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犹眠(女尊)》 1、鸳梦逝无踪 第一章鸳梦逝无踪 张宿雨在昏暗的路灯下提起手中的纸袋,眯起眼睛似乎能穿透纸袋直接看到里面的物什。咂咂嘴,张宿雨的喉咙发出口水吞咽的“咕噜”声。凑近纸袋,有诱人的香气从里面飘了出来,让女子又狠狠的吞了口唾沫,脸上满是迷醉的表情。 张宿雨,女,二十五岁。无父无母,孤儿院长大的一株野草,属于那种风吹雨打还能坚韧不拔茁壮成长的顽强女。s大文秘专业毕业的学生,刚步入社会,今天拿了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工资,为了犒劳自己,买了一只全烧鸡。这可是她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咳咳……请鄙视她这点追求吧,因为深受武侠剧的影响,每当她看见剧中大侠豪迈的烤全鸡,啃全鸡的时候,都会不自主的咽口水,一脸艳羡。此桥段深深扎根在她心中,并暗暗发誓,等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笔钱,一定要买一只全烧鸡给自己,然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狠狠的恣意一把,圆了自己儿时的梦想。 多年过去,当年愣头愣脑的小女孩如今长成了大姑娘,虽然人事在变,但是张宿雨仍然有自己的执着,好比这只烧鸡。 离开了孤儿院,在张宿雨锱铢必较的勤工俭学中终于读完了大学。之后,踏进了社会,张宿雨便在这个跟难民区似的城郊居民区租了一间小屋子,虽然现在只能住在这个十平米大小的破烂不堪小房子里,但张宿雨相信,她总有一天会买上一套属于自己的商品套房,全身名牌,开上名车,做人上人。冲着这个信念,张宿雨在大学期间就牟足了干劲,只要是对前途有用的东西她能学的都学,该拿的证一个也没少。在人家嬉戏玩闹的时候她在看书学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在工作挣钱,至今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一次出游旅行也没有。她有过自卑,有过胆怯,但她仍然坚强的挺了过来,付出十倍的努力,就是为了比别人高出百倍。 她一直等待着有一天她能像蝴蝶一样破茧而出,展示自己的光彩和美丽。而这个机会,她等到了。毕业后的她凭着优异的成绩和丰富的工作经验,轻而易举的进了一家跨国外企,待遇好,工资高,工作轻松。虽然现在的工作和文秘专业一点也对不上口,但是,无妨,她要的只是社会地位和优渥的工作条件。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她的人上人之梦,好像会很快实现的…… 踏上楼梯,陈旧的木板“吱咯”作响,在寂静的夜里空荡开来。站在小屋门前,张宿雨掏出钥匙拧开门锁,不用开灯,这间屋子的透视效果很好,路灯和月光早就迫不及待的给她照明了。她也懒得开灯,节约电嘛。 就着月光,她从屋子的一角拎起一瓶啤酒,将瓶口凑到嘴边,闭眼一咬,只听得瓶盖“叮叮当当”滚落在地的声音。她在夜市小餐馆做服务生的时候,学得了这个手艺,当时心想,以后连买起子的钱都可以省了。 张宿雨仰头用力将自己塞进没有弹簧的沙发中,灌了一口闷酒,看着屋顶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蜘蛛网对自己说,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好日子离我不远了,苦尽甘来啊……想到这里,她咧嘴一笑,开心的将酒瓶放在高低不平的茶几上,酒瓶晃了几晃,仍旧是稳住了。打开纸袋,鸡肉的香气顿时盈飘出来,张宿雨眯着眼睛,一脸满足。 不怕油腻沾满手的感觉,她直接把全鸡抓在手里。果真学着武侠片中的大侠,大口啃了起来,一边还伸出油腻腻的爪子捞起啤酒灌上一口,恣意快活,好不舒坦。 但是所谓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种情况,老天爷总见不得有些人好,于是,就在张宿雨无限憧憬未来的时候,地震发生了。 她知道这间四层高的房子是土木结构,而且有七八十年的光景了;她知道应该赶紧跑出去或者找个角落蹲下;她还知道一定要活下去,她光明的前途,美好的人生……可是谁来告诉她,她还没有踏出半个步子,就蹦迪一样直直掉了下去,掉下去摔个半死不说,一根横梁木接踵而至,不偏不倚,砸在了头上。 张宿雨死不瞑目的瞪着一同掉下来的啃了一半还泛着油光的烧鸡,在剧痛中意识渐渐涣散,还来不及怨天怨地,这个世上已没了张宿雨这个人。 …… 半醒半梦之间,张宿雨只觉得自己像一团小火苗,焚烧得厉害。胡乱的双手乱挥,急需发泄。 只觉得触手之处是一片柔软滑腻的冰凉,让她不禁打颤喟叹,好舒服……止不住用手紧紧揉捏那片滑腻,想要得到更多的舒缓,不料却有断断续续的媚软娇柔的抽泣声传入耳朵,只听得她尾椎一阵酥麻,直达大脑。 虽然听声音能辨别出声音的主人似乎受了什么委屈,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是这声音无疑更加的刺激着张宿雨的神经,这种异样的感觉,她从没体验过,不由得倾身往前动了动,这一动顿从小腹传来大波的快感,湮没全身。声音的主人抽泣得更厉害,似乎还在轻声叫嚷着什么,但是现在的张宿雨根本不想听,在身体找到宣泄的方式后,她的脑袋里只剩下狠狠摆动腰肢这个意识。 张宿雨只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眼前一片朦胧的云蒸霞蔚,美得如同极乐世界。她久久的沉醉其中,不愿清醒。但是周遭的声音太过嘈杂,逼迫得她不得不睁开惺忪的睡眼。 晨光不甚刺眼,张宿雨眼珠不太灵活的看着头顶一张张讥笑嘲讽、幸灾乐祸的脸,有些不明所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长巾缠着发髻,柔顺飘逸;长发垂于胸前,如丝如瀑;长衫罩身委地,古风入画。还有长……长……张宿雨瞪大眼睛,古装?! 许是张宿雨瞪大眼珠子的样子过于滑稽呆傻,又惹得一干人等大笑不止。不过笑归笑,却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有一两个女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在张宿雨身上扫了一圈后,还是选择闭嘴。 一阵清风,带着清晨的凉意,卷着地上的枯枝败叶,在张宿雨身上一卷而过,是光溜溜凉飕飕的感觉,而且是贴着肌肤,敞着衣衫那种能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拉下脑袋一看,白花花的一片肉啊,就这么毫无遮掩的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轰”的一声惊天巨雷在张宿雨脑中劈啪炸开了花,这是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全身赤-裸,就这么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被这么多人看了个遍!看了这么久!不要啊,人家是女孩子啊,怎么能遭遇这样的事情,这叫我以后怎么活啊~~~~~~~!!!!啊~~~~!!!!!!!!!!! 欲哭无泪的感觉啊~~~张宿雨终于知道是什么滋味了!可是,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到底得罪谁了,居然这么整她!张宿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想自己从来都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忍气吞声的处世原则,所以才能这么安稳的活到现在。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为什么,就算是要折磨她报复她,也要给个理由吧!! 急忙起身,感觉到有衣料滑过手臂的感觉。还好,还有衣服穿。张宿雨俩忙扯过衣衫,紧紧拢合在胸前。奇怪的是,这件衣衫怎么跟古代里三层外三层外加巾巾带带的衣服一样。来不及想这么多,张宿雨只想迅速离开这里,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这么多人跟看猴子一样看光自己的裸-体,简直比死还让人难受!!啊!不要活了!!!呜呜…………!!造孽啊,造孽啊!!!这叫她以后怎么见人啊!!! 周围的人见她起来,除了耻笑,也没为难她,还直接让开了道,让她出去。 还以为这些人把她圈在这里会找她麻烦。现在看来,她们只是在看热闹而已。不过,让张宿雨安慰的是,围着她看笑话的都是女子。难道,她们只是善意的围着她,不让她的裸-体被男人看见?如果真是这样,那还得感谢她们了。 正在张宿雨胡思乱想之际,一声高呼传了过来:“宿雨,宿雨,总算找到你了!” 张宿雨抬眼一看,是个年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她也同样穿着古装,急冲冲朝自己的方向跑来,很是担忧的样子。周围的人见了那女子来后,纷纷让出道来,而且还躲得很远,不过依旧没有选择离开,而是摆出继续看热闹的样子。 女子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奴仆打扮的女子,嘴里不停的喊着“小姐啊,终于找到你了”,“小姐啊,你没事吧”,“小姐啊,正君都担心死了,您赶紧回府吧”之类的话,听得张宿雨云里雾里。 “宿雨啊,我还以为你昨晚上乖乖的回家了呢,结果没想到你居然露宿街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今晚上去醉红楼,我请客,算是给你赔礼道歉。我一定把花魁锦绣叫来陪你,你就原谅我吧。”女子拉着张宿雨的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完全没意识到,身边之人早已僵化成石。 2、生前身后事 第二章生前身后事 庄肃的朱漆大门,厚重的金涂铜钉,狰狞的兽头衔着浑圆的门环,以及屋檐中央耀武扬威挂着的古朴华贵的烫金匾额,上面还书着两个飞凤走龙的大字:张府。 张宿雨的大脑处于当机状态,身体完全由刚才拉她的那名女子,以及众干丫鬟支配着。一路磕磕绊绊,终于被拉到了这个据说是张宿雨家的地方。 门口守门的家役看见张宿雨回来了,脸上扭曲了一下,然后一阵烟的跑进了府里,一边还扬着手激动的喊着口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赶紧给正君通报,赶紧给正君通报。”这句话听着怎么像是“鬼子来了,鬼子来了,乡亲们赶快躲起来,乡亲们赶快躲起来”。 张宿雨终于有的反应,郁闷了转了转头,对身边的女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心中念道:完了,完了,这个世界完全颠覆了,完全颠覆了。张宿雨如一个迟暮的老人,缓缓的转动着脖子,眼神迷离的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惝恍不知所措,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感受到欲哭无泪这种滋味。谁来告诉她,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宿雨,你父君可是一夜没睡呢。快点进去吧,不然等下有得你受的了。”女子生拉硬扯的将呆滞的某人拽进了张府,手一直抓得很紧,生怕她会跑了似的。身后跟着的丫鬟也将她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缝隙。 一阵人仰马翻和喧闹鼎沸后,被众人簇拥着的传说中的父君终于闪亮登场。待真正看清来人后,张宿雨顿觉有一种惊世霹雳的震撼,而那道霹雳,正不偏不倚的直中她的心脏,霎时间,只觉魂飞魄散,灰飞烟灭。额滴个神啊……这是哪里来的外太空二次元生物! 只见那男子钗环珠瑞插满了整个发髻,什么飞凤琉璃簪,什么白玉花薏钗,什么七彩坠风流苏……还有n多张宿雨叫不出名字的叮叮铛铛的发饰在男子头上全盘开花,摇晃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难受。再看看那张脸,oh~··!no~~!!张宿雨只觉得空空的胃一阵抽搐,酸水都快翻出来了。 层黛勾勒的眉,细弯如月,眼角精致的勾勒着一只翩然展翅的蝴蝶,再往下看……上帝啊……他的唇为什么是艳艳的大红色,明显是涂了口红。神啊,告诉我吧,其实他们是在演戏,而这个男人,其实是在反串。神啊,就这么对我说吧。张宿雨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狂风巨浪中抱着桅杆垂死挣扎的水手,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大海。这种生死间飘摇的感觉,真,真,真tm的欲死欲仙啊!泪流…… 实际上,神对张宿雨做的最直接的沟通就是让那个不明生物饿狼扑羊一样,“嘭”的一声撞进了她的怀里,嘤嘤的哭泣起来:“雨儿啊,我的儿啊,你可吓死为父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为父怎么活啊……啊……啊……” 浓烈的还不算太刺鼻的香气扑面而来,让张宿雨本来就cup运转不足的大脑直接崩溃,看现下的情况,估计就算重启也无济于事,还是等重装系统吧。张宿雨僵硬的低头看着怀中只男人,才发现这丫居然还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啊……啊……啊……怪不得刚才看他皮肤怎么那么白,原来……原来……啊……啊……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男人啊! 还没待她弄清晰眼前的状况,突然一个情景闪过脑际,张宿雨惊恐的瞪大眼睛,面如死灰。那个啥,那个啥,昨晚好像地震了来着,然后,然后……记忆残片蜂涌而至,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只吃了几口的烧鸡身上,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张宿雨脑中的弦“嘣”的一声断掉,然后“死不瞑目”的晕了过去。 然后整个张府开始了新一轮的兵荒马乱。 …… 当张宿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明月当空,夜深人静的时候。睁开眼睛看着锦绣暖帐,绸巾丝被,那种中邪遇鬼的感觉顿时涌了出来。 明明……明明……明明是死了的啊,怎么又活了?呸,呸!!怎么能咒自己死呢,辛苦奋斗了十来年,眼见就要咸鱼翻身了,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是,就算没死,那也应该在医院里啊,怎么会赤-裸裸的躺在大街上被人围观?难道这里就是所谓的阴间?不对啊,阴间哪里是这这副摸样,还突然多出个爹来。 张宿雨挫败的叹口气,怎么遇上了一次地震,所有的事都变得光怪陆离了呢。转头看看屋内的摆设,如预期中的一样,古色古香。简直跟拍古装剧一样,不对,比古装剧还真。 突然肚子痉挛了一下,接着“咕咕”的叫出了声。宿雨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扯动了被压住的锦被。床边趴着的疑是丫鬟之类的人立马醒来,然后惊恐的下跪,哆哆嗦嗦的说道:“小人,小人……该……该死,小姐就,就原谅小人吧,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小姐不要把小人逐出张府,求小姐……” “诶……诶诶。”那个谁,张宿雨不知道怎么称呼,见她这么怕自己,干脆懒得解释以免露了破绽,就将语气放得重了些:“得了,得了,吵死个人了,本小姐饿了,赶紧找点吃的来。等小姐我吃饱了再说。” 床脚跪着的人连连点头:“是,是,小人马上就去,小人马上就去。”说完逃命似的就跑了出去。 宿雨掀被下床,继续打量着这间富丽堂皇的屋子,目光所到之处,皆彰显着这间屋子主人的财大气粗。觉得口干唇裂得难受,才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朝室内中央摆放的圆木桌子走去,拧起水壶倒了杯水。眼睛继续在屋子里扫来扫去,殊不知一杯水猛的灌下去后,喉头像被刀子刮了一样,火辣辣的直接烧到胃里。 “噗……”将口中还剩得的水喷了出来,然后扶着桌子弯身锤着胸口咳了起来。待换过气起来,才将杯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张宿雨整张脸立马皱得跟朵含苞待放的花似的,褶皱横生。抹掉咳出来的眼泪,深深吸了几口气,谁tm这么缺德把桌子上的水壶装满酒的。弄得她的胃火烧火燎,跟自焚一样难受。 骂骂咧咧的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扔,张宿雨捂着肚子在屋子里逛了起来。 “啧啧……有钱人家啊……”看着琉璃案台上的一件件玉器,张宿雨咂咂嘴,两眼放光,心中念道,真是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想她以前在珠宝店打过工,对这些玉石之类的东西还是有些眼力的。这张书桌上的玉器一眼就能认出不是凡品。 案几上整齐的放着笔砚纸砧,厚厚的几摞线装书有序的排列着,看着表面搁放的书,封皮都是很精美的纸张制成的,估计是什么精装本吧。张宿雨下意识的就将书拿到了手里。明晃晃,金灿灿的一行字跃然眼底:《林语卿与女皇们不得不说的那些事》?!什么破书!看着封面做得那么精贵,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孤本,抑或是一价难求的大家名作,结果没想到是这种用来消遣打趣的八卦艳书。 撇撇嘴,接着再拿起一本封皮干干净净的书摊到手上,书皮全是暗红描金的印花,雅致大气。欣欣然打开扉页,上面正体小楷写着:承安五年七月十六赠。隽秀峻挺的字迹,看着让人很养眼。张宿雨心中念着这本书估计价值不低。心中这么想到,对这本书的崇敬之意骤升,于是将手指伸出来看了下,恩,挺干净的,然后很郑重的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被雷劈的感觉第二次袭来,张宿雨将手中的书往桌上pia~的一扔,差点吐血。这间屋子的主人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用这么漂亮的书皮来包这种书,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还有,还有,扉页上那么漂亮的几个字!哦……简直是种侮辱。 张宿雨不死心的又将桌上的书翻了几本,脸一次比一次黑。案几上的书要么是跟刚才拿到的那本书一样,里面全是彩印的春宫图,要么就是什么《媚骨天成——看樊浅行的香艳生活》、《林家兄弟与女皇那些年的秘密》、《帝后的隐秘——女皇爱的到底是谁》、《商国第一公子究竟花落谁家》…… 鄙夷的看着案几上的书,张宿雨还是决定将它们还原。毕竟这是人家的书,动了人家的东西没跟人家打招呼是很不礼貌的。虽然她很不齿这书的主人。 走到书桌后的书架上,张宿雨对这屋子里的书再也提不起本分兴趣,直接无视掉。不过,架子上摆放的瓷器倒是很合她的胃口,不禁凑上去,细细的观赏起来。看了半天后,刚才被淫-书带来的不快渐渐散去,转身之际,书架偏角的两本厚厚的如同砖头大小的书引起的她的注意。 弯身看去,感觉很是疑惑。两本书皆是史书,靠内的书名曰《大商正史》,外侧的那本书则是《八国通史》。两本书显然已经被主人忘记很久了,表层都积了厚厚的灰。 宿雨勾起嘴角笑了笑,终于找到两本像样的书了。不过中国商朝的历史真的能写出这么厚的书吗?脑海中浮现着中学读过的历史书,从来商国历史的内容都只有短短的几页,好些时候,就那么短短的几页都不在考试范围之类,以至于有的历史老师授课时干脆忽视商国的历史,直接跳到西周战国。 《八国通史》?联想记忆就是八国入侵,不过这本书看着好像不是讲欧美史的吧。中国古代什么时候有过八国呢?春秋战国的时候多则十来个国家,少则五六个。西汉的时候倒是有个七国之乱,再有就是魏晋南北朝,唐末的五代十国。好像没听说过什么八国。那么,这本书到底说的是哪八国呢? 正当宿雨苦思冥想之际,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3、移魂霎古今 第三章移魂霎古今 只见刚才跑出去的侍女带着一帮子人走了进来,人人手中都端着精致碟盘,诱人的香气飘散开来,勾起张宿雨肚子里的馋虫,差点就口水横流了。干瘪萎靡的胃一下子被刺激起来,毫不客气的“咕咕”叫出了声。 咧嘴尴尬的一笑,眼角有些心虚的扫过圆木桌边上战战兢兢站成一排的众人,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露出取笑她的表情,反倒更显得唯唯诺诺。想起刚才那丫鬟对自己的态度,不难猜出,面前站着的一干人等都对自己有所惧怕。可是这种惧怕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的呢? 醒来之后被人误认为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而这位不知道怎么消失了的千金小姐似乎是个很霸道的人物,从这些仆人的恭敬到惧怕的神态,以及……桌子上的那堆淫-书。不难猜出这位千金小姐绝对是个不学无术,嚣张蛮横的二世主。 而这位和自己同名同姓又相貌相同的千金小姐到底又去了哪里呢?宿雨皱眉凝思片刻,觉得此事还是不宜声张,暂时压住这个问题,静观其变吧。现目前最主要的事情是吃饭皇帝大,她可是饿了整整一天的。 看着桌子边上一字排开的众人,不知道要跟这些人怎样打招呼才算正常且不露馅,干脆伸手一挥,示意她们将饭菜放到桌子上来。 “小……姐,那,那个,饭菜都是正君吩咐了先做好的,现在是半夜了,只好再热一遍,味道……味道没有现做的好,您,您就将就些吧……”那丫鬟硬着头皮上阵,终于将话说完了,至始至终都没敢看张宿雨一眼。 心中再次鄙夷一下那个所谓的正牌小姐,这人到底是个啥德行啊。怪不得人人都对她退避三舍,连吃回锅饭菜这种事都要斤斤计较,做人真是太失败了。 将脸侧了一个角度,轻飘飘的悌了那丫鬟一眼。女子立马噤若寒蝉,向后退了两步。张宿雨也不去管那么多,拿起筷箸直接开动起来。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这些菜虽然回过一次锅,但依旧色香味俱全。反正现在自己是她们口中所谓的小姐,那她就不客气了,干脆敞开肚子使劲吃。 酒足饭饱之后,张宿雨整个人惬意非常,熔光满面。这让站在一旁侍候的下人们着实舒了口气,不禁感叹今天这位小霸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伺候了,运气真好。 丫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大大的酒壶,很熟练的打开了桌子上刚才张宿雨倒水喝的水壶壶盖,然后把酒壶的壶嘴对准水壶的壶口,将酒壶中的酒倾倒入水壶的里。接着再取出一个杯子,给宿雨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倒完酒后就很乖巧的执壶站在宿雨的身边,准备随时候命。似乎这种事她经常做,整个动作简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很有些高级餐厅里标准服务生的味道。 张宿雨想着刚才被酒水呛得难受的滋味,才发现原来这件杯催的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丫鬟,怒气上来,直接就一眼瞪了过去。那丫鬟做这事从来是最顺手的,没料到还是被主子给挑到刺了,立马惊慌失措起来,惨兮兮的看着旁边坐着的横眉怒目的某人。 张宿雨象征性的“哼哼”两声,根本没打算要将她怎样,只是做做样子。想来那个所谓的小姐还是个贪杯的人,连卧室里的水壶里都装的是酒,还真是个怪胎。女孩子家家的,不仅看黄-书,还嗜酒如命,而且,最最让人不爽的是,这个小姐还是个没人品的二世主。作为一个不幸和她同名同姓,而且还长得一样的自己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把桌子收拾了就出去吧,没我的吩咐别进来。”现在她吃饱了饭,有了力气,也有了精气神来思考分析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了,还要研究下那本《八国通史》到底写的是啥东西。 …… 事情的真相往往比想象更残酷也更让人哭笑不得。虽然书上的字她不是都认识,但是连猜带蒙还是能了解个大概。书的目录里面一溜溜女皇的名字,陌生的朝代,陌生的历史,陌生的名垂千古的名人,以及陌生且搞笑的“妻主”、“夫郎”、“正君”、“侧君”甚至“帝后”这些称呼,真的比让人看科幻片还要来得惊悚。 张宿雨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原来还是个如同中国古代,不过男女地位完全颠倒了的女尊世界。啊……啊……啊啊啊……女尊!西游记里面编纂的女儿国原来是真的存在的。女子为尊,大女子主义这些词飘飘晃晃的在她脑子里荡漾开来,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世界,造物者果然不能用凡眼去窥探,居然连女尊这样的国度也能造出来。 这个世界的女子完全的肩负起了养家糊口,建设社会,保卫疆国的担子。外出务工,追名逐利,上阵杀敌这些在张宿雨意识中完全属于男人的义务和责任的活,现在已经统统挪到了女人身上。在这个世界,女人就是天,女人就是主宰一切的霸者。男人们都是从属地位,就如同中国古代的女人一样,是没有人权可言的。 把手中的书放下,可是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简直就像爱丽丝梦游奇境记一样,充满了奇幻的色彩。张宿雨试着将男女性别调换了一下,脑中浮现出一幅身材纤细的男人娇滴滴的依偎在魁梧强健的女人怀里的画面,顿时有一种作呕的感觉。这让她又不禁想起了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皱眉摸了摸胃,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揉揉有些酸胀的眼睛,游魂一样飘荡回床上躺下。再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在脑中回想一遍,怪不得那个千金小姐敢如此嚣张大胆,彪悍的不似女生,原来,这个世界的女人就跟中国古代的男人一样,地位是崇高的。 想到早上那个女子说的,请她到醉红楼寻欢作乐,还让花魁陪她并不是信口开河的笑话,张宿雨就觉得一个冷战从脚板心窜到了脑门心,乖乖,原来这里的青楼是让女人逛的…… …… 次日,等张宿雨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睡眼惺忪的看着身边的软帐红被,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是在古代,这里是女尊世界……这是在古代,这里是女尊世界……这是在古代,这里是女尊世界……宿雨在心中不停的念着,逼迫着自己接受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适应周遭发生的一切。不过,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抗击打能力。 当昨晚那个丫鬟端着盛满水的脸盆进来,说要给她梳洗的时候,张宿雨这才真正的开始了她的惊魂噩梦。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还算明晰的镜子里的脸。张宿雨整张脸瞬间扭得跟麻花一样,跟见了鬼似的跳了起来,并伴随着破嗓的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张府,回声久久。魔音将这个从昨天就没安宁过的府邸再次陷入鸡飞狗跳之中,以外太空生物为首的现名义上的老爹已经风风火火的杀了过来。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同样被张宿雨吓得魂不附体的丫鬟颤抖的身子跌坐在地上,惊慌慌的看着嘴里不停叨念的如同邪物附身,一脸诡异的主子,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惶恐的说道:“小姐,小……姐,你,你别吓小的啊……” 张宿雨还沉浸在刚才带来的刺激当中,双手在脸上不知痛的使劲摸来捏去,还时不时的扭头照照镜子,然后一惊一乍的又是担忧又是恐慌又或是露出那种想一头撞死的摸样。匆匆赶来的正君大人见状立刻扑了过去,心疼的搂着她说道:“雨儿啊,我的雨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别吓爹爹啊……我可怜的孩子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活啊,我的儿啊……” 张宿雨对外界的的一切都采取了无视态度,甚至眼前这个曾经让她心里发毛的外太空生物老爹,都没能拉回她的魂。这个世界太tm挑战人的视觉了,完全把她的身心里里外外的打击了一遍。