天要去见长辈们,九娘子从衣柜里挑了一套豆沙色的百碟穿花的云锦袄裙,外边是一件月白色的琵琶襟的长褙子,头上只简单挽了个流云髻,插了支水晶蔷薇花簪子,在发髻里隐隐地埋了几粒珍珠头饰,走动之间,闪闪烁烁的。 收拾好了之后,珍菊端了碗燕窝粥来,“夫人,这是早起厨房送来的,怕夫人一会儿顾不上用膳,先垫上点也是好的。” 九娘子接了过来,吃了几口说道,“以后不能如此行事了,叫外人看见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初来乍到,还是低调点好。” 珍菊委屈地说道,“夫人,那厨房的李婶子非要给您送的。”灵菊也在旁边帮腔道,“夫人,这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说,侯爷特别宠爱您呢,连平日从不露面的黑脸侍卫都派上了。” 九娘子拿着珐琅小调羹的手抖了一下,“你说什么,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 灵菊点点头,“反正奴婢走到哪都能听见有人在议论着您呢。” 九娘子放下调羹,拿帕子擦了擦嘴,对珍菊和灵菊二人郑重地说道,“这样就不好了,咱们是初来的,行事这样高调,以咱们的身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们俩这几天可要当心点,万事莫要与人多多,更不要有所争执,要知道,枪打的可是出头的鸟。” 珍菊和灵菊二人应了,九娘子这才带着珍菊往荣祥堂而去,留了灵菊在荣月堂里看着。 荣祥堂里,贞娘同徐振祥正在相对坐着用早膳,二人之间没有说话,旁边服侍的人也都垂首低头,堂上静悄悄的,用好了膳,撤了桌子,二人才换到桌旁坐了,贞娘问道,“侯爷,今儿可是要带妹妹去见父亲和母亲?” 徐振祥淡淡地说道,“是要去的,祖母早就念叨着,还得去见见祖母,反正父亲和母亲也是要去荣安堂的,索性一会儿就一起去荣安堂吧。” 贞娘心下惊讶,脸上依旧笑着说道,“难得小九如此得侯爷的疼惜,她还真是个有福气的。” 对贞娘的这句酸话,徐振祥好像没听到,也没有回话,只是喝着茶。正好此时,翠竹来报说,“谨夫人来请安了。” 徐振祥这才放下茶碗,看着走进门来的九娘子,嘴角竟不由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 这丝笑容却被贞娘捕捉到了眼底,贞娘的眼神黯了下来。 九娘子上前恭敬地给徐振祥和贞娘行了礼,“小九给侯爷和夫人请安了!” 贞娘笑着说道,“妹妹多礼了,只不过妹妹既然进得府来,就不可再用小九来自称了,还是称谨娘吧,侯爷,您说是不是?” 徐振祥不置可否,九娘子赶紧应了,“是,谨娘听姐姐的。” 正在这时,翠竹又报,“平少爷琴姨娘和燕姨娘来请安了。”说罢,两个妇人带着个孩子进了门来。 九娘子赶紧站到了一边,这才第一次看到了徐振祥的庶长子,徐安平,他紧紧地贴着琴姨娘站着,小手还拉着琴姨娘的衣裳下摆。 这是个六岁多的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眉眼都有几分徐振祥的影子,但是更像琴姨娘一些,似乎是个很文静的孩子。 徐振祥看见这孩子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就一股火上来了,还没等三人开口请安呢,就训斥道,“没有先生教过你礼仪和规矩吗?这么大了,还躲在姨娘身后,像什么样子?” 那孩子本来好像就怕徐振祥,再被他这么一吼,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瘪瘪嘴就要哭了,徐振祥怒道,“还敢哭,哭什么?” 琴姨娘赶紧将孩子的手松开,心疼得想哄孩子,又不敢,脸上的矛盾神情让人看了都心酸。 那孩子被徐振祥吼得又不敢哭出声来,只拼命压抑着,哽咽着,涨得小脸通红的。 贞娘便笑着打圆场道,“你这是干什么呢,一大早的火气这么大,平哥儿,来,不哭,到母亲这来。” 那平哥儿便一边觑着眼睛看徐振祥,一边走到贞娘身边,贞娘拿了帕子替他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好了,不哭了,告诉母亲,你可有好好跟着先生习字读书呢?” 平哥儿还在哽咽着,点点头,“回母亲的话,平儿一直很听话的,先生也说平儿用功。” 贞娘点点头,“那就好。”转脸对琴姨娘说道,“你们也早点散了吧,待会儿侯爷和我还得带着谨妹妹去荣安堂呢。” 那琴姨娘一脸感激地看着贞娘,立即应了,燕姨娘却是满心的不高兴,今儿她特地着意打扮了一番,还不到暖和的时候,她就已经穿上了玫红的绡纱褂子,衬着自己如玉的脸庞,就想着博得徐振祥的一顾罢了,谁知道进来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让她开口呢,先是那个死孩子惹怒了侯爷,再是夫人就这么打发她们回去了,更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个比她后进门的庶女,凭什么就有资格去见老太君呢? 想到这里,她便插嘴说道,“谨姐姐好福气,一来就能去见上老祖母了,可怜燕华我,还没人带着去拜见老祖母呢!” 九娘子无语,站在一边,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贞娘不愧为当家主母,话说得滴水不漏的,“妹妹这是怎么说的,今儿是老太君吩咐下来的,要见见谨妹妹,我们自然是听老祖母的话的,妹妹若是想拜见,也肯定会有机会的不是?也不急在这一天了,毕竟谨妹妹是才进门的新人嘛。” 这话一下子就戳到了燕姨娘的心窝子上了,是嘛,新人啊,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嘛,还拿老太君当挡箭牌,那意思是人家老太君不想见你,我们也没办法啊。 燕姨娘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正想说上几句反击时,徐振祥开口说道,“平哥儿回去好好读书,否则仔细你的皮!咱们也该走了。” 说罢就站起身来,先往外走了,贞娘忙将平哥儿松开,“快跟着姨娘回去吧,你们俩也先散了吧。” 便也站起身来,对九娘子说道,“谨妹妹,咱们也走吧。” 九娘子应了,那琴姨娘也赶紧拉着平哥儿退了下去,燕姨娘无法,气得倒仰,也只能恨恨地退了出去。 九娘子跟在贞娘后边,无意间瞥到八仙桌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那儿,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原来是那方被贞娘拿着替平哥儿擦泪的帕子,就这么被贞娘嫌恶地扔在了桌底,再想想刚才贞娘对平哥儿的那副和善慈爱的样子,九娘子心中不由微微有些异样。 望着前方那个大方端庄高贵的背影,九娘子顿了顿,就赶紧跟了上去。 徐振祥走在最前边,贞娘走在中间,九娘子落在最后,三人之间也没有话说,就这么默默地走到了荣安堂。 荣安堂的暖阁里头,一身暗红的团福锦袍的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下首的几张椅子坐着几个人。 九娘子随着贞娘进了门,也不敢抬头去看,只管低头跟着。随着二人给在座的老太太请了安,又向老侯爷和太夫人请了安,还向一个二老爷请了安,这才跟着贞娘站在了一旁。 那罗汉床上坐着的老太太问道,“这就是你们房里的那九娘子吧?快拉过来叫我看看皮相。” 旁边的丫头都掩嘴笑了,一个穿着鸦青色比甲的大丫鬟走过来拉了九娘子走到老太太的身前,又从旁边的案几的匣子里拿了个金丝边的眼睛帮老太太架在了鼻子上。 老太太拉过九娘子的手,细细看了看,点点头,又细看了九娘子的面孔,最后还让那丫头微微掀了九娘子的裙子,看了看脚,这才笑道,“真是个齐整的孩子,贞娘,我老婆子说话你也别见怪,虽然你们是姐妹,我看,这孩子倒比你齐整些。” 贞娘笑道,“老祖宗真真偏心呢,不过贞娘这妹妹的确是生得好,就和我那姨娘一样好风采呢。” 贞娘的这句有意无意的话,让堂上的人都听明白了,这妹妹是庶出的,九娘子面上没有任何不悦,还是一副沉静的样子。 老太太拉着九娘子的手,“嗯,性子也静,这样好,我就不喜欢那些个咋咋呼呼的闺女,吵得我老婆子耳朵都疼了,这样的孩子才好呢,”又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九娘子,“嗯,眼睛生得最好。你可是闺名唤作谨娘的?” 九娘子吃了一惊,没想到老祖宗竟然也知道自己的闺名,恭敬地答道,“回老祖宗的话,是的,谨娘排行第九。” 老太太点点头,从身后拿了个精致的小匣子出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小顽意,拿去顽吧。” 长者赐,不可辞,九娘子赶紧双手接了过来,跪着对老太太行礼谢道,“多谢老祖宗偏疼,谨娘愧受了。” 老太太点点头,九娘子起身退下了。 刚刚在贞娘身后站定,便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哟,贞娘,这便是你那娘家妹子吗?” 贞娘忙恭敬地答道,“回母亲的话,正是九娘子谨娘。”说罢拉了九娘子过来站到了太夫人的面前。 太夫人用极苛刻和不屑的眼光打量了九娘子一遍,笑道,“你们府上真实惯会养女儿的,嗯,还不错。” 贞娘脸色微变,但还是笑着说道,“母亲说笑了,谨娘刚进府,规矩什么的都还不懂,还望母亲多多担待点。” 太夫人哼哼道,“我担待什么的倒是不必了,只要你这妹子能快点养出孩子来才好呢。”接着不待别人回答,又对徐振祥说道,“我怎么恍惚听见下人说,新来的谨夫人,怎么,成了夫人了?那贞娘呢?你将贞娘立于何地呢?” 太夫人的话太过直白,一时,不光九娘子的脸立刻通红了,头低得更低了,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受不不小的委屈,但实际上,九娘子是在无声的抗议,什么话,难道自己被抬进来就只剩下这个用途了吗?那与母猪有什么区别?九娘子在心里忿忿不平。 徐振祥神色依旧不见波澜,起身向太夫人回道,“是儿子吩咐下去的,谨娘与贞娘本就是姐妹,所以就这么叫了,母亲可是觉得不妥?” 太夫人哼哼道,“我哪里会觉得不妥,只是这还没生下孩子呢,就是夫人了,那生了孩子,贞娘可怎么办,难道被逐出府去吗?” 贞娘的脸上也越发不好看起来,太夫人这是变相地在说她没有子嗣吗?这可是贞娘最大的痛处,如今太夫人就这么一脚踩下去,任谁都有点受不了。 眼看着气氛凝滞起来,老太夫人开口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也都忙,就都先散了吧,谨娘啊,你留一下,我的眼神不大好,你可会写字?” 九娘子连忙答道,“会写的,老太君有什么尽管吩咐好了。” 老太夫人非常满意,这孩子就是机灵,马上知道了自己有话要吩咐了,于是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让人将我那佛经再抄一遍,字写工整点的,省的我看不见。” 九娘子忙朝贞娘看了一眼,贞娘笑道,“你这丫头倒也命好,这一会子又得了老太君的眼缘了,既然老太君吩咐你,你就好好地抄吧,也是积福的事,不是吗?” 九娘子忙英了,那边老侯爷便起身和二老爷、徐振祥出了暖阁,太夫人本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折辱一下九娘子,没想到连老太君都这么护着她,让她都没有机会下手,这让她很憋闷,然而无法,也只能站起身来,气呼呼地出去了。 贞娘落在最后,心情复杂地看了九娘子一眼,也躬身退出去了。 待人都走完了,老太夫人便说道,“玉梅,将我那卷佛经拿过来。”那个穿鸦青色比甲的大丫头便去里边一个屋子,一会儿功夫拿了个托盘出来,上边放着一卷佛经,还有笔墨纸砚,齐全着呢。 老太夫人笑着说道,“你就去隔壁的屋子写吧,那还有炭盆,也不大冷的,我先去歪歪的。你写好了,唤丫头就是了。” 九娘子应了,老太君便扶着两个丫鬟的手起身往内堂去了,九娘子躬着身子送了老太夫人,便回身,那唤作玉梅的丫鬟说道,“谨夫人,请这边走。” 九娘子跟着那玉梅到了暖阁旁边的一间屋子里,这屋子里显然是平日里老太夫人念佛的地方,一股子淡淡的檀香的味道,玉梅将九娘子带到黑檀木的案几前,“老祖宗说将这些都抄了。”指着经书,对九娘子说道。 九娘子应了,还好,她也陪过五姨娘抄经书,还比较熟悉,玉梅又说道,“奴婢们就在门外,谨夫人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喊一声便是。” 九娘子应了,便打开了经书,找到了老太夫人做记号的地方,准备等会就开始从经书上的位置开始抄了。 玉梅放好茶水点心,就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堂上就只剩了九娘子自己,在开始抄起书来。 内堂里,老太夫人听了玉梅的回话,“那谨夫人一点不耐的神色都没有,认真地净了手,便开始抄了起来呢。” 老太夫人兴奋地说道,“怎么样,你们看看这个法子可好用的。接下来就该看看这丫头心性如何了。” 外间,九娘子略略思索了下,便在纸上写了比平常还大一号的字,选的一张雪白的活页纸上,因为是写给老太夫人看的,而老太夫人刚刚还得戴上眼镜看自己呢,九娘子便提笔写了几个公正的楷体,对着看了看,最后才拿起笔来细细地开始写了。“ 九娘子这边正认真地埋头抄写,那边老太夫人同丫鬟们说着家常话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娘子觉得自己实在是脖子酸痛,才放下笔转动了一会,花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终于将老太夫人给的部分抄好了,起身来,四处走动了走动,才向外边晴朗的天空看了看,便唤了声”玉梅!“ 那边,马上有人应了,玉梅打了帘子进来了,歉意地说道,”劳烦谨夫人了,老太太这边有请呢。“ 九娘子便将抄好的经书都收拾好,一起交给玉梅道,”这些我都抄好了,为了方便老太君看,我都把字抄得大了点,姐姐看看合不合适?“ 玉梅接了过来,翻着看了看,赞道,”奴婢当不得谨夫人如此叫,谨夫人的字当真是漂亮,还这么有心,老太太一定喜欢的。“ 九娘子笑道,”那就好。“说罢便跟着玉梅出了这间屋子,走到另外一间宽敞的厢房里。 老太太歪在里边的榻上,见九娘子进来,拍着自己身边招手道,”来,快过来,也劳累你这么半天了,快来坐着歇歇。 九娘子依言过去坐在了老太太身边,玉梅也将那抄好的经书递给老太君,“老天天,您瞧瞧,谨夫人的字多漂亮,还特地给您把字抄大了些呢。” 老太君“哦”了一声,接过来看了看,点头笑道,“嗯,真是个有心的孩子,多谢你了。今儿个中午就留在这陪我老婆子用膳吧,多点人吃起来也亲香点。” 九娘子哪里敢不答应,连忙应了,起身谢了老太君赏饭,要知道可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被老太君留下来用饭的。 ------题外话------ 今天是一米参加主题征文出结果的日子,一米忐忑不已呢,昨天菁小主编告诉一米,入围前十了,可到底第几呢?一米希望能有好的结果,各位也替一米打打气吧!加油! 第六十九章 喜脉,自处 陪着老太君用饭,九娘子当然是不敢放开来吃的,吃得再小心不过了,用过饭,因为老太君照例要午歇,九娘子便告辞了。 出了荣安堂,九娘子不知道的是,她被老太君留下来用饭的事已经被府里传开了,还没见过九娘子的人纷纷向周围的人打听侯爷的这个贵妾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得到了府里最高掌权者的如此青睐。 回到荣月堂,九娘子直喊饿,慌得珍菊连忙去端了两盘点心,泡了热热的祁门红茶来,九娘子直吃了好几块点心,喝了两杯茶,才感觉舒服了点。 珍菊问道,“夫人,怎么给您饿成这样了?” 九娘子无奈的说道,“你以为陪着老太太用饭,还能吃得多饱啊,还是在咱们自己院子里吃的好。” 二人正说话呢,外边传来了翠竹的声音,“谨夫人歇下了吗?” 外边的灵菊赶忙应了,“没呢,这日子还有点冷,我们谨夫人不午歇的。” 说话间,灵菊带着翠竹掀了帘子走了进来,九娘子忙问道,“可是姐姐有什么事找我?” 翠竹笑道,“谨夫人真真聪明,可不是嘛,夫人知道您在老太太那用了饭,特地叫奴婢来看看,您要是这时候不忙的话,去堂荣祥堂吧,夫人找您有点事。 九娘子答道,”不忙的,那咱们就去吧。“说罢就吩咐了珍菊留下来,自己带了灵菊随着翠竹一起往荣祥堂去了。 荣祥堂里,贞娘正在同几个管家娘子处理府里的中馈事务呢,九娘子进去了,见贞娘正忙着,便走到一边,看看窗台上的花草什么的。 贞娘忙完了,管家娘子都退了下去,这才歉意地对九娘子说道,”妹妹,真是对不住你了,你看看,我这儿事也多,忙到现在,都顾不上你,妹妹可别怪姐姐才好。“ 九娘子笑道,”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姐姐日日这么忙,妹妹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怕扰了姐姐呢。“ 贞娘拉了九娘子,二人坐在窗下的炕上,翠竹端了茶和几样点心上来,贞娘说道,”姐姐先跟你道个恼,妹妹休怪才好,都忘了问妹妹那里人手是否够,若不是侯爷跟我提起,我还不知道呢,妹妹怎的就这两个丫头?“ 九娘子听到竟然是徐振祥跟贞娘提起的,就知道早上珍菊和灵菊抬水的事被他看到眼里了,这个人,倒还挺细心的。 ”出门的时候,母亲倒是让我多带些的,是小九自己想着,也没什么太多要用人的地方,况且,就这两个丫头跟了我最久,其他的都是家生子,也不大愿意出来的,所以就只带了这两个来。倒也没有那么紧张的,姐姐不必放在心上的。“ 贞娘嗔道,”你这丫头,就是这么省事,再替你姐姐我着想,怕麻烦我,那该有的还是要有的,琴姨娘和燕姨娘那也有几个粗使丫头和粗使婆子,你那里也该放上几个的,是姐姐疏忽了,这就给你补上吧,你看看,是我挑了人送去,还是你自己个去挑呢?“ 九娘子当然知道贞娘这也是客气话,如果她真的自己去挑人的话,那么,别人就会说她不懂规矩,侍宠而骄,不过一个贵妾罢了,哪里还能自己去挑粗使的丫头婆子呢,心下明了,便说道,”谨娘多谢姐姐的好意,还是姐姐替我挑吧,我也不懂这些的,不要给姐姐添麻烦才好呢。“ 贞娘正要开口说话呢,突然就捂住嘴,脸色发白,就要呕出来的样子,九娘子连忙起身,递了茶杯过去,”姐姐这是怎么了,快喝口水。翠竹,翠竹!“又大声唤着贞娘的贴身丫鬟。 外边的翠竹应了进来,看见贞娘的样子,忙端了痰盂过来,给贞娘接着,贞娘呕了半天,又什么都呕不出来,就着九娘子的手喝了两口茶,漱了漱口,难受地喘着粗气道,”好了,就是一时喉头难受得很。[.超多好看小说]“ 翠竹这才说道,”夫人,您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这几日都好几次都这么着了,可别吓奴婢啊。“ 九娘子听到已经好几次了,也劝道,”翠竹说的对,姐姐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没有病那是最好了,若有个什么不舒服的,早点治了也早点好不是吗?“ 贞娘点点头,这才答应了,翠竹忙唤了筱竹进来,让她去叫婆子请大夫来,自己则要扶着贞娘进去歇着,九娘子也上前扶着贞娘,”姐姐,到里间床上躺着歇会子吧。“ 贞娘答应了,翠竹和九娘子二人便扶着她走到了里间,翠竹铺被,九娘子替贞娘除了头上的簪环,脱了外边的大衣裳,服侍着贞娘躺在了床上,翠竹出去准备大夫来的相应事宜,求着九娘子,”谨夫人,好歹您留在这陪着夫人,要不,夫人一会儿又该起身忙了,也不知道顾惜着自己的身子。“ 九娘子答应了,贞娘躺在床上嗔道,”你这丫头,怎么还使唤起谨夫人来了?“ 翠竹不好意思地冲九娘子笑了笑,”谨夫人,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九娘子也笑道,”好了好了,姐姐,翠竹是真心替您着想呢,快好好歇着吧,别说话了,翠竹,你去忙你的吧,这儿有我,你放心就是。“ 翠竹这才感激地向九娘子行了礼,退了下去。 贞娘微微闭了眼歇着,九娘子便坐在窗前的圆凳上,陪着贞娘,看见床头搁着一个针线笸箩,里边还有没做完的一方帕子,上边绣了几朵兰花,九娘子便拿了过来,接着绣了几针。 过了一会儿,翠竹来报说,大夫已经请来了,九娘子便连忙起身,将银红的绡纱帐幔放了下来,又替贞娘将手上的镯子都推到胳膊上,拿了一方帕子搭在了手腕上,自己回避到房间里的屏风后边。 翠竹这才带着大夫进来了,那大夫也是专门跑这种高门贵府的,也知道规矩,低头过来,坐好,目不斜视,将手搭在了隔着帕子的贞娘的手腕上,摸着山羊胡子,好久没有说话。 翠竹也不敢打扰,就静静地候着,那大夫看了右手不算,又示意翠竹将贞娘的左手也拿了出来又诊了脉,好半天才起身,冲着帐幔里的贞娘躬了身子,”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了,是喜脉!“ ”什么?“帐幔里本来躺着的九娘子一下子坐起身来,问道,那大夫又重新说了一遍,”夫人这是有喜了,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大夫来往永安侯府也多次了,自然是知道贞娘过门多年未能有子的,也知道这个消息对贞娘来说意味着什么,便十分地有耐心。 旁边的翠竹也大喜过望,都忘了规矩,拉着大夫的袖子,”真的吗?大夫,您没骗奴婢吧,这可太好了,夫人,夫人,您听见了吗?大夫说您有喜了!“ 帐幔里的贞娘早已泣不成声,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屏风后边的九娘子也是百感交集,既替贞娘感到由衷的高兴,这么多年,贞娘终于梦想成真了,这下子终于可以安下心来了。 另一方面,也为自己而感到悲哀,本来自己被大太太送进永安侯府就是为了替贞娘孕育子嗣的,这下子,贞娘已经怀有身孕了,那么,自己岂不是成了一颗废棋吗?那么,还生活在曹府的五姨娘,又该如何呢?本来,大太太看在子嗣的份上,倒是可以好好待五姨娘的,这下子,又不好说了。 一息之间,万念划过九娘子的心头,到底她还是出声对外边的翠竹吩咐道,”翠竹,还不快送大夫出去给夫人开几副保胎的方子,给大夫拿五两银子的赏钱,另外再去府里各处报喜去,尤其是侯爷那里。“ 屏风后边九娘子的话惊醒了翠竹,这丫头抹抹脸上的泪,愧疚地说道,”谨夫人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大夫也有点惊讶,没想到屏风后边还有人,但也没敢偷偷看过去,只跟了翠竹出去开方子去了。 待大夫退了下去,九娘子才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拉开帐幔,贞娘还坐在床上,兀自流泪,九娘子看了也颇觉心酸,拉了贞娘的手,拿了帕子替贞娘擦拭了眼泪,”大姐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是?您已经有身子了,不可再这么不顾惜着自己的身子了,快点躺下来歇着吧。“ 贞娘感激地对九娘子说道,”还要多谢你,多亏你了,我一时高兴,竟有点呆了,你安排得倒是井井有条的。“ ”姐姐多歇着吧,谨娘去唤筱竹进来,谨娘就退下了。“九娘子说道。 贞娘点点头,”劳累妹妹这半日了,粗使的丫头婆子,等我安排好了再着人送过去,妹妹也回去歇着吧。“ 九娘子点头,服侍着贞娘又躺下来,掩好被角,这才走出去,唤了筱竹进来陪着,自己这才叫上了灵菊,往荣月堂去了。 回到荣月堂,九娘子才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都用完了一样,累得筋疲力尽的,进了屋就去床上躺了,珍菊端了茶进来,”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累?“说着放下茶,手往九娘子额上摸去,”还好,微微有点子发热。奴婢去唤刘妈妈过来看看。“ 九娘子止住她,”不用了,没事的,就是有点头疼罢了,歇歇就好了,晚膳就叫灵菊去厨房给我端点白粥来就好了。“ 珍菊为难地说道,”夫人,这……万一您又……“ 九娘子打断她的话,”就这样吧,大姐姐有喜了,咱们就别太叨扰了吧。“ 珍菊听了这话也惊道,”真的吗?“先是惊喜,然后又转为担忧,似乎是能理解了九娘子的话,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替九娘子掩了掩被子,才退了出去。 很快,府里的各处都知道了贞娘有喜的喜讯了,老太君那里自然是不必说了,喜得老太太指挥下人翻箱倒柜的,叫下人找好东西要来赏给贞娘。 老侯爷和太夫人自然也是高兴的,太夫人也忙着准备东西,要过来看望贞娘。 侯爷徐振祥在外院的正厅里,同幕僚们谈事情呢,听到贴身小厮的来报,面上楞了一楞,然后才仿佛松了口气般,也难得地露出了个笑容。 散了幕僚们,徐振祥就急急地往内院而来,直奔荣祥堂而去。 贞娘还躺在床上,筱竹和翠竹都在身边服侍着,一个问要不要喝水,另一个问要不要吃点什么,把贞娘自己都问得头都大了,正好徐振祥大步走了进来,”贞娘,贞娘!“徐振祥高声唤道。 贞娘听了,忙要起身迎,被走上前来的徐振祥轻轻按住,翠竹和筱竹忙蹲下身子,”奴婢们给侯爷贺喜了!“ 徐振祥高兴地说道,”都赏,荣祥堂的下人每人赏五两银子!“ 翠竹和筱竹高兴地又再谢了徐振祥,二人这才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贞娘和徐振祥二人了。 贞娘眼里满含热泪,只哽咽了一句,”侯爷……“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你不要说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如今,你该要好好地养身子了。“徐振祥轻声安慰道。 贞娘点点头,夫妻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徐振祥又说道,”孙妈妈也该叫回来了,还有,我会去宫里请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供奉着,你放心好了,只管安心养身子就好了。“ 贞娘答应了,又发愁道,”那府里的中馈怎么办?总不能叫母亲操持吧?也不能交给振福家的吧?“ 徐振祥想了想,”这个你别担心,我会去同祖母和母亲商量的,你就只管养身子就可以了。“ 贞娘再发愁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好应了,徐振祥又起身出去将下人们都集中了起来,仔细嘱咐了,不过是叮嘱大家做事当心点,别惊扰了夫人罢了。 不大一会儿,老太君带着丫鬟婆子的亲自来了荣祥堂,徐振祥忙迎了出去,贞娘也从床上起来了,在正房门口候着。 老太太扶着玉梅和丝梅的手,颤巍巍地一叠声地同徐振祥说道,”要好好照顾你媳妇,多不容易啊,这回,可千万别叫她累着了。“ 徐振祥在一边答应着,到了正房门口,老太太便看见了立在门口候着的贞娘,”嗨,你这孩子,怎么从床上下来了,还不快去躺着,你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就是对我的最大的孝顺,扯这些没用的作什么?“ 贞娘被老太太的话说得脸上飞起了红霞,赶紧应了,随着老太太进了正房。 老太太打量着房子的布置和摆设,又坚持让贞娘躺到床上去,贞娘无法,只得依了,老太太这才笑着说道,”你们大房子嗣本就艰难,你这回子再不保养好,我可得拿你是问了。“ 贞娘背后靠着大迎枕,斜签着身子坐着,老太太就坐在了床上贞娘的脚边,徐振祥坐在床前的圆凳上。 老太太从身后玉梅受理接过一个泛着老旧痕迹的匣子,对贞娘说道,”这是我年轻时候用的些东西,如今我也老了,用不上了,这些都给你吧。你的功劳最大。“ 贞娘感激地接了过来,”多谢祖母的疼爱,贞娘自己也正羞愧不已呢,倒没想到这时候有了。“ 老太君拍拍贞娘的手,”你啊,虽说是成亲了多年,这有了身子,你们也是头一回这么忙乱,正巧,我这儿有个从宫里出来供奉过许多娘娘生产的嬷嬷。我让她也来见见你,人多了,看看也是有把握一点。 几人正说话呢,外边有人传,“太夫人来了。” 翠竹忙打了帘子,放了媚外的各种的指导的。太夫人也是满脸喜气地紧了正房,看见徐振祥也在这里,不由惊了一下,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才对贞娘说道,“好孩子,你只管好生养着吧,别的事就别操心了。” 贞娘在迎枕上应了,又谢过了太夫人,这才又回过身子坐正好。 太夫人同老太君和贞娘商量着,“贞娘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再劳累了,只是这府里的中馈,可让谁来操持好呢?” 贞娘也说道,“才刚我还在同侯爷说起这事呢,要不,我先撑一段时间再说吧。” 老太君和太夫人齐齐说了“那可不行”的话,老太君说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的心,只是,你也是好不容易才坐上胎,可千万别太辛苦而导致什么不好的事来,再怎么也就这八个多月吧,咱们想想办法总是能熬过去的。” 太夫人也说道,“是啊,贞娘,你还是听祖母的吧。” 老太君接着又说道,“咱们府里,你二老爷自己院里开销,公中的也不必多管什么,三老爷家、四老爷家都在一起过,再加上孙子、孙媳妇、重孙,这一大家子人,这么多事,是得找个妥帖可靠的人才行呢。” 太夫人心里暗喜,其实贞娘嫁过来之前都是太夫人在主持中馈的,只是太夫人这个人自恃甚高,人又不是特别聪明,府里的事物也总是爱出些个纰漏的,后来贞娘一进府,便表现出了极高的处理日常事务的能力,因此,才由老太君开口,将中馈转交到了贞娘手中。 如今贞娘不能再继续主持中馈,太夫人心里就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这府里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呢?因此,太夫人对贞娘也表现出了异常的关心和体恤。 徐振祥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开口说话,听母亲和祖母在商量这事,便插嘴说道,“此事不急,从长计议也可,我想着,咱们府里要挑出这么一个能担此大任的人,还是不难的,只是时间的问题,就叫贞娘先带着吧,忙不过来的时候,还有谨娘从旁帮着呢,总归是妥帖的。” 大太太惊讶地说道,“谨娘?她,哼,一个小庶女,懂什么啊?” 徐振祥听了这话,微微觉得有点不高兴,但是面上也没表现出来,“现在她是谨夫人了,而且我看她做事也还算有心,且还写得一手好字,帮贞娘算账写啊划啊什么的,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太夫人一脸鄙夷的样子,还想多说什么呢,老太君点头说道,“我看,也只能先这样了,谨娘那孩子我也喜欢,我看振祥说的对,她还是个比较有心的孩子,给我抄经书还知道将字抄得大点,也不嫌麻烦。嗯,我看也可以试试的。” 太夫人见自己的儿子和婆母都是这个意思,便知道了自己再多说都是无益的,索性就闭了嘴,不开口发表言论了。一个小小庶女,还能撑个几天,懂什么中馈,会管教人吗?那些个管家娘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太夫人料死了九娘子是干不了的,因此也没有特别在意和反对。 贞娘也沉吟了会,说道,“其实我也赞成侯爷的意思,我这会子月份还小,走动什么的也方便,府里的事我继续管着,平日里就叫谨妹妹侍候在身边,有什么叫她去做就好了,我这妹妹在家时,还总得我父亲的夸赞,说我们姐妹几个没有能比得上她的呢。” 老太君最后一锤定音,“那就先这么着吧,叫谨娘每日里到荣祥堂来,既可以帮着照顾贞娘,也可以帮着贞娘管理中馈事务,再有什么不懂的,难办的,再去请教你们母亲就是了。” 太夫人也只得应了,“那是一定的,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号了。” 商议好了,老太君这才起身带着丫鬟婆子和太夫人一起离开了荣祥堂。 这边,荣月堂里,九娘子连晚膳也没有起来用,只在床上坐着用了半碗白粥,就又睡了下去,直睡到珍菊进来唤醒她,说侯爷派人来传话了,说是今儿晚上不过来了,叫九娘子自己先睡。 听了这话,九娘子的睡意似乎一下子都跑没了,拥着被,在床上坐了好久好久,不禁自嘲起来,还是自己太幼稚了,太容易动心了,不过就是个妾罢了,如果不动心,不用情,不奢望,不失望,是不是就能安心过一辈子? 在无人看见的这个角落,这个帐幔之后,九娘子痛快地流了自己早就想流却很久没能流的泪水,但她自己认为,这并不是哭,只是流泪,流过泪后,心里轻松多了,九娘子自己下了床,去净房净了面,出来又重新扑了粉,将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髻,随意插了支钗,披了件灰鼠的毛衣裳,走出了卧房,外边正收拾着屋子的珍菊冷不防地瞧见了九娘子,倒唬了一跳,“夫人,您怎么起来了,不是头疼吗,怎么不睡着呢?” 看见九娘子的妆扮,又惊讶地问道,“这么晚了,夫人这是要出去?” 九娘子点点头,“嗯,睡不着了,想出去看看书去。” “出去看书?哪儿啊?这么晚了,您还有点低热,还是别去了吧,万一再着凉,可是要病倒的。”珍菊关切地劝道。 九娘子摆摆手,“不妨事的,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的。” ------题外话------ 结果还没出来,一米白白等了一天,期待有好消息! 第七十章 寻书,面条 说罢,九娘子自拿了盏风灯,对珍菊说道,“你也不用跟着了,我去侯爷的知味斋去看看书去,待会儿一个时辰后,你再无接我就是了。(.无弹窗广告)” 珍菊满脸担心,九娘子笑道,“你不用这么担心,我真的只是去看看书的,没事。” 珍菊这才应了,九娘子拿着风灯就慢慢走出了荣月堂,外边已然暮色四合,虽然已经过了立春,但空气中还是有着丝丝的寒意,九娘子紧了紧身上的灰鼠毛衣裳,往知味斋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到无数的下人在津津乐道着荣祥堂也是整个侯府的大喜事,都在羡慕着荣祥堂的下人,“哎,你知不知道,荣祥堂的下人每人能领五两银子的赏钱呢。” 另一个人说道,“真的吗?”“嗐,骗你干什么,侯爷亲口说的,那还有假?” “那还不快去领钱去!”说着一群下人都一窝蜂地从九娘子身旁走过,九娘子站在原地,半天才举步继续往前走着。 知味斋里,大概是徐振祥交待过了吧,守门的小厮对九娘子行了礼,“谨夫人,请!”便让九娘子进了门,并帮九娘子点亮了知味斋里的灯火,还泡了壶茶送了上来才退下。 九娘子去东边的第二排书柜里,翻看了起来,她记得这排摆放的都是各种医术,她拿出了一本,看了看,大多是医治各种疑难杂症的,感觉这里的光线不是很亮,便去将自己带来的风灯取了过来,就着灯火找着柜子里的书,时不时地翻出一本来细细看着,不用的就放回去,要用的就夹在腋下。 九娘子在知味斋里看书,这边荣祥堂里,徐振祥正陪着贞娘用晚膳,贞娘这胎坐得也不容易,怀像却也不好,吃什么吐什么,才上的饭菜,一端上来,贞娘就掩着鼻子要吐,徐振祥连忙让人撤了去,又命人去煮莲子百合粥来,粥煮好了端过来,贞娘才吃了一口就又吐了,实在没办法,徐振祥让人去煮了白粥和燕窝粥来,结果白粥贞娘没胃口,一点也不想吃,燕窝粥却觉得腥,不敢吃。 这下可把荣祥堂的人包括徐振祥给折腾得够呛,人仰马翻的,徐振祥望着贞娘那吐得发白的脸色,满是歉意的眼神,火也发不起来了,只得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贞娘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然而又犹豫着不敢说出来,徐振祥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是有东西想吃的,便说道,“想吃什么就说,我一定派人去给你弄来,总不至于要吃天上的星星吧?” 贞娘噗嗤一笑,“侯爷,您也打趣妾身了,其实妾身想吃的东西只有一个人会做,而且就她做得最好吃了。” 徐振祥一喜,“是吗?是谁,快叫她去做啊,大不了多给点赏钱,你若是爱吃,叫她到咱们院子来,天天给你做就是了。” 贞娘见徐振祥对自己如此重视,心里高兴,嘴上还说道,“侯爷又说笑了,这人就在咱们身边,妾身只是怕侯爷舍不得呢。” 徐振祥轻松地说道,“什么舍不得,凭她是谁,现在谁也没有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你说吧,我马上吩咐她做。” 贞娘便一脸向往地回忆道,“妾身记得咱们刚成亲的第二年,又一次回娘家,正巧碰上五姨娘当时生辰,看见小九在厨房里给五姨娘下面条吃,当时觉得好奇,就也尝了下,结果,那味道让妾身至今都难以忘记,太好吃了,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起那碗面条了,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小九下的面条。” “哦?”徐振祥沉吟了一下,倒真没想到,贞娘想吃的竟然是这个,也没想到,九娘子竟然还会下面条,贞娘见徐振祥没说话,便说道,“还是算了吧,现在小九已经是谨夫人了,还这么讨侯爷的喜欢,怎么能让她亲自下厨给妾身做吃的呢?”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贞娘一脸失望的神情还是落在了徐振祥的眼里,“这有何难,叫人去叫了她来就是了,不过一碗面条,何况你又是她的姐姐,有什么不可以的。”徐振祥说道。 说罢,便唤了翠竹进来,吩咐道,“你去荣月堂里,告诉谨夫人一声,就说夫人吃什么都吐,就想吃她下的面条,让她去做一碗来给夫人。” 翠竹答应了,转身走了出去。 贞娘犹豫地问道,“这不大好吧?谨妹妹会不会生气?侯爷,要不,还是别去说了?” 徐振祥说道,“不会的,不过是碗面条罢了,那谨娘我看是个知道进退的人,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一会儿工夫,翠竹回转了,进来回话道,“回侯爷的话,谨夫人不在荣月堂中,珍菊说她身上还发着热呢,去知味斋看书去了。” “什么,看书去了,身上还发着热呢,看什么书,真是的。”徐振祥说道,想了想便对贞娘说道,“既然这样,我去知味斋,叫她给你做面条去,你且等等的,能受得了吗?” 贞娘点点头,“妾身倒没什么,侯爷可要将谨妹妹带回来好生看着,怎么也发热了呢?” 徐振祥点点头,起身从容月堂退了出去,贞娘要起身相送,被徐振祥按回椅子里,“扶你们夫人去好生歇着?”几个丫环忙上前扶起贞娘,将她带到了里间的床上歇着。 这边,徐振祥穿了鹤氅,大步往知味斋而去。 听着徐振祥离开荣祥堂的脚步声,躺在床上的贞娘,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知味斋里,九娘子已经翻看了好几本书,由于拿不了,有些就散放在地上,九娘子先是站着看,站得腿酸,就蹲下看,蹲着也累,反正这知味斋里也没有别人,九娘子索性就席地而坐了,将书放在膝头,就着手上的风灯的光亮在看,看到好的地方,又起身去书案上,拿笔记了一些东西下来。 回到书架前,九娘子因为个子不高,所以先都是拣下边几排的书看,现在看着高处的书直发愁,突然,九娘子想起那天似乎是看到了书房里有梯子的,便起身去找了,果然,在一排书架后找到了梯子。 梯子并不是很沉,九娘子费劲地将梯子挪到这架书架前,固定好了,用手试了试,便提起裙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上了几层,去翻看放在高处的书。 果然,有好几本书都还不错,九娘子大喜,又看到最高的一层上还有一本《女子产术》的书,也顾不得怕高了,就提着裙子想登到梯子的最高,去够那本书。 好不容易颤巍巍地踩到了梯子的最高处,九娘子咬着牙,也不敢看下边,抬头伸手,努力地去够那离手还有一段距离的高处。 九娘子的上身在努力地往前倾,脚下踩着的梯子已经在嘎吱嘎吱地有点摇晃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了,九娘子咬牙,手再往前伸了点,眼看就要拿到那本书了,脚下的梯子却已经歪掉了,九娘子眼看着自己就要落到地上了。 正在这时,徐振祥正好推门而入,看到九娘子伸手去够那书,正要惊呼让她小心点,就看着她和梯子一起倾倒了,说时迟,那时快,徐振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九娘子已经闭了眼睛不敢看,还不知道自己要摔成什么样子呢,只能暗暗求老天爷保佑了,然而,随着梯子倒在地上的声音,九娘子却没感觉到身上的疼痛感,反而觉得热乎乎的,软绵绵的,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正跌坐在徐振祥的怀里,而徐振祥抱着自己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住,然后就看见徐振祥眸子里的那股子怒气。 “你这是干什么?没事爬那么高干什么?要是刚才我没进来,你岂不是要摔坏了?”徐振祥大声地吼道。 九娘子被这声音喊得耳朵直疼,又不敢捂耳朵,只好生生地受着,等他吼完了,才说道,“那怎么办,你的书摆得那么高,我又够不着,只好自己爬梯子了,我又没有轻功的,也不会飞。”九娘子嘟嘟囔囔地说道。 徐振祥将九娘子放了下来,狠狠瞪了她一眼,“还敢狡辩?” 九娘子嘻嘻笑着,“不过,你这里的藏书还真丰富,我就是要找这本。”说着扬了扬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抓到手里的那本《女子产术》。 徐振祥接过书来看了看,顿时眼眸就黯了几分,“你就是为了找这本书?” “是啊,姐姐好不容易怀了孩子,我想找些医术看看,也好歹能帮上点忙不是?”九娘子答道。 徐振祥没有说话,走到书案前,看到了刚才九娘子记下的东西,都是些孕妇营养,孕妇病理的东西,然后又走到那排书架前,倒在地上的梯子下面压的书也都是这方面的一些医书,心里便长长地叹了口气,回身将还在翻看那本书的九娘子一把搂在了怀里,“你这个人……” 只一句,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九娘子被他抱在怀里,刚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的,慢慢地,就有些释然了,“侯爷,您不用顾忌什么,姐姐怀了身子,做妹妹的自然是要多多替姐姐着想的,我做这些事也是应该的,决不是向您邀宠的。” 徐振祥有点生气,这个女子为什么总是误会自己的意思,自己哪里是说她邀宠了,自己明明是心疼她,怜惜她如此懂事和善解人意啊。 但是想起刚才贞娘的请求,他的脸上又阴沉了几分,他放开九娘子,“听你姐姐说,你做的面条很好吃,她现在吃什么都吐,只想吃你做的面条。” 九娘子诧异,“面条?什么面条?” 徐振祥说道,“她说有一年你给五姨娘作的面条,好吃极了,她现在就想吃你做的那个面条,你……你能不能……?” 徐振祥感觉自己有点难以开口了,反倒是九娘子,“哦,那有什么,我去做了便是,那咱们现在就走吧。”说罢,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回身又说道,“我能不能把这些书都拿上?我要回去好好看看才行。” 徐振祥点点头,“你放心好了,我叫人给你收拾好送到荣月堂去就是了。” 九娘子点点头,就往外走,徐振祥也跟着走出去,九娘子问道,“侯爷您这是……?” “我也去看看,你要是果真做的好吃,也给我来一碗。”徐振祥难得地说笑道。 九娘子满脸黑线,走了出去,外边迎面而来的冷气让九娘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冻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徐振祥这才想起来,珍菊说的九娘子还发热的事,忙向九娘子额头摸去,“嗯,还好,不算很烫,来,快披上。”说罢将自己身上的鹤氅脱了下来,披到九娘子的身上。 九娘子要拒绝,徐振祥说道,“听话,你不比我,我是习武之人,这点子,冷不到我的。” 九娘子只得听话的披了,但是因为这鹤氅太大太长,九娘子不得不提着点,要不走路都得踩到边摔跟头不可。 二人就这么默默地一路无话地走到了厨房,厨房的厨娘们正收拾东西呢,见二人来了,忙都行礼请安,徐振祥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谨夫人在这要用一下。” 厨娘们听了吩咐都退了出去,九娘子便脱下鹤氅,交给徐振祥,徐振祥便坐在厨房里的一把椅子上,看着九娘子忙活。 九娘子以前跟着五姨娘也学过几手厨艺,菜做得怎么样好倒不见得,但这面条,真的是下功夫学了的,因为五姨娘时常腹痛,用不下饭时就吃点面条能好点,所以,九娘子对面条还是比较拿手的。 九娘子先洗了手,穿了件厨娘的围裙,再拿了面盆,倒了面粉,又用了温水和面,和面的时候,徐振祥吃惊地看着九娘子,没想到这丫头做起事来倒是有板有眼的,九娘子活好了面,拿擀面杖将面饼慢慢地擀成了薄薄的一片圆饼,再将这圆饼折了几折,用刀切了细细的,抖落开来,便是一根根的细长的面条了。 将面条上撒好面粉,散落在面板上,九娘子就去在锅里烧开了水,又去拿了厨娘洗好的胡萝卜、豆芽菜、蘑菇、青菜和肉糜,将胡萝卜切丝,拿了个小锅子烧热,倒了油,油热之后,大火炒了胡萝卜丝、豆芽菜青菜蘑菇和肉糜,加了一点点黄豆酱,再倒入冷水,水烧开之后下了面条,等面条熟透,调了调料,倒了香麻油,拿青花的瓷碗盛了两碗出来,用青花瓷盖盖了,放在了食盒里,解下系着的围裙,拍着手上和身上的面粉道,“好了,我这就给姐姐送去吧,侯爷若是要用就一起去姐姐那里用吧。” 整个过程,九娘子一气呵成,看得出来是常做的,香气也是浓郁四溢,徐振祥早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尝尝了,听九娘子这么说,也只得应了,二人才叫了个小丫环,提了食盒,往荣祥堂而去。 二人不知道的是,新来的谨夫人亲自下厨做面条,侯爷竟然全城陪同的事又被厨娘们和下人们传开了,人人都说,这谨夫人好大的本事,竟然能让从来都过问内务的侯爷还下了一回厨房,当然,这是后话了,九娘子也并不知道罢了。 到了荣祥堂,贞娘果然还没睡下,见二人一同进来,问道,“妹妹这是从哪里来的?” 九娘子上前对贞娘行了礼道,“侯爷说姐姐想吃妹妹做的面条,妹妹就去厨房做了两碗来,姐姐尝尝,可还是这个味儿?” 贞娘满脸歉意地说道,“真是委屈妹妹了,还要妹妹作这样的活计,偏偏姐姐这嘴就惦记着妹妹的面条,可能是这肚子里的孩子天生就跟妹妹亲吧,就认妹妹呢。” 九娘子笑道,“姐姐说的是哪里话,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侍奉姐姐本来就是谨娘该做的,姐姐快尝尝,要是还能克化得动,妹妹以后再给你作就是了。” 说罢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来,揭开了盖子,面条还烫烫的,香气也使马上就蔓延开来。 贞娘赞道,“好香呢,就是这个味儿呢,妹妹快给我用点。” 贞娘这么说了,九娘子只好放了碗,另一只手拿了筷子,挑了几根面条,用珐琅的小勺接了,喂到了贞娘的嘴里,贞娘细细地吃了,开心地说道,“妹妹果然好手艺,就是这个味儿呢,真好吃。”边还想要。 九娘子无法,只得再喂,一旁的徐振祥开口对侍立在一旁的翠竹说道,“干什么呢,还不快接了过去,好好喂你们主子用点,好不容易不吐了。” 翠竹这才反应过来,忙去九娘子手中接了筷子和勺子过来,去喂贞娘,九娘子趁势从床前的圆凳上站起身来,指着另外一碗,对徐振祥说道,“侯爷可也要用一点?” 贞娘那边说道,“侯爷,您用吧,妾身用这一点就够了,别浪费了妹妹的苦心!” 九娘子心里一哂,这个贞娘,唯恐自己占一点点的便宜,明明是她要吃的面条,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真的,反正就折腾了自己这半天,到头来,倒变成了自己邀宠的苦心了。 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九娘子也不想同她计较了,只淡淡地说道,“既如此,就请侯爷和姐姐早点安歇吧,谨娘回去了。” 贞娘说道,“妹妹,姐姐这几日还要主持府里的中馈,你也知道,姐姐身子不便,还请妹妹明日里早早地过来,陪着姐姐,姐姐就安心多了。” 这是变相地要自己立规矩吗?九娘子也不愿多说什么,立规矩就立吧,反正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便应了,“这个自然,姐姐尽管放心就好了,妹妹也不是那惫懒之人。” 徐振祥没说什么,只轻轻瞥了贞娘一眼,贞娘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仿佛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被他看透了一半,但好歹徐振祥还是给贞娘留足了面子,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对九娘子说道,“你早点回去歇着吧,书明日我会命人送过去的。” 九娘子点点头,便躬着身子退下了,还没退出去,徐振祥又唤道,“等等!”九娘子便站住了,等候徐振祥的吩咐。 徐振祥却转过头对贞娘说道,“谨娘身上还发热呢,为了给你做面条,也没歇好,她穿的单薄,你拿件大毛衣裳给她先披披,外边冷,冻坏了可没人给你做面条了。” 贞娘的脸立刻阴沉了几分,对翠竹道,“去把我那件大红猩猩毡拿来,给谨夫人披上吧。” 翠竹应了,去衣柜里取了出来,递给了九娘子。 九娘子接到手里,愣了半晌,苦笑道,“多谢侯爷和夫人了,谨娘告退了。” 出了正房,九娘子望着手里的大红猩猩毡,叹了口气,谁都知道妾室是不能穿大红的,贞娘这明显是心里有气呢,拿了件大红的猩猩毡的衣裳来给自己,自己若是穿呢,就违了矩,不穿,又似是枉费了侯爷的好心。 贞娘这个人,真真是,九娘子摇摇头,只得将大红的猩猩毡托在胳膊上,依旧是穿着自己的灰鼠毛衣裳,往回走去。 而正房的西间的窗户旁边,立着背着手一脸阴沉的徐振祥,看着这肃杀的冷夜里,单薄瘦弱的身子缓缓地离去,而那大红的猩猩毡,就这么托在那人的胳膊上,看上去不胜其重! 而东间里屋的贞娘,听见筱竹的回话,“那谨夫人并没有穿那猩猩毡呢,只托在胳膊上而已。” 贞娘沉思了一会儿,翠竹挑起一勺面条,还要喂呢,贞娘沉着脸道,“都倒了吧。” 翠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您不是特特地叫了谨夫人给您做的吗?怎么又不吃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贞娘瞪了翠竹一眼,“叫你倒了就倒了,怎么这么多话呢?” 翠竹“哦”了一声,忙起身要将碗拿出去倒了,被贞娘喝住,“蠢货,往哪里倒呢,别叫侯爷看见,倒到净房的净桶里!” 翠竹又忙回身端着碗进了净房,一会儿才出来,“夫人,倒了!” 贞娘点点头,“过一会子,去将净桶倒掉,别叫侯爷看见了,侯爷若问起,就说我把这整碗面都吃了。” 翠竹虽然不大明白贞娘的意思,但还是很恭顺地应了。 一时,徐振祥进来看时,贞娘正拿帕子擦拭着嘴呢,“嗯,谨妹妹手艺到底是不错的。” “不值什么,你喜欢,就叫她常来做给你吃就是了。”徐振祥随意道。 ------题外话------ 多谢各位亲的支持!你们的留言、鲜花、钻石、打赏还有月票,更重要的是你们的支持鼓励一米的心,让一米获得了这次征文的奖励,谢谢大家! 今天,一米还是向各位承诺,二更!下午会加一更的,敬请关注啦! 第七十一章 暗讽,拉拢 回到荣月堂的九娘子,立刻迎上了珍菊和灵菊关切地询问,“夫人,急死奴婢们了,您这是去哪儿了啊?您身上还发着热呢,这么冷的夜里,您还穿的这么少?” 九娘子微微摇摇头,“去叫刘妈妈给我浓浓地煎一碗红糖姜汤来,要烫烫的才好,我没事,去侍奉大夫人了。” 珍菊和灵菊听到是去侍奉贞娘了,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灵菊忙去找刘妈妈,珍菊则赶紧服侍着九娘子脱了大衣裳,换了家常的衣裳,然后倒了滚烫的热水来,替九娘子热热地泡了脚,服侍着九娘子坐到了塞着汤婆子的床上,然后灵菊端了刘妈妈煎好的姜汤来,热热地喝了下去,才又多盖了一床被子,让九娘子躺着,好好发发汗。 晚间,九娘子果然热得全身都发了汗,汗出的连亵衣和床单都湿了,九娘子还不住地说胡话,珍菊在床边的脚踏上,不敢深睡,一会儿起来,摸摸九娘子的额头,一会儿倒水给九娘子灌下去。 就这么折腾了一夜,第二日早间的时候,九娘子起身,就感觉自己身上轻松多了。 九娘子起身,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了不少,可是衣裳都湿透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看珍菊因为照顾自己困得不行的样子,就让珍菊回去睡会儿,叫灵菊去抬点热水来,自己想洗个澡。 灵菊和刘妈妈二人抬了热水进来,九娘子也没让人服侍,自己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随便用了碗粥就往荣祥堂去了。 到了荣祥堂才发现,今日连燕姨娘和琴姨娘带着平哥儿也都来了,自己反而来得晚了点,好在贞娘看见她,先对她说道,“昨儿个幸亏妹妹的面条了,真真是好吃呢。” 九娘子还没说话呢,那燕姨娘就啧啧地说道,“哟,谨姐姐可真是会做人,知道夫人有了身子,这么快就连饭都做上了,我们这等子粗人可真是做不来这样的。” 面对着燕姨娘的冷嘲热讽,九娘子神情恬淡,只是微微一笑,“姐姐有了身子,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要姐姐能吃的下,好好安心养胎就好。” 燕姨娘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恨得牙痒痒的,她还就不信了,这嫡姐和庶妹还能好好相处,共侍一夫了? 贞娘也笑道,“燕姨娘多心了,谨妹妹是被侯爷叫来给我做面条的,要不,我还真不好麻烦谨妹妹呢。” 听了这话,九娘子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贞娘这个人,怎么这样的,自己千方百计维护她的面子,她倒好,当面拆起自己的台来,这是在告诉这些人,侯爷对自己所谓的宠爱也抵不过正妻和嫡子吗? “哟,那侯爷可就真不算怜香惜玉了,谨妹妹才进府两天,就要下厨房去了,哎哟,那再过些时日,岂不是……”也不说完,就捂着嘴笑,笑得花枝乱颤的,还斜着眼睛挑衅地看着九娘子。 九娘子觉得非常无聊和无奈,她也不想成为贞娘和燕姨娘二人斗法的工具,索性闭了嘴,充耳不闻,也不答话,随便二人说好了。 贞娘见九娘子脸上并无怒气,也没有什么不满之意,便止住了燕姨娘,“好了,好了,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几件事情跟你们商量一下。” 燕姨娘这才不满地停住了笑声,三人立在地上,听坐在床上的贞娘说话。 贞娘笑道,“瞧瞧,都忘了叫你们坐了,快快都坐下吧,别站着了。” 翠竹忙搬了几个圆凳过来,那平哥儿大概是素日里在贞娘这里随便惯了的,直接就往贞娘的床上坐去,琴姨娘一下没拉住他,顿时脸色苍白了起来。 那平哥儿已经往脚踏上走了去,一屁股坐在贞娘的脚边,“母亲,姨娘说您肚子里有了小弟弟了,是吗?他在哪?” 贞娘面上再没有了那日对平哥儿的慈爱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给翠竹递了个眼色,翠竹连忙上前将平哥儿拉了开来,“大少爷,您可千万要当心点,夫人这才上身的,可别叫您给不小心碰着撞着的,到时候,咱们谁也担不起这个罪呢。” 翠竹也是个嘴皮子伶俐的丫头,这话虽然是对平哥儿说的,却是说给琴姨娘听的,琴姨娘忙上前去将平哥儿拉了回来,随手就给了平哥儿屁股上一巴掌。 那平哥儿就不干了,他也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对自己总是笑眯眯的母亲,怎么今日对他一脸的不耐,而恨不得将自己含在嘴里的姨娘怎么舍得打自己呢,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贞娘这下眉头也皱了,训斥琴姨娘道,“你这是作什么呢,平哥儿不对,自有我会教他的,你怎么还动上手了?” 这话对姨娘来说是很重的,就是摆明了说姨娘是下人,再怎么样,也没有动手打主子的权力,尽管着主子是自己生的,要打要罚也只能由主母来决定的。九娘子朝琴姨娘看去,果然,琴姨娘的脸立刻由白转红,脸上都能滴下血来了,低声道,“奴婢逾矩了,请夫人责罚。” 一旁的平哥儿还在大哭着,眼泪鼻涕的流了满脸,贞娘不耐烦地说道,“翠竹,你将大少爷带出去玩会,我还有话要说呢,吵得我头都疼了。” 翠竹应了,忙和另一个小丫头一起拿了糖哄了平哥儿出去了。 贞娘这才说道,“这么一乱,我都忘了我要跟你们说什么了。”支着头,想了想才说道,“哦,是这么几桩子事情,第一呢,我有了身孕,自然是不方便服侍侯爷的,那咱们侍寝的日子我再排了下,每个月初一到初五,侯爷就歇在我这里,初六到初十歇在谨妹妹那里,十五到二十,在琴姨娘那,二十五到三十在燕姨娘那,其余的日子就看侯爷自己的了,他想歇在哪就哪吧,你们看,这样安排可还妥当?” 九娘子面无表情,“谨娘一切听从姐姐安排。” 贞娘点点头,就听得旁边燕姨娘低声鄙夷地说了声“马屁精”,贞娘便问道,“燕姨娘,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燕姨娘鳖嘴道,“奴婢哪里敢有什么意见,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谁还敢不听您的不成?” 贞娘笑道,“既如此,你就安分点吧,怎么这么多话呢。” 燕姨娘果然安静了会,不再说话,心里却是恨得不得了,想着用个什么办法叫这姐妹俩掐起来才好呢。 贞娘又问琴姨娘,“你呢?” 琴姨娘忙不迭地摇头,“奴婢蠢笨,总惹侯爷生气,奴婢想请夫人,少给奴婢安排几天,省得侯爷不高兴,不若将奴婢的几天给谨姐姐好了,她到底是新人,才进门,侯爷也高兴不是。” 九娘子朝琴姨娘看去,琴姨娘一脸惶恐和老实的样子,禁不住有点怀疑,这琴姨娘到底是真傻还是心机太深,这样的话说出来,只能惹贞娘对自己更加的心怀芥蒂了,虽然怀疑,但到底是觉得不大可能,琴姨娘如果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会至今还如此可怜。 果然,贞娘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了,“咱们姐妹都是服侍侯爷的,什么先来后来也都是一样,我也不偏疼我这妹子,就这样安排吧。” 几人应了,贞娘又说道,“第二呢,便是侯爷昨儿个吩咐的,叫我给谨妹妹那里添些个下人,说谨妹妹那人手不够使唤的,我便想着,也不能只给谨妹妹添人,就不管琴姨娘和燕姨娘了啊,于是就打算给你们院里各添上粗使婆子四个,粗使丫头四个,你们身边的二等丫头各两个,可还使得啊?” 燕姨娘坐不住了,“哟,敢情奴婢们又要沾谨姐姐的光啊,这侯爷也是,奴婢院里的人手早就不够用了,侯爷也没说给添人,怎么谨妹妹那里缺人,侯爷就这么着急呢,谨姐姐当真好本事,可得教教我。” 贞娘插嘴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呢,好心给你添人呢,要不是谨妹妹,你还能用得上这些人?还不快谢谢谨妹妹呢!” 九娘子心里长叹了一口气,真不明白贞娘想做什么,自己对她来说难道就有这么大的威胁吗?值得她这样做吗,这一下岂不是马上把自己推向了姨娘们的对立面吗?谁喜欢沾别人的光得来的好处啊。 燕姨娘无限酸意地对九娘子微微躬了躬身子,“那就多写谨姐姐了,但愿姐姐花开百日,人红万年。” 九娘子轻声笑道没“燕妹妹此话差矣,这都是夫人对我们的赏赐,该谢的是夫人才对呢。” 燕姨娘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不理会九娘子了。 贞娘满意地说道,“还有第三件事,昨儿个老太君和母亲都到我这来,说是有一个府里中馈在找到合适的人接替之前,还是由我来主持着,但我这身子是要一天天大起来的,我也没时间去找了,老太君和侯爷的意思是,先叫谨妹妹帮衬着我一点,忙不过来再去请母亲来指点,”说完,像是累极了一般,停了一会儿,“所以,从今儿起,谨妹妹就日日到荣祥堂来,陪着我处理庶务,还要劳累谨妹妹了,你们俩嘛,晨昏定省也就免了吧,省得你们过来我还有时候不舒服,不方便见你们。” 琴姨娘马上极其真心和认真地对九娘子笑道,“恭喜谨姐姐了,这么快就要帮着打理庶务了,假以时日,谨姐姐必定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琴姨娘,每每说话像是饱含深意一般,但是你看她的人,又会觉得她实在是老实,老实得有点糊涂的。 九娘子淡淡说道,“琴姨娘说的不大对了,谨娘是来服侍姐姐的,哪里就敢说是打理庶务了,府里的庶务一向是姐姐处理的,何须别人来画蛇添足呢,谨娘也只不过倒个水,下个面条什么的,总是比下人们尽心些不是?” 琴姨娘尴尬地说道,“奴婢不大会说话,还请谨姐姐莫要见怪才好。” 九娘子道,“不妨事的,琴姨娘太客气了些。” 那燕姨娘打着哈哈说道,“哎,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呢,像我们这一起子人,哪里敢跟实权派比啊。” 九娘子丝毫不让,“敢问燕姨娘在说谁?是在说夫人吗?” 燕姨娘一下子尴尬了,“哪里,你别胡说了,我谁也没说。” “既然谁也没说,那么还是请燕姨娘慎言,否则祸从口出,到时候谁也救不了姨娘的。”九娘子淡淡地说道。 燕姨娘被九娘子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狠狠瞪了九娘子几眼才作罢。 贞娘看了半天热闹,这才打圆场道,“好了,就是这样了,你们可还有什么说的吗?” 琴姨娘刚才被九娘子抓了个错漏,再不敢说话了,低着头不语,燕姨娘被九娘子气得也说不出什么了,贞娘便说道,“既如此,那就散了吧,谨妹妹先留一下。” 琴姨娘躬了身子退了出去,出去之前贞娘又补了一句,“琴姨娘,好好照顾好平哥儿,虽然是庶出的,但好歹也是个大家公子,别出去了叫人笑话他没规没矩的。” 琴姨娘已经很低着的身子猛地一颤,仿佛是承受不住般,半晌才答道,“是,奴婢知道了。”这才退了出去,去寻平哥儿去了。 贞娘心里畅快极了,以前自己没有子嗣,在这个琴姨娘面前,虽然是当家主母,但总是感觉底气不足似的,对那个平哥儿也是百般忍让,不过是看在他是侯爷的儿子罢了,如今可真是好了,自己马上就要有孩子了,那么,自己的孩子必定是要将那平哥儿彻底踩在脚底下的。对着琴姨娘,也用不着这么客气了。 走在后边的燕姨娘轻轻一笑,对贞娘说道,“请夫人保重身子,好不容易才上的身子,可别有个什么闪失,要不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说罢,也不等贞娘说话就退了出去。 掀了帘子进来的翠竹恰好听见最后那句话,朝地上唾了一口,“呸,乌鸦嘴!”过来服侍着贞娘。 贞娘皱着眉头,吩咐翠竹,“你扶我起来,坐到那榻上,叫筱竹进来将这被褥都给我换了,没的沾了晦气!” 刚才就只有那平哥儿在贞娘的脚头坐了一坐罢了,贞娘这是在说平哥儿晦气吗?看来,这府里很多事还真不是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呢,九娘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平哥儿时,贞娘待平哥儿的和气和慈爱,不过,那日扔在地上的帕子和今日要洗换的被褥,都让九娘子看清楚了贞娘对平哥儿的真实态度,也对贞娘这个人又多了一层防备。 翠竹应了,过来扶贞娘起身,九娘子也赶紧上前搭了把手,等扶着贞娘到窗边的榻上坐好了,又拿了床新的锦被搭了,翠竹这才和筱竹去更换贞娘床上的被褥了。 贞娘拍拍自己身边,叫九娘子,“妹妹,到这来坐。” 九娘子谦道,“不用了,妹妹还是站着的比较好,姐姐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好了。”九娘子决定还是守规矩的好,以免被人拿住小辫子要说话了。 贞娘也不勉强,说道,“如今,就咱们姐妹俩在这,姐姐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姐姐现在身子不便,妹妹你可要争气,将侯爷牢牢拴在你房里,莫让那两个姨娘占了先机。” 说完,见九娘子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又接着说道,“妹妹你也不用担心,以前我和母亲答应过你的,依然一样有用的,只要你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记到我的名下的,一样是嫡出的身份的。关键是要把侯爷的心留在咱们这,可别让别人占了便宜,妹妹你说呢?” 九娘子心里十分不舒服,那个所谓的约定,原来更多的也不过是为了五姨娘在曹府里能安生度过后半辈子而已,如今贞娘自己已经有了孩子,再来提这个,让九娘子心里有点膈应,说实话,她不想生孩子,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苦痛,庶出的子女永远是没有自我的。尽管贞娘现在说的很好,记在她的名下,算是嫡出的,算是也并不真是,她不想要这样的无谓的承诺。 于是,淡淡地说道,“多谢姐姐为妹妹考虑得这样周到,只是谨娘愚笨,不一定能做好,还请姐姐见谅,妹妹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贞娘还要说什么时,外边传来丫头的通报声,“夫人,曹府大太太来了。” 贞娘一喜,母亲来了吗?马上就要站起身来,九娘子连忙扶住贞娘,“姐姐当心,不可起猛了。” 贞娘感激地看了九娘子一眼,“还是妹妹小心,多谢了,快扶我去接了母亲进来。” 九娘子便扶起贞娘,慢慢地起身了,九娘子又顺手拿了件毛衣裳搭在贞娘身上,二人刚刚走出里间,走到厅堂里,便看见大太太满脸喜气地快步走了进来。 一看见贞娘,大太太的泪就下来了,赶忙扑了过来,将贞娘搂到了怀里,“我的儿啊,菩萨有眼,你果然是苦尽甘来了啊。” 贞娘被她这么一哭,也心酸不已,掉下泪来,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了一阵,九娘子才上前去劝道,“母亲还请注意身子,姐姐也不宜大哭太久,别惊了胎气。” 大太太这才连忙放开贞娘,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小九说的对,可不是嘛,我都老糊涂了,还抱着你哭呢,快别哭了,来来,坐下,坐下,咱娘俩好好说说话。” 贞娘点头,和大太太二人到了西间的炕上坐了,翠竹端上茶水和点心来,九娘子微微蹙眉,“姐姐,你有了身子,不宜再喝茶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贞娘还没说话呢,大太太高兴地说道,“就是就是,这你得听小九的,不过,小九,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呢?” 九娘子答道,“知道姐姐怀了身子,小九找了不少医术看呢,知道一点。”说着便让翠竹将贞娘面前的茶碗撤了下去,“去换些花茶来,没有的话,就冲点蜂蜜水来也行。” 翠竹红着脸答应了出去了,贞娘说道,“好妹妹,多亏了你了,我身边没有你还真是不行呢。” 九娘子说道,“这都是妹妹应该做的,姐姐,您和母亲好好说说话吧,谨娘先退下了。” 贞娘点点头,九娘子便出了西间,走出了荣祥堂。 大太太冲外头杨了扬头,“怎么样,她可还听话?” 贞娘嗔道,“母亲,您怎么一来就问上她了,也不问问女儿好不好?” 大太太笑道,“你这孩子,我还不心疼你啊,得到信儿我就颠颠地跑过来了,给你那婆母拿了一堆的好东西,我看她脸上也没多个几分笑容,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当我喜欢理那老货呢?” 贞娘急道,“母亲,您看您,又胡说了,当心……” “当心什么,这是你的地方,我还怕有人听了去不成,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现在总算是怀上了,可千万要当心点,可别大意了,你这孩子来得多不易啊。”大太太豪不在意地说道。 贞娘摸了摸自己还很平坦没有隆起的肚子,“是啊,十个月呢,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娘要提醒你,既然你有了身子,小九那,避子汤可得按时给了,别让她也怀上了,跟你争宠呢,咱们以前是答应过,让她生下孩子记在你名下的,如今你自己有了,就别让她怀上了,起码得等你再生他个两个三个的,再考虑让她生。” 大太太说道。 “这会不会太狠了点?”贞娘有点犹豫。 “狠?不狠你怎么坐稳你这主母的位子,听娘的没错,千万别一时心软,否则,你哭都来不及的。”大太太狠厉地说道。 “可是……”贞娘还有点不忍心。 “没有可是,还有,你也得防着你房里的那两房姨娘,尤其是那个琴姨娘,你若是有了孩儿,她的平哥儿可什么都不是了,你要当心点。小九,有五姨娘在我手里,再加上在这府里,她还要依靠你,倒是可以信得过的,你可以好好地使唤她,不用防着她。”大太太教贞娘道。 贞娘点点头,大太太又问道,“孙妈妈回来了吗?” “还有两天就回来了。”贞娘答道,孙妈妈是贞娘的乳母,也是自小跟着大太太嫁过来的,前些日子去江南女儿家了一趟。 “这老货,怎么能随意离开你身边呢,她回来你可得好好说说她,再不许这么着了,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点。”大太太叮嘱道。 ------题外话------ 二更哦,各位亲,一米的承诺有效哦! 第七十二章 敲打,撑腰 贞娘点点头,大太太又对贞娘说道,“你叫翠竹去将小九叫过来,我还得敲打敲打她才是。” “娘,您这是何必呢?”贞娘说道,刚才九娘子对她的两次提醒,她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你懂什么,娘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大太太说道。 贞娘无法,只得唤了翠竹来去请谨夫人去了,九娘子也没走远,就在荣祥堂外边的水榭边,因为她就知道大太太不会这么放过她的,肯定会有话要说的。 回到荣祥堂的西间,大太太一副温和慈爱的样子,“谨娘,母亲还得好好谢谢你呢,你看看,你这丫头,我早就说你有福气,命好是不是,你看你一过门,贞娘就有了,所以说你就是个福星呢。” 这是大太太惯用的招术,要使唤你的时候,先将你使劲地捧上一捧,九娘子非常清楚她的套路,所以,一点也不激动,平静地说道,“母亲说笑了,这是大姐姐命里该有的,也是大姐姐的福气,小九何德何能,不敢当母亲的缪赞了。” 大太太对着贞娘叹道,“你看看,这孩子,就是这点好,一点都不居功,总这么谦和,真真让母亲欣慰呢。” 转而就又拿了帕子假意拭泪,“可怜我那秀云妹子,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偏要清修,你说说,我也只有拿出这颗心来好好对她才是呢。” 见大太太提到五姨娘,九娘子便有点绷不住了,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来。 大太太在心里暗笑,“小样,还拿捏不了你了,我可是知道你的死穴的。”面上却不显。 九娘子问道,“五姨娘可还好?” “你过了门,我才听下人说,秀云她伤风了许久,怕你知道担心,也不说,后来才知道是重了,不过,我已经给她请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吧。”大太太故意模绫两可地说道。 大太太果然也很了解九娘子,这话一出口,九娘子显见地就担心起来,紧张地问道,“那五姨娘可有好好吃药呢?” 大太太叹道,“想来是有的吧,我啊,总挂心你大姐姐这头,就没法子顾虑到那么多了,也都怪我呢。” 九娘子咬着嘴唇,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这里等着呢,所谓关心则乱,九娘子自己在心底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小九人微力薄,也是鞭长莫及,还望母亲多多替小九看顾着点五姨娘,在这里,小九自然是对姐姐忠心不二,言听计从的。” 大太太拍着炕桌道,“好,与小九这样伶俐的人说话就是痛快,母亲也就是这点子心愿,还望小九你多多帮衬你这姐姐,待孩子平安落地,母亲答应你,给你姨娘一次来这看你的机会,你看如何?” 九娘子心里很火,但是也只能说道,“小九也不求别的,只求母亲能对五姨娘多多看顾点,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求母亲给及时请大夫即可。至于看望,母亲觉得方便就好。姐姐这里,母亲放心,小九以五姨娘的名义起誓,定让姐姐平安生子。” 对于贞娘,其实九娘子也是希望她好的,本来也是打算会多多帮衬贞娘的,这自是不必提,但是没想到大太太会把人心想的这么险恶,可怜的五姨娘,如果贞娘有个什么不好,她真怕大太太会对五姨娘下黑手,当家主母要弄死个无人理会的小妾,当真是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的。 大太太心满意足,笑着对九娘子说道,“你能想得这么通也是好的了,那母亲就放心多了,秀云那里,你也放心,我自会好好看顾着的。” 大太太又说了些话才起身离去,贞娘不能送,九娘子就待为远送到了二门上,等大太太的马车走远了才回了荣祥堂。(.) 回去,荣祥堂正房外边的院子里又候了好多的管事娘子,等着见贞娘呢,原来贞娘都是到前头的荣事堂处理庶务的,如今有了身子,徐振祥便发话,让管事娘子们每日里到荣祥堂来回话,不让贞娘跑来跑去的了。 九娘子进了西间,贞娘也已经收拾好了,穿了件大红的锦缎袄裙,披着五彩的丹凤朝阳的缨络披肩,抱着小手炉,坐在炕上,腿上还搭着毯子,翠竹端着笔墨站在旁边,筱竹拿着算盘和账本站在另一边。 见九娘子进来,贞娘吩咐道,“今儿你也是第一次,就站在边上看我怎么处理庶务吧,以后等你慢慢上手了,我就可以偷懒歇着了。” 九娘子点点头,对于处理中馈事务,她还真的没有什么概念,以前在曹府,大太太也从来不会教她什么,都不过十跟着宫里的嬷嬷学规矩的时候听过一些罢了,也只是听听,而没有实际经验。 见贞娘让她在旁边看,她便走到贞娘和翠竹的身边,立着留心地听着和看着。 贞娘点点头,翠竹便对站在门口的另一个叫碧竹的丫头点点头,那丫头便高声呼道,“管家娘子进来回事!” 接着便有管家娘子一个接一个的进来回事,贞娘也不愧为曹府的嫡长女,被大太太教养得很好,每一个管家娘子贞娘都如数家珍,还能同她们聊上几句家常,这些个管家娘子,对贞娘也都是非常服气的,贞娘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没有二话的。 至于她们所回的事情,九娘子仔细地听了,不外乎就是府里每日的采买,前一日的开销,和一段时间内要准备的事物,或者是与别府里的人情来往等等,事情虽然都不大,但是也琐碎的很,不过九娘子迅速给总结了一下,其实就是两个字,出和进罢了,每日里的出,每个月的进,出和进要能差不多对得上也就可以了。 翠竹和筱竹这两个大丫头显然也都是经过训练的,一个记帐本上的账,一个记大概是贞娘自己这边的账,丝毫不见凌乱,二人动作也非常快,那些个管家娘子,一个接一个的,倒难为两个丫头竟然没有说忘了什么而提问的,这点,九娘子也相当佩服贞娘的。 好不容易等所有的管家娘子都回完话了,早已过来午膳的时辰,贞娘是经不得饿的,虽然勉强垫了几口点心,但还是很不舒服地又呕了几口。 翠竹给贞娘端了白水漱口,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夫人又是这般用不下饭?” 九娘子心里一动,便主动上前问道,“姐姐可有什么想吃的,妹妹去给你做吧。” 贞娘直起在那干呕的身子,“那怎么好意思,总这么麻烦妹妹。” “不碍的,侯爷已经嘱咐过了,叫谨娘好生照顾姐姐的,姐姐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就是了。”九娘子说道。 贞娘面上一红,“也真是怪得很,不知道是不是怀了身子的人,口味都特别刁钻,我还就只想吃妹妹做的,好像什么都很想吃一样,妹妹若是方便,不如给我做个扬州炒饭,好吗?” 九娘子无语,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贞娘大概就是想搓摩一下自己罢了,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好在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便点点头,“姐姐稍待,妹妹去厨房里做了给你送过来。” 贞娘满怀歉意地说道,“太过劳累妹妹了,姐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九娘子摇摇头,“这也是谨娘应该做的,不是吗?”于是,便退了出去往厨房里去了。 等九娘子去了,那翠竹才问道,“夫人,您怎么想起吃扬州炒饭了?” “什么扬州炒饭,我不过是打发她去罢了,你去给我端碗燕窝粥来,我先用点。(.)”贞娘不耐烦地说道。 翠竹不敢再问,忙去后堂端了早就准备好炖好的燕窝粥来,给贞娘用了一碗,又服侍着贞娘去东间的里屋歇下了。 这边,厨房里,厨娘们又见九娘子进来了,忙忙行礼请安,正好那李婆子在,大着胆子问道,“谨夫人,你这是……?” 九娘子笑道,“李妈妈,劳烦您了,夫人想吃扬州炒饭,还只要吃谨娘作的,所以,谨娘过来要麻烦李妈妈帮我把材料备齐,我怕夫人等时间长了饿坏了。” 李妈妈见厨房的下人们都出去了,便偷摸走到九娘子身边,不忍地在九娘子耳边快快地说了一句,“谨夫人,我们大夫人从来不吃炒饭的,尤其是这扬州炒饭!”说罢,也不再多说,便出去给九娘子准备食材了。 九娘子苦笑,连下人都能看出贞娘的搓摩,自己还真是有够可怜的,这李妈妈人还不错,还知道提点自己一下,这是怕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吧,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还不是一样要来这样辛苦一番? 很快,李妈妈就送来了食材,都洗好切好了,九娘子就挽起袖子开始了,饭都是现成的,炒一下很快,在加入各种料之后,九娘子想了想,舀了满满一勺的盐,放进了饭里,嫌不够,又加了满满一勺,炒好后,依旧是香气扑鼻的,九娘子拿了一个梅花盘装了,又盖了盖子,这才放进食盒里,出了厨房,回到了荣祥堂。 回到荣祥堂的时候,刚刚迈入厅堂,就被一双喷着怒火的眼睛给牢牢地盯住了。 堂上竟然坐着的是徐振祥同贞娘,还有北静王爷和王妃! 而那双冒着怒火的眼睛自然就是那北静王爷,他恶狠狠地看着九娘子,和她手上的食盒,和她面上的烟火色,和她身上不小心蹭到的一点锅灰…… 王妃红了眼圈,忙下来,拉着九娘子的手,“妹妹啊,你过了门怎么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吗?你叫姐姐心里于心何忍啊,姐姐怎么能看着我妹妹受这样的苦啊?” 九娘子石化了,身不由己地放下食盒,被王妃拉着好一顿哭和同情。 北静王爷转开一直怒目对着的九娘子,看向徐振祥,“侯爷,还不知道您府上缺丫鬟呢,倒要让刚进门的谨夫人亲自下厨做饭呢?要不,我送您三五百个下人,您看如何?” 北静王爷显然就是赤果果的讽刺了,徐振祥面上神色不变,贞娘的脸上却是早已尴尬不已,“王爷误会了,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妾身怀有身孕,什么也吃不下,就只能吃下谨妹妹所做的。所以才……”贞娘面红耳赤地解释道。 “哦,本王倒不知道了,侯爷夫人还这么的难伺候呢,不若本王送十个厨子过来,专给夫人您做饭,本王想总有一两个能做出合夫人胃口的饭菜来吧?”北静王爷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没有给贞娘留一点面子。 王妃也凑热闹道,“可怜我这妹子,如花似玉的,还得下厨房,弄得灰头土脸的,这叫下人们怎么看怎么说我妹子呢,罢罢罢,妹妹,你还是同姐姐回王府去吧,断不会有人拿你当下人使的。” 九娘子还想说些什么呢,被王妃暗暗地掐了一把,只好闭嘴不说了。 徐振祥平静的说道,“谨娘也不过是替姐姐操心罢了,没有王爷说的这么严重,也没有人敢把谨娘当下人使的。王妃,您也大可不必担心。” 北静王爷不依不饶,“哦,是吗?那就请侯爷问问吧,谨娘现在可用了午膳了?而你们家夫人又可用了午膳了?” 贞娘脸更红了,谨娘实在是不想看到大家都撕破脸,便说道,“谨娘早起吃得多,在姐姐那又用过点心了,这会子没用午膳,却是因为实在不饿,而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北静王爷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妃审势度势,看看气氛也差不多了,马上转圜道,“妹妹,我和你姐夫也是担心你,怕你受委屈嘛,既然是误会,那就说开了就好。侯爷,您也别见怪,我这妹子向来是乖巧的,我又特别偏爱一点。” 九娘子听到姐夫两个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呀,北静王爷是姐夫?看看那人那副样子,九娘子就想笑,不过一点子小事罢了,不过内心还是有一股热流暖过的,这人也是真心的关心自己呢。 见北静王爷还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而贞娘又脸色苍白,便上前挽住贞娘的手,“姐姐,想必你等谨娘也好久了吧,您看您又受不得饿,还在这里陪着做什么?” 转身又对徐振祥说道,“侯爷,谨娘先服侍着姐姐进去用饭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可禁不得饿的。” 徐振祥哪里不知道九娘子这是在给贞娘台阶下,点点头,贞娘感激地看了九娘子一眼,便由九娘子扶着拿了食盒回到了后堂去了。 翠竹和筱竹忙迎了上来,一个接着搀住了贞娘,一个接过了九娘子手中的食盒,九娘子吩咐道,“扶你们夫人好好回去歇着吧,谨娘还得回去看一眼。”说罢也不看贞娘,就回身去了厅堂里。 厅堂里,北静王爷脸色阴郁得可以,徐振祥也是一脸阴沉,二人都不说话,只有王妃在一旁说道,“我们也是担心这个妹子,说过来看看,谁知道那丫鬟说她早起喝了口粥就去大夫人那立规矩了,这会子还不见回来,我们就急了,赶到您这儿吧,又听有下人说我那妹子到厨房给你的大夫人做饭去了,这叫我们王爷哪里还受得住啊,我们王爷平日里最疼这个妹子了,眼看着妹子受委屈,火气就大了些,若有顶撞你大夫人之处,还请侯爷见谅吧!” 王妃的话绵里藏针的,刚刚走进来的九娘子听了不觉好笑,这王妃实在是太能瞎掰了,自己与那北静王爷总共也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且是在过门前一天才人的干亲,怎么就平日里最疼了?不过她还是很感激王爷夫妇,在自己最最卑微的时候,给与了自己莫大的支持。 这也不过是给那些看热闹,喜欢逢高踩低的人看的,叫那些人知道,谨夫人背后是北静王府,谁也不能因为贞娘的搓摩而小看了谨夫人。 于是,上前拉住了王妃的手,用王妃看得懂的眼神,真切地说了句,“姐姐,多谢你了,妹妹一切安好!姐姐毋庸担心!” 王妃笑着拍了拍九娘子的手,她也知道九娘子明白她的苦心。 九娘子又对北静王爷深深敛了敛身子,“谨娘多谢姐夫关切之心,谨娘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还请姐夫也安心,毋要生气了,气伤肝,姐夫请当心身子!” 北静王爷沉默地看了九娘子许久,丝毫不顾忌身旁徐振祥的感受,那个立在堂中,不因为自己身份低微,不因为自己受了委屈而有一丝不甘和怨愤的女子,那么淡淡的,仿佛怎样都不与她相干一番。这个女子,这样的女子,怎么就让别人捷足先登抢走了呢?北静王爷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心里却是痛彻心肺。 痛到极致,就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尽管心里是有千言万语的,但此刻,就只有“嗯”这一个字! 实在是无法再继续面对,北静王爷便起身,对徐振祥说道,“既然妹子在这里说不必担心,那我们就先告退了,希望侯爷能治家严格,别出什么主母虐待妾室的丑事才好!” 徐振祥迎着北静王爷告诫的眼神,“王爷请放心,本侯爷知道怎么做,谨娘是我的谨夫人,本侯爷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 “既如此,就不叨饶了,谨娘,你送送我们吧!”北静王爷转身对谨娘说道。 谨娘应了,王妃挽着谨娘的手,跟着北静王爷和徐振祥走出荣祥堂。一路上下人们都在看着,一个个又再次惊叹,原来谨夫人后台这么硬呢! 走出荣祥堂,徐振祥便不再送了,知道王爷夫妇与谨娘有话要说,便只说了句,“谨娘,替本侯爷好好送了送王爷和王妃,我就不远送了!” 王爷和王妃同徐振祥打了招呼,三人便一起离开了!走了一段距离,周围的下人渐渐少了,王妃笑着对谨娘道,“姐姐先走一步了,你姐夫有话对你说,”然后对王爷说道,“王爷,妾身在二门处等您了!” 北静王爷点点头,王妃对谨娘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王爷行了礼,便先行离开了。 这里正好是游廊的一处拐角,来往的人也并不多,九娘子紧张地看着前面背对着自己站着的北静王爷,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静静地站了许久,北静王爷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苦呢?” 九娘子楞住了,没想到北静王爷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心里百感交集,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北静王爷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九娘子,眼里再也没有往日的那种戏谑、嘲笑和暴躁了,反而是疼惜、沉静了许多,“在这个黄金牢笼里,你快乐吗?”北静王爷问道。 快乐?九娘子自问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她快乐不快乐,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关注到了自己是否快乐。 九娘子突然觉得在北静王爷面前,自己很放松,没有什么禁忌的,便苦笑道,“快乐?王爷您问一个小小庶女出身的妾侍是否快乐?您不觉得这个问题很荒谬吗?没有基本的生存的保证,身后还有一个没有自我保护能里的姨娘,您觉得我能说快乐吗?快乐那东西,向来是你们这样高高在上,出身高贵的人的专享,再回答您一句,小九我,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北静王爷满眼疼痛和怜惜地望着九娘子,“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自己掉在这痛苦的深渊?” 九娘子无奈地摇摇头,“小九已经说过了,纵然小九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的姨娘想想,小九多一点可利用的价值,我那可怜的姨娘就能过的好一点,就能有大夫给看病,就能吃饱穿暖,安生度日,至于小九自己,快不快乐并不是最重要的。” 北静王爷无限惆怅地看着九娘子,自己生命中就此错过的那一道美丽的风景,禁不住地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传来钝痛之感,叹道,“也罢,既是你自己选择的,就好好走下去吧,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但也还是可以做你的后盾的,所以,才叫王妃收你做妹妹的,有了这层身份,你好歹能多点保障不是?” 九娘子感激地说道,“您对小九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小九已经是无以回报的了,还有王妃,如此贤妻,还请王爷多多珍重才好。小九选的路,终究只有自己走下去了,王爷请留步,不要再为小九多费心思了!”说罢,深深地对北静王爷敛身行了一礼! 北静王爷想要伸手去搀她,却最终也没能伸出手去! 两个有缘无份的人,在这样一个美丽的下午,就此相对无言,也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题外话------ 一米今天要去外地,所以不能二更了,明天正常更新,亲们不用担心! 第七十三章 画眉,养猫 九娘子回到荣祥堂的时候,徐振祥已经离开了,贞娘见九娘子进来,连忙将九娘子唤到身边,“妹妹,都是姐姐不好,姐姐太过于自私了,没有考虑到你,你就别怪姐姐了,好吗?” “姐姐多心了,这不过是个误会罢了,我那结拜的王妃姐姐性子是急了点,还有王爷姐夫说的话,可能是过分了点,要是伤了姐姐,谨娘还要请姐姐莫要放在心上了,别气坏了身子。”九娘子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一定会吸取教训的,妹妹可千万别同姐姐生分了,好吗?”贞娘惶恐地说道。 “怎么会呢,姐姐放心好了。哦,姐姐,那扬州炒饭你可有用了,可还合您的胃口吗?”九娘子问道。 “用了用了,那一大碗,我都用了呢,真是好吃呢,妹妹的手艺真是不错的。”贞娘连忙答道。 九娘子心里暗暗发笑,放了那么多盐的炒饭也能称之为好吃吗?这么看来,所谓的只能吃得下自己做的东西都是假的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搓磨,那倒没什么,反正贞娘也不会吃,自己随便应付应付就好了。只是也替贞娘感到悲哀,何必要如此了?自己就算不被这么搓磨也一样会尽心对她的,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嫡亲大姐姐啊。 九娘子低头笑着,贞娘心里有点忐忑,“妹妹,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姐姐,不会的,您好好歇着吧,妹妹也回去了,明儿再来,有什么想吃的,先告诉妹妹好了,妹妹准备着。”九娘子说道。 “也是,偏劳妹妹这么久了,妹妹快回去歇着吧,姐姐这会子也没什么想吃的,有了再告诉你!”贞娘也愧疚地说道。 九娘子应了,便起身告辞了,回到了荣月堂。 灵菊迎了上来,给九娘子接了过来,打水给九娘子净手,九娘子问道,“珍菊呢?” “刚才侯爷派了小厮来送了许多书过来,珍菊正在里头收拾呢。”灵菊答道。 里边珍菊听到声音,忙掀了帘子出来,“夫人,您回来了?” 九娘子净了手,“什么书?” 珍菊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反正那个小厮说是侯爷让送过来的,说是夫人您要的。” 九娘子这才想起是那天在知味斋里自己看的那些,便走了进去,看了看,珍菊知道九娘子爱看书,便将这些书都收拾到一个博古架子上,方便九娘子闲暇的时候看看。 九娘子喝了口灵菊端上的甘草菊花茶,顺手抽了一本,就坐在软榻上翻看了起来。 看的正入神呢,听到外边珍菊的惊呼声“侯爷!” 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呢,徐振祥就大步走了进来。九娘子忙站起身来,起得有点急了,有点头晕,晃了几晃,徐振祥忙走了过来扶住了九娘子,“这是怎么了?”徐振祥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起得急了,有点晕罢了。”九娘子闭着眼睛,靠在徐振祥身上说道。 旁边的珍菊小声嘟囔着,“我们夫人早膳也没来得及用,午膳估计也没用,到这会子也没吃过多少东西,还没歇过,能不晕吗?” 九娘子睁开眼,喝道,“珍菊!” 珍菊吓得赶忙转身出去了,徐振祥皱皱眉头,“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扶着九娘子坐到了软榻上。 “也没有,是这丫头大惊小怪了,是我早上起的迟了,没用上,中午被王爷这么一闹,也没用上罢了。一会儿晚膳多用点就好了。”九娘子感觉好多了,想挣扎着离开徐振祥的怀抱,却没能挣扎出来,索性也就不动了。 “嗯,那我陪你用晚膳。”说罢,便唤了珍菊进来,“晚上我在这里用膳,你去厨房,叫厨房送些菜来,还有,让李妈妈给你们夫人炖个枸杞人参鸡汤来。” 珍菊高兴地应了,出去吩咐了。 九娘子忙说道,“不必这么麻烦了,随便一点就好了。” “你可以随便,我可是不能随便的,你就别管了。”徐振祥说道。 徐振祥基本上半搂半抱着九娘子的,“今天,辛苦你了,我都知道的。”徐振祥的话没头没尾的。 但是,九娘子却听懂了,“也没有什么,姐姐有身子,是该多迁就迁就她的。” “你总是这么懂事这么省心吗?”徐振祥亲了亲九娘子的头顶,轻声问道。 九娘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徐振祥又说道,“有的时候,你也要为自己多考虑一点,好吗?” 九娘子顿了一下,“侯爷的意思是……?” 徐振祥叹道,“贞娘怀了孩子,你不要见她的怪,有些事情,能应付就应付一下,还有,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好吗?” 九娘子心里暗笑,怎么,贞娘的那些个小把戏,徐振祥也看出来了吗?“侯爷请放心,谨娘知道该怎么做的,不会生姐姐的气的。” “还有,这段时间内,还要你多辛苦辛苦,帮忙看顾着点贞娘,我怕有什么意外。”徐振祥满脸歉意地说道。 “这个侯爷请放心好了,姐姐毕竟是谨娘的姐姐,谨娘会小心的。”九娘子认真地说道。 “嗯,我相信你,目前,也只能相信你了!”徐振祥说了一句让九娘子摸不着头脑的话,看徐振祥的样子也不想解释,九娘子便也不再问了。 二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坐了一会儿,徐振祥也翻看了九娘子刚才看的书,说了几句闲话,晚膳就送了过来。 珍菊和灵菊摆好饭菜,珍菊给九娘子盛了一碗汤,递到九娘子手上,“夫人,这汤还热着呢,赶紧喝了吧!” 徐振祥也看着九娘子,无奈,九娘子只能拿起调羹,慢慢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二人无话,就这么默默地用完了膳,在徐振祥的监督之下,九娘子喝了一碗汤,吃了一碗饭,真是好久没有用过这么多了。 珍菊上来收拾饭桌,徐振祥还吩咐道,“那鸡汤留着,到晚间,给你们夫人再热热,再让夫人喝一碗。” 珍菊非常高兴地应了,九娘子苦着脸,自己最不爱喝鸡汤了,偏偏徐振祥还如此顶真,真是的。 二人又坐着说了会话,灵菊进来问道,“侯爷今儿晚上歇在这吗?” 徐振祥歉意地看着九娘子,还没说话呢,九娘子先说道,“侯爷还是去姐姐那里吧,她正难受着呢,还是多陪陪的好。” 徐振祥抬手摸了摸九娘子的头顶,九娘子不满地撇撇嘴,怎么像对小孩子那样。 徐振祥无声地笑了笑,“我改日再来,你早些歇着,珍菊,别让你家主子看书看得太晚!” 珍菊应了,徐振祥这才离开了荣月堂,往荣祥堂方向去了。 九娘子看着渐渐远去的徐振祥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一股落寞的神情悄然爬上九娘子的面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的她也像是个怨妇一般。 回了里屋的九娘子,洗漱好之后,靠在床上看了会书便歇了。 荣祥堂里,徐振祥到的时候,贞娘正靠在床上低声地哭着,徐振祥问掀帘子的翠竹,“你们夫人怎么了?” 翠竹红着眼睛答道,“夫人说今儿给您丢脸了,正伤心呢,奴婢们怎么劝也劝不好。” 徐振祥点点头,冲翠竹挥挥手,翠竹便退了下去,掩了门,自己去外间歇了。 走到贞娘旁边,贞娘抬起头来,满脸的泪水,“侯爷,妾身今儿给您丢脸了,其实妾身不是……” 徐振祥打断贞娘的话,坐到床边,给贞娘掩了掩被角,“好了,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没什么丢不丢脸的,王爷也是担心谨娘才这么说的,你别太在意了。” “侯爷不怪妾身吗?”贞娘止住了哭泣,抬着脸问道。 前些日子贞娘一直忙碌,有了身子也不知道,加上又是着急又上火的,脸色便不好了,蜡黄瘦弱的,徐振祥尽管知道贞娘私底下对九娘子的搓摩,但是看在她这个样子的份上,也不好再说她什么了,一切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徐振祥拍了拍贞娘的手,“怪什么,你我夫妻多年,这点子事算什么。” 贞娘这才破涕为笑,投到徐振祥的怀里,“侯爷,您真好!妾身以后会待谨妹妹好的,侯爷放心就是了。” 徐振祥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轻轻地拉开贞娘,“快躺下歇着吧,多顾着点肚子里的孩子,别太累着了,有什么可以交给谨娘去做的,就大胆交给她,我看她还算是个伶俐的,应该学学就会的。” 贞娘脸色暗沉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温顺地答道,“嗯,妾身会多教教她的,谨妹妹向来聪明,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徐振祥点点头,给贞娘盖好了被子,“你好好歇着吧,我去知味斋睡了。” 贞娘一惊,又要起身,被徐振祥按住,“我还有些公务没看完,就不影响你了,你睡你的,我看完了九歇在知味斋了,明儿一早过来陪你用膳!” 贞娘这才作罢,不放心的说道,“不如侯爷去谨妹妹那里歇着吧,省得侯爷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人。” “没事,有小厮就好了,你睡吧,别多说话了,我先走了。”说罢,就起身开了门,走了出去。 待徐振祥走了出去,听见翠竹的询问声,和徐振祥开大门的声音,以及外边门上的婆子落钥的声音,贞娘这才爬起来,拥着被子坐着,不知道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翠竹端了温开水进来的时候,贞娘就这副样子在床上,将翠竹唬了一跳,忙上前去给贞娘披了件衣裳,“夫人,您怎么起来了?快点躺下吧,别着凉了!” 贞娘摇摇头,“我还睡不着,你先下去吧,我想点事情。” 翠竹是知道贞娘的脾气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给贞娘披好衣裳,盖好被子,这才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果然徐振祥很早就过来了荣祥堂,贞娘也才刚刚起身,洗漱好,坐在妆台前梳理头发呢,见徐振祥进来,便说道,“侯爷,您先等等,等妾身梳好了,马上就好了。” 徐振祥便点点头,坐到了窗上,看着贞娘梳头发。 贞娘的头发不错,但是徐振祥这一刻却想起了九娘子那满头的黑发,那淡淡的清香和那诱人的红唇。 半天才听到贞娘在唤他,“侯爷!侯爷!” 徐振祥回过神来,“怎么?” 贞娘面上有羞涩之意,“翠竹也丫头,手粗心也粗,妾身这眉毛怎么也画不好,要不,侯爷帮帮妾身,好吗?”贞娘问着,手里还拿着一支螺钿笔。 徐振祥点点头,走到贞娘身前,接过贞娘手中的螺钿笔,便细细地替贞娘描了起来。 而九娘子,刚刚到荣祥堂,就被筱竹直接带到了内堂,结果一掀帘子,就看到了这万般动人的一刻。 贞娘坐在妆台前的软凳上,满含深情地仰头望着徐振祥,而徐振祥微微弯下腰来,左手扶着贞娘的肩膀,右手拿着螺钿笔,正小心专注地替贞娘描画着眉毛,那动人的情景,任谁看了都要惊叹于二人的琴瑟和睦,感叹于二人的鹣鲽情深,站在二人身边都会觉得自己仿佛就是多余的。 九娘子站在那里,连掀帘子的手都忘了放下来,就这么愣在那儿。 说实话,虽然早已经告诫过自己不能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幻想,但当真的看到这一幕,说没有一点心酸也是假的,到底还是没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心绪。 徐振祥画好了,停下笔来,仔细打量了下,点点头,这才直起身来。 贞娘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立在门帘出发愣的九娘子,心里微微得意,假意才发现般,羞道,“谨妹妹来了吗?快快进来。” 徐振祥也看见了九娘子,神情微微有点发窘,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怎么来的这么早?” 看看,自己多不讨人喜欢,人家在嫌弃自己搅了好事呢,九娘子在心底对自己暗嘲。 “谨娘想着昨日姐姐不大舒服,所以想着今天早些过来看看,姐姐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想打搅了侯爷和姐姐,还请侯爷和姐姐见谅!”九娘子谦恭而有礼地说道。 贞娘笑着说道,“什么打搅了,叫妹妹笑话了,快别这么说了。” 九娘子的话却让徐振祥感觉到非常的不舒服,仿佛谨娘这个人就远在千里之外般,虽然九娘子的态度谦恭,神情泰然自若,微笑也挂在嘴角,但徐振祥就是觉得那个人,冷冰冰的,客气得过分了。 徐振祥朝九娘子看去,九娘子却刻意回避着他的眼光,低着头,问道,“姐姐今儿可有什么想吃的?说了出来,妹妹好早做准备去。” 贞娘笑道,“昨儿的事还挺对不住妹妹的呢,哪里还能让妹妹替我作什么了,妹妹快歇歇吧,妹妹可曾用了早膳?” 九娘子摇了摇头,真娘便立刻吩咐翠竹,“去多摆副碗筷,谨夫人也在这里用早膳。” 翠竹答应了,出去准备了,九娘子还要推辞呢,徐振祥淡淡地说道,“谨娘就在这里用了吧,省得还要来回跑的。” 九娘子无奈,只得答应了。 外边,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翠竹过来请了三人出来,徐振祥坐了下来,九娘子便过去扶了贞娘坐在了徐振祥的身边,自己立在贞娘后边。 翠竹添了粥,将碗递给侯爷,九娘子便去另添了一碗,递给贞娘,又拿起筷子,问道,“姐姐可有什么想用的,妹妹替姐姐搛好。” 贞娘恼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快快坐下来,咱们一同用早膳才是正经。就咱们这几个人,还讲什么规矩呢?” 九娘子认真地答道,“不可,姐姐,妹妹服侍姐姐是应当应份的,咱们侯府百年世家,可不能这么轻易地不讲规矩了。” 贞娘假意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由着九娘子服侍了,徐振祥一直没有说话,阴沉着脸,很快地用完了粥,又用了两个水晶小笼包,就停住了筷子,贞娘也忙停了下来,“侯爷,怎么用的这么少?” 徐振祥说道,“前头还有公务未了,我就先出去了,你们慢慢用吧。”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贞娘还来不及起身送呢,只得嘟囔道,“今儿怎么了,平日里早上得吃个三四碗的呢。” 九娘子目不斜视,继续服侍着贞娘用膳,等贞娘用好了,服侍着贞娘漱了口,扶着贞娘坐到了窗台下的炕上,贞娘才慢悠悠地对九娘子说道,“妹妹快去用吧,别都凉了,吃得该难受了。” 九娘子道了谢,这才走到桌边,斜签着身子,很快地用了一碗粥,吃了个金黄馒头就罢了。 翠竹和筱竹二人过来收拾碗筷,九娘子起身自去漱了口,回来时,贞娘还在拿着小靶镜,看着那徐振祥画的眉毛呢。 二人正在准备要见官家娘子们时,翠竹又来报道,“燕姨娘来了。” 贞娘有点不耐,却也没办法,只好让她进来了。 不大一会儿,燕姨娘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走了进来,潦草地行了个礼,“给夫人请安了!”然后又更潦草地对九娘子弯了弯身子,“给谨夫人也请安了!” 贞娘问道,“怎么了,不是是免了你们的晨昏定省吗?还是有什么事呢?” 燕姨娘娇娇娆娆地说道,“这是太夫人赏给妹妹的波斯猫,可名贵着呢,据说还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呢,妹妹我喜欢得不得了,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雪球,夫人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嗯,是很漂亮!”贞娘敷衍地说道。 燕姨娘便又说道,“可是这猫儿甚是金贵,吃的都是剁碎的肉丁或者是新鲜鱼肚子上的肉,妹妹我哪里养得起啊?还请夫人发发慈悲,给妹妹这也拨点银钱,总不能叫太夫人赏的猫饿死吧,那不是对皇后娘娘不敬,对皇家不敬了吗?”燕姨娘说起来义正言辞的,脸都不红一下的。 贞娘无奈地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每个月给你多拨二两银子,你看可好?” 燕姨娘撇撇嘴,“姐姐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要是妹妹我自己,我可不来受这个气,还不是为了太夫人的面子吗?原来太夫人和皇后娘娘在姐姐眼里就值这么二两银子啊?” 贞娘气得直喘气,“你!” 九娘子忙上前抚了抚贞娘的背,贞娘这才缓了缓,说道,“罢罢罢,你说多少合适啊?” 燕姨娘笑嘻嘻地说道,“妹妹我也知道姐姐当家辛苦,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么就少点,每个月十两银子好了。” “什么?十两?”贞娘气得有再度喘了,“你这个雪球都要吃些什么呢,十两银子够买多少鱼肉啊?” “哟,这么点银子,姐姐就心疼了,罢了,既然姐姐心疼这点子银钱,那么妹妹马上去把这猫还给太夫人,燕华可没那个本事养活它,还是让它回去跟这太夫人吧,还能享享福”燕姨娘这个人口才是极好的,连跟人吵架都还这么气定神闲的,其实无非就是背后撑腰的人厉害罢了。 说罢,就要抱着猫作势就要往外走。 “回来!”贞娘喝道。 燕姨娘马上停住身子,贞娘无奈说道,“那就依你吧,每个月多加十两银子到你院里。” 燕姨娘这才笑了起来,“那么,就多谢夫人了,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先退下了。” 贞娘不耐烦地挥挥手,燕姨娘这才抱着猫出了正房。 “一个二个的,净给我添堵!”贞娘自言自语道。 九娘子在一边,听了非常无语,这娘这还是在说自己吗? 第七十四章 香包 跟着贞娘处理好了庶务,二人坐在西间喝茶,九娘子告诉过翠竹贞娘不适合喝茶,所以,现在翠竹都是问过九娘子后,按照九娘子的建议给贞娘泡的水果茶或者蜂蜜柚子茶,酸酸甜甜,贞娘也比较能接受一点。[] 正边喝茶边说闲话呢,筱竹来报,琴姨娘来了。 琴姨娘手里托了个托盘走了进来,毕恭毕敬、一丝也不错规矩地分别给贞娘和九娘子行了礼,请了安。 “不是说免了你们的晨昏定省吗,还跑一趟做什么?”贞娘问道。 琴姨娘恭敬地答道,“奴婢看夫人这些时日反应大,还要处理府里的庶务,怕夫人身子受不住,所以,特地做了两个香包给夫人随身用,既提神醒脑,又可以让身上香气经久不散。” “哦,这么好用吗?我看看。”贞娘来了兴趣。 翠竹接过琴姨娘手中的托盘,掀了上面的布头,里面放着两个颜色鲜亮阵脚细密的荷包,一掀开,就问到一股子清新香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翠竹将荷包递到贞娘手中,贞娘细细地看了,两个荷包均是以五彩丝线加上金线绣制而成,一个上面绣的是观音送子,那胖胖的娃儿绣得眉清目秀,甚是可爱,另一个绣的是抱鱼金娃,那金娃娃穿着红肚兜,梳着朝天小辫,憨态可掬,且都散发着清新至极的味道。 贞娘不觉爱不释手,翻看着赞道,“琴姨娘真真好针线!”还递过来给九娘子看着,笑道,“怎么样,谨妹妹,你看,不必你的手艺差吧?” 九娘子接了过来,也仔细地看着,含笑也赞道,“真是绝了,琴姨娘真是有一双妙手,难得的是这娃娃,绣的跟真的似的。” 琴姨娘不好意思地说道,“让夫人和姐姐见笑了,奴婢嘴笨,也不知道怎么能帮上夫人的忙,只能做些这样的小物件,讨夫人一个开心罢了。” 九娘子下意识地将荷包放在鼻子便闻了闻,那琴姨娘赶忙说道,“这里边装的是奴婢经心收拾的栀子花、白玫瑰、白茉莉和红玫瑰、海棠花、红荷花的花瓣,洗净晒干之后,装进去的,奴婢知道姐姐稍通医理,姐姐不妨发开来看看。绝对不会对夫人的身子有什么不好的。” 九娘子笑道,“妹妹多心了,谨娘不过是觉得这味道特别好闻,所以想闻闻是些什么花,没想到妹妹如此细致,真是不错。” 不过到底还是将荷包口上扎着的丝绦解了下,看了看,里头果然各装了一色的花瓣,九娘子点点头,“怪道这荷包如此好闻,姐姐可以放心用的,都是些好的。” 贞娘接了过去,“琴姨娘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我就收下了,也劳累你了。”说罢,对翠竹说道,“将前些日子大太太带给我的燕窝包一些,还有那雪花洋糖包一包,给姨娘带回去。” 翠竹应了,自去取了,琴姨娘忙红着脸摆手道,“多谢夫人了,奴婢不敢,奴婢不是来向夫人要东西的。” 这话将贞娘和九娘子都逗笑了,贞娘道,“这有个什么,是我自己个给你的,你也回去炖着吃,我这太多了,也吃不动,省的浪费了。” 九娘子也说道,“姐姐爱惜咱们,你就收下好了,也不妄姐姐的一片心了。” 琴姨娘这才红着脸嗫嚅地收下了,向二人道了辞才离去了。 等琴姨娘走远了在,贞娘才问道,“妹妹,侯爷说你在看医术,你说说,这干花荷包有没有什么问题,我还当真挺喜欢的呢。” 九娘子说道,“没问题的,我看了,都是些晒干的花瓣,味道也对,应该可以经常带在身上的。” 怕贞娘不放心,又加了句,“姐姐若是不放心,不妨给大夫看看便知道了。” 贞娘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来回翻看着那荷包上憨态可掬的娃娃。 九娘子便起身告辞,贞娘中午是要午歇的,九娘子便回去用午膳,等贞娘起身了再过来服侍。 今儿日头好,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九娘子便往园子里绕了一下,顺便晒晒太阳散一散。 刚拐过月洞门,就听见女子的嬉笑声从前边传了过来,九娘子好奇地走了过去,原来是燕姨娘,带着小丫头丽菊在逗那叫雪球的猫儿玩。 丽菊手里拿着的大概是给雪球吃的东西,逗着那雪球扑上来咬着吃,那雪球圆滚滚一团,又是雪白的,十分的可爱,燕姨娘在旁边的木椅上坐着,看着直发笑。 见九娘子走了过来,那燕姨娘也不起身,就这么懒洋洋地说道,“哟,姐姐这会子才出来呢,唉,我们这样的粗人是没这样的命,可以日日侍候在夫人和侯爷身边,怎么的也能跟着夫人长长见识是不是,还是姐姐命好啊。” 九娘子听她说话不伦不类的,也懒怠搭理她,只说了句,“好可爱的雪球呢。”燕姨娘搭腔道,“再可爱也只是个畜生,也是逗人顽的,怎么也不能变成主子不是吗?” 燕姨娘说话越来越不讲规矩,也越来越露骨了,九娘子不想与她争执,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那丽菊抱着雪球立在一边恭送,走过丽菊的身边的时候,九娘子闻到一股子特别的味道,好像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哪里闻过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过去了,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后来的几日,贞娘果然就将那两个荷包轮流带在身边,闲暇时便拿在手里把玩,九娘子也没多想什么。 这一日,一大早的,九娘子刚刚到荣祥堂,侯爷这几天朝里有事,没有回内院,就由九娘子服侍着贞娘用早膳,贞娘刚用完,九娘子也才坐下来,准备用呢,就听见外边翠竹兴奋的咋咋呼呼的声音,“夫人,夫人,您瞧瞧谁来看您了?” 贞娘不禁嗔道,“这丫头,就不能小声点吗,一点子女子的样都没有,到底是谁来了,你这么激动的?” 翠竹兴奋得小跑过来,“是六娘子……哦,不对,是那镇北侯府的将军夫人来看您了。” 一听到是六娘子,贞娘也马上眉开眼笑起来,“是六妹妹吗?人在哪里,快快去迎了进来。” 九娘子一听说是六娘子来了,也挺高兴的,马上站起身来,连饭也顾不得用了,忙对翠竹说道,“这饭桌你先撤了吧,我去二门迎迎六姐姐。” 翠竹应了,去搬饭桌,贞娘点头道,“也好,你去替我迎迎,在家她也同你亲近。” 九娘子应了,忙走了出去,还没到二门呢,就听见六娘子爽朗的笑声,“我这大姐姐,当真是苦尽甘来啊,这下该扬眉吐气了吧。” 九娘子暗暗好笑,这家伙,都嫁人这么久了,还是这幅性子,一点都没改,在人家家里呢,就敢大放厥词的,也不怕人家听了膈应。 姐妹二人照了面,六娘子一把将九娘子拉住,转了个圈才将九娘子放开,转得九娘子头都晕了,“六姐姐,您这是干什么呢,小九头都晕了。” 六娘子细细地往九娘子的面上看去,“嗯,还好,没瘦太多,眼圈下有点黑,没睡好吧?” 九娘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六姐姐,几日不见,你怎么变成了相面的了?” 六娘子也笑道,“我这是关心你,怕你过的不好嘛,你既这么说,那就别看了,我才懒得操你的心呢。” 九娘子忙上前挽住六娘子的胳膊,又说了好些好话,六娘子才又笑了开来。 二人进了荣祥堂,九娘子便连忙放下挽着六娘子的胳膊,走在六娘子身后,六娘子微微蹙了下眉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筱竹打着帘子,让二人进了暖阁,贞娘正坐在炕上等着呢,见了六娘子,忙招手将六娘子唤到自己身边坐了,对翠竹说道,“快去泡了六娘子最最喜欢的太平猴魁来,”转身又问六娘子,“是你自己个来的,还是我那妹夫陪着你来的?” 六娘子撇嘴道,“陪什么陪啊,他去边关巡城去了,几个月回不来呢,现在我一个人,可是自在多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贞娘戳戳六娘子的额头,“你啊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你看你说的那时什么话,子啊你婆母面前可不能乱说,小心她家法伺候你。” 六娘子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大姐姐怎么越来越像母亲了,唠叨个没完的。”说罢伸手要去摸贞娘的肚子。 贞娘啪的一声打掉六娘子的手,“你干什么呢?” 六娘子缩回被打的手,委屈地说道,“妹妹不过是想关心一下你嘛,姐姐怎的如此小气?” 贞娘笑了,拉过六娘子,“月份还小着呢,等以后大了,唤你做姨姨姨姨的时候,你就开心了。” 六娘子也忍不住地红了眼圈,“大姐姐,你总算是熬出来了,真不容易啊。”贞娘也红了眼圈,“好了,好了,大姐姐是熬出来了,你呢?你有没有什么信啊?” 这么一说,六娘子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啐道,“大姐姐真讨嫌,不跟你说了。”说罢跳了起来,走到九娘子身边,拉着九娘子的手,“九妹妹,你怎么样?大姐姐待你还好吗?” 这个六娘子,真真是个玻璃心肝的人,这样的话也当着贞娘的面问了出来,这要九娘子如何回答,九娘子觉得好笑又好气,说道,“大姐姐待我自然是极好的,这还用问吗?” 六娘子回头瞅见贞娘瞪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呵呵,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你们别多想了啊。” 贞娘吩咐翠竹道,“吩咐大厨房,今儿给咱们多送些菜来,尤其是做一道六娘子爱吃的珍珠糯米丸子,还有炖个清淡的山药排骨汤来。” 翠竹答应了,自去吩咐了。 六娘子腻到贞娘身上,“好姐姐,还是你待我最好了!” 贞娘拧了拧六娘子的脸蛋,“这么大了还这么缠人,不知道是随了谁了。嫁了人还这样,叫姐姐怎么能放心呢?” “又来了,又来了,大姐姐,您真的跟母亲一样一样的,真烦人,九妹妹,不同大姐姐说了,我去你那坐会的。”六娘子不耐烦地说道。 九娘子看着贞娘,贞娘笑着点点头,“去吧,去吧,闹得我头疼,我歇会,等会你们都过来这里用饭,我们姐妹一起好好聚聚。” 九娘子点点头,六娘子这才挽着九娘子的手,就飞快地往外走着,“快走,快走,一会儿大姐姐又该唠叨我了。” 带着丫头到了荣月堂,六娘子仔细地转了转,点头道,“看上去你过的还不错。”九娘子有些啼笑皆非,就这么看看就能看出来过的好不好了?但也没说什么,拉着六娘子到了西间坐了,珍菊奉了茶上来,带了六娘子的丫头下去用茶,姐妹二人坐在炕上,半天谁也没说话。 六娘子明显没有了刚才在贞娘那里的撒娇卖乖,到了这儿反而沉默了,神情也凝重了许多,九娘子心里有些诧异,但是六娘子不开口,她也不好说什么。 终于,六娘子有点耐不住了,长长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了九娘子面前,“九妹妹,这可是你的东西?” 九娘子接过来一看,可不是嘛,是自己以前用过的一方帕子,一角还绣着薄荷叶,除了自己大概没人会在帕子上绣这个的,因此,九娘子一眼就认了出来,惊讶地问道,“这是我的啊,可是怎么会在姐姐你的手里呢?” 六娘子神情颓败地说道,“这也不是我手里的,是杨广手里的。” “什么?”九娘子大吃一惊,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这可不是好玩的,虽然自己并没有将帕子送给任何人过,但是如果闹将起来,那可就是私相授受了,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怎么回事?六姐姐可以清楚地告诉小九吗?”九娘子着急地问道。 六娘子看了看九娘子的神色,确定她不是在假装之后,才叹气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了,那杨广倒也没说假话。” 又接着说道,“这是一日我从杨广脱下来的衣裳里发现的,当时我问他,他不肯说,我怕他在外边有相好的什么的,就吓他说要闹到婆母那去,他也不肯相告,只说是那日咱们去北静王府时,他在园子里拣的,我仔细想了想,那日去过北静王府的就咱们家的姐妹,再看那帕子上绣的,估计就是你了。” 九娘子也回忆起来,“是了,那日,我在园子里的确碰到过当时还不认识的六姐夫,但是只是说了句话就走了,我真的没有注意到帕子掉了。” 六娘子苦笑,“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后来我逼他,他也到底不肯说出真情,但是我也能猜出来一二,这帕子他如此经心的随身收着,估计是对你有情了吧,可笑,他却娶了我为妻。” 六娘子的笑让九娘子心里很不好受,杨广对她的情她是知道一二的,但是却从来没想过告诉六娘子,因为她觉得杨广同六娘子婚后,慢慢就会忘记的,也不必要让六娘子闹心了,但是,这一刻,六娘子的笑让她感觉到了这个往日高傲的六姐姐,的确是被伤到了。 “其实也很公平,”六娘子接着说道,“我们夫妻多有意思,在一起过日子,想的却都是另有其人,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九娘子满心苦涩愧疚,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六姐姐,我……”六娘子打断九娘子,“我知道,这不怪你,但凡我要是个男子,我也会喜欢你的。我只是恨,恨自己身为女儿身,恨自己是曹府嫡女,恨自己不能和你调个个就好了。” 九娘子看着六娘子,尽管六娘子说的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但是她知道六娘子的心事,所以,也能理解六娘子的心,看来,六娘子对北静王爷还没有忘情。 “六姐姐,你这是何苦呢?这样下去如何是好?还是尽早抽身,好好地同六姐夫过日子吧。”九娘子劝道。 “如今,就是我想,也不能的了,杨广主动请求去边关巡城,你看看,他宁愿在苦寒之地卖命,也不肯同我过的,更何况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好好过的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还要面对他,只是婆母那里麻烦点了。”六娘子无奈地说道。 九娘子看着六娘子,实在是觉得内疚的很,也无助的很,六娘子勉强地笑了笑,“你不用这个样子,也不是你的错,大不了以后,我再给杨广添几房妾室好了,日子总是要过的,总不能叫我去死吧?” 九娘子赶忙去捂六娘子的嘴,“六姐姐,你说什么呢,这么不吉利的话,怎么能轻易说出口呢?” “好了,好了,不过是顽笑罢了。哎,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我知道你也难的,如今大姐姐又有了身孕,你该更难了。”六娘子笑道。 “有什么难不难的,反正都是一样的过日子,如果服侍大姐姐能让五姨娘过的好一些,我再难也无所谓了。”九娘子在六娘子面前到底还是能说些心里话的。 “哎哟,瞧我这脑子!”六娘子拍拍自己的脑袋,唤了跟自己的丫头过来,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包袱,“这是上次我回去的时候,五姨娘偷偷塞给我的,托我转交给你的,你看我,转眼就忘了。”说着,将包袱递给九娘子。 九娘子接过包袱,顿时眼圈就红了,这包袱压得严严实实的,打了开来,里头是五姨娘亲手给她做的两件亵衣,两双厚实的袜子还有一双厚底的精致的高帮鞋子,里头还有一张小纸条,上头是五姨娘娟秀的字迹,“勿挂,勿念,均好!” 九娘子的眼泪止不住地就掉了下来,滴滴嗒嗒地掉在那厚底的鞋子上,只一会儿就将那暗青色的鞋面给打湿了。 六娘子见九娘子哭了,忙劝道,“都是我不好,招得你哭了,快别哭了,五姨娘都好,我上次回去的时候特地弯去看了她,她精神不错,只是瘦了点,我嘱咐过夕燕了,要是有什么难处,叫她去找大哥哥,或者等我回去的时候再告诉我,你放心好了。” 九娘子听到说六娘子还这样做过时,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包袱放在炕上,对着六娘子,恭敬地行了个礼,慌得六娘子忙跳了下来,扶起九娘子,“你这是干什么呢,你我姐妹一场,从前我也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再说了,我再怎么也比你能方便点不是吗?” “六姐姐的恩情,小九记住了,还望六姐姐多多顾惜点我的姨娘,有机会的话就去看看,告诉她我也一切都好,勿要挂念了。”九娘子哽咽着说道。 六娘子也被九娘子说的红了眼圈,“你的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难,亏得你以前是怎么过来的,你放心好了,但凡我有这个能力,一定会多加看顾五姨娘的。” 九娘子这才和六娘子携手又坐到了炕上,“好了,快擦擦吧,一会儿也别叫大姐姐看出来了,唉,也只有你了,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这么从容地活着了。”六娘子叹息地说道。 九娘子不想六娘子和自己再沉入到刚才的那种情绪之中,忙转移话题道,“十妹妹可还好?” 提到十娘子,六娘子立刻笑了起来,“这丫头,你是没看到啊,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喜欢撒娇的馋嘴丫头了,十足一个贵族淑女,被宫里的嬷嬷调教得,乖乖,真是的,越长越漂亮了呢,在咱们姐妹里头,我看啊,将来数她生得最好了。” 听到六娘子这么说,九娘子也笑了起来,“是吗?真看不出呢,这丫头也是个苦瓤子,好在性子开朗,以后进了宫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九娘子这么一说,六娘子也沉郁了下来,“上次回去,父亲说起今年的六月,就要送她进宫呢。” “怎么会这么早?不是说要到十四吗?不还有一年呢吗?”九娘子惊讶地问道。 六娘子撇撇嘴,仿佛很不屑似的,“父亲说,这一批的主管他比较熟,小十进去能有好机会见着皇上也说不定,就给谎报了年龄,硬是给塞了进去。” 想到大老爷的行径,九娘子就不难理解了,“希望十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能平安就好了。”九娘子叹道。 第七十五章 探亲,立规矩 姐妹二人又说了会话,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起身,互相检查了对方的妆容,就像是回到了未出阁以前,在曹府的日子一般,二人相视一笑,这才挽着手往荣祥堂去了。 陪着贞娘一起,用了膳,六娘子才起身告辞,九娘子替贞娘将六娘子送到二门处,看着六娘子的车马走出门口很远才回转。 晚间,九娘子坐在床上,独自翻看着五姨娘送来的东西,摩挲着那衣裳鞋袜上细密的针脚,不觉又掉下泪来,拿着那张五姨娘的亲笔写的纸条,更是哽咽起来。 九娘子太过投入,连徐振祥进来,站到了床边,看着她许久她都没发现。她犹自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这也是唯一能扰乱她心绪的事情了。 徐振祥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悲痛不已、抽泣不止的女子,简直是不敢相信这是九娘子,这是那个无论在什么样的劣境之中仍高昂着头颅的那个九娘子,不相信这是那个嘴角总是带着一丝疏离的笑意的从容的九娘子,这样脆弱无助的九娘子,他从未见过…… 不由自主的,徐振祥坐到了九娘子的身边,轻轻将九娘子搂到了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哭得更加酣畅一点。 九娘子突然被人搂进怀里,吃了一惊,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到是徐振祥,这一刻,她也不想再讲什么规矩了,索性就靠在他的怀里痛快地哭了一把。 徐振祥由着她哭,同时也看到了摆在九娘子面前的那个朴素的蓝花包袱和那些衣裳鞋袜,和那张被九娘子紧紧捏住的纸条,徐振祥的眼神也黯了几许,搂着九娘子的臂膀更加紧了一点…… 这天晚上,九娘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下去的,第二日早上醒过来时,就发现徐振祥早就不在这里了,估计他是在陪着贞娘吧。 正好珍菊端着热水进来,见九娘子醒了,忙过来问道,“夫人,您还好吗?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九娘子摇摇头,“昨儿晚上,侯爷什么时候走的?” “侯爷是到亥时才走的,走的时候还嘱咐奴婢,今天好好地照顾夫人,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即刻去请大夫呢。” “不用了,”九娘子说道,马上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抱着的包袱,忙问道,“我的包袱呢?” 珍菊忙答道,“在这呢,”说罢从旁边的案几上将包袱拿了过来递给九娘子,“侯爷昨儿晚上亲手整理好的,帮您放在这的。” 九娘子将那个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半晌才将它珍重地放在了自己床头的暗柜里头,下了床,梳洗好了,简单用了点粥,就往荣祥堂去了。 荣祥堂里,徐振祥和贞娘已经用过了早膳,二人正坐着喝茶呢,九娘子进去给二人请了安,徐振祥对贞娘说道,“今儿我沐休,没什么事,陪你回趟岳父家吧,你自从有了身子,也没能亲自回去给二老报喜呢。” 贞娘喜不自胜,“真的吗?侯爷?” “当然是真的,赶紧去收拾收拾吧,给二老多带点药材补品什么的。”徐振祥答道。 贞娘高兴得连忙起身,要去收拾东西,徐振祥仿佛是捎带着似的补了一句,“那谨娘也跟着回去看看姨娘吧,反正也是要回去的。” 九娘子本来以为没有自己的什么事,也没留心,突然听到这句话,惊得抬头去看徐振祥,徐振祥几不可察的冲她点了点头,她心里一暖,同时也非常高兴,向贞娘看去,贞娘的步子稍稍顿了一下,但是还是笑着说道,“那我就顺便给五姨娘也备上一份吧,谨娘,你跟我来帮着收拾一下。” 九娘子连忙道谢,“多谢姐姐了!”因为事出突然,来不及给五姨娘准备什么东西了,又还要去帮贞娘收拾东西,九娘子就只能唤了珍菊进来,说了几句话,珍菊便回荣月堂去了。 九娘子随着贞娘到了东间里屋,翠竹和筱竹按照贞娘的吩咐自去开了库房,准备给大老爷和大太太以及五姨娘的东西,九娘子帮着贞娘换衣裳,换首饰。 衣橱门打开,里边大红的衣服居多,九娘子问道,“姐姐今儿要穿哪一件?” 贞娘想了想,指着一套衣衫答道,“就这套吧。” 九娘子取了下来,服侍着贞娘穿好,这是大红的宫锦钿花凤凰锦衣上衫,配着同色的大红百摺罗裙,那衣上的凤凰是用五彩金线绣制而成,贞娘穿上之后,整个人看起来华贵无比,又娇艳美丽。贞娘又在外边套了一件五彩绡丝的什锦披风。 九娘子给贞娘松开了头发,挽了一个凌云髻,戴了整套的红宝石头面,插了一支金累丝衔珠蝶形簪,拿了靶镜对着铜镜给贞娘看着,“姐姐看,这样如何?” 贞娘笑道,“嗯,很好了,妹妹真会打扮人,”说着从镜中看了看穿了一件双蝶戏花的淡粉外衫,绣着细碎梅花的桃花色锦缎交领,下面穿着一件嫣红的百折细绢丝玲珑罗裙,腰间束着一根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头发松散的挽起的九娘子,从自己的妆盒中拿了一支缀着细密珍珠的流苏的宝蓝吐翠孔雀吊钗,递给九娘子,“妹妹总这么素净,今儿要回娘家,还是华贵点好看。” 九娘子辞道,“妹妹怎么好要姐姐的东西,不必了。” 贞娘嗔道,“叫你拿着就拿着,快点戴上,莫不是你嫌弃姐姐我的东西不好吗?” 九娘子哪里还敢推辞,只好接了过来,对着镜子插在了发间。贞娘点点头,“这样才好呢。” 二人收拾好了,翠竹和筱竹也拿了装了锦盒的东西过来给贞娘看过,都是些人参、鹿茸、燕窝之类的,五姨娘的稍减一等。贞娘点点头,“就这么着吧。” 出了里屋,徐振祥问道,“好了的话咱们即刻就动身吧。岳父那里我已经派人去报信了。” 贞娘点头,三人便走出了正房,珍菊也已经拿了东西候着了,到了二门,徐振祥骑了马,贞娘便同九娘子坐了一辆车,二人的丫鬟婆子另外坐了两辆车,一行人朝着曹阁老府而去。 阁老府里,大老爷和大太太早已经得到信了,正在大太太的春熹堂上候着呢。大太太自然是喜不自胜,看来,自己女儿翻身的日子到了,你看,这不,侯爷马上就安排女儿回娘家省亲了吗?还是子嗣管用啊。 大老爷在一边则是懊悔多过于喜悦,大女儿怀了永安侯府的嫡系子嗣,这当然是好事,这表明自己的仕途将更顺利了,但是,这个消息怎么就不早点来呢,害的自己将小九送了过去,如今看来,小九反而是起不来多大作用了,成了可有可无的废棋了,还不如当初坚持己见送她去北静王府呢。 大少爷言宸和大少奶奶林氏也候在这儿,大少爷对自己大姐姐的怀孕自然也是高兴的,但心里又为九娘子而感到难过,这样以来,这个九妹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有丫头来报,说永安侯府的车架已经到了二门了,大太太忙命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去迎。 二门处,车架停下来之后,九娘子先扶着珍菊的手下了马车,然后立在车架旁边,珍菊打着帘子,九娘子扶着贞娘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迎了上来,大少爷哽咽着说了句,“大姐姐,大姐夫!”就上前对着徐振祥和贞娘行了礼,徐振祥托起大少爷,贞娘也扶起大少奶奶,贞娘自然是懂得自己弟弟那红了的眼圈的,四人在前边走着,九娘子在后边跟着。 九娘子并没有觉得如何,只想尽快见到五姨娘,前头的大少爷却回过头来对九娘子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那眼神里的担心关切不言而喻,九娘子心中颇为感动,只点点头,回敬自己的这个长兄。[] 一行人到了春熹堂,徐振祥和贞娘刚刚向大老爷和大太太行完礼,大太太就忙不及地起身将贞娘拉到了自己身边,一边打量着,一边问着冷不冷啊饿不饿啊的,大老爷同徐振祥说着话,九娘子在一边,行完礼后,也没有人理,只得在一旁站了,还是徐振祥开口说道,“我和贞娘在这里陪着岳父岳母说说话,你就下去吧。” 九娘子感激地向徐振祥看去,而堂上的人却因为徐振祥的这句话,都向九娘子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 大老爷是探询的,大太太却是复杂的,既有疑惑又有些许不满,贞娘有一丝阴郁,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则是讶异,而九娘子却已经完全没法顾忌这么多了,向众人道了恼,便退了出去,带着珍菊就匆匆向夏莲苑而去。 夏莲苑里,五姨娘也得了信,知道九娘子会回来,这会子正立在门口,不停地往来夏莲苑的方向张望着。 当以看到那个自己牵肠挂肚的人儿的身影时,五姨娘感觉自己腿肚子都软了,站都站不住,靠在夕燕身上,喃喃自语道,“那是我的的小九吗?” 夕燕脸上也都是泪水,“姨娘,您没看错,那是九娘子呢,九娘子回来看您了……” 五姨娘已经完全被泪水模糊住了双眼,待九娘子走到身前的时候,才紧紧地抓住九娘子的双手,“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九娘子也是忍不住地掉下泪来,五姨娘比自己离开的时候更瘦了些,再加上布衣荆钗的,显得又愈发的苍老,看着自己的生母,九娘子的心里更加的难受了。 珍菊在一边劝道,“夫人,还是先和姨娘进去说话吧,这门口风大,当心着凉!” 九娘子这才扶着五姨娘,向正房走去,到了五姨娘平日里起居的厢房,看看房间里雪洞一般,什么摆设家具一应都是最最简单的,连床上的被褥也都是极素净简单的,忙命珍菊将带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九娘子平日里留心给五姨娘攒的一点子阿胶,一大包燕窝和雪花冰片糖,还有的就是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几张五十两的银票,将那些阿胶和燕窝什么的交给夕燕,嘱咐她每日里给五姨娘炖上一点,另外拿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夕燕。 夕燕哪里肯要,连忙推辞,九娘子说道,“夕燕,你个你得拿着,姨娘若不是有你照顾着,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呢,这点子银票,你拿去贴补你的家里,在这府里,姨娘和你的月钱也不多,我到底比你们凑手些,这也是我的一点子心意,你若是不要,便是瞧不起我了。” 夕燕见九娘子如此说,便只得接了下来,眼睛红红的,和珍菊一起,下去给九娘子和五姨娘泡茶去了。 五姨娘好不容易止住了泪,“如今,贞娘有了身子,你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姨娘,说这个干什么,大姐姐有身子了是喜事,我还是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姨娘不用为我担心的,姨娘近来可好?”九娘子答道。 五姨娘点点头,“太太对我还是不错的,大少爷也时常来关心,还有六娘子,每回回来都会来看看,只是想你,想得难受!” 夕燕正好端上茶来,听到五姨娘的话,忍不住插嘴道,“九娘子,您不知道呢,姨娘想您想得整晚整晚睡不着,只好整晚整晚在这里诵经,为您祈福呢。” 九娘子心酸无比,“您这是何苦呢?您要是过的不好,我也过不好的。” “傻孩子,只要你过的好我就能过的好了,唉,要是你也有了孩子,可能会好一点吧。”五姨娘摩挲着九娘子的手道。 “不,我才不想要孩子呢,要来作什么,庶子庶女苦还没吃够吗?”九娘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然而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看见了五姨娘立刻越发苍白灰败的脸色,忙解释道,“娘,我没有……不是……” 五姨娘摇摇头,“不,你没说错,都是娘的错,娘当初太自私了,根本没有想过以后子女的事情,如果不是娘,你怎么会背负着庶女的身份卑微地活着,如果不是娘,你也不会被你那父亲用一乘小轿送去给别人做妾了……我的儿,你该是惊才艳艳的啊。” 九娘子摇头,“这也不能怪您,我谁也不会怪的,既然命里如此,那就这样吧,娘,您要相信我,好好地照顾自己,等着我的好日子,等着我来好好孝顺您,前几十年,您都在吃苦,这剩下的岁月,您就放心交给我,好吗?” 五姨娘点点头,母女二人又说了好些话,珍菊才过来提醒道,“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去那边了。” 九娘子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五姨娘,五姨娘忙赶她走,“快走吧,快走,别惹太太不高兴。” 九娘子再三叮嘱,“那银票您要用的,如果不舒服了或者难受了,一定要去回太太或者去回大少爷,请大夫来看,还有下人那里也多打赏着点,别总受委屈。” 五姨娘点头,“你放心去吧,我这里好着呢,倒是你,要好好的,别让我挂心!” 九娘子点点头,二人依依不舍地分开,五姨娘又将九娘子送到门外,直到看不到九娘子的身影才作罢。 在春熹堂门外,便看见了在焦急的转圈等候的十娘子,九娘子忙迎了上去,“十妹妹!” 十娘子回过身来,看见九娘子,眼圈兀自红了,“九姐姐!”姐妹二人相见,竟像是隔了许久一样,激动得不能自已。 十娘子将九娘子拉到一个八角亭里,拉着九娘子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嗯,还好,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清减了点,九姐姐,大姐姐待你好不好?” 十娘子对这个大姐姐感情并不深,因为一个是大姐,一个是幼妹,二人之间没有多少交道打的,反而是对与自己一起长大同为庶女的九姐姐感情很深。 九娘子苦笑,“好,能有什么不好呢,别说我了,你怎么样?我上回听你六姐姐说,今年就要送你进宫了?” 十娘子的脸色顿时阴霾起来,“九姐姐,你说这是什么事,父亲要我进宫,讨皇上的欢心,他也不想想,皇后娘娘是大姐夫的亲姑姑,大姐姐和你都得唤她一声姑姑,那皇上也算得上是姑父了,却要我进宫服侍皇上,你说到时候,这称呼不知道得多乱呢!” 九娘子也是满头黑线,大老爷为了自己的仕途,竟然连这个最小的女儿也舍得用了出去,还是去那最阴暗,最没有幸福可言的地方。 对于这个父亲,九娘子也无话可说,当时外书房的那记耳光,她永远都会记得,记得提醒自己,这个便宜父亲实在是不可靠的。 十娘子转脸说道,“九姐姐,我不怕,去就去,去了,只要我在宫里一日,父亲和母亲就得善待我的姨娘一日,如若哪一日我得势了,我的姨娘也能跟着享点福不是?九姐姐,等我有势了,妹妹给你撑腰,做你的后盾!” 九娘子伸手抚了抚十娘子的头顶,“姐姐却只希望你能快乐的,平安的就好了,那得势或者不得势,都看开点吧,” 十娘子紧紧握住九娘子的手,“九姐姐,你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下次再见面,估计就是我入宫的时候了,姐姐到时候可要来送妹妹,好吗?” 九娘子沉吟了一会儿,郑重地点点头,“妹妹放心,姐姐一定来送你的。” 九娘子没有太多时间,十娘子也知道,姐妹二人只能在春熹堂门口分了开来,十娘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春熹堂。 回到春熹堂,大老爷和徐振祥、大少爷去了外书房说话,大太太和贞娘在东间说私房话,外间的大少奶奶正在吩咐下人准备膳食,见九娘子进来,忙过来指指里间,将九娘子拉到西间,“九姑奶奶这一向可好?” 九娘子与这个大嫂虽然接触不多,但还是很感念她在自己生病的时候来看望自己,因此也谦道,“多谢大嫂嫂关心,小九一切都挺好的。” 大少奶奶林氏叹道,“姑奶奶只管放心,你大哥哥也交待过我了,你五姨娘那里我也会帮着照看点的,如今,你在那府里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些,姑奶奶千万要想开些,等日后有孩子就好了。” 九娘子很感激这林氏能跟自己说这些话,毕竟这曹府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真心地说上几句什么的。 “大嫂嫂的好意,小九领了,小九会的,大嫂嫂也多家珍重。”九娘子回道。二人又说了半天闲话,里间的大太太才唤林氏,林氏忙起身应了,九娘子也跟着起身去了里间。 大太太吩咐林氏去请大老爷他们,看见九娘子,便酸道,“去见过五姨娘了吧?” 九娘子点点头,“你看看,我是不是没有哄你,色色都是妥当的,你就放心好了。”大太太又解释了一遍。 九娘子不语,大太太还想说些什么,贞娘冲大太太使了个眼色,大太太便忍住了不说了。 彼时,大老爷等人都过来了,丫头们便在春熹堂的正厅里摆了酒席,大老爷带着徐振祥、大少爷坐了下来,大太太带着贞娘坐了下来,九娘子身份在那,不能坐下来,只能立在贞娘身后,大少奶奶林氏怕九娘子尴尬,连忙和九娘子说道,“姑奶奶和我一起摆碗箸吧。” 九娘子点点头,向着林氏感激地笑了一笑,二人便从丫头手里接过擦手的布巾、碗箸等,给坐着的人一一奉了过去。 丫鬟们鱼贯而入,摆上了丰盛而精致的菜肴,林氏还要忙碌,大太太说道,“你也坐下来吧,让小九服侍就可以了。” 林氏尴尬不已,又不能不依,只得坐在了下首,倒是九娘子,神情平淡,她就知道大太太绝对不会放过这样敲打她的机会的,无非就是提醒她,她不过是个妾罢了,还没有资格在这桌上坐着用膳。 贞娘微微变了下脸色,却也没有阻止大太太的行为,大老爷心思全不在这上,只想着怎么好好利用这徐振祥,而大少爷的眼里流露出怜悯之意来。 徐振祥的脸色也不好看,拿着酒杯的手,指节都发白了,愣了半晌,才说道,“谨娘今儿也忙了大半日的,你也坐下吧。” 徐振祥都开口了,别人哪有权力说不呢,大老爷忙逢迎道,“小九,你就和你的大姐姐坐一块吧。” 大老爷这么说了,大太太也才撇嘴说道,“既这么着,小九你就坐下吧。”虽然有些个不情愿,到底还是松了口。 贞娘忙将贞娘拉到自己的身旁,坐下。 ------题外话------ 有亲在抱怨一米更的太少,一米在这里再次向各位支持一米的亲拜谢加道歉! 一米是个中学语文老师,每天有很多课要上,作业要批,下班回家还得带孩子,只有等晚上9点之后才能坐下来写文,所以,请各位亲多多包涵一米,实在是时间上不允许,如果有空闲,一米就会加更,非常信守承诺! 感恩! 第七十六章 下马威,换日子 大家都悄无声息地用了这顿酒席,席间不过就是大老爷在应和着徐振祥说话,间歇听见大太太关切贞娘多吃点这个,多吃点那个的,九娘子目不斜视,只盯着自己眼前的这盘菜,小口的用着,当然是食之无味的,心想还不如让自己站着呢。 这边,徐振祥亲自搛了一箸鱼肉放入贞娘面前的盘子里,“多吃点鱼,对孩子好!” 贞娘开心地笑了,徐振祥又搛了一箸鸡肉放入九娘子面前的盘子里,“你太瘦了,多吃点。” 贞娘的笑容就这么凝固在脸上,表情复杂地看着九娘子和九娘子盘子里的鸡肉,大太太也一脸的震惊,大老爷却是最快反应过来的,呵呵地笑道,“大家都多吃点,啊。” 然而,那笑容里,却饱含着深深的疑虑,倒没想到,这小九也颇得徐振祥的欢心的,也好,这样就是双保险了,贞娘的孩子再一出世,那就皆大欢喜了! 九娘子更是差点要石化在那里,她真的弄不明白徐振祥,有的时候,也感激于他的细心体贴,可有的时候,明明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低调,却总感觉他将自己屡屡推向风口浪尖,这样让她面对大老爷的探询,大太太的不虞,她很难受,如芒刺在背,不得安生。 一顿饭,就这么在这种复杂诡异的气氛中用完了,众人又坐了一会儿,用了茶,徐振祥就带着贞娘和九娘子起身告辞了,大老爷嘱咐了几句,大太太则是紧紧拉着贞娘的手,左一句右一句的叮嘱,直到大老爷催了,这才送了到门口。 回到永安侯府,徐振祥便同贞娘说了一声,去了前院了,九娘子便送贞娘回去荣祥堂。 二人刚刚踏进荣祥堂,留下来的碧竹便过来接了贞娘,替贞娘脱了外边的大衣裳,然后回道,“夫人,孙妈妈回来了。” 贞娘一喜,“是吗?在哪儿?快快唤她来见我。” 这孙妈妈原来说几天前就应改到的,不知道怎么了,今日才到,又是将贞娘自小带大的,所以与贞娘热别的亲近。 九娘子想告辞呢,贞娘却说道,“妹妹也见见孙妈妈,你也认识的,可能那时候小,不一定记得的。” 九娘子其实一点也不想见,她只想回去好好地躺在床上歇歇,但贞娘如此说,她也只好留了下来。 给贞娘倒了杯柚子茶,一会儿筱竹便掀了帘子带了个妈妈进来。 那就是孙妈妈了,瘦削,个子不高,人很精神,一双眼睛锐利而有神,穿的比较朴素,进来就要跪倒在贞娘脚前,“夫人,老奴回来迟了,没想到夫人这么吉人天相,终于是怀上了,老奴没服侍好主子,请您责罚老奴吧。” 贞娘让筱竹将孙妈妈扶了起来,“妈妈说什么呢,回来了就好,您不在我身边,我还怪怕的呢。” 那孙妈妈起身了,九娘子便上前,福了福身子,“孙妈妈好。” 孙妈妈看九娘子的样子,再看看贞娘,贞娘点点头,那孙妈妈便用极其挑剔很审慎的眼光仔细打量了九娘子一番,这才傲慢地说道,“这就是九娘子了吧,唉,当年夫人您嫁过来的时候,人家还小了,一晃眼,也这么大了,模样怪好的。” 九娘子没说什么,贞娘还嗔道,“妈妈说话得当心点,谨妹妹现在是谨夫人了,不能再九娘子九娘子的叫了。” 那孙妈妈脸色不自然地僵了一下,这才慢悠悠地唤了一声,“谨夫人,老奴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见怪!” 九娘子说道,“妈妈是大姐姐身边的老人了,叫谨娘小九都不为过,妈妈不必如此多礼。” 那孙妈妈这才脸色稍稍缓和一点,九娘子忙起身告辞,贞娘便道,“那你也去歇着吧,也累了这一天了。” 九娘子退了出去,留了这主仆二人说话。 那孙妈妈待九娘子走了,又担忧地说道,“夫人,这谨夫人……?” 贞娘脸上淡淡的,“是侯爷亲口说的,你就别多问了,在侯爷面前,你也得收敛点。” 孙妈妈诧异地问道,“那谨夫人有这般本事?” “本事不本事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九妹妹不是一般人呢。”贞娘叹道。 见孙妈妈犹自怀疑,又吩咐道,“你回来了就好,还有好些个事要你去办呢。” 孙妈妈忙仔细听了,贞娘道,“谨妹妹和两个姨娘那里我也已经安排好了侍寝的日子,你得盯着各房的妈妈们别忘了给她们喝避子汤!” 孙妈妈忙应了,“夫人,这个您放心,老奴保管在您生孩子之前她们连个屁都不会有。” 孙妈妈粗俗的话倒将贞娘逗笑了,“还有,从现在起,我的吃喝穿戴,妈妈你都要和翠竹筱竹严格把关,别让任何人有机会使坏!” 孙妈妈收起了刚才还嬉笑的神情,严肃起来,“夫人,您是担心……?” “我担心的人多了,不止我们这房里的人,还有振福家的,还有他们二房的三房的四房的,哪个不是眼巴巴地盯着我们这里呢,巴不得哪里出点错捅点篓子才好呢,妈妈,你要辛苦一段时间了!”贞娘无奈地说道。 孙妈妈立刻豪情万丈起来,“夫人,您放心,有我老婆子在您身边,您只管好吃好喝地将小少爷生下来,别的就都交给老奴吧。” 贞娘也笑了起来,随手拿下身上佩着的观音送子荷包出来在手里把玩着,孙妈妈见了,诧异地问道,“这好鲜亮的活计,可是夫人您自己绣的?” 贞娘笑道,“我哪里有空了,你也觉得鲜亮是不是?这是琴姨娘给我做的,里头是干花,还挺清新的。” 孙妈妈脸上没有笑容,谨慎地说道,“夫人可解了给老奴瞧瞧吗?” 贞娘一边解了下来,一边问道,“妈妈可有觉得有何不妥?” 孙妈妈拿了荷包在手,反复摩挲着那绣面,还将抽绳解了开来,仔细闻了闻里头的味道,“嗯,还好。” 将荷包还给贞娘,然后说道,“夫人不可大意了,回回出事的往往都是这些个香囊荷包帕子之类的,这个还好,只是些干花,那夫人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了。” 贞娘点点头,“妈妈说的很是,以后也要劳烦妈妈,我的穿戴上的东西妈妈都要仔细检查了,还有,还得向侯爷提一下,咱们院里的小厨房也该用起来了。” 孙妈妈点头应了,二人又说了好些话,贞娘又让孙妈妈去安排那些送到九娘子和各姨娘那里的下人,这才歇下,孙妈妈自去忙了。 荣月堂里,九娘子刚坐下来歇着,喝了几口茶,正准备看会书呢,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喧哗,珍菊掀了帘子进来说道,“夫人,是大夫人身边的孙妈妈,说是送人过来了!” “送人?什么人?”九娘子疑惑地问道,一边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这边,孙妈妈却不等九娘子叫,自己就掀了帘子进来了,原来这孙妈妈打定了主意要来试探九娘子一番,在她看来,不过是原来曹府里的一个不得宠的小庶女罢了,就算被尊为谨夫人,看的也不过是自家主子的面子,哪里就能有多大的本事呢? 这么想着,脸上挂上一丝不甚在意的笑容,嘴里说着,“谨夫人,老奴是奉夫人之命,带了下人来先给您看看的,若有看不中的,老奴再给您换!” 九娘子本来准备起身的,见这孙妈妈如此不讲规矩,便坐定了,听见孙妈妈这酸话,便沉了脸,没有理会孙妈妈,厉声喝斥珍菊,“你这丫头,越发惫懒了,怎么都不知道来通报一声?” 珍菊跟了九娘子多年,哪里不知道九娘子的意思,委屈地道,“谨夫人,不是奴婢不报,是……” “你还敢顶嘴?”九娘子又喝道。(.好看的小说) 一旁的孙妈妈那虚伪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尴尬地立在那儿,不得不说道,“都是老奴一时疏忽了,请谨夫人责罚,是老奴一时心急,怕谨夫人缺了人手,就没有让珍菊姑娘来通报!” 见这老货自己承认了,九娘子这才笑道,“妈妈也别怪我,我年纪小,您又是姐姐身边得力的老人了,若是不如此,我也怕下人们都该学坏了。” 又对珍菊说道,“还不快去给妈妈倒了热茶来,给妈妈搬个小杌子来。” 珍菊去了,那孙妈妈斜着身子坐下,这才明白贞娘为何要自己收敛一点了,“谨夫人,奴婢是奉夫人之命,将两个二等丫头四个粗使婆子过来给您看看,要是有不合适的,老奴再去换。” 九娘子笑道,“妈妈客气了,姐姐也实在太较真了,不拘什么,谨娘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不合适呢。” 孙妈妈见九娘子如此客气,又挂着笑容,胆子又大了点,说道,“也是我们夫人心性好,要是别人家的主母,谁还去敢那些个姨娘的死活呢!” 九娘子听了这老货的这话,便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说道,“妈妈辛苦了,也替谨娘向姐姐道谢吧,珍菊,去拿个荷包过来,送妈妈出去吧。” 孙妈妈还打算多说几句呢,见九娘子已经送客了,无法,只得站起身来,接了珍菊递过来的荷包,尴尬地说道,“谨夫人,那奴婢就告退了” 九娘子点点头,没说什么,已经端了茶碗,孙妈妈无奈,只得退了出去。 珍菊送完那孙妈妈回来,笑着对九娘子说道,“夫人,真真解气,您可真厉害,您是没瞧见,那孙妈妈的脸都绿了,还不想走呢,她以为她是谁呢,还敢跑到咱们这来撒野来了。” 九娘子放下茶碗,说道,“这话你说过这一回,以后可不能再说了,别给别人留下话柄,她毕竟是姐姐身边的人。面子还是要给她的。” 珍菊应了,又问道,“夫人,那些个人怎么办?” 九娘子说道,“你安排一下,粗使的婆子们都安排到门庭上洒扫上,两个二等丫头,你带进来我看看。” 珍菊应了,出去唤人去了,一会儿,带了两个丫头进来,都穿着府里的丫鬟的鸦青色衣裳,一个高个子水蛇腰的,一个个子稍矮苹果脸的,九娘子在心底暗笑,这还是二等的粗使丫头吗?安的什么心,一眼就看出来了。 脸上还是很温和地问道,“你们都抬起头来,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那个水蛇腰的胆子大点,一点也不露怯地回道,“奴婢名叫凤竹,她叫星竹。” 九娘子点点头,“你们原来都是服侍大夫人的吗?” 两个丫头都点头答了是,九娘子便叹道,“那你们到我这里来,岂不是反而将了等第了?” 按照规矩,像九娘子这样的身份,是不能用一等丫头的,只能是两个二等丫头罢了,如今珍菊和灵菊就是二等,因此这两个丫头到了这里只能屈居三等了。 谁知那凤竹赶紧答道,“奴婢们来的时候,夫人就交代了,说奴婢们还是二等,谨夫人这里可以用四个二等的。” “哦,”九娘子拉长了声音,“那就好,既这么着,你们俩还是按照规矩随着珍菊叫做凤菊和星菊吧。那边厢房里还有一间空的,你们二人住在一间好了。”九娘子吩咐道。 二人应了,九娘子便说道,“珍菊和灵菊二人伺候我时间长些,你们刚来,凤菊你就先打理我的衣裳鞋袜吧,星菊你负责针线上的事吧。” 二人应了,珍菊便带着二人下去收拾东西了。 这边,孙妈妈回到荣祥堂,气急败坏地向贞娘回道,“老奴一时不察,差点着了那九娘子的道了。” 贞娘一副了然的样子,“我可是早就警告过你的,怎么样,这丫头不简单吧?” “嘴皮子的确厉害,不过到底是年纪小,依老奴看,也不是夫人您的对手。”孙妈妈说道。 “妈妈,我可是告诉过你的,你别大意了,到时候犯到她手里,我可救不了你的。”贞娘说道。 孙妈妈嘴上应了,心里却依旧不大服气,认为贞娘有点言过其实了。 第二日早上,九娘子照例去了荣祥堂,贞娘刚起,徐振祥也才梳洗毕,正房门前,孙妈妈颐指气使地站在那,指挥着下人忙的团团转的,出乎九娘子的意料,今天,琴姨娘和燕姨娘也来了。 二人被那孙妈妈拦在阶下,见九娘子过来了,燕姨娘摸着手里的雪球雪白的毛,“哟,谨夫人来了,孙妈妈拦我们倒也罢了,总不能连谨夫人都拦吧?” 九娘子不言语,那孙妈妈却向九娘子随便地行了个礼,说道,“倒不是老奴倚老卖老,实在是夫人吩咐过了,有了身子,起得迟,请谨夫人也宽待则个吧。” 九娘子微微一笑,“不妨事的,等等好了,姐姐身子重,慢点也是有的。” “哟,原来这谨夫人不过同咱们这等子人一样呢,呵呵。”燕姨娘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 九娘子不想理她,只看了看她怀里的那只猫,对那猫本能的有种不喜欢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了,有丫鬟出来倒水什么的,翠竹才出来请了大家进去。 徐振祥坐着喝茶,贞娘扶着筱竹的手慢慢从里屋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对不住了,让你们久候了,原是说叫你们不必来的,你瞧瞧你们,都这么勤快。” 琴姨娘向来不爱开口说话,此刻更是不说,九娘子向来是话比别人慢三分,此刻也自然是不想先说,只有那燕姨娘,倒是个急性子,抢着说道,“夫人是体谅我们,我们做小的可不能不懂规矩不是吗?” 贞娘很满意燕姨娘的态度,含笑也坐了下来,对筱竹吩咐道,“给谨夫人和两位姨娘也倒上热热的红枣茶来。” 筱竹应了去了,徐振祥面无表情,但神色间有暗暗的期许,贞娘捕捉到了这一丝期许,心里高兴。 九娘子三人接了茶,都谢过了,这才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徐振祥起身,对贞娘说道,“我不在这用膳了,前头有事,我先走了。”贞娘点头,起身相送,徐振祥按住她的手,示意她继续坐着。 九娘子等三人却是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碗,纷纷站了起来,目送侯爷出了荣祥堂的正房。 等看不见徐振祥的身影了,几人才回身坐下,贞娘道,“你们也都没用膳吧,就在这用了吧,省的你们跑来跑去的。” 三人道了谢,陪着贞娘用过膳,在偏厅里喝茶,燕姨娘从丫头手里接了雪球过来,那猫儿甚是不大安分,在燕姨娘手里动来动去的,似乎总想窜出去似的,尾巴也有点立着的,燕姨娘也怪道,“这小东西,怎么了,今儿这么不老实呢?” 余人各不在意,只有九娘子往那猫瞄了几眼,感觉那猫似乎想往前扑出去一样,九娘子又看了看燕姨娘的前边,正对着贞娘的位置。 一个念头划过九娘子的脑子,但九娘子随即又有点暗笑,自己未免也太多心了点,可能是太过敏感了吧。 燕姨娘说道,“夫人,奴婢今儿来是想问问,上次您说的侍寝的安排,可有跟侯爷说过呢?” 贞娘倒没想到燕姨娘会说这个,笑道,“自然是说过的,怎么,燕姨娘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燕姨娘无限委屈地说道,“夫人,您倒是安排了,可是侯爷也不来啊?”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几日应该是到燕姨娘屋里的日子,贞娘捂嘴笑了,“这可怪不得我了,我倒是跟侯爷提了,侯爷自己不去,我有什么法子,总不能赶着他去吧?” 燕姨娘咬着嘴唇说道,“那夫人能不能给奴婢换个时间?” 九娘子吃惊地看着燕姨娘,这可真是个奇女子,还有自己向正室夫人要日子侍寝的? 琴姨娘也看向燕姨娘,燕姨娘的脸红得不行,但想想,自己如果还是这么空房的话,什么时候才能有上位的机会啊?得想办法有个孩子才行呢。 这么想着,燕姨娘便硬着头皮说道,“还请夫人多多体谅,奴婢感激不尽!” 贞娘心里痛快无比,往日这燕姨娘总仗着婆母的势力,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的,嘲笑讽刺的话一大堆,从没正经说过话,今儿倒好了,这么乖了。 嘴里说道,“这个能帮我自然会帮的,侯爷那我会去说的,不过至于侯爷肯不肯,就不是我的事了。” 燕姨娘无法,只得起身谢过了。 贞娘又问琴姨娘道,“你今儿又是因为什么事呢?”琴姨娘这个人向来安分守己的,对贞娘的话言听计从的,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是断断不会贸然前来的。 琴姨娘嗫嚅着起身回道,“夫人,奴婢想求您给平哥儿换个先生。” 贞娘讶异,“这是为何?现在的朱先生不好吗?那可是我花大钱从江南书院请来的呢。” 贞娘这话可是不假,这朱先生是江南书院的大儒,是贞娘托父亲曹阁老请来的,也是花了大钱不假的,只是这平哥儿被早年被贞娘娇惯得不成样子了,不肯下苦功读书,朱先生也是看在曹阁老和徐振祥的面子上勉强坐馆而已,至于教授平哥儿学识,却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渐渐这平哥儿也养成了惫懒的毛病。 贞娘不是不知道,却是有意为之,还是大太太从小灌输给她的,庶子不要养得太成器候了,要不以后对嫡子是很大的威胁。所以,贞娘以前对平哥儿是有求必应,丫鬟婆子也是含着捧着的,结果平哥儿也越来越骄纵了,只是害怕徐振祥罢了。 琴姨娘不好意思地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朱先生学问太过高深,平哥儿资质又不大好,奴婢怕先生不爱教,不如找个平常点的,从头再学起。” 说实话,九娘子认为琴姨娘这话说的倒是对的,小孩子,刚开始学,不过就是识字习书罢了,哪里需要多高深的学识。 但是贞娘却不高兴了,“琴姨娘,你话可不能这么说,难道说我给平哥儿请学识高深的大儒来坐馆还请错了不成?你去打听打听,这满京城还有像我这样的嫡母吗?” 琴姨娘脸上更加嗫嚅了,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夫人息怒!奴婢……奴婢不是……” “不是什么?好,既如此,那索性我也不管了,明儿就告诉侯爷去,让他来亲自教导平哥儿吧,我倒省心了。”贞娘打断琴姨娘的话说道。 第七十七章 前奏,折腾 贞娘这么一说,琴姨娘立马跪倒了贞娘的身前,“不,奴婢求求夫人,千万别不管平哥儿了,这孩子自小就跟您亲,只听您一个人的,又怕侯爷,要是让侯爷来管教,这孩子就该吓破胆了。” 贞娘轻声哼道,“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心软,”示意翠竹将琴姨娘扶了起来,“我带平哥儿一向视如己出的,这么几年你也瞧见了,吃的穿的用的,包括给她请先生,你看看,哪里不是最最好的,如今,平哥儿还小,你也别拘得太紧,给孩子拘出病来,再大点他自然就知道好了。” 琴姨娘哪里还敢说什么了,只是点头称是了,再也不敢提换先生的话了。 处理好两个姨娘的事,贞娘真的是累了,扶着腰直吸气,九娘子忙起身对贞娘说道,“姐姐,累了这半日了,还是去歇着吧。” 贞娘点头,“你没什么事吗?” “没事,妹妹什么都挺好的。”九娘子说道。 “那就这样吧,都散了吧。”贞娘说道,便扶着九娘子和翠竹往东间奏去。 冷不防一团雪白的小东西哧溜一下从九娘子的裙边窜了出去,吓得九娘子一跳,还好九娘子镇定,想起自己身边的贞娘,愣是没有太大的动作,免得惊吓到贞娘。 贞娘在中间,并没有看见那一团,只听见九娘子低声惊呼了一下,忙问道,“怎么了?” 九娘子定睛看去,原来便是燕姨娘怀里抱着的那只猫,不知怎么的就窜到了地上,燕姨娘也吓得脸色苍白,这要是惊着了贞娘,贞娘肚子里的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她这条小命是怎么赔都赔不起的,虽然她的内心极度地希望这个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才好呢。 贞娘也看见了那只猫,它已经被旁边的丫头摁住抱了起来,于是皱眉道,“燕姨娘,管好你的猫,这么乱跑乱窜的怎么行?” 燕姨娘这回倒没顶嘴,老实地答道,“是,夫人,奴婢记住了。”便去了丫头手里接了那雪球过来,拍了拍它的背,“你这家伙,怎么今儿这么不乖呢。” 贞娘没太当回事,继续走着,急着上床去躺着去,九娘子却是在心里打起鼓来,经过琴姨娘身边时,又不小心瞅见了琴姨娘那一直低着的头却抬了起来,脸上似乎有一种很遗憾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在遗憾没能给平哥儿换上先生的事。 九娘子一边随着贞娘的步子走,一边想着,然后转身就将这事给忘了,却没看见三人的身后,琴姨娘那一闪而过的忿恨表情。 燕姨娘犹自嘟嘟囔囔地抱着猫往外走,琴姨娘呆了片刻才也往外走了。 太夫人的荣华堂里,燕姨娘正在太夫人跟前撒娇哭鼻子呢,“姑母,您看这可怎么办呢?” 太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燕姨娘的额头,“你这个没用的丫头,我看你也就是个窝里横,平日里在家里怎么这么厉害了?” “表哥也太狠心了,燕华进府都这么久了,总共才来过两回,都只是坐了坐就走了,这叫燕华有什么办法呢?”燕姨娘道。 “那个小九就比你进府晚,你看看人家,振祥亲口允了谨夫人,这下连我都不能过问了,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亏得我想尽办法把你弄进来,这要是指望你生下子嗣来,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太夫人气道。 燕夫人自知理亏,坐在那垂头丧气地也不说话,太夫人又不忍心,只得教她道,“真是个傻丫头,要留住男人还不容易了,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呢?” 燕姨娘抓着太夫人的手,“姑母,那您就教教我吧,怎么才能留住侯爷呢?” 太夫人想了想,说道,“你留心看着,看看那小九是怎么做的,为什么振祥偏偏就喜欢那样的呢?” 燕姨娘也偏着头想了想,“那谨娘打扮素净,倒也看着顺眼,还有就是话不多,但其实嘴皮子挺利索的。[]” “这不就得了,振祥不喜欢女子太过华丽娇艳的,所以谨娘才能入他的眼,你再看看你,成天弄得跟个花孔雀似的,他能多看你一眼?”太夫人说道。 见燕姨娘还有不服气的样子,又接着说道,“振祥最讨厌的就是女子聒噪了,就是我,在他耳边唠叨几句,他都要嫌烦,又怎么受得了你那叽叽喳喳的性子,还有一点,你没看出来。”太夫人总结道。 “哦,什么,姑母倒是说说看。”燕姨娘好奇地问道。 “那就是不争!”太夫人说道。 “不争?”燕姨娘疑惑地重复道,“这个,燕华就真的不懂了,还望父母提点一二。” “贞娘就不必说了,占了正室,加上又怀了身子,你们自然是谁也争不过的,剩下的你们三个里边,你看看,那如琴有了平哥儿万事足矣,也不存在着争宠的心,倒是那谨娘,不争其实为争,在振祥面前,她什么都不争,反而让振祥心里觉得有愧,就想去好好弥补她,这不就是争了吗?” 见燕姨娘还在偏着头想着,太夫人又说道,“你再看看你,什么都要争上一争,这样只能让振祥更加嫌弃你,那谨娘倒是不争了,可你看看,有什么是不给她单给你们的,又有什么是单她有你们却没有的?” 燕姨娘想了想,点点头,“嗯,还真是,这么说,燕华以前都想错了吗?” 太夫人到,“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若是再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那姑母也没法子帮你了,你就等着老死在这妾室的院子里吧。” 燕姨娘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燕姨娘想想,想不大通,便带着抱着雪球的丽菊往九娘子的荣月堂而去。 荣月堂里,九娘子正拿着笔练字呢,听丫头来报,说是燕姨娘来求见呢。 “燕姨娘?她来作什么?快请进来吧。”九娘子短暂的疑惑之后,忙命珍菊去将燕姨娘迎了进来。 燕姨娘进来后,看见九娘子面前的案几还有几上的笔墨纸砚,惊道,“哟,姐姐原来还爱这个呢,真真是个才女,怪道侯爷都对您另眼相看呢。” 九娘子忙让了燕姨娘坐在了炕上,笑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练练字,打发打发时间而已,哪里有什么好的,倒叫妹妹笑话了。” “妹妹是真心夸姐姐的,姐姐进府这些日子来,咱们府里的人,上到老太君,下到烧火的厨娘,谁不夸您呢?”燕姨娘就算是夸奖别人的话,也让人听起来似乎是有什么阴谋在里边一样。 九娘子在心底的确是暗暗提醒了自己,事出反常必为妖,只能打起太极拳道,“妹妹又在说笑了,谨娘不过就是做好了自己本分罢了。” 燕姨娘暗暗恼火,这个谨娘怎么不上道,自己这么卑躬屈膝的,人家还同自己打哈哈呢。 燕姨娘等珍菊等退了出去,才向这九娘子说道,“妹妹真心替姐姐叫屈的,姐姐如此天仙一般的人儿,也同我们一样,未免也太屈了些。” 九娘子心里纳闷,这燕姨娘到底想干什么?这些话同自己说来作什么,挑拨自己和贞娘?也不看看,再怎么说,自己和贞娘也是姐妹,怎么的也比跟她关系亲厚吧,燕姨娘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九娘子也懒得同她说得太多,直接问道,“妹妹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能帮的自然会帮的,帮不上忙的话,你说的再多也是没用的。” 燕姨娘那一瞬间有点脸红,即刻恢复正常,笑道,“没想到姐姐倒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那妹妹我也就不拐弯了,妹妹想求您一件事。” “说什么求不求的,妹妹尽管直说就是了,我若是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吝啬的。”九娘子答道。 燕姨娘看了看窗外,说道,“妹妹想同姐姐换一下侍寝的日子,不知道姐姐能不能答应?” 九娘子心里都快要笑出来了,这是什么事啊,反正自己倒是不想这么早要孩子的,就无所谓放在什么时候了,最好不让自己侍寝才好呢。 当然面上不能这么表现出来,就假装踌躇了一会儿,才说道,“妹妹既然都说出来了,我不答应就是太不尽人情了,那就换吧,只要夫人那里同意就好。” 燕姨娘面上一喜,禁不住上前抓住九娘子的双手,“姐姐,真的吗?那太好了!太感谢姐姐了,姐姐你放心好了,夫人那儿,只要姐姐你提出来换就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九娘子点头,这事还得自己来提,真是,算了,也不跟她计较这么多了,提就提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就这样吧,妹妹可以放心,我既答应你了,一定会去提的。”