张宿雨联想到才看没多久的电影《画皮》,没想到这么科幻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的不是一般的刺激! 再次打了个哆嗦,连脸都被换了,那么现在这副皮囊呢?张宿雨粗鲁的推开如同八爪鱼挂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冲到床边的屏风后面,“唰啦”一声扯开所有的衣服,然后呆住了。欲哭无泪的她苦着一张脸看着同样陌生的身体,才真正的抓住了整个事件的主要矛盾,那就是她张宿雨——借尸还魂了!! 4、初为异世人 第四章初为异世人 “妻主,来张嘴,啊……”张氏正君娇羞的一笑,夹着一颗肉丸子递到旁边坐着的一脸幸福的女人嘴里。而那个所谓的一脸幸福的女人正是宿雨现在的母上大人——张岑。 虽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但是宿雨还是不得不萧索的把头扭到一边,等着脸上的肌肉全部抽搐了个遍,才再次萧索的转了回来,继续扒饭。 张氏正君掩嘴唔呵呵的笑出声“咯咯……”,然后偎在妻主肩膀炫耀似的说道:“妻主,雨儿又在羡慕咱们了,咯咯……” 张岑宠溺的拦过张氏正君的香肩,含笑说道:“好了,好了,别再逗女儿了,专心吃饭,来,这是你最喜欢的虾仁。”说着便微微起身伸长手臂夹了个虾仁,然后小心翼翼的送进了爱夫的檀口里。张岑宠爱夫郎是远近闻名的,年轻的时候为了张氏正君做了不少傻帽的事,咳咳,好吧,其实是很浪漫很疯狂的事。而且在这个三夫四侍的封建社会,张岑却始终爱着这位正君,并从未他娶。这让方圆百里的男子们羡慕不已。 宿雨刚吞的半口饭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硬生生的逼出了两行清泪,憋红了整张脸。虽然这个戏码每天都在上演,但是,对于在二十一世纪长大的,男强女弱观念根深蒂固的张家宿雨同学来说,仍旧接受不了。看着眼前你侬我侬的肉麻兮兮的两个人,宿雨很不明白为什么众人口中精明狡猾,老谋深算的张岑同志会喜欢上张氏正君这么个抽风神经的家伙。爱情啊,真的是个让人难以琢磨的东西。 张氏正君陶醉得冒泡的吃完自家妻主夹来的爱心虾仁,又开了金口:“我说雨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在整天不务正业的瞎混。你看到现在也没个真心对你的男儿家,我知道你羡慕你娘亲,但是啊,像你爹爹我这样的好男儿是世间难寻的。不过呢,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一个知书达理,温柔娴淑的好男子来照顾你的。” 张宿雨右手的爪子紧紧的捏着筷子,由于过分用力,使得整个手都颤抖起来了。宿雨在心中不断的翻白眼,就算这辈子打光棍,我都不会找个跟你一样的,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在张氏正君的眼里却不是这么回事,看着自家女儿在听到他这番话后颤抖的手,还以为她被自己感动了,两眼放光的继续热情说道:“雨儿你终于收心了啊,终于知道成家立业了。为父好欣慰啊!”说着拍了一下手,歪头想了想,接着头头是道的说道:“我就说嘛,勾栏苑里的都是靠不住的,都不是好人家的男子。以前怎么说你都不听,非要往里面钻。看来上次丢丑那件事终于把你给敲醒了,知道爱惜脸皮了。这不,都一个月没出过门了,还主动让你娘亲给你请夫子。哎呀呀……雨儿啊,你要是考上了功名,为父就给你到郡守家提亲。郡守的儿子,那可是咱们西临郡有名的才子呢,想必你是知道的吧,人家不但才学高,还长得俊,你啊……” 张宿雨终于将喉咙里的那口饭咽了下去,直接逃难似的丢下碗筷,说了句:“吃饱了。”就一溜烟的跑了,留下张氏正君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终于跑到了张家小姐专属的内院里,宿雨这才惊魂初定。太恐怖了!抹掉额头的汗,喘上几口气,暗叹终于摆脱张氏正君的荼毒。 都说了别叫她雨儿了,张宿雨从来对什么“儿”字的叫法很恶心,可这个男人不但叫得上好,还叫得甜腻腻的,根本不把她的黑脸当回事。谁叫张家的当家主人为夫是从呢,在张府,张氏正君说的每一句都是圣旨,在张岑心中,她家夫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简直就是个夫奴!没办法,现在张宿雨要靠着张岑吃饭,只能将不满咽在肚子里,然后一个人在墙角默默流泪。 这一个月来,张宿雨因为对这个世界不熟悉也没敢怎么出去。再说以前的张宿雨只要一出门必定和她那群狐朋狗友在一起,什么打架闹事啊,调戏美男啊,赌博斗酒啊居然被这群不良分子私以为是最大的正事,并以此为乐。宿雨不屑与之为伍,于是每次出门都小心的避开,但不知怎么的,总能被那帮子人找到。然后以各种名义盛情拉去滋事闹腾,丝毫不给她逃走的机会,即使张宿雨开口拒绝解释过什么,都很快被那群人轻蔑的无视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百口莫辩也摆脱不了,那就干脆不出门吧。所以,宿雨来这异世后,前前后后总共只出去过三次,而且三次都是以异常狼狈的姿态回来的。 更何况每次出门都会因为一个月前那件裸-体事件被人嘲笑,所到之处都追随着各方讥笑的眼神,虽然那些人碍着张宿雨的恶名没敢说什么,但也令人备受煎熬。宿雨每每想到这里都羞愤不已,不过还好这是女尊国,她只好不断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来安慰自己,默念女人的身体在这个社会不值钱。 至于为什么宿雨一早上醒来会光着身子躺在大街上被人围观,那群狐朋狗友的解释是,头天晚上她们一群人在醉红楼找乐子,张宿雨因为和张正君吵了一架,心里很不舒坦,就靠在楼上的窗户边喝闷酒。结果她喝着喝着突然来了句:我看见了个美人,等我去把他给捉回去当夫郎。众人以为她喝多了说胡话,都没当真,也没注意她跑哪去了。因为在西临这个地方根本就没人敢打张宿雨主意,众人也不怕她会出个什么意外,就由着她去了。结果当狂欢散去,清点人数的时候,才知道张宿雨真的跑不见了,于是众人只好纷纷出门寻人。要知道在西临,张家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而当家正君的悍名也不是叫着玩的,众人不敢耽搁,生怕张宿雨出个什么闪失。可是真正寻到人已经是次日清晨了,这还是从叫花子口中得知的,可想而知张宿雨那天晚上跑到了多偏的地方去。 后来众人问她那天晚上她到底做了啥,宿雨只好装傻说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众人看着她茫然的样子,也没再追问,毕竟这种事经常发生,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可是,当事人张同学却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晚上真正发生了什么。所以,每当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经意间想起那晚的事都脸红不已,却也扼腕不已。想她清清白白了二十来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呜呜…………不过呢,张同学还是非常想知道那晚跟她那啥啥的人到底是谁,咳咳……毕竟嘛,也是人家的第一次嘛,咳咳……而且,那晚上,哎哟……害羞了,咱还是别说了吧…… 言归正传,不出门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为了打发多余的时间,张宿雨选择了读书。可是,新的麻烦来了,虽然在以前的世界里张宿雨是个重点大学的毕业生,但是到了这个地方就成了实打实的半文盲。这种事情当然不是宿雨这种要强的人乐见的,而且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育里就明确提出了没文化就是一个人耻辱的标签这么一个说法,更何况是经过高等教育的张宿雨同学,更不可能忍受自己是文盲这件事。 于是乎就有了请夫子这件事。 当事人张同学很恭敬的跟其实大不了她几岁的母上大人提及了要请夫子的事情,把张岑同志乐得合不拢嘴,直说女儿终于开窍了,自己对张家的列祖列宗也有了交代。其实张岑在管教女儿这方面确实很欠方法,这和她混迹官场,横闯商界的能力完全成了反比,再加上张氏正君那种扭曲的教育方式,能教出个正常的人才叫怪呢。 要说张岑也知道自己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料,自然也从没想过要让她怎么怎么滴,毕竟自己挣了那么多钱,祖上几辈人也积了那么多财,应该够张宿雨挥霍几辈子了,所以对于自己女儿不学无术的痞子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她这辈子能平平安安的就行了。不过,突然有一天这个不成气候的女儿能主动提出请夫子这种要求,还是让她欣慰不已,当即表示要重金招贤纳士,好让她女儿接受最高等的教育。 张氏正君听闻了张同学要请夫子这件事,还大宴了一场,就差没放鞭炮庆祝了。可见张家当家的两位对她的期望还是很高的。张氏正君还梦幻的以为张同学会从此发奋图强,然后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名扬天下。不过,张同学很快的以她的实际行动戳破的张氏正君七彩的梦幻泡泡。 虽然张岑扬言重金给女儿找老师,但是又有谁敢来呢。整整一个西临郡,有谁没听过张宿雨的名声?哼,告诉你们,连刚会开口说话的幼童,都知道张宿雨是这个郡最不能得罪的人!哼,怕了吧! 于是牛掰的张同学杯具的被人以无声的方式鄙视了。不过别气馁,不是有句话说的很好么: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不,就有一个斯文的女子前来揭榜接活了。 5、未捷师先死 第五章未捷师先死 祈尚揭下张府院墙上贴着的风吹两边摆的“大字报”,淡然的再看了一眼。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连找个西席的月钱都是五十两银子。不过,这张告示好像贴了很久了,从纸张破损的的程度以及变淡的墨迹很容易看出来。这么肥的一件差事居然没人来干,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腻歪。 祈尚嘴角一勾,笑开。一切能挣钱的活对她来说都不允许错过,更何况是油水这么厚的工作。即便其中有不小的问题,她也要极力去克服,毕竟现在不比当初,经历了这段日子的生活,银子对她来说,很重要。 捏着那种破烂的告示,祈尚便从容的去了张府。 当张岑听闻有西席真的敢来应聘,还错愕了一阵。敢接这活的也算是个人才了,张同志立即吩咐张府上下都要以上宾的礼数来招待这位来之不易的西席先生。 在经过一段愉快的两方会谈之后,张同志对祈同志的印象又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啧啧……眼前这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果然是个人才,如果能为她所用的话……张同志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祈尚身上来回的飘转,把祈同志看得全身发毛,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还没见着学生,家长就让她吃不消了。 不过咱们的祁同志也是经过风浪的人,当即不动声色的与张同志打太极,玩擦边球。于是,张同志更加满意这位能言善辩,进退有度的胆大西席了,内心邪恶的小人已经摩拳擦掌的开始计算着什么了。 张同志财大气粗的叫下人预先给了祁同志一半的月钱,祁同志风轻云淡的将钱袋纳入了怀中,但是,在右手伸进衣襟之中后,在这个被人瞧不见的地方,颤抖的手泄露了她的激动,oh~~~~~白花花的银子哦,好久没见到这么多钱了,这种让人有底气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张同志笑吟吟的领着敛眉顺目的祁同志来到了女儿张宿雨同学的住处,在语重心长的说了句:“我家宿雨就麻烦先生了。”就潇洒的走开了。 祁同志恭敬有礼的给张同志做了个揖,松气的应了句:“应该的。”便开始觉得张同志其实是位不错的雇主,也许刚刚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只是错觉。 祁同志啊,你丫在外面流浪了大半年简直是白混了,亏得你还是官宦人家出身,真不知道你这三十几年是咋过来的。话说回来,虽然两个女人年纪相仿,相较于祁同志的天然呆并不代表张同志就是个老实的货。在转身的那一刻,张同志两眼精光的嘿嘿一笑,随即轻声对暗中跟随她的影卫说道:“这个西席不简单,敢情是因为啥事流浪到西临郡来的,速查。” 既然祁同志能明白这个肥差事有猫腻,张同志也能猜到敢接这件差事的人如果不是不要命,那就是这个人不是本地人。这个不是本土出生,而且还很有能力的人肯定有一定的背景,从她的谈吐和教养就很容易看出来,张同志秉承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准备好好会会这位西席。 …… 祈尚站在庭院之中细细的打量着那个安然躺在树荫下,摇着摇椅,一手执卷,一手往嘴里塞东西的女子。心中暗叹,真正是个奇怪的女子呢。 虽然手执书卷,身上却没有丝毫文人特有的儒雅气质;若说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在她身上却找不见半分奢华之风,反而从她吃东西的动作来看,似乎是一个很随性和气的人;再有就是这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女子,竟然没有年轻人的焦躁之气,完全如一个经历过风雨,现今已被磨平棱角的知性人士。 这个张府果然到处透着古怪!咳咳……祈尚同志,恭喜您的脑袋瓜子终于恢复运转了! 试探性的朝女子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轻声问道:“请问可是张小姐?” 女子听到她的声音,慢吞吞的将头转了过来,嘻嘻一笑:“鄙人姓张名宿雨,星宿的宿,雨水的雨,可否得知先生姓名?”说完一改刚才的温吞,麻利起身,然后恭恭敬敬的给祈尚做了个揖,眉眼弯弯的和气亲切。 祈尚看着这个即将成为她学生的女子满意的一笑,来之前本想着这种偏远郡县的所谓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估计也就是草包一个,但是家里人又很想让她光宗耀祖,这才重金招贤,只是,似乎这位小姐抑或是张府的名声不太好,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夫子敢来授业。不过,待见到真人后,还是让祈尚意外不已,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能出个这样的人才,果然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在下安和,平安的安,和气的和。”祈尚没敢透露真实身份,学着女皇当年混迹江湖用自己的称号做姓一样,也跟着用了安姓。顺带提一下,现今的商国女皇在当初还是王女的时候,封号安王。 “好名字。学生很荣幸能请到安夫子传道授业解惑,以后就有劳先生了。”说完弯身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伸出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人请到了一间厢房之内。 厢房布置得极为雅致,唯一让祈尚皱眉的是房间内散发的不是书香墨香,而是甜腻腻的食物的味道,不过咱们的张同学对此却颇为自得。对于张宿雨来说,前世努力读书,只是为了温饱问题,而这一世读书,则是为了消灭文盲。从来她对吟风弄月这种事没什么好感,所以,读书一事于她来说只关乎生存手段,而非志趣。 于是,张宿雨在和祈尚闲聊几句,探了一下对方的底后,就直奔主题:“恳请先生为学生讲解一下大商王朝近十年的历史。”虽然看了不少书,但是半文盲状态的宿雨还是对她的新祖国一知半解,尤其是,她很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女尊国家的风俗习惯是怎样的,最重要的是,商国近七年的历史在书本里是缺失的。作为一个伪商国人,尤其还是大户人家的伪商国人,如果不知道自己国家近期的历史和政治风向标,那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祈尚看着对面坐着的表面态度彬彬有礼实则强势自我的女子,意识到这个才十来岁的孩子好像很有主见。虽然在向她询问问题时用了个“请”字,但语气丝毫没有半分学生对老师的恭敬,反而犹如闲聊的故友,随性而为。 张宿雨自来熟的和祈尚拉近距离,好以方便套出更多的关于这个国家的信息。以张宿雨的生活阅历不难看出面前这位老师其实是个有些能耐的人,暗中再对其察言观色的一番,精明的张同学当即决定不和她做师生,而要做朋友。只做师生的话,这位老师在给你讲课的时候就会有所保留,有些不该讲的野史秘闻,她会一语带过,甚至直接绕开,而作为朋友的话,在跟其混熟的情况下,那该讲的和不该讲的,张同学自信都能套出来。因为在张同学的眼中,直觉这个新老师肯定知道不少事情。 祈尚看着这个从的第一刻接触起就不按理出牌的女子,很有几分好奇心理。听到她想听历史故事,便欣然同意,然后孜孜不倦的讲述起大商王朝的这段颇为传奇色彩的风云之事。 祈尚学识渊博,讲起故事来头头是道,娓娓动听,把一场腥风血雨讲得跟综艺大观一样引人入胜,而且面面俱到。其间,张同学还凭借着自己无声无息的套话手段,不仅基本上了解商国的历史,还对现在这块大陆上的其它三个国家有了粗略的认识。 简而言之,在七年前,这块大陆曾经还是八国割据,然而,我国的安王殿下,也就是现今的女皇大人不甘寂寞,因为一些原因而引发了八国大战。而这位原先羸弱不堪,被世人不甚瞧得起的安王殿下却在战场上变身修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向披靡,从此名扬天下。也正因为如此,在经过将近三年的兼并战争后,当初的八国已经不复存在,新的国家重组,才有了现今盘踞在大陆板块上的四国,分别是:商国,季国,吉国,代国。这其中又以代国为大,商国次之。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季国国君是女尊国历史上的第一位男帝,而这位男帝还和商国女皇关系匪浅,他能登上帝位,商国女皇可谓功不可没。即便如此,张宿雨心中还是对这位男同胞佩服不已,在这个女子为尊的封建社会还能爬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当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也许他的经历比中国古代的武则天还要来得精彩。 说到商国的历史,每每都离不开现今高高在上的女皇。这位神秘的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子身上有太多的谜,这让她的百姓乐此不疲的引为谈资,广肆宣称,胡乱猜测。而女帝对此常常置之一笑,还说不能限制百姓的言论自由,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得不说这位女帝是位好皇帝,励精图治,清明了天下。被万民爱戴,甚至奉若神明。 张宿雨当即对这位女皇很有好感,加上祈尚总是有意无意的谈及女皇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有能耐,对她的崇敬之意又如滔滔江水什么什么的,顿时让张宿雨也跟着把她当偶像崇拜起来,缠着祈尚多讲一些有关女皇的事情。咳咳……其实啊,张宿雨同学,如果你把那些被你鄙视了的淫-书拿出来看上一遍,你会了解到历史很不同的一面。毕竟祈尚同志因着自己敏感的身份,是不敢乱谈女皇私生活的。 正当两人一个真情流露大赞女帝,一个捧着星星眼痴痴静听的时候,厢房的门“嘭”的一声被打开了,只见张氏正君顶着他那一身张氏特色的装扮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祈尚和张宿雨立即起身,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个突然打破她们和谐气氛的外来客。 张氏正君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祈尚的身边,高昂着头颅看着这个新来的西席,探究的瞅了几眼,然后又围着她转了几圈,这时,张岑同志也急匆匆的跟了进来,看见自己的爱夫围着别的女人转,整张脸黑得可以。张宿雨在张府已经生活大半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天天玩变脸的张岑大人第一次变出黑脸,顿觉稀奇不已。 “哼!”只听张氏正君嚣张的哼一声,然后傲娇的扬鼻子瞪眼的斜悌着祈尚,霸道的说道:“小男生就是没见过市面,一直跟我说你长得有多俊多好看,哼,亏得我不信邪的跑了一趟,结果,跟我家妻主比起来,简直差远了,哼!”说完又傲娇的扬了一下脑袋,扭着小蛮腰奔到了自家妻主的怀里。 张岑大人迅速又变了脸,笑得跟冬天里的梅花一样,红艳艳。 6、欲擒再故纵 第六章欲擒再故纵 在张府的这段日子里,张氏正君走大路,祈尚绝对绕道走小路;张氏正君走小路,祈尚绝对躲在假山树林里慢慢潜行;张氏正君在假山和树林里玩乐,祈尚绝对贴着墙壁大气不敢出的逃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祈尚就是下定决心绝对不与张氏正君正面接触。秉承着敌追我退,敌不追我更要逃的原则,在近十来天的日子里,祈尚每次出现在张宿雨面前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狼狈样,就跟经历过一场浩劫似的。 张宿雨颇有同情的看着这位老师,心有戚戚焉。就像张氏正君自己说的那样:像你爹爹我这样的好男儿是世间难寻的。要不是因为张同学的抗击打能力比较强,心理素质过硬,保不准也跟祈尚落得个相同的下场。 张宿雨躲张氏正君是因为此朵男子实在有损她的审美观,但是碍于自己和他不熟,而且每次俩人相见又都会被张氏正君机关枪一样的言语以及行为扫射,让自己大为头疼,不然她还真想对这位色彩斑斓的花蝴蝶进行一番改造。相较于张同学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视觉不被污染,祈尚同志则是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张氏正君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打心里惧怕,简直就是天生的克星。要知道,在这女尊国,一个女子被一个男子欺压到这种程度,简直就是一种耻辱。但是这种耻辱却让祈尚同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祈尚同志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怪不得薪水这么丰厚的工作没人敢接。祈尚发誓她活了三十几年,还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咳咳……牢骚可以发,活还是要干的。就算张氏正君变成才狼虎豹,被生活所迫的祁同志还是风雨无阻的每天来张府报道,尽心尽力的教导着张宿雨同学。并每天在张氏正君的阴影和张同学敏而好学带来的喜悦中,痛并快乐着。 祁同志的被逼虐待和她潜意识的自虐行为,让张岑同志产生了那么丁丁点愧疚,打算再给这位百折不挠,顽强拼搏的西席加点薪水,但是,影卫传来的一条消息彻底打破了张同志的这个想法。而祈同志原本就不算美好的生活在无形之中也即将弃他而去。 张同志心中邪恶的小人叉腰大笑,面露凶光,得意洋洋的说道: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于是,老奸巨猾的张同志当即决定要和自己的亲亲夫郎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秉承着不把祈尚同志牢牢拽在手心,不压榨干净就誓不罢休的意图,开始了新一轮的算计。 各位看官可以预见,在这个强权就是真理的封建社会,压迫与反压迫战争一直都是主旋律,并且时常上演。而我们的祈尚同志也决定枕戈待旦的吹响号角,踌躇应战来捍卫她的尊严。虽然,她没有丝毫的战斗力。 在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也就是老黄历说的那种良辰吉日里,张岑同志率领着她唯一的,也是最忠诚的战友——张氏正君,拉开了这次压迫与反压迫战争的序幕。 leve1: 万恶的地主阶级代表者:张岑同志vs纯良的贫民阶级代表者:祈尚同志 fighting!go!go! 在一个黄昏的黎明,来了一位年轻的婆婆&*&%……¥%……¥%!#¥%众位表吐血,也表抽打作者,出现这种矛盾的场景,主要是因为—— 在一番互相折磨之下,祈尚同志已经被张府的管家婆婆纠缠得分不清黎明黄昏了,也许再差那么一点点,她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呢,是这样子滴: 话说那天祁同志堪堪躲过了张氏正君的挑衅之路,还不算狼狈的走进宿雨的庭院,却见大忙人张岑同志怡然自得的躺在藤椅上,旁边还恭敬的站位一位老妇人——张家管家。张岑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迎接,并笑呵呵的说道:“先生别来无恙啊,鄙人最近忙于应酬,怠慢了先生,还请先生见谅。” 听到张同志无异于废话的问候,祁同志还是彬彬有礼的答道:“当家大人事运亨通,财源广进,自然在人事上要忙于疏通交际,今日当家大人能在百忙之中问候小人,小人不胜荣幸。” “呵呵。”张岑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两声,两眼冒绿光的瞅了瞅垂首弯身的祈尚,顺着话用很郑重的语气说到:“知我者安先生矣。” 祈尚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张岑,这话是什么意思?经过这一个来月对张府的初步了解,祈尚觉得这个地方首富的大家庭透着太多的诡异。以奸猾著称的张岑,在与自己接触的时候,总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摸样;以彪悍远播的张氏正君,虽然唯我独尊,但在旁人嘴中那也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可是偏偏在对待自己的时候,总是一副要吃人的摸样;而最奇怪的就是学生张宿雨了,此人以凶残霸道闻名整个西临郡,却在自己面前温和有礼,甚至完全不若百姓相传的那么不思上进,不知圣贤。但是,祈尚自问自己只是个迂腐酸儒的教书先生,没道理这位当家大人要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吧。 祈尚同志,你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你注定逃不出魔爪! 张岑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升华中心思想,并让管家婆婆传达了指示精神,大致内容如下:婆婆年岁已高,对于张府上上下下巨大的财务收支以及人事安排早已力不从心,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来继承她的“衣钵”,而今,由于婆婆的外孙得了重病,爱孙心切的老人再也提不起半分心思来管理张府了,于是,只好在匆忙之中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老实巴交的你来接任,然后老人就可以安心的去啦!当然啦,待遇从优。 祈尚听了心中咯噔一跳,要知道管家这个职位可是要一个当家心中最忠诚,最信得过的人来担当的。祈尚自问自己来张府也不个月余,虽然对于管家这个活,她自信能打理得有条不紊,甚至游刃有余,但是,相较于其它在张府干了十来年的账房先生啊,私家幕僚啊,高手护卫啊这些人,祈尚连根葱都算不上。她想不明白张岑为何会将这么大的职权轻轻松松的交到自己手上,难道……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祈尚同志的鼻子闻到了一丝名叫阴谋的味道,心中警铃大作。但是,有一个词语不是叫为时已晚么。正当祁同志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极力推辞的时候,孱弱衰老的管家婆婆一声狼嚎,直接扑在了祈尚身上。 奈何她本是年老虚伪攻,你偏是健气软白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管家婆婆颤抖的双手不甚灵活的抓了抓祁同志的衣襟,几次三番下来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还没抓得住,嘴中传出悲恸的呜咽声,下一秒如变戏法般涕泪横流:“安先生,老身求求你了,你就让老身回去看看俺家那个命苦的孙子吧,呜呜……安先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而且是个读过书有本事的人,如有安先生来接管张府,老身此去后就算死,也是瞑目的。” 祈尚顿时就蒙住了,如此亲情短长的画面令她心中叹息不已,对管家婆婆的遭遇更是同情无比。但一想到如迷雾森林一样阴桀桀的张府,还是咬牙摇了摇脑袋,小心翼翼的扶着管家婆婆,劝说道:“管家先生对安某的赏识实在让我荣幸不已,但是,安某乃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这等重要的差事,岂是我等懒散之辈能胜任的。安某虽有心而力不足,况且安某还有他事要谋,在西临郡呆不了多久,还望管家先生另谋高贤。”祈尚一番话有理有据,委婉多礼,倒是让管家婆婆愣住了。 不过俗话说的好,烈女怕缠郎。虽然管家老太婆是个女人,但并不影响这句话所体现的真谛。在张岑手下混的人,尤其是管财政人事的,扭曲事实,无中生有,偷梁换柱这类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一计不成,咱还有后手。管家老太婆一声“嘤咛”,然后“娇弱”的晕了过去,任凭祈尚怎么抱怎么搂怎么扶,反正最后还是倒在了地上。这可急煞了祈尚,本来人好好的被自己扶着,现在倒好了,由于被自己的一番话刺激了,让人家一个七旬老人直接晕倒在了地上,这要是传出去,保证会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的。而且自己也是不会安心的。 张岑眯着眼睛看着倒地的管家,眼角一抽,然后横眉怒目的对祈尚喝道:“管家先生现已七十二岁高寿了,你就不能好好跟她说话,顺着她点。你看,你看看,这都成什么了,你还不快点把人给扶起来。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绕不了你。” 祈尚一个头两个大,明明自己说话已经很委婉,很照顾人家老年人的情绪了嘛,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祈尚委屈的对张岑同志眨巴眨巴眼睛,低声下气的讨好道:“是小人错了,是小人错了,我这就把管家先生扶起来。” “诶……”张岑同志装x的一声无奈感叹,语重心长的对祁同志说道:“安先生,亏你还是读书人。你可知士有百行,以德为首,有德者,以老为尊。古训更有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安先生,你就不能将心比心,给人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嘛。” 祁同志被说的面红耳赤,唯唯诺诺的还对那句“安先生,亏你还是读书人”心有戚戚焉。愣是不敢抬头看张岑一眼。心中对管家婆婆更是愧疚无比。 管家婆婆终于有了反应,祈尚双臂穿过老人的腋下,想要将人架起,岂料老人立马又哭了起来,一个翻身的挣扎,“咚”的一声又摔倒在地上。祈尚大惊失色,她可是一个封建社会教条主义培养出来的标准卫道者,对老人无礼这种事在她看来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管家婆婆猛的抓住祈尚的脚踝,卑下的哀求道:“老身过不了几年就入土长眠了,只不过想多贪图一点人伦之乐,岂知安先生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成全老身,老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呜呜……老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啊……啊……”老太婆越说越激动,越扯越离谱,不过祈尚这会儿正被她两个万金油左右夹击,脑袋瓜子没转过弯来,也就迷迷糊糊的被两人牵着走了。 为了照顾老人的情绪,祈尚不敢再说什么老人不想听的话,刚才几句话就把人给晕了过去,要是等会一时口误让人给背过气去,那就简直是滔天大罪,不可饶恕了。祈尚打算等老人情绪稳定了再从长计议,但是……啊……祁同志,有句话叫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诶……”张岑同志再次装x的叹了口气,明媚而忧伤的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的说道:“安先生真是太不近人情了,管家先生既然认定你有能力接管管家这个职位的能力,你何必再推三阻四。虽然张府比不上繁华城市的那些大户人家,但就整个西临郡来说,我张岑说句话,还没人敢不听的。不知安先生到底对张府有什么不满,还是安先生认为张府配不上你。” “砰砰”,祈尚的心脏不规律的跳了起来,糟了,地头蛇开始施压了。祈尚自然不敢说张府什么不是,但是被人捏在手心的感觉又让她很憋屈。祈尚自从挥别了以前被人前呼后拥的生活,很快便在新的社会中明白了龙搁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啊,可不敢乱来啊。 正当祈尚绞着脑袋想着对策的时候,张岑步步逼近,又改了怀柔政策:“管家先生的孙儿现在都是用名贵的药材吊着,保不准啊……诶……白发人,送,诶……” 管家老太婆听到这句话,两只爪子都快刺破布袜,抠进祈尚的皮肉里了,疼得祁同志龇牙咧嘴,眼冒泪花。即便如此,祁同志对管家婆婆的尊敬之心有增无减。 “可怜那孙儿只有七岁,还是个懵懂天真的乖巧孩子,天不怜人,天不怜人啊……”张岑摇头晃脑,一脸悲戚。管家老太婆听此更是要把祈尚脆弱的脚踝折断了似地用力抓着,心中恨恨的念道:还好我生的都是女儿,女儿生的都是家孙,没有外孙,没有外孙!!! 祈尚被老人这么狠狠的抓了两下子,顿时就心软了,这时又见老人像发癫似的急促“哼唧”了几声,像要断气了一样,便连连开口说道:“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7、一误百年身 第七章一误百年身 leve2: 万恶的地主阶级代表者:张氏正君vs纯良的贫民阶级代表:祈尚同志 e on!baby!do it!do it! 祈尚同志在接管管家这个职位后,对张府的了解却没能更深一层。究其原因,祈尚很快就发现,核心账目根本就不会到她手上,也就是说,她只是个甩手掌柜。按张岑的话来说就是,你最主要的职责还是要给我女儿进行高等义务教育,如果因为管理张府而耽误了未来主子的成才之路,那可是要遭大罪过滴,所以呢,我就勉为其难的把本该由你完成的工作分担一些吧。 祈尚同志落得个轻松,原先还以为这厮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时光辗转,已经上任十三天了的祈尚愣是没再见上张岑一面,如若真有什么事要她做,都是让小厮来传达的。这让祈尚心里纳闷,总有些提心吊胆的感觉,思忖着啥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拍屁股走人,摆脱张岑的控制。 当天晚上祈尚回家后便接到了消息,追捕她的人快到了。乖乖!这回咋来得这么快呢?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得赶紧收拾细软继续回到你追我赶的游戏中去,虽然她是游戏里的被玩弄者。何况她本就打算早日离开张府,要不是惦记着那剩下的二十五两银子。 在祈尚上任的第十四天,张岑同志终于迎来了她盼望已久的阴雨天气。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农历庚寅木年九月小初二日 丙戌土(季秋)月壬辰水氐破日 本日物候:鸿雁来宾 岁煞南龙日冲(丙戌)狗 九星:二\-摄提星(土)-凶神 宿名:东方氐土貉-凶六曜:赤口 值日:青龙(黄道日)五行:常流水 彭祖百忌:[壬不泱水辰不哭泣] 壬辰 日值月破大事不宜 破日 宜:造庙、出火、栽种、牧养、安葬、破土、启攒、移柩、入殓、修坟 忌:嫁娶、开市、拆卸、交易、入宅、出行、祈福、起基、赴任 也就是说,今天大凶。 祈尚早上出门就眼皮打架,不是瞌睡,而是跳得厉害。拢了拢衣襟,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阴雨绵绵,有凝着湿漉水汽的风一阵一阵的刮过。 真正的秋雨季节,来了。 撑着油纸伞,阻开青瓦檐角低低垂落的雨帘,踏着被雨水浸润的亮莹莹的石板路,清晨的空气神怡。街上仍有熙熙攘攘推着轱辘车吆喝叫卖的小商贩,车轮碾过,溅起积在石板凹处的雨水,盈盈的跳动的光色四方飞散,滴落在祈尚的衣角,印出一点一点的水渍。 一切都静谧美好。 张府的家役百年不变的面无表情的站在朱红的大门边上,见到祈尚来了,皮笑肉不笑的做了个揖,祈尚拱手回了个礼,算是打过了招呼。 给张宿雨上了两个时辰的课,便如以往一样跟在学生身边蹭饭。自从祈尚当了管家,俩人相处的时间也就长了,宿雨为了避开张氏正君的荼毒,打着要好好学习的旗号,在自己的院落里开起了小灶,拉着对此行为举双手双脚赞成的祈尚,终于过上了滋润的小日子。 下午的时候张宿雨要先睡个午觉,醒来后会拿着书本温习功课。祈尚解决掉午饭问题,便转战到了账房,开始了拨算盘珠子的工作。 只是奇怪的是,虽然今天天气阴冷,但也不至于冷得起鸡皮疙瘩。祈尚看着闭得严严实实的门窗,搞不清楚为什么刚才在学生那里吹着风讲课都没感觉,反而到了这个封闭的室内才冷了起来。 将双手握在一起使劲搓了搓,却不见丝毫回暖。祈尚穿得并不薄,但是仍旧被冷得瑟瑟发抖。而雪上加霜的是,这时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夹着水汽扑面吹来,让祈尚感觉犹如坠入冰窖,牙齿“喳喳”的打架。更让祈尚郁结的是来者正是令她避如蛇蝎的张氏正君。 张氏正君进门后却不将门关上,任凭冷风嚣张的往屋子里窜。祈尚咬着根本咬不紧的牙关,幽怨的看着目不斜视的张氏正君,却也不敢开口要求把门关上,毕竟,今天的张氏正君只带了个小厮进来,为了避嫌,这门,是不能关的。 祈尚幽幽的看着自己的克星在一排书架上找着什么,耐不住助人为乐的好心肠,想问句需不需要帮忙,还没等把话说出口,克星已经转过他那张千娇百媚的脸,眉梢轻挑,嘴角扬起一个角度,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下,似笑非笑的对祈尚说道:“哟~~~~~安先生这是怎么了,一个壮年女子竟然怕冷到这等地步。诶呀,我就说嘛,像你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酸书生,太过娇气了,哪里能跟我那常年在外风吹日晒,霜打雨淋的妻主比,哼,差远了!诶呀,我家妻主啊,那可是西临郡最能干的人了,什么都难不倒她,对我啊,又是百般依从的……我家妻主啊,长得也俊……”说到这句“长得也俊”的时候,张氏正君鼻子一皱,瞪了祈尚一眼,然后用鼻音“哼、哼”了两声。 祈尚对他无休止的唠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顾着不停地搓手揉胳膊。要说祈尚的身体本没有这么脆弱,确切的说该是挺健康的,更可况她也是个习武之人,尤其是在外漂泊了近半年,更是把身体锻炼得病害不侵了。 见祈尚没有答话,张氏正君也没觉得唱独角戏有什么不好。叽叽喳喳半天后,被冷风吹得凌乱不堪,面色发青的祈尚终于博得了敌军的同情。张氏正君停住对祈尚的数落,难得露出关心的神情:“诶……我说,你这是咋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咋突然就变得要死不活的了,看你样子就跟被扔到了冰天雪地里一样……”张氏正君用手指戳了戳祈尚的肩膀,觉得就这么被自己轻轻一戳就能把人戳倒似的,不由得吓了一跳。 “喂,你到底咋了?”张氏正君也觉得事情不妙,见祈尚一言不发只顾着打冷颤,且神色恍惚,立马叫过身边的小厮,让人赶紧去请大夫。 虽说张氏正君平日里不待见她,但是到了攸关性命的时刻,还是能放开旧怨,这不,张氏正君就肉痛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心不甘情不愿的倒出一粒青绿色的小药丸说道:“喏,真是便宜你了,这可是千金难求的“碧凝”,养气补血,强身健体,你先吃了吧。” 祈尚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却被张氏正君推开了。就她那只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爪子,要是能将药丸送入口中才怪哩。张氏正君哼了一声,直接将药丸捏住,迅速的塞入了祈尚的嘴里。 …… 大夫沉眉闭目把了好半天的脉,才对站在床边的张岑说道:“张大当家,这位安管家的可是病得不轻啊。” 张岑眉头一皱,神色担忧,急急对大夫问道:“安管家平日里看着气色不错的啊,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张岑此话一出口,躺在床上的祈尚也跟着纳闷了。这病来得真不是时候。 “话虽如此,但是有的病症并不是一开始就能被察觉出来的。”大夫从腰间挎着的藤框中取出一只扁平的盒子,然后从盒子中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银针被用力抽出后,银晃晃的颤动着。大夫眯着眼睛将银针直接扎在了祈尚的侧肘穴位上,只见一根细细的经络渐渐凸了出来。 “请看,这阴寒之气已经从肺脾经由脉络侵蚀到了手臂,要不是今天出现阴雨天气,引动了寒气,怕是过不了两日,安管家就会……”大夫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就不再言语了,只是默默的将银针拔出。 虽然躺在床上,还盖了好几层厚厚的被子,但仍旧没有让祈尚感觉的暖和,牙齿还是“咯嘣、咯嘣”的打架。在听到大夫说的话后,更觉得一层冰水浇到了身上。这病,到底是啥时候得的?! 张岑面色凝重,又问道:“那这到底是什么病呢,还有得治吗?” 大夫点点头,不急不躁的说道:“能治,能治。这病名叫‘千丝寒'',摊上这病的人也算是罕见。这病多因外感阴寒邪气,加之内伤久病,阳气耗尽,过服生冷寒凉,阴寒内盛,侵犯脏腑,凝滞中焦所致。只是这病症因得安管家吃了灵药给压制住了,没能察觉出来。偏偏遇上今天的秋雨,故而,安管家会出现脉微沉迟无力,畏寒肢冷,心腹寒痛,血行迟滞,神昏谵语的症状。不过,能及时被救治,也算是险中求福了。” 屋中之人听得大夫说的头头是道都不禁长吁一声,算是松了口气。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床上躺着的那位差点呕血。大夫的话如同玩笑般,轻缓缓的道:“本来开副方子,养个七八天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不巧的是被张大当家喂了一粒碧凝,呵呵,碧凝虽是上等的药物,但安管家的身子骨现在虚得很,这一下子滋补过盛,适得其反啊……怕是要在床上养个大半个月才行,不然……” 张岑面露惑色,不明所以问道:“没有啊,我没给安先生吃碧凝啊。” 祈尚欲哭无泪,怨念的看着张氏正君,心头滴血。你果然见不得我好! 张氏正君怯怯的扯了扯袖口,嗫嚅的说道:“那个……呃……是我给她吃的,我刚才见她就跟快死了一样,就……” 张岑历来护夫厉害,今天却大发雷霆,怒喝道:“那也不该乱给人喂药啊,你是大夫吗?!随随便便就给人喂药!平日里真是太骄纵你了,幸好今天安先生没事,要不然啊,你让我张家以后怎么在西临郡立足啊,连管家都敢随意杀害,我怕是以后都没人敢跟张家做生意了!” 张氏正君一扁嘴,委屈的抽泣了两声:“我……不是故意的嘛……” “你还敢顶嘴了!看来你是真的欠管教了!”张岑怒不可遏,把周围的人都给吓住了。还从来没见过当家的对正君发这么大的火。 张氏正君抹一把眼泪,不服气的瞪了张岑一眼,就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祈尚先前还对张氏正君腹诽不已,但现在看见老板居然为了自己连最宠爱的正君都给骂了,便也将对张家的不满散了大半。开口说道:“当家的别气了,大夫不都说了没事的嘛,您还是去看看正君吧,他也是无心之过。” 张岑抚额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先好好养身子,我会派人来照顾你的……”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干脆你就在张府住下吧,也好有个照应。” 祈尚听此很不愿意,不说她还有人要照顾,最重要的是追捕她的人快到了,可不能连累了张府,推辞道:“安某怎么如此劳烦当家的,本来受当家的恩情已经够多的了,我还是自行回家养着吧。” 还不待张岑说话,大夫就阻止道:“你个不识好歹的年轻人啊,在张府养病那可在再好不过的了。再说你现在不宜动身,如若再吹了寒风的话,我也保不准能不能救你。大当家的一番好意岂能这么被糟蹋了。” 祈尚有些为难,但还是不愿留在张府:“安某……”刚一开口就被大夫狠狠拍了一下脑袋,没好气的道:“你要是有力气走出这间屋子,老人家我也不阻止你,真是的!” 祈尚无力的看了看脸色不好的张岑,没敢接话。确实,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更别说走出这间屋子了。只是心中的担忧更甚了。这病怎么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啊!!! 张岑撇了祈尚一眼,语气也有些不耐,但还算客气:“安先生就精心养病吧,张府从来不亏待自家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是在这西临郡,还没有我张岑做不到的。” 此话一说,到是让祈尚心中升起温暖,感激的看着张岑,心中算计了一下,道:“那真是太麻烦当家的了,安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家的对小人的恩情的。” “恩。”张岑简单应了一声,就急不可耐的说道:“你先歇息吧,我出去了。” 众人知道她心里放不下正君,便也将神色缓了。如果有张岑哄正君,就算正君有再大的火也能消,他们这些下人也就有好日子过了。 可是,真正的事实是…… 让我们将镜头转到室外: 张岑一出门便看见张氏正君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等着她,张岑同样回之一笑,伸出手臂揽过张氏正君的肩膀,温柔的说道:“穿这么点冷不冷啊。” 张氏正君将头靠在张岑肩膀,甜蜜蜜的说道:“有妻主在就不冷了。”然后抓着张岑的另一只手道:“终于把人给骗进来了。” 张岑在爱夫的小嘴上印了一下,骄傲的说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你妻主我是谁。” 俩人不怀好意的相视一笑,扬长而去。徒留祈尚住的那间屋子在风雨中萧索发抖…… 8、未识绮罗香 第八章未识绮罗香 leve3: 万恶的地主阶级代表者:张宿雨同学vs纯良的贫民阶级代表者:陈犹眠同学 congratulations!the perfect moment!please!!! 阴雨天气缠绵了三天,终于雨疏晴放。 午后秋阳柔和带着暖意,轻巧的穿过雕花窗棂,斑斑点点的印在屋中安静的女子身上。 有铜兽虬鳞纹的熏炉焚出淡薄的青烟,袅袅盘旋,缕缕蜿蜒,最后消失在照射进来的阳光中。张宿雨靠在软软的兽皮铺成的椅子上,懒散的半阖着眼睛,左手执着书卷,间或的翻上一两页,整个人惬意安然。 张岑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个景象,不由得愣住了。她那个无法无天,不学无术,整日里只知道玩弄风月的女儿居然也会有这么娴静内敛,淡然沉稳的模样。 张宿雨听见响动,抬了抬眼皮,对来人露出一个暖意的笑:“娘亲可有事?” 张岑素来对张宿雨没怎么管教,为了养活整个张府,她总是忙得昏天暗地。回家后,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点时间,也都花在了夫君的身上。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她是愧疚的。 为了弥补,张岑对张宿雨的任何行为都采取纵容态度,只要不杀人放火,她这个做娘的永远是女儿最坚固的后盾。在这个偏远的西临郡,张岑可谓是一手遮天,连郡守都要礼让三分。抛开其地方首富的身份,她最让人忌惮的就是亲生妹妹张峥乃是当今女皇面前的红人,官至刑部侍郎,据说当年女皇还是王女的时候,曾在这位侍郎手下干过事。 有了这层关系,张岑在西临郡无人敢惹,张宿雨则完全是肆无忌惮,鱼肉乡里。今个想横着走就横着走,明个想斜着走就斜着走,要是谁让她走得不顺心了,那这个人这辈子就可以不用走了。张宿雨从来对敢挑战她权威的人都施行一个字——灭! 张宿雨平日里都做了些什么,张岑也有些耳闻,不过在知道后都一笑了之,于是众人对张家霸王就更为忌惮了。张岑对这个废材女儿没什么要求,从没期盼过她能有所建树,荣耀祖上,这些,她张岑来做就行了,既然她都决定为张家劳累一辈子了,凭什么还要她女儿继续受罪。所以,她所在乎的两个人——张氏正君和张宿雨,只需要享受就行了,她能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送给他们,这一点,永远是张岑最大的骄傲。 不过今天能看见女儿收敛平日嚣张霸道的臭脾气,乖巧的和她说话,还是让张岑倍感欣慰。 随意的找了个椅子坐下,张岑再次打量了一眼这个显得陌生的女儿,突然有种张家女儿初长成的感觉。不过,张岑还是笑笑的摇了摇头,这个孩子也许是闹着好玩,暂时收了性子,谁知道能持续多久。 “你今个去安先生家接个人回来。”张岑接过小厮奉上的茶,心情颇好。 “接人?”张宿雨疑惑的看了张岑一眼,将手中的书一合,问道:“接什么人非得要我去,下人去接不行么?” “嗯,非得你亲自去接不可。”张岑放下茶杯,唇边的笑意很深,两眼亮晶晶的带着一点兴奋。 张宿雨看着张岑这副摸样就知道她心里在打算盘,当即想要推脱,却见张氏正君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瞧那个阵势,估计是要把她这间屋子的房顶给掀了才肯罢休。 跟着张氏正君而来的下人们人手端着一只托盘,锦绣袍缎,玲珑坠饰,琳琅满目,一字排开。 张宿雨懵了,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脑袋瓜子回神后,立马从躺椅上蹦起,逃命似的往门口冲。张氏正君得意的一哼,迅速的堵在了门口,将张宿雨的后领子一捉,反转拧住,随即将把人给提了回来。 “小兔崽子往哪里跑!”说着毫不温柔的将张宿雨往屋内狠狠一推,叉腰站在她面前。而那些下人则十分有职业素养的一个整队,就把出口用人肉排给堵住了。 “……”张宿雨摸摸后脑勺,认命的看着朝她嚣张扬下巴的男人。 “好了,好了,别闹了。正事正办吧,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到了你手上就变了个花样,瞧你把女儿给吓的。”张岑将爱夫拉了过来,虽然口中数落,但面上还是笑意融融。 “什么嘛,人家这还不是为这臭小孩的未来着想。”张氏正君总有他的道理,而张岑也由着他闹。 “我说……你们这是要干啥?”张宿雨心中默念,不会是想把我打个蝴蝶结给卖了吧。 “呵呵呵……”张氏正君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故作神秘的对女儿说道:“好好给你打扮打扮,给你未来夫郎一个好印象。” “诶?!”张宿雨算是明白了,还真是要卖了她。不要啊~~~~~~!!!!张宿雨皱鼻子撇嘴,可怜兮兮的说道:“不是吧,我还这么小……”这女尊国的男子她可吃不消,要是不小心遇上像面前这位一样的极品,那她就不要活了。再说这副身板还没十八岁吧,是未成年人呢!!! “呸!少在我面前装。你也该给我收收心了,早点成婚生子是正道。”说着柳眉一横,伸手对那排下人指挥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干活。” 张宿雨一个哆嗦,就被几双手臂给摁住了,丁点不能反抗。只能口中告饶道:“诶,诶,别啊,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张氏正君轻蔑的瞥了她一眼,一声大喝:“换装!” 整个张府传出一阵鬼哭狼嚎…… …… 站在东桥上的张宿雨嫌恶的看着身上这件大红配大绿的暴发户的衣服,泪流不止,真是太丢人了…… 还说要让她给人家一个好印象呢,就这打扮,那简直就是给人看笑话。张宿雨无语的望着湛蓝的天空,顿觉自己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杯具。还魂的第一天就被人免费看裸-体,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却发现这个新的地方竟然是个性别颠倒的女尊国,在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的时候,又得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账货,都这样了,老天还不放过她,接着送了她一个神经兮兮的老爹,而这个老爹现在就要把她给卖了!! 张宿雨萧索的身影在东桥头异常突兀,因为根本没人敢在她面前走。这让张同学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想她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有为女性,本来会有一个锦绣的前程,美满的人生,却硬生生的被夭折了。在她最为踌躇满志的时候,老天爷恶作剧的玩弄了她一把。把她送到了这个没电器,没正常男人,没高度文明的国度,真是让人痛不欲生! 今天张氏正君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一根导火线,“辍钡牡闳剂松盥裨谡潘抻晖闹卸陨咸旌妥罱庥銮苛也宦那樾鳎14蜃耪磐6坎环涞男愿癖怀靶Π愕奶粜屏耍磐p坏耍纯梗 张宿雨悲愤的握拳,然后恨恨的看着从她面前匆匆而过的行人,咬牙高举拳头,惊天一声巨吼:“我是流氓我怕谁!” 东桥头在这声巨吼之后,整条街就如同二十一世纪中国的城管要来了一样,地摊和小贩,以及过路的行人瞬间消失不见了。这种情况无异于火上浇油,加倍了刺激了张同学脆弱的心灵。 在街的拐角还有一个跛脚的小贩没来得及逃,张同学眼睛一眯,精光一闪,雷霆万钧的伸出食指,大喝道:“把她给我拿下!”此话一出,身后的跟班猛虎出山一样“咻”的一声就将吓得魂不附体的小贩扑到在地。 张同学怒火中烧的走到小贩面前,冷眼怒瞪:“跑什么跑,本小姐今天要打劫,把你的东西都拿出来孝敬本小姐!” 小贩眼泪哗哗的就流了下来,不是心疼手中的货物,而是恐惧自己惹上了最不该惹的人。惊慌慌的将手中的一大把折扇恭恭敬敬的交到了张同学跟班的手上,立马就跪地讨饶道:“小人都交出来了,求小姐饶了小人吧,小人身子多处残疾,家里的夫郎得了重病,小人的家母前几天就去了,现在连入殓的钱都没,家里的小孩都饿得知剩皮包骨了,求小姐开恩啊,求小姐开恩啊……”说着连连磕头,额头磕在青石地板上“咚咚”作响。 张宿雨见着这情况,刚才升起的无名火顿时就消了大半,虽然不知道这个小贩说的是真是假,但好歹她这一世是个千金小姐,总比一个卖纸扇子的活得光鲜和快活吧。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如果一味的去计较,最后苦的还是自己。张宿雨叹口气,从折扇堆里抽了一把出来,然后将剩下的都还给小贩后,就扬长而去了。 我们张大小姐郁闷的摇着纸扇,穿红挂绿的逛荡在大街之上,努力的平复着心中依旧上窜下撩的小火苗,思索着一会见了安先生的儿子安民一定不能把人给吓着了。 “小姐,前面就是桐花弄堂了,安先生的家应该就是面前这间。”身后的跟班谄媚的说道。 张宿雨看着这间门楣上贴着半截春联的横批的屋子,点了点头,确实如安先生说的那样,上面只剩了“福双”两个字。 张同学使劲摇了摇纸扇,试图将心中的无名火再扇小点。这时,一根木棍敲在了她头上。张同学抬头一望,只见一个长相十分俊秀的公子哥正手里拿着叉竿放帘子,只是帅哥脸被帘子遮了一半,看不太清表情。 张宿雨被帅哥晃了下眼,但也很快镇定下来,想着这估计就是安先生的儿子安民了。不过,让张同学感到怪异的就是,这场景咋就那么熟悉呢? 想着想着,张同学突然一阵恶寒,身子都不禁抖了一下,心中不安生的无名火顿时就消得个干干净净。这明明就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初遇的情景嘛!额滴个神啊,咋就让我也碰上了呢? 张同学虽然被寒到了,但是脑袋瓜子不知怎的就顺着《xx梅》的剧情走下去了,邪恶的想着这位帅哥会不会像那个谁一样跟我%¥%*&一番呢?…… 张同学就这么望着帅哥色米米的做起了白日梦,丝毫没见着帅哥早已气得发白的脸。只听得帘窗“砰”的一声被合上了,张同学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尴尬的扯了扯嘴皮,脸红不已。 正想着怎么跟人家赔礼道歉来着,突然间,帘窗又被打开了。张宿雨欣喜的再次望了上去,只见一洗白练如瀑布一样冲刷下来,带着别样味道的水,就这么“哗啦”的淋了张宿雨一身。 9、有恨无人省 第九章有恨无人省 陈犹眠同学很郁闷,很伤心,很难过,很委屈,也非常非常的气愤。 眼眶一红,红唇一咬,硬生生的把酸楚的泪水给咽了回去。他才不要在这个混账女人面前示弱,但是,心里却越发的凄苦起来。想他堂堂郡王世子,又是当朝右相的弟弟,从来都是被万人敬仰,竞相追逐讨好的对象,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想却在这小小的西临郡受了这等委屈,当即对老天愤恨咒怨,不该如此戏弄自己。 来这西临郡后,为了逃过追捕,他只外出过一次。那晚尚姨出门太久没有回来,他十分担心,便摸黑出门到街头斜对面尚姨经常待的酒馆里去寻人,就这么仅仅的一次,他便悔恨了终身……那晚,就是那个让他痛不欲生的晚上,他便再也没资格被称为大商王朝名冠京都的小公子了,也不再是那个冰清玉洁,自信自傲的能博得那人怜爱的陈家犹眠了。 