九娘子说道,轻轻从燕姨娘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她觉得这样很别扭! 燕姨娘十分感激的样子,起身给九娘子福了福身子,这个礼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认真和恭敬! 九娘子笑了唤了珍菊进来送燕姨娘出去,丽菊也抱着雪球跟着,几人走过的时候,九娘子闻到一种似有若无的香味,这香味还有点熟悉,但九娘子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的,皱了一下眉头就罢了。 这天晚上,九娘子早早洗漱好了,上床准备看会书,珍菊来报说侯爷来了,九娘子连忙起身,披了件外裳,起身去迎了。 徐振祥走进来,“怎么今儿这么早就睡了?” 九娘子答道,“也没要睡的,不过是想早点捂被子,看会书的,侯爷今儿怎么过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徐振祥反问道。 今天是月底,按照贞娘的安排,今天徐振祥应该去燕姨娘那里才是,九娘子有点为难,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同贞娘说交换的事,这样,不知道那燕姨娘会不会抱怨? 看到了九娘子的为难的神情,徐振祥眼底有些微的失落,“怎么,你不想我留在这里吗?” 二人一边往里间走,九娘子一边摇头,“这并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情,侯爷您见谅!” 徐振祥停住脚步,面色阴郁地问道,“你真的希望我走吗?” 九娘子听他语气有点不同,也停了下来,回身望着徐振祥,因为要睡了,九娘子就让珍菊熄了屋里的宫灯和桌上的灯,只留了床前的一盏小的青纱明灯,因此二人虽然对面站着,但是九娘子却并看不太清楚徐振祥脸上的神情。 九娘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自己内心来讲,长夜漫漫,一个人独睡总是会感觉到彻骨的寒冷,有徐振祥在身边自然是会好睡一晚。 但是,在自己还没有彻底接受这个人之前,九娘子心底对他还是有些许的抗拒的,第一夜是因为没办法,然而以后的日子,她希望自己能守住自己的心,安心过安定的日子。 如果不希望,不付出,不争宠,是不是就能不失望,不失落,不失去呢? 九娘子在沉吟的时候,徐振祥话一问出口也觉得后悔了,甚至会害怕听到九娘子的答案。 这一刻,徐振祥甚至有了一种挫败感,他在心里自嘲,难道自己都得不到眼前这个女子的一点信任吗?还是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伤了这个女子的心呢? 不等九娘子回答,徐振祥自己就转身,准备离开了,九娘子也觉得难受,张口喊道,“侯爷……” 徐振祥立住了,语气听起来无限的凄凉和挫败,“你歇着吧,我去知味斋里睡了。” 九娘子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张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徐振祥往外走去,外间传来珍菊惊讶的声音,“侯爷,您……?” “伺候好你们夫人,别让她看得太晚!”徐振祥低声吩咐,然后就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徐振祥走远了。 九娘子立在原地,虽然并没有风吹进来,但是九娘子却感觉到了冷风从四面吹了进来,只披了件外裳的她感到了自己从内心而发的这种寒冷,冷彻心扉! 珍菊端了烛台进来,急急地问道,“夫人,侯爷怎么……?” 看见九娘子还立在原地,珍菊又忙去拿了毛衣裳过来,“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呢,怎么站在风地里,快点上床上去躺着吧。” 九娘子喃喃自语,“侯爷去了知味斋了,你去吩咐厨房……算了,还是算了吧,别去了。” 珍菊茫然问道,“夫人,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九娘子摇摇头,转身往床边走去,上了床,尽管被里捂着滚烫的汤婆子,九娘子还是感觉到了冷,抱着膝盖这么坐着坐了半夜,直到天色微微发亮才躺了下来。 知味斋里,徐振祥也没有睡下,他坐在案前,呆了半夜,直到后半夜才起身回了荣祥堂。 而荣祥堂里,孙妈妈正在跟贞娘汇报着,“你说什么?侯爷去了小九那里又走了?” 孙妈妈点头,“去了荣月堂,不大一会儿就走了,说是侯爷出去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 贞娘沉思了一会儿,“昨儿个应该是去燕姨娘那的,结果还是去了小九那,又出去了,去哪?” “去了知味斋了。”孙妈妈答道。 “嗯,我知道了,你快快准备一下,估计侯爷还是要回这儿来的。”贞娘吩咐道,孙妈妈应了,正准备下去呢,贞娘又唤住她,“回来,将侯爷昨晚去了小九那的事传到燕姨娘耳朵里去,但是别说侯爷又走了的事。” 孙妈妈还有点疑惑,“夫人,您这是……”转念马上就想同了,笑道,“夫人真真好计策,让她们两个小蹄子先斗着,夫人您才能好好养养身子,等她们斗个两败俱伤的时候,您再出马就行了。” 贞娘也笑了,“好了,快去吧,别忘了叫厨房给炖上参汤。” 孙妈妈笑着应了退了出去,贞娘自己靠在床头,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 而燕姨娘的荣燕堂,燕姨娘正同丫头丽菊说着话,“你说什么?”燕姨娘问道。 “侯爷去了荣月堂。”丽菊答道。 燕姨娘站了起来,在窗前来回踱步,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丽菊也不敢插嘴,只站在那儿,等着燕姨娘的吩咐。 燕姨娘突然转过身来,“好了,我知道了,叫你弄的东西呢?” 丽菊忙从衣襟里陶出了一个小纸包,递给燕姨娘,“在这呢,奴婢托外院的表哥弄的,花了十两银子呢。” “银子回头我会补给你的,只是,这东西,真的管用吗?”燕姨娘着急地问道。 “我表哥说,只要用指甲挑一点点放在熏香里,就够了,”丽菊说道。 燕姨娘将纸包拿在手里,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果然是一股子刺鼻的香味,燕姨娘皱眉,“这能又用吗?这么刺鼻的味道?” 丽菊忙说道,“所以,表哥说只要用一点点,放到香炉里埋上,还有,这香不可用多了,对女子身体不好。” 燕姨娘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了,挑了一点出来,用纸包好交给丽菊,“你看我的眼色行事。”说罢将剩下的纸包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床头的小柜子里,吩咐丽菊,“你去打盆冷水来。” 丽菊惊讶地问道,“夫人,您要冷水干什么?” 燕姨娘不耐烦的说道,“叫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多话?快点,要大盆的。” 丽菊连忙应了,出去准备了。 燕姨娘自己脱了外边的衣裳,只穿了套亵衣,走到净房里,咬牙对自己说道,“既然你不来,那我只有逼你来了。看看咱们谁更狠!” 一会儿丽菊端了大盆的冷水进来,燕姨娘吩咐道,“将那冷水浇在我身上!” 丽菊吓呆了,“姨娘,您要干什么啊?穿的这么少,再浇冷水,是要得风寒的。” 燕姨娘已经觉得很冷了,忍不住地想要抱住胳膊,身子也冻的瑟缩发抖的,但还是咬紧了牙关,对丽菊说道,“快点,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这么多话!” 丽菊不敢违抗燕姨娘的命令,只能咬了牙,拿起盆里的木瓢,舀起一瓢水,往燕姨娘身上浇去。 “咝……”燕姨娘冻得发出声音来,热身子碰上冰冷的水,整个人顿时一下子就要跳了起来,但她还是忍住了,对丽菊说道,“浇得快点,别停下,快!” 丽菊无法,只得拿了瓢,用力地舀起水来,快速地往燕姨娘身上泼去。 这么几次之后,燕姨娘已经冻得有点麻木了,身上的亵衣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燕姨娘的身上,露出她那玲珑姣好的身材曲线。 燕姨娘又等了会,直到感觉到自己身子已经开始又抖了,才吩咐丽菊拿了干净的亵衣来,将湿的换了下来,穿上了干的,才走出净房,一走出来,便使劲地连打了几个喷嚏,打得燕姨娘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丽菊惊慌地说道,“姨娘肯定是着凉了,怎么办,要不要去回了夫人,请大夫来啊?” 燕姨娘自己爬上了床,也不盖被子,就这么屈膝坐了一会儿,“先不用了,等会如果发起热来,你再去。”燕姨娘对丽菊吩咐道。 丽菊应了,自去收拾净房了。 燕姨娘就这么抱着腿,慢慢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开始发起热来,心里不由恨恨地想着,“有朝一日等我得了势,我定要让你们都尝尝我今日受到的苦!” 不大一会儿,丽菊回来,去摸燕姨娘的额头,果然就开始发起烫来了,丽菊按照燕姨娘的吩咐,给她盖上厚厚的被子,然后才往荣祥堂去禀报贞娘请大夫去了。 这边,荣祥堂里,贞娘还没睡,正在灯下同孙妈妈说着话。 听见翠竹进来,回道,“夫人,荣燕堂的丽菊来了,说燕姨娘身上发热了,想请大夫来看看。” 贞娘听了笑道,“妈妈,你看看,侯爷不过是去了小九那罢了,这又来一个惹事的了。怎么,病了?病了好啊,也好让她看看清楚自己在侯爷心里到底有个几斤几两的,省的以后总瞎折腾!” ------题外话------ 感谢各位亲的支持,有很多亲在埋怨一米太虐小九了,也在着急要虐贞娘,一米只能告诉各位,这些都是必然的情节铺垫,后文该有的都会有,亲们耐心点往下看! 一米最近被派去参加一个什么优秀青年教师培训班,所以最近事情特别多,又很忙碌,今天还得赶份稿子,实在是写文的时间太少,请大家见谅! 不过,今天还是答应了各位,加更!加更了!下午加一更,各位,敬请关注啦! 第七十八章 迷香,自制 孙妈妈问道,“那还给她叫大夫过来吗?” “叫啊,怎么不叫,不过迟点再叫,等侯爷过来了,翠竹,你再进来,当着侯爷的面再回一遍这事。” 翠竹应了,外边筱竹进来说,“夫人,侯爷远远的朝这边来了。” 贞娘听了忙命孙妈妈扶自己上了床,将头发都弄松散了,盖好被子,假寐起来,孙妈妈和翠竹筱竹也都退了出去。 一时,徐振祥走了进来,刚进正房,就瞧见里屋的灯火昏暗,“怎么,夫人歇下了吗?” 翠竹答道,“夫人今儿个特别累,所以就早早睡了,侯爷今儿不是在燕姨娘那里吗?” 徐振祥点点头,没说什么,也没有进里屋,而是站在外间呆了一会儿,里头贞娘见徐振祥没进来,只好假意咳嗽了几声,问道,“翠竹,谁在外头说话呢?” 翠竹还没说话呢,徐振祥答道,“是我,我过来看看你。,”说罢掀了帘子进了里间,贞娘忙爬起身来,“侯爷怎么来了?没到燕姨娘那里吗?” 徐振祥没有答她,反问道,“怎么,身子不舒服吗?” 贞娘抚了抚额头,“就是有点累了,倒没什么大碍。” “不是跟你说了,叫你带带谨娘,一些简单的事就交待她去做好了,你怎么还这么伤神呢?”徐振祥说道。 贞娘听见徐振祥再次提及这个话题,心里稍微有点不大舒服,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徐振祥关心自己吧,也就好了点。 “现在妾身还能应付得过来,再说谨娘还不是特别熟悉,妾身再教教她吧,”贞娘推辞道。 徐振祥也不再强求了,这时翠竹进来了,“夫人,刚才荣燕堂的丽菊来报,说是燕姨娘身上发热了,请夫人派人去请大夫来瞧瞧呢。” 贞娘一听,忙要披衣起身下床,“怎么回事?是着凉了吗?那还不快派人去请啊,我去瞧瞧吧。” 徐振祥皱着眉头按住贞娘,“你别起来了,有了身子自己就要当心点,这么晚了去干什么,叫人去请个大夫看看就是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去瞧一眼吧。” 贞娘面露为难之色,“这也是妾身分内之事,怎好劳累侯爷呢?” 徐振祥说道,“不妨事的,你歇着吧,我去看看,然后就去知味斋歇着,就不过来了。”说罢,起身,给贞娘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了。 待徐振祥走后,孙妈妈进来,疑惑地问道,“夫人,侯爷都来了,您为何还要赶侯爷走呢?” “这叫以退为进,你懂吗?一来,让侯爷知道了我的辛苦和贤良,二来也叫侯爷知道这燕姨娘多不省心,不管她是真发热还是假发热,引侯爷过去,反正对我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贞娘自信地说道。 孙妈妈听了恍然大悟,不住地点头。 而荣燕堂里,大夫刚刚给燕姨娘诊过脉,正在外间开方子呢,徐振祥进来,问了大夫,知道是着了风寒,问题不大吃几副发散的药就好了时,命人好生送了大夫出去,自己才掀了帘子到了里间。 燕姨娘脸红扑扑地躺在床上,见徐振祥进来,马上红了眼圈,撑着爬起身来,“侯爷……”就哽咽了。 徐振祥冷眼看去,撑着爬起身子的燕姨娘,脸上确是像发热似的红红的,松散地挽着云鬓,穿着玫红色的蝶纹寝衣,撑起的身子,半边肩膀的衣裳滑落了下来,露出了线条漂亮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还有那葱绿的肚兜的一角,配合上燕姨娘红红的小脸,如丝的媚眼,画面倒是十分香艳的。 徐振祥心里跟明镜似的,燕姨娘这副样子,哪里像是发热了,倒更像是邀宠来的,便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就发热了?” 燕姨娘委屈地嗫嚅着,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还是一边的丽菊说道,“姨娘今儿天色将黑就候在院门口了,一直在等您呢,奴婢怎么劝都不行,可能是那会子在院门口吹了冷风吧。(.好看的小说)” 燕姨娘抬头,双眼满含深情地朝徐振祥看去,“侯爷,奴婢也不敢奢求侯爷宠爱,只求侯爷能来奴婢这坐上一会儿,同奴婢说会话就好了,难道这个要求侯爷都不能满足奴婢吗?” 徐振祥冷冷地说道,“既是病了,就该好好躺着养病,别的就不要想多了。” 燕姨娘的眼里立刻掉下泪来,掀了被子就下了床,跪倒了在徐振祥的脚边,“侯爷,奴婢就这么让您厌恶吗?多呆一会多看奴婢一眼您都不愿意吗?” 燕姨娘抱着徐振祥的腿,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徐振祥的腿上,胸前的高耸柔软更是紧紧地贴着徐振祥的腿。 徐振祥暗自冷笑,厌恶地想一脚踢开这个女人,但是想了想又控制住了自己的厌恶,不妨看看这个女人还想干些什么吧,便假意叹道,“你先起来,好好说便是,这是干什么?成何体统?” 燕姨娘惊喜地问道,“侯爷,您愿意在奴婢这里呆上一会吗?” 徐振祥点点头,“你快起来,回到床上去,我就在这里陪你一会儿好了。” 燕姨娘便高兴地起身,不知道是跪得久了还是头晕得厉害,燕姨娘起身的时候便站立不稳地往徐振祥的怀里倒去,徐振祥在她倒过来之前看似无意地往前走了一步,燕姨娘便扑了个空,要不是丽菊眼尖上去挡了一下,燕姨娘就该摔倒了。 徐振祥往窗台下的椅子走去,燕姨娘愤恨地朝徐振祥的背影看去,却也只能作罢,对丽菊使了个眼色,丽菊边心知肚明地扶了燕姨娘站好了,这才悄悄地走进到了这边案几上摆放的香炉边上,将袖里袖好的纸包散落开来,将那东西投到了香炉中,然后又抓了把百合香盖在上面,这才悄悄走了出去。 而背对着燕姨娘和丽菊的徐振祥却才转过身来,坐在了椅子上,“你去上床歇着吧,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燕姨娘看见丽菊将事情办好了,这才慢慢回到床上,徐振祥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徐振祥是打定不动不说的,看燕姨娘怎么演这出戏。 香炉里的香马上就着了,百合花的香味慢慢散发了出来,也好有一股子很奇怪很浓烈的味道。 徐振祥自然也是闻到这味道了,皱眉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燕姨娘却抢先开口说道,“侯爷,奴婢这头晕得厉害,能不能请侯爷坐得近点,奴婢好清楚地听侯爷的话。” 徐振祥答应了,起身准备起来,第一下的时候还好,举步准备走的时候却发现步子有点软了,头也有发蒙,立刻警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一次,丽菊没有说错,这香是从青楼而来,原是老鸨给不听话的姑娘和增加情趣用的,十分厉害,饶是徐振祥这样有功夫在身的人也一下子就着了道。 徐振祥立刻感觉浑身像火烧一般发起热来,这发热却不同于平常着凉的发热,是从内心里烧起来的热,让人热得只想脱掉衣裳。 燕姨娘看徐振祥的样子,便知道这药起作用了,便迅速起身,走到徐振祥身边,顾不上自己身子正发热呢,娇媚地唤道,“侯爷,您是不是有点不舒服了,要么,到奴婢床上去歇会子吧。” 燕姨娘那娇媚的脸在徐振祥眼前不停的晃着,徐振祥还好并没有完全的失去理智,在他最后一丝清明还保有的时候,他用力地推开燕姨娘,鄙夷地说道,“我最讨厌别人设计我了,你把本侯爷当傻子吗?” 燕姨娘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徐振祥竟然还能把持得住,不由得悔恨起来,早知道多用点分量就好了,哪里肯就此前功尽弃,咬牙欺身上前,一把抱住徐振祥,“侯爷,您就成全了奴婢吧……” 徐振祥全身已经像火烧一样发烫了,燕姨娘那妖娆的身子一贴上,徐振祥便立刻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反应,徐振祥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听使唤了,在临近崩溃的那一刻,徐振祥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突然的疼痛让徐振祥清醒了片刻,他愤怒地一把甩开燕姨娘,燕姨娘哪里禁得住他这么一甩,跌坐在地上。 徐振祥上前一脚将燕姨娘踹倒,“贱人!” 骂完,徐振祥便又风一般地急速走出屋子,将外边听声的丽菊撞翻在地,扬长而去。 丽菊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进去看燕姨娘趴在地上,过去扶了燕姨娘起来,“姨娘,这是怎么了?” 燕姨娘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到了丽菊脸上,“你个小贱人,我不是叫你买最厉害的药来吗?怎么侯爷还会走呢?” 丽菊委屈地捂住脸,想哭又不敢哭,心里直抱怨,自己买的就是最厉害的药啊,要怪就怪自己魅力不够好了,怎么能怪到自己身上呢。 燕姨娘看丽菊还在那要哭不哭的样子,又吼道,“你是死人啊?还不快扶我起来躺倒床上去?” 丽菊这才扶起燕姨娘来,将她扶到床上,燕姨娘又吩咐道,“快去将那香炉的东西倒了,香炉洗洗,跟任何人都别说起今儿晚上的事,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丽菊答应了,燕姨娘又喘着气吩咐道,“快去将药煎来我喝!” 丽菊连忙应了,跑出跑进地倒香炉,而屋外,燕姨娘看不到的地方,丽菊将香炉里的香灰都倒在了院子里的香樟树下。 而徐振祥,从荣燕堂出来之后,却有一霎那的迷茫,不知道去哪里好了,自己这副样子,很明显就是中了迷药了,站在原地想了想,他还是选择了往荣月塘的方向去了。 荣月堂里,九娘子还歪在床上看书呢,便听见外边院门咚咚地被砸的声音,“珍菊,珍菊!”九娘子唤道。 珍菊拿了烛台披着衣裳进来,“夫人,也不知道是谁,砸门砸的这么急,奴婢去看看。” 九娘子点点头,“披上厚点的衣裳。” 珍菊应了,开了正房的门,去看了。外边守门的婆子一边开门一边嘟嘟囔囔地骂道,“这是哪个催命的,这么大半夜的敲啊敲的,敲你娘的丧呢?” 门闩刚一拿下来,门就砰的一声被人使劲踢了开来,徐振祥卷着一股风般闯了进来。 那婆子还要骂呢,一见是徐振祥,赶紧将那话都咽回了肚子里,珍菊站在房门口,见是徐振祥,便惊讶地问道,“侯爷,这么晚了,您这是……?” 徐振祥一边兜头往里走,一边吩咐,“马上去抬冷水来,将净房的浴桶装满!” 珍菊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应了,徐振祥立住脚,问道,“你们夫人睡了吗?” “还没睡呢。”珍菊答道。 徐振祥掀了帘子就进了里屋,床上的九娘子已经听到了外屋徐振祥同珍菊的对话,忙披了衣裳下了床,迎面正碰上进来的徐振祥。 徐振祥的脸上有一种不正常的红色,尤其是双眼,已经通红通红的了,看着九娘子的眼神也非常不对劲,似乎是能将她吃了一般。 而徐振祥眼里,九娘子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衣裳的衣襟微微有些松散,还隐隐能看见里头茜红的肚兜一角,还有那精致的锁骨,徐振祥的喉头不由得一紧,想撤开自己的眼神,却发现身体早已经不听使唤,怎么也挪不开了。 九娘子迎了上来,伸手去扶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徐振祥,“侯爷,您怎么了?” 徐振祥却出乎意料地避开了九娘子的手,“没事,你不要碰我!” 九娘子缩回手,疑惑地看着徐振祥,徐振祥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和动作,歉意地看着九娘子,“你先别碰我,否则我怕我禁受不住,会唐突你的。” 九娘子还是不明白,眨巴着那魅人的凤眼看着徐振祥。 徐振祥低低地骂了一声“该死!”,却不敢再抬头去看九娘子。 这时,珍菊进来回道,“侯爷,冷水来了。” 徐振祥吩咐道,“立刻抬进净房去,倒进浴桶。” 珍菊应了,掀了帘子,两个粗使婆子抬着大桶,将冷水抬进了净房,这么两三趟之后,珍菊回道,“侯爷,好了。” 徐振祥点点头,“你们都出去吧。” 珍菊担心地看了九娘子一眼,九娘子点点头,珍菊便退了出去,掩了正房的门。 徐振祥抱歉地对九娘子说道,“事出突然,借你的净房一用了。” 九娘子点点头,心里大概有了点头绪,徐振祥再次看了九娘子一眼,这才一头扎进了净房里。 九娘子没有立刻跟进去,只听见里头一声水响,似乎是有什么重物掉进了浴桶的声音,然后就是徐振祥那掺杂着痛苦和一丝解脱的快感的声音。 听见徐振祥那低低的闷闷的“咝……”的声音,九娘子有点担心,喊了几声,“侯爷,侯爷,您还好吗?” 没有听见徐振祥的回答,九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掀了帘子,也进了净房。 这才发现,原来徐振祥连衣裳都没脱,直接就这么坐进了浴桶之中,徐振祥闭着眼睛,头靠在浴桶的边上,似乎是疲劳至极又痛苦之极的样子。 九娘子轻轻走了过去,“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徐振祥半晌都没有说话,水从他的额头上滴下,滴到他的脸上,更衬得他面如刀割,冷峻异常。 九娘子伸手去按徐振祥的肩膀,才发现徐振祥全身紧绷到不行,肩膀硬梆梆的,她竟一时没有按动。 她又使了使劲,双手都搭在了徐振祥的肩膀上,慢慢地用力地揉捏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感觉到了徐振祥肩膀上肌肉的放松,接着才是全身慢慢的放松,过了许久,才听见徐振祥长长地吐了口气。 九娘子双手酸得不行,但还是在给徐振祥慢慢地按着揉捏着肩膀,徐振祥睁开眼睛,眼神恢复了清明和冷静,他回手抓住了九娘子按在他肩上的手,将头靠在了九娘子的手上,就这么压着,动也不动地靠着。 九娘子试图抽出手来,却发现他将自己的手抓得太紧太紧,便放弃了抽手,就任他这么抓着,靠着。 过了半晌,徐振祥才缓缓地说了一句,“谨娘……幸亏有你!” 九娘子不是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她也不想去问,就这么静静地立在徐振祥身后。 二人保持着这种姿势很久,直到九娘子觉得自己的手已经麻木得完全没有感觉的时候,徐振祥才放开她的手,一下子从浴桶中站起身来。 “呀”一声,九娘子轻声喊了起来,迅速转过脸去,原来徐振祥的衣裳全部湿透了,此刻正紧紧地贴在徐振祥的身上,徐振祥的身子便似脱光一般,吓得九娘子赶快回避了过去。 看见九娘子的样子,徐振祥无声地笑了,他脱了湿透的衣裳,拿了干的毛巾擦干了身子,对九娘子说道,“我的衣裳都湿了,你给我拿套干的来吧。” 九娘子红着脸走出净房,去柜里拿了自己过府前给徐振祥作的一套白色的府绸中衣和亵衣,还有一套天青色的长袍来,低着头,进了净房,也不敢看,只敢挪了过去,看到了地上徐振祥光着的脚,便将衣裳托在手上递了过去。 徐振祥看着眼前这个脸红得能滴下血来的女子,突然心情大好,好的想笑出声来,于是,便逗着她,故意不去接那衣裳。 九娘子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人接了过去,自己的胳膊又这么举着举得酸痛酸痛的,便有点恼了,一时忘了,抬头准备说呢,一眼又瞅见了徐振祥的身子,连忙又大叫一声,低下头去,有些薄薄的恼怒,“还不快接了过去,要不我就丢在地上了。” 徐振祥这才接了衣裳过去,自己穿了起来,穿上之后,笑着说道没“好了,可以抬头了。” 九娘子还不敢相信他,慢慢地抬了一点起来,瞄了下。发现衣裳是穿好了,这才抬头去看徐振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振祥一把搂在了怀里,楼的紧紧的,徐振祥觉得自己非常快活,他在九娘子的耳边轻快而迅速地说了一句,“谨娘,谢谢你!” 这句道谢让九娘子有些莫名其妙,徐振祥放开九娘子,又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裳,问道,“很合身,是你做的吗?” 九娘子没想到徐振祥的思维这么跳跃,还在想刚才的那个道谢呢,就点点头,徐振祥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的衣裳的大小呢?” 九娘子脱口而出,“不是见过你嘛,一看就知道了嘛。” 徐振祥坏笑道,“谨娘好本事,见过我一面,就知道我的身体大概的样子了。” 联想到刚才徐振祥光着身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听到这句话,九娘子的脸就再度红了起来,恼道,“你这个人,真真……呸……”啐了徐振祥一口,转身就掀了帘子,出了净房。 徐振祥笑着跟着出了净房,走到床边,“这么晚了,就不要再赶我出去了吧?” 九娘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天色,的确是太晚了,已经都亥时都过了,便点了点头。 但还是觉得非常的别扭,自己迅速地爬到了床上,到了床里,几乎要贴到墙壁了,卷了被子面朝里的躺下去了。 徐振祥看着那个将自己卷成个粽子模样的九娘子,再度咧开嘴笑了,自己摸了摸脸,感觉自己怎么今天晚上到了这就尽傻笑呢? 也迅速脱了外裳,躺到了九娘子的身边,将另一床被子盖了,然后将九娘子整个人抱了过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九娘子“啊”了一声就被徐振祥抱到了怀里,并且被撤掉了自己的被子,九娘子紧张地绷着身子靠在徐振祥的胸膛上,担心的要死。 然而过了一会儿,却没感觉到徐振祥有什么动作,这才敢微微睁开眼,偷偷看了看徐振祥,发现他已经闭了眼,呼吸均匀而绵长。 九娘子这才轻轻吐了口气,抵着徐振祥胸膛的手这也才放松了下来,就被徐振祥更加紧地搂住了。 就这么搂抱着,九娘子感觉到徐振祥身上的热量,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题外话------ 二更哦,二更来了!谢谢各位亲的支持鼓励,一米如果有时间一点会加更!各位请慢慢看! 第七十九章 隐情,信鸽 待九娘子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被徐振祥搂着的,而且自己的双手还紧紧地环住了徐振祥的腰,九娘子羞得不行,身子一动,连忙想撤下双手来,没想到这一动,却惊醒了徐振祥。[] 徐振祥睁眼看着自己眼前的九娘子,霎那间感觉仿佛是在做梦一般,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徐振祥心里感觉到无比的开心和轻松。 九娘子看到徐振祥脸上的愉悦的表情,惊讶地问道,“侯爷做了什么好梦吗,怎么这么开心?” 徐振祥伸手刮了刮九娘子挺直的鼻梁,“是做了美梦,到现在还没醒呢。”说罢便松开了九娘子,翻身坐了起来。 九娘子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徐振祥开口道,“昨夜差点唐突了你,我是中了迷香了。” 九娘子大为惊讶,“迷香?谁敢给侯爷用这个?”迷香这个东西,九娘子也曾经在医书上看到过,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据说解的法子也很简单,要么就是立即与女子欢好,要么就是用冷水泡,没想到徐振祥竟然宁愿用冷水泡也不想就这么唐突自己,想到这里,九娘子心中又涌起一些些的感动。 徐振祥苦笑,“为了一己之私,别说是迷香了,就算是鹤顶红砒霜也一样有人敢给我用。” 徐振祥语气里的无奈和悲哀让九娘子再度震惊了,人前的徐振祥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冰冷少言的样子,原来也是会中人圈套,被人陷害的吗? 看着九娘子那幅吃惊的样子,徐振祥又笑了,“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金刚不坏之身,可以随便欺侮和陷害的吗?” 九娘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以前她还真的没想过他的感受,认为像他那样的男子,那样身居高位、手握权柄的男子,应该是不会痛和苦的吧,那样的男子,应该是以别人的痛和苦为乐的吧,现在看来,是自己的想法太狭隘了点。 见九娘子也不还意思起来,徐振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起身穿衣,说道,“我得去查查,到底是谁这么想让我中迷香?” 穿好中衣的他,将外面的天青色长袍拿了,对着九娘子扬了扬下颌,“怎么,你不服侍我穿衣吗?” 兀自坐在床上发呆的九娘子听了这话,连忙下了床来,接过了衣裳帮徐振祥穿上,然后立在他的身前帮他系衣带,徐振祥个子很高,而九娘子个子却十分娇小,站在徐振祥面前,大概只到徐振祥的肩膀还很勉强。 九娘子低着头系衣带,感觉到徐振祥炽热的呼吸都吹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和脖子里,手上的动作便慌了起来,怎么也系不好那衣带了。 看着九娘子低着头露出的那一段雪白的脖颈,徐振祥不觉心动,恨不能吻了上去,但到底还是克制住了,从九娘子手里接了那衣带自己系了,轻轻说道,“你给我做的衣裳我很喜欢,你能再给我做几身吗?” 见他自己穿好了外衣,九娘子这才松了口气,后退几步,听见徐振祥开口问自己要衣裳穿,不由得脱口而出,“那也不值个什么,只怕我做的,到底比不上针线房的精致。” “不,你做的我最喜欢!”徐振祥却认真地拉了九娘子的手,说道。 九娘子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徐振祥也仿佛是害羞一般急走了出去。 珍菊笑嘻嘻地进来服侍,九娘子问道,“大清早的,你笑什么,这么高兴?” 珍菊道,“奴婢是替夫人高兴呢,侯爷看来还是特别在意您的,一晚上跑了两次咱们院里,这不是表示侯爷特别喜欢您吗?” 九娘子蹙眉,昨儿晚上自己倒没想到这一节,的确如此,这么一来,又该有新的风波了,九娘子叹了口气,来吧来吧,既然躲避不了,那就迎风而上吧,总归要面对的。 荣祥堂里,刚刚起身的贞娘在听着孙妈妈的回话,“什么?你说侯爷又去了小九那里?” 孙妈妈点点头,“老奴绝对没说错,侯爷不仅去了,而且昨夜就留宿在了荣月堂。” 贞娘气急败坏地掀了被子就要跳下床来,被孙妈妈扶住了,“夫人,您当心些身子。” “这个没用的家伙,平日里倒是嚣张的很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连一个小九都斗不过了?”贞娘恨恨地骂道。 孙妈妈接了说道,“据说燕姨娘那里也闹了一夜,好像侯爷在她那发了脾气,才气走的。” “哦?知不知道是什么事?”贞娘问道。 孙妈妈摇摇头,“只有燕姨娘身边的丽菊知道,而那丫头嘴也紧,套不出来。” 贞娘起身,一边被孙妈妈服侍着穿衣,一边沉思,“燕姨娘是果真病了的吗?” “是的,那大夫老奴问过了,的确是风寒。”孙妈妈手脚利落地给贞娘穿着衣裳答道。 “哼,还挺舍得下本钱的,只可惜白白浪费了。这下子,燕姨娘这口气看她如何咽得下去?”贞娘笑道。 “别忘了叮嘱荣月堂里的妈妈,避子汤给小九喝掉。”贞娘又叮嘱道。 “夫人放心,早就交待过了,不光是谨夫人那,连两个姨娘那里都交待好了,断不会有意外的。”孙妈妈肯定地说道。 贞娘这才由着孙妈妈服侍着用了早膳。 果然,早上,九娘子过来请安时,燕姨娘又出现了,还是抱着雪球,不过脸色就不是那么好了,还有点咳嗽。 二人给贞娘道过安,便依次坐下了,贞娘故意对九娘子说道,“妹妹,你晚上服侍侯爷也累了,以后就不必来的这么早了,还是伺候侯爷要紧呢,你也要多睡会,别太累了。” 燕姨娘听了这话,眼神立即像钉子一样朝九娘子射了过来,本来她以为徐振祥定是去了贞娘那里或者是出去了,没想到又去了这小蹄子那里,这么说,昨儿晚上又是这谨娘侍寝了? 于是,看九娘子的眼神里又更多了几分忿恨和嫉妒。九娘子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面上只能淡淡以对,也不想过多的解释,只是说道,“夫人言重了,这也是谨娘的本份罢了。” 贞娘被九娘子的话噎了一下,便转过头去问燕姨娘,“怎么,你的风寒好了点吗?大夫可曾来过了,你可曾用过药了?” 燕姨娘心里十分嫌烦,但到底还是起身谢道,“多谢夫人顾惜,大夫来过了,药也用过了,今儿便好多了,特来谢谢夫人赏赐之物i。” “你们一个个也要多保重身子,好好地服侍侯爷才是。”贞娘很官方的说道。 燕姨娘和九娘子都应了,九娘子想起自己昨日答应的燕姨娘的话,便起身说道,“姐姐,妹妹有一事相求。” 贞娘笑道,“妹妹但说无妨,姐姐能帮的一定帮。” 九娘子说道,“妹妹想同燕姨娘换一换侍寝的日子,不知姐姐可否应允?” “哦,这却是为何呢?有什么不方便的吗?”贞娘问道。 燕姨娘听到九娘子提起这话,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这个九娘子倒是好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呢,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吗? “原是妹妹我过门的日子就是月初,这会子再定在月初就是占了姐妹们的便宜了,不如将妹妹的放在月底,这样对大家也公平些。”九娘子很平静地说道。 贞娘笑了笑,又看向燕姨娘,“燕姨娘,你怎么说?” “奴婢无所谓的,随便姐姐们决定就好。”燕姨娘撇着嘴说道。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再同侯爷讲就是了。”贞娘也乐得顺水推舟,就答应了。 燕姨娘还在不停地摸着怀里的雪球,雪球今日也还是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在燕姨娘的怀里也是拱来拱去,想要窜出去的样子。 九娘子今天稍微留了下心,发现那雪球不安的源头,也就是它想要窜出去的方向,依旧是贞娘坐着的方向。 九娘子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还怕是自己多想了,又回顾了一下上次那雪球窜出去的情景,再看看贞娘,贞娘一副完全不知晓的神情,那燕姨娘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不像是安心训练过雪球的样子。 难道是有人有意训练了这猫,专门往贞娘身上扑吗?要知道贞娘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如果猫冷不丁地扑上去,那么,在极度惊吓之下,贞娘还真的很难保住这孩子的。 可那人到底会是谁呢?九娘子反复打量着燕姨娘的神情,燕姨娘脸上有对这雪球的反常的不解的神色,如果真是她,她应该不会是这种表情,那会是谁呢?九娘子百思不得其解。 九娘子还在苦苦地思索,贞娘又问燕姨娘道,“燕姨娘今儿可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燕姨娘答道,“是的,奴婢今儿是有事来求夫人的。” “你说就是了,什么求不求的?”贞娘不在意地说道。 “奴婢上次还是沾了谨姐姐的光,得了夫人赏的两个粗使丫头和几个粗使婆子,可如今奴婢身边就只有丽菊这一个二等的丫头,那也还是过门时琴姐姐匀给奴婢的,奴婢想求姐姐再赏个大丫头给奴婢,如今光是雪球一个,就够丽菊忙的呢,奴婢有时候连个倒茶跟着出门的丫头都没有呢,这哪里还像是个大家呢,走出去还怕别人笑话呢。” 贞娘皱了眉头,“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嫌我虐待了你吗?上次给你送过去的丫头,你不会挑一个升了二等,不就结了吗?一个猫还得专人伺候呢?燕姨娘你的日子倒过的比我还舒服呢!不如这个主母的位子让给你来当好了。”贞娘是真的有气了,说了这么一大通。 那燕姨娘不慌不忙地跪了下来,“哟,奴婢不过是求姐姐赏个丫头罢了,姐姐不肯也就罢了,还编排出这么多话来,奴婢可承受不起呢。”竟完全不把贞娘放在眼里似的。 “你……!”贞娘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边的孙妈妈赶紧上前给贞娘递了杯茶,又替贞娘顺着后背的气,“夫人,您可是金娇玉贵的身子,犯不着跟个奴婢生气,别气坏了身子和肚子里的小侯爷!” 贞娘听了这话,才慢慢平静了下来,那燕姨娘听了孙妈妈这话,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了,只是不便发出来罢了。 挥挥手,“罢了罢了,没事就赶紧退下吧。”贞娘说道。 燕姨娘咬了咬嘴唇,起身很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夫人若真是如此,万一哪天这猫窜了出去,冲撞了夫人,可别怪奴婢管教不严。” “你这乌鸦嘴,呸呸!还不快走,当心夫人家法治你个不敬主母的罪。”孙妈妈上前骂道。 燕姨娘这才嘟嘟囔囔地抱着雪球走了。九娘子还在怀疑,听着这话,又更觉得不可能是燕姨娘想用猫来冲撞贞娘了,否则她又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呢? 九娘子默默地起身,也待贞娘放平了心情,这才随着贞娘去处理庶务了,九娘子随着贞娘这么看着也有了一段时间,大概的流程九娘子也看了个差不离,贞娘有些处理问题的方式她还真不敢苟同,当然,当着贞娘的面,她还从未表露过自己的想法。 等到快午膳的时候,九娘子才回到荣月堂,荣月堂的院子里,一帮下人正围着一个身边东西在那看呢,都叽叽喳喳的,连九娘子走了进来都没注意到。 还是灵菊最先看到九娘子,忙过来见了礼,其他下人才连忙散了开来,给九娘子行了礼后各自去干活去了,只留下珍菊和灵菊在这里。 “你们看什么呢?”九娘子好奇地问道。 “夫人,您快来看看这个。”灵菊忙扶了九娘子到她们刚刚围观的那个东西前,原来是一个笼子,里边装着四五只鸽子,这些鸽子个头都一般大小,看上去都很灵敏的样子,咕咕咕的。 九娘子问道,“这是鸽子?谁送的?” 灵菊笑嘻嘻地说道,“是侯爷派小厮送来的,说是朝廷特训过的鸽子,给夫人拿了几只过来,哦,对了,这不是普通的鸽子哦,是信鸽呢。” “信鸽?”九娘子疑惑地问道,“好好的,侯爷送信鸽过来作什么?” “夫人,您忘了?”珍菊凑近了九娘子的身边,轻声问道,“上次五姨娘给您的包袱里有张纸条,你抱着它哭了整夜,被侯爷看见了,侯爷怕您太过想念姨娘伤了身子,特地送了信鸽来,不是方便您和姨娘通信吗?” 经珍菊提醒,九娘子这才想起上次自己在徐振祥怀里哭着睡着的事情,因为那日早上起来徐振祥就不见了人影,九娘子至今还以为是自己做梦呢,压根儿就没把它当回事,没想到徐振祥竟上了心,还专门给她送了这信鸽来。 说一点都不感动,那也是假的,九娘子的心中还是泛起了一丝丝的甜意,她看着这几只信鸽,想起早上二人相处时的情景,不由得沉思起来,或许这个男子是可以托付真心的人吗? 吩咐了灵菊好好照顾这几只信鸽,九娘子还要问问徐振祥,这信鸽怎么用,她还真的非常希望能时时跟五姨娘通信呢。 而在前院的书房里,徐振祥同徐灵、徐云正在说话,徐灵徐云二人半跪在地上,神情惭愧地跪在徐振祥的身前,“好了,你们起来吧,也不能全怪你们,是我自己也大意了,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惦记着谋划这事呢。” 二人这才起身,徐灵说道,“侯爷中的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迷香,若是普通迷香,也迷不倒侯爷的,这里头肯定另有隐情。” “你是说,这迷香或许是那燕华下的,但迷倒我的却不是那迷香?”徐振祥反问道。 徐灵点点头,“是的,小的去查过了,当时屋子里确实有迷香的味道,还有百合香的浓烈的味道,因为这百合香的味道太过浓烈,才掩盖了其他的味道,但小的还是闻到了化骨散的味道。” “化骨散?有人敢对我用这个?真是狗胆包天了!”徐振祥大怒,右手掌狠狠地拍在了身旁的桌上,桌子的一角被他这一掌震得木屑乱飞。 化骨散是一种慢性毒药,通过香味渗入人体,时间长了之后,人就会慢慢变得力气全无,骨筋瘫软,最后变至废人。不过这种毒药,并不多见,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种毒药的存在,徐振祥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听过这药。 徐振祥眯了眼睛,“难道又是他?” 徐灵徐云对视了一眼,“侯爷,这个……” 徐振祥点头,“我知道,你们不必多说,这个人隐藏的很深,我们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出来,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也看出来了,我身边还是有他的人在呢。” 徐振祥思索了半天,“既然如此,咱们就陪他玩玩,看看到底最后揪出来的是谁。” 徐灵问道,“那么燕姨娘……?” “先不要动她,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就好,看看那护狐狸尾巴什么时候露出来。”徐振祥很有把握地吩咐道。 回到荣祥堂的徐振祥,同贞娘说着话,贞娘便把谨娘和两个姨娘侍寝的安排同徐振祥讲了,徐振祥皱眉道,“你安心养胎就是了,这等子闲事不要去管了,我歇在哪里,我自己有主意,永不着安排了。你别费心了。” 贞娘听了心里气极,这就是说他不满意自己的安排了?是嫌给小九的太少吗?徐振祥都这么说了,贞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了句,“燕姨娘那里到底也是要去去的,要不然,婆母那里不好交待的。”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去交待就好了,你只管养胎就好了。”徐振祥说道。又同贞娘说了会话,便起身,“你歇着吧,我去谨娘那里,还有些事没交待。”说罢便出来正房。 贞娘追在后边问道,“侯爷,您还没用膳呢!” “我去谨娘那里用点就是了,你早点歇了吧。”说罢便出来荣祥堂往荣月堂里去了。 贞娘倚在里屋的门框上,失落地望着徐振祥远去的背影,心中无限怨恨起来。 徐振祥疾步往荣月堂里去了,刚进正房的门就大声喊道,“谨娘,谨娘!” 九娘子听到声音,从里间走了出来,惊讶地问道,“侯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蹭饭吃的。”徐振祥难得好心情地说道。 “你还没有饭吃吗?跑我这里蹭饭吃,告诉你,我可没有好饭好菜招待你的。”九娘子也笑着说道。 “不拘什么,其实我想吃的是你亲手做的饭菜。”徐振祥说道。 “侯爷的意思是叫我叫我去厨房给您做吗,您想吃什么?”九娘子问道。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让你辛苦,但是我的确很想念你的饭菜,以后再说吧,今天不拘吃些什么都可以的。”徐振祥忙解释道。 “不过就是吃过一碗面罢了,侯爷怎么就想念起我做的饭菜来了,不怕很难吃吗?”九娘子说道。 “我相信你,你做的肯定好吃。不说这个了,你看到我派人送过来的信鸽了吗?”徐振祥问道。 “嗯,看到了,可是,该怎么用呢?”九娘子好奇地问道。 “来,我来教你。”徐振祥拉着九娘子的手就往西间走去,西间里的炕桌上,徐振祥吩咐了珍菊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对九娘子说道,“你有什么要同你姨娘说吗?现在就写下来。” 九娘子惊讶地问道,“现在就写吗?” “嗯,现在就写,马上就可以送出去,晚上你姨娘就能收到了。”徐振祥点头说道。 九娘子大喜,忙开始想了起来,徐振祥亲手替九娘子磨好了墨,铺开了信纸,将狼毫笔递到九娘子手中,九娘子眼睛微微湿润了一下,便提笔开始写了。 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九娘子便问候了一下五姨娘的身体,又关照了五姨娘要好好地喝药补身子,别挂念自己,自己很好等等,絮絮叨叨,也写了满满一页。 写完,吹干墨迹,给徐振祥过目,“这样可以吗?” 徐振祥笑着替九娘子将信卷成筒状,“不用给我过目的,你们母女俩的私房话,我可不看。” 九娘子心中感激不已,冲徐振祥笑了。 ------题外话------ 一米今天要上两节课,批两节课作业,听两节课,再评两节课,估计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了。所以,亲们请体谅下一米,今天就不能多加更了。拜谢! 第八十章 情意,芝麻糕 徐振祥一时被九娘子这从心底露出的笑容给震住了,那仿佛是阴霾天里的一丝阳光,能冲破所有的不快和阴郁。 九娘子又好奇地问道,“那这信要怎么送过去呢,侯爷?” 见徐振祥没有反应,又问了一遍,“侯爷?” 徐振祥这才反应过来,“哦,这个信鸽是经过训练的,到你们曹府五姨娘的夏莲苑的路程也已经记熟了,只要将信给它绑上去就可以了。” 说罢,徐振祥将一只鸽子抓了过来,将它脚上的一个铜制的圆筒的盖子打开,将卷成筒状的信塞了进去,再盖上了盖子,拍了拍鸽子的脑袋,鸽子就在荣月堂的上空盘旋了一圈,然后就飞走了。 望着远去的鸽子,九娘子不禁问道,“这信真的能送到姨娘手上吗?” 徐振祥在旁边,走了过来,轻轻地从后边搂住了九娘子,“你放心吧,没问题的,我试过好几次了,五姨娘很快就可以收到你的信的。” 九娘子光是想想,可以和五姨娘自由地通信,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徐振祥轻轻地搂住九娘子,心疼地说道,“好了,不哭了,让你姨娘知道岂不是要让她伤心吗?” 九娘子拭了泪,轻声说了一声,“文君,谢谢你!”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声,但这一声“文君”却叫得徐振祥身子猛然一震,“你叫我什么,再叫一声好吗?” 徐振祥心里万分激动,虽然他早就告诉过九娘子自己的表字,但是九娘子却从未叫过他,这也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他也从未勉强过她,他总认为会等到这么一天的,等到九娘子主动开口这么叫他。 如今听到这样一声,怎么能叫他不激动呢? 九娘子心里微微动情,转过身来,双手主动环住了徐振祥的脖子,在徐振祥的脸上轻轻地一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文君!” 说罢,不等徐振祥反应过来,就松开徐振祥先进了屋子。 徐振祥还站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傻乎乎地笑着摸了摸自己被九娘子亲过的脸颊,心里乐呵呵的。 九娘子进了屋子,叮嘱灵菊道,“灵菊,你一定要时刻关注着信鸽的动静,如果它飞了回来,你马上来叫我,那肯定就是姨娘回信了。” 灵菊笑着答道,“夫人,您放心,奴婢彻夜不睡也会把那信鸽等回来的,有动静了肯定立马给您报过去,您就安心吧。” 九娘子点点头,这才去嘱咐珍菊,“你去厨房告诉李婶子,侯爷在这用膳,给准备点清淡点的菜肴,嗯,准备个干笋老鸭汤吧。” 珍菊答应着去了,徐振祥从外边走进来,“简单点就好,别太麻烦了。” 九娘子笑道,“我平日用膳都是极简单的,就怕你用不惯。” 一时饭菜送了来,因为知道侯爷在这里用膳,所以李妈妈亲自带人送过来的,饭菜的精致自是不必说的了,那老鸭汤也炖得极好,九娘子让珍菊拿了二两银子打赏李妈妈,李妈妈开心地接了,直夸九娘子贤惠大方等。 徐振祥不禁笑道,“没想到这厨房里最滑头的李妈妈倒对你特别的好呢。” “哪里是对我特别好?是对银子特别好,没有人不喜欢银子的,只要你在适当的时候给与适当的银子打赏,那么被打赏的这个人是面子也有了,里子更是有了,她自然会觉得你好的。”九娘子笑道。 徐振祥仔细想了想,发现九娘子这话倒是特别准确,不禁对九娘子又要另眼相看起来,看徐振祥一脸惊喜的表情,九娘子打趣道,“侯爷可别说要对我刮目相看了吧,不过是点子小小的用人之法,侯爷可别高看了我哦。” 徐振祥不禁认真说道,“谨娘,你当真是个聪慧的女子,要是生为男儿身,咱们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九娘子忍不住笑道,“侯爷到底还是高看我了,如果生为男子,我早就游历四方去了,断断不会在这方寸之地坐井观天的。” 徐振祥看着眼前的这个谈笑自若的女子,仿佛是看到了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九娘子一般,这个女子到底隐藏的有多深啊,每一次看到她都对她有一次新的认识,徐振祥简直是迫不及待了要去彻底认识这个女子了。 二人安静地用了晚膳,珍菊带着人进来收拾东西,以前很少主动进来的凤菊和星菊二人倒也进来了。 九娘子不禁抬眼看了看,凤菊今儿打扮得特别的动人,那柔软的腰肢被一条粉色锦带束住,越发显得腰如杨柳了。星菊也是很动人的,那眉眼都带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风情。 九娘子都要怀疑贞娘是从哪弄来的这样绝色的丫头的,徐振祥自然也注意到了,问九娘子道,“是贞娘给你新派过来的下人吗?” 九娘子点点头,“是姐姐送过来的,倒也伶俐的。” 说罢招手让二人过来见过徐振祥,凤菊和星菊忙丢下手头的活走了过来,万般风情地给徐振祥行了礼,“奴婢凤(星)菊给侯爷请安了!” 徐振祥皱着眉头看着下边的两个丫头,心里想的却是,这贞娘怎么回事,送这样两个丫头过来给谨娘,这哪里是干活的人?还有这副不安分的样子,难道贞娘还想自己收丫头不成? 这边徐振祥脸上神色不虞,那边九娘子却是安心要看看徐振祥的反应的,如果有一丝对这漂亮丫头有动心的神情,那这徐振祥是此生再休想得到她的真心的,当然如果他不动心,说实话,也是正常的,毕竟徐振祥的眼界还是高的,这样的丫头看不上也是情有可原的。 凤菊和星菊还激动的要死,一心想着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呢,谁知道徐振祥只是淡淡地应了,挥挥手就让她们退下了。仿佛看不见她们的腰肢有多柔软,看不见她们的面庞有多年轻似的。 二人失望地退下了,珍菊在那里满怀笑意地等着二人过去收拾碗筷,二人无奈,只好将那葱葱玉手伸进那满是油污的盘子里了。 九娘子将这一切看到眼里,却只是淡淡地喝着茶,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 倒是徐振祥,片刻之后说道,“过几日,我叫管家带了人牙子过来,你自己亲自挑几个丫头吧,你这里人手太少,以后要是忙起来,你该更加缺人了。” 九娘子疑惑地问道,“以后?忙起来?忙什么,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就是自己院里的这点事,还是不必了吧,别惹别人说闲话。” “闲话?谁敢说?”徐振祥问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有的忙的。”徐振祥也不说破,卖起关子来了。 喝完茶,九娘子依旧神色淡然,徐振祥倒有点急了,无奈,只得问道,“今日,你总不会又赶我出去了吧?我哪都不想去,只想歇在这里,好好放松地睡一觉。” 九娘子笑道,“侯爷这话可是奇了,我什么时候赶过您呢?再说了,这是您的家,您想睡在哪里就睡在哪里,谁还敢说您一个不字呢?” 九娘子的话明显就是打趣徐振祥呢,徐振祥恨得牙痒痒的,笑着说道,“好啊,好你个小九,你也敢拿我说笑了,是吧?” 九娘子起身就往里屋走了,“侯爷,您请自便吧,我可是要先去看会书了。” 徐振祥也连忙起身跟了上去,心里反而抱怨道,这是什么女人,不想着好好伺候夫君,还要看书?看的什么书啊,真让人丧气,但是心里又真的有点怯怯,不敢对九娘子用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这个女子对自己再度封闭心门,那就是再难打开的呢。[.超多好看小说] 当晚,徐振祥真的没有打扰九娘子,洗漱好之后,自己先上床睡了,九娘子看了许久的书才上床的,徐振祥也仅仅只是将九娘子抱在了怀里,再无其他了,二人安睡一夜。 第二日,徐振祥一早起来就去外院了,说今日有事需出门,九娘子多睡了半个时辰才起身,洗漱好之后,在梳头时,刘妈妈在外屋求见。 九娘子赶忙让刘妈妈进来,刘妈妈跟了过来之后,九娘子就让她管着整个荣月堂的大小事务,相当于管家娘子一样了,便叫珍菊给刘妈妈端了个杌子过来坐,刘妈妈也不推辞,坐下之后,轻声对九娘子回了一件事情。 “什么?你说这补药是给每一房姨娘都准备的吗?”九娘子问道。 刘妈妈点点头,“老奴早就收到了这补药,后来又去打听了下,才知道夫人一向有这个习惯,给姨娘们每个月都开补药的,以前是因为夫人不能生养,便开了给姨娘们吃了好养身子要孩子的,府里的人还因为这事都赞夫人贤惠呢。” 刘妈妈说的这个九娘子理解,在贞娘自己没有孩子的五年时间里,自然是压力非常大,这样收买人心的事她自然是会作的。 “那现在,有什么问题吗?”九娘子问道。 刘妈妈轻声说道,“老奴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就悄悄拿了药渣子到外边去问过大夫了,大夫说这里头确实都是补身子的药材,只是多了一味红花,而且分量过了。” 刘妈妈话没说完,到这里就停住了,九娘子抬头疑惑地看着刘妈妈,立马就想到了刘妈妈没说完的话了,轻声问道,“可是避子汤?” 刘妈妈点点头,担忧地看着九娘子。 谁知道九娘子反而轻声笑了,“无妨,刘妈妈,就算姐姐不给我喝这个,我也要叫你去想办法帮我弄来喝的,这样倒省事了,又能叫姐姐放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刘妈妈还道九娘子是说气话呢,满脸痛惜地对九娘子说道,“您要是有个孩子傍身就好了,唉……” “不,妈妈,你错了,我如果有了孩子,那只怕是要一尸两命,死得更快些的。再说了,我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像我一样,一辈子以卑微的庶出身份活着。”九娘子后面的话就变得无限凄凉起来,说的连刘妈妈眼圈也都红了起来,更不消说九娘子身边站着的珍菊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好了,都是我不对,招得你们也都跟着伤心起来,好了,无妨的,刘妈妈,你按照夫人的吩咐,按时煎了这药给我喝了就是了,至于那红花,我是知道的,我月信时,这药就不能喝了,还有平时煎的时候,将那红花的分量减半就是了。”九娘子说道。 还好她有一直在看医书,对于这些还是有点了解的。 刘妈妈答应了,九娘子吩咐了珍菊拿了五两银子来,“刘妈妈,我这里忙的没办法顾及到自己了,还多亏了你帮忙照应着,这点银子放在你这里,万一有什么事你也好便宜行事。” 刘妈妈不肯接,“夫人,您已经赏得够多的了,奴婢这些也都是该做的。” 九娘子不依,硬是让珍菊将银子塞到刘妈妈怀里,“钱多好办事,你在府里也多多四处的结交些朋友,打酒吃吃什么的也都要花钱的,拿着吧。” 刘妈妈见实在推辞不掉,这才收了,说道,“夫人,您放心去做您的事,咱们院里的事就交给奴婢好了。” 九娘子点点头,“嗯,你们几个我都放心的,就是那两个丫头,反正迟早也是要走的,倒不用太顾虑,灵菊平日里多盯着点就好。” 珍菊嘟嘴说道,“那两个丫头哪里是丫头了,简直像大小姐一样,横针不拿竖线不捏的,也不知道夫人从哪里弄来的这样的丫头。” 九娘子笑道,“没事,用不了多久她们就该走人的。” 珍菊疑惑地问道,“夫人怎么知道呢?” 九娘子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刘妈妈退了出去。 到了荣祥堂,贞娘还未起身,孙妈妈过来说道,“夫人昨儿晚上一夜都没睡好,又吐又呕的,直到天亮才眯着,这会子怕是还没醒呢。” 九娘子忙关切地问道,“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怎么又吐上了呢?” 里间贞娘听见了声音,问道,“谁在外边呢,是谨娘吗?” 九娘子忙应了,“是我呢,姐姐,”便掀了帘子进了里间,贞娘正要从床上坐起身来,九娘子忙上前扶了贞娘,拿了靠枕让她靠好,“姐姐,怎么身子又不爽利了吗?” 贞娘点点头,“怀个孩子可真不容易,给我折腾得难受死了。吃也吃不下,睡又睡不好的。” “那姐姐可有什么想吃的,要不小九去给您做吧。”九娘子主动说道。 贞娘想了想说道,“倒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特别想念妹妹曾经在府里做过的那芝麻糕,想起来都觉得甚是香甜呢。” “这有什么难的,倒值得姐姐这么惦念呢,妹妹这就去给你做吧,姐姐稍待就是了。”九娘子笑道。 贞娘不好意思地拉着九娘子的手,“又要劳烦你,姐姐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我还怕王爷又来骂我一顿呢。” 九娘子也笑道,“姐姐多虑了,我那王妃姐姐那里,妹妹已经跟她说过了,不会的,姐姐不用担心这个了。” 贞娘点点头,“那妹妹就做一点点就好了,也不要太劳累了。” 九娘子点点头,起身去往厨房里去了。 九娘子走后,孙妈妈走了进来,“夫人,这样行吗?会不会太冒险了?” 贞娘刚刚还很和气的脸顿时耷拉下来,“你懂什么?不冒险怎么能让侯爷和众人对小九起疑心呢?” 孙妈妈犹豫道,“可是,夫人您……” 贞娘打断了孙妈妈的话,“大夫你找好了吗?别露馅了,一定要对好词。” 孙妈妈点头,“这个您放心,奴婢花了二百两呢,那大夫保管不会出漏子的。” 贞娘这才点点头,起身让孙妈妈服侍着穿衣用膳了。 珍菊跟着九娘子往厨房里走去,看看旁边没人,便嘟囔道,“又折腾您了,这要是一头疼脑热的就折腾您,那您还受得了啊?”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你说什么呢,不过就是做个糕点罢了,哪里就有这么多话了?” 珍菊还在说道,“那您就少做点,做这个也麻烦的。” 九娘子摇头,“你错了,不仅不能少做,反而要多做,做的越多越好。” “那又是为何呢?”珍菊疑惑地问道。 “你呀,多用用脑子想想吧。”九娘子笑道。 “奴婢这脑子,跟豆腐似的,实在是想不出来,夫人,您还是告诉奴婢吧。”珍菊摇着头说道。 “在这样敏感的时节,进姐姐嘴里的东西都得万分小心才是,咱们虽然没有害人之意,但是防人之心却不可不无。芝麻糕做起来也不是特别麻烦,索性咱们就多做点,然后……你说说看,然后我们怎么办?”九娘子有意考起珍菊来,如果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连这点都想不通的话,怎么能好好地在她身边服侍呢? 珍菊皱了眉头,跟着九娘子一边走一边想着,突然跳起来说道,“奴婢知道了,多做点,然后给各处都送点去,比如说给老太君、老侯爷、太夫人甚至侯爷那也都送些去,不是顺便显得夫人您贤惠能干吗?” 九娘子笑道,“你这个丫头,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那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以防万一,越多的人吃了,就越多人为我佐证,我送到姐姐那里的东西是没有问题的。顽意,以后有人因为这事出了龃龉,咱们也好脱身不是?” “哦,原来是这样,夫人,您可真聪明!”珍菊这才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对九娘子赞道。 “这不是聪明,这是无奈,在这样一个大家庭里生活,必须得事事留心,多加防备才是。”九娘子说道。其实她最开始也没有想到过这些,只是在给贞娘做过两回东西之后,才想起来的,不管有事无事,多点退路总是应该的。 珍菊听了九娘子的话,刚刚还神彩飞扬的脸色也黯了几分,“夫人,咱们以后都要事事如此小心吗?” 九娘子看着珍菊那黯淡的神情,又有几分不忍,但到底还是说道,“是的,尤其是你和灵菊,跟在我身边更应该万事都当心点,万一被人抓住了错处,就是我也救不了你们的。”虽然现实残酷,但总好过让她们稀里糊涂地送死好吧。 到了厨房,厨娘们粗使丫头们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着,现在正是在准备午膳的时候,李妈妈见是九娘子过来,忙过来行礼问安,“谨夫人,您怎么今儿个贵脚踏贱地,到这地方来了?” 九娘子笑道,“李妈妈好,这不是姐姐昨儿身子又有点不好了,什么也吃不下,就想吃点点心,我来给她做点,还得劳烦李妈妈给我准备下东西呢。” 李妈妈也笑着说道,“谨夫人真真是贤惠,回回都亲自动手给夫人准备吃的,要准备些什么,您说话就是了,要不,奴婢给您做去,您就在这坐着歇会得了?” “瞧您说的,那哪成呢,还是我自己来就好了,李妈妈您给我多备点黑芝麻,核桃肉,还有白砂糖就好了,叫珍菊给我打下手就行,妈妈您就去忙您自己的好了,还有一大家子的饭等着您备呢,要没有您,这一大家子连饭都吃不上了呢,哪还敢劳动您呢?”九娘子说道。 那李妈妈被九娘子这连吹带捧的话说的都飘了起来,连忙应道,“有,有呢,您只管做,什么都齐全着呢。”说罢带着九娘子和珍菊在厨房众人的目光之下,走到了隔壁的小厨房,给九娘子拿来了需要的东西,说道,“这儿干净,平日里都是给老太太做饭菜的地方,您用吧,奴婢们都在这,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就好了。” 九娘子点头,“那就多谢妈妈了,妈妈去忙吧,我也要开始做了。” 李妈妈答应了去忙别的了,其他人也都各自忙碌了,九娘子穿上一件围裙,将手腕上的镯子都撸到了手肘处,将袖子也卷了起来,这才开始和珍菊动起手来。 九娘子吩咐珍菊去烧火,“火别烧的太大了,保持着中火就可以了。” 珍菊应了自去灶下烧火,待锅子烧得有点热了,九娘子才将一小盆芝麻倒进了锅里,又倒了些白糖,按照稍甜的程度放的白糖,然后拿了锅铲不停地炒着芝麻和白糖,防止白糖粘锅,做这个芝麻糕还是五姨娘教的,原也是九娘子自己爱吃,后来回了曹府之后就几乎再没有做过了,唯一的一次还是大太太吩咐的给贞娘单独做过一次,所以,贞娘到现在都还记得。 做这个芝麻糕最累的地方就是炒了,要不停的翻炒,不让白糖和芝麻粘锅糊掉,所以手腕和胳膊就会特别的酸痛,才炒了几下,九娘子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和手腕都要断了似的。 第八十一章 九娘子咬牙坚持着,看着锅里的白糖慢慢融化了,和芝麻都粘在一起了,再把准备好的熟的碎的核桃肉倒了进去,继续不停地翻炒,炒到白糖完全融化了,和芝麻和核桃黏在一起,九娘子用锅铲挑了一点起来,都能扯出丝了,这才算炒好了。(.) 九娘子便招呼珍菊停了火,过来一起将锅子里的炒好的芝麻核桃,倒在了准备好的大大的竹板上,二人用手掌沾了冷水,不停地在这一堆芝麻核桃上用手掌压着,慢慢地将这些都压平了,压成扁平的一大块,白糖融化之后亮晶晶的,黏着芝麻和碎的核桃肉,看上去就是特别的好看,香气又浓郁。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旁边已经围了不好下人在看了,这芝麻糕算是江南这边的特产了,京城里的人还不多见,因此大家都被这香味吸引了过来,不住的啧啧赞叹着。 九娘子将那芝麻核桃压好之后,让珍菊拿了刀来,将压平的芝麻核桃切成均匀的小块,切好之后一看,倒也有了一大竹板。 九娘子便让珍菊取了些一色的绿地粉彩花卉盘子过来,装了几盘,自己心里想着,一盘送给老太君,一盘送去老侯爷和太夫人那,一盘单送给徐振祥,一盘给贞娘,自己也留下一盘,看着剩下的还有一些没装盘的和散碎的,九娘子将李妈妈唤了过来。 “李妈妈,这里还有一些我刚刚做的芝麻糕,只是卖相有点不好了,妈妈就帮我拿去分了给大家吃了吧,我看着江南的特产小点心大家似乎都没吃过的样子,让大家也尝尝。”九娘子说道。 李妈妈正想着怎么向九娘子讨个一块两块的呢,没想到九娘子倒这么大方,忙喜不迭地跑过来,嘴都笑开了花,“多谢谨夫人了,不瞒谨夫人了,别说她们了,就是奴婢我都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呢。” 九娘子笑道,“那最好了,现在还热乎乎的呢,赶紧拿了叫大家伙都尝尝吧,忙了半天,都赶紧歇歇吧。” 早有那有眼力见的下人搬了椅子过来,请九娘子坐下歇着,又有人倒了热茶来给九娘子,九娘子接了,坐了下来,众人这才一哄而上地将那剩余的芝麻糕都抢了个一干二净。 抢得多的人抢了个整块,手脚慢的只能抢个碎末,但大家吃了都觉得满口留香,松脆香甜,不住地赞叹,赞九娘子手艺好,赞九娘子平易近人,好相处。 九娘子坐了会,茶倒没喝,就起来让珍菊用食盒将几盘芝麻糕装了,向李妈妈辞道,“还得去送芝麻糕呢,妈妈改天有空去我那玩去。” 李妈妈也将九娘子送出了大厨房,九娘子一路正好将老太君和老侯爷太夫人那的送了,都是送到一等大丫头的手里,没有面见几个大主子就走了。 侯爷的那份,九娘子想了想,让珍菊带着去交给徐振祥的小厮了,自己则带着给贞娘的那份回了荣祥堂。 贞娘已经处理好了庶务,正喝着蜂蜜水同孙妈妈说闲话呢,见九娘子进来,忙问道,“谨娘,可辛苦你了,快来坐下歇会吧。” 九娘子将那盘芝麻糕拿了出来,对贞娘说道,“正好就着蜂蜜水吃,刚做好,姐姐快尝尝,可是这个味儿?” 贞娘用帕子托着尝了一小块,连连赞道,“嗯,就是这个味儿,酥脆香甜,真是好吃呢。” 九娘子笑道,“姐姐喜欢就好了,若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谨娘就是,只要谨娘会的,就一定会去帮姐姐做的。” 贞娘再三谢了,九娘子这才辞了回到荣月堂去歇着了。(.好看的小说) 珍菊已经送完东西回来了,对九娘子回道,“交到侯爷的贴身小厮手里了,侯爷正处理公务呢,肯定会吃的。” 九娘子点点头,对珍菊说道,“那芝麻糕你端了去给灵菊和刘妈妈都吃点,给我留个几块就够了。” 珍菊应了,下去准备九娘子的膳食去了。 晚膳过后,九娘子刚刚准备去园子里散散步呢,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闯了进来,珍菊正要上前喝斥呢,那为首的婆子倒先喊上了,“奉太夫人之命,拿了谨夫人去问话,还请谨夫人走吧。” 珍菊一听大惊失色,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要叫我们家夫人去问话?” 那婆子冷笑道,“你是个什么阿物儿,太夫人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赶紧走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呢?” 珍菊气急,还要同她们理论呢,九娘子止住了她,“去就去吧,不过就是问话罢了。” 对那婆子说道,“既如此,请妈妈前头带路吧。” 那婆子见九娘子倒还如此镇定,便也客气了几分,九娘子回头又吩咐灵菊好好看着院子,让珍菊将没吃完的几块芝麻糕也带上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预感,似乎今天的芝麻糕一事没这么简单。 到了荣祥堂,正厅里坐着满脸怒气的太夫人,并不见贞娘,九娘子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问安,可太夫人却并不叫九娘子起身,就让九娘子这么跪在地上。 太夫人冷冷地问道,“我且问你,你给你姐姐吃了什么?” 九娘子神情丝毫不见慌乱,因为这阵仗,已经让她明白了,贞娘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在这府里,她是没有任何倚靠的,如果再自乱阵脚,那么谁都帮不了她的, “谨娘不知道婆母所言是何意?还请婆母明言”九娘子答道。 “哼,谁是你婆母?里间床上躺的那个才是叫我婆母的人,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这么胡乱叫的?”太夫人丝毫不给九娘子一点情面,一开始就将九娘子狠狠踩在脚底下。 九娘子微微一笑,既然你不认我,那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九娘子又说道,“是谨娘冒犯了,请太夫人明示到底是何事?” 太夫人哼了一声,懒怠说话,对旁边一直抹泪的孙妈妈点点头,孙妈妈走过来,对九娘子大声喝道,“谨夫人,我们夫人对你是礼让有加,处处维护的,你为什么恩将仇报,给夫人下毒呢?还好夫人吃的不多,都吐了出来,否则你岂不是要害了夫人?难不成你想毒死夫人自己上位不成?” 孙妈妈说的又快又急,仿佛九娘子就是那罪大恶极的真凶一般,九娘子听了,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问道,“敢问孙妈妈,姐姐是吃了我坐的芝麻糕才吐的吗?” 孙妈妈点头,“自然是的,夫人今天一整天什么都吃不下,只吃了几口你做的芝麻糕,才刚大夫也看过了,说了是吃你的芝麻糕吃坏了。” “哦,还有这等事吗?”九娘子惊讶地问道,转向太夫人那边,对太夫人说道,“太夫人,谨娘想请大夫出来,有些话想问问大夫。” 太夫人不以为意,“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好吧,叫你死的心服口服的,”对孙妈妈吩咐道,“叫那大夫出来回话。” 孙妈妈应了,转身去了里间,叫了个中年大夫出来,九娘子看了看,这大夫并不是上次给贞娘号脉的那个。 九娘子正准备问话呢,外边传来了老太君颤巍巍的声音,“贞娘怎么了?有没有事啊,可别吓唬我老婆子啊,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呢。” 众人一听是老太君的声音,太夫人连忙起身迎了过来,众人除了跪在地上的九娘子,都纷纷向老太君行礼问安。 原来是徐振祥扶着老太君走了进来,看见跪在地上的九娘子,徐振祥的眼神里明显有几分心疼和愤怒,只是不知道这怒气是对谁来的,九娘子迎着徐振祥的眼神看过去,坦荡荡,无所畏惧。 老太君根本没时间管九娘子了,只是一迭声的问贞娘如何,一边往里间走去,众人只得跟了进去,贞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清颓然,老太君过去坐在床边,“贞娘,你怎么样了?” 贞娘听见老太君的声音,勉力睁开眼睛,虚弱至极地说道,“老太太,您怎么来了?”说罢便要挣扎着起来。 老太君一把按住她,“快躺着吧,好好歇着,别起来了。”又问太夫人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夫人答道,“媳妇也是才得到信的,说贞娘吃坏了东西,又吐又拉的,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中毒了,这给媳妇吓的,忙过来看了,还好,吃的不多,大夫来的及时,没有太大问题,说是有点滑胎的迹象,让好好安养保胎呢。” “哦?吃坏了?中毒?什么东西,谁做的?拖过来打死就是了,还敢谋害咱们家的子嗣吗?”老太君说道。 “咳,您说说,偏就是她那妹妹谨娘作的呢,媳妇这不正在审她呢吗?”太夫人叹气道。 “哦,这倒是奇了,那孩子我看着还不错呢,原来心也这么坏吗?那我同你去看看,”说罢又对贞娘说道,“你好好歇着,我去替你出气去啊。”给贞娘掖了掖被角,就出了里间。 自始至终,徐振祥都很沉默,只是看着贞娘的眼神冷了几分,贞娘感受到了徐振祥的冷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敢看徐振祥的眼睛。 几人出了内堂,老太君坐了上首的主位,太夫人和徐振祥坐在下首,九娘子依旧跪在堂前。 徐振祥对九娘子说道,“地上凉,你起来回话吧。” 太夫人怒道,“振祥,你还包庇这个贱人吗?她差点害死贞娘和孩子呢。” 徐振祥看着太夫人,缓缓地说道,“母亲,事情还没查清楚呢,怎么就如此肯定呢?万一还有什么隐情呢?若真是谨娘所做的,不消您说,儿子首先就会将她打死的。” 太夫人被徐振祥说的无话可说,还是老太君说道,“那你就先起来回话吧,要是你有一句假话,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九娘子谢过了老太君,想要站起来,但是跪得太久,膝盖已经麻木了,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身来,还是徐振祥过来扶了一把,九娘子才站起身来。 看着徐振祥担忧的神情,九娘子冲他感激地笑了一笑,这个男人,关键时刻还是选择了相信她吗? 太夫人看了直皱眉,老太君问道,“你们刚才说到哪了,继续吧。” 太夫人没好气地对九娘子说道,“你不是说要问大夫话吗?问吧。” 九娘子冲太夫人恭敬地行了礼,这才转身对那大夫说道,“敢问大夫,我家姐姐可是中毒了?中的什么毒?” 那大夫不敢直视九娘子,低头回道,“是中了毒,是山楂。” 九娘子接着问道,“山楂?怎么会是毒?” “山楂有身孕的人是不能吃的,最容易滑胎的。”那大夫答道。 “哦,”九娘子仿佛是恍然大悟般,“那这山楂哪里来的?” 那大夫答得非常流利,“是那芝麻糕里的。” 这回不等九娘子问了,老太君就先抢着问道,“芝麻糕里怎么会有山楂?” 那大夫对这老太君答道,“是那芝麻里混着的山楂末,不容易发现的。” 九娘子认真地问道,“可还有芝麻糕多的,能否拿出来叫我也看看呢?” 孙妈妈立即转身去了里间,端了半盘芝麻糕出来,忿忿地说道,“饶我们夫人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下的去手,害自己的亲姐姐?” 说着将那芝麻糕端到九娘子跟前,鄙夷地说道,“诺,你做的,还没吃完呢,幸亏夫人没吃完,你自己瞧瞧吧。” 九娘子也不跟她计较,接了过来,拈了一小块,仔细看了看,上边果然沾了些细细的粉末,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九娘子放到嘴里尝了尝,果然有山楂的味道。 那边老太君和太夫人早就等不及了,九娘子便将这半盘芝麻糕呈给了两位大主子,“老太太,太夫人,您也尝尝?” 老太君拈了小块嚼了嚼,没有说话,太夫人疑惑地看着九娘子,不知道九娘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感觉九娘子丝毫没有紧张的情绪,反而很是淡定呢。 太夫人吃了,皱着眉头道,“果然有山楂的味道,谨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主母,如今证据齐全,你还有脸站在这吗?给我跪下! 九娘子说道,”太夫人请息怒,这芝麻糕的确是谨娘所做不错,但是谨娘今儿是按照姐姐的吩咐去做的,谨娘想着这东西是南边的特产,好不容易做一回,就索性多做些,让大家也都尝尝,于是,谨娘作了许多,给老太太和太夫人您那里还有侯爷那里都送了一盘去,如果说这芝麻糕有问题,那么为何老太太和太夫人还有侯爷都没事呢?“ 太夫人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丫头确实给她送过一盘芝麻糕来过,不过自己当时并没有吃,于是黑着脸说道,”呵,你还有脸说呢,你是不是要把我们都毒死才甘心呢。幸亏我没吃呢。“ 而上座的老太君却没有说话,沉思着什么似的,神情很是严峻。 九娘子接着说道,”谨娘是在大厨房做的,芝麻、核桃、白糖这些东西都是厨房里的,是李妈妈帮忙备的,且做好之后,谨娘将那些碎的都给了厨房的下人们吃,怎么不见她们有事呢?太夫人若不信,可以将李妈妈传来一问便知。 不等太夫人说话,一直沉默的徐振祥立即吩咐了下人去传了厨房的李妈妈过来回话。 一时,李妈妈上来了,给众人行过礼,徐振祥问道,“李妈妈,上午谨夫人是不是去过厨房做芝麻糕?” 李妈妈答道,“是有这么回事,谨夫人可不是第一次来,以前也来过厨房给大夫人做过吃的。” 徐振祥又接着问道,“谨夫人做芝麻糕的东西可都是你备的?谨夫人做的时候,你可在边上?” 那里李妈妈答道,“可不是吗,都是奴婢给准备的,就是芝麻、核桃、白糖,夫人手好巧,做的时候不止是奴婢,我们厨房里好多人都围着看呢,做好了,谨夫人还赏了奴婢们一些散碎的,可香呢!” 话问到这儿,徐振祥心里便有了底,只笑了笑,不再问了,那太夫人还不死心,还要问呢,老太君说话了,却是问的九娘子,“谨娘,今儿荣安堂里的芝麻糕可是你送过来的?” 九娘子应道,“回老太太的话,是的,谨娘怕扰了老太太,就吩咐给送给玉梅姐姐了,让她呈给老太太用的,若是喜欢,谨娘再做就是了。” “嗯,做的还不错,我老婆子吃的也香甜,吃了好几块呢!”老太君似是无意地说道。 别人听了这话倒都没什么,唯独里间床上躺着的贞娘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即刻坐起身子来,旁边服侍的翠竹赶忙问道,“夫人,您怎么了,可是要喝水?” 贞娘摇摇头,外边老太君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这芝麻糕里的山楂末的来历她是最最清楚的了,老太君的话听似无意,但听到贞娘耳里,却是如同霹雳一般。 正在这时,九娘子又发话了,却是对那大夫说的,“敢问一下大夫,这山楂末可是和芝麻搅拌在一起和在里头的?” 那大夫犹豫了下,说实话,这可没人交待过他,他也没仔细看过那芝麻糕,见九娘子如此问道,便答道,“那个,应该是的。” 九娘子不满意,“大夫,请您确认,是的吗?” “是的。”大夫被九娘子逼得只得承认是和在芝麻里头的了。 问到这里,九娘子淡淡地笑了,“那么,谨娘要请教大夫了,同样是一起做的芝麻糕,谨娘送到了老太君处,太夫人处和侯爷那里,为何只有姐姐吐得这么厉害呢?” 然后又转身向徐振祥发问道,“侯爷,谨娘想问问您,谨娘派人给您送去的芝麻糕您可曾用过?可曾尝出了山楂的味道?” 九娘子虽然是平静地看着徐振祥,但是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这件事情明摆着的是贞娘在作怪,如果徐振祥有心包庇贞娘,那么他的回答就该耐人寻味了,如果他真的相信自己,定然也不会在这里暗中给九娘子撑腰了。 徐振祥看着眼前的这个淡定的女子,纵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纵然是被人泼了这样的污水在身上,这个女子依旧如此镇定,仿佛那污水压根儿没有泼在她的身上一样。 徐振祥的心理非常复杂,这事情他一眼就看出了猫腻,除非九娘子是个傻子,才会在这样特殊的时刻给贞娘的吃食里下毒,那么,贞娘的心思也就昭然若揭了,但是贞娘又是他的发妻,腹中还怀有他的骨肉,他也不能一点都不顾忌……到底怎么做才能既保护这个女子,又不伤害到她的心呢? 里屋的贞娘更是紧张,右手也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拽住了床单,害怕从徐振祥的口中听到什么,同时也后悔不已,没想到谨娘如此的谨慎,在答应给她做芝麻糕的同时,还给府里几个大主子都送去了芝麻糕,这下,反倒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九娘子还在定定地看着徐振祥,对贞娘的好,是出自于自己的本心,但是,她也不想被人这样的泼污水在身上,善良也不是没有原则的,在这个问题上,她很固执,想从徐振祥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如果他让自己失望,那么,以后,她也可以死心了,原来自己在他的心中,真的抵不过姐姐腹中的血肉,那么,她就可以封闭起自己的心来了,从此以后,两厢无事,各安天命了。 徐振祥迟疑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吃了那芝麻糕,里头却是没有山楂的味道。” 听到了徐振祥的回答,九娘子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用光了一般,身子随即就瘫软了下来,要不是堂上还坐着老太君和太夫人,她立刻就能倒在地上,但她还是拼命撑住了,眼里不由泛上泪花来,“谢谢侯爷,谢谢您……” 贞娘再也屏不住了,掀了被子,跳下床来,拖了鞋子就这么穿着中衣跑了出来,翠竹吓得愣住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抓起贞娘的一件外裳,就跟着跑了出去。 第八十二章 高拿,轻放 贞娘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君的身前,“老太太,都是贞娘的不是,您就别责怪谨娘了,贞娘前两天就开始不舒服,又吐又拉的,碰巧今儿又吃了这芝麻糕,有点克化不了,下人就急了,也没问清楚,就迁怒起谨娘来了,贞娘管教下人不力,委屈谨娘妹妹了,我给妹妹赔礼,还请老太太见谅啊!” 说完就又跪行着过来,拉住九娘子的手,“妹妹,都是姐姐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九娘子哪里能受得住,只得也跪了下来,“姐姐,你……” 翠竹跟了出来,看到这幅场景,哪里还敢上来了,只愣在原地,孙妈妈的脸色也立即变得灰败,意识,堂上的气氛有点凝固了起来。 还是老太君咳了两声,缓缓地说道,“翠竹,扶你们家主子起来,去里屋歇着吧,这么跑出来像什么话,哪里有点咱们世家长孙媳妇的样子了。” 翠竹应了,过来搀扶贞娘,贞娘犹自还要说些什么,拉着九娘子不肯起身,徐振祥淡淡地说了一句,“贞娘,你……起来去歇着吧!” 这一句话,让还想着奋力挣扎的贞娘一下子瘫软在地,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任由翠竹将她扶了起来,扶到了里屋去了。 等贞娘进屋之后,老太君冷着脸说道,“孙妈妈!” 孙妈妈面如死灰地听命走到老太君身前跪下了,“你身为侯爷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竟如此糊涂,冲撞了主子,现在罚你去领二十板子,罚俸半年,你可服气?” 孙妈妈磕头如捣蒜,她也是个老人了,哪里不明白老太君这是在给贞娘台阶下,罚她实际上就是在罚贞娘,只不过领罚的人是她罢了,于是口中谢道,“奴婢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奴婢愿意受罚,谢老太太开恩!” 一时便有那凶神恶煞的婆子过来拖了孙妈妈出去受罚,老太太接着说道,“荣祥堂的下人全部罚俸三个月!”众人领了命。 老太君又转过脸对九娘子笑道,“来,好孩子,到我身边来。”九娘子便依言走到了老太君的身边。 “叫你受委屈了,你倒是个好的,不张扬,稳重,我就是喜欢你这不受屈的劲儿,你姐姐怀了身子,难免糊涂些,你也别计较了,改日我叫她向你赔罪吧。”老太君和蔼地说道。 九娘子连忙起身跪下,“老太太折杀谨娘了!谨娘照顾姐姐原本就是应当应份的,纵然姐姐听了小人的谗言,误会了谨娘,谨娘也不会跟姐姐生气的,还请老太太允许谨娘继续在姐姐身边照顾才好!” 老太君笑道,“好孩子,就该这样懂事才好,你快起来吧,你做的那芝麻糕那样好吃,你原先在家也经常做吗?”竟与九娘子闲话起家常来。 太夫人在一旁脸色非常的不好看,本来她还以为抓住了谨娘的错处,可以好好整治九娘子一下,这样燕华才好乘风而上了,谁知道那贞娘竟是个糊涂东西,倒被九娘子给占了先机,正兀自生气呢。 老太君又转过头对太夫人说道,“贞娘既然没事,这芝麻糕的事也弄清楚了,咱们就回去了,让谨娘也好好歇歇,可怜见的,被这些个糊涂东西唬得也这半日了。” 太夫人这显然是偏向着九娘子的,九娘子自己也暗地里觉得好笑,自己看起来哪里像是被唬的,但老太君既然这么说了,大家也都这么想了,便都觉得九娘子受委屈了,偏偏人家还不吵不闹的,反倒有大家风范了。 太夫人无法,只得起身扶了老太君往外走,徐振祥和九娘子也准备相送,老太君回身又叮嘱徐振祥道,“虽说只是误会,但到底贞娘也受了苦,我看,就先让她在屋里静养吧,没事就别出来走动了,保胎要紧!” 老太君这话一出口,太夫人、徐振祥和九娘子就愣住了,老太君的意思这是在罚贞娘禁足吗? 说完这句话,老太君继续往外走着,太夫人和徐振祥,九娘子赶紧跟了上去。(.) 送完老太君和太夫人,九娘子和徐振祥往回走着,九娘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今日之事,多谢侯爷了,只是……只是谨娘是否让侯爷难做了?” 徐振祥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九娘子,“我只是怕你受苦!” 九娘子霎那间心里百感交集,像打翻了醋瓶儿酱油瓶儿般,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振祥又轻轻叹道,“你过门来,受了太多的苦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只是想你少受苦,我没什么难做不难做的,贞娘错了就是错了,我决不会包庇她的。” 九娘子低头,心里其实在叹息,这样的一种两难的生活,如何能让人快乐呢?贞娘维护自己的权益和地位,无可厚非,哪怕是往她身上泼污水,她都能理解。 侯爷为了这个家族,为了这个大家庭,维护正妻的权益也无可厚非,但他偏偏选择了站在妾侍的身边,这对贞娘又何尝不是一种致命的打击呢? 而自己,到底期待和希望的是什么?是那个人的真心吗?可是,那个人真的将真心捧到她的面前时,她又不安了,不敢这么接了过来,怕烫伤了自己,烫坏了那一池春水。 见九娘子又低头不语,徐振祥有些气馁,但很快调整了过来,轻轻搂了九娘子的肩膀,“我是你的夫君,有些事就交给我吧,你只要跟着我的脚步走就好了,像在威远侯府的那个雪天那样,好吗?” 九娘子也没有立即挣开,轻轻地靠在徐振祥的肩上,哦,那个雪天,那个走在自己前边,将高大的背影替自己遮挡风雪,将厚实坚定的脚印留给自己踩踏的那个男子,是可以托付真心的良人吗? 二人这幅温馨的场景没有持续多久,就听见了堂里里屋贞娘的哭泣声,九娘子里马惊醒了似的,对的,她怎么忘了,还有贞娘,她的嫡长姐,这是横在她和徐振祥之间的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又或者说她才是贞娘和徐振祥之间不可忽视的那个存在? 到底还是难能两全呢,九娘子在心底叹息,轻轻挣脱了徐振祥的怀抱,“侯爷,去看看姐姐吧,她现在可能最想看到你了。” 说罢,也没有进内堂,转身就打算离开了。 徐振祥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相信我,好吗?” 九娘子回头看着他,他的眼底是期许,甚至有几分惶恐了,九娘子没有狠下心来,点头,“侯爷,谨娘愿意相信您,可是请给谨娘时间,好吗?” 徐振祥不由松开了抓住九娘子的手,“但愿别叫岁月也白了头。” “只求心安!”九娘子说完就离开了,剩下徐振祥一个人站在门口,拉长的身影映着荣祥堂院子里的几棵罗汉松,显得是那么的孤单,无助…… 回到荣月堂的九娘子,迎面便碰上了激动的灵菊,“夫人,夫人,信鸽,信鸽回来了!” 九娘子一下子惊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抓了灵菊的手,“什么?你说什么?信鸽回来了?” 灵菊点点头,“奴婢守在这等了好久,夫人,您快去看看,五姨娘给您回信了呢!” 九娘子松开灵菊,提了裙子就往里跑去,灵菊在后边跟着喊道,“信鸽就放在您的书房的案几上了。” 灵菊所谓的案几就是九娘子平日里看书的里屋的那个大条桌罢了,就娘子疾步走了进去,马上就看见了那关在笼子里的信鸽。 九娘子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打开笼子,将那信鸽轻轻地拿了出来,打开了脚上的信筒,果然里头卷着一张信纸。 九娘子激动地不能自已,拼命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那卷成筒的信。 映入眼帘的那熟悉的娟秀的笔迹,九娘子立马就泪眼模糊起来,都来不及拿帕子,九娘子就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继续看了起来。 五姨娘向九娘子说了自己最近以来的活动,还说自己挺好的,药也有按时吃的。絮叨一番,又说了侯爷的好,给自己训练信鸽,教自己如何送信等,九娘子心里也不由又有点感慨了,原来侯爷同五姨娘已经见过面了吗? 九娘子这边泪眼模糊的看信,荣祥堂的内堂里,气氛却是异常的紧张和安静。 贞娘坐在床上,犹自在拿着帕子拭泪,徐振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神色平静地看着贞娘,“这么下三滥的招术,你都使得出来吗?” 贞娘看看徐振祥的脸色,便知道今日之事都瞒不过他的,便说道,“妾身一时糊涂,还望侯爷多多见谅。” 徐振祥摇摇头,“你该对谨娘说这些话吧,那是你妹妹,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尽力将她弄到我身边的?” 贞娘脸色更不好了,“侯爷,妾身该死,多亏了侯爷照拂。 正说着,外边传来婆子的声音,”侯爷,孙妈妈的二十板子已经受完,要抬进来磕头吗?“ 徐振祥没说话,看看贞娘,贞娘却是已经要哭出声来了,”快快抬了进来,叫我看看吧。“ 几个婆子便抬了趴着躺在春凳上的孙妈妈进来,也不敢进屋,怕熏着了贞娘,只放在门口,那孙妈妈二十板子打完,后背和下身那里早已经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孙妈妈也早已经是在喘着粗气了,还挣扎着说道,”奴婢……该死,给夫人……惹祸了,夫人……奴婢……“ 贞娘要从床上起来,去看看孙妈妈,被翠竹拦住,”夫人,您还怀着孩子呢,千万别过去看啊。“ 贞娘无奈,红着眼睛对孙妈妈说道,”妈妈受苦了,快下去躺着吧,翠竹,将宫里姑姑赏的那个败火丸和清心丸拿来,还有那个伤药也拿了,都给妈妈去用了,再请个大夫过来好好看看。“ 又叮嘱孙妈妈,”妈妈好好歇着,早些养好身子,我还等着您来服侍我呢。“ 孙妈妈在凳上磕头,也是红了眼圈,哽咽着被婆子抬了下去。 徐振祥对贞娘说道,”好好歇着吧,别再哭了,好好听祖母的,养胎要紧,旁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吧!“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贞娘一眼,转身走出了荣祥堂。 贞娘坐在床上,恨恨地扯着帕子,心里不由后悔起当初想用芝麻糕一事打击九娘子的想法了,”没想到小九这么谨慎,这次倒着了她的道了。“贞娘心里暗恨,又折了孙妈妈这员大将,孙妈妈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也不好再有什么动作了。 这边老太君带着太夫人回到了荣安堂,屏退了下人,老太君沉着脸对太夫人说道,”你好歹也是侯府的太夫人,身份在那摆着,做事情怎么这么爀爀蜇蜇的,是你让人去拿了谨娘来问罪的吗?“ 太夫人委屈地说道,”媳妇还不是听到说贞娘差点滑胎给急的嘛,一时也没有查明,就慌得去看贞娘了,贞娘这么一哭,我心当时就乱了……“ 老太君是什么人,多少风雨严寒都是熬过来的,太夫人的那点子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你也是吃过那芝麻糕的吧,谨娘这孩子不简单哪,做事情周全,谨慎,考虑周到,你看看,就这么件小事,她还能想到给我们各院都送上一份,如果是那蠢笨的孩子,这次岂不是就要被打出去了?谋害主母和子嗣,那可是好玩的?“ 顿了顿,老太君又叹息道,”贞娘那孩子也不错,不过有点太小家子气了,见不得妹妹好,到底是输了气度,你就看不出来这事情的头尾吗?我看你是存心装傻,想趁这个机会打压谨娘吧?“后边的话就是对太夫人说的。 太夫人慌得忙在老太君身前跪了下来,”老太太明察啊,媳妇哪敢有那个心思啊,真的是一时着急就给忘了这事,都怪贞娘,一直在媳妇耳边哭诉,说吃了这糕就怎么怎么的,我……“ 老太君打断太夫人的话,”贞娘这样情有可原,你这么做就是犯傻了,你偏疼你的侄女,我可以理解,可是你那侄女再好也不过是个小妾,你该不是想着要扶持那燕华当咱们侯府的长孙媳妇吧?“老太君的语气犀利,一语道破太夫人的心思。 虽然太夫人心里是这么想,但是这话却是大逆不道的,太夫人赶紧头磕在地上,”媳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不过就是瞧不大顺眼那谨娘,想着反正贞娘也挑了头了,媳妇就借机压压她的气势罢了,真的没想其他的,请老太太责罚!“ 老太君叹道,”我也一把老骨头了,原想着好好安享晚年的,这些个事我也不想管,但是你也是挺大岁数的人了,做事情怎么总是这么顾头不顾尾,一点子大局都不顾呢?振祥那孩子的心思你这当娘的还没看出来吗?对谨娘,他是上心了的,贞娘如今怀着身子,眼看着行动就要不便起来,谨娘又不错,你这个时候还打压她,难不成想把府里的中馈都交给振福家的或是老二家的吗?你要是这么想,我老婆子倒不介意,反正都是自己的儿女,谁都行!“ 老太君这么一说,太夫人这才一个激灵想到这一节,是啊,如今贞娘怀了身子,这府里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盯着这中馈的主持上呢,再怎么也不能叫那小妇生的庶子去掌管吧,更不能叫老二家的夺走了,太夫人这么一想,倒觉得谨娘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老太君看太夫人那神色,便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作用了,便说道,”你啊,就是这么拎不清轻重,以后做事情还是多想想大局,别总纠缠一些个有的没的了。 太夫人惭愧地说道,“多谢老太太教诲了,媳妇是有点一根筋,幸亏有老太太提点,媳妇还是得向您多学着点。” 老太君这才放松了点,“你啊,多用点心思就好了,那谨娘,我看还不错,实在不行,就让贞娘先歇着安心养胎,再这么折腾,我怕那孩子下来也不好。府里的事务,叫谨娘先打理着,你从旁边多看着点,提点提点,如果谨娘能堪大任,名分上也要想着给谨娘拔高点吧,要不不能服众呢。” 说倒这个,太夫人心里到底有点不大舒服起来,“都贵妾了,还要怎么拔高啊,总不能给她提成平妻吧?也没个孩子,又不是有什么特别大的功劳,贸然提了倒是不能服众吧?” 老太君摇摇头,“才刚说完你,你就又这样了,针眼大的小心眼,你还是同振祥商量着办吧。” 说完,老太君有些疲倦了,“你起来吧,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跪,下次注意点就是了。” 太夫人这才起身,见老太君露出疲态,便告辞了退了出去。 玉梅端了茶进来,见老太君闭了眼,便放下茶碗,走到老太君身边,给老太君轻轻按着肩膀,过了许久,老太君才缓缓说道,“玉梅,你看谨娘怎么样?” 玉梅谨慎地答道,“奴婢不过是个下人,不敢妄自评论主子。” “叫你说你就说,你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这些人你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说说看,错了也无妨。”老太君说道。 玉梅这才审慎地开口说道,“奴婢倒觉得谨夫人是个很灵慧和亲和的人。” “哦,怎么说?”老太君依旧闭着眼,享受着玉梅的按摩。 “谨夫人自打进了府里,待下人宽和不说,出手也大方,厨房里的李妈妈她们都对她赞不绝口呢,还说谨夫人谦和有礼呢。依奴婢看来,谨夫人这个人,很是聪明,做事情又有分寸。”玉梅说道。有些话她听来的也都挑挑拣拣地说了,有些话不好在主子面前说的,就直接略掉,在老太君身边久了,还是能看得出老太君对这个谨娘是格外高看一眼了的。 老太君点点头,“不知道治下怎么样?”一句话又接着沉默了,玉梅也不敢多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给老太君按着肩膀。 芝麻糕一事因为老太君的参与,就这么被老太君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了,几个大主子都心知肚明,没有人过多地责备贞娘什么,也没有人过多地安慰九娘子什么,只是荣祥堂的下人们因为伺候主子不力,被罚了三个月月俸,还有就是贞娘身边的孙妈妈,被打了而是板子,罚了半年月俸。其余的,也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 其他各房对这事知之甚少,下人们之间也流传着各种版本,但是不约而同的就是谨夫人再次得到了众人的关注。 当晚,徐振祥又到了荣月堂,进里屋的时候,九娘子手上还握着五姨娘的那封信,内容都能背下来了,九娘子却还在反复地看着,似乎那上面就有五姨娘的面容似的。 见徐振祥进来了,这才放下手中的信,起身说道,“侯爷,您怎么来了?” “怎么,你每次好像都不怎么欢迎我来一样?”徐振祥反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谨娘以为侯爷会去姐姐那里或者燕姨娘那里。”九娘子笑笑,说道。 不料徐振祥欺身过来,脸对脸地问道,“你就不想我天天来你这里吗?” 九娘子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一下子就贴了过来,感觉到徐振祥的鼻尖就要碰到自己的了,他灼热的呼吸就落在自己的面上,顿时脸就红了起来。 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几步,被徐振祥用双臂给环住了,动弹不得,“你还没回答我呢,又想跑吗?” 九娘子被他圈在怀里,没有办法,只得用手抵着徐振祥的胸膛,“侯爷……” “不准叫侯爷,你该叫我什么?”徐振祥有些恼怒地说道。 九娘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徐振祥已经低下头来紧紧地吻住了她,直吻得她透不过气来,等到二人分开时,九娘子喘着气嗔道,“您……” “叫什么?还要再来一次吗?”徐振祥逼问道。 “不,不不,文君,好了吗?”九娘子赶紧答道,生怕他再来一次。 “呵呵,没好,还要再来!”徐振祥竟然耍起赖来,再次欺身含住了九娘子的嘴唇,九娘子已然说不出话来了,被他慢慢地带到床边,帐幔在徐振祥抬手之间慢慢落下,遮挡住了这一室春光! 外间的珍菊听见了里间的动静,红着脸端着准备给二人的茶退了出去,掩上了正房的门,自己又拿了针线笸箩,坐在廊下做起针线来。 第八十三章 发卖,幕后 二人从床上起身时,已然是晚膳时分都过了,二人这才感觉到饿了,徐振祥大声地唤着珍菊进来服侍,九娘子害羞得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直到徐振祥进了净房,才从床上起身。(.无弹窗广告) 坐在妆台前,珍菊笑嘻嘻地看着脸蛋红扑扑的九娘子,给九娘子松松地挽了个发髻,“夫人,就这么挽一下吧,该用膳了,省的一会还要拆。” 九娘子点点头,“晚膳时间都过了吧?” 珍菊笑道,“早就过了,不过李妈妈已经派人热好了又重新送了过来。” “怎么好这么麻烦人家,你快些拿点银子去给那李妈妈,”九娘子急着吩咐道。 “这还用您吩咐啊,奴婢早就给过了,李妈妈不肯要,非说是份内之事,奴婢就作主将早年您赏的一支银簪给了她,夫人,您可别说奴婢自作主张。”珍菊说道。 九娘子点头,“嗯,做的好!” “什么做的好?”徐振祥从净房里出来,听见了这句话问道。 珍菊忙捂着嘴笑着退了出去给二人准备膳食了,徐振祥走到九娘子的身后,看着镜中的那个娇羞的人儿,问道,“你们主仆说我坏话了?” 九娘子不敢抬头看徐振祥,只是答道,“说什么坏话啊,您哪有坏话叫谨娘说呢。” 徐振祥笑着仔细地看着镜中的人儿,长眉入鬓,凤眼含春,真是无限风流雅致,便新手拿起妆台上的一支螺黛笔,“你的眉毛淡了些,我帮你描描。” 徐振祥本是兴致所致,信手而为,但却让九娘子不由得想起那个早晨,看到的徐振祥替贞娘画眉的场景,心里没来由的一酸,伸手夺了徐振祥手中的螺黛笔,“不,不要。” 见徐振祥惊讶地看着自己,九娘子赶忙又说道,“还是不用了,谨娘喜欢这样淡淡的眉目,夺人眼球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九娘子的态度让徐振祥也尴尬了几分,他也想起了那个早上,神色间便带出几分赧意来。 九娘子并没有诚心要让徐振祥难堪,便主动拉起徐振祥的手,“侯爷,咱们用饭去吧,我都饿死了,要吃一大碗才好呢。” 徐振祥也迅速回复了正常,笑着反手抓住九娘子的手,二人朝外堂走去。 外间,珍菊带着灵菊已经摆好了饭菜,那凤菊和星菊也凑了上来,在一旁妖妖饶饶地立着。 珍菊灵菊二人满脸怒气,然而也屏着不敢表现出来,凤菊和星菊二人则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对徐振祥的关注中,对这两个丫头的横眉怒目则完全无视了。 走出来,九娘子便看见了这两个穿戴明显妖娆的过分的丫头,但是九娘子什么话也没说,依旧淡淡地和徐振祥二人坐了下来,准备用饭。 徐振祥的心思则完全在九娘子身上,直到坐下来,还紧紧地抓着九娘子的手,生怕她跑了一样。 珍菊盛饭,灵菊奉著,那凤菊见状,忙上去添了满满一碗汤,躬着身子,故意露出自己高耸的胸部往徐振祥手里递去。 徐振祥在同九娘子说着话呢,也不留心,也根本没有看那凤菊一眼,只听见凤菊在说着,“侯爷,请您用汤。”便伸手过来接。 谁知道那凤菊安心不肯让徐振祥接过汤去,而是要他回头过来看自己,便躲了一下,那徐振祥便不由回头过来,手也跟着回了过来,那凤菊眼见徐振祥就要转头过来看见自己了,一激动,手哆嗦了一下,那满满一碗汤便整个地泼到了徐振祥的手上。 好在那汤也不是最烫,饶是如此,也将徐振祥的右手烫得发红了,徐振祥吸了口气,恼怒地望向凤菊。 旁边的珍菊和灵菊赶忙叫了起来,九娘子坐在徐振祥的左手边,被他挡住了,倒没看到这一节,听到珍菊两个丫头的惊呼声,忙起身过来捧着徐振祥的手细细地看着,眼见那右手的手背都已经通红了,九娘子忙说道,“珍菊,快去取些凉水来,灵菊去将上次侯爷给的烫伤药拿过来。” 二人忙应了去了,九娘子顺便瞟了一眼凤菊,那丫头已经吓傻了,愣愣地跪在那儿,“奴婢不是有心的,不是有心的……” 九娘子扫了一眼凤菊的穿戴,心里便有了底,也没说什么,待珍菊灵菊二人拿了东西过来之后,将徐振祥的右手放在冷水盆里好好地泡了一下,减轻了徐振祥的疼痛感,这才拿了那贴着鹅黄笺子的烫伤药给徐振祥厚厚地抹了一层,这才作罢,轻声问道,“还疼吗?” 徐振祥看着九娘子熟练又迅速地替自己处理这烫伤,想起有一次在大太太的春熹堂里看到的九娘子手上的烫伤,心里便不由泛起了一丝心疼来,转而握住九娘子的手,“你手上的烫伤在哪里,给我瞧瞧,可曾好了?” 九娘子笑道,“你这个人,现在明明是你被烫伤了,怎么还找起我的旧伤来了。”说归说,到底还是把自己手上的那几处小小的疤痕给徐振祥看,“诺,早就好了,留了这几处小的印子。” 徐振祥看着这雪白的肌肤上几点暗红的印子,心里对大太太也不由多了几分想法出来,“怎么办,已经留了印子了?” 九娘子笑道,“这点字印子算什么,留就留呗,有什么?倒是侯爷您,会不会影响您处理事务、骑马什么的?” 徐振祥笑着将自己的身体顺势靠在九娘子身上,“既如此,娘子就勉为其难地替我处理了公务吧,反正以前你也帮岳父大人打理过外书房的。” 九娘子嗔道,“那也是能混说的吗?朝廷的公务岂是我一个小女子能置喙的,以前也不过是帮父亲打扫归类整理罢了,哪里就是打理了?” 二人在这里说说笑笑,仿佛将那惹事的凤菊完全忘了一样,还是凤菊求饶的声音将二人的注意力打回到了这个丫头身上。 即使是跪在地上,凤菊这丫头还是一副娇柔的样子,梨花带雨,惹人爱怜,“侯爷,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侯爷恕罪啊!”声音也十分动听,只是让九娘子听起来觉得有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徐振祥被凤菊打断了和九娘子开心的说笑,脸上的表情顿时冷冽了起来,转头过来看着凤菊时,甚至让凤菊感到了通身彻骨的寒冷之意。 然而犹不甘心地抬头妩媚地看着徐振祥,摆出了自己认为最吸引人最动人的表情,“侯爷,您……” 徐振祥不耐烦地看着凤菊,“你是哪里来的丫头,如此大胆又蠢笨?” 凤菊不敢相信地看着徐振祥,“侯爷,奴婢是大夫人送过来的……” “刘妈妈,刘妈妈!”徐振祥不待凤菊把话说完,就高声唤了刘妈妈进来,刘妈妈听命进来了。 徐振祥吩咐道,“叫几个婆子来,把这个丫头给我拉出去打十板子,拖出去发卖了,还有这个丫头,也一并带出去了吧。” 刘妈妈答应了,那凤菊便一把扑了上来,抱住徐振祥的大腿,“侯爷,侯爷,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别将奴婢卖出去……侯爷……” 徐振祥十分不耐又鄙夷地一脚踢开了凤菊,“还不快点!”徐振祥喊道。 刘妈妈忙带了几个婆子进来,将还在嚎叫的凤菊和已经吓呆了说不出话来的星菊都带了出去。[.超多好看小说] 九娘子叹了口气,“侯爷,这也不必了吧?” 徐振祥说道,“你别管这个,你的院子里可不能有这样的丫头,根本心思就不在服侍你上,改日,我叫管家带人牙子进来给你再挑好的丫头。” 九娘子见徐振祥如此坚持,也乐得省事,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这两个丫头若是安安稳稳的,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被这两个丫头一闹,二人也没什么吃饭的兴致了,随便用了些便撤掉了。 用过膳,徐振祥说有事要出去一趟,九娘子也不以为意,以为他肯定就不再过来了。 谁知道到了晚间,徐振祥又来了,还带了个小厮进来,将满满的几摞公文书信什么的都放在了九娘子平日里看书写字的书案上。 九娘子跟着进去,疑惑地问道,“侯爷,您这是干什么?” 徐振祥苦着脸晃了晃自己的右手,“你看看,我的手为了你都受伤了,如今这么多的公文叫我怎么处理得完,就只有麻烦你了,帮我一起处理吧。” 九娘子不禁笑道,“你这个人,怎么还耍起赖来了,怎么叫为了我受伤的呢,那漂亮丫头可是冲着你去的。” “还不是你院子里的漂亮丫头吗,谁知道你是不是成心来作弄我的呢。”徐振祥也假意气道。 九娘子被他这副无赖的样子逗笑了,“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了,帮你就是了,不过,我先声明,我可是蠢笨的很,要是帮了倒忙我可是不管的。” 徐振祥笑道,“倒忙我是不知道的,你可别叫我太吃惊了就行。”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九娘子吩咐珍菊进来点亮了灯火,又吩咐灵菊去厨房里准备点银耳羹来。 这才与徐振祥一起来对付那些个公文书信了。 九娘子坐在案前的椅子上,徐振祥非要也凑了过来,和九娘子挤着坐在一张椅子上,九娘子皱眉便起身想要换一张椅子,却被徐振祥拉住,强行地熊抱住。 九娘子不禁又气又笑,“你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要处理公务啊,若不是,那我先去睡了。” 徐振祥忙说道,“真的,真的,不说笑了,你帮我把这些个公务按照轻重缓急归个类,我先将那些书信看完。” 九娘子这才起身按照他的吩咐去看那堆公文,徐振祥这也才安静地坐了下来看书信去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九娘子才将这些公文归好类,一叠一叠地按照急、一般、缓来分成了三叠。再转过头去看徐振祥,他还在看着那些书信,看过的书信被他扔在一边,乱七八糟的。 九娘子便走了过去,一封一封地将这些收拾好,叠好,放进信封里,无意之中扫到一眼似乎在哪封信上看到了自己父亲曹令槐的名字,好奇之下,又扫了一眼,发现竟然是某个官员举报弹劾曹大老爷的书信。 九娘子吃了一惊,但面上还是丝毫不显,手脚利落地将这些信都整理好,放在了一边。 等九娘子出去泡了一杯薄荷菊花茶进来时,徐振祥才将这些书信完全看完,接过九娘子递给他的茶,一口气喝了精光,赞道,“嗯,味道很是清新,也很提神,这就是那北静王爷对你赞不绝口的茶艺吗?” 九娘子笑道,“哪里有什么茶艺可言?不过就是自己调制的一些个花茶,自己瞎配的,喝着玩的。” 徐振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九娘子,“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拣到了个宝呢,看起来我的福气还是不错的。” 九娘子掩嘴笑了,“我怎么也觉得错看了侯爷呢,原来以为侯爷是个不苟言笑的正经人,现在看来,侯爷也是个多嘴多舌油腔滑调的人呢。” “是吗?多嘴多舌?长舌妇吗,好啊,你敢嘲笑本侯爷我啊,看我怎么收拾你,叫你尝尝多嘴多舌的厉害!” 说罢过来一把搂了九娘子过来,不由分说地就往九娘子嘴上亲去,九娘子使劲躲着,笑着,最终也没能躲过去,到底被徐振祥抓到狠狠地亲了一通。 二人又缠绵了许久,最终还是九娘子挣脱了徐振祥的怀抱,“侯爷,您不是还有那么多公务没处理吗?” 徐振祥这才半真半假的恼怒地说道,“这些公务,真是烦人,什么时候不干了才好,都是你不好,谁叫你来招我的?” 九娘子逃开了,离徐振祥隔开了好几步的距离,才说道,“又怪我吗?那我可走了,侯爷您自己慢慢来吧。” 徐振祥咬牙说道,“还不快过来,你这小东西,等我处理好了的,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九娘子到底还是过去了,和他一起整理起那些公务来,顺便帮他写了两封信,抄录了几个名单也就罢了。 珍菊奉了银耳羹来,二人热乎乎地用了,这才洗漱了上床睡觉了。 徐振祥又是一番折腾,直到天明才睡下。 荣月堂里的下人都喜气洋洋的,人人干起活来都走路带风,因为侯爷连续宿在这里,让她们也倍感得意,到底是自己家主子得宠。 而荣祥堂里,气氛就凝重的多了,贞娘一早就起来靠在床头,翠竹在给她小口小口地喂着蜂蜜水。 “侯爷歇在哪了?”贞娘面色苍白,两眼无神,机械地问道。 翠竹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歇在荣月堂了。” “又在荣月堂?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上这丫头了。”贞娘苦笑着说道,“到底是我自找的,自讨苦吃。” 看着自己家主子那副凄苦的样子,翠竹也有些于心不忍,劝道,“夫人,您还是别计较这些了,好好养好身子,生下个白胖白胖的小少爷下来,到时候看谁还敢给您气受了。” 贞娘苦笑,“养好身子?心里这么苦,如何能养好身子呢?”摸了摸渐渐地有点点隆起的肚子,“这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托到我的肚子里。” 二人正说话呢,筱竹掀了帘子进来,看见贞娘的这个样子,便欲言又止的,贞娘见了,便说道,“有什么就说吧,用不着这么藏着掖着的。” 筱竹这才回道,“咱们送去荣祥堂的凤竹和星竹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侯爷,凤竹被侯爷叫人拖出去打了十板子,然后和星竹一起都被发卖了。” “什么?”贞娘听了这话,立刻坐直了身子,“都发卖了?” 筱竹点点头,贞娘又接着问道,“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筱竹摇摇头,“那荣月堂的下人嘴都很紧,什么话也问不出来,粗使婆子们又什么都不知道。” 贞娘的身子软倒下去,靠在背后的迎枕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早知会有今天的局面,当初何必要把小九弄进来呢?” 看着贞娘的样子,翠竹和筱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也不说话,陪着红了眼圈。 “现在我身边也只有你们俩还有孙妈妈了,还有这么长的时间,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住。”贞娘叹气道。 翠竹也觉得鼻酸,还是贞娘自己转移了话题,“孙妈妈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翠竹忙吸吸鼻子,说道,“好点了,只是疼的厉害,也能用进去白粥了,过些日记应该就好了,孙妈妈还吩咐奴婢好好服侍您,等她大好了就进来服侍您。” 贞娘点头,“也是我拖累了她,你有空的时候多去看看她,给她拿点银子,自己去买点补品吃吃,叫她好生养着吧。” 翠竹应了,自去忙了。贞娘自己就这么靠在床头,暗自垂泪,又坐了半日。 荣燕堂里,这几日燕姨娘吃不好睡不好的,本来以为侯爷肯定是饶不了自己的,没想到这几日倒是平静的很,侯爷那也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来斥责自己。燕姨娘刚开始还觉得很庆幸,或许侯爷是不知道自己中了迷香吧。 可是渐渐的,燕姨娘开始觉得愈发紧张了,她倒宁愿徐振祥过来臭骂她一顿或者是打她一顿了,这么不管不问的,反而叫她心里没底。 抱着雪球,她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丽菊进来回道,“姨娘,打听到了,昨儿个晚上,侯爷又是歇在荣月堂的。” “什么?又去了荣月堂?”燕姨娘吃惊地问道。 燕姨娘来回的踱着步子,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谨娘,倒是有些本事的嘛,是我小看了她了,哼,夫人那,就没什么动静吗?” 丽菊凑近了点,神神秘秘地说道,“奴婢还听到一件事。” “还不快说,卖什么关子呢?”燕姨娘喝道。 丽菊忙说道,“奴婢听说昨日老太君和太夫人都去了荣祥堂,那谨夫人还是被婆子押着进去的呢,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弄的,好像夫人被禁足了,荣祥堂的下人都被罚了月钱,那孙妈妈还挨了二十板子呢。” “什么?有这等事?”燕姨娘吃惊地问道。 “千真万确呢,奴婢有个要好的姐妹在荣祥堂当差,就是她告诉奴婢的呢。”丽菊说道。 燕姨娘想了想,从袖里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来,“这个给你拿着,你去帮我打听昨儿个荣祥堂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要知道详细的过程。多了的就赏你买糖吃吧。” 丽菊忙接了过来,高兴地说道,“姨娘放心,奴婢定将那事情弄得清清楚楚的,再来回您。” 燕姨娘点点头,丽菊便退了下去,剩下燕姨娘自己对着窗子站了许久。 她不知道也看不到的是,丽菊出去之后,就离开了荣燕堂,一个人走到了园子里,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这是一处花木茂盛的角落,花木后边就是侯府那高高的围墙,丽菊走到这里,停下了脚步。 花木后边隐约出来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也并没有走出来,只在后边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丽菊站在花木前边,外人从外边看上去,她好像就在那看花似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的。 “挺顺利的,雪球也训练得差不多了。”丽菊轻声说道。 “消息递给她了吗?”那花木后边的声音低沉,且很没有耐心的样子。 丽菊似乎有什么把柄在那人手里似的,也不敢怠慢,连忙答道,“该说的都说了,不过,侯爷不知道为什么,对燕姨娘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人沉思了许久,才说道,“你没叫燕姨娘看出什么来吧?下手的时候没人看见吧,还有那东西都处理好了吗?” 丽菊赶忙答道,“下手的时候,谁也没看见,包括燕姨娘都没看见,那东西除了燕姨娘叫准备的,其他的我都烧毁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人这才长长的“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如果没什么事,这段时间就不要来找我了,有事我会在这里给你留话的。” 第八十四章 代理,意见 丽菊应了,那人便从花木后边隐身而去,丽菊也假意摘了两朵花,边哼着歌儿从花木边走了出来,往别的地方去了。 这边九娘子和徐振祥起身,二人才刚用完早膳,便有丫头过来传话,说是老太君有事,让二人都去荣安堂。 徐振祥和九娘子对视了一眼,徐振祥有些许的雀跃,九娘子却是毫无头绪,“侯爷,会是什么事呢?” 徐振祥笑道,“好事,去了便知道了。” 九娘子点点头,“那侯爷您先去吧,我去给姐姐请个安,再去也不迟。” 徐振祥想了想,答应了自己便先去了荣安堂。 九娘子收拾了收拾,就往荣祥堂去了。 九娘子进去的时候,贞娘还在妆台前默默地流泪,见翠竹来报说是九娘子来请安来了,便唤了九娘子进来。 九娘子踏进正房的里屋,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贞娘坐在妆台前独自落泪,黯然神伤。 九娘子忙上前去见了礼,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贞娘握住了九娘子给她拭泪的手,“妹妹,姐姐对不住你啊,你别怪姐姐,姐姐也没想到那两个丫头如此不堪,妹妹就别见姐姐的怪了。” 九娘子连忙说道,“姐姐说什么呢,那两个丫头也是不巧了,碰到侯爷心情可能不好吧,姐姐也别放在心上了。” 姐妹二人正说话呢,有丫头进来传话,说是老太君让二人去荣安堂,有事请商量。 九娘子讶异地问道,“我也去吗?” 那丫头只道是荣安堂的大丫鬟玉梅传的话,说是请侯爷夫人和谨夫人都去的。 贞娘眼神阴郁地看了眼九娘子,“既如此,咱们就去吧,老太太定是有什么话要交待吧。” 然而贞娘心里却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今天的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 九娘子服侍着贞娘换了衣裳,梳了头,这才一起往荣安堂里去了。 到了荣安堂,早有丫头打了帘子请了二人进去,待九娘子随着贞娘进了正堂,站在贞娘的身后给居中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太君行完礼问完安起身时,才发现堂上竟然坐满了人。 老太君难得神情肃穆地坐在居中的太师椅上,下首的两排太师椅上都坐满了人,还有些站在这些坐着的人身后的。 九娘子不敢多看,跟着贞娘到了右手边,才发现徐振祥已经坐在这里了,贞娘便坐在了徐振祥的身旁,九娘子便站在了贞娘的身后。 看着架势,估计是在召开家庭会议吧,九娘子心里有些疑惑,自己的身份不够,怎么也能出席这种会议呢? 站在贞娘身后,九娘子虽然一直低着头,却总感觉有几处射过来的眼光紧紧地粘在自己的身上,那眼光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透一般,固执,尖厉。 九娘子微微抬起眼皮,看到了对面坐着的三个中年男子和三个贵妇,三个贵妇都在用极挑剔审慎的眼神打量着她,那眼神里,鄙夷也有,同情也有,疑惑也有,甚至还有一丝丝不屑。 还有三个贵妇人身后各站了几个人,有年轻的男子,也有年轻的媳妇,还有未曾及冠的男子,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这也是九娘子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永安侯府的主子。 而贞娘坐着的这排坐着老侯爷,太夫人,徐振祥和贞娘二人,徐振祥的身后还站了一个形容和老侯爷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 见九娘子的目光看过来,那年轻的小媳妇也朝九娘子看了过来,那小媳妇小巧的个子,柳眉杏眼,算是个美人,只可惜嘴巴生得稍稍大了些,破坏了一点美感。 那小媳妇对九娘子微微一笑,点了个头,看样子,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九娘子回了个笑容,想道。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老太君咳了两声,缓缓说道,“今儿把大家都叫过来,是有几件事情和大家商量商量,大家也都拿拿主意,看看怎么才是对咱们侯府最好的。” 众人都应了是,老太君缓缓地环视了堂上坐着的和站着的众人,说道,“振祥媳妇有了身孕,这是咱们侯府天大的喜事,振祥有了嫡子,这爵位才能袭下去,振祥媳妇,”老太君对着贞娘叫道。 贞娘忙站了起来,低头听训,老太君说道,“这事,你是头一功,回头孩子生下来叫振祥再去给你升一品诰命。” 贞娘忙谢道,“这是孙媳妇应当作的,不敢当老太太的赏。” “这也是你应当应份的,用不着谦辞。”老太君说道。 众人看向贞娘,和她那刚刚有一点点隆起的肚子,站着的年轻小媳妇眼里都是慢慢的羡慕和嫉妒,而对面的三个贵妇人,一个满面阴郁,一个笑嘻嘻,还有一个则是无所谓的样子,九娘子看过去,又觉得十分有趣。 “你坐着吧,怀了身子就不要讲这些规矩了,孩子最大。”老太君对贞娘说道,贞娘这才扶着腰坐了下来,孕味十足! 老太君紧接着又说道,“但是麻烦事紧跟着也来了,贞娘如今有了身子,也还来却是来的不易,如今府里的中馈还是贞娘在管着,眼看着这肚子就要大起来了,我想这咱们是不是挑个人出来帮着贞娘打理庶务,等贞娘生完孩子再说呢。 老太君话音刚落,贞娘就忍不住地站起来要说话,老太君却打断她的话,对身旁的玉梅说道,”侯爷夫人身子重,怕起的猛,你赶紧扶着夫人去外边走走吧,省得在这里她总是想吐。“ 玉梅得里命便去请贞娘了,贞娘无妨,只得扶着玉梅的手,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内堂。 这下,九娘子更加尴尬了,以前有事总是叫妾室出去的,如今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也有资格留在这里吗?” 刚才贞娘在,九娘子还可以躲在贞娘的阴影里,这下贞娘一出去,众人的眼光便都直直地射了过来。 九娘子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汗了,站在那儿左右不安的,好在徐振祥用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神看了看她,才让她稍微觉得好过了点。 坐在对面的一个和老侯爷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发话了,“母亲说的不错,振祥媳妇眼看着身子就重了,处理庶务的确不大方便的,只是这个人,母亲心里可是有了相中的了?” 老太君意味深长地一笑,“老二总是这么懂我的心,嗯,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不知道你们怎么看的。” 九娘子这才明白那个中年男子原来就是老太君的庶子,老侯爷的庶弟,但也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官居兵部尚书的徐世征。 九娘子本来对侯府的情况并不了解的,好在灵菊是个包打听,来到侯府没多久,就将侯府的上下都弄了个一清二楚,当然都是些小道野史,据说这二老爷当年也没少被老太君敲打,不过人家争气,后来硬是考上了进士,做官也勤勉,从个六品的小官做到现在的朝廷大员。 看这二老爷对老太君的态度还是非常恭谦的,二老爷笑道,“难不成儿子和母亲想到同一处去了吗?” 老太君笑道,“那可不一定,老二你向来眼光独到,母亲年纪大了,糊涂些也是有的。” 九娘子听二人之间的对话,总觉得这嫡母和庶子之间似乎关系很微妙,隐隐都有些机锋在里边似的。 老太君又对另外两个男子说道,“老三,老四,你们怎么想的?”那年纪稍长的说道,“母亲,您和大哥二哥决定就好了,我没有意见的,都行。” 另一个最年轻的说道,“我也和三哥意思一样,你们决定就好,我是无所谓的,只要别让我管就好了,旁的什么都可以。” 二人的话又将老太君逗笑了,“你们这两个不操心的货,不是要忙死你们大哥和二哥么嘛。” 二人也笑着说道,“能者多劳嘛,大哥二哥和母亲说的总归是不错的。” 老太君笑着说道,“既这么着,那我少不得就说了,我觉得振祥屋里的谨娘是个不错的。谨娘,来,站在我身边来。”老太君后边的话却是对站在那发呆的九娘子说的。 九娘子不敢耽误,便走到了老太君的身旁站了,老太君将谨娘的手拉起,对几个主子说道,“这是贞娘的妹妹,给振祥作了贵妾的,这孩子我看下来也聪明,难得的是沉稳,与贞娘是姐妹,那就更方便了了” 九娘子站在老太君身边,接受着各色人等的评定。 那二老爷皱了皱眉头,看这九娘子的眼神顿时怀疑和轻视了起来,“母亲,不过是个妾室,怎么能占了主母的位置呢?” 老太君说道,“不是什么占不占的,不过叫谨娘过去给搭把手,不懂的就问,当然了既然是代理,那么就要看看你们的想法和意思,老二,不妨说说你的意思。” 这二老爷才轻声哼了一下,没有开口说呢,他身边的那个贵妇人自然就是二太夫人开口说道,“母亲,我们的意思是,咱们要是找个妾侍来处理庶务的话,传了出去不是丢咱们用后侯府的脸面吗?别人还以为咱们侯府找不出一个妥当人来了呢。” 二太夫人的意思很明显,是人为谨娘的资格还不够,不能担此大任呢。 “哦,那你们说说看,你们的人选是谁?”老太君倒也不恼,就这么平静地问道。 二老爷说道,“儿子倒认为举贤不避亲,振和媳妇就不错,也是个合适的人,同样,还有三房振东媳妇,四房振华媳妇,都不错,怎么也比一个妾室强吧?” 徐振祥听到这里,已经有点不舒服了,二老爷和二太夫人一口一个妾侍妾侍,似乎完全不把谨娘放在眼里似的。 九娘子依旧很平淡,仿佛就不是在说她似的。其实这个九娘子还真不放在心上,看贞娘处理那些个繁琐的事务,同那些个管家娘子闲唠嗑,她真的有点不定的。 老太君说道,“所以说,把你们叫来不就是商量吗?按说大房袭了爵,这府里的中馈就是大房的媳妇这里作主,如今贞娘身子不便,让大房的人来接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一直沉默不说的太夫人说道,“母亲这话说的对,既然是我们大房的事,那么大房的人来接手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老侯爷一直在听着众人说话,也没有插嘴过,这时才听见他在说,“既然母亲觉得她好,那肯定她就是有过人之处,别说什么妾侍什么庶出,二弟你是最不应该反对的吧,还是听母亲的吧。” 二老太爷脸上明显还有不甘和气愤,但是面对后爷的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给压住了。 老太君又说道,“其实说是让谨娘来处理,也不过是让贞娘从旁协助,贞娘身子不变,有什么事自然都是个这个妹妹来做的,姐姐在后边起到的作用是一大清楚的。 二老太爷兴致缺缺,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都不说话,一副随便谁的样子,其余站着的人都没有发言权,于是似乎这个决定就这么定了下来了。” 九娘子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个工具般,放在那里任人点评,老太君对谨娘说道,“你姐姐身子重,我听说前些日子你一直在贞娘身边跟着处理庶务吧?” 九娘子点点头,“谨娘在姐姐身边不过是倒茶帮忙而已,真的不大懂的。” “没有人生下来就懂,都是慢慢学的,况且有贞娘帮着你,有不懂的就去问她,只别叫她太劳累就是,再不济你就来问我这个老婆子。” 九娘子还要推辞,被徐振祥一个眼神止住了,只得应了下来。 老太君又对众人说道,“接下来就是寒食节了,除了要祭祖扫墓之外,还要随皇上去祭扫皇陵,这些就当作是给谨娘出的考察吧,谨娘啊,” 九娘子赶紧应了,“你这些个婶婶们妯娌们也都是顶好的,有什么不懂也可以去问她们。” 九娘子低头,向着各位贵妇人和年轻的小媳妇们行了个礼,“还请各位婶婶和弟妹多多指教了。” 三太夫人斯太夫人都微微一笑回了,二太夫人轻轻哼了一声算是赢了,后边立着的几个小媳妇也都回了礼。 又说了些闲话,老太君才让大家伙都散了,只留下了谨娘说话。 待众人都离去之后,老太君这才从太师椅上起身,揉着腰道,“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可真是把我累死了。” 九娘子赶紧上前扶住老太君,“老太太,要么到这边软榻上歇会子吧,谨娘给您揉揉就好了。” 老太君点点头,九娘子就扶着老太君歪到了窗下的软榻上,九娘子给她轻轻揉着腰部。 老太君说道,“刚才的情形你也看着了,老二是个靠不住的,到底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有了二心了,对大房的爵位虎视眈眈的,偏偏老三和老四懦弱无能,要不是振祥出息了,再加上我这个老婆子还能镇得住他,恐怕这侯府的天早就变了。” 九娘子一边给老太君揉着,一边仔细思量老太君的话,没过门之前,还真不知道原来侯府的情况这么复杂。以前只知道老太君是有三个嫡子一个庶子在一个府里过日子的,还有一个小女儿是当朝的皇后,总想着这样的府第不知道该多么荣耀多么繁盛呢,原来也和小户人家一样,也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呢。 老太君又接着说道,“我这老婆子还能活几年?振祥我是放心的,可是最大的问题是振祥的子嗣,到如今也才一个庶子,如果贞娘再不生下嫡子,那么大房迟早要被二房给挤下去的,大房要是不行了,三房四房就也只能跟着完了,所以,谨娘,你的任务其实很重,你能明白吗?” 九娘子游疑了半天,惴惴地问道,“老太太,谨娘愚钝,想问问,为何您就这么相信我呢?” 老太君笑了,“我老婆子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你能收住振祥的心,能在贞娘之下过的游刃有余,还能在贞娘有孕之后不焦不躁,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九娘子不禁也笑了起来,“老太太,谨娘也特别喜欢您,您就像谨娘自己的外婆一样。” 九娘子这话是真心而说的,她的过往中除了五姨娘,还真的只有这老太君能给她这么中肯的评价了。 九娘子又同老太君说了些闲话,老太君也给她讲了读多侯府的故事,直到老太君累得就这么歪着睡者了,九娘子才轻轻起身出去了。 回到荣祥堂,贞娘早已经回来了,见她进来了,便对九娘子说道,“妹妹,老太君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要休了我?” 九娘子轻轻坐到贞娘的身边,笑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呢,老太君不过是嘱咐妹妹多照顾姐姐,多帮姐姐分担点事务,让姐姐安心养好身子,早日诞下麟儿罢了。” 贞娘这才松了口气般,抓紧了九娘子的手,“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我骗姐姐做什么,自然都是真的了。”九娘子安慰道。 陪着贞娘坐了半天,九娘子才回到荣月堂,刚刚坐下,喝了口茶,就听见灵菊在外头回道,“夫人,徐管家带了人牙子来见您,说是给您挑丫环的。” 九娘子楞了楞,挑什么丫环?还是珍菊提醒了她,“夫人,您忘了吗?凤菊和星菊被发卖了出去,侯爷说给您补上几个。” 九娘子这才想起来,上次徐振祥在这里的时候,凤菊和星菊得罪了徐振祥,被赶出去了,他是说要补几个丫环的。 没想到这个人倒当真了,也真是的,不过两个丫头而已,这下又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九娘子只好让灵菊带了人进来,先进来的是个中年的男子,干净利落的打扮,恭谨而不谦卑的态度,行礼道,“谨夫人好,小的是内院的管家徐二,侯爷交代了,要带人牙子进来让您挑几个丫头的,您看看,是现在就挑还是……?” 这徐管家说话有条有理,虽说是在征询九娘子的意见,但话说出来却让人有一种不能拒绝的意思在里边。 九娘子赶紧说道,“有劳徐管家了,那就现在就挑吧。” 徐管家点了点头,走到门边喊了一声,“进来吧。”然后就有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八个高矮不一的丫头进来了。 这中年妇人见了九娘子赶紧上前行礼,口中称道,“小人给夫人请安了。夫人请放心,侯爷交代好的,这儿的丫头都是好人家出来的女孩儿,夫人尽管挑。”这妇人显然也是常来侯府的,对这些个讲究都很清楚了。 九娘子这才将眼光放到了这一字排开的丫头上,这些个丫头大的看上去也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小的看起来也才十岁左右,都穿着不合身的干净的粗布衣服,低着头,扭着手在那站着。 那妇人喝了一声,“都抬起投来,让夫人好好看看你们。” 那些个丫头听的这妇人这么一喊,便吓得都抬起了头来,那妇人又转身对九娘子笑道,“夫人,这里头的您要是看不中,外头还有呢,小的保管让您满意就是。” 九娘子点点头,下了地,慢慢走到这八个丫头身前,仔细地看着这几个丫头的手、衣裳、神情和面容。 有几个丫头手是洗干净了,但是手指缝里还有没洗掉的黑泥,还有的是身上虽然是干净的衣服,但是走近了就能闻到身上的怪味,只有两个丫头,一个高的,一个矮的,都是瘦瘦弱弱的,引起了九娘子的注意。 ------题外话------ 这几天一米都在看一个博客,看得一米哭的稀里哗啦的,正在准备收集自己儿子的衣物,给远在藏区的儿童捐出去,但愿人人都能生活在阳光和温暖之中!或许有人会说这是假的,但一米也宁愿它是假的,只希望蓝天下的孩子都能幸福!转载一个博客,各位亲,有空去看看,http://blog。sina。。/s/blog_623655520102e3vq。html 第八十五章 送礼,探风 一般有些个丫头是属于蠢笨型的,主子指哪看哪,还有一些丫头是过分伶俐的,眼神活泛的不得了,这种丫头买回去反而容易生事,九娘子要的是那种安分的,但是眼神要灵活的却又不能过分活泛的,这种是比较难碰到的。 这两个丫头,看起来都是干干净净的,手指缝里也是干净的,虽然都抬着头,但是目光接触到九娘子的时,也知道马上回避开来,低下头去,不似有个丫头就这么傻乎乎地盯着九娘子看。 于是,在这两个丫头身前,九娘子稍稍停了一下,问道,“你们两个多大了?” 那个高个子的答道,“奴婢十二了。”矮个子的答道,“奴婢十三了。” 嗯,两个丫头口齿清楚,也没有多余的话,九娘子点点头,回身坐好了,对那妇人指着两个丫头道,“就这两个吧。” 那妇人赶紧奉承道,“夫人,真真是好眼光呢,这两个丫头都是好人家出来的,这个,”说着还推了那高个丫头一下,“这个还是个秀才家的女儿呢,只因那秀才病死了,家里实在养不活了,她娘才卖了她的,听说还识文断字的呢。” 九娘子听了这话再仔细去看了那丫头一眼,皮肤白皙,面孔清秀,看那仪容神态,的确是与一般的农家女子不同,看来倒是捡到个宝了。 徐管家见九娘子挑好了,问道,“夫人,您就挑这两个吗?” 九娘子诧异地反问道,“两个还不够吗?要多了也没用的。” 徐管家这才微微一笑,“当然,夫人您说两个就两个好了,侯爷的意思是叫您不妨多挑几个的。” “那倒也不必的,还是劳烦徐管家了。”九娘子笑道,又吩咐珍菊去拿荷包过来,珍菊拿了两个过来。 一个小的九娘子给了那妇人,“妈妈拿去打酒喝吧,也善待这些个姑娘,都不容易。”那妇人哪里想到九娘子还有赏钱给她,赶紧高兴地跪下给九娘子叩头,那些个丫头听到九娘子的话,也都朝九娘子行礼,那个被九娘子留下的高个丫头还惊讶地抬头迅速地看了九娘子一眼。 九娘子又拿了个大的给徐管家,徐管家高低不收,被珍菊强塞到手里,九娘子说道,“徐管家事情这么多,还叨扰你这半日,这银子,你就留着吧,以后谨娘说不定还有求徐管家帮忙的地方呢。” 见九娘子这么说了,那徐管家才收下了荷包,带着那妇人和丫头们出了厅堂,只留下那两个丫头还呆在九娘子身前。 待徐管家都带着人出去了,九娘子这才对两个丫头说道,“你们两个在家的时候可有名字啊?” 那个高个的答道,“奴婢在家时名唤墨如。” 九娘子问道,“哪个茉?茉莉的茉吗?” 那高个丫头答道,“是胸无点墨的墨,如影随形的如。” 九娘子听言不禁再次抬头仔细地看着那个丫头,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的确是非一般的女子了,没想到也落得为人奴婢的下场,心里对她不由多了几分怜悯。 但九娘子也没有表现出来,仿佛根本就不曾吃惊一般,转过头去问那个矮个子的了,“你呢?” 那矮个女孩显然性子较为活泼,又因为留了下来而感到高兴,便脆生生地答道,“奴婢在家时就叫二丫。” 九娘子笑了起来,对二人说道,“你们既然到了我这儿,就随着这两个姐姐叫菊吧,墨如你就叫墨菊,嗯,你,”九娘子指了指那矮个丫头,“就叫秀菊吧。” 二人躬身谢了,九娘子就吩咐灵菊带她们下去沐浴换衣裳,就住在凤菊和星菊二人以前住的屋子。 九娘子这才靠在炕桌上,喝了喝茶,歇了一下。用完膳,九娘子正打算去看会子书时,珍菊进来回道,“夫人,二奶奶来了。” “二奶奶?哪个二奶奶?”九娘子疑惑地问道。 珍菊低声说道,“就是侯爷的庶弟家的二奶奶啊。” “哦……”九娘子这才想起来在荣安堂里见过的那个站在太夫人身后的那个年轻小媳妇,那个徐振祥的庶弟的正妻,应该是张氏吧。 九娘子吩咐珍菊快去请进来,自己也下了炕,走到门口去迎了。 刚走到门口,那小媳妇便随着珍菊进来了,不等九娘子开口,便已盈盈拜了下去,“芸娘见过二嫂嫂了。” 九娘子一时还不习惯这二嫂嫂的称呼,尴尬地说道,“弟妹客气了,快快起来吧,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多礼。” 那芸娘起身来,九娘子便携了她的手走到炕上坐了,珍菊奉上茶来,芸娘先开口说道,“原早就应该到嫂嫂这来拜会了,只因家里事多,再加上嫂嫂新进门,估计事情也多,所以,这么一耽搁便到了今日,还请嫂嫂见谅。” 九娘子对这庶弟一家子还稍有耳闻,当然都是托灵菊这个包打听的福,听说那徐振福是老侯爷一个妾侍生的,这妾侍原来也是太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不知得了什么病,在振福五岁上时死了,振福便被太夫人抱到自己这里养大了,比侯爷小两岁,后开娶了京中一个小官员的庶女就是这张氏了。 如果真的像那芸娘所说,那么她们就该早早来拜会,不过是知道了九娘子现在被老太君相中了,打理侯府庶务罢了,如果九娘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妾,谁知道她是谁啊,更不会有人来拜会的了。 九娘子当然知道这些,也不去点破,只笑道,“弟妹有礼了,谨娘也是刚进府里,什么都不懂,还要请弟妹多多指点呢。” 芸娘笑着说道,“都说嫂嫂聪慧明理,今日一见,果然不是我们这些愚钝的女子可比的。” 九娘子谦和的说道,“弟妹过奖了,谨娘不过是帮着姐姐做点子事罢了,谈不上什么聪慧不聪慧的。” 芸娘又说了一番话,无非都是奉承九娘子的,九娘子也就这么一听着,过了许久,芸娘才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不瞒嫂嫂说,我们二爷也是知道上进的,总想着做点事情孝顺公婆,只是无奈总被人看扁,我们二爷的出身,嫂嫂您是再能体会的了,但凡庶子……”提到“庶子”这两个字,芸娘赶紧捂住嘴,一副无意的惊恐地表情斜着眼睛觑了觑九娘子的脸色。 见九娘子的脸色正常,这才讪讪地说道,“芸娘说错话了,还往姐姐惩罚。” 九娘子神色平静,仿佛就没听见她说的什么似的,“弟妹,你多想了,只要二弟想做,自然是可以做好的。” 那芸娘看着这一句话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就被九娘子给卸了去,心中不大安稳,然而去瞧九娘子,看九娘子不笑不怒的,不禁有点后悔没听二爷的,这个女子的确不是一般人。 芸娘见状,又提起,“大嫂嫂身子不知道好点了没有,唉,大嫂嫂也是命苦,如今好了,怀了身子,就等着生下小侯爷呢。” 九娘子跟着敷衍了几句,那芸娘才起身告辞,离开时将一个小的描金线的匣子留了下来,“这是二爷和我的一点子心意,还请二嫂嫂笑纳。” 九娘子执意不肯收下,谁知道那芸娘跑得倒快,一溜烟地就随着珍菊出了院子,九娘子无奈,只得收了起来,想着下次再还给她。 刚刚送走芸娘,不大一会儿,珍菊又来报说四太夫人来了。(.) 九娘子忙又迎了出去,一个个子不高的,长相颇为年轻漂亮的贵妇人带着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九娘子连忙行礼,那四太夫人上来就拉起九娘子的手,“快别客气了,不是一家人嘛,我正好路过这儿,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谨娘了,听说一进府就得了振祥的欢心,还让老太太另眼相看,你这丫头,不简单嘛。” 这个四太夫人看来是快人快语的,说话也是竹筒倒豆子般爽利,说的九娘子脸都红了,“四婶婶笑话谨娘了。” 这四太夫人是四老爷的继室,原四太太早就过世了,只留了个儿子振华,这四太夫人便是四老爷后娶的继室,也没有子嗣,所以看起来就比太夫人她们几个年轻漂亮多了。 四太夫人笑着说道,“我可不是笑话你的,你的故事在府里早就传开了呢,这下,老太太又要叫你打理庶务,你更是要声名远播了呢。” 九娘子心下不禁暗暗犯愁,这才多久呢,竟弄得人尽皆知了,这可不是她向来的处事风格。 那四太夫人似乎是看出了九娘子的顾虑,安慰道,“你啊,也别太在意了,说就说呗,反正我是挺喜欢你这丫头的,等有空了去我那玩去啊?” 九娘子应了,这四太夫人又从身旁的小丫环手里接过一个匣子来,“这里头是我自己窖制的一些香片香膏什么的,给你也试试,看看如何,要是喜欢,日后我再给你多制些。”说罢,也不等九娘子推辞,就放在了炕桌上。 然后,起身,说道,“好了,我也是顺路,过来看看你,你这儿挺不错的,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有空过来玩哦。” 九娘子赶紧也起身送了出去,全过程甚至都没有给九娘子多少说话的机会,这个四太夫人当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送走了这两拨人,九娘子累得马上歪在了炕上,动也不想动了。只叫珍菊给她揉着腿。 晚间,徐振祥又来了,这回不等九娘子问,就先说道,“你别说了,我就睡这了,谁也别想赶我走了。” 九娘子笑道,“你这人,怎么说的好像我们都虐待你似的,谁要赶你走了?” 徐振祥笑道,“真的吗?那以后我就天天都过来陪你,可好?” 九娘子认真地答道,“我自然是想你天天都过来的,可是姐姐还怀着身子,侯爷还是多花些时间陪陪姐姐吧。” 徐振祥听了九娘子的话,脸色有一霎时的尴尬和阴郁,九娘子看他的脸色,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唐突了点,这或许也是徐振祥的难处吧。 想着转移一下话题,九娘子将下午芸娘和四太夫人送的两个匣子都拿了过来,笑着说道,“侯爷,您也瞧瞧,我今儿可是收了礼呢,您看看,推都推不掉的。” 徐振祥立马就着坡下来了,“哦,谁送的?” 不等九娘子说话呢,徐振祥自己就先笑道,“我要是猜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振福媳妇和四婶婶送的吧。” 这下九娘子惊讶了,“你怎么知道的?珍菊告诉你的?” 徐振祥摇摇头,“我才进来,珍菊哪里去告诉我去,不过是因为我了解这些人罢了。” “嗯?这话怎么讲?”九娘子好奇地问道。 徐振祥拉着九娘子坐到了窗前的软榻上,将九娘子抱着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说道,“因为今儿老太太定了让你协助贞娘处理庶务,其实大家都知道,贞娘的肚子就要大起来了,这就是说你要负责处理庶务了,所以,她们都要来上赶着和你热络热络的。” 又接着说道,“你再想想,今天之前,可有人过来拜会过你,给你送过东西呢?” 九娘子摇摇头,“这一节我也明白,自然是因为今儿的事情,只是,你怎么就知道是芸娘和四婶婶来过了呢?” 徐振祥刮了刮九娘子的鼻子,笑道,“那是因为,二叔身居高位,二婶出身名门,自然是不稀罕这个当家人的一点子什么好处了。三叔性子松散,且不好庶务,只喜欢养花斗狗的,三婶人也老实,自然也不会多点什么手脚。只有振福,身份在那摆着,又被母亲压制得太过厉害,当家人实在是他们必须要抱的大腿;而那四婶婶,因为是继室,兼人又豪爽,向来性子洒脱,不拘小节的,最喜欢凑个热闹什么的,又喜欢制香,你这匣子里有香味,自然也不难猜到是她了。” 九娘子兴味索然,从徐振祥身上跳了下来,“什么呀,原来不过都是为了我还没有什么权力的庶务啊,哎,这还没开始呢,就这么麻烦,真不想做了。” 徐振祥又将九娘子拉回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将头紧紧地靠在九娘子的肩膀上,“我希望你做,你帮我好好打理好内院的事情,我才能放心地去处理外边的事情,否则,这侯府的天就要变了。” 九娘子惊诧地问道,“什么叫天要变了?” 徐振祥没有说话,半天才说,“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的,现在府里的事情你还不是最清楚,等你将人和事都弄清楚了,大概也能看出个一二吧。” 九娘子还想问,徐振祥却已经放开了九娘子,摆弄起那两个匣子来,芸娘送的匣子里装着一些金银首饰,四太夫人的匣子里放着几瓶子香,有香露,有香膏。 “这些怎么办?”九娘子问道。 “怎么办?收下呗,送给你的你为什么不要,只怕日后会有更多的人给你送东西呢,你啊,就好好攒攒你的私房钱吧。”徐振祥见怪不怪地说道。 九娘子笑道,“没想到还有希望能攒个富婆起来呢。” 徐振祥也笑了,又问道,“今儿徐二可有带人进来给你挑?” 九娘子点点头,“带了,我挑了两个丫头。” “怎么就两个?这么少?你这里人手还是不够的。”徐振祥皱眉道。 “有多少事情要做啊,要那么多人也没什么用,再说了,我的身份在这,也不适合要太多的丫头,这样琴姨娘和燕姨娘知道了,侯爷您又该难做了,还是按着规矩来吧。”九娘子说道。 “什么不合适的?你和她们能一样吗?”徐振祥听九娘子又将自己和那两个姨娘放在同样的地位上了,便有点不高兴了。 九娘子立马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下次如果再缺我再买,行吗?反正日后我私房钱多了,想买多少就卖多少。” 徐振祥又被她的话给逗笑了,转身一个熊抱,将九娘子抱起扔到了床上,二人又缠绵了起来…… 荣祥堂里,灯火昏暗,里屋,贞娘失神地靠在迎枕上,被子也耷拉着随意地搭在身上,翠竹端了燕窝进来,瞧见贞娘这幅模样,赶紧放下手中的燕窝,过来替贞娘盖好了被子,“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呢,您还怀着孩子呢,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冻着了怎么办呢。” 贞娘凄苦一笑,“还有人关心我冻没冻着吗?”不等翠竹说话,转而又问道,“侯爷今儿还是歇在了谨夫人那里吗?” 翠竹点点头,贞娘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翠竹实在看不下去了,给贞娘端了燕窝过来,小声劝道,“夫人,您还是养好身子最要紧了,只要您生下了小侯爷,还怕侯爷不过来吗?到时候,您的地位可是谁也撼不动的了。” 贞娘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是啊,我还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我的一切,对,我要把他好好地生下来,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说罢,咬牙让翠竹将那碗燕窝端了过来,非常配合地将一碗燕窝都用了。 用完燕窝,翠竹拿了水给贞娘漱了口,服侍着贞娘躺了下来,“夫人,您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会精神多了的。” 贞娘点点头,翠竹这才放下帐幔,移了灯火,退出了里屋,自己在外屋歇了。 黑暗中的贞娘,顶着八宝缨络的帐顶,静静地想着…… 荣燕堂里,燕姨娘刚刚摔了一套粉彩的茶碗,恨恨地说道,“什么?侯爷又去了那谨娘那里?” 丽菊蹲下身子,捡着地上的碎瓷片,边答道,“是的,奴婢叫人打听过了,侯爷今儿晚上就留在那荣月堂了。” 燕姨娘气得在屋里来回走着,“好啊,枉费我还去求她,让她跟我换侍寝的日子,如今看来,换不换的有什么区别,她这是看着我出丑呢,可笑我还卑躬屈膝地去求她,简直太可笑了。” 丽菊直起身子,懦懦地说道,“奴婢还听说……” “听说什么?”燕姨娘豁地一下转过身来,眼睛红红地盯着丽菊,“听说什么,快说!” 丽菊似乎是被燕姨娘的样子吓倒了,半天才说道,“奴婢听荣安堂侍候的姐姐说,说老太君今日还将谨夫人叫去了,当着老侯爷太夫人和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的面,说让谨夫人帮着夫人处理庶务呢。” 这下,燕姨娘是彻底地被震住了,“什么,她?那个庶女出身的一个妾?哼,她凭什么?凭什么是她啊?” 丽菊站在一边也不敢说话,只剩下燕姨娘在屋里焦躁地转着圈,“不行,这怎么能行,让那丫头处理庶务的话,我还用不用在这活下去了,直接去跳井得了。” 突然,又转过身来,问道,“那姑母怎么说的,她难道就答应了吗?” 丽菊说道,“奴婢也不清楚,只说是老太君征询了大家的意见,大家都同意了的。” “这不行,我得去找姑母好好问个清楚,姑母当初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要不,我怎么肯这么委屈地过来给他做妾呢?”燕姨娘神不守舍地说道。 说完,转身又要往外走,坚持要去问问太夫人,丽菊忙上前拦住燕姨娘,“姨娘,您要是想去问也得等明日去啊,现在天色都晚了,就是去了太夫人也不一能见的?” 燕姨娘走出几步的脚,无力地返了回来,“是啊,都睡了,睡了,我也去睡吧,明日再说,明日再说吧。” 刚走了回来,又想起了些什么,跳起来,对丽菊问道,“你说,侯爷是不是知道了我下迷香的事情?” 丽菊犹豫道,“应该不能吧,如果侯爷知道了,照侯爷的性子,早就该来寻姨娘了,又怎么会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呢?” “嗯,你说的对,说的对,他肯定是没发现呢,这就好,这就好。”说罢,由着丽菊服侍着躺在了床上,嘴里兀自在说着,“明日定要去问问姑母,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是让那丫头上了位。” 丽菊一边给燕姨娘盖好被子,一边答应着,“好的,好的,明日去问,姨娘快歇着吧。”弄好了,给燕姨娘掩了帐幔,这才移了灯火出去了。 ------题外话------ 多谢各位亲对一米的宽容和理解!一米上个礼拜实在太忙,这个礼拜又是连续两天整天的培训,所以,二更就放在今天吧,下午还有一更,各位亲,敬请关注哦! 第八十六章 叮嘱,曲线 九娘子醒过来时,就发现徐振祥早就醒了,正支着胳膊,盯着自己看呢。 九娘子忙将被子拉到头上,“你干吗?醒了就起呗,有什么好看的?” 徐振祥笑着将九娘子头上的被子拉下来,“好了,好了,我等着你服侍我起呢。” 九娘子瞪了他一眼,这才坐起身来,将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髻,先下了床,给徐振祥拿过衣裳来,徐振祥也起身了,自己将衣裳穿好了,“我逗你呢,怎么舍得你给我叠被铺床呢?” 九娘子嗔道,“侯爷,您什么时候也这么油腔滑调起来,叫人听了笑话。” 徐振祥哈哈笑道,“谁知道呢,在你面前我就是这么个样子,不过你就算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说罢,徐振祥自己去了净房,九娘子这才唤了珍菊进来服侍。 珍菊提了热水进来,先帮九娘子净了面,这才服侍着九娘子梳头,笑着说道,“夫人,这次买的这两个丫头倒真不错呢,比原来那什么凤菊星菊的强多了,两个丫头一大早起来就到处寻事情做,看上去都挺勤快的。” 九娘子点点头,“嗯,她们两个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你和灵菊要多帮衬着点,多多教她们,让她们快点适应咱们院里的日子。那个墨菊还读书认字,你有空就将那些写写记记的事都交给她吧。” 珍菊应了,徐振祥从净房里出来,吩咐道,“给你们夫人梳个高贵的发式,打扮得正式一点。” 珍菊应了,九娘子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呢?” 徐振祥说道,“你忘了,祖母不是叫你从今日起协助贞娘打理庶务吗?” “是啊,以前也是陪着姐姐处理庶务啊,有什么不同吗?”九娘子问道。 “当然不同了!”徐振祥走到九娘子身后,看着镜中的那个人儿,“今天起,你是要自己去打理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帮着陪着了,贞娘身子不好,主要还是靠你了。” 九娘子心中一动,“难道姐姐从今以后就不管庶务了吗?” 徐振祥眼神暗了暗,“贞娘她,有些时候太过了,祖母也是爱护她,不想让她太操劳了。” 九娘子想到贞娘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心情,心里也有点不忍,但是她还能说些什么呢,二人默默地穿好了衣裳,到了外间用了早膳,这才一起动身往荣祥堂里去了。 荣祥堂里,贞娘却是早早地就起了,也用了膳,正在堂上坐着等二人呢。 看着徐振祥和九娘子二人联袂而来,十分默契的样子,贞娘心里不由气苦。 徐振祥自去主位坐了,先吩咐翠竹道,“去将两个姨娘都请过来。” 翠竹答应着去了,贞娘问道,“侯爷,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徐振祥点点头,“是有些事情要说。”转头又对还立在一边的九娘子说道,“谨娘,你也坐吧。”说着还指着贞娘下首的椅子说道。 九娘子一愣,抬头去看徐振祥,见徐振祥微微点头,便走上前去,斜着身子坐下了。 贞娘看见二人之间的互动,眼神里透出几分酸涩的意思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徐振祥对贞娘说道,“有了身子就要多歇着,别太累了,能交给谨娘去做的就交给她吧。你也好宽心养胎。” 贞娘咬牙道,“侯爷,妾身身子还能挺得住的,这府里的事情千头万绪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来的。” 九娘子见贞娘这样说,只得低下头来,不去看贞娘,倒是徐振祥有点生气了,“你身子还挺得住?挺得住为何三天两头的吃不下东西,又吐又拉的?挺得住还会有芝麻糕这一事出来?” 徐振祥看了看九娘子,到底有些话没有当着九娘子的面说出来,怎么说,贞娘也是正妻,面子好歹要给她留上一点。(.) 贞娘听了徐振祥的话脸色立刻苍白了许多,“侯爷,您……?”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只是我希望你知道,谨娘是你的妹妹,有她帮你你不是要省心多了吗?”徐振祥口气软了几分下来,说道。 贞娘咬着牙,没有说话,九娘子自然也是不方便说话的,一时,堂上的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直到筱竹进来回道,“太夫人来了。”三人才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太夫人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见三人都在,点点头,便说道,“正好你们都在,那咱们就说说话吧。” 几人坐定了,太夫人先对贞娘说道,“你的肚子也眼看着就要大了起来了,老太太也总是同我说,叫你好好歇着,别劳累了,如今,你妹子谨娘既已过门,那你就可以好好松口气了,府里的中馈庶务就先交给她打理着,你多指点指点她,有什么事不也还有我嘛,你不用担心就是了。” 贞娘心里一股火气冒上来,怎么今天一个二个的都要叫她歇着,叫她别劳累了,其实就是要夺她手中的权罢了,这叫她怎么能甘心,偏偏自己还怀了孩子,还真是受制了。 太夫人见贞娘不答话,还道她是答应了呢,又对九娘子说道,“上次的事是我没问清楚,错怪你了,这事就过去了,都别提了。如今,你姐姐还能多多指点于你,你要好好地用心学着,做着,日后,你姐姐的肚子大了,你就该忙上了。” 九娘子一时还有点适应不过来太夫人突然的态度转变,以前看见她还像看见鬼一样讨厌,这不顺眼的那不顺眼了,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和蔼地跟她说话。 九娘子起身应了,贞娘却说道,“我倒是想着早日歇着,只是这府里的事情多又繁杂,交给谨娘来打理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那二叔三叔四叔他们能同意吗?” 太夫人冷了脸,“这可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了,这是咱们大房的事情,大房的媳妇就算打理不了,给一个妾来打理,也不能让他们二房的人得了便宜。要不,咱们娘几个就该被赶出侯府去了。” 太夫人的话直白又通俗,九娘子倒没觉得怎样,徐振祥却觉得有些刺耳,“母亲,这些话可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说。”徐振祥说道。 太夫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怕什么?我还怕谁听见吗?这侯府是你们父子俩打下的江山,还有你姑姑在背后的支持,要不,换你二叔来,你以为咱们侯府还能这么光耀吗?” 徐振祥面对这个太夫人总是没有办法多说什么,只得压下话来,等到私底下再跟太夫人说了。 这时,琴姨娘带着平哥儿和燕姨娘也过来了,给几人请了安,便立在一边。 燕姨娘看见太夫人也在这,顿时眼前一亮,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而刚进门时的那幅畏缩的样子也顿时一扫而空,腰杆马上挺直了几分。 太夫人说道,“你们两个来的正好,也跟你们说一下,以后府里的中馈事务都交给谨娘打理,你们就要多花点时间来照顾你们夫人,服侍好侯爷。” 琴姨娘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一眼九娘子,那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很多的情绪,没等九娘子去细看时,琴姨娘马上就低下了头,唯唯诺诺地应了。 燕姨娘一脸鄙夷,“哟,谨姐姐怎么这么厉害,一下子就快爬到咱们夫人头上去了?谨姐姐打理事务,那夫人算什么了?这个燕华倒是不明白了。” 徐振祥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太夫人见徐振祥脸色不好,忙抢着对燕姨娘喝道,“瞎说什么呢,这可是老太君的意思,你自己是个蠢笨的家伙,难道就不准你谨姐姐聪慧吗?” 太夫人这话哪里是劝解的,简直是火上浇油,九娘子心里暗叹,这一个两个的果真都是不省心的,那太夫人的话里听来,这中馈交给她实在是因为不能让二房抢了去,但是太夫人对自己,也真真是一逮着机会就极尽嘲讽之能事。 燕姨娘满腹的不满,但是看见太夫人朝自己打的眼色,也只好忍住了没说什么。 倒是那平哥儿,此刻却天真烂漫地问道,“那我以后是要叫她作母亲吗?”平哥儿指了指九娘子,问琴姨娘道。 平哥儿话一出,那贞娘立刻眼里冒出火来,冲平哥儿嚷道,“你瞎说什么呢,先生是这么教导你的吗?你母亲我还没死呢,你就咒我吗?琴姨娘,你是怎么管教平哥儿的?” 平哥儿话一出口,琴姨娘就吓得赶紧伸手去捂平哥儿的嘴,听了平哥儿的话,又是赶紧地将平哥儿拉着跪了下来,给贞娘请罪。 “还请夫人见谅,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一时冲撞了夫人,请夫人饶恕他这一回吧。”琴姨娘不停地磕头道。 “他还小吗?多大了还这么不知礼呢,”贞娘气得还在数落着。 徐振祥平时也不喜欢这孩子,今日也觉得这孩子说话不得体,心里更加不喜起来,太夫人平日里对这个庶出的孙子也没什么感情,自然也是不喜的。 平哥儿见众人都用不喜的眼光看着他,而以前总是对自己笑呵呵的嫡母又大声地呵斥自己,姨娘还拉着自己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这一切都让他觉得万分的委屈,顿时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贞娘被他哭得更烦了,“嚎什么丧呢,我还没死呢。” 平哥儿哭得更凶了,眼看着堂上吵作一团,九娘子便起身,走到贞娘面前,“姐姐消消气吧,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姐姐还是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母亲生气对腹中的孩儿特别不好的。” 贞娘听了这话,才稍稍好了点,不去看那平哥儿母子,九娘子便走到琴姨娘身边,“快带了孩子出去吧,洗把脸,省得在这哭的姐姐心烦。” 琴姨娘感激地看了九娘子一眼,拉着平哥儿起身退了出去。 那燕姨娘鼻子里哼了一声,轻声啐道,“假好人,马屁精。” 九娘子只当自己没听到,从燕姨娘身边走了过去。 太夫人说道,“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一大早的吵的我头疼,我就回去了,你们好好商量着办吧,燕华,你随我来,陪姑母去说说话。” 燕姨娘应了,起身扶着太夫人就往外走去,徐振祥贞娘和九娘子三人也起身相送。 回到正堂,徐振祥说道,“贞娘,你就带着谨娘先试几天,等谨娘完全熟悉了,你再放手让她去做吧。” 贞娘已经面无表情,机械地答道,“是,妾身谨遵侯爷的吩咐。” 贞娘的口气让徐振祥觉得很是不舒服,然而也无可奈何,摇摇头,对谨娘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便离开了荣祥堂。 当堂上最后只剩下姐妹俩的时候,二人许久都没有说话。九娘子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也就不说了。 过了许久,贞娘才苦笑道,“妹妹,到底是你厉害些,如今,你可满意了?” 九娘子正色道,“谨娘不明白姐姐的话是何意思,姐姐,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一丝谨娘自己的意思,姐姐应该心里清楚的。” 贞娘失神地说道,“对,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原是不原意进府的,是我逼你的。呵呵,真是可笑,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看着贞娘的样子,九娘子心里又有几分不忍,她走到贞娘身前,矮下身子,对贞娘说道,“大姐姐,你如今怀着身子,就该好好地放松心情,好好养胎,生下个大胖小子来,妹妹我不过是暂时替你接管以下府里的事物,等姐姐身子大好了,自然也是要姐姐来管的,毕竟姐姐才是这府里的主母,不是吗?姐姐为何这么不相信妹妹呢?” 九娘子这话却是不假,所谓的接管庶务,真的是被老太君话赶话地赶到了这一步,其实她自己并不想操这份心,有时间看看书养养花比什么都自在,陷入那名利的漩涡之中实非她所愿。贞娘也是太杞人忧天了些,明明知道五姨娘还在大太太手中呢,只要有这张牌在,她们母女是将九娘子死死地捏在手里的。 “真的吗?妹妹你没骗我吧?”贞娘抓住九娘子的手,连声问道。 “自然都是真的,姐姐放宽心吧。”九娘子的手被贞娘抓的生疼,强忍着答道。 贞娘这才松了口气,心情平和了一点,然而这份平和在面对着众多的管家娘子和下人时,再次被打破了。 贞娘这次将众回事的管家娘子都叫进了屋子,淡淡地说道,“从明儿起,府里的中馈事物就都由谨夫人来接管了,我身子不大好,以后有什么事就别来回我了,直接去回谨夫人吧。” 贞娘的话一说完,堂上顿时哄的一声,众人纷纷小声议论了以来,贞娘也不去制止,任由众人用各种眼光打量着站在贞娘身边地九娘子。 这些个管家娘子们的各种议论都传进九娘子的耳朵,有说“哟,这是哪门子的事呢,小妾倒越过正妻管上事了。”也有说“看不出嘛,小小年纪手段倒挺厉害的。”更有很多表示怀疑的,“能行吗?叫个小妾管事?”…… 贞娘听而不闻,九娘子听见了,脸上也不见波澜,依旧是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大家热火朝天说的着的,并不是她本人一样。 贞娘简单而迅速地解决了今天的事务,便解散了众人,自己回去歇着了。九娘子照例送了贞娘才回去。 而太夫人将燕姨娘带了离开荣祥堂,到了荣华堂之后,燕姨娘这才绷不住了,向着太夫人哭诉起来。 “姑母,当初可是您说的,只要我肯过门来,先委屈着做个姨娘,以后定是要提携我做个平妻什么的,可是,如今,您看看,连那个小庶女都爬到我头上去了,这叫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啊?”燕姨娘哭诉道。 太夫人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但立即恢复正常,说道,“这不是也没想到嘛,没想到那小丫头倒有些本事,竟然得了振祥的青眼,就连老太太也对她另眼相看了几分,”顿了下,又不禁埋怨道,“你也是的,我已经想尽了法子,让你比那谨娘先进府了,你怎么就拢不住振祥的心呢?论模样,你也不比那谨娘差啊。”太夫人说着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燕姨娘一遍,仿佛那燕姨娘身上有什么缺陷似的。 燕姨娘顿时脸通红了,“姑母,不瞒您说,侯爷他……还从未在我屋子里留宿过呢?叫燕华怎么……怎么使手段留住他嘛?” 太夫人听了大吃一惊,“什么?你说什么,振祥他竟然还没和你欢好过吗?” 太夫人的话问得太过直接,燕姨娘被她问的脸红的更厉害了,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哎哟,你这个不懂事的冤家哦,真真气死我了,我怎么有你这个蠢笨的侄女。”太夫人气的直摇头。 燕姨娘双手不停地绞着手中的帕子,虽然很不服气,但是到底还是老实地听着太夫人的抱怨。 “姑母,您还得帮帮燕华呢,要不,以后燕华怎么在这侯府里过下去呢?” 太夫人叹了口气,“要不,我今儿也要找你来叮嘱你一些事情,既然老太太开口了,叫谨娘先打理着中馈,那你就不要跟着瞎掺和进去了。她没本事,管不了,自然心服口服地退下来,到时候自然我去接着,她有那个本事,让她管着也强过让二房的抢了去。”说着,见燕姨娘还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便不客气地将燕姨娘拉到了身边。 “你怎么还想着要同那谨娘比试上一番不成?你啊你,说你蠢就是真的蠢,你的任务是将振祥拉到你的屋里,拢住振祥的心,有了振祥的支持,什么事做不成?你看那谨娘,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太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燕姨娘听了这话,才有了点幡然醒悟的样子,太夫人继续说道,“如今,你应该将心思都放在贞娘身上。”见燕姨娘一副不解的样子,太夫人继续点拨道,“如今,那谨娘肯定会很忙的,一忙起来既顾不上贞娘,肯定也会疏忽振祥这头,那么,你就该趁机而上,时时侍奉在贞娘左右,贞娘可是有孩子在身的,自然是不方便服侍振祥的,你时时在他二人身边,机会不就是你的了吗?难不成振祥还会弃你去寻那人老珠黄的琴姨娘不成?” 燕姨娘这才高兴地拉着太夫人的胳膊直摇晃,“姑母说的极是,就是这样,燕华糊涂了,一直纠缠于那谨娘,如今想来,到底还是姑母厉害,姜还是老的辣啊。” 太夫人撇撇嘴,“要都像你这么笨,这侯府早就是别人的了。” 燕姨娘从太夫人的荣华堂出来时,当真是信心满满,踌躇满志的,感觉徐振祥的宠爱似乎是手到擒来的了。 回到荣月堂的九娘子,想着第二天还要正式地面对那些个管家娘子,自己先理了个大概的思路,然后问珍菊道,“那墨菊秀菊可还作得来?” 珍菊笑道,“夫人,咱们这次可真是捡到个宝了。” “哦,怎么说?”九娘子好奇地问道。 珍菊拿了个小册子过来,递给九娘子,说道,“夫人,您自己个看看,这个是哪墨菊今儿一天给您整理出来的,您看看,这丫头,着实能干呢,您的嫁妆,这些日子收的赏赐,全都按照贵重整理好了,每个匣子上都贴了笺子,什么东西,何时何人赏的,价值多少,存放在哪间屋子什么柜子甚至是第几层抽屉里,册子上再抄上一遍,让人看看真真是一目了然,再不会找不着什么东西的了。奴婢可是真心服了这丫头了,人不大,也不爱吭声,但这事作的是有板有眼,有条有理的。” 九娘子翻看着那本子,上边的字迹娟秀工整,丝毫不见凌乱,记录得的确是条理井然,清楚明白,心里对这丫头不禁就多了几分好感。 “那秀菊呢?”九娘子又问道。 “那丫头,就是个开心果,奴婢看,跟灵菊有几分像,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躲懒,还爱说爱笑的,让人打心眼喜欢。”珍菊说道。 “嗯,那你更要多劳累了,多教教她们,她们熟悉了,做的好了,你才能多歇歇呢。”九娘子说道。 ------题外话------ 这是二更哦,各位亲,一米兑现承诺了哦! 第八十七章 剖白,立威 主仆二人正说话呢,徐振祥走了进来,珍菊忙退了下去准备二人的晚膳去了。 “干什么呢?”徐振祥坐了下来,九娘子便起身给他倒了杯刚刚泡好的枸杞菊花茶来,“没干什么,随便说说话罢了。”九娘子答道。 徐振祥问九娘子道,“明儿你就要正式去当家处理庶务了,心里可有紧张了?”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其实我并不想接管这个庶务的,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况且姐姐现在也没有到完全不能动的时候,为什么这么着急就将我推了过去呢?” 徐振祥神情黯然了几分,说道,“芝麻糕一事,祖母心里是明镜似的,贞娘这次是真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么一来,祖母还能放心让她处理庶务吧,不为别的,也得为贞娘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太要强了,现在这么做,或许对她反而是一种保护。” 九娘子皱眉问道,“保护?侯爷,这个我不大明白。” 徐振祥顺手一拉,将九娘子拽到了自己的腿上,圈住九娘子,就这么抱着同九娘子说话,九娘子挣了一下没挣动,只得由着他了,最近,这家伙就喜欢这么抱着她,弄得两个人黏黏糊糊的,也不怕珍菊她们瞧见笑话。 徐振祥声音低沉地说道,“侯府里的水其实很深,作我的妻子或身边人,其实要冒很大的风险的。” 顿了顿,见九娘子还是一副不明白的表情,又说道,“现在府里是四房家人住在一起,三叔四叔还好,二叔却是当朝的要员,关键是二叔还不是祖母的嫡子,据说当年二叔的生母的死同祖母也有关系,所以,二房其实对我们大房的爵位一直是虎视眈眈的,假如贞娘一直没有子嗣,那么,二房的人迟早要站出来说话的,二叔有两个嫡子,已经有三个嫡孙了,现在祖母健在,且姑姑还是当朝皇后,所以二叔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一旦有什么变动,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当初要我进府来,也是为了子嗣吗?”九娘子问道。 徐振祥愧疚地点点头,“我知道因为这,你和你姨娘都受到了不少搓摩,但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会补偿你的。” 九娘子摇摇头,“说什么补偿,那都是不用的,只是现在姐姐终于有了身孕了,我是不是就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 徐振祥一把将九娘子的头扳了过来,面对着自己,严肃地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我告诉你,你的存在对我非常重要。” 九娘子不得已被迫直视着徐振祥,看到了他眼中熊熊燃烧着的烈火,也看到了他眼中的气愤和担忧,“我实在是人微,不知道自己对你有什么重要的。” 徐振祥简直想把这个女子的脑袋敲开,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为什么与一般的女子想的不一样呢?于是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九娘子的额头,自言自语般说道,“或许你不相信,但是,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对任何女子有去关心的兴趣,和贞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需要那样一个正妻,来巩固我们大房的地位和势力,贞娘也不错,孝顺公婆,打理庶务,无错可挑。” 九娘子听见徐振祥这么低低的说着,感觉这男人好像此刻也特别的脆弱,不由得伸出双手,圈住了徐振祥的脖子。 “而你,你这个女子,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就是那么冷冷的,永远高昂着头,挺直着脊背,不管是被岳母斥责还是被别人陷害,还是一身狼狈,你永远都是嘴角挂着冷漠而出离的笑容,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再次看到你,想去了解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你同我见过的女子太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就是被你深深地吸引住了。”徐振祥略带磁性的嗓音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九娘子的心里也微微热了几分。 “呵呵,而且,让我没想到的是,北静王爷竟然也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还有那杨广小儿,还把你误会成了六娘子,我心里有点急,正当发愁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可以将你留在我身边时,正好贞娘提出要纳你为贵妾的事,所以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当时,我承认我是自私的,这也给你们带来了很多的麻烦,我真的……”徐振祥说着说着抬头起来看着九娘子。 “你不会恨过我吧?”徐振祥担忧地问道。 九娘子从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该怎么说呢,恨你吗?不,我没有过,恨大太太?好像也不是,恨不恨的,其实很无用,恨又怎么样,我这个人,向来十分认命,只能说一句命运弄人,或许都是上天的安排吧,比起怨天尤人,我更喜欢自己去改变处境。” 说到这里,九娘子认真地看着徐振祥,“或许我可以考虑接受你了,本来,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处在你和姐姐之间,我以为不动情就是最大的防护了,可是,现在,我愿意赌上一把,你愿意陪我赌这一把吗?” 徐振祥心里大喜,九娘子的话里就是说现在对他动情了,是吗?他正要说话,九娘子抢着说道,“别太快地回答我,好好想想,好吗?如果你答应了我,却做不到,我会真的恨你的。” 徐振祥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捧住九娘子的脸,仿佛捧着旷世奇珍一般,无限小心和爱怜地在那红唇之上印下了自己的唇…… 第二日起来,九娘子不得不拣了件高领的衣裳穿了,好遮盖住脖子上锁骨处那细细密密地吻痕,望着还对着她笑的徐振祥,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直瞪得他哈哈大笑了半天。 收拾好,用早膳的时候,徐振祥问道,“你准备好了吗?需要我去帮你吗?” 九娘子摇摇头,“我可以的,如果有需要我会告诉你的,你现在就帮我,我会坚持不下去的。” 徐振祥点点头,“嗯,我相信你可以应付得来的,如有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直说就是了。” 九娘子答应了,二人简单地用完膳,徐振祥就直接去了外院,九娘子则收拾好了,带了灵菊和墨菊就往荣祥堂去了。 贞娘还没起身,歪着靠在床上,见九娘子进来,神情也只是淡淡的,九娘子行了礼后,贞娘说道,“今儿你要独自去处理庶务了,我身子不大好,就不陪你过去了,反正你也跟着看了这么多日子了,应该都是懂的吧。”然后就对翠竹说道,“把东西都拿过来,交给谨夫人吧。” 翠竹依命而去,不一会儿拿着许多东西过来,贞娘对九娘子说道,“这些就都交给你了,嫁到侯府这么多年,我也是时候好好善待自己,歇一歇了。” 九娘子起身接了过来,原来是两大本帐簿,一本花名册,一匣子对牌,还有几大串的钥匙。 贞娘说道,“这些个帐簿,你抽时间看了,有不懂的地方再问翠竹吧。那些个钥匙,有柜上的,有库房的,还有的是药房的,你都收着吧,小心点,别弄丢了。” 九娘子应了,都接了过来,交给身后的灵菊和墨菊拿着,钥匙却自己揣了起来。 贞娘又不甘心地说道,“不过也是白嘱咐你,你到底是比我聪明,会办事的。东西都拿好了就去吧,别回头说我没交割清楚就好了。” 九娘子应了,“姐姐好生歇着,妹妹处理完庶务就来陪你。” 贞娘撇了撇,没说什么,只摆摆手,让她退了出去。 待九娘子走了出去,贞娘这才阴沉着脸问道,“可都安排好了?” 床后边走出拄着拐杖的孙妈妈来,孙妈妈身上的伤还没好,却坚持着要进来服侍贞娘,贞娘念在她的一片心上,允了她,这才让她进来的。 孙妈妈答道,“夫人放心,都安排好了,这次管保叫那九丫头知难而退,她以为这家是谁都能当的吗?不是夫人您,谁都不能在那个位子上呆满三天的。” 贞娘点点头,“也不能小瞧了那丫头,咱们可不能再失手了,否则我就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孙妈妈脸上也露出几丝愧意,“都是老奴,连累了夫人了。” “孙妈妈,你还是快点养好伤吧,我这边没有你也是不行的。” 孙妈妈点头,二人又说了会话才散。 九娘子带着灵菊和墨菊抱着东西走出荣祥堂,却发现老太君身边的玉梅在外边候着了。 玉梅给九娘子行了礼,说道,“老太太知道今儿是谨夫人第一天处理庶务,特特派了奴婢来,给谨夫人打打下手,倒倒茶什么的。” 九娘子心里十分感动,自己身边又不是没有丫头,哪里就需要老太太特地派丫头过来,老太君这是在帮她呢,怕她压不住场子,镇不住那些个管家娘子,所以特地派了自己的贴身大丫头玉梅来,有什么事也好支应上一把。 九娘子敛身行礼,“多谢老太太关爱。” 玉梅斜着身子半受了,这才又对九娘子行礼道,“谨夫人,我们老太太吩咐了,夫人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老太太给您撑腰呢。” 九娘子感激地谢道,“那就叨扰玉梅姐姐了,请吧。” 玉梅赶紧后退一步,走到九娘子身后,九娘子点点头,一行人这才往荣禧堂而去。 因为贞娘怀了身子,所以有一段时间,庶务都是在蓉祥堂处理的,如今九娘子接管了,自然就不方便再在荣祥堂里了,便依旧回到原来的荣禧堂里。 按照老规矩,管家娘子们都是巳时准来回话,今日,九娘子辰时三刻就到了荣禧堂,但是她并没有着急进去正堂,而是在后堂先坐了,玉梅也不问,安分地站在九娘子身后。 灵菊有点耐不住了,“夫人,咱们还不进去吗?第一次就迟了可就不好了。” 九娘子微微摇头,“迟了当然不好,可是早了也未必好。” 灵菊听不明白,还犹自着急着,只是不敢再问,玉梅却含笑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坐了一会儿,九娘子自怀里拿出一个昨晚徐振祥给的一个精致的怀表出来,看了看时辰,起身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说罢大步往正堂走去,几个丫头赶紧也跟上了。 正堂内站满了前来回话的管家娘子,都在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有说有笑的,堂上因此也嗡嗡嗡的,吵闹不已。 九娘子径直走到堂中的太师椅上坐下,玉梅便站在了九娘子的身后,灵菊和墨菊则按照事前的演练,一个站在九娘子的左手靠后,另一个站在右手靠后。 九娘子清了清喉咙,咳了两声,立刻有人意识到九娘子的存在,便停下了说话声,但也有那不开眼的或者是存心的,只是斜着眼睛瞟了瞟九娘子,却依旧甚至是更大声的说起话来,完全当九娘子不存在似的。 这里头的人,大多想着这谨夫人也不过是侯爷的妾罢了,虽然是贵妾,到底也是半个主子而已,加之又有贞娘挑唆过的人在里头,所以,众管家娘子都不把九娘子当回事,也有存心看热闹的,跟着起哄。 灵菊气得脸通红,上来就要说话,被九娘子止住了。墨菊在一边站着,脸上却没有灵菊那样大的反应,只是脸上微微泛红而已。而玉梅,则完全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这堂上很安静一般。 太师椅旁边的八仙桌上有小丫头送上的茶碗,九娘子随手端起了一个,慢慢举高,然后狠狠地就是往地上一掼,茶碗摔在地上,刺耳的瓷片碎裂的声音响起,茶水也泼了满地,甚至还有些茶水还溅到了站的近的娘子的裙上。 堂上喧闹的声音这下子便嘎然而止,所有的管家娘子都回过头来看这九娘子,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堂上静悄悄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一般。 九娘子要的就是这效果,九娘子慢慢抽出自己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手上的水迹,轻轻笑道,“哟,原来诸位的耳朵不太好使呢,一定要这种响声才能听见呢,不如咱们日后天天拿大锣来敲,提醒你们该回事了,你们说呢?” 不待娘子们有任何回答,立即对灵菊喝道,“你们眼睛长得都是干什么使的,没看见茶碗摔了吗?还不快去重新倒一杯来?” 灵菊自然知道九娘子不是冲她发火,立即去重新沏了碗茶,端过来。 九娘子端起茶碗,轻轻地吹开浮沫,慢悠悠地啜着茶水,也不说话,堂上依旧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了。 九娘子喝好了茶,这才拿帕子拭了拭嘴角,端肃了神情,“怎么,诸位不说了?不笑了?不闹了?” 没有人说话,九娘子便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现在是巳时二刻,原来每日里回事的时辰是定在巳时准的,怎么,今儿晚了二刻,是算谁的?” 众管家娘子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接这个话,有个叫曹二家的,大着胆子说了句,“又不是天天如此,今儿不是因为夫人才来,我们才这么着的吗?” 九娘子啪的一声右手拍在八仙桌上,“哪个说的这话?给我站出来!” 那曹二家的身边站的人立马呼拉一下全都站开了去,便显出了曹二家的来,这曹二家的跺跺脚,一咬牙,横下心来,看向九娘子。 九娘子说道,“我倒不知道这位大娘是谁了?” 那玉梅在身后说道,“这是采买上的曹二家的,”想想又补了句,“是侯爷夫人的陪房。” 九娘子点点头,“原来是个有面子的。” 那曹二家的听见这么说,就以为九娘子到底是顾忌着她是贞娘陪房,笑道,“谨夫人,咱们好歹也是一个府里出来的,往日里在曹府里,我还没少照应五姨娘呢。” 玉梅暗自摇头,这个曹二家的简直就是个蠢货,九娘子正找人杀伐子立威呢,这个就自己撞了上来,还什么话都敢说,简直是自找苦吃。 果然,九娘子马上变了脸,对灵菊道,“给我掌嘴十下!” 灵菊立即领命上去,不待那曹二家的反应过来,上去就啪啪啪的十个巴掌扇了过去,直打得那曹二家的脸歪嘴斜,嘴里还冒出血来。 堂上的管家娘子们全都被这一幕给震住了,都倒吸了口凉气,这下,真的谁也不敢再瞎说了。 那曹二家的捂住嘴,就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哎呀,这下我可没脸活了,我们家姑奶奶还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呢,这就叫人给打了,哎哟,我得回曹府去告诉我们家太太去,这叫哪门子事啊。” 九娘子冷笑道,“蠢妇,你还不知道自己哪里该打了吗?灵菊,告诉她!” 灵菊便上前一步,站在那曹二家的身前,流利地说了起来,“打你,一,你不尊主子,主子没叫你说话呢,谁让你擅自开口的。二,还是打你不尊主子,谁让你在主子面前自称‘我’的。三,打你不懂规矩,乱说话的,什么叫因为夫人才来,你们才这么着的,难道是夫人叫你们这么做的吗?” 一口气,竹筒倒豆子般说完,灵菊这才回到自己站的地方站好,九娘子便朝灵菊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丫头,平日里就伶牙俐齿的,没想到这种场合倒也不怯场,没给她丢人。 灵菊的话说完,那坐在地上的曹二家的傻了眼了,刚才一着急,说话就没注意到那么多,随口就说了出来,刚才听灵菊那么一说,真的完全可以定她个不敬主子的大罪。 于是,赶紧爬起身来,也顾不得嘴里还流血呢,对九娘子磕头赔罪道,“奴婢刚才一时最快,得罪了谨夫人,还请谨夫人恕罪,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 九娘子点点头,叹道,“你们都是有些身份有些面子的人,不比那些个一般的下人,怎么能自轻自贱,不把自己这张脸面看重点呢?今儿个是头一回,就这么算了,日后万万不可再有这样的事了,说什么时辰开始就什么时辰开始,你们可同意?” 这下,堂上的娘子们都学乖了,齐声应道,“奴婢知道了,谨遵夫人命。” 九娘子点点头,对墨菊点点头,说道,“我今儿也是头一回,咱们先点个名,叫我先认认大家伙吧。” 说罢,那墨菊便打开花名册,一个一个的点了起来,被点到名字的很自觉地答应了,堂上秩序井然。 点完之后,墨菊合上花名册,对九娘子回道,“夫人,在这里的一共是二十八个,还缺两个。” 九娘子点点头,“这缺的这两个,都是谁?” “一个是厨房的林平家的,一个是库房的张大家的。”墨菊答道。 九娘子还没说话呢,外头就急匆匆地跑进来两个娘子,嘴里还说道,“来了,来了,这不是来了嘛。” 两个管家娘子大大咧咧的样子看在众人眼里,众人直摇头,可惜这二人并不明白状况。 九娘子沉了脸,“林平家的,张大家的?” 二人忙应了,九娘子道,“无故迟来,罚俸一月。” 二人还要说话辩解,早有旁边的人拉了去,细细地说与听了,这二人才作罢。 点完了名,九娘子便依次让各管家娘子来回事了,其实也好理的,大部分都是按照旧例,发对牌去柜上支银子去办事。 只是有一个娘子来支银子,理由是二房的一个姨娘的兄弟没了,来支丧葬费五十两,九娘子问道,“往日的旧例是多少?” 那娘子便不大高兴,嘟囔道,“要说旧例,奴婢还得现去翻帐,哪有主子还问这么细的,不就五十两银子吗?” 九娘子啪的一声将算盘扣在桌上,“你说什么?往日你主子问你时,你也现翻去不成?我就不信了,你主子还有时间等你去现翻?” 接着问身旁的墨菊,“看看往日的账本,旧例多少?” 墨菊翻看了,答道,“一应姨娘的亲戚,丧葬费用皆是二十两。” 九娘子点头,扔了对牌出去,“那就依旧例,二十两吧。” 那娘子嘟囔着拣了对牌,犹不服气,说道,“自己不就是个姨娘吗?这么苛待,也不怕自己将来现世报。” 那娘子说话的声音不小,不仅九娘子听见了,堂上的其他管家娘子也都听见了。 ------题外话------ 非常感谢各位亲的票票,一米诚惶诚恐,只求将文写的更好,才不辜负各位的期待和厚爱! 今天也很郁闷的是,一个学生因为被班干批评了两句,就躲在厕所里,死活不肯出来了,老师领导都堵在厕所里,唉……这年头当个老师真不容易! 第八十八章 这下子,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九娘子,等着看她如何处理。(.) 九娘子面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倒是九娘子身后站着的玉梅,此时上前对那娘子喝道,“大胆奴婢,怎敢对谨夫人如此说话?” 又向外喝道,“来人啦,把这个目无主子的奴才拖下去,重打二十板子!” 这玉梅是谁?那可是老太君身边的第一贴身大丫头,侯府的丫头里,梅兰竹菊,她可是头一份,在侯府里比正经的主子还要有面子一些,她一开口,马上又婆子进来拖了那娘子就往外走。 那娘子这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赶紧跪下磕头道,“求谨夫人饶命啊,奴婢有嘴无心,说错话了,请夫人饶命啊!” 九娘子心底有些不忍,正要开口求情呢,那玉梅坚决地说道,“还不快拖出去!” 婆子们立刻将那娘子拖了出去,其中一个嫌那求饶声聒噪了些,便扯了自己的帕子将那娘子的嘴都堵上了。 玉梅这才转身向九娘子行礼道,“这奴才不懂规矩,还请谨夫人莫怪!” 九娘子点点头,“多谢玉梅姑娘了!” 玉梅躬身说道,“这都是老太君交待的,但凡有对谨夫人不敬的,下场同那娘子!” 这话却是说给堂上的众管家娘子听的,众人忙表态不敢等。 九娘子朝玉梅微微颔首,谢谢她的支持,要知道她代表的可是老太君的意思呢。 有了这么几桩风波,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顺利的解决了,众人都态度恭谨,行事有条有理,有理有据的,不过一个多时辰,就都处理完了。 待众管家娘子都退了出去,九娘子这才捶了捶坐久了的腰,问墨菊道,“刚才那些帐可都记清了?” 墨菊答道,“夫人请放心,都记清了。” 说罢将帐本呈给了九娘子看,九娘子翻开来看,墨菊字迹娟秀,清楚,每一笔帐都有红黑两色笔记着,支出的银两、时间、用途和经手人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的。 九娘子不禁掩卷叹道,“墨菊真是好快的手,那些管家娘子们说的快,你记得倒也清楚,看来,我真的是拣到宝了呢。” 墨菊红着脸答道,“夫人过奖了,其实奴婢只不过小的时候跟父亲学过记账罢了。” 九娘子点点头,又起身对玉梅说道,“叨扰了姑娘这半日,还请姑娘回去替谨娘多谢老太君,今日若是没有姑娘,谨娘断断不能如此顺利的。” 玉梅躬身行礼道,“谨夫人客气了,其实夫人完全可以应付的来的,老太君也是看好夫人您的,奴婢不过是来给夫人壮壮声威而已。” 九娘子还是谢过了玉梅,玉梅这才告辞了回去了荣安堂。 九娘子累得浑身无力,带着灵菊和墨菊二人慢慢往回走着,回到了荣月堂,中午用膳倒多吃了半碗饭,让珍菊直咂嘴,“夫人这哪里是像去处理庶务去了,倒像是去做苦力了,怎么连饭都多用了些呢?” 灵菊却是满心欢喜,“今儿可真是解气,叫那些不长眼的下人再小看咱们夫人!” 九娘子一边喝茶,一边笑道,“灵菊今儿表现不错,立了一功,回头叫珍菊给你叫个好吃的,犒劳犒劳你!” 灵菊高兴地跳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谢夫人赏,奴婢要吃四喜丸子!” “好好,就你爱吃,四喜丸子就四喜丸子,珍菊,你拿了钱去厨房单给你们几个做个四喜丸子吧,晚上给你们加菜。”九娘子笑着答应了。(.) 珍菊几个也都高兴极了,答应了。 荣安堂里,老太君歪在榻上听玉梅将今日之事细细地讲了听着,听到九娘子摔茶碗,让灵菊涨掴曹二家的时候,笑着说道,“看看,这才是大家子调教出来到姑娘,有手腕,有力度,嗯,到底是不错的。” 玉梅也笑道,“您是不知道呢,那些个管家娘子,个个都修炼的跟老狐狸似的,到头来也都不敢再大声言语一下了。” 老太君也点头道,“这些个娘子,原本就都是各房里有些脸面的人,做了管家娘子了,原又比别人多了几分脸面,这下可不得了了,就是得杀杀她们的威风才好呢。谨娘作的好,要是一上来就捧着哄着她们,日后岂不是要被她们给欺到头上去了?谨娘还不像贞娘,毕竟贞娘有主母的名号在那扛着,谁也不敢真的造次,但是谨娘要能制住她们就很不容易了。” 玉梅问道,“老太太,那明日奴婢还用去吗?” 老太君答道,“去,怎么不去,站满三天,给我告诉那帮子私下里有小动作的人,我老婆子就是支持她谨娘!我看看,还有些什么小鬼的敢出来蹦跶。” 而荣祥堂里,那曹二家的还跪在贞娘面前,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告状呢,“您可不知道啊,夫人,那小蹄子眼里还有夫人您吗?原来也不过是曹府里最最低贱的姑娘罢了,如今竟然敢打您的人了,您说说,这是不是胆大包天呢?” 贞娘面色铁青,显然被气得不行,那孙妈妈也在旁边帮腔,还是翠竹看不下去了,过来劝道,“夫人,您如今可怀着孩子呢,万万不可动怒生气的,二嫂子,您也不看看夫人现在的身子,怎么什么话都说呢,气坏了夫人,你当得起罪吗?” 那曹二家的,脸上这才有了几丝愧意,“姑奶奶,奴婢可不是诚心气您的,都是那小蹄子……” “好了,够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回头我再找你。”贞娘打断她的话吩咐道。 那曹二家的这才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孙妈妈也过来劝道,“夫人,这口气咱们不能咽下去,不过翠竹说的也对,您还是得先顾着您自己的身子,别生气动怒,要想出这口气还不容易吗?” 贞娘游疑地问道,“妈妈可是有什么办法?如今可是连老太君都站在她那边呢,你没听刚才曹二家的说连玉梅都去了吗?还将对小九不敬的拉下去打了板子。” 孙妈妈自信地说道,“夫人,您也是当过家,主过事的人,您肯定知道,要给当家的主母找点麻烦,那可是法子太多太多了,咱们随随便便给那谨娘找点子麻烦和错处,不就能让那丫头知难而退,让老太君和侯爷对她失望吗?” 贞娘沉吟了会,说道,“有道理,接下来就是寒食节和端午,这两个大日子,只要咱们……难免不会出错,到时候,大家自然就知道了到底是谁才能当这个家了。” 孙妈妈也附和道,“就是,不过一个小妇生的庶出的,怎么就敢跟夫人您比呢,不过是仗着侯爷的几天宠爱罢了,夫人您再想法子将侯爷的宠爱分点出去,老奴看那丫头也就蹦跶不了几天了。” 听孙妈妈说起这个,贞娘的脸色就又阴郁了几分,低头沉思了起来。 晚上,徐振祥回来,径直走进里屋,对正在看书的九娘子说道,“今儿怎么杨,可还顺利?” 九娘子放下书,淡淡地笑道,“嗯,挺顺利的。今儿侯爷怎么回得这么早?” 徐振祥一边脱下大衣裳交给珍菊,一边走到净房里,用冷水洗了把脸,也不擦,就这么滴着水走了出来,九娘子起身拿了条毛巾,上前替徐振祥细细地擦拭了脸上的水渍,又拿了自己妆台上的薄荷脂,轻轻的均匀地替他抹在了脸上。(.) 徐振祥闭着眼睛享受着,闻到味道,轻轻叹道,“真是不错!谨娘,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九娘子轻轻笑道,“侯爷也挺可怜见的,不过是给您擦了把脸罢了,还这么感慨啊。” 徐振祥用力拥住九娘子,在她耳边说道,“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这么用心地对待过我,包括我自己的母亲!” 九娘子被徐振祥拥在怀里,不由也被他的语气影响了,伸出手环住了徐振祥的腰,“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会天天这么对你的。” 徐振祥用力地点点头,二人就这么在浓浓的暮色之中,拥抱了许久…… 经过了第一日的立威,九娘子在众人心中的威望成功地树立了起来,在没有人敢迟到,也没有人敢推三阻四,拖拖拉拉的了,九娘子也感觉轻松多了,其实这些个庶务处理起来也不难的,大多都是有旧例可循的,只要翻翻旧例就可以了。 这日,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有丫头来回说是老太君请九娘子过去荣安堂说话,九娘子忙将剩下的一点处理完,让墨菊先回了荣月堂,自己带着灵菊去了荣安堂。 荣安堂里,老太君、太夫人和贞娘还有二太夫人、三太夫人和四太夫人也都在,众人正笑呵呵地说着话呢。 九娘子进去,一一行了礼,问了安,老太君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有谨娘你的帮衬,你瞧瞧你姐姐,脸上的气色也好多了,也得闲了来和我这老婆子说说话了,以前是再不能够的。” 贞娘忙也跟着说道,“还要多谢妹妹了,不仅帮了我,也教了我不少东西呢,妹妹这几日的庶务处理得妥当又细致,连侯爷也夸了呢。” 九娘子平静地说道,“都是姐姐以前做的好,妹妹只不过是照着姐姐的做罢了,谈不上好,只求不出错就好了。” 老太君笑呵呵地看着姐妹俩说话,二太夫人也笑着说道,“这姐妹俩,不愧是一个家里出来的,透着这个心齐,姐妹俩共侍一夫就是好,大嫂嫂,您可真是有福气啊。” 二太夫人这话一出,贞娘的脸色便有些不自在起来,九娘子倒还好,置若罔闻,这也是她总结出来的最大限度不受伤害的法子,那就是当没听见! 太夫人当即就回道,“那可不是嘛,弟妹你也可以效仿的啊,反正你有两个儿子,给每个再抬个贵妾进门就是了,也可以一样福气这么好的。” 太夫人说完,这下轮到二太夫人尴尬了,因为府里的人都知道,二太夫人虽然有两个嫡子,但是嫡子都是娶的高门女,两个儿媳妇根本就不受她的管教,更别说给儿子纳妾了,以前也有过的,但最后都被儿媳妇闹得不可收拾,所以,在二房要是提起纳妾,那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老太君及时地打住这个话题,对九娘子说道,“来,谨娘,坐到你姐姐身边去,今儿把你们都叫来,就是想同你们商量商量接下来寒食节的事情。” 太夫人和二太夫人这才停了即将要白热化的口水战,老太君问贞娘道,“今年的寒食节就让谨娘来办吧,她不懂的地方你多教教她,你也趁这个机会好好的养身子。” 贞娘起身应了,九娘子也起身应了。 老太君又对众人说道,“今年的祭祖是大祭,连族里的长老们也都要来的,谨娘,你要辛苦了。”又对几个媳妇说道,“今年的客人多,你们也都辛苦点,在外人面前,咱们可不能这么较真,别叫人笑话。” 老太君这话当然是冲着太夫人和二太夫人说的,三太夫人和四太夫人都握着嘴笑着应了,太夫人和二太夫人神情尴尬地也应了。 说完这个,老太君又对九娘子说道,“接下来你事多,我把玉梅借给你用,好歹她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久些,府里的事情她也都清楚,也省的你还要到处去问了。” 九娘子听到这个感激不已,忙起身谢过老太君,老太君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了,自己身边的珍菊灵菊虽然尽心,到底来府里的日子不够长,很多事情也不是那么清楚,墨菊秀菊来的日子又太短,还不能处事,玉梅这么一来,那么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老太君唤了玉梅出来,对玉梅吩咐道,“你要好好尽心服侍谨夫人,别丢了我这张老脸。” 玉梅应了,又给九娘子行了礼,九娘子忙起身又谢过了老太君。 二太夫人在一旁酸溜溜地说道,“谨娘可真是好命呢,老太太这么看重和抬举呢,贞娘也真是贤惠。”说着还觑着眼去看贞娘的脸色。 贞娘脸上依旧笑着,但那笑容却看起来非常勉强了,老太君沉了脸,说道,“老二家的,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二太夫人忙起身答道,“老太太,您可是误会我了,儿媳哪还敢有什么想法啊,大房就是厉害,连一个妾侍都能打理侯府庶务,我们二房还哪里敢有话说啊?” 老太君被这浑话气得直发抖,“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二房要是能拿出我看得上眼的人来,我也敢把庶务交给她,可是,你瞧瞧,瞧瞧你们房里的那些破事,我老太婆不说是给你们面子,你们倒不知羞起来了,还敢有话说呢?” 二太夫人被老太君训得低下头,口中虽然不敢说什么了,心里却依旧是不大服气的。 老太君又说道,“我看重和抬举谨娘,那也是这孩子值得人看重和抬举,你们都看看这孩子,进退有度,谨言慎行,从不恃宠而骄,我不抬举这样的人,难道还去抬举那成天爀爀蜇蜇,闹得府里鸡飞狗跳的人吗?” 众人都低下头来不说话,九娘子被老太君说的脸都红了,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只好比众人更快地低下了头,也不敢言语。 三太夫人和四太夫人到底是不怎么搀和到府里管家大权的,于是便都劝道,“老太太,您也消消气,二嫂嫂也不是就是那个意思了,不过就是发发牢骚罢了,二嫂嫂哪里就能跟个小辈吃味了?” 二人说着还笑着看着二太夫人,二人明着是劝,暗里却将二太夫人再结结实实地嘲讽了一番。 四太夫人走到九娘子身边,“谨娘,四婶我可是看好你了,四婶虽然不大懂什么庶务,但是如果府里有什么事不了解的,尽管来问我,四婶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着还斜着眼去看二太夫人,看的二太夫人刚刚下去的火又要冒了上来,又不敢当着老太君的面发出来,只得忍着。 老太君也懒得多说些什么了,端了茶叫众人散了,众人这才起身告辞了退了出来。 太夫人和二太夫人在荣安堂门口不欢而散,各自回各自的院子了,三太夫人和四太夫人一起结伴走了,九娘子就上前对贞娘说道,“姐姐,今儿日头好,时辰也还早,妹妹陪姐姐往园子里走走吧。” 贞娘面色不虞地看着九娘子,九娘子叹了口气,她也不想姐妹二人之间把关系弄得如此之僵,要不长久下去,大房也是不得安宁的。 贞娘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九娘子便搀着贞娘的胳膊,后边跟着翠竹和灵菊,四人慢慢朝园子里走去。 时值早春,园子里因为有专人打理,所以花草也比别处更加茂盛些,此时,也已经有很多花都开了,园子里芳香四溢,蜂蝶成群的。 九娘子扶了贞娘有意避开了难走的鹅卵石的小径,走在软软的草地上,“姐姐月份越来越大,自己也要当心些身子,莫要太操劳,也不要常常动气,那对孩子都是不好的。” 贞娘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是得了势便来教训我吗?” “姐姐怎么这么说呢,妹妹完全是一片好心,姐姐莫要被别人的谗言所影响。”九娘子辩解道。 贞娘犹自生气,“你当然这么说了,你得了侯爷的宠,老太太的护,站着说话也不腰疼,哪里知道我的苦处了?” “姐姐,”九娘子将贞娘带到一处花树下,将自己的披风解了铺在藤凳之上,扶了贞娘坐了,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姐姐,你好好想想,妹妹就算得势了,得宠了,还能怎么样,到底你才是侯爷的正妻,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这庶务,妹妹不过是帮你打理这几个月,等孩子出世了,不是一样都得还到姐姐手里吗?” 见贞娘的脸上有松动的神情,又说道,“如今,姐姐还怀着身子呢,听信小人的谗言,时常动气,发火,不但与侯爷会越走越远,还对您自己的身子不好,大姐姐,您这孩子怀得多不容易啊,您怎么舍得这么对他呢?” 贞娘听了这话,也呆在了那里,半晌都没有说话。 九娘子看见贞娘的神情,知道自己说动了她,便想着让她彻底解开这心结才好,要不日后姐妹俩就算不成仇,也不得安宁。便继续说道,“如今,府里的情势我也大概知道了点,姐姐如此这般不爱惜自己,不是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吗?还有侯爷,姐姐与侯爷夫妻五载,怎么也要多多想着侯爷点吧,怎么能一再地寒了侯爷的心呢?” 最后这一句话才是彻底击垮贞娘的一击,贞娘不由落下泪来,“妹妹,我……” 九娘子轻轻地握着贞娘的双手,“大姐姐,如今的情势虽然非你我姐妹所愿,但是既然已经如此,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呢?” 贞娘抽泣道,“妹妹,你哪里知道我的心啊……” 九娘子拿了自己的帕子给贞娘拭泪,“姐姐,还是好好想想吧,莫要再哭了,仔细伤身子呢。”抽回手时,不小心看到了贞娘腰间挂着的那个干花荷包。心里暗想,到没想到贞娘还挺喜欢这干花香包的,还挂在身上呢。 姐妹二人正说话呢,远远的,就听见一个娇笑声,“哟,今儿是怎么了,日头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您二位也在这说话呢?” 九娘子抬头去看,原来是抱着雪球的燕姨娘带着丽菊走了过来,燕姨娘看见了忙着擦眼睛的贞娘,惊讶地问道,“哟,谁把咱们夫人给弄哭了?这可了不得了,胆子也太大了吧,不知道咱们夫人现在正怀着小侯爷呢吗?” 九娘子着实不喜欢燕姨娘说话的口气,正想开口说话呢,贞娘站起了身,说道,“燕姨娘瞎说什么呢,刚才我不过是迷了眼睛,叫谨妹妹帮我吹吹呢,燕姨娘怎么就看到我哭了呢?” 燕姨娘吃吃的笑了,“果真如此吗?那是妹妹我眼花了,我还以为姐姐和谨姐姐又生气了,两人正在这吵架呢?莫不是姐姐和谨姐姐为了侯爷吵起来了?哈哈,原来妹妹我看错了啊。” ------题外话------ 一米今明两天都是培训,一点时间都木有,所以不会二更了,亲们,请见谅了! 还有不知道为什么章节的标题死活也输不进去,只能先这么着了。 第八十九章 猫扑咬伤 “只可惜要叫姨娘失望了,侯爷对谨妹妹爱护有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因此与妹妹吵架呢,倒是燕姨娘你,侯爷也不肯去你屋里,我也没有办法呢。[]”贞娘当然知道燕姨娘的痛处,专挑了这痛处说道。 果然,燕姨娘被气得直瞪眼,九娘子也怕二人就此掐了起来,对贞娘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再加上燕姨娘怀里本来安静的雪球也龇牙咧嘴起来,九娘子心有戚戚焉,害怕再出点什么事的。 于是,九娘子上前劝住贞娘,“姐姐,咱们在这也坐了有一会子了,该回去了,咱们走吧。” 贞娘被她这么一劝,倒也觉得倦了,便要回身走,九娘子下意识地走在贞娘的外侧,她总是觉得这雪球有些个不对劲,仿佛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冲着贞娘低着脑袋,喉咙里也发出呵呵的声响。 燕姨娘也觉得有些奇怪,不停地抚摸着雪球的背上的皮毛,怒向丽菊问道,“丽菊,你怎么回事呢,雪球今儿没喂过吗?” 丽菊委屈地说道,“喂过了啊,只是雪球早起就精神不大好,吃的不多罢了。” 燕姨娘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抚摸着雪球,“雪球乖,别闹了,等会回去再给你吃的啊。” 九娘子搀着贞娘往前走了几步,同时唤了翠竹过来搀住贞娘的另一边,正要嘱咐些什么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厉的叫声和一声低沉的猫咪的声音,九娘子刚刚转过头,就看见一团雪白的东西扑了过来,九娘子的脑子里一霎那想到的便是贞娘的肚子。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了,右手抓紧了贞娘的胳膊,还大声对翠竹说道,“扶稳了你的主子,千万别松手!” 却也来不及闪避,也不敢闪避,如果自己闪避开,那么这雪白的一团就会直接扑到贞娘的身上的。 贞娘还怀着身孕,哪里禁得住这样一扑,如果跌倒了,孩子有什么闪失,那将是个莫大的悲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霎时九娘子的脑子里就像过走马灯一样回忆起了前几次看见雪球的情形,还有雪球近几次看见贞娘的情形,“不好!”九娘子心里暗暗着急,这绝对是个阴谋,一个针对贞娘肚子里的孩子的阴谋! 然而,这时,九娘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本能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胳膊,尽力地挡住那飞身而来的雪白的一团。 旁边的灵菊和丽菊仿佛都吓傻了一般,呆立在原地,翠竹也吓懵了,但是有了九娘子的那声大喝和嘱咐,翠竹倒不至于吓倒,还是紧紧地扶住了贞娘,所以,贞娘才没有立即倒下身子去,而是整个人都斜靠在翠竹身上。 燕姨娘显然也被吓坏了,尖厉的喊声似乎还没结束,九娘子抬起的左边胳膊连同衣袖,似乎已经被把雪白的一团,也就是燕姨娘刚刚手里还抱着的那个雪球,连咬带扯的给撕扯破了,那雪球还不放弃,还要往前扑,被九娘子死死地给拦住,于是,九娘子伸出的胳膊上外衣被抓破,内里的中衣袖子也被拉破了,露出雪白的胳膊来。 那雪球也毫不客气,刺啦一声,九娘子的胳膊上被那雪球撕开了几条长长的印子,血迹顿时就溢了出来。 贞娘被九娘子挡在身后,自己的胳膊还被九娘子的右手紧紧抓住,她正要发火呢,翠竹那丫头又上前身来,将她紧紧地扶住了。 正想开口大骂时,几人的惊呼声,猫咪的凄厉的叫声和皮肤被抓破的声音,让贞娘不由得闭了嘴,想要往九娘子身后看去。 那翠竹却记得九娘子嘱咐过的话,连忙将贞娘往后带离九娘子的身边,九娘子眼见着翠竹护好了贞娘要退到了一边,灵菊业上来了要帮忙,这才松开自己的抓住贞娘胳膊的右手,正面转了过来,面对着那只还在自己身上叫嚣的白猫。 九娘子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抓住这只白猫就往旁边的草丛里狠狠甩去,这一甩,似乎用尽了九娘子全身的力气,那雪球喵呜一声就被摔倒了草丛里,正好那草丛里就有石头,那白色的猫就撞倒在那石头之上,一动也不动了。 九娘子不敢掉以轻心,急忙走到贞娘身前,挡住贞娘,才对灵菊说道,“快去看看那猫还会动不会动?有没有跑掉?还有,丽菊你马上去找几个婆子过来!” 二人分别都应了,灵菊立即去那草丛里去看,那丽菊还有些不大放心的样子,也要跟了上去看个仔细。 九娘子皱皱眉头,这个叫丽菊的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自己都吩咐了,她却还要往那猫跟前凑?但是当时事情太多太突然,九娘子倒也没说什么。 直道那雪球被灵菊抱了起来,回道,“这猫已经是昏迷六了,似乎是撞倒头了。” 九娘子这才放心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还不忘嘱咐灵菊,将那雪球交给丽菊才去唤的婆子手上,关进了一个小巧的铁笼子里了。 等着一切做好,雪球也安顿好了,九娘子也才想起自己胳膊上传来的刺痛感,也才从贞娘的身前走开了,对贞娘说道,“可有吓到姐姐了?” 贞娘被翠竹扶着,尽管这一幕非常惊险,到底贞娘还是稳稳地站住了,没有跌倒,也没有受到惊吓,因为她身前的九娘子已经基本上替她都挡住了视线,所以,她并不知道刚才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九娘子忍住胳膊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感,也不去管胳膊上还在滴着的血,走到贞娘面前,“姐姐,你可还好?没有动着胎气吧?” 贞娘看见了九娘子的胳膊和被扯烂的衣袖,震惊不已,同时脸上马上涌上一股子愧意和感激来,“小九,你的胳膊……” 九娘子摇摇头,“没事的,姐姐没事就好,这猫大概是疯了。” 贞娘立刻厉目朝燕姨娘看去,那燕姨娘已经完全吓傻了,根本就不会说话了,她没想到这平日里这乖巧驯良的猫,今日竟如此反常,而且这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冲着贞娘去的,只不过九娘子比这猫更快,立刻就站在了贞娘的身前。 贞娘喝道,“反了,都反了,燕姨娘你想干什么?来人啦,将这燕姨娘和她身边的那个丫头都给我拿了,送到荣祥堂去,还有那只破猫!” 众婆子忙应了,将燕姨娘和丽菊押送着到了荣祥堂去,九娘子也被贞娘强行拉到了荣月堂的正厅上。 众人刚刚赶到,太夫人和扶着气喘吁吁的老太太和徐振祥也都赶来了,九娘子诧异地望向贞娘,倒没想到贞娘的手脚这么快,这么一会会功夫便已经派了人去回了过去。 那老太太着急地问道,“贞娘,你有没有事啊,可曾动了胎气?” 九娘子也来不及整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和被扯烂的衣袖,只得随着贞娘给老太太太夫人行礼。 贞娘委屈地说道,“老太太,贞娘真的吓坏了呢,要不是妹妹护着,估计这腹中的孩儿就没了呢……”说着,便流下泪来,这可真是吓的,被这后怕给吓的,如果今日这猫得手,真的扑到了贞娘身上,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徐振祥也过来安慰道,“好在你人没事,快快坐下歇着吧,别再受惊了。” 老太太也赶紧让贞娘起身坐下,也命众人也都坐下。 徐振祥一眼看到九娘子,那黑如黑耀石的的眼珠里顿时迸发出浓重的怒气来,大步走了过来,拉起九娘子,挽起她勉强遮住的破烂衣袖,“这是怎么回事?” 九娘子想要挣脱徐振祥的钳制,可是哪里挣得动,只得回道,“被那猫儿弄的。” 徐振祥眼里全是疼惜和生气,疼惜九娘子的受伤,也生气九娘子不会保护自己。 贞娘看见徐振祥对九娘子的紧张,眼神黯然了一下,也说道,“多亏了妹妹,及时反应了过来,挡在了我的身前,要不,那鲜血淋漓的就该是我的肚子了。”说着又流下泪来,扑到老太太的怀里,“老太太,这些人怎么这么黑心呢,这么毒的计策,这是想要一尸两命吗?” 老太君也气着了,“真是些黑心肝的家伙,让我老婆子找到人,定不能轻饶了她!” 一旁的太夫人却是尴尬至极,因为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燕姨娘,因为那只猫就是燕姨平日里的爱宠。 于是,太夫人只能尴尬地笑着,“贞娘啊,你也别太伤心了,那到底不过是只畜牲罢了,你可别跟燕华计较了。” 贞娘黑着脸没有说话,老太君扶起贞娘,替她挽着头发,擦着眼泪。 这边,徐振祥一迭声地派人去请大夫去了,一会儿功夫,大夫就来了,徐振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就让那大夫这么给九娘子看着。 那大夫便命人去拿了高度的烧刀子酒和烛台,还有干净的棉纱布来了,对九娘子说道,“夫人,可能会有点疼,夫人且忍着,这治畜牲的咬伤,必须得这么着,否则伤口就会溃烂的。” 九娘子点点头,咬牙道,“先生尽管来吧,我忍得住。” 那大夫便点点头,先用白酒浇在九娘子胳膊上的伤口上,九娘子的伤口上顿时像火烧一样腾的一下剧烈的疼痛了起来,九娘子咬牙嘶了一声,脸色立即变白了。 堂上的众人,老太君和贞娘满怀同情地看着九娘子,太夫人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徐振祥见九娘子痛成这样,忙将九娘子搂在了怀里,轻轻抚着九娘子的后背,只希望自己能给她减轻一丝痛苦才好。 九娘子尽管痛的脸色发白,嘴唇也都咬破了,但还是对徐振祥摇摇头,“我不碍事的,侯爷不用担心的。” 那大夫浇过一遍白酒之后,又开始了第二遍的清洗,拿了镊子夹着棉纱布蘸着白酒给九娘子细细地擦洗着伤口,这下更让九娘子痛的快要蜕皮一样。 在擦拭完后,大夫才用清水给九娘子洗净了伤口,拿棉纱布包扎好了,这才对九娘子说道,“夫人最近要忌口了,一些发性的寒凉的和辛辣之物就不能吃了。” 九娘子点点头,便让灵菊跟着大夫去开药拿药了。 这边老太君对九娘子说道,“好孩子,今儿你可是给我们侯府立了大功了!要不是你,贞娘肚子里的孩子没准就没了,天可怜见的,叫你受苦了。”说罢,招手让九娘子走到了她跟前,坐到了她身边。 老太君仔细地看来九娘子的伤口,又轻轻对九娘子说道,“好孩子,我得好好赏你,你说说,你最想要什么?” 九娘子答道,“这都是谨娘该做的分内之事,哪里还值得老太太赏呢,只要姐姐平安无事,谨娘就放心了。” 老太君赞赏地点点头,“你这个孩子,就是太知理懂事了些。” 徐振祥一直阴沉着脸,这时,才命人将燕姨娘和丽菊带了进来。 燕姨娘一看见堂上的众人,还有徐振祥,就扑过去抱住徐振祥的大腿,“侯爷,侯爷,真不是奴婢要害夫人,真的,奴婢也不知道那雪球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雪球可乖了,别说冲出去撞人,就连大门都不敢出的。侯爷,求您了……” 徐振祥面色铁青,一脚踹了出去,将那燕姨娘踹到了墙角,燕姨娘顿时就被踹得动弹不得,嘴里也吐出血来。“要是伤了贞娘腹中的孩儿和谨娘,就是你的十条命都不够赔的!”徐振祥冷冷地说道。 太夫人于心不忍,正想要说几句话时,看到徐振祥那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色,和满脸隐而未发的怒气,就吓得不敢说了,只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在墙角兀自咳嗽的燕姨娘。 燕姨娘一边咳嗽着,一边还在说着,“侯爷……真不是我……不是……我……” 徐振祥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又对那丽菊问道,“我来问你,你要是有一句假话,我就将你的皮扒了,扔出去喂狗!” 丽菊吓得浑身直发抖,磕头如捣蒜般,“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丫头还要来干什么?更应该拉了出去才是!”徐振想喝斥道。 丽菊赶紧改口道,“奴婢知道,知道一点的,侯爷请问。” 徐振祥问道,“那该死的猫可是燕姨娘让你养来专门对付夫人的?” 丽菊惶恐地望向瑟缩在墙角的燕姨娘,犹犹豫豫的样子让徐振祥的脸色更加黑了几分,“怎么?还不说?” 那丽菊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姨娘倒没说过,只是常常说起夫人,恨不得……恨不得夫人小产才好……奴婢也不敢……不敢……” 徐振祥打断那丽菊的话,“这猫可是你们训练过的?” 丽菊赶紧往地上使劲地磕头,“没有,没有,真的,侯爷,奴婢绝不敢这么大胆,谋害主子,奴婢从来没有啊……” 九娘子在一边听着,倒觉得这个丽菊不简单,虽然神情是异常害怕的,说话也支支吾吾哽哽咽咽的,但是回答徐振祥的话却是句句都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还有意无意地将话题都引向了燕姨娘那里。 九娘子仔细地朝地上的丽菊看去,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只可惜那丽菊却一直都低着头,甚至一直将额头嗑在地上,以至于九娘子根本看不出她脸上的神情。 九娘子不由沉思了起来,想起自己曾经有一次路过园子时看见过丽菊在喂那猫,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可是时间过的太久了,加之当时并没有特别留心,已经有点记不起来了。 “你从来没有,你的主子可曾有过?”徐振祥不耐烦地问道。 丽菊抽噎,话也说不完整了,“奴……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知道雪球这几天很是烦躁,……一直……一直被燕姨娘打骂……” 听了丽菊的话,堂上的众人都把眼光投向了墙角的燕姨娘,丽菊的话让众人都有点怀疑起这猫不是无意惊了贞娘伤了谨娘的了。 燕姨娘咬牙骂道,“丽菊你这个小蹄子,枉我平日待你这么好了,你还敢牵扯我吗?”拼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又开始狠狠地咳嗽起来。 丽菊害怕得身子缩得更紧了,头更加低了。 太夫人到底没能忍住,说道,“一个畜生罢了,哪里就能扯出这么多事来了,燕华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怎么会有那样的坏心呢,振祥,我看……” 徐振祥没等太夫人把话说完,就重重地喊了一声,“母亲!” 太夫人被徐振祥的声音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母亲只不过是说一句而已,燕华是有错,可也错不止此吧,怎么能强行给她安上这谋害主母和子嗣的罪名呢?”太夫人嘟囔道。 还是老太君发话了,“好了好了,振祥,你那一脚也够她受的了,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将她禁足在自己屋子里,再也别出来惹事也就罢了,好在没酿成什么大祸呢。” 徐振祥这才回过身来,对那燕姨娘说道,“再有下一次,你就等着被丢去乱葬岗吧!” 燕姨娘这才松了口气,躺在地上只是流泪。 徐振祥又唤了婆子进来,将丽菊拖出去打了十板子,赶出侯府去,永不再用了。 太夫人看众人都不理睬燕姨娘,这才自己去唤了两个婆子来,架起燕姨娘,将她送回到荣燕堂去了,并嘱咐了婆子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堂上的老太君、徐振祥和贞娘对太夫人的行为都视而不见,太夫人尴尬地只好也陪着燕姨娘下去了。 老太君这才对贞娘说道,“虽说你现在没什么事,到底是受了惊的,也不能大意了,要好好卧床歇着,振祥,你再拿我的名帖去请个太医来看看,若是无事最好了,可千万别大意了。” 徐振祥点点头,贞娘也起身谢了,九娘子说道,“老太太也累了这半日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老太君点点头,扶着玉梅的手起身,对贞娘说道,“你就别起来了,好好歇着。”又对九娘子说道,“你也受了惊了,快回去歇着吧,我自个就能回去的。” 转身接着对徐振祥说道,“你啊,好好陪着你媳妇吧,就别管我这老婆子了,我还能照顾好自己呢。” 徐振祥点头,到底还是将老太君送到了堂外,嘱咐好了丫鬟婆子这才回来。 九娘子对贞娘说道,“姐姐,你还好吧?还是回去歇着吧。” 贞娘感激地握住九娘子的手,“妹妹,今儿多亏有你了,否则岂不是要酿成大祸?”说着,又掉下泪来,“姐姐糊涂啊,往日还那么对你,都是姐姐小心眼了,妹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九娘子轻轻地拍拍贞娘的手,扶着贞娘往后堂走去,“姐姐多心了,妹妹不会放在心上的,姐姐还是将养身子要紧,别想了。” 姐妹二人慢慢扶持着进了内堂,九娘子帮着翠竹服侍着贞娘净了面,脱了衣裳躺在了床上,又给贞娘靠了迎枕,这才说道,“姐姐,你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贞娘摇摇头,“就是有些个头晕。” “那就好好睡一觉,妹妹在这里陪着姐姐吧。”九娘子用右手给贞娘掖了掖被子。 “不用了,你自己也受了伤呢,你快回去歇着吧,伤口千万别沾着水!”徐振祥的声音从九娘子身后传来,徐振祥走到九娘子身边,扶起九娘子,拉着她的右手,认真的说道。 九娘子看了看床上的贞娘,贞娘赶忙也说道,“是的呢,妹妹,你快也回去歇着吧,今儿你可是又受惊又受伤的,快点回去吧,我这儿不用人伺候。” 九娘子这才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姐姐若是有什么事,叫人来唤我就好了。” 又对徐振祥说道,“侯爷,别忘了老太太的话,请个太医来给姐姐看看吧,到底是受了惊吓的,我怕对姐姐腹中的孩子不好。” 徐振祥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九娘子点头,转身带着灵菊就出了内堂,往荣月堂去了。 ------题外话------ 今天一米继续培训,苦逼的青年教师啊! 第九十章 太医,温情 九娘子带着灵菊刚走出荣祥堂,徐振祥就从后边追了上来,九娘子讶异地站定,望向大步走了过来的徐振祥,“侯爷,还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谁知道徐振祥急步走了过来,却只是一把将九娘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半晌才在她耳边说道,“我多害怕你有什么事啊!” 九娘子一滞,也是等了半天才也伸手环住了徐振祥的腰身,语带惆怅和感慨地说道,“我会好好好照顾自己,不会有事的。(.)” 徐振祥轻轻抚着九娘子如云的秀发,“今天晚上我就不过来了,得陪陪贞娘。” 九娘子点点头,“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好好陪陪姐姐吧。” 徐振祥从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松开九娘子,“别叫我担心,好好歇着,看书也不能太晚了。” 九娘子笑着点点头,徐振祥又对旁边低头暗笑的灵菊吩咐道,“好好侍候你们夫人,别让她看书看的太晚,你们夜里也警醒点,多给夫人喂温开水喝。” 灵菊忙应了,九娘子嗔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孩子,哪里用你这么嘱咐呢。” 徐振祥刮了刮九娘子的鼻子,又细细看了看九娘子的左胳膊处包扎的伤口,“唉,有时候恨不得你就是个孩子就好了,我就能把你随时都带在身边了。” 九娘子笑着笑着不由红了眼圈,鼻子酸酸的,推着徐振祥,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说罢,也不等徐振祥回答,就赶快转了身迅速地朝外走去,那溢出眼角的一滴泪水就这么随风而逝了。 看着加快脚步离去的九娘子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徐振祥就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种萧索凄楚的气氛,这让他很不好受,喉头似乎堵着股子闷气一样,吞吐不得。 看着九娘子远去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徐振祥这才转身进了内堂去了。 不大一会儿,徐管家拿着老太君的名帖带了个太医院的医正回来了,徐振祥亲自迎了出来,二人寒暄了一番,徐振祥才说道,“内人怀有身孕,今日不小心受了点惊吓,还请韩医正给看看,可有挂碍?” 那韩医正竟然是个年级不大的人,看起来和徐振祥也就差不多的年纪,但是这个韩医正却是太医院炙手可热的人物,因为他只好了太后多年的痼疾,又想法子治好了皇后娘娘的二皇子的不爱吃饭的毛病,因此找他诊脉的达官贵人排着队候着呢,今日若不是老太君的面子,估计他也不能过来的。 韩医正点了点头,神情严肃,话也不多,就走到了贞娘的床前,帐幔已经放好,贞娘也已经准备好了,手腕上已经搭好了帕子。那韩医正坐了下来,闭了眼,静心给贞娘诊起脉来,诊脉时间相对长了些,徐振祥在一边也不敢打扰,下人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 过了半晌,这韩医正才睁开眼睛,朝旁边服侍的翠竹问道,“夫人近来可是思虑过多,烦躁难入睡,饮食也渐减?” 那翠竹忙不迭地点头道,“是的是的,夫人最近就是这样,烦躁不已,胃口也很差,用饭用的好少!” 韩医正点点头道,“夫人本身这胎坐得就不够稳,加之夫人最近又忧思过虑,心情烦躁,另外,按侯爷所说受了惊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惊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夫人的确是动了胎气了。” 听了韩医正这句话,徐振祥沉了脸,问道,“可有什么法子?” 那床上本来躺着的贞娘听到韩医正的这话,也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韩太医,我腹中的孩儿怎么了?” 韩医正谨慎地答道,“夫人再不可忧思,不可动怒,更不大能再这么长时间地站着了,容下官再给您开上两副安胎药,您先吃着看吧,如果有好转,我再来给您换药,过不多久,应该会好转的吧。” 贞娘还暗自在帐内啜泣,韩医正立刻正色说道,“夫人若是还这般好动情动心,那么谁也救不了夫人腹中的孩子了。” 贞娘听到这话,立刻收了声,徐振祥请了韩医正到外堂说话,徐振祥问道,“只要卧床静养,那么内人就能保住着孩子吗?” 韩医正随着徐振祥走到了外堂,在丫头的服侍下净了手,坐在桌边动手给贞娘开药方,答道,“即使是神仙也不敢做保证,我只是尽力了,也请侯爷转告夫人,现在最忌的就是情绪的波动了。” 徐振祥点了点头,看那韩医正写完方子,搁下了笔,这才对韩医正说道,“还要多叨扰韩医正一些了,请韩医正顺便给我的……”徐振祥顿了下,韩医正惊讶地看了眼徐振祥,徐振祥又接着说道,“请韩医正去荣月堂看看我的另一个夫人吧,她今日不仅受了惊吓,还受了伤,被猫抓伤了,还请韩医正多多赏脸吧!”韩医正大为惊讶,转瞬就点点头。 徐振祥大为高兴,便告诉了他荣月堂的方向,又命自己贴身的小厮给韩医正背了药匣子,慢慢擦荣月堂而去。 荣月堂里,九娘子也确实感觉到了累,累得饭食也不想用,因为受伤,所以左手不能动,便就只简单地净了面,就上床了。 因为左手不方便,所以吩咐珍菊在自己身后靠了几个大的迎枕,又拿了个黑檀木的小炕桌放在床上,然后拿了本《医学经略》,用镇纸压着一只手翻看着。 珍菊在一边陪着作针线,还在嘟囔着,“夫人,您可真是的,说了叫您歇着歇着,您倒好了,手都不方便了,倒又看起书来了,一会儿侯爷回头问起来,奴婢们又要吃瓜落了。” 九娘子笑着说道,“你啊,没事的,我的手没有太大关系,反正侯爷今儿也不来的,我白日里又没时间,只好趁这个时候好好看看了。你啊,就别罗嗦了吧。” 灵菊端了碗bing糖雪梨水进来,“夫人,赶快趁热喝了吧,”看了看九娘子床上的装备,就埋怨道,“夫人,您这不是成心为难奴婢吗?侯爷都嘱咐过好几遍了,叫您少看书,多歇着,您又不听话了,回头告诉侯爷,让侯爷好好说说你。” 九娘子不禁抚额,愁道,“刚刚说完珍菊罗嗦,你又来了,你们俩啊,弄弄清楚,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呢,真是的,怎么就像个老婆子似的这么唠叨呢。” 灵菊一边给九娘子喂着雪梨汤,一边也笑道,“是是,奴婢们都像老婆子那样唠叨,那夫人您就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像个被侯爷宠坏的小孩子。” 灵菊本是无心说的,九娘子听在耳里,就想起刚才在荣祥堂门口徐振祥的话,不由得就收了笑容,沉思了起来,连灵菊的几声叫唤都没听见。 还是墨菊进来回道,“夫人,侯爷派了人来转告夫人,说一会儿有个太医过来替夫人看看,叫咱们准备下子呢。” 九娘子这才收拾了心绪,忙问道,“太医?来看什么啊,我不是好好的吗?”又向墨菊问道,“那太医现在到哪了?” 墨菊还没说话呢,秀菊从外边进来了,说道,“快,快,收拾下,徐管家带着一个太医过来了,马上就到院门口了。 珍菊和灵菊忙起身收拾起东西来,来不及把书什么的归还原位,就只是将炕桌从床上搬了下来,就放在九娘子的床头的脚边,帐幔放了下来,右手的袖子被撸了起来,手腕上搭上帕子,几个丫头甚至都来不及避出去,就只得低头站了。 一时,徐管家带了那韩医正进来,徐管家冲力说道,”谨夫人,侯爷吩咐了小的带了太医院的韩医正来给您看看。“ 九娘子在帐内轻轻说道,”偏劳徐管家了,也请徐管家替我先谢过这位太医吧!“ 徐管家应了,这才引了韩医正上前,坐在了床前的圆凳上,仔细诊其脉来。半晌,才说道,”可否请夫人将那只被咬伤的胳膊给在下瞧瞧,在下方才知道夫人可有被传染上什么病。“ 九娘子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吩咐珍菊将帐幔拉开了一些,将自己受伤的左边胳膊都伸了出去。 那韩医正立起身来,指挥着珍菊将伤口露了出来,仔细看了看伤口,又问道,”可是作过什么处理?“ 九娘子答道,”就是府中请的大夫用白酒冲洗了,又包扎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韩医正看了九娘子的左边胳膊,被那猫撕破的大夫倒不说了,关键是还有两处被猫咬破的痕迹。 看完后,韩医正说道,”夫人的伤口处理的及时,接下来就要注意了,别吃什么发性的东西的。“ 韩医正退了后来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床边的炕桌,韩太医低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炕桌上的书,十分惊讶地看向床上,看向床上那个淡定的身影。 九娘子又将上午那个大夫开的药方给韩医正看了,韩医正见那上边竟然有一处改动,原来是将一味药改成了另一味常见的药,便好奇地问道,”这方子是改过的?“ 九娘子到道,”是,我看那药太寒凉了一点,所以就少少改动了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 韩医正由衷地赞道,”夫人真是天赋异禀,一点就通,这里改动的很好!“ 九娘子脸也红了,”不过是看着玩,哪里当得起“。 ”夫人天姿聪颖,只是思虑过多伤身,夫人晚间不可晚睡,要不只要一反复,夫人肯定就很快就好起来的。“那韩医正说道。 九娘子点头应了,心里还觉得这大夫应该是很不错的吧。 韩医正便收拾了方子和药箱,便起身告辞了,九娘子也不方便送,就命珍菊替自己好好送了出去。 晚间,珍菊给九娘子用了一小碗的白米粥,陪着用了点五香大头菜,九娘子用完膳,便吩咐珍菊在炕桌上摆了一盏小小的羊角灯,方便自己看书。 九娘子对白天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的,总觉得那些个事情都太凑巧了,对于那只雪球,九娘子更是心里觉得遗憾,明明这猫儿很是有点深问题,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九娘子将镇纸压在自己刚刚看过的医书的那一页,自己人头向后靠着,闭了眼思索了起来,白天发生的事情便想过电影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娘子竟然就这么拿着书睡着了,睡得还香甜无比呢。 徐振祥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九娘子靠在床上,身前放着一张小炕桌,炕桌上摆着医术和羊角灯,而那个人儿,缺是靠着就能睡着了的。 等九娘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了徐振祥正坐在自己面前,微微有些生气地看着自己,九娘子还以为自己做梦呢,揉了揉眼睛,再看看,徐振祥还在看着自己的眼睛呢。 九娘子面上微微一红,”侯爷不是在陪姐姐吗?怎么有空过来?“ 徐振祥说道,”我实在不放心你,过来看看,你看看你,幸亏我来看一下吧,否则哪里知道你们对我的话都是阳奉阴违的,“说着,又对灵菊和珍菊喝道,”你们两个丫头都是在干什么,我不是嘱咐过你们不要让夫人看太久的书吗。“ 九娘子赶紧说道,”不怪她们,她们倒是不让我看的,是我自己强行要看的,侯爷别怪她们了。“ 徐振祥叹口气道,”又看医书吗?这么晚了,还是歇着吧,别看了。“ 九娘子顺从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你也不能留宿在这里的,你还是早早回去吧,姐姐那也需要侯爷呢。“ 徐振祥听她这么说,便欺身上前,紧紧地含住了九娘子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珍菊和灵菊一看到这场面,立刻掩了嘴退了下去。 因为怕伤着九娘子的受伤的左手,所以,徐振祥是别着身子,靠自身的控制去亲九娘子的,所以时间不长就放开了九娘子,”你再不听话,我就……“ 九娘子羞红了脸,不等他说完,就赶紧说道,”好了好了,我听话,我马上就睡了,不看书了。“ 徐振祥这才点点头,将炕桌搬了下去,九娘子自己脱了披着的大衣裳,躺在了被窝里,然后眨眨眼睛对徐振祥说道,”好了,侯爷,我要睡了,您请吧。“ 徐振祥看着那个裹着被子眨巴着魅人的凤眼的九娘子,心里实在是一步也不想离开的,但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又坐到了九娘子的身边,”我看着你睡着,我再走!“ 九娘子彻底石化了,哭丧着脸说道,”不要了,侯爷,您还是赶紧走吧,您在这里看着我,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徐振祥也想了想,”哦,对啊,这样的确很难睡着,那干脆我也躺下来吧,抱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起来。“ 九娘子顿时气极,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徐振祥已经和衣躺了下来,就躺在九娘子身边,将九娘子连同被子一起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轻轻地在九娘子耳边说道,”好了,你快睡吧,我就这样抱着你。“ 九娘子恨恨地说道,”哎,你这个人,真是的……“ 徐振祥也不说话,只是笑笑,二人就这么抱着,九娘子本来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的,没想到没过多大一会儿,九娘子竟然就这么睡着了,睡得很熟,熟的连徐振祥什么时候起身,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九娘子起身,才发现身边早已经没人了,九娘子摸了摸身旁的被褥,都是冰冷的,估计徐振祥早就走了。 珍菊端了热水进来,九娘子便问道,”侯爷昨儿晚上什么时候离开的?“ 珍菊笑着答道,”夫人,您可不知道呢,侯爷对您可真是上心,等您睡熟了才起身的,还嘱咐了奴婢们去厨房给您定餐呢,说您要好好补身子,才刚李婶子还来了,说是奉侯爷之命来看看您都喜欢吃些什么,厨房里好单给您做呢。“ 九娘子苦笑不已,这个人,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这样下来,岂不是又成了那出头的鸟,不叫人记恨才怪呢。 赶紧对珍菊说道,”叫李婶子千万别这么着了,更不要什么单做,就是和大家一样,在大厨房里吃就好了。“ 珍菊惊讶了一下,然后又点头道,”夫人,奴婢知道了,夫人您说过的,不能太惹眼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不要恃宠而骄!“ 九娘子笑道,”嗯,对,非常好,珍菊长进了,就是应该这样想,尤其是现在,侯爷来的越勤,咱们院里的人就越要低调,千万别在外头跟人争执,回头你把灵菊和墨菊她们几个都叫到一起好好嘱咐一下。“ 珍菊得了九娘子的赞赏,非常高兴,脸都有点红了,答应了。 九娘子起身,收拾好自己,简单用了点早膳,就去了荣祥堂。 贞娘还没有起身,靠在床头,徐珍祥在外边用早膳,九娘子进去了,徐振祥忙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曾用过早膳?“ 九娘子点头,”用过了,侯爷慢慢用吧,谨娘进去看看姐姐去。“ 徐振祥这才作罢,进了里间,翠竹正服侍着贞娘在用白米粥,见九娘子进来,翠竹忙起身行礼,九娘子冲她点点头,很自然地过去接了翠竹手里的粥碗,坐到刚才翠竹坐的地方,说道,”姐姐,昨儿太医来看,可还好?“ 贞娘叹气道,”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太医说我到底还是受惊了,孩子有点不稳,这不,叫我躺着养胎呢。“ 九娘子点头,”嗯,姐姐千万不可大意了,还是听太医的话吧。“一边说着,一边动作熟练地给贞娘喂了口粥。 贞娘看了看九娘子的左边胳膊,”妹妹的胳膊可还要紧?“ ”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养着,别吃什么发性的东西就好。“九娘子答道。 说道这里,贞娘又恨恨地说道,”没想到那燕华心肠如此歹毒,竟然会想到用猫来对付我的孩子,幸亏妹妹防护得及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听贞娘说起这个,九娘子皱眉问道,”姐姐那日可有戴那个琴姨娘送的干花香包?“ 贞娘惊讶地点头道,”带了啊,就戴在了腰上啊,只因那味道好,我总戴着,怎么,与这香包有什么关系吗?“ 九娘子心里只是怀疑,因为还没有具体的证据,因此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轻轻带过,”哦,不是的,随口问问而已。“ 贞娘也不作他想,二人又说起了庶务的打理,贞娘道,”那还要继续麻烦妹妹了,庶务上,妹妹还要多费心,我现在这个样子,估计连床都不能下了,只能叫妹妹多多操劳了。“ 九娘子点头,”姐姐不用担心了,妹妹虽然愚笨,但好在都有姐姐的做法在前边,妹妹只要照做就是了,有什么不懂的,妹妹自然会来向姐姐讨教的。“ 贞娘也点点头,二人正说话呢,翠竹来回,说琴姨娘带着平哥儿来了。 九娘子便将碗递给翠竹,自己起身,那琴姨娘正好带着平哥儿在外头给侯爷行礼呢,侯爷淡淡地应了一声。 琴姨娘便带着平哥儿走了进来,给贞娘行了礼,又给九娘子行礼道,”给谨夫人请安了!“ 九娘子笑道,”妹妹多礼了,“又拉起平哥儿的手,”平哥儿也长高了,真是乖巧。“ 平哥儿咧开嘴笑了,”姨娘,平哥儿乖乖的,你会给平哥儿好吃的吗?“ 九娘子点点头,笑着摸了摸平哥儿的脑袋,”嗯,平哥儿好好读书,乖乖的,姨娘肯定给你好吃的,好吗?“ 平哥儿使劲点点头,琴姨娘赶紧上前将平哥儿拉开来,抱歉地说道,”姐姐,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就只知道吃,叫您笑话了。“ ”这有什么,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九娘子说道。 琴姨娘冲着九娘子感激地笑了笑,回头又见靠在床上的贞娘阴沉着脸,赶紧拉着平哥儿走到贞娘身前,”快给母亲请安,问问母亲身子可好。 平哥儿别扭着身子半天不肯上前,眼见着贞娘的脸色越发不红啊,琴姨娘也着急了,掐了平哥儿一把,平哥儿也不是个受屈的,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这下,贞娘更不高兴了,喝斥道,“嚎什么呢,一大早的。安心咒我是不是?” 琴姨娘赶紧自己也跪了下来,“夫人,夫人请息怒,平哥儿还小不懂事,请您多多包涵些。” 九娘子也上前劝道,“姐姐,你身子要紧,可别生气了,仔细伤着腹中的孩儿。” 贞娘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 第九十一章 疯狗,维护 九娘子对翠竹使了个眼色,让她将平哥儿带到外边去了,这边贞娘才懒懒地问道,“起来吧,来又是为了什么?” 琴姨娘起身地问道,“奴婢听说夫人和谨姐姐都受了惊吓,就想着过来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奴婢可以帮的上忙的地方。(.)” 贞娘冷声哼道,“多谢你了,我还死不了,多亏了谨娘护着,谨娘也死不了,你们这些人就盼着我们姐妹俩都死了才好是不是?” 九娘子在一边不好插话,那琴姨娘听了这话,连忙又跪了下去,“夫人明鉴,奴婢是万万不敢有那样下作的心思的,奴婢是真心关心夫人的……” 贞娘打断琴姨娘的话,“好了好了,甚是聒噪,你且退下去吧,我被你们吵得头都疼了。” 外边徐振祥正好走进来,说道,“大清早的,什么死啊死的,也不嫌不吉利?” 九娘子和琴姨娘赶紧闪到一边,给侯爷行礼,徐振祥走到床边,看了看贞娘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你好好歇着吧,我出去了。” 贞娘点点头,又非常期盼地问道,“侯爷今儿晚上可过来用膳?妾身叫人备好饭菜等您可好?” 看着贞娘那万分期盼的样子,徐振祥到底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回头又去看九娘子,无奈九娘子始终低着头,回避与徐振祥的眼神的交流。 徐振祥只得从九娘子身边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时候又看了眼九娘子,九娘子还是眼睛盯着地面,丝毫没有要与他说话交流的意思,徐振祥无奈,只能大步走了出去。 九娘子心里却是暗自好笑,这个人,非要在贞娘面前给她上眼药吗?不是安心让她难做吗?所以,故意不去抬头看他,也故意不理会他的眼神的询问。 然而抬头时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琴姨娘痴痴地看着徐振祥远去的背影的眼神,但随即也就了然了,那琴姨娘既然是从小伺候徐振祥的,自然与他也是感情很深的,只是感觉徐振祥对那琴姨娘好像从未流露出过一丝的怜惜一般。 徐振祥走后,贞娘便觉得倦了,九娘子和琴姨娘便赶紧告辞退了出来,在荣祥堂的门口,琴姨娘带着平哥儿感激地对九娘子说道,“还要多谢姐姐屡次为我和平哥儿解围,奴婢闲来也无事,请姐姐准许奴婢为姐姐做几双鞋子,聊表我们感激的心意吧。” 九娘子还要推辞,那琴姨娘说道,“姐姐若是不肯,就是看不上奴婢这点子微末心意了。” 无法,九娘子只得答应了,琴姨娘就请九娘子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自己从怀中掏出锦线来替九娘子量好了尺寸,问道,“姐姐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草或图案?” 九娘子笑道,“不拘什么,都好的,上次看到你给夫人做的干花香包,那上边绣的娃娃可真是栩栩如生,憨态可掬呢,当真是不错的。我很喜欢呢。” 九娘子故意提起干花香包这一节,就是想看看这琴姨娘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琴姨娘脸上惊喜道,“姐姐也喜欢吗?奴婢手艺不精,还怕姐姐看不上眼呢,既是喜欢,那奴婢就给姐姐做起来了。” 琴姨娘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九娘子暗自怀疑自己或许是真的多想了,这个女子若是有那样的计谋和居心,又怎么会安于一个过气姨娘的现状呢? 便也笑了起来,“那就麻烦姨娘了。” 二人在荣祥堂门口分开了,九娘子自去荣禧堂出去处理庶务了,琴姨娘也回自己院子去了。 九娘子今日有意穿了件衣袖宽大的衣裳,袖子盖住了左手胳膊上的伤口,因此,管事娘子们倒也没看出来什么,有几个知道点昨日发生的事情的,只是好奇地觑着眼睛去看,也不敢贸然问起。 九娘子只装作不知,依旧冷静地处理完了庶务,散了众人,带了灵菊和墨菊往荣安堂走着,走到园子里,迎面碰上了气势凌人的二太夫人。 二太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声势浩大,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九娘子,便停住脚,神情倨傲地等着九娘子上来给她请安行礼。 迎面相逢,也躲不过去,九娘子只得上前行礼道,“谨娘给二太夫人请安了!” 二太夫人哼了一声,“哟,我还以为是谁嗯?这不是大房的那个贵妾吗?”二太夫人故意把那个“妾”字咬得特别重,好像生怕别人都不知道九娘子的身份似的。 二太夫人身边跟着的大丫头和两个妈妈都笑了,九娘子心中不爽,但面上却还是有礼貌地答道,“正是谨娘。” 二太夫人极其不尊重地用极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九娘子一遍,说道,“我看也不怎么样啊,怎么就这么得振祥的欢喜,入了老太君的眼呢?” 九娘子见二太夫人越说越不像话,也有点受不了了,淡淡地说道,“二太夫人若是无事,谨娘先告辞了!”说罢就要准备抬脚走人。 那二太夫人倒生气了,“站住!谁教你的规矩这是?长辈跟你说话呢,话还没说完,谁让你自说自话离开的?” 九娘子无奈,只得说道,“不知二太夫人还有何吩咐?” 二太夫人看着九娘子,“你这个丫头,火气还不小呢,怎么,我这个长辈说说你都不可以吗?” 九娘子道,“二太夫人言重了,谨娘怎敢不听?只是谨娘着急去老太君那里商量寒食节的事情,因此有所冒犯二太夫人的地方,还请二太夫人见谅!” “哦?”二太夫人冷笑道,“哼,还知道拿老太君压我了?今儿,我还就是要让你看看,什么叫规矩了?”二太夫人向身边的一个妈妈吩咐道,“周妈妈,你去给我掌谨娘的五个嘴巴,看她还敢不敢对长辈不尊了?” 那个周妈妈应了,便挽起袖子朝九娘子走了过来,九娘子心中大怒,这是个什么长辈,竟然敢这样私自用刑,但现在园子里没有其他人,自己身边也只有两个丫头,难不成真的被这老虔婆打了不成? 灵菊和墨菊也机灵,马上就站到了九娘子身前,护住九娘子,那周妈妈阴阴地笑着,“你们这两个丫头找死吗?当心我连你们两个也一起打!” 灵菊和墨菊也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挡在九娘子身前,九娘子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想法子怎么才能摆脱这种境况。 正在这时,一个低沉蕴含怒气的声音从九娘子的身后传了过来,“二婶好大的气性!怎么,是不是连我也想一起打呢?” 这是徐振祥的声音,九娘子顿时大喜,果然,徐振祥带着徐云和徐灵从后边走了过来,那周妈妈见了徐振祥,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站着没动。 二太夫人见徐振祥走了过来,脸色尴尬了一下,随即就说道,“振祥,你这妾侍好大的脾气,我跟她说话呢,她理都不理就要走,我气不过,想帮你教训她呢。” 徐振祥冷冷地哼了一声,走到了九娘子身边,又朝那周妈妈瞥了一眼,徐灵立刻上前一脚将那周妈妈踹到了地上,那周妈妈哎哟一声跌倒在地,捂住胸口就杀猪似的嚎叫了起来,徐振祥皱眉,那徐灵又上前不知道在那周妈妈的身上哪里戳了一下,就只看见那周妈妈张着嘴干嚎,却听不见她的任何声音了。 九娘子见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徐振祥又生气又无奈地说道,“你还笑的出来呢,都差点被人给打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九娘子答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二人在这说笑,完全不把二太夫人放在眼里,二太夫人眼见自己的得力妈妈被徐振祥的侍卫打了,徐振祥又对自己爱理不理的,火气更大了,怒道,“振祥,你就是这么对你二婶吗?怪不得你房里的妾侍也这么不懂规矩,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徐振祥转过身来,对着二太夫人,黑了脸,道,“二婶若是讲规矩,那振祥就不得不问了,谨娘若是不懂规矩,也轮不到二婶你来管教,再说了,连老太太都夸谨娘最是知礼明事的,怎么,难道二婶是说老太太说错了吗?那岂不是连老太太都要打了?上梁不正?二婶是说我父亲还是说老太太,我倒要请教了!” 徐振祥的话说的二太夫人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指着徐振祥道,“你!你……” “我?我怎么样,更轮不到二婶你来管教了,我警告二婶一句,谨娘可是我的人,二婶若是再敢动谨娘一根手指头,我就要二婶付出十倍的代价,二婶可信?” 二太夫人被说的哑口无言,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徐振祥盯着二太夫人,看的二太夫人心里直发毛,许久,徐振祥才回过身来,拥着九娘子,带着灵菊和墨菊、徐灵和徐云,一行人大摇大摆地从二太夫人身边走过了。 二太夫人气的直发抖,恶狠狠地咬牙道,“好,好,看我怎么对付你们,叫你们都尝尝我的厉害!” 有丫头怯怯地问道,“二太夫人,那周妈妈……” 二太夫人朝那丫头瞪了一眼,“还不快扶起来?” 那丫头赶忙和另外的丫头去扶了周妈妈起来,一行人灰溜溜地回院子去了。 九娘子被徐振祥拥在怀里,徐振祥还很小心地搂住她的左边肩膀,有意不去碰她胳膊上的伤口,九娘子问道,“侯爷,咱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徐振祥满脸不在乎的说道,“有什么事?看她敢做什么?只是,今儿的事让我也挺担心的,这府里的人有坏心的多了,万一哪天你再遇到这种情形可怎么办?” 九娘子笑道,“那你就过来救急吧,说真的,刚才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可真的要被那二太夫人打了。” 徐振祥哂道,“我可不信你会乖乖挨打。” 九娘子笑道,“呵呵,侯爷你可真是了解我呢,那倒是真的,我就算挨打了,也绝不会让她这么白白打我的,怎么也要讨回来不可的。” “那也不行,你挨打我怎么受得了?我得想想法子,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了。”徐振祥说道,一边走,一边沉思着。 二人就这么一路拥着到了荣安堂,老太君笑着说道,“哟,今儿是刮的什么风呢,你们两个大忙人倒是齐齐地一起跑过来了?” 徐振祥说道,“听祖母的意思,是嫌孙儿不够孝顺了,那以后孙儿就陪着祖母住在这荣安堂吧。” 老太君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敢情好,就是怕你的妻妾们该抱怨我这老婆子了。” 九娘子倒被老太君说的不好意思了,脸都有点红了,老太君和徐振祥二人看着九娘子尴尬的样子,二人又哈哈一阵大笑,看得出来,在老太君面前,徐振祥是真正地卸下心防,与平日里在众人面前的冷冽严肃完全不同,此刻笑得眉眼俱开的徐振祥像个孩子一样,竟让九娘子看的有点呆了。 还是老太君先止住了笑,“好了,咱们也别再笑了,再笑谨娘的脸都快红破了。” 徐振祥也止住了笑,却说道,“红破了倒没什么,可怕的是今儿还差点叫人给打破了呢。” 老太君立刻问道,“那是怎么话说的,谁敢打谨娘?” 徐振祥便将刚才园子里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若不是孙儿恰巧有事来寻祖母,又路过园子,谨娘岂不是已经被打了吗?” 老太君大怒,“这个恶毒的蠢妇!这几年我不大管府里的事了,倒叫她们这起子小人嚣张起来了,还敢打起我的人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几斤几两出来的,要不是看着你爷爷的面子,他们二房还能在京城里呆下去吗?能享如今这滔天的富贵吗?恩将仇报,不知好歹!” 老太君显然是气极了,也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顿,然后又将谨娘唤到自己身边,细细地看了看,“可怜见的,倒叫你受了委屈了,才刚受的惊吓和咬伤抓伤的,这又受委屈,哎,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了?” 徐振祥在一边添油加醋地说道,“还不是孙儿和祖母的错嘛。” “哦,这话怎么说呢?”老太君疑惑地问道。 徐振祥笑道,“谨娘还不是因为得了祖母和我的眼了,就让那些人给惦记上了,嫉恨上了,所以说到底,还是孙儿和祖母的不是才对。” 老太君哈哈笑了起来,“你这滑头,原来在这等着你祖母我呢,原来竟是帮谨娘寻靠山来了,好,我就允了你,作谨娘的靠山了。” 徐振祥忙拉着九娘子向着老太君拜了下去,“多谢祖母了!”徐振祥说道,九娘子却还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这祖孙俩打的是什么哑谜。 徐振祥却只是朝九娘子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九娘子又就寒食节的事向老太君讨教了些事情,二人又陪着老太君用了午膳,看着老太君上床午歇了,二人者才离开了荣安堂。 回到荣月堂,九娘子终于忍不住地问道,“侯爷,您和老太君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谨娘怎么听不懂呢?” 徐振祥得意地笑道,“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那时候,谁也不敢随便欺负你了,想欺负你的人都得掂量掂量了,你的身后现在站着的可是老太君,谁也没有那个胆量在太岁头上动土的。” 九娘子半信半疑,徐振祥也不多解释,在荣月堂里换了件衣裳,就又出门而去了。 到了晚间,徐振祥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公事耽误了,还是在贞娘那里歇了,九娘子自己用了晚膳,突然就觉得寂寞和孤单了,这种感觉以前她从不会有,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点害怕和担忧,这是表明自己越来越依赖徐振祥,越来越把徐振祥放在心上的原因吗?如果是那样,九娘子心里很不安,很怕自己将来也变成是怨女一个,成天生活在妻妾的争斗之中。 晚上,九娘子就这么胡思乱想地睡了,第二日,去给贞娘请过安之后,又被丫头传话说去荣安堂。 到了荣安堂,才发现又是四房的人都齐了,听候老太君的训示呢。 除了卧床养胎的贞娘,其余的该来的也都来了,徐振祥完全不顾别人的眼光,将谨娘带到自己身边坐了,堂上的人人都对徐振祥的这一行为侧目不已,唯独老太君视而不见。 见人都到齐了,老太君这才缓缓说道,“前些日子才跟你们提起的,贞娘有了身孕,让谨娘协助贞娘理事,如今,贞娘又被疯猫给惊着了,差点酿成大祸,如果不是谨娘及时救护,拼着自己被那疯猫给咬伤抓伤也要护住贞娘,如今咱们侯府的嫡子又该成泡影了。”老太君说完,堂上众人露出各种表情,有疑惑的,也有恍然大悟的,还有二太夫人这样直叹可惜没出点什么事的。 将众人的表情收到眼底的老太君又接着说道,“如今,太医也看过了,说贞娘必须卧床养胎,那么府里的事务不得不就都交给谨娘了,谨娘,你们大概不知道吧,还是当朝的北静王爷的王妃的干妹妹,我老婆子是说过谨娘是最知礼明事的,偏偏有那不长眼的疯狗又咬上了她,今儿,我老婆子就在这说了,谨娘,我护着,我看看哪个不长脑袋的再来寻事。” 老太君说完,堂上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那二太夫人脸红的像猪肝一般,老太君这是在拐着弯骂她呢,怎能让她心里不气? 老太君又唤道,“玉梅,寒梅!” 立即有两个丫头从老太君身后走了出来,这玉梅大家都知道,但这寒梅,却是以前大家都没见过的,看那样子,精明利落,眼神犀利,神情倨傲,又不像是个新来的丫头。 众人正疑惑呢,老太君道,“玉梅呢,是前几日我就说过的,去帮着照应着谨娘处理府里的庶务,这寒梅,则是我老婆子花钱从外边请来的,是有功夫在身的,日后若是再有谁想欺负谨娘,那就问问寒梅同不同意吧。” 然后又对两个丫头说道,“从今儿起,你们两个就到谨夫人房里服侍,你们直接听命于谨夫人,隶属于我老婆子,其余谁的话你们都可以不听,明白了吗?” 玉梅寒梅两个丫头点头应了,便站到了九娘子身后。 堂上的众人均眼神复杂地看着九娘子,尤以尔老太爷和二太夫人为最,二太夫人眼里是赤裸裸的忌恨和不平,二老太爷却是陷入了深思…… 众人从正堂出来,老侯爷先走了,太夫人跟着出来,对徐振祥撇嘴说道,“也别太过了,也不嫌扎眼。”说罢便追着老侯爷出去了。 二老太爷和二太夫人出来,二老太爷眼神阴郁地对徐振祥说道,“好小子,眼光倒是不错嘛,不过,也别太招摇了,要知道,树大可是招风的。” 徐振祥拥着九娘子,淡定地说道,“这就不劳二叔费心了,振祥自有主张!” 二老太爷又扫了九娘子一眼,二老太爷的目光就像是一条条冰冷的蛇一样,从九娘子的身上缓缓爬过,让尽管被徐振祥拥住的九娘子依旧感觉身上冰冷,且不由自主地会发抖。 待众人都离去了,二人才慢慢往回走着,九娘子问道,“侯爷,那寒梅可是您的人?” 徐振祥点点头,“你怎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九娘子笑道,“老太太身边的姐姐我们以前都看过的,就这个寒梅,是以前从未见过的,而且又是会功夫的,老太君一夜之间哪里去买这样的丫头去,所以说,一定是侯爷您安排的吧?” 徐振祥点点头,“我还不是怕你们在外边被人欺负吗?上次园子里发生的事我可不想再来一次的。” 九娘子点点头,“侯爷,您放心,就算没有这丫头,我也一样能保护好自己的。” “话虽然这么说,到底还是小心点为上,万一用得着呢?”徐振祥说道。 第九十二章 七娘,后怕 到了荣月堂,玉梅和寒梅上来拜见九娘子,九娘子赶忙起身亲手扶起二人,诚恳地说道,“二位姐姐可不能这么着,玉梅姐姐您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谨娘原该敬着的,寒梅姐姐定是来给侯爷帮忙的,谨娘怎可不以礼相待?只是现在府里的状况,不得不偶尔委屈两位姐姐了。” 玉梅自是不必说,对九娘子说道,“谨夫人客气了,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奴婢自当尽心。” 那寒梅本来还很冷然的脸色稍稍缓和了点,不过还是话不多的样子,“嗯,夫人客气了。” 九娘子又吩咐了珍菊给二人准备住的屋子,又将珍菊和灵菊等几个丫头叫来好好嘱咐了一番,无非就是要听玉梅和寒梅的话,多多敬着二人罢了。 荣燕堂里,燕姨娘躺在床上,犹自咳嗽着,还不住地喝斥着小丫头们,被进门来的太夫人看了,上前,坐在燕姨娘床边,“你瞧瞧你自己个,都什么模样了,还有力气骂丫头呢?” 一边说着一边喝退了丫头,燕姨娘挣扎着身子坐起来,太夫人便递了个迎枕给她靠在身后,“你啊,真真是让姑母说你什么好呢?” 燕姨娘也红了眼圈,“姑母,您说说燕华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呢?那猫真不是我训的,谁知道这畜牲是怎么了,会去撞夫人的。姑母,您信燕华吗?” 太夫人叹气道,“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怎么会不信你,你这个孩子还不至于有那样的坏心,可是只有姑母相信你又有什么用呢?关键是振祥恼了你了。” “那怎么办啊,姑母,您快教教我吧,燕华可不像一辈子就这么过了,燕华不能这样啊……”燕姨娘哭道。 太夫人也跟着红了眼圈,“如今之计,不能太过冒进了,只能徐徐图之了,依我看,谨娘倒不是个糊涂人,只能是多多地让她帮着你说话了。” 燕姨娘恼道,“她还能不落井下石吗?那猫可是连她也都给伤了的,她还能替我说好话?” 太夫人说道,“那怎么办,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这么一说,燕姨娘顿时黯然神伤起来,太夫人只好又安慰道,“好了,你也别多想了,先好好养好身子吧,大夫可是说了的,少年咳血可是要坐病的,赶紧养着吧,这些事情日后再说吧。” 燕姨娘无法,也只得含泪应了,“还望姑母多想着燕华点,常来看看燕华。” 太夫人点头,这才出了荣燕堂而去了。 而当天晚上,月黑风高之时,在侯府的外院的一处大杂院里,住着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下人和他们的家人,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的厢房里,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开了门进去了。 屋里又小又窄,只有一盘土炕,炕边一张缺个腿的桌子,上边放着一盏如星火般的油灯,土炕上凌乱破旧的被褥里裹了个瘦小的身子,这披着斗篷的女子进去之后,轻声唤道,“丽菊,丽菊!” 那土炕里的人抬起头来,却是那原来燕姨娘身边的丫头丽菊,上次被徐振祥叫人打了二十板子之后就给丢到这儿了,也没人管没人问的,到底是自己原来相好的一个嫂子过来看了看,给熬了点药罢了。 丽菊看见这个女子,轻声说道,“你来了。我的事情办好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那女子点头道,“自然也是办好了的,你那瞎眼的老娘我给你安排到城外的一处庙里了,吃喝都是有的,你放心,你的事情办得不错,银票我都给你兑换好了,你只管拿去用就是了。”说着从袖里掏出一叠银票来,交给那丽菊。 丽菊从杯中伸出手来接了,在昏暗的灯下点了,点头塞入自己的被子里了,“以后咱们就各不相欠了,等我养好伤了,我自会出去的,只是那卖身契……” 那披着斗篷的女子说道,“这个不大好办,你的卖身契都在夫人那里,等我慢慢想法子弄吧,反正现在你也用不着的,我肯定会给你办好的。” 丽菊点点头,那女子便说道,“那我先走了,有事我会去城外的寺庙找你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推门出去离开了,自始至终,那女子也没揭开过套在头上的披风帽子,也看不清楚她的容颜。 第二日,九娘子起身照例先去了荣祥堂给贞娘请安,贞娘也不敢大意,还靠在床上,不曾下地,见九娘子进来了,便说道,“昨儿我收到了那程鹏的喜信,说是七娘子怀上了,如今我身子不方便,你今儿就抽空去一趟吧,也是恭喜七娘了。” 九娘子听到这个也很高兴,到底是桩喜事,便点头道,“嗯,那我就尽快处理好庶务,马上就去。” 贞娘点点头,吩咐翠竹拿了几包东西过来,都是些补身子的药材,对九娘子说道,“我是不能亲去的,这些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九娘子应了,拿了东西,便先去了荣禧堂,一边又吩咐了灵菊先去跟徐管家说了声,让徐管家备好了车马。 索性今儿的事情也不多,九娘子很快地处理完了,就回荣月堂换了身出门的衣裳,带了珍菊和寒梅,留了玉梅在院子里教导墨菊和秀菊。 临走时,想起以前七娘子回门时的情景,到底还是又拿了些精致的布料,和一些适合作家常衣裳的松江棉布和细葛布,想着七娘子做些贴身的衣裳穿也好,又拿了几百两银票,以防万一。 又派了灵菊去跟徐振祥说了声,然后就带着珍菊和寒梅出发了。 这还是九娘子到了侯府之后的头一次出门,街市上喧闹的声音,繁华的街景着实让九娘子激动了一把,暗暗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逛逛才好呢。 还没等九娘子看够呢,车马就到了一处院落,九娘子下车之后才发现,这里不似侯府那样占了一条街,也不像曹府那样,左邻右舍非富即贵,这里好像是平民居住的地方,家家户户敞着院门,还有小孩子在这里跑来跑去的。 倒是九娘子一行人的出现,让这条街上的人们都出来看稀奇了,虽然九娘子是很低调的出门,但也跟了两辆车,跟了两个大丫鬟和几个粗使婆子,还有专门的车夫,九娘子和珍菊寒梅也都是光鲜亮丽的装扮,再加上寒梅那凛然的神情,众人都是十分好奇的。 九娘子忙问珍菊,“是这里不错吗?” 珍菊点头,“是这里,奴婢去叫门去。” 九娘子点点头,整了整妆发,珍菊便上前去敲门,过了好久才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啊?”斑驳的木门才吱呀地开了道门缝,一个老婆子从里往外打量着九娘子一行人。 珍菊说道,“我们是你们夫人的妹子,永安侯府的人来看望你们夫人了,还请妈妈通传一声。” 那婆子这才“哦”了一声,又关了门,提踢踏踏地似乎是进去回话了。 珍菊摇摇头,“夫人,您瞧瞧,这都是什么家教呢,哪有这么待客的,将人关在门外。” 九娘子摇摇头,示意珍菊莫要多说,一行人就这么候在门外,寒梅到底性子急,“夫人,这是怎么回事?要不我去将那门砸开,这是什么人家,敢这么对您。” 九娘子笑道,“还是算了吧,听说六姐夫家世代书香,清贵人家或许不一样吧。” 正说着话呢,那木门又一次吱呀的开了,还是那个老婆子,对众人说道,“我们家老夫人请各位进去呢。” 九娘子微微侧身,“有老妈妈了!”说罢便扶着珍菊的手带了众人进了门。 九娘子和珍菊寒梅走在前头,后头四五个粗使婆子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着,九娘子一边走着一边打量,这是一处三进的院落,房子小,不过里头的格局倒也不错,收拾得也挺干净,俨然一户富实人家的光景。 这老婆子将众人带到了一处厅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厅上的主位上,九娘子想这应该就是七娘子的婆母了吧,便上前行礼道,“谨娘给程老夫人请安了,谨娘是接到了姐夫的信儿,说七姐姐有了身子,所以特地来看看七姐姐的。” 那老妇人神情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用刻薄而审慎的眼神打量了九娘子上下,然后倨傲地说道,“你是那个被送进侯府作小的九娘子吧?” 珍菊在一边听了,顿时就气红了脸,九娘子连忙止住珍菊,答了一声,“正是小九。”说罢让后头跟着的粗使婆子将自己给她带来的几匹精致的布料和一包补药都交给那老妇人身旁的丫鬟手里。 “这些都是小九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夫人笑纳。”九娘子说道。 那老妇人见了这么多东西,脸色才缓和了一点,这才吩咐下人倒上茶来。 寒暄了几句,九娘子便提道,“谨娘想去看望看望七姐姐,还望老夫人通融通融。” 那老妇人便对旁边的丫环吩咐道,“带客人去夫人那吧。” 那小丫头应了,九娘子便起身向老妇人行了礼,这才跟着那小丫头往后院的一处厢房走去。 厢房的门紧紧地关着,都四月份的天气了,门上还挂着厚厚的门帘,那丫头给九娘子掀了门帘,九娘子便带了珍菊和寒梅进了门去。 一进了厢房,九娘子好半天才适应过来,厢房里或许是因为坐向问题,光线不是特别明亮,九娘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很简单的布置,很朴素的摆设。 九娘子无奈,便往里轻轻喊了一声,“七姐姐!七姐姐!” 屋里一个女声传了出来,还夹杂着几声咳嗽,“谁来了?是九娘子吗?” 九娘子一听竟然是七娘子的声音,便忙向里屋走去。 里屋大概是七娘子的卧室,简单的拔步床,简单的摆设,床上斜靠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一个丫头立在床边。 望向床上的那个女子,九娘子大惊失色,这还是那个明艳高贵的七娘子吗?穿着家常的棉布袄群,头上只松松挽了个髻,什么首饰都没有戴。脸色苍白,小脸尖尖的,越发显得眼睛孤高大了不少。 九娘子忙走上前去,坐在床前的一个圆凳上,握了七娘子的双手,“七姐姐,真的是你吗?我是小九阿,小九!” 七娘子这才惊喜地回握住九娘子的双手,“是小九,哎呀,姐姐眼都花了,还没认出来呢。” 九娘子和七娘子这次相见,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感慨很多一样,二人均红了眼圈,想想以前在侯府的日子,二人不禁都唏嘘不已。 九娘子先开口说道,“姐姐不是怀上了吗?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七娘子却先对那一边的丫头说道,“你去烧点水泡了茶端来。” 那丫头应了,跑了出去。 七娘子这才叹气道,“能见到你就不错了,还哪里管的了别的。”七娘子的这话说出来气氛特别低沉,自己也说道,“那老太婆可有为难你们?” 九娘子摇摇头,笑道,“怎么了,我瞧着姐姐的意思,可是与婆母合不来?” 七娘子摇头,“不是合不来,是压根没法合。”说着还红了眼圈。 九娘子赶忙抽了自己的帕子给谨娘擦了擦眼睛,这才说道,“姐姐如今怀着身子,可不要想这么多啊,好好养胎,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七娘子摇头,“九妹,你不知道,上回我回去还是三朝回门,那时候婆母就已经将我的嫁妆都收去了,我身边带来的大丫头也都让她给卖了,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了,要不是因为我怀着孩子,她都能赶我下床去做点别的。” 七娘子说的凄惨,九娘子轻声安慰道:“姐姐想开些吧,到底是你自己选的, 熬过去就好了,不是还有姐夫吗?姐夫应该对你还好吧?” 七娘子神情更加黯然了,“他吗?是个孝子,一切都只听婆母的,又成日里忙着出仕的事情,哪里还有空管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还是个曹府的姑娘,她们早就要将我赶出家门了。” “哪里就有姐姐说的这样了,姐姐多心了吧,当初不也是他们家求到父亲那里的吗?”九娘子问道。 “唉,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你姐夫偶尔提起过一句两句的,说是最近朝里一直有人弹劾父亲呢,所以,他们家一看风向不对,就开始挤兑了,若是……那就不好说了。”七娘子说道。 听七娘子这么说,九娘子才猛然想起那一日陪着徐振祥看公务,似乎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父亲的名字,照这么说,还真的让九娘子猜对了,不过自己当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最近又在忙府里的庶务,便将这事给忘到爪哇国去了。 说着话,刚才出去的那小丫头端了茶水进来,手脚磨蹭,且手指甲都要伸到茶碗里了,那茶也是温吞吞的,黑乎乎的,九娘子接了也不敢喝,也不好给七娘子难看,便假装不渴,放到了一边,倒是寒梅,是根本不掩饰的,表露出极强烈的不满和蔑视来。 七娘子果然脸都红了,“九妹妹,你不要见怪,现在我身边就这么一个小丫头服侍,她也是忙不过来。” 九娘子惊讶地问道,“姐姐有了身子,身边还就只有这一个丫头服侍吗?那怎么行?” 七娘子红了眼圈,“不行又怎么办?我的嫁妆都被婆母拿了去,说是给小姑子以后备嫁妆,还要给你姐夫跑官路,哪里有闲钱给我呢?” 九娘子听的眼睛也红了,便找了个借口让珍菊支了那丫头出去,将自己带来的几个包袱的补药,无非就是些什么人参燕窝的,交给七娘子,“姐姐,这些你先收好,有空了叫那丫头熬点给你用了,你放心,那丫头那里,珍菊会去照应的,还有,你婆母的那一份,我已经都送过了,这个你就留着自己用吧。”说罢,又从袖里掏出银票来,“我今儿出来的匆忙,就只带了这些,”九娘子说道。 将那银票塞到七娘子手中,“这些给姐姐你救急用,姐姐可千万要贴身放好了。再别叫人拿了去。” 七娘子落下泪来,收了银票,“九妹妹,多谢你了,唉,咱们姐妹几个,到底还是你有福气一些,嫁到侯府,怎么也比我强吧?” 九娘子也叹气,大太太这事做得也太缺德了,好好的姑娘都给折磨成什么样了,她就不相信了,大太太在给她们姐妹说亲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这两家人的底细。 姐妹二人正说话呢,外边有婆子喊道,“我们老夫人说了,贵客无事就请回吧,我们老夫人身子不好,就不留各位用饭了。” 那寒梅听了气极,“这是什么狗屁人家,怎么一点礼数都不讲的,还好意思说书香世家,我呸!” 寒梅的话让七娘子的脸立马红到了耳根,“九妹妹,你还是快回去吧,也别跟她计较了,他们家就是这样,最最见不得高门贵户了。” 主人家逐客令都下了,九娘子也不好再多呆了,只好起身告辞,又嘱咐了七娘子一些话,临走七娘子又拜托九娘子有机会的话多照应照应三姨娘等。 走出院门,寒梅这才长长地吐出口气,“夫人,这可真是憋死我了,这夫人不是您的姐姐吗,怎么会嫁到这样的人家?” 九娘子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庶女哪有决定自己婚姻的自由,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碰到了徐振祥这样还说的过去的男子,碰到了老太君这样开明的长辈,说不定也会和七娘子一样,过着悲惨的日子呢。 回程的路上,九娘子的心情很低落,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去关注街上的热闹了,回到府里,先是去了荣祥堂,给贞娘回了话,简单地跟她讲了七娘子的事,贞娘也只是跟着叹气,“能帮的咱们就帮着点,还有什么法子呢,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了,我们到底不好插手的。” 九娘子回到了荣月堂,也一直闷闷不乐的,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连书都不想看了,只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刚刚谢过的月季。 徐振祥从外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奇怪地向旁边服侍的珍菊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珍菊摇摇头,走了出去。 徐振祥脱了大衣裳,换了家常的衣裳,这才走到外边,问道,“你们夫人今儿怎么了?不是去看七娘子了吗,怎么这幅样子?” 珍菊便将事情简单地跟徐振祥说了说,徐振祥神情严肃,点点头,净了手,这才又走进了里屋。 走到九娘子身后,轻轻拥住九娘子,“怎么了?为何心情如此低落?” 九娘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文君,我好后怕,如果当初我得罪了母亲,没有答应母亲的交换条件,或是走错一步,让母亲看不上眼,那么今日,我是不是也会像七姐姐那样生不如死呢?” 徐振祥将九娘子抱得更紧了些,将下巴抵在九娘子的头顶上,“不,不会的,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那样的罪的!” 九娘子不语,便更显出了徐振祥话语的无力和苍白,二人就这么拥了一会儿,直到珍菊进来请二人用膳才罢。 用过晚膳,九娘子在灯下给五姨娘写信,自从徐振祥弄了信鸽来以后,九娘子和五姨娘之间的通信就频繁多了,隔一段日子九娘子就会与五姨娘书信来往一次,母女二人是一样的心思,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但今日,九娘子在写些家长里短时,分明就流露出一种惆怅来,不知是对往事的唏嘘,还是对未来的迷惘,又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 徐振祥歪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眼睛却是盯着九娘子在灯下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徐振祥觉得那身影此刻就是那么的孤单和无助,这种感觉让徐振祥自己非常恼火,但又觉得无计可施,这种深深的挫败感让他觉得心口的某个位置隐隐作痛。 ------题外话------ 一米实在无颜面对各位亲,因为上次的培训,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要写一份体会,一份个人发展计划,本周还要被听课,被指导……一米又是忙的不可开交,都不好意思跟亲们说了,断更是万万不会的,但是二更什么的可能就会少点了,请各位亲见谅!一米拜谢! 第九十三章 送人,绸缪 接下来的几日,九娘子都是照例先去给贞娘请了安再去的荣禧堂处事,眼看着寒食节就要到了,尤其是族里还要祭祀这件大事,九娘子这些日子都要忙这个了。 祭祀要用的东西,祭祀时人手的安排,还有来侯府的族人的衣食住行等等,都要九娘子一一去准备,去安排。 正忙得团团转呢,这日,有丫头过来传话,说是太夫人有请。 九娘子不得不丢下手头的事,去了荣华堂,本来以为太夫人肯定是有关寒食节的什么要吩咐吧,进了正堂,才发现堂上还坐了个贵妇,俨然就是那北静王妃了。 北静王妃含笑看着她,等她给二人行过了礼,王妃就站起身来亲自扶了九娘子起身,“妹妹,叫姐姐好生想念呢!” 九娘子到底是心里感动了一把,没想到北静王倒是对这个九娘子格外上心了。 北静王妃携了九娘子的手会到座位上,对太夫人笑道,“我就喜欢这个九妹妹,太夫人可别嫌弃我们不讲规矩。” 太夫人干笑道,“怎么会呢,谨娘倒是好福气,有王妃您这么疼她。” 王妃笑道,“岂止是我,我们家王爷也是疼的,这不,刚听说妹妹的手受伤了,急得我们王爷恨不得立马赶过来看,要不是今儿皇上召他进宫,这会子肯定都到了。” 又对九娘子说道,“伤到哪了?快叫我瞧瞧!” 九娘子拉开自己左手的袖子,露出里面的白色纱布包扎着的胳膊。 王妃心疼不已,直咂嘴,“你瞧瞧你,怎么也不会照顾自己呢?” 那王妃一个劲地埋怨这九娘子,自己又忙不迭地望九娘子的身上都检查了过去,用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拿过两个黄色纸包,对九娘子说道,“这是你姐夫托我带过来的,是你姐夫以前的部下送的,说是外族用的,生肌去疤是最有效了。” 九娘子忙起身谢了,王妃又对太夫人说道,“敢问太夫人,这生事的猫,可是都处理了?还有,这事是不是有人串通好了,还是那猫自己就疯了?” 太夫人连忙答道,“这猫本是皇后娘娘赏的,因为好看,所以燕姨娘类了觉得可爱才抱走的,谁知道那猫竟疯了呢?” 北静王妃撇撇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九娘子的伤口的纱布拆开,看了看,才叹道,“到底是以为咱们家小九出身贫寒,所以都上赶着来欺负不是,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九娘子接口说道,“姐姐,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就别提了吧。” 北静王妃见九娘子也这么说了,到底是不甘心,又问了句,“那那个什么姨娘怎么处理的?不能就这么算可吧?” 太夫人尴尬地说道,“畜牲疯了,怎么算到人的头上去呢,燕华也不能是故意的。” 王妃冷冷地哼了一声,“敢情我妹妹让人就这么欺负了,对欺负她的人还一点惩罚都没有吗?这是个什么地方,妹妹,索性随姐姐回王府去得了,省得在这受气。” 九娘子心里当然知道王妃这是在给自己撑腰,哪里就会真的带她回去了,心里十分感激,但好歹也要给太夫人一个台阶下,便说道,“姐姐,算了,一只畜牲而已,何必计较呢?况且妹妹也没有伤的多重。” 北静王妃见她这么说了,便哼道,“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我也不计较了。”转过头对九娘子说道,“听说最近你在打理侯府的庶务吗?” 九娘子点头,“姐姐受了惊吓,太医说需要卧床静养,因此老太太便让我暂时替姐姐打理一段日子罢了。” 王妃说道,“那你也肯定没好果子吃吧,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你给你下袢子呢,你身边也没个得力的,这么着吧,”王妃看了看太夫人,说道,“我将身边一个跟了我多年的老妈妈借你使几天,帮你理理侯府的庶务,马上寒食节到了,相信你们府里也要忙起来了,正好这老妈妈对这些事物再熟悉不过了,有她在你身边,我和王爷也能放心点不是吗?” 九娘子暗笑,王妃今儿来这么无理取闹地闹上半天,原来最终目的在这呢,就是要给她送人来了! 果然,太夫人见王妃不再执着于猫和养猫的人,别的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连忙应道,“王妃真真是疼妹子,连这都想到了,真够周全的。[]” 王妃笑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谁叫我家妹子身后没有倚仗的,我和王爷人家都不看在眼里,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给妹子撑腰了,但起码身边多个可靠点人总是不错的吧。” 王妃的话又让太夫人噎了一把,这边王妃唤了个老妈妈进来,年纪有点大了,花白头发,整齐利落的衣着,神情端肃,过来给王妃和九娘子见了礼。 王妃对九娘子说道,“这是韩妈妈,也是我的陪嫁的管事妈妈,打理庶务、人情客往什么的,她再熟悉不过了。” 九娘子忙起身唤了声“韩妈妈,有劳您了。” 那韩妈妈微微低头,“这都是老奴该做的,夫人客气了。” 那边的太夫人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九娘子和王妃之简单的交流差不多了,便想着怎么送客才好呢。 结果,王妃不等太夫人想出法子来,自己拍拍衣裳站了起来,“好了,我也不叨饶你了,我去老太太那说说话去。” 太夫人大喜,忙起身相送,九娘子说道,“太夫人请留步吧,谨娘自己带姐姐去就可以了,您还是歇会儿吧。” 太夫人巴不得早点离开王妃身边,如此哪还有话说的,一个劲地说道,“王妃还请见谅,下次一定好好奉陪。” 九娘子搀了王妃,二人走出荣华堂,九娘子一时没忍住,到底哈哈大笑起来,王妃也笑了,“呵呵,姐姐的嘴皮子越发厉害了,妹妹真是惭愧啊。”九娘子止住了笑说道。 那王妃也止住笑,说道,“还不是跟你学的吗,也是怕你受欺负,你还笑话起我来了?” 九娘子忙说道,“哪里是笑话姐姐,是真的很感激姐姐,这么为谨娘着想。” 王妃也停下步子,认真地说道,“谨娘,你真是个好姑娘,上次王爷回去就将你的话转告了我,没有与你真的成为姐妹,共同侍候王爷,也是我们王爷没那个福分,如今,只能在你的身后给你做后盾,但有需要,尽管开口就是。” “谨娘何德何能,得王爷和姐姐如此青眼?倒叫谨娘诚惶诚恐了,谨娘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报答二位了。”九娘子诚恳地说道。 王妃嗔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人哪,谁冲着你那报答去的,你再这么说我可要不高兴了啊。” 九娘子忙上前搀住王妃的胳膊,“好好好,姐姐,谨娘再不说就是了,好不好,您饶了我吧,咱们还是赶紧去老太太那吧。” 王妃这才又笑了起来,二人说说笑笑地往荣安堂去了。也不过是陪着老太君说说闲话,唠唠家常罢了,王妃顺便将韩妈妈的事也说了说,老太君点头道,“那是你这个做姐姐的有心了,既如此,那是最好的了,我才刚送个丫头,你就送个妈妈,看来,咱们家谨娘可真真是命好呢,瞌睡了就有人送了枕头来,瞧瞧,还是搭配好的。[]” 老太君的话说得王妃和九娘子都笑了起来,又陪着说了会话,下午王妃才告辞回府去的。 九娘子送完王妃带着韩妈妈回到了荣月堂,原本人少倒不觉得,反正也就是这么多事,现在人多了,九娘子反而有点不习惯了,好在玉梅这丫头丝毫没有托大的意思,虽然九娘子已经嘱咐过珍菊她们几个了,凡事以玉梅为主,但是玉梅反过来倒是事事与珍菊她们几个商量着来,也没有一点凌人的气势。 九娘子吩咐了玉梅去将院里的下人都叫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这位韩妈妈,是北静王妃荐来的管事妈妈,以后韩妈妈就主管荣月堂的事物,随我打理府中的庶务,另外院子里的事就交给刘妈妈,我房里的事交给玉梅和珍菊,寒梅只负责我的安全,灵菊、墨菊和秀菊,你们三个就先跟着妈妈们和姐姐们学着,给她们打打下手什么的。” 众人都应了,九娘子又安排了韩妈妈和刘妈妈住在一起,歉疚地对韩妈妈说道,“韩妈妈,委屈你了,我们院子小,房间也不多,您就先和刘妈妈凑合着住着,等我把厢房腾出来,再让您单独住一间。” 那韩妈妈曲身行礼道,“夫人不用如此客气,老奴随便住哪里都可以,与刘妈妈一起住更好,方便老奴尽快地了解府里的事务,也才能尽快地帮上夫人的忙。” 九娘子见韩妈妈脸上的神情自然,丝毫没有做作之意,便点头答应了,韩妈妈便随了刘妈妈下去整理东西去了。 从第二日开始,九娘子就带着韩妈妈和玉梅开始参与到庶务的处理中了,最最紧急的就是接下来的寒食节的祭祀。 由于是大祭,所以族里的长老们也都要来的,而永安侯府的徐家祖上原籍是山东的,因此,族里的长辈和长老们也都要从山东赶过来,那么衣食住行个方面的问题都要先安排好了。 住不成问题,永安侯府旁边的一处宅院也是被徐家买了下来的,专门留给上京来的族里的人住的,因为人多了,而且寒食节当日又是不能开火的,所以厨房那一头也很重要,不能在祭祀的当天动火,但也不叫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饿肚子,唯有提前准备好了,准备的东西里不仅有当天全府人的吃食,还有祭祀用的食物,所以,厨房的人手不够,还要从其他出抽调才行。 同玉梅商量过后,九娘子将厨房这一块的事情就都交给了李妈妈,再三嘱咐了她不能有什么怠慢的。 另外,当天所用的所有器具、布料、香火等等物品都要从库房里拿出来,省得到时候用的不方便。 最大的问题便是人手的安排了,侯府的下人不算少,九娘子算了算也大概差不多够用,但是当天还有可能皇后娘娘还有旨意下来,所以还要预备着接待宫里的人,人手的安排上就成了个最大的难题。 九娘子同玉梅和韩妈妈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三人一起就寒食节这一日的准备,开始梳理了起来,这是九娘子自己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任何事情在做之前先安排好,将各种最坏的可能都想出来,再做好相应的防备,以防止突发的意外情况,也是不想让自己头一次理这么大的事就出现什么纰漏的。 九娘子先问道,“咱们想想,那一日最怕遇到什么事?” 韩妈妈想了想,说道,“夫人,以老奴的经验,这一日最怕的无非是吃食没有着落,再就是祭祀用品出了纰漏。” 九娘子“嗯”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赞同,又望向玉梅,玉梅偏着头想了一会,说道,“奴婢觉得除了韩妈妈说的,那一日也怕下人们偷懒耍滑,分工不明,有事互相推诿,再有就是,但凡府里有大的事情,过后清点总会发现东西遗失的太多,而且柜上的银钱也是滥支冒领,需用过费,这也是前几年老太君头疼的地方。” 九娘子点点头,满意地看着二人,“幸亏有你们二人在我身边,否则,这么大的侯府,这么重要的祭祀活动,我肯定得出大纰漏不可。” 韩妈妈和玉梅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夫人客气了!” 韩妈妈说道,“夫人能想起来先问问奴婢们,就知道夫人一来是个听得进话的好的当家主子,二来也是说夫人已然对这些都了然于胸了,问奴婢们也不过是想考考奴婢们罢了。” 玉梅也借口说道,“夫人尽管放心,奴婢们唯夫人之命是从,夫人就尽管吩咐好了。” 九娘子笑着点头,“你们俩真的是很不错的,韩妈妈经验老到,玉梅细心,这次由你们俩,我就可以好好放心地去干了。” 三人都笑了,九娘子又唤了珍菊进来没“这两日,大家都挺辛苦的,韩妈妈和玉梅要同我商量祭祀的事情,你们也要打理好院里的事情,你拿些银钱去厨房,叫李婶子给准备点芝麻汤团,大家热乎乎地吃了,好更有力气地干活。” 珍菊开心地应了,自拿了钱去了厨房,玉梅和韩妈妈二人赶紧谢了九娘子,九娘子摆摆手,“你们也不必客气了,吃的饱饱的,咱们一会儿可是有的忙呢。” 一时,汤团送来了,院里的下人们都拿到了一碗,众人一边吃一边感叹九娘子是难得碰到的如此体恤下人的好主子,九娘子和玉梅韩妈妈三人在西间里也用了汤团,用完后,喝了茶漱了口,三人这才开始忙了起来。 墨菊也拿了笔墨纸砚等进来服侍,九娘子盘腿坐在炕上,玉梅和韩妈妈坐在地上的椅子上,墨菊铺了纸,拿了笔坐在案前。 九娘子和玉梅韩妈妈一边想一边说,将刚才理出来的几件最重要的事都叫墨菊记了下来。 又和玉梅韩妈妈商量了人手的安排,最后确定下人们全部四人一小组,每个小组一个主事的,然后四个小组和为一个大组,也定一个主事的,分管府里当天的吃食、茶水、引路、打扫、领东西等各个方面。 安排好各处的人手,九娘子脑子里又冒出来那只抓伤过自己的猫,虽然最后无迹可循,但九娘子总感觉这件事情后面有只黑手,在黑暗处盯着九娘子,或者说盯着大房,她不能忽视这种感觉。 结合刚才韩妈妈所说的,当日最怕的两件事,九娘子又同二人商量了起来,“如果当日发现我们早准备好的吃食全部有了问题或者说都不见了,咱们该怎么办?” 韩妈妈沉吟了很久才说道,“这个问题不好办呢,如果说临时去外边定,一来来不及,二来外边的也是一样寒食节不能动火的。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就只能跟饼铺点心铺先打好招呼,将他们的库存的货都先预订下来,万一有突发情况,也能救急。” 九娘子点点头,“那么,咱们就不能不防这样的事,韩妈妈,这事交给您去办,您先去找几家铺子定好,定金高点也无妨。” 韩妈妈点点头,九娘子又问道,“咱们祭祀当日要用的香火烛台油灯什么的,都放在哪里了?” 玉梅答道,“都放在库房里了,只等那日拿出来用就可以了。” 九娘子皱眉道,“如果库房出了问题怎么办?比如说走水了?” 玉梅惊道,“怎么会呢?库房一般都有专人看管的,再说钥匙也只是大夫人那有,如今都交给夫人您了,再者说了,谁去干那样的事,难道还有人敢放火吗?” 九娘子摇摇头,“任何事都不能太绝对了,先想到最坏的打算准备好,总归是不至于措手不及的。” 韩妈妈点头道,“夫人说的极是,难得夫人如此小小的年纪,就能考虑的如此周全,就是我们王妃,也不能做到呢。” 九娘子苦笑道,“我不过是经历了太多的意外和突发状况罢了。” 玉梅问道,“夫人,那咱们该怎么防呢?” 九娘子沉思着说道,“不能将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库房里的东西,拣重要的收拾出来,另外放,而且不能告诉任何人,就咱们院里的这些人知道便罢了,库房里还是要留下一点的,防止有心人起疑。” 玉梅点点头,“嗯,这法子好,也省得当日咱们手忙脚乱的。” 这边墨菊一边记下九娘子说的,一边点头,心里佩服的不得了了。九娘子又说道,“那一日,还怕的就是柜上的东西银钱什么的滥支冒领,不能一场祭祀办下来,咱们平白地多丢了东西,多花了钱,是不是?” 韩妈妈和玉梅都点头称是,九娘子问道,“想个什么法子好呢?” 韩妈妈说道,“往日老奴总随王妃进宫去,有时去皇后娘娘那里说话,依稀记得皇后娘娘用的是对牌,咱们不妨也做些对牌,专门祭祀那一日用。凡是要支取银两东西的,先来回了夫人,夫人应了便给她相应数额的对牌,事后两厢的对牌一对,就知道哪些人是滥支冒领了,也有处可查去,夫人看,这法子可好?” 九娘子大喜道,“好好,这法子好,韩妈妈,真是幸亏有您了,要不我这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了呢?” 韩妈妈道,“夫人过谦了,看夫人理事就知道夫人万事都是已有想法在胸的,只不过是给奴婢们面子,所以才问问的。” 九娘子笑道,“我哪里有妈妈说的那么聪明,要是有那聪明,怎么会……”说到这儿,想起这些话当着她们面说也不好,便打住了,好在二人也很知趣,都当没听见一样。 九娘子问向墨菊,“才刚我们说的那些,你可都记下来了?” 墨菊吹干纸上的墨迹,双手呈给九娘子,“夫人,奴婢都记下了,您看看可还合您的要求?” 九娘子接了过来,难得墨菊这丫头,一边听一边记,九娘子三人说的话有时会颠倒错乱什么的,倒都叫墨菊梳理好了找重点写了。另外要注意的几件事情,也都单独写在了一处,下人们的分工,墨菊也按照花名册都圈出来了。 九娘子不禁赞赏道,“墨菊好本事,这笔字,这缜密的心思,真真是难得啊,跟在我身边,倒叫你委屈了。” 墨菊连忙起身红了眼圈,“夫人,您不是不想要奴婢了吧?” 九娘子诧异地问道,“这话怎么说的,我是夸你呢,把你当成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要你呢?” 墨菊抽噎着答道,“奴婢上次被卖到一户人家,服侍他们家的小姐,那小姐见奴婢会认字写字,也不知道生的什么气,转手又将奴婢发卖了出去,若不是夫人将奴婢留下来,那人牙子就要将奴婢卖到那勾栏里去了。” 九娘子这才明白过来,笑着说道,“嗐,那小姐也太小家子气了吧,定是见你比她强,她心里气不过才将你发卖的,你放心,你家主子我,这点子气量还是有的。绝对不会将你发卖了的。” 墨菊这才擦了眼泪,向九娘子躬身道,“奴婢这一辈子都感念夫人的大恩大德,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夫人。” 第九十四章 下馆子,质问 那玉梅也过来扶起墨菊道,“傻妹妹,还要什么来生啊,这辈子你就好好地尽心服侍夫人不就得了?” 那墨菊这才红着脸低了头,九娘子也笑道,“就是就是,就这辈子就得了,别下辈子了,下辈子说不定我是你的丫头也说不定呢。(.)” 几人又说笑了番,再次确定了一些容易疏漏的地方,这才作罢,珍菊在外边听见动静,才进来回道,“夫人,您可是弄完了,都这会子了,您还没用膳呢?” 九娘子往窗外看去,这才发现外边早已经是暮色四合了,想来,晚膳时辰也都过了,忙吩咐珍菊道,“快,我都忙忘了,把她们的膳食都热热吧,我随便将就一口便得了。” “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随便将就一口呢?”徐振祥掀了帘子大步从外边进来,生气地说道。 珍菊也跟在后边进来了,九娘子还要责问那丫头怎么也不报一声呢,珍菊就先说道,“夫人,她们几个的膳食奴婢都留好了,热在炉子上呢,现在正好可以用了。” 玉梅韩妈妈和墨菊见侯爷进来了,也都连忙起身给徐振祥行了礼,这才随着珍菊退了出去。 九娘子在后头追道,“这死丫头,我的呢?你就不管管你家主子我了?” 徐振祥一把拉住九娘子道,“你不用问她了,是我吩咐的,我来管你吧,你看如何?” 九娘子嗔道,“可不是谨娘看不起侯爷您,可是您会做饭吗?您怎么管我啊?” 徐振祥不在乎地说道,“怎么,我不会做,自然有会做的,快,穿上厚点的衣裳,我带你出去吃馆子去。” “什么?吃馆子?”九娘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长这么大,连大门都没有迈出过几回,更不用说那馆子了,连馆子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呢。此刻更是惊喜得已经完全傻掉了,呆在原地反应不过来呢。 见她这副神情,徐振祥不由得笑了,无奈,只得走上前来,将九娘子的手拉住,去柜子里寻了件厚实的锦缎毛披风,给九娘子穿上了,又打量打量了九娘子的妆扮,去妆台上,九娘子的首饰匣子里,取了根缀着细密的珍珠流苏的百合簪子,插在了九娘子如云堆起的秀发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了,走吧,也不能把你打扮得太耀眼了,一会儿该被人瞧见了可就不好了。” 说罢,就拉着还愣愣地处在极大的惊喜之中的九娘子,出了里间,在这么多下人的注视下,出了荣月堂而去。 徐振祥拉着九娘子直奔二门而去,一路上遇到不少来来往往的下人,大家都是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二人,等到二人的背影远走,才纷纷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九娘子不知道的是,二人这么一来,又给府里的人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嚼头了。 二门外,徐灵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候着呢,见二人出来,行了礼,将那马的缰绳递给了徐振祥,九娘子冲徐灵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左右张望着,也没看到任何一辆马车的影子,好奇地问道,“侯爷,马车呢?” “马车?要来作什么?”徐振祥摆手示意徐灵退下了,理了理缰绳,不明白地反问道。 “那我怎么办啊?总不至于也骑马吧?”九娘子问道,然而话一出口,她立刻就明白了徐振祥的意思了。 果然,徐振祥转过头来,笑着对她说道,“坐马不好吗?还没坐过吧?”说罢一个极其利落潇洒的翻身就上了马,九娘子都没看太清楚他的动作。 坐在马上的徐振祥朝九娘子伸出了右手,九娘子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徐振祥的手里,徐振祥一个用力,九娘子就不知道是怎么的,就坐到了徐振祥的身前。 徐振祥细心地替九娘子理好了披风,又将那披风上的风帽严严实实地捂在了九娘子的头上,再将自己的披风展开来,将九娘子包裹在其中,这才语带笑意地问道,“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九娘子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满心都是欢喜和期待,只顾得上点头了,徐振祥便一扬鞭,那马立刻就飞奔起来了。 坐在徐振祥身前,后背紧紧地靠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之上,九娘子有一霎那的迷失了,仿佛自己真的就像是在梦里一般,与自己心爱的人儿就这么策马扬鞭的。 迎面吹来的风其实并不冷,甚至有点温热的,只是吹得九娘子有点睁不开眼睛,于是索性便将头也埋在了徐振祥的怀里,徐振祥感觉到了怀里的人儿的举动,嘴角不由得轻轻地扬了起来,扬鞭的手也抬得更勤了。 九娘子感觉还没过多久呢,徐振祥就慢慢将马儿的步子放慢了,到了一出庭院的后门,马才停下来。 徐振祥先翻身下马,这才将九娘子从马上抱了下来,“怎么样,感觉不错吧?”徐振祥对九娘子问道。 九娘子点点头,“嗯,真的很好,我也想骑马了。” 二人正说话呢,一个小厮模样的家丁过来,躬身道,“侯爷,雅间给您备好了,请这边走!” 徐振祥点点头,拥着九娘子往里走去。这里从外表看,就是一户平常人家的后门而已,一点都不出众,更加谈不上是什么酒肆了。 九娘子被徐振祥这么拥着半信半疑地走了进去,这个庭院从外边看就是小小的,走到里边,九娘子才发现这里头竟然是别有洞天的。 这个小小的院落看上去占地面积并不大,但是设计的却是亭台楼阁,诗情画意的,有点像南方的园林风格一般。 那领头的小厮指着山坡上的一处木制房子,对徐振祥说道,“侯爷,给您备好的房间都在那儿,您请自己上去吧。” 徐振祥点点头,从怀里掏出点碎银子,递给那小厮,那小厮接了,笑着退了出去。 徐振祥便带着九娘子往那亮着灯火的房间走去,推开门,里头热乎乎的,一张菱形的六角桌放在正中,几张太师椅围着六角桌而放,墙壁上还悬挂几幅山水画,右手边便是一排排隔扇,九娘子走了过去,将窗户都打了开来,窗外的各种鼎沸的声音这才传进了耳朵里。 九娘子惊讶地问道,“侯爷,这是哪里?” 徐振祥走到九娘子身边,轻轻拥着九娘子,搭道,“这里是城里最最有名的旺铺,白云人家。下边就是热闹的街市,怎么样还开心吗?” 九娘子点点头,“这个地方倒是不错,还能瞧见下边市集上的人呢。” 徐振祥淡淡地笑着,“你觉得好那就是好了,咱们来点菜吧。” 说罢将九娘子拥着坐到太师椅上,拿起桌上的一本精美的册子,里边都有些什么类型什么口味的菜品。“ 徐振祥看着那菜单,抬头问九娘子,”还没问过你了,你姨娘是南边的人,那你喜欢吃辣的吗?“ 说到吃辣,就娘子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只是高兴地说道,”侯爷怕辣吗?“ 徐振祥哂道,”也不是怕,只是不想吃这么多罢了。 九娘子便不客气地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吃酸汤鱼片,香辣鱼头,辣炒……”说了一大串的辣菜的名字。 徐振祥只在一边,笑着看着九娘子,听她好不容易停下来了,这才问道,“才刚你说的这些全部都点吗?” 九娘子笑着摇头,“我不过是说说罢了,侯爷您自己个点吧,我什么都吃的,如果有点辣的就更好了。” 徐振祥便将桌上的一个小铃铛拿了起来,晃了晃,不大一会儿,马上就有丫头过来询问。徐振祥便点了几个菜汤品什么的。这边,九娘子便又趴到窗户那去了,看着外边人来人往的热闹的街市,和街市上那些商贩们。 很快地,几个丫头就将饭菜都送了过来,不仅有九娘子刚才提到的几个菜,还有一道西芹炒百合,一道鸳鸯五珍烩,一道盐炒枸杞芽儿,和一罐玉米排骨浓汤。 还有用热水烫着送上来的一壶酒,丫头们将菜都上了,摆好桌,这才退下了,只剩下二人在了。 徐振祥提起酒壶给两个小巧的珐琅酒杯里各倒了一杯,招呼了九娘子坐回来用膳,“快过来吧,忙了这一天了,还没好好吃顿饭吧?” 九娘子两眼放光地回到桌边,不等徐振祥劝呢,就先对着那盆酸汤鱼片动起筷子看来,“侯爷,我就不更您客气了,先开动了啊。” 徐振祥点点头,笑着看着九娘子狼吞虎咽起来,自己时不时地吃几口枸杞芽儿,偶尔将那酒杯里的酒端了递到九娘子嘴边,九娘子也不管了,豁出去了,仰头就喝,就这么着,到底也喝了三四杯了。 差不多的时候,九娘子这才问道,“侯爷,这是什么酒呢,入口醇香,进肚里后感甜绵,是好酒呢。” 徐振祥笑道,“看不出来,你还会品酒呢?这就是京城有名的一斛春了。” “哦,这就是一斛春?呵呵,好名字,好名字啊,跟这种酒的滋味正好配合得蛮好的。”九娘子笑着说道。 徐振祥又给九娘子盛了碗汤,等喝完这一小碗汤,九娘子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喝醉了,头开始发晕起来,人也迷迷糊糊的,视线也不大清楚了,还非拉着徐振祥要从窗户那边爬出去。 徐振祥没想到九娘子的酒量这样差,刚开始看她喝酒的样子还以为她还能喝点呢,谁知道喝完就是这个样子呢。徐振祥开始后悔起自己的行为来,早知道就不灌她酒了。 九娘子后来就有点人事不知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白云人家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的,又是怎样回到侯府,躺倒在床上的…… 只知道自己直吵吵着热,并且拉着徐振祥不肯松手,等到半夜里渴极,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徐振祥搂在了怀里,而自己几乎是一丝不挂的,这一副场景将九娘子自己吓了一大跳,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徐振祥的胳膊轻轻地抬起,想从他身边爬开,谁知道刚刚直起上身,便被徐振祥一把搂了回去。 “嗯,干什么?”徐振祥趁机上下其手,在九娘子耳边问道。 九娘子顿时脸更加红了起来,一边抵挡徐振祥的黑手,一边挣脱道,“侯爷,快放开,我要去喝点水,渴死了。” 徐振祥这才松开了一只手,但是也不肯放开来九娘子,只说道,“我去给你倒。” 说罢,便起身来,徐振祥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过来,九娘子伸手去接,却被徐振祥挡开,“来,我喂你!” 九娘子哪里受得了这个,连忙要夺过杯子来,谁知道这么一动,春光顿时又泄露了不少,看着徐振祥盯着自己的眼神,九娘子只得作罢,恨恨地钻回被子,无奈地等着徐振祥过来喂了。 徐振祥非常开心地笑了,将杯子递给九娘子,“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给你,快喝吧,头一回看见你喝醉,原来酒品这样差啊。” 徐振祥的话让正在喝水的九娘子差点将嘴里的酒都吐出来,半天才问道,“我喝醉了?” “岂止是醉啊,简直是大醉,醉得拉着我不肯松手,这会子倒是害起羞来了,那会儿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徐振祥还要说,被九娘子一个抱枕扔了过去,这才停住了说笑。 九娘子喝了水,二人这才重又平静地躺了回去,九娘子脱了困,便睡不着了,又想起自己喝醉的样子让下人们都看见了,心里更是后悔不已。 第二日等徐振祥走后,九娘子才将珍菊唤了来,不好意思地问道,“昨儿个我没丢丑吧?” 珍菊捂嘴笑道,“哪有丢什么丑啊,只是夫人是被侯爷一路抱回来的,披风挡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后来又是侯爷要了热水,也不让奴婢们进来,应该是侯爷服侍夫人的吧。” 九娘子心里这才安定了点,好在这家伙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弄得人尽皆知,不过一路被抱进屋也挺丢脸的,只希望没那么多人看见吧。 匆忙用了早膳,九娘子便带着玉梅韩妈妈和墨菊先去了荣祥堂给贞娘请安,虽然贞娘一再说不用如此每天过来,但九娘子知道,自己如果有哪一天没来请安的话,一定会有话被别人抓住的。 贞娘自从上次猫扑的事件后,真的是被韩太医的话给吓住了,现在是每天都在床上,不敢轻易下地,就怕孩子有个万一的,九娘子进屋时,贞娘依旧斜靠在床头上。 九娘子上前行礼,“姐姐今儿可感觉好点了?” 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到贞娘或真或假的回答,也没有听到贞娘叫自己起身的任何话语,九娘子只得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抬头去看贞娘。 这才发现贞娘的脸色非常不好,望向她的眼神里神色复杂,有生气有恼怒,却也有几分不解和羡妒。 “姐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九娘子问道。 贞娘幽幽地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是这个府的当家主母吗?”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谨娘实在不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了,还请姐姐明言。”九娘子也说道。 “哼,听说侯爷最近一直宿在你那里,平日里也就不说了,再怎么胡闹也只是在你自己的院子里,可是我听说昨儿个侯爷还带你出府了?听说还是骑马去的?回来还是侯爷抱回来的?”贞娘连续提了几个问题。 九娘子没想到这些这么快就传到了贞娘耳朵里,而且贞娘还会如此生气,但也无可否认刚才贞娘问的都是事实,只好默不作声了。 “瞧瞧,你不说话就代表都是真的了,你说你,也不时时记着自己的身份,你和那些从勾栏里买回来或者是被人转了几次手的姨娘不同,你是我的妹妹,好歹也是个贵妾,怎么能自甘下流,做下那么多的错事?”贞娘问道。 九娘子的心逐渐冷了下来,原来自己在贞娘的心中,同那些勾栏的女子们也差不多少,是因为沾了她贞娘的光,才混到贵妾这么一个不好不坏的名号,呵呵,真是可笑,枉自己还每天想着她,怕她被人欺负了什么的,原来都是在在做戏而已。 九娘子慢慢地说道,“请姐姐赐教,谨娘到底做了哪些错事,又可否有挽回的可能吧?” 九娘子语气里的冷淡贞娘也能听出来,望着九娘子那淡定无畏的态度和神情,贞娘更加来气了。 “怎么,你倒还来气了,我说都不能说你了吗?既然如此,你大可以叫侯爷休了我,立你为妻啊!”贞娘在气头上,话便不好听了起来。 九娘子心里难受,但是面上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姐姐的话太诛心了,如果姐姐嫌谨娘有什么逾矩之处的话,也请姐姐尽管责罚就是,谨娘再无二话。只是,今日的庶务,还请姐姐另外请人打理吧,恕谨娘无能为力了。” 说罢,便变蹲着的身子为跪了,本来跟在九娘子身后的玉梅和韩妈妈见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二人此刻又有点互不相让的意思,玉梅便同韩妈妈二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冲墨菊也使了个眼色,二人也跟在九娘子身后跪了下来。而墨菊则悄悄地退了出去。 贞娘是知道玉梅的,然而韩妈妈却眼生的很,也不知道昨日王妃送人的事,还以为只是九娘子身边的妈妈而已,便生气地说道,“怎么,你们也想反了不成?” 玉梅见九娘子不说话,韩妈妈又不是侯府的人,也不方便说话,只有自己了,便磕头道,“夫人请明鉴!奴婢们万万不敢有那个心思的,只是求夫人,勿要听信谗言,谨夫人对夫人从来都是恭敬顺从的,绝对没有异心的!” “哦,这个你们做奴婢的也都知道了,我这个当家主母倒是不知道了,你们说说看,她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主母了,连我的人都敢打,如今又这么不知廉耻,不敬主母,私自外出,形迹放浪,再过些时日,只怕这侯府都没有我立脚的地方了吧?”贞娘越说越激动,话也越来越难听起来。 玉梅和韩妈妈觉得很尴尬,九娘子倒是无所谓,其实她早就知道贞娘心里肯定是早就窝了火的,也好,让她发泄出来,总比她闷在心里暗地里使坏的好,再加上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不敢对人言的,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至于贞娘说的那些个罪名,九娘子对贞娘有些无语,这样的话说出来,打的不是她九娘子一个人的耳光,而是连侯爷和老太君都打在里边了,果然是盛怒之下,祸从口出啊。 九娘子依旧选择沉默,玉梅和韩妈妈二人也一样只是跪在九娘子身后,也不说话,顿时,贞娘的房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一般。贞娘满脸怒气地坐在床上,九娘子带着玉梅和韩妈妈跪在床前的地上,翠竹和筱竹两个大丫头急得团团转,又不敢上前劝解,而那孙妈妈还兀自躲在外间的偷笑。 贞娘喘了几口气没,犹自说道,“怎么,你还敢给我脸色看呢?这么跪着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别以为像你那姨娘一样,装可怜就可以逃脱了,你那假惺惺的样子装给侯爷看也就罢了,在我这,哼,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无论她怎么骂自己,九娘子其实都无所谓,也可以理解,但是一牵扯到五姨娘,九娘子就有些忍不住了,抬头迅速地看了贞娘一眼,那眼神里,竟然有贞娘从未见过的怒气,这下,贞娘更加火了。 翠竹实在忍不住了,端了杯水过去递给贞娘,本来是想趁机劝贞娘不要再说了,谁知道贞娘被九娘子那打死也不说话的样子给气着了,接过茶杯就往九娘子身上摔去。 这下,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惊呼出了声,如果这个杯子真的摔到了九娘子的身上,那么,这事态可就真的严重了,倒不是说水有多烫什么的,而是二人之间的到目前为止都还保持和平的姐妹情份可就真的完了。 ------题外话------ 一米今天要被听课,呜呜,希望一切顺利! 第九十五章 稀泥,闲得 众人惊呼声之中,眼看那杯子就要摔到九娘子的身上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迅速地抢到了九娘子身前,将那杯子接到了手里,再顺手一扔,杯子落在窗前的地面上,摔了个粉碎。(.好看的小说) 那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也震住了当时屋内的众人。 贞娘也傻了,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拿起杯子就摔的,这会儿大家都看向那个接住杯子的人,正是徐振祥本人,徐振祥眼神冷冷地看着贞娘,“夫人好大的脾气!” 贞娘被徐振祥眼中和浑身散发的冷冽之意给震住了,“不,侯爷,妾身……” 话还没说完,老太君那颤巍巍而有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了,这是?贞娘你又不顾及你腹中的孩子了?”老太君扶着丫鬟的手进了屋来。 贞娘呆住了,没想到老太君也过来了,忙要掀被下床,被老太君一个眼神止住,“好了,你坐着吧,翠竹,扶你们家主子坐好,别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都没有,倒叫人笑话!” 老太君这话可不轻,顿时,贞娘的脸就红了起来,翠竹依命上前扶了贞娘,盖好被。这边筱竹忙端了铺了锦红弹花丝绒的垫子的椅子过来,请老太君坐下。 九娘子依旧跪着,只是向着老太君的方向行了礼,玉梅和韩妈妈也依旧跪在九娘子身后,跟着九娘子行礼。 老太君发话道,“振祥,你去扶了谨娘起来吧,可怜见的,大清早就跪在那大理石地面上,别把膝盖跪坏了。” 徐振祥忙走过去,搀住九娘子的胳膊,要拉九娘子起身,九娘子心中还有些不愿,徐振祥轻轻在她耳边说道,“老太太都来给你撑腰了,赶紧起来吧,别叫老太太难做。” 九娘子这才起身,因为跪的太久,膝盖还真是麻了,被徐振祥扶起,还几次站立不稳,还是墨菊从身后钻了出来,扶住了九娘子。身后的玉梅和韩妈妈这也才跟着起身。 老太君这才向贞娘望去,问道,“振祥媳妇儿,你说说看,这一大早的,是怎么了?谨娘那孩子可是犯了什么大错?是喊打喊跪的?咱们家可没这个虐待妾侍的规矩。” 贞娘面上红了一红,想要开口辩解,又发觉自己刚才骂九娘子的那些话似乎也不好对老太君说了,无法,只得支吾着说道,“没有,是谨娘妹妹她气性太大了些,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不服气,给我跪下了。” “哦,是吗?”老太君眯着眼睛看着贞娘,看得贞娘心里有点发毛。 徐振祥插嘴道,“到底是谁气性大?我和祖母进来可只看到你在叫骂摔杯子,谨娘可是一句话也没有的。若不是我接了一下,你那杯子不是要摔到谨娘脸上吗?” 贞娘这下子脸更红了,“侯爷,您还向着她,都是您惯的,这丫头越来越不服气了。” 听贞娘还这么说,九娘子无语了,径直走到老太君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太太,谨娘求您作主,替侯爷将谨娘休了吧,谨娘别无所求,只希望不要辱及生母,纵然以后青灯古佛也是愿意的。”说罢,一头重重地磕在了老太君身前的地面上。 听了这话,贞娘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徐振祥是最清楚五姨娘在九娘子心中的地位的,显然,刚才贞娘肯定是触及到九娘子的禁区了,否则,以九娘子的涵养,倒不至于将事情闹得这样大。 徐振祥又朝贞娘望了一眼,这一眼里,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贞娘也被这一眼望得肝胆俱裂,心痛难已。 老太君叹道,“你这孩子,平日里我看你是个最知理明事的人,咱们今天也说起这糊涂话来了?床上坐的那个不是你姐姐吗,她腹中还怀着你外甥呢,你们俩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不过斗斗嘴罢了,好了好了,听我的,都不要计较了。”老太君显然在和稀泥。 老太君对翠竹和筱竹说道,“糊涂东西,还不快过来扶了你们谨夫人起来了,顺便替你们主子说一声,看在主子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就别计较了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贞娘的两个大丫头代贞娘认错了,翠竹和筱竹哪里敢违抗名令,忙过来扶九娘子,说道,“谨夫人快快请起吧,我们家夫人最近身子不好,请您看在小侯爷的面上,别计较了吧。” 九娘子被她二人扶起来,想着到底还是不要弄的太僵了,贞娘倒还好,要是老太君也下不来台就不大好了,便随着翠竹和筱竹将自己扶起,默默地走到一边立着。 老太君对徐振祥说道,“谨娘还得处理庶务呢,你就先带谨娘下去洗把脸,处理正事要紧,至于这边,我同贞娘还有话说呢。” 徐振祥便将九娘子带出了贞娘的屋子,玉梅等人也跟著出去了,屋内就剩下老太君和贞娘,老太君点点头,身边的丫鬟和翠竹筱竹也都退了出去。 见人都退了出去,老太君这才语重心长地对贞娘说道,“振祥媳妇儿,你平日里看倒是个妥当孩子,怎么就同这谨娘过不去了呢?亏了那丫头也是个懂事省心的,否则闹将起来,你这当家主母的脸面往哪搁啊?” 贞娘也流下泪来,“老太太,您不知道贞娘心里的苦啊。” 老太君劝道,“傻孩子,祖母也是打你这个时候过来的,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就不想想,如果不是谨娘,那是你的妹妹,换另外一个人,得了振祥的宠,还能这么尽心地服侍你,这么尽心地替你打理庶务吗?再说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是那丫头救回来的呢,她能有取代你当主母的那个心思?你信我也不信呢,你啊,凡事多用脑子想想,现在你最大的任务就是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把他好好地生下来,这样以后你的地位就无人能撼动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贞娘点头,“贞娘知道,只不过是一时糊涂,就说了那些话,老太太还请原谅贞娘吧。” 老太君说道,“如今倒不是我原不原谅你的事,是谨娘,你要是伤了那孩子的心,估计你一辈子也甭想将她暖热了。我看着,那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些,有些过于冷静了,倒不一定就是好事了。”又想了想,说道,“那孩子的生母还在你们曹府上吧?” 贞娘拭了泪,点点头,老太君又说道,“如今,我想来,只要你肯下这个功夫,将她生母好好照应了,那孩子肯定会感激你一辈子,一辈子不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的。” 贞娘听了这话,低头沉思了许久,老太君便笑道,“好了,你自个拿主意吧,我老婆子的话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听进去多少也在你,你啊,还是好自为之吧,别把那点子福气都折腾没了,也被把和振祥夫妻之间的那点情分也给折腾没了才好。” 老太君说罢便起身了,贞娘忙唤了外边的丫头进来服侍,老太君说道,“你好好躺着吧,就别起身了。” 贞娘跪在床上送了老太君,老太君对身边的丫头说道,“一会儿叫玉梅回荣安堂一趟。” 这边,九娘子被徐振祥带回了荣月堂,珍菊惊讶地看着这行人又都回来,也不好细问,还是墨菊偷偷地跟珍菊说了声,珍菊才忙去准备热水,茶水进来。 珍菊服侍着九娘子重又净了面,梳了头发,徐振祥便一直在旁边看着,等九娘子都收拾好,才说道,“今儿让你受委屈了!” 九娘子拿着靶镜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侯爷说笑了,都是谨娘应该受的,何来的委屈不委屈?” 九娘子这副敷衍的样子刺痛了徐振祥,“谨娘,你……” 九娘子不等他说完,淡淡地说道,“谨娘得去打理以下事务了,若是侯爷有什么要吩咐的,直接告诉珍菊就是了,至于庶务,侯爷最好早点找好接替的人手,谨娘还可以帮着撑上几天,不过,时间长了就不好了。” 说完,看也不看徐振祥一眼,起身唤了玉梅韩妈妈和墨菊,径直往荣禧堂去了。留下徐振祥眼神阴郁地看着九娘子远去的背影。 九娘子今日处理庶务起来特别顺手,往日脸上总是带笑的她,今日脸上任何表情都没有,那些个管家娘子们也觉出了异常,但也都不敢问,只好更加谨慎地回了话,拿了对牌就走了。 处理好了庶务,九娘子呆坐了半日,才对玉梅她们说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去走走,晚点再回去。” 玉梅担心地问道,“夫人想去哪儿?” 九娘子说道,“在园子里随便走走罢了,你们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晚膳前我就会回来的。” 玉梅还要说话,韩妈妈拉了拉她的衣角,连着墨菊,三人便先回了荣月堂去了。 九娘子自己起身出了荣禧堂,在园子里胡乱走着,只觉得这满园的春色带给人的不是喜悦,反而是烦恼了。这诺大的园子,诺大的侯府,似乎从来也不是自己的家,自己在这里似乎也找不到可以放松之处。 站在一排迎春花前,九娘子呆了半天,才转身朝知味斋走去,或许看看书能够让她的心灵静下来一些吧。 而荣安堂里,老太君听了玉梅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完之后,沉思了半晌,才说道,“这虽然是姐妹俩,但到底还是差了不少啊,贞娘吃亏在气度上,谨娘吃亏在出身上,要是能合二为一,那就是完美了。不过这世上,终究也是没有完人的。” 玉梅听着,老太君又吩咐道,“你今日做的很好,以后也是一样,遇事不要偏向谁,但是该表姿态的时候也绝不能马虎了。” 玉梅答应了,老太君又嘱咐了些话,这才放她回去了。 而荣月堂的人等到晚膳之后都还没看到九娘子回来,这才都急了,四处都寻了起来,也找不着人,珍菊灵菊都急得快哭了,韩妈妈又让几人暗地里去九娘子常去的地方找去,珍菊道,“我们夫人平日里就除了夫人那就是咱们自己院子里,再没有哪里常去的啊,夫人该不会是想不开……” 珍菊话还没说完呢,灵菊等几个丫头都“呸”“呸”了起来,珍菊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还是焦急地要哭了。 这时,徐振祥进了院子,见下人们都手足无措的样子,问道,“这是怎么了?” 珍菊也顾不得其他的什么了,赶紧上前回道,“侯爷,我们夫人自从上午出去后,到现在也没回来呢,奴婢们到处找也找不着呢。” 徐振祥一下子头皮就发麻了,“什么?到处都找不到?” 珍菊点点头,徐振祥皱着眉头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九娘子会去哪里呢? 众人也都在着急地看着徐振祥,都希望他能想到九娘子会去的地方。 徐振祥踱了一会儿步子,突然停住,转身就往堂外大步而去,珍菊急了,也忘了规矩,“侯爷,您这是去哪?我们家夫人……” 话还没说完,徐振祥已经大步离开了,气得珍菊直跳脚,“还指望着侯爷能帮咱们想想呢,这下子让人更着急了。” 玉梅在一边劝道,“看侯爷的样子,应该是知道的吧,咱们还是慢慢等吧,我看你最好去准备点吃食,万一夫人回来是还没吃过饭的呢。” 珍菊觉得非常有道理,忙又去准备去了。 徐振祥推开知味斋的大门,看到里头闪烁的灯火,便知道自己来对了,九娘子定是跑道这里看书来了。 在一排高高的书架之后,徐振祥发现了坐在地上的九娘子,双手捧着一大本书看得正津津有味呢。 徐振祥又气又笑,这个谨娘,完全不知道外边已经因为找她而差点翻了天了吗? 于是,便虎着脸走了过去,一把将九娘子的书夺了过去,“你还有心情在这看书呢?” 九娘子看的正入迷呢,不想被人突然抽走了书,大吃一惊,抬头看见是徐振祥,这才松了口气,“侯爷,怎么是你?” “怎么是我?那你以为会是谁?”徐振祥蹲在九娘子身前,反问道。 九娘子讪讪地说道,“我以为是那几个丫头找来了呢。” 徐振祥皱眉道,“你什么时辰过来的?” 九娘子眨眨眼睛,“理完事就过来了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徐振祥哼道。 九娘子这才抬头去看了看窗户,这才发现外边竟然是漆黑的,掏出怀中的怀表,才发现竟然已经是晚上了,这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竟然这么晚了,唉,我都忘了。” 徐振祥生气地说道,“午膳用了吗?晚膳用了吗?” 看着徐振祥恶狠狠的样子,九娘子无奈地答道,“这时候才觉得饿死了,两顿都没用呢。” 徐振祥伸手去拉九娘子,“赶紧的吧,你院子里的人都要急疯了,快回去用点东西,别饿坏了。” 九娘子也想顺势站起身来,但是却忘记了自己坐在地上的时间太久,腿都已经麻了,完全都没有力气了,所以在第一下起身之后,便随即又跌到在地了。 “哎哟!”九娘子一声惊呼坐到了地上,徐振祥回身一看,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腿都麻了吧?” 九娘子点点头,徐振祥便也坐了下来,开始替九娘子的双腿做起按摩来,徐振祥的手劲很大,再加上他也懂得穴道什么的,所以,很快九娘子的双腿就恢复了知觉,感觉血液都流通了起来似的。 徐振祥先站起身来,然后将手伸给九娘子,“你慢慢站起来,别起猛了,本身身子就不好,又几乎一天没吃过东西,起猛了肯定会晕的。” 九娘子点点头,扶着徐振祥的手,缓缓地起身,慢慢地站了起来,在原地站了还一会儿,才点点头,“嗯,好了,可以走了,快回去吧,我饿死了。” 徐振祥点头,正准备走呢,九娘子忽然又低下身子去,将地上的几本书都抱了起来,“这些我还要都带回去看的。” 徐振祥真是气得想将她那小脑瓜打开来看看,怎么这么磨人呢。最后还是将那几本书都接了过来,自己去书案后找了个书袋,将那几本游记都装了进去,这才对九娘子说道,“夫人,您现在可以启程了吗?” 九娘子掩嘴笑道,“可以了,麻烦您前头开路吧!” 二人这才相依偎着出了知味斋,往荣月堂去了。 到了荣月堂的门口,九娘子对徐振祥说道,“侯爷,今儿您还是去陪陪姐姐吧。” 徐振祥本来心里还窃喜,九娘子好像恢复了以前那样的温和,但没想到到了这了,她还有这么一说,顿时脸色灰暗起来。 “虽然小九一向认为自己人微言轻,但是也真的是当不起媚主和让您宠妾灭妻的罪名,小九所求,侯爷知道,清楚,所以,还请侯爷成全!”九娘子冷静地说道。 徐振祥那一瞬间仿佛就是从高山跌至谷底,心情的低落可想而知了,九娘子自他手里接了书袋过去,“谨娘就不送侯爷了,侯爷请慢走!”说罢转身就进了门,然后嘱咐看门的婆子,“落钥吧!” 那婆子看了看还立在门外的徐振祥,有点犹豫,九娘子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又说了一遍,“落钥吧,侯爷不进来的。” 那婆子无法,只得对徐振祥行了个礼,然后关了院门,落了门栓,剩下徐振祥一人,就这么站立在门外。 徐振祥背着手,就这么站着,站了足足有一刻钟之多,这才神情晦暗地转身离开了。 九娘子进了院子,刚走到正房,就被一大群人围住了,“夫人,夫人,您去哪了?可吓死奴婢们了……”为首的珍菊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哭着说道。 九娘子笑道,“哎哟,这是干什么呢,我不过是去看书,看得忘了时间罢了,你们怎么都这么担心呢?我不是说过我会回来的吗?” 玉梅也说道,“夫人,您可是说您晚膳前会回来的,如今这会子睡觉的时辰都到了,您看看奴婢们能不急吗?” 灵菊也插嘴道,“夫人,您再不回来,奴婢们就要去报官了呢,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平白无故就不见了呢?” 看着众丫头焦急又责备的眼神,九娘子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便说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我知道我错了,可是现在我快饿死了,你们谁能给我拿点吃的来啊?” 珍菊忙抹了眼泪,“哎呀,差点忘了,夫人,您先去洗把脸,奴婢给您准备的膳食还热在小炉子上呢,奴婢这就去给您拿来。” 其他的人也忙着将九娘子迎进屋里,有的打热水,有的给她找来家常衣裳,有的去给她泡茶…… 九娘子看着众人忙忙碌碌为她奔忙的样子,眼眶不由得有点微微泛红。 一时,九娘子净了手净了面,又挽了头发,换了家常衣裳,这才坐到自己平常坐的圆桌前,珍菊和墨菊秀菊三人端了薏仁百合粥、五香麻油大头菜、蒜泥青菜、豆腐衣包子和黄金馒头过来,九娘子看了看,假装恼道,“哎呀,我都饿死了,你们也不给些肉吃,尽叫我吃这么素的。” 珍菊忙答道,“夫人,您饿了两顿了,可不能吃拿油大的,伤了脾胃可就不好了,你若是想吃,奴婢明儿再给您做好吃的便是了。” 九娘子哈哈笑道,“我逗你呢,我哪能不知道呢,这些正合我的心意,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禁逗呢?” 珍菊恼了,“夫人,您……您还逗奴婢呢,奴婢这一整天都快担心死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不说了不说了,我饿死了,让我好好吃饭好不好?”九娘子赶紧打岔道,生怕珍菊又开始唠叨起来。 一时用完了饭,九娘子怕积了食,又看了好一会的书,这才歇下不说。 第九十六章 祭祀,露脸 这边,徐振祥黑着脸到了荣祥堂,贞娘喜出望外,忙命人去准备宵夜,又是准备热水来,因为自己不能下床,又命翠竹去服侍徐振祥洗漱,高兴的样子恨不得自己下床来亲自服侍才好。(.好看的小说) 徐振祥依旧黑着脸,说道,“不用了,我来看看你,等会儿我去知味斋里歇着。” 贞娘听了这话,正吩咐着下人忙碌的话语顿了一下,半晌才说道,“侯爷,您……”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那停顿在空中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对着屋里忙碌的下人吩咐道,“好了,就这样吧,你们下去吧,侯爷晚上不歇在这,就不必弄了。” 贞娘的语气有着浓浓的失望和无助之感,让人听了于心不忍,下人们也都默默地退了出去,贞娘无力地靠在迎枕上。 徐振祥走到贞娘床前,“你这又是何苦呢?” 贞娘抬起头,眼里有难以排遣的伤心,“侯爷,妾身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情?” 徐振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贞娘又自顾自地说道,“其实小九并不愿意来侯府,是我逼她的,如今,这倒是我自找的了。” “为何不能与谨娘好好相处呢,你们不是姐妹吗?”徐振祥问道。“ ”姐妹?“贞娘呵呵笑了一下,”侯爷您真是不了解我们女子,纵然是姐妹,也很难真的能做到好好相处的。“ 见徐振祥还是一副不了的样子,贞娘说道,”那侯爷就请先回知味斋里歇着吧,妾身也要歇着了。“ 徐振祥顿了顿,说道,”我不去知味斋了,在这歇了,我就睡在这边软榻上,不会影响你的。“ 贞娘苦笑了一下,”随便侯爷吧。“ 徐振祥起身,自己去了净房洗漱,出来的时候,翠竹已经将宵夜都准备好了,徐振祥简单用了点,就拿了本书,坐到窗前看了。 寒食节这一日终于在九娘子的惴惴之中到了,前两日,已经有族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到了,九娘子带着人接待了族人,安排好他们的住处,打理好各方面的事务,这才以最充分的状态迎来了正日子。 这一日的卯时初,九娘子就起身了,梳洗好了,带着人到了荣禧堂,卯正二刻,所有的下人们都聚集到了堂外,堂内站着的就是主事的二十个头头了。 外边的天色还黑着,九娘子端了茶杯,轻轻地啜了口茶,然后再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堂上立着的众人都是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九娘子慢悠悠按照花名册一个一个叫过来说道,”你带的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里头只管人客来往倒茶,别的事不用他们管。