就是楼下那个禽兽不如的女人,让自己失去了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失去了一个世家公子未来美好的一切! 那晚之事他不敢告诉尚姨,俩人亡命天涯就已经够让尚姨操劳的了,他不想再给她添加负担。再者,男儿家的清白都没有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再贪恋的呢,他,已经没脸回去了。自从那晚过后,他便每日背着尚姨暗自垂泪,有过悔恨,有过怨愤,有过绝望…… 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任性的离家出走,还连累尚姨东奔西跑,受苦受罪;怨自己好好的锦衣玉食不要,却偏偏要跑到这西临郡被人作贱;气自己本该有一个举案齐眉的良人,现在没了争夺资格的他只能选择退出,遗憾终生。 尚姨每日起早贪黑的外出务工,他便在这个昏暗的小阁楼里自怨自艾。常常绝望的想到自己这辈子可能就孤老一生了。虽然如今的女皇一直在努力提升男权,给了男人们越来越多的保护,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女人们在家里的家主之位依旧没变更过,男子们如若不洁,还是不会有人要,更何况他这种生在好面子的世家大族里的公子。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那个把他伤得体无完肤的噩梦已经能被他深深的压在心底了,而他对人生的态度也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不再盈满彩色的憧憬,反而苍白和淡然,甚至,他原本清朗,略带活泼的性子,如今也变得冷冷清清,无喜无怒了。 可是,就在他将自己紧紧封锁,决定蜷缩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慢慢老去的时候,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耀武扬威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还不知廉耻的用色咪咪贼眼垂涎自己,真是很想把那双招人讨厌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 张宿雨同学很惊讶,很迷茫,很憋屈,很生气,也非常非常的火大。 不就是看了你两眼吗,犯得着泼我一盆水吗?!虽然在初秋泼人凉水肯定能把别人给淋个透心凉,但是对于今天心理上有些扭曲的张同学来说却无异于火上浇油,心中刚刚熄灭的小火苗“噌”的又冒了出来,甚至还有燎原之势。张宿雨恨恨的瞪了一眼紧闭的帘窗,心想今天真是诸事不顺,连好心来接个人都会被人泼冷水,当即口气犯冲的吼道:“你泼我水干嘛,我惹你了?!” 身后的小跟班见老大居然被人泼了凉水,没等主人发话就面露凶相,握拳抬脚,一个猛踢就将那扇不太结实的木门给踹开了。 要搁平时,张宿雨肯定是不会这么粗鲁,可偏巧今天心中无名火烧得旺,她压制着自己不去找别人麻烦,别人却主动把麻烦找到她身上了。张宿雨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十分霸气的率先冲到了屋子里,然后瞅见一架木梯就顺着爬了上去。 想着安先生那副温文尔雅,斯文和气的样子,还以为她儿子也会是个好说话,好相与的人。没想到,不过是多看了他两眼,便泼了她一身的水,还不知道这水里面有没有参杂其它让人恶心的东西。这女尊国的男子怎么都这么蛮不讲理,变态抽风呢。家里那位极品已经很让她吃不消了,而那位极品还威吓她要把安先生的儿子娶回去当夫郎,啊呸!别说她本就无心嫁娶,就算真的要娶,也不会要这个一见面就泼她一身凉水的男人。 要真是娶回去了,这两个极品没事的时候就凑到一块狼狈为奸的话,那她还不如直接升天了算了。 张宿雨怒气腾腾的上了阁楼,这回算是把这位传说中的安家公子给看了个真切。虽然来这女尊国后接触的男人不多,但就张宿雨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看见过的美人来说,这个男人绝对是个极品。即使穿着粗陋的布衫长褂,只用了一根木簪子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完全没她印象中古代美男子该有的锦袍羽缎,峨冠博带,却依旧没有失其华贵。他只需站在那里,不用半分动作,便也散发出比安先生更为让人折服的气质,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世家大族的贵胄之气。 修长的眉带着点英气,由于眉毛的主人正在发怒,便也紧紧的蹙了起来,即使是这样,也生出了别样的风情。一双眸子剔透如墨玉,似乎蕴藏着无尽的灵气,生动且漾着粼粼的光。挺立的鼻梁,轻轻扇动的鼻翼,有那么点可爱。往下便是被皓齿咬出一圈白印的红唇,昭示着红唇主人正咬牙切齿的对某件事或某个人十分不爽。 江蓠辟芷,秋兰纫蕙,玉枝桂璋,如有临风。虽然只身着这么简单的装扮,就已让人倾叹和晃神了。 只不过因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张宿雨直接将对方的美好划掉了一半的百分点,而陈犹眠则完全鄙夷张宿雨对他投来的任何一个眼光,心中认定她只会对自己心怀不轨。 陈犹眠同学愤怒的将手中的铜盆精准笔直的砸了过去,张宿雨同学目瞪口呆的看着金晃晃飙飞过来的铜盆忘记了躲闪,还好跟上来的小跟班很尽责的迅速以血肉之躯给挡了下来。以前的张宿雨是地方上的霸王,打架斗殴事件从来都没缺过她,战斗经验那可是车载斗量,不然怎么能将陈犹眠同学摁在地上胡作非为呢。而如今的张宿雨同学那可是标准的弱女子,碰上陈犹眠这种稍微懂点三脚猫功夫的同学,当然只有被挨打了份。 不过还好的是,张同学自知出门必有危险,从来都带了不下四个金牌保镖,全方位的保全自己的性命和人生自由不受到威胁。 陈犹眠同学一计不成,便又抄起身边的小板凳,颇有些职业标杆运动员高甩健臂,奋力一掷的气势。只见得那小板凳在空中打了个转,然后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冲向了面色难看的张宿雨同学。不过,最后还是毫无悬念的被金牌保镖拦住了。 一个使劲扔东西,一个拼命的躲,整个屋子顿时狼籍一片。张宿雨同学对于陈犹眠同学这种近乎拼命的打法终于察觉出了一丝异样,便压了压心中的火气,用平淡的语气问道:“请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痛恨?泼水不说,还向我扔东西。我只不过多看了你两眼嘛,你至于这样吗?” 陈犹眠“哼”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没有言语,自知不是张宿雨的对手,便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大气凛然的说道:“你别想逼我就范,今天你要是敢动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张宿雨眉头耸动,觉得牙齿冒酸,“嘶嘶”的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现在这情况咋跟地方恶霸强抢民女一样,诶,错了,是民男。呃……好难听的称呼,应该叫良家男子吧,恩,这个称呼还能接受些。 张宿雨龇牙咧嘴眼珠子乱转,这副摸样看在陈犹眠眼里更是如同调戏嘲讽一样,让他又不禁想起了那个龌龊的夜晚,那天晚上这个女人就是这么流氓痞气的毁了自己。想着想着,陈犹眠觉得像有一把刀子在心里使劲的割一样,疼得人死去活来。 作为那晚当事人的张宿雨同学自然暂目前抓不住问题的主要矛盾,但是为了弄清这件事是陈同学故意使坏或是另有隐情,她还是很有耐心的问了一遍:“我说,我以前是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要是有的话,你说出来,大家打个商量,有话好好说嘛。” 那种事情叫一个男儿家怎么说得出口呢,陈犹眠同学觉得张宿雨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心中更是绝望和恼恨,往昔的一幕幕在脑袋里回放,犹如一个将死之人开始眷顾红尘,那些自己挂念的人啊,是不是这辈子我们都再也见不上一面了呢,其实,我是真的很想念你们呢,真的很想你们呢……可是啊,再也回不去了…… 陈犹眠同学悲哀的神情看在张宿雨眼里便觉得印证了一个事实,以前的死鬼张宿雨确实对这位漂亮俊美的公子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 张宿雨心中“咯噔”一跳,再次细细的将陈犹眠同学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暗叹道:确实很有让死鬼做出那种人神共愤的畜生不如的事情的资本呢。诶……姐们儿,其实做出这件禽兽不如事情的人就是你本人…… “咳咳……那个啥,我是安和先生的学生,姓张名宿雨。安先生病重暂时于府上修养,特令我前来接其子安民到张府入住。你如果是安先生的儿子,想必早上已经得到传话了吧……”张宿雨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远离禽兽,而多显文质彬彬一些,虽然她知道也许这样会把她弄得更偏向于衣冠禽兽。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给弄到张府去,有些事还是私下里解决比较好,尤其这对象还是她老师的儿子。 果然,陈犹眠同学听到此话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肝瘁裂,本想自己死了一了百了,现在可好了,尚姨也被她捉在手里了。要知道尚姨一直身子强健没什么病痛,怎么可能突然就病倒了呢,显然,是面前这个恶毒的女人设计了尚姨,好逼自己就范。他亏欠尚姨真的太多了,不能再让尚姨为自己受罪了。 陈犹眠有些认命的看着张宿雨,只觉得以后的人生一片灰暗死寂,喉头一甜,呕出一丝血来,便栽头昏了过去。 10、此后永怜卿 第十章此后永怜卿 张宿雨颇为无奈的看着晕倒在地的人,头疼的叹了口气。按他刚才激烈的行为来看,他确实跟以前的张宿雨有很深的过节,似乎这个过节已经上升到了仇恨的地步。也许,这个仇恨就是…… 张宿雨不敢想,要真是那样的话,她岂不是要帮以前那个同名的混蛋背黑锅。如果这件事让家里那位极品知道了的话,她这辈子也就完了。 陈犹眠苍白的脸映在她眼里,嘴角那抹血丝尤为刺眼,怎么看怎么脆弱,愣的是惹人怜惜。张宿雨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跟班,五大三粗的彪壮凶悍,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将人抱起。这么个娇弱的美人儿,还是放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张宿雨见陈犹眠身材虽然纤细修长,但也未及她的身高,想着抱着这人应该不会太吃力。但将人揽入怀中后才惊讶觉,这也未免太轻了吧!张宿雨虽知这是个女尊男卑的世界,女子的力气确实要大一些,却没想到抱起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般不费力气。 轻巧的将人抱在怀里,只觉得怀中之人的身体柔软馨香。一个词语在她脑中闪过:温软玉香。张宿雨再次低头细细看了看怀中昏厥的男子,细致修长的眉,长翘如扇的睫羽,雕玉明洁的鼻梁,还有沾着血丝的殷红菱唇。当真是眉目如画,清冷疏朗,俊铸无双。 虽然怀中之人是有一副好皮囊,甚至很有可能家世显赫,但张宿雨还是不喜欢这种强加在她身上的感情包袱或者婚姻。就算是有仇有恨,那也是跟以前的张宿雨,而非她这个倒霉鬼,凭什么这堆烂摊子要自己来收拾。张宿雨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老天这么折腾她到底是为什么!把她扔到这个诡异的地方也就算了,杯具的是,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的人生自由,她的人生伴侣,她的信仰追求都会被人操控和干涉。 怀中之人不是一个好打发的无知愚民,就以他的母亲安先生来说,那是一看就能辨别出是受过贵族教育的人。所以,这种有背景的人不是她张宿雨能招惹得了的。她还想多活几年。 张宿雨拧了拧眉,挥去脑中的不快,安慰自己万一并非想象中的那样狗血,也许这两人只是单纯的结仇,以前的张宿雨并没有把这个漂亮的公子怎么怎么地。这么一想,心中安定不少。 看着怀中脸色越来越惨白的人,张宿雨停下胡思乱想,当即决定要找一个大夫给他看看,如果真把人给气出什么病来,那可就不得了了。 …… 穿过好几条街,张宿雨终于在金牌保镖的带领下找到了一家医馆。 当张大小姐急冲冲的跑进去的时候,医馆里悠然闲适的大夫和药童们都吓了一大跳。谁也没想到在今天这个好不容易放晴了的,风和日丽的天气里,会冲进来一个煞星。胆子小的人甚至火烧屁股的跑开了。 身后的跟班眼疾手快的捉住了一个跑的慢的大夫,轻轻一个兜转,就将人给转到了张宿雨面前。张宿雨在屋内找到了一方长榻,便将怀中之人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然后又细心的盖上被子。看着那张苍白到透明的脸,怎么说这人都是被自己气成这样的,张宿雨只觉得心中升起一种愧疚之情,心中想着,便又伸手将被子温柔的掖了几下。 大夫唯唯诺诺的站在小榻边上,等着地方第一恶霸张宿雨同学发话。心中腹诽着这个粗鲁凶蛮的煞星咋突然转性,还学会关心起人来了,看她刚才那温柔样,敢情是撞上了特别喜欢的公子吧。眼睛趁着小霸王没注意的时候朝小榻上瞟了一眼,乖乖,怪不得小霸王都收心了呢,这个小公子长得还真是俊喃,怕是整个西临郡百来年都出不了这么个人才吧。 不过大夫随即又暗叹惋惜的想到,不知是谁家的公子,玉一般的人物,居然落到了这个恶霸手上,真是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张宿雨瞪了一眼旁边站着不做事的大夫,不耐烦的说道:“没见着人病得厉害么,赶紧把脉啊!” 大夫一个哆嗦,连忙伸手扶住小榻的床弦,撑住自己被吓得发软的双腿,伸出颤抖的手,稳住心神把起脉来。经过片刻功夫,那大夫就用怪异的目光看了张宿雨一眼,然后又闪烁的看着小榻上仍旧昏迷的男子,眉头紧皱,面露惋惜。 张宿雨担心对方的病情,见大夫静思了一会便挤眉弄眼的,就知是出了结果,大夫不说话,张宿雨便知这结果可能有些让人不好说出口,所以,她索性自己开口问道:“到底是咋回事,你倒是说啊。” 大夫敛住对榻上公子的惋惜,嘻嘻一笑,别扭着脸对张宿雨拱手拜道:“恭喜张小姐,贺喜张小姐,这位公子只是有孕在身,受了些刺激动了胎气。不过这位公子身子身子虚弱得很,需要吃几副补血养气的药膳,养上个把月的。” 张宿雨听得这话只觉脑中轰鸣,瞪大了眼睛看着小榻之上的人,然后横眉怒目的对大夫吼道:“你说什么?怀孕?!他怀孩子了?” 大夫见恶霸发飙,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哆哆嗦嗦的大气不敢出一口,虽然吓的不轻,但也不敢不答恶霸的话,只要硬着头皮说道:“小人,小……人,怎敢胡说,这位小公子确实……已有身孕,差不多有月余了。”以为刚才她十分紧张这位小公子,定是非常喜欢人家,要是听到了怀孕的消息,说不定心中大悦就会放过她这个小小的医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弄巧成拙了。难道是她猜错了,这位小公子怀的不是恶霸的种?大夫心中绝望的哀叹了,只求恶霸能从轻处罚。 张宿雨那声大吼,小榻之上人就已经清醒了,醒来之后恰巧听到了大夫说的这句话,顿时面如死灰,愤恨的剜了张宿雨一眼,泪水便一涌而出,源源不断的从眼角顺着腮鬓流到了布枕之上,隐隐有抽泣之声。 张宿雨对于“月余”、“一个多月”这类词很是敏感,她来这个破地方差不多一个多月了,距那个晚上也已经一个多月了,而面前这个男人的肚子里怀着一个月余大小的生命……加上猜测的,这个男子似乎和以前的张宿雨有过那种事,那么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那晚…… 张宿雨惊讶的意识到自己似乎窜想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还记得她曾问过那群狐朋狗友,自己那晚上到底干了些什么,她们回答是她那晚心情不好,站在醉红楼楼上的窗户边喝闷酒,喝醉后说是看见了一个美人,要去把人家捉回去当夫郎。众人都当她是说的醉话,可是,恰巧在那晚上借尸还魂的张宿雨同学知道,那天晚上她确实和人发生了关系,虽然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美人还是丑人。 张宿雨同学带着沉重的心情看着小榻上泪流不止,悲伤绝望的男子,心中更是绞成一团乱麻。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张宿雨逼迫自己能冷静些,有的事情不能只凭猜测,不管这个孩子是在她来了之前就有的,还是在她来了之时有的,抑或是,这根本不是她的,种种疑惑都而需要面前这位唯一的当事人来解答。当然,张同学不会笨到直接问,孩子是不是我的,要是这个男人骗她说是的话,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得和他纠缠不清。 张宿雨向大夫挥了下手,然后让其来开了。接着俯身在男子耳边,轻声问道:“你可记得那条小巷……” 陈犹眠在听到大夫说自己怀了孩子后,只觉得五雷轰顶,几欲死去,但又想到尚姨还在她手上,便已心如死灰,悔恨交加,只得听天由命,两行清泪涌流不止。现在这个女人又提到了小巷,似乎在像自己挑衅,逼迫自己回想起那个龌龊的夜晚。当下脸色刷的又白了一些,只得怨愤恼怒的用泪蒙蒙的眼瞪着这个恶魔一样的女人,恨不得将她剥皮撕肉,挫骨扬灰。 张宿雨瞧见这个眼神便知那晚之人确实是他,那么着定的带着无数恨意的眼睛,毫无迟疑的直直的瞪着自己,分明就昭示了她心中的想法。 只是张宿雨还存着侥幸心理,不确定的又说道:“那么,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呢……”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带着轻挑,不急不缓的说在男子耳边,话一出口,只觉一阵小风刮过,然后一个清脆的耳光“啪”的打在了她脸上。有了这个耳光,张宿雨终于确信了,这个男人的清白是毁在自己手上的,而他肚子里的孩子,正是自己的种。 张宿雨叹了口气,虽然很高兴找到了那晚和她春风一度的人,但是,眼下这种情节却是不让人乐意预见的。才刚刚适应了这个女尊世界的生活,没想到,还没让她喘过气,就直接让她晋升当妈妈了。 既然做了这么缺德的事情,那就要对人家负起责任。在这个女子为尊的国度,男子的清白如果没了的话,下场是非常凄惨的,更何况是未婚先孕,那简直是世理不容。而张宿雨更加怜惜这个男子在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来的,好比中国古代守贞带操的女子被人玷污了,那简直是生不如死的感觉。 张宿雨伸出手臂,不松不紧的搂住抽泣不止的男子,郑重的在其耳边发誓道:“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11、言誓情初露 第十一章言誓情初露 晏乐从医馆东厢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只穿着内衫,头发湿漉漉的女子聚精会神的听着大夫讲解关于怀孕期间男子应该注意的事项,大夫若说的不仔细,那女子便会拉着大夫打破沙锅问到底。这本是男儿家都隐晦的羞于提起的事情,女子却神情严肃,十分谨慎的细心盘问,好比做学问一样慎重。 这个女子真正的很爱她夫郎呢,这么羞人的事情哪有妻主会去做呢,至少在晏乐的印象中是没有的,而眼前这个女子不但敢问敢说,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生怕以后的生活里一个不小心她的夫郎就会怎么怎么的了。 “人禀气血以生,胎赖气血以养,太逸则气滞,太劳则气衰。若劳逸失宜,举止无常,攀高负重,其胎心坠,易致难产;故而受胎之后,适当活动,使气流通,白脉和畅,则百无难产。”大夫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大通,心想今天竟然能给恶霸说教,而恶霸还十分乖巧的虚心聆听,这让她受宠若惊又忐忑不安,虽然高兴恶霸没有找她医馆的麻烦,但是,和恶霸一直这么说话也让她提心吊胆,害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出祸事。 大夫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于是就咬文嚼字,卖弄辞藻的说了一通稍微晦涩的文言文,意图打消恶霸的继续纠缠,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全西临郡都知道的这个不学无术的恶霸居然是一副我听得懂,而且还露出我已经记住的样子。 谁来告诉她这厮为什么能听懂……而且不但听懂了,还能提出问题!!! “滋血养气当然无可厚非,不过你只是很模糊的说不能贪图安逸,也不能过于劳累,那这之间的界限又是什么呢。对了,他肯定是不会被劳累到了,你且说说不能贪图安逸到什么程度,平日里活动筋骨又该注意哪些?”张宿雨同学别的优点可以不提,但在好学这一点上,那可是无几人可及得上的,尤其今天这事儿是关乎于自身的重大问题。 大夫摸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手脚局促,暗自悔恨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对这恶霸惧怕的心理阴影又加重了一层,但碍于恶霸的淫威,只好哭丧着脸说道:“孕期不宜每日一味的嗜睡贪吃,亦忌讳长时懒卧在榻,这位公子自然是富贵之人,没了那般劳作辛苦,闲来无事赏花听曲,逛逛花园苗圃便可。不过等到胎儿成形,坠腹而阻行,累及筋骨及血脉流畅,须得令人推拿按摩,以顺筋穴。” 张宿雨点头,确实和现代社会听来的那些注意事项差不多。不过,既然这是女尊世界,而且男生子,那必然和前世社会的女生子有所差异,还是再问清楚些的比较好。再者,处于高度文明的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女人怀个孕还得每个星期或者每个月朝医院里跑,可见生孩子确实是不容忽视的大事。而这个还处在农耕时代的封建社会,医疗水平那可不是差了一两截,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于是张宿雨不屈不挠的再次发问:“那在这孕期之内,每个阶段都要注意些什么呢?比如饮食啊,生活环境啊,还有,那个,那个,我夫……郎,需不需要做些什么引产的准备呢?” 大夫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宿雨,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这还是那个连书都没读过几天的西临郡第一恶霸么,天啊!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连些男儿家都羞于问的问题,她居然能一下子问到点子上。以前没听说过张家给这位恶霸娶过亲啊,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张宿雨看着呆成木头的大夫,只道是自己问的问题太过繁琐了,估计在这女尊社会女人问这类问题的太少了,直接把这大夫给吓住了。张宿雨伸出手在大夫面前晃了晃,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当妈妈还真不容易。 床榻之上的陈犹眠简直羞得无地自容。这个女人到底在做什么啊,这种问题都敢问!私底下叫小厮来做就行了嘛,她不但亲自问了,还把大夫跟盘问犯人一样刨根问底,简直丢脸丢到家了!还有,她居然敢说自己是她夫郎!这个女人脸皮怎么那么厚,毁了自己清白不说,还捉了尚姨,现在又强迫自己回去当她的夫郎,他才不要做这个坏女人的夫郎,哪怕死他也不干! 陈犹眠同学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气愤,直接掀了被子坐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道:“谁说我要这个孩子了,谁说我是你夫郎了,你这个下作的女人,休想我嫁给你,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你的。”说完就翻身下了地,想要冲出医馆。 张宿雨头疼的扯了下嘴角,心道不但妈妈不好当,这个便宜老婆也是不好做的。摆了个手势,四个金牌保镖人高马大的在医馆门口一字排开,刚好把小门给堵了个严实,陈犹眠气得泪水又流了下来。张宿雨轻飘飘的来了句:“安先生现在还在寒舍养病呢……” 陈犹眠一听,眼眶又红了一些,泪水更是哗哗的往外飙,一咬牙,冲到张宿雨面前“啪啪”的甩了两个耳光。张宿雨并不觉得疼,因为面前这位美人身体实在虚弱得走路都成问题,反而他自己用尽力气甩了自己两耳光,手应该很疼吧。 陈犹眠看着张宿雨不痛不痒的样子,更是气得快窒息了,只觉得头晕得厉害,昏天暗地的。张宿雨拉过陈犹眠的手,温柔的握在手中,道:“你要打我也不该用自己手打嘛,拿个东西替着打才是嘛,看吧,把自己手打疼了吧,诶……”说完向他走近了些,然后把人搂在了怀里,力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巧陈犹眠挣脱不掉。 陈犹眠听到她这话倒了是愣了一下,但想到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尤其是现在自己被她搂在怀里轻薄,更是恼羞成怒,破口骂道:“拿开你肮脏的手,不要碰我!” 张宿雨将人抱得紧了些,头靠在对方肩上,语气温和轻柔:“好了,好了,别气了,身子是自己的,气坏了可没人赔得起。你要是想打我啊,咱回了家我让你慢慢打,你想怎么打都成,我绝不还手。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陈犹眠见挣脱不开,也没力气挣开,虽有不甘,也只得认命的让她搂着,心中酸楚,默默流泪。 张宿雨见他不答话,接着安慰道:“怀孕是大事,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要是打掉孩子对你身子有影响,那可是会留下病根,一辈子也医不好的。咱们先把怀孕的事问清楚了再说。我刚才说了的,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真的,请相信我,这句话我绝对不会对第二个人说。” 陈犹眠懒得听她胡言乱语,再加上自己晕得厉害,又陷入了昏迷。 张宿雨搂着陈犹眠坐到小榻之上,将其放到自己腿上,然后把脑袋靠在自己颈窝之处,安稳好了才对大夫说道:“大夫,你把要注意的事项都写到纸上,我怕以后忘记了。” 大夫仍旧处在神游之中,直愣愣的看着张宿雨不知所云。刚才,刚才那个小子打了恶霸的是吧,天啊!恶霸不但没还手还用甜言蜜语安慰人家,以前可没听说恶霸为哪家红颜做过这么忍气吞声的事情,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张宿雨皱眉,看了一眼怀中之人,觉得赶紧把人送回家静养才行,有些不耐烦的对大夫说道:“我说你别发呆了,赶紧给我写单子。” 大夫恍然惊梦,冷汗流得跟瀑布似的,她刚才做什么了,居然敢在恶霸面前发呆,还直愣愣的看着人家,简直,简直是嫌自己命短了是不。大夫慌慌张张的跪下,结结巴巴的说道:“小人,小人,小……人,不是故意无视张小姐的问话的,小人……小人只是在想方子,只是在想方子,请张小姐饶了小的这一回,请……” 张宿雨翻着白眼,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自己有这么可怕吗?干脆的打断这些无营养的对话,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得了,得了,站起来吧,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赶紧写单子,我还要早点赶回家呢,快点。” 大夫摸摸头上了冷汗,叫了药童磨墨铺纸,坐在案几上哆哆嗦嗦的写了几笔,字不成字,墨点滴的到处都是。张宿雨这回还真有些火大了,这大夫咋跟个小白兔似的,心里承受能力这么小,见着自己跟见了大灰狼似的,连字都写不出来了。 正当她要发火的时候,一个男子撩起医馆侧墙门的布帘子走了过来,声音清脆的说道:“姑娘就别为难这位大夫了,她年岁大了,难免有的时候手脚不方便。你让她给你写单子,还不如让她给你几本医书。医书可比她写的详细多了。” 张宿雨一听觉得还真是道理,与其让大夫写,还不如看医书,以她现在这个状态难免写错写漏。赞赏的朝那名男子点了个头,便让大夫拿了几本关于男子怀孕期间该注意哪些事项的医书。 12、落花问流水 第十二章落花问流水 马车在西浣路上缓缓穿行,张宿雨这是第一次坐马车,如若平时,她自会觉得新鲜稀奇,然后将这马车前后结构给研究一遍。但今日……张宿雨看着小榻之上,靠着马车车壁,随着马车行驶而摇摇晃晃的男子,心中惆怅迷茫。 这个就是以后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吗?