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只管本家亲戚茶饭,别的事也不用他们管.这四十个人也分作两班,单在祠堂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别的事也不与他们相干.这四个人单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器,若少一件,便叫他四个描赔.这四个人只管酒饭器皿,少一件,也是他四个描赔.这八个只管监收祭礼.这八个只管各处灯油,蜡烛,纸札,我总支了来,交与你八个,然后按我的定数再往各处去分派.这三十个每日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火烛,打扫地方.这下剩的按着房屋分开,某人守某处,某处所有桌椅古董起,至于痰盒掸帚,一草一苗,或丢或坏,就和守这处的人算帐描赔.我身边的韩妈妈每日揽总查看,或有偷懒的,赌钱吃酒的,打架拌嘴的,立刻来回我,你有徇情,经我查出,三四辈子的老脸就顾不成了.如今都有定规,以后那一行乱了,只和那一行说话.素日跟我的人,随身自有钟表,不论大小事,我是皆有一定的时辰.横竖你们上房里也有时辰钟.卯正二刻我来点卯,巳正吃早饭,凡有领牌回事的,只在午初刻.戌初烧过黄昏纸,我亲到各处查一遍,回来上夜的交明钥匙.第二日仍是卯正二刻过来.说不得咱们大家辛苦这几日罢,事完了,侯爷自然赏你们。(.好看的小说)“ 说罢,又吩咐按数发与茶叶,油烛,鸡毛掸子,笤帚等物.一面又搬取家伙:桌围,椅搭,坐褥,毡席,痰盒,脚踏之类.一面交发,一面命墨菊提笔登记,某人管某处,某人领某物,开得十分清楚.众人领了去,也都有了投奔,不似先时只拣便宜的做,剩下的苦差没个招揽.各房中也不能趁乱失迷东西.便是人来客往,也都安静了,不比先前一个正摆茶,又去端饭,正陪举哀,又顾接客。 吩咐完这些,九娘子又将珍菊灵菊墨菊秀菊和玉梅寒梅韩妈妈和刘妈妈都叫了过来,珍菊留在荣月堂里照看一切,刘妈妈负责荣月堂里的杂务。 韩妈妈是这几日事务的总负责人,每日里所有的帐都要汇拢到她这儿的,墨菊被她派到柜上负责照看着总账,秀菊则跟着灵菊被九娘子派为传话的,随时在九娘子和各管事娘子之间传话,玉梅和寒梅则随时跟在九娘子身边,九娘子主要是考虑到族里或许还有些不大熟识的,还要靠玉梅来指点,至于寒梅,倒不是真的说是为了保护自己什么的,人家毕竟不是自己府里的丫鬟,过多的使唤她也不大好,所以就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也是个照应。 因为怕今日事忙,九娘子早起就用了一小碗参汤,这会子见事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便去了荣祥堂,先给贞娘请安,徐振祥已经早早起来,换好了衣裳,贞娘也扶着翠竹的手下了床,今日二人的装扮出奇的一致。 徐振祥是暗红的妆花缎的织锦长袍,腰上系了一根玉色的腰带,头发用碧玉簪束起,显得整个人比平日里看起来要温和儒雅一些,贞娘也是暗红色的妆花缎的织锦长裙,只不过裙摆上绣满了牡丹,走动之间,层层叠叠,暗香浮动。贞娘今日着重打扮了一下,脸上也用粉扑过了,遮盖了黑眼圈和憔悴的脸色,梳了高贵的牡丹髻,头上戴的是全套的大红宝石的头面,髻边还插了一支凤嘴含珠的金簪。整个人看起来端庄肃穆,华贵无比。 徐振祥冲九娘子点点头,就率先出了们,往荣安堂的方向而去。九娘子则跟在贞娘身后,慢慢地也往荣安堂去了。 荣安堂里,众人已经齐集,老太君、老侯爷、太夫人均是暗色华服加身,二老太爷、二太夫人带着二房的人也候在了门外,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均是带了家眷候着。 一时,老太君看了看时辰,便开口说道,”吉时已到,咱们动身吧。“ 在老太君的带领下,四房的人一齐往祠堂的方向而去,这声势的好大是九娘子以前从为见过的,按照惯例,九娘子本是没有资格出席这种场合的,只不过由于是她在打理庶务,所以,老太君的意思是叫她也跟着,但是不能进祠堂罢了。 到了祠堂,祠堂设在侯府的后半部分,白色的墙壁,红色的琉璃瓦,黑色的大门,高高的牌楼,祠堂给人一种端素凛然的感觉。 九娘子因为身份的限制,不能随众人进去,便等在门外的一个亭子里,而徐振祥则扶着贞娘和众人一起进了祠堂。 祠堂里还有很多族人或者族里的长辈都到了,大家都在等老太君这个最高权力的代表来主持这个祭祀。 族里的长辈们和长老们也都到了,都站在里边候着。老太君上前和族人一一招呼了,这才带着众人开始了冗长而森严的祭祀仪式。 九娘子在外边,看着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将事前准备好的祭祀用品一一地送进祠堂, 看着下人们来来往往,祭祀也非常顺利,九娘子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并没有出现她预料之中的有人做手脚捣乱的事。[]正准备起身去转转时,那燕姨娘从园子里走了过来,寒食节的时日,已经算是暮春了,燕姨娘还披着厚厚的织锦披风,显然是那一次的伤还没好透呢。 燕姨娘自然也是不能进祠堂的,但她还是过来给九娘子敷衍地行了个礼,”哟,姐姐今儿可是忙坏了,哎,这么大的一个侯府,还要姐姐这样一个出身的人儿来理事,也着实难为姐姐了。可惜,姐姐将事事打理得如此妥当,却也还不让姐姐进了那道门去,哎,我是真的替姐姐不值啊!“ 九娘子心里只觉得好笑,这燕姨娘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了,才被徐振祥教训过一顿,这么快又开始恢复张狂的本色来了,竟然还不知收敛,真是让人很无语。 ”燕姨娘多虑了,谨娘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只是谨娘不明白的是,祠堂这里禁止外人进入,喧哗吵闹的,万一让人看见,燕姨娘说说看到底是谁才要挨骂呢?“九娘子说道。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九娘子自己是因为得了老太君的允,来打理事务的,而燕姨娘,本身就不招老太君待见,这会子还要怎么的话,岂不是平惹风波?” 那燕姨娘被九娘子噎了一下,半天缓不过神来,等她快要发火的时候,一个管事婆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九娘子定了定神,“什么事?快快来说清楚了。” 那娘子普通一声跪倒了九娘子身前,“夫人,夫人!求您看在奴婢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九娘子喝道,“好了,我现在且问你,出什么事了?。” 那娘子定了定神,才说道,“今儿早上奴婢去外库房,谁知道咱们定好的那些吃食,都被老鼠咬过了,而且都有异味了,这可怎么好啊?马上咱们的午膳就得准了…… 九娘子头皮顿时一麻,自己刚刚还在庆幸呢,果不其然,这事就来了,就娘子已经顾不上去打骂着个管家娘子了,问玉梅道,”这婶子是谁?“ 玉梅说道,”这是厨房的李妈妈的秦家,林妈妈。“ 九娘子点点头,”你的事我已经记住了,今儿没空,等今儿的事过去了,你明天自己来找我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眼前这一难关渡出去。“ 说着又对玉梅吩咐道,”你快去给灵菊传话,让她把韩妈妈叫道这里来。“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韩妈妈就过来了,九娘子将情况简单的说了,道,”韩妈妈,咱们料的果然不错,看看,这就按捺不住了。“ 韩妈妈严肃地点了点头,”还好,咱们都有准备好了。“ 九娘子点点头,”那就劳烦韩妈妈带着寒梅速速去将这事办妥了。定钱银子咱们不是都给过了,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呢。“ 韩妈妈点头,”夫人放心,老奴早就同那刘记说好了的,各式点心咱们都定好了。“这才招手叫了寒梅来,寒梅不声不响地便弄了辆马车来,二人上了车往刘记铺子赶去。 九娘子这边心急如焚,燕姨娘倒在一边笑了起来,”哎哟,这可真是有意思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黑心窝的哦,姐姐这下可麻烦了!“ 九娘子白了她一眼,”姨娘你的伤许是好了,可别忘了咱们受的伤是怎么来的就好。“ 提起这个,燕姨娘的脸上呼呼地发起烫来,一边又恶狠狠地盯向九娘子,”姐姐还是多顾着自己吧,要是今儿一整天都没有吃食,不知道老太夫人和太夫人会不会这么就放过您呢。“ 九娘子心里又气又急,面上却也不能露出来,只淡淡地说道,”那你自己也要先自己多保重了,不要再隔三差五地随意走动,今儿可是祭祀的大日子,要是不小心冲撞了那位贵宾,您猜猜侯爷会有什么动作呢?“ 九娘子的话也着实说道了燕姨娘软肋,燕姨娘恨恨地拂了帕子,不甘心地走了,走之前还用幸灾乐祸地语气说道,”这下可真的是出纰漏了,不知道姐姐用什么法子才能解决,但愿姐姐能想出法子来噢,“燕姨娘假意叹道,”如果真的弄砸了倒也罢了,只希望姐姐别叫妹妹饿肚子就好了。“ 说罢带着个小丫头摇摇摆摆地从院子里回了。 祠堂内的祭祀还在继续,九娘子在门外焦急地等着,又看着下人们将香纸等东西也都准备了往祠堂里送,生怕哪里再出现点什么事来。 好不容易看到了匆匆回来的韩妈妈,就娘子忙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韩妈妈点点头,”夫人,放心吧,那刘记铺子的老板原是受过侯爷的恩的,见我去说,便二话不说,将铺子里所有的都拿了出来,还开门去库房里寻了一寻,老奴估摸着怎么也能撑过今日去的,所有的东西已经让寒梅看着从后门运进来了,这会子估计正往厨房里送呢。“ 九娘子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她将那一直缩在边上的林家的叫了过来,”听说你还是李婶子的亲家呢,如今,你大错已经犯下,重罚是肯定的了,李婶子也得跟着你吃瓜落儿,今儿可是寒食节啊,偏偏家里还来了这么多人,如今,新的点心已经都运了过来,你,现在就给我回去厨房,盯着这一批点心,如果再有什么问题,那也不用来见我了,直接抹脖子算了吧。“ 那林家的赶紧跪了下来,叩头道,”奴婢定不会再出错了,求夫人饶恕啊。“ ”你现在马上回去,将这事办好,自然就可以将功赎罪了,你可愿意?“九娘子问道,现在不是大闹的时候,等寒食节过了,再算总账也来得及。 那林家的喜出望外,忙不停地叩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奴婢这就去。“说罢,起身急匆匆地往厨房里去了。 等到那林氏的身影看不见了,九娘子这才回神过来,惊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祭祀快结束时,有丫头过来传话,说是礼快成了,九娘子忙又准备起来,叫了灵菊去荣禧堂,看看那里的人有没有将宴席摆好,这边,又忙着分派人手一会儿等着送人过去。 一时,祭祀大礼成,大门打开,以老太君为首的众人缓缓都步出了正堂。 老太君带着众人往荣禧堂去,九娘子带着自己的人低头立在路旁,恭敬地送众人离开。 那边灵菊已经回来报过了,厨房里已经准备好,各式的点心,热茶都已经上了桌子,叫九娘子放心。 九娘子这才又分派人手去打扫祠堂,整理东西等。 等到九娘子再赶到荣禧堂时,老太君正在和几个族里的老人们说话,九娘子就没进去,在门口跟老太君身边的红梅说了会话,得知一切都很顺利时,九娘子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玉梅拿了个小碟子装了点点心,又将九娘子扶到正堂后边的偏堂里,”夫人,您从早上到现在也就一碗参汤而已,怎么熬得住啊,快,将这些点心用了,奴婢去给您倒杯热茶来。“ 九娘子点点头,她还真是饿极了,刚才担心忙碌得都让她忘了肚子饿的事了,这会子放松下来,才觉得真的是胃痛起来,忙拣了几块点心吃了起来。 一时,玉梅端了茶过来,九娘子喝了,这才觉得自己真正缓了过来,问道,”你们几个也错开去用点吃的吧,还有好些事没忙完呢。“ 玉梅点点头,”夫人,您放心吧,寒梅和灵菊她们已经去用了,奴婢等她们回来再去。“ 九娘子赞赏地看着玉梅,”玉梅姐姐,今儿也是幸亏有你们都在我身边啊,要不,我就该忙死了。“ 玉梅笑道,”夫人早早就将这些个突发状况都考虑到了,奴婢们哪里有什么辛苦的,只是照做就是了,倒是夫人您,真是累呢。“ 二人又说了会闲话,里头才传出话来,说老太君叫九娘子进去见人。 九娘子愣住了,”什么,还得见人?见什么人啊?“ 玉梅倒是多了几分惊喜,边给九娘子整理妆容什么的,边高兴地说道,”夫人,这可百年难遇的一次机会哦,这是老太太看的起您,要让您在族中的人跟前露个脸呢。“ 九娘子有点惴惴,”露脸?露什么脸啊,我才不想呢……“ 但是已经有不得她了,很快玉梅就扶着她到了正堂。 正堂里,摆了五张大的八仙桌,此刻都坐满了人,九娘子目不斜视地走到老太君坐的这个主桌前,给老太君行了礼。 老太君叫了起,笑呵呵地说道,”谨娘,辛苦你了!今儿的祭祀一切都很顺利,点心也很可口,且花样也多,老婆子我也多用了几块呢。“ 其他人都跟着附和,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老太君身边的说道,”老嫂子,这孩子我瞧着倒有几分您当年的模样,也是这般的气度这般的镇定呢。“ 老太君听了这话,眼睛笑开了花,”是吗?我看哪,是比我们当年可强多了,这孩子还懂事明理这是最最难得的了。“ 九娘子只好低着头任由二人夸着,有点弄不懂老太君的意思了,与此同时,九娘子也感觉到了一道阴冷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九娘子稍稍侧脸,发现那竟然就是贞娘。 贞娘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就这么眼神冰冷地看着九娘子,九娘子心里暗叹不已,”这侯府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太君这么一来,岂不是又将自己往那热火上推了几分吗? 到底是与贞娘的梁子就这么结下来了,九娘子心里暗暗叹气,却也无可奈何,老太君又说了几句话才让九娘子退下,这下,众人的心里都明白了,老太君这是存心给九娘子做脸呢。 下午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无非就是一批一批地送族人走,安排好车马,安排好回程的礼物,安排好路上的盘缠等等,忙完这些,就是所有祭祀用具的清点、清洗、登记、入库等,还有就是祠堂包括几处院落的打扫整理等等,将这些统统都安排好之后,就是处理中间的突发情况,该赏的,九娘子毫不吝啬,大力地赏了,得了赏的人也都高高兴兴的,对九娘子赞不绝口。该罚的,例如那个林氏,还有几个打破了茶盏的,库房看管不力的,因为事前九娘子都已经是有言在先了,所以,受起罚来也都心悦诚服的,没有不服气闹将起来的。 等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九娘子连洗漱都懒怠动了,随便弄弄躺倒在床上时,才发现自己的全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一般,浑身都疼。但心里却是极其放松的,终于过了这一关,这样起码是完成了一个大任务,至于其他,就抱平常心吧,这么想着,九娘子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得太熟,连徐振祥进来也丝毫不知,徐振祥看着累极的九娘子,心里也十分的心疼,然而也有更多的不安,这个女子,让他越来越无法把握了。 ------题外话------ 今天一米有急事出去了一趟,没来得及更新,现在更了,请大家原谅哦! 还有这一章中借鉴了<红楼梦>中的一段,大家勿怪哦! 第九十七章 探妹,父训 荣祥堂里,贞娘正面色阴郁地听着孙妈妈在哪唠叨着,“夫人,谁知道那丫头还留着后手呢,老奴都准备好了万无一失的,那老鼠也都放了不少呢……” “够了,别再说了!”贞娘喝道。(.) 孙妈妈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说了,贞娘自言自语道,“真的是天意吗?那我还有什么好争的,罢了,罢了……” 孙妈妈见贞娘神色不对,也不敢再提这话,只拿太医的话宽慰贞娘,服侍着贞娘上床歇了。 寒食节一战,九娘子成名,现在不仅是侯府上下了,连族里的人也都知道了大房有这么个能干的贵妾了,看老太君的态度,众人均在猜测九娘子扶为平妻是指日可待了。 九娘子自己却还是一样,每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荣祥堂给贞娘请安雷打不动,还时不时地给贞娘请大夫过来诊脉,开保胎药,贞娘也将心思都放在了肚子里的孩子上,肚子越大,也越发的忧虑起来。 期间,九娘子还请徐振祥请了那程鹏过来,说了说仕途的事,那程鹏也是个聪明人,徐振祥一点,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待七娘子的态度也好多了。 九娘子后来又去过一趟,七娘子的身边也多了个丫头,那老太太对九娘子的态度也比上次好多了,起码还客气地留九娘子吃饭,七娘子对九娘子也感激不尽,一直拉着九娘子的手道谢,九娘子临走时才跟七娘子说了,到底还是要将银钱揽在自己手里才好,千万别心一软,又都交出去了。七娘子才红着脸点头应了,不过九娘子看她那样子,估计也是白嘱咐了。 五月里,十娘子进宫的日子近了,贞娘身子不便,九娘子就自己回了一趟曹府。 这日早早的,九娘子就处理好了庶务,又去荣祥堂拜别了贞娘,贞娘肚子越发大了,加上又整日地窝在床上不下地走动,所以,行动也越发不便起来,九娘子多次提醒过她,让她多走动走动,省得生产时费劲,贞娘也不敢冒险,到底还是选择了总歪在床上。 “我也没什么可送她的,你将这几匣子首饰带去替我给她吧,到底是进宫,在那里可不能叫人轻看了咱们曹家的姑娘,这些就当是我给她的添箱吧。”贞娘懒懒地说道,让翠竹拿了几个精致的雕花匣子出来。 九娘子应了,这才回了荣月堂去收拾,想着十娘子进宫,肯定要打点上下,九娘子就早早准备了一些自己闲暇时分绣的荷包,里头都装上二两、三两和五两的银锞子,理了理大概也有二三十个,然后又准备了自己亲手绣的丝帕十方和五百两银票,叫珍菊都装好了,另外又装了些给五姨娘带的东西,这才带着珍菊和寒梅出门了。 徐振祥知道她今日要回去,特地派了徐管家给派了四个粗使婆子,四个促使丫鬟还有四个家丁护着回去,看到二门处候着的那阵仗,九娘子头都要大了,不过是回趟家,徐振祥这一下整的也太大了吧?当然她也知道徐振祥的苦心,他是怕自己回曹府被大太太和大老爷看轻,也怕自己被那些个逢高踩低的下人看轻。 这一行人三辆马车往曹府里去了,到了曹府的二门,大少奶奶林氏早已经候着了,见九娘子下来,忙上前道,“九妹妹可回来了,快,进屋,太太还候着呢。” 九娘子同大少奶奶一路走着一路聊着些闲话,到了春熹堂,早有丫头打了帘子,请了二人进去。 九娘子进了暖阁,大太太据说身子不爽,一直歪在床上,见九娘子进来,忙唤九娘子到自己床边坐,九娘子只是淡淡地对大太太的神色不自然是置若罔闻的。(.)“”小九给太太请安了!“九娘子恭敬的行礼。 大太太不带任何可套话地上来直接就问,”你是从家里来的吧?贞娘现在好了多了吗?还能不能再室外活动活动筋骨呢。“ 大太太连续发问,九娘子之得慢慢地一个接一个的回答,”姐姐现在好多了,太医又来看过了,说姐姐的胎来之不易,所以,姐姐都已经预备好了,连稳婆也都找好了,母亲放心吧!“ 大太太这才松了口气,半晌才说道,”你如今看上去倒是比那个燕姨娘强些的,不过,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也要好好服侍着吧。 好不容易地熬到了大太太有个松口的时候,九娘子起身说道,“小九想去和十妹妹说话儿,还望太太允许。 大太太点点头,”你也劝劝你十妹妹,别想太多了。“ 九娘子无法,只得应了,等出了春禧堂的大门,九娘子恨不得自己就会飞,恨不得马上跑到十娘子的身边。 秋意苑里,张灯结彩,大大小小的东西堆的满是,九娘子进里屋时,才发现二姨娘正和十娘子二人坐在那儿对着抹眼泪呢。 见九娘子来了,那二姨娘赶紧起身,说道,”小九也回来了?快来快来看看。“ 九娘子无奈,只得过去让她们看到了,二姨娘笑着说道,”小九去了侯府,显是白了几分,也胖了点了,总算有点肉了。“ 九娘子也笑了,”可不是嘛,可能侯府的水养人,小九过去之后每顿饭要吃两大海碗呢!“ 十娘子笑道,”好了好了,姨娘,您先回去吧,得空了我再找您。“ 二姨娘又同九娘子打了个招呼,这才退了出去。 十娘子过来拉着九娘子的手上了炕,”你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我啊?“十娘子嗔道。 九娘子打量着十娘子,月余不见,十娘子好像也长大了许多似的,被那些嬷嬷们教导了这么久,到底是见了点效果,十娘子看上去也沉静了点了。但是在九娘子面前,她还是一下子就露出了爱顽的样子。 ”哪有空啊,我倒是想着来看你,可是一来没有特殊理由,我不方便回门,二来,大姐姐怀了身子,我还得替大姐姐打理事务不是吗?“九娘子说道。 听九娘子提到这个,十娘子也叹了口气,”九姐姐你的日子也难过啊,有大姐姐在前头,你何时才算是有出头啊?“ 九娘子笑道,”好了,你这么个鬼灵精,这会子还替我操起心来了,我谢谢你了,你啊,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提到这个,十娘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九娘子问道,”你也要为你自己打算打算了,进宫的秀女不是还要进行几轮选拔吗?就不能想法子分到别的什么世子王爷府中,哪怕是郡爷府里也比那深宫里强啊?“ 十娘子叹道,”九姐姐,你哪里知道……哪里知道我的苦楚……“说罢,眼圈就红了。 九娘子看到她这副样子,忙拿了帕子出来,替她按了按眼角,”姐姐知道,姐姐怎么会不知道呢,姐姐同你是一样的,是不是……逼你了?“九娘子没说出来,但是十娘子也明白她说的其实就是她们的爹,曹阁老。 十娘子点点头,”他说,叫我什么都不要想,只管进宫就是了,如今,家里有永安侯府作保障,暂时不会有事,但到底是朝中无人,有些事不好打理,要是我能得到皇上的几分恩宠,那么,曹家就更加稳固了,他的仕途也就更顺利了。“ ”那就是说,是一定要让你去服侍皇上了?“九娘子反问道。 十娘子点点头,”我还有二姨娘,从小到大,我都装傻,装可爱,不求父亲和太太能多高看我,只求他们二位能看在我听话乖巧的份上给我安排一门简单的亲事,能够让我好好奉养二姨娘,可是如今,二姨娘却成了他们手中的砝码了,我没有办法不顾及二姨娘啊。“ 九娘子沉默了,又是这样!真是好笑,诺大一个阁老府,难道要靠卖女儿才能支撑下去吗?卖了自己,卖了七娘子,卖了八娘子也就罢了,如今连最小的十娘子也不放过,还要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服侍那与自己完全差了辈分的男子!更何况,那朱门红墙之内,是个什么地方啊?被人吃了连骨头都找不着的地方,却要将天真可爱又乖巧的十娘子送进去,想想,都让九娘子感觉非常气愤。 但是,诚如十娘子所说的,像她,像七娘子八娘子又或是十娘子,都有一个共同的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生母,那时完全被控制在大太太手中的,一个不高兴,就可以一碗毒药赏了扔出去的,这叫她们做人女儿的情何以堪? 想到这节,九娘子勾起了自己的心事,就更加沉默了。二人就这么对坐了半晌,还是十娘子先说道,”好了,九姐姐,咱们也别再自怨自艾了,管它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到什么地方唱什么戏吧,实在不行,就像我在这府里一样,装傻,装天真,离那个皇帝远远的,不就可以了吗?“ 九娘子也被她说的笑了起来,”干吗总要装傻啊?就不能装装聪明啊?“ ”你不知道,九姐姐,在那个地方,聪明的人死得更快,只有傻的苯的,说不定还可以活着送自己的亲人了。“十娘子幽幽地说道,那神情,已经与她平日装出来的傻样全不一样了。 九娘子呆了一会儿,才想起,唤了珍菊进来,将自己带的东西都拿给十娘子看着。 先将贞娘给的几个匣子拿给十娘子看了,十娘子兴致缺缺地翻看了几个,”嗯,不过是些常见到首饰罢了,你替我转告大姐姐了,谢谢她的好心!“ 十娘子将这几个匣子收好,又唤了外边的丫头进来,将匣子里的东西都上册再收好。 九娘子这才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给十娘子看,”都是些不值钱的顽意,你别见笑了!“ 十娘子说道,”我喜欢都还来不及呢,谁还敢轻看你的东西啊。“ 九娘子伸手要去拧十娘子的脸蛋,叫十娘子躲开来了,二人就这么在炕上滚作一团,等笑够了翻身起来时,二人的衣裳都有些乱了,二人起身互相整理的头发衣服等。 九娘子拉着十娘子的手,将东西一样一样给十娘子看,”这些荷包都是我亲自绣的,有以前的,也有最近的,里头都让我装好了二两三两活着五两的银子,你拿了去,不要吝惜,将这些都拿去打点,宫里的那么多宫女嬷嬷和公公,肯定是要都去打点了吧?“ 十娘子拿起一个荷包,上边的鱼戏莲叶栩栩如生,生动活泼,那针脚细密地同宿娘们绣的没有什么不同,感动地直讲,”多谢姐姐了!姐姐还我我想这这么周到。“ 九娘子笑道,”不过是很少的一些事情,妹妹不必客气。“然后又将自己绣的帕子拿给十娘子,”这个,也是我亲手绣的,拿着平日里用着顽吧。“然后顺便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个信封来,”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积蓄,你都拿去吧,有时间换成小面额的票子,拿出去才会好用,是不是?“ 十娘子眼圈又红了,扑到九娘子怀中,”姐姐,你待我太好了,姐姐,妹妹真不想去那个地方,也真是害怕啊,万一,妹妹死在里头,就请姐姐多多照顾二姨娘了。“ 九娘子拍了拍十娘子的肩头,”嗯,好了,别说那丧气的话了,既然是进宫,咱们也就一条心吧,好好服侍皇上,争取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还有,宫里的几位正派主子都不说,你要多多去亲近皇后,她到底是我们侯爷的姑姑,冲这点来看,你还是站在皇后那一边去才好呢。“ 十娘子从九娘子怀里抬起头来,”多谢姐姐教诲,妹妹记住了。“ 姐妹二人又说了好会子悄悄话,才有丫头进来回道,”太太在春禧堂里摆了席,请二位姑娘去用席呢!“ 九娘子和十娘子相视一笑,”既然是把我们当作是筹码,那自然要好好待我们了,走,去吃它个肚圆!“十娘子笑着说道。 九娘子也点点头,二人这才手拉着手出了秋意苑,往大太太的春熹堂里去了。 走在半路,却遇见了一个让九娘子意外的人,杨广! 迎面而来的杨广也愣住了,本来这次回来就呆个几天就又要上边境去的,今日不过是陪同六娘子回来的,因屋里气闷,六娘子又同大太太说个没完,所以,杨广才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就遇到了那个还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 九娘子也愣住了,这个曾经有意于她的少年将军,许久不见,或许是在边关的时间待长了,整个人晒黑了不少,这样一来,倒是洗去了不少他身上本来会有的贵公子气,反而显得更加成熟了一些,只是那过去桀骜不驯的眼神却变成了如今的一潭死水般让人捉摸不定。 避无可避,只能对面见了,九娘子和十娘子向杨广行了礼,”小九(十)给六姐夫请安了!“ 杨广许久没说话,再张口,嗓子却干哑不已,”哦,二位妹妹是要去母亲那里吗? 九娘子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十娘子见气氛有点尴尬,便说道,“时辰不早了,九姐姐我们走吧。” 九娘子答应了一声,二人又向杨广告辞而去,就在三人将要错身分开的时候,九娘子回头轻轻地说了一句,“边关苦寒,还请六姐夫多多保重!”说罢,才和十娘子一同离去了。 剩下杨广如同被雷击了一般还站在原地,无数遍地回味着九娘子的这句话,于浓浓的苦涩里嚼出几丝甜意,又于那几丝甜意之中回味着无尽的苦涩! 那么一错身的缘分,就这么埋葬了青春年少的美好! 杨广伫立良久,才慢慢回身,最后大踏步离开了。 九娘子和十娘子二人到了春熹堂,六娘子早已在那里了,见二人携手而来,笑道,“好啊,你们俩,背着我说悄悄话来着吧,瞧瞧那红眼圈,哭了吧?” 六娘子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的性子,眼看着大太太的神色不好看起来,九娘子忙说道,“六姐姐又爱瞎说了,哪里是哭了,是才刚叫沙子迷了眼睛罢了。” 六娘子也不点破,“好了,管它什么呢,一会儿咱们可要好好地说会话,我都好久没有跟九妹妹说话了呢。” 九娘子点点头,三人在大太太面前坐了下来,安静地用了膳,因为大太太惯来要午歇,所以姐妹三人正打算去秋意苑再说会子话的。 三人刚要走,大老爷身边的清风过来传话,说是大老爷叫九娘子去外书房一趟,大老爷有话要说。 六娘子满心疑惑,十娘子满脸关心和担忧,九娘子则是心底叹息一声,她大概就知道今天一定逃不过这一关的,她也大概能猜到是与什么有关的了,没办法,只好让六娘子和十娘子先回秋意苑,自己则随清风先去外书房了。 姐妹三人在春熹堂分开,九娘子跟着清风往外书房里去了。 外书房里,大老爷一脸端肃地坐在高高的梨花木的书案后,不知道是不是九娘子的错觉,九娘子以前总觉得大老爷在那坐着仿佛是神一般的存在,高不可攀,如今,才多长时间,大老爷依旧是坐在那里的,只是感觉那身形颓废了不少,困顿了不少似的。 九娘子进去了,先给大老爷行了礼,大老爷还端着架子呢,受了九娘子的礼,才缓缓道,“小九,你也坐吧。” 九娘子推辞,“父亲训话,小九不敢废礼。” “没关系,叫你坐就坐吧,咱父女俩好好说说话。”大老爷异常和蔼地说道。 九娘子只得在书案下首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怎么样,在侯府里过的还好吧?”大老爷问道。 “还好,多谢父亲关心!”九娘子简单地答道。 大老爷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又继续问道,“那振祥待你好吗?” 九娘子望向大老爷,大老爷的眼里似乎有一丝急切的神情,似乎是很迫切地想从她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九娘子心里有了几分了然,反而平静地答道,“侯爷待小九很好。” 果然,大老爷的眼里马上放出光来,笑道,“呵呵,我就知道,我们小九到哪里都是不错的,讨侯爷的喜欢是肯定的了。”马上又接着说道,“那他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公务,或是让你帮他打理公务什么的?” 这就来了,连一点点假意的温情大老爷都懒的多说,马上就切入正题了,九娘子假装惊诧道,“公务侯爷怎么会跟小九提起呢?小九不过是个妾罢了,父亲高看小九了,不过倒是可以去问问姐姐的,姐姐是侯爷的正妻,应该是知道的吧。” 大老爷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小九,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将你送进侯府也是我们考虑不周,但是,如今你看看,你不也是过的挺好的吗?侯爷待你不错,又有你姐姐照应你,将来等有了孩子,你的好日子就在后头呢。” 九娘子心里冷笑,难道自己还要跪下来,对他或者对大太太感激涕零地膜拜不成吗?他们把她当成什么了?好日子,什么叫好日子?天天给作为正室的姐姐立规矩,受姐姐的猜疑和陷害,这就叫幸福吗? 大老爷见九娘子不说话,以为她就信服了,赶紧又说道,“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们曹府出去的女儿,曹家的事你也要多顾着点,你姐姐现在怀着身子,不方便,你有空的话就在枕边问问侯爷,最近朝堂上有没有什么对父亲不利的流言?” 九娘子想起那日徐振祥赖在自己屋里处理的公文和书信中,确实有书信中看到过对大老爷的弹劾,但是,自己也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而已,徐振祥不说,自己也没问,那就表明徐振祥并不想自己知道,那自己又何必趟那趟浑水呢? 于是,便说道,“父亲见谅,小九愚钝,侯爷也向来不爱在我们面前提起公务,恕小九无能为力了。” 大老爷顿时脸色不好了起来,习惯性地就要发火,到底忍了忍,没发出来,又耐心地说道,“也不是叫你干什么,只是吹吹枕头风罢了,打听打听,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困难的?” 九娘子丝毫不让,立起身来,“父亲请见谅,小九人微言轻,实在是没那个能力。” 大老爷气极,右手习惯性的抬起,九娘子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不仅不避,反而将自己的头稍稍抬起,将左脸迎了上去,那意思竟然是准备好了要挨打一样。 第九十八章 顶嘴,嘱咐 看到九娘子高昂起的头和嘴角冷漠的笑,大老爷的右手顿住了,他想起大太太曾不止一次的说起过的“小九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小庶女了。(.)”这句话,莫名的,他就感觉到了苍老和颓然的情绪,这情绪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他都没有准备好,便将他彻底击垮。 大老爷无力地垂下右手,跌倒在太师椅上,喃喃地说道,“小九啊,你也不要忘了,唇亡齿寒,何况你的姨娘还要靠我们曹府来过活呢。” 听到他提起五姨娘,九娘子的眼神更加冷了几分,他还有脸提五姨娘吗?九娘子心里腾腾地生起一股怒火,冷冽地说道,“父亲过虑了,小九不过是曹府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庶女,至于五姨娘,父亲难不成还要逼死她吗?” 大老爷被噎得一下没说出话来,九娘子也不想与他多说些什么,告辞道,“父亲若是无事,小九先告辞了,还要去看看五姨娘。” 说罢,也不等大老爷回答,自己转身离开了外书房。 外书房外,阳光灿烂,斑驳的树影之下,九娘子抬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将自己胸中的那口闷气吐掉似的。 站在阳光下,九娘子似乎是将闷气和愤怒晾干了,这才提脚往夏莲苑去了,回来这半天,还没来得及去看看五姨娘,趁这个机会正好去看看。 吩咐珍菊去往日的姐妹熟人那里去说说话,自己只带着寒梅往夏莲苑去了。 刚走进院子,通过打开着的厢房的门,就看见了那个跪在蒲团之上的清瘦背影,九娘子就忍不住地掉下泪来,在门口扶着门框站了好一会儿,那喃喃的念经的声音那么平静那么无波,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人无关,九娘子拭了泪,这才轻轻走上前去,也跪在了五姨娘身边,对着那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恭敬地磕了几个头,口中念道,“求菩萨保佑我娘身子康健,平安喜乐!” 五姨娘这才反应过来,停了念经,抬起头见是九娘子,喜出望外,“你这孩子,来了怎么也并不先说一声,娘一点准备都没有。” 九娘子笑道,“女儿回来看您,您还要准备什么?” 五姨娘将九娘子从地上拉起来,二人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五姨娘拉着九娘子的手,细细地看着九娘子的脸,好半天才说,“嗯,好象也没瘦,不过也没胖,气色还不错。” 九娘子唤了寒梅过来将带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上次给您带的那些个补品,您都吃了吗?” 五姨娘不住地点头,“吃了吃了,再别带这么多东西了,我吃斋念佛,也不应该吃那些个的。” “您又不是出家,只不过是清修,再说了,佛祖在心中,与吃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九娘子辩道。 “你这孩子,怎么瞎说起来,”五姨娘嗔道,转脸又往佛祖的方向合手拜了拜,“佛祖见谅,她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佛祖勿气!” 九娘子笑道,“好了,佛祖也不会怪您的,都是我的不好。” 看着五姨娘虔诚的样子,又想起大老爷说过的话,不禁问道,“娘,我替您找个清静的地方,接您出去过,可好?” 五姨娘诧异地问道,“出去过?那是什么话,再说了,去哪?我总不能跟着你去侯府吧?” 九娘子沉思道,“我给您找一处清静的院落,您要是嫌寂寞的话,我也可以给您找一间寺庙,您安静地清修不是更好吗?” 五姨娘轻轻笑着摇头,“你啊,还太小了,娘怎么能离开呢?出嫁从夫,我就是曹府的人,还能去哪里呢?” 九娘子没想到五姨娘在这个问题上如此固执,想起大老爷,万一曹府有点什么事,还是应该想法子将五姨娘弄出去才好。 母女二人说了会子梯己话,九娘子看看时辰也不早了,这才起身要来开,又再三地嘱咐了五姨娘要多注意身子,这才带着寒梅离了夏莲苑,往秋意苑去了。 秋意苑里,六娘子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十娘子收拾着进宫的东西,挑选要带进宫的衣裳首饰什么的。 九娘子进去,那六娘子这才欢呼了几次,这才拉着九娘子的手去看那十娘子的东西。 十娘子的衣裳都是新作的,四季的,大毛的,还有精致的首饰,一匣子一匣子的,十娘子在炕边看着丫头们整理,上册,装箱,自己反倒觉得现在做的事情仿佛与自己都没有关系一般。 九娘子走过去握住十娘子的手,“妹妹!”只一句,便有点哽咽住了,说不下去了。十娘子点点头,“妹妹都知道,姐姐们放心吧,等妹妹什么时候出人头地了,妹妹一定会做九姐姐最大的助力的。 ”不管怎么样,姐姐只希望你平安,康健都可以了,其他的位份什么也就无所谓了。“九娘子说道,”宫里人心险恶,妹妹可千万要当心,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十娘子点头,“九姐姐就放心吧,妹妹也长大了,知道照顾自己的。” 九娘子高兴i说道,“这就对了嘛。别叫姐姐为你担心啊。” 十娘子点头,又将六娘子也拉了过来,说道,“妹妹我这一次进宫去,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等于是在在里边等死罢了,我姨娘又性子绵软,十娘子在这里请二位姐姐对二姨娘多加照拂,时常关照着点才好。” 听十娘子提起这个,九娘子便说道,“这个你放心好了,只是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五姨娘性子也是绵软的,咱们可不可以让二姨娘和五姨娘住到一处去,一来,她们二人也好有个伴,二来,我和你六姐姐回来也方便去看的。” 十娘子想了想,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二姨娘和五姨娘的关系也近,性子也差不多少,我看就这样办吧,我改日找个机会,问问二姨娘的意思。” 六娘子这才在旁边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俩还没说完呢,怎么这么久啊?。” 九娘子和十娘子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好了,好了,说说你自己个吧,我们都听着。” 这下子轮到六娘子不好意思起来,“我有什么好说的,就那样呗,不好不坏,也死不了的。 十娘子说道,”才刚我们从园子里去春熹堂,六姐姐你猜我们遇到了谁?“ 六娘子诧异地反问道,”谁啊,这么大惊小怪的。“ 十娘子笑着说道,”是六姐夫!六姐姐,六姐夫总是在边关,你难道不想他吗?“ 听十娘子提起杨广,六娘子本来还很高兴的脸色一下子黯了下来,”有什么可想的,他这次回来不过是被婆母骗回来的,过几日又要走的。“ 这下轮到九娘子诧异了,”什么叫被骗回来的?为何又要走呢?“ 六娘子不由红了眼圈,”婆母要给杨广纳妾,于是骗了他回来。“ ”纳妾?“九娘子和十娘子异口同声地问道。 六娘子点点头,”婆母嫌我过门这么久也没有怀上孩子,就想替杨广纳一房妾侍,要个孩子。(.好看的小说)“ ”那六姐夫同意了吗?“九娘子问道。 六娘子摇摇头,”还好,他不同意,他说没孩子不是我的错,是因为边关军务繁忙,他实在是没空。“ 九娘子和十娘子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六姐夫待你还是不错的。“十娘子说道。 六娘子却是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了九娘子一眼,”他么,对我,确是还不错的,只是……“ ”只是如何?“十娘子追问道。 ”好了,你还要问什么啊,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你问的这么清楚干什么?“九娘子敲了十娘子一记额头,十娘子也被九娘子说的脸都红了,”九姐姐,你又笑话我!“ 六娘子和九娘子被十娘子的小女儿情态逗笑了,二人对视之间却是心照不宣。 三人又说了会闲话,九娘子见日头也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六娘子也起身,”那我也一道走吧。“ 十娘子入宫的时间是三日后,因此,见两位姐姐都起身告辞,不由得眼圈马上又红了起来,”这一去就不知道何年才能再见面了,请二位姐姐都各自珍重!“ 六娘子和九娘子也红了眼圈,”妹妹更要多加珍重,千万记得万事都要忍耐,不可逞能。“九娘子又嘱咐道。 十娘子点点头,六娘子也说道,”我也有进宫的机会,以后只要我进宫,定会想法子去见你的,你也要好好的,千万别惹事哦。“ 三人又执手说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临行前,二人去春熹堂拜别的大太太,大太太对六娘子细细嘱咐了番,就让六娘子先行离开了,却留下了九娘子,似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一样。 六娘子丢了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给九娘子,就先出去了,等到只剩九娘子一个人时,大太太才开口说道,”贞娘说过了,你救了她一次,你的恩我们记住了,但是,你也别忘了,当初你就答应过我的,要保贞娘腹中孩儿平安落地的,所以,贞娘和孩子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差池,那么你姨娘,你就别想再见到她了!“ 九娘子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噌的一下又冒了出来,大太太和大老爷不愧是一家人,连说话做事的方式都这么像,自己对贞娘好是出于本心,这样一弄似乎是说她必须得对贞娘和她腹中的孩子负责任一般。 真是好笑,到了今天这个时候,大太太难道还妄想用五姨娘来威胁我吗?” 于是,九娘子嘴角噙着笑意说道,“母亲,姐姐的孩子是否能平安,自有稳婆和大夫,太医的看管,我人微言轻,实在承担了不这样的大任。小九能做的,小九自然会去做,但是小九做不了的,请恕小九不能冒险。” 大太太愣了半天,这丫头怎么好象换了个人似的,还敢顶起嘴来了,以前真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 九娘子继续说道,“母亲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没有了,小九就告退了。” 大太太这回子倒显出措手不及的忙乱来,还来不及说什么,九娘子便自顾自地起身走出了春熹堂,只听得身后大太太气急败坏的声音,“这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 九娘子笑着走了出去,看到了还候在外边的六娘子,惊问道,“六姐姐怎么还没走?” 六娘子担忧地说道,“九妹妹,你同母亲……” 九娘子不想让她担心太多,便打断她的话,“母亲就是问问大姐姐的情况,没什么的,我们走吧。”说罢,便提脚往前走去。 六娘子只得闭嘴跟了上去。 二人刚走两步,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徐振祥,九娘子惊讶地问道,“侯爷?您怎么来了?”连礼都忘了行。 六娘子行了礼,才笑道,“大姐夫真真心疼我九妹妹,难不成还是亲自来接来了吗?” 徐振祥答道,“我今儿下朝早,也无事,又顺路经过着,想着你估计还没走呢,所以就来看看,顺便接你回去。” 六娘子在旁边挤着眼睛对九娘子暗笑,九娘子瞪了她一眼,六娘子才连忙同二人告辞了,自己先离开了。 徐振祥这边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九娘子点点头,“侯爷您还要进去拜见一下母亲吗?” 徐振祥点头,“来了,总不好连招呼都不打吧,我去说几句话就来,你要么先去马车上等我吧。” 九娘子点头,“那侯爷快去吧,我先去车上了。”说罢,就往二门处去了,徐振祥却转身朝春熹堂而去。 九娘子自己上了侯府的马车,稍微等了一会,徐振祥就上来了,珍菊和寒梅坐了下人们的另一辆车。 徐振祥说道,“才刚进去,母亲的脸色不是太好,可是给你什么委屈受了?” 九娘子冷笑,“给我委屈受?” 徐振祥看九娘子的样子,便大概猜出来了今日估计也不是很愉快的相见了。便伸手去搂了九娘子的肩,九娘子没有反抗或者躲避,但那身子却是十分僵硬。 徐振祥感觉到了九娘子的不同,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呢?” 九娘子听来却十分刺耳,“是啊,这又是何必呢?父亲何必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把我送进侯府,何必养下这么一个不知道报父母养育之恩的逆女,又何必指望这不听话的庶女呢?” 九娘子的语气非常不好,话说出来也刺耳,徐振祥不由得心中一痛,但仍旧搂着僵硬的九娘子,二人的姿势都很别扭,一个拼命僵着,一个却拼命去化着,二人就这么难受地坐了一路的马车。 到了侯府,九娘子下了马车直接回荣月堂去了,剩下徐振祥目光闪烁地立在那里,九娘子倒不是把气撒在徐振祥的身上,只是被大老爷和大太太二人的威胁和暗示弄得实在是烦不胜烦罢了。 谁知道第二日,大老爷和大太太竟然亲自来了侯府。 老侯爷不在家,自然是太夫人接待的,大老爷和大太太与太夫人闲话了几句,就起身说要去看看贞娘,太夫人自然是满口答应的,命贴身的大丫鬟亲自送了二老过来荣祥堂。 九娘子还在荣禧堂处理庶务,翠竹过来传贞娘的话,说是大老爷和大太太过来了,叫九娘子过去说话,九娘子心中冷笑,到底是急了,都追到这来了,便对翠竹说道,“你回去告诉夫人,我这还有大一堆事情呢,等都处理好了,我再过去吧。” 翠竹应了,自去回话。 九娘子不紧不慢地做着自己的事,熬到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起身慢悠悠地往荣祥堂去了。 荣祥堂里,大太太在内堂陪着贞娘说话,“看你这怀像,肯定是个儿子,你可得好好养着,最后的这几个月,可别出什么岔子。”大太太反复打量着贞娘的肚子,说道。 贞娘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但愿吧,娘,我可是真累,恨不得马上把他生出来就好。” “瞎说呢,哪有怀孩子不累的,你急什么?”大太太嗔道。 “我怎么不急呢,”贞娘压低声音,“振祥日日都歇在小九那里,如今庶务又让她打理得挺顺的,老太太也很看重她,我再不急,就该没有我立脚的地方了。”贞娘脸上难掩焦急之色。 大太太宽慰她道,“我说该急的不是你,倒该是她!” 贞娘疑惑地问道,“娘,这话怎么说呢?” 大太太笑了,“你这孩子,到底年纪轻,经事少,这样就把你急成这样了,你想想看,如今侯府最看重的是什么?” 贞娘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大太太说道,“就是子嗣!子嗣,你明白吗?就是现在你肚子里的那个,就是最最重要的呢。” 贞娘偏着头,没有说话,“所以,你不用急,你有孩子在手,怕什么,要是儿子,就更不用说了,那就是长房的嫡长孙,谁敢轻看你?倒是那个小九,她有什么?振祥的宠爱?老太太的高看?那都算不得什么,没有子嗣,这可是女人最大的致命弱点,所以,避子汤你不能给她断了,几年之内,千万被让她怀上,那你的主母的位子是再没人能撼动的了。” 贞娘点点头,“娘您说的对,我应该放松一下,不该这么急,让人看轻了,对的,我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我怕什么,我肚子里还怀着长房的嫡孙,我急什么?” 母女俩又抵着头说了好多的体己话,外堂,徐振祥陪着大老爷坐着喝茶,徐振祥神情平淡,有礼而疏离,大老爷却显得有几分局促,没有往日的自然和随意。 说了几句不相关的话,大老爷到底忍不住了,问道,“振祥,最近朝里可还太平?” 徐振祥淡淡地答道,“岳父大人身处高位,朝廷里的事情应该比小婿更加清楚才是!” 大老爷不自然地说道,“是,不过,我也收到些消息,说是最近朝里有人有些个不太平,有些流言……” 徐振祥并没有接话,大老爷无奈,只得继续说道,“贤婿可曾听到什么有关老夫的风声?” 徐振祥摇头,“小婿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风声,或许是岳父大人太杞人忧天了吧?” 大老爷神情颓然,摇头道,“贤婿啊,你可不能太放松警惕啊,朝中之事,向来无人能看到准的,早作准备自然要比被打个措手不及的要好。” 徐振祥还是那副表情,“岳父大人说的是,只是小婿一向认为,行得正,坐的端,便什么都不用怕。” 大老爷听了徐振祥的话,尴尬地笑道,“是,是,贤婿说的是。”便也不好再多提什么了。 二人就这么枯坐着,徐振祥不说话,大老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说点闲话。 九娘子到的时候,正是大老爷感觉极其尴尬的时候。 九娘子先给大老爷行了礼,然后给徐振祥也行了礼,大老爷非常和蔼地问道,“庶务都处理完了,是不是很累啊?”又转过身对徐振祥说道,“我这个女儿,可惜生了女儿身了,要是个男孩子,哈哈,老夫我也算的上是后继有人了。” 九娘子冷冷地看着大老爷,丝毫不为这虚伪的和蔼所动,徐振祥反应也很平淡,只是点点头而已,所以倒弄得大老爷自己接上自己的话去说,“呵呵,小九也累了这半日了,你母亲正在里边同你姐姐说话呢,你也进去看看吧。” 九娘子淡淡地应了,正准备进去呢,徐振祥唤住她,将自己手边的刚刚让丫鬟多泡好的一杯茶递给九娘子,“晾好了的,正好喝,你说了这半天的话了,也该渴了。” 第九十九章 诛心,贵客 九娘子很自然地走上前去,接过了茶盏,在徐振祥关切的目光中喝了那杯茶,然后微微一笑,将茶盏递还给徐振祥。 徐振祥面色比刚才柔和多了,也很自然地接过茶盏,放在桌上。二人之间的互动,倒让坐在一边的大老爷看得有点目瞪口呆了,没想到这个往日里看起来总是不大说话的小九,倒如此得了徐振祥的宠,作为男人,他很清楚徐振祥的那种眼神。那种眼神,他还从未在徐振祥看贞娘的时候看见过。 九娘子喝了茶,对二人躬了躬身,“谨娘先进去了。”说罢便进了内堂。 内堂之中,大太太坐在贞娘的床边,二人正说着话呢,见九娘子进来,大太太便说道,“哟,小九这是忙完了?” 九娘子上前给二人行了礼,便说道,“府里事务多,谨娘来迟了,还请母亲和姐姐见谅!” 大太太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可不敢说你呢,你现在也本事了,哪里还有空应付我们这些个闲人呢?” 九娘子默默立在一边,大太太的话只当她是一阵风,过了就过了,根本也没往心里去。 见九娘子不回嘴,大太太更加得意了,“怎么,这会子倒不说话了,你不是最伶牙俐齿的吗?” 大太太的得寸进尺让九娘子非常头疼,冷然道,“母亲要谨娘说什么?母亲若是对谨娘不满,请母亲去向老太君说去,撤了谨娘的处理庶务的权力,或是向侯爷说去,让他干脆休了我便是,就是用不着跟谨娘我说这话。” “你!好啊,你这丫头,以前倒是没看出来,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了,你瞧瞧你自己个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是对嫡母的态度吗?”大太太气愤地质问道。 贞娘拉了拉大太太的衣袖,朝外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大太太注意点外头的侯爷。 九娘子懒怠同这对母女再多虚与委蛇些什么,便说道,“母亲若是没有什么吩咐,谨娘便去厨房安排膳食去了。”说罢也不待大太太反应,就行了礼出了内堂。 大太太在身后嗤道,“瞧瞧,真把自己个当成个阿物了,也不称称自己的份量,到底几斤几两。”还有贞娘小声劝解的声音,“好了,娘,别让侯爷听见又该不高兴了。” 九娘子嘴角含着浓浓的自嘲,从内堂走了出来,向徐振祥行礼,问道,“今儿午膳摆在哪里,请侯爷示下,谨娘好去厨房准备下了。” 徐振祥当然不会忽视九娘子嘴角的那丝自嘲,眉宇间的那丝戾意,不觉皱了眉头,没有说话。 九娘子又问了一遍,大老爷倒是说道,“随便用点吧,小九不用太麻烦了。” 徐振祥这才说道,“就摆在这儿吧,其余的你看着办吧。” 九娘子应了,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徐振祥便对大老爷说道,“岳父稍待,小婿去去就来。”说罢就起身追了出去。 在堂外的游廊上,徐振祥追上九娘子,扳过九娘子的肩,不禁伸出右手去抚九娘子的眉头。 九娘子一侧身躲过了,“侯爷,您这是干什么?” 徐振祥问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有点烦了,侯爷,您还是尽快将处理庶务的权力收回去吧,谨娘实在是难以忍受莫须有的苛责。”九娘子也不想伪装什么,直接就说了出来。 徐振祥的眼神里有愧疚,更有受伤,“我知道委屈你了,一直都是委屈你了,但是请你再忍受一阵,等贞娘产下孩儿,我再带你去过你喜欢的日子。” 听了这话,九娘子转过脸来,直视着徐振祥,“侯爷,您不觉得您这话很可笑吗?我喜欢的日子?什么是我喜欢的日子,您知道吗?再说了,孩子生出来了,您就能带我过我喜欢的日子?您不觉得您在自欺欺人吗?”不等徐振祥回答,九娘子又加了一句,“或许,侯爷您认为我很无知,很幼稚,在单纯地欺骗我吗?” 徐振祥被激怒了,眼里简直能冒出火来,扳着九娘子的肩的手也加重了力度,简直要把九娘子的肩给扳断了,“谨言,你也对我公平点!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这个女子,怎么这么狠心!” 徐振祥的双眼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九娘子话一出口也觉得重了点,然而要强的性子又让她抹不开,不肯承认错误,也就这么犟着,二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互不相让,最终还是徐振祥败下阵来,“好吧,好吧,总是我先亏了你的,你去吧!”说罢,无力地放开了九娘子,背过身去,不再说话了。(.好看的小说) 九娘子想上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便只是咬着嘴唇,看着那个高大而孤高的背影,这一刻,那背影显得如此凄凉和无助,让九娘子心里泛上一股子酸涩之意,然而,却也让九娘子感觉动弹不得,那伸向徐振祥的手到底还是缩了回来。 咬咬牙,九娘子转身就走,走得飞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赶她心中的酸涩一般,而身后,徐振祥也默默地转过身来,看着远去的九娘子的背影,那背影如此纤瘦而决绝,直到转过游廊再也看不着了,九娘子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徐振祥苦笑,这个狠心的女子,真的有将人击得体无完肤的本事,然而,也就是这个女子,逐渐占据了他的心,让他再也放不下了。 午膳就摆在了荣祥堂的花厅里,贞娘也难得地从床上起身了,陪着大老爷和大太太一起坐下,徐振祥回来之后就一直黑着脸,谁也不敢问什么,九娘子带着翠竹筱竹布置好菜品和碗筷,便立在一边。 大老爷捋了捋胡子,说道,“小九也一起坐下来吧,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讲那些个虚礼了。” 大太太听了,恶狠狠地瞪了九娘子一眼,贞娘默不作声,仿佛没听见一样,徐振祥这才开口说道,“岳父说的极是,你也坐下来吧。” 九娘子无奈,只得坐在了下首,徐振祥给贞娘盛了一碗参鸡汤,又给九娘子盛了一碗,说道,“你每天都要处理庶务,辛苦了,多喝点汤。”然后又转身对翠竹吩咐道,“你去厨房,叫她们做个酸汤鱼片来,要快!” 翠竹应了,自去了,九娘子听了没有任何反应,贞娘却是停下了正喝着的鸡汤,“怎么,这菜不合侯爷口味吗?” 徐振祥摇摇头,“我吃的还行,只是谨娘喜欢吃辣,便添了一道来。” 贞娘听了,立即泛上来强烈的嫉妒和酸涩,自己还怀着孩子呢,也不曾享受过这待遇呢。 大太太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振祥,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似的,大老爷则意味深长地看着徐振祥,又看看从容吃饭的九娘子,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来。 片刻工夫,酸汤鱼片便送了上来,徐振祥又亲自替九娘子搛了几筷子,九娘子也默默接受了,桌上的几人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却很奇怪,贞娘和大太太脸色阴沉,大老爷一直微微含笑,九娘子和徐振祥则是面无表情,彼此都不曾刻意躲避些什么,但也没有有意去交汇过眼神。 一顿饭就这么安静地用完,大老爷和大太太用了茶过后起身告辞,贞娘要送被大太太按在床上,让她歇着,九娘子和徐振祥将二人送出荣祥堂,送到二门处。 大老爷同徐振祥走在前头,九娘子便陪同着大太太走在后边,大太太刻意放慢脚步,跟前头的二人隔开了一段距离,这才阴恻恻地说道,“你也不要太得意了,小心日后有你的苦头吃的。” 九娘子淡淡一笑,大太太还以为这些还能够威胁得了她吗?于是说道,“母亲多虑了,小九从来都没什么值得得意的,也不会得意的,所以,母亲不必有如此担忧。” 大太太气极,“你这小……”骂人的话正要脱口而出,看看前头的两人,到底还是忍住了,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要忘了五姨娘!” 九娘子嚯地一声停住了脚,冷然望向大太太,大太太一时不防,倒被她眼里的冷意给惊了一下,“母亲,也请您不要忘了,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您可别把人逼到穷途末路才好!” 说罢也不顾忌什么了,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大太太太,大太太倒一时语噎,半天没说出话来,刚想说句狠话或是甩九娘子一巴掌时,前头的徐振祥和大老爷都转过身来,“还磨蹭什么呢?”大老爷问道。 大太太忙应了声,回过头来,九娘子早已经恢复了那安然的样子,低眉顺目的,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和放肆了。这下,大太太更气了,这小蹄子,还敢再自己面前装起来了? 毕竟这是在侯府,大太太也不好真的有什么举动,只好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大老爷,徐振祥和九娘子将大老爷和大太太送上了返回去的马车,在大老爷上车的那一刻,徐振祥凑了过去,低低地说了一声,“皇上有意削弱世家势力,岳父若受波及,只要忍耐即可,无需太多动作!” 大老爷一愣,然而立马醒悟过来,冲徐振祥点点头,便上了马车,同九娘子也说了句,“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大姐姐!”,马车这才缓缓驶离了侯府。 徐振祥也和九娘子二人一前一后地回了荣祥堂,翠竹说贞娘已经午歇了,九娘子便自回了荣月堂。 而在回曹府的马车上,大太太生气地问道,“老爷,您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给那小九长脸呢?您都不看看咱们的贞娘气成啥样了?” 大老爷其实关心的是只要有女儿受到宠爱就行,当然贞娘是他的嫡女,但目前来看,显然小九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所以,他并不在意太多贞娘的反应,于是对大太太说道,“到底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现在这形势,对咱们多有利,贞娘怀了子嗣,九娘子又得了侯府上下的欢心,有侯府的保驾护航,我曹令槐可不是那么好扳倒的。” 大太太皱眉道,“妾身可不懂那些个朝政什么的,但是妾身可实在受不了那小丫头的那个劲儿,你看看她,才过门去几天,就这么嚣张了,不趁机打压打压,以后还得了?” 大老爷喝道,“瞎说什么呢,你以为小九还在咱们曹府呢,你想打压就打压啊,你还没看出来振祥的态度吗?” 大太太被大老爷喝得顿住了,大老爷继续说道,“侯府里的人个个都成了精来,你来了,找她们,她们可以对你爱理不理的,可是你看看振祥对小九的那个重视,连吃顿饭还得给九娘子单添菜品,你要是凑上去打压小九,那你就等着看振祥的黑脸吧,等着咱们家全部完蛋吧。” 大太太满脸的不相信,“真的假的?难不成以后我还得哄着那丫头?那我可受不了。” 大老爷叹了口气,“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小九最看重什么?最看重的无非就是她的姨娘了,你待秀云好一点,她还能不知情,不领你的情?” 听了这话,大太太更来气了,“我看这是你自己的私心吧,难道到现在,你还对那秀云念念不忘不成?” “瞧瞧你,一说话就开始不理智,不能安心多想想咱们家,想想咱们以后的好日子吗?眼睛总盯着芝麻大点的好处就不放了。”大老爷对大太太恨恨地说道。 夫妻二人的争吵直到马车到了曹府才停下来,大老爷自去了外书房,大太太却是回了春熹堂又是一顿发脾气。 寒食节一过,端午节一过,眼见着这日头就烈了起来,天也热了起来,贞娘的肚子也日渐大了,行动也愈发不便,整日里只是或坐或躺地歇在放了冰盆降温的内堂里。期间,韩太医来过几回,都是在三告诫过贞娘,要多走动走动,不可懒怠不动,对生产不好,无奈贞娘已经听不进去了,依旧我行我素的。 端午过后不久,曹府传来好消息,说是十娘子进宫之后被选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在端午节的宴席上,又得了皇上的青眼,被晋封为贵人了,得了封号“淳”字。 消息传来,曹府上下均喜气洋洋,大老爷立即给二姨娘翻修了住处,增派了服侍的下人,衣裳首饰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消息传到侯府,九娘子并没有太多的高兴,只是欣慰于十娘子的平安,也不敢想象,十娘子是闯过了多少难关,才走到这一步的,在位她庆幸的同时,也为她担忧着,只希望她能平安就好。 正当日子就这么平静如水的过着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激起了一场波澜。 这一日,九娘子处理好了庶务,正在荣禧堂里同韩妈妈、玉梅说话呢,翠竹进来回话,说是有客人来了,贞娘叫她过去陪陪,还说是九娘子熟识的。 九娘子非常诧异,自己也熟识的人?会是谁呢? 九娘子一边往荣祥堂里走去,一边在脑子里回想,把自己熟识的人都搜了一遍,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个人,实在是想不出会是谁。 到了荣祥堂,九娘子还没走进内堂呢,就听见里面有女子高声谈笑的声音,贞娘的声音反倒是很低,几乎是被压着的。 九娘子走了进去,给贞娘行了礼,贞娘淡淡的,还没反应呢,那个女子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九娘子,“怎么,九妹妹就不认识我了?” 九娘子惊讶地抬头,这才发现这女子竟然是八娘子,“八姐姐?” 八娘子笑着说道,“九妹妹,多日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冷样子,一点也不见改进啊?” 九娘子打量着八娘子,八娘子上身穿四喜如意云纹锦锻衫,下边着了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罗裙,梳着参鸾髻,头插亮晃晃的朝阳五凤挂珠钗,头面左边戴了一支蓝宝石蝴蝶头花,右边戴了一支点翠嵌珍珠金累丝头花,身上系了一个绣着翠贴蝴蝶,罗销荷络叶的香囊。满身的贵气,衬得八娘子莹白圆润的脸庞如同满月,浑身的那种气度盛厉而咄咄逼人。 九娘子笑道,“原来是八姐姐,小九还以为是哪位贵人呢,姐姐越发有气度了!” 八娘子笑道,“是吗?还是咱们小九会说话,我就爱听。”然后转过头对贞娘说道,“大姐姐,你身子也不方便,我就不叨扰了,我去闹九妹妹去。” 贞娘点头,“嗯,你去吧,我也没空陪你,叫谨娘陪你坐坐,晚上叫谨娘代我给你接风洗尘吧。” 转身又对九娘子说道,“我身子乏得很,你就多劳累一下吧。” 九娘子应了,这才和八娘子一起退出了荣祥堂。 刚走出荣祥堂,八娘子收起脸上的笑意,同情地对九娘子说道,“九妹妹,你的日子过得也着实不易啊。”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难道八姐姐的日子过的也不易吗?小九倒不觉得什么,只是有时候觉得日子太长罢了。” 姐妹二人走在园子的鹅卵石的道上,八娘子叹道,“你我和七姐姐,还有进宫的小十,有谁的日子过的好的?到底都是庶女,不能跟大姐姐和六姐姐她们比的。” 九娘子听她这话,似乎她的日子没有像看起来那样风光,便问道,“姐姐这话似有深意。” 八娘子摇摇头,拉着九娘子走到一处花荫低下的藤椅上坐下,对九娘子说道,“你瞧瞧我,是不是看起来还不错?” 九娘子点点头,“八姐姐衣饰华美,看起来富贵逼人!” “富贵逼人?哼,也是,如今我还能剩下什么,估计也只有钱了,当然得给自己好好打扮打扮了,可怜我那苦命的姐姐,那点子陪嫁也都给搜刮没了。”八娘子自嘲道。 想起七娘子的悲惨,九娘子也禁不住地叹起气来,“可是,你看看大姐姐和六姐姐,呵呵,不是嫡女吗?比咱们地位高出那么多的嫡女,日子过的,呵,我看,也就那样啊。”八娘子说道。 九娘子没有接话,八娘子又自顾自地对她说道,“九妹妹,我才刚也同大姐姐说过的,你且安排我在贵府上住下,还有些事情我要处理完才能回去的。” 九娘子点头,“那么,八姐夫呢?” 八娘子自嘲地说道,“你八姐夫根本不需要我,而且这段时间他忙着呢,也没空理我,正好,让我处理好手头的事。” 八娘子的话似乎有深意,但九娘子觉得那也是人家夫妻俩的私事,也不好问,便也没说什么,倒是八娘子自言自语道,“事到如今,我才知道了母亲的厉害,母亲她真是个巾帼英雄呢。” 这话里,又含有浓浓的讽刺之意,九娘子更加糊涂了,她就觉得这次见到的八娘子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变得让她很陌生很不能适应了。 “我想去看看七姐姐,九妹妹,你能帮着安排一下吗?”八娘子又无限惆怅地问道。 九娘子点点头,“那值个什么,什么时候去?” 八娘子说道,“最好明儿就去,听说七姐姐怀了孩子,我得去看看,谁敢欺负我外甥。” 九娘子应了,然后就起身带着八娘子到了自己的荣月堂,八娘子转悠一圈之后说道,“这就是你住的屋子?” 九娘子点点头,接过珍菊泡好的枸杞胎菊茶来,递给八娘子,“怎么了?八姐姐,有什么问题吗?” 八娘子啧啧叹道,“倒是同以前一样雅致,只是这地方太小了,也太简陋了。” 九娘子笑道,“不过就这么几个人,要那么大的地方作什么,够住不就行了?”“够住?”八娘子反问道,“你的要求可真是简单,你这个人也挺奇怪的,你又没占着正妻主母的位子,还不给自己多捞点钱财什么的在手,现在你还年轻漂亮,自然是春风得意,可以什么不管,可是你也总有容颜老去的那一天的啊,到时候你怎么办?还不好好地趁着这几年给自己攒点东西,以后可怎么办啊?” 听得八娘子说的义正词严的,九娘子本是玩笑地说道,“那姐姐是为了什么呢?姐姐您可是占了个主母的位子,这么给自己划拉又是为了什么?” 八娘子面上不见任何羞愧的脸色,反而说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第一百章 出气,戏弄 八娘子说道,“我是为了我自己!”看着珍菊送完了茶,带着小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姐妹二人。 八娘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当初,我们都是太幼稚了,以为虽然年纪大点,但好歹知道疼人也就罢了。谁知道,谁知道……”八娘子说着竟然也红了眼圈。 九娘子赶紧拿出帕子递给八娘子,八娘子摁了恩眼睛,九娘子又问道,“八姐夫不好吗,怎么了?” 八娘子撇嘴道,“他的人还不错,可是,可是……”八娘子到底没有说出来,而是附耳在九娘子耳边,红着脸说了几句话。 听了八娘子的话,九娘子也顿时一下红了脸,“怎么会?” “早年曾经在边关受过伤的,好在早年他的前头的夫人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而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除了钱。”八娘子无限惆怅地说道。 九娘子询问道,“你的……那两个孩子与你相处的好吗?” 八娘子听到这个,两眼直放光,“那是当然的,其实相处好也很简单,那就是事事顺心如意才好。” 见九娘子一副不甚明了的样子,八娘子说道,“儿子给他配上最好的妈妈,最细心的丫鬟,对他百依百顺……” 九娘子听起来全都是好的,还真象是那么回事一样。 转眼,八娘子又说道,“到底是将儿子惯坏了,动辄就是发火,丫头妈妈的谁也管不了他。” 九娘子还是不明白,八娘子用手指头戳了戳九娘子的额头,“哎呀,你个笨丫头,还没明白啊?继子不成器,那你八姐夫只得依靠我了,那我还不趁机多弄点银钱在手里吗?老了怎么办?” 九娘子这才明白过来,说实话,她实在不能苟同八娘子的做法,这样不是亲手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吗? “那继女呢?”九娘子更关心那个女孩。八娘子随意地说道,“女孩子嘛,我也没管太紧,将来也只不过是添份嫁妆罢了。” 望着八娘子明媚飞扬的脸,九娘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去附和,只是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晚膳,九娘子嘱咐了厨房多做了几个八娘子爱吃的菜,又吩咐珍菊带人去将荣月堂旁边的一处客房歇了,八娘子的脾气越发怪了,陪嫁的丫鬟也都发嫁了,身边竟只带了两个小丫鬟,九娘子便派了灵菊去服侍八娘子,灵菊到底是在曹府待久了的,自然是比较知道八娘子的那一切,就可以了。 第二日,九娘子迅速地处理好了基本的庶务,一些不好直接作决定的事先往后拖拖,这才带着八娘子和灵菊墨菊和寒梅往二门去了。 八娘子同九娘子共坐一辆车,“听说,七姐姐在他们家总受气,是不是?” 想起那个萎缩地歇在一堆被子中的骨瘦如柴的七娘子,九娘子也不禁地叹出声来,“姐姐一会儿去的时候,千万控制,别和那程老夫人对着干,省得七姐姐日子又不好过了。” 八娘子点点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胡来的,我自有我的想法。” 一时,车马到了,灵菊和墨菊先下了车,然后再扶着八娘子和九娘子下来了。 九娘子点点头,灵菊便去敲门,里头的老婆子这次声音更不耐烦了,“哟,这又是谁啊?” 那老婆子打开门,看见了灵菊后边的九娘子,这才指着九娘子道,“哦,我记得了,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八娘子在后边没好气地说道,“我们是你们夫人的姐妹,怎么,还不开门吧?” 那婆子这才开了门,嘟囔着道,“什么了不起的。[]” 在老婆子的嘟囊声中,一行人进了大门。八娘子一边走着,一边打量,一边摇头,到了正厅上,那程老妇人还是一副样子,脊背挺直,神情端肃,“怎么的,这位是……?” 九娘子向程老妇人行了礼,说道,“这是我八姐姐,是七姐姐的同胞姐妹。现在是镇江知府夫人。” 那程老妇人这才看了八娘子一眼,“嗯,顺娘在屋子里,你们过去说说话吧。” 八娘子却起身,草草行了个礼,说道,“老夫人,我常听九妹妹说起,说您待我那可怜的姐姐很是不错的,这次我上京来,也没带什么特产来孝敬您老人家,这点子银子还请老夫人笑纳!”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来,啪的一声拍在了程老夫人的面前,“听说七姐夫正在忙着走门路打点出仕,别的我也帮不上,这点银票就请老夫人拿去给七姐夫跑前程用吧!” 那程老妇人瞟了一眼银票,本来还很端着的脸看到银票上的数额之后,顿时马上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八娘子,不敢相信这是她所谓的小小见面礼。 九娘子也有点纳闷,不知道八娘子要干什么,那银票可是一万两!整整一万两呢! 看见程老夫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神情,八娘子满意地笑了,“来京城之前,还听人说有些眼皮子浅的没见过世面的恶婆婆,硬是将自己儿媳妇进门的嫁妆都骗了走的,虐待儿媳妇的,我就说嘛,堂堂京城,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吗?您说,是不是,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的脸有些个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只得支吾着应了,那八娘子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般,将那银票来回拨弄着,对九娘子说道,“哎,你说碰到这样的恶婆婆可该怎么办?咱们好歹是曹府出来的,万不能叫人这么欺负,是不是?九妹妹,要不,咱们叫了人来,一股脑子抢了回去,再将那恶婆婆打一顿出气,你说可好?” 九娘子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八娘子,摆明是在说程老夫人嘛,偏偏有前边那一万两银票拍在那呢,程老夫人还发火不得,现在府上最缺的就是钱了,要是有这么一大笔钱,那程鹏的仕途就该有着落了,所以,面对八娘子暗暗的讽刺,程老夫人只装听不见,也不答话。 八娘子叹道,“也不知我那可怜的姐姐到底是怎么样了?本来那点子嫁妆就少,我得去看看去。”说罢,看着程老夫人,“老夫人,您可真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出身,瞧瞧您这气度,这点子钱在您眼里简直如同粪土一般了,给您塞钱简直是侮辱您了,所以,我还是带着这银票去看看姐姐去吧,如果是给姐夫出仕用,还是放在姐姐那里更为妥当!” 说罢,便将那银票重又拿起来,塞到自己袖子里了。 程老夫人脸色铁青,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这八娘子给耍了,既听了半日的嘲讽和挖苦,又没将银票拿到手,这程老夫人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这不是被个小丫头给耍了吗? 九娘子假装喝茶,低下头暗暗偷笑,八娘子自顾自地起身,向着程老夫人行了礼,“那我们姐妹就不打扰老夫人了,我们去看看七姐姐去。” 说罢,也不管那程老夫人的脸色有多难看,拉着九娘子起身就走,九娘子只好匆匆对程来夫人行了一礼,便被八娘子拉着出去了。 二人出了正厅里很远了,八娘子这才捧着肚子狂笑,“怎么样,九妹妹,你八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你瞧见没有,那老虔婆的脸都绿了!” 九娘子也笑得直揉肚子,“八姐姐,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真是厉害!” 八娘子笑容里泛上苦涩来,“这算什么,比程老夫人更无耻的人我都见过,打过交道,这样的,我三下两下就搞得定的,我是得出经验来了,对这一类的人,你就是要比她更不要脸才行,比她更豁得出去才行。” 九娘子也止住了笑,看着八娘子那笑意里的苍凉,不禁也觉得有些苦涩之意。二人就这么默默地来了七娘子门外。 二人心照不宣不由自主地都开口说道,“咱们进去吧!” 二人调整出一个笑容来,这才由着丫头打了帘子,进了七娘子的屋子。 一进屋子,二人就闻到了弥漫着的淡淡的中药味,虽然已是夏天,但屋子里感觉还是很闷,不透气似的。 七娘子正背对着二人坐在窗下的桌子上看着什么东西,丝毫没有察觉二人的进来。 九娘子轻声说道,“七姐姐,你快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那七娘子听见九娘子的声音,高兴地转过身来,“九妹妹来了,是谁啊,叫你这么……”话还没说完,转过身来时,就看见了在九娘子身边含笑而立,眼泛泪花的八娘子。 七娘子手中拿着的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失神地喊道,“妹妹!妹妹,是你吗?” 八娘子赶紧上前,握住了七娘子的手,“姐姐,是我,是我,是八娘子福娘,是我!” 七娘子喜极而泣,“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八娘子嗔道,“姐姐怎么这么说,咱俩这会子不是见面了吗?让我看看。”说罢,便拉起七娘子,小心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七娘子一遍,皱着眉头说道,“姐姐肚子是大了,可是身子怎么瘦了这许多,这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像老了二十岁似的,姐姐,你怎么过的这般不好?” 七娘子神色黯然,“都是命不好!” “什么命不好?姐姐,你以前的性子最是不能吃亏的,怎么现在这么没志气了?咱们的命都是被谁给弄成这样的?姐姐,难道你不恨吗?”八娘子激动地说道。 “恨?恨谁去?恨自己没生在太太肚子里还是恨自己没本事?我也看穿了,就这么回事吧。”七娘子丧气地说道。 八娘子则豁地甩开七娘子的手,“你不恨,我恨!我恨太太,恨父亲,恨曹府,恨……”说到后来竟语不成句,哽咽起来。 七娘子诧异地看着八娘子,然后往九娘子这里看过来,“八妹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九娘子在心里直叹气,任她是谁,碰到八娘子这样的事都得恨吧,八娘子还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被大太太安排嫁给这么个糟老头子,关键是这老头子已经不能人事了,八娘子嫁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是个处女,据八娘子自己跟九娘子说的,这老头还有一些古怪的癖好,挺折磨人的。 九娘子无奈,八娘子兀自神伤,七娘子焦急不已,又不明所以,九娘子望向八娘子,见八娘子点点头,便附在七娘子耳边,简单地说了几句。 七娘子顿时脸色大变,走到八娘子身边,将八娘子搂到了怀里,“妹妹,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也哽咽了起来。 看着这相拥而哭的姐妹俩,九娘子也止不住地掉下泪来,但还是上前劝着,“好了,八姐姐,莫要再伤心了,七姐姐还怀着孩子呢,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听了这话,八娘子这才放松起来,拿了帕子给七娘子拭了泪,自己这也才拭了泪,说道,“九妹妹说的是,都是我的不是,害姐姐又担心了,姐姐,快坐吧,别太累了。” 说着,几个人分别坐了下来,那七娘子这才命外边的小丫头送茶进来,八娘子看着七娘子简陋的屋子,和那又小又呆的丫头,再看看泡到手里的茶,哪里是茶,简直就是茶叶末子,不禁叹道,“七姐姐,你过门来的那些个嫁妆难道都被那老虔婆给搜走了吗?怎么日子过得这样清苦?” 七娘子羞红了脸,“也怪我自己傻,开始是婆母要了点,后来相公又说要在外边打点,就这么一点一点的都给折腾没了。” “你怎么恁的好说话?是不是姐夫也对你不好?”八娘子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不不,你姐夫他待我还是不错的,”七娘子连忙替那程鹏辩解道。 “不错?让你住这样的屋子,明明知道你有了身子,也不给添个大丫头,也不给补补身子,这也叫不错吗?”八娘子质问道。 七娘子忙说道,“添了,添了,自从上次九妹妹来过之后,侯爷又将我家相公找了去,后来相公就给我添了个丫头,还有,上次九妹妹带来的和后来又送过来的补品我一直在吃着呢,还要多谢九妹妹呢!” 八娘子听了,也向九娘子点头,说道,“到底还是九妹妹仁厚,也要多谢九妹妹了,以前我们姐妹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就别往心里去了,就当是我们姐妹年少无知吧。” 九娘子笑道,“八姐姐言重了,那有什么的,小时候的事就别去说了,我们到底是姐妹,不是吗?” 八娘子恨道,“姐妹和姐妹也是有区别的。在京里的姐妹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可你看看大姐姐、六姐姐,她们可有问过我们的死活?可有来帮帮七姐姐?” 九娘子想要替她们二人说话,被八娘子止住,“好了,九妹妹,我知道你想替她们二人说好话,咱们也不说别的了,就说你吧,在侯府里,我可是见到了九妹妹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姐姐她又哪里顾及到和你的姐妹情谊了?九妹妹,你可不能太善良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难道你想一辈子就这么被大姐姐压着过日子吗?” 九娘子摇摇头,“八姐姐,你也太多虑了,我还没有想的那么远。” 八娘子看着萎顿的七娘子,淡然的九娘子,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好,你们都要做好人,那这个恶人,就让我来做好了。” 七娘子惊惶地问道,“八妹妹,你想做什么?” 八娘子笑了,笑得非常自信和潇洒,“我要做什么?我要让那些曾经看扁我们,将我们当作手心里的玩物的人知道,什么叫痛苦?什么叫后悔?” 七娘子和九娘子都看着八娘子,仿佛八娘子是个陌生人一样,八娘子丝毫不以为意,嚷道,“来了这半日了,喝的什么破茶,七姐姐,我饿了,能摆膳吗?” 七娘子窘迫地说道,“家里恐怕没什么你瞧得上的,我吃的也不过是些萝卜白菜什么的。” 八娘子皱眉,对九娘子说道,“九妹妹,我看你这丫头挺伶俐的,借我使使可好?”八娘子指着灵菊说道。 九娘子点头,“八姐姐尽管吩咐就好了。” 八娘子点点头,对灵菊说道,“你们京城里,最最有名的好吃的酒肆是哪一家?” 灵菊侧着头想了想答道,“回夫人的话,应该是那白云人家。” “好,那就白云人家了,你去白云人家给我订一桌上等的宴席回来,还要特地叮嘱厨子,专给怀了孩子的单作一碗燕窝来。”八娘子吩咐道,然后从袖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一百两够吗?” 灵菊目瞪口呆,半天才答道,“够了够了,夫人,用不了这许多的,十两银子应该就够了。” “哦,是吗?京城的物价这么低吗?那也都给我用掉,那你就看着办,将白云人家里的,可以买回来什么人参啊,阿胶啊,燕窝阿什么的放着的也都给我买回来,剩下十两银子赏给你跑腿用的。”八娘子不屑一顾地说道。 屋里的众人包括七娘子的那两个丫头都听的傻眼了,八娘子这手笔可不是一般的大,十两银子的跑腿费,那两个丫头红着眼睛看着灵菊,要知道那可是她们差不多一年的月钱银子呢。 灵菊也傻了,为难地看着九娘子,九娘子笑着说道,“活该你这丫头走运了,既然是夫人赏给你的,你就拿着吧,还不快去给夫人把事办好?” 灵菊忙答应了,高兴地跑了出去订宴席去了。 八娘子伸伸懒腰,对那两个犹在羡慕灵菊的丫头说道,“你们想要这十两银子的赏钱吗?” 那两个丫头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八娘子说道,“我们去外边院子里葡萄架下坐着歇会儿,你们俩把这屋子给我好好打扫干净了,给我摆上干净桌子椅子,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去给我拿上好的茶来,一会儿用饭的时候,好好服侍你们家夫人用饭,那我也赏你们俩每人十两银子!” 那两个丫头听了喜不自胜,忙口头答应了,立即挽起袖子忙活开了。 先是将院子里打扫干净了,泼了水,然后在葡萄架下放好了竹凳,摇椅,案几什么的,再将七娘子扶到了院子里坐下,八娘子和九娘子也跟着到了院子里坐下,二人又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新鲜的李子桃子和西瓜,洗好切好摆放在盘子里,端了上来,看得七娘子直瞪眼。 八娘子笑道,“七姐姐,往日,你可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吧?” 七娘子摇摇头,苦涩地笑了,“还是八妹妹你有本事,没想到往日里她们竟然这样糊弄我。” 九娘子也不禁对八娘子另眼相看,倒没想到这个以前惯会撒娇装纯的八娘子,如今变得这样雷厉风行,干脆利落起来。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丫头又重新沏了茶送上来,给八娘子和九娘子的是龙井,虽然并不是最好,但也是很难得的了,甚至给七娘子冲了碗蜂蜜玫瑰花茶,七娘子更加惊异了,“这茶哪里来的?以前怎么没喝过?” 那两个丫头嗫嚅地说道,“从二小姐那讨来的。” 二小姐就是七娘子的小姑子,程鹏的幼妹,七娘子这下脸色更加黯然了。 八娘子满意地说道,“很好,你们俩,今儿做的都不错,”说着,又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两张小额的银票来,给两个丫头各一张,“好,我说话算话,来,这二十两银子就是赏给你们的了,拿去吧。日后要是再这么尽心地服侍你们夫人,我还有赏!” 两个丫头忙在衣裳上擦净了手,诚惶诚恐地上前来领了银票,给三人磕了头,不住地说道,“奴婢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夫人的!” 八娘子十分高兴,挥挥手让二人退了下去,对七娘子说道,“七姐姐,你看,这次你这样赏了她们,下次她们做错事,你就狠狠地打她们一顿,这样赏罚分明以后,这两个丫头就知道了到底还是拿赏钱的好了,就不敢再怠慢你了。” 第一百零一章 解气,惊才 七娘子无奈地说道,“妹妹的法子是好,可是姐姐哪里有妹妹那么多的钱呢?哦,妹妹,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 八娘子笑道,“银子吗?呵呵,不瞒你们二位了,我现在就只剩下钱了,别的什么也没有!现在不使劲花,留着作什么,又不能带到棺材里,能帮上七姐姐,也算是有善终了,只要以后姐姐的孩子能喊我一声姨姨,也就罢了。” 八娘子虽然笑着,但那脸上的凄楚语气里的悲凉,七娘子和九娘子也都能体会一二,也就都神伤了一会。 正在这时,灵菊带着一大帮子仆妇们进来了,灵菊先过来回道,“夫人,宴席都订好了,那白云人家的老板特地叫了仆妇们送过来,夫人,您看摆在哪儿?” 八娘子看了看日头,说道,“今儿日头好,外头又凉快,就摆在这葡萄架下吧,咱们姐妹一起也亲香!” 灵菊应了,那两个丫头也赶紧上来帮着摆桌子椅子,仆妇们上来将食盒里的菜一一都摆了出来,摆了满满的一大桌。 仆妇们退了下去,灵菊这才上来回道,“奴婢还在那白云人家里跟他们订了半年的燕窝,让他们每日里炖好,送上门来,给七姑奶奶用,省得拿回来七姑奶奶还得自己动手,这样既方便又实惠,另外多的银子,奴婢又订了些阿胶,拿了回来,一会交给七姑奶奶自己收好。” 八娘子听了赞道,“不愧是九妹妹调教出来的丫头,真真会办事,口齿又伶俐,想的周到,又肯尽心,我都想跟你讨这丫头了,干脆跟了我去南边吧。” 九娘子微微笑着,知道八娘子说笑了,也逗灵菊道,“怎么样,灵菊,八姑奶奶看上你了,你可愿意跟着八姑奶奶去南边啊?” 灵菊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朝九娘子跪了下来,“夫人!夫人您不要奴婢了吗?奴婢不去,奴婢哪都不去,只跟着夫人!” 八娘子在一边酸溜溜地说道,“九妹妹,你说你都怎么调教的丫头,是给吃金子还是喝银子啊,这丫头怎么对你就这么死心塌地的呢?” 七娘子也笑道,“九妹妹就是别我们聪明,连身边的丫头也都跟着聪明,叫人看了都喜欢。” 九娘子也笑道,“哪里就有什么特别的了,不过就是跟着我吃粥咽菜的,都是些粗茶淡饭的,不过是这些丫头有良心罢了。” 又朝灵菊说道,“赶紧起来吧,我和你八姑奶奶不过和你说笑呢,你八姑奶奶哪里没见过好丫头了,你还上赶着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啊,哪儿也别想去,就得留在我身边了,以后可不许后悔啊!” 灵菊这才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起了身,拿袖子直抹眼泪,“好了,好了,快下去洗把脸去吧,叫人笑话!”九娘子说道。 灵菊这才退了下去。 三人开始动筷用膳,那两个丫头也上来服侍着七娘子,先将那炖盅里的燕窝给七娘子用了,然后才给七娘子布菜盛汤,尽心不已。 九娘子看了微微点头,对八娘子说道,“八姐姐好手段,想必也是个治家能手。” 八娘子剥了个虾仁出来,搛到七娘子的盘子里,拿湿帕子擦手,说道,“你以为我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南边咱们是举目无亲,没有一个你认识的人,你八姐夫那边也是烂事一大堆,你八姐夫虽然有钱,但也架不住这么多八杆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祸害啊不是,这家事和银子我还不是一点一点地斗回来的?我算是看透了,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得舍下这张脸去,你不要脸,我比你还不要脸,看谁耗得过谁,就这么着,这银子才到了我手里,要是靠咱们阁老府里的大家闺秀的名儿,我早就该被那帮子人吃到肚子里,连根骨头都不剩了。” 九娘子点点头,“八姐姐这话也有理,也没理,也是看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吧。” 八娘子嗤道,“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人家也都是这样,九妹妹你到底还小,七姐姐也总是这么端着,这么着才叫这家人给欺负成这样了,你看我怎么治她们?什么书香世家,清贵人家,都是狗屁!” 八娘子说的粗俗,七娘子面色微赧,九娘子笑着摇头,不肯苟同,三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桌子上摆的菜品也才仅仅只用了十分之一罢了,八娘子看了看桌上依然丰盛精致的菜肴,对那两个丫头说道,“你们去唤几个仆妇过来,将这桌子连同菜肴一起给我抬到你们老太太那屋去,就说是我说的,就不打扰府上的厨子了,我去吧个白云人家订的宴席,我们姐妹就只用了一点,倒了可惜了的,就请她老人家赏个脸用了吧。” 那两个丫头如今对八娘子是唯命是从,忙应了出去找仆妇去了。 七娘子犹豫地问道,“八妹妹,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正好叫你们看看,他们家到底是个什么人家!如果真是书香世家、清贵人家,那就该把这桌子掀了,一口唾沫吐到我的脸上,那我就服了,诚心去给你们家老太太赔礼道歉去。如果是假的,呵呵,那你就看着吧,她们肯定吃咱们的口水!那这样的人家,你还抱什么死理,讲什么礼仪规矩啊?”八娘子说道。 七娘子被八娘子说的哑口无言,九娘子暗暗点头,生活已经将那个原本不问世事、娇憨痴蛮的少女八娘子给教成了一个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贵妇方夫人了。并不是说这样的方夫人不好,只是九娘子心里更加怀念那个不谙世事,简单快乐的少女生活! 果然,那两个丫头带着人将筵席抬到程老夫人屋里时,老太太气得脸都白了,但是到底没有将桌子掀翻,只是命人将菜肴都整理了一下,一部分放进了厨房,一部分拿了出来,当然也不至于在下人面前用这些菜,只是黑着脸说道,“如此骄奢浪费,到底是庶出的,一点大家子气度都没有。” 两个丫头回来将程老夫人的行为和言语都转告给了八娘子等人,八娘子和九娘子相视一笑,“怎么样,叫我猜对了吧,只是没想到那老虔婆到底还是要抹黑我一下才解气呢。” 七娘子也只能摇头了,八娘子又对七娘子说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我到底还是要回南边去的,银子我有的是,但我不能给你,要是给了你,说不定不到三天,就都跑到你那相公和你婆母手里了,不如这样,”八娘子又转过头对九娘子说道,“九妹妹,我只信你!” 九娘子看着她,“八姐姐,你的意思是……?” 八娘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上边的面额是五千两,八娘子将这银票送到九娘子面前,说道,“九妹妹,你七姐姐的境况你也看见了,银子到她手上还能剩个几分几厘?我也不能天天这么看着她,只有求九妹妹,这银子放在你这里,你按月给送来给七姐姐,你那丫头,叫什么的,哦,灵菊,对吧,这丫头伶俐,胆子也大,就叫她每个月按时给七姐姐送一百两来,亲自交到七姐姐手里就好。九妹妹看看,是否可行?” 九娘子沉吟了,这事倒不大,可是牵扯到了银子,俗话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九娘子当然不缺这点钱,她自己的陪嫁还有大老爷给的私房足够她用了,但是难保别人不会有什么想法。 便对八娘子说道,“八姐姐,小九很感激你这么信我,可七姐姐呢,七姐姐你信我吗?” 七娘子连忙说道,“这是什么话,我当然信你了,要不是你,我说不定连孩子都保不住呢。” 八娘子也说道,“九妹妹,你这个人就是想的太多了,我们姐妹自然是信你的,说句不该说的话,这整个京城,我们信得着的大概也只有你了。” 听得她们俩都这么说,九娘子便只得将那银票拿了起来,对七娘子和八娘子说道,“要不这么着吧,这笔银子我帮七姐姐先存进钱庄里,好歹也能得些个利钱,至于每个月的一百两,我到时候每个月来帮七姐姐兑一次好了,让灵菊送过来就是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感激地对九娘子说道,“如此便偏劳九妹妹了!” 姐妹三人又说了会话,八娘子和九娘子这才起身告辞,八娘子不放心地在三叮嘱七娘子,“姐姐,你不要太委屈自己了,你现在肚子怀的可是他们程家的孙子,要怕的是她们猜对,你就该吃吃,该喝喝,累了就歇,什么事也不要管。如果有什么委屈受不了的,找个人去给九妹妹报信去,九妹妹肯定能替你打理好的。” 七娘子应了,八娘子又说道,“为了你,我舍下我这张脸来,到底还是要去你们家老太太那里照应一下,你就不用去了,好生歇着吧。” 七娘子要送,被二人强行推了回去,那两个丫头也是十分尽心,都想着再次得赏呢。 八娘子笑着对九娘子说道,“怎么样,九妹妹,你就送佛送上天,再陪我去走着一趟吧。” 九娘子也笑着说道,“也是为七姐姐,原是应该的,走吧!” 姐妹二人便带着丫鬟往程老夫人的屋子里去了。 程老夫人不知是用过了饭菜还是没用,反正就在那端坐着数着手里的佛珠,八娘子轻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行了礼,那程老夫人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八娘子说道,“今儿叨扰老夫人了,怕您费心费力地张罗午膳,我就自己个备了点,还请老太太见谅!” 本来以为八娘子肯定没什么好话,一定要来讽刺一顿的程老夫人,没想到八娘子开口便是这么说,倒觉得有点奇怪了,不禁抬头看了八娘子一眼,便看到了满脸无辜和讨好的八娘子,便将那些准备好的骂人的话又咽了回去,干巴巴地说道,“我一个老人了,不会跟你们年轻人计较的。” 八娘子笑道,“老太太果然好气度,我们今儿也就要告辞了,特来感谢您,为了聊表寸心,我特地让丫头去买了些补品、布匹什么的,还请您笑纳。”说罢,将灵菊唤了进来,将一个早就让灵菊准备好了的大匣子放起来,便将这匣子呈到老太太的身前,问道,“那你还需不需要我帮您收起来呢?” 那程老夫人的脸色才慢慢好转了许多,这也才客气得说道,“那就这样吧,你们俩也客气了。” 八娘子和九娘子这才告辞了退了出去,二人走出了程家的院门,这才相对着笑了起来。 八娘子长长地吐了口气,“咳,要不是为了七姐姐,那老虔婆我才懒得搭理呢,这么陪着小心说话可真累。” 九娘子劝道,“八姐姐,你这么一闹倒好的,起码那程老夫人也知道了咱们的意见,她也不能做出多少过分的事来。” 八娘子点点头,二人便携手上了回程的马车,“哎哟,今儿可累死我了,回去我要好好歇一歇,明儿还有场恶仗要打呢。” 九娘子讶异地问道,“明儿还有一场?恶仗?跟谁?” 还没等八娘子回答呢,九娘子自己问道,“八姐姐,你的意思不是要回曹府去闹她一闹吧?” “呵呵,知我者,非妹妹你了。”八娘子笑道。 九娘子还要问些什么,八娘子已然闭了眼外歪头靠着了,九娘子便忍住了,不再多问了。 回到侯府,九娘子命了灵菊好好伺候八娘子回去歇着,自己先去荣祥堂回了贞娘,贞娘也没有细问,便让她回去了。 回到荣月堂,九娘子也才觉得累,便让珍菊去烧了热水来给她烫脚,等将双脚泡进热热的水中时,九娘子这才舒服地呻吟出了声,仿佛这一天的疲劳和奔波都被这样一盆水给抚平了。 徐振祥进来时,看到的景象就是,九娘子坐在床前的玫瑰椅上,双脚泡在木盆中,裙子和裤子都撩了起来,露出洁白匀称的小腿和泡的粉红粉红的脚丫,右手撑着头,闭着眼,仿佛是在小寐,眉头却又微微锁着,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一般。 徐振祥走上前去,本来只是想看看九娘子的,却不知道怎么的,就蹲了下来,双手伸进木盆里,捉了九娘子的右脚,轻轻给九娘子按摩了起来。 九娘子一惊,脚一抽没抽动,睁眼一看,才发觉竟然是徐振祥在帮自己按脚,忙说道,“侯爷,快松手,叫人看见像什么话?” 徐振祥却不为所动,依旧很有耐心地慢慢揉搓着九娘子的右脚,“怎么了,今儿走了很多路吗?怎么累成这样?” 九娘子见脚也抽不出来,再说徐振祥的按摩真实舒服,因为力道大加上又对穴道把握的准,如此九娘子自己也享受了起来,“哦,今儿陪着八姐姐在七姐姐府里闹了一天,有点累了。” “哦,你八姐夫可曾一同来了?”徐振祥一边按着一边问道。 “应该没有吧,八姐姐没提到,应该是没有,怎么了?”九娘子觉得徐振祥问话的语气有点怪,敏感地问道。 徐振祥笑了一笑,“你倒是非常的敏感,是不是嗅出了一点点特别的味道?” 九娘子不确定地说道,“我只是感觉隐隐约约有什么事情在八姐姐身上,但是八姐姐不说,我也不好问,而且,八姐姐这回似乎是有备而来,连七姐姐的生活她都给安排好了,似乎是……”九娘子没有说完,因为似乎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徐振祥放下九娘子的右脚,又抬起左脚,接着按了起来,沉吟了一会,说道,“谨娘,如果说我隐瞒了你一些有关你父亲的事,你会不会怪我,生我的气?” 九娘子心里一沉,果然是与大老爷有关的事,想了想,说道,“不,我不会怪你,你有你的原则和立场,虽然父亲是你的岳父,但你也是朝廷的重臣,是皇后娘娘的侄子,你的身份特殊,所以如果有隐瞒,我相信,你也是有苦衷的。” 徐振祥抬起头来,看着九娘子,那黑如耀石的眼睛闪闪发亮,“谨娘,你真的是个极聪慧的女子,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这样的关系,连你的父亲一时都看不透呢。”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这也没什么,父亲看不透,是因为他身在局中。我也只不过是旁观者而已。” 徐振祥拿过旁边的干的帕子,十分自然地替九娘子擦干了脚,拿了白色的细葛布袜子替九娘子穿好了,又帮九娘子穿上了软底的绣花鞋,这才直起身子,唤了珍菊进来收拾,拉起九娘子一起坐到书案前。 还是习惯性地轻轻拥着九娘子,将头抵在九娘子的肩上,轻轻说道,“皇上最近在大力地削弱世家的权力,就算是我姑姑,或者说姑姑的本家,我们侯府,也一样在皇上的监视之中,你父亲为官多年,官场上本就盘根错节的,难免会有些牵扯,有几份弹劾也是正常的,但是,你父亲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出漏洞,皇上这个时候就盼着重臣世家出点什么错,好狠狠地削弱权势,巩固王权。” 徐振祥说的这些,九娘子都能听懂,但是有一个疑问她一直埋在心里,这时便想到了,问道,“可是,侯爷,要巩固王权,削弱重臣世家,这些都很容易理解,可为什么是这个当口?” 徐振祥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直视着九娘子,看着那双清明冷静异常却又无限魅惑的凤眼,赞道,“谨娘,你真的太叫我意外了,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能有这样的政治敏感度?怎么会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真真让我惊喜,我仿佛是找到了一个宝一样!” 九娘子被他说的脸都红了,“侯爷,您也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我的想法罢了,这些话我再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您还笑话我!” 徐振祥深深地看着九娘子,仿佛是想看进那深不可测的眼眸之中一样,“不,不是笑话,是真心的赞叹!有你在我身边,何其幸之!何其幸之啊!” 九娘子被他说的很不好意思,便说道,“侯爷……” 还没说完,就被徐振祥的亲吻堵住了嘴,“叫我什么?又忘记了?……” 一个深深的吻结束,九娘子红着脸叫道,“文君,文君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是这个当口呢?” 徐振祥轻轻抚摸着九娘子脸上细腻如白瓷的红晕,说道,“恐怕是皇上要准备变天了,准备要为下一任皇上打根基了……” 九娘子一惊,“什么?那皇子……” 话没说完,九娘子便停住了,这毕竟是最最隐秘的朝政,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少评说的好。 徐振祥也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最最核心和隐秘的事,一般人也想不到的,你也不用去管了,有我就好了。不过,你不为你的父亲担心吗?” 提到大老爷,九娘子的脸色便阴郁了几分,“就像文君你说的,父亲他为官多年,哪里不知道官场的凶险,不管是好是坏,都不是我能担心和插手的事情,既如此,我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再说了,出嫁从夫,就算父亲有什么事,我相信文君你,你也不会不管我的,是吗?” “你这个小聪明,真真让人爱不释手,是,是,是,我怎么会不管你呢,你真的让我惊喜,如此惊艳呢!”徐振祥紧紧地抱着九娘子说道。 “还有,你父亲是不是叫你在我面前说好话,替他兜着或者斡旋什么的?”徐振祥又问道。 九娘子轻轻点了点头,徐振祥又问道,“那为何我从未听你提起过呢?” 九娘子说道,“父亲,他也是老了,有点力不从心,顾此失彼了,若是能帮,文君你自然会帮,不管是看大姐姐的面子还是看在我的薄面上,但是如果没有动静,那自然也就表明这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了,那么,多此一举地来替他求情,不是反而叫你为难吗?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做!” 想起前几日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徐振祥替大老爷奔走的贞娘,再看看始终冷静理智不曾说过一个字的谨娘,徐振祥叹了口气,叹世事弄人,为何自己早几年没碰到谨娘呢? 徐振祥抱得更紧了,仿佛就像是想把九娘子紧紧地勒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徐振祥半是叹息,半是赞叹,“谨娘,你真的是个宝!” 说罢,便朝九娘子的嘴上吻去,浓浓的春意就在二人之间渐渐蔓延开去,整个房间,整个荣月堂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情意之中…… 第一百零二章 回门,透露 第二日一大早的,九娘子也才刚刚起身,徐振祥早上有练功的习惯,也才一身汗的回来,还在净房里洗漱呢,八娘子就来了。 九娘子还在梳头呢,就听见八娘子的声音“九妹妹,九妹妹我来蹭顿早膳了,你起了吗?” 外边玉梅忙应了,“夫人起了,正梳头呢,侯爷也在这,姑奶奶还是在这坐会儿,奴婢去给您沏杯我们夫人自己调制的蜂蜜薄荷水来。” “呵,你这丫头真真会说话,去吧,我就在这等会儿。”八娘子笑道。 九娘子忙让正梳着头的珍菊快点的,珍菊应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刚整理好,徐振祥从净房里走出来,披着石青色的长袍,扣子还没扣上,“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们今儿有什么事吗?”徐振祥问道。 珍菊自去收拾净房了,九娘子便起身给徐振祥扣扣子,一边答应着说道,“八姐姐性子越发急了,昨儿听她的意思好像说今儿想回府一趟。” 九娘子动作利索地给徐振祥扣好了扣子,习惯性地摸了摸徐振祥的脸,感觉还是有点干,男人就是这样,一点也不会给自己的脸面打理打理,九娘子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自妆台上拿了自己日常用的调了薄荷汁的油脂,给徐振祥淡淡地抹了一层。 徐振祥眯着眼睛享受着九娘子的动作,“谨娘,你要把我惯坏了!” 九娘子嘻嘻笑道,“侯爷是这么容易被影响的人吗?” “不是这么容易被影响,是这么容易被你影响。”徐振祥纠正了九娘子的话,说道。 等帮徐振祥收拾好,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地从里屋走出来,八娘子正坐在外堂喝蜂蜜水呢,见二人走出来,起身向徐振祥行礼道,“姐夫早!今儿打扰了,还请姐夫见谅!” 徐振祥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九娘子忙吩咐玉梅摆上早膳来,八娘子对徐振祥的冷然态度倒不以为意,接着又说道,“姐夫,今儿还得把九妹妹借我用用,陪我回趟府里。” 徐振祥转头看向九娘子,“那你今儿就去吧,别忘了早点回来,用我去接你吗?” 九娘子倒不好意思起来,“用不着的,侯爷尽管忙您的去好了。” 徐振祥想了想,唤了寒梅进来,吩咐她去准备出门的车马,九娘子忙道,“侯爷不用这么麻烦的,谨娘自己会安排的。” 徐振祥说道,“你是个省事的,肯定又是轻车简从,可我看小姨子可不是想这么简单的,对吗?”徐振祥望向八娘子。 八娘子笑了,“姐夫真是目光如炬啊,就是这样,九妹妹,要不我还正想求你给我安排个大阵仗呢,没想到倒叫姐夫一眼看了出来。” 八娘子也是个聪明的,在这看见徐振祥,也并不称呼为“大姐夫”或者是别的什么,只称“姐夫”便罢。 徐振祥淡淡地说道,“有谨娘在,我还放心点,早点回来就是了。” 九娘子应了,玉梅带着人摆了早膳上来,三人安静地用了膳,徐振祥便起身出去了,九娘子送到堂外,才折回身子来。 见九娘子回来,八娘子半是含酸半是羡慕地说道,“九妹妹,没想到侯爷竟然如此疼你,他是常常宿在这里吧?” 九娘子没想到八娘子连这种私密的话也问得出来,红着脸答道,“八姐姐说什么呢。” “哟,瞧瞧,还害臊了,都是自己姐妹,害什么臊啊,我看得出来,侯爷对你真的挺上心的,九妹妹,你真的好福气啊。”说到后来,八娘子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涩意。 想想八娘子的苦楚,九娘子也说道,“八姐夫待你应该还不错吧,怎么也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这么久呢?” 八娘子说道,“他哪里是放心我?而是他自己正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我罢了。” 九娘子也没多问,便收拾收拾,问道,“八姐姐,咱们何时动身?总得等我去简单处理下庶务再走吧?” 八娘子觑了觑九娘子的装扮,“你就这么去啊?” 九娘子惊讶地反问道,“这样怎么了?不这样还要怎么的呢?” 八娘子笑道,“九妹妹真是个省事的人,可你现在是代主母在处理这么一大家子的庶务,好歹你也穿得贵重点,别叫人小看了才是啊。” 九娘子见她说的是这个,便笑了起来,“八姐姐,威信也不是靠衣装树立起来的,小九一向不认为那穿的多贵重才能叫人看的起。” “倒是我俗气了,妹妹的话也不错,不过也只适合用在妹妹身上,换一个都不行,例如我,就得穿得这么华贵才好,才能让人一下子就看到我,记住我!”八娘子说道。 九娘子望八娘子身上望去,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和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这都还好,难得的是腰间一跟彩链,其上或串或镶或嵌着许多珍宝奇物华美耀眼之极,发上也是整套的红宝石头面,华贵无比。 九娘子不禁赞叹,“八姐姐这身实在是太华贵了,都要晃花我的眼了。” 八娘子哈哈笑道,“晃花你的眼可不算什么,我要晃花那些个自命高贵的人的眼才行,也不枉我这么难受地背着这么重的行头了。” 八娘子话中有话,估计也是对着大太太而去的怒火,九娘子便道,“八姐姐是随我去处理下庶务就走,还是在这里等我回来咱们再走?” “就随你一起去吧,省得还来回折腾了,顺便也叫我瞧瞧,我这个九妹妹如何能打理好这一大家子的庶务的。”八娘子答道。 二人先一同到了荣祥堂,给贞娘请了安,贞娘看着八娘子身上的装束,皱眉问道,“八妹妹,不过是回趟娘家,你怎么穿成这样子?好歹咱们也是大家里出来的,别叫人笑话咱们是那起子暴发户一般。” 八娘子不以为意,“哟,大姐姐这话可不对了,怎么的,回娘家我们就得穿得寒酸才是啊,那可不行,我平日里就这么穿的,要寒酸,还真没有!总不能叫我跟九妹妹借几件来穿吧,九妹妹省事,我可不乐意!” 八娘子那股子油盐不进的样子叫贞娘气得直咬牙,“罢,罢,我也懒得说你了。谨娘,你回去给父亲和母亲带个话,就说我一切都好着呢,叫他们二老别惦记了,另外……” 话说到这里,贞娘停住了,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另外,告诉父亲,叫他被急,我会想法子的。” 贞娘说的如此隐讳,但九娘子明白她说的定是大老爷被弹劾的事,但九娘子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和好奇来,只是点头应了。 贞娘似乎非常不喜欢八娘子,很快便命翠竹送二人出来了。 姐妹二人说笑着到了荣禧堂,八娘子坐在一边喝茶,九娘子和玉梅韩妈妈迅速地处理了日常的庶务,有一些还有点末枝的,九娘子就都交给了玉梅和韩妈妈,吩咐她二人将剩下的打理完,自己便叫上了八娘子,带着寒梅灵菊往二门去了。 到了二门,才发现这次可真的是大阵仗呢,马车自是不必说了,豪华气派,连跟着的下人也都整齐体面,丫鬟婆子家丁侍卫,整了半条街,九娘子兀自叹气,“不过是回趟娘家,侯爷这是干什么?” 八娘子反而十分满意,笑道,“这是侯爷疼你呢,怕你这么轻车简从的,回去被那府里的人小瞧了,你瞧瞧你,还不知道领情。(.无弹窗广告)” 二人说笑着上了车,曹府早早得了信,说今儿是九娘子陪同南边回来的八娘子回来省亲了。 车架到了曹府,府门大开,二人乘坐的马车直接进了二门,二门处,大少奶奶林氏早早候着了。 八娘子和九娘子下了车,林氏忙迎了上来,“二位姑奶奶回来了,快快请进,母亲在里头候着多时了。” 九娘子向林氏行礼,“大嫂嫂辛苦了,还要嫂嫂为我们奔波,小九心里过意不去。” 林氏上前挽住九娘子的胳膊,“九姑奶奶客气了,前些日子你托人送来的松茸,你大哥哥说很好,还叫我多谢谢你呢。” 八娘子也向林氏行了礼,林氏笑着说道,“八姑奶奶越发明艳动人了,倒比作姑娘时还要长高了呢。” 姑嫂三人简单的寒暄完,便朝大太太的春熹堂走去。 春红早早地就在廊下候着了,见几人过来,忙打起帘子,“大少奶奶,八姑奶奶,九姑奶奶好,快些进去吧,太太候着呢。” 九娘子朝春红点了点头,这才跟在林氏和八娘子身后进了内堂。 大太太坐在窗下的炕上,手里端着茶碗正喝茶呢,顾妈妈和春露站在左右两边,三人都进来了,大太太却还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只顾喝着茶。 却还垂着眼帘问道,“不是说小八回来省亲吗?怎么还不到呢?” 顾妈妈忙上前答道,“太太,都到了,在这候着呢。” 八娘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太太还装呢,都死到临头了,还装贵妇?便上前一步,大声回道,“母亲好兴致,小八站了这半日,母亲还在品茶呢,也不知道是什么好茶,引得母亲如此专注呢?” 大太太被八娘子的声音惊了一下,皱眉头道,“小八,你也嫁人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如此毛躁,一点子大家气度都没有。” 八娘子冷笑道,“母亲好气度,只可惜小八天生驽钝,学不来呢。” 大太太脸色沉了下来,林氏忙上前打圆场道,“母亲,一会子六姑奶奶也要回来,您看,午膳摆在哪里?” 九娘子忙问道,“六姐姐也回来吗?” 林氏答道,“是的,六姑奶奶听说你们都回来,她便吵着也要回来呢。” 大太太听到提六娘子要回来的事,这才露出笑容来,“这孩子,还像长不大似的,偏就喜欢凑热闹,午膳就摆在我这吧,等会将你父亲和言宸请过来就是了。” 林氏应了,大太太这才说道,“你们也坐吧。” 八娘子和九娘子坐了下来,丫头奉上茶来,大太太问道,“小八,母亲给你挑的这门亲事不错吧,你看看你,现在这通身的气派,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小庶女了,这三品大员的夫人当得也是有模有样的嘛。” 正喝着茶的八娘子一口茶都呸了出来,堂上的众人都惊讶地看了过来,大太太脸色铁青,眼看就要发火了。 八娘子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慢悠悠地笑着说道,“哎哟,不好意思,叫你们看笑话了,母亲也莫怪,都是小八在南边喝惯了那极品冻顶乌龙,偶尔一喝这破茶,倒叫我反胃,故而才刚都吐了出来,母亲,您也不拿些个好茶来。” 不等大太太反应,八娘子又吩咐灵菊,“丫头啊,你将我那小包袱里的茶叶拿出来,叫春红姐姐带你去重沏些上来给大家伙尝尝。”灵菊应了,自去了。 八娘子又对大太太说道,“母亲您也尝尝,要是觉得好,那些就都给您留下了,也不值什么,早知道我就该多带些回来的。” 说罢,自顾自地呵呵笑了起来。 大太太脸色依旧铁青,林氏自然是不敢笑,九娘子也不好笑的,顾妈妈和春露更不敢笑了,于是乎,满堂上就听见八娘子一个人的肆无忌惮的笑声。 一时,灵菊端了托盘上来,将新泡好的乌龙一人递了一盏,大家都不动,只有九娘子端起茶盏来,细细品了一品,“嗯,真是醇香浓厚,好茶好茶。” 八娘子赞道,“九妹妹好品味!怎么,母亲,不尝尝,莫不是生小八的气了,才刚还教导小八要有大家子气度呢,怎么……” 八娘子话还没说完,大太太便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淡淡地说了句,“嗯,还不错吧。” 八娘子笑道,“那剩下的就都送给母亲了,也叫母亲尝尝我们南边带回来的好茶,这茶也不多得,还是托人从硫球那边带回的呢。” 大太太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才问道,“达海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八娘子把玩着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说道,“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什么,反正这些日子他是一点空都没有,说什么在接待京里来的什么人,调查什么权臣什么案子什么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清楚,叫母亲见笑了!” 大太太起初只是冷哼了一声,但马上脸色变得刷白,又追问道,“你才刚说什么?达海在接待的是什么人?查什么案子?” 八娘子满不在乎地答道,“我也记不清了,他就是那么随口一提,说叫我回京来玩玩,我就回来了,谁知道他的公事啊。” “什么?你说是达海他叫你回来省亲的?”大太太又急切地追问道。 那急切的样子也引起了林氏和九娘子的注意,二人看着急切的大太太和随意的八娘子,气氛十分奇怪。 “是啊,怎么,母亲,有什么不对吗?”八娘子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想着达海应该会和你一道回来呢。”大太太心不在焉地说道。 八娘子暗暗一笑,说道,“母亲,我想去看看三姨娘去。” 大太太还在沉思,一旁的顾妈妈提醒了,才说道,“哦,好的,好的,去吧,去看看也好。” 八娘子便拉着九娘子一起站了起来,林氏也站了起来,“那媳妇去厨房里吩咐午膳的事,也下去了。” 大太太不耐烦地点点头,三人便鱼贯退出了春熹堂。 在门口与林氏分开,八娘子和九娘子便从园子里穿过,二人一边欣赏着园子里的景色,一边说话。 “原来也以为咱们家就算好的了,出去了才知道咱们真是坐井观天,外边好的多了去了,咱们家的这点东西算什么啊。”八娘子一边感叹着一边折了支凋谢的花枝,“只可惜,连这最后的美景都要快保不住了……” 九娘子问道,“八姐姐,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好像你今日所说的话,都是有深意的。” 八娘子丢掉手中的花枝,“九妹妹,你在侯爷身边这么久,侯爷待你也好,你应该也能知道点风声的,是不是?咱们都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庶女,没什么改变世道的能力,再者说了,让他们尝尝苦头也是好的。” 九娘子听到这里,便明白了八娘子所说的事大概就是徐振祥昨晚提到的事,只是不知道八娘子哪里来的信息,渠道又是什么,但是看八娘子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不少内情的。当然,八娘子不说,按照九娘子的性子,她也绝对不会主动去问的。 到了一处路口,九娘子说道,“八姐姐可是要去看三姨娘?那妹妹就不去打扰了,我去看看五姨娘去。” 八娘子点头,“也好,不过等会儿我可能还有事要麻烦五姨娘的,到时候我再过来好了。” 九娘子应了,二人就在路口分开了,九娘子往夏莲苑去了,八娘子却是径直去了三姨娘那里去了。 夏莲苑里,清静凉爽,微风吹过,拂面的都是荷叶淡淡的清香气,荷花还将开未开,九娘子就倚着夏莲苑后院的围廊看了半天荷花荷叶,估摸着五姨娘这会该念完经了,这才转到前边,进了正房。 五姨娘果然刚刚从蒲团上起身,香炉里的线香也刚刚燃尽,看见九娘子,五姨娘那仿佛已经入定的脸才绽出几丝笑容。 “今儿怎么来了?也没听人说起过。”五姨娘将九娘子拉到自己常坐的椅子上坐下,问道。 “是八姐姐回来省亲来了,她现在住在侯府里,她央我陪她回来的。”九娘子答道。 五姨娘不停地用手抚着九娘子的头发和肩膀,仿佛很久没见到九娘子一般,九娘子看着眼前这张已然苍老的容颜,那鬓边层生的白发,那布满皱纹的曾经明亮如星的凤眼,那早已不再挺拔而佝偻的脊背……不觉鼻子又觉得酸了。 强强忍住要掉下来的泪水,忙问道,“娘,您先别打断我的话,我上次跟您提的,您有好好想过吗?” 五姨娘温和地问道,“什么?娘不知道你说的是……” 九娘子提醒道,“就是我说过的,给您买个小院子,带几个人,咱们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从这府里出去的事?” “哦,这个啊,谨娘,娘不是说过了吗?娘就是这曹府的人了,就算死也是要死在这里的,还能去哪儿啊?”五姨娘不以为意地说道。 “娘!”九娘子有点急了,“您为什么非要守在这里呢?这里有谁看见您的情,领得您的意了吗?难不成您对父亲还有所希望吗?”九娘子说话也少有的激动和无状起来。 五姨娘有点无措地看着九娘子,不明白九娘子今儿是怎么了,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了,半晌才说道,“你父亲无情,我却不能无义,今生不管如何,既然进得曹家的门了,当然就是曹家的人了,娘知道你的心,但娘也有娘的原则,谨娘,娘只希望你能过的好,能和侯爷白头到老就好了,至于我自己,守在这里,也是不错的。” 九娘子又急又气,终究没能忍住,掉下泪来,“娘啊,您为何如此糊涂啊。” 五姨娘拿起帕子轻轻地替九娘子擦着眼泪,“你说娘糊涂也好,固执也好,但对娘来说,无论住在哪里,娘都是一样的这样活着,在这里,我反而心安,你能明白吗?” 九娘子无奈,只能点头,“娘,那您什么时候想通了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好吗?” 五姨娘点点头,九娘子这才收拾好心情,二人又说起闲话来。 九娘子问到府里的几个姨娘,五姨娘叹道,“现在你二姨娘虽说是锦衣玉食的,太太也不敢再使唤她,可我看她日子过的也苦,总在替十娘子揪着心,后宫哪里是好过的,她也到我这里偷偷哭过好几回,那地方,还不像你我,到底总能见着面的,这辈子,二姨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着十娘子一面呢。” 想起十娘子进宫之前的嘱咐,九娘子便想着一会儿也去二姨娘那瞧瞧说说话去。 第一百零三章 转变,托付 问了五姨娘才知道,大老爷为了表示对皇家的感恩,特地修了一处院落,取名叫“淳安苑”,就是取的十娘子的封号和名字里的各一个字为名的,并且让二姨娘住了进去,将原来十娘子的一些旧物也都搬了进去。(.无弹窗广告) 九娘子听了不禁冷笑,大老爷这个父亲做的真是够虚伪的了,十娘子人在府里的时候,估摸着大老爷都想不起这个最小的女儿的样貌,如今十娘子得宠了,便又是修院落又是取名字的,好不热闹,只可惜,这些热闹却都与十娘子本人无关了。 最后还是经府里的下人指点,九娘子才找到了那处淳安苑,果然,气宇轩昂呢,四角翘起的飞檐,大红的琉璃瓦,朱红的院门,无不彰显着此处的不同寻常,然而,进了院子,才发现里边虽然植物、院景都布置的不错,但却是人气不足,走了半天也没见个丫环过来。 都快到正房了,才有个丫环端了个托盘出来,见了九娘子,忙行礼道,“给九姑奶奶请安了!” 九娘子并不认识这丫头,犹豫道,“你是……?” 那丫头答道,“奴婢是二姨娘身边的夕荔。” “哦,二姨娘在吗?”九娘子问道。 “在呢,在呢,姑奶奶请进,容奴婢去回一声。”那夕荔一边打着帘子请了九娘子进去,一边朝里边走着,说道,“姨娘,姨娘,快看看,谁来看您了!” 里边屋子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谁啊?谁还记得我老婆子呢?” 夕荔扶着个佝偻着脊背的女子走了出来,却不是那二姨娘是谁?以前在九娘子的印象里,二姨娘始终是个模糊的存在,因为她是大太太的陪嫁丫鬟提拔起来的姨娘,再加上长期生活在大太太的阴影之下,就越来越感觉她的存在感很弱,她本人性子也比较安静和恬淡,不是三姨娘那样惯会撒娇和强势的人。在二姨娘出来之前,九娘子站在这里回想着,竟然想不起二姨娘的模样。 这时,再细细打量二姨娘,也才发现这也是个眉眼细致婉约的女子,只不过岁月的侵蚀的印迹太深,以至于现在的二姨娘看上去,比大太太还要大上十岁左右。 九娘子收了心神,行礼道,“小九谨娘给二姨娘请安了!二姨娘最近一切可还安好?” 二姨娘惊喜地走了过来携了九娘子的手,走到窗前的炕上坐了,细细看着九娘子,说道,“好好,我都好呢,有些日子不见了,小九你越发出落的漂亮了,我们安娘以前最爱提起你,一天里在我跟前得提上个十回八回的,这些个姐妹里,她就只同你最好了。” 九娘子笑道,“是呢,安娘进宫之前特地嘱咐了我,让我多来陪陪您说说话呢。” 二姨娘听了这话,顿时眼圈红了起来,“这孩子就是忒懂事了,也是我拖累了她,唉,这孩子命苦,怎么就摊上了我这样的一个娘呢。” 九娘子忙劝道,“姨娘快别这么说,安娘知道了又该伤心了。您该好好地养着身子,等着十妹妹以后孝敬您呢。” 二姨娘笑道,“果真如此的话,那也是我的造化了。” 然而下一刻,又黯然神伤起来,“只可惜了那孩子,去了黄宫,那样的地方,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可怜我的安娘,她还这么小,又娇憨单纯,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宫了的生活。” 九娘子劝解道,“二姨娘,您就放下心来吧,她既然能得皇后的注意和皇上的青眼,到底还是一些个常识的,不至于这么悲惨吧?” 二姨娘叹道,“希望如此吧,”又对九娘子说道,“你们到底是姐妹,有什么事,还请你跟侯爷说说,让他在皇后面前替咱们是娘子好好说说话。(.好看的小说)” 九娘子应了,二姨娘站起身来,“以前在府里也就是你跟她走的近些,这事还要你多多费心了。” 九娘子忙去扶二姨娘,嘴里还说道,“姨娘怎么这么客气了,十妹妹不在您身边,您就把我当成是闺女好了,使劲使唤我就是了。” 二姨娘笑了,“小九真真在说笑了,那怎么行呢。” “有什么不行的,姨娘闷了,烦了都可以去找五姨娘去,听听我姨娘念经,和五姨娘一块儿听听戏,说说话,日子也过的快点不是?”九娘子笑着说道。 二姨娘应了,二人又说了会子闲话,九娘子怕八娘子那边等急了,忙起身告辞,二姨娘坚持要把九娘子送到门口,九娘子只得就这样了。 出了淳安堂,九娘子在一处长廊上看到了八娘子和三姨娘,应该是说完话三姨娘送了八娘子出来,二人眼圈都红红的,九娘子避无可避,只得迎了上去。 好在二人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八娘子朝着九娘子笑道,“叫九妹妹见笑了,姨娘同我说起七姐姐,有点不自在了。” 三姨娘也上来,见了礼,道,“听你八姐姐说了,七娘子那多亏了你照应,还得多谢你呢!” 九娘子忙道,“姐妹之间这算个什么,互相照应着也是应该的,姨娘客气了。” 说着也悄悄打量着三姨娘,与二姨娘和五姨娘不同的是,三姨娘依旧身材妖娆,丰胸细腰的,桃红的长裙,葱绿的汗巾子紧紧束着细细的腰身,面上也是白嫩雨润,与八娘子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姐妹般。 八娘子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得回去母亲那,姨娘就先回去吧。” 三姨娘也忙应了,“二位姑奶奶请多保重!”说罢也退了下去。 八娘子对九娘子说道,“叫妹妹看笑话了。” “姐姐说什么呢,咱们都是一样的人,看什么笑话,我同五姨娘见面也是一样的。”九娘子说道。 二人这才结伴往春熹堂而去,一路上,与前面的嬉笑怒骂不同的是,这一刻的八娘子特别的安静,静得九娘子都觉得心慌,不禁问道,“八姐姐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八娘子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九娘子便也不好再多问,二人一路到了春熹堂。 刚刚才进院门,就有丫鬟跑着进正房回话去了,”姑奶奶来了,来了。“好像在喊狼来了一般。 八娘子和九娘子二人相视一笑,进了正房,这才发现,大老爷和大少爷言宸都来了,六娘子也来了,在一边立着。大太太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一手挽了一个人的胳膊,”快快,就等你们俩了,咱们赶快入席吧。“ 二人这才看见厅堂里席面已经摆好,二人自然不会先入席的,都推着说道,”还是请父亲和母亲先入席吧。“ 大老爷和大太太这才先入了席,坐了主位,按照惯例,接下来就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了,但是大太太说道,”今儿是小八大老远的省亲的日子,咱们就让小上坐吧,小六小九,你们陪着小八也坐下。言宸,林氏,你们到底是主人,就坐下首,也好好侍候侍候妹妹们。“ 大少爷言宸温和地笑道,”原也是应该的,早该为妹妹们尽尽心了。“林氏则忙着替各人布碗筷,湿帕子什么的。 八娘子听言,笑着坐下了,”如此,便多谢父亲和母亲厚爱了,小八我可就不客气了。“ 六娘子和九娘子也只得依言坐了下来。 大太太先给八娘子布了一筷子鳜鱼,”来,小八,多吃点鱼。“ 八娘子懒懒地抬起筷子在那鱼上翻了几番,”唉,到底是北边,这鱼也透着个不新鲜,看着就难受,也是,南边的鱼运过来能蹦达几天啊,到底是不好吃呢。“ 大太太神色尴尬,有火隐忍着未发,大老爷瞪了大太太一眼,自己也布了一筷子四喜丸子给八娘子,说道,”你在南边,也难得吃上咱们府里的口味,这个是你自小爱的,你尝尝。“ 八娘子笑颜如花地说道,”还是父亲细致,只是……父亲,我打小便不爱吃这四喜丸子,父亲别是女儿太多,记错了吧?“说着,拿起筷子将那四喜丸子嫌弃地搛起来,丢到桌子上。 这么以来,大家都看出来了,八娘子今儿是有意针对大老爷和大太太的了,大老爷还算有涵养,只是脸色铁青了一会儿,还是大太太转圜道,”大家都动筷子吧,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这才默默地都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动了几下。 六娘子到底性子直,受不了这个,说道,”八妹妹,你是不是南边呆久了,把咱们北边的习俗规矩都忘了?“ 八娘子冷笑着说道,”要说规矩嘛,六姐姐倒提醒我了,对的,本来我们庶出的也没资格坐在这的,九妹妹,要不,我们姐妹出去吃吧?“后边的话却是望向九娘子说的。 不等九娘子回话,大老爷斥道,”好了,小六,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八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说那些个作什么?“ 六娘子气极,九娘子在桌子底下用腿碰了碰六娘子的腿,丢了个眼色过去,六娘子才强强压住火气,没再多说什么。 大老爷和蔼地对八娘子说道,”都是自家人,说那些个见外的话作什么,小八,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到底是家里的风味,与南边是不一样的。“ 六娘子瞪大了双眼看着和蔼的大老爷和不停劝八娘子吃菜的大太太,满脸都是疑惑和不解,八娘子则悠哉游哉,喜欢的吃两口,不喜欢的也不顾及二人的面子,直接就丢在桌子上,大老爷和大太太却也不生气。 九娘子默默地吃着,时不时的还得接受点大太太筷子下漏出的一点两点的菜品,”小九也辛苦了,你大姐姐那也得你多照应着点,你也多吃点吧。“ 九娘子默默地接了,大太太却是完全顾不上六娘子了,更别提林氏了,一会儿被支使得去替这个布菜,那个盛饭,一会儿又被唤去添菜加汤的,都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点东西。 大少爷言宸也很沉默,似乎也是满腹的心事,眼看着林氏被使唤得不得坐下来,他的眼神也有片刻的阴郁。 将大家的神情都尽收眼底的九娘子,心里默默地算着,林氏嫁过来也有大半年了,却依旧毫无所出,估摸着大太太是该发火了,这林氏肯定也没少受气。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等撤去了桌子,众人都移步到花厅喝茶呢,大老爷缓缓地说道,”小八,你在方达海身边日子也久了,达海最近都在跟什么人走的近,你应该都知道吧?“ 是尾巴漏了出来,藏不住了吧?八娘子心中暗自腹诽,面上却叹道,”我哪里知道啊,不过是个庶女,父亲高看我了。“ 大老爷有些忍耐不住,转身对大少奶奶说道,”我同小八在这说会话,你带着妹妹们去外边的园子里逛去吧。“ 大少奶奶听了,忙起身带着六娘子九娘子她们出去了,花厅里只剩下大老爷和大太太以及八娘子和言宸少爷。 出了花厅,六娘子就忍不住地说道,”八妹妹今儿是怎么了,吃错药了,怎么冲着我来了?“ 九娘子劝道,”你也别见怪了,很明显,八姐姐刚才肯定也不是冲你,不过是话赶话的说到那了吗?“ 六娘子这才作罢,九娘子又对身边陪着的大少奶奶说道,”大嫂子,我们在这且逛逛,消消食,大嫂嫂且去忙自己的吧。“ 大少奶奶这才说道,”既如此,两位姑奶奶略逛逛,我先去家里说点事,回头再来寻你们的“ 三人在园子里分开,六娘子就拉着九娘子到一处亭子上的围廊上坐了,轻声问道,”九妹妹,我正想问你点事呢。“ ”什么事,姐姐尽管说吧。“九娘子笑着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六娘子扭捏着红着脸扭着帕子说道,”听说你那干姐姐去你府里看过你了,他……他怎么样?还好吗?“ 九娘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干姐姐?你是说北静王妃吗?他,他是谁啊? 六娘子红着脸,又气又恼,“九妹妹,你……” “哦,哦,我知道了知道了,”九娘子连忙说道,这才想起来,六娘子说的“他”当然就是北静王爷了。 马上又沉了脸,“六姐姐,你怎么还在……”不等九娘子说完,六娘子打断她的话说道,“好了,别又教训我了,我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想知道他好不好,你就直接告诉我就得了,怎么这么磨叽呢?” 九娘子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前头我那王妃干姐姐来过的,但是都是她一人来的,我也不知道王爷近况如何,不过听王妃姐姐说应该是还不错吧。” 六娘子无限惆怅地说道,“他自然是好的,有什么事可以难得到他的呢?” 看着六娘子的样子,九娘子忍不住地说道,“六姐姐,你同六姐夫还是这样吗?” “怎样?我们不过是像两个搭伴过日子的人罢了,他有他想念的人儿,我也有我放不下的念想,这样也挺好的。”六娘子悠悠地答道。 “可是……”九娘子本来想问问关于子嗣的事,想想这也是私密之事,也不好问,于是犹豫了一会儿。 六娘子自己接了上去,“你是不是想问我没有子嗣怎么办?” 九娘子点点头,“那还不好说嘛,他也不想这么早就有子嗣,这事我们商量过,他倒是想着实在不行就从别人那抱养一个算了,就怕他们家老太太不肯同意罢了。”六娘子自己说道。 “那你们怎么打算的呢?六姐夫又去边关了吗?”九娘子问道。 六娘子点点头,“他说他还是喜欢边关,喜欢在月亮底下无尽地思念一个人,我也习惯了,没有他在身边,我很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婆母也拿我没有办法。” 六娘子这么说,九娘子心里总觉得很不舒服,虽然自己并没有对杨广作出任何暗示过,但是如今杨广和六娘子的两地分居,各自为政的生活还是让九娘子有些内疚,又不敢说出来叫别人笑话。 六娘子看九娘子的神情,笑着拍着九娘子的肩膀,“嘿,好了,我都没怎么样呢,你伤心个什么劲啊?这事与你无关,你可不用自己往里边牵扯啊。” 九娘子也笑了,“你啊,也要好好想想,怎么过日子,别总是沉浸在那不切实际的梦里才好。” “这一生还能做几次这样的梦呢?就让我梦久一点好了。”六娘子自言自语道。 九娘子无奈,便不再说她了。六娘子转移话题地问道,“大姐姐身子重,我听说姐夫特别宠爱你,是吗?” 九娘子一记爆栗敲在六娘子头上,“六姐姐,你怎么什么都打听啊?” “哟。都知道害羞了,我不就是关心你嘛,”六娘子收了玩笑的神情,“你也不容易,要是我,早就受不了了。可是你还做得这么好,有的时候我也真佩服你的。” “你我虽然自小一起长大,但其实是不同的,你优越于我太多太多。”九娘子诚恳地说道。 六娘子点点头,“如果你是我,估摸着现在早就成名了,人人都知道我了。” 二人正说着话呢,八娘子从花厅走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二人,“二为在玩什么呢?” 九娘子忙起身迎了上去,“八姐姐,怎么了?父亲和母亲为何把你留下来说话啊?” 八娘子嘴角含着一丝嘲讽道,“不过就是问了些家里的事,你还进去吗?才刚我出来的时候,父亲和母亲还提到你呢。” “也不用了,也就那些事,我真的也帮不上什么忙的。”九娘子无奈地问道。 既如此,三人又都折回亭子,在长廊上各自看各自喜欢的景色,想着各自的心事啊。 这么一闹,这半日也就过去了,九娘子和巴娘子站起来,对六娘子说道,“今儿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呢?” “嗯,我也回去了。”六娘子说着也起了身。 三人回去向大太太辞行,大太太的脸色又灰败了不少,据八娘子说,大老爷又被她给气走了。 大太太已经没有精力再和她们上演什么母慈子孝的场景了,只摆手让她们快走罢了。 八娘子却阴恻恻地说道,“母亲还要多多保重身体,别气出病来了。” 大太太睁开眼,狠狠地瞪了八娘子一眼,也没说什么了。 几人从春熹堂里退了出来,六娘子也懒怠同八娘子说话,便坐了自家的马车迅速地离开了。 八娘子和九娘子在曹府下人的面前,上了回程的马车。 马车上,八娘子沉吟了片刻,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递给九娘子说道,“这些,都是我素日里攒下来的,不少,可是我又没地方换,只能托给你了,你帮我存进前面钱庄里,周转周转也好,我也只能信你一个人了。” 九娘子十分讶异,“姐姐,你这是干什么?你自己的钱你要好好地保管,不要轻言放弃呢。” 八娘子摇摇头,“我怕将来有一日,大厦将倾,我这点子钱也保不住,那我的后半辈子就算是完了。” “什么?八姐姐你说的是什么?末日?你也信这个?”九娘子问道。 “不是这个,这是命,我信命,三姨娘苦心帮我们姐妹经营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我和七姐姐,哪个有什么好下场了?”八娘子唏嘘道。 “现在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七姐姐和三姨娘了。”八娘子说道,“七姐姐怀着身子,估摸着目前还能过上几天安上日子,且有你照应着,也能好点。三姨娘孤身一身在那府里,虽说父亲还是疼爱的,但是那疼爱却是那么假,我又没有像小十那样给生母带来了住新房被供起来,万一有个好歹的,三姨娘怎么办?你看咱们的父亲大人是靠得住的吗?” 第一百零四章 房产,送鞋 回了侯府,八娘子也没闲着,稍事歇息之后就带着灵菊向九娘子要了车马出门去了,问她干什么去,也不说,只说到时候自会告诉她的,然后就跑了,九娘子也懒怠多问,自己歇了会。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间,九娘子坐在西间的炕上,拿了本游记看着,正津津有味的时候,珍菊进来回道,说是琴姨娘来了。 九娘子叹了口气,将书放下,让她请了琴姨娘进来。 琴姨娘今儿没有带平哥儿,自己挎了个碎花的小包袱过来的,进来之后给九娘子见了礼,“没扰着姐姐歇着吧?” 九娘子也还了礼,让她炕上坐了,命珍菊倒了茶上来,“没有,我也无事,不过是看看书打发时间罢了。” 琴姨娘向那本扣着的游记瞟了一眼,笑道,“姐姐到底是有学识的,不比我们这些个粗人,什么都不懂。” “什么学识,不过是认得几个字罢了,哪里就能当的你的夸了?”九娘子也笑着说道。 琴姨娘喝了口茶,将手中的小包袱打了开来,“闲来也无事,想着姐姐待我和平哥儿的好,就想着给姐姐做几双鞋子,姐姐看看可还喜欢?” 说着,将几双鞋子都放到了炕桌上,叫九娘子看看。 那是两双软底的平口绣花鞋和两双高帮的厚跟绣花鞋,难得的是那厚跟,九娘子拿在手里细细地看着,不住的赞叹,“琴姨娘好心思,难得你想的出来,还有这样的鞋子呢。” 琴姨娘红着脸说道,“这还是以前夫人招待一些贵客时,我见过几个夫人穿过的,很是漂亮,又新致,我便自己想着做做试试,那跟是用梨香木做的,包着软皮,穿起来也不硌脚的。” 那鞋子的帮上和面上都用五彩丝线绣着雅致的花朵,不仅颜色鲜亮,那花儿朵儿的更是绣得栩栩如生,仿佛就开在人的脚上似的。 九娘子也爱不释手,“妹妹这手活计真真是鲜亮,叫人看了喜欢的不得了。”说着,便拿了一双厚跟的要试试,刚刚弯下腰来,还没来得及脱掉脚上的,那琴姨娘便已经动作麻利地下了炕,蹲在九娘子身前,帮着九娘子脱了旧的,把新的穿了上去,并且扶着九娘子下了炕,“姐姐,您试试,是不是还可以?” 九娘子怪不好意思的,没想到那琴姨娘动作这么快,九娘子倒没有让她服侍的意思,不过琴姨娘脸上的表情倒很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九娘子走了几步,丝毫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兴奋地说道,“哎呀,真是不错,没想到走起来这么稳,还显得人高了一截,真好,妹妹,我真的很喜欢呢,多谢你了!” 琴姨娘也很高兴,“难得姐姐喜欢,妹妹就放心了。姐姐先穿着,以后妹妹再给姐姐做就是了。” “怎么好劳烦你?”九娘子推辞道。 “不麻烦的,妹妹也难得向姐姐尽尽心,请姐姐千万别客气了,要不妹妹心里该过意不去了。”琴姨娘忙惶恐地说道。 九娘子看她的样子倒真不好拒绝了,只得应了,琴姨娘这才高兴了。九娘子又叫了秀菊进来,打点了一些丝线布料什么的叫琴姨娘带走,琴姨娘感激地收了,又说了会话才走的。 到晚膳时分,八娘子才回来,回来也没回住处,直接就奔九娘子来了,进门便倒在九娘子常坐的炕上,一边嚷着,“可把我给累坏了!” 一边喊着“珍菊,快把你们家主子的好茶泡一碗来给我喝,我渴坏了。” 珍菊忙应了去泡茶,九娘子坐到八娘子身边,“八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就这么累呢?” 八娘子翻身坐起,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九娘子面前的炕桌上,“诺,你看看,就这个!” 九娘子拿了过来细细地看着,原来是一处地契。 “地契?八姐姐,你买宅子了?”九娘子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道。 八娘子点点头,“嗯,一处三进的小院子,留着也是个去处,万一以后有什么事,三姨娘也好有个地方能落脚的。” 九娘子已经是数次听到八娘子说到以后了,禁不住皱眉问道,“八姐姐,你跟我说个实话,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我怎么感觉你这趟回来不像是省亲这么简单呢。” 八娘子笑了,“到底是咱们姐妹中顶聪明的,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好了,就告诉你吧,咱们的父亲大人正被人弹劾呢,朝廷里派下了专人来调查,你八姐夫就是在忙这事。所以,我得及早为三姨娘打算一下,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啊,也赶快帮五姨娘想辙怎么逃过这一劫吧。” 到底还是这事,九娘子心里叹息,上次徐振祥说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在意,这次听八娘子说起,再看八娘子的所作所为,九娘子就明白了事情定然是不容客观的,要不大老爷也不会如此着急,四处游走了。 只是五姨娘的态度让她着急,怎么劝都不行,还想死守着曹府,八娘子看九娘子的样子,还以为她在替曹府担心呢,问道,“你不是还替咱们那父亲和母亲着急了吧?” 九娘子摇头,“我担心五姨娘。” 八娘子叹气道,“我们做女儿的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你身在侯府,有侯爷和皇后娘娘的庇佑,自是不会有事,六娘子出嫁了随杨广,有军功在,也不会有太大的事,七娘子那个落魄的相公,估摸着还没来得及抱上咱们父亲的大腿,也不会有什么事,宫里的老十,只要安分守己,也不能祸及,至于你八姐夫嘛,虽然是父亲一手扶持起来的,但到底是戴罪立功,在南边为官这么多年,钱财倒也不少,打点好了,也不至死。” 八娘子仔细地分析了家里状况,然后叹道,“这房契我就托给妹妹了,求妹妹给好好照看好,别的也找不到让我信得着的人了。” 九娘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替姐姐保管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么做到底会不会对姐夫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还请姐姐多多权衡。” “如今,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八娘子叹道。 二人相对无语了一会儿,直到珍菊进来掌灯,请了二人出去用完善才罢。 用完膳,八娘子自去休息,九娘子坐在灯下拿着本游记却也看不进去,只是发呆,想着八娘子的话,如何才能劝服五姨娘离开侯府呢? 徐振祥当晚没有过来荣月堂,九娘子也不问,就当他是歇在贞娘那里了。 第二日,八娘子一早就过来辞行,“我来了几日,叨扰了,也该回去了,该处理的事情我都办得差不多了,托付给你的,你多尽尽心吧。我也没什么送给你的,只希望你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就好了。” 九娘子讶异,“怎么这么突然,我还以为姐姐你还要再呆个吉日呢。” “你八姐夫那边也是一团遭,我也得回去照应着。也不能总窝在你这吧,”八娘子笑道。 九娘子也无法劝了,二人简单地用了早膳,九娘子就陪同八娘子一起去给贞娘辞行去了。 听说八娘子要走,贞娘的脸上似乎是轻快多了,“嗯,早些回去也好,家那边也是家事一大堆呢,你这个主母在外边晃悠总不是回事嘛。” 八娘子说道,“是啊,我也没那个福气,有个什么姐姐妹妹做妾的,可以将任何事都托付给姐妹,大姐姐,您是个有福气的,但愿您守住您的一切!” 贞娘面色微虞,八娘子又赶在她说话之前说道,“但愿我的小外甥能平安,可能我赶不上外甥洗三了,这点子东西,就当是我这个姨姨给他的见面礼吧。” 说罢,从身后的灵菊手里接过一个匣子来,打了开来,双手呈给贞娘看,“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姐姐喜欢就留给外甥,不喜欢就送人吧。” 贞娘扫了一眼,匣子里装的是整套的和田玉的玉佩、玉挂件、玉锁、玉麒麟,玉质温润,一看就知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难得的是还这样齐全,肯定是花了心思和大价钱的。 贞娘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点了点头,身后的翠竹忙接了匣子过去,贞娘说道,“这么破费作什么,叫你费心了。” 八娘子笑道,“到底是姐妹,我也好歹是他的姨,怎么能不尽心呢。大姐姐,妹妹说句或许多余的话,小九是个不错的人,咱们姐妹里头,她的心也最善,大姐姐还是要善待她才好,” 九娘子有些意外,没想到八娘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去看贞娘,贞娘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只是没有说话而已。 八娘子也没多说什么,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了,贞娘也只是叫九娘子送了出去。 九娘子早就吩咐灵菊去准备好了车马什么的,自己和八娘子慢慢往二门走去,八娘子说道,“九妹妹,其实咱们姐妹里,你是心最高的,但却是命最苦的,嫁到侯府,又有大姐姐在前头,唉,七姐姐和我到底是个正妻,十妹妹那是不必说了,必有后福的,只是你,你是个比我们都聪慧的女子,相信你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九娘子也很感慨,姐妹这么一别,又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见面了,想起远在皇宫之内的十娘子,心里就更加难受了,“八姐姐,你放心,小九会好好的,把姐姐,你也要好好的,还是要过继个孩子到自己的名下,将来也是个打算不是吗?” 八娘子坦然地笑道,“要那个作什么,我来来去去一个人多自在,无牵无绊,反正也不指望百年身后,谁给添柱香什么的,你放心吧,我是最最潇洒自在的。” 九娘子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劝的了,只好看着八娘子大笑着出门去,登上车子,极其潇洒地挥了挥手,一点离别的女儿之态都没有,那样子,仿佛是有了点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意思。 直到八娘子的车驾走出了很远很远,已经看不见了,九娘子这才慢慢回过身来,在走回荣禧堂的路上,回想着自己与七娘子八娘子十娘子的过往,有过争执,有过吵闹,有过小算计,但是,走到人生的这一步,再回头看,那些已成温暖的记忆!如今斯人已远去,相见亦无期,只能静待无人时慢慢回味了。 日头一天比一天更烈起来,树上的知了也一天比一天显得聒噪了,随着贞娘产期的临近,侯府上下也进入到了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了。老太君从宫里请的嬷嬷和接生婆已经严阵以待了,大太太又亲自送了经验老到的嬷嬷过来,还有韩太医,已经被徐振祥打好招呼了,随叫随到。 贞娘的荣祥堂也被严加照看起来,贞娘肚子里的孩子身份太过贵重,让大家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这日,九娘子早上起来就觉得头有点发晕,强打着精神起身,喝了一碗姜糖水,才感觉稍微好了点,出门的时候,珍菊拿了一双琴姨娘做的鞋子过来,服侍着九娘子穿上,也不住赞叹,“这鞋子送来也挺长时间了,夫人今儿穿这个可好?” 九娘子也不甚在意,听见珍菊这么说,才低头看去,“嗯,也好,还没上脚呢,今儿就穿它吧。” “琴姨娘真的好巧的心思,这鞋子真漂亮,改日奴婢也向琴姨娘讨教一番,回来给夫人做。”珍菊赞道。 九娘子笑道,“你想学就得好好学,回头做不好我可是要罚你的。” 珍菊应了,九娘子起身,玉梅和韩妈妈寒梅也都候着了,准备出门去荣禧堂,或许是鞋边的金丝线正好对着阳光,晃了几晃,其他人都不以为意,唯独寒梅皱了皱眉头,望向了九娘子裙边露出的鞋子的一角。 一行人往外走着,寒梅走在九娘子身后,忍不住又望九娘子的鞋跟上看了看,没说什么。 从荣月堂到荣禧堂要穿过园子里的抄手游廊,抄手游廊是依照园子的地势而造的,因此有些地方有几级台阶。还要拐过园子里荷塘,塘边的小径有鹅卵石的,九娘子惯常往这里走,有些地方较为湿润,有些苔藓。 以前每日里这么走,倒没觉得什么,今儿穿了琴姨娘做的厚跟的鞋子,感觉有些不太得劲了,有几处地方甚至要扶着玉梅的手才行。寒梅走在众人身后,眼睛一直盯着前头的九娘子,时不时地往她的鞋子上看去。 这一日下来,晚上,九娘子在灯下看书,珍菊进来回道,“夫人,寒梅姑娘想见您。” “寒梅?”九娘子觉得有点意外,寒梅自从跟在自己身边以后,很少说话,与几个丫头也不亲近,但做事情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的,今儿难得有话要跟自己说了,便忙让珍菊请进来,并吩咐珍菊去泡一盏玫瑰茶来给寒梅。 一时,寒梅掀了帘子进来,九娘子含笑说道,“姐姐快坐吧。” 寒梅依旧是疏离的,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夫人,奴婢还是站着吧。” 珍菊倒了茶进来,九娘子亲手端了递给寒梅,“姐姐还是坐着吧,咱们院子里,不讲那些个规矩的。” 寒梅见此,也不再推辞,坐在了九娘子身前的椅子上,接了茶,喝了几口,神情明显松软了几分,九娘子便说道,“这是我闲暇时分和丫头们自己制的,姐姐喝着还行吗?我叫珍菊包一包给姐姐自己喝吧。” 寒梅有点不大自然,“嗯,是好喝的,夫人真是手巧,那寒梅就不客气了。”九娘子便冲珍菊点点头,珍菊自去准备了。 寒梅这才又严肃了神情,对九娘子说道,“寒梅是习武之人,或许比旁人更加敏感一些,今儿看夫人,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寒梅再藏不住事情的,来告诉夫人,希望夫人能放在心上,防人之心不可无。” 九娘子讶异地问道,“姐姐看出什么来了?请尽管直说就是!” 寒梅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盏,对包了一大包玫瑰花茶走过来的珍菊说道,“请珍菊姑娘将夫人今日穿的鞋子拿给我看看。” 珍菊莫名其妙地看着九娘子,九娘子点点头,珍菊便将包好的茶放到桌上,转身去取九娘子今儿穿的鞋子来。 寒梅拿到鞋子后,对九娘子说道,“今儿我仔细看了夫人每日行走的路线,还有夫人今日的鞋子,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目前,心里只是怀疑,这鞋子还请夫人让寒梅拿回去仔细检查,有了结果再来告诉夫人。” 九娘子点点头,对寒梅的这种谨慎的言行十分赞同,“嗯,姐姐到底是习武之人,比我们自然是来的谨慎,还要劳烦姐姐了。” 寒梅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将那玫瑰茶拿了,“寒梅谢谢夫人赠茶,就先告退了。” 九娘子吩咐珍菊亲自送了出去,珍菊回到还嘟囔道,“夫人,这个寒梅性子怎的这么冷,跟她说话也不理,冲她笑吧,人家也不当回事,搞的奴婢像个傻子似的。还有,对您说话也这么不客气,一点也不像是个下人样。” 九娘子严肃地说道,“我不是早就嘱咐过你们吗?不能把寒梅看成是下人,她本就不是咱们府上的人,是侯爷从外边聘来的,当然不能以下人的要求来对她,你去跟灵菊她们几个也说一下,以后对寒梅也要客客气气的,不能有怠慢之心。” 珍菊红着脸答应了,九娘子这才拿起书来要看,但脑子里却总想着寒梅的怀疑,难道那鞋子会有什么问题不成?如果真的有,那么琴姨娘这个人,可真的是深不可测呢,九娘子又细细地回想有关琴姨娘的一切,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个存在感特别差的人,很多场合,似乎都有琴姨娘的存在,但是却想不起琴姨娘当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和脸上的表情。 这让九娘子很不安,她不喜欢这么没有把握的事情,想来与她接触过的人,她都会对那人有一个整体而细致的印象,脑子里绝不会对那人没有印象的,但是,这么一细想,才发觉琴姨娘在她的脑子里竟然没有任何印象,只是一个人,一个女子,一个姨娘而已。 第二日,九娘子换了双鞋子,找了个理由将琴姨娘叫了过来,果然,琴姨娘看见了九娘子的脚上的鞋子后,问道,“夫人,您不喜欢奴婢给您做的鞋吗?” 九娘子心里一惊,果然来问了,但面上还是笑着说道,“哪里能不喜欢呢,喜欢得天天穿呢,只是这几日穿的多了,叫珍菊拿去洗了,还未干呢,珍菊她们也吵着要和你学那鞋子的做法呢。” 听见九娘子这么说,琴姨娘才仿佛松了口气般,九娘子没有漏掉琴姨娘的这个表情,琴姨娘抬头看见了九娘子审视的眼神,忙说道,“夫人,这有个什么,珍菊姑娘若是喜欢,改日奴婢就说给姑娘听就是了,值个什么呢?” 珍菊在旁边笑道,“姨娘快别这么说,夫人也常和我们提起,叫我们向姨娘多学着点呢。” 九娘子点头,示意珍菊去拿了点东西过来,递到琴姨娘手里,“这是我上次回家时,宫里送出来的一些新鲜花样子和绸缎,给你做些绣品什么的最好,就给你留了点,你看看可用的着?” 琴姨娘接了那个包袱,感激地说道,“多谢夫人还想着奴婢呢,这么好的东西,奴婢真是……” “好了好了,咱们姐妹说话就别什么夫人奴婢的了,怪生疏的,以后别这么叫了!”九娘子嗔道。 琴姨娘应了,又同珍菊说了一回作鞋子的技巧,这才告辞了离开。 九娘子坐在炕上皱眉,珍菊进来问道,“夫人,您怎么想起要将琴姨娘叫来说说话的?” “这个琴姨娘真让人不解,你说她愚笨吧,她也知道来讨好主子,你说她聪明吧,她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没看到侯爷一点都不待见她吗?”九娘子问道,“何况她还是平哥儿的生母,虽然是庶子,那也是侯爷的唯一的儿子。” 珍菊歪着头想了想,答道,“依奴婢看,琴姨娘应该是个不大吉利的人。” “哦,这话怎么说?”九娘子疑惑地问道。 珍菊说道,“奴婢也是听府里的老人们说起过,说琴姨娘原来是服侍侯爷的丫头,后来侯爷从战场上受伤回来,有一次发热,琴姨娘就……服侍了侯爷,后来,琴姨娘抬姨娘的那天,她原来住的屋子也走水过,还有,生平哥儿的那天,侯爷还摔坏了腿,还有,大夫人进门那天,平哥儿不知怎么的就魔症了,闹了半夜……”瞧着九娘子的神色越来月凝重,珍菊就没往下说。 第一百零五章 插手,顺水 珍菊小心翼翼地看着九娘子的神色,说道,“奴婢也是听妈妈们说的,也当不得真的。” “自然是不能当真的,珍菊,这话你莫要再跟任何人说了。”九娘子吩咐道。 以前还不知道,原来这个琴姨娘身上还与这么多的事情都有关系呢,珍菊刚刚说的那些个事情,九娘子都还未进侯府,真实情况如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但九娘子心里对这个琴姨娘开始关注了起来。 这日,太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传九娘子过去荣华堂说话,九娘子十分惊讶,太夫人自从老太君发话让九娘子打理庶务后,就不怎么关心庶务了,不过偶尔派人来问问罢了,今儿不知道有什么事。 九娘子惴惴不安地到了荣华堂,太夫人坐在主位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脸笑意的二太夫人,看到二太夫人,九娘子就知道了准没什么好事。 九娘子还是恭敬地向两位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一脸无奈地说道,“谨娘,知道你忙,今儿叫你过来呢,也不过是因为你二婶婶的事,”说罢,望向二太夫人,“你自己个说吧,省的我再多说一遍。” 二太夫人笑着说道,“哎哟,可要劳烦谨娘了,是这样的,我们二房的振华媳妇,你也知道的,是个伶俐人,我看你又要忙府里的庶务,又要忙着贞娘的事情,怕你忙不过来,就求老太君,让振华媳妇帮着你打理打理庶务,顺便跟你学着点,这以后也是用得着的。” 二太夫人这话说出来,九娘子哪里敢接着,忙说道,“二婶婶这话折杀谨娘了,谨娘哪里能跟弟妹比,弟妹出身高贵,聪慧机灵,谨娘实在是感激于二婶婶的好意,早知这么着,当初就该让弟妹来接手庶务的,省的叫谨娘在这献丑了。” 九娘子这话软中带刺,说的二太夫人反而不好意思了,当初九娘子打理庶务可是老太君亲自下的命令,九娘子这么说,就是要让二太夫人自己知道,这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更改的。 果然,二太夫人马上改口说道,“不过就是帮你打打下手,叫她也学着点,省的成天没事尽嚼舌头,说什么老太君偏心大房什么的。” 太夫人插话道,“二弟妹,这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的。我们大房身上的责任多重,你们可是看在眼里的,振祥上过多少次战场,受过多少次伤,你们也是看见的,哪有吃喝玩乐就能撑起侯府这片天的?” 太夫人这话一出,便将二太夫人的话噎了回去,“大嫂,振祥的功劳我们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但我们家老爷这么多年来,可也没少为这个家付出呢。” 太夫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是,弟妹,谁也没说二弟在白吃白喝啊,可是,这个侯府到底还是长房袭爵不是?我劝二弟妹,有好日子就乐得清闲清闲,操那么多闲心作什么?” 二太夫人脸有点红了,九娘子不想在这里看两个长辈斗嘴皮子,便说道,“既然是回过老太君的,那么,二婶婶,弟妹什么时候开始过来呢?” 二太夫人赶紧说道,“就明儿开始吧,振华媳妇再好相处的,谨娘你就放心好了,有什么你就吩咐她就是了。” 二太夫人这么说,九娘子可不能就这么做了,不过是应了,“好的,既然如此,那么谨娘明儿就在荣禧堂恭候弟妹了,谨娘还得去忙了,母亲和二婶婶如果没有事的话,谨娘就先告退了。” 太夫人点点头,“你去忙吧,也多留心点贞娘那边,我年纪大了,精神有点不大济了,你们就多辛苦点吧。” 谨娘应了,这才躬着身子退下了。 走出荣华堂,九娘子有点头疼,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刚刚轻松点,又出来点幺蛾子,她能理解二太夫人,就像徐振祥说过的,二房到底是不甘心的,这府里的中馈也硬要来插上一杠子,这么大的家至今还不肯分,就是因为大家都盯着中馈这一块,要知道分府出去过的,自然不可能有多少的财产的。 晚间,徐振祥回来,似乎是很累,躺倒在里间的软榻上就这么和衣睡着了,到了晚膳时间,九娘子看他睡得正熟,也不忍叫醒他,只是给他盖好了薄被,任他睡了。 这一觉,徐振祥直睡到夜里亥时才醒,九娘子正坐在灯下看书,见徐振祥醒了,便问道,“侯爷,饿了吗?” 徐振祥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顿时觉得腹内空空,便老实地回答,“饿,非常饿。” 九娘子合上书,“你想吃些什么?面条行吗?” 徐振祥起身,“叫厨房去做,你陪我说说话。” 九娘子本打算自己亲自去做的,见他这么说,只好去唤了珍菊来,细细地叮嘱了一番,这才回身拿了柄团扇走到里屋。 “净房里备好了热水,侯爷去洗洗吧,也解解乏。”九娘子说道。 徐振祥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皱巴的衣裳,点了点头,进了净房去了,九娘子给他准备了一套天青色的家常的衣裳和亵衣,送进净房,放在屏风后边的架子上,便要转身出去,被徐振祥叫住,“谨娘,你帮我洗洗头发。” 九娘子无法,只好又折了回来,走到木桶边,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九娘子脸通红,也不敢抬头去看,更不好低头去看,只好微微觑着眼,替徐振祥洗着头发,徐振祥的头发倒很好,九娘子一便洗着一边嘟囔,“怎么比女子的头发还好?真是没天理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徐振祥问道,九娘子连忙打岔,混了过去。替徐振祥洗好头发,用大的帕子拧干了,用簪子束在头顶,“好了,我先出去了。”九娘子便想着要赶紧出去。 谁知道刚刚转身,就被徐振祥拉住了胳膊,一个用力,九娘子便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给抱进了木桶里,哗哗的水声,将木桶里的水激得到处都是。 更要命的是,徐振祥此刻是脱光了的,而木桶又小,九娘子被拽了进去,便紧紧地贴在了徐振祥的身上,九娘子顿时感觉到身子灼热无比,扭动着便想要起身离开。 “别动!”徐振祥低低的声音传来,九娘子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二人的鼻尖几乎是对着的了,九娘子都能感觉到徐振祥的气息喷薄在自己的面上。衣裳都湿了,紧紧地贴在九娘子的身上,让九娘子感觉很不舒服,便扭动了几下,这下徐振祥更加皱紧了眉头,“怎么,衣裳湿了不舒服?” 九娘子点点头,徐振祥笑着,竟然动手将九娘子的衣裳都除了去,没等九娘子反应过来呢,衣裳已经被脱光了,正又气又急又羞又恼之时,徐振祥的热吻已经黏了上来,让九娘子已经无法思考任何问题了……净房里的温度瞬间急急飙升…… 夏日的夜晚,晚风轻轻拂过,吹开了薄薄的轻纱,地面上的水渍和着从窗户透过来的月色,竟让人有了一种通透之感,平静下来的九娘子背靠在徐振祥的怀里,脸色驼红,微微闭着眼睛,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雪白精致的锁骨之上,在这若隐若现的灯火闪烁的环境之中,更加流露出一种致命的冶艳之美。 九娘子感觉自己浑身都酥软了,过了许久才从桶里出来,拿了大帕子包住自己,出了净房,找了干净的衣裳换了,坐在妆台前拧着头发,徐振祥这才穿好了衣裳走出了净房。 九娘子从镜子里瞪了徐振祥一眼,惹得徐振祥哈哈大笑了半天,九娘子气急,将手里的梳子朝他丢了过去,被他接在手里把玩着,九娘子便起身去唤了珍菊进来。[] 珍菊红着脸端了托盘进来,“夫人,面条早就得了,请侯爷用了吧。”九娘子也有点不好意思,接了托盘过来,“你带着灵菊去把净房里收拾收拾。”珍菊应了,出去唤了灵菊,二人进净房收拾去了。 九娘子端着托盘走到徐振祥面前,将青花的大碗和筷子,还有一叠五香麻油大头菜和一叠醋拌黄瓜都放到书案上,“侯爷,您就在这用吧。” 徐振祥点点头,走到书案前,这是真的饿了,端起大碗,三下五除二地就将一大碗面条和两碟小菜用完了。 九娘子则走回软榻,一边拿了书看着,一边感叹徐振祥的饭量和速度。 徐振祥用完了一整碗面条,这才感觉好多了,又喝了一盏九娘子早早沏好的铁观音,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晃了几晃,趁着墨菊和秀菊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走到九娘子身边坐下,“哦,在看什么?” 九娘子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明明看见丫环在这,还坐到自己身边,不禁有点气,“没什么,游记罢了。” 徐振祥接了过去看了看,“你很向往南边吗?这么喜欢看南边的游记?” 九娘子听他提到南边,无限怅惘地说道,“我小时候在南边呆过,我还记得当时我和姨娘住在临水的一个小院子里,我最最喜欢下雨天在台阶旁边,看那雨滴滴在水里的样子。” 九娘子的样子也打动了徐振祥,他在九娘子耳边轻轻说道,“我一定会带你去趟南边的,你亲自去看,去体会,去你住过的地方看看,好吗?” 九娘子大喜过望,“真的吗?侯爷你真的答应我带我去趟南边吗?” “自然是真的,我答应过的自然会讲信用的。”徐振祥说道。 “可是那是什么时候呢?府里的中馈事务那么多,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九娘子泄气地说道。 徐振祥也不能现在就告诉她什么时候能去,见她一副失落的表情,自己也很愧疚,“小九,到底是我连累你了。” “说设么连累不连累的,哦,我忘了告诉你了,今儿二太夫人告诉我他们二房要让振华媳妇来帮忙处理中馈事务呢。”九娘子说道。 听见这个,徐振祥又皱了眉头,“振华媳妇?二婶想干什么?” “也好,让她管去,你也好脱身。”许振祥说道。“这几日朝里不太平,侯府自然不会有太大问题,”说罢停住了,看看九娘子。 九娘子正坐在软榻上,“怎么了?” 徐振祥看着九娘子,起身自己也坐到了九娘子身边,“可能你父亲也会受到波及,你会不会怪我?” 九娘子想了想,“侯爷这几日都在忙着朝里的这事吗?” 徐振祥点点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侯府目前也得韬光养晦,且皇上这个人,你就是不能劝,越劝反而会越出马脚。” 九娘子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不怪你,只是怕大姐姐那……” “现在还没确定,你一定是府里最先知道的人了,消息传出来之后,你也不要宣传,不要让别人知道太多内幕,贞娘那里,还得你多多照应点吧。”徐振祥歉意地说道。 看来,曹大老爷的仕途堪忧了,不过这些与九娘子没有关系,她可不想替大老爷到处奔波,现在想起大老爷四处奔走,看来他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只是八娘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才敢这么公然地挑战大老爷和太夫人的权威。 想了想,九娘子便问道,“父亲的事,是不是与镇江知府方达海有什么关系?” 徐振祥说道,“你怎么会想到方达海的身上?要知道他可是你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 九娘子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八姐姐这次来,处处都透着奇怪,似乎是对父亲的事情看得很准一般,因此我想,是不是因为八姐姐早就知道了这些事,也知道父亲会被弹劾,会被抄家什么,这也才解释得通,为何八姐姐的这次省亲带有决绝的味道。” 徐振祥点点头,“谨娘,你真是心思细腻的女子,这么点小小的线索都被你找到了,你不去判案倒委屈你了?” 九娘子笑道,“我要是有那个本事,还窝在你这里作什么?” 徐振祥也笑了,“如果到时候曹府受到牵连,你也该替五姨娘想好出路了。” 提起五姨娘,九娘子的神色就黯然了一会,“我也同五姨娘提起过这事,只可惜姨娘坚决不肯离开曹府,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徐振祥看着黯然神伤的九娘子,轻轻叹了口气,将九娘子揽到自己怀里,二人就这么抱着也坐了半天。 半晌,徐振祥才说道,“既然二房开始插手庶务了,那么,正好你也歇一歇,振华媳妇不足为虑,跟你比差远了,你索性将一些不大重要的事情让她去做,这样也正好让我们大房避避风头。” 九娘子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二人又说了会话,直到三更天了,二人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九娘子玉梅和韩妈妈到了荣禧堂,直到娘子们都来回话了,这才听到一声娇笑声,“哟,好大啊气派啊。”真真是人未到,声音先到了,引得大家都伸着脖子瞧来者。 来的这个人自然就是二房的振华媳妇了,九娘子也望了过去,迎面走来一行人,打头的是个年约十七八的少妇,中等身材,容长脸面,嘴角一丝笑意,因为眼神较为犀利的原因,倒显得那丝笑意有些高傲和不屑。 等她们走的近了,九娘子才起身,面向这年轻的媳妇,还不等九娘子说话呢,那媳妇就说道,“你就是那个谨娘吧?我也听说过你的,你倒是有点子本事的,这些管家娘子们向来是又懒又笨的,难得你还能支使得动她们。” 这振华媳妇话一出口,便惹来厅上管家娘子们的一阵骚动,九娘子心中暗暗发笑,这也是个不动脑子的,当着别人的面还说话这么不客气,还大言不惭的来参与管家理事,这些个管家娘子们可不是吃素的,那她就看看这振华媳妇怎么治这些娘子们的。 便说道,“正是谨娘,弟妹来的正好,谨娘还没开始,不如弟妹就先认识认识这些娘子们吧。” 那振华媳妇撇撇嘴,似乎是对九娘子的这声“弟妹”很不满意,她身边的一个俏丽的丫头赶紧出来对九娘子喝道,“弟妹也是你叫的吗?你也不过只是大房的一个妾罢了,应该叫我们夫人为三奶奶。” 九娘子疑惑了一下,才想通,徐振祥是长房长孙,下边还有庶弟振福,那么二房的振华自然就是三爷了。 听的这丫鬟这么不客气,寒梅已经忍不住了,正向上前喝斥呢,玉梅抢先说道,“姐姐难不成是新来的?不懂咱们府里的规矩?连老太君和侯爷都发话了,奴婢们都遵一声谨夫人,你是哪房没规没距的,敢这么跟我们谨夫人说话?” 玉梅是老太君身边的一等大丫头,众人都知道,她这么出来一说,那俏丽的小丫头扛不住了,心虚地看向振华媳妇,那振华媳妇见是玉梅,忙笑着说道,“都是我这丫头不懂规矩,姐姐别生气,小嫂嫂,你也莫怪才好!” 九娘子满意地对玉梅点点头,玉梅这才退后站到九娘子的身后,九娘子说道,“下人们不懂规矩,没的咱们跟着生分了,弟妹,快过来,这边坐。”说着上前搀了振华媳妇的手,将她引到自己常坐的主位的旁边的椅子上坐了,然后自己坐回主位,问道,“弟妹,你看,要么咱们就开始吧?” 那振华媳妇本来想着是先给九娘子一个下马威,然后自己再来主事的,没想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九娘子给安到旁边了,这时再要开口总归不大好,只能点点头。 九娘子便笑着说道,“弟妹且先喝喝茶,润润嗓子,我先开始了。” 玉梅很有眼色地上了茶,那振华媳妇无奈,只好端起茶盏喝起茶来。 管家娘子们一个接一个很有秩序的按照惯例上来回话,理事,拿对牌,或者答九娘子的提问,九娘子也不急不缓的,和平常一样,那振华媳妇几次想插话,都被管家娘子或没听见或打岔地给堵了回去,弄得她脸色也不好起来。 正好有一个管家娘子过来回道,“谨夫人,这是燕姨娘房里开出来的药单,请夫人过目,好了奴婢要去兑了银子买药回来。” 九娘子看了看那药单,基本上没什么大的问题,不过是多开了点人参燕窝什么的,量也不大,九娘子点了点头,便要将那单子还回去。 振华媳妇在一边瞅了半天,这才看准了一把从九娘子手里扯了过去,也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问道,“这燕姨娘是干什么的,不过一个姨娘罢了,怎么吃这么贵的药?” 那管家娘子看了看九娘子,九娘子假意端起茶盏喝茶,避开了,那管家娘子只好不阴不阳的答道,“主子们的事,奴婢们可不清楚,反正是燕姨娘房里开出来的。” 振华媳妇自以为抓住了把柄,啧啧叹道,“唉,要么说大家子难管呢,小嫂嫂你也太好说话了,都照你这么管家,这么个半主子的都吃这么贵的药,我们正经主子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了?”脸上全是对九娘子的不屑和不满。 九娘子笑了笑,没说话,振华媳妇更来劲了,将玉梅手里的笔拿了过来,将那单子上的银子蠲了一半下去,这才还给那管家娘子。 那管家娘子苦着脸接过单子,向九娘子问道,“谨夫人,这……” “这什么,三奶奶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快按照三奶奶的话去办?”九娘子斥道,那娘子这才接了对牌,嘟嘟囔囔地退了下去。 振华媳妇见九娘子也维护自己,便有些得意起来,对九娘子说道,“小嫂嫂,你大概是因为庶出的,脸皮薄,不敢说话,其实呢,对这些个奴才们应该狠一点,声音大一点才好呢,叫她们知道咱们才是主子,别什么事都被奴才们牵着鼻子走才好。” 九娘子笑了笑,“弟妹说的有理。” 那振华媳妇越发来劲了,丝毫没顾及到九娘子身边的玉梅和寒梅的脸色,还要教训些什么呢,九娘子淡淡地说道,“弟妹且慢些说,等管家娘子们回完话再说吧。” 那振华媳妇这才停了嘴,后边的管家娘子们有了前车之鉴,便都回话回得又快又急,对振华媳妇的偶尔插嘴提问也当作没听见,回了话的也拿了对牌转身就走,生怕谁又再被她给抓住多问。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所有的庶务,九娘子这才歇了下来,喝了喝茶,玉梅也贴心地拿着小布锤给九娘子敲打着颈背。 ------题外话------ 多谢各位亲的支持和包容!这段时间一米太忙,每天只更了六千字,但是每位亲都很体谅一米,大家都没有抱怨,一米非常感动!人生之中,能被人肯定是件幸福的事,能本这么多人包容更是一件难得的幸福的事!一米一直被大家感动着,鼓舞着!一米会继续努力下去的!亲们,也要幸福哦!平安夜快乐! 下午会加更的哦,敬请关注! 第一百零六章 摔伤,交权 饶是九娘子累成这样,那振华媳妇却还意犹未尽的,“怎么,这就完了吗?小嫂嫂,这也太简单了吧。(.无弹窗广告)”振华媳妇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九娘子说道,“那是因为弟妹聪明,所以一看就会,” 振华媳妇也得意起来,“既这么着,那我明儿再来,小嫂嫂你再教教我管帐的事。” 九娘子点点头,那振华媳妇便起身,说道,“正好我也要回去,小嫂嫂,咱们一道走吧。” 见她真积极,九娘也不再坚持,便收拾了厅堂,和振华媳妇一起沿着小径从内院绕过春禧堂。 二人说着话,迎面却碰上了另外一拨人。九娘子还没反应过来,那振华媳妇先啐道,“真是晦气,怎么又碰上了她?” 九娘子抬头去看,原来是振福媳妇,二奶奶。二奶奶也看见了振华媳妇,便急步走了过来,“哟,这是哪阵风吹的,怎么将我们三奶奶也吹来了?” 三奶奶毫不示弱,“是呢,也不知道这天是怎么的,今儿怎么出门这么不顺当呢,尽看着不想看见的人。” 二奶奶上前来,先给九娘子行了礼,“小嫂嫂这是要往哪里去?” 九娘子笑道,“这不,要回荣月堂罢了,弟妹这是要往哪里去?” 二奶奶说道,“刚从母亲那里回来,”说着又觑着眼睛看着三奶奶,“难得弟妹也有兴致跑到小嫂嫂这里了,难道弟妹不知道吗?” 三奶奶疑惑地问道,“知道什么?” 二奶奶捂嘴笑道,“才刚在荣华堂,听到母亲和二婶婶在那里嘀咕了几句,说什么三弟又看中了哪个丫头,想着同二婶婶讨来呢,弟妹可真是贤惠,丫头们是不断的,一个又一个地往屋里拉啊。” 二奶奶的话让三奶奶顿时面色不好看起来,“二嫂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有的没的,我是来陪着小嫂嫂处理庶务的,可不是像你一样,成天嘴巴总长在别人身上。” 二奶奶还要说什么,九娘子却忍不住了,“两位弟妹,谨娘还要去看看姐姐去,二位可是也要一同前往?” 二奶奶刚从太夫人那里回来,受了一肚子的教训,这会子正想回去松快松快呢,三奶奶则是想着赶紧回去看看自家的相公是不是真的又看中哪个丫头了,因此二人都不想真的陪九娘子去看贞娘的。 二奶奶说道,“小嫂嫂,大嫂嫂这会子正难受呢,我就不去了,省得给她添麻烦,她还得招呼我,等哪天再说吧。” 三奶奶也赶紧说道,“是啊,我也出来这半日了,还是得回去看看才是呢,小嫂嫂,我也就不陪您了。” 九娘子心里暗笑,终于可以摆脱这两人了,便点头说道,“既这么着,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二位慢慢聊着吧。”说罢,带着玉梅寒梅赶紧走了。 二奶奶和三奶奶也互相瞪了几眼,才各自走开。 等到再也看不到听不到这二人的声音,九娘子这才松了口气,对玉梅说道,“府上的年轻奶奶们性子都这么要强吗?” 玉梅笑道,“夫人,您来的晚,府里的这些年轻奶奶们您接触的也少,二奶奶性子脾气都不错,就是出身差了点,三奶奶出身名门,脾气嘛自然是大了点,再加上三爷也不成器,争吵也多点,还有个四奶奶,也是出身清贵人家,性子冷一些,但却挺有才的,听说是个才女,还有三房的五奶奶,四房的六奶奶,都是不大争什么的,日后您自然都会见着的。” 九娘子不禁乍舌,这么多的人,幸好除了二房,其他三房都只有一个嫡子,否则岂不是要认都认不全了。 这边玉梅又接着说道,“奴婢说句冒犯主子的话,这些个奶奶里头,包括咱们房的,就数夫人您性子最好,最最聪慧了。” 九娘子笑道,“姐姐可是在打趣我呢,我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安分踏实一点罢了。” 玉梅摇头道,“奴婢也说不清楚,反正老太君也看好您的。” 九娘子不语,玉梅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若不是老太君看重,徐振祥支持,自己一个小小的庶女出身的妾,就算是贵妾,也不过就是半个奴婢而已。 玉梅看九娘子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便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九娘子不高兴了,赶紧说道,“夫人,奴婢也都是胡乱说说的,夫人,要是有说错的地方和不对的地方,还要请夫人多多体谅。” 九娘子点头,没有什么表情,“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在想一些事情。” 说着便到了荣祥堂,翠竹打了湘妃的竹帘子,请了九娘子进去。 贞娘的肚子很大,不能平躺着,只能歪着身子靠在大大的迎枕上,见九娘子进来,忙唤九娘子坐过去,“妹妹,这些日子又劳烦你了。” 九娘子坐到了贞娘的床边,很自然地抬了贞娘的腿放在自己腿上,给轻轻按摩着,贞娘的腿肿得厉害,严重的时候,腿都有点发亮了。 九娘子一边请请按摩者贞娘大腿,一边心里暗暗担忧,腿脚肿胀得如此厉害,就怕贞娘生产的时候会更加吃力。因此劝道,“姐姐,离生产的日子近了,你有空的话,还是下地走走,总这么歪着靠着躺着的,对你生产不好的。” 贞娘非常享受九娘子的按摩,闭着眼睛说道,“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了,我可不敢冒险,下地,若是无意间碰到你了,或者下人们不小心碰一下,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九娘子见她如此坚持,便也不多劝,只是陪着说了会子闲话,九娘子这才告辞了离去。 晚间,徐振祥还没回来,九娘子一就坐在灯下看书,寒梅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九娘子放下书,“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九娘子心里突突的,总觉得这事有什么蹊跷之处。 寒梅将手中的鞋子放到了九娘子身前的书案上,九娘子拿了一只起来细看,这鞋子被寒梅都拆了开来,鞋面、鞋底、鞋帮都没有问题,很正常,但是仔细看,就发现鞋跟的面子都被寒梅拆了开来,那里头应该是像琴姨娘说的那样,是完整的松香木材。 但是,这一刻九娘子看到的却是破碎的鞋跟里边包的,都是碎碎的小木头块。九娘子皱眉,“这是……?” 寒梅说道,“夫人,寒梅以为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这双鞋子那天您也穿了,我故意走在最后边,观察了一下,您那天走的时候要经过长廊,还有阶梯,要走过湿润的荷塘边,那里还有青苔,奴婢真是担心,哪一天咱们都没注意的话,说不定夫人您就会摔倒在台阶上,或是在荷塘边踩滑。” 寒梅没有接着往下说,九娘子沉吟了,如果仅从这个碎跟来说琴姨娘包藏祸心的话,或许也是太牵强了,但是如果这是真的,那真让人后怕,去荣禧堂的路九娘子每天都走,每天最少走两遍,如果说琴姨娘的这双鞋子有问题,那么她到底想干什么? 寒梅也静静地立在一边,见九娘子久久没有说话,寒梅说道,“夫人,不如告诉侯爷吧,让侯爷去查。” 九娘子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先不要,如果琴姨娘有这么深的心机,那么她所求的比不可能只是让我受伤而已,且看看。[]” 寒梅有点意外,“夫人,可是这么下去,您很危险,万一她真的有所图谋,那您岂不是成了靶子吗?” 九娘子笑道,“无妨,咱们小心点就是了,如果琴姨娘真的有鬼,那么我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小的陪衬罢了,但是一旦告诉侯爷,说不定就会打草惊蛇,那反而会害事的,”说着,想了一想,看着寒梅道,“寒梅,我要你帮我,既然她想着让我受伤,那我们索性就来受一次伤,看看她,或者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寒梅惊道,“夫人,您可不能冒险!” 九娘子反问道,“你想帮侯爷查清楚这件事吗?” 寒梅犹豫了下,九娘子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假装受伤,不会真的有什么事的。” “那咱们要告诉侯爷吗?”寒梅问道。 “先不要,等时机成熟我再来告诉他好了。”九娘子说道。 寒梅点了点头,九娘子又唤了珍菊进来,三人围着炕桌商量了起来。 第二日,九娘子又穿上了那双已经被珍菊重新缝制好了的鞋子,照例带着玉梅寒梅韩妈妈往荣禧堂而去。 在走过那道上上下下弯弯曲曲的长廊之后,在荷塘边,因为昨日下了几点雨,小径上有点湿滑,九娘子走在前头,玉梅寒梅跟着后边,刚刚拐过一道月洞门,后边的玉梅还没跨过月洞门,便听见前边寒梅的大叫声,“夫人,小心!” 玉梅一听就慌了,带着后边走着的韩妈妈也急了,二人连忙小跑着跨过月洞门,却看见九娘子已经倒坐在地上了,寒梅在一边扶着,急切地问着,“夫人,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摔到了?” 玉梅急着问道,“夫人怎么摔的?我们都没看着。” 寒梅答道,“我也只看见夫人脚底滑了一下,然后夫人就坐到地上去了。” “夫人,您能不能动?试试看。”韩妈妈到底有经验些,轻轻地搀着九娘子的胳膊,问道。 九娘子应了一声,皱着眉头,尝试着动了动身子,想起来,一下子没撑住,又歪倒了,痛的低低地出了声,“不行,脚疼。” 寒梅立即蹲了下来,轻轻托起九娘子的脚,“夫人,哪只脚?” 九娘子答道,“右脚。” 寒梅轻轻捏着九娘子的右脚的脚踝,“这里疼吗?” 九娘子点头,“就是这里,唉,轻点轻点……” 寒梅捏了捏,“夫人这是扭伤脚了。” 九娘子又加了句,“好像腰也闪着了……” 寒梅又替九娘子在腰部揉搓了一下,“夫人,你也不能走动,咱们还是回去吧。” 韩妈妈立即对玉梅吩咐道,“你快去找几个仆妇抬了春凳过来,夫人这样可怎么走路。” 玉梅答应了,立即去了。 这边,寒梅和韩妈妈一边一个将九娘子扶了起来,扶到旁边的藤凳上坐了,寒梅站在九娘子身后,让九娘子倚靠在自己身上,韩妈妈则帮着九娘子整理着衣裳和鞋子。 看到那双鞋子,皱眉道,“夫人,您怎么穿这样的鞋子?这是谁做的,也太不经心了。” 正好玉梅带着几个抬着春凳的仆妇过来了,寒梅和韩妈妈赶紧帮着九娘子坐到春凳上,玉梅问道,“夫人,咱们回去吗?” 九娘子摇摇头,“不,先去荣禧堂吧,到底要跟振华媳妇交代一声。” 玉梅几人虽不忍心,到底还是按照九娘子的吩咐,一行人就这么去了荣禧堂。 荣禧堂里,振华媳妇正不耐地坐在那儿喝茶,见九娘子坐着春凳过来了,讥讽地说道,“哟,小嫂嫂架子愈发大了,还这么大的阵仗呢。” 玉梅冷冷地说道,“我们谨夫人刚刚在来路上摔了一下,怕三奶奶您等急了,这才连伤也没顾得上看,就过来了。” 三奶奶脸色微微尴尬了一下,才马上起身说道,“小嫂嫂既然摔着了,那就回去歇着吧。” 仆妇们将春凳放了下来,那些个有点头脸的管家娘子忙围了上来,“谨夫人,可要紧吗?”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管家娘子们也和九娘子混的熟了,九娘子为人随和,并不摆主子的架子,也不会轻易打骂,凡是都是有商有量的,因此,这几个管家娘子还是真的关心九娘子的。 九娘子强笑道,“没什么大事,估计就是扭着了,各位,接下来要劳烦你们了。” “夫人尽管吩咐就是,奴婢们自当尽心。”管家娘子们说道。 在旁边一直插不上话的三奶奶说道,“是啊,小嫂嫂,既然你都伤着了,那就赶紧歇着吧,这里的事您交给我就尽管放心好了。” 九娘子笑道,“也只能这么着了,一会儿我会派人去跟老太太和太夫人那说一声的,这些日子就先劳烦弟妹了,好在这些个管家娘子都做惯的,又有旧例,照着做,总不是太难的。” 三奶奶撇嘴道,“小嫂嫂不是这么看不起我吧,虽然没打理过府里的事,但好歹在闺中的时候也跟着母亲学过的,小嫂嫂就放心好了。” 九娘子点点头,“我自然是放心的,只不过还是要交待清楚了才好,玉梅,你将东西都拿过来。” 玉梅应了,拿了账本花名册对牌匣子过来,九娘子对三奶奶说道,“我就将玉梅留在这边,万一有什么事,弟妹也有个人去问的,玉梅姑娘是跟惯老太君的,对府里的事情恐怕比你我都清楚,再稳妥不过的。” 三奶奶见是玉梅,也不敢拒绝,只得说道,“小嫂嫂也太小心了些,难不成我还会不如个丫头?”说着便伸手去接玉梅手中的东西。 谁知玉梅也不松手,只是侧了侧身子,淡淡地说道,“三奶奶,这些个东西还是奴婢收着吧,怎么敢劳您大驾,让您费神去看这些个东西,您只要发号施令就是了。这些小事就交给我们这些丫头去做吧。” 玉梅也是心里有点气的,虽然自己只是个丫头,但跟了老太君身边这么些年,从粗使小丫头做到一等大丫头,侯府上下,上到太夫人,下到各房姨娘,哪个不是对她客客气气的,唯独这个三奶奶,有些个不清不楚的,自视甚高的。这么着,说出的话也带了气的。 三奶奶被玉梅噎了一下,不满地望向九娘子,九娘子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那意思是这丫头一直这样,谁让她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呢。 三奶奶也无法,也不能真的上玉梅手里抢去,只得说道,“那玉梅姑娘就好好收着吧。” 九娘子这才对三奶奶说道,“那么,就劳烦弟妹了,谨娘只好先回去了。” 三奶奶跃跃欲试地说道,“小嫂嫂赶紧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呢,绝不会耽误事的。” 九娘子点点头,寒梅吩咐仆妇们抬起春凳,往荣禧堂外走去,几个平日里相好的管家娘子都送出来堂外,这才返了回去。 九娘子一行人回到荣月堂,将众人都吓着了,珍菊灵菊正在擦拭桌椅呢,都顾不上擦手,赶紧跑了过来,“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荣月堂的下人都围了过来,寒梅虎着脸将不相干的人都赶了出去,对墨菊她们几个说道,“你们还不快去将夫人的床铺好,平日常坐的椅子上也铺上厚实的垫子,夫人摔坏了脚和腰。” 寒梅一句话将众丫头都吓得不轻,众人连忙去忙开了。 韩妈妈要上来搀扶九娘子,被寒梅挡住了,“这么扶来扶去的,夫人能受得了吗?还是我来吧。”说着一把将九娘子抱了起来,往里屋走去。 九娘子还没准备好呢,没想到就被寒梅一把给抱了起来,寒梅问道,“夫人,您想歇在哪里?” 九娘子还是第一次被女子这么抱着,有点不好意思,寒梅则是大大方方的,毫不在意的样子,九娘子也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点,笑着说道,“你将我放在里屋的书案前边的椅子上吧。” 寒梅应了,墨菊已经在九娘子常坐的椅子上铺好了厚实的垫子,还很细心地在椅子前放了一张小杌子,让九娘子将脚搭在上边。 寒梅放了九娘子下来,墨菊给九娘子整理着衣裳,又给九娘子换了双软底的家常穿的鞋子,韩妈妈进来问道,“夫人,咱们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九娘子看了看寒梅,寒梅说道,“还是我去请吧,夫人伤在筋骨上,我知道有擅长治跌打损伤的大夫。” 九娘子也说道,“寒梅这话说的有理,那就让寒梅去请吧,你们该干什么还么,我没事的。” 珍菊灵菊墨菊秀菊都眼泪汪汪地看着九娘子,倒让九娘子看了想笑,“咳,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我没事,就是扭伤了而已,你们都这么看着我,我太难受了,去,珍菊去给我倒茶,灵菊去七姐姐那里看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帮着点,墨菊替我收拾收拾书案,找几本书来给我看看,秀菊你去把我那没做好的荷包给我做完,别都杵在那儿了。” 几个丫头这才走开了,各自干各自的去了。 韩妈妈则过来说道,“夫人,我们王爷那里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良药,要不要老奴去给您讨点过来,要让王爷知道您受伤了,非急了不可!” 九娘子一听头就大了,这要是让北静王妃知道了,到时候又少不了一顿唠叨了,连忙对韩妈妈说道,“妈妈,不用的,寒梅是习武之人,她认识的大夫自然是有好药的,千万别惊动了王爷和王妃,您也不想看我又被他们说一顿吧?” 韩妈妈也被九娘子那可怜的语气说笑了,“好吧,夫人,不过,您得好好养着,再不能这么劳累了。” 九娘子连忙答应了,又说道,“妈妈,早起忙着去荣禧堂,饭也没好好吃,这会子有点饿了,您去帮我弄个百合粥来吧。” 韩妈妈赶紧应了,下去给弄粥了。 九娘子这才松了口气,对正在收拾书案的墨菊说道,“将那架子上的那两本游记拿来给我看。” 墨菊拿了过来,九娘子就这么坐在椅子上,脚搭着杌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徐振祥刚从朝里下来,回到侯府,刚坐下来,准备找几个幕僚来好好商量些事情,徐灵就过来回了,说是谨夫人今儿早上摔着了,受伤了,这给他吓的,连幕僚们都顾不上了,径直奔向内院,心急火燎地赶到了荣月堂,看到的就是在那里嘴角带着笑意的安静地看着书的九娘子。 徐振祥看到了安安静静地坐着的九娘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刚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就觉得有一种瘫软之感。 ------题外话------ 加更了加更了哦!对不住各位了,这么就才加更一次,原谅一米吧,一米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了!平安夜祝各位幸福平安! 第一百零七章 假摔,罗锅 九娘子看书看的太过投入,连徐振祥进来了,走近了都不知道。[.超多好看小说]一边收拾着屋子的墨菊正要张嘴,被徐振祥一挥手止住,默默地退了出去。 徐振祥走到九娘子身前,蹲了下来,将搭在杌子上的九娘子的右脚轻轻抬了起来,捏了捏踝骨,九娘子这才看到徐振祥,连忙放下书,就要站起来,被徐振祥喝住,“脚受伤了,还站什么,快坐下。” 九娘子一时倒忘记了这个,尴尬地笑道,“侯爷,那个……” “都怪我,让你这么辛苦,天天要忙着打理这么些个事务,都是我不好……”徐振祥说着将头靠在了九娘子的腿上。 九娘子不禁心中一热,“侯爷,其实……”便将自己和寒梅的怀疑和打算对徐振祥和盘托出了。 本来以为徐振祥肯定会狠狠骂自己一顿的,没想到徐振祥依旧将九娘子的右脚的袜子脱了,一一地从小腿骨的地方捏到脚底,一一地问了过去,“疼吗?这儿呢?” 九娘子摇头,“侯爷,都告诉你了,我是假摔。” “虽然你是有意假摔,但是到底还是摔着了,不要留下什么隐患才好。”确定了没事之后才帮九娘子穿好了袜子,起身将九娘子抱了起来,自己坐了下来,将九娘子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坐下,这也是他惯喜欢的姿势。 “如琴?”徐振祥就只简单地问了这两个字。 九娘子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说实话,她并不知道这个琴姨娘在徐振祥心里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什么样的地位,不好轻易说什么。 见九娘子没有说话,徐振祥低头看了看九娘子,在九娘子那紧巴巴皱着的眉心轻轻吻了一下,“是不是又多心想什么了?” 九娘子苦笑,“多想什么,琴姨娘本就在我之前,又有了你的孩儿平哥儿,或许,在你心里,她到底是不一样的吧。” 徐振祥将九娘子的头抬起,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没有不一样,她就是如琴,是平哥儿的生母而已。而你,才是我心里不一样的存在,谁也替代不了的存在!” 九娘子也回望着那黑如耀石的眸子,望见了小小的自己,望见了小小的自己依旧皱着的眉头,“真希望你的心里只有我的存在!” 九娘子鲜少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心事,这是头一次明确的表示,徐振祥听了不恼反喜,“真的吗?谨娘,只要你要,我就敢只放你一人在心里!” 片刻的开心之后,九娘子马上想到了贞娘,刚才的热情和激动顿时消了几分,九娘子的神情的变化没有逃过徐振祥的眼睛,他不肯放过,有点气急地扭过九娘子的肩膀,“怎么了?为什么又转过头去?难道我的话不可信吗?” 九娘子呆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是不可信,而是害怕相信。文君,如果是这样,你要将姐姐放在何处?” 徐振祥没有答话,直直地盯着九娘子,九娘子吐了口气,说道,“你若是将姐姐放在心上,我会难受,我不喜欢与人分享一个男子的欢心。” “但若你不将姐姐放在心上,我也不好受,我爱的男子是有担当有责任的。”九娘子自嘲地说道,“我知道这很难,这是我心里唯一跨不过去的坎。” 徐振祥没说什么,只是将九娘子紧紧地搂到了自己的怀里,“你这个女子,为何会让人对你如此迷恋如此放不下呢?你真的很不一样……”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九娘子心里也轻松多了,就放任自己窝在徐振祥的怀里,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和无他。 等到再放开九娘子时,徐振祥黑脸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许拿自己说事,还假摔?你知不知道,我吓得多厉害,要是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九娘子点点头,“下次肯定不会了,装受伤的感觉可不好受。”然后又问道,“那琴姨娘怎么办?” 徐振祥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尽管去查好了。”见九娘子依旧不满意的样子,只好又补了这么一句,“如琴是我以前的丫头,我受伤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后来就有了平哥儿,才提的姨娘。” 九娘子“哦”了一声,这算什么啊,她早就知道了好不好,徐振祥放开九娘子,“不能轻举妄动,让寒梅一刻也不能离开你的身边,有什么发现要立刻通知我。” 九娘子应了,徐振祥又问道,“是不是我还得配合你将戏演下去?大夫请了吗?” “寒梅去请了,侯爷您喜欢就演一下,不喜欢就直接扬长而去便是了,有心的人自然会以为您是生我的气了呢。”九娘子答道。 徐振祥点点头,理了理被九娘子坐皱的衣裳,就这么黑着脸出去了,正碰上寒梅带着个挎着药箱的人走了进来,寒梅拉着那大夫给徐振祥请了安,二人在擦身而过之时,徐振祥点点头,寒梅便清楚了徐振祥的态度。 外人并不知道大夫是怎么看的,只知道送了大夫出来时,大夫说了谨夫人是伤了脚踝和腰,要好好静养才行,不可太劳累了。 荣禧堂里,振华媳妇正耀武扬威地对那些个管家娘子们呼来喝去的,感觉好的不得了,管家娘子们一个个忍气吞声的,大家都心有不满,但也不敢惹事,正在振华媳妇感觉良好的时候,太夫人来了。 振华媳妇忙起身迎了,将太夫人迎到自己刚刚坐热的主位上,“大伯母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太夫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道,“谨娘哪里去了?这个时辰,她不是应该在这里处理庶务吗?” 振华媳妇忙回道,“小嫂嫂在来的路上摔了,好像摔得挺厉害的,我让她回去歇着了。” “什么?摔了?怎么回事?”太夫人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是这样的,“那我也得去看看去。”太夫人说着就想起身。 振华媳妇暗自希望太夫人赶紧走,谁知太夫人又坐好了身子,“那庶务她都交给谁了?”太夫人问道。 振华媳妇正想说话呢,一旁的玉梅上前回道,“谨夫人托三奶奶帮忙展看着,奴婢帮着三奶奶。” 太夫人点了点头,问道,“昨儿个我怎么听我那侄女来跟我告状,说她的药都被人扣了近一半去,我得问问是个怎么回事?” 听到太夫人提起这个,振华媳妇有点脸红,没想到那一个小小姨娘子竟然还去告状去了。 这边玉梅答道,“原来我们谨夫人都批了,是三奶奶要求将这一项给蠲了一半的。” “哦?”太夫人反问道,“既这么说,是振华媳妇你作主将这一项给蠲了吗?” 振华媳妇无奈,只好点点头,“大伯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看那方子力名贵的药材太多,不过是个妾罢了,哪里就该用这样名贵的药材了?” 太夫人冷笑道,“嗬,振华媳妇真是会当家,可怜我那侄女,被侯爷误伤,侯爷都交代要好好地待她,药材什么的随便用,怎么,到了振华媳妇这,这就不能另算了呢?” 那振华媳妇一个头有两个大,“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 太夫人从鼻腔里透出一声更加冷然的省来,“振华媳妇如果要拿我们燕华杀筏子立威风,也不必如此啊,那索性就将我的月钱银子也扣了去吧,就让那可怜的孩子开点好药,身子快点好起来也能早日侍奉侯爷不是?” 振华媳妇已经说不出话来来,昨日办这事的时候也忘了,太夫人还有这么个侄女,接进来府里也好是为了早日有孩子的事,只是这话也驳了,银子也蠲了,只好再回头给太夫人赔礼吧。 “我说呢,要是谨娘那孩子,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太夫人难得好心情地表扬了谨娘,振华媳妇只得在一边赔着小心地听着。 太夫人阴郁地说道,“如今,你先代谨娘打理几天吧,玉梅,”说着又去唤了玉梅过来,“你每天的账目可都要记清初了,尤其是晚上这笔帐,记好了,晚间拿给你们夫人看看。” 玉梅答应了,太夫人望向振华媳妇,振华媳妇也只好点点头,“如此甚好。” 太夫人这才笑道,“那就麻烦你了!我得去看看谨娘去,还不知道她摔成了什么样子呢?” 九娘子这边,送了徐振祥又出门而去,自己拿了本有机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听见外边珍菊报说太夫人来了,九娘子赶紧放系书,叫珍菊替自己去迎了太夫人进来,自己则扶着墨菊的手,慢慢走出了房门,在西间迎来了步履匆匆的太夫人。 太夫人进来了,坐到了西间的炕上,“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摔了?摔得重吗?” 九娘子扶着墨菊和珍菊的手,站在那里仿佛很吃劲的样子,太夫人忙让久娘子也坐了,九娘子这才答道,“是谨娘自己个不小心,摔了一下,脚扭伤了,腰也痛,很快就可以好了。” 太夫人点头,“还有一件事,既然你要养着,那是可以的也应该的,但是中馈的事务你可不能就这么松手了,交到他们二房的人的手里,我确实不放心啊。” 九娘子胸有成竹地笑道,“太夫人就请安心吧,一定不会让二房的人染指咱们的中馈和日常事务的。” 太夫人又提起了燕姨娘的事,九娘子赶紧抱屈道,“谨娘本来是给一百两银子的,谁知道那三奶奶这时候凑过来,非要蠲掉一半……” 太夫人摆摆手,“她算个什么东西,咱们大房的事还轮不到他们二房插手。”说着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九娘便也不好瞎评论,只唯唯地应了。 太夫人又同九娘子说了几句话,不过是嘱托她改的,坐了一会儿,太夫人才起身,九娘子赶紧示意丫头扶自己去送太夫人,被太夫人摁住,“好了,好了,你身子也不便,就不必送了。好好养着吧。” 九娘子到底还是扶着珍菊送到了门口,太夫人走远了,九娘子这才折返身子,回了荣月堂。 继续刚才没看完的书,九娘子正想再翻看几本了,没料到一坐下来,便觉得困的不行了,也没怎么样,倒在床上就睡了,珍菊来来回回地进来出去,弄了这么半天,也没把九娘子给弄醒。 直到午膳的时辰到了,九娘子这才悠悠醒转,珍菊听见动静,进来服侍着九娘子穿衣梳洗。 珍菊一边给九娘子梳头,一边说道,“夫人,那琴姨娘来了。” “哦?”九娘子惊讶地问道,“她来做什么?” 珍菊说道,“她上半晌就来了,一直跪在房门口呢。” “哦,你们去把给弄起来,叫她到屋里说话吧。”九娘子吩咐道。 这些女人真的是,跪着有什么用?她可不喜欢别人拿下跪威胁自己,所以才要将她招过来,当面的交代一下。 珍菊又掀了帘子进来回道,“夫人,劝不起来呢,说非要夫人您原谅她,她才肯起来呢。” “哦?这么说,她是逼着我要给她个答复了?”九娘子反问道,九娘子也生气了,“动不动就跪,跪的人现在比被人家下跪的人还要恼火,跪来干什么的。” 好,那她就去会会她,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样的办法,还有她到底想干什么? 便命珍菊和墨菊进来扶着自己走到了外屋,珍菊拿了件披风对九娘子说道,“夫人,到底穿上些,别又着凉了。” 墨菊在外屋的门口处摆了张椅子,九娘子坐了上去,看着外边台阶下跪者的女子。 燕姨娘浑身素净,头发也只用一只簪子束了,跪在那儿,神情惶恐,见九娘子被两个丫头搀扶着出来了,便立即头磕在地上,“夫人,求夫人重罚奴婢!” 九娘子笑道,“不知道燕姨娘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我要罚你呢?” 燕姨娘都要哭出声来了,“奴婢听说夫人摔着了,就想着是不是穿着奴婢作的鞋子摔的呢?如果是的,那奴婢就是死罪了,求夫人重罚!” 九娘子看着这个女子,言语恳切,形容可怜,怎么也不像那个心狠手辣,心机深沉的女子啊,但是她也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还是不应该过于看外表了。 “姨娘说笑了,我只不过是走路不当心,再加上下雨天路滑才摔了的,姨娘怎么会扯到鞋子上?难不成姨娘知道这鞋子有什么问题不成?”九娘子一语中的。 琴姨娘的脸色顿时刷白,使劲磕着头,“不不,奴婢嘴笨,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夫人待奴婢那么亲近善意,奴婢绝不敢在鞋子上动什么手脚,奴婢,奴婢只是听说夫人摔着了,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奴婢的鞋子做到不合脚,导致夫人摔了的。” 九娘子呵呵笑道,“姨娘别吓着了,我不过是说着玩的,哪里有这样的事了,鞋子上动什么手脚?她们都是在瞎说,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琴姨娘这才停住了哽咽,“夫人,您真的不怪奴婢吗?” 九娘子叹气道,“我已经说过了,这与你无关,你难不成还真想往自己身上揽罪名不成?” 琴姨娘使劲摇头,“不不不,夫人,奴婢是怕夫人误会,才……” “好了,如今既然没有误会,那你就起来吧,别动不动地就跪,这会子也到了午膳的时辰了,你如果没用,就留在这同我一起用吧。”说着唤珍菊去准备午膳。 琴姨娘这才起身,嗫嚅地说道,“不敢劳夫人留饭,奴婢还是回去用吧。”“唉,来都来了,省得你还得往回跑,这会子饭菜估计都送过去了,等你回去岂不是都凉透了,算了,就在我这凑合一口吧,莫不是你嫌我这里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九娘子说道。 “不,不是,奴婢不敢。”琴姨娘赶紧摇头说道,只得留了下来。 厨房里的人早就把饭菜送了过来,因为九娘子留了琴姨娘用饭,珍菊又去要了个炖蛋和三鲜豆腐汤,摆上桌子,这才过来搀扶九娘子过来用饭。 琴姨娘也过来帮着给九娘子盛饭,布菜,九娘子说道,“这儿也没有外人,你就也坐下来,陪我一起吃,要是这么讲规矩立在后头,你还不如回去吃呢。” 九娘子发了话,琴姨娘只好也斜签着身子坐在了九娘子对面,珍菊给盛了饭,九娘子便让珍菊也自下去用饭了,自己和琴姨娘二人面对面地坐着用饭。 琴姨娘瞧见九娘子发份例菜里还有一道酸汤鱼和一道辣炒芹菜香干,便问道,“夫人爱吃辣吗?” 九娘子点点头,笑道,“都是侯爷,我不过是又一次说了一嘴,他就让厨房里每日里给我做上两道辣口的菜,姨娘吃的惯吗?也来尝尝?” 琴姨娘忙摆手,“不行不行,奴婢最不能吃辣的了,还是夫人自己用吧。” 九娘子也不强求,自己用了起来,琴姨娘在对面默默地用饭,眼睛却不时瞟瞟那两道辣菜,又间或瞟瞟安然用饭的九娘子。 或许是碍着规矩,琴姨娘只用了小半碗饭就起身了,服侍着九娘子用了饭,拿了九娘子惯用的薄荷水来给九娘子漱口,然后才去唤了珍菊进来,一起收拾了起来。 九娘子叫住琴姨娘,“叫珍菊她们收吧,你来,我们说说话,省得积食。” 琴姨娘无法,只得上前搀着九娘子走到窗台下的炕上,在九娘子要求下,琴姨娘只得和九娘子一起坐了,九娘子拉着琴姨娘,问了半天闲话,什么老家是哪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了,都是干什么的,平哥儿小时候的趣事的等等,说得琴姨娘心里越发打鼓,不知道夫人问的这么清楚做什么。 直到珍菊进来给二人添茶,琴姨娘才急忙起身告辞,九娘子还要留,琴姨娘说道,“得回去给平哥儿预备好下学的吃食等,就不打扰夫人歇着了。”九娘子这才放了琴姨娘回去。 琴姨娘刚刚踏出荣月堂的门,九娘子就唤了寒梅进来,“你小心点跟着她,看看从我这里出去后,她都会去哪,见过什么人没有?” 寒梅应了,九娘子又嘱咐道,“千万不可打草惊蛇了,琴姨娘是个细致的人,如果今儿她是来打探虚实的,那么,就应该会将情况汇报给身后的人,所以你得小心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刻来回我。” 寒梅说道,“夫人,尽管放心,我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姨娘还能逃过我的跟踪。” 九娘子点点头,寒梅这才迅速地跟了出去。 琴姨娘出了荣月堂,也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去了荣祥堂,去看了看贞娘,还给贞娘带了自己亲手缝制的小孩的肚兜小鞋什么的,贞娘随意敷衍了她几句,就打发她出来了。 从荣祥堂出来之后,琴姨娘又去园子里逛了逛,寒梅不远不近的跟着,随着琴姨娘在各处晃着,一会儿亭子里坐坐,一会儿跟遇到的小丫头说说话什么的,倒也没什么稀奇的,直到琴姨娘回了自己屋子,寒梅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后来平哥儿来了,琴姨娘又忙着弄平哥儿,也没什么特别的。 寒梅一肚子疑惑的回了荣月堂,将跟的情况一一都告诉给了九娘子,九娘子听了也自疑惑,如果说琴姨娘真的可疑,那么今儿她到自己这来,必然是来打探消息的,那么今天的消息就该要传递出去才对,九娘子总是感觉让自己受伤不是琴姨娘这帮人的最终目的。 但是如果要说琴姨娘是无辜的,那她的种种行为又都叫人生疑,她每次出现的时间点,总是恰好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总是有那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叫人不怀疑。 想了想,九娘子问寒梅道,“她在园子里同哪个小丫头说话来着?” 寒梅也想了想,“离得远,再加上我并不认识这府上的丫头,因此我并不知道是谁,不过,那个丫头有个很怪的地方,看她的服饰,应该是府上的三等四等的粗使丫头,年纪不大,却是个罗锅,背驼的厉害。” “哦,还有这样的丫头?”九娘子也觉得奇怪。 ------题外话------ 圣诞快乐!各位亲,请一定要幸福快乐! 第一百零八章 事败,动气 九娘子对这府里的丫头也不都认识,便唤了玉梅进来,让寒梅将那丫头的形容又说了一遍,问道,“府里可有这样的丫头?” 玉梅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说道,“按说府里的丫头应该没有我不认识的,可是寒梅姐姐说的这个我还真没有印象,这样的丫头应该是很好辨认的,除非是哪房新买的,可一般买丫头也不会买这样的罗锅啊,倒真是奇了。[]” 三人都想不出来个所以然,九娘子说道,“罢了罢了,想不出就别想了,大家多留心留心,看看哪房中有这样的丫头就行了。” 二人应了,九娘子又对玉梅说道,“老太君那也得去说一声,你等会儿陪我一同去荣安堂吧。” 玉梅应了,自去安排软轿去了。 到了荣安堂,玉梅和珍菊搀着九娘子下了软轿,进了正房,老太君坐在罗汉床上正同二太夫人说话呢。 见九娘子这么进来,赶紧问道,“谨娘这是怎么了?” 九娘子撑着给老太君见了礼,又给二太夫人见了礼,这才答道,“谨娘今儿在去荣禧堂的路上,在荷塘边上摔了一下,脚和腰扭着了,这会子过来跟老太太说一声。” “你这孩子,怎么恁的不小心,跟着的人是干什么的,也这么不小心,怎么会让主子摔着的?”老太君厉声问道。 玉梅和珍菊忙要跪下来,但又因为搀着九娘子呢,跪不下去,九娘子忙说道,“也不怪她们,是我自己个走的太急,她们在后头也都没瞧见。” 老太君这才缓和了点脸色,“那也是她们不尽心,以后再这么着,就该打出去,连主子都伺候不好,要来干什么。” 玉梅和珍菊这才谢了老太君,扶着九娘子要去坐下。 老太君拍拍自己的身旁,“来,孩子,坐到这来,叫我瞧瞧,怪可怜的,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玉梅和珍菊便扶着九娘子坐到了老太君身边,玉梅掀了九娘子的裤腿和袜子,给老太君看着,也不知道寒梅请来的那个大夫给九娘子的脚上抹了什么东西,反正九娘子的右脚的踝骨上,现在是又肿又青,一大片看着都瘆得慌。 老太君啧啧叹着,一边吩咐身后的丫头去取宫里的秘药来,“这是宫里御制的,你拿了去每日里擦擦,好的快。” 九娘子谢过了老太君,那边二太夫人酸溜溜地说道,“谨娘的命可真好,连老太太都这么疼你呢。” 老太君一听这话有点不高兴了,说道,“我啊,现在年纪大了,也不管那些个事了,只疼那些招人疼的孩子,有那起子叫人烦的,我还能疼吗?” 二太夫人不好多说什么,九娘子赶紧说道,“老太太,如今谨娘的脚伤着了,大夫说也不能久坐久站,正好前儿振华媳妇去帮忙打理庶务呢,谨娘就想着不如暂时叫振华媳妇帮忙先打理着吧,谨娘脚好一点了再去接回来。” 老太君还在犹豫呢,二太夫人一听就高兴了,也不怕自己打自己嘴,连忙说道,“怪道老太太这么疼你呢,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可不是嘛,振华媳妇去帮忙,也色色打理的清清楚楚的,老太太,想来叫她一个人先顶一阵子也是无妨的。” 老太君看了看九娘子,见她真的不是推辞,又看了看她的脚,才说道,“既然你都开口了,我也总不能一点人情都不讲,还要叫你拖着伤脚去干活,那就先叫振华媳妇顶一阵子吧,那你也不许惫懒,也得多照应着点。” 九娘子亲昵地挽着老太君的胳膊,“您放心吧,谨娘已经留了玉梅每日里在荣禧堂帮着振华媳妇,有什么事她也能帮上忙的,她可是您自己个调教出来的人,您不会也不放心吧?” 老太君哈哈笑道,“你这孩子,连我也敢打趣起来了?真真该打。” 二太夫人见老太君同意了九娘子的提议,也在一边凑趣道,“瞧瞧,不说的话,外人定会以为谨娘就是您的亲孙女呢,这模样,这通身的气度,竟是和老太太您有几分神似呢。” 老太君被她说的哈哈直乐,“可不是吗,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我跟前这么说了,我看也像,到底咱们祖孙俩还是有缘呢。” 说得还不尽兴,又叫丫头去内堂拿了个小匣子出来,打开来,拿了一对红翡翠的滴珠耳环和一支镶了红翡翠的金累丝的双鸾点翠步摇,递给九娘子,说道,“我也不能叫你白像了我一回,诺,这些东西,都是我年轻的时候戴过的,如今年纪大了,用不着了,便给了你吧。” 九娘子还要推辞,老太君故意沉了脸说道,“莫不是嫌弃我老婆子的东西不好吗?” 九娘子哪里还敢推辞,只得双手接了过来,老太君甚至将那步摇顺手拿起,给九娘子插在了发间,“你头发生的好,乌黑油亮的,配这步摇,正好看着呢。” 二太夫人也在一边赞着,九娘子便不好意思起来,“谨娘以后可不敢轻易来了,知道的是说我孝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贪图老太太的家私首饰呢。” 老太君被逗得大笑起来,“你这孩子,还道你是个贞静的呢,没想到也这么贫嘴。不过,我老婆子喜欢。” 九娘子又凑趣说了些话,等到暮色四合时,才起身告辞。 老太君说道,“我也不留你了,知道振祥回来还得你安排着茶饭啥的,你就先回去吧,得空了再来陪我老婆子说话。” 九娘子应了,二太夫人也起身告辞了,二人这才一同退出了荣安堂。 晚间,徐振祥回来了,一脸的严肃,不似往日那么松快,九娘子让珍菊服侍着他净面换了家常衣裳,二人坐在书案前,九娘子才问道,“侯爷,今儿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徐振祥看着九娘子,认真地说道,“今儿朝堂上,有人正式递折子弹劾你父亲了。” 九娘子心里一沉,到底是来了,虽然八娘子话语之间也隐约透露过这层意思,但真的听到时,还是很震撼了一下,本来以前在她眼里的曹大老爷,曾是多么高贵的存在,多么强大的势力。如今,竟也面对凄凉的晚景吗?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九娘子感叹过后冷静地问道。 要说真的扳到大老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大老爷这么多年的经营也不是白费的,大女儿是永安侯府的长媳,还有个作贵妾的九娘子,还有嫁给一直镇守边关的杨广的六娘子,宫里头还有新近上位的贵人十娘子,虽然谈不上固若金汤,但也是牵连甚广,相信皇上也不会不考虑的。 徐振祥说道,“皇上并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将你父亲暂时收押了。” 九娘子又问道,“谁弹劾的?什么罪名?可有确凿的证据?” 徐振祥赞叹九娘子的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答道,“是吏部尚书弹劾的,罪名是贪没赈灾粮款,证据是你八姐夫提供的,书信、钱庄的通票一应俱全,他自己投案了。” 九娘子长长叹了口气,八娘子到底是放不下恨,还是动手了,八姐夫的投案一定与她有莫大的关系。 “那八姐夫呢?获罪了吗?”九娘子问道。 “投案举报有功,只是撤了镇江知府,贬为庶民了。”徐振祥说道。 “那……父亲的罪估摸着是坐牢了,是吗?”九娘子依旧冷静地问道。[] 徐振祥不知道该怎么说,九娘子自嘲道,“父亲到底是失算了,用心良苦地将我们几个姐妹嫁到各处,到头来却也毁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又问道,“抄家吗?连坐吗?” 徐振祥摇摇头,“皇上到底念着你们家,说是抄家,也只是府邸充为国库,限令阖家搬走罢了。侯府、镇北侯府和你十妹妹,都不会受到牵连。” “阖家搬走?”九娘子自言自语道,“那五姨娘怎么办?” 徐振祥看着九娘子,“不如接了你姨娘出来?” 九娘子摇摇头,“她断断不肯的,还有二姨娘,十妹妹把她也托付给我了,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想到贞娘,九娘子又问道,“姐姐知道吗?” 徐振祥摇头,“我一下朝就到你这了,也不敢告诉她,就怕她一激动,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九娘子神色黯然,“又瞒得了几时呢?” 二人都心情沉重,晚膳也是草草用了点就罢了,用过晚膳,徐振祥去了荣安堂,有些事要去同老太君商量。九娘子则留在了荣月堂,坐在窗前,一个人沉思了好久。 第二日一大早,九娘子刚刚起身,珍菊就进来回道,“夫人,才刚翠竹姐姐来,说大太太来了,在夫人那,让夫人您洗漱好了,尽快去荣祥堂一趟。” 九娘子便知道大太太定是来找徐振祥来了,只是不知道大太太有没有将事情都告诉给贞娘。 这么想着,赶紧洗漱了,连早膳也来不及用,喝了碗燕窝汤,便带着珍菊灵菊往荣祥堂去了,彼时,徐振祥还晨练未回来呢。 到了荣祥堂,便看见翠竹在廊上着急地来回走着,见九娘子被珍菊二人搀着过来,便忙着迎了上来,“谨夫人,您可来了,您快进去看看吧,太太来也不知道跟夫人说了些什么,夫人都哭了半天了,夫人可还怀着孩子呢,这么哭下去可怎么行呢?” 九娘子一听就头都大了,不禁埋怨,大太太这个人也是的,也不看看贞娘都什么时候了,还什么话都说,就不怕贞娘出什么事吗? 赶紧进了内堂,果然,贞娘坐在床上,大太太坐在贞娘的床前的椅子上,大太太正哭哭啼啼地说着些什么,贞娘则满脸悲戚,神情紧张。 九娘子赶紧让珍菊上前搀了大太太起身,“母亲,您来得这么早,想来还没用膳吧,珍菊,快去传早膳来,翠竹,快给你们夫人净面洗漱,先端碗燕窝来给夫人用了。” 珍菊忙应了出去准备了,翠竹也上前来给贞娘打水净面,大太太被九娘子和灵菊搀到了一边,犹自在喊着,“你这个没良心的小蹄子,我哪还有心思用膳呢,你父亲……”话还没说完呢,被九娘子冷冷地一句话给打断了,“母亲难道想看着大姐姐一尸两命吗?” 大太太一惊,回头去看贞娘,才发现贞娘脸色发白,嘴唇发青,这才急了,“哎,这可怎么是好,我一时着急,经忘了你姐姐还怀着身子呢。” 九娘子说道,“母亲也不必着急,先去外间用膳,我派人去请太医来,母亲,你再不可在大姐姐面前说什么了,眼前,大姐姐的身子最重要!” 大太太恍然大悟般,“对,对,对,你说的是,快去快去请太医,不用管我了。” 九娘子唤了筱竹来服侍大太太,自己让灵菊进了里间,翠竹已经在喂贞娘吃燕窝了,只是贞娘心事重重的,也没吃进几口去,翠竹着急得直想哭,又不敢劝,九娘子上前轻轻地说道,“大姐姐,万事还有侯爷呢,你先别着急,先用点东西,别饿着肚子里的孩子。” 贞娘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说道,“谨娘,怎么办?咱们曹家要遭大难了,怎么办啊?” 九娘子暗自叹气,在这个时候曹家出事,对贞娘来说打击自然不小,偏偏贞娘再有两个月不到就该临盆了,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九娘子接过翠竹手里的碗,对翠竹吩咐道,“快去,拿了侯爷的帖子,派人去请韩太医过来,我怕大姐姐动了胎气。” 翠竹忙应了小跑着出去了。 九娘子一边小口小口地喂着贞娘,一边劝道,“侯爷说过了,皇上并没有在朝堂上立即表态,只是将父亲收押而已,再说皇上已经明确表示了咱们几家都不受连坐,表明皇上还是念旧情的,想来父亲也不会受太大的罪的,姐姐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千万别多想,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贞娘抬眼看着九娘子,“这都是侯爷跟你说的吗?” 九娘子点点头,“是的,怎么了?” 贞娘苦笑道,“这些话,侯爷不是更应该跟我说的吗?可是,他现在连话都不愿跟我说说了。” 九娘子倒没想到这个,只好劝道,“侯爷不是怕您知道了担心吗?姐姐你想多了。” 贞娘摇摇头,“侯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他也没有办法保得父亲了,如今府邸家产也都要被没入官府,母亲还有言宸可如何是好啊?” 大哥言宸没有出仕,没有受到牵连,离府单过也是可以的,大太太到底是要跟着的,九娘子担心的却是几位姨娘,三姨娘是八娘子早就打算好了的,二姨娘是十娘子托付给自己的,五姨娘自是不必说的,九娘子心里有点着急。 翠竹进来回说韩太医到了,九娘子赶紧让翠竹帮忙给贞娘收拾了一番,放下帐幔,自己喝灵菊也立到了屏风后头,翠竹这才引了韩太医进来。 韩太医目不斜视地进来,替贞娘仔细地把脉,又让翠竹掀了帐幔看了看贞娘的脸色,凝重地说道,“夫人这阵子身子刚刚将养的好一点了,今儿一看,又反复了,孩子胎位不正,而且已经有早产的迹象了,夫人,且不可动气伤情,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韩太医一点也没有要隐瞒贞娘的意思,就这么当着贞娘的面说了出来,贞娘在帐幔里头也着急起来,“太医,这可如何是好?有挽救的可能吗?” 韩太医神情凝重地说道,“夫人,小的早就告诫过您的,如今这个样子,早产估计是势必的了,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孩子在母体内时间越长越好,夫人,请一点配合小的,切莫动气伤情了。” 贞娘直点头,嘴里也满口答应,屏风后头的九娘子却是担忧不已,现在曹府的事情,贞娘既是已经知道了,又如何能做到不动气伤情呢?而且听韩太医的意思,这早产还是必然的了,那孩子生下来又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呢? 韩太医正准备出去开方子,九娘子在屏风后头喊道,“韩太医,请留步。”说罢扶着灵菊的手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九娘子先对韩太医行了礼,“事出紧急,还望韩太医莫要见怪。” 韩太医点点头,这个女子……似乎就是上次侯爷所说的另一个夫人了吧,就是那个床前放着医书的那个女子。 九娘子问道,“才刚听韩太医说,姐姐早产是势必的,目前我们只能拖时间,尽可能地让孩子在母体内多呆些时日,是吗?” 韩太医点点头,“小的是这么说的。” “那,能不能采取针灸或者艾熏呢?帮助姐姐平心静气,顺正胎位?”九娘子探问道,这也是她在一本医书中看到有提到过的。 韩太医惊讶地看着九娘子,半天才说道,“夫人竟如此通医理?” 九娘子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是医书上看到过的,并不能说通医理。” 韩太医点点头,“针灸不可以的,但是艾灸可以试试。灸至阴可以纠正胎位,夫人说的的确是医书上有过记载的。” 床上的贞娘听了连忙坐起,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掀了帐幔就说道,“还请韩太医放手一试。” 韩太医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先说说这个法子,夫人听听,如果觉得可行,咱们就试试。” 贞娘满口应了,那韩太医才慢慢说道,“方法为施治者如持笔写字状,将灸用艾条点燃端对准孕妇足小趾外侧趾甲角后约1分处,施温和灸(灸用艾条点燃端与孕妇足小趾外侧的距离约1寸,以孕妇觉足小趾外侧温热但不灼痛为度)。孕妇觉有温热感从足小趾延脚外侧面向外踝方向传导,胎儿在腹内频繁活动并有转动时计时艾灸一刻钟。术毕孕妇保持原位仰卧半个时辰。每天如此施灸一次,有望将胎位纠正过来。” 贞娘听完,马上就说道,“韩太医,我想试试,请您马上就开始吧。” 韩太医犹豫了一下,说道,“此法甚是耗时,且每天都要做,现在太医院事情太多,小的恐怕没有办法每天前来替夫人艾灸。” 贞娘一听就急了,“那怎么办?难道要我们娘儿俩等死吗?” 韩太医想了想,答道,“如今,只有一个权宜之计,不知夫人可否接受。” “快说快说,只要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我怎么样都明白,都可以接受。”贞娘的决定向来是当机立断的,没有任何拖延。 韩太医说道,“小的看这位夫人似乎懂得医理,不如就让这位夫人在看我给您做过几次之后,由这位夫人给您天天做,这样也效果比较好的。” 贞娘点点头,“那就这样吧,翠竹,你先送韩太医去外边开方子。”翠竹应了,带着韩太远去外间开保胎的药。 看着太医出去了,贞娘这才拍拍床,示意九娘子坐过来。 九娘子便坐到了床边,贞娘说道,“那我又要麻烦妹妹了,请妹妹莫要推辞才好。” 九娘子只得应了,“姐姐,你放心!谨娘省得的。” 贞娘这才抓起九娘子的手,“妹妹,都看你的了。” 九娘子无奈,只能答应了,还是韩太医开了方子,走进来说道,“夫人,这药并不是万能的,艾灸也只是尝试,还请夫人自己决定好,到底是怎样的?” 贞娘想了一会儿,说到,“好的,就这样吧,怎么也要放手试试的。” 韩太医点头,“今儿准备的不足,从明儿开始吧。” 贞娘应了,命翠竹将韩太医送出去,韩太医临走前还轻轻扫了九娘子一眼,尤其是扫了一眼九娘子的右脚,只是九娘子却并未注意到。 送走韩太医,外间的大太太走了进来,对贞娘说道,“怎么这么重?那如今该如何是好呢?” 贞娘咬牙,“怎么办?就是拼了命也要试上一试啊。” 九娘子就怕大太太再和贞娘瞎说些什么,便对大太太说道,“母亲,姐姐一早起来已经很累了,才刚韩太医也说姐姐不宜再动气伤情了,不如咱们出去,见见太夫人或者老太君,让夫人好好地歇上一歇。” 大太太红着脸应了,九娘子这才走到贞娘床边,才说到,“姐姐还是快躺下来歇着吧,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胎就是了。” 第一百零九章 入账,家散 贞娘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躺了下来,九娘子给贞娘掖了被角,和大太太一起走出里屋,把翠竹唤了过来,吩咐道,“再不可让你们夫人担忧伤神了,有什么大事都不要急着去告诉她,实在不行就先去回了侯爷或者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翠竹感激地答应了,“谨夫人,多亏有您,奴婢代我们夫人跟您道声谢了。” “傻丫头,谢什么啊,你好好顾着你们主子,日后也是有你的好的。”九娘子笑道。 翠竹应了,送了二人出了正房,这才回转身去看顾贞娘了。 大太太面露赧色,“小九,我一时着急,就忘了你姐姐还怀着孩子这茬了,多亏有你照应着,你放心,等你姐姐平安生产后,我定让你姐姐做主,升你为平妻。” 九娘子冷冷地说道,“多谢母亲的好意了,母亲还是多想想眼前的事吧。” 大太太神色尴尬,仿佛是为了弥补刚才,问道,“小九,刚才忘了问,你的脚怎么了?为何行动这么不便?” “没什么,不过崴了一下而已。”九娘子不想与她多说什么,简单地答道。 “母亲,还是去躺荣华堂吧,太夫人也在那里等着呢。”九娘子说道。 “那你呢,你不去吗?”大太太问道。 “母亲也看见了,谨娘的腿脚实在不方便,再说了,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留在这里照看照看大姐姐的好。”九娘子说道。 大太太无法,也不好强求,只好跟着筱竹,往荣华堂去了。 九娘子回身去看了贞娘一眼,贞娘喝了韩太医的药,睡着了,九娘子这才回了荣月堂去。 曹府的事情,估计不是谁都能帮得上忙的,让大太太去荣华堂一是让她死心,这事找谁都不行,二也是例行公事,太夫人作为亲家,自然要表示一番慰问,三也是支开大太太,否则贞娘真的会动胎气小产的。 回到荣月堂的九娘子开始有点着急了,也才佩服起八娘子的手段,人家真是敢想敢做,连后手都准备好了,三姨娘随时可以搬进外边的宅子里。只是这二姨娘和五姨娘该怎么办呢? 九娘子这么想着,赶紧回到里间,写了两封信,一封信用信鸽带给了五姨娘,催她赶紧定下主意来,另一封则是送给北静王妃,想拖她帮忙找一处宅子。 给北静王妃的信,九娘子让韩妈妈去送的,并再三嘱咐,事情紧急,请王妃紧着办。 刚做好这些,玉梅回来了,九娘子简单地问了问庶务,振华媳妇虽然道三不着两的,但好歹管家娘子们都是做熟的,且一切都有旧例,又有玉梅照应了,九娘子并不十分担心。 得知一切正常,九娘子点点头也就罢了,临了玉梅又说了一句,“只是今儿二房还是入了一大笔账到公中的帐上。” “这是什么话?”九娘子疑惑地问道。 玉梅解释道,“现在咱们侯府不是四房人吗,公中有一本总帐,负责平日里一大家子的吃喝用度,还有就是庄子铺子和各种赏赐也都是入公中的帐的。二房、三房和四房几个老爷的薪俸什么的是不入公中的帐的,但是从前几年开始,二老太爷也将一部分帐入到公中了,说是暂存,免得大手大脚地花掉了,也当作是侯府名下的庄子铺子的本金,以后分点就行了。” 九娘子听了,还是不解,“既然如此,你为何会将这话提这么一嘴呢?按你说的,这样的事也已经有几年了。” 玉梅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些都是奴婢以前伺候老太太时,听老太太说起过的,但是并没有见到实账,今儿那二房的管家过来入账,是三奶奶经手的,奴婢是记了的,但是那银票,却是三奶奶自己去账上存的,奴婢并未看得真着!” 九娘子不禁皱了眉头,这里头难道还有什么猫腻不成?偏偏自己这几天没去理事,玉梅也的确没有那个本事去查看主子的东西,想到这里,便问道,“那今儿入了多少?” 玉梅答道,“今儿入了十万两。” “十万两?”九娘子惊讶地问道。 玉梅点点头,“以前听老太太也提起过的,大概每次都差不多这个数目,老太太心里也不原意,只是老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吩咐了,要老太太多照应二老太爷,老太太这才答应了的。” 想了想,九娘子又问道,“那有没有说过日后这笔账怎么算?” 玉梅也想了会才答道,“好像也听老太太提起过一嘴,说什么日后若是分家,那就让二老太爷把他的钱拿走就好了。” 九娘子心里觉得有点奇怪,这么多的钱,二老太爷为何不存在钱庄,反而要入在公中的账上?难道就不怕公中的账把他的钱给扯了用了吗? 这些对九娘子来说都是难以解开的疑惑,或许只有徐振祥才知道吧,还是等他回来告诉他再说吧。 九娘子赞了玉梅的细心,又嘱咐玉梅还是要这么细心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管来告诉自己就是了。 直到晚膳时分,大太太也没有再回转过来,后来九娘子又着人去看了看,说是大太太下半晌就离开了侯府,应该是回曹府去了吧。 大太太其实是被太夫人给气走的,在她看来,太夫人不仅不提帮忙的事,反而一再地嘲笑落井下石,让大太太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碍着贞娘的身子,不敢回来,只能生着气回了府。 回府之后,大太太就气哼哼地躺下了,什么事也不管了,曹府上下早已经得了信,府邸要没了,大少爷言宸和大少奶奶林氏忙着解散下人,打点东西,好在曹家以前在东市买的一处小宅子还在,情急之下,也只能搬到那宅子里再说了。 大老爷被收押起来,至今也没给个说法,曹府上下是人心惶惶,解散了一大半的下人之后,还有一些老仆如顾妈妈这样的,还是坚持留了下来,另外,几个姨娘,大少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只得带着林氏来春熹堂找大太太商量。 大太太歪在床上,顾妈妈拿了盏参汤在喂着,一边劝道,“太太,这个时候您可不能倒了,老爷还在关着,这府里上上下下可就指着您呢。” 大太太叹道,“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这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正在这时,大少爷带着大少奶奶进来了,给大太太行了礼,说道,“母亲,您千万得撑住了,父亲的罪名还没定下来,说不定没什么大事呢,再说了,岳父大人还有大姐夫六姐夫不也都在为父亲奔走吗?” 大太太叹道,“儿啊,都说树倒猢狲散,如今你父亲这样了,还有谁真心为他奔走啊,躲还来不及呢,可恨你那几个姐姐,平日里总是捧着爱着的,这会子家里出了事,倒没有一个能帮的上忙的,还别说更有那吃里爬外,黑了心的小蹄子了。”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听着大太太骂几个女儿,二人都不好说话,过了一会儿,大少爷才问道,“母亲,如今府里的下人遣散得差不多了,明儿咱们就搬了吧,只是那几个姨娘该怎么处置?” 大太太一听这个更来气了,“怎么,那几个还管她们呢,三姨娘,给我拿大棍子赶出去,看看她养的好女儿,二姨娘五姨娘也都赶了出去吧,我们曹府现在没落了,可养不起这些个闲人了。” 大少爷直皱眉头,大少奶奶轻轻拉了拉大少爷的袖子,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二人于是便起身辞了出来。 到了春熹堂外边,大少爷气苦地说道,“你拉我作什么,如今这个样子,母亲还在同姨娘们置气,叫人看了不是笑话咱们吗?” 大少奶奶温柔地劝道,“遭此巨变,母亲当然心里不好受,至于几个姨娘,三姨娘是断断不能再留着的,只好问了她,看看有没有出路,实在不行,咱们出点盘缠,送她到八姑奶奶那去吧。至于二姨娘,毕竟是宫里淳贵人的生母,怎么好赶出去,到底是带着吧,五姨娘,也是安分老实的,如果赶了出去,叫九姑奶奶的脸面往哪搁呢?” 大少爷点点头,揽过林氏的肩膀,“到底还是你想的周到,只是苦了你了,跟着我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又要受苦了。” 林氏将头靠在大少爷肩上,“相公,你说什么呢,夫妻本是一体的,你好我就好,你受苦我怎么能安生呢?再说了,跟你在一起,怎么也不算是苦。” 二人依偎在一起许久,才离开了春熹堂。二人先去了三姨娘那里,说清楚了情况,三姨娘也很痛快,拿了二人给的五十两盘缠,带了自己的小丫头,本来说要去给大太太磕头,让林氏拦住了,“三姨娘,母亲此刻身子不好,兼又气着,姨娘还是不要去了,省得都不高兴,有这份心就够了,他日我自会替姨娘转告的。” 三姨娘这才罢了,雇了辆车,收拾了自己的衣裳首饰的,当晚就离开了曹府。 二姨娘那里,二人也去了,二姨娘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本来就是太太的丫头,如今十娘子进了宫,我也无依无靠的了,还是跟着太太吧,日后裁减下人用度什么的,我还能服侍太太,帮上点忙。” 见二姨娘态度坚决,二人便也不勉强,只嘱咐了二姨娘收拾好东西,等着离府的日子。 五姨娘那里,二人最是不忍心,五姨娘听了二人的诉说,也是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九娘子也来信叫我搬出去,她给我买处小宅子,但我跟她说了,我不愿意,我愿意跟着太太,等老爷回来,我可以不用丫头,吃穿什么的,也不讲究,若是地方不够住,我可以同二姨娘住在一起,一同伺候太太。” 大少爷于心不忍,还劝道,“姨娘,九妹妹既然这么说了,您真的可以考虑下,父亲的罪名还没下来,我怕……” “不用劝我了,大少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九娘子从小就承蒙您多多眷顾,还要多谢您,如今,我已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只求您和大少奶奶日后多多顾着点九娘子,九娘子她也不会忘记您二位的好的。”五姨娘坚定的说道。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点头道,“姨娘,这个您放心,小九自小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们会照顾她的。” 从五姨娘那里出来,二人这才回了自己房,又是收拾整理打包的,直到天亮才歇上一会。 当天晚上,徐振祥也并没有回来,第二日早上,刚开院门,就有外院的一个丫头进来传话,说是有人有封信要转交给九娘子。 还在梳头的九娘子接了信过来看,才知道是三姨娘叫人写的,说自己已经搬离曹府了,现在就住在八娘子置的那个小宅子里。 九娘子忙让珍菊快些打理好,又匆匆喝了点粥,就带着灵菊和寒梅,由二人搀扶着坐了车出去了。 九娘子虽然有那宅子的地址,可也是头一回去,要说八娘子的眼光还不错,这宅子选的不错,不是达官显贵云集的街道,也不是富胄之家,当然也不是贫苦人聚集的地方,是一处特别幽静的街道,离集市市场也不远,门口两颗大槐树,院门普通。 三姨娘亲自来应的门,接了九娘子进去,九娘子简单打量了下,宅子是三进的,目前就是三姨娘带着个丫头还有一对看院子的老夫妇住着。 三姨娘说道,“也是八娘子想的开,给准备了这个宅子,幸亏有她,否则我今儿岂不是就要流落街头了?又劳烦九娘子你来看我,真是过意不去。” 九娘子也说道,“这有个什么,何况又是八姐姐托付的,小九当然要这么做才是了,只是,姨娘,难道他们就那么狠心,要赶您走吗?” “怎么不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客气,没说重话,要是太太,估计我都能被打死扔在街上不可。” 大太太可真是做的出来,但如今大势已去,大太太估计也没那个心了,九娘子又问起二姨娘和五姨娘,三姨娘说道,“倒是也不大清除,但估摸着她俩自己也不肯搬的。” 九娘子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也只能随他们,便将八娘子临走前寄放在自己这里的房产书和一些银票交给三姨娘,“这些都是八姐姐寄放在我这的,如今还给姨娘,姨娘看是买些丫头下人的,还是怎么样dou可以。” 三姨娘接过了东西过去,谢了,九娘子这才说了些闲话才告辞。 回到侯府,徐振祥正在屋里里来回踱步,申请严肃的样子,九娘子上前,“侯爷来了,打哪儿来的?” 徐振祥见九娘子是扶着灵菊和寒梅回来的,顿时发上火来了,“你怎么又跑出去了?腿脚不是不便吗?” 面对徐振祥这个样子,九娘子忙上前去又是安慰又是道歉的,“今儿实在是意外嘛,三姨娘被赶了出去曹府,八姐姐上次来到时候也托付过我,然我多多轧照顾三姨娘,我不过是去看看,将东西部就给它她们了。” 徐振祥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屏退了下人,缓缓说道,“你父亲的罪名下来了,贪没赈灾银两坐实了,除去阁老之职,看在咱们侯府的面子和宫里淳贵人的面子,死罪岁免,但到底是要关上一段时间的。” 九娘子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死罪虽免,活罪是什么?” 徐振祥答道,“有可能是贬为庶民,罚没家产,坐十年牢。” 九娘子不太惊讶,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她在想,这样一来,曹府就算是完了,可是曹府的家人怎么办?五姨娘怎么办? 徐振祥见九娘子沉默了,便问道,“你的姨娘那里,要不要我想办法接出来,在外边置个宅子?” 九娘子摇摇头,“姨娘是个固执的人,一旦她认定的事情,谁也不能将她拉回来。她不愿离开曹府。” 徐振祥也沉默了,过了半晌,九娘子才问道,“姐姐知道了吗?” 徐振祥摇头,“我还不想告诉她,怕她受不了这打击,对孩子不好。” “是的,今儿我请韩太医来过了,太医说大姐姐有早产的迹象,不能动气伤情的,侯爷这几天还是多多关注在姐姐身上吧。”九娘子劝道。 徐振祥点头应了,九娘子又想起今儿玉梅的话,就赶紧将二房入账的事告诉给了徐振祥,徐贞祥皱眉,“这事情也有好几年了,我想想,”徐振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好像是自打有了平哥儿那一年开始的,二房就每年入一笔帐到公中。” 九娘子问道,“二房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徐振祥摇头,“我也不知道,最初我以为二叔只是单纯地为了讨母亲的开心,或者说母亲的重视,但后来,我渐渐发觉二叔好像越来越不一样了。” 想到那个眼神隐鸷的男子,那看到自己身上的冰冷的的眼神,让自己现在想起来还直打哆嗦,对那个二叔,九娘子就提不起好感。 “二叔的生母是怎么死的?”九娘子想起一个问题,问道。 “病死的,她原本是母亲远房的表妹,生下二叔没多久就病死了。”徐振祥答道。 九娘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就是觉得那个让人很不喜欢的二叔似乎总是有点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二人说了半天话,徐振祥才去梳洗了,稍微靠了会才去了荣安堂见老太君去了。 荣安堂里,老太君神情严肃地对徐振祥说道,“看来,皇上对咱们侯府还是留了情面的,动了曹府没有动咱们,除了你姑姑的面子,也还是咱们走对了棋,接下来的路更难走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徐振祥点点头,“孙儿知道!” 老太君叹气道,“如今朝廷上下都是多事之秋,人人但求自保,但是,皇上我也是看到大的,还是很重孝顺的,今儿是曹家人搬离府邸的日子,你作为曹家的女婿,到底还是要去瞅上一眼的,多少帮点,省得太凉薄了,又招皇上猜疑。” 徐振祥答道,“孙儿这就去。” 老太君点点头,“谨娘好好的怎么会摔坏的?那路是她每日里走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摔着?” 见徐振祥没说话,老太君又说道,“万事都不可以大意啊,谨娘这边,你也要多留留心,那是个好孩子,我也不希望她有什么事。” 徐振祥应了,老太君又问起贞娘,听说贞娘有早产的迹象时,赶紧上香祈求菩萨保佑,又一个劲儿的要去荣祥堂看望去。 到底拗不过老太君,徐振祥只好陪同着老太君到了荣祥堂去。 荣祥堂里,韩太医正在配合汤药给贞娘作艾灸,九娘子在一旁细细地看着,时不时还提几个问题,叫身边的墨菊记了下来。 老太君和徐振祥到了,也没让人通传,就这么进去了,贞娘坐在床上,帐幔放了下来,贞娘只露出脚来,韩太医正在给她作着艾灸,九娘子坐在韩太医身边,全神贯注地仔细地看着。 徐振祥扶着老太君进了里屋,止住了要开口行礼的翠竹,怕打扰太医艾灸,二人就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看着。 好不容易结束了,韩太医抹着额头上的汗,收了熏艾灸的工具,九娘子这也才松了口气,回头才看见徐振祥和老太君二人,忙要起身行礼,韩太医也起身了,对二人拱手行礼。 老太君说道,“好了好了,谨娘,你脚不方便,就别急着起身,翠竹,去扶一把谨夫人。”然后又对韩太医说道,“太医,劳烦您了,我这孙媳妇现在怎么样?” 韩太医答道,“情况不容乐观,前头我已经说过了,有了早产的迹象,如今,只有让孩子尽量在母体内多呆些时日总归是好的,夫人也万万不可再这么动气了,否则这样早产对大人也是很危险的。” 老太君听的直害怕,问道,“那这么作艾灸要多长时间?” 韩太医说道,“依夫人现在的状况,应该每天都做一次,只是小的太医院事务太多,宫里各位主子也离不得,好在贵府谨夫人颇通医理,艾灸也不难,我已经教会她了,可以让谨夫人每日给夫人做一次,这样能将胎保得时间更长一点。” 老太君高兴地问道,“咱们谨娘还有这个本事?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多了。”说着拉起九娘子的手,“好孩子,叫你再受受累吧,将来你姐姐的孩子也会记得你的好的。” 第一百一十章 挑拨,凄凉 “这也是谨娘应该做的,当不得老太太夸的。”九娘子说道。 老太君拍拍九娘子的手,“好孩子,难得你这样懂事。” 又对韩太医说道,“劳烦韩太医了,翠竹,带了太医出去喝茶吧。”翠竹应了,带了韩太医出去。 这边筱竹带着小丫头将帐幔挂了起来,贞娘在床上要下床行礼,被老太君按住,“你这孩子,这么大的肚子还讲这些个虚礼做什么,赶紧躺好吧,你们家的事,你也别多想,我们能尽力的自然会尽力,皇上到底还是重情义的,事情还没发展到最坏的地步,你就别动气了,小心伤着孩子。” 贞娘答应了,愧道,“叫祖母担心了,贞娘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呢。” 老太君说道,“你啊,说过你了,气度放大点,怎么说也是我们侯府的当家主母,怎么能遇上点事就惊惶上了呢,你和谨娘是姐妹,你们姐妹一心的话,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贞娘不住地点头,眼眶也红了,老太君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别多想了,祖母也不是说你,还是劝你小心自己个的身子要紧。” 贞娘应了,老太君扶着徐振祥的手站起身来,“那你也歇着吧,我也回去了,谨娘,你自己个脚也不方便,也早点歇着去吧。” 九娘子点点头,“姐姐这里有谨娘看顾着,老太太就放心吧。” 老太君点头,徐振祥亲自将老太君送出了荣祥堂,九娘子问贞娘道,“姐姐可觉得疲惫?要不要歇一会呢?” 贞娘摇头,“我靠一会罢,你有事就去忙你的,不用钉在这儿的,这有翠竹她们就够了。” 九娘子见贞娘神情黯然,便也不再坚持,简单嘱咐了翠竹几句话就扶着灵菊走了出去。 在门口正好碰见送了老太君回来的徐振祥,“谨娘,要不要去曹府看看,他们今儿搬离府邸了。” 九娘子楞了楞,想想五姨娘,到底狠不下心来,点头道,“侯爷今儿有空吗?” 徐振祥点头道,“到底还是要去关照一下的。你等等我,我去跟贞娘说几句,让她不要太担心了。” 九娘子点点头,“那我先慢慢往前走着,侯爷您等会过来找我吧。”说着就带着珍菊和灵菊慢慢走了出去。 经过园子里的一处四角亭,便看见燕姨娘和琴姨娘在一块堆说话呢,见了九娘子,二人忙上来行礼,琴姨娘关切地问道,“夫人,您脚伤还没好呢,这是要上哪去?有什么要奴婢帮忙的吗?” 九娘子摇头道,“等会和侯爷一起出去一趟,你们在这里做甚么?” 不等琴姨娘回话呢,燕姨娘笑着说道,“姐姐可要保重好身子,本来就没什么后台,这如今听说曹府又获罪炒家了,这下,姐姐可要紧紧抱住侯爷的大腿才是,可千万别落的和我们几个一样的下场啊。” 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琴姨娘有些惶恐和不安,“姐姐莫要同她计较,她前些日子烧得糊涂了,说话有点……”琴姨娘赶紧说道。 “你说谁糊涂了,哼,我才没糊涂呢,姐姐你不要不信,要不你就等着瞧好了,曹府都垮了,你们姐妹还有什么好依仗的呢?”燕姨娘还在笑着说道。 九娘子叹了口气,这女人,吃过一次亏还不长记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正要开口说她几句时,徐振祥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还想再在床上躺半年,是吧?” 燕姨娘刚才还笑颜如花的脸顿时变得灰白了,吓得直结巴,“不,不,奴婢……奴婢说笑呢,没有没有别的意思,请姐姐不要放在心上。[.超多好看小说]” 九娘子看见她这幅样子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懒怠理她,对徐振祥说道,“咱们还是早点走吧,一会儿该晚了。” 徐振祥点点头,走到九娘子身边,“她们扶着你走太慢,还是我来抱着你吧,也快点。” 九娘子闹了个大红脸,“侯爷!这么多人呢,不要了,还是让我自己慢慢走吧。” 徐振祥才不管有没有人或者是有多少人呢,一把抱起九娘子就大踏步地往二门处走去,九娘子一声惊呼就被抱了起来,无奈,只好将头埋进徐振祥的肩窝里,心里直骂,珍菊和灵菊二人捂了嘴跟在后边直笑。 亭子里两个人却是无限怅惘无限嫉妒无限落寞地望着那抱着九娘子远去的高大的身影。 半晌,琴姨娘才幽幽说道,“真羡慕谨娘姐姐,她做什么都这么聪明,这么能干,难怪侯爷这么喜欢她。” 那燕姨娘却嗤道,“哼,我看也不尽然,不过是那点子狐媚功夫罢了,现如今她们家也垮了,我看她也得意不了几时了。” “唉,再怎么样,她也是夫人的妹妹啊,怎么也能比我们的面子大啊。”琴姨娘说道,“再说,夫人马上就要生产了,要是个小少爷,那么她们姐妹俩就是我们侯府第一功臣了,到时候,就怕这府里就再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说到这里,燕姨娘的眼神阴郁了许多,琴姨娘忙转换了话题,“前些日子,听说你一直在吃药呢,身子可大好了些?” 燕姨娘叹了口气,“如今总算好些了,前些日子还吐血呢。” “那可得好好补补才是,不知道妹妹喝的都是哪里的药,药可不能浑喝的,喝不好会出人命的。”琴姨娘关心地说道。 “哪能浑喝呢,不就是那些个补身子的燕窝人参阿胶什么的。”燕姨娘答道。 “那妹妹可得小心了,妹妹还吐血呢,那藏红花可不能随便喝的,要是产妇喝了都能大出血送命呢,妹妹如今虽说好点了,也得自己个当心点,别喝错了药。”琴姨娘好像生怕燕姨娘不相信,又举例说道。 燕姨娘反问道,“有这么厉害吗?产妇喝了会大出血?” “妹妹还没生过孩子,自然是不知道的,藏红花虽然对咱们女人有好处,但是怀了孩子就万万不能用了,最是凶悍的。”琴姨娘耐心地解释道。 “哦……”燕姨娘答应了一声,陷入了沉思,琴姨娘在一边看着,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日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一会儿平哥儿回来我还得给他预备点吃的,妹妹,我先回去了,改日咱们再说话吧。”琴姨娘起身辞道。 燕姨娘连身子也没动,只是敷衍地答了句,“哦,姐姐先走吧,我再坐会儿的。” 琴姨娘笑着先走了,走了很远,再回头去看那燕姨娘,还坐在亭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入神一般,琴姨娘撇嘴,笑了一笑,这才收了笑容,回复了本来惯有的低眉顺眼的样子,回了自己屋里。 这边,徐振祥抱着九娘子到了二门,一路上下人们纷纷见礼,好在大家对于侯爷抱着谨夫人一事也见怪不怪了,倒没有引起多大的议论。 二门处,马车已经候在那了,徐振祥将九娘子抱上马车,自己也挤了进来,坐在九娘子身边,九娘子嗔道,“侯爷,您明明知道我是……” 话没说完,被徐振祥打断,“要是真的还得了?不过我就是喜欢这么抱着你,你不喜欢吗?” 九娘子被他说的脸有点烫,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也不能这么青天白日的就抱啊。” “你的意思是晚上可以随便抱吗?那也好啊,今儿晚上就叫我抱个够吧!”徐振祥笑嘻嘻地说道。 “你!”九娘子叫徐振祥钻了自己话里的漏洞,被他说的脸越发烫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一会儿到了,这么红着脸该难看了,姨娘得以为我欺负了你不成。”徐振祥轻轻搂过九娘子的肩膀说道。 二人这才安静了一会儿,随着马蹄的哒哒声,一会儿就到了曹府。 被徐振祥抱下了马车,九娘子站在曹府大门前,看着这座以前光鲜亮丽的府邸,如今因为朝廷的旨意,再加上刻意地遣散,曹府大门前连看门的都没有,这让九娘子想起五姨娘带自己回京的那一年。 也是这个府邸,也是这样的朱红大门,。当时对着门口衣着光鲜满脸鄙夷的门房,五姨娘带着小小的九娘子求了半天,才有人去回了管事娘子,才有人来接了她们母女进府,她永远都记得那些人的眼神,那么高高在上,那么鄙夷不屑,让她走了很久,进了正房也躲避不及背后森然透骨的凉意。 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变幻得太快,九娘子自己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再站到这里时,曹府已经破败成了这个样子。 朱红的大门看上去那么灰旧,门口的石狮子也看起来那么没精神,徐振祥将胳膊递给九娘子,九娘子笑了笑,在不经意间用袖子擦拭了眼角的点点泪意,迎着徐振祥的温柔的眼神,上前挽住了徐振祥的胳膊,二人慢慢地从那朱红的大门走了进去。 曹府里边一片混乱,下人已经没有几个了,都在忙着各房的收拾打包东西,大太太被顾妈妈扶着靠在前院的门框上,无神地看着来来往往形色匆匆的人。 大少爷带着几个小厮搬运着一些大件的东西,大少奶奶指挥着几个丫头搬着大太太的东西。二姨娘五姨娘也都在拿着几件东西,还是二姨娘先看见走进来的徐振祥和九娘子。 二姨娘惊呼道,“侯爷?九娘子?” 大太太这才回过神来,看见了徐振祥,便再也忍不住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振祥……”便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哽咽。 徐振祥扶着九娘子上前,“岳母,注意身子,别太伤心了。” 大太太正想将自己的身体都靠向徐振祥呢,这才看见了挽在徐振祥胳膊上的九娘子,脸色一变,惯有的喝斥和不虞张嘴就来,“小九,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这么无礼?” 九娘子丝毫不见尴尬,徐振祥说道,“谨娘的脚扭伤了,走路不方便,放心不下你,特地来看看。” 见徐振祥开口替九娘子说话,大太太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那也不能这么没规矩,她只是个妾呢,怎么能……?” 徐振祥打断大太太的话,“岳母,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大太太被徐振祥打断了话,有点不高兴,但是听到徐振祥问的话,不禁又悲从中来,“振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岳父他还关在牢里呢,这可怎么是好啊?” 大少爷赶忙走了过来,尴尬地说道,“姐夫,母亲这些日子太劳神了,姐夫你别放在心上,九妹妹,你也别放在心上。” 一边又对顾妈妈使眼色,让顾妈妈将大太太先搀扶到外边去了,这才转过来对着徐振祥和九娘子。 九娘子关切地问道,“大哥哥,你也要保重身子,如今曹府就都靠你了。” 大少爷苦笑道,“其实这样也好,我也该立事了,只要人在就没事的,就是父亲在受苦,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尽不得孝心了。” “大哥哥你把这个家撑起来,好好孝敬母亲就是对父亲最大的孝心了。”九娘子劝道。 大少爷点点头,大少奶奶也走过来,对九娘子打招呼道,“九姑奶奶,你脚受伤了吗?” 九娘子点点头,“大嫂,就是前几日不小心扭着了,没什么大碍。大嫂也辛苦了。” 林氏温柔地看了一眼大少爷,“不辛苦,都是我们该做的。” 徐振祥说道,“既是这样,你们就忙着吧,马车我已经都安排好了,等会就都过来了,你们尽管用吧。” 大少爷感激地说道,“多谢姐夫了,要不我还正愁着上哪去雇车呢,这下就好了。” 徐振祥点点头,“你去忙你的,我们去看看五姨娘。” 大少爷点点头,大少奶奶对九娘子说道,“九姑奶奶放心好了,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委屈了五姨娘的。” 九娘子微微红了眼圈,“多谢大嫂了,小九记着嫂嫂的好了。” 大少奶奶拍了拍九娘子的肩,这才和大少爷一起去忙去了。 徐振祥看了看九娘子,禁不住伸手去擦拭九娘子的眼角,九娘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叫侯爷见笑了。” “傻瓜,你我之间还说这话吗?”徐振祥轻轻扶着九娘子转身去寻五姨娘了。 五姨娘拿着两个大包袱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九娘子和徐振祥迎了上去,徐振祥将九娘子的手交到五姨娘手里,“我去那边等你。” 九娘子感激地点点头,她知道徐振祥这是想让她们母女俩说说私房话呢,徐振祥转身走开了,五姨娘这才急切地问道,“脚怎么了?怎么受的伤?要紧吗?怎么不告诉娘呢?” 九娘子笑着说道,“不妨事的,已经好了,这样是托懒不去处理庶务罢了。娘,您真的不离开她们吗?” 五姨娘半信半疑地看着九娘子的脚,说道,“嗯,娘早就下定决心了,娘哪也不去,你放心好了,你大哥哥和大嫂嫂都是好人,不会亏待我的,再说了,娘还可以帮你照应着二姨娘,你不是都答应了十娘子要帮她照应二姨娘吗?你在侯府哪有时间呢,娘帮你照应着也省了你的事。” “娘……您……”九娘子禁不住又有点哽咽了。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怎么越大越爱哭鼻子了?不嫌害臊啊,娘看侯爷待你挺不错的,儿啊,你命好,也要惜福,要好好待侯爷,早点要个孩子,看着你平安幸福,娘才能安心地闭眼啊。”五姨娘感叹地说道。 九娘子使劲地点头,“娘,您放心,女儿一定会幸福的,娘也要保重身子,等着看女儿过好日子。” 五姨娘点头,九娘子这才依依不舍地和她道了别,“娘先随大哥哥他们住下,有什么不便之处或是有什么需要的,你不方便告诉大哥哥就写信告诉我,女儿自会替您办好的。”九娘子还反复叮嘱道。 五姨娘再次应了,这才拿了包袱随着大少奶奶等人一起到了门口上了马车,徐振祥过来扶了九娘子,上了自己家的马车,九娘子不放心,到底也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小宅子。 小宅子原是以前刚刚上京时买的落脚之处,小且不说,而且宅子老旧,要住人的话还得翻修,不过少了众多的下人,大家也都勉强都住了进去。大太太带着顾妈妈住了正房的东厢房,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住了西厢房,二姨娘和五姨娘住了倒座房的一间,还有一间做了放东西的库房,前院的给看门的几个老婆子住了,后院的房子都塌得不成样子,得收拾了才能住人,就暂时空着了。 刚刚将东西简单收拾好了,顾妈妈扶着大太太上床躺了,大太太一看到这宅子就又哭了起来,年轻的时候辛苦倒也不觉得,老了老了还要受这种苦,让大太太颇有晚景凄凉之感。 大少奶奶又跟着劝了一回,大太太这才好些了,徐振祥和九娘子简单看了看,徐振祥给大少爷递了一叠银票过去,“知道你有,但府上最近花钱的地方多,你先用着,以后再说吧。” 大少爷还要推辞,九娘子也说道,“大哥哥,你就收下吧,当作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大少爷这才接了。 徐振祥怕九娘子再伤心,便拉着九娘子告辞,回了侯府。 这边九娘子刚走,那边六娘子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六娘子这些日子正好陪着杨母回了趟天津府的老家,都不在京城,所以一直也没过来。这不,回来一听说了曹府的事情,立马就赶了过来。 六娘子到了宅子,看到了粗布素服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眼泪就禁不住地掉了下来,大少奶奶赶紧将她拉住,小声劝道,“太太这会子才好,六姑奶奶,您可别招太太了。” 六娘子一听边禁了声,一边擦泪,“对的,母亲在哪里?” 大少奶奶将六娘子带到正房的东厢房,对六娘子说道,“六股奶奶也劝着点吧,太太总这么躺着也不是回事吧。” 六娘子应了,进了正房,大太太坐在床上,顾妈妈正陪着说话呢,六娘子一声“母亲!”就扑了过去。 大太太见是六娘子,又哭了出来,“我的儿啊,你怎么才回来呢?” 六娘子也禁不住地说道,“我陪着婆母去了趟天津府,怎么回来咱们家就变成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 大太太满脸是泪的说道,“有人弹劾你父亲,又有你八姐夫的证词,他们就判定你父亲是痰没了朝廷定的赈灾粮款,被判定要坐牢呢。” “父亲也真是,怎么就这么……还有八姐夫,怎么这么可恨,不是一家人吗?为何还要举证父亲呢?”六娘子跺脚问道。 “你八姐姐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啊,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临了还害了咱们家一把呢。”大太太咬牙切齿地骂道。 六娘子看了看这小小的破旧的宅子,还有堆的满地的东西,忙了东就顾不了西的顾妈妈,还有还要张罗着生火做饭的大少奶奶,忍不住悲从中来,落下泪来,“母亲,咱们家难道就这么败了不成?” 大太太也落下泪来,“只要你们都好好的,也不算败了,儿啊,你怎么还没怀上孩子呢?眼下,咱们家是败了,你再这么下去,他们镇北侯府莫说是纳妾了,就是休了你,咱们也没话说的啊。” 六娘子悲道,“休就休,休了我,我正好来陪着母亲,我还懒得伺候呢。” 大太太一听就急了,不禁胸口又疼了起来,“你这孩子,你想气死我吗?”说着又哎哟哎哟地呻吟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纳妾,发现 顾妈妈听见了,急着跑了过来,“我的姑奶奶,您又说什么了,瞧把太太给气的。(.好看的小说)”说着上前给大太太揉搓着胸口,六娘子也不敢说了,赶紧给到了杯热茶来。 大太太喝了口热茶,又被顾妈妈这么一揉搓,这才好了点,指着六娘子,恨恨地说道,“你这丫头,你再这么着,不等杨家休你,我得先打你一顿,瞧瞧你说的那叫什么话?” 六娘子低着头不说话,大太太叹道,“如今咱们家都这样了,你再不好好的,娘就真的没法活了。” “娘,您……”六娘子也红了眼圈。 “好了,你去吧,早点回去,好好侍奉你婆母,早点怀个孩子,也算是有个着落了。”大太太神情疲惫地说道。 六娘子还想说些什么,被顾妈妈使眼色,只好退了出去。 顾妈妈也跟了出来,“姑奶奶,您可别再这么跟太太说话了,太太身子瞧着越发不好了,您也多体谅点吧。” 六娘子红着眼圈,“顾妈妈,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就是担心母亲的身子,如今父亲的生死还不明,母亲再有个什么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呢?” 顾妈妈劝道,“是呢,姑奶奶好生的,听太太的话,早点怀个孩子,只要您和大姑奶奶都好,太太才能放心呢。” 六娘子低了头,“大姐姐那有九妹妹看顾,自是不必担心的,只是我……哎,再说吧。”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来,递给顾妈妈,“这里是我的私房钱,有五百两,妈妈,先都放在您这,替母亲买点补品,天冷添点衣裳被褥什么的,大哥哥大嫂嫂也不易,我也只能帮上点这点子小忙了。” 顾妈妈接了银票,“姑奶奶,您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放心吧,大少奶奶是个实诚人,待太太也孝顺。” 六娘子点点头,“那你跟母亲说一声,我回去了,改日再来看她。” 顾妈妈应了,送了六娘子出门,六娘子又去同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打了招呼着才红着眼睛回了府。 杨广前些日子从边关回来了,但也一直不在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二人也不像一般夫妻那样恭敬,但是也不像有的夫妻那样多话,二人之间的相处十分客气,就是这种客气让六娘子渐渐感觉到了来自婆母的压力。 从宅子回来,六娘子先去杨老夫人那里,杨老夫人正同一个年轻女子说话呢,见六娘子回来,那本来笑着的脸立马耷拉了下来,“怎么,你还知道回来呢?” 六娘子强忍住心中的不满,说道,“回去看了母亲,回来的晚了,婆母见谅!” 杨老夫人冷冷地说道,“见谅?三天两头地跑出去,也不服侍夫君,不知道都干些什么?” 六娘子还想辩驳几句呢,想起大太太的嘱托,便忍住了,只低着头,不说话,杨老夫人说道,“看你的样子就来气,没见我这有客人吗?都不知道见礼?” 六娘子这才注意到那个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的女子,那是个年轻女子,看起来也就十六七的年纪,瓜子脸,娥眉秀鼻,樱桃小嘴,身材高挑,丰胸细腰的,俨然就是个美人。 那美人见六娘子望了过来,忙盈盈一拜,说道,“盈盈见过表嫂!” 表嫂?六娘子疑惑地看着这个美人。 杨老夫人这才说道,“这是杨广的表妹,出了五服的,叫盈盈,我接了她来玩些日子,陪陪我,也没个孩子。” 杨老夫人的话又让六娘子着实噎了一下,然而也没有什么办法,这的确是她的硬伤。 只好向那位美人回了礼,“盈盈妹妹好!” 杨老夫人又说道,“你安排一下,让盈盈住下来,好好陪陪我。” 六娘子应了,正要出去安排呢,杨广回来了,那盈盈马上双目含情,波光闪闪地望向玉树临风又多了几分英气的杨广。 杨广给老夫人行了礼,那盈盈便立刻风情万种地朝杨广拜了下去,“表哥,许久不见,你还记得表妹盈盈吗?” 杨广这才注意到这个美女,疑惑地问道,“盈盈?表妹?……”被杨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几眼后,打哈哈地说道,“哦,盈盈……表妹,记得记得,哦,长这么大了?” 那盈盈高兴得小脸都红了,“表哥真的还记得我吗?太好了!”说着便往杨广身边凑了过来,差点将六娘子给挤到一边去了。 冷眼看着这美人在这叙离别之苦,六娘子在心里暗暗发笑,什么乱七八糟的表妹,估计是扯了好远的,也不知道杨老夫人从哪找出来的这么个表妹,瞧着这意思,竟是冲着杨广来的。 杨广尴尬地笑了笑,对六娘子说道,“顺娘,你去安排下宴席,给表妹接风,也陪表妹四处逛逛,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陪你们了。” 六娘子应了,杨广就要往外走,那盈盈表妹一听就小嘴一瘪,竟是要落下泪来,“表哥,盈盈这么久没见你了,你就不能多陪陪我吗?” 杨老夫人也说道,“广儿,你给我回来!” 杨广无奈,只得转身,六娘子捉狭地冲杨广眨眨眼睛,杨老夫人对六娘子说道,“顺娘,你陪着盈盈去外边逛逛,顺便看看盈盈喜欢哪一处,给她安排住下来,我同广儿说会话。” 六娘子应了,那盈盈见老夫人都这么说了,无奈,只好同六娘子一起走了出去,那还一步三回头的呢。 待六娘子和盈盈二人走了出去,杨老夫人才虎着脸对杨广说道,“你这孩子,跑什么啊?盈盈又不会吃了你。” 见那盈盈不在这里了,杨广才放松了许多,对老夫人说道,“娘,您这是干什么呢?” 杨老夫人斥道,“干什么干什么?你要是懂事我才懒得管你这些事呢,可你瞧瞧你,瞧瞧顺娘,你们成婚都多久了,顺娘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也成天不着家,那顺娘我先前瞧着还好,怎么嫁过来了就变了,心思都没放在你身上,也没放在这个家上,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杨广说道,“娘,你也太心急了吧,我们成婚才多久?没到一年啊,您着什么急啊?” 杨老夫人啐道,“我还不急,你也不看看别人家,跟你这样的,孩子都抱俩了,我能不急吗?” 不等杨广说话,老夫人紧接着说道,“反正我先跟你说一声,盈盈我看中了,过些日子你就纳了吧,早点怀个孩子!” 杨广一听头就大了,“娘!您怎么能……?” 杨老夫人说道,“我怎么不能?啊,你说说看啊,我可是你娘!这回你必须得听我的。” 杨广叹了口气,“此事稍后再议吧,娘,您有空也去曹府看看,咱们两家的关系,怎么好一出了事就理都不理的。” “这还用你教啊,娘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因为他们家才搬出去,到底也要等人家收拾了整理了,咱们再去不是?否则人家那正乱着呢,你去不是添麻烦吗?”杨老夫人说道。 “到底还是娘厉害,想的周到!”杨广赶紧拍马屁说道。 杨老夫人白了他一眼,随即又嘱咐道,“那娘也得多说一句吗,朝堂之上你可不能随便替他们家说话,皇上眼见着是要拿我们世家动刀子呢,你可不许一头撞上去。” 杨广应了,“知道了,我自有分寸的。” 母子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才罢。 而六娘子和盈盈二人则是一个黑脸,一个娇嗔,极不协调,六娘子走得快,盈盈在后边追着娇声喊道,“表嫂,你慢点啊,等等盈盈啊。” 六娘子一个猛子站住脚,那盈盈却还没防备,差点一头撞上六娘子,小美人按着胸口,“表嫂,你这么走的这样快?人家都跟不上了。” 听着盈盈那娇软甜腻的声音,六娘子直皱眉头,直不楞登地说道,“咱们家是将门,走路都快,说话也快!” 听了六娘子话,盈盈楞了半天,六娘子却不耐她这幅样子,直接说道,“我去厨房吩咐,你且先自己逛着吧,娟儿,你陪着盈盈姑娘。”指着身边的丫头,吩咐了,六娘子对盈盈点点头,便急忙走开了,留下盈盈一个人在原地跺脚。 这顿饭吃得六娘子无比的噎得慌,老夫人给盈盈搛一筷子鸡肉,就一定会给杨广再搛一筷子,杨广吃了口什么,老夫人便马上给盈盈也搛去,盈盈也满场地飞抛自己的媚眼,无时无刻不显示自己女子的柔情和媚意来,看着老夫人那看着杨广和盈盈时的满意的眼神,六娘子再笨也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 默默低下了头,六娘子心里有了几分苦涩,她不埋怨老夫人,进门这么长时间,没有替杨家怀上一儿半女,对杨广,她也确实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老夫人想为杨广纳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六娘子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左手边却伸过来一筷子水晶虾仁,六娘子抬起头,看到杨广关切的目光,“你最爱吃这个了,多吃点。” 杨广眼里的关心真切自然,这也让六娘子心里多了几分温暖,二人都明白彼此心里都想着他人,但杨广却是难得的君子,从不对六娘子呼来喝去,更不会给六娘子难堪,只是客气,疏离的客气,让二人的夫妻关系看起来总是那么的不似真的一样。 对于盈盈的到来,二人心照不宣,但都没有当着对方的面提及,六娘子是不想给杨广施加压力,如果他喜欢盈盈这样的女子的话,她也无所谓,要不她也打算着给杨广纳个妾呢。 杨广也没有就此事发表过什么意见,直到第二天早上,杨广出门之前,回头对六娘子说了一句,“盈盈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不会纳她的。” 说完也没有等六娘子回话,就大踏步离开了。 六娘子正握着象牙玉梳的手顿在那里,心里又酸又涩又是感动,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有些红了眼圈。 九娘子则按照韩太医所教,从第二日起便每日里到荣祥堂,给贞娘作艾灸。九娘子以前虽然在医书上看过这个法子,也亲眼见过韩太医做过,但是要她给贞娘作,她还是有点没底的,所以头几日就在自己的身上和珍菊的身上试过好几次,确定没问题了,这才敢给贞娘作。 这日,刚做好艾灸,九娘子收起了东西,净了手,拿了干净的帕子给贞娘拭了身上的汗水,这才坐下来给贞娘轻轻按摩着腿部。 贞娘的肚子大的不象样子,府里供奉的几个接生嬷嬷都过来看过了,都是是个胖小子,都夸贞娘好福气好怀像,唯独九娘子隐隐担心,这么大的肚子,加上贞娘又有早产的迹象,贞娘又不愿动,总是躺在床上,这样孩子可能会不好生。 九娘子也不能说,只能暗地里留心,嘱咐翠竹和筱竹多多看着点,随时注意贞娘的情况。 这期间燕姨娘来过两趟要看贞娘,都被九娘子给挡了回去,也是怕燕姨娘口无遮拦的说了什么话刺激了贞娘。琴姨娘也来过一趟,是带着平哥儿来的,随着产期的临近,贞娘是越发地不待见平哥儿了,因此见了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琴姨娘是个知道好歹的人,便也不带平哥儿过来了。 这日,燕姨娘在园子里碰上了带着平哥儿的琴姨娘,琴姨娘问道,“妹妹这是往哪里去?” 燕姨娘撇嘴道,“还能往哪里去,不过是想去看望看望夫人罢了。” 琴姨娘看看左右无人,又嘱咐二人的丫头走远了几步,这才说道,“妹妹,你何苦要去讨不自在呢,没瞧见如今我也不带平哥儿过去了。” 燕姨娘一听就感觉找到了可以说话的人,赶紧接道,“谁说不是呢?要不谁叫咱们身份低,配不上跟人家说话呗,上赶着找不痛快嘛。” “话也不能这么说的,”琴姨娘又说道,“夫人家如今也败了,再论身份,我们几个里谁也不如妹妹你啊。” 燕姨娘一听这个高兴了,“这倒也是,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啊。” 琴姨娘神秘兮兮地靠近燕姨娘,轻声说道,“妹妹知道吗?我听说……那曹老爷被判了斩监候了。” “啊?真的?”燕姨娘不由得紧张地抓紧了琴姨娘的手,“姐姐说的可是真的,哪里听来的?” “甭管它哪里来的,反正我是听说过了,如今只瞒着夫人一个人呢。”琴姨娘低声说道。 “那又是为何?”燕姨娘一会儿还没转过弯来。 “唉,夫人如今最忌动气伤情,谁要是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岂不是要了她的命?说不定还一尸两命呢,谁担得起啊?”琴姨娘说道,“妹妹知道了也就罢了,可千万别传出去,传到夫人的耳朵里可不是好玩的。” 燕姨娘点点头,但神情里却多了几分思索,心不在焉的,琴姨娘将燕姨娘的神情尽收眼底,笑了笑,对燕姨娘说道,“我还要带平哥儿去前头逛逛,我们就先走了,妹妹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燕姨娘答应了,起身虚虚地送了送,待琴姨娘走了,又坐在了刚才坐的地方,沉思了起来。 走了出去的琴姨娘,回过头去看燕姨娘,很明显,刚才那番话,燕姨娘是听进去了,琴姨娘嘴角扬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带着平哥儿转身离去。 荣祥堂里,九娘子替贞娘作好了艾灸,陪贞娘说着话,不大一会儿,寒梅进来回话,说是侯爷有事找,让九娘子回趟荣月堂。 贞娘虽不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放九娘子去了。 九娘子走出荣祥堂,问道,“侯爷吗?怎么会这会子回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寒梅轻声说道,“不是,是我查到点东西,用这个借口找夫人出来细说的,夫人莫怪!” 九娘子点点头,事出紧急,寒梅定然是发现什么重要的呢,“走,这里不方便,回去说。” 寒梅应了,扶着九娘子,往荣月堂里去了。 到了荣月堂,九娘子吩咐墨菊和秀菊守在外堂,自己带着寒梅进了里屋,坐在书案前,让寒梅也坐,寒梅摇摇头。九娘子便也不勉强,“说说吧,怎么回事?” 寒梅点点头,说道,“夫人不是让我跟着那琴姨娘吗?上次什么也没发现,我心里很是不服气,又跟了几天,晚上也跟。”说到这,寒梅有点脸红,也是,自诩功夫了得的寒梅,被一个小小的姨娘给耍了,当然不忿了。 九娘子点点头,寒梅接着说道,“上次我不是跟夫人提到过一个罗锅的丫头吗?这几日我又见着了。” 九娘子立即感觉到寒梅这回是真的查到什么了,直觉告诉她,这个琴姨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怎么样,那丫头是谁?” 寒梅摇头,“我还是不认识,不过,我怀疑,那根本就不是个丫头!” 九娘子豁地站起身来,眉头紧紧地皱着,“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罗锅的丫头?府里怎么会有这种丫头?那只能有一种解释了。” 说到这里,九娘子和寒梅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轻声说道,“男子!” 仿佛豁然开朗一般,九娘子感觉脑子里的什么东西马上就要贯穿起来了,但是还就是缺那么点什么。 寒梅说道,“这几日,琴姨娘跟那个罗锅丫头接触频繁,我想靠近点听他们说什么,但是那个罗锅丫头很警觉,应该是有功夫的,我感觉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事。” 九娘子点点头,“你也不要跟的太紧,万一叫人发现,你也很危险的,不要置自己于危险之中,不值得!” 寒梅抬头看了九娘子一眼,似乎是被九娘子的话给震了一下,九娘子反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寒梅摇摇头,“不,我觉得夫人您和一般人都不一样。” “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啊,只不过比别人更在乎身边的人罢了。”九娘子笑道。 寒梅也没有追问下去,“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九娘子重又坐了下来,沉思道,“我现在也没有头绪,但是总觉得好多事是连着的,却又断断续续的,我得好好想想,你先不要有什么动作,继续跟着琴姨娘,但是千万别叫她发现了。她,是个人物!” 寒梅应了,转身出去了,剩九娘子一个人还在那里沉思着。 徐振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九娘子还坐在那,也没点灯,显得整个人特别无助特别孤单的样子,徐振祥走上前去,轻轻地将九娘子抱了起来,自己坐在了九娘子刚坐的椅子上,再将九娘子放到了自己腿上。 九娘子这才轻声惊呼了起来,“侯爷?怎么是你?” 徐振祥皱了眉头,“什么话?怎么就不能是我呢?难道你还希望是别人不成?” 九娘子笑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我承认错误,我刚才在想事情,有点出神了。” “想什么问题?”徐振祥将下巴搁在九娘子的肩上,轻轻摩挲了起来。 “想琴姨娘。”九娘子一点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嗯?”徐振祥却有点惊讶,重又问了一句,“谁,如琴?” 九娘子点点头,“你难道对她没有了解吗?她是个怎样的人?” 徐振祥想了想,答道,“我真没有留心,现在这么想来,她好像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不骄不躁,” 九娘子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她是个细致的人,存在感不强,很难让人想起她来。”徐振祥思索了一会才答道。 “嗯,其实说的对,尤其是存在感不强,这样,她才能带着平哥儿在这府里生存下去。”九娘子分析道。 “怎么了,怎么今儿对她这么感兴趣起来了?”徐振祥放弃了继续探讨,转而轻轻吻着九娘子的耳垂,问道。 九娘子被他吻得直痒痒,侧过头去避着,反而被徐振祥扣住了下巴,娇嫩的红唇再次被侵入…… ------题外话------ 最近有几个读者在质疑一米,为何小九如此圣女,如此忍让,如此让人受不了?一米想在这里说几句,小九不是穿越女,是本土的小庶女,在那个时代,小九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常的,难道一定要小九揭竿而起,反抗到底才是解气的吗?是,或许小九可以反抗,可以不忍让,可以害人,但是,在那个重视地位的时代,或许小九就让人一碗毒药给了结了! 一米的文还没有到结局的时候,请亲们耐心一点,一米有自己的情节的把握,不希望自己受到太多的影响,尽量将一米脑中的构想还原给各位亲! 再次拜谢!感恩!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早产,血崩 二人正热情似火呢,外边珍菊很煞风景地喊着,声音很焦急,“侯爷,夫人,翠竹来报,大夫人不好了,说是动了胎气,要早产了。” 正吻得天雷勾动地火的二人立刻一个激灵都立即清醒了过来,九娘子立刻从徐振祥身上跳了下来,徐振祥也猛然站起身来。 九娘子快步走到门口,问道,“怎么这么突然,我才刚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珍菊焦急地答道,“奴婢也不清楚,翠竹过来只说了这些,其他的就没有了。” 九娘子点点头,“快起将寒梅玉梅和韩妈妈叫来,同我一起去荣祥堂,你留在这里,照看好院子。” 徐振祥也走了出来,脸色苍白,九娘子走过去握住徐振祥的手,“侯爷,不会有事的,韩太医早就说过了早产是势必的了,也都做好准备了,既然这样,就生下来便是了。” 徐振祥紧紧地抓住九娘子的手,仿佛要从九娘子这里汲取力量一般,九娘子又说道,“侯爷,快派人去请韩太医过来吧。” 徐振祥点点头,“放心,我马上就去回禀太夫人和老太君,有她们坐镇,姐姐不会有事的。” 徐振祥深深地望了一眼九娘子,这才匆匆地出去了。 九娘子又唤了灵菊过来,让她先去荣华堂请太夫人,老太君那里则缓一点再去,别惊着老太太了。 灵菊答应着去了,九娘子这才带着玉梅寒梅和韩妈妈往荣祥堂去了。 荣祥堂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翠竹和筱竹只守着贞娘在那哭,贞娘躺在床上,痛苦地大口喘气,其他的小丫头们或害怕或退缩,都哭哭咧咧的。 九娘子进去了,立刻吩咐筱竹,“快起将府里供奉的接生嬷嬷们都请来,那个碧竹带几个小丫头去烧水,越多越好,另外也准备好干净的棉布。翠竹,你去给你们主子泡参汤来。” 自己则上前握着贞娘的手,“姐姐,你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发动了?” 贞娘大口喘着气,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流泪,望着九娘子眼中颇多探询之意,翠竹端了参汤过来,九娘子便扶起贞娘,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让翠竹小口小口地喂了贞娘几口。 贞娘喝了几口参汤,好像稍稍好了一点,九娘子问翠竹道,“怎么回事?” 翠竹低了头,只说到,“刚刚就只有燕姨娘来过了一下,同夫人说了几句话,奴婢也没听见都说了什么。然后夫人就喊痛了。” “燕姨娘?”娘子皱皱眉头,“她人呢?”又问道。 “奴婢只顾着夫人,也没瞧见,应该是走了吧。”翠竹回答道。 扶着贞娘躺下,九娘子走出了里屋,唤了寒梅过来,“你去帮我盯着琴姨娘,我总觉的怪怪的。” 寒梅答应了,迎面碰上了急匆匆而来的太夫人,太夫人也急着问道,“怎么就发动了?” 九娘子将太夫人迎了进来,太夫人走进里屋,贞娘这会子稍微好点了,看见太夫人进来,便用微弱的声音喊了声,“婆母……”就说不下去了。 太夫人赶紧上前,“没事的,女人都得经过这一关,一切都是备好的,你放宽心。” 贞娘点点头,太夫人又说了些闲话。 这边,九娘子也将几位接生嬷嬷迎了进来,嬷嬷们来了,九娘子才感觉到放松了一点,其实她表面上看起来很镇静,内心早已紧张坏了,虽然也看过不少医书,了解了不少知识,但是真的面对这种情况时,还是感觉到所学有限,实在是感觉无从下手。 嬷嬷们进了里屋去给贞娘把看去了,九娘子将玉梅和韩妈妈唤了过来,吩咐道,“一会儿,太医来了必然要给夫人开方子,也定要熬药什么的,你们两个心细,玉梅,你帮我照应着荣祥堂里来来往往的人,有哪些形迹可疑的,一定要马上来回我。韩妈妈,您有经验,就劳您老看着丫头们熬药,这个时候更不能乱,可不能在药上出什么差错。” 二人都应了,那边翠竹喊道,“谨夫人,快进来,太夫人唤您呢。” 九娘子忙进了里屋,三四个嬷嬷在里头站着,脸色都有点难看,太夫人说道,“翠竹,好好看着你们主子。咱们外边去说。” 九娘子又随着太夫人走到了外间,“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嬷嬷互相打量着,一个嬷嬷大着胆子说道,“太夫人,夫人胎位不正,且身子也不好,这孩子……” “孩子怎么了?急死人了,快说啊。”太夫人喝道。 “孩子估摸着不好生,夫人要受大罪呢。”那个嬷嬷说道。 太夫人急得直跳脚,“这可如何是好?振祥呢?振祥哪去了?” 九娘子赶忙答道,“侯爷去请韩太医了。” 话音刚落,灵菊就跑了进来,回道,“太夫人,侯爷刚刚派人传话进来,说宫中正好也有主子生产,韩太医不得空,出不来,侯爷去请别的大夫去了。” 九娘子心里嘎噔一下,怎么偏偏今天韩太医不得空?望望太夫人,太夫人也手足无措,没有办法。 太夫人咬咬牙,对那几个接生嬷嬷吩咐道,“不管如何,你们都给我尽全力,都去给我看着夫人,随时来报,若母子平安,少不了要厚厚地封赏你们!” 几个接生嬷嬷应了,鱼贯进了里屋去看贞娘了。 九娘子扶着太夫人坐下,吩咐灵菊倒了茶来,递给太夫人,安慰道,“太夫人,放宽心吧,姐姐不会有事的,孩子也会平安产下的。” 太夫人接了茶,喝了几口,叹道,“我这心头一直突突的,总感觉不好,希望她们母子都平安才好。” 九娘子也无话可说,说实话,她自己也是心头突突的,二人正焦急等候呢,徐振祥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快步走了进来,那老大夫几乎是被徐振祥拽着进来的,满脸的汗。 太夫人和九娘子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起身就带了那老大夫进了里屋。 床上躺着的贞娘似乎越发痛苦了,不停地呻吟着,满头大汗,翠竹跪在床边,不停地为贞娘擦汗。 几个嬷嬷见众人进来,忙起身相让,徐振祥焦急地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一个嬷嬷壮着胆子答道,“夫人宫口已经开了二指,只是那孩子……孩子有点没转过来……” 徐振祥一听脸色便阴沉了几分,忙让老大夫上前替贞娘把脉。 翠竹帮着准备好了,那老大夫这才闭了眼细细地把起脉来,半晌才睁开眼睛,又看了看贞娘的面色和肚子,最后才起身,叹道,“侯爷,夫人果真是胎位不正,加之又是动了胎气,早产,这……” “这怎么样?”徐振祥急着问道。 “这,大人和孩子都很危险。”老大夫严肃地说道,“老朽可以给夫人开几副养气补血的方子,给夫人喝了,或许能帮夫人提提气。” 一时之间,屋里的众人都没人说话,只有贞娘在不停的痛苦地呻吟着,徐振祥无力地摆摆手,“那就快去吧。”九娘子忙上前请了老大夫到外屋去开方子。 太夫人也阴沉着脸,吩咐那几个嬷嬷继续看着贞娘。自己带着徐振祥走到外屋,顿了顿,“还是告诉老太君一声吧,省得老人家惦记着着急。” 徐振祥点点头,一旁的九娘子忙让灵菊去荣安堂一趟,将贞娘早产的事缓缓地告诉老太君。 灵菊去了,不一会儿,老太君带着个嬷嬷气喘吁吁地来了,“怎么,还不好吗?”老太君问道。 徐振祥上前扶了老太君坐下,“大夫也看过了,说是胎位不正加早产,很危险。” 老太君听了直念佛,忙指着身边的那个嬷嬷说道,“这是我早早替她预备好的,宫里最有经验的稳婆,还替皇后娘娘接过生呢,叫她去看看吧。” 徐振祥忙向那婆子行礼,“还请嬷嬷多多看顾了。” 那嬷嬷回了礼,这才不紧不慢地往里屋走去。 不大一会儿,才黑着脸出来,向老太君回道,“夫人的宫口开的差不多了,但是孩子还没转过来,是有点棘手。” 老太君焦急地问道,“宫嬷嬷,你是最有经验的了,你说说看,有几成把握让孩子顺利产下来?” 宫嬷嬷踌躇了半晌,才答道,“若只论孩子,奴婢倒是有个六七分的把握,但是要把孩子顺利产下来,那夫人那……就只有三四分的把握能挺住了。” 听到前边一句话说孩子有六七分把握,众人的脸色才刚刚缓和一点,又听到后边贞娘只有三四分的存活的可能,众人的脸色又刷的变白。 老太君和太夫人对视了一眼,又朝徐振祥看去,徐振祥面无表情,只是那神情越发地僵硬和冷冽。 见徐振祥不表态,老太君叹了口气,对那宫嬷嬷说道,“你还是先尽量保住二人,若实在不行,你就保住大人吧,唉……” 太夫人脸色变了变,“那孩子……” 话还没说完,见徐振祥和九娘子的眼神都朝她看过来,且都有几分不虞,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那宫嬷嬷这才进了里屋,和另外几个嬷嬷商量了起来。 只见外头的丫环一桶桶一盆盆热水地往里送,一卷一卷的棉布也往里送的,每人的神情都很紧张。 老太君不停地数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的,太夫人则眼神阴郁,不说什么,徐振祥面色阴沉。 里屋不断传来贞娘的痛哼声,刚开始还尽量压抑着音量,慢慢,贞娘哭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 九娘子有点受不了了,起身悄悄地避到了门外,站在廊下,九娘子长长地吐了口气,看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下人们,心里实在是害怕的很。 而里屋里,几个嬷嬷在给贞娘打气,“夫人,您再苦一点,再用力,深呼吸,来,再来一次!” 贞娘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两满身都是汗水,人也是筋疲力尽的。用微弱的声音喊着,“不行,疼啊。” 几个嬷嬷还是不停地劝着贞娘,那宫嬷嬷用手在贞娘的肚子上来回揉搓着,嘴里说道,“夫人,您可要挺住了,这么好的一个小少爷,您一定得忍住痛,再来几次,忍住啊……” 贞娘用尽力气般,点点头,新一轮的使劲疼痛又继续进行…… 小丫头端了汤药进来,翠竹接了过去,吹凉了,给贞娘喂了下去,贞娘此刻什么都来者不拒,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将那药全喝了。“ 喝了汤药,贞娘好像感觉自己又有了点力气一般,又配合着嬷嬷们的动作开始了努力。 外屋的三人也是紧张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也没有人说话。 而在屋子外边廊下的九娘子,也紧张得不得了,站了好一会儿才敢进屋,陪着老太君和太夫人。 里屋的嬷嬷们不停地给贞娘鼓气,宫嬷嬷矮下身子,看了看,说道,”夫人,再忍忍啊,再动一把,奴婢都能摸着孩子了。“ 贞娘一听,顿时来了点劲,在嬷嬷们的惊呼声中,宫嬷嬷看到了孩子的小脚,脸色大变,对身旁一个嬷嬷说道,”实在不行,就剪吧。“ 嬷嬷们都默默地看着贞娘,无人敢说什么,还是那宫嬷嬷,轻身安慰贞娘,告诉了她实在不行的话还是要剪开一点的。 贞娘点头,用尽全身力气一般说道,”嬷嬷……尽管动手吧……我不怕……“ 宫嬷嬷点了点头,默默地拿了把新的剪刀,在灯下烤了烤,又放到白酒里泡了泡,这才开始了。 外屋的众人只听得贞娘一声尖厉而凄惨的叫喊声,那叫喊声似乎是将人的灵魂都叫出了窍,叫得众人许久都回不了神,在廊下的九娘子,被那叫声叫得心慌起来,赶紧起身走到屋里。 不大一会儿,众人便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像小猫叫的声音,紧接着是宫嬷嬷拍打孩子的声音,似乎是过了许久一般,才又听到了孩子微弱的哭声。 老太君和太夫人都急得站了起来,徐振祥也是神情紧张,右手紧紧地抓住了椅子的把手。 一个嬷嬷高兴地跑了出来,”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恭喜侯爷了,是个小少爷呢! 一听到这话,老太君的心这才落到了胸腔里,一边落泪一边念着“阿弥陀佛”,太夫人也拍着胸口,“总算是生了,这下就好了,” 徐振祥也松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抓住把手的右手。 九娘子也吐了口气,总算是生了在,在这么下去,九娘子估计自己就该崩溃了,太难受了。 里屋的嬷嬷们几个在给孩子剪脐带,包裹起来,几个在给贞娘清理,贞娘已经昏死过去,翠竹在一边给她嘴里喂着参汤。 宫嬷嬷看着襁褓里小小的婴儿,稀疏的头发,红红的皱巴巴的小脸,还有那细得比大人的手指头粗不了多少的胳膊和腿,叹道,“都说七活八不活,这孩子,先天就弱了,以后也难养呢。” 她身边的另一个嬷嬷轻声说道,“老姐姐,您管这些呢,这孩子能生下来就不容易了,别的,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不是吗?” 宫嬷嬷点头,将那小襁褓抱好处了里屋,抱给老太君和太夫人看,老太君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看到孩子,那笑容便有点凝固住了,太夫人也凑过身来看,也不禁皱了眉头,“这孩子……” 徐振祥和九娘子听二人的口气不大对,忙也跑过去看了起来,这一看,几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小襁褓里的婴儿,小的就像徐振祥的手掌那么大,闭着眼睛,一点也没有初生婴儿的那种漂亮可爱,反而像个小老头一样。 看见几个主子的神色,宫嬷嬷说道,“到底是早产了,月份也不足,八个月生下来的孩子不好养,好在是生下来了,精心养着就是了。” 还是老太君最先反应过来,强笑道,“是呢,是呢,到底是宫嬷嬷,经验多。小孩子嘛,都是这样,养养就好了。” 太夫人这才跟着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多找几个好的奶娘,精心养着就是了,这可是咱们大房的嫡长孙呢。” 太夫人这话一说,老太君的刚刚强笑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徐振祥倒看不出什么来,也没说话。 九娘子看着那个小小的襁褓,只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吗?更觉得恐慌,这样小的孩子,怎么才能养大啊。 马上,老太君就恢复了正常,笑呵呵地说道,“快点派人去告诉你们老侯爷,还有各房那,喜信都该报过去了,另外,这是咱们侯府天大的喜事,得打赏全府的下人们。” 老太君的心情影响了众人,太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呢,我这就去安排去,这个好消息,得赶紧先去告诉老侯爷去。” 九娘子也对徐振祥说道,“恭喜侯爷了,侯爷还是坐下歇会吧。” 徐振祥看了九娘子一眼,轻轻拍了拍九娘子的手,神情松懈下来的他,脸上显露出十分的疲态来。 九娘子倒了杯热茶,递到徐振祥手里,“侯爷,喝口茶吧。” 徐振祥接了茶杯过去,喝了几口。 老太君和太夫人正在商量着什么,宫嬷嬷抱着襁褓凑趣儿,九娘子和徐振祥二人正打算说些安排布置什么的,突然就听见里屋传来一声瘆人的惊呼声。 老太君和太夫人同时站了起来,“怎么了,这是?”二人一边问着一边往里屋走去。 徐振祥也站了起来,可是感觉却挪不动步子似的,站在原地没动。 九娘子心头一阵突突,一种不祥的预感划过心头。 宫嬷嬷暗叫一声“不好”,便疾步走到九娘子身边,不由分说地将襁褓递到九娘子的怀里,“小娘子,帮忙照看下!”说罢就转身往里屋跑去。 突然抱了个这么又小又软的家伙在手里,九娘子马上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只是机械地这么抱着。 襁褓中的小小婴儿闭着眼睛,似乎对外界还不能适应,这么小的孩子,似乎就皱着眉头,让九娘子感觉很神奇。 里屋,惊呼声过后便是沉寂,老太君和太夫人进去之后,便看到嬷嬷们惊慌发白的脸。 “到底怎么了?”老太君责问道。 还是那个胆大的嬷嬷答道,“夫……夫人,夫人她血崩了……” 老太君一个站立不稳,幸亏身后的太夫人赶紧扶着了,“什么?你说什么?血崩?” 那嬷嬷点点头,将贞娘身下的杯子掀了一角起来,老太君和太夫人这才发现,锦红的锦缎褥子上已经洇满了深红色的鲜血。 而床上躺着的贞娘,俨然已经昏迷过去,脸色苍白得不似人样,汗水湿透了她的头发,那个样子仿佛已经没有了气息一般,任由身边的翠竹怎么哭喊都没有反应。 众人都呆住了,还是老太君最先反应过来,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大夫去啊。” 太夫人这才醒悟过来,马上疾步走了出去,几个嬷嬷这也才赶紧替贞娘收拾起来,宫嬷嬷看了这幅样子,走到老太君身边,轻声说道,“老太太,您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夫人这样子,奴婢瞧着不大好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身死,托孤 老太君身子晃了晃,宫嬷嬷扶住了,半晌,老太君的脸上才落下泪来,“唉,这苦命的孩子……” 蹒跚着步子走到外屋,对还立在那的徐振祥和抱着小小襁褓的九娘子说道,“振祥,你赶紧去请大夫吧,你媳妇眼瞧着就要不好了。” 徐振祥高大的身子也晃了一晃,九娘子顿时就落下泪来,眼泪掉了下来,滴在那大红色的襁褓之上,襁褓里的小小婴儿还在熟睡。 徐振祥转身就要出去,然而那步子却像是被黏住了似的,半天也没挪动一步,好在这时灵菊跑了进来,“侯爷,夫人,韩太医来了。” 厅上的三人顿时精神一振,徐振祥一叠声地说道,“快,快快请进来。” 灵菊忙应了跑出去将韩太医请了进来,韩太医进来了对徐振祥拱拱手道,“实在对不住,宫里有个主子正好今儿也生产,拖到这刻才来,望侯爷见谅!” 徐振祥摇头,“韩太医客气,请快去看看内子吧。” 韩太医惊讶地问道,“怎么了?” 九娘子也上前,将襁褓递到韩太医面前,“到底是早产了,如今姐姐有点不好,请太医快去看看。” 韩太医扫过襁褓中的婴儿,眉头就皱了起来,顾不上给老太君行礼,便大踏步往里屋走去。九娘子将襁褓递到灵菊手里,“好好看顾着小少爷!”说罢便也跟着进了里屋。 里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几个嬷嬷已经帮贞娘收拾了一下,看着韩太医和九娘子进来,几个嬷嬷便躬了躬身子退下了。 翠竹和筱竹一个跪在床头,一个跪在床尾,已经哭得不成形了。床上大红迎枕上和目躺着的贞娘,面容平静苍白,连嘴唇都是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 韩太医上前,九娘子忙对两个丫头说道,“你们二人赶快让开,让韩太医给姐姐好好看看。” 翠竹和筱竹忙抹着眼泪起身站到了一边,韩太医给贞娘把脉。九娘子看着昏迷不醒的贞娘,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对翠竹说道,“姐姐喝的是什么药?” 翠竹不解地答道,“就是刚才那个大夫开的药。” 九娘子点头,“都喝完了吗?药渣呢?药方呢?都拿过来叫韩太医看看。” 翠竹应了,忙去将刚才没喝完的那个药碗先拿了过来,九娘子接了过来,碗里还有一点底子的药汁没有喝掉,九娘子将碗放到鼻子边闻了闻,皱皱眉头,又闻了一遍,神情突然凝重了起来,吩咐翠竹,“快起找这药渣,连同药方一起拿来。” 翠竹被九娘子凝重的神情吓住了,忙不迭的应了去找去了。 韩太医给贞娘把脉的时候,徐振祥也走了进来,韩太医起身对二人说道,“夫人早前身子就不好,加之又受了刺激,早产也是必然的,只是,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还有,怎么会血崩的,下官也拿不准。” 徐振祥忙问道,“现在可有什么法子止血?” 韩太医摇摇头,“产妇血崩,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的,我只能先给夫人施针暂时止住血,让夫人醒过来一段时间,你们,还是准备好后事吧,有什么话尽快说吧……” 徐振祥的脸刷一下的就白了,好半天没有说话,还是九娘子扶着他,“侯爷,还是叫老太太她们都进来吧。” 徐振祥茫然地点点头,九娘子扶着徐振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自己走出里屋,对外头的老太君说道,“老太太,姐姐她……请老太太赶快进去看看吧。” 老太君点点头,抹泪说道,“这里的事你就打理一下吧。” 九娘子点点头,唤来灵菊和玉梅,“快起请太夫人,灵菊,你去曹府报个信,告诉大太太一声吧,让她赶紧来见上姐姐最后一面吧。” 灵菊将襁褓交还到九娘子手中,应了,赶紧出去了。玉梅则去请太夫人去了。 九娘子立在外屋的厅里,这会子正是暮色四合的时候,虽然天气依然闷热,但九娘子周身却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冰凉,脸上的泪水也已经快要被风干了,痒痒的糨住皮肤,竟有了几分痛意。怀抱着那小小的襁褓,就这么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里屋,韩太医给贞娘施了银针,贞娘这才悠悠醒转,看着床边坐着的老太君和老太君身后的徐振祥,开口虚弱地问道,“孩子呢?” 老太君握着贞娘苍白冰凉的手,“孩子很好,是个小少爷,贞娘,你给我们侯府立了一大功!” “快,快……抱来,叫我看看……”贞娘灰暗的眼睛里立即燃起光芒来,说道。 徐振祥忙走出来,叫道,“谨娘,快把孩子抱来。” 九娘子这才回过神来,用手背抹了一把脸,这才抱着襁褓进了里屋。 将孩子递给老太君,老太君小心翼翼地将襁褓放到贞娘脸边,贞娘扭过头来,贴着孩子小小的脸蛋,泪如雨下,“我可怜的孩子……” 襁褓中的孩子因为不适而微微扭动着身子,那小嘴一瘪,竟然哭了起来,小猫一般的声音,虚弱无力,叫人了听了都忍不住落泪。 老太君擦着眼泪,立在最后边的九娘子也忍不住再次落下泪来,徐振祥也眼眶泛红,强忍着心中的悲痛。 韩太医在一边对众人说道,“夫人的时间不多,你们还是有话快说吧。”并对一边的筱竹吩咐道,“去熬点参汤来给夫人吊着吧。” 筱竹抹着眼泪去了,翠竹进来,走到九娘子身边,将药方递给九娘子,“谨夫人,这是药方,可是那药渣……本来是奴婢叫小丫头熬的,可是没想到那丫头将药渣都已经倒掉了,寻不着了。” 九娘子拿了帕子拭了泪,看了一眼那正在悲痛之中的几人,将药方递给韩太医,“太医,您看看这方子可有什么不妥?” 韩太医惊讶地看了一眼九娘子,“莫非夫人怀疑……?” 九娘子摇头,“姐姐的血崩来的突然,我只是问问。” 韩太医点点头,扫了一遍药方,“这药方没问题,都是针对夫人的身子开的,养气养血。” 九娘子点点头,又将那只剩有药汁的碗递给韩太医,“我觉得这药里似乎多了什么,麻烦太医帮我看看。” 韩太医接过碗去,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子边上闻了闻,脸色大变,问道,“夫人,床上的那位是您的姐姐?” 没想到韩太医的话是问到这个,九娘子点点头,韩太医踌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夫人何苦往自己身上惹麻烦……” “这么说这药里的确多了东西,是吗?”九娘子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韩太医叹了口气,“夫人,多了红花和金盏银台。” 九娘子听了这才释然,喃喃道,“果真是这样的。” 韩太医忍不住又劝了一句,“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已至此,还是莫要追究的好。” 九娘子鄙夷地笑了一笑,“少一事?太医,那将死的人可是我的姐姐!” 韩太医被九娘子这么一笑给震住了,半晌才说道,“您就不怕这火烧到您自己身上吗?” 九娘子无语了,的确,这事闹将出来,第一个应该被怀疑的就是她自己了,也对啊,谁让自己是贵妾呢?贞娘如果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似乎是她。贞娘平日对她的搓磨,府里上下都看在眼里,若说她因此生恨,害死贞娘,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这一刻,九娘子的确踌躇了,犹豫了…… 那边,贞娘喘着气对老太君说道,“老太太,恕……贞娘不能在侍奉您了,孩子……孩子求您多照应了……让我和侯爷说说话吧……咳咳” 贞娘说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老太君忙将孩子抱了起来,“你放心,这孩子就是我的心头肉,谁也不能亏待了他的。你同振祥好好说会话吧……”一边起身让徐振祥坐了下来。 老太君抱着孩子对九娘子说道,“小孩子受不了这个,我把他抱到西间去,你让奶妈都到西间去吧。” 九娘子点头应了,让人赶紧去请奶妈去。 贞娘好不容易咳得平静了下来,望着徐振祥,歉意地说道,“侯爷,贞娘……不能再伺候您了……贞娘往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侯爷看在孩子的面上,就……就都忘了吧……” 说着,大滴的眼泪从贞娘的眼角蜿蜒而下,一直流到了枕头上,洇湿了大红的绸缎枕面。 徐振祥也有点哽咽了,“你放心吧……”就说不出什么话了。 贞娘又说道,“侯爷,贞娘求您,别续弦了吧……就将小九扶正了吧,好歹她也是孩子的姨,不至于亏待孩子……” 徐振祥没有说话,贞娘又说道,“侯爷,让我跟小九说说话……” 徐振祥点点头,唤了九娘子过来,自己走了出去。 九娘子坐在刚才徐振祥坐过的地方,看着贞娘,不禁眼泪又上来了,贞娘苦笑道,“九妹妹,我到底是输了……不过不是输给你,是输给了命,”说着,贞娘又是一阵咳嗽,九娘子忙将一旁翠竹端来的参汤用小匙喂了贞娘几口,贞娘这才喘匀了气,“我不甘心啊,不甘心,老天为什么这么待我……” 九娘子觉得心酸无比,贞娘这一辈子,顶着曹府嫡长女的名号风光大嫁,作了侯府的长房长媳,也很是得意了几年,然而在子嗣上却是波折得很,这好不容易怀上了,生下了小少爷,却不得不抛下幼子而去,这怎么能让她合得上眼? “可是不服不行,老天要收你,你也留不住了,小九,这回你终于可以称心如意了,我……我给你腾位子……”贞娘断断续续地说道。 “大姐姐,你的位子谁也抢不走的,你快别说了,好好歇着。”九娘子劝道。 贞娘微微摇头,“不,你答应我,你一定要上位!”贞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抓住九娘子的手,抓得那么紧,紧的九娘子都感觉到了疼,“我死了,侯爷就会续弦,与其找一个陌生女人来做我儿子的母亲,还不如让你来做!”贞娘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仿佛生怕没有机会说似的。 “你答应我,快答应我啊……咳咳咳……”贞娘抓住九娘子的手不放,说了几句重又咳了起来。 九娘子一边给贞娘抚着胸口顺气,一边劝道,“大姐姐,你想的太多了,有老太太在,有侯爷在,谁还敢亏待孩子?” 贞娘摇头,“不,不不,你不懂,你答应我,我的嫁妆,我的主母之位,我的一切全都给你,只要你答应我,好好对这孩子,就把他当作是你自己亲生的,你答应我,我定会在老太太面前提的……” 九娘子能理解贞娘的苦心,“大姐姐放心,不用你交代,我也会将那孩子视为己出的……” 贞娘打断九娘子的话,“不,那不一样,你若是不扶正,侯爷他日再续弦,那就凭你贵妾的名号,怎么能保住我的孩子,保住他平安长大,保住他以后袭爵?” 没想到到这个时候,贞娘惦记的竟还有爵位这回事,九娘子不知道是该同情她还是该鄙夷她,为了孩子的一片心她能理解,但是这种方式却让她无法接受。 贞娘犹自抓着九娘子的手,“怎么,条件还不够吗?” “再加上五姨娘……咳咳,成吗?你的姨娘,我去求母亲,让她放了你的姨娘,你也可以将她接出来。”贞娘又说道。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贞娘累得合上眼,直喘气,然而抓着九娘子的手却依旧不肯松开,“就当我求你了,你不为孩子,也为你自己想想,你愿意侯爷再娶,愿意继续服侍别的女人,跟别的女人分享侯爷的爱吗?” 九娘子愣在了那里,说实话,她还从没有想到过这方面,贞娘没有放过九娘子这一刻的犹豫,讥笑道,“到底还是不愿意的,是吗?那就该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给你铺好路,我的嫁妆也都给你,我的人也都给你,只要你答应我,不管你以后有没有孩子,都要将我的这个孩子立为世子……”说完这一大段话,贞娘便撑不住了,使劲咳了起来,九娘子拿帕子去给她擦嘴,帕子上也吐出一大口血来。 “大姐姐放心,我小九可以在这里发誓,会将这孩子视为己出,会让他继承侯爷的爵位,会永远奉他为嫡长子的,这些不用姐姐交代,小九都会这么做,所以,姐姐,你应该好好养着,自己看着孩子长大袭爵成亲……”九娘子拍了拍贞娘的手,轻声且肯定地说道。 贞娘的眼里绽放出期许的眼神来,“是啊,我多么希望能看着他长大……可惜我都要死了,还不能放心去。” 接着又说道,“我用最后的这一死,来成全你,你也要答应我,答应我啊……”看着贞娘脸上不正常的泛红,又不正常的眼神,九娘子只好点点头,“我答应你,答应你了,姐姐你不要再说了,歇会子吧。” 贞娘累极,再度闭上眼睛,“你去把老太太和侯爷都叫来吧,我有事要交代给他们。” 九娘子点头,命翠竹去请了,不一会儿,老太太和徐振祥都进来了,九娘子起身将老太君让到床边坐了,自己站在了徐振祥的身后。 贞娘睁开眼,向老太君说道,“祖母,贞娘就要去了,求您最后一件事……” 老太君心酸地掉下泪来,“傻孩子,说什么求呢,你有什么心事就说,我替你做主。” 贞娘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来,“我不放心这孩子,别人我都不信,我只信谨娘,求祖母答应贞娘,等我死了,将谨娘扶正吧,孩子,我的孩子就记在谨娘名下,有她护着,我才能瞑目!”说完这些,贞娘又不住地咳喘了起来。 九娘子忙端起参汤,又喂了几口,贞娘望向老太君,“祖母……求您了,看在我都快要死了的份上,” 徐振祥看着眼前的这个快要断气的女子,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悲哀,不禁伸出手,握住了贞娘冰冷苍白的手,“你放心,我马上就去请旨,立他为世子,你帮他取个名字吧。” 贞娘笑了,由衷地感激地看着徐振祥,点点头,“嗯,就叫泽哥儿吧,我希望他能福泽绵长,平安一生!” 徐振祥点点头,“泽哥儿,徐安泽,嗯,好的,就叫泽哥儿吧。” 老太君也点头,“好名字呢,泽哥儿会一生都福泽绵长的,你放心吧,”贞娘微微点头,“祖母,您答应我,别再给侯爷续弦了,就把小九扶正了吧,这样我才能安心地去啊,祖母……”说到最后,泪如雨下,身子也不住地抽搐起来。 老太君拿帕子擦着眼睛,“这孩子,好了,我答应你,答应你,”贞娘嘴角勉强扯出个笑容来,眼神越过徐振祥,看向九娘子,虚弱地唤道,“小九,你答应我,答应我,你会永远待他好,永远……” 九娘子眼含热泪,点头,“我答应,答应你,大姐姐,你放心吧……”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大太太的痛哭声,“贞娘,贞娘,我的儿啊……”紧接着就看见大太太急匆匆地从外边哭着走了进来。 太夫人紧跟在后边也进来了,贞娘向大太太点了点头,“母亲,您来了……” 老太君起身,被九娘子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大太太一屁股坐在床边,抓住贞娘的手,哭喊道,“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贞娘鼻子一酸,又要掉下泪来,赶紧止住了,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娘,贞娘不孝,从今往后不能再侍奉左右了……” 大太太哭得更厉害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你这个不孝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走在我前头啊……” 贞娘到底也没忍住,眼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娘,女儿不孝,您好生保重!到了也没见着爹爹一面,请娘代为转告,贞娘不孝了……” 大太太哭得心都痛了,抓住自己胸口,贞娘小声说道,“娘,您以后要将小九看作是自己的孩子,好好疼我们泽哥儿,看着他长大……” 大太太使劲点头,抓着贞娘的手,说道,“你放心吧,孩子我们都很宝贝的,不会叫他受一点委屈的。” 贞娘点点头,“小九以后就是他的母亲了,还请娘您以后多多照顾好五姨娘,多多帮衬小九。” 大太太怨毒地朝九娘子看去,不情愿点头,贞娘急道,“娘,你听我的不错,将孩子交给小九我才放心,您难道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眼看着贞娘因为说这一通话而使劲咳嗽,咳得面皮涨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太太忙说道,“答应了答应了,娘答应你了,好孩子,快别说了。” 贞娘歇了一口气,又说道,“我的嫁妆和几处庄子铺子也都给小九,娘,您不要讨了回去。” 大太太点头,嫁出去的女儿,就没有拉回嫁妆的说法。 说到这里,贞娘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闭了眼,松了口气,就这么躺在那里,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淌到了枕头上。 大太太问道,“要不将孩子抱来给你再看看吧?” 贞娘缓缓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别看了,别让泽哥儿看到我,看到我这个样子,让他记住,它自己的嫡母是谨娘,这样才好……这样才好……”说着说着,眼里又掉下泪来,慢慢,眼神变得模糊,一切都晕了起来…… 九娘子忙让翠竹去外间请韩太医了,韩太医过来,迅速拔出刚才盖在牛上来的银针来,又换了几个地方插了进去,贞娘依然没有反应…… 韩太医又再插了几次银针,都没有反应,韩太医又让翠竹喂参汤,结果参汤根本就喂不进去了,全部顺着嘴角又都流了出来…… 韩太医摇摇头,停住了插银针的动作,将银针都收了回来,对众人说道,“回天无力了……” 大太太顿时嗷地一声又扑了过去,哭喊道,“儿啊……” 众人也都落下泪来,只听得贞娘喉头里咯噔了几声,便再无生息了…… 韩太医上前探了探贞娘的鼻息,又摸了摸贞娘的脉门,沉重地说道,“夫人,去了……” ------题外话------ 一米一直对各位看文的亲抱以感恩的态度!多谢各位亲一直以来的支持包容和理解!亲可以说一米的文写的不好,但是一米不能接受有亲指责一米不尊重读者,一米是牺牲了大量的休息时间在写文,今年才接触网文,算是个新人,文写的不好是必然的,但绝对不会不尊重读者! 新年就要到了,在这里,一米恭祝各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平安喜乐!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丧事,商议 韩太医语音一落,翠竹和筱竹两个丫头便放声大哭起来,大太太更是哭得晕了过去,老太君也哭的有点撑不住了,徐振祥呆呆地站在那儿,半天都没有反应,只是红了眼眶…… 九娘子一边落泪,一边看着这状况实在太乱,才撑着吩咐了翠竹和筱竹赶紧给贞娘擦洗身子,换衣裳什么的。 又命老太君的丫头扶了老太君去西间歇着,吩咐灵菊扶着大太太到外屋让韩太医看看,又吩咐韩妈妈进来去挑选几个合适的奶妈送进来,又要安排好人去照顾好泽哥儿,又安排玉梅去各房通知丧信,又要安排人通知管家安排贞娘的身后事…… 九娘子忙的连哭的功夫都没有,等再坐下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头痛欲裂,二门上传来四声低沉的云板声,贞娘的丧信已经传了出去,九娘子就坐在贞娘过世的这间屋子里,沉郁的黑夜里,灯火闪烁,四处都是忙碌奔走的下人,影影绰绰…… 九娘子举目望去,宽大的雕花床上,贞娘已经被打理梳洗好了,穿上了大红色的绣金线的锦服,戴了整套的红宝石头面,躺在那儿,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祥和…… “大姐姐,你终于可以轻松了……可是留下泽哥儿怎么办,留下这么一大摊子,留下我怎么办……”九娘子喃喃自语道。 黑暗中走过来一个人,将双手搭在九娘子肩上,“谨娘,还有我在!” 九娘子抬起头,身后站着神情憔悴的徐振祥,一夕之间,徐振祥就看着苍老了许多似的,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子,到底是他结发五年的妻,为他打理好侯府,侍奉父母祖母,还拼了这条命给他生了孩子……不管过去她有多少不是,在这一刻,也都随着这晚风,飘散而去了…… 徐振祥和九娘子二人,一坐一站,就在这影绰的黑夜之中,面对着贞娘的遗体,就这么静默了许久许久…… 第二日一早,侯府就全部挂满了白幡,所有的灯笼也都全部换成了白色的,府里的人,从老太君到粗使的丫头,都穿上了临时赶制的孝服,泽哥儿被抱到了老太君的房里,请了两个奶妈,老太君又拨了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专门侍候泽哥儿。 九娘子和徐振祥赶到荣安堂时,众人都已经来了,九娘子一身素服,头上只一根银簪,所有首饰一应俱无,徐振祥也是一身孝服,神情端肃。 老太君也穿了件浅色的衣裳,堂上,老侯爷、二老太爷、三老太爷、四老太爷都带着家人坐在下首。 老太君叹气说道,“贞娘就这么去了,留下泽哥儿,我和振祥也答应了贞娘,改日就请旨封泽哥儿为世子,现如今,大房的事情和贞娘的后事,就还交由谨娘打理吧!” 众人都看向九娘子,九娘子默默无言地立在徐振祥身后,躬了躬身子,答应了,于情于理,老太君的吩咐,她都不能推辞。 众人均无话,二老太爷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母亲,请封世子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泽哥儿那孩子到底是早产,且如何还不知道呢,就这么急匆匆地封为世子,到底是不大妥当吧?” 老太君不高兴地说道,“怎么了?泽哥儿是大房的嫡长子,有什么问题?老二,我听你这话,怎么就不盼我们泽哥儿好呢?” 二老太爷淡淡地说道,“母亲多心了,儿子只是对事不对人,母亲若是觉得儿子多事,就当儿子没说好了。” 二太夫人接口说道,“泽哥儿到底还是好福气的,一出生就有这么大的富贵呢。” “那你也不看看,我们泽哥儿生下来就没了娘多么可怜呢?”老太君顶着她说道。(.) “谨娘也怪累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呢,索性就还叫我们振华媳妇打理着吧。”二太夫人又说道。 老太君盯着二太夫人,把二太夫人看得心里直发毛,“母亲,媳妇也是心疼谨娘,怪辛苦的,没……没有别的意思。” 老太君说道,“我这几年也不大管府里的事,你们都以为我老糊涂了不成?那么点小心思还想瞒着我不成?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一天不闭眼,这府里就是我说了算,振华媳妇有那个本事,我早就该乐呵养老去了。” 老太君一发火,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二房的两个主子都黑着脸,满脸的不服气和不高兴。 老太君又嘱咐了九娘子一些话,无非是好好办贞娘的身后事,无比办的盛大,风光体面等,九娘子应了,老太君让九娘子退下了,又对大家说道,“泽哥儿就先放在我这里,我带着,等他大了再说,我今儿也只是通知你们,泽哥儿就是咱们侯府以后的世子了,你们知道了也就罢了,我头疼的很,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都应了,这才起身送了老太君回了内堂,众人这才都各自散了。 徐振祥对九娘子点点头,便出去和老侯爷商量事情去了,九娘子也准备去荣禧堂吩咐一些事情,突然有人在后边轻声唤九娘子,“小嫂嫂,且留步!” 九娘子讶然转身,竟是那和气的振福媳妇,九娘子问道,“弟妹,有什么事吗?” 振福媳妇说道,“小嫂嫂,我看你也太辛苦了,还请嫂嫂多顾着自个的身子,别太累了。” 九娘子笑道,“多谢弟妹了,我会注意的。” 振福媳妇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大嫂嫂她……怎么会突然血崩的?” 听了这话,九娘子略略意外地看着振福媳妇,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那振福媳妇被九娘子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解释道,“我也是觉得奇怪,大嫂嫂身子向来不错,怎么会突然……?” 九娘子说道,“太医说是胎位不正,加上之前夫人动气伤了身子,才这么的。” 振福媳妇听了,才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小嫂嫂你也要多注意身子,别累着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您尽管吩咐就好了。” 九娘子点头,“嗯,多谢弟妹了。” 振福媳妇这才告辞了离开,九娘子看着振福媳妇远去的身影,思索了起来。 在去往荣禧堂的路上,九娘子问寒梅,“叫你跟着琴姨娘,可发现有什么不对?” 寒梅懊恼地答道,“可就是什么都没发现呢,这个女子很难对付呢,这一天就到处闲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和那个罗锅见面。” “哦,那她都见了谁?”九娘子一边走一边问道。 “嗯,和燕姨娘说了会话,又和府里的二房的小丫头说了会话,然后就是带着平哥儿吃东西,说话什么的。”寒梅回忆道。 “和燕姨娘?”九娘子问道。 寒梅点点头,不解地问道,“是啊,怎么了?” 九娘子细问道,“什么时辰?” “大概就是昨儿个下半晌的时候,”寒梅说道。 “到底什么时辰,午膳前还是午膳后?”九娘子追问道。 寒梅仔细想了想,答道,“是午膳前。那时候我正好看见珍菊去厨房给夫人领膳食。(.无弹窗广告)” 九娘子沉吟了,从贞娘难产到最后过世,众人都忙着悲痛忙着哀悼,还没来得及追究原凶,到底是谁让贞娘动气了? 她记起自己得知贞娘早产的消息赶到荣祥堂时,翠竹说过燕姨娘刚走,那么,会不会……如果是的话,她到底说了什么会让贞娘如此激动呢? 又想起燕药碗里剩下的药汁里的红花和金盏银台,她只是怀疑,但是,这两味药确实不是那老大夫药方上开出来的,那么,是谁放进去的,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件事情只有她和韩太医两个人知道,连徐振祥都不知道,她还没有来得及和徐振祥说起这个事情。 然而不待她细想,荣祥堂就到了,九娘子又忙着分派众人的任务,灵堂的布置,前来吊唁的宾客的接待和安置,棺柩的运送,甚至是出殡的行程和捧灵摔盆的都得一一请示好老太君然后再定下来,一个早上下来,九娘子说的口干舌燥,头痛欲裂的。好在有了上次祭祀的经验,大部分事情都还好处理,一些棘手的拿不定主意的,自然都交给太夫人和老太君,请她们定夺,自己只管按吩咐办事就可以了。 送走了管家娘子们,九娘子接过玉梅递过来的茶水,一口气喝干了,才叹道,“是不是好久没有理事了,怎么这么累的慌。” 玉梅接话说道,“也别说夫人了,就是奴婢们这么站着听,都觉得累的慌呢,夫人还得一一安排了,当然会觉得累,要不奴婢给夫人按一按?” 九娘子实在头疼的厉害,点点头,玉梅便走到九娘子身后给九娘子轻轻按了起来。 这时,一个非常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哟,小嫂子可真真会享福,我们这些人都累得不行了,小嫂子还有心思在这享受呢。” 九娘子闭着眼睛没有理她,玉梅见九娘子没动,自己便也没有动,继续不动声响地给九娘子按着。 来人便是那理了一段时间庶务的振华媳妇三奶奶,因为九娘子又重新回来理事,让她心里非常恼火,关键是还是老太君亲口说的,谁也不敢违抗,这会子看见九娘子,便将火气都撒在九娘子身上了。 三奶奶走到九娘子身前,“小嫂子若是身子不适,不如赶紧跟老太太说,咱们这么大个家,也不能让个病秧子来理事吧。” 九娘子蓦地睁开眼睛,那一霎那,芳华尽现,“三弟妹在说谁?我只知道我都处理好半天的庶务了,现如今府里这么忙,到底是谁还这么有空乱嚼舌根子呢,弟妹只管告诉我,等我回了老太君去,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九娘子拐弯抹角的话将三奶奶噎了一下,“不过是下人们瞎说罢了,小嫂嫂,我也理事这么些日子了,如果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尽管吩咐我就是了,到底也能帮小嫂嫂分担一些不是?” 九娘子微微笑道,“不敢麻烦三弟妹了,还是我自己来比较省事点,要不还得像今日这样,不少的事得重新来过呢,太费时费力了。” 这是在拐着弯说她三奶奶治家不力了,三奶奶脸色一变,想发火,又不敢真的发,只敢嘟嘟囔囔地边走边说道,“神气啥啊,不过就是个妾,就是个垫背的,等新大嫂迎了回来,看你还嘴硬!哼!” 虽然振华媳妇走的远的,她的话别人听不大真切,却是一字不漏地听进了九娘子和玉梅的耳朵里。 玉梅脸色一变,正想上前喝斥呢,被九娘子止住了,“算了,随她去吧,她也就是逞个嘴皮子之利罢了。” 刚才的话在九娘子听来也是非常震惊的,的确,贞娘死了,侯府还真有可能给徐振祥续弦,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该如何自处?继续五姨娘悲惨的一生,给当家主母奉茶打扇一辈子吗? 想到这里,九娘子不禁有些恍惚,回荣月堂的路上一路都在走神,心不在焉的。 回到荣月堂,珍菊迎了上来,说道,“二位姨娘来了,等了夫人多时了。” “哦?”九娘子一边净手一边问道,“她们来可是有什么事?” 珍菊拿干净帕子给九娘子擦干了手,答道,“奴婢也问了来着,她们也没说有什么事,就是要等夫人回来,奴婢也只好让她们等了。” 九娘子点点头,“把她们叫到西间吧。” 九娘子去西间的炕上坐了,端着茶在喝,琴姨娘和燕姨娘走了进来。二人给九娘子行了礼。 九娘子让二人也在地上的椅子上坐了,“怎么,二位妹妹有什么事吗?” 琴姨娘还没说话呢,燕姨娘抢着说道,“妹妹就还想来看看,姐姐这么忙,需不需要什么帮忙的地方,若是能帮上忙,姐姐只管吩咐就是了。” 琴姨娘马上也红了眼圈,跟着说道,“夫人去的早,泽哥儿着实太可怜了,奴婢也是当娘的,知道这没娘的孩子有多苦,姐姐若不嫌弃,奴婢可以帮忙照看着泽哥儿。” 看着二人,九娘子心里一动,拿了帕子假意擦拭着眼睛,“哎,没想到姐姐去的这样早,这样不甘啊,姐姐也是命不好,不过这事也有蹊跷,韩太医曾经告诉过我,姐姐喝的汤药里似乎多了点东西……” 一边说着,九娘子一边留神地观察着二人的面部表情。 九娘子刚说完,燕姨娘脸上立即闪过一丝惊惶的神色,被九娘子看个正着。而那琴姨娘,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拿着帕子的手不自觉地扭紧了,手指都有点发白了……九娘子不动生色的将二人的神情举止都看在眼里。 燕姨娘问道,“还有这等子事吗?姐姐可查出来了药里多了些什么?是谁加的东西?” 琴姨娘同样紧张地看着九娘子,九娘子笑道,“嗐,我就是那么一说,韩太医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况且那药渣子早就倒掉了,查什么啊,从哪查去啊?” 九娘子这么一说,很明显的,就感觉到了燕姨娘神色中的轻松,还有琴姨娘那不为人察觉的偷偷松了一口气。 二人的反应,让九娘子对贞娘的死更加想法多了,但是,此时却不是深究的时候,贞娘的后事还没处理完。 想到这里,九娘子便说道,“这会子也没什么你们能帮得上忙的,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你们若是有心,这几日就晚上守灵,好好送送姐姐吧,姐姐生前待你们不错,自然也会保佑二位妹妹的。至于泽哥儿,老太太抱了去,那边此后的人多了,咱们也插不上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九娘子说完,燕姨娘和琴姨娘脸上有了几分不自然,也都应了。 九娘子让珍菊送了二人出去,自己换了套孝服,带着玉梅寒梅往荣和堂去了。 灵堂设在前院的荣和堂,前来吊唁的宾客一早就来了,在九娘子的安排下,下人们接待奉茶安置都井井有条,二房三房四房的当家媳妇都在招待宾客,九娘子作为大房的妾,自然不好出面,但是也得留在这,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好及时去处理的。 贞娘的棺椁就摆在灵堂之上,泽哥儿因为生下来就体弱,老太君就没让奶妈将他抱出来,只让平哥儿在灵前答礼便罢了。 大太太带着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一早就来了,大太太当即就哭晕在贞娘灵前,好在九娘子已经预想到了会这样,已经预备好了厢房,让灵菊看着送大太太去歇着。 宾客一拨一拨的来,九娘子从荣月堂过来时,已经差不多都来了,九娘子便在偏房坐了,吩咐玉梅去准备点参汤,徐振祥这会子估计接待了无数前来吊唁的人,肯定又累又渴的,呆会儿好给他也垫垫肚子。 正和寒梅说着话呢,外边一阵骚动,九娘子打发寒梅去看看,寒梅回来说是北静王爷和王妃以及镇北侯次子杨广带着六娘子结伴而来。 这两拨人在灵前敬了香,平哥儿答了礼,专门待客的管家和管家娘子们要带他们去后堂歇息,那北静王妃便嚷着要见九娘子。 九娘子在偏房听见,无奈,只得出来,向北静王爷和王妃以及杨广六娘子打招呼。 北静王爷和王妃皆是一身素白的缎服,九娘子上前行礼,“谨娘见过姐姐和姐夫!” 又对杨广和六娘子行礼,“见过六姐姐和六姐夫。” 四人皆关切地朝九娘子看去,九娘子穿了一身素白的孝服,发上什么首饰都没有,只一根银簪挽住头发,鬓边还插戴了一朵白色的绒花,脸上也是全素的,一点胭脂水粉都没有,更显得眉乌唇红,凤眼迷离,更加清丽雅致了。 九娘子将四人带到后堂的一间厢房,一进屋,王妃便上前拉住九娘子的手,“我的妹子啊,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清减至此了?” 北静王爷也沉静地看着九娘子,虽然并没有说话,但是眼底那掩饰不住的关心还是让九娘子心里一热。 六娘子也上来看了看九娘子,“九妹妹,着实辛苦你了!” 杨广坐在北静王爷右首,目光自从九娘子出现后,就一直黏在九娘子的身上,这个身影,这张面容,是他在梦里久久出现过的,即使是过了这么久,再次看到九娘子,还是让他心底某个角落感觉到了钝痛。 九娘子淡然道,“二位姐姐说笑了,谨娘一切都好。” “好什么好啊,我说妹子啊,你也太好说话了吧,你说说你,过门之后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没?这下你大姐姐过世了,以后你怎么办?他徐振祥要是再续弦,你怎么办?我说,干脆别跟他过了,跟姐姐走,姐姐养你一辈子。”王妃也不顾忌六娘子在此,也不顾忌此刻是在侯府之中,就这么大声嚷嚷着。 九娘子苦笑,六娘子怕她说话不方便觉得尴尬,便起身说出去看看大太太去,九娘子便命玉梅带她去了。 这边王妃又说道,“好了,这会子没外人了,杨广也是个实诚人,你就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北静王爷也开口了,低沉地声音问道,“这个家,徐振祥这个人,就值得你这么为他付出吗?” 九娘子转过身来,面对着北静王爷,这还是过门之后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北静王爷说话,面对这个曾经在自己最最卑微最最难堪的时候给过自己帮助的人,这个曾经对自己表示过好感的人,这个曾经暗地里给她无数次帮助的人,九娘子心存感激,“姐夫,小九何德何能,能够得到您和姐姐如此的青眼,您和姐姐对小九的好,小九都记在心里了。” 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刚才您问小九值不值得,小九想说的是,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是如果不付出,又怎么会换来值得呢?” ------题外话------ 今天是2013年的第一天,祝福各位亲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多多发财,多多欢笑,多多幸福! 过节哦,下午会加更的,敬请关注! 第一百一十五章 良心,交待 九娘子接着说道,“小九不求别的,但求无愧于心,你们看我,皆觉我苦,然而,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其实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北静王妃听了,眼圈也红了,叹了口气,北静王爷则是半晌才说道,“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放任你至此,使该说你善良还是该说你傻呢!” 北静王爷虽然看上去是恶狠狠地斥责,但那语气里浓浓的悔意和关切却让九娘子颇为感动,“姐夫就当小九是个傻的吧,傻人或许会有傻福。”九娘子自嘲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光起身,走到九娘子面前,对九娘子说道,“不,不是或许,是你一定会有好福气的,我……姐夫我相信你会的,一定会的!” 