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配自己完全是,完全是……完全是自己配不上人家啊,这般剔透的人儿,那该是多么华贵尊容的富埒王侯才养得出来的呢!张府虽是地方首屈一指的富豪人家,但和眼前这位的身份差距……张宿雨摇摇头,只觉得人生颇为无奈,也太过滑稽。 一个感情空白了二十五年的老处女,突然之间不但失了身,还即将变成母亲,而孩子的爹还被自己强来的。张宿雨自嘲的苦笑,今后的路看来要走得很艰辛啊…… 出于对眼前男子的责任,她此生必定会好好待他。要说张宿雨这人是极有耐心的,既然决定和他过日子,那么,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她都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就好比她刚才的诺言: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即使俩人最终无情份,她这辈子也定不会负他。 马车磕磕绊绊晃动得厉害,陈犹眠只觉胸口气闷得慌,喉咙如同被卡住了般,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更是泛着青色,秀眉紧皱,菱唇紧抿,全身冰冷。 张宿雨见状便将人揽在了怀里,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犹眠闻见张宿雨在耳边的声音,心中更是气血翻腾,烦绪万千,呼吸又急促了几分,眉头更是深深的锁了起来。心道要是就这样死去好了,反正已是不洁之人,又怀了孽种,与其被她捉回去羞辱玩弄,还不如直接死掉,免得污了陈家的门风。 张宿雨见怀中之人没有开口,心中焦急,便将人反搂在怀里,用右手不住的在其背上顺气抚摸,并催促着车妇快速往家里赶。 西浣街是西临郡有名的繁华热闹之地,往东再过三个街口,便是气派富丽的张府了。张宿雨对西浣街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那群狐朋狗友把她三架五绑到处招摇惹事的记忆里,故而如今再次路过这人踵相接,绮绣争妍的花花大道时,总有一种说不清的逃避心理。 马车刚驶过醉红楼门前,突闻车妇长长的“吁”声,马车惯性的朝前再滑动了一丈远,便停了下来。 张宿雨拧眉,抚摸怀中人背部的手顿了顿,烦忧的想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那群不安分的狐朋狗友来堵她了,不然这个西临郡还有谁敢拦张宿雨的马车。前几次自己一个人都疲于应付,何况这次还带着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个十分厌恶她的病人。 果不其然,当张宿雨撩开布帘,便看见一群衣冠鲜亮,风流自诩的富家女子齐齐围在马车前面。 众位女子见今日终于逮到了张宿雨,都嘻嘻笑开,很是得意,瞅着张宿雨的眼神充满了促狭和揶揄。只是待众人看清马车中下来的女子后,都不禁呆住了。 这难道是西临郡最新的时尚潮流趋势么,真,真是,别有一番艳治风流的味道啊,啧啧……西临第一霸果然名副其实,连装扮都这么有个性,简直是整个西临郡的郡形象代言人啊。连女人见了都忍不住丢人的“咕噜”一声咽口水,真,真,真是太诱人了嘛~~~~ 由于先前被陈犹眠泼了一盆水,张宿雨只好将长发披散,那件张氏正君强行穿上的拉风的大红大绿的袍子已经褪去,只留了里面的内衫,由于内衫过于宽松,且在胸侧才有结绳,张宿雨便用腰带将其高高束于胸下,内衫变长裙,腰身紧裹,逶迤在地,使整个人看上去更为纤细修长,身姿潇洒,白衣胜雪。加之内衫下部被紧紧束住,上面则宽松不少,领襟大大敞开,圆润的肩头隐隐可见,胸前白肌一片,勾人遐想。 看着这幅风光景色,那位张宿雨还魂来后拉着她回张府的女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宿,宿雨,你这个,这个……” 张宿雨连忙打断她的叨絮,稍有不悦,道:“我有急事要赶回家,还请各位朋友今日放我一回,他日定当设宴请客谢罪。”说完便又要折回马车之中。 女子见人要走,哪里肯允,连忙上前拉住道:“放你一回?!我们都放过你几回了!天天躲在家里干嘛,那件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了,以免浪费了这花花世界。走,走,大家一起去乐呵乐呵。” 张宿雨反拧胳膊,将手抽回,神色严肃:“今日真的不行,这事攸关人命,要玩乐还是改日吧。” 眼见张宿雨要上马车,那女子直接将人拦住,然后朝围观的几个女子使了个眼色,几个女子心领神会,迅速将马车拉走,张宿雨推了女子一把,急着要冲过去,那女子便把她拦腰一抱,不让她走,顺着张宿雨的话调侃道:“什么攸关人命,你逗我玩呢,你张大小姐啥时候在乎人命了。你今天可别想再逃走。” 张宿雨无奈,只得朝身边的金牌保镖喝了一句:“还不快帮忙!”四个跟班见主子发怒,不敢有违,立马把挂在张宿雨身上的女子给扒了下来。 张宿雨冲到马车边上,一把拿过缰绳,疾言厉色道:“还真当我逗你们玩呢,我夫郎动了胎气,现在需要回去静养,你们最好给我注意点,要是出个什么事,你们有几个脑袋赔得起!” 这番话一出口,好比一道惊雷,周围的几人全都震住不动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宿雨,犹如看怪物一样惊悚恐怖。张宿雨懒得跟她们废话,脚一抬便跃上了马车。 那女子怎可在这种情况下放过张宿雨,三步并两步来到马车边上,将张宿雨使劲拽住,大喊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夫郎?!夫郎!你夫郎?你啥时候有夫郎来着,你亲都没成好不,还有,还有,你什么时候有了孩子的?” 张宿雨叹口气,这人怎么跟牛皮糖一样烦人,但心中知道如若不回答,便会被她缠得更厉害,只好耐着性子说道:“木三千,你先放手,别老是拉着我。这亲嘛,就快结了,孩子嘛,也已经有了,至于是怎么回事,等我把人安顿好了再跟你说好么?” 被唤作木三千的女子眼珠子一转,嘻嘻问道:“他在马车上面?” 张宿雨点头,但手挡在马车小门弦上,意思很明显,不想给人看。木三千瞪大了眼睛,愣是没明白平日里跟她穿一条裤子的张宿雨张大小姐今天怎么连个男人都不给她看,真是太小气了。 张宿雨才不管那么多,对车妇道:“驾车。” 木三千见人又要溜走,便喊道:“宿雨,宿雨,你说你要成亲了,那锦绣怎么办呢,人家一个多月没见到你,日盼夜盼的,都憔悴成啥了,你不去看看?” 张宿雨挑眉,锦绣是谁?木三千见张宿雨终于正眼看她了,笑着说道:“都到醉红楼门口了,上去看看人家呗……” 张宿雨抬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绣门画阁,正是挂着大大牌子,写着“醉红楼”三个字的青楼场所。张宿雨淡漠的瞅了一眼,便又跟车妇催促道:“驾车。” 车妇正要扬鞭策马,一个身着淡青色锦缎衫子的男子出现在面前,哀怨的唤了声:“宿雨……” 13、萧郎是路人 第十三章萧郎是路人 张宿雨一个转身,朝来人看去,只是一瞬,便垂下眼帘,道:“有事?” 男子清俊的脸上有一丝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马车上直直站立的女子,身姿高傲,即使是微微低头垂眼,也透着独立孤高的气势,已完全不再是那个他熟悉的霸道戾气,眼梢轻挑,略带风流艳色的张家大小姐了,这个人,连看一眼自己都显得吝啬。 “我……”锦绣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日盼夜盼的想要见到这个人,可当她真的站在眼前的时候,却哽咽在喉,吐不出一个字。混迹在青楼七八年载,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练就得如同呼吸空气般,可心中还是笃定即便今天会自伤脸皮,徒成笑柄,他也想问问她,心中可还有他…… “众位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今日我确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张宿雨冷漠的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弯身又要进入马车之内。 锦绣心惊,这个曾经和自己嬉戏欢好的女子如何变得冷漠如斯。心中辗转千回,拈词掐句想出的讨好的话语,顿时凛若冰霜,封结至深,生怕说出口就会招来不快和厌恶,只能患得患失,忐忑幽怨的看着那个人,深切的,贪图着哪怕只是回头看他一眼。 木三千焦急的看了看锦绣,见他只是伤色的看着即将转身而去的张宿雨,恨恨的叹了口气,便又上前大力拉住张宿雨:“等一下……”岂料张宿雨一个没站稳,在木板的弦上一滑,直接后仰倒地。木三千只见一个白影突然遮住了头顶的阳光,瞬间倾盖下来,屁股和脑袋一阵剧痛,她便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见张宿雨压在她身上,正怒目切齿的瞪着自己。木三千怯怯的瞟了张宿雨两眼,“嘿嘿”干笑两声,张口要说两句好话却在看见面前的大好风景后,脸上腾的一红,连忙转头看向别处。 “宿雨……你,没事吧……”锦绣向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关心的询问起来,但是想起张宿雨冷漠的眼神,又打住脚步。 张宿雨仰头转而看向锦绣,只是那微微的一仰,眼眸轻巧流转,漾出琉璃色,长发如墨在白衣上晕开,衣襟滑落,肩头圆润晶莹,酥胸半露,低浅起伏,发丝与雪肌相衬相缠,妖冶到极致,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偏生的她还一脸风轻云淡,冰清水冷,更是让人觉得温香艳玉,娇姿媚态,撩人心魄,欲将压倒,为所欲为。 锦绣别过脸,只觉脸上烧得厉害,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泛酸,这样的张宿雨哪怕是在床笫之间也是没有见过,此般的妖娆姿态让他心动难持,念想何日再鸳梦一度,可转而想着女子淡眼冷面的摸样,心中又惶恐不安。 张宿雨见众人在看她之时都转脸避开,疑惑的便低头看了看,纳闷想到,没什么啊。想她在前世很多时候因为工作关系,更暴露的衣服都穿过,露这么一点点简直是小case。不过想到现在大家都不敢看她,便欣喜这古代的封建礼教还真是帮了她的忙,反正她张宿雨在这西临郡已经没什么名声可言了,上回都裸-体被人围观了,这回露个肩膀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个事,干脆就趁着这身让人不敢直视的装扮赶紧逃走,免得耽搁久了车中之人出个什么意外。 张宿雨一个翻身站起,再次回到马车之中,惊见四五个女子已经站在里面说说笑笑了。张宿雨怒火中烧,本来这个便宜老公就够恨自己的了,现在好了,这群狐朋狗友的出现,定会让自己的形象在他心中降到不能再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祸不单行啊! “我说,请你们先出去。”张宿雨压住心中的怒火,横眉冷目。 “宿雨,宿雨,这真的是你夫郎吗,真的吗?长得跟画里的一样,你从哪里找来的,什么时候也给姐妹们找几个享享艳福。”一女子垂涎的看着小榻之上怨愤狼狈的陈犹眠,两眼放光的拉着张宿雨问道。 “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请你们出去!”张宿雨赫然大喝,疾步走到陈犹眠身边将人护在身后,担忧的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男子,心中更是积怒难平。这都是群什么物种的纨绔子弟啊,不懂得看人脸色么,没见到车上之人现在需要看病休养么,竟然敢为了贪图美色而将人的生命健康置于不顾,真是太过嚣张放肆了。 “宿雨,宿雨,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的男人,让你连锦绣都不要了……”木三千扯着嗓门也跟着上了马车,进了车中又推搡开挡着去路的几名女子,吼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够了,滚出去!”张宿雨切齿痛恨这几人怎么这般厚颜无耻,不得不厉声呵斥。 木三千跟没听见似的,接着往里面钻,嬉皮笑脸的站到了张宿雨面前,将张宿雨又是拦腰一抱,挪到了边上,如此一般,成功的将小榻之上的陈犹眠给看了个仔细。 陈犹眠咬唇流泪的看着在他身上目光淫邪流连的几个女人,羞愤欲死。张宿雨看着陈犹眠伤心欲绝的神情,心中一痛,更是火冒三丈,奋力将木三千一推,怒不可遏的吼道:“滚出去!” 木三千被后面的几名女子手忙脚乱的接住,当下就愣住了。今天的张宿雨太过反常,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哪像今天这般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就是个男人嘛,有必要护得这么厉害吗?想到两个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吃一碗米饭过逍遥日子,甚至,男人也一起享用,何曾如今日对自己加以颜色。 木三千心中难受,对张宿雨这种为了一个男人而赤果果的背叛,简直就像一把刀子插在心里一样,让她痛得无以复加。木三千瞪着小榻上陈犹眠,红着眼睛问张宿雨:“这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的,你这么护着他,锦绣哪里比他差了,你为了他不但不要锦绣,还对我恶语相向,甚至还推了我一把,你说,你说,咱们这么多年情谊,就比不上一个男人么……” “我今天不想和你说这些,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他动了胎气,我要赶紧把他送回家,然后找大夫看病。如果被耽搁了出个什么意外,你拿什么来赔我!好了,不说了,请你们先出去,我要回家。”张宿雨努力压住火气,做出最后一份努力。 木三千自知还是有些理亏,但是想到刚刚张宿雨对她的态度,心又再度硬了起来,嘴中不依不饶的说道:“你就这么确信他怀的是你的孩子?哼,长成这副摸样,也不知是不是……” “闭嘴!”张宿雨额头青筋蹦起,语气冰冷问道:“我再说最后一遍,出不出去……” 木三千嘴巴一瘪,心知自己口无遮拦,言辞过火了,但是让她这么灰溜溜的出去,也面子上挂不住,好歹她在这西临郡也是趾高气扬的一方霸王。 “好!你们不出去,我出去总行了吧!”张宿雨怒火冲□□木三千狠厉的瞪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将陈犹眠抱起,温柔的紧靠在怀中,然后又换做阎王脸,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锦绣见着张宿雨终于下车,先是一喜,可再见她怀中还抱着一男子,心中揪痛,揉扯了几下衣袖,朝前走了几步,小心问道:“宿雨……怎么了……” 张宿雨冷眼扫了过去,吐出两个字:“让开。” 锦绣眼眶一红,目光哀怨幽深,情意流转,虽然心知现在的张宿雨不好惹,但爱情战胜了理智,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女子心中是否还有一个他,还记得一个叫锦绣的对她朝思暮想的男子。那种靠着信物害遍相思的苦楚,他再也承受不起了,鼓起勇气,锦绣开口:“宿雨,你……你真的……你,对我……” “你看,我的双手只抱得起一个人,我的怀里也只容得下一个人,所以,我的心中也只装得下一个人,所以,让开!”张宿雨将怀中男子紧紧往胸口一览,瞧也不再瞧锦绣一眼,便擦身绕开,快速朝张府跑去。 锦绣看着女子毫不留情,瞬间消失在人群中是身影,呼吸一滞,跌坐在地…… 14、何处总关情 第十四章何处总关情 等陈犹眠醒来,已是玄月西斜。将近五更天的夜里,寂静得悄无人息,只剩虫鸣。 暖帐绸被,软枕馨香。 陈犹眠有些恍然,这种感觉似乎又回到了郡王府,回到了锦衣玉食,奢华富贵的世家生活。仿佛这近半年的流浪生活如同噩梦一般不曾有过,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京都小公子,天真的等着待嫁的那个她来迎娶自己。 只是,在转头的那一刻,床头边上,半躺在藤椅里拿着一卷书札沉睡的女子,让他的脸在瞬间惨白。原来……原来,现实往往是血淋淋的残酷。陈犹眠撑起右肘,吃力的起身,突然觉得右手手腕一紧,只觉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才见是根青莲色的结绳。绳子的另一头从锦被里延伸出去,直达藤椅中女子垂下的长袖中。 “醒了?”张宿雨感到手腕被扯动,本是浅眠,便睁开了眼,见床上之人已醒,出言问道。 “……”陈犹眠见她为了照顾自己,连这法子都想出来了,便也没有恶语相向,只是沉默不快的瞥了她一眼。 张宿雨打了个哈欠,起身站到床边,想要将陈犹眠扶身做起。但陈犹眠见她一靠近,便惶恐警惕的抓紧被子,往床里缩去。张宿雨叹气失笑道:“呵呵……别躲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是单纯的想把你扶着坐起来,好方便吃饭填肚子。” 陈犹眠仍旧没有半分相信的样子,抓着被子的手依旧牢牢的攥成拳头,皱眉瞪着张宿雨:“我自己可以……” 张宿雨垂下手,很快妥协道:“好吧,我不碰你,你先起来,我去给你端饭。”说着将手中的绳结从手腕处解开,然后一个转身朝屋内的书案方向走去。 陈犹眠咬牙撑起虚弱的身子,靠在床栏上,一边看着弯身到书案底下的女人,一边微微的喘着气。只见张宿雨端着一张约四尺长,十来寸高的小案几来到床边,然后将小案几放到床上,刚好架在陈犹眠的双腿之上,就好比在人前放了一张轻巧方便的小桌子。 “你先坐会,我出去给你端热水洗脸漱口,然后再拿饭菜过来。”张宿雨对陈犹眠笑笑,就开门出去了。 陈犹眠将锦被放低些,再将双手从被中拿了出来。那根青莲色的绳结也跟着钻了出来。陈犹眠想着她竟然为了察觉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就在俩人手腕处缠上绳结,不由得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垂目看着精致小巧,带着繁复花式的绳结,陈犹眠眨了眨眼,觉得自己虽然身为皇族贵胄之家,却从未见过这种绳结,顿时觉得十分稀奇。捞在手中仔细看了几遍,仍旧看不出这绳结到底是怎么编制而成的。想他在京都也是享誉满城的心灵手巧,如今却连一根简单的绳结都对付不了,看来,他确实没资格再被称作大商京都的小公子了。 苦涩的笑了笑,颓然的将绳结一扔,陈犹眠回想起下午被一路抱进张府的情景,脸上一红。记忆之初要回到恶女人为了他决然的拒绝了那个叫锦绣的男子,他在恶女人与男子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清楚的看见了男子脸上的深情和绝望,那样一句话,在不同的人身上,却是两种极端的感受。 陈犹眠虽然对张宿雨恨之入骨,但也不可否认在听见那句话的时候,心中也有过震撼和心滞。 “你看,我的双手只抱得起一个人,我的怀里也只容得下一个人,所以,我的心中也只装得下一个人,所以,让开!” 想起当时她的语气是那么的自然顺畅,就如同从心里说出来的一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连“一个人”这样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过不现实的话语,在她口中却犹如金科玉律,撼动不得。这样的话,就连那个人都没曾跟他说过会今生只许他一个人。 陈犹眠兀自沉思,等到张宿雨将冒着热气的脸盆搁放到小案几上,才脸色尴尬的回过神来。刚才……刚才他是在想什么啊,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好呢……简直是,简直是……陈犹眠咬了咬唇,心中又酸了起来。 张宿雨拿着一张崭新的锦帕扔进盆里,打湿拧干后递到男子面前。陈犹眠幽怨气恼的瞪着张宿雨,没了接到手中。张宿雨低头一笑,真的是一个可爱的人呢,瞪得圆圆的湿漉漉的眼睛,粉嘟嘟的嘴,恼气的摸样真的是想让人伸手揉捏。如若不是他现在对自己芥蒂太深,她还真想取笑逗弄他一番。 陈犹眠见张宿雨促狭的低头笑了起来,只觉得更加怨愤恼怒,委屈的瘪着嘴恨恨的看着这个讨厌的女人。张宿雨抬头见他这副摸样,笑意加深,摊开锦帕直接就盖在了陈犹眠脸上,然后温柔的擦拭起来。陈犹眠偏头不让她擦,出声喝道:“拿开你的脏手!” 张宿雨笑出声来,用了两分力在陈犹眠脸颊上搓了搓,道:“自己就是花猫一个,还说人家手脏,也不害臊。” 陈犹眠脸上腾的一红,奋力用推开张宿雨在他脸上作怪的手,抢过锦帕,垂头看着水盆里的倒影,自行擦起脸来。但是烛光微弱,能不能看仔细,陈犹眠气恼的哼了一声,将锦帕扔进盆中。 张宿雨不知何时拿出一方铜镜,单手举到陈犹眠面前,轻声开口道:“喏。” 陈犹眠咬牙横了眼张宿雨,本是不想再擦脸的,但想到她刚刚说自己是“花猫”,愣是深深的刺激到了他对自己相貌的自信和骄傲。于是再次将锦帕捞起,对着铜镜擦起脸来。 待陈犹眠洗得差不多了,张宿雨才慢悠悠的将铜镜拿开,端着水盆走到门口,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为悦己者容……” 陈犹眠一呆,瞬即想到她是在占自己便宜,顿时恨得牙痒痒,对着早已没了人影的门口啐道:“坏女人!!” …… 当张宿雨端着饭菜进来后,便看见陈犹眠冷冰冰的脸。她不以为意,将饭菜一一摆放在小案几上,轻言细语的说道:“吃吧,刚热好的。” 陈犹眠瞅了一眼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菜肴,忍住胃部的抽搐,暗暗发誓绝对不能被这个坏女人摆布,干脆绝食饿死算了。于是,傲娇的陈犹眠同学偏过头,很有骨气的装雕塑。 张宿雨似乎猜到了陈同学的想法,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吃了我明天就带你去看安先生。” 果真陈犹眠在听到“安先生”三个字的时候迅速的转回了头,期待的看着张宿雨。张宿雨摸摸鼻子,眉梢一挑,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眼睛看着小案几上的饭菜,略带痞气的说道:“那还不赶紧吃饭,要是不吃就永远别想见到安先生。” 陈犹眠委屈的拿着筷子,顿时觉得满桌的菜肴都没了味道,一想到尚姨被恶女人囚禁在手中,不知道有没有被伤着,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张宿雨看着陈犹眠变来变去的表情,好笑的拍了下他的额头,道:“赶紧吃了吧,刚才唬你的,安先生就在隔壁院子里养病,你明早上就能见到她。她现在吃得好,睡得好,天天还有人伺候她,活得不知道有多滋润呢。你就别担心了,赶紧吃饭才是对的。难道你想我明天抬着你去看她吗?” 陈犹眠鼻子一塞,眼眶立马就红了,手中筷子直接朝张宿雨一摔,骂道:“不吃了,不吃了。你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毁我清白不说,还让我怀上了孩子,现在,你还把娘亲囚困在起来要挟我,你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你这个恶女人,你不得好死!” 张宿雨翻翻白眼,这男人怎么一会风一会雨的,真是太让人难以捉摸了。什么好话都说遍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呢。叹气……自己惹的债自己偿,既然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让她做了,那么,就这么一直和他耗到底吧,看他到底能翻起个什么浪。 “我没有威胁你,安先生也没有被我囚禁,明天早上你见了她就知道了,我绝对没有骗你。好了,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了。”张宿雨将掉在床铺上的筷子拾起,从新塞到陈犹眠手中,劝道:“别发脾气了,等你吃完了,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成,来,先吃饭。” 陈犹眠将筷子往小案几上狠狠一跺,挑刺道:“就这么急着叫我吃饭,谁知道有没有毒,我就不吃。” 张宿雨脸上一凛,突然伸手往小案几上用力一拍,怒道:“你不吃算了。”然后双手互相撩起袖子,露出胳膊,然后迅速爬到床上,脸对脸的看着惊吓得脸色发白的陈犹眠道:“你不吃我儿子还要吃呢,现在我来喂我儿子吃饭。”说着夺过陈犹眠手中的木筷,随便在盘子里夹了一簇菜,凑到陈犹眠嘴边,道:“吃下去,你要是敢饿着肚子里的儿子,我要你后果自负。” 陈犹眠哼了一声又偏头不理,还儿子呢,鬼才会给你生儿子。张宿雨掰过他的脑袋,直接用手捏着下巴,大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抬下颚,见他嘴张开,迅速将菜塞了进去。陈犹眠嘴里股得满满的,对于张宿雨这种厚脸皮的方式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但怎么也不想被她压制住,故而又要把嘴里的菜给吐出来,张宿雨见他想要吐出来,迅速用嘴给堵上。 张宿雨伸出舌头抵住陈犹眠要将菜吐出来的欲图,陈犹眠又不甘心的要将张宿雨的舌头的挤出去,于是,事态的最终结果是,菜在不知不觉中不知被吃到谁了的肚子里,而俩人的舌头却相互缠在了一起。 15、历久愈弥新 第十五章历久愈弥新 张宿雨同学很奸诈。 当两人交吻的唇瓣离开时,张宿雨看着陈犹眠迷蒙的双眼,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和不安,故作淡定,佯怒嚣张的说道:“都亲自把菜夹进你嘴里了,你却全部塞到了我的嘴里,真是太不像话了!” 陈犹眠同学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被吃了嫩豆腐,就已被张宿雨同学的呵斥给牵着鼻子走了,听到张宿雨同学这种倒打一耙的无赖话,顿时觉得委屈得要命,本就雾蒙蒙的眼眸现在就跟盈满了水般,随时都会溢出来。 张宿雨见这阵势,也没敢多加为难,本来自己占了人家便宜还反过来凶人家,心里倒也虚得很,连忙好言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了。”说着下了床,规规矩矩的站在床边,然后再将筷子递到陈犹眠面前,道:“虽说身体是你的,你若不珍惜,就让我来珍惜吧,不仅仅是为了孩子,更重要的是你这个人……”张宿雨从不知自己也会说这种矫情的话,而且还很顺溜的就说出了口,好像自从和眼前这个男子相遇后,甜言蜜语什么的,就会很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如若不是知道这些话是自己说出口的,她还真以为这是在诱拐未成年美少年。 陈犹眠抬眼看着目光灼灼的张宿雨,诚挚认真,柔情温人,至爱至深。低头看着伸在面前的木筷,陈犹眠犹豫了,虽说和这个女人有着深仇大恨,俩人相处还不到一天,但是,无论怎么说,她的所言所行无不处处为自己着想。温柔的,无奈的,恳求的,宠溺的……这个女人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对男人这么有耐心的女子。 “好歹吃点东西吧,再不吃就凉了。那个……是不是菜不合你胃口啊,要不我重新做吧……”张宿雨说着就去收拾小案几上的碗碟,语气中没有丝毫不耐。 “……”陈犹眠对于张宿雨的好脾气还是存在着很大的疑问,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难道仅仅是为了责任和肚子里的孩子么,他自然不信张宿雨说的珍惜他的话,女人们讨好他的手段他见过不少,追逐他相貌的,垂涎他身份的,仰慕他才情的,可是,那些个女人里,却从未有过像这个女子一样,给他完全的纯粹的感觉。 但想到最后,陈犹眠仍然是恨张宿雨的,这种恨已经深深的扎在了心底,还带着毒液,噬血蚀骨。陈犹眠冷漠的看着忙碌的毫无怨言的张宿雨,心中嗤笑,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起自己!一个地方上的小户人家的女儿,要相貌没相貌,要学识没学识,要地位没地位,真正的,是种耻辱啊! 但转念想到,就是这个一丁点都配不上自己的女人毁了自己一生,陈犹眠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戳破手心的肉皮,疼痛的感觉,让他恨意加深。哪怕她对自己再好,她也是他的仇人,不共戴天。 勤劳善良的张宿雨同学并不知道陈犹眠同学正在恶毒的腹诽自己,但即便是知道,她怕也只能仰天叹气。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责任,张宿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照单全收,充分展现了她前世在小餐馆打工的顾客至上的服务态度和工作热情,把陈犹眠同学奉若贵宾。这样做,是在赎罪,是在补偿,或许,也是出于爱慕心理,这种源于一夜春情以及珠胎暗结的爱慕之意。 张宿雨想过,即使这个男子会一辈子怨恨自己,她也会陪他走完整个人生。只要她能做到的,只要他想要,只要这个世理能容,她便会义无反顾的去争取,去完成。其实,张宿雨是个倔强的人,从来不服输。 当张宿雨再次端了一份菜肴进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过半了。这顿饭差不多该算作是早饭了。 陈犹眠当然是极饿的,看着满桌子佳肴,早已忍不住开动了,不过面子上还是平静冷漠的。张宿雨哪能看不出他的故作镇定,心中暗笑他的小动作,表面上还是依旧很好的照顾着陈犹眠同学的情绪,也不点破,而是很配合的说道:“知道你呕我的气,也吃不下东西,但是,吃点算点,别让肚子空着,这样容易得胃病。” 陈犹眠瞥了她一眼,顺水推舟的接过碗筷,不吭声不吭气的细嚼慢咽起来。张宿雨满是疲惫的坐在一旁,时不时打上一两个哈欠,想她下午回来后,一直担心着陈犹眠的性命问题,又被张正君缠着盘问,实在烦躁得很,直到大夫说没事后,才松了口气。等到陈犹眠睡着,张宿雨听从大夫的话,怕他病情不稳定,整整守了一夜。 待陈犹眠醒来后,张宿雨又是端热水,又是做饭菜。遇到陈犹眠同学不配合,撒了一通气,张宿雨只得再次进了一次厨房,现在陈犹眠同学终于肯吃饭了,张宿雨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就盼着他吃完饭,然后好好睡一觉。 陈犹眠见着张宿雨哈欠连天,恶作剧的心理大加泛滥。本来吃饭就慢条斯理的他,愣是吃了大半个时辰才结束。张宿雨哪能不知道他这些花花肠子,也没说什么,任由他去了。 要说张宿雨为何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自然是为了在陈犹眠同学面前挣表现,消除仇恨,加深好感。实际上,谁都知道这是一种自虐的行为,可是我们的张宿雨同学是个有毅力,绝对不打无准备仗的人。 …… 陈犹眠见到祈尚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期间,他遇见了一个无比难缠的男人——张氏正君。 金鸡长鸣之后,张氏正君惊天一声巨响,“碰”的推开了张宿雨的屋子,气势恢宏的领着众干下人,派头十足的摆了一个当家正夫仪态万千的造型,华丽丽的站在门口。 张宿雨瞌睡被吓醒了一半,陈犹眠则是不知所措,愣愣的看着摆足架势的张氏正君。张宿雨额头冒冷汗,这位间歇性抽风的极品现在又要打什么主意。昨天下午把人抱回来就一直被缠着盘问,最后用着陈犹眠的病情才堵住了他的口,没想到,这才第二天早上,估计不到卯时过半吧,他居然就这么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了。 “我说……您……”张宿雨连忙迎身上前,想要用自己薄弱的能力抵挡张氏正君hp,mp满状态的攻击,显然……这是不可能滴! 只见我们的张正君细眉一扬,杏眼一瞪,右手举高潇洒的一招手,道:“把东西都给我搬进来,我要给我美人女婿添置最好的用度。” “诶……”张宿雨双手一举一拍,道:“停,停……停住,大清早的干嘛呢?” “嗤……小兔崽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好了,看着你照顾我美人女婿一整晚的份上,我先不和你计较。”张氏正君施舍般的朝张宿雨瞥了一眼,又鄙夷的说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滚出去了,不要耽搁了我和美人女婿培养感情。” 张宿雨真是很恼火这位便宜老爹,来不来都对她一凶二恶的,真怀疑这具身体是不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张宿雨用力瞪的回去,心想,谁怕谁啊! 张氏正君见张宿雨居然敢跟他唱对台戏,顿时觉得新鲜,嘴角露出一个算计的笑容,大摇大摆的走到张宿雨面前,挑衅的意味十足:“哟……吃了熊心豹胆了,敢跟我叫板了。哼哼……来人啊,把袖竹居给我打扫干净,咱家大小姐今个起就住到袖竹居了,别让她来打扰我美人女婿的休养。” “喂,我说……”张宿雨倒不是抗议不能和陈犹眠住在一起,只是很恼火张氏正君的任性插手,和故作主张。 “闭嘴。”张氏正君大喝一声,对身后的下人道:“还不赶快把人拉出去,哼,要是她不配合,就给我扔出去。” 当张氏正君雷厉风行的解决掉张宿雨,就笑容满面的来到床边,和蔼可亲的说道:“那兔崽子真是混帐,怎么能对一个男儿家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呢。不过,你别怕,以后有我罩着你,她要是敢对你不好,或者做出丁点对不起你的事情,只管告诉我,我直接把她的皮揭了。” 陈犹眠呆木头的看着张氏正君,这个男人也太霸道了吧,颐指气使的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当回事。女尊国的男子哪有像他这样的啊,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大户人家的正君,不但没有一点正君该有的样子,还比一个女子来的气势汹汹,嚣张蛮横。 张氏正君摸摸被震慑得像小白兔一样惹人怜的陈犹眠,很是炫耀的说道:“咱们男子啊,就该把自己的妻主紧紧撰在手心才好,叫她往东就往东,叫她往西她绝不敢往北。哼,雨儿这丫头就是缺个人来管教她,美人女婿啊,从今天起,爹爹我就亲自传授你我的独家绝技——御妻十八式!” 陈犹眠木愣着脑袋仰望着傲然挺立的张氏正君,只觉得此人突然间光芒四射,气势逼人。 16、挽弓当挽强 第十六章挽弓当挽强 张宿雨看着紧闭的房门,里面传出张氏正君兴奋异常的声音,万般无奈的摸摸鼻子,转身离开。 来到自己庭院旁边小苑,修葺一新的屋舍在清晨的静谧氛围中,透着柔和的美感。张宿雨推开房门,轻巧的步履在踏进门栏后变得沉重和拖沓。 祈尚现已醒来,这是常年养成的习惯,早起。虽然醒了,但她身体未好,依旧躺着。听见有脚步声,以为是前来伺候她的下人,偏头一看,才知是学生张宿雨。祈尚虽沉默的看着这个让她一直以来颇为喜欢的学生,脸上神情莫测。 张宿雨疲惫的脸上满是凝重和愧疚,但神色坚毅。深吸一口气,张宿雨挺直身子弯膝跪在床边,眼睛直视祈尚,傲然大气,丝毫没有一个下跪人的姿态:“安先生,学生来请罪了。” 祈尚心中千思万结,纷扰烦躁,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再偏头仰望横梁穿梭的屋顶,心情已不似昨晚那么激动和恼恨了。 陈犹眠的事情她已经知道,昨晚张岑来过。张岑不愧是独霸一方的首富,七窍玲珑,长袖善舞,能说会道。昨晚一席长谈,张岑循循善诱,挖好一个又一个陷阱让她往里面跳,利弊关系全部盘算给她看,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她都能扯出个所以然。她自知张岑是在设圈套,却还是毫无反抗的往里面钻,然后被张岑牢牢的拽在手心。 这其中最大的弱点就是祈尚不敢暴露身份,就是这一点就被张岑拿来做足了文章。在她口中,自己和陈犹眠孤儿寡母在外流浪太不安全,尤其是陈犹眠的容貌,很容易招来祸事。祈尚听到此处喷火的看着张岑,怒道:祸事已经出了,还是你宝贝女儿干的! 张岑接着对祈尚诱拐,诱拐的理由很让人无力和憋屈,那就是陈犹眠怀上孩子了。这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力。祈尚听了两行清泪流了下来,看着张岑的眼睛全是愤恨。张岑沉默了,她自知自己女儿做了什么事,在面对祈尚时,即便知道祈尚不是陈犹眠的母亲,不论张岑说多少好话,也占不住理,自己女儿强的可是当朝唯一的世子啊…… 不过,打空头支票和坑蒙拐骗是张岑同志最拿手的活。祈尚这头软软的小白羊在张岑眼中,那就是被宰的对象。不宰白不宰,何况这么肥。张岑悲天悯人的向祈尚同志道歉,说自己教子无方祸害一方,说张宿雨鬼迷心窍畜生不如,说无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然后又声泪俱下的表达了对祈尚母子的歉意和悔恨,尤其是陈犹眠,张岑同志觉得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觉得这么对不起一个人。她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能弥补张宿雨对陈犹眠的伤害。 泪眼汪汪的表演结束后,祈尚已经愣住了,她没想过这个精明能干,骄傲恃才,永远一副成竹在胸摸样的首富也会流露出这种表情。祈尚同志情绪稳定下来,开始仔细的听张岑同志的个人演讲。 大致内容如下:张岑同志指天发誓,张宿雨此生唯娶安民一人,安民永远是正君之位。如违此誓,天打雷劈,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张岑同志会让张宿雨同学考取功名的,然后光耀门楣,让安民同学做人人羡慕嫉妒的官家正君。再者,张宿雨娶了安民后,张家的财产划分一半给安民同学,成亲当天就划。 祈尚听到此处,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陈犹眠是她心头肉,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从来都把他护在手心里,看不得他吃丁点亏。就算是这次他任性闹脾气,离家出走,祈尚连训斥他的话都没说一句,撇开了公务,跟随他一起流落天涯。 咋闻陈犹眠遇上了这么个事,祈尚简直心如刀绞,恨不得把张家所有的人都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但是,张岑的话让她动摇了,在这个世界上,男子最幸福莫过于嫁一个如意妻主,万般对自己好。一个男子再好强些,也终究要找个好归宿,莫等红颜空老,寂寞白头。好比当年的林语卿,好比现今的帝后郑罚帽裙嗜サ拿煜碌牟澡祝嵌际茄芰艿睦印 京城的官家贵胄,纨绔子弟,都太过浮华和靠不住,那怕是陈犹眠心念念的那个人,都一再的让祈尚不安。她想要给陈犹眠最好的,让他这辈子都活的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只是,这种梦想简直太奢侈了……生在郡王之家,皇族之后,又是当朝右相的亲弟弟,陈犹眠的婚姻,岂能是自己做主的。 在张府混迹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祈尚对张岑和张氏正君的恩爱看在眼里,嫉妒羡慕在心里。祈尚自问不能对一个男子放任到这个份上,她是个受官家思想禁锢的人,对待家人和朋友,始终存着一份疏离,见到上司要恭谨,遇见下属和平头百姓要有一份官威。所以,她永远感受不到那一份寻常人家的温暖,肩上的责任总是让她活得过于沉闷和压抑。所以,遇见纯如稚子,毫无心机的陈犹眠,她会付出一切感情,只求他好,并让自己的心有一个温暖的归属。 可是张岑与张氏正君的相处模式完全打破了张岑的婚姻观。张氏正君的蛮横霸道,任性妄为在整个西临郡远近闻名,但是,却没人敢说张岑一句软骨或者惧夫的话,反而成了个被女人嫉妒,男人倾心的完美妻主。张岑的威名没有损失分毫,甚至在张氏正君的映衬下,愈加的让人对张岑存着一份惧意。 有这样的父母,自然也能出这样的女儿。祈尚和张宿雨的接触不过一个月,却也能相信张岑打的保票一定是真的。哪怕不凭张岑做的榜样,光看张宿雨,就能料定她会是那样一个人,那就是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就会一直走到底,绝不回头、放弃。张宿雨,是个讲信用有责任感的人。 如果……陈犹眠嫁给张宿雨……祈尚转头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学生,即使疲惫如斯,仍旧淡定从容。诚恳恭敬,却不可抗拒。 “你能给眠……民儿什么……”祈尚生出一种无助和空虚,她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就快变成人家的了,这种痛,就像是在心头剜了一块肉一样。 “学生不才,即已决心和他过一辈子,那他永远是我张宿雨的人,必当爱他,怜他,惜他,护他,信他,绝不负他。枕头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只待半江彻底枯。白日参晨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张宿雨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眼中澄澈纯粹,虔诚如信徒,坚定不移。 祈尚有些唏嘘,这首诗来得过于沉重了吧: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嘲笑的看着信口开河的张宿雨,她和犹眠才认识多久,这种喜欢,怕是只凭相貌吧。虽然她信得过张宿雨这个人,但是,谁又知道这份责任大于情感的婚姻能走多远。 “民儿只不过是个相貌出众的孩子,总有一天色衰而爱迟,你的这种情爱,又能持续多久……女子的爱,来得太浅薄了……”祈尚自己也是女人,自然更清楚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张宿雨的话有多讥诮。 “先生可知……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共白首,死当长相思……”张宿雨神色有些迷蒙,看着祈尚,视线飘远,顿句道:“同衾同穴,此生不离!” 祈尚刚张开的口一下子闭不住,微微有些颤抖,这等誓言真正的太过沉重,也太过浓烈。这个,就是要和犹眠共度一生的女子啊,遇到这样的人,真是一辈子的幸事。 同衾同穴,此生不离。她也多想有个人能与她执手白头。 “起来吧……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祈尚说不出别的话,陈犹眠的事情,她依旧做不了主。即使陈犹眠任性离家,失了清白,怀了孩子,可他仍然是大商王朝唯一的世子,是右相的亲弟弟。他未来的良人,又岂是张宿雨这种身份的人高攀得起的。 “……谢先生……”张宿雨起身,看了眼闭目皱眉的祈尚,心中开始不安定了。这条上天砸到她身上的情路,果然不好走。那么,这对母女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莫怨情字重,无爱一身轻。可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逃脱得了情之一字?爱过,才知情重……既然如此,安民,就让我们来尝试这份爱情吧。 夫妻本是缘,善缘孽缘,无缘不合; 子女皆是债,讨债还债,有债方来。 你看,你都带着缘和债一起来找我了,我又岂能轻易放你走…… 17、几时缘偏浅 第十七章几时缘偏浅 张宿雨理不清这种感情,是爱,还是责任?难道就这么赔上一辈子? 翻了翻手中的医术,张宿雨抬眼看着小火炉上闷的陶丕药罐,“咕咕”的水声,雾霭青岚的热气,还有浓郁的,让人脑袋发胀的药香。 她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陈犹眠的态度不是很好,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好。那天和祈尚谈过之后,他看自己的目光,好比噬血吞肉一样,那已经不是一般的恨了。 祈尚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又开始重操旧业,一面给张宿雨上课,一面当着甩手掌柜,一面躲着张氏正君。 张岑同志很忙,早出晚归,宵衣旰食。对女儿不冷不热,对女婿不理不管,对自家老公,却还是捧在手心里,每天都能在张府看见俩人腻歪肉麻的戏码。 张氏正君每天都到陈犹眠那里报到,传授着他所谓的御妻大法。陈犹眠对这位彪悍的,老是脸皮很厚自称是自己爹爹的男人有些畏惧。为了躲避他的摧残,陈犹眠只好木呆呆的装小白,小心翼翼的避开其强大的气场。 张氏正君并不气馁,换着花样调-教他的美人女婿。满肚子小九九的张氏正君怎么看不出来这小样是在跟自己装傻,不过,这并不重要,他有的是时间跟他耗,所谓有个成语叫——潜移默化。他就不信他拿不下这个从京城来的,小白兔一样的小公子。 …… 张宿雨推开房门,见陈犹眠正坐在藤椅上看书。 经过这几天的调养,陈犹眠因着长达半年在外奔波而虚弱的身子,渐渐有了起色。如玉的脸颊上点着淡淡的红晕,让人挪不开眼。现在的他安静的半躺在那里,是一副闲散惬意的摸样,美好的如墨轻勒,跃然于画。 只不过……咳咳,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陈犹眠看见来人,“啪”的一声合上书,闭眼把头朝内一偏,眼不见心不烦。 张宿雨端着药碗踱步到藤椅之前,轻声唤道:“该喝药了,这样你身子才好得快。” 陈犹眠不吭声,没动静。 张宿雨拈着勺子在药碗里轻轻搅动,有细细的水流之声,听得出药汁不甚浓稠。这药是一天比一天来得不那么难闻了,也不那么让人作呕。张宿雨舀了一勺,送到陈犹眠嘴边,道:“别闹脾气了,先喝药吧,今个的药应该没有苦味了,我可是不休不眠了三天才弄出来的。” 在喝药这件事情上,陈犹眠从来采取不配合态度,而且相当倨傲。张宿雨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自己亲手熬的药送一口进陈犹眠的嘴里。每次张宿雨劝他喝药,要么是一挥手打翻,要么泼她一身,情况严重的时候,直接不让她进门。 打翻了就打翻了吧,张宿雨一言不发的回去接着熬,手艺一天比一天精。反正张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她决定就这么跟他耗着了。 今天,这是多少碗了……一天三顿,张宿雨准时报到,每次都被打翻,然后过不了半个时辰又百折不挠的整装上阵,恭恭敬敬再送上一碗热腾腾的,然后再被打翻。这样算下来,抛开自己浪费的,该是有百来碗了吧。 张宿雨看着白瓷勺子里盛着的淡青色药汁,清冽的没有让人犯恶的颜色,也没有刺鼻的味道,反而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药香。这是她十来天的成果,连大夫都对她啧啧称赞,说是要收她做弟子,完全忘了此人乃地方第一霸。 陈犹眠虽然闭了眼,但不能把鼻子也塞上。勺子就放在他嘴边,一股子草药味直往他鼻子里穿,虽然没了前些日子那种让人昏头胀脑的气味,但也没能让人生出好感。不论从什么角度,他仍旧打心里厌恶一切和张宿雨有关的东西。 还记得那天他哭哭啼啼的对尚姨诉说了自己悲惨的遭遇,指望着这个一直待自己犹如亲娘的人能给自己一点安慰和帮助,可是,让他绝望的是,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安慰是有的,毕竟她是护了自己十来年的尚姨,哪里见得他吃丁点亏。可是,她口中隐隐透着的意思是,让他就这么跟了张宿雨,好好养身子,安安稳稳生孩子,幸福过一辈子,京都,就先别再回去了。等着张宿雨哪天考取了功名,再风风光光的回去认亲。 而,你心里的那个人,就此忘了吧。张宿雨不比她差,而且,她给不了的东西太多了,张宿雨却什么都可以给你。 那天祈尚跟他说了很多话,多得陈犹眠只能机械的流泪,完全忘了她说的是什么。自从她亲口说出自己和那个人从此再无瓜葛,没了任何关系,他就心痛得无以复加。虽然早早的知道是这个结局,心里也再也不敢奢求什么,但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再听在耳朵里,仍然让他心如刀绞。 只不过是一场任性的出行,此生就……与君别了…… 陈犹眠恍恍不知的过了几日,心如死寂,断烬成灰。甚至张宿雨将他搂入怀里都没想过去推开。尚姨的一句:你还是忘了她吧。至今还回响在耳边,可是,从小就爱恋上的人,那是说忘就能忘了的吗…… 越是这么想,陈犹眠对张宿雨的恨就更深一层,恨不得将其抽筋剥皮,挫骨扬灰。就是这个女人,毁了自己一生。这要是被京都那群世家公子知道,那该是多么讥讽和丢脸的事情。 京都最受宠的小公子,竟然被一个小户人家的女人给强了身子,甚至,还怀上了孩子。 这是一件多么能让人胡诌的笑资啊。 …… 张宿雨将陈犹眠小心的揽在怀里,在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就遭到了陈犹眠强烈的抵抗。 陈犹眠熟练的推了张宿雨一把,然后举手凌空一劈,听得张宿雨一声闷哼,却没有预料中的药碗打翻在地的声音。陈犹眠睁眼看着再次将自己搂在怀里的女人,心中升起强烈的厌恶感。 张宿雨早已将药碗放到了一旁的小凳子上,暗叹这次一定要将药喂进此人的嘴里:“先喝药吧,你喝了想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求你先喝药吧,你要是再不喝药,身子会受不了的。” “滚开……”陈犹眠声音哽咽,抱着自己的女人身上有着浓浓的药草的味道,有别于以前淡淡的体香。可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使尽一切手段让孩子流掉。所要,这药是怎么也不能喝的,他不要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这个孩子,完全是肮脏的。他每天做梦都想要把这个未知的小生命弄掉。可是张家的人看管的太严了,他无从下手。 “它可是你的儿子啊,你就这么舍得?”张宿雨低低笑了笑,可是笑意达不到心里,这其中,有的只是无奈。 “不要脸,这么脏的东西,我不要!”陈犹眠奋力挣开张宿雨的怀抱,怎奈今天这人似乎和自己杠上了,哪怕是用手肘撞到人体最疼痛的地方,她也丝毫没放手的意思。 “孩子是父母身上的一块肉,割舍下来那可是筋连着筋,血和着血的,连魂魄,都是牵引在一起的。子女是缘,有缘才来,那是多么难得的福分啊……”张宿雨轻喃,她也曾在年幼的时候痴想过自己的父母,每每的期盼,却都换成夜里无尽的泪水。 福利院的院长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张宿雨曾经问过,她是怎么来到福利院的,她心中一直都幻想着有一天能找回自己的父母,住进一个温暖的家,和学校里其它同学一样,在下雨天有人来接,在受到老师批评的时候,能被老师训斥:回家叫你家长来! 别的孩子听到这句话往往是担惊受怕的,可,只有张宿雨一个人是羡慕和嫉妒的。你们可真幸福啊,闯祸了还有爸爸妈妈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张宿雨扬着天真的脑袋扯着院长的衣角问:院长阿姨,宿雨是从哪里来的呢。 院长万年不变的脸上有些不耐,拉回了衣角,淡漠的说道:“政府送过来的。” 那时的张宿雨还不知道“政府”是什么东西,一直以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在她被父母抛弃后,还送她到了福利院,让她免遭饥寒,还让她有了上学的机会。 后来啊,张宿雨每想到此处,都忍不住大笑,然后一个人躲在角落一边哭,一边捶地大笑。 张宿雨暗中发誓过,这辈子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一定要给它所以的爱,让它享尽自己没得到过的父母的宠爱,哪怕是扭曲的溺爱,只要她的孩子想要,她都给,义无反顾,倾尽所有。 18、问君知不知 第十八章问君知不知 张宿雨紧紧的搂着陈犹眠,心脏收缩,微微颤抖。这个男子,怀了她的孩子呢,是她张宿雨的孩子……那是一个多么奇妙的存在。 即使孩子的父亲不爱她们母子,但是张宿雨还是满怀激情和期盼等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她多么渴望可以给一个孩子带来母爱,然后,让自己成为它的骄傲,成为它仰望的对象,喃喃的呢哝着,扭动着小身板叫自己“妈妈”,然后使劲扑在自己怀里,幸福得像个天使。 她张宿雨的孩子,应该得到这世上所有的爱! 其实,自己是个偏激的人呢……张宿雨喉咙有些干涩的说道:“我知道我欠你良多,那我用一辈子来偿还好么,孩子……是无辜的,它不脏,它是世界上最无价的宝贝呢,你会喜欢上它的。你想想看,它软软的小手牵着你叫你爹爹,遇到高兴的事情就会来找你撒娇,遇到伤心的事情回来找你倾诉,胖乎乎的小脸,嘟着嘴,摇晃着小胳膊小腿的往你怀里钻,把你当做这世上最信赖,最敬爱的人,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那是你自己的孩子啊……” “住口!”陈犹眠深吸一口气,双眼通红的看着张宿雨,脸上哪里半分期待,半分幸福的样子,分明是气到了极点:“你不要把你那些想法强加到我身上,我的幸福不是你和那个孩子,我的幸福早就被你毁了,连渣都不剩……你以为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你能给我带来的全都是痛苦和折磨!” “没有……那晚,那晚我真的是无心的,真的是无心的。我喝醉了,看见了你……”对于这段羞于启齿的话题,张宿雨低声略过,接着说道:“我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女人,既然做了,我就敢承担,虽然你的清白毁在了我手里,让你受尽了煎熬,但,我张宿雨绝对敢说,既然认定了你,那就要和你走一辈子,不管是你还是孩子,都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陈犹眠嗤笑一声,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甜言蜜语也亏她说得出来,什么敢承担,什么一辈子,什么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种毫无任何保证的空头支票,是个女人都会说,尤其是,见过自己相貌的女人。 “收起你那副恶心的嘴脸,骗人的话我不想听,尤其是你说的。”陈犹眠再次试着推开张宿雨,怎奈无论使什么手段都撼不动,不禁恼怒的吼道:“放开,你这个恶人!” “我可以发誓,此生绝不骗你。”张宿雨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恳求,手臂微微有些松开:“放开你可以,但你要保证喝药。好吗?” 陈犹眠不怒反笑,玩笑般的说道:“好啊,你先放开。” 张宿雨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流露的情绪莫测,只是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好!”如同誓言般,干脆郑重。 陈犹眠看着张宿雨平稳的端过药碗,放他面前,青绿色的药汁还散着热气。陈犹眠有那么一瞬间是想喝下这药汤的,毕竟,谁想受病痛的折磨呢。可是,一想到这个女人对自己做的事,伸出去的手就不禁颤抖,呵呵……肚子里的孽种,怎么能让它出现在这个世上。 陈犹眠的指尖在触到药碗的那一瞬间,正打算反手打翻药碗,不料张宿雨手腕一拧,迅速将药碗移开,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陈犹眠讶然,今天的张宿雨似乎有些不对劲。 张宿雨冷酷的一笑,目光冰冷,嘴角微微弯起一个角度,声音暗哑的说道:“你可真是说话不算话呢……” 陈犹眠不示弱的直视回去,语气也冷得掉冰渣:“那又如何,呵……” “或许是我近日来对你的态度太好了些,让你一而再再而三不拿我和孩子当回事,今天这药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张宿雨对于孩子的执着,连带着对陈犹眠也表现出了空前的耐心,不论他怎么闹,都沉默的照单全收。张宿雨想,要是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回事,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如果不来点强硬的手段,怕这家伙是不会屈服的。 陈犹眠还没见过张宿雨这么强势的一面,不觉地懵了一下,就这么一个片刻,只见张宿雨端着药碗一仰头灌了下去,然后对准自己的嘴覆了下来。 陈犹眠惊慌的后仰,却靠在了藤椅上,下意识的想要偏头,却立马就被一双手给紧紧扣住,不得动弹。温润的双唇带着药气分毫不差的吻住了自己的嘴,在慌乱之中,微微张开的嘴给了张宿雨很好的机会。 不算苦涩的药汁因为仰头的关系,很顺利的流了进来,陈犹眠想吐吐不出来,反而被张宿雨捏着下巴一阖,就反射性的吞了下去。 陈犹眠因着被张宿雨这么堵住了嘴,气息没换过来,加上药汁不断的往喉咙里灌,吞咽的速度赶不上喂药的速度,只觉得快要窒息了般,泪水不由自主的被逼了出来,整张脸也涨得通红。 药汁流干后,陈犹眠才有了点喘息的机会,只是唇舌之间互相纠缠滑腻的感觉让他倍觉怪异,陈犹眠愣愣的看着眉睫颤动,耳根发红的女子极尽细致的描绘自己唇角,有轻微的酥麻。 张宿雨半阖着眼睛,声音低哑,缓缓的犹如弦音,隐隐带着羞涩:“还有半碗……”说完迅速将剩下的半碗药汁倒入口中,接着在陈犹眠惊讶的目光中,再次重复了刚才强行灌药的行为。 这次,张宿雨没了刚才的强势果断,心中开始惴惴不安。这算是强吻吧……打着喂药的幌子,闭眼感受着药汁一口一口度过去的感觉,舌尖交相触碰,加上陈犹眠的不配合,时不时会缠绕在一起,柔软滑嫩的打转,让人心悸颤栗,从舌苔敏感的触觉,传达到全身。 陈犹眠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占了便宜,怒目瞪着专心喂药的女子,上下颚一合,狠狠咬了下去,只听到一声痛哼,然后有血的铁锈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张宿雨皱眉,但依旧没有退缩,继续一口一口的度药。右手稍微一用力,陈犹眠的下颚只得被掰开,任由药汁再次流进嘴里。 药汁流尽,张宿雨松开手,正准备退开,却被陈犹眠再次用力咬了一口。由于舌头已经收回,便咬到了下唇上。张宿雨只觉一阵刺痛,口中便又多出了咸咸的血腥味。 陈犹眠挑衅的看着张宿雨,带着腥红血液的红唇上挑,讥讽傲慢。张宿雨阴晴不定的看着这个自己几次三番讨好的男人,觉得有些事情过于可笑。她张宿雨到底欠谁了,非得这么作贱自己。 他只不过是怀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有一大半的责任不该由自己来承担。可是,就是在这种无法辩驳的情况下,所有的烂摊子一股脑的丢在了自己面前。 也许对他是有些爱意的,但是,在经过这么多日的努力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她确实腻了。