九娘子感激地望向杨广,边关的风沙让这个曾经高贵不可一世的少年将军多了几分沧桑和成熟,曾经桀骜的眼神也沉静平和了许多,“多谢六姐夫,小九一定会的。” 杨广点点头,无限留恋地看了九娘子许久,仿佛是想用毕生的力气将这个女子刻画到自己的心中一般,这才沙哑着声音说了句,“谨娘,保重!”说完便大踏步转身出了厢房而去。 保重二字,何其简单又何其凝重,望着那远去的孤高的背影,九娘子的眼眶不由湿润了,也在心底祝祷,愿这个男子一生平安! 北静王妃走过来,轻轻揽住九娘子的肩膀,“妹妹,杨广兄弟是个性情中人,得到他的如此关心,何其幸也!” 九娘子点点头,北静王爷也叹道,“既然你一条道走到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你记住,该争的就一定要去争,你大姐姐去了,这府里大房还有谁能盖得过你去?若是他徐振祥敢续弦,我头一个就不放过他!” 九娘子不禁怔住,这是她第二回听到续弦这回事,看来,众人都在看着侯府接下来的动作,大房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徐振祥又是个什么心思。 北静王爷和王妃也没闲着,让九娘子自去歇着,二人又去了老太君那里坐了会,老侯爷和太夫人那里也去了一趟,九娘子明白他们二人的意思,这是在向侯府的最高主子们表明态度,那就是九娘子不是没有后台的,二人在给九娘子造势呢。 送走王爷和王妃二人,九娘子刚走回荣和堂,灵菊就来回说,大太太要见她。 九娘子点点头,往给大太太准备的厢房走去,大太太靠着大迎枕坐在炕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均一身素服陪着说话呢,见九娘子进来了,大太太对二人说道,“我有话要单独同小九说,你们出去吧。”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应了,起身往外走,走过九娘子身边时,二人均对九娘子投去安慰的眼神,九娘子回应了,然后让灵菊也出去了,吩咐了没有自己的招呼,谁也不要进来。 灵菊点头应了出去了,随手掩上了门。屋里就只剩下坐在炕上的大太太和站在地上的九娘子二人了。 大太太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阴郁地上下打量着九娘子,九娘子也不说话,也不躲避,任由大太太打量,神色从容。 半晌,大太太才说道,“我到底是小看你了,小九,你很好,很好!” 九娘子不以为意,“当不得太太夸,小九一向如此!” “我现在后悔了,当初要是不把你送进来,我的贞娘或许就不会这么短命了。”大太太恶狠狠地说道。 “太太别忘了,是您逼我的!”九娘子冷冷地说道。 “是,是我逼你的,可是你看看,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一过门就打理庶务,下人们都恭敬称你一声谨夫人,小九,做人可不能不讲良心!”大太太急着说道。 “呵呵,那真是要谢谢太太了,没把小九赶出府去挨饿受冻的,良心?太太跟我讲良心吗?”九娘子冷笑着反问道。 “要说讲良心,我就得跟太太好好掰扯掰扯了,大姐姐的事太太您一清二楚的,您说说看,大姐姐搓摩小九,小九可有一丝埋怨?拿芝麻糕一事陷害小九,小九可曾报复?给大姐姐艾灸替大姐姐打理侯府庶务,小九可有喊过一声累?小九不过是本着自己的一颗心,想着好好待大姐姐的,可是,讲到良心,太太您又何曾有过良心?”九娘子声色俱厉地反问道。 大太太被九娘子的一番话给噎住了,“你!好你个小蹄子,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利索了。哼,你不要忘了五姨娘!” 不提还好,一提起五姨娘,九娘子的火气更加要上来了,厉然望向大太太,说道,“太太还有脸提起五姨娘?以前受您的搓摩也就罢了,自从我来到侯府,您可有履行我们的约定,善待五姨娘?五姨娘已经什么都不争了,一心向佛了,您还有什么不肯放过的,明里暗里没少给五姨娘气受,就是这么着,曹府眼见就垮了,她也不肯离开,一心想着要服侍您,若是讲良心,我和五姨娘不觉得您和大姐姐有多讲良心,您说呢,太太?” 大太太更加气了,“哟,这么说,现在五姨娘也不被你放在心上了?你岂不是要翻了天了?你就不怕……” 大太太话还没说完,就被九娘子打断了,“怕?哼,好笑,我怕什么?我又没有留下个儿子自己先去了,我又没有要担心侯爷如果续弦,后母会怎么虐待儿子,我也担心不着牢里的罪父,老来受苦的嫡母……太太,您说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九娘子的话一下子将色厉内荏的大太太给击垮了,大太太挺直的腰背一下子驼了下来,九娘子句句击中了她的要害,贞娘临去之前最最放心不下不就是泽哥儿吗?虽说侯府答应了请旨立泽哥儿为世子,但到底也还没有行动。而且,如果徐振祥真的续弦,那么泽哥儿能不能平安长大都得另说了。 想通了这一节的大太太,严厉的神色顿时消失全无,拍着炕桌哭道,“我的贞娘啊,你这么就这么命苦啊,你留下泽哥儿可怎么办啊……” 九娘子没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她。 大太太哭了会,才拿帕子拭了泪,本想等九娘子一进来就给她个下马威,先唬住她,再以利诱,好让她更好地为泽哥儿卖命,没想到一上来反倒被九娘子狠狠训了一顿,倒让她心虚了几分。 大太太擤了擤鼻涕,说道,“那泽哥儿好歹也是你的外甥不是,你再不看顾着他点,谁还能看顾他呢?再说了,侯爷若是续弦,这府里哪里还有你的立足之地了,你就不怕新的主母进门就收拾你吗?别看侯爷现在待你不错,男人都是朝三暮四,好个新鲜的,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这就不劳太太费心了,小九自有主张,泽哥儿是嫡长子,自然有侯爷和老太君太夫人看顾,小九哪有那个本事看顾的好的,太太莫要高看了我。”九娘子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 大太太急了,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来,甩在炕桌上说道,“小九,你看看,这都是你大姐姐临终前交待我的,要将她的嫁妆田产铺子都给你,只要你答应好好待泽哥儿,将他抚养长大!” 九娘子一声冷笑,“太太和大姐姐把小九当成什么人了?这些,不如留着给泽哥儿请几个好的老妈子吧。” 大太太急了,哧溜一下从炕上下了地,走到九娘子面前,“小九,过去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罪,但是就看在泽哥儿的面子上,千万答应了吧,这也是你大姐姐临死之前唯一的心愿了,你大姐姐现在就躺在那灵前的棺椁里,难道你真的要看着你大姐姐死不瞑目吗?” 九娘子眼前闪过贞娘临死前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的那双苍白的手,闪过贞娘那凄楚又不放心的眼神,闪过她说过的那些话…… 大太太自然不会放过九娘子脸上的神色的变化,忙又接着说道,“你放心,虽然咱们曹家如今败了,但我一定会向侯府提要求,不让振祥续弦,让他们答应将你扶正,你说,这样可好?” 九娘子哂道,“太太以为,您还有这个资格跟侯府提条件吗?就算侯爷答应了,太夫人能答应吗?老太君能答应吗?娶高门女续弦是势必的,我劝太太就不要枉费心力多此一举了。” 大太太犹不甘心地问道,“我就不信了,小九你就是个圣人,一点都不为自己打算吗?” “我当然不是圣人,为自己打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姐姐又何尝不是太过于执拗于强求了呢?小九谨守自己的这颗心,有自然是好,没有……那也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九娘子神色有一霎那的黯然,她没有说出口的是,王妃已经替她寻好了一处幽静的宅子,若是徐振祥真的要续弦,她也不是无处可去,与其在这高门深府里与下一个当家主母斗来斗去,还不如一身轻松地出了这个门去,过几年轻松自在的日子。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大太太吃惊地看着九娘子,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大姐姐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太太都放好吧,将来都留给泽哥儿,若是身子无碍,就早些回去吧,省得触景伤情。” 说罢便打开门走了出去,唤灵菊去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来,自己去前院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照应的去了。 大太太将炕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呸道,“不识抬举的丫头,扶不上台面的东西!” 晚间,徐振祥一身疲倦地回来,九娘子亲自打了水给他净了面,又给他泡了一盏铁观音,徐振祥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喝了茶累得半晌没有说话。 “累了吧?我给你按按。”九娘子走到徐振祥身后,给他的额头上和太阳穴上按着,徐振祥舒服地闭了眼享受着。 九娘子在心里斟酌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侯爷,有件事情谨娘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徐振祥闭着眼睛说道,“你和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该说的?谨娘你怎么也矫情起来了?” 九娘子说道,“侯爷,我在姐姐临去之前喝过的药碗里发现了两样东西,却不是那老大夫的药方上有的,韩太医也看过了。”九娘子的话简洁,却都直接说到了点子上,让徐振祥一听就明白了。 徐振祥猛然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多了两样什么?” “多了红花和金盏银台。”九娘子说道,并走到书案旁将一本医书《本草》递给徐振祥。 徐振祥接过来一看,上边被九娘子用朱红色的笔划了出来的几句话:“藏红花,活血化瘀,产妇慎用。金盏银台,又名王不留行,活血,通经,产妇食用,后果严重。” 徐振祥放下书,脸色阴沉得厉害,“你怎么看?” 九娘子斟酌了一会儿,说道,“谨娘觉得两样东西不像是一个人下的。” “的确不是,如果是一个人完全没有那必要,两样药是一样的药性,如果每猜错的话,应该是两拨人,没有互相商量过的。” 九娘子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看着徐振祥,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地问道,“侯爷,韩太医并不建议我将这事捅出来,因为他觉得我是在自找麻烦,侯爷,难道您一点都没有怀疑过我吗?”这话憋在九娘子心里,让她如刺在喉,难受得不得了。这样问出来,心里感觉轻松多了。 徐振祥抬头看着九娘子,眼神之中有受伤的神情,许久,才说道,“难道在你心中,就没有对我的些许信任吗?” 九娘子没有说话,的确,她还没有完全对徐振祥敞开心扉,避子汤她也一直在喝着,因为她还不敢真的将自己的心完全交给他,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不认为你会做那样的蠢事,要是想动手,你的机会太多太多,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这都是其次,关键是,你的心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徐振祥又补充说道。 九娘子一震,去看徐振祥,受伤的神情很好地被徐振祥掩盖住了,换之的是坚定的信任,九娘子心头一热,“侯爷,你……” “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还这么见外,称呼我文君!”徐振祥打断九娘子道。说着将九娘子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了。双臂轻轻环着九娘子的腰。 “你不用多心,等贞娘的事完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断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徐振祥轻声说道。 “我没什么可委屈的,只是文君,这事你看我们是查还是当作不知道呢?”九娘子问道。 “查,怎么能当作不知道?这些人忍不住了,都开始露出狐狸尾巴了。”徐振祥生气地说道。 听他这话,似乎是知道点什么,九娘子问道,“听文君你的口气,这些人是谁,哪些人?” 徐振祥搂着九娘子的手紧了紧,说道,“如今朝堂之事非常诡谲,咱们侯府也得好生整顿一番了,不能叫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才是。”想了想,又对九娘子说道,“如果分家了,你愿意吗?” 九娘子一愣,“什么?分家吗?” 徐振祥点点头,“四房人家住在一起的确太挤了,事情也多,不如趁早就分开,老太太也是这意思。” “老太太也同意?”九娘子好奇地问道,老人家向来都喜欢热闹,喜欢儿子孙子什么的齐聚一堂,老太太也同意的话,那就是分家真的是势在必行了。 徐振祥点点头,“所以,接下来你得更加当心了,寒梅也不能离开你身边,我怕这些人穷凶恶极,到了最后会把手伸到你这里来。” 九娘子皱眉,“难道大姐姐……” 徐振祥接口说道,“我只是怀疑,可能性很大。泽哥儿到底还是碍着他们的眼了,好在有老太太看顾着,我还能放心点。” 九娘子也点点头,“我还正想着跟你说呢,我看泽哥儿身子骨不大结实的样子,还想着等大姐姐的事完了,请韩太医来给泽哥儿看看,如果有什么不足还是尽早补起来。” 徐振祥看着九娘子,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谁是你的妻,你的妻在那呢!”九娘子指了指荣和堂的方向,说道。 徐振祥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将九娘子搂得更紧了,好半天,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搂在一起。 还是徐振祥先开口,“你先歇一会儿,我去荣和堂。” 九娘子点点头,晚上的守灵,平哥儿还小,自然是不能守太久,徐振祥去照应着也是应该的,九娘子亲自给徐振祥端了碗参汤喝了,又给他拿了件素白披风,这才送他出了院门。 回来,九娘子也不敢深睡,就歪在软榻上闭目歇了一会儿便罢了。 停灵三日,三日后,侯府上下都忙碌起来,送灵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上都有各与侯府有交情的高门贵府设的路祭,九娘子不过是个贵妾身份,自然是不能亲身参与的,不过也好,免了一番劳累,只在府里做好后勤工作就好。 老太君上了年纪,又是长辈,自然也不用去,九娘子安排好庶务和各方面的事情,就到荣安堂去陪着老太君说话。 老太君给泽哥儿专门辟了一个小套间,请了两个奶妈,还有两个妥当的嬷嬷照看着,但是泽哥儿毕竟是早产儿,加上又在母体内时曾被惊着了,所以身子骨一直不好,吃的不多,又是爱哭,声音也不大,像小猫似的,一会儿功夫便又哼唧起来。 老太君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本身夜里就睡不安稳,加上泽哥儿吵闹,倒把老太君给搓摩的不行。 这边,刚给泽哥儿喂好奶,奶妈抱着来回走呢,哄他睡觉。眼看着睡熟了,刚放在床上,就又哇的哭了起来,老太太叹气道,“我养了这些个儿女,又有这么些个孙子孙女的,也没一个像他这么能闹的,真真是吵得我头疼。” 九娘子上前给老太太按着额头和太阳穴,“小孩子小,再加上到底早产了,身子骨差些也是有的,谨娘已经同侯爷说过了,等明日就请韩太医过来给泽哥儿看看。” 老太君回手拍了拍九娘子的手,“还是你这孩子有心了,你大姐姐到底还是福薄啊,相由心生,我看你的命相就好。” 九娘子笑道,“能不好吗?能得到老太君您的赞赏,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老太君被逗笑了,“你这个猴儿,不过幸亏你来了,要不我老婆子也没人来跟我说话什么的。” “老太太若是喜欢,谨娘日后常来给您说话逗笑就是了”九娘子说道。 “你哪有那时间啊,这府里的事还不够你忙的吗?你啊,还是乖乖去忙去吧,别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老太太说道。 九娘子又在这里陪着老太太说了些话,这才起身告辞,离了荣安堂而去。 在回荣禧堂的路上,九娘子碰到了迎面而来的燕姨娘。 燕姨娘穿着浅白色的裙褂,头上也只戴了几支银钗,看见九娘子,忙过来行礼道,“给姐姐请安了,姐姐这是要干什么呢?” 九娘子回礼道,“妹妹这是要去哪里,形色匆匆的?” 九娘子其实也不过是这么一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在里头,不过这问题在燕姨娘听来却是犹如晴天霹雳,她端了端神情,才说道,“姐姐笑话妹妹了,妹妹听说姐姐这段日子忙坏了,还是劝姐姐莫要太伤上身子了,否则就是再怎么累,也没人看在眼里的。” 九娘子淡淡一笑,“当然,我的自然会照顾着自己罢了。 马上装作非常随意的样子,问了句,”妹妹在夫人早产的那天是不是去了荣祥堂看望姐姐呢? 那燕姨娘点点头,“是啊,奴婢不过就是去帮着夫人干点什么,陪夫人说说话什么的,并没有怎么样啊?” “那,夫人怎么会突然就发作了,还早产了呢?”九娘子疑惑地问道。 ------题外话------ 加更哦,各位亲,节日快乐!一米爬去码字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深挖,私刑 燕姨娘变了脸色,“姐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把夫人早产的错都推到奴婢身上吗?奴婢虽然位低,但也不能这么随便欺负的,要不咱们这就上太夫人那去说说理去?” 九娘子笑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妹妹怎么如此动气?罢了罢了,我去荣禧堂了,妹妹请自便。”说着,便带着人往荣禧堂走去。 待九娘子的身影走远了,燕姨娘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暗自抚了半天的胸口才罢。 等燕姨娘也走远了,刚刚她们俩站立的花树后头转身走出来一个人,却就是那寒梅。 当日晚上,寒梅将自己看到的燕姨娘反常的样子告诉了九娘子,九娘子沉默了许久,才将玉梅叫了过来,问道,“现在翠竹和筱竹两个大丫头在哪呢?” 玉梅答道,“她们二人现在暂时还闲着,还没有分派到哪一处,怎么,夫人的意思是……?” “你明儿叫她们俩到这儿来一趟,我有话要问她们。”九娘子说道。 玉梅应了,自去了。 第二日,两个丫头过来了,九娘子让珍菊在外屋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自己将两个丫头带到了里屋,两个丫头是跟着贞娘一起陪嫁到侯府的,贞娘去了,两个丫头伤心坏了,到现在,眼圈还是红的。 九娘子问道,“你们俩多大了?” 翠竹答道,“奴婢二十一了,筱竹二十。” “嗯,也不小了。”九娘子只这么说了一句。 翠竹马上脸色就变了,“谨夫人!您……” “呵,我不过就是问问,你们别急。夫人如今已经去了,你们俩有什么打算,说说看。”九娘子问道。 两个丫头沉默了,半晌,翠竹才咬牙说道,“奴婢们是跟着夫人从曹府过来的,这府里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如今,夫人去了,奴婢姐妹俩想着实在不行,就求谨夫人将我们姐妹送回曹府去,服侍太太吧。” 九娘子哂道,“曹府如今没落了,下人几乎都遣散了,哪里还用得起你们这两个大丫头?怎么,你们就不想嫁人吗?” 翠竹和筱竹对视了一眼,没有惯有的羞涩,只是无奈,说道,“如果谨夫人要把我们姐妹发嫁了,奴婢们也无话可说。” 九娘子看着这两个丫头,翠竹高挑,肤白,筱竹圆润一点,皮肤也白,都是很秀气的丫头,走到外头也不比小户人家的千金差多少,便点头说道,“夫人去了,但是却留下了先天体弱的小主子,你们若是愿意,我就在府里给你们寻门好亲事,以后再回到泽哥儿身边做管事妈妈,你们看,愿意吗?” 翠竹和筱竹一听大喜过望,忙跪了下来,“奴婢们愿意,多谢谨夫人看顾。” 翠竹又说道,“夫人去了,我们姐妹俩也是日夜伤心,夫人待我们姐妹俩很好,我们只愁没有机会报答呢,若是能回到泽哥儿身边照顾小主子,奴婢们万死不辞。” 筱竹也附和着,九娘子笑道,“你们也愿意那是最好了,泽哥儿以后就是世子了,他身边没有可靠的人也不行,想来你们俩是最最合适的了。既然你们都应了,那说说看,你们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在府里给你们牵个红线。” 这一回,翠竹和筱竹二人都红了脸,半天都没有说话。 “瞧瞧,这会子倒害起羞来了,说吧,要不我就随便给你们找了,什么胡喝滥赌的,到时候哭鼻子我可不管了。”九娘子故意说道。 翠竹这才扭着手小声说道,“只要人勤快,肯吃苦就行了。”筱竹倒大方点,说道,“奴婢也不求他什么,只要他孝顺,知道上进就好了。(.)” 九娘子笑道,“好了,你们俩说的,我都记住了,就包在我身上吧,好了,你们也都起来吧,我还有几句话问你们。” 翠竹和筱竹站起身来,九娘子收了笑容,严肃地问道,“夫人生产那天,到底有谁来过了?” 翠竹见九娘子神情严肃,便也收了笑,仔细想了想,答道,“那天,吃过早饭,琴姨娘带着平哥儿来了,要见夫人,夫人当时给回了,叫奴婢去叫她们走,不想见。然后琴姨娘就走了。后来不多时,燕姨娘来了,进去和夫人说了会话,走了没多久,夫人就喊着肚子疼了。” 九娘子又问道,“燕姨娘和夫人说了什么?” 翠竹望着筱竹,筱竹摇头,“奴婢当时在给夫人洗亵衣帕子什么的,在外屋,真没听到。” “那你呢,翠竹,你应该是催不不离开夫人身边的啊?”九娘子追问道。 翠竹歪着脑袋仔细想了许久,才犹豫地说道,“奴婢当时是在夫人身边,后来燕姨娘说她口渴了,叫我去给她倒碗茶,我就出去给她沏茶去了,她和夫人说了什么,我确实没听到,”九娘子失望地摇头,翠竹又补充说道,“但是,奴婢端着茶进去的时候,好像听见了几个字,是什么‘斩监候’之类的,当时奴婢还觉得奇怪呢,好好的,燕姨娘怎么跟夫人说起杀头之类的事情来了,也没留心……” 翠竹话还没说完,九娘子就惊得站起身来,“斩监候?难道是……”九娘子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沉思着。 还有谁能让贞娘如此激动,不顾肚子里的孩子动气伤情,除了徐振祥就是曹大老爷了,徐振祥好好的,曹大老爷还关在牢里,生死未卜,生死未卜?想到这里,九娘子哗的一下仿佛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过来,如果是燕姨娘跑来告诉贞娘大老爷被判了斩监候,那么对贞娘当然是致命的打击,动了胎气导致早产就很说得过去了。 九娘子想到这里,不禁对燕姨娘又怀疑了起来,自从到了侯府这些日子,跟燕姨娘也打过不少交道了,那个女子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性子是高傲鲁莽了一些,但是也绝对不至于这么有心计这么凶狠,难道幕后还有别人吗?再说了,这燕姨娘和那下药的人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暂时搁下这些,九娘子让翠竹和筱竹先退下了,安心待嫁,自己会给二人一个好去处的。 当天,九娘子就将徐二管家请了过来,将翠竹和筱竹的情况简单讲了,让他在府里找两个条件相当肯吃苦用心的年轻人,好早日将二人发嫁出去。 徐二管家应了,自去安排了。 当晚,徐二管家就托珍菊送进来一个条子,上边写了两个府里的人的情况,一个是府里记帐先生的大儿子,今年二十三了,还没娶亲,小伙子老实,还记得一手好帐;另一个是庄子上管家的二儿子,今年二十一,也很知道上进的。 九娘子唤了灵菊过来,让她将这条子拿去给翠竹和筱竹二人看,让她们二人自己选,选好了来回个话就成。 灵菊笑嘻嘻地说道,“夫人,您可真好,连她们俩的婆家都给找好了,看看,这人都还不错呢。” 旁边的珍菊听了笑道,“你这小蹄子,莫不是你也想着嫁人了,要不也让夫人帮你找一个?” 灵菊顿时就红了脸,要上来撕扯珍菊的嘴,“夫人,您瞧瞧,珍菊姐姐笑话奴婢呢。” 九娘子笑道,“你们俩啊,不用谁笑话谁了,到时候我会给你们俩都寻门好亲事的,管保比这两个还好,怎么样?” 这一下,将珍菊和灵菊二人都闹了个大红脸,灵菊跺着脚赶紧跑出去了,珍菊红着脸说道,“夫人,奴婢不离开您!” “哟,怎么,难道想当老姑娘不成?再说了,谁准您离开我的,你就算嫁人了,到时候也得回到我身边来,给我做管事妈妈。”九娘子假装严肃地说道。 珍菊红了眼圈,说道,“奴婢死都不离开您的。” “什么死啊死的,怪不吉利的,好了,别这么杵着了,去给我倒杯茶来。”九娘子说道。 珍菊这才抹着泪出去了。 徐振祥回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九娘子还没睡,坐在床上,靠着迎枕看书,见徐振祥进来,忙招呼珍菊打了热水进来,服侍着徐振祥净面沐浴,给他换上家常衣裳,坐到了床上,又给他端了杯枸杞菊花茶来,“侯爷,这一大天,累了吧,快喝口菊花茶。” 徐振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才长叹着说道,“还是回到你这最舒服了。” 九娘子跪坐在徐振祥身后,轻轻给他捏着肩膀,“姐姐送到法华寺了?” 徐振祥点点头,九娘子又问道,“父亲……是不是被判了斩监候?” 徐振祥惊讶地问道,“谁说的?哪有这回事?” 九娘子松开手,坐到徐振祥对面,将今日把翠竹和筱竹叫来问到的话一一都告诉给了徐振祥。 徐振祥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好半天才一拳捶在床上,“他们好大的胆子,手脚都动到荣祥堂里来了。” 九娘子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徐振祥,待恢复了平静,徐振祥才担忧地说道,“以后你也要离二房的人远一点,二房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追究,有什么情况就告诉我,我怕那些人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那燕姨娘怎么办?”九娘子问道。 徐振祥沉吟了一会才说道,“交给我来办,这个燕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肯定是给人利用了,这个蠢货,死不足惜。” 九娘子点点头,她也不是圣人,既然徐振祥要管,那就交由他去办,省得自己吃力不讨好,再说自己现在的确也是没什么资格去管这劳什子事。 二人说了会话就吹灯睡了。 第二日,因为贞娘故去,朝廷给了徐振祥三天的沐休,一大早起来,徐振祥就起身,对九娘子说道,“我去燕华那了,今儿你不用等我了。” 虽然明明知道徐振祥去干什么,但是在听到这一句话的那一霎那,九娘子还是会有错觉,会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不得劲,这让九娘子非常挫败,将手中的梳子扔到妆台上,气呼呼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正好珍菊端了药进来,是她每个月在月事之后必喝的避子汤,珍菊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这汤……还喝吗?” “喝,为什么不喝?”九娘子赌气一般,将药碗接了过来,一口气喝干了,拿了颗糖腌梅子放在嘴里过味,心里却一直放不下,难道自己也像那些高门怨妇一样开始了吃醋和抱怨吗? 徐振祥走出了荣月堂,到了荣燕堂,荣燕堂的下人们初一看到徐振祥,都惊讶得半天没回过神来,因为大家都知道徐振祥专宠谨夫人,这荣燕堂,自谨夫人过门之后,徐振祥就没来过,所以,大家看到他,都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好半天,才有小丫头飞奔着跑进正房去回燕姨娘去了。 燕姨娘也是才起身,正坐在妆台前梳头呢,听见丫头进来报,也楞了神,“什么?你说,谁来了?” “侯爷来了,是侯爷来了,姨娘。”那小丫头答道。 燕姨娘还以为自己做梦了,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才知道是真的,连忙起身,语无伦次地说道,“好,你这丫头很好,去领一两银子的赏钱去。”仿佛侯爷是这丫头叫来的一般。 那丫头喜得跳了起来,去燕姨娘的贴身丫头甜菊那里领银子去了。 甜菊嘟囔着给了银子,说道,“姨娘,您还愣着干嘛啊,快去迎迎侯爷啊。” 燕姨娘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快,快,给我扑点胭脂,别叫侯爷看见我这副鬼样子。” 这甜菊是太夫人从自己身边的丫头里拨过来的一个,这才上前替燕姨娘扑了点胭脂,扶着燕姨娘走出里屋去迎侯爷了。 刚走到外屋,就碰上走进来的徐振祥,燕姨娘盈盈一拜,“燕华给侯爷请安了,侯爷今儿怎么有空到燕华这来了?” 徐振祥冷着脸,“好久没看见你了,过来陪你用个早膳,怎么,不欢迎吗?” 燕姨娘忙说道,“不不不,欢迎欢迎,燕华做梦都想侯爷来呢,甜菊,快去厨房说一声,侯爷今儿在这用膳,叫她们预备些好的来。” 甜菊应了,忙不迭地出去吩咐了。 燕姨娘走过来要扶徐振祥的胳膊,被徐振祥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自己走到桌旁坐下,燕姨娘扑了个空,只好走到徐振祥身边,“侯爷,您怎么突然想起燕华来了?” 徐振祥依旧神色冷冽,说道,“上次把你伤着了,听谨娘说你也差不多大好了,便想着过来看看。” 燕姨娘高兴地说道,“奴婢早就大好了,就盼着侯爷过来,奴婢好服侍侯爷呢。”说着还上前用自己高耸的胸脯轻轻蹭着徐振祥的胳膊。 徐振祥在心底暗骂一声,借着端茶被躲开了燕姨娘的柔软,喝了口茶,徐振祥又问道,“你平日都干些什么?有没有比较亲近的人,常走动说话什么的。” 燕姨娘还以为徐振祥这是开窍了,死守着那个谨娘,想换点新鲜的呢,柔声娇媚地说道,“奴婢整日里就是想着侯爷,无事的时候要么去同太夫人说说话,要么就是同琴姐姐说说话什么的。” 徐振祥“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燕姨娘是极尽奉承讨好之能事,待早膳摆好之后,不是搛了小笼包吹凉要喂给徐振祥吃,就是用汤匙舀了鸡丝粥要喂给徐振祥,还时不时地拉拉自己已经开口很低的胸口,将自己白嫩酥软的胸脯往徐振祥的眼底凑。 徐振祥竭力地忍受着,脑子里一再想起九娘子那淡淡的笑容,暖暖的小手,周到却不张扬的服侍,还有九娘子那细细的腰肢和一低头那颈间的白嫩,相比之下,燕姨娘的讨好让他感觉到恶心,无奈,只得忍受着。 好不容易用完了早膳,徐振祥立刻站起身来,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燕姨娘大喜过望,早就听说徐振祥一直带那谨娘出去下馆子什么的,还以为徐振祥也是带自己出去玩呢,忙说道,“侯爷请等等,容奴婢去换身漂亮衣裳。” 徐振祥不耐烦地说道,“不用换了,这就很漂亮了!” 燕姨娘高兴得都要飘起来了,“真的?侯爷真的觉得我这样也漂亮吗?” 徐振祥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但面上还是不动生色,点点头,“这样就可以了,快走吧。” 燕姨娘点点头,“那我叫上甜菊。” “不用了,就你和我,不好吗?”徐振祥说道。 燕姨娘立刻就醉了,红着脸说道,“侯爷,您真坏。”但还是跟着徐振祥走了出去。 一路上,二人引来了无数下人的关注,二人一走过,下人们就立即围在一起议论着是不是谨夫人就要失宠了,换燕姨娘上位了等等。 燕姨娘一路上都是晕晕乎乎的,被这突然而来的喜悦给冲击得忘形了,仿佛自己就是这侯府的女主人一般,趾高气扬的,架势十足。 穿过了大半个侯府,走了半个多时辰,燕姨娘渐渐有些忍不住了,“侯爷,咱们这是要到哪去啊?怎么这么远,还没到吗?” 徐振祥笑笑,“马上就到了。” 终于到了一出僻静的院落,这里似乎在侯府的最后边,四周都没有院落,都是高大的树木,阴森森的。 燕姨娘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院落,也没有牌匾,看过去似乎也没有下人,便问道,“侯爷,这是哪里?我们到这里干什么?” 徐振祥转身,“进去就知道了。”说罢,自己先朝那大门走去。 燕姨娘连忙跟了上去,生怕这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一边还沾沾自喜地想着,侯爷莫不是想来点刺激的,找个没人的地方寻欢不成? 没想到的是,进去之后便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扭住了胳膊,带进了一间黑乎乎的屋子,燕姨娘想尖叫,还没来得及张嘴,便被人在身上点了一下,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好半天,燕姨娘才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也才发现这是一间好大的屋子,似乎是门窗都被封住了,只在四个角落点着一盏油灯,所以屋子里显得特别黑。 而徐振祥就坐在正面的条案后边的椅子上,冷冷地看着她,两个男人上前,一个在她身上点了一下,她便开口喊道,“侯爷!侯爷您别吓奴婢,这是为何啊?” “我还要问你呢!你跟贞娘说了什么?”徐振祥厉声喝道。 燕姨娘一下子打了个冷颤,不禁哆嗦起来,“侯爷,侯……爷,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还敢装?上次你给我下的迷香,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徐振祥喝道。 燕姨娘顿时发起抖来,“侯爷,您……知道?那为何……” “为何还不动你吗?”徐振祥接着说道,“像你这样的蠢货,哪里会有什么心计,我只是想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要不,你以为你这条贱命还能留到今天吗?” 燕姨娘这才知道害怕,忙磕头说道,“求求侯爷饶燕华一命,燕华也是听别人说到,是琴姨娘,琴姨娘告诉我的,说曹大老爷被判了斩监候,还说不让我告诉夫人去,说夫人若是知道了,说不定会动了胎气的,我……我不过是想出口气,便跑去告诉了夫人,谁知道夫人……夫人她真的动了胎气……侯爷,饶了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 “你这个蠢货!”徐振祥起身走到燕姨娘身边,一脚踢去,将燕姨娘的身子踢到墙壁上摔了下来,趴在地上,当时就吐了血出来,燕姨娘还挣扎着求饶,“上次我有没有说过,如果你再来一次的话,要叫你死得难看?”徐振祥上前用脚踩着燕姨娘的胸口说道。 燕姨娘拼命点头,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道,“奴婢知道错了,求侯爷……”一边说着一边还挣扎起身子,抱住徐振祥的大腿。 徐振祥一脚踢开她,走到条案旁,问道,“琴姨娘都跟你说过些什么?” 燕姨娘再次摔落在地,嘴里大口大口地吐血,听见徐振祥问,含糊地说道,“就说这些了,没别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端倪,进宫 徐振祥皱着眉头,问道,“以前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如琴送给你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燕姨娘答道,“叫丽菊,被赶出去了……” 徐振祥点点头,召手唤来徐灵,吩咐了几句,徐灵便领命而去,而燕姨娘,徐振祥鄙夷地看了一眼,对徐云说道,“将她扔回她的院子里,以后不准任何人去探视,也不准她出院子一步!” 徐云应了,那燕姨娘听到这里,忙不停地叩头,“多谢侯爷不杀之恩,多谢……” 徐振祥拿过一张帕子,拭了手,将帕子扔在地上,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徐灵就来回了,“那个叫丽菊的,被赶出去之后,养了一阵子伤,后来就去了一家寺庙,和一个瞎眼老妇人住在一起,没多久,二人就都暴毙了。” “什么?暴毙?”徐振祥反问道,“怎么会?可曾问过庙里的人?” 徐灵答道,“问过了,那住持说二人是借住在那里的,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的,也没见与谁来往过,但那丽菊似乎手头挺阔绰的,给庙里的香火钱还不少,后来,有一日早上就死在屋里了,也看不出什么原因,庙里也怕担责任,就草草地埋了。” 徐振祥来回踱着步子,“这个人动作真快,而且心狠手辣的,都没有利用价值了,也不放过。看来这个如琴的确不简单啊。” “侯爷,那我们要不要动那个琴姨娘?”徐灵问道。 “先不要!”徐振祥停下步子,说道,“如琴应该也知道自己差不多暴露了,咱们先不要动她,以免打草惊蛇,先看看她都跟谁联系接头什么的,这段时间,你和徐云盯紧她,还有,不能离开谨夫人身边,如果有事,必须得保证有一个人在谨夫人身边保护她。” 徐灵应了,自去办事,留下徐振祥一个人在外院的书房。 徐云将那燕姨娘带回荣燕堂之后,就将徐振祥的命令对荣燕堂的下人说了,众人均莫名其妙,但看到燕姨娘那个垂死的样子,便也没人敢问了。 甜菊去向太夫人说过一回,太夫人找徐振祥问过一次,便再不来看她了,只找了个大夫给她草草看了一回,便丢在那任她自生自灭了,荣燕堂的下人便走的走,调的调,剩下几个没有门路走不了的,也只是在混日子,没人再去理会燕姨娘了。 九娘子知道之后,也没说什么,更没有派人去过问过,既然是徐振祥亲自处理的,那必然有他的理由在,何况燕姨娘这个人也不值得同情,自作孽,不可活。 最急的是琴姨娘,燕姨娘被徐振祥带走,然后半死不活地扔了回来的事早就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个下午,琴姨娘正在做针线的手一下子就颤抖了起来,连针扎在手上都没有感觉到。 琴姨娘迅速稳住自己的心神,也没有起身,也没有继续做针线,只是那么呆着,脑子里迅速地转动着。 当天晚上,二更天之后,当府里都陷入沉静之时,琴姨娘住的荣琴苑里,琴姨娘披着大大的披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深夜的侯府特别静,静得琴姨娘感觉自己的脚步声都有点瘆人了,走到园子里一处僻静的地方,她止住脚步,弯到一棵浓密的大樟树后,站到了树的阴影里。 站了许久,园子里除了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音,这时,才有一个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个罗锅一样的身材,这人走到树后,低声喝道,“不是交待过吗?没事不要找我出来。” 琴姨娘的声音低哑,“可是,如今我好像暴露了,我怕……” “怕什么?你有平哥儿,有什么好怕的?”那人说道。 “可是如今又有了泽哥儿……”琴姨娘担忧地说道。 “那还不是你蠢,让那个蠢妇把孩子生下来了,不过,那也活不了多久的,到底只会剩下平哥儿的。”那人斥道。 “那我该怎么办?”琴姨娘问道。 “该怎么就怎么,像平常一样,千万别多嘴多事,他们没有证据,也拿你没有办法的。”那人说道。 “等那倒霉孩子一死,你和平哥儿就等着享福吧。”那人又接着说道。 琴姨娘点点头,“那我就听你的。” 那人点点头,“平哥儿最近怎么样?有好好读书吗?” 琴姨娘见提起平哥儿,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嗯,平哥儿很知道学的, 功课也好。就是那个先生,还是夫人以前请的,着实不好。” “这个不用担心,我自会安排。你且回去吧,千万要注意,别露出马脚来,尤其是在那个谨娘面前。”那人吩咐道。 琴姨娘点头应了,这才慢慢朝回走着。 那人也在琴姨娘走后,过了一会儿,才从树后走出来,往园子外走去。 时间过得很快,三个月之后,贞娘的棺椁入了徐家的祖坟,众人也慢慢淡忘了那个曾经的侯府主母了。 泽哥儿依旧在老太君那里住着,老太君请了韩太医给他调理着身子,不过泽哥儿也实在是底子太弱,这么久了,还是很虚弱,又有百日哭,将荣安堂的下人们都折腾得够呛,人说三翻六坐的,可是泽哥儿到了现在,别说翻了,就是自己躺在床上一会儿都不行,还是丫头婆子们抱大的。 翠竹和筱竹也被安排着嫁了出去,九娘子给二人都有一份陪嫁,二人都回门时来看过九娘子,也都过的还不错。 九娘子去向老太君回了,提议让翠竹和筱竹回来给泽哥儿当管事妈妈,老太君同意了,二人便在成亲后两个月时回到了府里,就做了泽哥儿身边的管事妈妈。 到此为止,对贞娘,九娘子认为自己是仁至义尽了,提醒过徐振祥,贞娘的死有蹊跷,给泽哥儿安排好了身边的得力的人,至于其他,她就没有那个心力了,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虽然众人都没提,但是慢慢地,下人之间流传着一个话题,那就是侯爷的续弦会是哪家的闺秀。九娘子自然也听到了这个言论,但是却比急不躁,左耳听,右耳出罢了,倒是把身边的珍菊灵菊这些丫头急坏了。 徐振祥倒是从来没有在她耳边说过这回事,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只是这一晚,徐振祥回来,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准备一下,明儿我带你进宫去一趟,姑母要见你!” 九娘子一惊,“姑母?”徐振祥的姑母,那不就是皇后娘娘吗?天啦,皇后娘娘要见自己?九娘子心里震惊得不得了。 见九娘子疑惑地看着自己,徐振祥点头,“对,姑母,就是皇后娘娘,要见你,你准备好。” 九娘子疑惑地问道,“皇后娘娘为何要见我呢?我不过是个……”话还没说完,被徐振祥打断,“你是我看重的人,皇后娘娘想见你也是正常的。别多想了,去了就知道了。” 见九娘子依旧处于震惊之中,又补了几句,“姑母这个人,十几岁就进宫了,坐到现在的位子,很不容易,她很睿智,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有隐瞒就是了。不会为难你的。” 九娘子点点头,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只能去见了,九娘子唤了珍菊进来,打理自己明天要穿的衣裳和戴的首饰,又问徐振祥,“明天我能带丫头吗?带谁好呢?” 徐振祥说道,“带上玉梅吧,她以前跟着老太太去过宫里,总不至于走错了,再说有什么事,她也沉稳点。” 会有什么事呢?九娘子心里暗暗腹诽着。 到底这一夜,九娘子也没睡好,左翻右翻的,到天亮的时候,起身一看,眼圈下边好重的黑眼圈。 珍菊灵菊进来服侍,珍菊惊道,“夫人,您昨儿晚上没睡好吧?瞧瞧你的眼袋。”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快点帮我收拾好。”九娘子啐了二人一口,说道。 珍菊和灵菊这才笑嘻嘻地走路过来,替九娘子净面梳头,换衣裳,等全部收拾好了,九娘子站在妆台旁边的穿衣镜前照了起来,月白色的长裙,外边是浅米色的褙子,因为要见皇后,所以不能太将孝花戴在发上,九娘子便拿了那朵孝花,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头发全部高高束起,梳了个流云髻,只戴了一支素白的玉兰钗和一串珍珠饰品在头上,简单,利落,符合九娘子一贯的口味,九娘子点点头,便准备出去;。 徐振祥说了句,“等等!” 九娘子转身,徐振祥说道,“将我以前送给你的那个镯子戴上。” 原来,徐振祥送过九娘子一个镯子,老翡翠的,九娘子后来嫌戴着麻烦,又怕弄坏了,便收了起来。今日听徐振祥一说,便想了起来,去床头的小柜子里拿了出来,戴到了腕上,“这样可以了吧?” 徐振祥点点头,又命珍菊拿了件银色的织锦披风,二人这才坐下来简单地用了点早膳,便出发了。 马车早就在二门处候着了,翠盖的马车也换了个素净的灰色,徐振祥为了方便,就没有骑马,而是上了车来和九娘子坐在一起。 马车缓缓开动,徐振祥握住九娘子的手,“怎么样,紧张吗?” 九娘子点点头,“紧张,还从来没有进过宫呢,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要跟我说些什么呢。” “不用担心,姑母只是想看看你罢了,”徐振祥安慰地说道,“姑母这个人,比较严厉,但是对家人却是最好的。你只要按照你自己的心去说就行了。” 九娘子点点头,“你不陪我去吗?” “姑母说,想单独见见你,我先去朝里处理点事情,然后在坤宁宫外边等你。”徐振祥说道。 什么?要单独见自己?这个皇后娘娘打的是什么主意啊?九娘子听徐振祥这么一说,心里更加紧张了几分。 马车走了好久才到宫门口,九娘子也不好掀了帘子往外看,只听到有侍卫检查,盘问什么的,期间,徐振祥伸出头去说了一次,然后就一路无阻的畅通,进了宫之后,又感觉走了好久好久,才在一处停了下来。 九娘子也不敢妄动,直到玉梅在车外边轻轻唤道,“侯爷,夫人,到了。” 徐振祥先下了车,然后伸过手来扶着九娘子下了车,对九娘子说道,“让玉梅陪着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九娘子点点头,玉梅上前搀着九娘子,徐振祥这才转身离开了。 待徐振祥的身影走远了,看不着了,这才转过身来,望着自己眼前的这座宫殿。朱红的大门,高耸的飞檐,耀眼的琉璃瓦,恢宏的气势……无不彰显着这座宫殿的主人的地位的超然。 打量了一番,九娘子这才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对玉梅说道,“好了,你帮我看看,可还整齐?” 玉梅仔细地替九娘子看了看,“好了,夫人,可以走了。” 主仆二人刚准备走,一个神情严肃的宫装姑姑走了过来,“是永安侯府的谨夫人吗?” 九娘子忙应了,“回这位姑姑的话,正是谨娘。” 那姑姑用鄙睨的眼神看了一眼九娘子,鼻孔朝天地说道,“那就跟我走吧,路上别问东问西的,我可没有功夫答你。” 九娘子应了,对玉梅使了个眼色,玉梅忙从袖中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递到那姑姑的手中。 那姑姑捏了捏荷包,觉得份量还不轻,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说道,“这里是皇后的中宫,不比别的地方,尤其要注意言行。” 九娘子点头,“姑姑说的是,谨娘记住了,劳烦姑姑带路!” 那宫装姑姑点点头,转身往前走去,九娘子和玉梅连忙跟上了。 一路上,九娘子也不敢抬头多看,只顾着跟着那姑姑走着,只觉得来来往往的宫女宫人很多,但都是悄无声息的,规矩很严的样子。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殿堂,那宫装姑姑将九娘子和玉梅引到堂上的梨花桌前,对九娘子说道,“谨夫人请坐,先略歇歇,皇后娘娘正在接见一些客人,呆会会传你的。” 九娘子应了,那姑姑点点头便出去了。九娘子坐了下来,玉梅立在她身后,不一会儿便有宫女进来奉茶,但是那之后就再没有人进来了。 九娘子端起茶盏也只不过略沾了沾嘴唇,并不敢真的喝,因为怕喝多了出丑,就忍着。二人就这么坐在堂上,候了挺长的时间。 在差不多半个多时辰里,只有一个小宫女进来给添了一次茶水,就再没人进来了,连那个宫装姑姑也不见了。 玉梅有点着急,轻声问道,“夫人,怎么还没人来传咱们呢?” 九娘子轻轻摇头,“没关系,多等一会儿就是了,皇后娘娘或许这会子正忙着呢。稍安勿躁!” 玉梅点头应了,马上调整了自己的神情,端素了,立在九娘子身后。 过了没多久,才有一个年纪轻点的宫女走过来,对九娘子行了礼,说道,“皇后娘娘请谨夫人过去。” 九娘子应了,忙起身带着玉梅准备要走,那个宫女又提醒道,“谨夫人,请您自己个进去,侍女就候在这里好了。” 九娘子忙对玉梅点点头,玉梅便停住脚步,立在原地了。 九娘子这才随着那个宫女走了出去。 拐过一座偏殿,才到了主殿,还未进去呢,就听到里面有女子说笑的声音,似乎殿上还不止皇后娘娘一个人。 跟在宫女后边,九娘子低着头走到了殿中,那宫女回道,“回皇后娘娘,永安侯府的谨夫人到了。” 殿上说笑的声音便都停了下来,九娘子感觉到好几道犀利的眼光投到了自己的身上,也不好抬头,跪了下来,恭敬规矩地行礼道,“民女谨娘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皇后娘娘凤体安康!” 一个温和中带有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哦,谨娘吗?抬起头来,叫本宫看看你的脸。” 九娘子依命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朝高高的丹陛之上的凤座看去,一个穿着明黄色凤袍,头戴凤冠的女子端坐在凤座之上。 皇后娘娘打量九娘子的同时,九娘子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皇后娘娘,眼神平静安定,没有躲避和闪烁,因为九娘子知道居高位者往往就是用眼神来给别人以威慑的。 皇后娘娘显得很年轻,尽管徐振祥告诉过她,皇后娘娘已经育有两个皇子一个皇女,而且年纪也不小了,但是看起来,皇后娘娘还是保养得当,就像二十来岁一样。 皇后娘娘是个鹅蛋脸,眉毛黑且长,直插入鬓,眼睛大而有神,非常明亮,给人一种震慑之感,鼻梁挺直,嘴唇稍薄,与徐振祥的面容倒有几分相似,嘴角习惯性上扬着,整体给人一种严厉而张扬的感觉。 皇后娘娘打量着九娘子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也不叫起,九娘子也迎着皇后娘娘的目光,丝毫不见闪避,许久,皇后娘娘才笑道,“谨娘?不错,好了,你平身吧。” 九娘子这才垂下眼眸,谢道,“多谢皇后娘娘!”旁边立马有两个宫女过来搀扶九娘子起身了。 站起身来,九娘子才发现殿上还有好几位贵妇,都是她不认识没见过的,都在用各种探询的目光打量着她。 九娘子一一微笑回应了几位贵妇,皇后娘娘说道,“坐吧,她们都是我们皇室的太妃、嫔妃和公主们。” 皇后娘娘一开口,马上有宫人端了锦凳过来安座,九娘子便轻轻斜签了身子坐了下来。 皇后娘娘说道,“振祥一直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不错,今儿我叫你来,没旁的意思,就是看看你,当不当得我侄儿这么夸着。” 九娘子有点无奈,这叫自己怎么接话,只好说道,“谨娘不才,怕污了皇后娘娘的眼。” “听说侯府里都是你在打理庶务?”皇后娘娘接着问道。 九娘子说道,“因为大姐姐之前怀有身孕,不宜操劳,所以老太太才让谨娘代理了一段时间。” 听见九娘子这么说,殿上的几位贵妇便议论了起来,“哟,这小娘子挺厉害嘛,永安侯府的水可不浅呢。” “谁说不是呢?他们家那么大个家业,四房人家挤在一起过日子,可有的烦呢。”那个接口说道。 其中一个衣着华丽高贵,容貌出众的二十岁左右的妇人笑着问道,“谨娘,本公主听说你不过是那犯了事的曹阁老家的一个庶女,你怎么能打理好这么大的一个家业的?” 这个自称为公主的妇人说话语气尖酸刻薄,在九娘子看来也极其无礼,但是皇后娘娘却没有说任何话制止,还饶有兴味地看着九娘子,九娘子心里便暗自腹诽,这哪里是看看,简直就是三堂会审嘛。 高贵的公主可以无礼,她小小的谨娘却不可以无礼,她尽量恭敬而端肃地说道,“凭心而做,无关出身和地位。” 那个公主哼了一声,“无关出身和地位,你倒挺会耍花腔的。” 皇后娘娘反而笑道,“好,好一个凭心而做!我且来问你,贞娘以前对你可没少折磨的,你不恨她?她如今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可以有机会上位了?” 九娘子心里有点生气,这帮深宫的女人,难道心里就只有那点子勾心斗角的事吗,就没有一点正经事要干吗?哪来这么多阴暗的心理。 面上便冷了几分,说道,“还是那句话,凭心而做,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殿上的贵妇们包括皇后娘娘都没有想到九娘子会这么回答,都在咀嚼着九娘子的这句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仿佛在品味着什么似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见面,叙旧 皇后娘娘的神色变化莫测,一会儿便有点薄怒,斥道,“好你个谨娘,在本宫面前还耍气嘴皮子了,莫不是贞娘的故去,里头也有你的功劳不成?” 这哪里是询问了,简直就是泼污水!九娘子也有点恼了,起身朝着皇后娘娘跪了下来,以头叩地,“请皇后娘娘明鉴!若是这样说,谨娘抵死不认!谨娘自认为尊敬照顾大姐姐,不能说任劳任怨,但是却是从不敢懈怠,莫须有的罪名,恕谨娘不能受!” 殿上顿时静了,几个贵妇都瞪着眼睛看九娘子,这个小娘子,当真是胆子大呢,竟然敢这么顶撞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的脸色也很怪,一时也没有说话,殿上静悄悄的,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似的。(.无弹窗广告) 过了半晌,才听见皇后娘娘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好久没有听到有人敢这么跟本宫说话了,好,谨娘,你很不错!平身吧,本宫不过是跟你说笑的,没有别的意思。” 便有宫女上来搀扶九娘子,九娘子起身,心里暗暗着恼,这皇后娘娘难道是耍着她玩吗,一会儿赞一会儿骂的。 宫女扶着九娘子坐到了刚才坐过的锦凳上,皇后娘娘转眼就收了笑容,叹道,“贞娘也是个可怜的,去的这么早,留下个先天不足的泽哥儿,振祥来跟本宫说,要请旨立泽哥儿为世子,关于这件事,谨娘你怎么看?” 九娘子在心里想了想,答道,“谨娘认为侯爷说的不错,泽哥儿本就是侯爷的嫡长子,立为世子也是应当应份的,且大姐姐已去,泽哥儿更需要世子之名来护佑自己。” 皇后娘娘目光闪烁,“你就没有什么想法?万一你以后也有了自己的孩儿呢?” 九娘子审慎地答道,“如果谨娘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儿,我希望他自立自强,自尊自重,靠自己的本事行走于天地之间!而不是靠着荫封过日子!” 九娘子话说完,就引得殿上的贵妇们和皇后娘娘的侧目,都不禁瞋然,然而细想,又深觉九娘子的话有道理,不知不觉之间,几人对九娘子的态度也大为改观了。 最先发难的那个固论公主说道,“没想到你倒是个有志气的,不错。”又对皇后娘娘说道,“皇嫂,这个谨娘我喜欢,对我的脾气。” 皇后娘娘点点头,“嗯,难怪振祥这么看重你,果然是与一般女子不同呢。”然后让宫女奉上茶来,众人说起了闲话。 “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在宫里,是个贵人,是吗?”皇后娘娘问道。 九娘子忙起身回答,被皇后娘娘叫坐下,“坐着回话吧,动不动就站起来说话,你累本宫也累,都一家人,不用这么外道。” 九娘子心想,原来这会子才说是一家人呢,看来自己是通过皇后娘娘的考验了,于是坐下来,答道,“回娘娘的话,是的,谨娘的妹妹十娘子今年五月进宫的,就是淳贵人。” 皇后娘娘“哦”了一声,才说道,“原来是她,在想不到的,你们二人性子可是完全不同的,淳贵人可是天真烂漫的,皇上也喜她乖巧可人呢。” 又对身边的宫女说道,“去请淳贵人来,就说她的姐姐来了。”宫女应了,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九娘子做梦也没想到还能见上十娘子一面,激动不已,一心盼着十娘子快点来,连和皇后娘娘说闲话也有点心不在焉的。 “你们俩是一母所生吗?”那固伦公主问道。 “不是的,谨娘的生母和淳贵人的生母都是曹府的姨娘。(.好看的小说)”九娘子答道。 “哦,”固伦公主看向九娘子的眼神更加善意了几分,这个谨娘出身卑微,但却难得的没有卑微之态,说话也很清楚,没有一般庶女的那般约束没有底气。 没过多久,宫女们引着一个娇俏的蓝色宫装的妃嫔走了进来。 九娘子忙起身立在一边,也不敢使劲瞧,只好偷偷地觑上几眼。 那蓝色宫装女子对皇后娘娘行礼问安,皇后娘娘让她平身了,九娘子这才看 到那个女子,果然就是分别多日的十娘子,只不过眼见着十娘子比在家时长开了些,眉目更加动人,尤其是那脸颊的梨涡,一笑便顾盼生姿,当真是天生丽质的美人一个呢。 “淳贵人,你是不是有个姐姐给永安侯爷作妾了?”皇后娘娘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呢,是臣妾的九姐姐,她可聪明了,还会一手好针线,还会泡茶,还会做好吃的……”淳贵人一说到九娘子便有点停不住了,逗得皇后娘娘都笑了,“你瞧瞧那边上立的是谁?” 淳贵人依言朝一边看去,便看见了立在那正看着自己的九娘子,一霎时,九娘子看见了淳贵人眼中朦胧的雾气,然而真的只是一霎时,马上淳贵人就开心地笑了起来,走过来拉着九娘子的手,“九姐姐,你来了!你怎么来的?是来看我的吗?”那语调娇憨可爱,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叫谁看了都忍不住想上前去掐她的脸蛋。 九娘子也笑道,“我是奉命来见皇后娘娘的。” 淳贵人“呀”的一声看着皇后娘娘,说道,“皇后娘娘,您可别放我九姐姐走,她可会做吃的了,什么芝麻糕、云片糕、挂花糕……她都作的可好吃了呢。”一说到吃的,淳贵人就变得更加像个小孩子了,感觉她口水都要掉出来一般。 “胡闹!谨娘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呢,哪能留下来给你做吃的,你看看你,怎么这么爱吃?像个孩子似的总也长不大。”皇后娘娘嗔道。 淳贵人呵呵笑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人家就是爱吃嘛,皇后娘娘这里的茯苓糕也很好吃呢。” 皇后娘娘撑不住地笑了,说道,“你这个猴儿,又惦记上本宫这里的糕点了?前几日皇上不是刚刚赐给你几样御制点心吗,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淳贵人红着脸说道,“皇上也怪小气的,就给那么几块,说是怕臣妾吃胖了,可是,皇后娘娘您瞧瞧,臣妾胖了吗?皇上他啊,就是不让我吃呢。”说罢还在皇后娘娘面前转了个圈,让皇后娘娘看。 这下,不仅皇后娘娘笑了,那几个贵妇也都笑了,固伦公主笑道,“淳贵人可真是个开心果,难怪皇兄也喜欢听你说话,真真是逗人发笑,到底还是个小孩呢。” 皇后娘娘说到,“谁说不是呢,也就她还真有点孝心,总来陪本宫说话,比那些个乌眼鸡强多了。所以,平日里,本宫也骗疼她一些。” 几个贵妇都点点头,皇后娘娘又说道,“今儿一见她姐姐,也觉得喜欢,这曹阁老养闺女的本事倒真不是吹的,女儿个个的都很讨人喜欢呢。” 淳贵人扁扁嘴,说道,“皇后娘娘是不是见了臣妾的姐姐就不喜欢臣妾了?那臣妾可是要吃醋的。” 皇后娘娘哈哈笑道,“你这个猴儿,嘴皮子真是,叫我撕扯两把才好呢,你姐姐好,你也好,行了吧?本宫再喜欢你不过了。” 淳贵人这才喜笑颜开地,拉着九娘子的手说道,“皇后娘娘,能不能让九姐姐去臣妾那坐坐啊,臣妾自从进宫就再没见过九姐姐了,好多话要跟她说呢。” 皇后娘娘点头道,“嗯,就依了你吧,本来本宫还有好多话要同你姐姐说呢,既然如此,你就先带了她上你那坐坐去吧,把你把好吃的好玩的都拿了出来,别小家子气,丢本宫的脸。” 淳贵人假装不依,“皇后娘娘怎么这么小看臣妾呢,臣妾断断不会给娘娘丢人的,臣妾要把娘娘您赏给臣妾的那个红玉戒指给姐姐呢。” 皇后娘娘嗔道,“是什么精贵东西不成?也值得你这样炫耀?叫你姐姐笑话,快去吧,赏的东西,本宫替你预备,你看可好啊?” 淳贵人高兴地拍起手来,“那敢情好,皇后娘娘,您可不许反悔哦!姐姐,咱们快走,一会儿皇后娘娘一心疼,该不愿意了!”说着拉着九娘子的手作势就要往外跑。 皇后娘娘和一众贵妇们都笑得前仰后合的,那固伦公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哎哟,本宫的肚子都笑疼了,你这捉狭的孩子,哎哟,赶紧去吧,再不走本宫可真不给了,反悔了。” 淳贵人和九娘子这才回过身来,向皇后娘娘和众贵妇们行了礼,道了辞,这才弯着身子退出了正殿。 淳贵人的宫女嬷嬷们在殿外候着,见淳贵人出来,便都迎了上来,九娘子便叫上了也候在一边的玉梅,便和淳贵人一起走出了坤宁宫。 走出坤宁宫,又经过了几处宫殿,一路上,淳贵人并没有同九娘子说些什么,但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见谁都笑眯眯的。 一直到走到一处宫室的门口,九娘子抬头看了,那是“宜兰堂”,想必这就是淳贵人的住所了吧。 一行人进了宜兰堂,宫女们上来服侍着淳贵人和九娘子净手净面,又替淳贵人换了家常的衣裳,二人坐在了窗下的炕上,又奉上茶点来,淳贵人这才挥挥手让宫女和宫人们都退了出去,让自己的贴身宫女守在正房门口,没有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做完这些,等到室内就只剩下九娘子和自己时,淳贵人也就是十娘子这才收起了挂在脸上一直不去的笑容,长长地叹了口气,“每天这么笑着,可真累!” 九娘子看着眼前的十娘子,不知为什么,顿觉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哽咽了一句,“十妹妹……你……” 十娘子惨然一笑,“妹妹我很可怜,是吗?” 九娘子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十娘子。 十娘子说道,“其实,我已经算是好的了,这宜兰堂,以前住的主子是兰妃,据说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结果怎么样,被皇后娘娘杖责而死,听说自腹部以下都打烂了,草席一裹扔进乱葬岗了。”说罢,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而皇上,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九娘子感觉嗓子有些发紧,“妹妹你也太累了。” “累?那不算什么,只要不丢了这条小命,哪怕天天时时对着皇上笑,对着皇后笑,装可爱,装不懂事,装天真,我也愿意!这深宫,进来这么久,我才知道,真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十娘子说道。 “这后宫,皇后娘娘一人独大,还有皇贵妃娘娘,是当朝宰相之妹,她们二人争宠,争权,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最怕受到殃及,像我这样的,父家败了,自己又是庶女出身,再不抱紧皇后娘娘的大腿,早就该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十娘子仿佛是压抑了很久,不吐不快。 九娘子同情地看着十娘子,“妹妹,没想到你的日子过得这么苦!” 十娘子自嘲地说道,“要说苦,外人看起来我还是挺风光的,皇上说我天真可爱,一月里总会来上一两回,皇后娘娘觉得我娇憨听话,也颇多照应,不过就是听见什么装耳聋,看见什么装瞎子,只一味地扮傻装愚罢了。比死还是强多了,不是吗?” 九娘子起身坐到十娘子身边,握住十娘子的手,“十妹妹,且多忍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慢慢熬,总有出头的那一天的。” 十娘子抬起头,眼眶红了,忍了很久的泪水不由得喷涌而出,“九姐姐……妹妹好累啊……”说着扑倒在九娘子的怀里。 九娘子轻轻拍着十娘子的肩膀,“姐姐知道,姐姐都知道的,你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 十娘子扑在九娘子怀里哭了一会儿,便抬起头来,起身自去取了湿帕子来,捂在了眼睛上,“哭这么一会,感觉心里舒服多了,九姐姐,你不知道,平日里我连哭都是不敢哭的,今儿这么一哭,还是得压一压,别叫人看出来才好。” 九娘子也起身替十娘子按着眼角,过了一会儿才觉得好多了,二人重又坐下来。 十娘子说道,“好了,不说那些个了,九姐姐,快跟我说说,二姨娘可还好?” 九娘子点头,“还好的,从府里出来的时候,我还去问过了,本来想着是置办一个小宅子,将二姨娘和五姨娘都接出来,住在一起的。谁知道她们二人谁也不愿意出来,不愿离开曹府,没办法,也只得由着她们了。如今,太太带着大哥大嫂和二姨娘五姨娘,住进了以前的老宅子里,挤是挤了些,但到底一家人住在一起了,吃喝还是不愁的,只是下人们都遣散了,只剩顾妈妈等几个老人了。” 十娘子叹道,“我就知道二姨娘会这样,也不知道咱们那个便宜爹到底有什么魅力,让这些个女人甘愿为了他受苦受穷的。” 九娘子也叹气,“还有什么办法,也只能这样了,我也定期去看望,二位姨娘那里,断断不会受委屈的,你放心好了。” 十娘子点点头,“那大姐姐到底是怎么去的?我在宫里听到消息,吓了一跳,听说还生了个哥儿,先天不足是吗?” 九娘子叹道,“这事说来话长,大姐姐也是命不好,好不容易怀了个哥儿,这又把小命给丢了,这里头的事很多,又牵扯到侯府,我也不好说,反正,大姐姐是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十娘子哂道,“大姐姐可没少搓摩你吧,九姐姐,你总是这样好性子,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我怎么不生气,可是一味生气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情。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生者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生气和恨不过都是扰乱心志的。”九娘子淡淡地说道。 “哎,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啊?那六姐姐七姐姐八姐姐呢?她们都还好吗?”十娘子问道。 “你七姐姐还好,上个月也生了个大胖小子,你七姐夫在大姐夫手下做了个文职,六姐姐嘛,六姐夫总是去边关巡城,总也不着家,前些日子,他们家老太太还差点替他纳了房妾,幸亏六姐夫止住了,如今也还不错吧。你八姐姐,其实也是个苦人,八姐夫他……”说着,将嘴凑到十娘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十娘子惊得叫了出来。 “是这样的吗?难道在成婚之前太太就不知道吗?知道了为何还要将姐姐嫁过去呢?”十娘子问道。 “这个,我们就都不知道了,所以,八姐姐恨太太,咱们父亲的事,我听侯爷说,也有八姐夫的事在里头。”九娘子说道。 “那太太岂不是更加恨八姐姐了?”十娘子担忧地说道。 “你不用担心,你八姐姐现如今可是厉害了,手上钱又多,回来探亲,吃顿饭,都得一百两银子一桌呢。”九娘子想起八娘子治那程老夫人的事就想笑。 十娘子也笑了,“那八姐姐还能放过在太太面前显摆报复的机会吗?是不是把太太也气了个倒仰?” 九娘子点点头,“嗯,太太还得憋着,可把我笑坏了。” 十娘子叹道,“到底还是八姐姐最快意恩仇了,这样也好,痛快地活上一回比什么夫君孩子都强,要是我,我也愿意像八姐姐那样。” 九娘子也沉默了,真的,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们几个姐妹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是不是会有另一种幸福的可能?可惜的是,再也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这一生就已经被迫或主动地选择好了。 二人在这里沉默着,外边宫女轻轻唤了一声,“淳贵人,时辰不早了,该送谨夫人回坤宁宫了。” 十娘子这才猛然惊醒般,“哦,是了,九姐姐,咱们也不能说太久了,皇后这个人性子多疑,像九姐姐才刚那样有什么说什么就很好,千万别想着在她面起那刻意隐瞒什么活着是多说什么,九姐姐,你比我聪明,我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认可你了,姐姐可千万抓住这个机会,争取被扶正吧。” 九娘子摇头,“多谢你的提醒,我都记在心里了,你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你也是,还是多想想以后,别太苦了自己了。” 十娘子握着九娘子的手,“九姐姐,你等我,等我慢慢爬上高位,到那时,我就是你有力的后台,谁也不敢再小看你,欺负你了!” 九娘子也紧紧握住十娘子的手,“高不高位的,那倒是其次,妹妹,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自己的身子,还要小心别受池鱼之殃,姐姐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平安康健就可以了。” 姐妹二人这一刻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她们再说了,二人迅速互相整理了一下仪容,十娘子又重新堆上满脸的笑容,打开了门,同九娘子一起走了出去。 而在坤宁宫里,那几个贵妇已经退下了,徐振祥到底不放心九娘子,还是早早地进来了,正同皇后娘娘说话呢,“你就这么看重这丫头?”皇后娘娘问道。 徐振祥点点头,“侄儿已经决定好了,就是她了,绝不续弦的。” “你倒是说的容易,老太太能同意吗?你知不知道,现在京城里的名门闺秀都在排队等着让你挑呢,随便哪个高门,娶个嫡女都是绰绰有余的。”皇后娘娘说道。 “姑母,振祥就不明白了,身份真的就有这么重要吗?论性子论才情论能力论什么,谨娘都不比任何一家高门的嫡女差,只有更好的。”徐振祥反驳道。 “所以,你就将那镯子也给她了?你连贞娘都没给过呢。”皇后娘娘说道。 徐振祥点头,“贞娘是你们给我选的,在遇到谨娘之前,我也认为娶妻娶高门娶贤就可以了,可是有了谨娘之后,我才知道了什么是男女之情。镯子给她是我从心底想做的。” “谨娘那孩子,我也看了,是不错,可是到底是出身差了点,如果要将她扶正,恐怕有人不服啊。”皇后娘娘担忧地说道。 “姑母,如今朝堂上的形势您还没看清吗?皇上他在着力削弱世家权势,咱们如果这个时候再与高门结亲,不是与皇上对着干,惹他生气吗?弄不好皇上还要疑心到您的头上来,那对表弟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呢。”徐振祥又同皇后娘娘说起当朝的形势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造势,敬酒 皇后娘娘沉吟了起来,她不得不承认徐振祥的话有理,皇后背后的势力太过强大,始终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最近皇上才会刻意培植起皇贵妃那边的势力,想借以牵制皇后的实力。[.超多好看小说] 皇后娘娘哪里会不明白,叹道,“可是,这样不会委屈你了吗?” “侄儿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委屈!”徐振祥赶紧说道。 皇后娘娘点点头,“改日叫你祖母进宫一趟,我来劝服她吧,其他人应该都不是问题,可是你二叔……” 徐振祥皱眉头道,“二叔那边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动作也太多了,咱们是不是也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了?” “哦,这话怎么说?你二叔有什么动作了?”皇后娘娘问道。 徐振祥便将燕姨娘上次给他下迷香里有化骨散的事,还有这次贞娘的药里多了两味药的事,还有九娘子的怀疑他在账上作手脚的事都告诉给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沉吟了许久,“你二叔胆子也太大了,他怎么敢这么有恃无恐?到底他手上有什么你的把柄吗?” 徐振祥想了想,“不可能,我怎么会留把柄给他?可是我也觉得二叔好像信心很足,志在必得的样子。” “那你还是小心点,如果你打定主意不要续弦,那么谨娘扶正的事情就加快步子,别让你二叔有机可乘!”皇后娘娘告诫道。 “嗯,那姑母有向皇上透露过我们要立泽哥儿为世子的事了吗?”徐振祥问道。 皇后娘娘点点头,神情有些灰败,“多年的夫妻到底也抵不过江山的稳固,你姑父心里对咱们家还是有几分顾忌的,听到说你要立泽哥儿为世子,他倒是很乐意的,因为他知道泽哥儿先天不足,永安侯府的袭爵人这样的体弱,倒是他想见到的。”说到后来,皇后娘娘的语气里还多了几分自嘲。 徐振祥不能妄加评论,那虽然是他姑父,但更是一国之君,面对皇后娘娘的抱怨,他也只能听着了。 “咳,跟你说这些作什么?谨娘去她的妹子淳贵人那去了,我已经着人去请了,马上就回来了,瞧瞧你那样子,生怕我把她给吃了一样!”皇后娘娘故意说道。 徐振祥难得有点脸红,笑了笑。 “不过,这孩子最难得的还是不骄不躁,耐得住,这个是最最不容易做到的。才刚我故意晾了她大半个时辰,她也一点不耐和焦躁都没有,这样的人才能担得起咱们家的担子,要不,像咱们这样的百年世家得经历多少风雨啊,没有一点子肩膀和胸怀的还真顶不住呢。”皇后娘娘说道。 二人正说话呢,外边宫女来回,说九娘子和淳贵人来了。 皇后娘娘便让人带进来,九娘子跟在淳贵人身后进了大殿,再给皇后娘娘行礼问安。 起身之后,皇后娘娘细细地打量着淳贵人的神情,“嗯,还好嘛,姐妹见面,本宫还以为你们得抱头痛哭上一顿呢。” 淳贵人脸上还是那天真可爱的笑容,“哭?为何呢?皇后娘娘,臣妾和姐姐笑了一道呢,姐姐给臣妾讲了好多趣事呢,臣妾也给姐姐说了好多宫里好玩的事呢,”随即又哭丧了脸,“只可惜姐姐这就要回去了吗?我还有好多话要同姐姐说呢,皇后娘娘,以后您常宣姐姐来宫里陪臣妾说话,好吗?” 皇后娘娘啐道,“你这个只知道顽的孩子,你姐姐府里还有多少事要忙呢,哪里能常来陪你呢?” 淳贵人听见皇后娘娘这么说,吐了吐舌头,冲九娘子笑了。 皇后娘娘又对九娘子说道,“你瞧瞧,本宫才拘了你多长时间,振祥这就寻来了,本宫再不放你走,他就敢拆了本宫的殿堂,罢了罢了,你还是快快随他回去吧,日后有空再来。” 九娘子一进来便看见了立在一边的徐振祥,知道他肯定是担心自己才进来的,冲他点点头。 徐振祥也笑道,“姑母笑话侄儿了,那侄儿就带着谨娘告退了,姑母哪天得闲了,再宣她进来陪您说话就是。” 皇后娘娘点点头,对身边的宫女吩咐了一句,那宫女转身去了内堂,一会儿带着两个宫女,手里捧着几个匣子出来,走到了谨娘面前。 “这里头是本宫赏给你的,也不叫你带回去了,你们先回去,本宫的赏赐随后就到,先给你看看,看看喜欢不喜欢。”皇后娘娘说着,宫女们便将匣子都打开来。 一时之间,匣子里光华毕现,晃得九娘子眼都有点花了,你当那是些什么?是一匣子饱满圆润质地上乘的东珠,难得的是颗颗大小一样,莹润光洁。另外还有两颗夜明珠,两盆红珊瑚盆景,两对嵌宝石双龙纹金镯。端的都是皇家出品,高贵华丽又是世上难见之宝物。 九娘子不禁乍舌,“皇后娘娘,这也太贵重了,谨娘何德何能,不敢受此封赏。” “本宫赏给你的,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就是要让那些个人都知道,你是本宫看重的人。你只管受了就是了。”皇后娘娘说道。 徐振祥冲九娘子点点头,九娘子便不再推辞,磕头谢了恩。起身与徐振祥站在了一起,二人都知道,这是皇后娘娘有意替九娘子作脸呢,对皇后娘娘也从心底里感激。 皇后娘娘看见这一对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不禁心里高兴了几分,也叹道,“世事多艰,但愿你们二人能风雨同舟,一起走下去,护佑我们永安侯府世代安宁!” 二人再次磕头谢恩,告辞了,又向淳贵人道了辞,这才一起走出坤宁宫的正殿。 站在坤宁宫外,徐振祥执起九娘子的手,“谨娘,跟我一起走下去,你怕吗?” 迎着徐徐吹过来的风,九娘子拂开脸上的发丝,“有何可怕,你我同心,日子自然过的好的。” 徐振祥点点头,伸过胳膊,揽着九娘子的肩,玉梅跟在二人身后,就这么慢慢朝宫外走去。 回到侯府,二人还没来得及换衣便去了荣安堂给老太君请安,正好二老太爷和二太夫人也在老太君这里,当老太君得知了九娘子今天在宫里的待遇之后,大为惊讶,问徐振祥道,“你姑母是这么说的吗?” 徐振祥点点头,老太君笑道,“你姑母那个人,身居高位多年,难得有她能看得上眼的人,以前贞娘就不太得她的心,没想到谨娘倒跟她投缘了。”说着又对九娘子说道,“也好,这也算是你的福分了,有她护着你,你到底能多些底气。” 二人又同老太君说了几句闲话,宫里的赏赐便到了。 香案便设在荣安堂的院子里,老太君带着众人到院子里跪着接了赏赐,请了那传旨的宫人去喝茶,老太君这才将赏赐一一打开来,带着众人欣赏了一番,故意说道,“谨娘,这些东西可都是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呢,你要好好保管着。莫要辜负了皇恩圣眷。” 九娘子应了,众人皆与荣有焉,唯独二老太爷和二太夫人阴沉着脸,回到老太君房中,二老太爷便说道,“虽说贞娘去了,振祥也要服孝一年,但到底泽哥儿体弱,需要人照顾,不如尽快给振祥操持起续弦的事吧,早点定下来,对那去了的贞娘也是个交待不是?” 二太夫人赶紧附和道,“就是呢,不是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谨娘再好,也只是个妾不是,咱们这样的世家,哪有将妾侍扶正的,说出去不是叫人笑话死吗?”说着还瞅着九娘子笑了起来。 荣安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就只听见二太夫人嘎嘎的笑声,在这厅上显得特别刺耳,二太夫人自己笑着笑着也觉得不对,这才停住了笑。 徐振祥冷着脸说道,“这是我们大房的事,更是我徐振祥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二叔二婶你们来置喙吧。” 二老太爷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振祥,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咱们侯府的袭爵之人,你的亲事就是咱们侯府的事,可不单单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这么说话可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难不成二叔还想逼婚?”徐振祥依旧冷着脸问道。 “你!”二老太爷气得直吹胡子,“好了,都别说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婆了!”老太君拍着桌子说道。 九娘子立在徐振祥身后,神情淡然,既没有被二太夫人小看的难堪,也没有被徐振祥护着的得意,仿佛众人在商谈的事情与她无关似的。 也的确,不管二老太爷一家怎么想,或者是徐振祥怎么想,又或者是老太君怎么想,都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既然如此,何必还要操那个心,生那个闲气呢?既然徐振祥信誓旦旦,那就索性看看他如何信守承诺吧,再怎么样,她也是有退路可走的,不至于被动挨打。 老太君说道,“怎么,老二,你怎么对这事这么关心了?难道你手里有好人选吗?” 二老太爷这才说道,“到底是有关咱们侯府的百年基业的,儿子自然不能置之事外,人选嘛,也是有的,前些日子,工部尚书就跟儿子提起过此事,他有个小女儿,还待嫁闺中,愿意与咱们家结亲。” 老太君想了想,说道,“他家的小女儿?那岂不就是振华媳妇的堂妹了?” 二老太爷点点头,“就是的,是他最疼爱的嫡女了,若是与他们家结了这份亲,咱们侯府的地位岂不是更加稳固了吗?” 徐振祥暗自冷笑,二老太爷还想着要与高门结亲,真是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太君笑了,“振华媳妇的堂妹,呵呵,看振华媳妇就知道,这堂妹定然也不怎么样,我看啦,还是算了吧,配不上咱们振祥。” 二老太爷见老太君问起,还以为有了希望呢,没想到老太君这么说,这样一来,老脸顿时就红了,有些下不来台,老太君这不是明摆着说他们二房看中的人配不上大房吗?这不是当面打二老太爷的脸吗? 二太夫人不管不顾地说了,“老太太,您这不是瞧不起人吗?振华媳妇怎么了?那一点不好了?” 老太君也懒怠理她,“这怎么说也是振祥自己的事,你们就是说了个天仙,他不肯,那也是枉然,我看哪,你们也都别瞎操心了,让振祥自己个选吧,身份不身份,出身不出身的不重要,关键是人,得振祥喜欢,我也能看得上,这才行。好了,你们都散了吧,吵得我头疼。” 二老太爷还想说些什么,老太君却已经不理会他了,扶着丫鬟的手就要往后堂走去,二老太爷无奈,只好和二太夫人一起,狠狠瞪了徐振祥一眼,才离开了荣安堂。 徐振祥带着九娘子,命了好几个小厮抬着捧着皇后娘娘的赏赐,一路这么大摇大摆地回了荣月堂。引起了无数下人围观议论,“哟,这谨夫人好大的面子,皇后娘娘赏赐了这么多的东西呢。” 那个说,“啧啧,这可比当年大夫人和侯爷成亲时的赏赐还要贵重得多呢,谨夫人可真有面子。” “谁说不是呢,依我看啊,谨夫人怕是要上位了哦……” …… 众人的议论都落在徐振祥和九娘子的耳中,徐振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九娘子也只是笑笑,她也知道徐振祥这是在替她造势呢。 回到荣安堂,九娘子让墨菊带着人去将赏赐都放进库房,并一一上册子记着,省得以后不好对帐。 珍菊服侍着二人换了大衣裳下来,穿了家常的衣裳,端上来两碗银耳莲子汤,二人喝了,这才感觉到全身都松了下来。 “哎,进宫一趟可真累啊,累的我骨头都酸了。”九娘子叹道。 徐振祥走过来,说道,“累吧,我也来替你捏捏肩膀吧。” “哎,小女子怎么敢劳动侯爷呢?还是我自己来吧。”九娘子笑道。徐振祥也笑了笑,还是走到九娘子身后替她捏起了肩膀。 徐振祥的手有力火热,捏得九娘子浑身舒畅不已,便厚着脸皮享受了起来。 半个月之后是老太君的寿辰,因为贞娘的丧事,老太君也无心大办,只命九娘子简单安排一下,一大家子在一起吃个饭就好了,就不摆宴席请亲戚朋友了。因老太君坚持,众人便只好以了老太君。 九娘子也开始着手操办起老太君的寿辰来。 到了正日子这一天,一大早起来,府里上下就开始热闹了起来,虽然不能挂红,但是也装点了不少寿字寿画寿桃什么的。九娘子又请了京城有名的云庆班来唱戏,因此府里上下都十分高兴,一些有头脸的下人还凑钱给老太君买了寿礼,只等着中午寿筵上献礼。 九娘子自己也和侯爷一起准备了一份大礼,一尊白玉观音,一柄红木拐杖,另外九娘子自己还亲手给老人家做了两套亵衣,两双鞋子和两双袜子,准备在寿筵上献礼。 九娘子安排了有经验的韩妈妈和玉梅在厨房里盯着,不仅府里的厨子都忙了起来,九娘子还从白云人家请了厨子来帮忙,做些京城流行的美味来。 巳时正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贺礼到了,全家人在老太君的带领下,到荣安堂的前厅接了赏赐,谢了皇恩,一家人这才随着老太君进了正厅。 皇上和皇后的贺礼自然是摆在正厅,供人欣赏,也让大家知道皇恩浩荡,老太君坐在主位上,老侯爷和太夫人以及二老太爷一家、三老太爷一家和四老太爷一家都按照长幼顺序坐在下首。 各房都按照顺序送上贺礼,要么珍玩,要么异宝,反正都是重金购来,九娘子待徐振祥献上二人的贺礼之后,将自己做的衣裳鞋袜等包在一个大红色的福寿包袱里献上,老太君接了打开看了一下,点头说道,“谨娘你有心了,这个我很喜欢!” 其他众人送的贺礼老太君喜欢的就多看一眼,要么就点点头,由着身边的丫头接了去放好。 受完礼,接着就是各房的小辈们给老太君磕头祝寿了,祝完寿才是筵席的部分。 寿筵就摆在荣安堂的大厅里,摆了五桌,老太君带着老侯爷兄弟四个和太夫人妯娌四个坐了主桌,徐振祥带了这一辈的兄弟坐了一桌,本来谨娘是应该坐在姨娘那一桌的,但是老太君和徐振祥都要求谨娘坐在了徐振祥这一辈的妯娌一桌上。 还有一桌是开给以平哥儿为首的老太君的重孙这一辈的,大的自己坐,小的由奶妈子抱着坐。 最后一桌是开给姨娘们的,以琴姨娘为首的各房的姨娘们坐在了一起。 筵席刚开始,大家还有点拘束,等各房都去给老太君敬酒之后,气氛才开始热烈起来。老太君笑眯眯地看着堂上的众人,来给她敬酒,她高兴就喝上一两口,没有兴致就沾沾唇,意思一下就罢了。 等给老太君敬酒的这一轮过去,接下来,筵席上大家才开始了热络的互相敬酒劝酒。 九娘子坐在这一桌,叫振华媳妇好一阵不大高兴,还同身边的妯娌振强媳妇说道,“不就是个妾嘛,再得宠也没扶正啊,脸皮可够厚的,还坐在咱们这一桌了。” 那振强媳妇也附和着说着,二人声音虽不大,但在这一桌上的人却都听见了,大家都去看九娘子的脸色,九娘子安安稳稳地品尝着菜品,对二人的挤兑竟充耳不闻的样子。 还是振福媳妇先端起酒杯,对九娘子说道,“小嫂嫂,这杯酒我先敬小嫂嫂,自从大嫂嫂过世之后,小嫂嫂打理咱们侯府上上下下,着实辛苦了!我代表大家敬小嫂嫂一杯。”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弟妹客气了,谨娘也只不过是奉命代理一阵子而已,且也没什么可辛苦的,都是循旧例罢了,我不善饮酒,还请弟妹见谅了!我以茶代酒吧。” 说罢端起手边的茶盏,那边振福媳妇还没说话呢,振华媳妇就先说道,“哟,小嫂子这是看不起我们谁啊,连口敬酒都不肯赏脸喝,莫非是我们这些人也不配给您敬酒不成?” 振华媳妇的话夹枪带棒的,说得席上的各妯娌都以看好戏的神情去看九娘子,振福媳妇有点不好意思。正待要说些什么呢,却被振强媳妇按住了没说出来。 九娘子扫了一眼席上的妯娌们,或幸灾乐祸的,或好奇打量的,或目光躲闪的,九娘子微微一笑,说道,“弟妹可真是好兴致,只是谨娘为姐姐守孝,不能喝酒,请弟妹见谅!弟妹不同于谨娘,大可不必为姐姐禁了自己的酒兴不是?弟妹们请自便好了。” 九娘子的话一说完,席上的妯娌们都傻了眼,九娘子说的却是在理,以九娘子的身份,为主母守孝不喝酒,不仅不能责怪,反而要大加赞赏才是。相反,确衬得这满桌子的妯娌们对贞娘的大不敬来。 在妯娌们或羞愧或生气的眼神中,九娘子安然地喝了手中的茶,对着振福媳妇遥遥一点,“谨娘喝过了,多谢弟妹!” 弄得振福媳妇也面红耳赤,半天才闷着头坐了下来。 那振华媳妇却犹自不服气,说道,“小嫂嫂惯会耍嘴皮呢,今儿可是老太君的寿辰,老太君都让我们喝酒了,你凭什么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啊?” “就凭她是你的嫂嫂,这点理由还不不够吗?”徐振祥冷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过来。 然后就是徐振华的喝斥声,“蠢妇,瞎说什么呢,小嫂嫂也是你能编排的吗?快道歉!” 众妯娌忙都起身,九娘子也站了起来,原来是徐振祥带着徐振华、徐振福走到这一桌上来了。 ------题外话------ 好大的雪哦!各位亲注意保暖! 第一百二十章 故伎,嫁祸 振华媳妇羞愧难当,忙对九娘子说道,“小嫂嫂,对不住了,我……” 九娘子打断她的话,“没事的,弟妹勿要放在心上,本来守孝这事也是看自己的心意的。(.)” 那徐振华这才忙走上前来,对九娘子说道,“还请小嫂嫂不要同她计较了,这杯茶就当是振华替她赔罪吧。”说罢饮了手中的茶。 九娘子以前虽然也见过徐振华但都是远远地打个照面罢了,只知道这个二房的少爷是个风流鬼,府里但凡有点姿色的丫头都能被他给拉了去,于是心里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大好了,这会子这么近看,才知道徐振华和徐振祥不一样,徐振祥是冷冽的,总是绷着个脸,给人一种严肃不好亲近的感觉,而徐振华,长条身立,玉树临风,从外表上看,确实是个翩翩贵公子。 只可惜人不可貌相,脸面俊俏的男子更是不可信,九娘子在心里暗暗想道,但也不可府里他的面子,只淡淡地说了句,“三叔客气了!”便不再多说什么。 那徐振华碰了个软钉子,倒也没怎么样,只是模了模鼻子笑嘻嘻地走开了。 紧接着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传到九娘子耳中,“振福也替自家媳妇给小嫂嫂赔礼了,小嫂嫂莫怪!” 这个声音好生特别,九娘子便抬头去看,看到一个比徐振祥看起来还要大上几岁的男子,站在徐振祥身后,差不多的身高和体形,只是样子看起来要老实憨厚一些,但是那眼神却叫九娘子很不舒服,似乎是在打探些什么,很阴郁的样子,这就是徐振祥的庶弟徐振福了。 徐振福明明小徐振祥两岁,却看起来老成的多,成亲多年却也是一无所出,平日在府里不过是在铺子里打点事情,因此九娘子倒还真没有同他正面打过招呼。 也只好说道,“二叔客气了!” 徐振祥环视了席上的各妯娌,冷冷地说道,“你们还有谁要敬谨娘酒的,都来敬我好了,她也不能喝酒。” 徐振祥这么维护自家的谨夫人,谁还敢再说什么?各妯娌只好都低了头,没人敢说话了。 见此,徐振祥才缓和了脸色对九娘子说道,“累的话就早点下去歇着,用不着同弟妹们讲这些个虚礼了。” 九娘子点点头,“侯爷也少喝点。” 徐振祥点点头,这才带着两个弟弟回到了自己桌上。 而姨娘们坐的桌子上,琴姨娘正咬着嘴唇远远地看着徐振祥那一桌,眼神迷离。同桌的几个姨娘咬着耳朵,“这个谨夫人真真好福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哄得侯爷这样待她。” 另一个说道,“那你还不快去给那谨夫人敬酒,叫她教你几招,叫你们家三爷也这样稀罕稀罕你。” 这个三爷的妾侍赶着去撕扯那个说话的妾侍的嘴,这一桌上也嘻闹成一片,唯独琴姨娘,也不说笑,也不喝酒品菜,就那么呆呆地坐着。 燕姨娘基本是处于被废的状态,且受了重伤,到如今还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因此大房就琴姨娘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比其他几房人多热闹。 二房的一个姨娘用胳膊碰了碰琴姨娘,“哎,发什么呆呢?是不是心里特不平?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她谨娘就能坐到那一桌去?而你,就只能跟我们这些人呆在一起?” 面对这明显的挑拨,琴姨娘脸色白了几白,才嗫嚅着说道,“我怎么敢跟谨夫人比,她又聪明又能干,还得了宫里皇后娘娘的青睐,我算个什么东西。” 那个姨娘叹道,“也是,估摸着过不了多久,那位就该上位了吧?瞧瞧人家,多有远见,过门来长姐就短命过世了,这好处不就全是她的了吗?人,财,地位,连带男人的宠爱都有了,真真是好命啊!咦,这么说起来,我倒有些好奇了,那侯爷夫人是早产血崩死的?……”那姨娘的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大家却都听明白了,大家都互相看着,猜测着…… 琴姨娘脸色更加白了,白的都有些惨绿了,“你们别乱嚼舌根子,当心……” 几个姨娘都捂嘴笑了,“我们啊,有什么可当心的,倒是你呢,当心别得罪了那谨夫人,不要被拿捏个什么错,被打被骂被赶出去才好呢。” 几个姨娘又嘻嘻哈哈地说起别的了,琴姨娘却又沉默了起来,眼神转向徐振祥那一桌看了半天,才又转向小主子那一桌,平哥儿正吃的欢快,大口大口地吃着鸡腿,神情愉悦。看着他,琴姨娘的嘴角才绽出一丝真心的笑容来。 老太君的寿辰忙完,天气就渐渐冷了,这日,九娘子从荣禧堂回来,还没有用午膳呢,琴姨娘就带着平哥儿过来了,因为九娘子早就嘱咐过,所以寒梅玉梅和珍菊等人看见琴姨娘来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留心着,就怕她再出什么夭蛾子。 九娘子听说琴姨娘来了,微微笑道,“晾得时间长了,自己就忍不住了,到底是要来的,你们也都当心点,别中了她的什么圈套。”对珍菊玉梅说道。 几人哪里还用九娘子嘱咐,早早就提防上了,这才带了琴姨娘和平哥儿进来。 母子二人给九娘子见了礼,九娘子笑道,“姨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一边让人给琴姨娘和平哥儿让了座,吩咐珍菊泡茶来。 琴姨娘说道,“太夫人想平哥儿了,叫奴婢带着平哥儿去荣华堂一起用午膳去,奴婢想着姐姐虽然宽待,不让奴婢请安,但到底还是要过来问候一声的,这么着,恰巧平哥儿也说想见姐姐您了,这么着才带他顺路弯到这儿的。若是打扰了姐姐,还请姐姐多担待些。” “这是怎么话说的,妹妹也太客气了些。”九娘子笑道。 平哥儿对九娘子也很有好感,都是因为几次被贞娘训斥,都是九娘子帮着哄的,因此也不怕生,自己走到九娘子身边,“姨娘,我还要吃那种你给我的好吃的糕点。” 九娘子笑了,“平哥儿真乖,你想要吃哪一种啊?” 平哥儿歪着脑袋,想了会说道,“就是上次在母亲那里,姨娘叫翠竹姐姐给我吃的那种。” 琴姨娘赶紧将平哥儿拉了回来,责道,“你姨娘这么忙,哪还有空给你弄什么糕点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会折腾人呢?”一面又对九娘子歉道,“姐姐不必理他,这孩子现在就惦记着吃,什么也学不好,还想吃什么啊?” 九娘子笑笑,“到底是孩子,惦记吃也是正常的嘛,你让我想想……” 九娘子回想了一下,笑道,“哦,那个啊,那是姨娘作的桂花糕,你想吃那个了?” 平哥儿点点头,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渴望,九娘子实在不忍心拂了他的心,便看向珍菊,珍菊便说道,“前些日子采的桂花还剩了些,正好做了些桂花糕,还剩下一些……” 九娘子想了想,说道,“既然平哥儿想吃,那就拿一些来,剩下的你就拿了去给老太君那和太夫人那都送去一些吧。” 琴姨娘听见九娘子的吩咐,脸色不自然地变了一变,赶紧说道,“姐姐既然还要送给老太君和太夫人那去,那就不用给平哥儿留了,不拘什么别的,给他尝尝也就罢了。” 九娘子笑道,“多大点事呢,再说了,平哥儿才多大点,吃不了多少的,这点子还是匀得下来的,就是他爱吃,老太君和太夫人不也得省下来给他吃吗?没事的,琴姨娘不用客气。” 琴姨娘有些尴尬,只好说道,“多谢姐姐了。” 珍菊便去取了一小碟桂花糕,另用两个小巧的食盒各装了一碟子桂花糕和一碟子凤梨酥一起,让玉梅带着个丫头送到老太君和太夫人那里去了。 平哥儿拿了桂花糕就往嘴里放,然而看见有凤梨酥,又闹着要吃凤梨酥,九娘子便命珍菊将那个凤梨酥也拿了一小碟,放在平哥儿的面前。 平哥儿一手拿着桂花糕,一手拿着凤梨酥,左右开弓,非常开心地吃了起来。 琴姨娘眼神忧郁地看着平哥儿大口地吃着,待要再去拿第二块时,被琴姨娘止住了,平哥儿不依,还要再吃,被琴姨娘喝斥了,“你还想挨先生的罚,让你抄书吗?今儿吃的够多的了,不能再吃了。” 平哥儿觉得委屈万分,小嘴一蹩,又要哭了起来,琴姨娘便伸出手作势要打,那平哥儿一惊,那个哭声就哽在喉咙里,要哭又不敢哭的。 “好了好了,妹妹你也太外道了些,凭个儿爱吃你就让他多吃点呗,干嘛不让他吃呢?”九娘子问道。 琴姨娘不好意思地笑笑,拿出手中的帕子包了几块桂花糕和凤梨酥在帕子里,对平哥儿说道,“那姨娘拿了几块,咱们等去了太夫人那里再吃好吗?” 平哥儿这才点点头,说道,“嗯,我听姨娘的话,姨娘别叫我罚抄书了,好吗?” “嗯,就这么乖,姨娘不罚你了。”琴姨娘安慰道。 那平哥儿点点头,眨巴着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亲姨娘手中包着糕点的帕子了,琴姨娘安慰好平哥儿,这才对九娘子说道,“那妹妹和平哥儿这就不打扰了,早点去太夫人那里吧?” “嗯,你们快去吧,别叫太夫人久等了。”九娘子应道。 琴姨娘这才带着平哥儿出了屋子去,琴姨娘的帕子里和还有包好的桂花糕和凤梨酥。“ 眼见着琴姨娘带着平哥儿走远了,九娘子才问寒梅说道:”你们可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寒梅和玉梅摇摇头,”饶是兴致这么高的平哥儿,怎么就想起夫人您做的点心来了。“ 九娘子沉吟了一会儿,”芝麻糕的事情你们还记得吗?我就是怕琴姨娘……“ 玉梅点头道,”芝麻糕的事府里上下都知道,是因为大夫人恶意中伤啊,与今儿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九娘子摇摇头,”我是谁,那次是因为我在给姐姐做芝麻糕时,给府里的当家们送了几块,所以,后来大姐姐才理屈词穷的,多做点准备总是没错的,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玉梅点头,”夫人说的是。这样一来,您将平哥儿在咱们这吃的东西,又送给老太君和太夫人那里去了,就是怕万一有什么事,咱们也有两个地位重要的人替咱们作证不是?“ 珍菊点点头,”怪不得夫人您会这么安排,奴婢现在知道了。以后咱们院里的吃食,如果要给外人吃,也一定要备份,省得到时候再被人猜忌不可。“ 九娘子点头,”就是这个理,咱们虽然没有害人之意,那也不能做个傻子,任由别人往我们脸上抹黑了,小心使得万年船……“ 几个丫头都应了,各自去忙了。 琴姨娘带着平哥儿往荣华堂而来,荣华堂里,太夫人歪在炕上懒着,琴姨娘推了推平哥儿,平哥儿便赶紧跑了上前去,”祖母,祖母,孙儿蛾了,孙儿要吃好吃的。“ 太夫人直起身子来,将平哥儿一把搂在怀里,”我的儿,你想吃什么,尽管说,祖母替你预备着。“ 平哥儿便说道,”我要吃姨娘作的糕点。“ 太夫人不解地看向琴姨娘,琴姨娘马上解释道,”才刚从谨姐姐那过来,平哥儿吵着要吃点心,谨姐姐便给拿了几块云片和凤梨酥,还没吃够呢。“ 太夫人笑道,”原来是这个阿啊,正好才刚谨娘叫人送了两碟子过来,你去,把她给的那出来,再给我们平哥儿吃着。“ 琴姨娘应了,赶忙起身,去将那放在外边桌子上的食盒打开,果然是两碟子点心,琴姨娘回过头去看,太夫人正同平哥儿说话呢,丫头们正忙着给她和平哥儿倒茶,一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便从袖中都出一个小纸包,将一些粉末都均匀地在两碟子糕点上撒了一圈。撒完之后,看着那粉末慢慢浸入了糕点的表层,看不大出来的时候,才端起两碟子点心走回到平哥儿身边。 平哥儿本来正同太夫人说着话呢,看见点心端过来了,忙迫不及待地拿了两块,叫琴姨娘瞪了一眼,平哥儿拿糕点的手又放了下来,嘟着嘴,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太夫人,委屈地说道,”祖母,请吃这个,里边真的有桂花的清香哦。“ 太夫人接了桂花糕在手,对平哥儿说道,”嗯,平哥儿最最懂事了,好了,祖母已经吃了,你也吃吧。“ 平哥儿这才开心地欢呼起来,拉着琴姨娘的手走到那碟子旁,一手抓了桂花糕,一手抓了凤梨酥就开始吃了起来。 又吃了两块,琴姨娘就止住了平哥儿,好说歹说才让他同意不吃了,太夫人也将手里刚才的一块桂花糕吃了下去,还啧啧赞道,”谨娘的手艺到底不错的,怪不得连老侯爷也说谨娘安排的每日膳食都很不错了。“ 琴姨娘又服侍着二人喝了茶,这才停下,然后琴姨娘将两碟子点心都放到了一边的桌上,对太夫人说道,”太夫人,这剩的就放在这儿了,您没事的时候再吃吧。“ 太夫人答应了,同二人说了几句闲话,就让人摆了午膳来了。 琴姨娘服侍着太夫人和平哥儿用膳,刚刚吃到一半,先是平哥儿觉得肚子痛,跑去净房两次还是忍不住,最后连吃的膳食和糕点也都吐了出来,然后是太夫人,刚刚还在替平哥儿着急,这边马上也肚子痛了起来,也是跑了好几趟净房,最后都虚得爬不起来了,只好躺在床上了,琴姨娘和丫头们都吓坏了,琴姨娘派人去请大夫,又派丫头去请了侯爷过来。 徐振祥听了也大吃一惊,连忙就往荣华堂过来了。 太夫人刚刚又去了一趟净房,刚刚躺下来,徐振祥进来走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直打冷颤的太夫人,问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太夫人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你快去看看平哥儿吧,他还吐得厉害呢……“ 徐振祥起身去旁边的榻上看平哥儿,平哥儿又吐又泻的,已经有点昏迷过去了,人事不知,琴姨娘在边上哭着。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请来?“徐振祥有点心烦,喉道。 ”来了,来了“太夫人身边的白兰答道,带着个大夫进来了。 琴姨娘也顾不上回避不回避的了,众人忙替太夫人挽了袖子,那大夫放下药箱,便上前先给太夫人把了脉,看了看面色和舌苔,然后又去给平哥儿把了脉,看了舌苔,问道,”太夫人和小少爷的症状是一样的,请问他们是不是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白兰答道,”没有啊,太夫人和平哥儿才刚一起用膳呢,饭还没吃完就这样了……“ 那大夫点点头,”那让我看看饭菜吧。“ 白兰便带着大夫出去看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饭菜,大夫一一检查过之后,回来说道,”饭菜并没有问题,那么,二位应该是吃了什么别的吧?“ 徐振祥向琴姨娘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母亲和平哥儿还吃了什么?你不是一直跟着平哥儿吗?难道你还不知道了吗?“ 琴姨娘仿佛也吓坏了,”奴婢……奴婢是一直跟着平哥儿,也没……没吃什么……啊,难道是……?“说着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捂住嘴惊恐地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徐振祥皱着眉头说道。 琴姨娘忙对白兰说道,”白兰姑娘,麻烦你把外屋还没吃完的桂花糕和凤梨酥拿过来。“ 白兰点头,去了外屋,一会儿端过来两个碟子,琴姨娘接了过来,递到大夫面前,”大夫,您看看这两个糕点。“ 大夫点头,接了过去,闻了闻,又掰了些碎末细细地看了,伸出舌头尝了点碎末,最后肯定地说道,”应该就是这个了。这两样糕点里头都放了大青叶末,大青叶能解心胃热毒,泻肝胆之实火,是一味良药,但是虚寒脾胃之人却是不可用的,用了就会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恰巧府上太夫人和小少爷都是虚寒脾胃的体质,所以才会上吐下泻的这么厉害。“ ”大青叶?“徐振祥反问道,”谁做的这糕点?“ 出乎意料的是,徐振祥问完话之后,没有人回答他。 丫头们都垂下头,当然不敢告诉他,这桂花糕和凤梨酥就是谨夫人送过来的,徐振祥见下人都不说话,便对大夫说道,”劳烦大夫开方子,替我母亲和孩子止住吐和泻。“ 大夫点点头,徐振祥又吩咐白兰请大夫去外堂开药方熬药。 这才转过身来,对琴姨娘严厉地说道,”快点一五一十地都说来,到底这糕点是谁做的?“ 琴姨娘支吾了半天,才哽哽咽咽地答道,”是……是谨夫人做的,才刚奴婢带着平哥儿去了谨夫人那里,平哥儿嘴馋,讨了两块桂花糕吃,谨夫人又给太夫人送了两碟子过来……谁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徐振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床上躺着的太夫人,刚被喂了几口水,听到琴姨娘的回答,怒道,”这个谨娘,怎么,想害死我和平哥儿吗?我们祖孙俩到底怎么碍着她的眼了,她非要置我们祖孙俩于死地啊?真是好狠的心啊……振祥,振祥,你一定要替娘主持公道啊,不能包庇那个小蹄子……“ 琴姨娘白着脸,犹豫地说道,”太夫人,侯爷,夫人应该也不是成心的,夫人一向通医理,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大概是不知道太夫人和平哥儿的体质吧? 太夫人喝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夫人啊?你家夫人才过世,还躺在祖坟里呢,夫人?这么黑心肠的女人,哪配做我们家的夫人?唉哟,我的肚子又痛了,快,快扶我起来……” 太夫人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肚子痛,扶着丫头又去了趟净房。 听到琴姨娘说这糕点是九娘子做得,并差人送来的,徐振祥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叫人看不明白,琴姨娘惴惴不安地看着徐振祥,也不敢搭话,正好白兰进来回话,“侯爷,药开好了,就去熬药吗?” 徐振祥点点头,白兰便答应了转身出去抓药熬药去了。 ------题外话------ 最近一直在下雪,各位亲出门要注意安全!一米今天开车,全程60码,不敢开快,怕开到河里去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引蛇,出洞 徐振祥黑着脸命人送了大夫出去,丫头熬了药端上来,白兰看着太夫人喝下,琴姨娘看着平哥儿喝下,二人这才止住了吐和泻,太夫人眼看着脸色就好了起来。(.好看的小说)而平哥儿也慢慢醒转,好多了。 太夫人喝了药之后精神好多了,靠在大迎枕上,就开始唠叨了,“这个黑心肝的,亏我还挺看重她的,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琴姨娘抱着平哥儿,在一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徐振祥,徐振祥没有说话,太夫人又接着说道,“还有平哥儿,这孩子怎么就碍着她了?不过是个庶子,还能抢她什么东西不成?” 徐振祥没有回答太夫人,只问白兰道,“这糕点确实是谨夫人送过来的吗?” 白兰怯怯地说道,“是的,是玉梅姐姐亲自送过来的,说是谨夫人采的今年的新桂花作的,叫太夫人尝尝鲜。” “哦?还是玉梅亲自送来的?”徐振祥反问道。 白兰点头称是,太夫人不明就里,还在说着,“胆子也太大了些,光天化日的就想谋害我吗?” 徐振祥不胜其烦,冷冷地说了一句,“母亲,您也说了是光天化日,还是谨娘身边得力的人送来的,谨娘难道是傻子吗,在这糕点动手脚,不是一下子就让人怀疑她了吗?” 太夫人被问的噎了一下,声音低多了,气势也减弱了几分,嘟囔道,“那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徐振祥朝琴姨娘看过来,琴姨娘惊得浑身一个激灵打了个哆嗦,但是面上还是强撑着,借抱紧平哥儿的机会低了头,不敢看徐振祥的眼光。 徐振祥抬腿要往外走,太夫人喊道,“振祥?你就这么走吗?你可得替你娘和平哥儿做主,找出这个下毒的人来,不能叫我们白受了这些苦啊?你可不能替某人藏着掖着啊……” 徐振祥没有回头,只丢了一句话,“放心,决不会放过那个人的!”声音冷冽,叫听的人,尤其是琴姨娘更加哆嗦了。 荣华堂的事情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了,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熬药的,也早有与灵菊交好的小丫头飞跑了去荣月堂,告诉了九娘子这件事。 打发走了小丫头,九娘子冷笑着对几个丫头说,“看见没有,就是有这样的人,想着法子给你头上泼污水。” 珍菊气愤地说道,“幸亏咱们早有防备,只是这人动作也太快了,咱们前脚刚刚送过去的,后脚马上就有毒了?真真是用心险恶。” 玉梅也皱眉道,“她想干什么?这样给夫人泼污水也站不住脚啊,任谁来看,都知道,夫人不会往糕点里下毒,还这么大明大白地送过去,不是招人注意吗?” 九娘子冷静地说道,“她就是要混淆大家的视听,大家都认为不可能是我做的,但事实就是太夫人和平哥儿确实中毒了,这样,言论就造起来了,三人成虎,说着说着,这事也就变成真的了。” 玉梅迟疑地问道,“老太君那也送了一份过去,老太君会不会……?” 众人听到玉梅的话,均吓了一大跳,九娘子却淡定地说道,“老太君那里定然不会有事的。一来,她还没来得及下手,二来,太夫人和平哥儿中毒才更能将污水泼得严实些,老太君那着实没啥必要下毒了。” 寒梅问道,“夫人,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被人陷害吧,听说侯爷也去了荣华堂,侯爷不会相信这是夫人您做的吧?” 九娘子自嘲地笑道,“侯爷如果真的相信是我下的毒,那这府里就真的没有咱们得立脚之地了……”其实她的话没说完,如果徐振祥看不穿这卑劣的技俩,那也就不值得她付出什么了。 寒梅又接着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干些什么?” 九娘子想了想,吩咐道,“玉梅,你去老太君那里,问问看老太君怎么样,然后再将荣华堂的事情告诉老太君,看看老太君的意思怎样。” 玉梅答应了去了。 又对珍菊说道,“将咱们剩下的梅花糕和凤梨酥都拿出来,准备给人查验。” 珍菊也应了,去了,寒梅等不及了,“那我做些什么,夫人?” 九娘子笑道,“你觉得今儿这事是谁做的?” 寒梅想了想,肯定地说道,“我觉得肯定是琴姨娘,因为只有她最有可能有机会投毒,也最有理由往夫人身上泼污水。” “嗯,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样认为,但是这样卑劣的技俩定然不是她身后之人吩咐的,所以,你现在去将这件事情给我在府里大肆地渲染出去,让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件事。” “夫人,您的意思是……?”寒梅不解地问道。 九娘子只说了四个字,“引蛇出洞!” 寒梅想了一会儿便点头,“对,夫人说的不错,那人知道了这件事定然会出面干涉的,咱们只要盯好琴姨娘,看她跟什么人接头就是了。” 九娘子点点头,寒梅这才应了出去了。 九娘子笃悠悠地坐在这儿,喝茶,一会儿工夫,徐振祥大踏步地进来了,九娘子忙起身迎了上去,“侯爷,怎么样了?太夫人和平哥儿好点了吗?” “你都知道了?”徐振祥问道。 九娘子点点头,老实地承认了,“荣华堂的小丫头过来告诉我了。” 徐振祥说道,“大夫说是中了大青叶的毒,你知道大青叶吗?” 九娘子惊讶地问道,“大青叶?那是用来除热毒的,体虚之人不能用的,原来是在桂花糕和凤梨酥里加了这个吗?” 徐振祥点点头,“你精通医理,我就知道绝不可能是你在糕点里加了这东西的。” “怎么,侯爷不相信这下毒之事是我做的吗?”九娘子试探地问道。 徐振祥走到刚才九娘子坐的椅子上坐下,拿了九娘子用过的茶杯喝了口茶,说道,“如果真是你,那母亲和平哥儿岂不是要死上一百回吗?再说了,谨娘,你不是这样的人!” 一句“你不是这样的人!”将九娘子结结实实地震住了,她反复品味着这句话,有甜有涩还有几丝酸意,“那侯爷能告诉我,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九娘子走到徐振祥身边,蹲了下来,将头放在徐振祥的膝盖上,轻声问道。 徐振祥轻轻抚着九娘子的头发,“谨娘,你是一个冰雪聪明自视甚高的人,所以,你不屑与去做这样宵小之事,身处尴尬的妾位,却也从来不争宠,也不轻易敞开心门,要得到你的认可,真的很难。” 徐振祥的话再度让九娘子有点哽咽了,难得徐振祥将自己看得这样清楚,剖析得这样明白,可是,为什么这么晚才让她遇到他呢?为什么她遇到他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她了呢?九娘子轻轻感叹着命运的捉弄,抬起头来,直起身子,第一次主动地吻上了徐振祥的唇。 徐振祥没有想到九娘子今儿这么主动,不由得身子一振,双臂环住了九娘子的纤腰,徐振祥的唇冰冷,九娘子的吻慢慢将这冰唇边的火热,从徐振祥的喉底传出深深的叹息声,淹没在二人的唇舌纠缠之中…… 好久好久,二人才分了开来,九娘子捧着徐振祥的脸,“文君,如果有下辈子,请让我先遇到你,好吗?” 徐振祥看着眼神妩媚迷离的九娘子,紧紧地搂住她,在九娘子耳边呢喃,“为何要等下辈子,这辈子我绝不会放开你的。(.好看的小说)” 九娘子叹息道,“这辈子,我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不,不准你这么说,在我心里,你就是在那里,是独一无二的,不存在什么早不早晚不晚的。”徐振祥霸道地说着,将九娘子的脸扳了过来,贴着那诱人的红唇又是一顿缠绵…… 好半天,二人才再度分开,九娘子怕他再来,忙问道,“那这事,你看……怎么办?” 徐振祥说道,“是谁做的,你知道了,是吗?” 九娘子点点头,“我只是觉得她有点太急了,这么仓促地动手,不一定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啊。” 徐振祥冷笑道,“她以为我不动她是为了什么吗?不过是想引出她身后的人罢了,等到那人一露面,我肯定会好好地收拾她的,不过这之前,还要暂时先委屈你一段时间,府里可能会有些风言风语,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相信老太太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九娘子点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没事的,我这边都安排好了,寒梅已经盯着她了,你那边也要注意,别让那幕后之人跑了。” 徐振祥点头,“我会的,你也要当心点,万一狗急跳墙了呢,你还是带好寒梅,另外我还安排了徐灵徐云二人在暗地里保护你,你需要的时候就直接吩咐他们就好了。” 九娘子应了,徐振祥这才再次将九娘子搂入怀里,“等这些破事都弄完,分好家,我带你去江南,去看杏花春雨,去江上卧听秋风,去独钓寒江雪……去一切你想去的地方……” 九娘子也紧紧地回搂住徐振祥,“嗯,我等着你!” 待徐振祥走出荣月堂的时候,已经恢复了黑脸的样子,看上去似乎还有隐隐的怒火,于是府里的下人又开始猜测起了徐振祥和九娘子吵架的事情来了。 荣安堂里,老太君已经听完了玉梅的话,老太君的脸色也阴沉得厉害,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玉梅回了荣月堂。 府里的几个主子都没有说话,下人们更加热衷于议论到底谁下毒了,九娘子依旧每日里去处理庶务,闲时打理打理花草,做做针线,倒也滋润自在,当然闲话也听了不少,但九娘子总是左耳听右耳出,也没什么在意的。荣月堂的下人们也被九娘子都嘱咐过了,大家也都决口不提此事。 这时,最紧张难受的莫过于琴姨娘了,徐振祥不发话,老太君那边也没有动静,太夫人只是聒噪地吵闹,却也没人理会她,更别提九娘子了,仿佛比以前还要滋润了,这些都让琴姨娘难受,如坐针毡般坐立不安。 这一日的晚上,都过了三更天了,琴姨娘披着黑色的大披风出了门。但是这次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院门外的高高的樟树上候了多时的寒梅,惊喜且小心地跟上了琴姨娘。 琴姨娘穿花拂柳,来到了园子里的最后边,还是那棵大樟树后,一个罗锅打扮的人候在了那里。 “你这个蠢货,谁让你自作主张出此下策的?”那个罗锅低沉的嗓音在黑衣里显得特别突兀。 琴姨娘慌张地说道,“那怎么办,我实在是忍不了了,也等不下去了,难道就看这平哥儿的身份越来越低吗?已经有了个泽哥儿,我不想……” “你不想什么?不是告诉过你吗,我自有分寸,这个侯府迟早都是平哥儿的,你急什么?”那个罗锅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怕侯爷,真的怕,那燕姨娘已经半死不活的了,侯爷看我的眼神,我总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我怕也落个和燕姨娘一样甚至是比她还惨的下场。”琴姨娘想起徐振祥看她的眼神就不禁哆嗦了起来。 “你这个没用蠢妇,有什么好怕的,你还有平哥儿在手,说到底你也是平哥儿的生母,那泽哥儿能不能长大还两说,谁敢慢待你们娘俩?就是他徐振祥,也不得不为侯府的将来考虑,只可惜,他不知道……嘿嘿。”那个罗锅得意地奸笑了起来。 寒梅正想冲出去,转念又一想,自己这么贸然冲出去了,很有可能就惊着那罗锅,自己也没有把握就制住那个罗锅,还是且等等,跟踪那个罗锅,看看他到底是谁再说。 那罗锅又同琴姨娘窸窸嗖嗖地说了半天,二人才分开,琴姨娘自原路返了回去,而那罗锅则向反方向走了。 寒梅咬了咬牙,便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那人显然也是个练家子,脚底下功夫不弱,寒梅跟了一会儿,那人便转入一道月洞门就不见了。 寒梅也跟着转了进去,却没发现那人的踪迹,正四处打量呢,一柄短匕首无声无息地朝着寒梅刺了过来,寒梅立马感受到了短匕首带过的那寒寒的风,一个侧身避了过去,后头看,才发现那个人正站在自己身后,也不说话,第二招马上跟着过来了。 寒梅也来不及细想,刷地一下亮了自己的兵器,是一把缠在腰间的软剑,二人就在这黑夜里过起招来。 那人可能是乔装了一番,黑色的头巾黑色的帕子蒙脸,背上还弯着,似乎就是个罗锅,但是寒梅看那人的动作身手,却觉得那罗锅不像是真的。 二人过了几十招,那人无心恋战,露了个破绽给寒梅,转身要跑,寒梅哪里能容他跑掉,追了上去。 然而还不等寒梅追上他,那人回身就扔了一枚暗器,寒梅心道一个不好,也顾不得其他,长剑一下子出手朝那人右胳膊划去,那人闷哼一声,捂着受伤的胳膊逃走了。 寒梅也被那暗器打在了左胳膊上,黑夜里也看不清,只摸了一手粘糊糊的血,寒梅无法,只得返回了荣月堂。 九娘子被珍菊叫醒,徐振祥也醒了,问道,“怎么回事?” 珍菊掌着灯说道,“寒梅回来了,还受伤了。” 九娘子一惊,披了衣裳起身,对徐振祥说道,“侯爷,我去看看。”说罢便和珍菊一起走出了里屋。 走到寒梅平常和玉梅住的屋子里,玉梅正在打水给寒梅清洗伤口呢,打在寒梅左胳膊上的是一支流星镖,这也是听寒梅说的,好在镖上没有毒,只是受了点伤罢了。 九娘子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珍菊,你赶紧去门上叫个人去请个大夫来。” 珍菊正准备去呢,寒梅喊住珍菊,对九娘子说道,“不妨事的,夫人,用不着请大夫,这样的小伤我自己就能处理。再说了,您这么晚了还大张旗鼓地派人去请大夫,不知道的又该嘴碎地编排您了,还是别去了,伤药我自己都有的,只要麻烦玉梅每天替我换换药就行了。” 玉梅也赶紧说道,“寒梅姑娘说的有理,夫人您还是听寒梅的吧,有奴婢在这,肯定把她给照顾好的。” 九娘子担忧地说道,“我不怕别人编排,那算个什么,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口如果处理不好化脓就麻烦了。” 寒梅些微有些感动,又说道,“夫人,我这伤也不是白受的,那个人,那个与琴姨娘接头的罗锅,也被我的剑伤了右手的胳膊,夫人,明儿您和侯爷只要在府里找到那个右手胳膊受伤的人就是了。” 九娘子严肃地说道,“寒梅,这次就罢了,下次千万不可如此鲁莽了,明显那人是诱你追去的,万一这镖上有毒呢,或者万一他还有同伙呢?没有什么比你们人更重要了,我宁愿没有这个线索,也不想你们当中的谁受到伤害。” “我再说一遍,人最重要,人在什么都好说,别的都是其次。明白了吗?”九娘子不放心,又说了一句。 这下子,不光是寒梅了,连珍菊玉梅都眼眶有些泛红,都应了,在寒梅的再三催促下河玉梅的再三保证下,九娘子又看了看寒梅的伤口,确定问题不大,这才由珍菊送回了正房。 九娘子自己接过了珍菊手中的风灯,赶了珍菊去睡,自己进了里屋,徐振祥还没睡下,靠在床头,见九娘子进来上床,忙将九娘子抱在怀里,替她搓着手脚,“外头冷吗?你瞧瞧你,这么一会子工夫就手脚冰凉了。” 九娘子享受着徐振祥大而温暖的手的揉搓,一边点头,“嗯,天气渐凉了。” “怎么回事?寒梅怎么会受的伤?谁伤了她?”徐振祥带九娘子手脚都热乎了,这才将九娘子的肩揽在自己的肩头,问道。 九娘子这才将寒梅的盯梢和跟踪一一告诉给了徐振祥,“听寒梅说,那人应该是个年轻男子,个子很高,所以才总装罗锅掩饰身高,还有,他逃跑的方向是往西面而去,西面住的是二房和振福他们,而且寒梅还伤了那人的右胳膊,文君,你说那人会是谁呢?” 徐振祥沉思了一会儿,笑道,“用不着猜,明儿咱们一试就知道了。” “试?怎么试?难不成将他们衣袖都拉开一个一个看吗?要不然……”九娘子自己话还没说完,脑子里马上灵光一现,差点跳起来,说道,“你是说……?” 徐振祥点头,“可是用什么理由呢?”九娘子又头疼起这个来了。 “什么理由都可以不用,你就只管派人去请,将四房都请来,只是麻烦你了,要准备宴席,还要留心异常。”徐振祥说道。 “那如果那人不肯来呢?”九娘子又偏着头问道。 “他不会不来的,经过今儿晚上这么一闹,他肯定也知道我们开始怀疑了,而明儿那场宴席他自然也会明白我们的用意,如果他不来,岂不是让自己更加地可疑了吗?”徐振祥抽出了自己有点酸麻的手,换了个姿势将九娘子拥在怀里,“所以,他不仅回来,而且会准备充分,让咱们看不出来的。” “嗯,有道理。”九娘子点点头,“只要他敢来,咱们就一定会发现他的。”说着说着,打了个呵欠。 徐振祥轻笑道,“看看你,都累了吧,还不快点睡觉,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想的太多了,交给我就好了,你只管请人,备好宴席就可。” 九娘子点点头,确实是困了,便往下一缩,钻到了被窝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马上就闭了起来,嘴里还嘟囔道,“哎呀,真舒服啊,为什么总是这么困呢?” 徐振祥笑了笑,倾着身子吹熄了床前的灯,然后放下了帐幔,躺了下来,将九娘子搂到了自己的怀里,这才闭眼安睡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掩盖,弥彰 第二日起来,九娘子便派人去各房传话,又去厨房里交待了晚上的宴席,并拿了一百两银子给李妈妈,让她去白云人家定一些稀奇菜品回来加菜,也减轻一点厨房的压力,李妈妈高兴地接了钱,自去准备了。 宴席就摆在荣安堂的前院里,老太君也能上座,也图个热闹。 一切都布置好了,九娘子就去看寒梅去了,寒梅也坐不住,九娘子吩咐了玉梅看顾她,她便被玉梅看的死死的,不许她练功,不许她来回走动,不许她这个不许她那个的,见九娘子进来,便赶紧上前诉苦。 九娘子听了,笑着说道,“玉梅做的对,就该这样对你。” 寒梅一脸苦笑,“哎哟,夫人,求您了,别这么把我圈在房里,以前比这重的多的伤我都受过,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九娘子正色道,“你真的没问题吗?” 寒梅也郑重地点头,“没问题,夫人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好了。” 九娘子点点头,“我和侯爷商量过了,今儿晚上请各房的人去荣安堂用膳,我想让你站在我的身后,时时帮我留意着到底哪个是右胳膊受了你一剑的那个人,你有把握看出来吗?” 寒梅点头,“我不敢保证百分百看出来,但是如果让我有机会近看,我一定能看出来他是谁。” 九娘子说道,“好,就这么着,你好好歇着,晚上你就跟在我身后,也不要动手,只管看就是了。” 寒梅应了,九娘子又嘱咐了玉梅几句,这才转身出了二人的屋子。 回到正房,九娘子又让灵菊去请琴姨娘,说道,“你就告诉她,说侯爷和我晚上要待客,叫她晚上早点来,给我帮帮忙,打打下手。” 灵菊应了自去了,待回来时告诉九娘子,“琴姨娘一开始很犹豫,说什么自己身份不高,不配给夫人您打下手什么之类的,后来才勉强答应的。” “哼,难道这会子了,她还想清清白白的不成?”九娘子冷冷地说道。 九娘子下午早早地就去了荣安堂,老太君正看着翠竹,现在应该叫张二媳妇了,正带着个小丫头给泽哥儿喂奶呢。 泽哥儿已经四个多月了,到现在还不算硬实,身体也软软的,吃东西也费劲,老太君派人去京郊买的牛乳,掺着米汤,每天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这才让泽哥儿稍稍能吃得下一点。但毕竟是早产了,又受了惊吓的,还是比同龄的孩子们差了很多。 老太君见九娘子走了进来,便将她召到自己身边坐了,问道,“上次的事我也没问你,今儿瞧见你了,你便说说看,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九娘子笑道,“老太太,您说我是那下毒的人吗?” 老太君认真的摇头,“不,不是,那样的蠢事,你做不出来。而做这蠢事的人,也有一颗黑心,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不怕天打雷劈。” 听老太君这么说,九娘子便知道了老太君肯定也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肯定是徐振祥跟老太君提过了,先不说这事,所以老太君才将这事压得这么紧。 二人这边说着话,那边泽哥儿吃了几口也停了,不肯再吃。奶妈抱着他来回走着拍着,累了再换另一个奶妈子来抱着哄着。 九娘子看到这样,便问道,“泽哥儿这么大了,为什么不放在床上睡呢?” 老太君叹气道,“这孩子就这样脾气,一点都不能受委屈呢,你将他一放在床上,他马上就能给你哭断气去,谁敢惹她啊。” “那这样照看他的人多累啊?”九娘子说道。[]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请了两个奶妈,还有那几个丫头,大伙轮流来吧,辛苦点也就罢了,我怕这孩子这里有不好的……”老太君指了指脑袋。 “怎么回呢,老太君您想多了,泽哥儿不过就是早出来了几天,哪里还能就看到将来呢?”九娘子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所以,贞娘临死前还将孩子托付给我了,这下可好了,难道以后的退休日子,都是只有这些老货陪吗?”老太君唏嘘道。 九娘子忙转移开话题,唤了翠竹也就是张二媳妇过来,问道,“你在泽哥儿这里可还习惯?” 翠竹点头,“很习惯了,泽哥儿也还比较认奴婢,所以也不累。” 九娘子点点头,“你家大伯子和公公都在府里的帐房呆着,改日叫他们到我那去一趟,我还有事要请教他们呢。” 翠竹忙说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他们就是了,哪里谈得上请教二字,夫人真实说话太客气了。” 老太君也笑道,“呵呵,这孩子,就是这点特别讨我喜欢,不张扬,不拿腔拿调的。有她们在泽哥儿身边,我也放心,谨娘,这事你办得不错。” 九娘子也笑道,“老太太,你这次可是夸错谨娘了,本来我是偷懒的想法,想着有姐姐的得力丫头帮着照顾泽哥儿,我不就能省点心嘛。” “哦?是吗?那我老婆子可真是不该夸你了,你啊,该打。”老太君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连带这翠竹和其他的丫头也都笑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各房的人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九娘子就带着玉梅灵菊等人帮忙布置什么的,二太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我说谨娘,你们大房今儿为何请我们大家吃酒啊?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难不成是你有了身子?” 众人都知道九娘子过门了这么久也没有身孕,下人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关键侯爷还几乎天天都歇在荣月堂,于是有的人就在说九娘子也不容易受孕,也有人说是过世的贞娘给九娘子下了药,九娘子怀不上孩子,甚至有人说曹府出来的姑娘大多都有点问题之类的等等等等。 因此二太夫人自以为抓住了九娘子的痛脚,这么一说,九娘子定然翻脸什么的,结果九娘子只是笑道,“二太夫人怎么也恁的市侩了,非要有什么喜事侯爷才能叫大家伙一起吃个饭吗?再说了,孩子什么的,也是缘分,如果有几个不知孝顺不明事理的儿女,还不如没有孩子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九娘子这话明里暗里仿佛都在说二房一样,偏偏九娘子有没有指名道姓的,二太夫人只得无力地气哼哼地说了句,“谨娘你说的倒是轻松,将来真的没有孩子时我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了。” 九娘子也懒怠再多去理会她,转身同三太夫人和四太夫人说起话来了,三太夫人人还比较温和,四太夫人就直接多了,撞了撞九娘子的胳膊,“别理那老货,一天到晚把眼睛盯在别人身上,也不看看自己个什么德行。” 一句话说的三太夫人也微微笑了,三人说起今儿的菜品和衣裳首饰来,一会儿年轻一辈的媳妇们也都来了,振华媳妇连招呼都没有跟九娘子打一声,就到二太夫人身边去了。 另外几个堂弟妹都过来跟九娘子打了招呼,九娘子也一一微笑地回应了,振福媳妇更是走过来说道,“小嫂嫂,您辛苦了,这么忙还得招待我们,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九娘子对这个庶弟妹感觉还不错,人很低调老实的样子,且为人也很热心,便说道,“都准备好了,没什么要你帮的了,叫下人们去忙就是了,你就等着一会儿吃饭就好了。(.好看的小说)” 振福媳妇红着脸说道,“我向来比较蠢笨一些,还请小嫂嫂有空也多教教我,好让我也跟着学着点。” 九娘子诧异地看向振福媳妇,这个年轻的圆圆脸的小媳妇,真的很难将她和那个眼神阴郁叫人满身不舒服的振福联系起来。 “弟妹说什么呢,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我有什么可教给你的,不过你要是愿意就常到我那去坐坐,我们说说话喝喝茶什么的也好。”九娘子说道。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常去吗?”那振福媳妇不相信般,惊喜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吗?”九娘子反问道。 “哦,不,不,没什么问题,那我以后可就常常去了。”振福媳妇有一瞬间的迟钝,赶紧说道。 九娘子点点头,正好这时,看见灵菊带着寒梅和琴姨娘进来了,便对振福媳妇点点头,“你先坐会,我去忙一下。” 振福媳妇忙应道,“小嫂嫂赶紧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九娘子歉意地笑笑,便走了过去,对寒梅说道,“你跟在我身边就好了。”寒梅点头应了。 然后对琴姨娘说道,“你去帮忙给各房的奶奶们倒茶吧,她们手脚不及你伶俐,再者你也知道她们各人的喜好。” 琴姨娘答应了,到茶房去准备了。 九娘子对玉梅和寒梅点头,示意二人跟着她一起走向净房。 玉梅守在净房的外面,九娘子对寒梅说道,“呆会你主要观察有没有谁右手有问题的,还有,琴姨娘的神色你也多注意着点。” 寒梅点点头,“侯爷也会多加关注的,所以,如果有什么情况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切自有侯爷安排,你只要来回了我就是了。” 寒梅应了,二人这才从净房走出来,走回到厅里。 女人都是先来的,大家坐了喝茶吃瓜子的闲聊,好半天,男人们才慢吞吞地来了,九娘子正同几个年轻媳妇说话呢,便不由得将目光转向花厅的门口。 老侯爷带着二老太爷、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众人忙呼啦啦地起身行礼,四位老太爷先去给老太君见了礼,才各自坐下,然后就是徐振祥带着几个爷走了进来。 徐振祥走在最前面,后边跟着振华振强他们,九娘子留心看去,振幅走在最后,众人的脸上都轻松自在,边说边笑,连平常看起来很阴郁的振福也是笑着和前边的振杰说着说着什么。 仅从面上来看,看不出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众人进了屋,媳妇娘子们又是一阵起身行礼请安之声,到最后,还是老太君发话了,众人这才围坐在三张八仙桌旁,因为今儿只是家人聚聚,所以小孩子和姨娘们都没有叫来。 徐振祥和九娘子分别坐在了年轻爷们一桌和年轻媳妇一桌。九娘子拍手,丫头们便开始上菜了,在九娘子的精心准备之下,菜品非常丰盛雅致,因为还在贞娘孝期,所以,只预备了点糯米甜酒。 徐振祥率先举杯,说道,“前些日子,因为贞娘的事,让大家伙都跟着辛苦了,今儿借这个机会,用这杯甜酒,我敬大家一杯,多谢大家的相帮和扶持!来,我先干为敬!”说罢,便举杯仰头一干而净。 九娘子也起身对各位年轻的媳妇说道,“那谨娘也冒犯一回,代表大房敬各位弟妹,多谢你们的支持和帮助了。我也先干为敬。”说罢也举杯干了。 爷们也都起身,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徐振祥不露声色地打量着,那边桌上的九娘子也在悄悄打量着爷们脸上的表情,九娘子身后的寒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徐振祥那一桌的人。 侯府的年轻爷们里头没有左撇子,唯独只有二老太爷是个左撇子,因此,众爷们都是用的右手举杯,这么一举杯,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爷们和年轻娘子们也都一饮而尽,这才坐下来吃菜。 徐振祥左手边便是徐振福,徐振祥刚坐下来,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就走过来和徐振祥喝起酒来 徐振祥再三推辞,也到底还是被他们俩灌了几杯酒下肚,坐下来时,便有点晃悠了,可能是坐的力度大了点,坐下来时左手的胳膊肘便撞到了正在夹着菜吃饭的徐振福,只听到“啪”的一声,徐振福手上的乌木筷子便掉在了地上。 众人听到声音,忙都转过头去安看,徐振福的脸上机不可差的白了白,便伸出手去,去将地上的筷子捡回来。 徐振祥说道,“振福,怎么了,是我不小心,被三叔和四叔灌的有点多了,没站住,撞到你了,别见怪。” 徐振祥这么一说,众人忙又将眼光都到徐振福的面上,徐振福面色马上恢复了正常,“没事,大哥。”说罢,将筷子放在桌上,唤道,“给我换双筷子来。” 马上有丫头去办了,一会儿给徐振福拿了一双富贵荷花的筷子,徐振祥接了过去,而那边桌上的振福媳妇有点子小小的不对劲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的徐振福。 九娘子也看着徐振福从地上拣起筷子来,放在桌上,又接过那个丫头给新拿了筷子,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毫无顿涩之感,让她对这个振福产生兴趣的是振福媳妇的表情。 在看到徐振福被徐振祥撞到之后,振福媳妇马上就小声地“啊”了一声,但是因为当时筷子调地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声音,所以,只有坐在她身边的九娘子,在高度关注之下才听到了。 九娘子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看振福媳妇,她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小失态,还在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相公。 九娘子觉得有点好奇,振福媳妇的面上似乎有担心,担心什么?九娘子又看了看和徐振祥谈笑自如的徐振福,再盯着徐振福的右手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 众人马上就把这个小小的插曲给忘掉了,喝酒的喝酒,品菜的品菜,九娘子自然是不会将心思都放在吃饭上,还是在注意周边的情况。 中间,徐振福要了一回茶,但是给他上茶的却不是丫头,而是琴姨娘亲自端了一盖碗的茶朝着徐振福走了过去。 九娘子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却也想不出来,那琴姨娘走到徐振福的身边还有两步远的时候,九娘子身后的寒梅轻声说了句,“不好!” 九娘子也顿时醒悟过来,然而已经迟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琴姨娘竟然摔倒了,那杯茶直接就往前泼在了徐振福的右手胳膊上。 顿时,茶盏掉落在地的声音,振福媳妇的惊呼声,琴姨娘惊恐地叫声……响成一片。 九娘子心里叹息着,连忙起身,过去看看情况。 振福媳妇早就跑了过去,托着徐振福的右手胳膊,一边高声喝斥琴姨娘,“你怎么回事?会不会干活了,端个茶你还能泼到我相公身上,要是把我相公烫伤了,看我不求嫂嫂狠狠地罚你!” 九娘子有些惊诧,这还是刚才那个红着脸说话的那个小媳妇吗? 琴姨娘跪在徐振福身前,脸色苍白,不住地磕头求饶,“奴婢该死,奴婢一时大意,不知怎么的就绊了一下,请二爷二奶奶恕罪。” 徐振祥坐在徐振福的身边,也被沾到一点水渍,他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却没有说话。 还是徐振福说道,“算了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烫了一下而已。” 振福媳妇还要说话,九娘子赶紧插嘴说道,“大家都别围在这里了,先让弟妹去给振福兄弟换身干净衣裳吧,再请大夫好好看看,看看有没有烫伤。” 徐振福说道,“多谢小嫂嫂关心,没事的,不用麻烦叫大夫看了,我擦点烫伤膏就好了。” 九娘子笑道,“不麻烦,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马上就到。振福兄弟稍待,弟妹,你还是先陪他去换身衣裳吧。” 听到九娘子说已经请了大夫,徐振福还想说些什么时,老太君也发话了,“振福家的,你还不听你小嫂嫂的话,去给他换身衣裳,一会儿该脱不下来了,更疼,大夫来了也好看不是?” 老太君都发话了,振福媳妇只好扶了徐振福起身去后堂换衣裳去了。 琴姨娘还兀自跪在地上抽泣着,早有丫头上来将碎茶盏茶叶什么的清理干净了,老太君虎着脸,“做事怎么这么毛躁,也不像你这着孩子平日里的性子啊。算了,你先起来吧,一会儿看看振福怎么说。” 琴姨娘这才起身,退到了一边,还在一边抹着眼泪。 一会儿工夫,大夫已经来了,振福媳妇也扶着徐振福走了出来,徐振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只右手的袖子还耷拉着,没有穿上去。 徐振福走到太师椅边坐下,那大夫放下药箱,掀开了他的袖子察看了起来,徐振祥和九娘子还有寒梅也非常紧张地走到他的身边看着。 掀开之后的状况,叫一向冷静的九娘子也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没惊得出了声,徐振福的右胳膊全部被烫得通红,大部分都起了燎泡,有一部分还被烫得肉都翻了出来,叫人看了直犯憷。 几个年轻的小媳妇看已经就忍不住了,躲到旁边去了,振福媳妇一脸的焦急,徐振福倒是神情自若,九娘子甚至觉得他有几分轻松的感觉。 徐振祥站在徐振福身旁,如有所思地盯着伤口看了很久。 大夫给徐振福清理着伤口,徐振福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大夫清理好之后,给徐振福抹上了药膏,这才用白色的纱布将伤口轻轻包裹了起来。 这才说道,“二爷这是被非常滚烫的开水烫的吧,也亏了二爷能忍住,怎么会有这么烫的茶水,我给二爷开副药,然后再坚持换药,有上一个月就该彻底好了。” 徐振福点点头,振福媳妇急切地问道,“那以后会不会留疤?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 “我一个男子,有什么可考虑这些的,妇人之见,大夫不用理会。”徐振福斥道。 大夫微微有点尴尬,“夫人请放心,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至于伤疤什么的,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的,不大碍事的。” 振福媳妇刚刚被训得头也抬不起来,这才松了口气,敛身谢道,“多谢大夫了!” 大夫点点头,便随着丫头出去开药方了,太夫人对琴姨娘说道,“你还傻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给二爷赔礼吗?” 琴姨娘这才低着头走过来,跪到徐振福的身前,“奴婢给二爷赔罪了,奴婢粗手粗脚烫伤了二爷,还请二爷责罚!” 徐振福表情淡然,神情冷漠,“也没什么,只是下次要当心,要是烫着侯爷或者小嫂嫂该如何是好?以后做事仔细点!” 第一百二十三章 撺掇,夺权? 众人都没想到徐振福会这么就算了,琴姨娘泣道,“多谢二爷宽恕,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九娘子便上前说道,“多谢二叔宽待,琴姨娘是我们房里的人,今儿也是我叫她来帮忙的,没想到会烫到二叔,我在这也给二叔赔个不是,我那还有些宫廷秘药,专制烫伤,一会儿我叫丫头送到你那去,就当是给你赔罪吧。” 徐振福说道,“小嫂嫂客气了,这怎么会有您的不是呢,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都别放在心上了吧。” 太夫人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好在振福也没伤得太重,谨娘呢,也赔过罪了,好了,咱们都坐下来继续用吧。” 徐振福便提出来先行回房歇着,老太君说道,“那也是应当的,振福媳妇,好生服侍着,别让他再累着。” 振福媳妇答应了,夫妻二人给众人道了辞,这才出了花厅回自己房里去了。 徐振祥和九娘子相视一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可惜之意。 跳过这个小插曲,众人依旧坐了下来喝酒品菜,说闲话,时间倒也过得飞快,老太君最先支持不住先去歇着了,众娘子们也跟着去歇着了,徐振祥带着徐振华几个直喝到月上中天才罢。 荣福堂里,徐振福黑着脸坐在西间的炕上,振福媳妇端了茶进来,看着他的脸色,将茶放在他手边的炕桌上,嗫嚅着问道,“二爷,可还要用点什么?” 徐振福冷着脸答道,“不用了!” 振福媳妇应了一声,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二人就这么一坐一站,徐振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振福媳妇便觉得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有些尴尬,便要悄悄退出去。 刚动步子,徐振福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叫你同那谨娘走近一点,你可有照做?” 振福媳妇顿时觉得自己的后背森凉森凉的,赶紧答道,“都照您的吩咐做了,小嫂嫂也叫我常上她那去坐坐。” “嗯,别忘了我交代过的事情!”徐振福嗯了一声又吩咐道。 振福媳妇忙应了,见徐振福又不再开口说话了,忙转身走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里屋的门。 走出了里屋,走出了有徐振福的空间,振福媳妇这才感觉到了一丝放松,这才走到了自己日常呆的东间里。 徐振福坐在西间,半晌才抚着自己的右胳膊,冷笑道,“想试探我?哼,凭你们那几下子,真是痴人说梦!走着瞧!” 而在荣月堂里,九娘子已经洗漱好,坐在窗下的书案前看书,一边等着徐振祥回来。 过了好久,徐振祥才满身酒气地回来,九娘子忙打水服侍着他洗漱了换了衣裳,二人一起坐在书案前,“侯爷,喝多了吗?” 徐振祥摇摇头,“这点子糯米甜酒,哪里就能喝多了?我不过是同他们几个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九娘子叹气,“这样看来,二叔的嫌疑最大了。” 徐振祥点头,“这就叫欲盖弥彰吧,如果他今儿不是故意这么烫伤了胳膊,我或许还只是怀疑他,却不敢肯定,这么以来,可以肯定昨儿晚上与寒梅交手的肯定就是他了,虽然伤口让他被开水烫坏了,但也表明了他是心里有鬼的。” “嗯,我不明白的是,二叔和琴姨娘到底认不认识的?他们二人之间……”说到一半,意识到这也或许是让徐振祥戴绿帽子的事,忙打住了,看向徐振祥。 徐振祥果然黑了脸,表情有几分冷冽,“谨娘,你不用不好说出来,这样一来的话,连平哥儿我都要怀疑上几分。[.超多好看小说]” “不会吧?难道她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九娘子反问道,如果说平哥儿的身份也值得怀疑的话,那么琴姨娘的下场将会很惨很惨!同时,也让九娘子感觉到一阵恶寒,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阴谋,布局了多久的阴谋,直到如今才露出这么冰山的一角?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呢?”九娘子问道。 “既然他们如此着急,那咱们也不要再看戏了,总该给他们来点好看的。”徐振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道。 “你的意思是……?”九娘子问道。 “你只要和平常一样就行,千万不要和二房的人和振福的人走得太近,外头的事情我自有安排。”徐振祥说道。 九娘子嗯了一声答应了,既然徐振祥有安排,那她也不想去多费脑子,打理好后院的事就好。 这一日,九娘子刚刚从荣禧堂回来,振福媳妇便来了,带着自己做的两样糕点,九娘子将她带到西间,二人坐下,珍菊奉上茶来,振福媳妇起身接了,“还要劳烦姑娘了!” 珍菊倒被她弄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三奶奶客气了,这也是奴婢该做的。” 振福媳妇便对九娘子说道,“小嫂嫂调理出来的人都这么知礼懂事,还这么秀气,珍菊姑娘多大了?” 珍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脸红了一红,“奴婢十八了。”答完了便退下了。 看着珍菊退了出去,振福媳妇这才回过身来对九娘子说道,“早就想到小嫂嫂这来了,原来总是怕小嫂嫂忙,不肯搭理我,早知道小嫂嫂这么好亲近,我就该早点过来。” 九娘子笑道,“就是现在常来也不迟啊。二叔怎么样,伤势好点了吗?” 振福媳妇答道,“好多了呢,他这个人,就是个拼命三郎,饶是手受了伤,还天天去铺子里,一天也不肯歇一下。” 九娘子突然来了兴趣,问道,“二叔一直都是在铺子里吗?怎么也没想到要走仕途呢?我看二叔肯定也是个聪明人,读书肯定也很好的。” 振福媳妇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偏偏他是个一根筋的,总想着自己是个庶出的,家里又有侯爷这个顶梁柱,他就想着不如把府里的外院的铺子管起来,这样将来和侯爷一个有权,一个打理好钱,咱们侯府也能将这百年基业传承下去不是?” 如果不是知道徐振福背后做了什么的话,九娘子还真就要被她这番话给感动了呢,庶出的身份已经很讨人同情了,偏偏还做出这么牺牲的样子来,叫人看了都不禁感叹他的宽容和奉献。 九娘子在心底笑了笑,又问道,“那你们成亲了这么久,怎么还不想要孩子呢?” 提到这个,振福媳妇的眼睛马上就红了,拿了帕子按了按眼角,说道,“都是我的不好,也不知道看过多少大夫,吃过多少药,但总是说我身子虚,宫寒,不易怀上子嗣,我也劝相公纳妾来着,可是相公死活不肯,说是就算没有孩子,将来大不了从族里过继一个也是一样的,我也很是羞愧,一般人家要是遇到我这样的,早就该被休了。” 九娘子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只好安慰了几句,“多看几个大夫,等年纪再大上一点,说不定就看好了,别急,反正也是急不来的。” 振福媳妇点点头,“小嫂嫂,你过门的日子也不短了,怎么也没有动静呢?” 九娘子假意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我也想有个孩子,到底是个依靠不是,谁知道就是没有,我也没有功夫请大夫来看,反正我们房里已经有了平哥儿和泽哥儿,我也不急,慢慢来吧。” 振福媳妇低声说道,“话虽如此说,但是小嫂嫂,说句不敬的话,那到底也不是您亲生的不是?还是早日有个自己的孩子最好。” 九娘子点头,“嗯,可是有什么法子呢?我就是急,也是没用的啊。” 振福媳妇便凑近了一点,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倒是有个庙里相熟的师傅,替人请愿最是灵的,哪天我带小嫂嫂去上香,求求去,说不定就有好信了呢。” 九娘子心底暗笑,如果说这个师傅这么灵验的话,她就不会一直没有子嗣了,但是这话也没有说出来,九娘子想看看这振福媳妇到底想说什么,想干什么。 于是假装很好奇的样子,“哦,真的吗?那就托给你了,哪天你一定要带我去看看,钱不是问题,花多少钱我都愿意,只要灵验。” 振福媳妇点头,“小嫂嫂你放心好了,我先去派人打听打听,看看那个师傅云游回来了吗?若是有信,我再来告诉您,到时候咱俩一起去。” 九娘子应了,又再三问了,二人这才定了下来,说了半天闲话,九娘子叫了珍菊进来送振福媳妇出去。 珍菊送完人回来,就满脸通红的,气呼呼地跑进来,满眼含泪地说道,“夫人,求您许奴婢一辈子伺候您吧,奴婢不想给人家做小。” 说完,也觉得这话膈应了九娘子,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是有心冲夫人来的,实在是那三奶奶,说话太让奴婢难堪了。” “哦,她说什么了,你气成这样?”九娘子随口问道。 珍菊咬咬嘴唇,说道,“奴婢是打定主意跟定夫人您的,那三奶奶却问我愿不愿意给二爷作小,还说什么一进门就抬姨娘什么的,夫人,奴婢在这说几句大不敬的话,奴婢跟着夫人,眼看着夫人吃了不少苦,奴婢愿意像翠竹她们一样,找个老实人嫁了,还回来服侍夫人,要不然就一辈子不嫁也行。” 九娘子微微笑道,“就这么点子事,给你气成这样啊?珍菊,你跟我也挺长日子了,你还不知道吗?别说是二爷,就是侯爷看上你了,我都不舍得将你送去作小呢,你放心好了,让他们做春秋大梦去吧,想挖走我身边的人,没门!” 珍菊红了脸,啐道,“奴婢跟您说心里话,您倒笑话起奴婢来了,奴婢不依,奴婢出去了。”说罢自顾自起身跑了出去。 迎面碰上掀了帘子进来的玉梅,“嘿,这丫头,怎么没规没矩的,跑什么呢?” 九娘子自己乐得直笑,将玉梅给弄糊涂了。 荣华堂里,太夫人正同二太夫人说话呢,太夫人神情懒懒的,不大想搭理二太夫人,二太夫人瞅着太夫人的面色,半晌才说道,“大嫂,怎么几日不见,您的脸色这样的差呢,青灰青灰的,这可不像往日那般粉白了。” 太夫人忙问道,“真的吗?有这么难看吗?”说罢用手摸着脸,恨恨地说道,“还不是那几块桂花糕给我折腾的,上吐下泻的,泻得我腿肚子都软了,脸色能好吗?” “哎哟,我的天啦,谁敢给您这样桂花糕吃啊,那糕莫不是下了什么药吧?”二太夫人夸张地说道。 “可不是吗?里头搁了大青叶,弟妹,你是知道的,我身子向来虚,那大青叶一下去,马上就开始吐和泻了,你说说,这不是想置我于死地吗?”太夫人感觉自己被徐振祥漠视了,又被老太君喝斥说蠢笨了,正气得火都没处撒呢,对着二太夫人就开始抱怨了起来。 “那到底是谁送来的糕点,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呢?”二太夫人一脸气愤地问道。 “还有谁啊,还不是那个惯会哄人的谨娘呗,说穿了,也就是个贵妾呗,我就不明白了,振祥捧着她也就罢了,那老太太怎么也还护着她呢,非说谨娘不能干这蠢事,定是别人动的手脚,二弟妹,你说我气不气,白受了这样的罪,到头来还无处诉苦去。”太夫人说着说着拿出帕子抹上泪了。 二太夫人也气愤填膺地说道,“真真是欺负咱们老实人呢,要我说啊,大嫂,也怪呢平日里太纵容那丫头了,她算个什么阿物儿啊?以前贞娘在的时候,您说您享福也就罢了,但如今贞娘不在了,这府里还有谁的地位能高过您的?这府里的中馈不该您来打理吗?凭什么叫她一个庶女出身的妾对咱们要三喝四的,还要咱们看她的脸色过日子啊?” 太夫人听了仿佛是找到了知音一般,拍着大腿道,“谁说不是呢?要么说我不跟她计较呢,真真是气人,上次那糕点还差点没送了我那平哥儿的小命,她大概也是瞧着我们祖孙俩不顺眼,想着一块堆收拾了得了,真是黑心肠的女人!偏偏振祥还护着她,你说我有什么法子,也只能干生气了。” 二太夫人热心地说道,“那可不是嘛,这女人心黑着呢,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大嫂您是最最和善和能干的,但咱们可不能干生气,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给咱镇住了,咱们得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你给我出出主意。”太夫人已经完全被吹捧薰晕了,满心得意地问道。 “这还不容易吗?现如今不是她谨娘打理着庶务吗?那每天您也去荣禧堂,您看她谨娘敢不敢不给您让位?您来处理庶务,谁敢说话?她不也得乖乖地听着啊,来上这么几日,叫他们都知道了您的厉害,这中馈不就自然而然地还到您手里了,您打理庶务那可是名正言顺,再没有二话可说的,那还不叫人心服口服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二太夫人谄媚地说道。 “嗯,有道理,二弟妹,平日里看你道三不着两的,没想到你还这么热心,也只有你们这些老人,才知道我的苦呢,你放心,我当家定然不会亏待你们二房的就是了。”太夫人大度地说道。 二太夫人笑着说道,“我可不想着什么好处,只盼着您啊,出了这口恶气才好呢。” “好,你放心,明儿个你跟我一起去荣禧堂,我倒要看看那丫头敢把我怎么样。”太夫人豪气地说道。 二人商量好了第二日一起出发的时辰,二太夫人这才告辞了退了出去。 二太夫人回到自己院里,待晚上二老太爷回来时,将这事告诉给了二老太爷,二老太爷沉吟道,“办的不错,就是要让大嫂缠住谨娘那丫头,让她没有机会来沾账本这一块,给我们争取时间办事,振福那边也自会想办法拖住他们,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办砸了,那丫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小小年纪精得很。” 二太夫人应了,自不必说。 第二日一大早,谨娘和往常一样,刚刚走到荣禧堂,走进花厅,便看见自己日常坐的住位上,太夫人正坐在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呢,旁边还坐着二太夫人,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 九娘子心里暗暗称奇,这两个人今儿不知道是唱的哪出,怎么想起来跑这来喝茶来了? 到底还是上前见礼,“谨娘见过太夫人和二太夫人了,不知二位前来,也没预备着什么,还请二位见谅!” 太夫人没发话,二太夫人先用尖利的嗓音说道,“哟,谨娘,你倒挺不客气的,我怎么听着你把这地方当成是你那屋子呢,你可弄清楚了,这里是永安侯府,大嫂还坐在这呢,哪有你作主人的时候呢!” 九娘子一窒,这是来找自己麻烦来了?笑道,“二太夫人说笑了,谨娘哪里会这么想,但谨娘也知道太夫人在此,还请二太夫人听听太夫人的意思,就像二太夫人刚刚说的,太夫人才是主人不是?” 二太夫人被九娘子不软不硬的话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便不作声了。 太夫人清清嗓子说道,“我哪里还敢让你预备点什么啊?难不成上次大青叶没吃够,再泻上个几次,我就该去见佛祖了。” 听这话的意思,这是来报仇了?九娘子暗呻,看这样子,准又是二太夫人撺掇的,这个二太夫人一肚子坏水,真真让九娘子讨厌。 九娘子想到这里,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夫人身前,抬头严肃地看着太夫人说道,“太夫人,您这话谨娘可受不起,上次桂花糕之事侯爷还在查,也并不是谨娘所为,太夫人如果要这么说的话,谨娘不敢承认这谋害太夫人之罪,还请太夫人告知谨娘,到底谨娘是如何下的大青叶,如何毒害太夫人的呢?如果证据确凿,那么谨娘任由太夫人处置,绝无二话。” 太夫人被谨娘这么扑通一跪惊着了,本来都是自己心里想的气话,也没考虑就脱口而出的,没想到这谨娘还要求拿出证据来,这可让她有点下不来台了,说实话,从客观来说,她也不认为有这样的蠢人,给自己送给别人的糕点里下毒,但因为受了徐振祥和老太君两头的气,所以才这么不管不顾地嚷了出来。 如今,面对谨娘的质问,太夫人有点脸红,话也说的不那么利索了。 “你跪着干什么,我不过就是说说罢了,你这么一跪,叫别人看了怎么说,你赶紧起来吧。”太夫人口气软了几分,说道。 此时,来回话领对牌的管家娘子都来的差不多了,九娘子没传,大家伙也不敢进来,但里头说话的声大家伙都听见了,在外头,就三三两两地议论起来了,有那胆子大点的,还伸了头进来看着,叫太夫人好不尴尬。 二太夫人连忙救场道,“谨娘,有你这么做小辈的吗?太夫人说你几句怎么了,你还来劲了是不是?别给脸不要脸啊,赶紧起来,立到一边去,听太夫人吩咐。”二太夫人说的是理直气壮,气势十足的。 九娘子冷笑一声,说道,“二太夫人这话谨娘可更不懂了,有什么样的长辈就有什么样的小辈,二太夫人嫌弃谨娘不懂规矩,不知进退,那就请二太夫人先立立自己的规矩,查查自己的进退。” 二太夫人被她说的面上一红,这侯府上下都知道二房的二太夫人是个最不懂礼爱胡闹的,谨娘这么一说,外头的娘子们哄笑了起来。 “好你个死丫头,你……”二太夫人话没说完,被太夫人止住,便不甘心地瞪着九娘子。 太夫人再度放软了口气,说道,“才刚我话说的也急,其实我不是那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赶紧起来吧。” 九娘子不依不饶,“那可不行,太夫人,这可是谋害人性命的的大事,谨娘可不能白白担着这么个罪名,还请太夫人帮谨娘洗清这个罪名。要不,谨娘就一直跪在这,跪在您面前,跪死为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往事,求死 太夫人满面无奈,“你这孩子,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事振祥还在查呢,刚才这么说是我急了,一时说漏嘴也是有的,你就别见怪了吧。” 然后对身边的白兰、紫兰点点头,二人连忙上前要扶九娘子起来。 见太夫人都这么说了,九娘子便也不再追究,到底还是要给太夫人留几分面子的,便就势站了起来,“不知太夫人今儿过来是……?” 太夫人刚刚松了一口气,正暗自庆幸着九娘子没有死揪到底呢,听见九娘子发问,便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忙你的好了。” 九娘子心底暗哂,明明就是过来找茬的,还非说没什么,还占了主位,那叫自己怎么处事呢? 但脸上也不能说什么,只好让玉梅去叫娘子们都进来回话。 管家娘子们一进来就懵了,主位上坐着太夫人,旁边还坐着二太夫人,九娘子反而立在一边,娘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太夫人生怕九娘子将主动权抢了过去,连忙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有话就说啊,没看见我和二太夫人都坐在这了吗?” 太夫人的话里的意思太过直白,那就是让众娘子们对着她回话,虽然众娘子一向是以九娘子为主的,但更大的主子就坐在这,也不可能视而不见,于是,只能一个接一个地走到太夫人面前开始回话起来。 九娘子立在一边也不恼,只看着太夫人要如何处事。 第一个上来回话的娘子说道,“侯爷夫人的丧事办完,咱们侯府共收到奠银二十万两,还有各式礼器,该如何处置?” 太夫人讶然问道,“有这么多吗?” 二太夫人在一边听了都眼红,“这么多啊,怪不得有人一直用心霸着这中馈的事务不放呢,原来这里头的油水这么丰厚呢。” 太夫人自从嫁到侯府,年轻的时候是老太君一直自己打理庶务,后来又娶进了贞娘,又是贞娘自己打理,太夫人几乎就没怎么接触过庶务,一下子碰到这样的事情,反应不过来了,“那以前怎么处置的?” 那娘子楞了一下,说道,“以前也有先入总账的,也有直接分到各房的。” 太夫人还没说话呢,二太夫人抢着说道,“那就分给各房,大房自是不必说了,我们二老太爷在朝中位高权重的,自然也是要多分点的。大嫂,您说是不是?” 太夫人有点犹豫了,“这……谨娘,你说说,该怎么做呢?”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先将奠仪全部整理出名单来,银子入帐,名单交给礼事处,以后按名单回礼。至于二太夫人说的分给各房,那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麻烦点,那就将名单按房头整理,哪房的客人的奠仪分给哪房,不存在谁多分少分的,看各房的客多客少罢了。” 九娘子的话一说出来,各管家娘子们都信服地点头,太夫人也觉得应该如此,便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去办吧,先将银子入帐,叫帐房将奠仪的名单理出来,交给礼事处的。” 二太夫人不满地说道,“大嫂……” 太夫人止住二太夫人说道,“这事还是叫给公中的好,要不真要分开来,咱们两房还好,三房四房岂不是要太难看了吗?回头老太君知道了吗,该说咱们不顾大局了。” 见太夫人都抬了老太君出来,二太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了,恨恨地瞪了九娘子几眼,九娘子只当没看见,悠闲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 这个得了话退了下去,后一个管家娘子上前来回道,“各位小爷们的书房里头的每年的笔墨纸砚的银子要来领了。” 太夫人问道,“那每年是多少银子?” 那娘子答道,“各房各位爷每年都是五十两银子。” 太夫人也不明白五十两是多是少,正准备允了的时候,九娘子插嘴问道,“且慢,我来问你,侯爷和二爷是分开的书房,三爷四爷共一个书房,而五爷六爷和七爷年纪都还小,三人是共一个书房的,照这么说,侯爷每日里处理朝里的事也是五十两一年,而五爷六爷七爷三人不过是习习字,抄写诗文罢了,竟有一百五十两一年吗?三爷四爷的书房也是一百两银子一年吗?” 那娘子想了想,答道,“是这么着的。” 九娘子接着问道,“侯爷的书房我也是去过的,笔墨纸砚的花费太大,五十两银子是万万不够的,多的是不是我们侯爷自己贴补?” 那娘子答道,“应该是这么着的。” 九娘子就笑了,朝着太夫人说道,“太夫人,那这么着谨娘就觉得这里头有点不大公正了呢。且不说三爷四爷,就说五爷六爷七爷好了,到底是年纪小,跟侯爷每日里的用纸用笔墨的量那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为何三个年纪小的爷一年的一百五十两用都用不完,多的银子去哪了,咱们也不知道,知道的就是侯爷每个月都得贴补银子置办笔墨纸砚,这么一来,岂不是不公正了吗?” 太夫人一听是侯爷吃了亏,连忙说道,“原先我还不知道呢,谨娘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可不是嘛,我们振祥每日里在外头应付朝堂之事就够忙够累的,还支撑起整个侯府,怎么每年的笔墨上的银子还不如几个小弟弟了?这么看,不是有一点不公正了,那是太不合理了。” 二太夫人自己的两个儿子三爷四爷一年都是一百两,虽然不少,但也绝对算不上多,听说五爷六爷七爷三人每年有一百五十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不是嘛,那三个小爷能用多少笔墨呢,那多的银子哪去了?肯定是让三弟妹四弟妹得了去呗,这也太不合理了。” 太夫人便说道,“既然如此,这项从今年起就改了吧,振祥和振福振华振强每人每年一百两,小的三个每年三十两足够了。” 那娘子便应了,太夫人又看着九娘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九娘子便说道,“先去帐房改一下规矩,再拿对牌去帐房领银子。回头再将太夫人的话跟各房的爷们和采买的人解释一下。” 娘子应了,自领了对牌出去了。 九娘子心里暗暗高兴,这事不是今天才有的,以前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正好今儿太夫人在,就借她的口将这事改一下子,有什么埋怨也怪不到她头上了,这可是太夫人下的命令。 于是对太夫人说道,“太夫人真真是公正明理,谨娘今儿可是学着了,还望太夫人常常教导谨娘才是。” 人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虽然糙了点,但道理真是不错的,九娘子这话一说出来,太夫人的脸上顿时感觉有面子多了,笑道,“你们到底年轻,不必我们,也熬了这么多年了,一点经验什么的还是有的。” 九娘子笑笑,也不再多说了。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顺利了,凡是以前九娘子感觉棘手的事情,都趁今日说开了,说给太夫人听,太夫人被九娘子捧得晕晕乎乎的,哪里还管的了其他,雷厉风行地蠲的蠲,改的改,当然大部分都是在九娘子的指导下,一个晌午倒处理了平日事情的两倍。 等管家娘子们都回完了事,太夫人揉着腰皱眉头地说道,“哎哟,可真是年纪大了,受不住了,坐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全身都痛,口干舌燥的。” 九娘子示意玉梅去倒茶来,自己走上前站在太夫人身后给太夫人按起了肩膀,太夫人舒服地哼着,“谨娘,你这孩子我倒是越看越顺眼了,真真会服侍人,怪道振祥都离不了你。[.超多好看小说]” 二太夫人在一边酸溜溜地说道,“哟,这会子又婆媳情深了,大嫂,您可别忘了谁害您上吐下泻的。” 九娘子皱眉,这个二太夫人,当真就是个搅屎棍,怎么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便立即顶了回去,“二太夫人,谨娘若是做的不对,请您指出来,若是谨娘的过错,谨娘无话可说,任打认罚,但若是污蔑,泼污水,谨娘是誓死不依的,既然二太夫人一直提到这件事情,不如咱们索性就去老太君那里,叫了琴姨娘过来,再劳动太夫人,咱们三方对质,一定将事情弄各水落石出好了,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大理寺吗?大不了豁出去报官就是了。” 说罢,盯着二太夫人,眼神直接而愤怒,二太夫人没想到九娘子如此不顺从,还敢顶嘴,顿时感觉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了,喝斥道,“好你个谨娘,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还敢跟长辈这么说话吗?一点规矩都不懂,大嫂,你看啊,您该好好管教管教这丫头了,以后还不爬到您头上吗?” 太夫人皱眉道,“你也少说几句吧,才刚我还说这事振祥还在查呢,我也不信谨娘是那起子蠢人,要说懂规矩明事理,连老太君也赞谨娘呢,哪里有你说的这样?” “大嫂,您怎么这么一会子功夫就偏心了?”二太夫人嚷道。 