张宿雨自嘲的笑笑,想着是继续强迫自己爱上这个男人,还是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脆弱的舌头和嘴唇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感,张宿雨猛的捏着陈犹眠的下巴,强势霸道的将人圈在藤椅中,再次仔细的将人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皮相确实很不错,只是这人…… 陈犹眠看着这样的张宿雨有些发悚,这种打量的眼神,就像是在估量值钱的货物一样,让他充满了危机感。试着扭动身子动一下,张宿雨却欺身上前,更加贴近了些。陈犹眠头皮发麻,喊道:“滚开……” 女尊国,一个男人再强大些,在女人面前,尤其是在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人面前,总是不由地发软。陈犹眠再傲慢任性,也终究是个被娇生惯养的贵族公子,掀不起大浪。而张宿雨,在撕掉了那层好脾气做的伪装后,这个人,便露出了让人发慌的本性。 张宿雨食指和中指轻轻捻着陈犹眠柔嫩小巧的下巴,看着陈犹眠想骂骂不出,想哭又忍着不哭的样子,像是突然想到了好玩的事情,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呵呵笑了两声,伸出舌尖轻轻蘸了下被咬破的唇瓣,“嘶”的吸了口气,调笑道:“牙尖嘴利得很喃……” 陈犹眠无用功的朝藤椅里挤了两下,只是徒劳,眼睛飘忽的看向别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摸样,好像自己是待宰的羔羊似的,心中不服,可说出去的话却底气不足:“那,那又怎么,怎么样……” 张宿雨敛去刚才那幅表情,沉默的看着陈犹眠,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响,待得陈犹眠终于找回了些气势的时候,张宿雨突然开口道:“怎样?你说我想怎样……” 说完,便狠狠擒住了陈犹眠的菱唇,顾不得伤口,径直吻了下去,霸道且凶猛,带着不容抗拒和志在必得的力道,就像是惩罚一样,不带丝毫怜惜,攻城略地,辗转撕咬。 陈犹眠呜咽出声,摇头想要摆脱张宿雨侵犯,哪知越是反抗,张宿雨越是不放过他。血腥的味道充满了两人的口腔,浓烈的刺激着各路器官。这是一场争夺战,不过,毫无悬念,输者是被压着的那一方。 张宿雨拇指指腹在陈犹眠娇软的脖子上来回滑动,沿着动脉微微用力摩挲,预料中的感受到陈犹眠的轻颤,细细的带着抵抗的□□回荡在耳边,呢哝断续的呼吸声,不平稳的心跳声,让张宿雨有了满足感。 当陈犹眠真正瘫软了之后,张宿雨起身,指尖划过桃红艳色的粉颊,带着一丝留恋,低头在其耳边说道:“尝到了吧,我的血都是为你而流的呢,像我这么死心塌地喜欢你的女人,到哪里去找……”说完直立起身子,整了整衣衫,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陈犹眠半睁着水汽迷蒙的双眼,咬了咬下唇,突然想到刚才这里被女人一再一再的亲吻过,急忙松开,羞愤的扭头握紧拳头。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心绪和脑子完全浆糊了一样,没有一个是受自己控制的。 嘴里余留着血腥的味道,陈犹眠用指尖抚了下唇角,是烫手的触觉…… 19、夕景独向晚 第十九章夕景独向晚 自那天过后,张宿雨再无找过陈犹眠。就像凭空消失了般,甚至让陈犹眠产生了她从未出现过的错觉,如果,没了小厮每天准时送来的汤药。 陈犹眠没有再拒绝喝药,只是日渐的越发沉默起来。每次端着药碗,都不禁回想起那天女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总是觉得口中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虽然庆幸自那日后她就再也没来过,暂时免去了心中害怕再和她对面的慌乱,但又隐隐觉得更加烦躁了起来。 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每每让陈犹眠坐立不安。张宿雨就好像一道魔咒,占心侵脑,如影随形。 除开张氏正君每日里的骚扰,多余的闲暇时间更是难熬。陈犹眠为了防止自己过多的胡思乱想,便让人找些闲书来解闷,但是,此举非长久之计。困在这一方小院之内,任是再好玩的消遣活动,都有乏味的一天。 丢开手中的书卷,陈犹眠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第一次痛恨长了这么一张脸。要不是这张脸,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以色侍人。 呆呆的看了许久,想着半年来过往的种种,忽而觉得犹如云烟。 繁华富饶的京都,醉生梦死的侯府贵族,鲜衣怒马的倜傥女子,以及一直绕在自己身边的情言誓语,还有犯得相思时,执笔砚墨,在花笺上细心勾勒的那个人的名字。 一切的一切,好比隔世。 透过窗棂看着这间囚困他的精美的牢笼,陈犹眠想起医馆中女子对他说的一句话: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低头看着平平的肚子,他觉得恍然,这里面,居然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他耻辱的标志。他挣扎过,反抗过,绝望过,现在,渐渐的开始有些妥协。 他依旧不爱这个孩子,虽然,它从未出现过生命跳动的迹象。可是,他开始小心翼翼的生活。半年的流浪生活让他明白,比自己命苦的人多如牛毛,能吃饱穿暖,对于生活在底层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堂。所以活着,比什么都可贵。 他还顾忌着尚姨,毕竟俩人的命捏在张家人的手上。他还想回京城,他还挂念着家中的母亲和姐姐。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别人。 张家人对他很好,虽然他知道这种好是用尊严和清白换得的,但是,他决定逼迫自己心平气和的去接受。自己这副贱破的身子,除了张家人,还有谁会要呢。那怕是回了京城,哪怕姐姐在京都一手遮天,只要被知道丢失了清白,而要了自己清白的女人却不愿意当自己的妻主,那么,他陈犹眠这辈子,算是真的完了。 自己丢人也就算了,但是,不能连累皇家的名声啊…… 紧紧的闭上双目,手指死死扣住梳妆台的弦边,想要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阻挡不了泪水的涌动。从心底,从最深沉的心底,愈积愈浓的酸楚的感觉。 是不是,这辈子就这样了呢…… 陈犹眠抬手捂住脸,深吸一口气,这种自怨自艾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哀伤过后,陈犹眠觉得疲惫异常,幽幽的看着渐渐偏西的日头,想到再过一个时辰又要喝药了,百无聊奈的翻了翻梳妆台,一个盒子里的绳结吸引住了他的眼睛。 对这根绳结的印象很深,陈犹眠记得他第一次在张府醒来的晚上,那个女人将绳结的两头拴在了俩人手腕上,以方便及时得知他的醒来。 青莲色的长绳结,繁复的花式,穿插迂绕,缠结纠绊,精美得让人爱不释手。这要是用来做手链,玉坠该多美啊。这是出自哪位巧人的手呢,真是蕙质兰心。 陈犹眠找出线头,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拆开来看看。对于自己这双手,他还是很有信心的,相信自己一定能将其复原,还能自行摸索出这绳结的编制方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这种东西比起看书发呆,要来得有趣得多。心动不如行动,陈犹眠拈起线头,聚精会神的拆起了绳结。 …… 张宿雨将手中的蓝皮书放回到书架上,伸了伸懒腰,看着小火炉上闷着的药罐,渐渐陷入了沉思。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应该平静了不少吧…… 张宿雨这辈子,连着上辈子都没爱过人。对于突然出现的陈犹眠,在责任心的驱使下,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付出了如此多的耐心。为了他,很多她没想过的事情,都开始愿意去尝试。 比如学医,比如考虑是不是要去考取功名,比如放肆的对一个人甜言蜜语,还冲动的去强吻人家,然后计划着怎么将人骗到手。 这其中,应该是有爱的吧……不然,这几日怎会记挂着他。 想着要将这个男子征服,然后搂在怀里疼惜。因为,第一次,有一个人,至少在名义上是自己的,而且这个人还附带了一个小生命。 对这个可怜的栽在自己手上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呢?张宿雨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就这么顺其自然的,想要和他过一辈子。 也许是责任,也许……源于少女情怀。人生中,那么羞于启齿的第一次,是和这个人呢…… …… 走出袖竹苑,张宿雨决定去找祈尚问一些陈犹眠的事情,毕竟,要打破俩人僵化的局面,还得靠自己。有句话不是说:知女莫若父。相应的,知陈犹眠莫若祈尚,从祈尚入手,肯定要见效得多。 祈尚每日除了授课时和自己见面外,往往都对自己不理不睬。就算想要在授课其间向她讨经,却每每吃一顿闭门羹。不过,张宿雨在这种事情上从未妥协,一直都是越挫越勇。 今天,她还是决定去套祈尚的话。 路过后院,回廊拐角之处,边走边思考的张宿雨不期然被一个人影撞到,听得一声惊呼,才看清是陈犹眠。陈犹眠见撞到了人,撞到的还是张宿雨,一张脸刷的就白了,心慌之下,直想逃跑。 张家的人以怀孕为借口,把他看得很严,根本不允许他在没人陪同的情况下乱跑。现在,虽然后面跟着个小厮,但这种未经允许的外出,还是让他忐忑不安。现下不仅被人撞击,还被自己的宿敌给撞见,陈犹眠没由来的被吓得六神无主。来不及抽回被张宿雨握住的手,一个转身想要逃得远远的,怎料脚崴了一下,眼见着就要仰身摔倒。 张宿雨连忙将人拉回到怀里,由于惯性冲击,来不及承受这种重量,只得护好陈犹眠在胸口,自己则“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张宿雨疼得龇牙咧嘴,眼冒金花。陈犹眠慌慌张张的想要起身,却被女子紧紧抱住了腰身和肩胛,动弹不得。这种无间隙的亲密俩人还从没有过,陈犹眠感觉到张宿雨温软之处,只觉得更加不知所措,恨不得有个地洞让自己钻进去。 “别动,我头疼得厉害……”张宿雨微微抬头,疼痛没了缓解丝毫。 “我,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陈犹眠看着双目紧闭,一脸痛苦的张宿雨,心中不安是不是把人给撞伤了,哪里还想着出逃被撞见之事,也忘了俩人的尴尬姿势。 “恩,恩,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张宿雨虽然未睁眼,但答话依旧流利。 “胡,胡说,我不是的……”陈犹眠羞恼,这人怎么污蔑他。心中有些委屈,有些生气,但看着她痛得眉头紧皱的样子,还是没敢起身,只是脸红的不知把手脚放在哪的好。 脚步声响起,是跟着自己而来的小厮,只听得他大呼道:“哎呀,哎呀……”一阵惊呼后,又“唔”的一声捂住了嘴,然后迅速的逃开了。 陈犹眠见小厮红着脸跑开,羞得心跳如雷鼓。这女人,这女人,怎么还不让人起来,抱那么紧,腰都快被折断了…… “嘶……别动……疼着呢,那啥,帮我揉揉后脑勺,轻点揉。”张宿雨也知道压在自己身上之人已是羞得无地自容,可是,这么好的调戏机会怎么肯放过,便开始装模作样的给自己讨福利。 陈犹眠咬了咬唇,虽然很是不想,但刚刚自己差点摔倒之时,她将自己护在怀里,反倒伤了自己的情景闪过脑际,这么想着,手便不由自主的伸到了女人的后脑勺,轻轻的揉了起来。 张宿雨看着红着耳根,侧脸窝在自己颈边的男子,勾唇一笑,真是笨得可爱,明明可以先把自己扶起来,然后再揉的嘛。就这么小小的调戏一把,就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 直到陈犹眠揉得手有些酸了,才扬起脸,声如细蚊的问道:“好,好了,没有……” 张宿雨右手顺着怀中之人的肩胛往上游走,摸过柔腻的玉颈,食指抬起细致小巧的下巴,直直看着微微战栗,羞得只睁了一半眼的男子,红唇凑在其耳边笑道:“你说呢……” 20、脉脉不得语 第二十章脉脉不得语 夕阳向晚,初秋的余晖要显得清亮一些。 淡淡的晕圈嵌着陈犹眠绯红的脸,是迷人的色彩。那双漾着水雾的琉璃色眸子,半开半阖,羞怯的颤抖。张宿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让他不敢逼视。 哪曾有女子敢这样对他,真是,真是太过孟浪了……她怎么这么不知羞! 由于俩人身躯紧紧相贴,张宿雨身上浓浓的草药味窜进陈犹眠的鼻子里,整个人变得更加头晕脑胀。张宿雨享受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不知所措的男子,此刻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极具吸引力,美好的让人挪不开眼。 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凝脂如玉的手感,令人欲罢不能。 感觉到下巴被某人的魔爪□□着,陈犹眠才大梦初醒,恼羞成怒的将张宿雨一推,听得“咚”的一声,色心滔天的张宿雨同学白眼一翻,又是满眼亮闪闪的星星在乱转。心中哀叹道:这小子真狠。 陈犹眠双手撑地趁着张宿雨松懈之刻,用力一挣,终于站了起来,口中嗔怒道:“色胚!”想到刚才又被她调戏占了便宜去,心中酸涩得要命。果然不能给她好颜色,指不准那天,就把自己,就把自己……陈犹眠越想越是恼恨,狠狠的瞪着从地上缓缓站起的张宿雨。 张宿雨揉着后脑勺,可怜兮兮的看着积羞成怒的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天亲了他两回,被咬了满嘴的血,今天摸了一把下巴,就被磕了脑袋,这要是…… 张宿雨撇撇嘴,要是真把他那样了,他还不提把刀子把自己完结掉。摸摸鼻子,装x的咳嗽两声,张宿雨同学发话了:“你先前在外奔波,身子骨被拖弱了,现今又怀了孩子,自然是需要静养,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到处乱跑呢,这要是出个什么事……” 陈犹眠见她指责自己,脸上一暗,心中嘲讽道,果然是寄人篱下啊,张家人不论说什么事,都是一口一个孩子,合着他陈犹眠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张宿雨倒没有指责他的意思,只是近日来好不容易陈犹眠乖乖喝药,身子也了有些起色,断不可就这么前功尽弃了。 见陈犹眠不吭声,张宿雨真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但想着他对自己抗拒的态度,还是生生忍住了,柔声道:“天天在府里呆着肯定也是会闷的,不过,你身子还需要调养,恩……差不多是十日吧,十日后,我带你出门游玩解闷好么?” 陈犹眠不想她会说这样的话,几乎是瞬间就将头抬起,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期盼,但想到也许这女人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又将头别开了,一副扭捏的样子。 张宿雨看着他那些小动作,心中憋笑,这孩子还真把她当毒蛇猛兽了。本来还想调侃他的,思虑了下,还是决定放弃,一本正经的问起实事:“你刚才是想到哪去呢,走得那么匆忙?” 经她这么一问,陈犹眠才想起自己出行的目的,开口道:“想找账房要几根线绳而已……” 张宿雨不解:“线绳?什么线绳?要个线绳让下人去取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还这么匆匆忙忙的?” 陈犹眠听得她跟审犯人一样问来问去,心中不悦,小嘴一瘪,转开脸看向别处。 诶哟,这个小别扭……张宿雨哭笑不得的看着耍脾气的美人,他小脑瓜子到底在想什么哦,稍微有点不如意就不甩自己,看这情路还真是荆棘丛生啊。 “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刚才不该轻薄你,以后……”张宿雨差点脱口而出以后也不会轻薄你,但迅速想到那不是断了自己美好的性福生活,要不得,要不得,直接改口道:“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咳咳……”恩!对!会对你很好的,会好好的‘□□’你。张宿雨眯着眼,邪恶的想到。 陈犹眠并未感动她后面说的那句话,像是窥探了她的真实想法,美眸一瞪,脸上又红了些啐道:“色胚!” 张宿雨先是有些尴尬的干笑两声,但在看到陈犹眠那副将她恨得牙痒痒,却又找不到其它话语来骂她的心急火燎的模样时,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陈犹眠一跺脚,甩袖欲要离开。转身那一刻,张宿雨将人拉住,抱在怀里。想着:打就打吧,骂就骂吧,反正她不放手了。 怀中之人自是极力反抗的,张宿雨将人的双手扣在一起,反在背后,以便更好的将人困在怀里。陈犹眠扭动着身子,只是徒劳,一气之下,张嘴朝着张宿雨的脖子咬了下去。 感觉到脖子上一疼,张宿雨忍住不吸气喊疼,等美人咬到觉得没意思,松了口,才调笑道:“美人夫郎亲得为妻真是飘飘欲仙,原来美人夫郎是喜欢为妻的脖子呢……” “色胚!色胚!色胚!不要脸!不要脸!”陈犹眠这回是真的气极了,口中大骂。 张宿雨看着他羞恼得泫然欲泣的样子,本是十分怜惜心疼的,却忍不住再次逗弄他,就像是着迷了般,低头凑在美人玉颈边上,嘴唇轻触,有温润的气息拂动:“你除了‘色胚’两个字,就不能说别的了么?!” “色胚!”陈犹眠只是想骂人,听她调戏自己,这两个字不经大脑又脱口而出,结果,又再次被调戏了。 张宿雨将头埋在陈犹眠的颈窝之中,闷笑不已,真是太可爱了。 “放开……”陈犹眠声音中带着哭腔,扭动了身子,欲图挣开。这个恶女人真是太可恶了,真是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他都已经够可怜了,她还取笑自己。 “怎么办呢,抱着你,就一辈子不想放开……”张宿雨依旧将头埋在陈犹眠的颈窝之中,双手力度加大,牢牢的把人揉在怀里,带着点委屈,带着点无奈,瓮声瓮气的说道:“你非得那么抗拒么,其实,接纳我也不是难事啊……” 陈犹眠安静下来,她这番话,又有几分真呢。他是不怎么信的,虽知这女子对自己是存着几分心思的,可,你叫一个男子如何接受一个毁了自己清白的人。 张宿雨见他不反抗了,但半天也没说一句话,便将手松开。有些哀伤的叹了口气:“卿须怜我我怜卿……这样不是很好么。” 陈犹眠将头低得更低些,觉得心中平白的乱了几分。这个女人,总是做些让人手足无措的事情。 “好了,我不逼你。不过,你以后也别对我又凶又恶的好不,好歹,咱们连孩子有都了……”张宿雨低喃,也低下脑袋朝着陈犹眠看去,眼中满是认真。 陈犹眠见她靠近的脸,踉跄的退了一步,身子晃了晃,张宿雨眼疾手快的伸手将人圈住,等人站稳了又迅速放开,正色道:“对了,你找线绳做什么。” 陈犹眠没想到这次她这么快就放过了自己,心中气息终于定了下来,答道:“用来编制一些绳结吊坠什么的,小厮说房里青莲色的绳结是从金缳缫丝制成的,十分名贵,账房管得紧,他一个小厮做不得主,需得我自己去要。” 张宿雨想了想,才道:“那你跑那么急干什么,要是累着了身子怎么办。你要是想要,叫小厮找我去要就行了呗,何必自己跑一趟。” 陈犹眠有些微恼,但还是解释道:“想着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要喝药了,我想在喝药的时间前赶回去……也没有很匆忙嘛……” 张宿雨失笑,看来是把人管得太严了,小夫郎生气了。连忙赔笑道:“我错了,我错了……请夫郎大人原谅……” “我才不是……”陈犹眠嘟囔着狡辩,口头上这么说,心中却还是悲戚的发现,除了做她的夫郎,他还能做谁的夫郎…… 张宿雨也不再调侃他,说道:“你说的线绳,其实房里就有,不用去账房那取。” 陈犹眠疑惑的说道:“我没见到啊。”说完就想到那屋子先前就是张宿雨在住,她自然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便又拿出怀中的绳结说道:“我将这个绳结拆了,还不了原了,我想找线绳再试试。不知道是谁编织的,他的手好巧啊……”说到后面那句的时候,幽幽的瞅了张宿雨一眼。 张宿雨看着他无意识的小动作,故意大声赞美道:“是啊,很巧……” 陈犹眠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心中有些堵,涩涩的。 “你想知道是谁编的么……”张宿雨声调微扬,似乎很想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告诉给他。 陈犹眠将绳结往张宿雨怀中一塞,闷声道:“不想知道!” 张宿雨拿着绳结,在手中绕啊绕的,绕得陈犹眠心中猫爪一个样,正待转身走开,却听见张宿雨笑道:“傻瓜,这么漂亮的东西,当然是为妻我才能做出来啊。” 21、执手结同心 第二十一章执手结同心 红烛滴泪轻摇影,灯芯烬落人成双。 晚饭过后,陈犹眠撑着下巴,聚精会神的看着张宿雨扯着线绳,手指翻飞的样子,越发的觉得这个女子是神奇的。这该是一双多么灵巧的手啊。 虽然奇淫巧技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尤其是这种地方上的大户小姐而言,是让人看不起的。可是,张宿雨却总是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感觉。因为,这些东西她虽然会,甚至精透,却并不意味着她完全浸淫在里面,反倒是这种能力于她而言,是本应会的,似乎,很多东西到了她手里,她都会。 灯花炸出“劈啪”的声音,烛影摇红,映在张宿雨认真的脸上,柔和得一塌糊涂。这个女子,这等安静沉敛的摸样,如若不是知道她手中缠绕着线绳,偏生的给人一种收心屏气,庄重严肃的感觉。好似她在做一个了不起的大事。 她生的并不难看,应该说是不错的,只是不善于打扮修饰。除了上次见她来接他时穿了一身大红大绿,而后就从来都是一身素装,宽松洒脱,看起来不拘于世。简单用一根木簪子挽住了发髻,长发微微散着,哪像时下女儿们爱的金冠银钗玉带。这个女子看着这般的简单直白,却又着实让人参不透。连尚姨都说,她是特别的。 尚姨还说,这个女子,不比京中的那个人差。先前他是不信的,现在……他真的有些说不清楚了…… “会了吗?”张宿雨将绳结尾梢打上一个漂亮的千花结,抬头看着盯着她出神的男子,浅笑。 陈犹眠窘迫的低下头,怎么就看着她出神了呢,真是羞人。这下子又要被她调戏取笑了。 “要我在示范一遍么。”张宿雨将刚编织好的绳结放到桌上,再次抽出几根金缳缫丝线绳,比划着长短,作势又要动手。 “会,会了……”陈犹眠嗫嚅,她编到一半的时候他就会了,只是,只是就这么出神了而已。 “这个叫做草花结,中间嵌着的是藻井结。”张宿雨说着,起身到梳妆台边挑了支钗瑞,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柄小刀,将钗瑞上的那颗大大的石榴宝石给撬了下来。 张宿雨将艳红滴血似的石榴宝石细心擦干净,才到陈犹眠面前,道:“将手伸出来。” 陈犹眠有些犹豫,这女人,老是动不动就轻薄自己,这回又是要做什么呢。双手不安的抓住袖口,又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心中又乱了几分。不期然想起女人下午扣着自己的手,紧紧将自己搂在怀里的感觉。 张宿雨见他扭捏的样子,想到一句话:该出手时就出手。于是,张宿雨同学十分霸道的直接将陈犹眠白嫩嫩的小手抓住,捏着手腕,不让他抽回去。 手又被她扣住了,手指刚好卡住手颈,动弹不得。陈犹眠感觉到张宿雨手掌的温度,丝丝的侵入肌肤,酥麻撩人。脸色一红,手腕就这么软化下来,娇弱的垂着,任由张宿雨握在手中。 张宿雨拿过绳结,似乎是早先就算好了尺寸般,刚好是陈犹眠手腕的大小。轻轻的套在手上,然后在绳结剩余的线穗处,拈挑着绳子打起结来,这次,又换了个花式呢,比起她刚刚说的‘草花结’、‘藻井结’还要来得漂亮。只见她将所有的绳子都纠缠在一起两两结上,好似一个镂空的圆盘。接着,那颗被她从钗瑞上撬下来的石榴宝石,就塞进了圆盘里。 青莲色的线绳一下一下的拂过他的手腕,轻轻擦过肌肤,随着女子灵巧的手指,来来回回。最后,那颗石榴宝石被相结的渔网似的绳结牢牢困在里面,丝丝相连,环环相扣,片片相接,真是玲珑剔透,精巧华美。 本以为这样就完了,却见张宿雨继续续上线绳,接在石榴宝石下,又开始编织起来。这个结,是个双结,相依相偎的扣在一起,线条密密的奏紧,似乎永远都不会分离一样。 她怎么会这么多绳结的编制方法呢,这个女子,真的让人很好奇。 “这个呢,叫做同心结。”张宿雨在同心结的末梢缠了几圈,做了一个收势的云雀结,然后顺了顺垂下来的流苏,这个手链,正式完工了。 听到“同心结”这三个字,陈犹眠只觉得被张宿雨握在手心的手腕烫得厉害。见得张宿雨抬起他的手腕,细细的欣赏起来,连带的脸也觉得烫了起来。 “好看吗?”张宿雨捏着陈犹眠的细嫩的小手,顿觉心中一荡。 “很,好看……”陈犹眠看着手腕上那一抹红色,真是灼人眼得很。 “喜欢吗?”张宿雨继续吃着人家的豆腐,连带着声音也低了几分。 陈犹眠自是很喜欢的,这么漂亮的手链,是个男儿家都会欢喜得不得了。可是,“喜欢”这两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尤其是面对这个女人。 张宿雨的拇指摩挲着绳结,绳结的花纹在陈犹眠的手腕上滑动,俩人之间默然得只剩呼吸。张宿雨轻轻叹口气到:“皓腕凝霜雪,相结在同心……” 陈犹眠羞得直把手往回抽,却被张宿雨抓得更牢。拉拉扯扯间,张宿雨的一句话让陈犹眠呆呆的停了下来:“这草花结和同心结我都是打的死结,这辈子,都要把你死死的结在一起,拆也拆不开……” “谁,谁要和你拆不开……”陈犹眠不敢看张宿雨,只得把头垂得更低,心如擂鼓,脸如火烧。这女人的甜言蜜语怎的那么多,那么羞人……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去…… 张宿雨轻轻笑了两声,将陈犹眠的手放下,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不过,你先等我一等。”说着就出了门去。 陈犹眠见她出门离开,心绪却丝毫没能平静下来。手腕上的绳结凉滑的感觉,慢慢的窜到心里,直让他觉得那缠着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跳动不安的心。就那么紧紧的缠着。 看着漂亮的绳结,还有那颗困在绳网中的宝石,伸手摸了摸,上面似乎还留着女子的体温。陈犹眠连忙把手抽了回来,然后用广袖将手腕上的绳结给遮住。 桌上的红烛奋力的燃烧着自己,烛泪缓缓流下,堆积出一层层的蜡云,就好比陈犹眠现在的心,是冗繁的。相结在同心……相结在同心……相结在同心…… 陈犹眠挑了挑灯芯,烛光变得亮了些,却不能将他的心照得亮一些。 张宿雨再次进屋的时候就见陈犹眠坐在桌边看着蜡烛沉思。将手中的瓷盘放在他面前,柔声道:“尝尝。” 陈犹眠惊见她的突然出现,但在看到她端来的东西后,不由得露出惊喜之色。伸手拈了一块松子糕放在口中,是糯软香甜的味道,齿颊生香。眯着眼睛享受的着松子糕在口中渐渐化开的感觉,真是连舌头都想吞下去。好久都没吃到过这么正宗美味的松子糕了。 伸出舌头舔舔手指,陈犹眠觉得这简直是这半年来最开心的时刻了。张宿雨低低笑了两声,道:“馋猫,多的是呢,哪用得着舔手指头……” 陈犹眠一听,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做法真是太丢脸了。连忙把手放下,看见张宿雨还笑着逗弄自己,“哼”了一声,把头偏开。这个坏女人! “这么说你一句,就生气啦?”张宿雨端过凳子坐下,靠在陈犹眠身边,伸手掰过他的肩膀。 陈犹眠同学羞恼得厉害,哪里肯就范,虽然身子被掰了过来,可头还是朝着另一边的。张宿雨拈起一块松子糕,凑到陈犹眠嘴边,诱惑道:“难道松子糕也不吃了么?” 陈犹眠瘪瘪嘴,有些松动,却还是拗脾气的不肯回头,心中直骂道: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 张宿雨突然一用力,手腕一带,陈犹眠一声惊呼之中,就再次落入了张宿雨的怀中。张宿雨伸出手臂,将他环胸抱住,低头凑在颈窝中说道:“生什么气呢,看你那么可爱,逗你的呢。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都不尝尝么……” 温热的气息拂过颈项,连汗毛都竖了起来,陈犹眠轻颤,这女人就爱抱他玩暧昧,玩亲近,老是这么调戏他,真是太可恶了! 陈犹眠同学很傲气的轻喊道:“不吃,才不要……” 张宿雨惋惜的叹道:“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呢,你就这么舍得糟蹋了?” 陈犹眠听得她口中带着难过的味道,心中也有些舍不得,可是,要他把先前的话收回去也是不行的。陈犹眠同学心中坚定的说道:哼,我也是有原则的!不能让坏女人的阴谋得逞! 张宿雨拇指和食指拈着松子糕,中指压着陈犹眠的红唇,来回的揉动,力道时而大时而小,撩拨的人心中慌慌的难受。陈犹眠挪挪身子,想要摆脱这种折磨,怎奈每次在这种事上,他都只是被宰的羔羊,张宿雨哪里容得他翻盘。 张宿雨窝在陈犹眠颈项的头缓缓上移,鼻翼间的气息拂在陈犹眠的耳根,一股难耐怪异的感觉从尾椎窜上背脊,整个身子都酥软了。陈犹眠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慌张的想要逃脱出张宿雨的怀抱,怎料,张宿雨却突然含住了他的耳垂,温软滑腻的舌尖在耳背的沟壑一挑,然后陈犹眠就感觉到耳垂正被某个人细细的咬动着,时轻时重的来回摩擦。