太夫人没有理她,站起身来,对九娘子说道,“不行了,这庶务太多太杂了,我年纪到底大了,受不住了,今儿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做的都不错,就继续做着吧,你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 二太夫人急了,正想插话呢,被太夫人止住,“咱们俩也走吧,回去好好歇着,这可真累。” 二太夫人无法,也只得跟着太夫人走了出去。九娘子将二人送到门口,太夫人说道,“你就送到这吧,还有些事等你处理呢,我们自己回去吧。” 九娘子应了,太夫人这才带着气呼呼的二太夫人慢慢往回走着。 等离开了荣禧堂,二太夫人生气地说道,“大嫂!您这是干什么呢?说好咱们过来收回中馈的,您怎么倒还往外送呢?那丫头说几句好话,您就忘了我们说好的了。” 太夫人也不恼,说道,“原来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刚才在那坐了一上午,你不觉得累吗?我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那么多的事,那么琐碎,我年纪大了,感觉自己应付不过来了,到底是她们年轻人脑子好用,谨娘这孩子,还是知礼的,进府这么多时,也还算乖巧孝顺,咱们哪,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争这些个干什么?还不如在家喝喝茶,享享福就好了,何必折腾自己呢?” 太夫人的一番话将二太夫人说的愣住了,“大嫂,您怎么……?” “怎么?虽则你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但我这个人,向来也不是那种喜欢操心的人,还是让别人操心去吧,咱们俩啊,回去好好叫丫头给敲敲背吧。”太夫人说着笑着拉了二太夫人回了荣华堂去了。 烫伤徐振福之后,琴姨娘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了,这一顿筵席她也看出来了,徐振祥和九娘子到底想干什么,试探什么,她上去泼这一碗热茶,已经是彻彻底底地将自己给暴露出去了,虽然徐振祥和九娘子还没有对她动手怎么样,但是她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于是,这几日里,她疯狂地给平哥儿做衣裳做鞋袜,做饭做糕点,有时看着平哥儿笑,更多的时候却是看着平哥儿偷偷地抹泪,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是一枚废棋了,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已经不关心了,既然那人向她保证了平哥儿的未来,那么,她就不能泄露半点那人的事情。 有一日,徐振祥阴沉着脸对九娘子说道,“有一个地方,你想去看看吗?可能会很血腥,我怕你受不住,不去的话回来我再告诉你结果。” 九娘子一惊,“怎么,要动琴姨娘了吗?” 徐振祥点点头,“这个如琴,一再地生事,如今,咱们虽然还没有揪出她身后的那个人,但是也已经有了头绪,再不动她,她还以为我们怕她呢,这么大个祸害,不能留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九娘子点头,也没什么好替她求情的了,九娘子想起贞娘的过世,也就点点头,“我不怕,侯爷,我想去看看,看看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心狠。” 徐振祥点头,“如果有不舒服,你就让寒梅带你马上离开,她知道怎么出来。” 九娘子应了,这才带着寒梅和徐振祥一起出了荣月堂。 徐振祥带着九娘子来到侯府最最冷僻的这处院落,这其实就是徐振祥自己设的刑房,侯府里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平日里也都是徐振祥自己在打理的,一般人是靠近不了这里的,因此连九娘子以前也并不知道侯府还有个这么样的地方。 徐振祥将九娘子带到一间偏房,这间偏房的墙面上有个隔扇,徐振祥将那个隔扇打开,便是一扇小小的气窗,在徐振祥的示意下,通过气窗,九娘子看到了一间大大的黑黑的厅室,黑暗幽冷恐怖,让九娘子吃惊的是,琴姨娘已经被带到这里了,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地头想些什么。 徐振祥对九娘子说道,“那边听不到也看不到这里,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让寒梅先带你回去。” 又嘱咐了寒梅要保护好九娘子,这才走出了偏房,不一会儿,九娘子便从气窗中看到徐振祥走进了那个黑暗的厅室。 琴姨娘自从晚上被两个黑衣人带到这里,就明白了死期已到,倒也安静顺从,被扔在地上的她回想着自己的这半辈子,有过笑,但更多的是泪,是恨…… 徐振祥走了进来,坐到了琴姨娘身前的一把太师椅上,冷冷地看着琴姨娘,也不说话。 琴姨娘抬头看着徐振祥,半晌才凄楚地笑问,“侯爷,您想知道什么?” 徐振祥冷冷地说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从头说起。” “从头说起?”琴姨娘仰着头,轻轻地问道,“呵,那该从多久以前开始说呢,嗯,还得从我才十三岁那年,还是你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说起。” “那时,我只是个丫头,虽然因为做事仔细针线活好,被老太太派到您身边服侍您,可是,您却是连看也不曾看过我一眼,我曾经有一次无意中听到老太太和太夫人商量着要给您找几个暖床丫头,我就动心了,是啊,虽然我自知自己身份低贱,是配不上您的,但是如果能做你的女人之一,守在你的身边不是也很不错吗?”琴姨娘眼神开始迷离了起来,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徐振祥却冷冽地打断她,“说重点,别绕来绕去的。” “呵呵,侯爷的性子真是急呢,好,说重点,重点就是我,一个低贱的丫头起了贪图富贵的心思,想留在您的身边。可惜,没过多久,您就去边疆了,上了战场,我吓死了,天天在家里给您求菩萨,保佑您平安归来。三个多月啊,我茶不思饭不想,都快要疯了的时候,您终于回来了,可是,却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琴姨娘回忆道。 徐振祥皱皱眉头,“快点说,继续。” 九娘子看着琴姨娘的样子,便知道了这又是徐振祥的烂桃花吧,只听那琴姨娘接着说道,“我衣不解带地伺候您,每天就睡在您的教头,给您喂药、喂水、喂饭、净面、擦身……连老太太和太夫人都被我感动了,我一门心思地就是想您早一点醒过来,早一点看到我。” 说到这,琴姨娘的脸色忽然大变,阴郁痛苦,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喘不过来气一般说道,“可是,后来有一天的晚上,很晚很晚了,下人们都偷懒去睡了,只有我还守在您的脚边,黑暗之中,迷迷糊糊地我就被一个男子给……给……强了,就在您的床边,就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就在您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我喊也喊不出来,动也动不了,也不能挣扎,就这么咬破了嘴也没用,到底还是被……”琴姨娘说着说着,脸上的泪水肆意纵横。 “那人,事成之后就走了,他蒙着面,我并不知道他是谁,我本来以为没人知道的话,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也想过去死,但是我不甘心,你还没醒过来,还没看到我为你做的这一切,我怎么能就这么死去呢?可恨的是,那人隔几天就来,每次我都想尽了办法也没能逃脱他的凌辱……最后一次,他叫我爬上您的床,说您就快要醒了,叫我装作是被你破了身子,我不答应,可是他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就会马上当着我的面杀了你,当时,我并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的本事通天,可以在侯府里来去自如,可以每次都不被人发现,我怕,我真的怕,只好答应了他……” 听到这里,徐振祥的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了,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琴姨娘看着徐振祥凄惨地一笑,“正好太医说你快要恢复好了,马上就可以醒了,于是,有一天的晚上,我就爬上了你的床,从那天晚上起,我就天天晚上搂着你,感觉真好啊,直到你醒了的那天,被别人发现……” “呵呵,就这样,大家都以为你是病中糊糊涂涂地收了我,就这么着,我被纳了,成了你的妾侍,没过多久,”琴姨娘神色黯然地说道,“我才发现我竟然怀了身子了,那时,你已经和曹阁老府的贞娘定了亲,第二年就要成婚的,太夫人倒是很高兴,于是就有了平哥儿,平哥儿生下来,你从来都没正眼看过他一眼,到现在,你都不喜欢他,很少跟他说话,更别提亲近了,呵呵,这也怪不得你,谁叫他不是你的孩子呢?” 听到这里,徐振祥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脚踹倒琴姨娘,又掐住她的喉咙,“你这个贱人,竟敢如此地陷害我,安的是什么心?那个男人是谁?我就不信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琴姨娘被踹得当场吐出血来,又被徐振祥掐住喉咙,但还是凄惨地笑着,“咳咳咳……你想知道吗?咳……可是我不愿意说呢……” 眼看着盛怒的徐振祥就要将琴姨娘掐死了,九娘子赶紧对寒梅说道,“快带我到那屋子里去,侯爷要中了她的计了。” 寒梅犹豫了一下,还是马上带着九娘子出了门,拐了几道弯进了那黑乎乎的大厅。 “侯爷,且慢!”九娘子也顾不得什么了,赶过去大喊道。 琴姨娘的面皮已经青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徐振祥被九娘子这么一喊惊醒了过来,马上松开手来,那琴姨娘便跌到在地,使劲咳嗽了起来。 徐振祥起身,走到九娘子身边,“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叫你看看就好了吗?” 九娘子说道,“侯爷,我看不大对劲,她是故意激您的呢,她死不足惜,可是咱们还有好多话没问出来呢。” 徐振祥点头,其实刚才九娘子一喊他就马上明白了过来,只是心里有点不阿好意思,没想到刚才会这么生气,差点着了这女人的道了。 ------题外话------ 非常感谢亲tamyatam,每天一颗钻石让一米非常感动!多谢支持!还有各位投月票的亲们,八天的超长工作日马上就要结束了,加油!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服毒,坦白 九娘子俯身对那还在咳血的琴姨娘说道,“我知道你一心求死,可是你就这么抛下你的平哥儿不管吗?好歹他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 九娘子的话一下子说到了琴姨娘的心里,本来她的想法就是,既然徐振祥知道了,那么自己的一死是在所难免的,索性就快点死算了,但是真的是放心不下平哥儿。因此,听到九娘子这么一问,便抬起头来,看着九娘子。 琴姨娘的头发都散了,贴在苍白的脸上,嘴角还留有血迹,两眼直直地瞪着九娘子,“平哥儿,我的孩子,你们不能动他,你们放他一命吧。”这话说的又快又急,急得说完之后便是拼命的咳嗽。 徐振祥一把拉起九娘子,将她掩在自己怀里,“别过去,这疯婆子说不定会咬你一口的。” 九娘子轻轻摇头,“你不懂的作母亲的心,想撬开她的嘴,只能从平哥儿入手了。” 徐振祥点点头,这才松开了九娘子,九娘子又矮下身子去,“我就不信,你就不恨那个男人吗?他毁了你的一生!也会毁了平哥儿的一生的,难道你想让平哥儿也落得个像你这样的下场吗?” 琴姨娘疯了似的摇头,“不不不,不,别,我求您了,您答应我,护住平哥儿,我知道您心好……”说着便挣扎着爬了过来,抱住九娘子的裙裾。 九娘子没有挣脱,只是说道,“你死了也就罢了,还要留下平哥儿继续作他的傀儡吗?你就这么狠心让平哥儿再过你这样的日子吗?” “不,不,我不想,求您了,您帮帮我吧,帮帮我……”琴姨娘一改刚才的冷静自持,痛哭流涕地说道。 九娘子轻笑,“那你就告诉我,燕姨娘的那只猫,叫雪球的,是你指使丫头每日里用你送姐姐的荷包里的香花的,每天练得往人身上扑吗?” “是是,我承认,那会子我想着如果贞娘生下孩子,那哪里还有我平哥儿的立足之地了?所以,我让燕姨娘身边的丽菊,以前跟我的丫头,去药房里买了特殊味道的香料,将猫粮混了,每日让丽菊带着猫训练着扑食,就是想着时机成熟的时候,饿上那猫几天,再让那猫往夫人身上扑,少说也能让夫人摔到,如果流产什么的就最好了。那一天差点就得手了,没想到让你给挡了一下,没伤着夫人,后来就让燕姨娘背了这个黑锅了。”琴姨娘一口气将那次猫扑的事情全部兜了出来。 “夫人,求您了,我都招,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您,只求您答应保平哥儿万全,我只有这点子心愿了。”琴姨娘痛哭流涕地说道。 九娘子摇摇头,“作孽太多,你就不怕报应到平哥儿的身上吗?还有一件事情,姐姐动了胎气早产的事与你有关系吗?” 琴姨娘苦笑,“我只是告诉了燕姨娘,夫人若是早产有个什么好歹,对她是最有利的,然后告诉她曹大老爷被判了斩监候,这个蠢货就去了夫人那,后来夫人动了胎气早产,估计就是她去说的吧。” “我早就怀疑你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证据,还有,我让韩妈妈看着丫头煎药,为什么药里还会多出东西来?”九娘子疑惑地问道。 琴姨娘说道,“您真是考虑周全,我去煎药的地方,韩妈妈守在那里,我不过是给韩妈妈端了杯茶,韩妈妈马上就去了净房,这个您不知道吧,趁她和那丫头离开的时候,我下的手。” “加了什么?”九娘子问道。 “您难道不知道吗?”琴姨娘反问道,“又何必再问呢。我加了一味藏红花。” 九娘子皱眉,“只是一味藏红花?” 琴姨娘惊诧地问道,“难道还有别的吗?”随即呵呵笑了起来,“呵,没想到盼着夫人死的人还不止我一个呢,而且这人肯定是在我动手之后才动手的,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琴姨娘竟然笑了起来,一边还吐着血,那样子,犹如鬼魅,让人看了也觉得难受。 徐振祥一直阴沉着脸在旁边听着,“难道不是你吗?” 琴姨娘转过脸来,痴痴地看着徐振祥,“侯爷,我虽然心狠,但是也没有必要杀一个人两次,这人还不知道有多恨夫人呢,要不怎么会在我之后又去加了一味药呢?” 说罢,又朝徐振祥爬了过去,也不敢抱徐振祥的大腿,只是匍匐在徐振祥的脚下,“侯爷,求求您了,看在平哥儿喊了你这么几年的爹的份上,别把他赶出去,他只是个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死不足惜,可他还什么都不懂,求您了……” 徐振祥厌恶地踢开了他脚前的那双手,冷冷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怪不得我就是看那孩子亲近不起来,他不是有生父吗?他生父是谁?” 琴姨娘听到这句话,脸色马上变得苍白,浑身颤抖着,“他……他生父不是人,是个魔鬼……平哥儿若不是记在您的名下,早就该没命了……” 九娘子叹道,“那他到底是谁,能让你害怕成这样子?” “我不能说,不能说,说了我的平哥儿也一样会死的……”琴姨娘嗫嚅着,满脸惊恐的样子。 不防之下,琴姨娘突然直起身子,膝行到九娘子的面前,一双满是血污和灰尘的手紧紧地抓住九娘子的手,“谨夫人,我求您了,求您了,我也只能相信您了,不管以后事态怎么发展,求您保平哥儿平安长大吧,只是如此而已,夫人……夫……人,您一定……要答应我……”说到后来,剧烈的咳嗽和喘气已经让她快要说不出话了,却依然死死地抓住九娘子的手,不肯松开。 九娘子皱眉挣了好几次,都没能挣动,“你先松手,再说别的。” 那琴姨娘却是不肯,兀自笑着,凄楚地、痛苦地笑着,徐振祥走上前来,毫不犹豫地一个剪手剪开了琴姨娘抓住九娘子的手。 也不管那琴姨娘砰的一下狠狠地摔在地上,只看着九娘子的手,被弄的满是血污有点紫红的手,“有没有怎么样?” 九娘子摇摇头,“不要紧的。” “还说不要紧,看看,都被抓红了。”徐振祥满是疼惜地说道,拿了九娘子的帕子替她擦拭着。 那边琴姨娘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就没了,寒梅走了过去,看了看,探了探她的鼻息,惊讶地喊道,“侯爷,夫人,琴姨娘服毒了。” “什么?”徐振祥和九娘子二人同时问了出来,二人忙走到琴姨娘的身边看了起来,徐振祥将手指放在琴姨娘的鼻子下探了探,摇摇头,“果然断气了。” 看着琴姨娘嘴角慢慢渗出的乌血,九娘子说道,“侯爷,您掰开她的嘴看看。” 徐振祥依言掰开了琴姨娘的嘴,果然,牙齿之间咬着一粒乌黑的药丸,药丸都已经化开了,慢慢地,琴姨娘的鼻子里耳朵里眼眶也慢慢地渗出血来。 “服毒自杀了?哼,倒是动作快。”徐振祥丢开手,冷冷地说道。 九娘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人死如灯灭,只可惜留下来的孩子要受苦了,照徐振祥的性子,怎么能忍受平哥儿还继续唤他爹爹呢? 徐振祥拍拍手,门外走进来两个黑衣大汉,将地上的琴姨娘拖了出去,九娘子也没问,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定然也是拖到乱葬岗去了。 徐振祥对九娘子说道,“怎么出去吧,这地方阴气太重,你还是别呆在这太久了。” 九娘子点点头,徐振祥拉起九娘子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这座院落,阳光大片大片地洒在二人身上,九娘子感受到了身上刚才积压的阴郁和灰败顿时一扫而空,九娘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头轻轻地靠在徐振祥的肩膀上,“侯爷,咱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徐振祥搂过九娘子的肩头,“你放心,咱们还有大好的日子在前头等着呢。” “可是,我越来越害怕了,真的怕!”九娘子轻声说道。 “站在你的身边的那个人,得承受多少外人难以体会的压力迫害和无奈啊,我有点怕……” 徐振祥没有说话,只是搂着九娘子的手更加紧了紧…… “还有,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你能体谅吗?”九娘子停住脚步,问道。 徐振祥也停住了脚步,后边跟着的寒梅见二人停住了,便也在三丈之外也停了下来,没有跟上来。 “什么事?很严重吗?”徐振祥知道九娘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话,便停了下来,认真地等着九娘子说。 本来九娘子还没想到要这么早就告诉徐振祥自己一直喝避子汤的事情,今天被琴姨娘这么狠狠地刺激了一下,才想起来,如果以后自己有了孩子,难道也要面临这些各式各样的明的暗的迫害吗? 便认真地看着徐振祥的眼睛,说道,“我一直在喝避子汤。最开始是姐姐派了妈妈给我喝的,我知道了就这么将计就计地喝了下来,我,现在还不想有孩子!” 说完,看着徐振祥,徐振祥半天没有说话,九娘子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了,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便又接着说道,“不是别的原因,我是害怕,是没有安全感,我给不了他安全,又不能时时刻刻地保护他,那我宁愿他不要现在就来,你能理解吗?” 徐振祥也盯着九娘子看了许久许久,眼眶才有些许的湿润,一把将九娘子搂到怀里,“你这个傻瓜!为何要独自承受这些?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呢?避子汤很伤身的,不许再喝了,听见没有?” 九娘子被徐振祥紧紧地搂在怀里,听到徐振祥在自己耳边说出这些话,眼眶也红了,吸了吸鼻子,用嗡嗡的声音说道,“告诉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办法吗?” “小傻瓜!”徐振祥揉搓着九娘子头顶的头发,将好好的发髻揉得一团糟,“该说你什么好呢?真是小傻瓜!” 九娘子顶着满头乱发,很不甘心地说道,“就是傻了才告诉你呢。” “你啊,回去马上将那避子汤给我停了,不许再喝,你听见了吗?至于孩子,如果你不想要,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徐振祥认真地说道。 “啊?那是什么意思?”九娘子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说自己不原意生孩子,他就永远不碰自己了吗? 看着九娘子矛盾的样子,徐振祥禁不住哑然失笑,在九娘子耳边轻声说道,“不想要孩子的法子很多,等晚上上了床我再告诉你!” 没想到徐振祥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九娘子顿时脸就通红了,扭在徐振祥怀里不肯抬起头来,徐振祥则心情大好,甚至都笑了出来。 不远处的寒梅却愣住了,眼前的笑意晏晏的徐振祥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二人回到荣月堂,换了衣裳净了面,才感觉好多了,九娘子和徐振祥坐在炕上说话,九娘子问道,“如今该怎么对外说琴姨娘的事呢?还有,平哥儿该怎么办呢?” 徐振祥沉吟了,半晌都没有说话,九娘子试探地说道,“要不对外就说她得了急病暴毙了吧,平哥儿那,我去跟他说,”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情,被人骗了这么多年,肯定也不好受。”九娘子缓缓地说道。 见徐振祥还是不说话,又说道,“现在如果贸贸然告诉老太君和太夫人,别说是老太君了,就是太夫人猛一下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受不了的。老人家们都疼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了,怎么的也都有了感情了。不如,就借着他要读书的由头,给他单开院子,单配上下人,让他去外院自己过吧。” 九娘子说的都在理,徐振祥心里其实也早就打算过了,只不过没想到这个答案如此的让人痛彻心扉。可是如今之计也只能这般了。 徐振祥点点头,“太夫人那里我去说,你不要管了。现在琴姨娘一死,那边估计就该有什么新动作了,你要小心。” 九娘子点点头,“嗯,我知道的,再怎么说,我也只不过在后院呆着,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顾忌,倒是你,成天地在外边跑,你要当心点。!” 二人再次紧紧相拥,此刻二人感觉彼此就像是在一同作战般,的确,琴姨娘只是个小小的角色,她一死,带出了好多好多侯府的秘辛,还有另外一个给贞娘下毒的人也没有找出来,二人都感觉前面的路还很漫长,这是一场异常艰辛的道路。 第二日,徐振祥派了徐二管家在外院修缮了一处小小的院落,给平哥儿住。九娘子也让人将平哥儿也带了过来。 平哥儿还是一副天真的神情,走过来就问道,“姨娘,昨儿琴姨娘为何没有来看平哥儿呢?今儿我也没看着她。” 九娘子有点无欲,该怎么回答这孩子呢?能直接灸告诉他,他的母亲谋害主母,咬牙服毒而尽玛? 九娘子想了想,将平哥儿拉到自己这边,轻声说道,“你姨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她暂时回不来了。” 平哥儿疑惑地看着九娘子,“是姨娘您罚她出去的吗?外头天冷又没有吃的喝的,我姨娘冻着饿这怎么办?” 九娘子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没有人罚她,是她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所以,她去了很遥远的地方,暂时不会回来的。” 又帮着平哥儿理了理衣襟,说道,“如今你大了,你姨娘成天就盼着你早入出息呢,外头的院子是侯爷亲自替你挑选的,你喜欢用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回头你写个单子,我帮你把人手安排好的。” “可是平哥儿不是还小吗?”平哥儿仰着头问道。 九娘子摸着平哥儿的头,“不,平哥儿不小了。你爹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骑马射箭了,你也该像个男子汉那般,勇敢地出去自己住,好好读书,将来成为比你爹爹他还要出色!” 平哥儿一早起来,就得到九娘子这样的鼓舞,顿时小脸就涨得通红,“嗯,我听姨娘的,我要像个男子汉那样,学爹爹那样,长大以后也做爹爹那样的人!” 九娘子在心里微微叹气,希望这样的善意的谎言能够让一个孩子不要了解到现实的残酷吧。 又让玉梅去将服侍平哥儿的下人们都带了进来,两个老妈妈年纪甚是老迈,也不大管事,还有两个丫头,都是十三四的样子,又都太小,九娘子不由得皱眉,“怎么服侍平哥儿的人都这么……老的老,小的小,就没有几个尽心的能干活的吗?” 玉梅在九娘子身后站着,听九娘子这么问,便轻声说道,“这些都是已故夫人的安排。” 只这一句话,就让九娘子想起自己刚进府那会,贞娘对平哥儿的态度,百般骄纵,服侍的下人又如此不精心,长久下去,平哥儿势必也会像大多数官富人家的庶子那样,养花斗鸟溜狗上青楼包戏子……真是不敢想象。 怪不得那琴姨娘到死还是将平哥儿托给了她,大概也是看穿了她不会狠毒至此吧。 九娘子叹了口气,虽然她也一样不喜欢自己的夫君有庶子,自己的孩子将来还要同什么庶兄弟争宠,但是,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她还真的做不到贞娘那样绝情。 还是吩咐玉梅去府里找了两个安份老实的妈妈,又另外从丫头里挑了两个十五六的,给平哥儿带出去服侍。 另外还问平哥儿,想给自己的院落取个什么名字,平哥儿高兴坏了,直嚷道,“真的吗?真的可以让我自己取吗?爹爹他能同意吗?” 看着那绽开的笑脸,九娘子实在是不忍心拒绝,点头答道,“嗯,是真的,姨娘可以保证,你爹也会同意的。” 平哥儿高兴地来回直踱步,像个小大人一般,这回有事情可做了,过了半晌才怯怯地问道,“那我能取个名字叫荣平苑吗?” 九娘子点头,“当然可以了,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 平哥儿认真地答道,“我姨娘跟我说过的,我的名字里也有个平字,她就是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地就好了。可是,我姨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我呢?” 九娘子摸了摸平哥儿的头,“只要你乖乖的,早点有出息,你姨娘就会回来看你的,到时候,平哥儿就可以把你的学识给你姨娘展示一下了。” 平哥儿高兴地直点头,九娘子又嘱咐了两个妈妈,这才命人带了平哥儿去了外院了。 晚间,徐振祥回来,九娘子问起外边的情况,徐振祥说道,“徐二给倒腾的房子,两进的小院子,三间厢房,还有倒座儿,住他们主仆几个绝对够了。” 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平哥儿这事还是先不要告诉给老太君了,等过段时间再缓缓地说吧,我怕老人家一下子受不住。” 九娘子点头,“嗯,这个我知道的,你不用管了,我来说好了,不会惊着老太太的。太夫人那……?” “母亲那里我去说好了。”徐振祥说道。 九娘子应了,服侍着徐振祥洗漱好,二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徐振祥长长地叹了口气,九娘子心里微微有些不忍,问道,“文君可是觉得有点难受?” “难受倒也不至于,就是感觉自己好像也被耍了一样,其实从懂事起,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挫败感,即使是从战场上回来受伤那会儿,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徐振祥轻轻抚着九娘子的头发说道。 “嗯,我可以理解,其实文君你也很不容易的,坐在这个位子,要承担和承受的远非常人能够接受的。我想问的是,这么多年了,做这个永安侯爷,你累吗?”九娘子其实心中早就想问了,侯府里的年轻公子那么多,但举目望过去,大多日子过的都是非常舒服的。 徐振祥点点头,“累,以前不觉得,现在越来越这么觉得了,难道是我老了吗?”自嘲地说道。 ------题外话------ 连续八天的工作日终于要结束了,终于盼来了休息日!各位亲,好好休息哦! 第一百二十六章 镇边,家信 九娘子怜惜地抬手抚上徐振祥的鬓角,“不,你一点也不老,还是很年轻,我很喜欢。[]” 徐振祥抓住九娘子的手,“小傻瓜,又开始点火了,后果自负哦。” 九娘子想起他白天说过的话,不禁脸马上就烫了起来,扭着身子要抽回自己的手,徐振祥哪里还肯了,一把抱起九娘子往床边走去。 “唉,你这人……不是说告诉我……那个什么法子吗?”九娘子一边捶打着徐振祥的肩膀,一边喊道。 徐振祥笑得极其诡异地说道,“等会你就知道了,我来教你……” 一时,芙蓉帐暖度春宵…… 而荣福堂内,徐振福脸色阴沉地坐在炕上,手里握着琴姨娘死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上头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只有一行字,“善待平哥儿!” 徐振福砰地一声将手中的信拍在身边的炕桌上,“蠢女人!死都不会挑个好时辰!” 两个时辰以后,白云人家的一间雅室里,徐振福和二老太爷坐在一起喝酒,“那如琴死了!”徐振福冷冷地说道。 “什么?死了?怎么会……是振祥下的手?”二老太爷刚开始很疑惑,但马上反应了过来,问道。 徐振福点点头,“也不知道这蠢女人透露了多少我们的事给振祥知道。” 二老太爷嗤道,“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振祥不知道吗?死了也好,省得这女人总是个麻烦。” “那平哥儿呢?”二老太爷又问道。 “已经叫他给弄到外院去了,被他的人看着,我暂时接近不了。”徐振福说道。 “既然他没有把这事张扬出来,那就表明平哥儿不会有什么事的,到底只是个孩子,还真的能把他也给弄死吗?接下来咱们该加快手脚了,明儿我就给皇上上折子,你放心好了,侯府以后就是你我二人的了。”二老太爷说道。 徐振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阴郁地点了点头,“这事要快,不能给他时间让他先动手。” 二老太爷点头,“自然是快的。来,喝酒!” 徐振福摇摇头,“手上有伤,你自己个喝吧。”说罢也不理会二老太爷,自己端了茶喝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九娘子送徐振祥出门,一切都打理好了,徐振祥回身在九娘子头上敲了敲,“好好在家呆着,别太累了,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带个白云人家的夫妻肺片怎么样?” 九娘子高兴地说道,“真的吗?不能骗人哦,你得告诉那掌柜的,给我做最辣的哦。” “不能那么辣,该吃坏肚子了。”徐振祥皱眉道。 九娘子怕他反悔,忙道,“好好好,随你随你好了吧,只要你别忘了就好。”说罢推着徐振祥往外走。 徐振祥嘴角扬了扬,便顺着九娘子的力道往外走了。 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九娘子总是感觉心头突突的,似乎有什么事一样,静不下心来,在荣禧堂处理日常事务时甚至有片刻的恍神,好几次都是玉梅提醒了她才反应过来。 回到荣月堂,用午膳时也是心不在焉的,半碗饭扒拉了半个多时辰也还没用完,珍菊进来收拾的时候还惊讶呢,九娘子对用膳向来比较热衷,很少这样发呆留下很多没动的时候,便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九娘子摇摇头,“也不是,不知道怎么了,怎么这么心神不宁呢?珍菊,五姨娘的信是昨儿来的吗?”九娘子本能地以为是不是五姨娘出了什么事。[.超多好看小说] 珍菊点头答道,“是的啊,昨儿刚来,您不是早上才送出去回信吗?” “哦,”九娘子点头,“那到底是什么事啊?” 珍菊一边带着小丫头收拾,一边安慰道,“有什么事啊,可能是夫人您昨儿晚上没睡好吧?今儿个才会精神不济的。要不,您上床去歇会去?” “嗯,也对。我先溜达一会儿,要是我睡了,你半个时辰以后叫醒我。”九娘子吩咐道。 珍菊应了,带着丫头下去了。一会儿又送进来泡好的蜂蜜菊花茶。九娘子喝了两盏,感觉还是有点不舒服,于是,便爬到了床上,将被子拉过头顶,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或许真的是像珍菊说的那样累着了呢? 然而,躺在床上的九娘子也一样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就是觉得心慌。 等珍菊进来准备唤九娘子起床时,才发现九娘子竟然还拥被坐在床上发呆,“夫人,您是醒了还是还没睡啊?” 九娘子摇头,“侯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侯爷也不会这么早回来啊,”珍菊一边服侍着九娘子穿衣下床,一边说道。 二人正说话呢,灵菊进来回道,“夫人,侯爷身边的小柳子求见,说有急事。” 九娘子一下子惊得都忘了珍菊正在给自己梳头,头发还在珍菊手中,猛地一下站起来,差点没把头发拽断,珍菊也吓得忙松了手。 九娘子也顾不上头皮被扯得发麻的疼了,连忙问道,“人呢?在哪,快叫进来。” 说着都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忙往外走,灵菊出去叫了那小柳子进来。 小柳子也就十七八的样子,看起来挺机灵的一个小伙子,此刻正神色焦急地走了进来,向九娘子行礼,九娘子止住,“别行礼了,快说,是不是侯爷有什么事?” 小柳子也没有多余的话,说道,“侯爷让小的来回夫人,皇上派了侯爷当钦差,即日出发前往西北,巡视战场。” 听完小柳子的话,九娘子撑不住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什么?钦差?巡视边境?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的?” 珍菊和灵菊忙过来,“夫人,您没事吧?” 九娘子摆摆手,“没事。小柳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还有,是今天就走吗?怎么这么急?” 小柳子答道,“是今儿个早上皇上朝上定的,事出突然,侯爷事先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今儿就走,不一定能赶回来,赶不回来的话侯爷就地随军出发了,请夫人不要担心,安抚好老太君和太夫人,主持好府里的事务,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侯爷就会得胜回朝的。” 九娘子脸色愈发苍白,“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得胜回朝……怎么会这样?” 珍菊和灵菊还从来没有见过九娘子这样失神的时候,二人也吓得不行,一个忙去给她倒薄荷茶来,一个在身后替九娘子抚着背,“夫人,夫人您没事吧,夫人,您别急,侯爷既然说了最多半年就回,肯定就会得胜回朝的,侯爷的本事可是最厉害的呢。” 珍菊端了茶过来,九娘子就着珍菊的手喝了好几口,这才缓过来一点,又马上站起身来,“不行,我得给侯爷收拾点东西带着,快,珍菊,你随我进去收拾,灵菊,你陪小柳子去喝点茶,给他也带点东西。(.好看的小说)” 灵菊应了,九娘子转身就朝里屋走。 进了屋,九娘子团团乱转,也不知道到底该收拾些什么,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珍菊看着也觉得鼻子酸,忙对九娘子说道,“夫人,还是给侯爷收拾几身穿得着的衣裳吧。” 九娘子这才有点明白了过来,点头,从大立柜里拿出几张包袱皮来,找了几身自己给徐振祥作的新的还没上身的亵衣,还有四双厚实的袜子,眼看着天就愣了,又拿了两双厚底的靴子。想着边关苦寒,又寻了一身大氅和几身絮得厚棉花的棉袄,直包了三个大包袱,犹自觉得不够,还要再装,被珍菊劝道,“夫人,这些就够了,侯爷一路上风尘仆仆,带得太多也不方便不是,还是拣用得着的好拿的带吧。” 九娘子哪里还忍得住,眼泪更是如雨一般哗哗地流,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又去床头的小柜子里,拿了几张银票出来,想着徐振祥这么匆忙动身,定是身边没带多少银子,俗话都说穷家富路,多带点银子总是不错的,想了想,又从自己身上解下自己常带的一个绣着薄荷叶的荷包,将银票卷起来放在里头,又拿了几张小额的也塞了进去,又想了想,又将自己手上戴的一个以前徐振祥送一个宝石戒指摘了下来,也塞了进去。 这才感觉安心了一点,让珍菊带着这几个包袱走出了里屋,外头小柳子已经候着了,九娘子将小柳子唤了过来,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小柳子答道,“小的今年十八了。” “那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九娘子又问道。 “家里还有老母亲和一个妹妹,妹妹今年十三了。”小柳子答道。 “嗯,”九娘子点点头,“你跟着侯爷,要好好服侍,天冷提醒他加衣,吃饭提醒他多吃,多尽尽心,你的母亲那里我会帮你照看着,你尽管放心去,你妹子我也会抽空把她带到我屋里来服侍,多份月钱,也好让你安心。灵菊,”九娘子又对灵菊喊道。 灵菊答应了走了过来,九娘子对她说道,“你呆会跟小柳子问了他家在哪,去给他娘先送二十两银子去,再看看他妹子,瞅个机会带进来给我瞧瞧。” 灵菊应了,那小柳子没想到九娘子会这么做,忙扑通一声跪在九娘子面前,“多谢夫人了!夫人您放心,小柳子定当尽心尽力好好服侍侯爷。夫人的恩情,小柳子没齿难忘。” 九娘子苦笑,“你这个孩子,还文诹诹的,你放心地跟侯爷去吧,等你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做门好亲事,找个好媳妇,给你成个家。” 小柳子眼眶都红了,使劲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了!” 九娘子点头,命珍菊将打好的包袱都递给了小柳子,又亲自将小柳子送出了院子,一路上一遍一遍地叮嘱,眼看着小柳子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回身。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尽了一般,九娘子靠在珍菊身上,眼泪又掉了下来。珍菊只好劝道,“夫人,您可得撑着点,一会儿还得去跟老太太和太夫人说这事呢,您要是都撑不住了,老人家可怎么办呢?” 九娘子这才好了点,拿帕子拭了泪,“那你去给我洗把脸吧,咱们再去荣安堂,别叫老太太看的也伤心。” 珍菊应了,这才扶着九娘子走回了内室的净房,替九娘子净了面,重又扑了粉,看上去眼睛还有点红,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简单收拾收拾了下,便带着玉梅去荣安堂了。 刚走到荣安堂,就迎面碰上了振福媳妇,九娘子只好停住脚步,和她打了个招呼,“小嫂嫂,您这是去给老太太请安吗?” 九娘子点头,“嗯,弟妹也是吗?” 振福媳妇甜甜地笑道,“小嫂嫂真是孝顺,怪道老太太这么多孙子孙女孙媳妇的,却最最看重您了。” 九娘子心里有事,虽然也觉得振福媳妇这话稍稍有些什么,但也没多说,只是加快了步子,往里走去。 振福媳妇跟在后头,依旧笑吟吟的。 到了里间,老太君正和几个丫头说话呢,见二人进来,便招呼着二人坐了过去,二人给老太君见了礼,便坐在老太君身边的椅子上。 九娘子没有开口说话,振福媳妇先说道,“二爷特地叫我来问问老太太,最近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说了来,他去给您寻摸来。” 老太君笑道,“我这些个孙儿孙女的,就他总惦记着给我今儿买这,明儿买那的,你去告诉他,他的孝心我领了,我啊,没什么想吃的,只要你们都好就行了。” 殊不知这话却触动了九娘子的心,九娘子顿时就有点眼眶泛红,老太太还没发现,振福媳妇觑着九娘子,问道,“小嫂嫂今儿怎么了?怎么好象有点不高兴似的。” 老太君这才往九娘子脸上看去,点头道,“嗯,真的,你这孩子平日里最是爱笑的,今儿怎么一进门就一副苦瓜脸呢,怎么,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听到这里,九娘子就再也忍不住了,起身上前扑到在老太君的身前,“老太太,侯爷他今儿个就要动身去镇边了。” 老太君也大吃一惊,“什么?这是什么话?哪来的消息?” “刚刚侯爷派了贴身小厮回来说的,可能都来不及跟您辞行了,让谨娘替他给您老人家磕头呢,说多则半年就回来了。”九娘子拣重要的说道。 老太君不愧是历经世事的老人了,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就慢慢平静了下来,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问道,“可是皇上今儿才下的旨意?” 九娘子点点头,老太君长叹一声,说道,“到底还是躲不过去的,皇上他,对咱们永安侯府,对振祥,终究还是不放心啊!” 振福媳妇在一边听见了,问道,“小嫂嫂,难道大伯他又要出征了吗?” 九娘子点头,振福媳妇一脸遗憾地说道,“可惜,都还没来得及和大伙辞格行什么的,我们也不能好好送送大伯。” “有这份心就够了,你先回去吧,我和你小嫂嫂还有事商量呢。”老太君对振福媳妇说道。 振福媳妇应了,忙起身向二人告辞退了出去。 老太君则神情严肃地对九娘子说道,“我今儿个就递折子,你准备准备,明儿跟我一起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去。” 九娘子一惊,看老太君满脸郑重的神情,便也没多问什么,只点了点头。 再说徐振祥,在朝堂上刚刚才听到皇上的旨意,都来不及反应,就被皇上命为镇边大将军,替天子巡视边关,坐镇军中,镇压西边的跫羌部落的造反。 刚刚在午门集结完军队,甚至都来不及回家一趟和家人道个别的什么的,几个军中将领便来商讨军中之事。 皇上的意思是叫徐振祥带着军队即时出发,好去救援被跫羌部落围攻了好几天的队伍。 好不容易闲暇了几分,看见了回来的小柳子,带着几个包袱,徐振祥就知道九娘这定是见过小柳子了。边抽空唤了小柳子过来,问起了回府之事。 看到小柳子从怀里掏出的那个荷包,徐振祥一手接了过去,便看见里边的银票,还有那个小小的宝石戒指。 徐振祥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暖流过去,问道,“夫人精神可还好?” 小柳子答道,“夫人很伤心,奴才看夫人都快要昏过去了,但是夫人最后还是挺坚强的,听说又去了老太君那里。夫人还给您收拾了好多的衣裳鞋袜什么的呢。” 徐振祥点点头,看着几个大包袱,从里到外,从薄到厚,便微微笑了笑,此刻再赶回去见上一面,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徐振祥便让小柳子拿了笔墨来,又将徐灵徐云二人唤了进来,对二人说道,“我今儿个马上就要动身出发,已经来不及跟家人说分手了,你们俩,回去帮我好好保护这九娘子,如果我再回来,自然是喜上加喜,如果……”徐振祥顿住了,没有说话。 徐灵和徐云二人也跪了下来,“侯爷,是您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如今,侯爷要上战场,我们哥儿俩自然也是万死不辞,求侯爷将我们哥儿俩带走吧。” 徐振祥点头说道,“你们的心思我懂,可是事到如今我我不可不小心点,还有就是府里我也不放心,你们俩回去保护谨夫人,我这里,没有人敢动手的。” 徐振祥铺开信纸,拿了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谨娘,见信如晤。时间紧迫,事出突然,我即刻就要动身,家里的一切就都托付于你,你聪明,谨慎,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将家里打理得很好的。勿念振祥,祥自当为国效力。徐灵、徐云二人跟随于你,如果有事,可以让他二人去办。出门自要当心,二房暂且远离,且待我回府!”想了想,又提笔加了一句,“山高水长,但愿梦里常相见!”写完了,搁下笔,吹干墨迹,将信折好塞进信封,交于徐灵,“你们俩立刻回去,务必亲手将信交到谨夫人手中,以后你们二人就跟随谨夫人,保护好谨夫人,听见了吗?” 徐灵应了,接过信,放入怀中,二人又跪了下来对徐振祥行了礼之后,才大踏步转身离开了。 走出营帐,徐振祥看着天上的月亮,背着手,从心底生出淡淡的忧虑来,皇上的旨意如此急且快,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况且这事连皇后娘娘也没能事先知会一声,可想而知皇上是连皇后也瞒着的,这么大的动作,难道说皇上对皇后、对永安侯府已经心有芥蒂了吗? 还有侯府,自己走后,虽说还有老太君坐镇,不会出什么大事,但是老太君毕竟年纪大了,自己的母亲太夫人又不是那能理事担责任的人,只有谨娘了,可是谨娘毕竟来的日子短,还不足以服众,二房的人还虎视眈眈,还有自己的庶弟振福……侯府的事情也让徐振祥不能放心,然而,大军的开拔就在眼前,再多的担心也没有办法,想了想,徐振祥回身走进了营帐。 徐振祥提笔给皇后娘娘写了一封信,吹干墨迹之后卷成了筒,塞进一个精致的金筒里,吹了声口哨,进来一个全身着黑的暗卫,徐振祥简单地吩咐了一句,“送进宫,交给我们的人。” 来人点点头,躬了身子,转身出去了。 坐在椅子上,徐振祥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沉思了起来。 再度睁眼的时候,看到了旁边桌上放着的几个包袱,红底暗花的样式,是九娘子常用的,徐振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起身走到桌旁,将那几个包袱打开来,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个明显不是新的绣着薄荷叶的荷包。 第一百二十七章 至亲,至疏 徐振祥马上回想起来,这是九娘子日常戴在身上的那个,他将荷包拿了起来,反复摩挲着上边的花纹,似乎还能感觉到上边残留的九娘子的体温。 半晌才打开荷包,看到那些银票,徐振祥不禁黯然失笑,这个九娘子,难道还怕自己没有钱用吗? 手指还捏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徐振祥将手伸进去,摸了个东西出来,放在手心里,才发现竟是自己在九娘子过门后不久给她的一个红宝石戒指,看到这个戒指,徐振祥眼前便马上浮现出九娘子那亦嗔亦娇的星眸凤目的面庞,嘴角又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将戒指重又放回荷包,徐振祥将这个荷包挂在自己外裳里边的腰带上,再翻看了那几个包袱,看到九娘子亲手缝制的衣衫,徐振祥心里的更加暖烘烘的了,“这个磨人的小东西!”徐振祥自言自语道。 而与此同时,永安侯府的荣月堂内,九娘子呆坐在窗前,也是看着同样一轮明月,此刻的九娘子心里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空落落的,虽然以前徐振祥也会偶尔不歇在这里,但九娘子也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 一夜无眠,九娘子是独自不能成眠,徐振祥是在马上赶路,无法成眠。 第二日一早,就有老太君身边的丫头过来传话,说让九娘子打扮好,随老太君进宫。 九娘子便起来穿了身庄重大方的衣裳,首饰什么的也尽量简单,用了一碗黑米粥,嘱咐了玉梅等去荣禧堂处理简单的庶务,重要的事情等自己回来再说,便去了荣安堂。 老太君正在梳头,九娘子接了丫头手中的梳子,亲自给老太君梳头,戴上首饰,穿了早就准备好的暗红色的洒金线的朝服,又端了一碗燕窝汤来,服侍着老太太用完了,漱了口,二人这才准备出门。 二人都只各带了一个丫头,到了二门,坐了车便朝宫里驶去。 可能是老太君身份特殊,进了宫之后,马车一路畅通,基本上没有遇到特别的刁难和盘查。 一直到了坤宁宫的门口,才有宫女上来迎了二人下了马车。 与上次九娘子单独见皇后娘娘不同的是,今日马上有管事姑姑过来请了二人进去。 也没有上次的偏殿喝茶等候,二人直接就被带进了皇后娘娘的日常处理事务的东殿。 皇后娘娘坐在凤座之上,二人进去行礼,皇后娘娘叫了平身,然后就屏退了宫女宫人,只留了一个贴身的宫女。 待宫女们都退出之后,皇后娘娘才走下凤座来,挽着老太君的手,“母亲,您可来了。”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老太君忙劝道,“别急,事情不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吗?咱们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皇后娘娘点点头,二人相搀着坐在殿上的软榻上,九娘子跟着站在老太君身后。 “您说说,皇上他这么做,岂不是要寒了我的心吗?”皇后娘娘怨愤地说道,“也不告诉我一声,就把我侄子派到边关,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把我们永安侯府也给抄了吗?” 老太君拍拍皇后娘娘的手,“别急,你那都是气话,夫妻俩有什么不好说的,他瞒着你,想必是有什么苦衷吧。” “什么夫妻?世上哪有我们这样的夫妻,时时刻刻防着我,防了这一辈子了,如今孩子眼看也大了,竟还不放心么,还不立太子?这是要将我皇后的脸面往哪搁,把咱们侯府往哪放?难道他忘了当初怎么登上这皇位的吗?”皇后娘娘越说越气,一些话竟也脱口而出。 老太君忙止住皇后娘娘的话,轻声说道,“你也不小了,怎的还怎么冲动,小心隔墙有耳。” 皇后娘娘点头,“母亲,放心吧,我这宫里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没有人敢乱传的。”看了看老太君身后的九娘子,看着她低眉顺目,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点头说道,“难怪振祥开拔前还特地写信给我,让我帮忙看顾谨娘,谨娘这样子,确实是个机灵丫头。” 九娘子哪里敢受皇后娘娘的夸赞,忙谢道,“谨娘惭愧,多谢皇后娘娘谬赞。” 皇后娘娘摇头,“不必多礼了,都是一家人了,这也没有外人,在这关头还讲这些虚礼干什么?” 顿了顿,又问九娘子道,“你也说说看,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九娘子满心无语,你们夫妻间的家国天下,你自己都不明白,叫我一个外人怎么说,只好说道,“谨娘位卑见识浅陋,不敢妄言。” 皇后娘娘固执地说道,“说错了也不打紧,你就说说看,以你的眼光来看,皇上这一来是有什么意思在里头?” 谨娘见躲不过去了,只好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谨娘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或许说的不对,或是有不敬的地方,还请皇后娘娘宽恕。” 皇后娘娘点头,“你尽管说就是了。” 九娘子想了想,说道,“刚才老太太说的不错,夫妻之间本应是一心的,皇上与皇后娘娘少年夫妻,共过患难,享过荣华,想来皇上最信任的人应该就是皇后娘娘您了。”话说到这,顿了一下。 皇后娘娘听的正认真呢,见九娘子停了下来,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说一半留一半的,恁不痛快了,快说下去。” 九娘子说道,“谨娘对宫中事务并不了解,怕说错了,请皇后娘娘见谅。” “我说过了错了也不怪你,你尽管说就是了。”皇后娘娘摆摆手道。 九娘子这才接着说道,“有句话叫至亲至疏夫妻,夫妻是至亲,但也可能转变为至疏,依谨娘来看,转为至疏的原因就是……就是孩子,或者说未来的太子。皇上的举动,对您来说,是喜,也是忧!” “这话怎么说?你讲清楚一点。”皇后娘娘皱着眉头,急切地问道。 九娘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汉武帝年七十有昭帝,皇子年幼,汉武帝赐死钩弋夫人。”说到这里,九娘子就止住了话,不能再多说了,再说真的就是妄议了。 听完九娘子的话,皇后娘娘顿时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是了,是了,我是做皇后做的久了,久到都忘了自己的本心了。” 九娘子知道皇后娘娘明白了自己的话了,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沉思了许久,九娘子和老太君也不敢出言打扰。 半晌,皇后娘娘才转过身来,看着九娘子笑道,“你这个谨娘,倒是越来越叫本宫刮目相看了呢,振祥看人的眼光确是不错的,母亲,咱们家是拣到了个宝呢。” 老太君听了二人之间的话,哪里有不明白的,点头欣慰地笑道,“从我开始,到平哥儿这一辈,就这孩子还算是有点见识的,我最中意她的冷静了,这点很不容易做到,饶是我这老婆子,也是到老了才能做到这么样呢。” 皇后娘娘缓缓地坐了下来,神情明显比刚才放松多了,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再说说看,咱们侯府该怎么应对呢?” 事到如此,再藏着掖着就是故弄玄虚了,九娘子坦诚地说道,“什么也别做,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皇后娘娘反复念叨着“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呵呵,好,好啊,就是这么做才对呢。” 皇后娘娘对老太君说道,“母亲,您放心,虽然振祥是去边关,但皇上也说得很清楚,是代天子坐镇边关,是为了鼓舞士气,不会有什么事的,况且他身边也有一支暗卫,他的安全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老太君点点头,“这点我也想到了,但我担心的是……” “是什么?二哥吗?哼,借他几个胆子试试,您以为皇上有多看重他吗?如果不是生在我们家,他算哪根葱?谨娘的话叫我明白了好多事,皇上用他,不过是为了打击咱们家罢了,他,毕竟不是正经血脉,皇上他,最重视血统了。”皇后娘娘轻蔑地说道。 “好,既然皇上担心的事我知道了,那么,我就来让他彻底放心吧,母亲,振祥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尽快把谨娘扶正了吧,这样,打理起侯府来也更方便些。” 皇后娘娘又说道。 老太君也点点头,“嗯,我早有这个打算了,只是谨娘的出身……” 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后娘娘打断,“这算个什么事?我听说谨娘她不是北静王妃的干妹子吗?这个若是还不够,那我来办,要什么身份才够?” 二人还没说完呢,九娘子心底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坚定地跪在了皇后娘娘的身前,“谨娘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请恕谨娘大不敬之罪。谨娘,不愿被扶为正室!” 九娘子的话叫二人大吃了一惊,二人都看向九娘子,看着这个跪在她们面前,淡然不像是在以退为进的九娘子,好像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似的。 “你不愿意?”皇后娘娘问道,声音略略有些拔高。 “谨娘不愿!”九娘子叩头说道。 皇后娘娘笑了,“我还真没见过愿意为妾不愿为妻的女子,那么,你是愿意振祥再娶一门妻室了吗?” 九娘子再次叩头,“谨娘,也不愿意屈人之下!” 这下子,二人更加吃惊了。 “你这孩子,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愿为妻,更不愿为妾的?不是糊涂了吧?”老太君怕九娘子惹怒皇后娘娘,替她提醒着说道。 谁知九娘子竟这么固执,再次清楚地说道,“谨娘以前甘愿为妾,是因为要保全自己的生母,如今大姐姐已去,谨娘自认为视侯爷为夫,为我的天,如果侯爷再娶,谨娘将无法自处,只能自请下堂了!求皇后娘娘成全!” 殿上沉默了片刻之后,皇后娘娘怒道,“哼,好大的胆子!曹家谨娘,你不要以为你有多大的面子,你算什么?竟然敢这么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本宫从来没有听过有女子敢提出这样非分的要求!” 九娘子知道这话说出来必然是要引起震怒的,但是她也真的不想再过被人控制的日子了,说出来也好,省的以后再解释了。看皇后娘娘的样子,也不至于把自己拖出去打死,索性豁了出去算了。 皇后娘娘盛怒,老太君忙打圆场道,“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敢说呢,还不快向皇后娘娘赔罪!” 九娘子抬头看着皇后娘娘,目光平视,眼神清明坚定,说道,“谨娘冒犯了皇后娘娘,惹您生气了,但谨娘说过的话不会后悔,请皇后娘娘宽恕!” 皇后娘娘惊讶与这个小女子,竟然还敢如此坚持,半晌也没有说话,过了半天,老太君也有点担心了,自己的这个女儿自小进宫,这么多年历经多少风雨,后宫的血腥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走到皇后这个位子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儿了,她还真有点摸不透皇后娘娘的性子了。 谁料,皇后娘娘竟然笑了,说道,“好!谨娘,有你的,本宫真是服了你了!好,本宫依你,只要振祥不开口要续弦,本宫绝不逼他,只要你有本事让他一辈子只要你就够了,你看如何?” 九娘子大喜过望,马上叩头道,“多谢皇后娘娘成全!谨娘一定可以做到的。” “嗯,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么美好的的愿景,只可惜有谁能够做到呢?我希望你和振祥别叫本宫失望才好!”皇后娘娘眼中流露出无限憧憬和遗憾地说道。 九娘子这一刻也非常能理解皇后娘娘的遗憾,纵使是如同皇上皇后这样的夫妻,一样有不能一心白头到老的遗憾。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皇后娘娘便收起了才刚的小女儿情态,严肃地说道,“谨娘不扶正也好,叫皇上也看看咱们家的态度,不结贵亲,这么多年来,也苦了振祥了,冷面侯爷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如今,振祥远在边关,咱们家只要安安稳稳,那么皇上所顾忌的也不过就是本宫一个人罢了。” 皇后娘娘顿了下,自嘲地说道,“若是皇上还不放心,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只要我的儿子能够坐上皇位,死又有何惧?” 老太君眼眶也红了,“皇后,您可不能这么想啊,才刚谨娘也说过了,皇上怕的是母强子弱,那皇后您就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弱,别太过强势了,皇上自然会念及你们多年的夫妻情份的。” 皇后娘娘沉默了许久,才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你们回吧,母亲,记住回去告诉几个哥哥和侄儿们,韬光养晦,莫要逞强出头,府里的事务交给谨娘,有什么事也同她商量商量吧,也告诉家人们我的意思,谨娘既不愿被扶正,那就封她个谨华夫人吧,也不能叫人小瞧了不是?封赐马上就到侯府,我让姑姑送你们出去。” 老太君和九娘子又是磕头谢恩,又是盈盈拜别,许久才由管事姑姑领着出了坤宁宫。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老太君在闭目养神,九娘子也只好默默地坐着,脑子里却还在想着临走时自己回头看到的,那个高高的凤座之上的那个孤独、凄楚又不得不加装坚强和强大的女子的背影,不知道那个被徐振祥称为姑母的女子,这一生有过幸福吗?或许这就是政治婚姻的悲哀吧。 想着想着,九娘子不由叹出口气来,对面坐着本来还闭着眼睛的老太君忽然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心事吗?怎么长吁短叹的。” 九娘子赶紧摇头,说道,“谨娘只是感叹,皇家的夫妻倒还不如平头百姓来的自由和舒畅了。” 老太君点头,“作为皇后娘娘的外家,我们永安侯府更是难做啊,振祥这么多年确实是很不容易啊,少年老成,肩上的担子又重,还好,你进门之后我才看到振祥脸上有笑容了,以前,这孩子哪里知道笑?连和贞娘大婚或者是平哥儿出生都没个笑脸,让人看了都直犯憷。” 九娘子心里也是十分地同情徐振祥,但是现在更多的是担心,“老太君,您说侯爷此去有没有危险?” “既然是督战,当然要上战场,怎么会没有危险?不过,振祥也不是第一次去了,能好点。”老太君也担忧地说道。 “我总是很不安,总是觉得侯爷会有什么危险一样,”九娘子惴惴不安地说道。 老太君到底是过来人了,安慰九娘子道,“你啊,可能是头一回和振祥分开吧,时间长了就好了。振祥他不是一般的孩子,你放心好了。” 虽然老太君这么说了,九娘子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安,老太君又问道,“一直没功夫问你,你房里的那个琴姨娘,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暴毙什么的,我这个老婆子,再怎么老糊涂,这点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九娘子不好意地说道,“这事一直没来得及向您回禀,琴姨娘她自己服毒自杀了。” 老太君对这个丝毫不见惊讶,只问道,“为了什么?” 九娘子如实答道,“她给大姐姐的药里下了藏红花,导致大姐姐血崩而死。还有以前的一些事。侯爷挺生气的。” 至于平哥儿的事,九娘子暂时还不敢说出来,怕老太君承受不了,她决定缓一缓再说。 老太君听了竟也没有太意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多事,我都不去管了,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来,我的确是老了,老的太厉害了,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办好一些。” 九娘子不敢接话,也不大明白老太君的话里的意思。 老太君也不再说什么,二人一直这么沉默着回到了侯府,将老太君送回荣安堂,九娘子还要服侍老太太换衣裳什么的,被老太君止住了,“好了,你也累了这一日了,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有丫头服侍就行了。” 九娘子见老太君坚持,便行了礼这才回了荣月堂去了。 回到荣月堂,珍菊马上迎了上来,替九娘子换了衣裳,洗漱了,这才缓缓地说道,“夫人,侯爷派人送了信回来了。” 九娘子正在喝茶,端着杯子的手一顿,茶水洒了满身,还好茶是温热的,九娘子也顾不上换衣裳,连忙责问道,“怎么才告诉我?在哪呢?快点拿来我看。” 珍菊忙不迭地说道,“早知道就早点拿出来了,就知道夫人会着急,这才想着缓着点说,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这就去拿。”说罢飞快地跑到书案前,拿了徐振祥叫徐灵徐云带回的那封信。 迫不及待地拿到信,九娘子摆摆手,示意珍菊退下去,珍菊犹豫地说道,“可是夫人您衣裳都湿了,奴婢……” “不用,待会儿我自己换,你下去歇着吧。”九娘子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理会别的事情了,着急地说道。 珍菊知道这会子就是火烧眉毛,九娘子也不会动的,便点头退了出去,还轻轻掩上了正房的门。 九娘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徐振祥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孤高冷峻,有一种凌厉的霸气。 信上的字不多,读了一遍,九娘子竟然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读懂,仿佛徐振祥的脸就在信纸上一样,满眼满心都是徐振祥的脸,只好甩甩头,去认真读了第二遍,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走得如此匆忙,也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的,他的担心,侯府的事,朝廷的事,后宫的事,皇子的事,他都挂在心上,还有对自己的担心,所以才会有让她什么都不要多管的嘱咐来。 可是九娘子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安心于现状,对任何事都不理不睬,不动不跑呢? 九娘子苦笑,“侯爷,您真是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 ------题外话------ 最近很平淡哦,怎么没有人给一米留言呢?是不好看了吗?一米每天既想看到留言评论,又怕看到,矛盾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封赏,剖白 虽然心里已经知道徐振祥是去了边关,可是还是感觉他还没走远,就在身边一样,九娘子洗漱好了却还不想睡,坐在徐振祥惯常抱着她坐的那张椅子上,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想着徐振祥到了哪里,安营扎寨了没有,吃饭了吗,能不能睡觉…… 这么想着,九娘子起身,去书架上抽了一本自己以前常看的游记过来,里头有介绍边关的,徐振祥这次去的是西北的常戎,那地方地域辽阔,人迹罕至,气候恶劣,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是苦寒的天气。那边的百姓多为游牧民族,所以马战厉害。 九娘子看到这里,不禁又担心了起来,徐振祥以前就受过腿伤,如今又去这苦寒之地,不知道他的腿会不会有影响,会不会疼。可是再多的担心也没有用,无法将自己的担心传到他的身边。 珍菊端着烛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九娘子穿着单衣,坐在窗前,神情沮丧,眼眶泛红,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呢。 珍菊忙放了烛台,去床边拿了一件厚实的毛衣裳,走过去,替九娘子披在了身上。 九娘子也不回头,幽幽地说道,“珍菊,今儿我才明白了这儿为何叫荣月堂呢,你瞧瞧,咱们这间房,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到月亮,月色多好,所以才叫荣月堂的是吗?” 珍菊听了鼻子也酸酸的,“也许是的吧,夫人,夜深了,还是早点歇着吧。” 九娘子摇摇头,“睡不着啊,”说着,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词,“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放下笔,对着窗前的月亮,怔怔地呆了很久,才上床歇了。 荣福堂里,徐振福坐在西间的炕上,只在炕桌上点了一盏灯,整间房看起来都很昏暗,徐振福坐在灯火的阴影里,烛火闪烁之间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更别提脸上的表情了。 振福媳妇端着茶盘进来的时候,走到门口就感觉到身上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紧了紧自己的外裳,振福媳妇这才端着茶盘进了西间。 将茶盏放在徐振福的手边,振福媳妇默默地退了几步,站定,等着徐振福开口吩咐。 半晌,徐振福才冷冷地问道,“小嫂嫂那边,你抓紧,就这几天,只要把她带出侯府就可以了,其他的你不用管。” 振福媳妇忙应了,“知道了,可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振福打断,“可是什么?可是?叫你做这点子事情,你还推三阻四的吗?别忘了我们说好的,难道你想反悔吗?” “不,不是,”振福媳妇忙摆手道,“不是的,我……我只是怕劝不动小嫂嫂,她那么聪明,我怕她不听我的。” 徐振福冷冷地哼道,“别找借口,想尽一切办法去做,我没时间等你慢慢去想,只要这件事情成了,你就可以过上你想要的日子了。” 听到徐振福最后的这句话,振福媳妇咬了咬嘴唇,答应了,“知道了,我会去办的。二爷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徐振福摇头,“没有了,你去歇着吧。” 振福媳妇这才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 退出西间,振福媳妇站在穿堂的中间,呆了半晌,门外的月色透了进来,洒在地面上,映着她自己拉长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单和凄凉。 苦笑了一下,振福媳妇轻轻松了口气,才慢慢朝自己住的东间走去,冷被空屋,床上比屋里还冷,振福媳妇爬上了床,屈着身子闭了眼,像过去无数个日子一样,期待着黑夜早点过去。 这一日早上,九娘子还没来得及去荣禧堂,振福媳妇就来了,九娘子正在用膳,见振福媳妇进来了,便问道,“弟妹今儿怎么这么早?可曾用膳了?” 振福媳妇笑道,“二爷每日都起的早,我也跟着起早,早就用过膳了,小嫂嫂自己用吧,不用管我了,我坐在这喝杯茶就好。” 九娘子忙命珍菊去给振福媳妇泡茶。 九娘子刚用完膳,漱好口出来,二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有小丫头来报,说宫里的传旨宫人已经到了荣安堂,叫九娘子赶紧准备接旨。 没想到皇后娘娘还真是个急性子,做事情也是雷厉风行的,这么快旨意就来了,九娘子忙命人去回了老太君,自己对振福媳妇抱歉地说道,“还要请弟妹稍待了,我先去接个旨。” 振福媳妇满脸艳羡地说道,“小嫂嫂尽管去忙吧,不用管我。” 九娘子点头,忙带着灵菊进了里屋去换衣裳去了,等再出来的时候便带着灵菊往荣安堂去了,振福媳妇说要去看看热闹便也跟着了。 让九娘子去荣安堂接旨,估计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既然要给九娘子做脸,索性就做的大点,让侯府上下都看看。 到荣安堂的时候,老太君已经都装扮好了,太夫人和二老太爷二太夫人竟然也都在,几人看着九娘子的眼神都多了好些内容,有疑惑有羡慕更有阴鸷。 九娘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老太君带着众人跪了下来,九娘子也上前去跪在了太夫人身后。 那宫人见大家都来了,便清了请喉咙,将绣有龙凤的明黄色卷轴徐徐展了开来,不疾不徐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后诏曰,曹氏九女谨娘,永安侯谨夫人,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性资敏慧,率礼不越。着即赐为谨华夫人,享一品诰命夫人之遇。钦此!” 众人忙叩头,九娘子更是磕头谢恩,起身时,那为传旨宫人问道,“敢问哪位是谨华夫人?” 九娘子忙起身上前,恭敬地说道,“小女子正是,多谢公公了!” 一边递了个准备好了的装了五十两银票的荷包过去,那宫人接过去的时候捏了捏,微微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懿旨递给了九娘子,“杂家给夫人贺喜了!” 九娘子双手接过懿旨,也笑着说道,“多谢公公了,请前头用杯茶吧!” 那公公自然是明白前头还有好处的,点点头跟着丫头出去了,这边老太君也走了过来,“谨娘,难得皇后娘娘如此看重,我也恭喜你了。” 九娘子有点脸红,说道,“叫老太君笑话了,皇后娘娘偏疼了!” 太夫人走过来,也说道,“难得我这个小姑子这么偏疼一个人,以前待贞娘还没有这样呢,谨娘,你也挺有福气的。” 九娘子躬身答道,“是,都是皇后娘娘偏疼了。” 那边二老太爷和二太夫人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二太夫人走过来,酸酸地说道,“哟,这也是百年难得一回呢,谨娘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说那客套话了,只是,你也还不是正室呢,皇后娘娘就这么封赏,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啊,振祥以后要是还要续弦,那可怎么好呢?总不能叫一个妾比正妻的地位都高吧?” 老太君顿时就黑了脸,“老二媳妇,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听呢?大好的喜事叫你说来怎么就这么不好呢?” 二太夫人瘪瘪嘴道,“好听的话谨娘听的还少吗?少我一个也不少,我的话虽不好听,但是却实在,谨娘,你自己个说说,我的话可有道理?” 九娘子神情淡淡,不见生气,“二太夫人说的也不错,不过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谨娘从不为还没发生的事发没必要的愁。[]” 一句“以后的事”“还没发生”将二太夫人着实噎了一下,只好苍白地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谨娘,你可不能高兴得太早了。” 九娘子依旧淡淡,“也没什么特别高兴的,皇后娘娘虽然偏疼,但谨娘也知道自己的份量,不会做那恃宠而骄的事的。” 二太夫人无话可说了,只好点头,“你自己知道就好,我们也不过白担心了罢了。” “哪里用得着你来担心,你还是管好你那院子里的事吧。”老太君一脸鄙夷地说道。 二太夫人被老太君说的脸有点发红,嘟囔了几句退了下去。 二老太爷看着九娘子,没有说话,九娘子这次直直地看了回去,没有选择回避,二老太爷看见九娘子镇定的眼神,有点意外,随即嘴角扬了扬,“不知死活的小女子,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吗?没有徐振祥在身边,你顶多也只是个绣花枕头罢了。”二老太爷在心里暗暗想道。 因为九娘子被皇后娘娘封赏了,老太君传令下去,给荣月堂的下人每人赏了二两银子。 侯府上下对九娘子又是一番另眼相看了,上次皇后娘娘的赏赐已经叫众人意外了,没想到现在连封号都有了,谨华夫人,在九娘子的名字谨后边加了一个“华”字,这个华字可以涵盖很多的内容,于是侯府的下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猜测和议论。 而九娘子依然和往常一样,每日里去荣禧堂打理事务,去荣安堂陪老太太说话,看看泽哥儿。 这天,振福媳妇又来了,珍菊进来回道,正在用膳的九娘子皱了皱眉头,“她到底想干什么?” 珍菊自从上次振福媳妇跟她提了收她做小的事,便对她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这会子啐道,“肯定没安好心呢,这么两天来了好几趟了,问是什么事吧,又不肯说,夫人,您小心点,奴婢总觉得她不像是什么好人。” 九娘子嗔道,“有你这么说主子的吗?在外头这么说话,当心被人听到,家法处治你我可不管的。” 珍菊红了红脸,“奴婢只是一时气愤,不会到处乱说的,夫人见谅。” 九娘子点点头,“你知道自己说话不对就行了,我早就说过的,越是这样的时候,咱们说话办事都要谨慎再谨慎,祸从口出,下次可别这样了。好了,你去把她迎进来吧。” 珍菊点点头,出去迎振福媳妇了。 不大一会儿,振福媳妇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如今您都是皇后娘娘亲封的谨华夫人了,再不能称您为小嫂嫂了,还是叫您嫂嫂吧。”振福媳妇说道。 九娘子也笑道,“弟妹打趣我了,哪里有什么不一样,还是和往常一样吧。怎么,今儿可是有什么事吗?” 振福媳妇笑道,“可不是吗,就说嫂嫂是个有福气的,就是前些日子我同您说的那个师傅云游回来了,这几日正好在寺里,我寻思着,咱们抽个时间去看看,您看怎么样?” 九娘子犹豫道,“我倒是挺想去的,可是府里这一大摊子事,我也不大走得开啊……” “哎,就这么一天,您将事务都交给玉梅姑娘,大事等您回来再说,再说了,那个师傅还会预测吉凶,嫂嫂,您就不担心侯爷的安全吗?不想知道侯爷现在状况如何吗?” 听她提到徐振祥,九娘子面上的神情松了松,“那个师傅还会子这个?准吗?” “准不准的,您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振福媳妇说道。 看着九娘子似乎有些动心的样子,振福媳妇又说道,“关键是那师傅求子特别准,不管嫂嫂您去不去,我是肯定要去的,您也是要替我安排车马的,干脆咱们就一起去得了。” 九娘子点点头,“那就走一趟?” “嗯,去吧,去吧。”振福媳妇扯着九娘子的袖子说道。 九娘子笑道,“好好好,去去,去还不行吗?你先松开,总得容我安排布置一下吧,这样吧,明儿再去,今天我先把事情都打理好,明儿空出来,咱们心无挂碍地去,你看行吗?” 振福媳妇点头道,“好,那我也去准备准备,明儿一早我过来找您。” 九娘子应了,振福媳妇这才高兴地告辞了回去了。 等振福媳妇走远了,九娘子才收了笑容,“她想干什么?这么急地非要拖着我出去?”九娘子自言自语道。 珍菊也怕跟她对上眼,因此也是等她走了才进来收拾茶杯什么的,听见九娘子的话,便说道,“二奶奶那个人,也是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还这么有兴头,到处找方子秘药什么的。” 正好灵菊收了屋里的被褥出去晒,听到珍菊的话,走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奴婢倒是听说,二爷这个人也挺怪的,不纳妾,也不要丫头伺候,二爷的一切事情都是二奶奶自己在亲手打理呢,按说关系这么好,怎么会没有孩子?” 九娘子知道灵菊是个包打听,府里的下人里她的人脉也挺广的,便来了兴趣,“那你说说看,你还听说过什么?” 灵菊索性放下被褥,说道,“奴婢听说,二爷以前也不是这样的,现在越来越冷,越来越怪,还有,听说,二爷在家的时候,他们房里丫头都不准进去,就是倒茶送水什么的,都是二奶奶自己动手做,好像……好像……”好像了半天,灵菊也没说出什么来。 珍菊急了,“到底好像什么啊,你倒是快说啊。” 灵菊这才说道,“好像二爷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说到这儿,灵菊也不敢往下说了。 “见不得人?”九娘子反复琢磨着这几个字。 珍菊和灵菊见九娘子陷入了沉思,二人便轻手轻脚地做各自的事情去了,只留下九娘子自己呆在厅上。 过了好久,九娘子才唤了珍菊进来,让她去将徐灵和徐云叫进来,自己有话要问他们。 不大一会儿,二人进来了,徐灵神气威武,徐云也是气宇轩昂,二人走到九娘子身边,行了礼问道,“夫人,我们是侯爷派到您身边的侍卫,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九娘子点点头,说道,“这信是侯爷什么时候写的?” “就在大军开拔之前的一小会……”徐灵答道。 九娘子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说道,“那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吗? ”是侯爷坚持让我们回来的,说要我们各俩保护好得夫人,不能离开九夫人身边。“徐灵说道。 ”嗯,那么麻烦你们二位了,既如此,你们俩就先屈居一下,“说罢,又对珍菊说道,”珍菊,你去将咱们院子里前院的厢房收拾下,给他们二人住。“九娘子吩咐道。 珍菊也应了,转身要去安排布置着二位爷要主在哪? 这边九娘子问道,”二位可知道皇上为何这么急的派侯爷去了常戎。 徐灵和徐云二人对视一眼,徐灵这才缓缓说道,“听说今儿在朝上,是有人保举了侯爷的,否则皇上倒也不好就命令侯爷去的。” “哦?还有这回事?”九娘子惊讶地问道,原来以为是皇上临时起意,这么看来,这件事情想象的空间就很大了。 “是谁保举的?”九娘子问道。 徐灵说话也很省,“就是二老太爷!” “什么?二老太爷?”九娘子听了差点没蹦起来,没想到,原来是他,如果是他的话,他既然想着把徐振祥掉到那么远,那么就必定会有后手,准备做些什么事情。 九娘子不禁沉思了起来,二老太爷,徐振福,还有张本上那柴回来的托片,真是让人有点受不了。 九娘子又问道,“侯爷身边有暗卫吗?” “当然有的,侯爷的暗卫这才跟了有二十个过去,夫人尽管放心,侯爷不会有事的。”徐灵说道。 九娘子点点头,“嗯,希望侯爷会安全回来。那现在常戎的驻守将军是谁?” 徐灵答道,“是镇北侯次子杨广杨将军。” “哦,是他?那就更好办了。”九娘子笑道。知道有个熟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心里真是感觉舒服多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和侯爷能通上信的?”九娘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徐灵心里暗自腹诽,怎么跟侯爷想的一样,侯爷也在考虑和九娘子的通信的问题,于是便说道,“夫人不用担心,侯爷已经在想办法了,应该马上就可以做到的。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您的。” 九娘子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你们也累了,早点下去歇着吧。” 徐灵和徐云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知道了徐振祥在想办法,九娘子也高兴了起来,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便坐在书案前,铺开了纸笺,提笔开始给徐振祥写信,也不知道写些什么,就把自己这几天来的生活,从早到晚,罗哩罗嗦地写了三张纸,就好像徐振祥就坐在她的对面,九娘子就像话家常一样,写完了,才感觉心里好受多了,这才爬到床上,躺了下来。 然而一闭上眼就开始想着徐振祥现在睡了没有?能睡好吗……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也睡不著,索性披了衣裳翻身下床,走到书案前,将徐振祥的信又拿出来看了半天,又想起皇后娘娘的话,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做徐振祥的正妻,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身旁,握紧他的手,同进退,共生死,是她的愿望!但是如果要她换个身份,丢弃五姨娘这个生母,换个头衔,再不是所谓的曹府小庶女,再来做他徐振祥的正妻,那么,她九娘子,不愿意,真的不愿意! 她就是她,她希望徐振祥爱的也就是这样的她,出身卑微的她,抵死自尊的她。而不是改头换面,被冠以某某贵女名号的她,那样的她,就不是她九娘子了。如果徐振祥同意,那么也就不是她爱的那个徐振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准备,入彀 第二日一早,九娘子就将寒梅和珍菊玉梅等都叫了进来,“今儿我要和二奶奶一同去庙里上香,荣禧堂那边应该没什么大事,玉梅,你就留在荣禧堂,帮着照应着点,有拿不定的就等我回来再说。” 玉梅应了,然后又对珍菊说道,“你最细心,还是留在家里,照看着,灵菊伶俐且认识的人多,进而就多留意二爷那边的动静,如果有什么不对,马上去报给老太君。” 珍菊应了,但是小脸有点发白,“夫人,如果您担心有什么事,那就别去了呗,干嘛还得冒险呢?” 九娘子摇头,“我知道这里头有猫腻,但是如果不去,就始终是被蒙在鼓里,且侯爷又不在家,我担心有什么大阴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会把寒梅和徐灵徐云都带上的。” 珍菊还是不放心,“那万一有个什么事……” 九娘子沉吟了会,“你说的也对,咱们还是得考虑得周全点,没有必要去送死,既要揭开二爷的真面目,也要保全好咱们自己,这样,”说着,九娘子起身,走到书案前写了一封短信,折了个方胜,交给墨菊,“我估摸着怎么的未时我也该回来了,要是未时末我还没有回来,墨菊,你马上坐侯府的马车去北静王府,将这个交给王妃,千万记住,只能交给王妃或者王爷,不能托任何人转交。” 墨菊郑重地点点头,“夫人,您放心。奴婢记住了。” 九娘子又问寒梅,“你的手好了吗?” 寒梅点点头,“没有什么大碍了。” “可能与人打斗?”九娘子又问道。 “保护您应该是绰绰有余的,除非是有人围攻,一般情况下,我能对付两三个人吧。”寒梅谨慎地答道。 九娘子点头,“那你和珍菊近来,陪我挑身方便的衣裳,还有,寒梅,你替我准备个兵器防身。” 寒梅惊讶得不得了,“夫人,您要兵器干吗?你也不会……” “我是不会功夫,但是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我也能自保不是,最不济还能用来自裁呢。”九娘子笑着说道。 “夫人!”几个丫头齐齐喊道,神情气愤,“夫人,呸呸,您这话可不能乱说吧?” 看着丫头们的神情和红红的眼眶,九娘子笑了,“好了好了,瞧瞧你们,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你们去忙吧,珍菊和寒梅跟我近来。” 二人应了,忙随着九娘子到了里间,珍菊给九娘子寻衣裳,九娘子则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来,黑色的鞘,上头花纹古朴,大气,一看就知道是精品。 九娘子将这匕首递给了寒梅,“你瞧瞧,这比首怎么样?” 寒梅接了过去,抽出匕首,将刀刃靠近手指,手指上马上传来一股子寒意,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寒梅拔了根头发轻轻放在了刀刃上,头发马上断成两截,寒梅便点头赞道,“好匕首!又利又薄。” 九娘子点头,“那你看用来防身可好?” 寒梅说道,“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夫人要当心,这比首极快,容易伤到自己,不能轻易拿出来用。” 九娘子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珍菊,”又转头对珍菊说道,“给我找一双鹿皮的短靴出来。” 珍菊应了,一会儿收拾了衣裳鞋袜过来,为了方便,她给九娘子准备的是束袖的藕荷色长裙,腰间一根玉色腰带扎紧,外边是风竹的锦缎披风,脚上拿的是一双翻绒的鹿皮短靴。 珍菊服侍着九娘子穿好了,九娘子抬脚踩在凳子上,将那把匕首塞进了靴筒,正好贴合靴筒,九娘子又将裙摆放下来,走了几步,感觉很是隐蔽,这才作罢。 做到妆台前,九娘子让珍菊给自己梳了个极灵巧方便的宝塔髻,特地挑了两根锋利的玉兰暂插在髻上,一方面固定好头发,另一方面,遇到紧急情况,这发簪还能当武器用呢。 最后穿上披风,问寒梅道,“怎么样,我这打扮不惹眼吧?” 寒梅退后了两步,细细打量了下,“嗯,还是可以的,只是,夫人,如果真要是遇到了紧急情况,您也不能轻易出手,要知道您那点子准备在高手眼里不过是个小顽意罢了。” “嗯,这个我知道,自然是不会拿自己性命去开玩笑的。以防万一,不是吗?准备充足点总是好的。”九娘子说道。 “好了,咱们出去吧,趁早用点早膳,等会儿奶奶来了,咱们咋样就还咋样好了,不用对她太过了,咱们还指望从她身上找到点什么呢。”九娘子吩咐道。 三人这才走出了里屋,九娘子用了一碗燕窝粥,又吃了两个黄金小馒头,这才作罢。 其他人也都赶紧下去用膳,珍菊因为自己不用出门,便主动要求服侍九娘子漱口,便让其她几个都赶紧下去用膳了。 珍菊服侍着九娘子漱了口,九娘子便让珍菊将徐灵和徐云请了进来。 二人进来之后,九娘子便言简意赅地说了和振福媳妇去烧香的事,和自己对振福媳妇和徐振福的怀疑,“我就怕逼急了他,他狗急跳墙,就查不到后边的事了,所以,你们俩也乔装以下,装作上香的香客,跟在我身后,真要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不是?” 二人应了,出去准备了。 二人刚走,小丫头就来报说二奶奶来了,九娘子忙对珍菊使了个眼色,珍菊就走了出去,迎了二奶奶振福媳妇进来了。 振福媳妇今儿打扮得特别温婉,一进来就呼道,“嫂嫂,您可准备妥当了?咱们即刻就能出发吗?” 九娘子起身,迎向她,笑道,“可以了可以了,你瞧瞧,看不出你还是个急性子呢。我不是还得交待荣禧堂的事啊。” 振福媳妇说道,“能不急吗?我那师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候着呢,走吧走吧。” 九娘子假装无奈地说道,“好好好,就依你,这就走,好了吧?” 九娘子转身对珍菊说了几句话,就叫来寒梅跟在后头,振福媳妇惊讶地问道,“嫂嫂,咱们上香去您还带上寒梅姑娘呢,她不是还受伤着呢嘛。” 振福媳妇话一说完,九娘子和寒梅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下了然。寒梅受伤之事九娘子并未说过,也只有珍菊等几个人知道,再来就是那个与寒梅交手的人知道了。 振福媳妇犹未感觉到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还在看着九娘子,九娘子说道,“她也好的差不多了,整日被我拘在屋子里闷坏了,我想着今儿天气也好,就想着带他也去吧。” 寒梅则不动声色地看着振福媳妇,仿佛是不能错过振福媳妇脸上的每一个人表情一般。 振福媳妇便也没多问,迅速扯到了别的话题上了,九娘子心里冷笑,面上却还是依旧。 二人出了荣月堂,先去老太君那里请安说了去庙里的事,老太君也赞成,“你去去也好,一来替振祥问问,二来你也散散心,总拘在园子里头,你也得有点放松的时候不是?” 九娘子感激地应了,二人从荣安堂出来,又去了荣华堂,给太夫人也简单说了一下,太夫人兴致缺缺,也没说什么,二人这才到了二门,九娘子早就叫管家安排好了车马,正候着二人呢。 二人上了一辆车,寒梅和振福媳妇的丫头跟着坐在后边一辆车上,二人就带了侯府的几个侍卫就上路了。 车子走动的时候,九娘子回头便看见了寒梅对她打的手势,那意思是徐灵和徐云二人也跟上了,九娘子这才感觉心安定多了。 今儿的振福媳妇好像特别高兴,一路上都在拉着九娘子看这看那的,街市上的热闹,九娘子今儿也是进了王府之后才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街道。 以前出来或是与老太君同车或是与徐振祥一起,都无法这么自由地想看就看,今儿这么近地打量着街道和人们,九娘子自然觉得新鲜不已。 慢慢地马车走的路越来越远了,路上的店铺和人也越来越少了,显然是在往城外走了。 外头没什么好看的了,二人也就放了帘子,九娘子问道,“弟妹常去这家寺庙吗?可有先与那师傅说好?” 振福媳妇苦笑道,“不瞒嫂嫂,这京城的大小寺庙几乎我都跑过了,这家寺庙因为这师傅我来的多点,师傅那我也打好招呼了,尽管放心,师傅有个习惯,一天只接待一批客人,所以,咱们今儿也不用担心跟人抢,就咱们而已。” 九娘子点点头,“这样最好,若是那香火太过鼎盛的,我反而要不信了,弟妹,你也别太急了,慢慢来,孩子也是缘分,只要肯向善,自然是会结善缘的。”九娘子还劝慰起振福媳妇来了。 振福媳妇脸上有一霎那的不自然,“多谢嫂嫂开导,我……嫂嫂您还是多多注意安全,身边不能断了人了。”后边的话几乎是在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道。 九娘子微微愣了一下,振福媳妇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难道还有什么暗语不成? 然而,待九娘子再看她,振福媳妇已经恢复了正常,也不接话,自己就开始说起了自己以前来上香时的趣事了。 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寒梅上前来先打起帘子,这才扶了九娘子下车,这是一处规模中等的寺庙,寺庙都是依山而建,光从山门走到大殿,就得拾阶而上。 寒梅扶着九娘子跟在振福媳妇身后,一级一级地上到了大殿门口。看几几人,这才有个小沙弥过来迎几人。 振福媳妇和那小沙弥说话呢,这边九娘子暗暗地对寒梅使了个眼色,那寒梅里马明白了,点头轻声说道,“他们也进来了,在咱们身后几丈远,夫人,放心好了。” 九娘子点头,正好那振福媳妇和小沙叶也说完话,便带着九娘子和寒梅王后殿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对九娘子说道,“师傅已经在禅房候着了,咱们快去吧。” 九娘子点头,一边走一边留心着身边地事务,寺庙里显然是香火不算特别鼎盛,来来往往的香客也并不见几个。 越往后园子里越冷清,也不见什么香客了,振福媳妇带着九娘子来到一处禅房门外,敲敲门门,“师傅,师傅!” 里透传来一声“嗯。”振福媳妇便对九娘子说道,“嗯,就是这儿了,嫂嫂,还是您先去吧,我都问过好多回了,这次就您先去问问好了。我呆会再去也不晚,我先去别的地方逛逛。” 九娘子疑惑地问道,“为何不一起去呢?” 振福媳妇勉强笑了一下,“你自己去就好,师傅也不喜欢人多了,一个人最好。” 见她这么坚持,就娘子就不再劝了,便打算着只带寒梅进去了。 二人在门口分开来,振福媳妇说道,“嫂嫂尽管去就是了,我马上就来的。” 九娘子点点头,振福媳妇便行了个礼便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九娘子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看不见了,这才收起笑容,带着寒梅在那门外站了一会儿。 平心静气了,九娘子敲了敲门,便带着寒梅进了屋子。 然而,寒梅前脚刚刚踏进屋子,后脚门马上就被关了起来,然后就是几把长剑将寒梅和九娘子迅速地隔了开来。 几个黑衣黑面巾的人拿着长剑站在中间,将九娘子和寒梅包围了起来又隔了开来。 九娘子蹙眉,“你们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对待朝廷命妇?” 黑衣人却并不答话,只是继续逼迫着二人分开,寒梅哪里忍得住,马上就想和几人应付一下,谁知道手一摸,竟然发现在自己的软剑已经被她拿下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几把长剑唰刷地马上就架到了寒梅的脖子上。 “你们好大的狗,知不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寒梅喝道。 寒梅刚刚说完,就传来一人拍掌的声音,急促而短小,“好,谨华夫人的一个奴婢罢了,口气倒也不小了呢。” 九娘子抬头去看,是看到了一个背影,一个男子的背影。 “徐振福!是你吗?”九娘子看着那个背影,说道。 果然,那男子转过身来,慢慢走到九娘子面前,“谨华夫人好眼力!竟然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吗?” 果不其然,那不是徐振福又是谁? “果然,果然是你啊!”九娘子叹道。 “怎么,听你这口气,你还早就料到了是我吗?”徐振福惊讶地问道。 九娘子点点头,“这个并不难猜,尤其是上次你故意让琴姨娘烫伤了你的手,我们就肯定那是你了,是你想用烫伤掩饰自己的胳膊上的剑伤,这点看出来,就不难猜出你了。” 徐振福不禁一笑,“呵呵,夫人真是慧心,只可惜啊,到底还是栽倒在我的手心里了。” 九娘子不置可否,“我想知道的是,你费了这么大的苦心把我骗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振福慢慢走到九娘子身后,走到寒梅身边,脸上的表情阴毒,抽出一个黑衣人的剑,在寒梅上次受到镖伤的地方,狠狠地刺了进去,对寒梅说道,“你还敢伤我?我会叫你知道伤了我的代价的。” 寒梅的胳膊上马上血流如注,可是寒梅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反而笑道,“妄你还是个男人,有本事就放了我,跟我单打独斗,看我这次不废了你的胳膊!” “哼,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徐振福嗤道,然后对那几个黑衣人点头,“先把她给我带出去,好好款待款待她。” 几个黑衣人便将寒梅带了出去,寒梅临出去之前看了九娘子一眼,九娘子微不可闻地摇摇头。 寒梅被带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徐振福和九娘子两个人了。 可能是徐振福觉得九娘子一个人对他完全不构成威胁,所以连一个人都没留,都让他们出去了。 “怎么样,你的这个丫头马上也要被我给废了,你呢?你怎么想?”徐振福得意地问道。 九娘子叹气,“落到你的手里,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还是那句话,我想知道的是,你把我骗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徐振福低声反问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好,今儿我也叫你死个明白吧。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徐振福一副有恃无恐,志在必得的样子,他回身走到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坐下,睥睨地看着九娘子说道。 “第一,我想知道,你和二老太爷是一伙的吗?侯爷被派去边关,有你们的事在里头吗?”九娘子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了,首先问道。 徐振福倒也坦荡,点头道,“不怕告诉你,你说对了。我和二老太爷是合作的关系,他得他想要的,我也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侯爷嘛,确是二老太爷向皇上保举的代天子出征的最合适的人选,哈哈哈,怎么样,独守空房,你受不了了吗?” 看到徐振福那幅嘴脸,九娘子只觉得恶心,以前看他,好歹也是个富贵公子的模样,今日已看,却是嘴歪脸斜,说不出的让人倒胃口。 强强忍住心中的不适,九娘子又问道,“第二,你是我们大房的人,这样和二房一起,有什么好处吗?” 九娘子话一问完,徐振福便笑了起来,笑得无比阴侧,“大房?我们大房?哼,真是好笑,哪里是我们大房,只是他徐振详的大房罢了。” 徐振福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庶子,你明白为人庶子的痛苦吗?”看着九娘子,他转而又笑了,“对,你应该明白的,你不也是庶女吗?要不怎么会被一乘小轿抬过来作他的妾?” 九娘子没有理会他,只是皱了皱眉头。 “我的生母,一个可怜的女人,被老东西占了,却还要被那老妖婆所不容,一副毒药害死了我的生母,也害了我……我从小就什么都比他徐振详强,读书比他好,写字比他好,连对对子写文章都比他好……可是结果怎么样,那个老妖婆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给我另请了个大儒作西席,这个家伙收了那老妖婆的好处,对我非打即骂,正经的学问一点也不教,成天只是叫我习字习字,若是有个什么问题,就要招来一顿毒打。” 仿佛是沉浸在过去的痛苦回忆之中,徐振福的脸上表情痛苦复杂,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又痛哭流涕,让九娘子看了也觉得瘆得慌。 “这样下去,慢慢地,我就什么都比他差了,先生的打,都在衣裳里边看不见,没人知道我被先生毒打了近三年,后来,我也明白了,只要装傻装糊涂,就可以不挨打,所以,我现在学会了装傻装天真装糊涂了,所以,我才能在那老妖婆的手里活下来。之后,我就主动放弃了学业,去了铺子里做事,那也是一样的血泪史啊。” 说到这里,徐振福恨恨地看向九娘子,“就这样,你说我还是大房的人吗?哼,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要看着那老妖婆受我娘当年受过的苦,我要看着她七孔流血而死。” 九娘子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疯了,纯粹的疯子。 看九娘子不说话,徐振幅说道,“是啊,是的,我怎么能跟你比呢?你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也熬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你比我厉害呢。” 九娘子没有理会他,继续问道,“第三,琴姨娘,是你害的吗?” 徐振福轻蔑地答道,“那个蠢女人!是她自己死的,怎么是我害的?她自己找死,与我有何干系?” 第一百三十章 自救,事败 九娘子继续问道,“就算她该死,那平哥儿呢?” 徐振福阴侧地盯着九娘子,“平哥儿?你都知道了?那个蠢女人什么都说了吗?” 九娘子没有说话,徐振福眼神黯然了几分,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走不出去的。” “如果不是你,把侯府搅得乱七八糟的,或许谁也发现不了平哥儿的身世,等平哥儿长大,那么永安侯爷就将是我的儿子,平哥儿了。”徐振福张狂地说道。 “可是你不要忘了,还有泽哥儿呢,侯爷已经请旨立泽哥儿为世子了。”九娘子说道。 “哈哈哈,那个天生体弱的泽哥儿吗?你放心,他活不了多久的,马上就会去陪他那亲娘的。”徐振福十分笃定地笑道。 “你想干什么?泽哥儿在老太太身边,你可没这么好下手!”九娘子大声说道。 “老太太,老太太老了,你以为她还能管得了多少?还有二老太爷还没动手呢,那老太太也没有好下场的。哼,少废话,你还是先给我老老实实地在这呆一会,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就送你上路!”徐振福没了耐心,喝道。 说罢朝九娘子走了过来,九娘子想着自己靴筒里的匕首,拖延时间地说道,“你也太大胆了吧?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这里是佛光寺,你不怕别人发现吗?” 徐振福笑了,“小嫂嫂您还是别操那个心了,谁也不会知道你在这里的,再说了,他徐振详现在是自身难保,没有了他,你就什么都不是了,还有谁会来救你吗?” “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跟老太君说过了,要来这里,如果我晌午还不回去,自然有人来寻我的,到时候看你和你媳妇怎么交待?”九娘子尽量地拖延着时间,说道。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嫂嫂大概不知道吧,最近京城里很多拐子,常常拐带着一些单身出门的妇人,或卖去那青楼,或卖去暗娼,我看小嫂嫂的姿色,说不定还可以卖个好价钱呢!也叫我那好大哥瞧瞧,平日里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子,被千人骑万人跨是个什么滋味!”徐振福阴侧地笑道。“老太君那,就说跟你走散了,怎么也寻不着你就好了。” 九娘子心下一阵恶心,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温文的二爷,竟如此下作恶毒,忍不住骂了出来,“呸!丧尽天良的东西,我就算死都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休想打我的主意!” 九娘子往后退着,假装被绊倒跌倒在地上,徐振福越走越近,见九娘子跌倒了,更是有恃无恐了,奸笑着走了过来,九娘子将手慢慢挪向靴筒,拿定了主意,待他走近,便将匕首拔出来刺进徐振福的胸膛。 正当徐振福慢慢靠近的时候,九娘子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感觉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右手已经摸到了靴筒里匕首的把了,正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敲门声顿时打破了房中紧张的气氛,徐振福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事?” 外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有人来了,说是来接侯府谨华夫人的。” 徐振福看了还坐在地上的九娘子一眼,问道,“几个人?什么打扮?” 外边的人答道,“两个人,年轻男子,看样子像是侍卫,肯定是练家子。小的打发了半天也不肯走,说是看见谨华夫人进来了,一定要进来找。” “蠢货!”徐振福喝道,“不会大棒子赶走吗?找什么谨华夫人?这里是寺庙,没有什么夫人不夫人的。你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两个侍卫吗?” 听他们一说,九娘子就知道了,肯定是徐灵和徐云来寻自己了,可是该如何给他们送信呢?寒梅已经被他们发现了,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外边的人被骂得低了头,应了自离开了。 徐振福转过身来,看着九娘子,“怎么,还有救兵啊,可惜,可惜啊……” 九娘子呵呵一笑,说道,“怎么,你觉得我会这么傻,乖乖送上门来上你的当吗?我早就知道你的真面目了,我之所以来,是要揭开你的真面目,让大家知道你是个多么阴暗无耻的卑鄙小人!” “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不叫你吃点苦头,你不知道我的厉害。”徐振福冷哼着走上前来,想要对九娘子动手。 外边的敲门声又再度响起,徐振福恼怒地问道,“又怎么了?” 外边的声音怯怯地回道,“爷,北静王爷来了,说要见您!” 徐振福冷笑着问道,“怎么,我大哥前脚才走,你后脚就把你的相好给叫来了?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九娘子说道,“你以为就凭你们夫妻俩那点拙劣的本事,就想把我骗过来吗?我只不过想套你的话,知道实情和你背后的人罢了,王爷是我请来的。” 徐振福恼怒地一把将九娘子从地上揪了起来,九娘子在被他揪住衣裳拉起来的时候,趁他不注意迅速地将匕首从靴筒里拔了出来,暗藏在右手的袖子里。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徐振福低声吼道。 外边的门砰地一声被踢了开来,北静王爷清亮而冷冽的声音传了过来,“本王以为,你不敢!” 徐振福和九娘子转身看了过去,北静王爷背着手,带着一大队侍卫亲兵和徐灵徐云走了进来,身后的一个侍卫手里拧着被绑着的振福媳妇。 徐振福将九娘子的脖子勒在自己手里,笑道,“王爷好有闲情逸致啊,怎么管闲事管到我们家里来了?” 北静王爷冷冷地说道,“你手里的是我姨妹,什么你们家的事?你们家的破事我才懒得理呢,快将我妹子放下,本王可以饶你一死!” “哦?您的姨妹?哎呀,这可怎么是好,这女人得罪了我,非死不可!”徐振福笑着说道。 “那你的夫人呢?你也不管她的死活了吗?”北静王爷问道。 被绑着的振福媳妇神情灰败,“二爷,妾身……” “哼。蠢妇,这个样子还敢求我吗?赶紧自己了结了便罢,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徐振福对着振福媳妇骂道。 振福媳妇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二爷,看在我伺候您这么多年,帮您瞒着大家这么多年的份上,您也不能这么待我啊!” “蠢妇,还敢说?”徐振福气急败坏地说道。 听到他们夫妻二人的对话,想起灵菊听来的小道消息,九娘子灵机一动,说道,“弟妹,你可千万别再糊涂了,这个男人有什么好?你跟他这么多年,为他做了多少错事,可他是怎么待你的?这个男人还算是个男人吗?连个孩子都给不了你!”九娘子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大声喊道。 徐振福的脸马上就绿了,振福媳妇也担心地朝徐振福看去,却并没有反驳九娘子的话,九娘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道。 “徐振福,你还算个男人吗?你不能有孩子,还故意找人强了还是丫头的琴姨娘,让她误以为平哥儿是你的孩子,你还逼她去害大姐姐,害燕姨娘,允诺将来扶平哥儿做上永安侯爷,你不能有孩子,还霸主你媳妇,让她有苦不能说,有怨不敢露,还逼她骗我出来,杀了我,你好做你那龌龊的事!可是,徐振福,我问你,你如此煞费苦心,有什么好处?百年之后,平哥儿也不是你的儿子,侯府也不是你的,你的坟头上都不会有人给你烧上一把香,我问你,你有何意思?”九娘子一股脑地喊道。 振福媳妇仿佛被吓傻了,没想到九娘子什么都知道,也没想到徐振福竟然还作过那些事情。 徐振福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显然是又气又愧到了极点,自己最隐秘的事情被九娘子就这么嚷了出来,让他颜面扫地。 “哼,你怎么知道平哥儿不是我的?连如琴那蠢妇都以为平哥儿是我的孩子呢。”徐振福问道。 “你和你媳妇成亲在前,强了如琴在后,你媳妇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怎么如琴就有了呢?还有,如果平哥儿是你的孩子,为何从你身上看不出一点点你对孩子的舐犊之情呢?所以,我开始只是猜测而已。后来,你媳妇故意接近我,她的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你的问题,如琴死后,你对平哥儿的漠不关心,都让我越来越怀疑平哥儿并不是你的孩子。刚才,我只是瞎说,试探你的,你的反应告诉了我,我猜测的都是对的,还要多谢你,二爷!”九娘子又急又快地说道。 北静王爷添油加醋地说道,“怪哉怪哉啊,没想到永安侯府的二爷竟然是个这样的人呢,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说着还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徐振福,叫徐振福气得浑身发抖。 徐振福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们让我做不成人了,我也让你们不好过,那蠢妇,你有本事就把她杀了好了,省得回头我还要自己动手。我手里的这个谨华夫人,你若是不在意,我也可以帮忙杀了她,咱们一人抵一命,倒也公平不是?” 北静王爷无所谓地说道,“杀了你媳妇,我倒是嫌脏了自己的手,至于她嘛,如果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你信不信?” 徐振福哈哈大笑道,“可笑至极!我真想让我那好大哥来瞧瞧,看看他的女人背后都给他戴了多大一顶绿帽子,只可惜,我那大哥估计是没什么机会看了,这会子应该就万箭穿心了吧?哈哈哈,就算我死了,拉着这皇后娘娘亲封的谨华夫人垫背,也不算冤了,王爷,您说呢?” 九娘子已经两次听到他说起徐振详了,忙问道,“你对侯爷作了什么?为什么你说他没机会看到了?” 徐振福低头看着九娘子,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关心起你男人来了?呵呵,二老太爷和我都各派了一队人马在路上伏击徐振详,就算他能逃出我们的伏击圈,也逃不出二老太爷的后手!” 九娘子顿时心头突突了起来,眼前一黑,就要晕倒,但还是强撑着一股气,问道,“什么后手?” 徐振福笃定地说道,“哈哈哈,二老太爷向皇上保举徐振详代天子巡城,对跫羌的战事一触即发,偏偏二老太爷还自荐为押运粮草的钦差,呵呵,西戎那地方,冰天雪地的,气候又恶劣,粮草再晚到个十天半个月的,我那好大哥不是被冻死饿死,就是被兵士们骂死打死。所以,小嫂嫂,你看,我那大哥还有命回来看你的奸情吗?” 听到这里,九娘子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弯腰吐出一口鲜血来,“你……你好歹毒!侯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住嘴!弟弟?他什么时候当我的是弟弟了?他的母亲,一剂毒药害死我的生母不说,还害得我在娘胎里就被那毒药侵蚀了身子,如今男不男,女不女的,连个孩子都不能有,都是他,是他的母亲,我要讨还这笔恶债,让他们母子尝尝我们母子尝过的痛苦的滋味!”徐振福仿佛疯了一般,吼道。 北静王爷心里非常着急,但面上还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哎,我说你,冤有头债有主的,你去找那对母子寻仇就是,抓住本王的妹子算是怎么回事?我妹子可没得罪你,你还是放了她,我答应你,饶你不死,你寻不寻仇的,与本王也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本王不插手就是,只要本王的妹子没事就好。”北静王爷尽量镇定尽量轻松地说道。 徐振福只是冷笑,肋住九娘子脖子的手却没有一丝松开。 九娘子用袖子擦了自己的嘴边的鲜血,心里不住地告诉自己,千万别晕倒,千万要挺住,别给这个恶人威胁北静王爷的机会。 在擦嘴的时候,袖子里袖着的匕首,冰冷的刀刃让九娘子清醒了过来,九娘子悄悄地将袖子里的匕首倒了过来,趁徐振福不注意,狠狠吸了口气,将那匕首反手往徐振福的后腰插去。 匕首冰冷的刀刃一下子没入了徐振福的腰,痛极之下,徐振福的手不由得松了开来,九娘子抓住这个机会,飞快地朝前跑去。 霎那间,对面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北静王爷立刻飞身而起,将九娘子抱在怀里,再一个蜻蜓点水,回到刚才站的地方。 徐振福腰上插着九娘子的那把匕首,脸色苍白,跪了下来,“你……好你个……”便说不出话来了。 振福媳妇挣脱亲兵的扭制,拖着被绑住的双手,跑到徐振福身边,“二爷,二爷您怎么了?您别吓唬妾身啊,二爷……” 徐振福嘴里流出血来,“你给我滚开,你这个蠢妇……”一脚将振福媳妇踢了开来。 九娘子被北静王爷抱着,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用力地说道,“王爷,求您了,快……快想办法救侯爷……”说完这句话,便眼前一黑,晕倒在北静王爷的怀里了。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里,仿佛听见北静王爷深深地叹息声,“真是个傻女子……”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九娘子发现自己好像躺在床上,旁边坐着胳膊绑着绷带的寒梅。 “寒梅……”九娘子挣扎着喊着,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就像要冒火一般,又干又痛的。 “夫人,您可醒了!”寒梅惊喜地说道,勉强将九娘子扶着坐了起来,又忙到旁边的桌上用左手拿了杯茶过来,喂给九娘子喝了。 九娘子这才感觉到喉咙好受了点,环视了一下周围,问道,“这是在哪儿?” 寒梅答道,“这是在佛光寺的禅房里,夫人您刚才晕倒了。” 九娘子头痛欲裂,这才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忙问道,“王爷呢?徐振福呢?” 寒梅答道,“王爷派人将徐振福暂时关押起来了,王爷叫我好好照顾您,他自己去宫里了,说要去救侯爷。” 九娘子这才松了口气,只要北静王爷答应了,就一定会有办法的。二人才说话呢,禅房们打开,北静王妃就走了进来,看见九娘子坐着,忙走过来说道,“哎哟,我的妹子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弄得这么惊险,把我给吓坏了。” 寒梅起身让了开来,王妃就坐到了九娘子的身边,“还好你的丫头机灵,早早就把信送了过来,王爷这才马上叫了人赶了过来,你说,要是晚上一点,你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你啊,真是叫人不省心啊……” 九娘子惭愧地说道,“每次都麻烦姐姐,小九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又无以为报……” “又说这个了,无以为报无以为报的,要报啊,你就以身相许吧,还说这没用的话,再说我就生气了,日后再也不理你了啊。”王妃假意生气道。 九娘子忙抱住王妃的胳膊,“好姐姐好姐姐,我再也不说了,不说了!姐姐别生气了!” “哼,这还差不多呢。”王妃笑道。 九娘子也笑了,突然之间,脑子里想起徐振福说过的话,便问寒梅道,“我晕了多久了?” 寒梅答道,“夫人您晕过去得有半个多时辰了。” “快,快,快回府,我差点忘了,晚了就该出大事了!”九娘子忙掀了被子就要往地上跳。 王妃忙按住九娘子,“哎,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啊,这么着急忙慌的,一会儿又该晕了。” 九娘子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了,言简意赅地说道,“徐振福要害泽哥儿,我给赶紧赶回去。” 王妃一听,也起身说道,“正好,那就坐我的车走,我陪你回去看看。寒梅,快给小九穿鞋披上披风。” 寒梅应了,马上过来替九娘子打理好,三人出了禅房,直奔王妃停在外边的马车走去。 九娘子被寒梅扶着走出来,看到外边还残留着打斗过的痕迹,才不禁有点后怕,紧了紧披风,王妃也嗔道,“看你下回还敢不敢这么鲁莽了,都不带几个人就敢这么出来了?真是胆大包天呢。” 九娘子惭愧地笑了笑,二人上了马车,才飞快地往永安侯府驶去。 到了侯府,九娘子也顾不得先回去换个衣裳洗个脸的,就和王妃直奔荣安堂而去了。 荣安堂里,老太君正看着泽哥儿在铺着厚厚的锦垫的罗汉床上玩呢,九娘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倒把老太君吓了一大跳,问道,“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不是去上香去了吗?怎么这个样子回来?” 九娘子看见泽哥儿好好的趴在那玩着老太君的佛手,这才松了口气,顾不得行礼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王妃忙解释道,“老太君,我这妹子刚刚在佛光寺被侯爷那庶弟挟持了,差点没能活着回来见您呢。” 老太君唬了一跳,“怎么回事,还请王妃细细地说来。” 王妃这才坐到了老太君身边,将刚刚佛光寺里发生的一切说给老太君听了。老太君阴沉着脸,半晌没有说话。 “振福如今在哪?”老太君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 王妃答道,“王爷制住他了,因为是您府上的事,王爷就没往大理寺送,暂时关押在王府里了,老太君您看如何处理?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就是了,我们马上把人送回来。” 老太君点点头,“又得麻烦您和王爷了,这叫老婆子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王妃笑道,“老太太您客气了,按辈分我还得尊称您一生姑祖母,谨娘又是我结拜的妹子,于情于理我和王爷也都是应当应份的不是吗?” 九娘子缓了口气说道,“老太君,还有件事也应当告诉您一声,您也好帮我拿个主意。” 老太君点头,“说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还隐瞒的。” “侯爷被皇上派去巡城,那押送粮草的官员是二老太爷。”九娘子只说了这么一句,后边的话老太君自然是知道的,用不着多说。 果然,老太君在听了这句话后,脸色大变。 第一百三十一章 喜脉不喜 见话都带到了,九娘子也安全送回了,王妃便起身告辞,九娘子也连忙起来要送出去,被王妃按住了,“你啊,今儿受的惊吓可不小,还是好好歇着吧,我呢,也不把自己个当外人,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老太君也说道,“王妃真真是个明白人,就是这话,改日让谨娘亲自登门拜谢吧。” 王妃笑着说道,“那敢情好,老太君哪日有兴致了,也往我们府里去,别的没有,好的惠泉佳酿倒是存了些的。” 老太君笑道,“你个猴精,谁告诉你我爱喝那个的,好好好,改日一定上门到饶去。” 王妃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才起身告辞了。 九娘子回身,老太君正盯着她看呢,“你且坐下,我来问你。” 九娘子应了坐了下来,也没有再推辞,因为她也实在是没什么力气,难受得要命。 “今儿去上香之前,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振福的事?”老太君严肃地问道。 九娘子点点头,“也是和侯爷说起过的,可万万没想到他是这么的丧心病狂,连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 老太君没有接她的话,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振祥已经知道了平哥儿不是他的孩子了?” 九娘子点头,老太君什么也没说,转头去看那趴着正玩得欢着的泽哥儿,许久才叹气道,“这孩子也是可怜,生下来就没了娘,如今又叫人给惦记上了,我老婆子在一天还能保得你一天,我老婆子哪天要是脚一蹬去了,谁来保你呢?” 九娘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太君又对她说道,“你也太胆大了些,今儿的事还好你聪明在知道先去通知了王爷和王妃,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怎么这么糊涂?万一王爷有事不在府里,又或是传话的人不尽心,那你今儿岂不是连小命都没了吗?” 九娘子嗫嚅着说道,“当时谨娘也没想那么多,只想到要揭穿他的真面目,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没想到揭开这么大的秘密……我……”九娘子“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老太君叹道,“我知道你的心,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历练还是少了点,再有个十年八年的,你也就练出来了,侯府有你在,我也就能放心点了,唉,看来,这个家不分是不行的了。” 二人正在这嗟叹,一个丫头端着托盘进来了,回道,“老太太,该给泽哥儿吃药了。” 泽哥儿生下来就先天不足,因此,韩太医给开了补身子的药每日吃着,今儿这药一端上来,二人立马紧张了起来,九娘子看了看老太君,老太君不愧是老人了,丝毫不动生色地说道,“知道了,你放那吧,一会儿我自己个来喂。” 那丫头惊诧地看了一眼老太君,立马低下头去,应了放下托盘转身出去了。 待那丫头出去了,老太君才对九娘子说道,“我既是知道了,就不会不管的,你且先回去梳洗一下好好歇着吧,你也受惊了,这事我知道该怎么办。” 老太君都这么说了,九娘子乐得不管,便起身告辞了,老太君让身边的一个大丫头送了九娘子回去。 回到荣月堂,珍菊和灵菊墨菊她们正急得团团转呢,见九娘子回来了,都拥了上来,问东问西的。 九娘子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摆摆手,“都别问了,等我歇会的,珍菊去打热水来,我要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珍菊等应了,几个丫头忙散了开来,打水的打水去了,张罗饭食的跑去厨房了,还有去给九娘子铺床烧汤婆子去了。 等到九娘子坐进浴桶时,才真正地放松了下来,沐浴完,九娘子就着墨菊的手喝了几口白粥便躺下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时,看见珍菊还坐在自己的床边的脚踏上做针线活呢,想要开口说话,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又是像火烧一般,嘶哑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珍菊忙起身扶了九娘子起身,靠在迎枕上,“夫人,您醒了,辰时正了,您可要用点什么?” 九娘子摇摇头,“给我喝点水。” 珍菊忙去端了杯温水过来,九娘子一口喝尽了,才感觉自己喉咙舒服点了,“老太君那边可有什么事吗?” 珍菊答道,“老太君才刚派了小丫头过来传话,说请了韩太医给泽哥儿看看,顺便一会儿过来给您也看看,叫奴婢们先预备着呢。” 九娘子点点头,老太君既然请了韩太医过来,那就是对荣安堂的人起了疑心,那徐振福如此笃定泽哥儿活不长,那就是老太君身边的人有问题,自己还是不咬去掺合的好,静等结果就好。 又担心起北静王爷去宫里的事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有什么法子尽快通知侯爷,让他先防着点,还有就是怎么才能让二老太爷不在粮草上使坏…… 九娘子正在这七想八想呢,灵菊进来回道,“夫人,韩太医来了,可要请他进来吗?” 九娘子忙应道,“快快请进来吧。” 灵菊应了,珍菊忙把帐幔放了下来,将九娘子的袖子和镯子什么的都撸了起来,搭了帕子,这才请韩太医进来了。 隔着帐幔,九娘子问道,“韩太医近来可好?” 韩太医作揖道,“多谢夫人记挂,很好,老太太说夫人今儿受惊了,夫人可有觉得什么不好?” 九娘子答道,“就是一直觉得喉咙像火烧一样,嗓子也疼,还总觉得头晕。哦,还有,今儿还吐了一口血,不过我自己觉着只是急火攻心,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劳烦您给看看。” 韩太医应了,坐在床前的圆凳上,手指搭在九娘子的手腕上,闭了眼,开始号起脉来。 珍菊和灵菊在一边守着,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扰了韩太医诊脉。 过了半晌,韩太医才对珍菊说道,“麻烦姑娘给换只手。” 珍菊忙上前给九娘子换了只手,韩太医又号了半天,又说道,“还请姑娘掀了帐幔叫小的看看夫人面色。” 珍菊也照办了,韩太医这才撤了手,一脸郑重地说道,“夫人,是喜脉,但是情况却不容乐观。” 听到韩太医说喜脉,珍菊和灵菊已经喜不自胜,二人差点要调下泪来,但是听到韩太医说情况不好时,二人又紧张得看向韩太医,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来。 九娘子反而平静许多,“原来是喜脉吗?可是,我一直在喝着避子汤啊?怪不得我会觉得喉咙难受嗓子也难受,还容易头晕,这个可是不好?” 韩太医抬眼看了看九娘子,稍微有些惊讶,这个女子的反应怎么与其她人不同,韩太医也是王公贵族将门侯府的走惯了的人,但凡听到是喜脉,或喜或悲,但是像九娘子这样冷静而自持的,倒还真没见过。 惊讶过后,韩太医点头道,“避子汤并不是完全管用的,而且跟里头的药材的剂量有很大关系的。现在,夫人的情况是不大好,夫人刚刚有身子大概一个多月,脉象并不稳,加之今日又受了惊吓,还吐了血,虽然急火攻心吐口血并算不得什么,但是若是有了身孕,就又该另当别论了。(.无弹窗广告)夫人也是精通医理的,其中的利害夫人应该不难懂。” 九娘子点点头,“韩太医说的很是,谨娘受教了。” 韩太医嘱咐道,“夫人冰雪聪明,加之夫人的姐姐也是这么过来的,夫人应该知道要多卧床休息,少动气伤情的道理,小的这里就不赘述了,只开些药,夫人喝了多少能固胎养气。” 九娘子谢道,“多谢韩太医费心了。谨娘还有个不情之请,请韩太医成全。” “夫人尽管吩咐!”韩太医说道。 “如今侯府正值多事之秋,谨娘有身孕之事还请韩太医不要宣扬出去,谨娘不想节外生枝,只想让这孩子好好地生下来。”九娘子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说道。 韩太医拱手道,“这个夫人请放心,韩某也希望夫人呢个平安产子,自然不会四处宣扬,只是,如果老太太问起……?” “也不必说了,我自己会告诉给老太太的。”九娘子忙接着说道。 “好的,韩某会照办的,夫人请安心休养。”韩太医说道。 九娘子点头,吩咐珍菊送韩太医去外头开方子抓药去了,自己则靠着大迎枕发着呆。 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如今的侯府,就像她刚刚说过的那样,真的是多事之秋,如果让有心之人听到了她还有孩子的事,那估计就会重蹈贞娘的悲剧。所以,九娘子对自己怀上身子的事是喜忧参半,或者准确地说来,应该是悲大于喜了。 珍菊送了韩太医出去,再进来的时候,看见九娘子就是这么一副蹙着眉头的样子,便劝道,“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你怎么也不见高兴呢?” “有什么可高兴的啊,侯爷不在身边,这孩子这个时候来,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啊?”九娘子叹道。 “依奴婢看啊,夫人您就是想得太多了,这是多好的事啊,您想啊,要是老太太和太夫人知道了,不得把您宠到天上去吗?这侯府还有谁敢跟您对着来啊?”灵菊端着蜂蜜玫瑰茶进来说道。 “就是这样才招人恨呢!你们忘了大夫人是怎么去的吗?”九娘子耐心地解释道。 珍菊和灵菊这才沉默了,看着九娘子。 “所以,这事就你们几个知道便罢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至于你们说的什么,咱们还是当心点,先别说出去了。缓一缓再说吧。”九娘子吩咐道。 珍菊和灵菊应了,九娘子又说道,“墨菊她们几个你也去嘱咐了,咱们院子里保不住还有别人的眼线,如今连老太太身边都有了异心的人,咱们更不能放松了,我的饭食什么的,都交给珍菊了,不管是谁送来的东西,一律要检查,还有,咱们院子里的人,也不要轻易与泽哥儿那边有什么瓜葛,瓜田李下的,更容易叫人误会。” 二人都应了,脸上的神情看起来都挺紧张,九娘子笑道,“也不必如此紧张,比平时小心点就行了。做的太过也容易让人怀疑的。” 二人这下更加紧张了,都不知道是该小心还是该轻松了。九娘子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你们俩出去吧,杵在这弄得我也该紧张了。” 二人出去了,九娘子靠在迎枕上,闭着眼睛,想着徐振祥此刻会在哪里?他如果知道自己有了他的孩子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九娘子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荣安堂里,老太君端坐在厅上,丫头婆子跪了一地,老太君不说话,也没人敢说话,静悄悄的,这种压抑地气氛让人难以忍受。 过了许久,老太君才开口说道,“如今,我也老了,你们呢,欺我老婆子,眼睛不好使,看不大清楚;耳朵不好用,听不大清楚;脑子不好用,管不了你们了,是不是?” 老太君的声音不是特别大,但听起来却是特别的有威严,掷地有声,听的人不禁都起了一身身的鸡皮疙瘩。 丫头婆子们当然没人敢答话,老太君又停了一会儿才说道,“今儿,我念在你们都是跟了我这么长时间的老人了,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到底是谁做了下作的事了,自己给我站出来,认了吧,或许我还能留你一命,也不殃及你的家人,如若不然,别怪我老婆子心狠手辣,连带你的家人也一同赶出去!”说到后来,老太君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还是没有人说话,跪着的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指望着那个人自己赶紧站出来,别拖累大家才好。 老太君有点火了,“怎么,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老太君点点头,身后的红梅便去后堂端了个托盘上来,里头是一碗药和一堆药渣,还有几味药材。 老太君指着托盘说道,“每日里给泽哥儿喝的药,我让韩太医看过了,里头被人下了毒……” 顿了顿,厅上跪着的众人顿时哗然,“谁这么大的胆子……”“简直是不要命了,这样的事也干的出来?” 老太君听见了下人的议论,脸色更冷了几分,接着说道,“还有这药渣和药材,这是胡蔓藤,从谁的房里搜出来的,你自己应该知道。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下毒的人,你自己个掂量着办吧。” 老太君的话一处,众人更加惊讶了,纷纷转头去看,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好半天,就在老太君快要失去耐心时,才有一个脸色发白浑身哆嗦的丫头从人群中爬了出来。 看见这丫头,众人有的惊讶,有的了然,也有的费解,这丫头是老太君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叫素梅的。 这素梅爬到老太君身前,不停地磕头,“老太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老太太饶了奴婢的家人,求求老太太了。” 老太君冷冷地哼道,“你好大的胆子!我这么说你都不肯站出来认了,好啊,你,说说看,谁给你的这些胡蔓藤?” 那素梅不住地哭噎,好容易才说出话来,“奴……奴婢的母亲病了,急需花钱,二爷有一次看见奴婢在求管家多支月钱,便问了起来,后来就给奴婢拿了这些药,说是对泽哥儿身子有好处,叫奴婢每日里给泽哥儿加一点就行了。奴婢也没想其他的,二爷这么说,奴婢也就信了。” 老太君喝道,“糊涂东西!如果真是有好处的怎么不来回了我?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那素梅哆嗦着答道,“他给了奴婢二十两银子,还答应替奴婢去请大夫给奴婢的母亲治病。” “黑心肝的东西!”老太君骂道,“泽哥儿的药每日里都是青梅煎的,青梅人呢?” 人群中又爬出来一个已经浑身颤抖的丫头,就是那青梅了,“我来问你,”老太君怒道,“每日你煎药不是你看着的吗?那素梅怎么下的毒?难不成你每日里都是躲懒吗?” 那青梅不停地磕头说道,“老太天饶命,饶命啊,奴婢只是走开一小会儿,素梅妹妹便每日里来接替奴婢看一会儿,奴婢万万不知她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求老太太饶命啊。” “你是死人吗?她都做了些什么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吗?来人,给我把青梅拖下去,打二十板子,扣三个月的月钱。”老太君威严地说道。 马上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进来拖了青梅就往外走,青梅不住地求饶,声音凄厉无比,老太君面无表情,一会儿功夫,青梅便被拖了下去,似乎被堵住了嘴,只听得到噼噼啪啪的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听的厅上跪着的下人心里都瘆得慌。那素梅更是,额头都磕出血来了,身子像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 一会儿功夫,青梅被拖着进来给老太君谢恩,背后自腰部以下都已经皮肉绽开,血肉模糊了,在婆子们的搀扶下,还强撑着谢了老太君,这才被人扶了出去。 老太君冷冷地看向素梅,素梅一个激灵,爬到老太君脚下,哭道,“求老太太饶了奴婢的家人,奴婢愿意一死,求您了!” 老太君说道,“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就成全你吧,不过,你家人死罪免了,活罪也不能免,你老子和哥哥都在府里吧?就都扣三个月月钱吧,至于你……你自己选一样吧。” 老太君说完,那素梅仿佛松了口气般跌坐在地上,好半晌,才爬起来,面无血色地给老太君磕了头,才被婆子们拉了出去。 跪着的众人当然知道素梅要去选什么了,没人敢说话,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等了好久,老太君才说道,“你们看我年纪大了,也不大管府里的事了,都胆子大了,忘了自己的本份,做起那下作的事也多了吧?我看,也得隔三差五地请出家法来,叫你们都知道知道什么叫自己个的本份!” 老太君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很和善,总是笑眯眯的,但是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众人哪里还敢有什么异议。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都用连坐的惩罚,你和你们的家人,只要在我侯府里的,一个也跑不了,和你同罪!你们可给我记住了!”老太君又说道。 这才让众人都散了,扶着丫头的手进了后堂,韩太医还在给泽哥儿开方子,老太君坐在泽哥儿的床前,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那抽动的小鼻子,忍不住鼻子一酸,掉下泪来,“韩太医,我们泽哥儿是不是就此要落下病根了?这孩子,本来下来就弱,这又中了毒,可怎么是好啊?等我死了,哪还有脸去见他亲娘啊?” 韩太医在一边默默地立着,等老太君缓了点,才说道,“小少爷本来底子就弱,如今这么胡蔓藤用下去,坐病是肯定的了,但好在也是发现的早,府上也有条件好好调养,再大点就能好点了。” 老太君点头,“韩太医你只管开药,多贵的药也用,贞娘就这么一个血脉,要是断在我手里,我可怎么有脸见振祥呢?” 韩太医说道,“老太太放心就是,小的会尽力的,只是泽哥儿以后得多加小心看护了,泽哥儿自己也得辛苦了,药不能断,更不能食用生冷的东西,不能走动跑动太多了。” 老太君应了,让红梅带着翠竹和筱竹去抓药熬药,并让翠竹和筱竹轮流住进泽哥儿的屋里,再不许人离开半步的。 送走了韩太医,老太君回到房里,这才躺了下来,只觉得自己头疼身子酸痛的,红梅急了,忙给老太君喝了一碗姜糖水,又捂了厚厚的被子,这才发散了点好了点。 ------题外话------ 这两天学生期末考试,一米昨天一天监考三场,从早上八点站到下午两点,腰都要断了,今天又是一天的批卷,实在是太累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下场,教训 第二日,老太君派人去了北静王府将徐振福夫妻押了回来,在荣安堂里,老太君,老侯爷太夫人都到了,还有九娘子,早上还在床上躺着呢,就被老太君派来的人叫了起来,只简单用了碗粥,就也跟着到了荣安堂。 老侯爷和太夫人已经听了老太君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老侯爷脸色铁青,坐在那里不说话,老侯爷自从退了下来,每日里就是养养花,斗斗鸟什么的,老爷子很和蔼的样子,也很少与小辈们说些什么,所以九娘子也很少见到他,只是在大的场合里才能偶尔见上一面。 像今日这样铁青的脸色,九娘子还是头一次从老侯爷的脸上看到。太夫人则是神情尴尬,有愤怒有愧然也有几丝后悔。 九娘子进去的时候,几个大当家的都坐在那了,九娘子行完礼,老太君点头说道,“你也坐着吧,有些事还得你来说。” 九娘子便依命坐在了太夫人的下首,老侯爷对老太君说道,“将那逆子带上来吧,我要当面问问他,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老太君点头,便有人将五花大绑的徐振福夫妻带了上来,徐振福衣裳都被拉扯的乱七八糟,露出胳膊上的伤口来,振福媳妇也是形容憔悴,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看见堂上坐着的几人,徐振福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高昂着头,鄙睨着几人。 “你这个逆子,还不给我跪下!”老侯爷喝道。 徐振福理也不理,依旧将头高高地昂着,老侯爷气极,上前一脚踹到徐振福的腿窝里,徐振福咬咬牙,撑住趔珇了一下,却撑着没有跪下去。 老侯爷更气了,上去又是几脚,到底还是将徐振福踹得跪了下来,徐振福却还是在努力地挣扎着,连胳膊上的伤口都迸裂了开来,鲜血淋漓的,看的九娘子觉得心下直恶心,于是就扭过头去,不看他。 振福媳妇在一旁苦着哀求老侯爷,“父亲,父亲,您别踢了,二爷他身上有伤啊,求您了,父亲! ”你们还有脸叫我父亲吗?我没有你没这样的儿女!“老侯爷气得喊道。 ”别求他,求他干什么?您没有我这样的儿子,我也不想认您这样的父亲!“徐振福被踹倒跪在地上,依然在怒吼着。 振福媳妇可怜兮兮地跪着膝行到徐振福的身边,用自己的肩膀撑住徐振福,”二爷,二爷您怎么样?“还在关心地问着。 ”死不了,不用你假情假意的,你给我滚开,蠢女人!“说着,徐振福一个用力撞开自己的媳妇,振福媳妇被撞到一边,流着泪看着徐振福。 老太君拍了拍桌子,”好了,你们闹够了没有?给我坐下来。“ 老侯爷这才走回座位坐了下来,老太君说道,”现在你这逆子被带回来了,怎么处置,你们两口子看着办吧。“ 太夫人首先发难,”老爷,您看看,当初就妾身就劝过您的,那贱人的孩子能好吗?您就不信,如今可好了,您看他做下的事,都是些什么事啊?差点就让咱们全蒙在鼓里,把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当宝贝养着呢。“ 老侯爷脸色难看至极,九娘子是知道事情的始末的,心里微微叹气,太夫人这个人就是嘴上不讨好,这个时候说这话,不是戳老侯爷心窝子吗? 果然,老侯爷下句就发飙了,”你还有脸说?都是你先作的孽,你以为他娘惠芬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吗?我只是看在你是我发妻的份上,不跟你计较罢了,早知道是今日这个样子,当初还不如一狠心休了你,扶惠芬为妻,就不会有如今这些事了。“ 老侯爷当然也是气话,如果真能这样容易就休了太夫人,就不会还忍气吞声到现在了。 下一刻,太夫人就哭嚎了起来,拍打着胸口嚎道,”哎哟,我没法活了,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休了我?凭什么休我啊,七出之条,我是犯了哪一条,你给我说清楚,是不孝顺公婆还是没有子嗣了?啊,你给我说清楚啊!“太夫人的泼妇样子立马显现了出来。 九娘子开始后悔了,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就该拖拉着不要来这么早,安安稳稳地用个早膳比坐在这里受折磨好多了。 老侯爷大概也是拿太夫人这种泼妇手段毫无办法,只是气得在那吹胡子瞪眼的,还是老太君喝道,”嚎什么丧呢?你们要吵回你们院子里去吵去,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有没有点脸皮了,在小辈面前,也不害臊!媳妇,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老太君这么一喊,太夫人才收敛了一点,拿了帕子狠狠地擤着鼻子,狠狠地瞪着老侯爷。 老侯爷气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样的逆子,不尊嫡母,不尊长兄,迫害长嫂,还想迫害侄子,按家法处置好了,儿子没有意见。“ 太夫人又抢着说道,”家法处置?那就是赶出去了,就这么简单就放过他吗?他差点害了我的孙子,那可是咱们侯府未来的侯爷,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呢?“ 徐振福本身被北静王爷抓起来时就被揍了,这会子又饿又累的,加上又被老侯爷一顿踹,因此跪倒在地上也爬不起身来,犹在冷冷地说道,”定我的罪?你们怎么不想想你们自己造下的孽?你们的罪该谁定呢?“ 徐振福望向老太君,”您年纪大了,您的事我也不清楚,就不说了。“接着望向老侯爷,褐色的眸子里全是怒火,”你,枉我称你父亲这么多年,你当年怎么对我娘亲的?娘亲本来好好一个绣女,被你强行掳了来,又不好好对她,让她在产子之后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老侯爷被徐振福说的有点脸红,但还是怒道,”你个逆子,你还敢说起你老子来了?“ 徐振福冷笑,”为什么不敢?当初我娘亲死的时候,我在她的尸体面前发过誓,要让你,还有你们,都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哈哈哈……“ 徐振福疯了一般,头发都散乱着,眼睛里也是布满血丝,形状十分恐怖。 ”还有你!“徐振福突然望向太夫人,”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不过是因为我娘亲比你年轻,比你漂亮,你就看不下去了,日日逼着我娘亲立规矩不说,还给她下了毒药,让她在产子之后便一病不起,含冤而去,更让人发指的是,你不仅给我娘亲下毒,你还连同她腹中的胎儿也不放过,你的毒药真真是厉害,不仅杀了我娘,也害了我,害了我一辈子!你知不知道!“徐振福疯了一般地吼道。 振福媳妇在旁边听了,一直在默默地流泪,到底还是爬了过去,爬到徐振福身边,依偎在徐振福身边,”二爷,二爷您还有我,有我陪着您……“ 徐振福这次连撞开她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冷冰冰地说道,”用不着你假模假样地同情我,可怜我。从今儿起,我休了你就是,你自由了,再找人嫁吧,省得埋怨我耽误了你的终身,呵呵,可笑,现在你竟还是个清白女儿家,要怪就怪那个老妖妇吧。“徐振福望着太夫人说道。 太夫人刚开始一愣,待明白过来后,哈哈大笑,”老天真是有眼啊,活该你受这样的罪,谁叫你这样的黑心肝!“ ”老天要是有眼,就该活活地劈了你!“徐振福怒道。(.) 老侯爷和老太君也是头次听徐振福说起这些事,老侯爷呆呆地看着徐振福,老太君则长长地叹了口气,”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唉……“ 九娘子虽然早就猜到了是这么回事,但没想到有这么惨烈,更没想到徐振福严重到了这地步,振福媳妇竟还是完璧,这也挺让她意外的,怪不得一直没有孩子呢。 老太君看向老侯爷,”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处置啊?“ 老侯爷这一席话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神情也沮丧了不少,”惠芬,惠芬我对不住你啊……“ 半晌才说道,”说到底,儿子也有错,也不能全怪他,就赶他出宗祠,送回原籍吧。“ 这么一来,意思就是将徐振福赶出了侯府,也赶出了徐氏宗祠,不仅没有了侯府的供养,百年之后,灵位也进不了徐氏宗祠了。这惩罚不可谓不重了。 但徐振福反而大笑道,”你们最好弄死我,要不然,我还是会回来报仇的,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我都不怕,就算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说到后来,徐振福已经咬牙切齿了,神情都有点不正常了。 老侯爷又问振福媳妇道,”媳妇,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你要求,我可以让振福跟你和离,嫁妆都还给你,你另找人嫁了吧。如果你还愿意跟着他,那我也可以安排你们回原籍去,你自己拿主意吧。“ 振福媳妇呆了一会儿,又看看犹自咬牙切齿的徐振福,禁不住又流下泪来,”如今我还能去哪呢,还是跟着二爷吧,到底二爷也得有人伺候。“ 九娘子不禁在心里叹息,可惜了这么青春貌美的年华了,跟着这么个心智疯狂身子有病的半残,以后的日子更苦了。 太夫人还想说些什么,被老太君瞪了回去,老太君说道,”就这么办吧,马上派人把他们送走吧,远远的,越远越好,找人看着他,若是无事最好,有事就便宜行事吧。“ 老侯爷当然知道老太君的意思,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喊道,”来人!“马上有一队穿着王府侍卫服饰的亲兵走了进来,老侯爷亲自吩咐了其中的一个首领,”废了他的功夫,挑断他的手筋脚筋,送走吧!“ 九娘子虽然也觉得于心不忍,但是也知道,必须得如此方能绝了后患,否则将来的事情只怕是要更多了。 那首领点了点头,便去押了振福夫妻连架着往外走,一路上,徐振福还在用已经快要哑掉的声音咒骂太夫人,咒骂老侯爷,那声音,远远地听来,十分的瘆人。 待他们走远,老太君这才叹道,”都是当年犯下的错啊,看来还是老话说的对啊,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时候到了,一个也跑不掉。振福的事倒简单,关键是你二弟,可怎么办才好呢?“ 老侯爷皱眉,”母亲,您确定这里头有二弟的事吗?“ 老太君说道,”你问谨娘好了,这可是振福亲口说的。“ 九娘子见问到了自己,只好站起来说道,”是的,是二爷说的,侯爷配派去边关,据说就是二老太爷保举的,还有,负责押运粮草的就是二老太爷自己,如今天气渐冷,还请您早日想办法,别让侯爷在边关受制。“ 二老太爷毕竟是自己的长辈,九娘子也不好说的太多太过,只简单说明了情况,摆明了立场,其他的就看老侯爷的了。 太夫人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老二要干什么?振祥可是他的亲侄子呢?他总不会有了那样的心思了吧?“ 老太君没有理会太夫人,对老侯爷说道,”皇后娘娘那边自然也会想法子,但皇上好像对她也起了疑心,所以,振祥才这么急地就被弄到边关去了,咱们可得好好筹谋筹谋了,皇上这次看来是真的要动真格的了,咱们不能再被动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本来是想将谨娘扶正了,谨娘既不愿意,那也好,就让皇上看看咱们家的诚意,振祥就不要续弦了,若是按照老二的说法,再结上一门贵亲,那咱们家离抄家砍头也就不远了。“ 老侯爷点头,”嗯,是这么个说法,只是到底委屈谨娘了。你是个好的,振祥也知道你的好的,就先委屈你了。“老侯爷又对九娘子说道。 九娘子忙说道,”谨娘从来不觉得委屈,您言重了!也都是谨娘该做的,为了侯爷,为了侯府,我做的这点子事不算什么!“ 老侯爷点点头,”既然咱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以后也就别尊称了,直接叫我们父亲母亲好了,我看振祥这孩子心也实诚,等这段时间熬过去了,日后再给你定名分吧。“ 老太君也赞同道,”这么着也好,日后等你有了孩子,一样是嫡出的,你放心就是了,唉,咱们家这几辈人下来,你看看,就因为庶子闹出了多少事情,咱们可都得吸取教训啊。“ 这话说得老侯爷也低了头不说话,九娘子见老太君有训子的意思,忙站起身来,”老太太,昨儿个谨娘受了点惊吓,还没缓过来,谨娘想先回去歇着了。“ 老太君忙连声说道,”那还不快去歇着!去吧去吧,好好歇几天,府里的事不用操心,我老婆子正好要来清理一下门户。“ 九娘子心里高兴,这下好了,自己也乐得轻松一阵子了,又对老侯爷和太夫人行了礼,这才退了下去。 回到荣月堂,刚刚坐下,珍菊便端了燕窝粥来,”夫人,一大早的,您连早膳也没好好用上,赶紧喝了这碗燕窝粥吧,奴婢熬了好久的呢。“ 九娘子正觉得腹中饥饿呢,赶紧接了过来,喝了半碗,这才问道,”寒梅呢?“ 珍菊答道,”寒梅姑娘可真厉害,胳膊上的伤那么重,还坚持着早上起来去练功,一点也不像咱们女孩子家那么娇弱,真厉害!这不,一大早的就去练功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九娘子点点头,刚要再喝粥时,寒梅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夫人,夫人!“听那声音似乎是跑着进来的。 果然,下一刻就看见寒梅疾步快跑了进来,左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封信,”夫人,夫人,侯爷给您来信了!“ ”什么?侯爷的信?快,快给我!“九娘子一激动,连粥碗都端不住了,眼见着就要掉到自己身上了,好在珍菊在身边忙接住了。”夫人,您慢点起身,当心肚子!“珍菊忙出身劝道。 九娘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腹中还有一个生命的事来,这才放慢了点动作,可眼睛却依然紧盯着寒梅手里的那封信。 寒梅将信递给九娘子,九娘子手抖得厉害,半晌也没能将信拆开来,还是寒梅问道,”夫人,用我帮你拆开吗?“ 九娘子点头,真是近乡情怯呢,九娘子懒得再去费那个力了,便让寒梅代自己拆开了信,拿了信在手,便迫不及待的要看起来。 珍菊拉了了拉寒梅的袖子,二人便悄悄地退了出去,留九娘子一个人在这里细细地看了起来。 ”谨娘,吾爱,见信如晤: 大军开拔已有几日了,我们还在急行军中,途中写信多有不便,因此便抽了补充粮食的机会给你写信。家中一切可都好?你还好吗? 事出突然,但你也不必担心我,我自然能应付一切的情况,你要好好的,别看书看的太晚,告诉祖母,朝廷的事千万别掺合,有什么事你就去同祖母商量着来,转告祖母,让她老人家当心二叔,劝姑母,千万忍耐,切莫着急,莫要上了二叔的当! 你也要多保重,别叫我担心!“ 后边的几个字很潦草,显然是匆忙之间写的,又像是没来得及写完一样,九娘子看不过瘾,将信纸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好几遍,确定只有这么点了,才叹了口气,”怎么就写这么点呢?也不问问我,哼,气死人了!“ 九娘子自己在那发了点小脾气,马上又开始担心了起来,连写一封信的时间都不充足,可想而知条件该有多艰苦啊,这时又开始后悔自己没给徐振祥多带点衣裳,没给他多带点银票…… 想着自己怎么才能跟徐振祥联系上呢?于是马上唤了寒梅进来,寒梅应了,连忙进来,”夫人,怎么了?“ 九娘子急切地问道,”这信怎么来的?“ 寒梅答道,”是徐灵交给我的,说是侯爷派了亲信随大军的六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徐灵一收到就马上送了进来。“ 九娘子点点头,”那我能不能也写封信,让那人带回去给侯爷呢?“ 寒梅想了想,”应该是可以的,只不过回程的路可能要慢一些,没那么快了。“ ”那也行,那好,我现在就去写信,你去告诉徐灵,让他转告那人,等我半日,我把信写好,你帮我送出去。“ 寒梅点头,”好的,夫人,那您去写吧。我去找徐灵。“ 九娘子忙应了,寒梅退了出去,九娘子便唤了墨菊进来,帮自己磨墨,铺纸,信纸铺开之后,九娘子提笔却不知道该从何落笔了,要说的话太多太多了,关于徐振福的,关于二老太爷的,关于皇后娘娘的,关于泽哥儿的,关于平哥儿的……种种种种,让九娘子千头万绪,咬着笔头,半晌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墨菊在一边候着,惊讶地问道,”夫人为何还不动笔呢?“ ”该怎么说呢,想说的话太多了……“九娘子自言自语道。 ”当然是说您有多想念侯爷了,还有就是问侯爷可有什么需要的啊?“墨菊理所当然地说道。 对啊,墨菊的话给了九娘子一个提示,说什么,当然是诉相思之情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徐振详透过其他渠道一样都可以知道的,唯有情意,唯有情意,是需要让他知道的,而且必须得通过自己的信让他知道! 想到这里,九娘子马上提笔开始写了,先写了一段小词: 振祥吾爱,见信如晤: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府里的一切尚可,你不用担心。但是没有你在身边,我很担心,很难过,睡不好觉。你要保重自己,早点回来,快点回来,我还等着你呢!千万别让我等得太久了,还有,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为了让你能更快地回到我身边,我告诉你,我腹中已经有了你的孩儿,你得回来陪我将他平安产下,好吗?我希望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你!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想办法通知我,我会帮你准备好的。家里不用担心,祖母亲自出马,一切都不是问题! 期待你早日凯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晋升,调整 写好信之后,九娘子将信装好,本来还想带点什么给徐振祥,一想那信使估计也带不动什么,便也就算了。(.)唤了寒梅进来,将信给她,吩咐她速速将信送到那信使手里。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和期盼了,九娘子心里又开始了不安。 这一日,荣月堂里迎来了一位久未露面的贵客,九娘子正在叫珍菊将大毛的衣裳都拿出去晒呢,灵菊进来回道,“夫人,夫人,您看看谁来了?” 九娘子一面往外走,一面问道,“谁啊?” “九妹妹,是我呢!”一个爽朗的声音先传了进来,“九妹妹最近可好?” 九娘子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六娘子吗?赶紧走了过去,正好碰上掀了帘子进来的六娘子。 六娘子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脸上多了几许沧桑而已,姐妹俩握住手,“六姐姐,你怎么来了?” 六娘子一边和九娘子往屋里走,一边笑道,“怎么,听你这话,好像还不欢迎我来了?” “怎么会呢,盼还盼不来呢?六姐姐快坐,珍菊,去倒上好的薄荷玫瑰茶来,六姐姐爱喝这个。”九娘子又对珍菊吩咐道。 珍菊应了自去倒茶,六娘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九娘子,“嗯,还好,没瘦,怎么样,你们家侯爷不在家,你可有不适应的?” 九娘子笑了,“那六姐姐,六姐夫常年不在家,你可有什么不适应的?” 六娘子撑不住也笑了,“你个捉狭鬼,偏偏还说话这么讨打。”说完也叹道,“可怜我们二人都是这么着过的。” 珍菊奉上茶来,六娘子喝了几口,问道,“我前些日子进宫,听皇后娘娘说起,你怎么不愿被扶正?这么好的机会,多可惜啊,有皇后娘娘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呢?” 九娘子叹道,“六姐姐,这事你也知道了?我做错了吗?” 六娘子看着九娘子,怜惜地说道,“也难为你了,大姐姐在的时候吧,觉得委屈了你,大姐姐走了吧,又觉得更委屈你了,既然能被扶正,干嘛不给自己挣个将来呢?何况以后还有孩子的问题呢。” 九娘子低头,半晌才说道,“扶正自然是好事,可是以我的出身,要扶正就得换个身份,难道就只能是换个贵女的躯壳才能做他徐振祥的身边人吗?况且要我舍弃五姨娘,我也做不到。六姐姐,我在乎的不是那个虚名,你知道吗?” “我知道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我都知道的。”六娘子拍拍九娘子的手,安慰道。 “今儿我来,是想叫你跟我一起进宫见见十妹妹去。”六娘子说道。 “哦?怎么了?怎么突然要进宫去见她呢?”九娘子惊讶地问道。 “你啊,瞧瞧你都在干什么?十妹妹有身子了,你还不知道吧?喜讯还没诏告天下,但是后宫的娘娘们都知道了,咱们去给她道喜去!”六娘子说道。 “哎呀,瞧我,都糊涂了,那等我收拾收拾,带点礼物去。”九娘子歉意地说道。 六娘子点头,“嗯,你去吧,我在这等你。你快着点。” 九娘子忙叫了珍菊灵菊进来,帮自己梳头净面收拾东西,弄了小半个时辰,才收拾好,出来,叫上六娘子,二人先去给老太君辞了行,这才坐了六娘子的车往宫里去了。 二人先去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皇后娘娘正忙,就让她二人直接去十娘子那里了,到了上次来过的宜兰堂,才发现,宜兰堂已经更名为淳兰宫了,二人不禁对视了一眼,这表明十娘子晋升了,才有自个将寝宫命改为宫了。 进了大殿,先是有宫女过来迎了二人,进了偏殿,又是净手又是扫尘又是遵礼的,礼数不知道比上次来的时候麻烦了多少,二人屏息跟着神情严肃的姑姑走完了全部流程,这才被带到了十娘子的寝殿里。 见到了十娘子,姐妹却不能马上说上话,十娘子趁人不注意冲二人挤了挤眼睛,二人却还不能笑,只能忍着,好不容易等到了十娘子发话了,“你们且都退下吧,容我和姐姐们说会话。” 一边服侍的宫女姑姑们这才行了礼鱼贯退出了。 待寝殿里只剩下姐妹三人时,十娘子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一直直直端着的身子也这才松了下来,喊道,“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六娘子和九娘子这才上前,正要行礼呢,被十娘子喝住,“唉,好了好了,你们这是作什么呢,打我脸是不是?又没有外人在,行这些劳什子虚礼作什么?你们在这样,我可要生气的。”十娘子假意怒道。 六娘子赶紧上前,说道,“是是是,淳贵人……哦,不对,应该晋升了,该称你为淳贵嫔了!” 十娘子脸上倒没有太多的兴奋,只点头道,“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个虚名,终究是皇家的恩宠,皇后娘娘的看重罢了。到底还是肚子里的人儿贵重罢了。” 九娘子也上前坐在十娘子身边,“怎么,都怀了身子了,还这么不高兴呢,到底熬到这一步了,多不容易啊,想着孩子也该高兴啊。” 十娘子轻轻靠在九娘子身上,“九姐姐,你是最知道我的苦的,咱们俩都不易,如今虽然有了孩子,但其实我的处境是更加险恶了。夹在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真是太累了,”十娘子抚着还很平坦的肚子说道,“我只希望她是个女孩,好好长大,找个好男人嫁了。千万别是皇子,别掺合到皇家的争斗中才好呢!” 十娘子的话题这么沉重,六娘子和九娘子也觉得有点压抑了,也不好答话了,只好闷不作声地听着。 十娘子然后又对六娘子说道,“对了,今儿让你们来还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呢。”十娘子正襟危坐,严肃地说道。 六娘子赶紧也坐了下来,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十娘子说道,“以前虽然皇上也临幸过我,但最近我觉得皇后娘娘的态度明显与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皇后娘娘虽也喜欢我温顺乖巧,但到底还是忌讳我泰过接近皇上,如今却一反常态地暗示我多去服侍皇上,皇后娘娘她……没有那么在意皇上的宠爱了……后宫雨露均沾,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九娘子想了想,答道,“既然是皇后娘娘有意为之,那么妹妹你大可放心地保养身子,好好生下孩儿,你想啊,”一边将十娘子的手放在自己手上,自己替她按摩着,一边说道,“皇后娘娘已有两个皇子,且都大了,文武出众,其他皇子莫有能与之抗衡的,后宫以前是皇后独大,如今皇后既放开了管制,那么,就表明妹妹你已不会对皇后娘娘构成威胁,这是好事,” 九娘子又换了十娘子的另一只手按着,说道,“再者,皇上肯让你替他孕育子嗣,那就表明皇上还是很喜欢你的,趁着年轻,赶紧育下孩儿,将来也是个倚靠不是?” 十娘子点点头,“九姐姐,你与我想的一样。我也是这么想的,也不枉我在宫里这么忍气吞声,装傻扮天真了。”说着,十娘子又了几分惆怅来了。 “另外,六姐姐,九姐姐,咱们曹府算是垮了,如今大哥哥还能勉力维持日常用度,家里也有几间铺子,这样就不错了,但是,我在皇上身边呆久了,慢慢觉得皇上对六姐姐的镇北侯府和九姐姐您们侯府似是非常忌惮。” 十娘子望向九娘子,“尤其是你们侯府,九姐姐,你们府上又是皇后的娘家,皇上有时候话里话外的,好像总不大满意似的。” 九娘子叹道,“十妹妹,连你也看出来了,何尝不是如此呢?好在皇后娘娘也是清楚的,也交待过侯府上下低调行事,如今最担心的就是侯爷了,被派去边关,又是代君巡城,我真怕他有个什么意外,我可怎么办呢?” 六娘子在一边点头道,“正是如此呢,我也担心杨广,关键是我听说押运粮草的是你们侯府的二老太爷,这事靠谱吗?” 九娘子看向六娘子,“六姐姐可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要不怎么会这么问呢?” 六娘子点头,“说了也不怕你生气,我是听说你们府里的那个二老太爷可是庶出,再说了,那个二老太爷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九娘子也点头说道,“六姐姐猜得不错,二老太爷整个地就布了个局,将我们都套了进去。” “哦?此话怎讲?”六娘子和十娘子同时问道。 “西北的战事吃惊,皇上正愁找不到人替他出征呢,他却保举了侯爷,又自己去担了押运粮草的活,我们都在担心,他会利用这个机会对侯爷不利呢!前些日子,北静王爷还答应我去想办法呢。”九娘子缓缓地说道。 “什么?北静王爷?他能做什么呢?”六娘子一听见提起了自己喜欢的人时,忙不迭地问道。 听了九娘子的话,十娘子说道“听你们说的,那这个二老太爷还真不是个省心的呢,九姐姐,你要当心啊。” 九娘子笑道,“你就放心好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好好地养身子,早日剩下孩儿,将来好与我的孩儿做伴一处耍去。” 听了九娘子这句话,六娘子还没反应过来,十娘子却惊喜地问道,“九姐姐难道你也……?” 九娘子点头,“嗯,是的。” 六娘子还在疑惑着,“是什么啊?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啊,我怎么都不懂呢?快点说啊。” 十娘子笑道,“六姐姐,明年你就能抱上两个外甥了。” “嗯?哪来的两个?莫非你肚子里有两个?可是这么小,怎么会有两个呢?”六娘子在这方面的知识聊等于零,还在问着幼稚的问题。 九娘子和十娘子对视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六姐姐,您可真是的,我的意思是,九姐姐她,也怀上了!” 六娘子这才明白过来,惊喜地问道,“真的吗?小九,你也要有孩子了吗?” 九娘子点头,十娘子也接着问道,“已经确诊了吗?什么月份呢,你们府上都知道了吗?” 九娘子说道,“已经确诊了,是韩太医给看的,说是才一个多月,脉象不稳,所以我也没说,谁也没告诉,就告诉你们两个了,你们先别透漏出去哦,现在侯府太乱,我怕有小人作祟。” 六娘子高兴地说道,“这是好事啊,真真是好事呢,女人这一辈子还能盼点什么?有个孩子傍身,真的比什么都强呢。” 见六娘子发出如此感慨,九娘子和十娘子也对她十分不解,十娘子问道,“既然六姐姐这么想,为何与六姐夫成婚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动静呢?” 九娘子是知道一点内情的,但牵扯到自己,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六娘子眼圈红了一红,马上恢复神色道,“我跟你们不一样。反正你们呢,就多生,大不了到时候给我抱一个走罢了,妹妹,你说呢?” “你想的倒美,喜欢的话自己去生,你瞧你们俩,整的和什么似的,大好的日子放着不好好过,瞧瞧我,你们就该知足了。”十娘子伤感地说道。 一句话说得六娘子和九娘子又有些沉默了,十娘子先转了过来,“嗨,别说这个了,怪扫兴的,咱们姐妹也是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面的。现在六姐夫和侯爷都在边关,要不要我在皇上那……?” 九娘子连忙说道,“千万别!十妹妹,你可不能动这个心思,要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喜欢的就是你的温顺乖巧,如果你也搀和到这些事里,那你这么些日子的苦就都白受了!” 十娘子也叹道,“我哪里不知道呢,后宫嫔妃最忌讳的就是搀和政事了,但要我看着你们处处受制,我也于心不忍啊,如果能出点力,也是我的心意。” 六娘子也劝道,“真的不用,十妹妹,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心意了,要知道,你可是我们姐妹最大的后台呢。”六娘子尽量把话说的轻松。 九娘子也赞同地点头,十娘子这才作罢,“姐姐们也都好好的,再等我些日子,等孩子生了下来,我就能真的给你撑腰,谁也不能欺负你们了!” 六娘子和九娘子都点头,姐妹三人不禁都红了眼眶,还是九娘子先说道,“妹妹你还是好好歇着吧,咱们也不好在这里停留太久,你只管保养好身子,别的什么都别多想了,外边的事我们自然会处理的。我们还要去皇后娘娘那里一趟呢。” 十娘子点点头,“姐姐们也要保重,咱们都要好好地把日子过好!” 六娘子和九娘子起身,外边的宫女们也进来服侍了,行完礼后,就有姑姑将二人送回到了坤宁宫。 皇后娘娘在正殿,二人行了礼,九娘子抬头看皇后娘娘,不禁楞了一下,皇后娘娘虽然依然是凤冠凤袍,却与上次看到的皇后娘娘截然不同了,脸色有些蜡黄,神情也有些颓然,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似的。 见九娘子惊讶的表情,皇后娘娘嘴角扬了扬,“谨娘,你也来了,怎么样,安娘她还好吧,你放心,在宫里有我照应她。” 九娘子赶紧恭敬地说道,“安娘也对娘娘感激不尽呢,谨娘哪有会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后娘娘笑道,“我也老了,宫里的貌美的年轻嫔妃们也多,让她们去服侍皇上吧,我啊,也该享享清福了。你呢,有空就多进宫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还有顺娘,你啊,没事的时候也多来来。” 六娘子和九娘子二人赶紧应了,皇后娘娘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让二人退了出去。 坐上了镇北候家的马车,六娘子才问道,“九妹妹,你有没有觉得皇后娘娘好像一下子老了,怎么这么奇怪?皇后娘娘以前看起来多年轻,多么有威严啊。” 九娘子笑了笑,知道这是自己上次说钩弋夫人的事起作用了,皇后娘娘在慢慢显示自己的弱势,不想再引起皇上的忌惮了。 “有什么奇怪的,两个皇子都这么大了,皇后娘娘自然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呗,”九娘子淡淡地说道。 “哈,也是,依我看哪,宫里美人虽多,但是能跟咱们小十相提并论的还真没几个,小十受宠也是应当的。”六娘子笑着说道。 “十妹妹也是受了不少苦的,没有谁天生来就能受宠的。”九娘子说道。 六娘子不大明白,但也没再多问,把九娘子送回了侯府,自己这才回镇北侯府去了。 九娘子先去了荣安堂,老太君正在看着翠竹带着丫头们给泽哥儿喂吃的呢,见九娘子进来,便问道,“怎么样,你妹子还好吧?” 九娘子行了礼,“嗯,好着呢,晋升为淳贵嫔了,也有了身子,皇后娘娘很是照应她呢。” “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呢,你们姐妹几个倒都挺有出息的。那个你六姐,镇北候家的那个,可有了孩子吗?”老太君问道。 “还没有呢,六姐夫也常年不在家。”九娘子答道。 “嗯,这倒也是。还有你那七姐,也熬出来了,有了儿子比什么都强,你八姐最近倒没有音讯了?”老太君又说道。 想起七娘子和八娘子,九娘子心里也有些惆怅,“是呢,七姐还好,八姐姐自从上次回南之后就没再跟我联系过呢,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老太君又同九娘子说了几句闲话,最后九娘子打算告辞出去的时候,老太君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打算这段时间就把分家的事办了,叫你也知道一下,准备一下。” 九娘子大吃一惊,“不等侯爷回来吗?” 老太君神情颓然地说道,“不等了,反正他在不在的,这个家也都得分了,在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的。我年纪也大了,还是好好过几年清闲日子吧。” 九娘子也不好多问什么了,只好点头应了,告辞退了出去。 回到荣月堂,珍菊已经备好了热水,赶紧给九娘子沐浴了净了面换了厚实的家常衣裳,端了热乎乎的白粥上来。 九娘子自从有了身子之后,就胃口很淡,什么都不想吃,就是白粥还能吃下一点。 “夫人,您觉得身子还受得住吗?”珍菊在一边关切地问道。 “嗯,还行”九娘子点头,“就是有点累,今儿没什么事吧?” 珍菊摇头,“没什么大事呢,奴婢一直在荣月堂里,倒也不是最清楚,您要不把灵菊叫进来问问,她是个包打听,消息灵通。” 九娘子点头,珍菊就出去去叫灵菊去了。 一会儿灵菊进来,回道,“大事倒还真没有,不过这几天奴婢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府里也平静得有点过了,还有,二房的人,最近有几个丫头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到处找人兑首饰,要价很低,似乎是急于出手的样子呢。” “哦?还有这回事?”九娘子的眉头蹙了起来,“你再去打听打听,问的清楚点再来回我。”九娘子嘱咐灵菊道。 灵菊应了,珍菊问道,“夫人,二房有什么事吗?为何要兑首饰呢?” 九娘子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一边说道,“这个原因有很多,不过二房的人这么匆忙,咱们就得注意点了,最好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题外话------ 一米的一天都是在围着孩子打转,三顿饭,洗脸穿衣出去玩,直到夜深人静,才能静下心来看文写文,真的是累^好怀念单身没有家庭没有孩子的岁月……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面圣,实情 天气越来越冷了,在遥远的常戎,早已经是漫天大雪了。[] 高高的城墙之上,一身黑色大氅的徐振祥和杨广并肩立着,“侯爷,我听说您一路上受到了莫名的伏击和追杀吗?” 徐振祥轻轻地笑了笑,“一些宵小之辈,不足为虑,倒是耽误了我几日的行程,怎么样,现在的情形还好吗?” 杨广严肃地说道,“这么大的风雪,侯爷,你看,蛩羌部落的人会不会在这几天攻城呢?” 徐振祥神色严峻,“不好说啊,但可能性很大。杨兄弟,咱们的粮草还剩多少?够坚持多久?” 杨广说道,“还能坚持一个月不到,如果粮草再不跟上,以现在的这个天气,就算蛩羌人不来攻城,咱们也顶不住的,迟早会被饿死冻死在这里,常戎这里的冬天差不多要持续小半年,可是朝廷的粮草大员为何还没有到呢?” 徐振祥摇头,“希望不要叫我猜中了才好,怕就怕这粮草大员故意拖延啊……” “可是,押运粮草的不是……”杨广欲言又止。 徐振祥点头,“对,就是这样才可怕!一己之私,如果牵扯到国事,那是多么愚蠢!” 这里还牵扯到徐振祥的家事,杨广自然也不好多问,只好问道,“那该怎么办?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自然不能!还有这与咱们同甘共苦的将士,还有这满城的百姓,实在不行,只有我亲自回去一趟了,去面见圣上!这样的话,所有的责任就都扛在你的身上了,杨兄弟!” 杨广豪迈地笑了,“侯爷,您尽管去好了,这儿有我,你放心,就算是流尽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我也会尽全力守住的,等您回来!” 徐振祥用力地拍着杨广的肩膀,“好!好兄弟!定不负你!”杨广回手紧紧地握着徐振祥的手,二人击掌为誓,掌声响亮地在这雪白的天地之间回响。 当天晚上,徐振祥轻车简从,只带了四个贴身的暗卫,带了几匹快马就出发了。 而在永安侯府,老太君对前来请安的几房人说道,“冬至夜,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宫里设宴,请咱们世家家眷一同庆贺,振祥不在家,我就带谨娘去了。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老四家的,你们各带一个人去吧,咱们明儿申正出发。” 几房的人都应了,唯独九娘子暗暗叫苦,本来想着可以好好歇一段时间的,没想到还得再进宫去,然而也没有办法,只得应了。 二太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谨娘越发面子大了,到时候这满宫的贵眷,咱们可怎么跟人说谨娘的身份啊,总不能说这是大房侯爷的一个妾吧,这也太上不得台面了吧?” 九娘子还没说话,老太君先喝道,“闭上你的嘴!谨娘是皇后娘娘钦点带去的,怎么,你是有几个脑袋,对皇后娘娘的命令有什么不满的吗?” 二太夫人嘟囔着,“那谁敢啊,有皇后撑腰了不起啊?” 老太君气极,对二老太爷吼道,“管好你媳妇那张嘴,什么话都往外说,当心哪天掉了脑袋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二老太爷这才冲二太夫人喊了一句,“你还有完没完了?给我闭嘴!”二太夫人这才安静了,不再说话了,只是恨恨地瞪了九娘子一眼。 九娘子无所谓地迎向二太夫人的眼神,让二太夫人气得更厉害了,碍着老太君在场,倒也不敢怎么发飙了。(.无弹窗广告) 让众人都退下了,老太君单单留了九娘子下来,“明儿的冬至宴,皇后娘娘的确是钦点让你跟着去的,还叫你留心看她的提醒,帮她做件事。” 九娘子心里大吃一惊,“什么样的事呢?我去做合适吗?” 老太君似是疲倦至极,说道,“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你明儿就看皇后的颜色行事就好了。你放心,皇后会护你周全的。” 听了老太君这话,九娘子的心里更加打起鼓来,到底是怎么样的事,有这么大的风险,还需要皇后娘娘来护佑周全吗? 但看老太君的意思,显然是不想再说了,便只能退了下去。 第二日,从用过了午膳起,府里的众人便忙了起来,女眷们梳妆打扮找衣裳,忙的一塌糊涂,珍菊给九娘子找好了衣裳首饰什么的,给九娘子过目,九娘子随意看了看,就点头说道,“简单点朴素点就好,千万别太过奢华了。” 灵菊在一边不解地问道,“夫人,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这么多的贵人,您还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又有皇后娘娘亲封的谨华夫人的名号,要是被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提上这么一句,说不定当场就给您定了名分也说不定啊,不该打扮得奢华富贵点吗?” 九娘子笑了,“你这丫头想的还真简单,明儿的冬至宴说了都是世家,也就是说都是皇家的亲戚们,皇上这些日子对世家下的手还不够重吗?连侯爷都被派到边关去了,哦,这个时候我再打扮得华丽丽的,富贵贵的,跑去往皇上心上再扎一刀吗?那不是找死吗?你啊……” 灵菊听了九娘子的话,这才吐了吐舌头,“这么复杂啊,奴婢哪里想得到?” 珍菊也笑道,“你这丫头,哪里能跟夫人比啊,夫人,您这就梳洗了起来吧,时辰也差不多了。” 九娘子点头,便由二人服侍着去沐浴更衣了,一切准备好了,这才带着灵菊往荣安堂去了。 荣安堂里,早已经是衣香鬓影,人影憧憧的了,九娘子进去之后,各房的媳妇都看了过来,有点撇嘴,有的偷笑,九娘子自己倒是无所谓,走到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看了看九娘子身上的淡枚色羽缎棉衣和洒花的曳地长裙,外边披的是暗红色的折枝梅花的羽绒披风。发上也只有两支梅花簪,清新淡雅。不似其他房的媳妇们或雍容华贵,或高贵大方的。 老太君点点头,“你这孩子,素净惯了,这么一打扮倒也清俊。” 然后又对着众人说道,“都准备准备,咱们这就动身了。” 马车早已备好,老太君携了九娘子坐上了头一辆,其余的各房按照安排也上了车,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往宫里去了。 到了宫门,自有宫女过来迎了,将众女眷带到了坤宁宫的偏殿,偏殿里早已聚集了其他各府的女眷们,老太君等人一进去,就开始了各方的寒暄。 九娘子认识的人不多,应该说几乎没有,便独自一人走到一处角落里,选了张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打算等老太君她们叙完旧的再跟上就是了。 坐了一会儿,才看见六娘子跟着镇北侯杨老夫人也到了,这才站起来,冲四处打量的六娘子挥了挥手,不大一会儿,六娘子便走了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了?” 九娘子笑道,“我也不认识谁,站在那僵着脸陪笑多累啊,还不如坐在这好好歇着了。[]” 姐妹二人正说着话呢,北静王妃也走了过来,“妹妹,来得这样早啊,”九娘子便同王妃也聊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有宫女过来请各位女眷入席了,各女眷们这才按照府第一一站好,九娘子也回去老太君身后站了,跟着众人往筵席厅走去。 筵席厅设在另一处殿堂上,女眷们按照宫女的指引一一坐了下来,这才发现筵席厅上还隔着二十四幅的喜上眉梢的大型屏风。 而宝座之上,不仅坐着身穿明黄凤袍的微微笑着的皇后娘娘,还坐着身着明黄龙袍,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那当然就是当今的皇上了。 待众人都坐好了,皇上这才开口说道,“今儿是冬至,皇后娘娘跟朕说,要摆个家宴,朕觉得很不错,这么着才请各位来这里聚聚,都是自家人,就不必拘着了,今儿咱们也好好乐呵乐呵,你说呢,皇后?”皇上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有力,却有一股子天生的威严,让人不由起敬。 皇后娘娘见皇上将话递到自己这了,便笑道,“可不是,往年冬至宫里就这么些人,你们呢,也都猫在你们自己个家里,想热闹热闹吧,也不好拆散你们,今年,大概是本宫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就把你们都接了进来,你们可别嫌本宫麻烦哦。” 众人哪里敢接的,忙都起身跪下谢恩。九娘子也跟着跪了下来,心里不禁嘀咕起来,早知道这么跪啊跪的,就该叫珍菊替自己绑个护膝的。 皇后娘娘让众人平了身,也说道,“皇上才刚说的,叫你们别拘礼的,都坐下吧。今儿咱们也不管那些劳什子规矩的,一家男男女女的都坐在一起,也亲香热闹热闹。” 皇上也微微颔首,含笑看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伸手握住皇上的手,帝后此刻看上去是无比的和睦和恩爱。 筵席开始,宫女们鱼贯奉上精致的菜肴,各类歌舞表演也开始轮番上阵,九娘子坐在老太君和太夫人的身旁,不好多吃,还好在家先垫了碗粥,要不这会就该饿坏了。 席间,皇上和皇后娘娘竟还携手下了宝座,到各府的桌上说说话,喝杯酒啥的,让那些个京城贵妇们一个个激动得满含热泪的,想想也是,这些贵妇们,皇后娘娘倒是常见,皇上那可不是说见就能见上的,更别说皇上还这么和蔼这么亲善的。 到了永安侯府这一桌,皇上先走到老太君身边,“老太君,您老人家身子最近可还好?朕一直忙于政务,也没功夫问候您老人家。” 老太君忙回礼道,“多谢皇上惦记了,老身身子尚可。” 皇上点点头,回头对立在一边的皇后娘娘说道,“皇后跟着朕这么多年,也辛苦了,还是老太君您教养得好啊,皇后,你也敬上老太君一杯才是啊。” 皇后娘娘笑道,“皇上您也是见外了些,臣妾的母亲向来对臣妾也是最严格的,总是教导臣妾要好好辅佐皇上,打理好后宫呢。” 皇上也笑道,“嗯,老太君真真是劳苦功高的,子孙也个个都很有出息,只是振祥这会子还在边关受苦,叫朕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请老太君宽恕则个。” 老太君忙说道,“皇上这话叫老身受不起了,振祥他为国出力乃是应当应份,咱们世家之子也当以国之安全国之需要为己任,说受苦什么的,真是折煞振祥了!” 皇上点头赞道,“老太君真是深明大义啊,要是世家命妇都如老太君这般,那我们大秦朝何愁不强大不昌盛呢?” 说着携起皇后娘娘的手,“来,来,咱们俩一起敬老太君一杯吧,愿老人家身子康健,寿比南山!” 马上有宫女递了酒杯过来,帝后二人敬向老太君,老太君哪里敢受,要跪了下去,被皇上叫宫女扶住了,“老太君,您老人家该受的,也受得起的。” 老太君这才侧着身子,待帝后二人将酒杯送到唇边,这也才端了酒杯送入口中。 其他府第的贵妇们见状,也纷纷议论,“到底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就是有面子呢!” 皇上敬了老太君,这才往这席上扫了一眼,本来除了老太君之外,其他的人都是跪着的,皇上仿佛才看到一般,直说道,“不是叫你们不要拘礼不要拘礼的吗?快,快平身吧,都是皇后的家人,不用这些个虚礼。” 皇上都这么说了,众人也都纷纷起身。 九娘子这会子有点后悔了,后悔离老太君太近,这会子仿佛就能感觉到皇上的眼光扫到了自己的身上。 果然,皇上下一句就说道,“这几位夫人,朕还都是依稀有些印象的,只是这位小娘子……看起来眼生的很,这是……?” 皇后娘娘忙介绍道,“这是振祥房里的谨娘,就是前些日子我封的谨华夫人,也是淳贵嫔的姐姐。” 皇上这才长长地“哦”了一声,“嗯,”皇上便朝九娘子打量了起来,那眼神扫在九娘子身上,九娘子也不禁感觉到了丝丝威严,竟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皇上久久未开口说话,立在一边的皇后娘娘也有点紧张了,正想说几句什么呢,皇上开口问道,“你是曹府的几娘?” 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先问这个,九娘子尽量压抑住内心的紧张,平静而恭敬地答道,“回皇上的话,是九娘子,谨娘。” 皇上点了点头,“嗯,看上去是个知礼的孩子。”然而这一句话完了,马上又同皇后娘娘说道,“振祥发妻过世也有些日子了吧?是不是该考虑续弦了,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后娘娘脸色稍稍变了一变,马上恢复正常道,“振祥这孩子也怪,臣妾也跟他提起过,老太君也说过,可这孩子坚持不肯续弦,说什么要纪念亡妻,怕世子将来受苦,竟不肯呢,就只想扶了这谨娘也就罢了,谁知这谨娘竟和振祥一般的脾气,也不肯掩了姐姐的功劳,竟不肯答应扶正。要不,臣妾怎么说他们般配呢,真真是一样的脾气,叫人看不明白。” 皇后娘娘的话说到这里,九娘子算是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心里不禁后怕,皇后娘娘这是要借此机会向皇上表达自己的退让,表达侯府的低调,表达徐振祥的态度,这也是间接地在向皇权低头示好了。 皇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还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再度看向九娘子,“哦?还有这样的事吗?” “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不愿被扶正呢?要知道,这可是天下所有为妾室的女子梦寐以求的呢。”皇上又问道。 九娘子在心里将要说的话稍稍过了一遍,又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地说道,“妾身的姐姐,嫁到侯府多年,替侯爷打理家事,孝顺长辈,又诞下小世子,如今虽不幸早去,但如果就此将谨娘扶正,谨娘觉得这样不妥,一来,寒了天下正妻的心,尸骨未寒,便被家人如此遗忘。二来,也愧对朝廷,愧对祖制。谨娘对侯府无功无助的,且也一无所出,如此被扶正,谨娘心中有愧,怕给侯府添了罪名,给侯爷惹了麻烦。三来,也愧对侯爷,侯爷远在边关忍饥挨饿,为国为民,代天子巡城,保家卫国,谨娘此时怎好计较这一己之名一己之利?” 九娘子的话一说完,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都湿了,刚才皇上问完话,她其实就接收到了皇后娘娘的颜色,那眼神里包含的意思深刻,九娘子稍稍揣摩了下,才说出这些话的。 “嗯,好利的一张嘴啊,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的,那朕且来问问你,如果朕给振祥定一门贵妻,你当如何自处?”皇上又问道。 九娘子心里斗争了半天,还是选择了据实以告,“妾身自认为待侯爷情深意重,假如侯爷再娶贵妻,谨娘心中自是不喜,谨娘不能接受,或许会自请下堂,清修也罢。” 果然,下一刻,皇上便冷冷地说道,“哼,你的意思是难道还要振祥从此以后就守着你过吗?好狭隘的心思,难不成你要诺大的侯府没有当家主母,振祥他在外行走也没有正妻不成?那像个什么样子,看来你也不过是个俗世小女子罢了。” 九娘子赶紧跪下,说道,“皇上说的是,谨娘不过是这世间再普通俗气不过的一个小女子罢了,没有大的志愿,也没有高的要求,只愿和侯爷安心度日,谨娘相信,这也就是世间女子最最大的心愿了。” 听到这里,皇上心里一动,听了这半天,这金娘的话里化为似乎都在透露和坚持着一个讯息,那就是徐振祥和他永安侯府都是不愿再接贵亲,愿意低调过日子的。 想到这里,皇上便朝皇后娘娘看去,二人不愧是多年的夫妻,皇上的一个眼神,皇后马上意识到了,立刻坚定地点了点头,皇上面色有一霎那的愉悦,但也只是皇后娘娘才看得出来。 皇后娘娘心下暗喜,九娘子的话看来说的到位了,皇上他听懂了,并且听进去了。 然而,皇上马上又转过身来,问九娘子道,“才刚你说什么?什么叫振祥忍饥挨饿?怎么会忍饥挨饿?他是朕亲封的镇西钦差,怎么会忍饥挨饿?” 九娘子默默不语,她刚才有意添了这个词,就是希望能引起皇上的注意,果然皇上听了进去。 见九娘子不说话,皇上又放缓了口气,问道,“不用怕,你且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娘子立即装出战战兢兢的样子,害怕地说道,“常戎那地方常年气候恶劣,如今又是严寒季节,边关将士苦寒,粮草又不继,眼看着将士们就要断粮,谨娘实在是于心不忍,替侯爷担忧害怕!”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一个深宅大院的女子,如何能知道这些?莫非,是有人教你说的吗?”皇上厉声喝道,怀疑的眼神却往皇后娘娘身上看去。 皇后娘娘倒面色平静,丝毫不见紧张地迎向皇上的目光。 九娘子不得已以头叩地说道,“皇上请容谨娘解释。” 皇上点点头,眼神阴贽地看向九娘子。 九娘子说道,“谨娘自幼喜欢看游记,对我大秦皇朝的国土十分喜欢,平日里没事就爱看看游记散文什么的,加上侯爷被派去常戎,谨娘也时常找些常戎的游记来看,因此知道一些。至于谨娘才刚说的挨饿受冻,是因为谨娘担心侯爷,因此派人给侯爷寄了家信过去,得了侯爷的回信才知道的,侯爷说起过,朝廷的粮草还未到,城中的粮草还能支撑半个月吧。” 在皇上面前,九娘子觉得还是不要有任何的隐瞒才好,便一五一十地都说给皇上听了,果然,皇上的脸色缓和多了。 半晌,才点头说道,“是个明理的,难怪皇后也如此看重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回,分家 皇后娘娘也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就是说呢,皇上,难得这孩子对长姐有这份心,对振祥也有这样的情意,所以,臣妾才打算成全她,封她了个谨华夫人,皇上不会责怪臣妾太鲁莽了吧?” 皇上一改刚才的阴鸷,笑道,“怎么会呢?皇后你做的很对。谨娘,你也快平身吧,别跪着了。” 九娘子依言站了起来,想起徐振祥说过的押运粮草的官员就是二老太爷,因此这么提了一句,皇上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哪里会听不懂九娘子的意思,言尽于此即可,不必多说。 但是看着这满堂的锦翠和奢华,九娘子到底心里有点不忿,趁着帝后都在这里的机会,九娘子马上接着说道,“谨娘还有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成全。” 皇后娘娘还以为九娘子还要说什么过分的话呢,赶紧截住九娘子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莫不是嫌本宫给的封赏还不够啊,还想求皇上赏你点什么啊?” 一句话将皇上都说笑了,桌上其她人也都跟着笑了,皇上笑道,“那有个什么难道,谨娘你只管开口,朕定会答应的。” 谨娘也微微一笑,“皇上这么说,谨娘更加惶恐了,无功不受禄,皇上再要是赏,谨娘就该无地自容了。谨娘想说的是,连将士们都在前线忍饥挨饿,就更别说常戎城的百姓了,谨娘想着,带个头,以自己的微薄之力,献出自己的一份力,给前线的将士和百姓们添件棉衣,添顿热汤饭。”说着,从自己的发上拔下那两支梅花簪,虽然样式简单,但那簪上也嵌着两颗豆大的东珠,也很是值点钱的,这还是九娘子出阁时,北静王爷和王妃的添箱礼里的呢。 皇后娘娘马上反应过来,也立即拔下自己发上的凤簪和金步摇,让一个宫女拿了个托盘过来,将九娘子的两支簪和自己的首饰放在上边,赞道,“好主意!本宫支持你!” 皇上转过眼来看着九娘子,仿佛再次认识一遍九娘子一样,皇上眼底的惊艳和惋惜让九娘子惊心动魄了一把,赶紧澄清道,“谨娘也是借花献佛,抛砖引玉,这也是谨娘一次和北静王妃姐姐说话时,听姐姐提起过的,今儿就大着胆子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造次了一把,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宽恕谨娘的无状。” 皇上疑惑地问道,“真的吗?这真是王婶提起的吗?” 九娘子笃定地答道,“自然是的,谨娘乃一后院女子,哪里懂得这些,都是与姐姐闲聊时,听王妃姐姐说起过的。” 皇上冲一个宫人点点头,那宫人立刻去旁边将北静王妃请了过来,王妃刚才自然也是听到了九娘子和皇上的对话,稍稍有点不解地看了九娘子一眼,还是替九娘子掩饰道,“回皇上的话,我是和谨娘提起过这话,本来是想着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弄个献礼会的,没想到谨娘今儿就提出来了。” 皇上这才点头说道,“嗯,这个想法很好,王婶不愧是将门之后啊,也难得你和谨娘竟有这个缘分,结拜了干姐妹吗?这辈分岂不是乱了?” 皇后娘娘也笑道,“可不是嘛,王婶也是,您也不跟本宫商量商量,这么一来,本宫该如何称呼谨娘了?” 北静王妃也笑了,“都是我的错,原本我和小九结拜的时候也没多想,皇上和皇后就当个笑话说说就算了,别当真就是了。” 皇上这才放开了对九娘子那审慎的打量,也撸下手指上的一个玉扳指,扔到托盘上,“既如此,那朕也来凑个热闹吧,意思一下。” 皇后娘娘和北静王妃都笑了,“那么,就替常戎的百姓和将士多谢您的恩典了!” 皇上冲九娘子点点头,“还是多谢谢谨娘吧,皇后既然已经封了你为谨华夫人,刚刚你也说过,要以亡姐为重,那么朕就再追封你亡姐一个贞华夫人吧。” 九娘子赶紧跪下来谢恩,老太君楞了一下,马上想明白了过来,皇上说是给九娘子赏赐,但是却是追封贞娘,而且追封的是“贞华夫人”,这不是在给九娘子造势吗? 当然还是有很多人对此不明白的,皇上见九娘子懂了,便笑着点点头,携着皇后娘娘的手,去别桌敬酒去了。 九娘子起身,老太君眼泛泪花地说到,“谨娘,到底是走到这一步了,真是太好了!” 九娘子也有些感叹和哽咽,扶着老太君坐下,“多谢老太君维护,谨娘知道感恩和珍惜的。” 北静王妃走过来拉了九娘子的手,二人坐到了一边,王妃也红了眼眶说道,“如今可不好再叫你妹妹了,原也是乱叫的,就还叫回你谨娘吧,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啊,但愿你会好好坚持自己的心,好好地走下去。” 九娘子也点了头,“谨娘会的,多谢王妃提点了!刚才的事,还要谢谢王妃相助呢。” 王妃也叹道,“为何要掩饰自己的才华呢?你才刚说的那些明明就是……”九娘子却打断王妃的话道,“谨娘知道自己的份量,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有些偏颇,但也是中肯的,如若让皇上知道了,王妃以为对谨娘来说是好事吗?连与皇上功过患难的皇后娘娘也尚且如此忌讳,那么谨娘就更该小心低调行事了,反正只要能和侯爷好好过日子就成,谨娘本来也没有什么男儿之志,就这样挺好的,只是可能要连累王妃了。”九娘子歉意地说道。 “这有个什么?我本来就是将门之后,说这些倒也不稀奇,你放心,他们不敢怎么样的。”北静王妃说道。 九娘子感激地点头,二人又一处说了些闲话,直到亥时,众人这才纷纷起身向帝后告辞,离开宫里回到了永安侯府。 回到侯府也是一顿折腾,众人先安排好老太太歇下了,这才各自回了各自的院里。 会到荣月堂,珍菊犹自坐在外间候着呢,见九娘子带着满身寒气的进来,忙将九娘子迎到了炭火盆旁边,又去给九娘子端了碗热乎乎的小米粥来,“多吃点对宝宝也好。” 等谨娘喝粥的功夫,珍菊去打了热水来,又拿了大毛巾给他,“夫人切擦擦的,等用完可粥,奴婢再付您沐浴去。” “嗯,”九娘子应了,等沐浴好出来之后,再睡到床上时才发觉自己似是走了困,怎么也睡不着了。 此刻,珍菊已经移了灯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床头的那盏小小的八角风灯,因为九娘子向来不喜欢有人值夜睡在身边,这么着值夜的丫头都睡在外屋,有什么需要九娘子只需喊一声就行了。 此刻,冬日的月光将窗户的形状倒映在房间的地上,影影绰绰的,九娘子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顶,也不知道数了多少只羊,也还没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九娘子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九娘子一惊,迅速睁开眼睛,落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满是胡须渣渣的沧桑疲惫的男子的脸,片刻的发愣之后,九娘子这才伸出双臂紧紧地拥着这个风尘仆仆满身风霜的男子,喉头哽咽了,“侯爷,您可回来了……” 徐振祥轻轻搂着九娘子,笑道,“轻点,别让人听见,我是偷偷回来的,还有,我身上脏,多日没有洗澡换衣裳了,你先放开我,这味道,怕薰着你!” 九娘子却不肯放手,“我不怕,是真的吗?我害怕我一放手,你就又不见了,这不会是我在做梦吧?” 徐振祥轻轻笑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抬脚坐上了床,放下帐幔,说道,“你若是不信,狠狠掐自己一下试试就知道了。(.)” 九娘子听这话,还真的坐式要去掐自己,一把被徐振祥抓住手,“你这个小妖精,还当真掐吗?真是舍得,真的是我,我回来了,偷偷回来的,你不信,便咬我一下试试。”说着将九娘子从自己怀里拉了开来,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九娘子愣愣地看了徐振祥半天,这才上前一口咬住了徐振祥的嘴唇……徐振祥疼得嘶了一声,便回嘴紧紧吸吮住九娘子的唇…… 好半天,徐振祥才松开九娘子,低声说道,“真的是我,谨娘,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你想的恨不得被你咬也是好的……” 九娘子这才相信了面前这个人真的是徐振祥,顿时流下泪来,“侯爷,您可回来了……谨娘也是想你想的紧啊……” 说罢抬头看徐振祥,徐振祥本来脸部的轮廓就深,因为赶路,再加上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也没办法好好喝水,多日没有剃胡须,因此胡须都已经长得密密麻麻的,仿佛就是个大络腮胡一样,但是这人热别号,看来他觉得有点像二人转意思。 九娘子伸手抚摸上徐振祥的脸,“侯爷,您瘦了……” 徐振祥却开玩笑地说道,“你要是逼我说你又瘦了,还不如我自己去照镜子,你可是有点胖了,身上也长肉了!”一边伸手摸着她的脸说道。 九娘子暗哂,那是因为自己腹中有了孩子啊,该不该告诉他呢,九娘子还有些犹豫,“侯爷,您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前方有什么事啊?” 徐振祥说道,“嗯,是粮草的事情。边关的粮草只够大半个月的了。” 九娘子便将自己在冬至宴席上的事情大概地跟徐振祥说了说,徐振祥不由地再次抱紧了九娘子,在她耳边呢喃道,“谨娘,你真是我的福星!” 半晌才放开九娘子,说道,“既然已经有了你的铺垫在前,那么皇上他也肯定将你的话听进去了,二叔本来就只是皇上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如今咱们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相信皇上他马上就会对二叔有所行动的。” “那你还要去见皇上吗?”九娘子问道。 “自然是要的,以来也是让皇上更加清楚的知道前方的战事,另外,也是给皇上抓一个我的把柄,私自离军也是大罪,既然皇上对咱们世家如此忌惮,尤其是咱们家,那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老人家彻底放心吧。”徐振祥平淡地说道。 “可是,侯爷,你不会觉得空有一身抱负吗?”九娘子担忧地问道。 徐振祥笑了,点了点九娘子的鼻子,“你啊,你以为我有多大的抱负呢,其实,压在我身上的这个侯爷的爵位对我来说,早已经是苦不堪言了,如果按照祖母的打算,早早分家,又能卸去身上的担子,我就能履行我的诺言,陪你去江南好好走走了,难道你不喜欢吗?” 九娘子有点小雀跃,“怎么会不喜欢呢,你知道那是我最向往的,只是,我担心你,你不想建功立业、功成名就吗?” “其实,从我懂事起,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姑母一天是皇后娘娘,我们永安侯府的男子就永远别想在仕途上有什么成就,皇上他老人家希望看到的就是世家子弟无所作为,世家子弟如果太过优秀,对家族来说是容易招致杀身之祸和灭门之祸的。”徐振祥心情沉郁地说道。 “所以,你看,北静王爷在外人看来,风流成性,狂放不羁;杨广的哥哥,镇北候世子出入青楼,包养戏子,还有几个驸马,都是或德行不端,或是资质平庸,这些其实或多或少都是被逼出来的。皇权,到底是要集中在皇上一个人的手上的,所以,皇上他宁愿提拔毫无根基的寒门学子,”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对九娘子说道,“我不是有意诋毁,就比如说你父亲那样的,很容易被控制,也很容易被打压,你能明白吗?” 九娘子点点头,心情也很沉重,“原来,高门贵府也有高的难处啊,连同身在深宫的皇后娘娘也有很多的不得已呢。” 徐振祥点头,“是的,姑母她也很不容易,为了两个皇儿,姑母也是费尽了心力的。不过,话说在这世上,有谁又是容易的呢?” 九娘子又想到前段时间被抄家和褫夺了爵位封号的几个贵族,担忧地问道,“那咱们侯府会不会……?” 徐振祥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摇头道,“暂时应该不会的,毕竟还要顾及到姑母的面子,还有就是咱们一直都很低调,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皇上也知道二叔和我们大房的关系不好,应该不会这么无情的,再说这次我又主动给了他一个把柄抓,我想,你也不会在意你的夫君我,是不能给你荣华富贵的吧?” 九娘子这才放心多了,笑道,“当然不会在意的,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比什么爵位富贵都要来的好上百倍!” 徐振祥轻轻叹了口气,捧起九娘子的脸,“谨娘,此生有你为伴,何其幸也!”九娘子也回应道,“文君,此生能伴你左右,也是谨娘之幸!” 本来九娘子还想问问徐振祥对续弦的想法的,但在这样的情境下,他不忍打破这样的气氛,就没有提起。 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九娘子将徐振祥的手拉了过来,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文君,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儿了,你,高兴吗?” 徐振祥身子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哑着嗓子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九娘子于是一字一句地又说了一遍,“我说,我怀了孩子了,你高兴吗?” 徐振祥这才大喜过望,抓过九娘子的手,使劲地亲了好几遍,又想抱九娘子又有些害怕,“我当然高兴,这可是我们自己的孩子!” “可是你已经有过两个孩子了,平哥儿和泽哥儿……”九娘子故意地说道。 徐振祥也急了,“平哥儿你还不知道吗?祖母说了,此事也不宜再张扬,那孩子就让他好好长大就行了,别的也不用多管,大了就让他自己出府单过去。(.无弹窗广告)至于泽哥儿,正因为先天不足,所以世子之位应该可以保他一生平安了,而你腹中的这个孩儿,才真正是我所期盼的,像你一样精灵古怪的小孩儿,想想都觉得很是高兴呢!” 转眼又开始踌躇道,“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还不在你身边,谁照顾你呢?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早日回到你身边来。” 九娘子嗔道,“这才一个多月,你急什么啊,现在我谁都没告诉,就只有珍菊她们几个知道,你说,要不要告诉老太太一声呢?” 徐振祥想了想说道,“还是等我来告诉她老人家吧,你先不说也好,省的那些小人一又该打你的主意了。” 九娘子点点头,“你什么时候进宫去?” “这就走,我先去洗漱一下,你悄悄地叫珍菊拿点热水进来,我换了衣裳就走。”徐振祥吩咐道,“我先躺一下,一直在马上颠簸,这会子一热乎有点倦了。” 九娘子点点头,下了床,让徐振祥躺好,自己披了衣裳到了外头,叫了珍菊,说道,“我感觉身子不爽,你提点热水进来,我想洗个澡。” 珍菊点头应了,荣月堂里有个小厨房,有灶头一直在烧热水,珍菊开了们去提热水去了。 九娘子反身走回了里屋,向床上望去,这才发现徐振祥已经熟睡了过去,睡得很熟很熟,九娘子坐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徐振祥,九娘子有些不忍心叫他。 珍菊提了热水进来,九娘子忙掩了帐幔,对珍菊说道,“将热水提到净房去,侯爷回来了,不要声张,侯爷马上就要走,不要跟任何人说侯爷回来过。 珍菊起初非常惊讶,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郑重地点了点头,将热水提进净房去了,又去提了两桶才罢。 这边,九娘子嘱咐珍菊在外屋守好,自己走到床边,想要叫醒徐振祥起来洗漱去。 床上的徐振祥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九娘子轻轻抚摸着徐振祥的脸,徐振祥的眼窝凹陷,头发都结成了一团糟,胡子渣渣的,九娘子轻轻唤了几声,”文君,文君,起来洗漱去了。“ 徐振祥嗯了一声却没有动,眼睛也没有睁开,显然还没有醒过来,九娘子有些不忍心,又唤了几声,到底还是狠心将徐振祥唤了起来,徐振祥洗漱了,就离开了。 不知道徐振祥进宫的情况如何,九娘子第二日一直在担心着,正提心吊胆着呢,老太夫人派了人来请,说是四房的人都到了荣安堂,请九娘子也速速赶去。 听到说四房人都到齐了,九娘子这才想起那次老太君说起的分家的事,没想到老太君动作这么快,说分家就开始行动了。 九娘子本想着这种场合自己不出面最好了,但是大房徐振祥不在,贞娘过世,也唯有自己了,也只得起身换了身衣裳往荣安堂去了。 荣安堂里的正厅,老太君端坐上位,四房的老爷和夫人坐在左右两边,各房的年轻爷们和奶奶坐在身后。 九娘子进去了,先是一番见礼,随后老太君点点头,九娘子便去太夫人身后坐了,这也才发现,四房人家里,就只有老侯爷和太夫人的身后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别的三房都是爷们奶奶的好几个人呢。 太夫人瞧见这情形,先就拿了帕子拭泪,”可怜我的振祥啊,在边关挨饿受冻的啊……“ 老侯爷沉默不语,但脸色却是出奇的难堪,振福的事情虽未传开,但众人私底下也都知道了一些,虽不一定知道平哥儿的真正身世,却也看出了大房的人对这个平哥儿的冷淡的态度,但畏于老太君的淫威,众人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些什么。 只有二太夫人,非常不着调地问了太夫人,”哟,今儿这么大的日子,这么齐全的人,连泽哥儿也都抱着来了,怎么不见你们大房的平哥儿呢?虽然是庶子,毕竟也是你们大房唯一的希望不是吗?“ 二太夫人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要给太夫人上点眼药才舒服,果然,太夫人就像个爆竹,立马点着就火了,”弟妹,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大房唯一的希望了?我们泽哥儿怎么了?还这么小,你就诅咒他啊,你安的是什么心呢?怎么这么狠毒呢?“ 二太夫人反倒不急了,笑着说道,”哎哟,大嫂怎么今儿个火气这么大啊,我也不过是问问而以,您想的太多了,您也学学老太太,看看她老人家是怎么对我们家老爷的,再想想是不是也该对平哥儿好点呢?“ 二太夫人这话明显就是冲着老太君去的了,大家都知道二老太爷是老太君的庶子,而老太君平日里对二老太爷不冷不热的态度众人也都看在眼里,因此,二太夫人这话显然就是在冲老太君发闷火呢。 老太君倒也挺平静的,只是冷冷地哼道,”老二家的,你这么说就是嫌我老婆子亏待你们二房了?既如此,今儿就干脆点,咱们分家吧!“ 老太君的话一出,连同二太夫人在内都狠狠吃了一惊,大家都你望我我望你,都不敢相信,要知道老太君向来是最喜欢热闹的,又喜欢小孩子,以前要是有人提分家,老太太是第一个不同意的,今儿怎么反倒先提出这个话题了呢? 九娘子是事先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反应还好,没有那么惊讶,看着众人的反应,九娘子也感觉到众人似乎都不太想分家。 老侯爷率先点头说道,”我同意分家,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也该叫振祥歇歇,过几年安生日子了。“ 一向不怎么在府里,成天混迹于酒肆青楼的三老太爷发话了,”大哥!分家了您和振祥倒是轻松了,可是叫我和四弟可怎么活啊?我们可不比您和振祥,您可不能叫我们喝西北风去吧?“ 四太老爷也附和道,”对啊,母亲,儿不愿分家,更不愿和您分开,儿要和母亲住在一起的。“ 老太君向来偏疼这四老太爷,又听他如此说,也是老泪纵横,”儿啊,当娘的又哪有愿意同自己儿子分开的?这不都是被逼的吗?分了家,你们也好过你们的安生日子去,我就是再疼你们,也顾不了这么许多了。“ 老太君止住正要开口说话的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说道,”你们尽管放心,我断断不会叫你们住破屋,穿破衣的。家产我也都盘算好了,按照规矩给你们分,不会叫你们空手离开的。“ 听到老太君这么说,三老太爷的眼睛首先就红了,”既这么说,那就把分好的地契和银子给我看看。叫我知道这是真的,不是眠梦把?“ 四老太爷也说道,”是啊,娘,你把分好的给我们瞧瞧,要是分的均咱们就分,分不均那可不行的。“ 老太君刚刚还感伤的泪水一下子就收了回去,斥道,”你们两个一天到晚还知道些什么?就知道钱钱钱的,没有你大哥还有振祥照应你们这么多年,你们早该去上街讨饭了,还敢在这里提什么均不均的话?我都替你们俩臊得慌!“老太君的话很重,让人听了确实很不舒服。 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被老太君说得只得闭了嘴,二人犹在嘟囔着,二老太爷面色一直很平静,这时才说道,”大哥和振祥辛苦了这么多年,如今说要分家,儿子也同意,只是,这财产的分配上……?“ 老太君说道,”这个你放心,我自然是做好了的。按照咱们的家法,我都分好了,红梅!“ 老太君唤了红梅去端了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放着四个信封,每个信封里都有各房的分配到的财产。 红梅将四个信封一一递到了老侯爷、二老太爷、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的手里,四房的人都想凑近了去看,但是碍于老太君在场,那也是急得左顾右盼的。 趁着四个老太爷在看信封里的内容时,老太君又接着说道,”这座府邸是永安侯府,自然是袭爵的大房住着,你们三房,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去另买宅子搬走。“ 停了停,老太君又说道,”还有咱们家的这些庄子,我也把它分成了四份,一房一份,都是两个田产庄子,两个温泉庄子。咱家京城的铺子,也是各房各五间铺子,至于江南的十四家绣坊,那是我的嫁妆,我就都留给将来替我送终的人了。还有贞娘的嫁妆,也都给泽哥儿留着。“ 对于老太君提到的这些,四房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三老太爷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咱们家公中的钱财呢?“ 四老太爷也点点头,迫切地看着老太君,等着老太君发话,二老太爷则神情淡定,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 老太君缓缓地说道,”咱们家的公中的帐上,已经没什么银钱了,都是日常的开销什么的,这也要分吗?“ 三老太爷率先不干了,”那可不对,母亲,按说咱们公中的帐上每年田庄的收成,温泉庄子的收成,还有铺子的收成,那可都是入公中的帐的,怎么就没什么呢?要说开销,咱们能开销得了这么多吗?儿子我就不信,老四,你信不信?“ 四老太爷摇摇头,”母亲,儿子我也不信,母亲,您该不会是偏心大哥,想要把这一大笔钱都留给大哥吧?要是那样的话,儿子可不干呢!“ 老太君气得直瞪眼,”你们这两个逆子,说的那是什么话?“ 身旁的丫头赶紧上前,端了茶递给老太君,老太君喝了几口茶,这才缓了过来,”你们还惦记着公中的帐呢?我且问问你,老三,这么多年了,你可向公中入过一分钱的帐吗?“ 三老太爷无奈地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不,没有,从来没有。“ ”我再问你,这么多年,你们三房的吃喝拉撒睡,各爷们成亲、收礼金……那些东西,花过你自己的钱吗?“ 三老太爷正要开口辩解,马上老太君说道,”且不说那个了,就说说你吧,你长这么大,成亲娶妻、抬姨娘、生子、逛窑子、斗鸟、斗鸡、你儿子成亲……这些,都是我花钱帮你办的吧?可曾花过你一分钱呢?“ 三老太爷哑口无言,红了脸答道,”儿子无能,是让母亲费心了。可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您说要分家,就这么分了,那以后儿子可怎么办呢?“三老太爷眼看来硬的不行了,便打亲情牌了,指望能说动老太君都给点什么的。” “你都是有孙子的人了,你该怎么办还来问我吗?庄子铺子都给了,你还想要什么?要不,你也和振祥一样,去战场上走上几遭呢?” 三老太爷被顶住的,没有意思,人又多,只得败下阵来,什么都不肯说了。 还是四老太爷说道,“母亲,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对儿子们的好,儿子们都牢记于心,儿子们还没好好孝顺您呢,您怎么就忍心赶我们出去呢?” 老太君冷笑道,“孝顺我?你这话,都不能是一般人说的出来的。我且问你,如果今儿不是我叫你,一年到头的,我也就是新年三十和清明节的时候,我能看着你一眼,能听你叫一声母亲,可是,我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从来没机会让你伺候上片刻的,你还说孝顺?” 四老太爷被顶得噎了一下,老太君又叹气说道,“我也知道你们,过惯了饭来张口的日子,分了家你们自己就得承担起自己家过日子的重担了,你们哪,也别说我偏疼大房,自从嫁到侯府这么多年,我也攒了点私房钱,这些我都拿出来,给你们分了分,你们自己看吧,嫌多嫌少的也就这么多了,别的也没有了,我的话就搁在这,三个月之内,你们不管有没有找好宅子,都必须得搬走!” 老太君的话一说完,地下四房的人就开始议论起来了,有那过惯了啥事也不操心的日子的人,自然是不原意分家了,但是也有那嫌侯府的生活太死板太不自由的,倒是愿意拿了钱分出去单过,几个年轻的爷们尤其是议论的厉害,都在说着出府单过的好处。 九娘子默默坐在太夫人身后,分家对她来说自然是好的,分家之后,就只有大房一房的人,清净多了也简单多了。 二老太爷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母亲都下定决心了,我们做儿女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分家就分家,只是,母亲,儿子想拿回这些年存进公中账房的款子。” 九娘子抬眼看了看二老太爷,怪不得对于分家二老太爷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见,原来是在这等着有恃无恐呢,九娘子不禁有点小担心,关于二房存帐的事她早就跟徐振祥讲过,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控制二老太爷的,否则,真怕这又是二老太爷的一个圈套。 老太君还没回话呢,二老太爷又轻声笑道,“那笔款子倒也不多,五年吧,儿子共存了十万两白银进去,这点子钱对咱们侯府来说,是九牛一毛,母亲想必也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 老太君冷冷地哼了一声,“这点子钱,我还真没放在眼里,只是怕有心人放在心里了,要拿它做点什么文章呢。” 二老太爷胸有成竹地笑道,“母亲好气度呢,这点子钱都没人看在眼里,既如此,那就请母亲写个东西,儿子好去柜上拿钱了,这买宅子,换东西什么的,都得要用钱啊,没有钱可是要难死人呢!” 其他几房的人都活羡慕或妒忌地看着二老太爷,都羡慕他眼光,妒忌他的钱财如此之多。 老太君这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老二,真不瞒你说啊,你的那笔钱不在去这里,也不在侯府帐的。” 听到老太君说这句话,二老太爷皱起了眉头,“母亲,您这话对意思是?钱不在总帐上,会在哪里呢?” 老太君说道,“你的钱从哪来,我不关心,你要干什么用,我更不关心。但是如果你要用这笔钱害人,而且害的还是我们侯府的人,那我真的是不能坐视不理,装聋作哑了。你自己也明白,你的钱是怎么来的,你一个户部的官员,能有多少薪俸?每年两万两的银子,我老太婆见识短浅,不知道原来朝廷如今的薪俸这么多了。” 老太君说完这话,二老太爷的脸色有点变了,一改刚才还笃定悠闲的姿态,有些着急地问道,“母亲,我的钱从哪来的,您也不必多问,反正我的钱我就是要要回来的。你就说什么时候把钱兑给我吧。” 老太君轻轻地笑了,“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如今,振祥远在边关,代天子巡城压境,以鼓舞士气,抵抗跫羌人的进攻,你是粮草大员,可是,你为什么还如此悠闲,没有立即跟着上边关去呢?” 二老太爷见老太君问起这个,稍稍有点放松下来,说道,“母亲,这个您就不懂了,儿子虽然是督办粮草的大员,但是事情都是吩咐下去有人在做的,粮草已经上路,儿子我在京城多呆几天是因为还有要事要做,过几日自然就会启程前去的。母亲,怎么会这么关心起朝政来了?” 老太君嗤道,“我一个老婆子哪里懂得这许多,我只知道皇上他亲口跟我说,要我将你贪污挪用公款的银钱拿出来,否则便要我永安侯府上下三百多条人命来赔,我吓死了,哪里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连朝廷的钱,皇上的钱你都敢动呢?我老婆子想了许久才想起你的这笔放在公中的帐,便只好将这个交了上去了,皇上他这才答应放了我们侯府上下这么多人的命啊,我说,咱们是不是还得感谢二老太爷给了咱们一条活路啊?” 老太君这最后的一句话却是对堂上的众人所说的,一时间,激起了千层浪。众人纷纷将矛头指向了二老太爷。 “二叔,您这也太过分了吧?这要是哪一天你事败,我们岂不是都要跟着您老人家去死吗?您死无所谓,您可别拉着我们哪,我们还想好好安生地过日子呢。”这是三房的振武,在大声嚷嚷着。 二老太爷大怒,“振武,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口气吗?” 振武还没答话呢,三老太爷就先开口说道,“二哥,这就是您的不是了,平日里我最佩服的就是大哥和您了,怎么,原来您也藏着这么黑的心呢,您这不是拉着全府的人给您陪葬吗?还好有咱们妹子在皇上身边斡旋,否则,咱们家岂不是也要被皇上抄家吗?那被抄的几个世家您还没看着吗?哪一个有好下场的?” 二老太爷被这父子二人噎得怒气腾的就上来了,说道,“谁说那钱是我挪用公款贪没来的?那是我凭自己真本事赚来的,就算闹到皇上面前我也不怕!”二老太爷还理直气壮地喊道。 老侯爷摇摇头,“老二,你也不要硬撑着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皇上已经派了鹰卫查了你的底,你做的一切皇上那里都已经有了证据了,之所以,你还能好好地坐在这,没被拖进鹰卫的大牢里,只不过是皇上感念咱们侯府世代忠良,等着你自己去投案呢,你啊,还是好好想想吧。” 老侯爷的话意说出口,二老太爷的脸色立刻变得死白死白的,抓着座椅扶手的手也青筋暴露起来,“大哥,你别想唬我,我可不信,皇上怎么会怀疑我,我可是皇上钦命的督办镇西粮草的大员呢,皇上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看到二老太爷犹自不信,老侯爷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对咱们家一直以来都是恩威并施,用你也不是对你完全放心,皇上的鹰卫你还不知道吗?遍布天下任何一个角落,无处不在,你以为你能瞒得了皇上吗?我为什么这么早早地就退了下来,安心养花种草的?你就没想过吗?老二啊,莫被眼前暂时的荣华蒙蔽了你的双眼啊。” 听到这里,九娘子对老侯爷的看法完全改观了,原来一直以为老侯爷就是个没有什么抱负的闲散侯爷,原来老侯爷对皇上对朝廷已经看得这样通透了。 听了老侯爷的话,二老太爷才彻底地崩溃了,双手也不停地颤抖着,“不,不行,我得去问问,去问问,怎么会?怎么会?” 老侯爷又说道,“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个消息,据说你的督办粮草的官职已经被拿了,如今负责这件事的是北静王爷,据说王爷已经押运着粮草快马上路了,你啊,真是,说你什么好,振祥也是你的侄儿,你怎么会因为一己之私犯下这么重的罪呢?” 老太君就没有老侯爷这样的好态度了,冷哼道,“当初我是看在你过世的父亲的面上答应留你在身边的,要不然你早该陪你那短命的娘去了,哪里还会读书中科举走上仕途呢?没想到你竟然忘恩负义,起了害振祥的心思,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留下你,任你在外头自生自灭好了。” 听见老太君的话,二老太爷转过身来,直直地看向老太君,眼里都能冒出火来,“你这个老毒婆,你还有脸说?当初若不是你,我的娘亲怎么会死得这么早?又死得这么惨?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哈哈哈……” 二老太爷像疯了一样,仰天长笑了半天,“当年,那个雪天,我娘带着我去上香,是你,是你对不对?派了人跟着我们娘俩,若不是我娘发现的早,将我塞进香案下头,我也早就被那伙强盗给杀了。” 说到这,老太君的脸色有点铁青了,“老大,你瞧瞧他都在说些什么呢,满嘴胡浸,你还不快将他拖下去!” 老侯爷正待要说些什么,那二老太爷抢着说道,“怎么,你敢做不敢承认了?怕在你的子孙面前丢脸了?害怕子孙们看不起你了?我偏偏就是要说,要让大家知道,你这个所谓的老封君老太太老佛爷都干了些什么龌龊和卑鄙的事情!” 不等老侯爷过来,他说道,“你不仅让那伙强盗杀了我娘随从的下人侍卫,还让那些强盗将我娘……将我娘给活活地轮了……你,你这个老毒妇,你还让他们把奄奄一息的我娘丢到了大街上,让我娘含恨羞愧自裁在大街上了。我躲在香案底下,死死地咬住牙,想着我娘嘱咐过的,‘不要出来,要好好活着,给娘报仇!’,为了能活着给娘报仇,我死死地忍着,直到天黑才摸回侯府,父亲留下了我,你心里很恨是不是?你想着各种法子折磨我,陷害我,都被我躲了过去,我就是一直记着我娘告诉我的话,给她报仇!” 说到这里,二老太爷已经完全没了人样,咬牙切齿,双眼通红,那样子恨不得去活活咬死老太君。 而老太君则满脸铁青,沉默不语,可是握着紫檀手杖的手却是在颤抖…… ------题外话------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各位!今天事情太忙,早上起来给儿子弄早饭,送他去幼儿园,然后赶回学校,参加演讲比赛,还混了个二等奖!忙到现在才上传文,请原谅!素以,万更是必须的,向各位亲赔罪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结局 而其他的人,都是愣愣的,惊讶地一会儿看看二老太爷,一会儿看看老太君,还是九娘子,在心底默默叹气之后起身,走到太夫人身边,在太夫人耳边轻声提醒道,“太夫人,这么总不是太好,还是让众人先散了吧。[.超多好看小说]” 太夫人这也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感激地看了九娘子一眼,忙上前去对老侯爷说了。 老侯爷立刻遣散了众人,堂上只留下老太君、老侯爷太夫人和二老太爷,连二太夫人和振华振强夫妻都被人强行拽了出去。 九娘子也慢慢随着众人退了下去,这毕竟是上一代人的恩怨,做小辈的在这听着这些秘辛,以后这些长辈们还怎么做人呢? 待众人都退下以后,老侯爷才上前拉住二老太爷,“老二,好了,别再胡说了,赶紧回去想想怎么跟皇上说吧,别纠缠这些往事了。” 二老太爷哈哈笑道,“还想什么?被鹰卫盯住了,大哥你以为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大哥,这么多年来,也就是感念你对我的好,我才没有赶尽杀绝,要不,她这个老毒妇老早就被我送去陪我娘了,如今,我又败了,不过不是败给她,是败给了皇上,我也知道,皇上不过把我当成牵制你们的棋子罢了,棋子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我不抱怨也无话好说,只是,只是,我没能完成娘的遗愿,没能帮她手刃害她的人,我不甘心,不甘心哪!” 老太君也气到发抖,“你还是朝廷一品大员呢,瞧瞧你说的话,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嫡母,没有侯府哪有你的今天?你就不怕我一本参到皇上那去,参你个不孝嫡母,忤逆的罪吗?” 二老太爷哈哈地笑了,笑得眼中泛泪,“反正大不了也就是一死,我还怕死吗?再多一条罪名而已,早在我娘死的那天我就该死的,是娘亲救了我一命,让我活到现在的,我活着,就是要让你看看,看到你最喜欢的孙子生不出儿子,就算生出儿子来也只是个先天的残废,只可惜振福那个家伙太操之过急了,否则,你就会看到永安侯府的继承人平哥儿是个与侯府完全没有任何血脉关系的陌生人,本来我打算是等你的死的那天再告诉你的,我想看看,你临死前那绝妙的表情,看到你终身至死都在维护的侯府,最后落入一个陌生人的手里的感受,哈哈哈……” 二老太爷疯了一般,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老太君气得已经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了,只能用颤抖得不停的手指着二老太爷,“孽子……忘恩负义的家伙,快,快把他带走,别让我再看见他了……” 老侯爷见状也害怕老太君生气伤了身子,连忙对红梅说道,“还愣着干啥呢没,快点扶老太太去内堂,好好给老太太吃点就心丸什么的。” 红梅应了,这才带着丫头过来搀扶着老太君进了内堂,送走老太君,老侯爷才走到二老太爷身边,“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皇上说吧。”说吧唤了两个亲兵来,拖拉着二老太爷就往外走了,老侯爷深深地长叹了一声,本已斑白的头发此刻看起来更加耀眼了,似乎白得更加利害了。 九娘子回到荣月堂,着急地走到自己屋里。珍菊吟高马上也跟着走了进来,“侯爷昨儿怎么说的?今儿还来不来呢?”九娘子急切地问道。 珍菊答道,“侯爷走的时候也没细说,只说看情况,叫夫人莫等他,不用替他操心。只管自己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就是了。” 九娘子气极,这个人,自己怎么能不担心呢,还让自己除了睡觉就是吃饭,怎么,把自己当猪养吗? 九娘子自己在这生闷气,珍菊去给九娘子安排膳食去了,自从她有了身子,这几个丫环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晚上,九娘子上床的时候还想着要等等看,看看徐振祥会不会来,结果上了床躺下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直到她感觉到睡梦中有人在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脸,还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手掌上的薄茧,这才猛然惊醒,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徐振祥在自己的眼前,他正在抚摸着九娘子的脸。 见九娘子醒了,徐振祥问道,“怎么,弄醒你了吧?晚上有没有好好用饭呢?看你的样子,好像挺容易犯困的吧,哪天有空你再叫韩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九娘子心里有点发酸,这个人,还能想到自己的吃和睡,还在关心着自己,这让她鼻子有点酸酸的,说道,“你今儿去宫中,情况怎么样?皇上发怒了吗?” 徐振祥拉过被子,躺在九娘子身边,将九娘子整个人抱在怀里,说道,“嗯,皇上是挺生气的,不过,我把事情也都说清楚了,皇上已经另外派了北静王爷去督办粮草,这个,你知道的吧?” 九娘子点点头,“我也是今儿才听到老侯爷说的呢,皇上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皇上这个人一向多疑,本来他用人,尤其是这种寒门学子出来的,他都不是特别满意,二叔本来不过就是牵制我们的一颗棋子,如今形势逐渐明朗,这颗棋子就显得没什么意思了。”徐振祥说道。 九娘子又想起一个问题,“那皇上又没有责怪你擅自离军呢?” “嗯,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也是我故意留给皇上的,皇上也懂的,虽然还没有说该怎么惩罚,但我估计也就是罚点薪俸什么的了,到时候看吧。” “你还要回边关去吗?我给你写的信估计都到了,只是没想到你会回来,早知道我就不写那封信了。”九娘子埋怨道。 “那怕什么,我回去一样可以看的,省得想你想的睡不着。”徐振祥高兴地说道。 “那正好,”九娘子说着从床上爬起来,徐振祥拉住她,埋怨道,“你还怀着身子呢,怎么上上下下的这么不小心?” “没事的,我没那么娇气的,孩子也很听话,我都觉得他肯定是个男孩,怎么一点大的反应都没有的。”九娘子说道。 “那就是说他将来肯定是个很贴心的孩子,这多好啊,不过你还是得当心点,千万别磕着碰着的。”徐振祥不放心地说道。 “咳,怎么会呢,我在家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到处都有她们几个丫头跟着,我还能磕着碰着?”九娘子满不在意地说道,坚持下了床,从书案下边的抽屉里拿了个雕花的黑檀木匣子过来,重又上了床,将匣子递给徐振祥。 “这里头是什么?”徐振祥好奇地问道,伸手想去打开匣子,“不,现在可别看,等你回了常戎再看。”九娘子按住徐振祥的手,制止他说道,“里头都是我想你的时候给你写的一些杂记,很零碎的,但都是我的真心话,你没事的时候看看吧,可千万别笑话我哦。”九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徐振祥点点头,便挪开了手,没有去动那匣子,徐振祥重又抱着九娘子,“谨娘,今夜我就要动身赶回常戎去了,杨广一个人在那,粮草又不继,我怕他着急,好在北静王爷已经动身,相信不日就会到达的。粮草一到,我军就会士气大振,趁着天气还不是最冷,我们会尽快结束战斗,我会尽快回到你身边的,我要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好吗?” 九娘子也反手紧紧地抱住徐振祥,“文君,你一定要安全的回来,我会等你的,你放心,家里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分家之后我就将怀孕的事告诉老太君,你一定要答应我,要好好的,完好无损毫发无伤地回来,好吗?” 徐振祥点点头,眼眶不禁有点发红,抚着九娘子的背,“辛苦你了,等从常戎回来,我就会向皇上自请受罚,削减官职或是降爵都无所谓,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带你去江南就好!你等我!” 九娘子窝在徐振祥的怀里,使劲地点点头,眼泪也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流到嘴里,怕影响徐振祥的心绪,九娘子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你睡吧,我抱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徐振祥轻声说道。 九娘子点点头,乖乖地闭上眼睛,其实她根本睡不着,但是为了不让徐振祥担心,还是尽量平静了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睡着的样子。 徐振祥看着怀中的人儿,泛红的眼眶,假寐的神情,却控制不住抖动的长长的睫毛,叹道,“傻丫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九娘子迷迷糊糊地惊醒时,立刻伸手摸了摸身旁,果然是冰冷一片,徐振祥已经走了,九娘子没有动身子,眼泪却先流了下来,抚摸着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孩子,和娘亲一起祈祷,让老天爷保佑你父亲平安归来吧!” 第二日,九娘子强撑着身子起来,去荣安堂给老太君请安,才发现老太君也躺倒在床上,还没起身呢。 九娘子进了内堂,老太君靠着坐在床上,拍了拍床边,示意九娘子坐了过去,说道,“好孩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糟心的事经历了太多太多了,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年轻的时候做过的事,我不后悔,为了坐稳这个位子,就算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要得报应,我也不怕,我只是怕报应在你们这些小辈身上啊,”说着,拿帕子拭泪,“先是平哥儿,说来也怪,那孩子从小我就不大亲近他,虽说是庶出的,我也从来没有薄待了他,谁知道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还有泽哥儿,在他娘亲的肚子里受了多少罪,出来跟着我还中一回毒,如今虽说已无大碍,但到底是伤了身子,日后长大了只怕也是个不顶用的,想起这两个孩子,我总是心里堵得慌,难不成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吗?” 九娘子安慰老太君,说道,“老太太,您想多了,平哥儿的事,都是振福一手做出来的,不过是为了报仇,如今事实真相都知道了,咱们家也没有亏待那孩子,还是好生养着的,只要悉心教导,我相信那孩子长大了会明白是非,感激您的。至于泽哥儿,只能说是大姐姐怀他的时候没太注意,天生的身子弱,跟您有什么关系呢,你千万别自责了,侯府要不是有您,估摸着也早该垮了,如今分了家,咱们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老太君点点头,“你到底是明白事理些,不管是振祥他二叔,还是振福那孩子,都是庶出的,都是妾侍太多惹的祸,如今振祥和你既然都想好了,振祥他坚决不肯续弦,你也不答应扶正,那我就过些日子,等振祥回来,亲自去跟皇上说,将你扶为平妻吧,这样既能全了你对你姐姐的敬意,也能全了你和振祥你们二人之间的情份。” 九娘子默默不语,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二人正说话呢,红梅进来回道,“老太太,太夫人身边的白兰求见!” 老太君点头,示意让她进来,一会儿白兰哭哭啼啼地进来了,跪下来就说道,“老太太,您快去看看太夫人吧,今儿一早起来太夫人她……她就……” “到底怎么了,快说完哪,真是急死人了,”老太君拍着床板说道。 “你这丫头,平日里嘴皮子还挺利索的,快别叫老太太着急了,拣重要的说。”九娘子说道。 那白兰,这才深吸了口气,止住了抽噎,说道,“我家太夫人,今儿早上一起来,就不能说话了,嘴也歪了,眼也斜了,还尽淌哈喇子呢,老侯爷昨儿晚上没回来,奴婢这才来请老太太赶紧去看看吧。” 老太君眼前一黑,就要晕倒,九娘子眼疾手快,赶紧扶着,叫红梅端了参汤来,红梅端了备好的参汤过来,九娘子给老太君喂了几口,老太君这才睁开眼,说道,“这都是报应啊,报应,你说怎么就不叫我老婆子死了算了呢?” 九娘子一边安慰老太君,一边让红梅去吩咐管家立即拿了老太君的帖子去请韩太医,又吩咐白兰,“你先回去,老太君身子不好,还怎么去啊,我等一会就过去了,别急,赶紧给太夫人收拾收拾,韩太医一会就该到,还有,太夫人的事先别对任何人说。” 白兰连忙抹着眼泪应了,退了出去。 九娘子又将老太君扶着躺了下去,给老太君盖好被子,安慰道,“老太太,您别急,谨娘粗通医理,这就先过去看看,说不定只是上火了,应该没什么大事的,您好好歇着,我晚间再来看您。” 老太君点点头,闭了眼,九娘子又嘱咐红梅悉心看着点,又留下玉梅帮着红梅照顾老太君,自己这才出了荣安堂往荣华堂去了。 到了荣华堂,荣华堂里是乱成一片,丫头婆子一堆一堆的,就是没有人干活,白兰几个大丫头都在里屋照顾着太夫人,哭哭啼啼的,九娘子皱眉,一边走一边让灵菊去归置和安排丫头婆子干活,一边掀了帘子进了太夫人的房间。 太夫人躺在床上,几个丫头见九娘子进来了,这才感觉到有了主心骨,纷纷让了开来,九娘子走到床边,才发现太夫人的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太夫人平躺在床上,左边嘴角都歪到了耳朵边,眼睛都斜了,嘴里的哈喇子淌得枕头上都是,嘴里还一直呜呜啊啊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九娘子坐在床边,轻声唤道,“太夫人,太夫人,我是谨娘啊,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太夫人“啊”“啊”了几声,脸憋得通红也没能说出什么来,九娘子回身问白兰,“昨儿个,太夫人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有什么事吗?还是受什么刺激了?” 白兰红着眼睛答道,“昨儿白天一直都好好的,晚上用了膳,太夫人便嚷嚷着头疼,早早地就歇下了,后半夜大概是做了恶梦,使劲大喊,还哭得很厉害,结果早上一起来就这样了。” 九娘子皱皱眉头,“太夫人喊什么,你可听见一点?” 白兰犹豫地答道,“奴婢开始在外边,听得不是太真,只听见好像有什么饶了我,我不敢了之类的,还有恍恍惚惚听见了二爷的名字,就这些了。” 九娘子心下了然,太夫人这是被徐振福说起的往事给惊着了,太夫人这个样子,估计就是中风了。 正在这个时候,小丫头来报说韩太医到了,白兰赶紧带着几个丫头放了太夫人床上的帐幔,摆了圆凳仔床前,又给太夫人挽了袖子,搭了帕子,九娘子也起身走到了屏风后头,这才请了韩太医进来。 韩太医目不斜视,进来之后先是给太夫人诊了脉,然后叫白兰撩了帐幔起来看了看太夫人的面色,这才问道,“可是昨儿个晚间惊吓着了?” 白兰不住地点头,“正是呢,好像是做了恶梦。” 韩太医点点头,“太夫人这是中风了,再加上太夫人本就体虚,又有湿滑之症,容易痰迷心窍,所以,太夫人的中风来势凶猛,恐不是好兆头啊。” 白兰忙问道,“那怎么办,太夫人这病要紧是不是?” 韩太医说道,“是很凶险,如今只能好生调理,不可再动气了。” 屏风后头的九娘子忍不住问道,“韩太医,谨娘这里有礼了!还请韩太医告知,可有法子让太夫人恢复面部的正常呢?比如说针灸。” 韩太医向屏风遥遥一拜,说道,“谨华夫人多礼了。太夫人病势来的太快,而且很重,只是汤药或者针灸都不能起太大作用,只能先吃汤药,稳定病情,而后再谋针灸之事吧,不过,要完全恢复正常,恐是不能了,还请谨华夫人见谅!” 九娘子点头,说道,“如此便多谢韩太医了,还要劳烦韩太医给太夫人开药方去呢。” 韩太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如今府上事务多,老太君和太夫人身子又不大好,小的受侯爷所托,在这多一句嘴,还请谨华夫人千万顾着自己的身子,莫要太过劳累。” 九娘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韩太医为人不错,正直且博学,便感激地说道,“多谢韩太医提醒,谨娘省得!” 言尽于此,韩太医知道九娘子听懂了他的话,便点头起身随白兰出去开药方去了。 九娘子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丫头们打起帐幔,九娘子坐到太夫人身前,“太夫人,您且好好养着吧,千万莫要再生气了。” 又嘱咐了丫头们好生照应着,这才带着灵菊出了荣华堂。 回到荣月堂,九娘子赶紧用了碗粥,这才感觉好点了,刚刚从老太君那跑到太夫人那,折腾得自己都有点难受了,喝了粥,九娘子靠在软榻上歇了好一会才感觉好多了。 珍菊端了一小碟芝麻糕来,劝九娘子道,“夫人,您可千万悠着点,别太累了,侯爷临走前可是嘱咐过奴婢的,要奴婢好好看着您的,不让您太累的,您在这样,等侯爷回来,奴婢可是要告状的。” 九娘子笑道,“你这丫头,倒知道拿起调了,你可是我的丫头,”珍菊嘟着嘴道,“那奴婢可不管,奴婢还要服侍小少爷呢,夫人做的不对,奴婢就要告状的。” “好了好了,怕你了成不成?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也犯不着累着自己,马上就分家了,只要二房三房和四房都搬出去了,这个家就简单多了,就剩下老太君、老侯爷太夫人和我们了,庶务也简单多了,我就能省心了!”九娘子又说道。 珍菊点点头,灵菊掀了帘子,兴奋地过来说道,“夫人,夫人,奴婢刚刚在外头听下人们议论,都说太夫人是被二爷的娘给缠住了,是报应呢,有年纪大的下人还说二爷的亲娘当年可是漂亮呢……” 九娘子打断灵菊的话,“灵菊,你又忘了,我说过什么?” 珍菊怕九娘子生气,连忙上前戳了戳灵菊的脑袋,“你这个死脑瓜子,怎么总是记不住夫人告诉你的话呢?夫人不是说过,不要跟着别人说闲话嘛,你怎么还把这些乱七八糟地带到夫人这来了?真是的,想找打是不是?”说罢作势要打灵菊巴掌。 灵菊忙跪了下来,“夫人,奴婢一时嘴快,忘了夫人的叮嘱,奴婢该死,请夫人责罚吧。” 九娘子严肃地说道,“我平日里说过你好多次了,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祸从口出,你再这么嘴上不带把门的,日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是救不了你的。这一次不能饶你,就罚你三个月的月钱吧。” 灵菊忙磕头谢过了九娘子,这才退了下去。 灵菊起身退了出去,寒梅掀了帘子进来,上次老侯爷处罚了振福夫妻,让亲兵带走他二人之后,九娘子命寒梅跟着去了,有个事情她一直想不通,得问问振福媳妇才甘心,这才派了寒梅跟着去了。 九娘子忙让珍菊去给韩美端杯热茶来,珍菊拿了热茶来,寒梅一口气喝干了,这才开口说道,“夫人,您都猜着了!” “是吗?果真是像我说的那样吗?”九娘子惊喜地问道,但是又马上严肃起来,“快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寒梅点点头,说道,“那徐振福送到那就疯了,手筋和脚筋也都被挑断了,不能走路,成天的对着个空牌位嘟嘟囔囔的,他媳妇还跟在他身边呢,我去问了她,她都招了,那剂王不留行是她下的。” 九娘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让她猜着了,贞娘生产时喝下的药里多了两味东西,藏红花是琴姨娘下的,她已经承认了。九娘子本来一直想不通到底是谁,还多此一举,多下一副王不留行呢,而且这人和贞娘又有何深仇大恨,以至于下药的人竟如此狠心,要置贞娘于死地呢?想了很久,九娘子便把怀疑的目光锁定了振福媳妇,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老侯爷逼问徐振福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机会插嘴,因此才派的寒梅跑这一趟。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问清楚了吗?”九娘子问道。 寒梅点点头,“她说大夫人那会子总嘲笑徐振福,平日里就积怨很深,大夫人怀了身子之后更甚,对她极尽嘲讽之能事,说她生不了孩子之类的,还说徐振福是个废物,只能靠侯爷才能生活……总之,我看她对大夫人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九娘子摇摇头,“不过是嘴皮子之利罢了,何苦要走上这条路呢?如今她也算是得到报应了,守着那样的徐振福,下半辈子也算是毁了。” 寒梅不以为然,“这就叫恶有恶报,夫人不用替他们可怜,再说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说的固然不错,然而人哪有总是这么清醒理智的,人嘛,不外乎情义二字,我们女子,用情太深,总是容易受到伤害的。”九娘子深沉地说道。 九娘子的话也让寒梅陷入了沉思,一时竟无人说话,还是九娘子最先说道,“好了,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寒梅应了,退了出去。 没过几天,二老太爷率先带着二房搬了出去,除了一些大的家具带不走,其他的搬得一干二净,那叫一个彻底,下人们都纷纷乍舌,没想到二老太爷倒也干脆利落,这么一来,倒像是打算同侯府老死不相往来似的,老太君躺在床上,听说了这事,也只是叹了口气,“随他去吧,只要他愿意。说出去,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徐字,咱们府里叫下人们都闭嘴,别到处瞎嚷嚷,别叫外人看笑话。” 这话当然是对着九娘子说的,九娘子答应了,只是心里想着,管教和禁止未必有用,流言是会飞的,估计现在外边对侯府的各种非议是已经满天飞了呢。当然,这话九娘子不会对老太君说的。 去过荣安堂,照例,九娘子也是要去荣华堂走上一圈的,太夫人自从中风之候,脾气越发不好了,每日里摔盘子砸碗的,白兰几个也是叫苦不迭,没有一个没被太夫人用手边够得着的东西打过。 因此,去荣华堂,九娘子都带着寒梅,而且都离太夫人隔开点距离,防止被殃及到。 今儿,还没走进正房,就听见瓷器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刺耳且尖厉,还夹杂着太夫人哼哈的声音,不成语调,但是却听上去怒气很大。 寒梅赶紧挡在九娘子身前,“夫人,咱们就别进去了,待会再砸着您。” 九娘子笑笑说道,“不打紧,我也练出来的,不会打还是会躲的。” 寒梅这才和灵菊二人护着九娘子进了正房,太夫人中风之后还带来了半身不遂,只有右边身子和手可以动,左边的都已经僵掉了。 太夫人歪在床上,眼睛斜着看着九娘子,嘴里呜呜地哼了几声,九娘子猜她是问自己干什么来了,连忙说道,“太夫人,二房已经搬走了,谨娘来问问,您看二房的房子该怎么处置呢?是打扫了锁起来,还是将那片院子租出去呢?” 太夫人又哼哼了几声,用右手比了个二,九娘子便明白了,“您的意思是租出去吗?” 太夫人点点头,九娘子便答应了,“嗯,那就听您的,谨娘这就去吩咐让人将院子打扫了,再将和咱们这边的院墙修起来,再租出去,怎么的,也是份进项不是?” 太夫人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意,点头直呜呜的。 又和太夫人说了些杂事,都是府里一些庶务方面的事,太夫人虽不能说,但是听着也仔细,时不时地嗯啊的,九娘子告辞出去的时候对白兰说道,“太夫人这么要强的人,一下子变成这样,心里肯定不痛快,你们不要当她的面流露出可怜她的意思来,事事应该都去问问的,就算她说不明白,心里也起码知道你们是等她拿主意的,这样你们也能少挨些打骂不是吗?” 白兰等感激地应了,送了九娘子出去。 三房四房也陆陆续续地搬了出去,诺大的永安侯府一下子变得冷清了不少,九娘子带着徐管家将几房的院子都打扫整理了出来,隔得较远的二房和三房的房子修起了单独的院墙,租了出去,四房的屋子较小,离大房这边也近,九娘子就没有把它们都租出去,只是打扫好了,锁了起来。 年关将近,天气也越来越冷,九娘子日日与老太君为伴,也时常去看看太夫人,日子过得倒也快。 其间,二太老爷被罢了职查办,最后查出来贪没朝廷的赈灾因,被发配南疆,连同振华振强一同带了去。二太夫人连同女眷们留在京城,也曾哭上门来求老太君原谅,叫老太君寒着脸赶走了。 九娘子的肚子眼看着就大了,也已经过了三个月了,这才挑了个老太君精神好的日子,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告诉了老太君,老太君当场就泪流满面面,“好孩子,果真上天还是待我老婆子不薄的,你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一定要好好养着,如今府里就剩下咱们几个人,你也能安心了,只可惜振祥不在身边,要是年前振祥能赶回来就好了。” 九娘子也十分期待徐振祥能回来,但是最近一次的通信,徐振祥还说到战事一触即发,现在已经距离那次通信一个月了,不知道徐振祥的近况怎么样,九娘子也有些担心。 自从知道九娘子有了身子之后,老太君的精神头愈发好了,泽哥儿也已快半岁了,虽还不会爬不会坐,但也偶尔能对着人笑上一笑了,这样也已经让老太君心感安慰了。 太夫人还是老样子,也不见好,老侯爷也明显见老,永安侯府让人感觉越来越苍老的感觉。 中间有一次是皇后娘娘传召九娘子进宫的。皇后娘娘得知九娘子怀了身子之后也挺高兴,命人将十娘子也请了来,姐妹二人坐在一起,聊着怀孕之后的感受。 十娘子比九娘子的身子早怀上两个月,因此此时也已经五个多月了,肚子已经见大了,十分有样子。 皇后娘娘笑眯眯地看着姐妹二人在那里比肚子,说笑,皇后娘娘自从徐振祥出发去边关之后,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的强势独裁都没有了,原来是霸着皇上,妃嫔们诸多埋怨,如今则是后宫雨露均沾,除了十娘子这个淳贵嫔之外,相继又有两名宫妃怀了身子。 而皇上这边,自从永安侯府分家之后,二老太爷被重惩,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态度也逐渐恢复了从前的信任和亲热,每日里不管政事多么繁忙,也定要抽时间到坤宁宫和皇后娘娘说说话什么的。帝后之间的感情日臻完美,而朝廷上关于立谁为太子的风波却愈演愈烈了。 从宫里回来,九娘子带了满满一车的赏赐,有皇后娘娘赏的珍玩补品,也有淳贵嫔送的各式新奇的顽意,还有皇上赏的珠宝类的。 老太君亲自带着人操办年货,虽然几房人都分了出去,但三房四房还是常走动,过年也都聚到侯府来一起过,所以老太君将今年的年货准备得特别的充足和丰盛,众人只是期盼徐振祥能赶回来和大家一起过年。 大年三十的早上一起来,珍菊就呵着手进来说道,“夫人,外头好大的雪呢,今儿还要进宫,晚上还要守岁,多穿点吧。” 九娘子还坐在床上未下身,听到珍菊说雪大,便让珍菊将南面的窗户打开来瞧了一眼,便笑道,“这雪真好,来年定是个丰年呢。” 珍菊关了窗户,走到熏笼边烘热了手,这才拿起早就烘热的衣裳走过来服侍着就娘子穿衣起身下床。 九娘子的肚子已经渐大,行动开始有些不便了,但这孩子却让九娘子倍感贴心,不仅没有丝毫的孕吐,就连平日里都十分的安静,韩太医看过几次也说这孩子长大后肯定格外的贴心,乖巧的不得了。根本没有给九娘子带来任何的不适和不安。而淳贵嫔就可怜了点,开始还好,到三个月后反而开始孕吐,而且是什么也吃不下,动不动就难受,十娘子也被折腾的不像人样了,恨得她直想待孩子生下来就好好揍一顿的。 想到这里,穿好衣裳的九娘子自己笑了起来,珍菊扶九娘子在妆台前坐下,给九娘子梳着头发,好奇地问道,“夫人,您自己个笑个什么啊?” 九娘子正待说话呢,灵菊捧着长颈的纯白梅瓶进来了,里边插着几枝浓疏有致的红梅,“夫人,快看看,这梅花开的多好,多香啊!” 看着这清逸非常的红梅,九娘子想起了那年徐振祥帮她折梅花,帮她烘干鞋子,帮她收了红梅上的雪水,帮她送到家,帮她说话,站在她身后给她作势……想着想着眼睛就满满地模糊了,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珍菊和灵菊吓了一跳,灵菊连忙将梅瓶放到书案上,“夫人,您怎么了?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珍菊也忙拿了帕子过来,“夫人,好好的,怎么哭了?是不是想起侯爷了?”珍菊到底心细一些,一下子猜到了点子上。 九娘子不好意思地接了帕子拭了泪,“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没事的,你接着给我梳头吧。” 然后又对灵菊说道,“那梅花折得不错,看着就喜人,你去折一些送给老太君和太夫人那去。” 灵菊高兴地答应了,带了两个小丫头就蹦跳着出去了折梅花去了。 穿好衣裳,洗漱好,早膳也准备好了,九娘子的伙食是老太君特地交待了的,所以特别丰盛,光是粥就有四种,水晶小笼包、葱油小花卷、刀切馒头……摆了满满一桌。 九娘子看来就叹气,对珍菊抱怨道,“能不能少弄点啊,这也太多了,我怎么能吃的完呢?你们是想撑死我吗?” 珍菊严肃地“呸呸”了好几口,说道,“夫人,大过年的,您怎么能说这么晦气的话呢,快呸掉,老太君可是交待过的,不能饿着咱们的小少爷,否则奴婢可是要受罚的。” 九娘子吐了吐舌头,依言呸掉了,这才笑着说道,“好好好,依你就是了,我吃不完的也别都扔了,我拣要吃的拿出来,多的你和丫头们拿去吃了吧,挺好的东西别浪费了。” 珍菊笑道,“托小少爷的福,奴婢们可都是长胖了呢!” 二人说笑着用完了早膳,九娘子漱了口,自去熏笼边坐着烤火,珍菊等撤了饭桌也下去用膳了。 九娘子看着窗外飘洒的雪花,一时有些怔住了,不知道徐振祥现在在哪里?有没有避寒的地方?有没有也和她一样在思念着她…… 跟着老太君进了宫,和皇后娘娘一同用了膳,在傍晚时分,才回到侯府。 三房四房的人都来了,都聚在老太君的荣安堂的花厅里,地龙烧得也热,众人都挺高兴的,老太君让人将泽哥儿也抱了出来,大家围桌而坐,一顿饭吃了许久。 吃过饭,几个夫人陪着老太君抹骨牌,九娘子坐在老太君身后看,几个爷们带着孩子在外边放炮放花,气氛和乐而融洽。 九娘子本打算陪着老太君守岁的,被老太君强行赶了回去,“你还怀着身子呢,不能睡得太晚了,赶紧回去歇着,要守啊,你就在你们屋里和丫头们说说话,守一守就得了,在这陪着我老婆子作甚?没得带得你受冻,再着凉什么的可就麻烦了,可别冻坏了我的重孙子。” “哪里就这样娇气了,老太太,您也太小看谨娘了,谨娘还是可以陪您守岁的。”九娘子笑道。 “不必了,赶紧回去吧,好生歇着,不用这么陪着的。”老太君说道。 九娘子也不再坚持,便同众人告辞了,老太君又派了几个丫头婆子打灯打伞的护送着九娘子回去荣月堂。 大过年的,九娘子本来说要给几个丫头放假,让她们也回去和家人一起过年,但是珍菊灵菊和墨菊秀菊都不肯回去,墨菊和秀菊是外头买来的,自然也没有家人可以去寻,自然是不离开的。珍菊和灵菊则完全是不放心九娘子,所以也没走。寒梅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来来往往都一个人的,也不离开。 珍菊在荣月堂坐镇,九娘子回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是热乎乎的了,换洗的衣裳都是热的,干烘烘的,热水也都是现成的,九娘子每日喝的补药也都是温热的,连同小灶台上还热着给九娘子准备的夜宵…… 一切都是热腾腾的,从外边的严寒中走进来的九娘子,眼睛一下子就被热气给糊住了,没跟着去的几个丫头忙上来替九娘子脱掉大衣裳,给九娘子换上家常的棉鞋,家常的棉衣,还不等九娘子张嘴,热乎乎的桔子茶就送到了手边…… 等九娘子舒舒服服地坐在垫了厚厚的毛褥子的椅子上时,珍菊才问道,“夫人,今儿奴婢几个商量好了,就坐在外屋守岁,您睡您的,有个什么需要的,奴婢们也好听见。” “她们几个也都想守岁吗?”九娘子一边喝着桔子茶,一边问道。 灵菊拿着烧好的铜手炉进来,“当然了,墨菊她们自是不必说了,就连寒梅姑娘也凑了一脚,要跟奴婢几个抹牌呢。”灵菊笑嘻嘻地将一个手炉包好放在九娘子膝盖上,另一个放在了九娘子的脚下。 “哦,你们倒是好兴致,不如我也来一个吧。”九娘子说道。 “那可不行!”珍菊和灵菊异口同声地说道,“要是叫老太君知道,奴婢们吃不了兜着走,连老太君那都没留您守岁呢,奴婢们还哪敢劳动您呢,您啊,就好生歇着,睡不着,就让奴婢几个坐在这陪您说话倒是可以的。”珍菊严肃地说道。 灵菊也点头附和,“夫人,要不,您上床坐着,还暖和,奴婢几个就在您床前玩,等您困了,奴婢们再移到外屋去,您看可好?” 九娘子本来还想着这个除夕看来只能睡觉了,听灵菊这么一说倒觉得可行,便忙答应了。 灵菊马上带着墨菊几个忙了起来,拿了厚厚的毡子铺在了九娘子的床前,将熏笼移到了床边,几个丫头拿了几个厚厚的锦垫,然后再请九娘子上了床,床上早已经被珍菊用汤婆子暖过了,也是热烘烘的。 几个丫头们便拿了骨牌来,九娘子便笑道,“既这么着,你们也来点真金白银的,我把红包先给你们发了吧。”说罢,便从大枕头下摸出个匣子来,打开来,里头都是一个一个喜鹊登枝的荷包,都鼓鼓囊囊的,九娘子将这些荷包拿在手里,将珍菊灵菊墨菊秀菊带上寒梅一起叫了过来,雨梅还在老太君那伺候,因此她的那一份,九娘子已经先收了起来。 将荷包一个一个地递给丫头们,灵菊便立马拆开来看,发现里头装的是五两银子,并每人两颗晶莹透白的珍珠。 丫头们惊喜不已,你看我的,我看看你的,惟独寒梅的,九娘子给的也是五两银子,但是却是两颗东珠。 九娘子笑着说道,“我给寒梅姑娘的重点,你们也没什么想法吧?” “那还有什么想法呢,夫人这么做是对的,寒梅姑娘又不是咱们府上的奴婢,人家还为了夫人受过伤,夫人,您给再多也是应当的,您放心好了,奴婢们之间不会有什么龌龊的。”珍菊忙说道。 墨菊她们也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夫人放心好了,寒梅姑娘那都是应得的。” 寒梅自己倒也无所谓,“多谢夫人赏,只是寒梅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九娘子点点头,“你该拿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个你就拿着玩吧,要不送人也可以的。” 寒梅谢过了收了起来,丫头们便摆开了牌局,珍菊坐在床前的脚踏上,其余几个坐在锦垫上,玩了起来,九娘子坐在床上,看几个丫头玩,倒也新鲜有趣。 玩了大半个时辰,珍菊见九娘子有些不爱说话了,便找罗着众人赶紧散了,收拾了东西,又给九娘子端了一碗酒酿圆子来,哄着九娘子用了一些,服侍九娘子漱了口,脱衣躺下了,看着九娘子闭了眼,这才放了帐幔,将大灯都灭了,只留下床前的两盏小的座灯,和里间的一盏宫灯,这才放了帘子去了外屋。 外屋也烧着两个热烘烘的炭盆,因此也一点都不冷,几个丫头围着炭盆坐着,说说话什么的。 在外屋丫头的低声私语中,九娘子迷迷糊糊地好像要睡着了。 在似睡非睡,将醒未醒之时,仿佛听见外边有了什么动静,丫头们起身忙乱的声音,有人进出的声音,但九娘子就是睁不开眼睛,耳边只模糊地听见似乎有男子的声音。 没过多久,九娘子迷糊之间便感觉有人掀开了帐幔,有人上了床,还抱住了自己,霎那间,一个温热的熟悉的想念已久的怀抱,一下子让迷糊的九娘子惊醒过来,她立刻睁开眼睛,猛地就要坐起身来,被人按住了。 “你啊,轻点,当心肚子里的孩子!”徐振祥亲昵的责备声传来。 看着徐振祥的脸,九娘子刷地一下掉下眼泪来了…… 见九娘子哭了,徐振祥忙用大手替九娘子抹掉眼泪,徐振祥手上的粗砺擦疼了九娘子的脸,九娘子掰了徐振祥的双手来看。 那双手上已满是厚厚的茧子,有些地方还有红肿和破皮,反正这双手就没有几处好的地方。 九娘子捧着徐振祥的这双手,眼泪又掉了下来,掉到了徐振祥的手心里,“哎,怎么回事啊,你肚子里该不会是个小姑娘吧?怎么有了她你就变得这么喜欢哭了?瞧瞧,有什么好哭的啊,快快,自己拿帕子擦擦眼泪,省得我的手又刮疼你。”徐振祥吩咐道。 九娘子没好气地丢下徐振祥的手,自己去枕头边扯了方帕子过来擦了眼泪,“您都干什么去了?手上怎么弄成这样了?” “为了赶在年前回来陪你,连着几日在马上,抓缰绳抓的,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徐振祥轻松地说道。 九娘子看他那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了,“仗打完了吗?” “嗯,差不多了,我们取得了胜利,杨广和北静王爷在处理剩下的事务,我怕你着急,就带着暗卫先赶了回来,生怕赶不上除夕夜,在路上都没敢休息,现在,我真的累坏了。”徐振祥疲惫地说道。 可能是怕熏着九娘子,徐振祥已经简单洗漱过了,也换了干净的衣裳,但那眼角的风霜,身体的透支,已经明显彰显了徐振祥的劳累。 九娘子赶紧说道,“那块点躺下来好好歇着吧,多睡会,什么也别想,休息透了再起来,老太君和太夫人那边我会去说的。” 徐振祥点点头,也真的是累坏了,不再坚持,倒头就睡下了,头一挨着枕头,困意就似潮水般涌来,徐振祥闭着眼睛,呢喃了一句,“谨娘,还是家里好啊,我好想你……”说完就熟睡了过去。 九娘子望着徐振祥的睡颜,瞌睡倒一下子都没了,她也躺了下来,将徐振祥紧紧地搂住,睡梦中的徐振祥嘴角露出笑容来,反手抱住了九娘子…… 第二日一早,珍菊满脸喜气地进来服侍九娘子,九娘子摆摆手,让她小声点,主仆二人小心地收拾好,无了外屋。 几个丫头都穿着新衣高兴地在外屋候着,“夫人,恭喜您了!终于等到候爷凯旋而归了!”几个丫头在珍菊的带领下说道。 九娘子也很高兴,眼角甚至还有点泛泪,“嗯,好,都好,也多亏你们了!今年的月钱银子给大家都涨点吧,也当是我的小小心意吧。” 众丫头赶紧谢了,九娘子坐下来先用早膳,又问道,“给候爷多预备点,都要热腾腾的,候爷睡醒了务必要让他吃到满意可口的早膳!在边关这么久,肯定都没好好用过饭的。” 珍菊答道,“夫人放心,早就预备好了,够够的呢。” 结果丫头又过来一一给九娘子拜了年,九娘子也给每人一个红包,主仆们都很高兴。 用过早膳,九娘子去里屋看了看,徐振祥还在熟睡,便走出来对珍菊说道,“让候爷多睡一会儿,什么时候醒了,你再什么时候服侍他用饭,我先去给老太太和太夫人请安去。” 珍菊点头应了,九娘子这才带着灵菊和墨菊、秀菊往荣安堂去了。 荣安堂里,正满是笑语,三房四房的人都已经来给老太君拜年了。九娘子进去,先是给老太君拜了年,磕头的时候,还没跪下去,就被老太君叫了起来,帕伤了胎气,得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又和三房四房的人互相拜了年,收了红包也给出去许多红包。 趁着众人都在热闹地说笑抹牌,九娘子坐到老太君的身边,在老太君的耳边轻声说道,“老太太,候爷昨儿晚上回来了,平安、康健!” 老太君身子一震,禁不住抓住九娘子的手,“真的吗?现在呢,这会子在哪?” 九娘子笑着说道,“候爷是赶回来的,这会子还在睡觉呢,累坏了,谨娘代他给老太君先磕头了,呆会等他睡好了,再亲自来给您老人家拜年呢!” 老太君的眼眶都红了,连声说道,“好,好,好啊,让他睡,让他睡,磕不磕头的都无所谓,只要他平安就好了,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老太君擦了擦眼睛,又问道,“这么说,战事已经结束了?胜了吗?” “嗯,胜了呢,候爷说他先回来的,我六姐夫和北静王爷稍后会凯旋回朝的。”九娘子答道。 “阿弥托佛!这就好,这就好啊,真是上天保佑啊,这一仗打胜了,咱们天朝就能安生好多年了!真是天大的喜讯啊!”老太太不禁双手合十,念佛道。 太夫人因为行动不便,并没有到荣安堂来,老太君也不跟她计较这些,九娘子于是又起身去了荣华堂,照例要给太夫人和老侯爷拜年才是。 老侯爷正准备出门,见九娘子来了,点点头,“不必多礼了,我还要出门一趟,你和你婆母去说会话吧。” 虽然老侯爷早就表示已经把九娘子当儿媳妇看了,但九娘子还是不习惯称呼公爹婆母的,九娘子应了侧身送了老侯爷出去,这才往内堂去了。 太夫人今天的兴致不错,也坐了起来,靠着大迎枕,脖子里围着大的帕子,接着随时留下来的口水。 丫头拿了锦垫来,九娘子在灵菊和墨菊的搀扶下,还是恭恭敬敬地全礼给太夫人磕了头,太夫人也丝毫没有因为九娘子肚子大而减免礼数,心安理得地受了九娘子的礼,并让白兰递了个红包给九娘子。 九娘子好不容易起身了,接了红包道了谢,白兰赶紧给九娘子端了个锦凳来,九娘子说道,“太夫人,候爷回来了,这会子还在睡觉,等醒了他在过来给您磕头!” 太夫人顿时就激动了,呜呜啊啊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九娘子忙说道,“太夫人,您别急,候爷已经回来了,肯定会尽快来跟您说话的,您就好好歇着吧。”心里惦记着徐振祥,九娘子也懒怠和太夫人说太多,便起身告辞了。 火急火燎地赶回荣月堂,徐振祥已经起身了,正在用膳呢,好家伙,珍菊准备的水晶小笼包、刀切馒头、葱油花卷还有一大锅赤豆薏仁粥竟全部吃完了,看得几个小丫头目瞪口呆的,见九娘子进来,徐振祥才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嗯,好就没吃到这么可口的早膳了,勉强吃了个七分饱,谨娘,晚上你得给我做几个你拿手的菜,我太想念你做的菜了,哦,不,该打,我怎么忘了你还怀着身子呢,还是叫厨娘作吧。” 说着走过来,也不管丫头们还看着呢,就将九娘子抱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别怪我想不起来,实在是你太瘦了,都几个月的身子了,还不怎么看的出来,接下来我得好好地养养你了,白胖白胖的才好生啊。” 羞得九娘子满脸通红,“唉,你这人……怎么这么……这么油腔滑调呢!赶紧放我下来,丫头们都看着呢,该笑话咱们了!” 徐振祥犹自抱着九娘子,还转了个圈,“谁看见了?啊,我瞧瞧,看见的罚她一个月月钱!” 丫头们都抿着嘴低着头收拾饭桌,没人抬头看,但每个人其实都快要笑爆了,这下九娘子更加难为情了,只拿拳头捶着徐振祥的肩膀。 闹了半天,徐振祥才将九娘子小心地放了下来,帮九娘子整理了衣裳,才说道,“谨娘,如果我不再身居高位,不再头顶候爷的帽子,你还会这么一如既往地跟着我,和我站在一起吗?” 九娘子很诧异,“当然了,这是什么话?我当然要跟你站在一起的,跟你在一起更不是因为你身居高位,也不是因为你是永安候爷,而是因为,你就是你,是我谨娘这一辈子命里注定会遇到的那个人。” 徐振祥将九娘子揽入怀里,将下巴轻轻压在九娘子的头顶上,“夫复何求?此生足矣!” 九娘子也没有说话,二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徐振祥才松开九娘子,“我今儿要进宫去,去向皇上请罪去。” “会有坏结果吗?”九娘子担忧地问道。 徐振祥亲了亲九娘子的额头,“原来可能会有坏的结果,可是你在宫中冬至宴上的表现帮我拉回了一点,所以,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的。”顿了顿,又说道,“我看,皇上应该就快要立太子了,不出意外的话,皇上定然不希望太子有个强势有军功的舅舅,所以,我主动去请罪,让皇上有个名目罚我,或降级,或削职,那都无所谓,太子上位了,我们永安侯府就可以保这一世的平安了,以我个人的小小失利换来侯府的一世平安,相当值得呢。” 徐振祥虽然语气轻松,说来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九娘子心里却是能体会到那份说不出的失落感的,他还这么年轻,空有一身才华和抱负,却因为是皇后娘娘的侄子,荣华是有了,富贵也不必说,但却很难拥有奋斗过后的成就感了,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有得有失,失之东篱,收之桑榆吧。 这同样也是大部分世家子弟的通病吧,九娘子轻声地说道,“我们以后就有时间到处去走走了,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去那些没去过的地方了。我有个打算,我要把我看过的游记里的地方都去遍,你要陪着我呢,好吗?” 徐振祥宠溺地笑了笑,“当然,你不说我也是这样打算的,不过,你到底看了多少本游记啊?可别一辈子都走不完呢!” “那不是更好?咱们一直在路上,走到哪里,喜欢了,就住下来,不喜欢了,就启程再出发,寻找下一个喜欢!这样的人生不是很有意思吗?”九娘子难得地撒娇说道。 “好好好,都依你还不成吗?”徐振祥假装无奈地说道。“娘子,咱们以后是不是还得去做点什么生意啊,要不哪来的银子陪你到处去玩啊?” “嗯,这是个问题,要不,相公,你卖艺?”九娘子假装一本正经地问道。 徐振祥恨得牙痒痒的,“好啊,只要你不怕你相公被别的女子抢走就好!” “哼,你敢!你要是敢看别的女子一眼,看我不……”九娘子本来想说“打断你的腿的”又觉得这话有点太粗俗了,就像戏文里的滑稽戏一样,就没说完忍不住地自己先笑了起来。 二人这么斗嘴皮子,说说笑笑了半天,九娘子才正色道,“既是起来了,就赶紧去看看老太君和太夫人吧,她们也都想你呢。” 徐振祥点点头,整了整衣裳,“我这就去,你歇着吧,呆会我还要进宫,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别等我了。” 九娘子答应了,亲自送了徐振祥出了荣月堂。 晚上,到了辰时了,徐振祥也还没回来,九娘子上了床,捂在被窝里,过了许久也没等到,实在困了,九娘子才躺了下去,直到一个宽厚的胸膛将自己抱了过去,九娘子才迷糊着问道,“文君,你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徐振祥的嘴在九娘子的耳边不住地摩挲着,“别管它什么时辰了,总之我回来了,我们睡觉!” 说罢也不待九娘子说话,就含住了九娘子那圆润的耳垂…… 接下来的日子,九娘子觉得十分的惬意,每日里同徐振祥一起给老太君和太夫人请安,有时也同泽哥儿玩一会儿,然后就是二人的世界了。 徐振祥隔几日就亲自带着九娘子坐车出去游玩,当然都是近边的,也带九娘子去逛过东城的庙会灯会什么的,玩得九娘子都不想回府了。 然而,正月初十,大军凯旋而归,杨广和北静王爷班师回朝了! 金銮殿上,皇上重重地封赏了二人。杨广加封护国公,一等公,六娘子也跟着获封一品诰命。北静王爷本就是王爷,但皇上也是嘉赏了他封地什么的。 徐振祥作为钦差,代天子巡城有功,但没有皇命私自返京又犯了重罪,功过相抵,还削减了徐振祥一等公侯的爵位,降为二等,除去内阁处事的权力。 这些都在徐振祥的意料之内,这样也好,金銮殿的庆功宴之后,徐振祥和杨广、北静王爷一同走出金銮殿,三人不由得叹了出来。 “侯爷,还是您抢先一步了,您这样倒好了,我也该想想退路了。”杨广说道。 “是啊,功高盖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皇上对你的封赏越重,你就该感到越加危险,听我一句劝,赶紧想辙犯点什么事吧。”徐振祥坦诚地说道。 “我哪里会不知道呢,我打算去跟皇上说,我旧疾缠身,无法再带兵了,请求告老吧。”杨广叹道。 “你瞧瞧你,才多大年纪,告老这个接口说的过去吗?我劝你啊,不如来个酒醉摔伤之类的倒还像点。”北静王爷戏谑地说道。 杨广点点头,“王爷说的也有道理,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我们还好说,王爷您可是皇室血脉,还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杨广话没说完。 “我?本王早就想好了,过几日我就会向皇上请辞去封地的,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回京了,这样,皇上他,应该可以很放心了吧。罢罢罢,对这个江山,我本来就没有兴趣,如此甚好,早点表态胜过糊涂地死掉。”北静王爷难得正经严肃地说道。 徐振祥和杨广二人沉默了,北静王爷说的不可谓不是真理,伴君如伴虎,这是此时此刻三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回到侯府,皇上封赏九娘子的圣旨也马上就到了。 老太君带着徐振祥和九娘子接了旨意,皇上在圣旨当中大赞了九娘子为边关百姓募捐的行为,加封九娘子为护国谨华夫人,享一等公侯的俸禄,另外感念九娘子对嫡姐的敬意,扶九娘子为平妻。 另外,封泽哥儿为世子的旨意也正式下来了。 接完旨,众人都上来给九娘子道喜,九娘子倒挺淡定,毕竟这事皇上早已流露出意思来了,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这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有了嫡出的身份了,九娘子最为满意的也是这一点。 徐振祥搂着九娘子,立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云彩,此刻,真是有说不出的轻松! “娘子,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一起去过赛神仙的日子了!”徐振祥伸手说道。 “相公,我都等不及了,咱们这就出发,好吗?”九娘子将手递给徐振祥。 老太君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不行!等谨娘先给我生他个四五个娃再说!否则,你们哪里都不许去!”老太君的声音威严而有力! 二人则无奈的面面相觑…… ------题外话------ 大结局了哦,后面陆续会有番外的,关于六娘子,八娘子和十娘子,还有最最可爱无敌至萌的小包子们哦! 一米明天带着孩子启程开车回湖北过年去了!明天一天都在路上,所以,番外稍后上传!各位亲,提前祝新年快乐哦! 番外 一:吾家有子初长成 江南云州的最繁华的街道上,一处豪华气派的酒楼――杏花楼里,一号雅间里,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年轻女子正伏在八仙桌上奋笔疾书,旁边摆着满满当当的精致的菜肴却是动也未动。[.超多好看小说] “吱呀”一声,雅间的门打了开来,一个身形高大神情严肃的男子走了进来,那女子却是头也不抬,“怎么,臭小子们呢?” 那男子满脸无奈地说道,“扬儿和杰儿非吵着要去接泽哥儿了,我拦也拦不住,连同菱儿也一同去了。你看看这些孩子,没一个听我的话的。” 那女子还是头也不抬,嬉笑道,“有扬哥儿在,你担心个什么劲?难道还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他们不成?你啊,还是赶紧坐下来吃点东西吧,要不,等他们回来,你连饭都吃不上了。” 那男子显然就是徐振祥了,徐振祥叹着气坐了下来,“你就不能陪我一起吃吗?” “我哪有空?你没看我还在写着呢嘛,如今我的游记有多热卖你又不是不知道?八姐姐的书局催得紧呢,我得赶紧把这两个月的写下来,要不再压压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那女子这才抬起头来,朝着徐振祥不好意思地嗔道。 这女子却就是那九娘子了,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九娘子却还是如同十八九岁一样,只是身子更加丰腴了一些,脸上的颜色也更好了些。 “唉,想当初,我也是叱咤一方的永安侯爷,如今可好,沦落到给娘子磨墨、给孩子跑腿的份上了,还得靠娘子养活,这可如何是好啊,回京还不得被杨广给笑死吗?”徐振祥叹气道。 听了这话,九娘子这才搁下手中的笔,朝徐振祥走了过来,“相公,听你这话,你好像有点后悔了,是吗?” 九娘子的笑容古怪,还不等徐振祥回话呢,九娘子接着说道,“其实,相公如果后悔的话,谨娘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九娘子故意说话一顿一顿的。 “大不了我写个休书给你,休了相公你,钱庄里所有的钱都归我,孩子们肯定也都随我,相公你嘛,就麻烦您自己个回京城去,回永安侯府去,嗯,相公,您保养的也不错,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说不定还有那不长眼的高门贵女愿意嫁给你,恕谨娘也就不送陪嫁的给您了,您啊,请自便吧!”九娘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徐振祥立马变了脸色,马上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九娘子的衣袖,“娘子啊,你不能休了为夫的啊,为夫虽然无德无能,但好歹何你还有三个孩子不是吗?为夫刚才那都是气话,您老人家还没听出来吗?您要是休了为夫,为夫可怎么活啊?娘子啊,不要啊……”说罢竟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哽咽了起来。 “好了!徐振祥,你还真给我演起戏来了?我看你这几天是越剧看多了吧,赶紧起来,吃好饭,给我磨墨去!”九娘子忍不住地先笑着斥道。 “是了,听从娘子的话,为夫马上去用饭!”徐振祥一个抱拳,立刻站起身来,抹干了脸上所谓的鼻涕眼泪,一顿狼吞虎咽去了。 九娘子看着徐振祥的样子,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这个男人,任谁也看不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冰块一般的永安侯爷了,完全就是个妻奴、孩奴了。 而几里开外的码头上,一群人围着一个少年公子,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原来人群中心有一个少年贵公子,衣着华丽,但神情焦急,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包袱,包袱的一角散了开来,露出里头隐约可见的黄白之物来,偏偏这贵公子长得虽然眉清目秀的,但是却是眼神有点呆滞,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扬弟呢?杰弟呢?他们在哪里?谁告诉我啊……?” 看热闹的人群窃窃私语起来,有好心的问了一句,“你是谁家的公子啊?怎么一个人在此呢,你的小厮呢?” 大家都能看出来,这贵公子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定是那个豪门贵府的,这高门贵府的公子出门,不可能没有小厮奴仆的。[] 偏偏这公子只知道说,“我是世子,世子泽哥儿,你们知道吗?我的小厮让我赶走了,他们老跟着我,我烦死了,我叫他们都滚了,要不滚会被我叫老祖宗打他们的。” 有人又问道,“那公子您要去哪?” 那公子茫然地说道,“去哪儿?我也不知道呢,我只知道要等扬弟和杰弟来接我,他们说好了来接我的,我的信鸽告诉我的。他们怎么还不来呢,我急死了。” 便有人说了起来,“可惜了这公子这好模样,竟是个傻的,也不知道谁家的,还是个世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也有人接着说道,“咳,你都说是傻子了,傻子的话能信吗?说不定是胡说的呢?若真是那高门贵府的,怎么出门连个下人都不带的?” 便有那坏心眼的,开始三五走过来,尝试着去拉那公子怀里的包袱,偏那公子还死死地抱着不放,手脚上还有点功夫,几个大汉竟没能将那包袱夺过来。 有好心的人来劝,被那几个大汉恶狠狠地赶了走,这几个大汉商量了下,便有一个走了上前,笑着说道,“哦,我知道了,世子您是要去找您的扬弟和杰弟,是吗?” 那贵公子连忙点头,“是啊,是啊,你知道我的两个弟弟在哪里吗?” 那大汉笑道,“可不是知道吗?他们同我们是好友,他们在前头饭馆里头用饭呢,我带你去吧,你用饭了吗?饿不饿?” 一提起这个,这贵公子立刻抚着自己的肚子,“哎呀,我饿了,真的饿了。你知道他们在哪吗?快带我去吧。” 那大汉得意地冲其他几个点点头,“怎么样,我说对了吧?”便上来拉那贵公子,“走吧,世子,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去找你的弟弟去。” 那贵公子高兴地说道,“好好好,你们是好人,我一定叫我的弟弟们赏你们,大大的赏你们!” 那大汉更加高兴了,笑道,“那敢情好,公子,您也累半天了,那包袱让小的帮您拿着吧。” 谁知那贵公子却是犟得紧,“不行的,不行,这个我的小厮说了,只能我自己抱着,谁拿都不行,除非是我的扬弟和杰弟,你们又不是我的扬弟和杰弟,不能给你们!” 几个大汉倒没想到这公子还如此的倔强,也怕吓着了这公子,便一连声地说道,“好好好,不拿不拿,谁也不拿,公子您好好拿着吧,走吧,公子,咱们快走吧,您的扬弟和杰弟可还等着您呢。” 那贵公子也就跟着几人走了,旁边有看不过去的,偷偷说道,“还是报官吧,这几个家伙又不干好事了。” 也有那怕事的劝道,“就别多管闲事了,那人你还不知道吗?县令的小舅子,你去报官,岂不是报到他们家去了吧,到头来,有你好吃的。还是少管闲事吧,那贵公子最多也就是被骗钱罢了,也不能怎样的。” 那看不过去眼的,听这么一说也犹豫了,便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而不远处的高高的怀树上,坐着两个少年郎和一个衣着华丽如雪团一般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手里捧着一个大石榴,嘴里的石榴子不停地往外吐着,坐在树杈上,一双脚却晃荡晃荡的,脚上的一双鞋子尤其耀眼。 那是一双精致的绣鞋,鞋面上缀着一粒粒晶莹透润的珍珠,足有几十颗,攒成大朵的珠花,缀在鞋面上,随着那小女孩的一晃一晃,和着斑驳的阳光,竟要晃花人的眼了。 那小女孩一边吐着石榴子,一边问道,“二哥三哥,咱们还不去救大哥吗?他都被他们骗走了呢!” 旁边树杈上坐着的两个锦衣少年,大一点的剑眉星目,眼神凛冽,小小年纪,身上已经一股肃杀之意了,深沉地说道,“不急,叫大哥吃点教训也好,要不这个世子岂不是要被人欺负死了,这点小伎俩也能把他骗到吗?” 他旁边稍小一点的少年,也是同样的剑眉星目,只不过脸部表情却是柔和多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竟然是丹凤眼,顾盼之间,竟有说不出的风采,令人见而慕之。 这稍小的少年笑道,“妹妹,你还不知道你二哥吗?你何时看见他鲁莽过,他啊,肯定不光是要叫大哥吃点苦头,受点教训,他啊,肯定是想着怎么将那恶人狠狠惩治一番,还有那狗屁县令,大哥肯定想着要替这一方百姓换个县令呢。” 那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笑了,一笑之间,似乎满天地的阳光都为之失色了,似乎天地之间的秀色全集中在那璀璨的一笑之中了,“嗯,还是二哥最聪明了,每回都能猜对二哥的心思。好,二哥三哥,咱们就去看看热闹去吧。” 两个少年一点头,一人搀起那小姑娘的一遍胳膊,竟飞身向那贵公子的方向去了。 话说那几个大汉将那贵公子带到了一处死巷子,走到尽头的时候,这才恶狠狠地转过身来,将那贵公子包围了起来。 那贵公子也觉出不对来了,抱紧了怀中的包袱,“你们想干什么?这里哪有我的扬弟和杰弟呢?” 那大汉阴笑道,“小公子,快将那包袱交给我们吧,交了,我们就放你去找你的扬弟杰弟,否则……哼,别怪我们不客气,送你去阴曹地府,叫你永远也找不到你的扬弟和杰弟!” 那贵公子脸色吓得煞白,却还是紧紧抱着包袱,嘴角一瘪,哭了出来,“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骗我,我的扬弟和杰弟很厉害的,我叫他们把你们收拾一顿!” 那几个大汉哈哈笑道,“叫你的扬弟和杰弟出来啊,来啊,看看有几条胳膊几条腿,看看能把我们怎么的?” 几个大汉阴笑着满满走近那贵公子,贵公子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这里是一条鲜少有人经过的死巷,再加上几人的恶名,就算有人听见哭声也没人敢走过来看看,眼看着这贵公子就要遭这几人的毒手了。 突然,走在最前边的大汉“哎哟”一声就倒在地上,不住地打起滚来,一边使劲挠着自己的脸和露在外边的皮肤,不一会儿工夫,那大汉的脸上手上就都溃烂了,鲜血淋漓的。 旁边几个大汉疑惑地上前问道,“老二,你怎么了?” 那大汉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几人了,犹自在地上打滚,这几个大汉谨慎地往子周看了看,一个稍显稚嫩却冷酷无比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几个自己找死,就别怪本小爷不客气了。” 那还在抽泣的贵公子听到这声音,高兴地大声喊了出来,“扬弟,我的扬弟来了,呵呵,这回看你们往哪跑?我的扬弟最最厉害了,谁也打不过他的。哼,叫你们欺负我!” 几个大汉这才看向声音的来源,巷子两旁的围墙头上,坐着两个锦衣少年和一个华服美美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娇笑着说道,“大哥哥,你真没用,这么大了,还叫几个骗子给骗了,你还不快到我们这来?” 那贵公子赶紧抱着包袱就跑到墙边了,到了墙边又犯愁了,“菱妹妹,可是我怎么上去啊?” 那小姑娘娇嗔道,“大哥哥,父亲叫你学武的,你总偷懒,这下可好了吧,连这么矮的墙头都跳不上来,真是,还是我拉你一把吧。”说罢,也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白绸,一下子缠在那贵公子的腰间,小姑娘看起来人小小的,也就四五岁的年纪,却是力气奇大,一下子就将那贵公子拉上了墙头。 那贵公子这才乐呵呵地将自己怀里的包袱递给那小姑娘,“诺,菱妹妹,这是我给你们带的,我怕你们路上银子不够,要是没银子,你们怎么买吃的喝的啊,看看!”说着得意地将包袱打了开来。 那包袱里头果然装的全是一锭一锭的黄金和白银,满满一包袱得有个几百两黄金和几百两白银,看得地上的几个大汉直吞唾沫。 那小姑娘却撇撇嘴,“大哥哥,你真傻,我们在钱庄里到处都有存银,带上银票就行,谁还带这么多真金白银呢,怪不得这些坏人会看上你呢,你真是的。” 那贵公子被这小姑娘一顿说,却也不恼,还犹自挠着头,呵呵笑道,“是吗?你们真聪明,怪道老祖宗总说你们比我聪明,真的是的。” 那稍小的少年公子说道,“好了,大哥,以后你出来可不能这样了,怎么,你身边从不离身的福禄寿喜四个小子呢?敢偷懒吗?” 那贵公子得意地笑道,“他们倒不敢,不过是被我吓唬的,呆在船上不许动了,我说了,他们谁要是动一下,我就跳到江里去,所以,他们都还呆在船上呢。” 那少年叹道,“我说大哥,你到底是傻呢还是不傻啊,这会子你倒聪明了一回,甩开了他们,回去,他们又该吃老祖宗的棒子了。” 几个人在这说说笑笑,那几个大汉不干了,那个骗泽哥儿的大汉见他们也不过就是几个孩子,想着也不能有多大的本事,便怒道,“你们几个小毛孩子,快点把那包袱给爷放下,爷就留你们一命,要不,哼,男的打死,女的卖到那勾栏里去,瞧那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估计得卖个好价钱呢。” 他说完,几个大汉便也淫笑了起来。 那泽哥儿率先不干了,“你们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说我菱妹妹吗?我菱妹妹可是我们大家手心里的宝,连我都不敢得罪她呢,哼,叫你们瞎说。”便要找东西砸几人,手头又没有别什么,一急,便将那包袱里的黄金锭子和白银锭子劈头盖脑地就往几人头上身上砸去。 那几个大汉被砸得一边躲,一边喜笑颜开的,“小傻瓜,再多仍点,”一边还去拣。 那稍小的少年叹气道,“哎,真是,跟你们在一起真累,算了,我不管了,你们赶紧结束吧,娘还等着我呢,我得去吃那闻名天下的灌汤包了。” 那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的大点的少年公子终于出手了,然而谁也没看见他时怎么出手的,几个大汉瞬间就都被撂倒在地,哼哼哈哈的,鬼哭狼嚎的,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稍小的少年便是那杰哥儿了,吹了声口哨,便立即有一大队的衙役跑了过来,那大点的扬哥儿拍拍手,“哼,脏了我的手!” 然后冷若冰霜地吩咐道,“把这几个家伙给我绑送到县衙去,告诉你们家县老爷,就说永安侯爷来拜访他了,看看,侯爷的银子是该交给他吗?” 那些衙役都不知道是怎么被那杰哥儿给弄过来的,只得应了,也顾不上什么县令的小舅子不小舅子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地将几个大汉绑了就跑了。 那泽哥儿犹自问道,“扬弟,谁要去拜访他啊,是父亲吗?你可别告诉父亲,要不他又该生气了,说我笨了。又该让我去练武去读书了,我不要练武读书,我要跟着你们,你们也跟母亲说说,叫她带上我,行不行啊?” 那扬哥儿在对着泽哥儿的时候,脸色才缓和多了,轻声安慰道,“我吓唬他们呢,呆会儿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就是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父亲的,他不会知道的,你也别说漏了哦!”说罢又对着杰哥儿和菱姐儿说道,“还有你们都不许多嘴,知道了吗?” 杰哥儿无所谓地说道,“大哥真是的,你以为我们不说,娘亲就不知道吗?哼,还有父亲,你什么时候瞒得过他了?” 菱姐儿也嘟着嘴说道,“咱们也跟娘亲说说,叫她带上大哥哥吧,要不大哥哥多可怜啊,书也读不来,武功也不行,老是这样被人欺负可怎么成呢?大不了以后我教他就是了。” 杰哥儿吹了声口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教人,得了吧,别给我和二哥添麻烦了吧。” 那菱姐儿被说的满脸通红,生气地说道,“三哥哥,你坏,我告诉娘去。” “去啊去啊,就知道告诉娘,哼,有本事跟我打一场啊,也不枉你是静安师太的关门弟子,太丢她老人家的脸了。”杰哥儿一点不让的说道。 眼看着那菱姐儿就要哭出来了,扬哥儿冷冷地说道,“都别说了,赶紧走吧,再说下去,你们就自己呆在这吧。大哥,走,我带你先走。”说罢,也不管二人带着那泽哥儿就飞身下了墙头,径直而去。 杰哥儿和菱姐儿也互相瞪了一眼,赶紧地跟了上去,几人朝县衙而去。 县衙里,县令老爷听了衙役们的话,脸都白了,“什么?那几个要命的小鬼到我们县上了吗?唉哟,我的天啦!”说罢将还被绑着的自己的小舅子拽了过来,狠狠地踢了几脚,“我的祖宗啊,你惹谁不好惹,惹上那几个小鬼啊,你知道不知道,那几个小鬼所到之处,已经拿办了几个县令,几个知府呢?听到他们几个人的名号,谁还敢惹呢,躲都躲不及呢,你可倒好,给我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如今可如何是好啊?我的这个九品芝麻官也保不住了!” 一边急得汗如雨下,吩咐衙役,“快,快,将府衙门大开,你们赶紧到门口列队迎着,然后将这几个家伙都给我绑在厅上,一会儿任由这几位小爷处置!” 那地上的县令的小舅子这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哭喊着说道,“姐夫,姐夫,您可要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县令摇头道,“我可没法子救你了,现在我是自身难保了,你啊,自求多福吧!” 说罢,理了理官帽,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口去迎了。 几个小家伙也丝毫不客气,来了就往那大老爷的椅子上一坐,杰哥儿将手中暗卫搜集好的那县令的罪证往那县令老爷身上一扔,“你自己看着办吧,关键是这几个家伙,竟敢绑架我的大哥,当朝的永安侯世子,未来的永安侯爷,这事,你看怎么办吧?” 几人的架势让满堂的人就惊呆了,那种天生的贵气和气势让人不得不低头,那县令老爷咬牙,吩咐了衙役将几人狠狠地打了二十板子,然后再扔进了大牢。 看几人犹不满意的样子,这才又狠了狠心,发了流放令,让几人流放边境作苦差,几人这才罢休,起身往外走。 杰哥儿走在最后,将那写着罪证的纸卷敲在县令老爷的头上,“大老爷,您啊,自己掂量着,这东西我们手里还有一份,我也不做什么,只要交到吏部,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你看着办吧!”说罢,跟在扬哥儿等人身后扬长而去。 留下兀自发抖的县令老爷,恨恨地骂道,“这几个要命的小爷,赶紧走吧!” 扬哥儿等人出了县衙,这才往城中的杏花楼而去,进雅间之前,几人互相检视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都绽开了稚嫩的笑脸,齐齐喊道,“爹,娘,我们回来了,饿死了,我们要吃饭!” 几人推开门,却发现雅间里的八仙桌上已经摆的满满当当的都是精致的菜肴,且都是热气腾腾的,着边还压着一张纸条。 扬哥儿等人这才卸下脸上的假笑,扬哥儿拿起纸条,上边写着:“吾儿,吾女: 你们大闹了一场,肯定饿了!先吃饭! 我和你爹去游湖去了,你们若是感兴趣,就赶来与我们汇合,若不感兴趣,就先行回房间睡觉,房间都订好了! 还有,泽哥儿此次私自出行,罚打屁股二十下,执刑人:扬哥儿,不许徇私,杰哥儿一旁督刑。” 几人看完纸条,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泽哥儿也笑道,“母亲到底还是向着我的呢,让扬弟执刑,呵呵,好,真好的。” 杰哥儿大口地吃着菜,嘟囔着说道,“娘也真是的,明明就是要徇私,还派我督刑,这是干什么?不是让我难为吗?” 呵呵呵呵,几人都快乐地笑了起来,围着桌子头碰头地开始大吃特吃了起来! ------题外话------ 番外哦,小包子们很腹黑很可爱呢,亲们,一米晚了几天更新,见谅哦! 番外 二:少年夫妻老来伴(六娘子篇 ) 杨广得胜班师回朝,金銮殿上,天子盛宠,加封杨广为护国公,一等公侯,连同六娘子也一起封了一品诰命,世袭罔替,不可谓不是风光一时无人能敌。 待喝完庆功酒宴,杨广回到了天子亲赐的新的护国公府邸,六娘子正在大门候着。 远远的,看见了杨广骑着马儿来的身影,六娘子不知不觉地就流下了眼泪。少女时期纯情的梦想,想为了梦中的人儿付出一切,想着有朝一日梦中的人儿带着自己远走高飞……种种的幼稚与可笑,竟然还都得到了这个骑着马飞奔而来的人的理解和宽容,这许多年过去了,少女时期的种种,都被岁月打磨的所剩无几了,而此刻,看见这个飞奔而来的人,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一种感动,一种岁月的荏苒带来的感叹,或许这样的人,就是自己终身的伴吧。 很快,杨广来到身前,杨广下了马,站到了她的身前,她也细细地打量着杨广,头一次这么认真这么带着感情地打量杨广,杨广晒得黑多了,边疆的厉风将那个曾经高傲贵气的少年将军打磨得有些粗砺了,但是却给他带来了一种更加成熟的魅力。第一次这样打量杨广,让六娘子不禁有些脸红。 杨广也在打量着六娘子,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孩子的关系,六娘子一点都不显年纪,仿佛还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六娘,辛苦你了!”杨广真切地说道。 六娘子抬起头,“哪里有什么辛苦的,倒是你,在边关这么久,辛苦你了!快进去吧,婆母还等着你呢。” 杨广这才点头进了大门,六娘子跟在后边,待杨广进了正房,赶紧吩咐了身边的丫头,去厨房备饭备酒,给杨广接风洗尘。 正房里,杨老夫人正在焦急地候着,不停地问着身边的丫头,“怎么,还没到吗?” 一会儿又问道,“怎么,广儿还没到吗?你快去瞧瞧,到了赶紧来报!”杨老夫人不停地追道。 待杨广进了门,一声“母亲”便泣不成声地跪在杨老夫人的身前。 杨老夫人被那一声“母亲”叫得心都碎了,搂着杨广的头哭了半天,“我的儿啊,你可总算回来了,想死娘了,你再不回来,娘就该等不了了。”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了半天,六娘子也红了眼,这才上前劝道,“婆母,相公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这可是好事啊,您该高兴才是啊。” 杨老夫人这才接过六娘子递过的帕子,“对,对,这是好事啊,娘该笑才是,怎么倒哭上了,好了,不哭了,来,广儿,叫娘好好瞧瞧你,看看是不是全须全尾的,要是哪里受伤了你可别瞒着娘。” 杨广也止住了泪,笑道,“娘,您瞧您,儿子这不都在您面前站着吗?那还哪里有什么受伤的啊,不信,您瞧,儿子可好着呢。”说罢起身在杨老夫人面前转了好几个圈,叫老夫人看着。 老夫人这才高兴地说道,“嗯,我儿就是有福啊,多亏了菩萨保佑呢,媳妇啊,改日你陪我去庙里还愿上香,多谢菩萨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六娘子点头应了,“婆母,相公刚回来,还是让相公回房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再来陪您用饭说话吧。” 杨老夫人点头,“是呢,是呢,快去快去,我儿一路上风尘仆仆,肯定是累坏了,快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媳妇,你不用管我了,去服侍他洗漱去吧。” 六娘子应了,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点脸红了,和杨广一起退出了正房。 回到二人住的院子,丫头们已经将热水准备好了,杨广的衣裳六娘子也已经整理好了,都拿了出来,放到了净房里的柜子里。 杨广对六娘子说道,“六娘,你给我洗洗头发吧,在边关这么久,都没好好洗过了,头发里好生痒呢。” 六娘子便屏退了丫头。自己随杨广进了净房。 杨广脱了衣裳进了木桶,六娘子还有些不大习惯,转过身去不看他,待他坐到了水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真舒服啊!在边关想了无数次,要是能好好洗个澡就好了,还是家里最好啊!”杨广一边感叹着一边将头靠在了桶边的毛巾上,闭了眼,享受起了热水的温暖。 六娘子走到桶边,将杨广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将头发散了开来,杨广的头发又黑又多,但是可能是久未好好清洗的原因,头发打结很严重,六娘子拿了把木梳,仔细的轻轻地替杨广梳理起乱发来。 待梳理好了头发,这才端了大木盆,替杨广洗起头发来,皂角用了许多,木盆里的水换了四五次才将杨广的头发洗净,待用大帕子给他头发绞干之后,六娘子自己也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的了。 最后用一根木簪将杨广的头发盘到头顶,这才说道,“好了,头发洗好了,你自己洗澡吧。” 杨广睁开眼睛,说道,“六娘,你……略等等,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六娘子正待要往外走的步子便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杨广,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六娘子的心里却有一种预感,他要说的正是她也想跟他说的。 杨广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咱俩,年纪都不小了,你若是愿意,咱们从今以后就好好过,生几个孩子,颐养母亲!” 顿了顿,杨广又说道,“你若是不愿意,心里还有别人呢,我也不勉强你,我同意和你和离,你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希望你幸福!你考虑下吧,不用这么着急答复,好好想想吧。” 六娘子愣在了那里,杨广这话似乎是她以前无数次曾经幻想过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说出来,却让她感觉如此难受,心里像被针扎一样。 六娘子惨然一笑,缓缓说道,“你还愿意和我过下去吗?我……” 杨广淡淡一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我的,我也知道你,如今看来,咱们俩还是挺般配的,不是吗?那些曾经年少的过往,就让它随风而去吧!以后的人生更加重要,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虚度光阴了,你说呢?” 杨广的语气真诚、自然,丝毫没有做作和虚伪的意思,六娘子也被他的话深深的打动了,是啊,那些曾经年少的过往,毕竟已经是过往了,再也不可能会实现了,那么,为什么不珍惜眼前人呢?譬如她和杨广,又还有多少个十年五年呢? 于是,六娘子不再犹豫,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愿意和你好好过日子,以前我做错了很多,从今以后,你看我的表现吧。” 杨广轻轻笑道,“你一直都表现的不错,母亲对你尽管有诸多不满,但你还是很孝顺她老人家,而且还把家里打理得如此好,我还要多谢你呢!” 六娘子没想到他竟说出如此通情理的话来,更加的红了眼眶,“不,以前我做得不好,以后我会好好做的。”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吗?”杨广问道。 六娘子低下头,微微地点了点头,杨广哈哈笑道,“既如此,那我们今天要好好喝点酒了,就当是庆贺你我的重生吧。” 六娘子答道,“那我现在就去准备去,干净衣裳都给你放好了,你起来就穿就是了。”说完飞也似地跑了出去,生怕杨广再叫住她似的。 杨广看着六娘子飞奔而去的身影,嘴角也不由地扬了起来。这场战争也让他明白了很多,人生不是一条死胡同,一条路走不通,总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得通的,他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更不是那不孝的子孙,老母亲年势已高,虽说自己的哥哥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但是自己这一房却一直是没有子嗣,长久下去,恐怕老母亲只能抱憾离世了。 而回想自己的年少的过往,杨广认为那就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既然上天是这样安排的,想必有它安排的道理吧,杨广也想通了,此生既是不能与心仪的女子一起共度,那么还是珍惜眼前人,做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吧。 想到九娘子,杨广的心里的最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触痛的,然而,尘封的太久,反而没有以前的那么浓烈的遗憾和不满了,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彻底地埋葬吧,杨广自言自语道,“谨娘,但愿你能幸福安康!” 说完,猛地站起身来,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擦干身子,穿好了六娘子给准备的衣裳,大步走出净房,走出院子,走向新的人生! 接风宴上,杨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和儿媳妇二人你给我布口菜,我给你搛筷肉的,嘴都笑得合不拢了,不时地揩揩红了的眼眶,“早这样该多好啊,你们啊,接下来可得好好过呢。” 二人相视一笑,说道,“母亲(婆母)放心好了,我们会的!” 晚上,回到自己的屋子,杨广很严肃地对六娘子说道,“还有个事,我得事先告诉你一声。” 六娘子没想到他这么郑重,忙坐了下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不介意的。” 杨广点点头,“此次战役,虽然胜了,但是形势却对我极其不利,皇上封了我护国公,赏赐了这么豪华的府邸,我还年轻,这么封赏已经算是到了头了,以后怎么办?你看看,永安侯爷自己故意找了个错漏给皇上,让皇上给削了职,他倒安宁了。还有那北静王爷,从边关回来就请职去了最边远苦寒的封地,并承诺若无传召,终生不打算再回京了,起码在封地是安全和自由的,也算是善终了吧。只有我,尚有高堂,且无处可避,所以……” 杨广担心地看了六娘子一眼,六娘子不愧为阁老府里出来的姑娘,虽然不如九娘子那般对政事如此敏感,但也好在在曹大老爷的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明白点朝堂上的事情。 便对杨广说道,“相公的意思是想法子降低皇上对我们的戒心吗?” 杨广点点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上此刻对我的封赏越高,就越是表明皇上对我的忌惮,我再不想法子,接下来我们镇北侯府将永无宁日,还有可能面对灭门之灾呢。” 六娘子点头表示同意,“那我们怎么办呢?想什么法子好呢?又要说的过去,还要让皇上脸上好看。” 杨广也沉吟了起来,六娘子突然说道,“要不你装摔伤吧,装作骑猎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什么的”说到这里,六娘子连忙捂住嘴,“我不是咒你,我是……” 杨广笑着说道,“你我夫妻用不着这么忌讳,直说就是了。你的话我听明白了,嗯,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哪天我约上几个朋友去郊外狩猎,回来就是右腿摔断,将不良于行好了,这事咱们还得事先准备好了,大夫什么的都得找好,口供也得串得起来才行。” “这个相公你放心,我最拿手了,你只管布置,其他的事交给我吧。”六娘子自信满满地打着保票。 果然,半月之后,朝堂之上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皇上刚刚赐封的护国公杨广,在一次狩猎时,坐骑不小心被熊惊了,导致杨广当场摔下马来,太医看了,结果说是摔断了右腿,终身将不良于行了。 消息传开,众人纷纷嗟叹,皇上也倍感惋惜,不仅亲自上门慰问了杨广,还遍请良医给杨广治腿,结果都不了了之,时间一长,皇上自己也就罢了,只是旁人觉得可惜了,如此神勇的少年将军就此断送了自己的战场生涯了。满满的,护国公府也就渐渐地门可罗雀了。 三年后…… 在郊外的一处庄园门口,一架很朴素的马车停着,先是一个男仆将一架轮椅推了出来,然后背出了男主人,然后马车上跳下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来了,二人一模一样,都是同样的玉雪可爱,却是一个扎着长长的小辫,另一个却是留着小男孩的总角之髻。 最后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少妇,那男主人立刻推着轮椅到了那少妇面前,“怎么样,还坚持的住吗,六娘?” “嗯,没事,我只要想到能出来放放风,再累我也是要来的,快点吧,九妹妹估计该等急了吧。”丰腴了不少的六娘子着急地说道。 “好好好,你先别急。”坐着轮椅的却就是那护国公杨广,“喂,你们两个,秀儿,麟儿,快来,咱们要陪你娘进去了。” 那两个下了地就满地跑的小孩儿立刻跑了过来,问道,“娘啊,娘,您肚子里的到底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什么时候她才肯出来呢?” 六娘子扶着肚子,一面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快了快了,你们别急,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有什么不同呢?” “不同,就是不同。”那扎着小辫的小姑娘真是较真,“是小弟弟才好,我要天天给他玩具,带他玩,等你回去得时候连站票都解决不了的。” 杨广和六娘子相视一笑,二人带着两个孩子进了正门。 九娘子早早就候在家里,见几人进来了,便上前招呼道,“快来快来,叫我看看,六姐姐,你可真能生,又要一个了吧?这回是个儿子还是女儿呢?” 六娘子笑道,“说到会生,咱们俩是彼此彼此啊,你那几个孩儿我甚是喜欢呢,给我留一个作女婿吧。” 九娘子嗔道,“六姐姐惯会说笑的,你的那对龙凤胎我才是喜欢的紧呢,再说了,咱俩是血亲,哪里还能结亲了?” “我不过就是说说,过过干瘾罢了,九妹妹你还跟我计较呢,真没经。”六娘子假意恼道。 二人这才说笑着挽着手进了里屋,而那对龙凤胎则熟门熟路地去找菱姐儿玩去了。 徐振祥也将杨广迎了进来,进门,杨广就站起身来,“哎哟,到了你这里我总算可以站起来走走了,要不还得等晚上大家都睡了,我才能起来走走,给我憋坏了,累死我了。” 徐振祥笑道,“你这可不简单呢,我看真是累呢。” “那可不,可恨的是你们,好法子都让你们给想尽了,我也只得这样了。”杨广说道。 连同前面的六娘子和九娘子也笑了起来,顿时,厅上笑声不断…… 番外 三:空把青春付墙垣(十娘子篇 ) 朱红的宫墙,耀眼的琉璃瓦,高高翘起的飞檐,淳太妃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宫殿,心里不由得生出无限的感慨来。 进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看看自己,已经是太妃的身份了,先皇在三年前已经离世,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继位是为新皇。皇后娘娘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念及自己多年的辛苦,让皇上封了自己太妃,也晋了太妃位。终算是熬到了头。 可是以后呢,以后还有漫长的那么多年,该怎么过呢? 不远处,有少女娇俏的声音传来,“母妃,母妃,快来啊,快来看看,璃儿种的花开了呢!” 淳太妃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应道,“嗯,母妃同你去看看,你别跑快了,小心摔跤!” 那少女跑近了,却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十娘子,同样可爱精致的梨涡,大大的眼睛,挺直的小鼻梁,樱桃般的红润的小嘴,尤其是笑起来,让人不由会深陷那梨涡的魅力之中。 那被叫做璃儿的少女跑到淳太妃的身前,亲昵地挽住淳太妃的胳膊,“母妃,您快陪璃儿去看看吧,那花开的可娇艳了,真的很漂亮呢,璃儿要把它摘下来给母妃插头,母妃,您说可好?” 淳太妃点头笑道,“嗯,当然好了,不过你也别忘了太后娘娘那也送去几朵,就说是你亲手种的,给太后娘娘插头用呢。” 那璃儿娇笑着说道,“那还用您教吗?母妃,您也太小看璃儿了,刚才璃儿就已经命人摘了几朵,养在那白底的花盘里,呆会儿就给太后娘娘送去呢。” 淳太妃点点璃儿的额头,“你这个小精怪,还有,今儿你姨母也要进宫来,还带着你的两个表哥和表妹呢,你可要有点公主的样子才行,别叫你姨母笑话你。” “哪个姨母?您说的是那个写了很受人喜欢的游记的九姨母吗?”璃儿偏着头问道。 淳太妃点点头,“是的,你那两个表哥可都是很厉害的,你可不许欺负人,到时候要是被弄哭了,母妃可不帮你的。” 璃儿点头道,“放心,母妃,璃儿有分寸的,那个表妹,是那个叫安菱的吗?”璃儿认真地问道。 “是的呢,她可是你姨母和姨父的心肝宝贝呢,你不能欺负她。”淳太妃再三嘱咐道。 “我怎么会欺负她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宫里除了皇上哥哥就是王爷哥哥,其他的姐妹都没有,我就巴不得有个妹妹同我一起说话玩呢,母妃,要不,您叫菱妹妹陪我在宫里呆几天吧。” “那怎么行,你菱妹妹一天都离不开你姨母的,还有,你姨母还要带着她去江南或者塞北呢,哪有空陪你啊?”淳太妃说道。(.无弹窗广告) 璃儿一脸羡慕地说道,“那多好啊,璃儿也好想去啊,姨母能不能也带璃儿去呢?” 淳太妃正准备说璃儿呢,宫女来问,“公主,那花养得差不多了,要不要送去太后宫里呢?” 璃儿赶紧跳起来说道,“送送送的,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母妃,您同璃儿一道去吧。” 淳太妃点点头,“那一起去吧,母妃也要去同太后娘娘说说话。” 二人这才回宫去洗漱了一番,才让宫女捧着那白底的花盘,往太后的建安宫去了。 到了建安宫,宫那个迎了出来,二人进了内殿,太后坐在软榻上,二人上前行了礼,太后便笑道,“璃儿,你这个淘气的,为何好几天也不来看哀家啊?” 璃儿赶紧凑了过去,扑在太后的腿上,“太后,璃儿不是在忙嘛。” “忙什么呢,谁敢让我璃儿忙呢?”太后假意生气地问道。 “诺,还不是这个嘛,”璃儿转身指着宫女手里端的白底的花盘,说道,“就是这个了,这是璃儿花了好多心思,亲手种出来的呢,今天第一天开花,璃儿就赶紧摘了几朵最最漂亮的下来,养在这儿,就打算给您插头,您看,漂亮吗?” 太后看着宫女呈上的开的甚是娇艳的花儿,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哀家的璃儿就是贴心,连朵花儿都还惦记着哀家,可有给你母妃留几朵啊?” “嗯,留了呢,不过,璃儿觉得这几朵抓破美人脸更适合太后您戴呢。”璃儿一脸真诚地说道。 太后被哄得更加开心了,直说道,“看看,当初哀家就一直想要个女儿来着,谁知竟没那个女儿命,到底得了两个儿子,瞧瞧,这生闺女就是好,这小嘴儿多会说话呢,安娘,到底是你福气好啊。”太后感叹着。 淳太妃笑道,“安娘不怕说句犯上的话,这全天下哪还有比太后您更有福气的人了?您若还是不满足,那安娘可真就该无地自容了。” 璃儿也嗔道,“太后,璃儿一直把您当作是璃儿的娘一样看待呢,太后这么说,就是不把璃儿当自家人了?不把璃儿当成您的闺女看了……”说着说着小嘴就瘪了起来,眼眶也微微泛红。 太后连忙说道,“哎哟哎哟,哀家说错话了,哀家错了,好璃儿,快别哭了,快到哀家怀里来,”太后说着将璃儿抱进自己怀里,拍了拍,说道,“好璃儿,快别哭了,回头眼睛哭肿了该不好看了,哀家的璃儿可是最最漂亮的姑娘呢,快,都是哀家不好,惹你伤心了,哀家向你赔罪还不成吗?” 璃儿马上破涕为笑,“真的?太后您可不能说说就算了,”璃儿得寸进尺地说道。(.) 淳太妃立刻斥道,“璃儿,怎么跟太后说话的呢?也太没规矩了些……” 太后打断淳太妃的话,“好了,璃儿还小,不过就是个孩子,可别太拘着她了,”说着又对着璃儿说道,“璃儿,你尽管挑,无论是哀家这宫里的,还是别的什么你喜欢的,只要你说来,哀家都想办法给你弄来。” 璃儿高兴地拍手道,“太好了太好了,该要些什么呢,我得好好想想……” “太后,您可太惯着璃儿了,您瞧这丫头没规没矩的样子。”淳太妃向太后说道。 “不打紧,璃儿可不是那等不懂事不知进退的孩子,哀家看着她长大的,直到她什么性子。”太后说道。 璃儿偏着头想了半天,才说道,“太后,璃儿想向您求个恩宠,求太后能答应璃儿。” “哦,什么恩宠,说来听听。”太后好奇地问道。 “璃儿的九姨母带着表哥和表妹要来看我们,璃儿想请太后下道旨意给璃儿的九姨母,让她下次再出发去游历的时候,戴上璃儿一同前去,就一次,一次就好了,璃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宫外的世界呢。”璃儿一本正经地说着,说到后来竟还有了几分凝噎。 太后摸着璃儿的头发,“你九姨母要来了?呵呵,当年倒没看出来,她还有这个喜好,如今她的游记倒是卖的不错的,我这里也有一本,写的倒是真真的好呢。” 璃儿惊喜地说道,“是吧,太后,璃儿的九姨母太厉害了,璃儿也想这么出去好好走一走,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璃儿出去,将外边的所见所闻都回来讲给太后您听,太后您不就不会觉得无聊了吗?” 太后笑道,“你这个孩子,这么说,你要跟你九姨母出去倒是为了哀家了?” 璃儿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璃儿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璃儿就是想出去转转嘛,太后,您答应璃儿吧。” 太后向着淳太妃说道,“瞧瞧,瞧瞧,这个磨人精。哀家要是不答应你,岂不是变成了个恶毒的老婆娘吗?哀家能理解你的想法,哀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总是向往着宫外的生活,也好,叫你体验一下,你就该死心的。”边对璃儿说道,“不过,就这么一次,这次去最多也只能去上二十天,不能在外头丢了我们皇家的脸面才是。” 璃儿瞬间便破涕为笑,爬到太后膝上,对着太后的脸使劲啪嗒啪嗒地亲了几口,嘴里好要说道,“多谢太后,多谢了!璃儿会好好听话的,绝对不会丢了咱们皇家的脸的。” 太后被璃儿的这几下弄得笑得乐开了花,“好的,好的,哀家就等璃儿回来给哀家讲好玩的事了。” 淳太妃也赶紧起身谢道,“多谢太后厚爱,璃儿,你还不赶紧谢恩呢。”说着又对璃儿说道。 璃儿也赶紧跪了下来,郑重地谢过了恩。 待二人回到淳太妃的淳安宫时,九娘子已经带了扬哥儿、杰哥儿和菱姐儿候着了。 见二人回来,九娘子忙带着孩子们起身给二人行礼,淳太妃一把搀起九娘子,“九姐姐,你还跟我这么客气,讲这些虚礼作什么?” 九娘子笑道,“再怎么的,礼数也不了废。你们几个,还不快过来拜见姨母。” 几个孩子便走了过来,淳太妃一手拉着扬哥儿,一手拉着杰哥儿,啧啧叹道,“往常咱们家就是女儿多,唯一一个大哥哥吧,还大咱们那么多,也不和我们说话,怪没劲的,现在你可好了,两个儿子,瞧瞧,这叫我夸哪一个好,真是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俊秀的好孩子呢。” 说着,松了手又拉了菱姐儿过来看,然后回头笑着对璃儿说道,“你也来瞧瞧,你这个菱妹妹比你长的可俊多了呢。” 璃儿也不认生,走过来,好奇地问道,“你就是母妃时常念叨的菱妹妹吗?嗯,还不错,比那些个郡主什么的强了百倍。” 然后又走到扬哥儿身旁,“你是大弟弟扬哥儿?”扬哥儿点点头,却不说话,脸上神情既不呆板也不生动,就如平常一般。 倒是杰哥儿笑嘻嘻地说道,“对,他就是,人称冰块脸。我就是二弟杰哥儿了,璃姐姐,我母亲说你最是爱玩的,我们记下来要去漠北,你可要跟着去啊?” 璃儿一下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兴奋地跑到九娘子和淳太妃的身边,“母妃,姨母,璃儿刚才已经求得了太后的应允,太后答应让我跟你们出去呢。姨母,你们去漠北就带上我,好不好?” 九娘子笑道,“去漠北条件可能要艰苦一点,你能吃苦吗?你可是金枝玉叶,你姨母我可不敢让你吃苦的,再说了,你问问你母妃可舍得啊?” 璃儿立即满脸向往地看着淳太妃,淳太妃摸着璃儿的头发,说道,“苦则苦,然而却能见识到外边的世界,能过上一段平常人的日子,这未必不是一种幸福。这孩子,生在皇家,还能过几天随心所欲的日子呢?我倒是希望她能除去走走,别给以后的人生留下遗憾。劳烦九姐姐,就带她出去走一趟吧。” 淳太妃的话勾起了九娘子的惆怅,是啊,皇家公主,像璃儿这么大的,接下来面对的就该是皇室的指亲了,以后生活富贵自是不必说了,可是自由却是不大能够的了。 想到这里,九娘子安慰地拍拍淳太妃的手,“你放心,孩子交给我,再说还有她几个兄弟和妹妹了,他们都是老在外边跑的,再没有谁比他们更合适带她去玩了。你啊,也想开点,说不定有好姻缘等着咱们的璃儿呢。” 说到这个,璃儿便红着脸带着菱姐儿去她的宫殿玩了,留下九娘子和淳太妃说话,扬哥儿和杰哥儿则去御花园里逛去了。 待四下里无人,九娘子这才问起,“怎么,难不成璃儿的婚事定了吗?” 提到这个,淳太妃立刻红了眼眶,拿出帕子来拭泪,“太后和皇上都已经明里暗里说过好几回了,西戎派了使者来求亲,朝廷已经决定要送一位公主出去和亲,你说说,宫内正儿八经的公主还有谁?不就只剩下咱们璃儿了吗?璃儿……被送去和亲,只怕是板上钉钉的了。” “你也说,只是送一位公主,虽然璃儿是公主,可是不还有什么建华公主、宁华公主吗?也不见得就是咱璃儿啊,我看太后和皇上平日里也是宠着璃儿的,他们怎么舍得送璃儿出去呢?”九娘子劝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那西戎的使者也说了,要表示诚意,是来给他们的大王子求亲的,也就是将来的西戎的王上,所以,他们求的也是咱们的正宗的公主,他们都已点名就要咱们的璃儿了。太后也是无法,为这事跟我说了好几次,你说我,我该怎么办呢?”淳太妃说起,又哽咽了起来。 九娘子也无话可劝,直感叹皇家的无力和现实,到底还是淳太妃自己拭了泪,同九娘子说起别的来了。 当晚,璃儿就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和九娘子一行人拜别了淳太妃,回了永安侯府,三天之后,就和九娘子一起启程往漠北去了,而这一趟漠北之行,也成为了璃儿,也就是后来和亲西戎的璃华公主的一生最最值得珍藏的回忆了! 而六娘子,也就是现在的淳太妃,在璃华公主和亲之后的五年,终老于宫中,最后一程都是九娘子去送的。可怜了一世的荣华,绝世的容貌,也都付与了这深宫高墙了! 空把青春付墙垣(十娘子篇) 清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几家铺面的门一扇扇地打开,一个忙碌的身影在上上下下地忙着,一会儿招呼伙计擦洗门面,一会儿吩咐伙计在店门前泼水扫地,一会儿又殷勤地同过路的人熟络地打着招呼。() 待这个苗条的身影转过来,却就是那愈发明媚的八娘子。她穿着时下最最风靡的衣裙,插戴着满头的珠翠,再配上八娘子的明眸皓齿,顾盼生姿,俨然就是一个风流貌美的老板娘。 此刻的八娘子,依靠在一家门店的门口,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自豪地看着这几家店面忙碌的伙计,整齐的店堂,嘴角不由上扬,心里真是快活极了。 一会儿,一个掌柜模样的年纪不大的男子,朝八娘子走了过来,“娘子,怎么在这里站着?快去后堂用饭吧,我已经给你都预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快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呢。” 八娘子笑着替那掌柜的理了理他的衣裳,笑道,“今儿事情可多了,你可都记好了我交待给你的?” 那掌柜地受用地享受着八娘子的温柔,答道,“自然是记得的,娘子吩咐的,我哪敢忘啊?我说给你听,你看看有没有遗漏的。”说罢清清嗓子,说道,“今儿,首饰铺子里要盘一下货,将那些卖不动的拿出来折价卖;当铺里也要盘货,将那些死当都拿出来,该加工的加工,分门别类地放到铺子里。还有,成衣铺里的衣裳也该换一批样子了,嗯,可还有什么遗漏的?” 八娘子笑道,“嗯,不错,就是有一样漏了。” “哦?哪一样,娘子你快提醒我一下,这回我一定记住,再不会忘的。”那掌柜的有点急了,说道。 “不打紧,这一样是我去办的,你不用记,就是书局啊,得去跟我九妹妹催了,这个九妹妹,总是要我催,怎么赚钱还这么不上心呢?唉,真是不比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啊。”八娘子说道。 那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哦,原来是这事啊,娘子,你今儿要去侯府吗?” 八娘子点点头,“嗯,呆会儿我用了饭就去,你好好守着铺子,把我交待你的事都办好,就等我回来吧。” 那掌柜的点头应道,“嗯,娘子,你放心去吧,晚上我做个野兔子锅等你回来。” 八娘子笑着说,“还是你最好,记得我爱吃的,别忘了多放点辣子。” 那掌柜地应了,八娘子这才转身进了后堂。 不多时,一架精致的马车慢慢驶向了永安侯府,在侯府的二门处,八娘子下了车,早有丫头候着了,八娘子熟门熟路地到了九娘子的荣月堂。 “九妹,九妹,你到底写好没有啊?急死了人了不是吗?”八娘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嚷道。 “好了,好了,八姐姐总是催命一般,来了。”九娘子说着话从里屋走出来,身后的孙妈妈也就是珍菊,挽着妇人的发式拿着书也跟在九娘子身后走了出来。 “八姑奶奶还是这般的急性子,这么多年都不曾变过呢。”孙妈妈笑道。 八娘子从孙妈妈手里接过书来,翻了几翻,“我啊,几十年的性子变不了了,你们这几个丫头倒是好命,你和灵菊分别嫁给那木头桩子一样的徐云徐灵,好吗?灵菊,徐灵,他们俩的孩子叫什么来着,什么灵?双灵还是二灵?” 孙妈妈笑道,“八姑奶奶真真一张利嘴,他俩的大丫头叫灵灵。都是夫人给的好福分,奴婢们至死都感激夫人呢。” 九娘子和八娘子走到炕边坐下,九娘子给八娘子斟了茶,说道,“那也是她们自己个命好,哪有我什么事了。” 接着又说道,“八姐姐,你看,这次我一共给你三本,你看是一次都上书架卖去还是怎么弄?” 八娘子笑道,“哼,我就是要让他们等等。九妹,你不知道,天天有人往我把书局里跑,问那云中客的游记出新的没?我都快被问的烦死了,你也是,取的那是什么名字,酸不溜丢的。这次咱们就一本一本地上,吊住他们的胃口,后期我再稍稍提点价,问题大概也不会很大的。” 九娘子笑道,“这我就不懂了,反正全交给你了。你只要到时候分我银子就行了。” “那还用你说?怎么说你一个侯爷夫人,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还差那几个钱吗?怎么倒像我一样掉到钱眼里了。”八娘子笑道。 “八姐姐你还好说我掉钱眼里了,你也说说你自己,开了多少间铺子了,也不嫌累的慌。”九娘子嗔道。 八娘子喝了口茶,叹道,“我倒不是嫌钱少,只是除了开铺子,我再想不到有什么能让我感到有意思的事了。当初,离开那方达海的时候,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以后都要为自己活着,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喜欢做生意,喜欢同人打交道,现在这几家铺子,我还嫌少呢,最好做成京城最大的商家才好呢。” 九娘子说道,“八姐姐真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呢,九妹想不到的是,你怎么就能想到开书局这回事呢?” “嗨,那不也是误打误撞吗?当初和方达海和离的时候,除了他给的银子地产,还有家里的东西,他不是叫我随便挑嘛,我就看见他书房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书,老方他是个粗人,哪里会看什么书了,那些不过都是些摆设而已,我不是想着这些书还能卖些钱吗,以前也听你讲过一些孤本、古本,我看他书房里也有,便将这些书都带了出来,正好手头还有家铺面,索性就先开个书局,将这些书卖完再说,谁知道生意竟这么好。”八娘子感叹地说道,“这也都是命吧,可能老天看我太可怜了,补偿我吧。” “那方达海也算是不错的了,八姐姐你现在不也挺好的嘛,那八姐夫待你多好?”九娘子说道。 “嗯,他倒是老实本分,也勤快,他也是怕委屈了我,他一个商人,能娶上我这样的弃妇也算是不错的了。”八娘子自嘲道。 “什么弃妇不弃妇的,八姐姐你也太妄自菲薄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以后再要几个孩子,你们不是也和和满满的吗?”九娘子劝道。 “孩子?”八娘子苦笑了一下,“我自己是个庶女,庶女的苦吃过太多太多,如今虽然是别人的正妻,到底还是商人之妇,士农工商,我怕自己的孩子出来再低人一等,还是等等再说吧,等钱再赚多一点,给你八姐夫也捐个什么小官,再要孩子吧,说出来也好听些不是吗?” “八姐姐,你想的太多了,那你看七姐姐,两个儿子,七姐夫倒是个小官,可你看看,那日子过的,吃了上顿愁下顿的,还得打肿脸充胖子,给七姐夫充门面。这些年,要不是你照应着,七姐姐早就该愁坏了,你瞧瞧,七姐姐现在老城什么样子了?”九娘子说道。 “唉,这就叫命啊,我和你七姐姐都是命不好,要么有钱无地位,要么有地位却无钱,总是缺那么一头,叫人发愁。十妹妹虽说荣华富贵,但到底是不自由的,还是你,命最好了。”八娘子羡慕地说道。 “什么好不好的,如今我是很知足的,侯爷真心待我,孩子听话成器,我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是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九娘子真诚地说道。 “就是啊,你说我们女子求什么,不过就是个美满的家,爱护自己的相公,听话的孩子罢了。唉,说到这个,你们家侯爷不会再纳妾了吧?”八娘子八卦地问道。 “当然不会了,侯爷说过了,从老祖宗那一辈,到太夫人这一辈,再到他自己,受过多少罪,都是由庶子引起的,所以,他打算在家规里加一条,告诫后世子孙,正室有所出的情况下,不准纳妾。八姐姐,难不成你还想八姐夫也纳个小妾不成?”九娘子说道。 “我呸!他张德胜要是敢纳妾,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扔出去才怪呢,若不是我,他还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伙计罢了。他不敢也不会的。”八娘子坚定地说道。 “这不就是嘛,夫妻之间哪里还容得下别人。”九娘子也跟着说道。 姐妹二人又说了会闲话,八娘子就起身告辞了,九娘子挽留,八娘子说道,“还哪有空陪你呢,你这游记大家都可等着呢,全京城也就我这么一家书局卖,那要买的人,只怕此刻都排起长队候着呢,我赶紧把这书稿送回去,叫人马上加印出来,好卖啊,你没听见那钱丁丁当当地召唤咱们了,赶紧的,赚钱去了!” 这话说的九娘子哈哈笑了半天,“八姐姐,真是服了你了,你这张嘴哦,真真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好了,我也不耽误你赚钱了,赶紧去吧。” 八娘子也笑了,九娘子送她出了荣月堂。 回到店里,八娘子马上就派人立即开工赶印着游记,刚拿到书局,果然就被排队候着的人一抢而空了。把个八娘子赚得盆满钵满的,高兴了好久。 两年之后,京城开了一家最大规模的杂货铺子,铺子的老板娘就是八娘子,铺子里经营各种日用杂货,上到珠宝首饰,下到筷子碗,就没有她不卖的,被九娘子戏谑为真的是“杂货”铺,虽说有点不伦不类的,但真的生意红火。不久,八娘子就花钱给那张德胜捐了个员外郎,混了个擦边的士。 又过了一年多,八娘子才生了第一个儿子,后头又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也算是圆满了。 七娘子一家还是过的紧巴巴的,好在有六娘子、八娘子和九娘子的照应,总还能过的去,加上宫里的淳太妃,姐妹几个倒还能常走动走动,也算是都得了圆满的结局了! ------题外话------ 终于结束了,番外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多谢各位亲的支持和宽容! 一米这几天都在照顾刚生孩子的弟妹,晚上还要通宵陪床照顾小宝宝,所以更新晚了点,多谢理解! 祝各位亲新年快乐!咱们下一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