张宿雨低哑的声音轻轻问道:“真的不吃了么……” 陈犹眠呼吸一滞,感觉连心跳都停止了,就这么瘫软在张宿雨怀中。 22、郎从何处来 第二十二章郎从何处来 那晚张宿雨同学是被轰出来的。太过孟浪的后果就是,陈犹眠即日起闭门不见客。张宿雨去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好在陈同学没有因此拒绝喝药。 这厢陈犹眠同学是羞于见人,那厢张宿雨寻思着再弄出点什么手段使人就范。 日子就这么堪堪的过去,张宿雨除了跟祈尚上课外,剩下的时间就是捣鼓那些草药,或者去骚扰一下陈犹眠,不过,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这日,经常神龙见头不见尾的张岑同志却突然差人来唤张宿雨。 张宿雨放下手中的茯苓,思量了下,笑道:“这老狐狸终于有空理我了。” …… 只要是在张府,有张岑在的地方就有张氏正君,张宿雨许多天没看到这对组合了,今日一进张岑同志的书房,就有种收腿赶紧转身离去的冲动。 张氏正君腻在张岑身边,看着对他避如蛇蝎的女儿,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张岑见爱夫不高兴,连忙好声好气的哄着,罢了还瞪了张宿雨一眼。 对于这对怪异的和自己年龄差距不是很大的夫妻,“爹”、“娘”这两个称呼,在面对张岑时还好些,张氏正君嘛,张宿雨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看你这阵子确是收了些心思,也不出去鬼混了,我心甚慰。本来是不打算现在把这事告诉你的,不过,看着你最近的表现,还是决定先让你心里有个底。”张岑收起刚才那副柔情似水的表情,转而对张宿雨冷冷清清的说道。 张宿雨咂咂嘴,这待遇差别也忒大了吧。合着张宿雨不是她生的一样。 张岑见女儿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微微愣了一下,心道这孩子果然跟往日里大不同了。起先听手下的人提起,还道是故意调侃她,或是逢迎她,现在细细观看,这孩子确实和以前判若两人了。难道,是那位小世子的缘故吗?这孩子肯为一个男人收了心性,倒也是件好事。 张岑见张宿雨不答话,接着说道:“你那个夫郎,是当朝的唯一的小世子,琦阳世子。景郡王陈昶的儿子,右相陈新瑕的弟弟,名叫陈犹眠。现今自称是陈犹眠娘亲的安先生,其实是陈新瑕最为亲近的一个幕僚,名为祈尚。” 张宿雨眉梢一挑,心中有些酸涩。本想只是某个一般侯府的公子,哪想这个便宜老公的身份这么大。琦阳世子,那可是京城多少贵族小姐梦中的人啊。就连她这个足不出户的宅女,都知道他的名头。陈家的人,冠上了国姓“陈”,这个姓氏的女人可都不是好惹的。何况,他是当朝女皇的表弟,那个陈氏姓名中最尊贵的女人的亲戚。 右相陈新瑕的名号,张宿雨早有耳闻,就好比女帝一样,天天都能听见有关她们的事迹。每每祈尚讲到京中之事,提到女帝和右相,语气中都带着崇敬和激动。 张宿雨仰头,心中有些沉重。右相陈新瑕是个出了名的阴晴不定的棘手人物,一会儿是风,一会儿是雨,又特别能装x,也许刚才和你说话的时候还是一派亲切温和的样子,指不准下一刻就獠牙发狠将你抽筋剥皮。张宿雨幽幽转头,此人就好比堂上坐着的那位“母亲大人”。 据说当年陈新瑕还是个毛丫头的时候,常常围在女帝身边讨吃讨喝,就像是个天真懵懂的孩童,不谙世事。可,谁又知道,在几年后,这个人人心中的小白兔骤然间变成了凶狠的毒蛇,除了女帝,还没几个人在她手上讨过好处。 不过,这位权高位重的右相有一个人人皆知的致命嗜好,那就是贪吃。只要美食当前,一切话在右相面前都是好说的。可让人头痛的是,自称吃遍了天下美食的右相,现今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因为,一般的美食根本打动不了她那颗饥渴的胃。 至于右相陈新瑕和便宜老公琦阳世子的老妈——景郡王陈昶,则是个老好人,脾气好的没话说。不过,众人心中都知道,这也不过是表面现象。只是比起她的女儿,这位慈祥娘亲的形象自然要光辉不少。 最后是陈犹眠……张宿雨皱眉。她这下子可真成商国女人的公敌了。这位小世子可是美名远播啊,夸他什么的都有,简直跟天仙一样。想到此处张宿雨又不禁想笑,陈犹眠这小子在京城中估计也是跟着老娘,姐姐学的,在装样子。就他那小样哪有半点天仙的样子,呃……当然,样貌是没得挑,只是这脾气…… 张岑看着张宿雨阴晴不定,脸上喜忧之情换来换去的神色,觉得甚为好玩,这个女儿果然是越来越有点大户千金的摸样了,要是放在以前,她还不跳脚炸毛,当然,那是因为她在高兴自己强了当朝唯一的世子。可现下,这孩子好像是在担心未来。张岑笑道:“几日不见,你倒是沉得住气了。” 张宿雨白了张岑一眼,这丫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老样子,看来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糟,更何况张岑肯定很早得知了□□,不然现在哪能和自己老神自在的调侃,估计是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嘁!老狐狸! “哼!我看她那是吓的!”张氏正君对于这个恨铁不成钢的女儿,从来都是冷嘲热讽的。 “养不教,父之过……”张宿雨慢吞吞答道。 张氏正君拍案而起,眼中怒火噌噌的燃烧着,恨不得马上把张宿雨烧成灰烬:“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说什么呢!看我不抽你鞭子!” 张宿雨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闭目养神。 张氏正君瞠目结舌,料想不到往日里面对他唯唯诺诺的女儿居然也有反抗他的一天,不仅反抗了,还敢嘲笑他。张氏正君愣了一会,口中虽骂得狠,但也不会真的抽她鞭子,只得跟张岑撒娇:““妻主,你看她,你看她,她居然开始跟我顶嘴了。” 张岑拍拍张氏正君的手,觉得现今这女儿果然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这个孩子,为了弥补对她的爱,张岑从来采取的是纵容态度,她想怎么就是怎么,从来都没管教过。张岑只知道她这个女儿霸道蛮横,骄躁任性,一双拳头和一张毒嘴鱼肉乡里。可是今天,自己这个向来听之任之的女儿,竟然转变成了一个让她也看不懂的成熟女人,那些纨绔之气在她身上荡然无存,凸显的却是一种风轻云淡,仆华而实的气韵。真的让人很惊奇。 张氏正君见张岑光顾着看女儿不理自己,心中不快,气恼道:“妻主……” 张岑将张氏正君抱在怀里,咬了一阵耳朵,终于将张氏正君哄安静了。张宿雨对这对活宝很是无语,干脆眼不见为净,做壁上观。 张氏正君轻轻哼了一声,用着打量的眼光将张宿雨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番,再狐疑的瞟了一眼摸着下巴静静思考的张岑,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她真的长大了?就她那样,我看着不像啊……” 张岑给了爱夫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张氏正君心领神会的闭上了嘴,安静的窝在张岑怀中看戏。 “你的俏夫郎心中还惦记着人呢,想知道么?”张岑喝了口茶,眼神不着痕迹的在张宿雨身上转动着。 张宿雨扯了扯嘴角,过后又面无表情。脑中回想着陈犹眠的摸样,心中感叹,十来岁的年纪,花一样的美少年,生长在高层贵族,身边肯定围绕着很多优秀的女子。情窦初开的花季雨季,怎么可能心中没人。就他那小样,随便一逗弄就知道是个好骗的主,只是这朵娇花,最后折在了自己手中,啧啧……还结了果呢…… “情再深怨不得缘浅,既已成吾夫,当断了前尘旧事。”初恋算什么,陪他走完一辈子的人是自己。小孩子家家玩的恋爱游戏,哪里抵得过柴米油盐。 张岑呵呵一笑,看来偌大个张府不会在她百年之后走上没落之路,女儿的蜕变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完美。这样的好苗子,当是要好好栽培栽培,嘿嘿…… 张宿雨顿觉不妙,似乎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射。回头一看,才知是张岑同志两眼放光盯着自己瞅,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神让人背脊发凉,张宿雨眼皮一跳,道:“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慢着。”张岑食指指节弯曲,轻轻扣着桌面,发出“笃笃”之声,阴凉凉的说道:“我卖了这么大一个消息给你,就这么不知恩图报的想溜走?” “母女之间何来这些小肚鸡肠的计较,母亲大人的恩情,小的自然铭记在心,呵呵……铭记在心……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先走了的好,小夫郎该喝药了。”张宿雨皮笑肉不笑的打完哈哈,直接朝门外奔去,怎奈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根长绳给套住了脖子。 身后传来张氏正君幸灾乐祸的声音:“小混账货,说了抽你就抽你,看你往哪里跑。” 张宿雨心中一声哀叹,还真不知这厮竟然会武,怪不得以前的张宿雨天不怕地不怕,惟独怕张氏正君。脖子被勒得很紧,看来这下子是逃不掉的。这对变态夫妻! 张岑嘿嘿一笑,待要走到张宿雨面前,这时,一个小厮闯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的夫郎吐得厉害,整个人脸都白了,小姐快去看看吧……” 23、同居长干里 第二十三章同居长干里 张宿雨见到陈犹眠时,他已经吐得瘫软在床弦边上了。 据伺候他的小厮说,他起床之后就开始吐,到现在为止,已经只能吐酸水了。 张宿雨坐到床边,将陈犹眠扶起,手掌抵着背部给他顺气,对边上站着的小厮道:“拿些温水来给公子洗漱,然后再弄点馒头,面食类的糕点过来。” 陈犹眠全身软绵绵的靠在张宿雨怀中,使不出一点力气,胃绞痛得厉害,鼻子一酸,泪水又流了下来。张宿雨伸出拇指揩掉他眼角的泪水,看着他惨白的小脸,哭红的双眼,心中一软,温语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没事的。等吃些面点就没事了。” 陈犹眠一瘪嘴,听见张宿雨这么一说,眼泪更是哗哗的流了下来,委屈道:“难受……”说着鼻子又抽了一口气,颇有点撒娇的味道。 “乖,一会就好了,孕吐都这样……”算算时间,陈犹眠怀孕已经差不多快三个月了,正在孕期害喜最严重的时期。 这个时候胎儿成形,孕夫妊娠反应变大,容易产生头晕、恶心、呕吐、食欲不振、肢体乏力等妊娠反应,又称“孕吐”,孕吐反应多数在清晨空腹时较重。陈犹眠刚睡醒,自然要吐上一番。 陈犹眠一听这呕吐之事是因怀孕引起,将张宿雨一瞪,举着拳头朝她身上砸去,怎奈四肢无力,起不了丁点作用,反倒带着点娇气,口中抽泣道:“呜呜……坏女人……呜呜……” 张宿雨好笑的将他的双手捏在怀里,拍着他的背,道:“对啦,对啦,我是坏女人,你是坏女人的夫郎。” 陈犹眠见又被调戏,只是呜咽哭泣,懒得理她。 跟着赶来的张岑和张氏正君面面相觑一阵,便双双携手出了门去。 “看不出来这孩子还会疼人了,瞧她那得瑟样儿。”张氏正君学着张宿雨刚刚抱着陈犹眠的样子,抓住张岑的手,装模作样的说道:“对啦,对啦,我是坏女人,你是坏女人的夫郎……” 张岑噗嗤一笑,将张氏正君搂在怀里,闷笑不已。 …… 陈犹眠吃完一些面点才觉得好些。不由得红着眼,嘟着嘴瞅着一旁给他端茶递水,举箸夹菜的张宿雨,心中倒没刚才那么难受了。至少,这个女人一直处处都让着他,不管有个什么事,都有她陪在自己身边,好像什么事都可以依赖她一样。而且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还给他煎药,生病了,她也是马上就出现。似乎什么事都把他放在第一位。只要是关于他的事,她都会亲力亲为。 “现在好些了没?”张宿雨再夹了一块小面饼送到陈犹眠嘴边,然后又递了杯热水到他手上。 陈犹眠细细嚼着小面饼,感觉确实要比刚才好上很多,接过张宿雨递过来的水杯,浅啄了两口,道:“好多了。” 张宿雨用食指抚过陈犹眠的嘴角,抹下一些饼屑,缓缓说道:“好了就行。不过,这面饼不怎么好吃,等明个我再给你弄些可口的,今天就凑合着吧。” 陈犹眠有些讶然的看着张宿雨,这种小面饼就是放到京城也算是上品了,她居然还说不怎么好吃。在这个小小的西临郡,张家人再富也不能跟京城的大世族比吧,再说比这小面饼更上乘的食材,也见不得她张家会有。 陈犹眠哪里知道张宿雨前世为了生存,可算是学了十八般武艺。到蛋糕店打工算是常事,这些小糕点哪里难道倒她,更何况张宿雨同学还是位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很强的人。 “孕吐是很难受的,为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夫郎辛苦了。”张宿雨轻轻一笑,摸了摸陈犹眠的头。 陈犹眠别头避开,面有赤赧,口中不服道:“说的比唱的好听,最后难受的还不是我,你又不受罪,你们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张宿雨哭笑不得的听着那句“你们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想她前世听到的都是“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现下,角色性别对换,像她这样的“贤妻良母”居然被人骂成不是好东西,唉……真是造化弄人哦…… 叹口气,张宿雨将陈犹眠揽在怀中,下巴轻轻抵着他的肩窝,道:“我说的和做的,难道你都没瞧见么,怎么能这么赖皮呢,真是白疼你了。” 陈犹眠不满的要推开张宿雨,却还是被人抱得紧紧的,只的嘟囔道:“哼!谁知道你是虚情还是假意,姐姐说,你们女人的话不能轻易信。”陈犹眠虽是口中说不信,心中却是知道她的话中无假。虽然不怎么待见她,可是她说的话都能让人产生信任的感觉,就好比尚姨说的:她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值得信赖。 张宿雨在陈犹眠细嫩的脖子上一咬,听得陈犹眠一阵惊呼,这才和怀中之人拉出一些距离,然后一个旋转,就将陈犹眠压在了床上,然后将其双手抓住,扣在头顶,语气中带着丝威胁的意味,道:“你说我是虚情还是假意?” 陈犹眠吓得心都快跳了出来,看着张宿雨在面前放大的脸,呼吸骤然不稳,结结巴巴的说道:“谁,谁知道啊,你,你赶紧,赶紧起来。” 张宿雨上半身压在他身上,头颅上扬,居高临下的俯瞰吓得颤抖的男人,语气轻挑:“我要是不起来呢,你要怎样。” “怎,怎样……”陈犹眠心中一急,就想要哭出来,怎样?怎样?他能拿这女人怎样,现在的他还不任这女人捏圆捏扁,心中一憋屈,只得回了一句:“坏女人……” 张宿雨还等着他骂些什么别的出来呢,没想到来来去去不是“色胚”就是“坏女人”,真是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揉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恩,恩,是啦,我是坏女人。那坏女人现在问你,我这个坏女人对你好不好。”张宿雨又凑近了几分,看着陈犹眠的紧绷的脸,忍住笑意,轻浮流气的调戏道。 “……”陈犹眠小鼻子一皱,咬着下唇,刚刚恢复了的眼睛又变得红通通的,看似马上就要哭起来。 张宿雨将头再低了些,眼见双唇就要亲上去,终于在离小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再次威胁道:“说还是不说,不说我就……” “好,好……”陈犹眠视死如归的闭上眼,说完两个好字就将双唇紧紧抿住,一双睫羽颤抖不止,感觉张宿雨在脸上喷薄的气息,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丁点不敢动,生怕张宿雨将他轻薄了去。 “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勉强,你这话可不是出于真心的。”张宿雨得了便宜却不想这么容易放过人,进而得寸进尺的要将人戏弄个够。 陈犹眠大气不敢出一口,一张俏脸憋得通红,连刚才青白的菱唇都被这种暧昧的气息渲染得娇艳欲滴。对于张宿雨这么大胆的调情,陈犹眠只觉得羞赧难耐,哪里敢开口应她。 “你要是再不说……”张宿雨身子重重压了一下,感到陈犹眠惊吓得快要跳了起来,不禁将人圈得更紧了些。 陈犹眠抽泣一声,紧闭的双眼滑出两滴泪,想要开口讨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觉得整个人快要烧了起来,这种奇特的感觉让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只求压在他身上的女子快快起身。 张宿雨见人都被吓成这副摸样了,也没了逗弄的心思,放开陈犹眠的双手,单膝跪在床上,直立起身子。 陈犹眠惊觉女子已起身,还道是她听到了自己心中的呼喊,不由得将眼睁开,一脸防备的看着站在床边的张宿雨。见她直直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双手揪住衣襟,诚惶诚恐的往床内挤了几下。 张宿雨噗嗤一笑,这孩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大色狼了。这动作真是搞笑得很,她果然是捡到了个宝。张宿雨拍拍衣服,对缩成一团警惕的看着她的陈犹眠说道:“吃了东西在床上躺上小半个时辰就不会再吐了,你好好歇歇吧,有什么需要只管对我说。” 陈犹眠眼睛瞪得圆圆的,既不点头也不吭声,看得张宿雨直摇头叹气。 将守在门口的小厮叫了进来,吩咐道:“去买点山楂、柑橘、杨梅……呃,这个季节该没有杨梅了,你就买点味道比较酸的水果回来吧。对了,回来了就去把袖竹苑床右边柜子里的衣物给我拿来,我以后就在这间屋子里住了。” 小厮领命去了,陈犹眠这厢却从发抖的小白兔变成了炸毛的猫,只见他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用被子捂着自己朝张宿雨吼道:“你想干什么!” 张宿雨走到书架上拿出两本书,坐在床边的藤椅上,悠悠缓缓的说道:“以后我就在这屋子里住了。” 陈犹眠怒目而视,被子一掀,爬到床边,哪还有刚才小绵羊的样子,张牙舞爪的对张宿雨道:“你休想!” 张宿雨将陈犹眠看了一番,然后盯着领口“啧啧”两声,赞叹道:“小身板挺好看的。” 陈犹眠早上起来,还没来得及穿衣就吐了个昏天暗地,待张宿雨来了之后,就只顾得上洗漱吃饭。再说窝在张宿雨怀里又那么暖和,哪里想着要添衣。只穿了件亵衣的他再和张宿雨拉拉扯扯了一番后,早就松垮得不像样,现在又跪在床边,俯着身子,大片的春光铁定早已经被张宿雨给看了去。 陈犹眠低头一看,愣了一下,刚想用手给捂住,怎料一根手指伸了过来。抬眼望去,却是张宿雨伸了食指过来,只见她将亵衣衣襟一挑,那襟口便敞得更开了。 陈犹眠恼羞成怒的将张宿雨还未退回去的手臂“啪”的一声打开,然后紧紧捂住领襟,抬脚一踹,将张宿雨连人带椅一起踹翻在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25、真事假作真 第二十五章真事假作真 张宿雨合上账本,眼神一晃,又不禁想起昨晚温情缱绻,情迷意乱的亲吻来。那样的陈犹眠,真的让人欲罢不能呢。 媚眼如丝,红颊生春,肤似凝脂,烟姿柳色,迷若情花,蛊人勾魄。 虽然昨晚早已过去,但张宿雨还能清晰的记得陈犹眠在自己身下轻泣□□的样子,酥麻都全身都快战栗了。这个男人,是她的呢。每每想到此处,张宿雨的心里都禁不住胀得满满的。 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里呢?张宿雨如是想着,手指来回摩挲账本的扉页,愣愣的出神。丝毫没感觉到有人靠近。 张岑抬手在张宿雨额头上狠狠敲了一个爆栗,颇有些无力的说道:“都快冬天了,发什么春呢。叫你看个账本都磨磨蹭蹭的,你这点本事怎么进京谋职,真是!” 张宿雨皱眉摸摸疼痛不已的额头,脸色有些冷,撇嘴道:“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这破账本不知道有啥好看的,全都是些流水账,真的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张岑将张宿雨手中的账本扯过来,不快道:“你个毛丫头还有理了,春天?!我看以你现在这样子,干脆死在冬天得了,真是丢我张家人的脸。” 张宿雨不在意的瞟了张岑一眼,起身漠然道:“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张岑见张宿雨丁点面子不给的就要走人,心中火气一烧,怒道:“滚回来!”说着将账本在桌上一拍,声音极响。 张宿雨转身仍旧镇定的看着张岑,没有答话。 张岑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儿,心中蹭的冒起的小火苗一下子就熄灭了。自己这是在气什么啊,明知道她是块废铁,还非得把她当成钢来看,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算了,算了,反正再大的事都有自己担着,就让她去吧了。她不像以前那样在外面鬼混自己都该烧高香了,还做些勉强她的事干什么。 张岑气馁的一挥手,不耐烦道:“去吧,去吧。去守着你的小夫郎。” 张宿雨听得她放人,一阵烟就没了踪影。心中止不住腹诽:丫就想把我当苦力,嘁!想让我当苦力还拿这种破账本给我看,简直太看不起人了,嘁!人家好歹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兼修的第二专业还是会计学呢!嘁! 张岑见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直摇头。自己怎么突然脑袋发热误以为她是块好材料的?真是看走眼了。连个账本就看不好的家伙,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这婚事,还得自己来张罗。唉……又有得忙了。 张宿雨走后没多久,张岑翻开账本开始算账目,这种流水账也算是顶简单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账本就翻到了尾页,张岑同志正准备提朱笔批注结算,这才惊愕的看见下面有几行陌生的字迹。细细一看,果然是账目的结算及批注。 张府中识字的人,张岑都见过她们的字迹,而这个,不用问就知道是自己那个不成气候的女儿的。她何时连字都写得这么好看了。以前她的字跟个鬼画符似的,估计除了她自个,都没人认识。现今…… 张岑尚有些不确信的看了看上面书写的内容。浏览下来,连张岑都不得不佩服,这账目做得还真不是一般的漂亮。条理分明,逻辑清晰,一目了然。再看那结算的账目,张岑皱眉,和自己算的结果对不上。于是乎,再从头算次吧,被惊吓住的张岑同志这才在账本中间一页的末角有一小行札记。 上面写得很清楚,有人中饱私囊。对于这种事,张岑是知道的,历来她对府中人事管的比较松散,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随便你怎么折腾都行。因为,要让人忠心给你办事,也要给人甜头尝才行啊,所以,张岑对此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她万万想不到张宿雨居然能发现,而且还很勤奋的算出了被私吞的钱数。这才导致两人最后结算出的账目对不上。 张岑同志眼睛一眯,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嘿嘿…… …… 这厢张宿雨还没回到小苑,就又被张岑召唤回去了。张宿雨不耐的“嘁”了一声,非常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弄得前来找她的丫鬟不禁抖了一下。这个二世主又要干什么了…… 张岑同志满意的看着目不斜视,站得笔直的女儿,拍了拍她的肩膀,感叹的说道:“有资源不利用等于浪费……我国女皇真是很有见地啊……你说是吧。” “有资源不利用等于浪费”这句话是女帝年轻时的口头禅,现在用到自己身上,叹气……张宿雨翻翻白眼,凉凉的说道:“你想要我干什么直接说吧。” 张岑将手背在身后,踌躇满志的在屋中踱了几步,将张宿雨从上到下,从左到又看了个遍,又摇头晃脑的踱了几步,才悠悠然说道:“我也有点饿了,你给我做点吃的吧。听说你为了你那个小夫郎,每天都泡在厨房里,啧啧……你还真是对他上心,我养你十来年了,你除了给我添乱,都没孝敬过我。” 张宿雨不知她拐弯抹角的有什么目的,干脆拒绝掉:“你又没怀孕,吃个啥。” 张岑一噎,伸手往张宿雨脑袋上一拍,却堪堪给躲过了,气急败坏的吼道:“小兔崽子说啥呢!” 张宿雨一抽气才想起来,这个世界是男人生孩子的,来这都三个月了,有些东西还是下意识的就不经大脑就冒出来,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是顽强在扎根在她的观念里,虽然,她每天都面对一个怀孕了的男人。 “呵呵……”张宿雨干笑,咳了两声说道:“你到底做的什么打算,直接说了吧,咱们母女不打谜语。” “真是白养活你了!不孝女!”张岑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愤然,养了十来年的女儿,连讨顿饭都不给。不给就算了,还说这种呕人的话。果然不能对她仁慈。 还以为她长大懂事了,结果除了脑袋瓜子好使点,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白眼狼。天伦之乐……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得到哦!张岑同志这次是真的想和张宿雨同学亲近亲近,增加一点母女情感,结果,没想到这个女儿比自己来得还冷血。 张宿雨同学接着很不厚道的点点头。看得张岑同志很是光火,长袖一甩,睥睨的看着张宿雨同学,哼嗤道:“从今个起,你就跟我在外谈生意,交际应酬去。老大不小了,学着点。”张岑同志这厢很是得意,叫你心里只有你的小夫郎,哼!还就是让你想着念着见不着!哼! 张宿雨挑眉睥了眼得意洋洋的张岑同志,淡然道:“好。” …… 要说这西临郡,除了首富张岑,就属郡守晏益明说话有分量了。咳咳……当然,张宿雨张霸王是个例外。 要打关系,交势力,找门路,第一个去勾搭晏益明自然是正确的。是以,张岑同志直接带张宿雨同学驱车去了郡守家里。 这次出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借用晏益明的嘴,向全西临郡所有的关系户公告一声:从今个起,她张岑的女儿张宿雨,要在这道上混了,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也得捧个钱场。 于是乎,霸气君张岑同志大摇大摆的领着淡定君张宿雨同学,毫不客气的进了郡守的门。晏益明难得见到大忙人张岑财主,欢天喜地的叫家里的仆役小厮列队欢迎,但在听到小霸王张宿雨也来了,眉头就皱了起来。 老晏同志忧桑的记得,那年她的儿子晏乐才十五岁,耐不住少年性子,非得跟着爹爹去庙里祈福还愿。她以为多派几个人保护着,就不会出乱子。唉……哪里知道,就这么不容易的一次出行,就碰上了小霸王。 当时小霸王一见晏乐便惊为天人,立誓要娶其为夫。在打听到晏乐是自己儿子后,便撺掇着张岑来订亲事。好在她和张岑是有些交情的,再加上个地方郡守的身份,好说歹说把亲事给挡了回去。更幸运的是,张宿雨虽是个猪脑子,张岑却是有人性的,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货色,也知道把晏乐娶回去是糟蹋了。当下保证只要有她张岑在一天,定不会让张宿雨把她儿子给欺负了去。 所以,至今,西临郡稍有姿色的男子,也就只有晏乐没被其骚扰了。老晏同志早就思量着把儿子嫁出去,怎奈一直找不到好人家,就这么一直耽搁着了。现今……张宿雨女承母业,她张岑又管得了几天呢…… 老晏同志见着门口一前一后的两道人影,皱着的眉头立马缓了下去,堆上满脸着笑,心中冒酸的迎了上去…… 26、好似前梦间 第二十六章好似前梦间 老晏同志看着堂下正襟端坐,稳重深沉的张宿雨颇有些惊讶。 虽说老晏同志是和张岑同志交好,可俩人碰面的机会还不如跟这小霸王来得多。张宿雨是个什么德行,怕是她比对面坐着的当娘的还清楚。常常小霸王惹了是非,大多是仗仰她去处理。那些个烂摊子,老晏比张岑更清楚有多头疼。 只是听说是一个多月前,这个小霸王突然请了西席,然后又突然得了个小夫郎,更是突然的连孩子都有了。更更突然的是从此以后就再未出过门。熟识的人打趣张岑,说她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享尽了人伦。 虽听张岑说起小霸王不出门的原因是在家照顾夫郎,但又有谁信呢,都腹诽指不定是这小霸王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不过,小霸王不出门倒是让西临郡的百姓过上了安稳日子,连带的对她家那位夫郎也好奇上了几分,据桐花街的大夫说,那可是个大美人呢。就连大美人扇了小霸王两耳光,小霸王不但没生气,还甜言蜜语的哄人家。 虽然没人信小霸王是因为美人夫郎而不出门,但,这个美人夫郎的名声倒是盛了起来。西临郡的百姓茶余饭后都爱说上两句,最多的莫过于想看看这个让恶霸收起拳头的的美人到底有多美。 言归正传。老晏同志看着张宿雨同学端茶喝水一派潇洒自然,优雅自若的的样子,就烦躁的左手大拇指捏右手大拇指,然后右手大拇指再捏左手大拇指,越捏越是搅得心里慌慌的。张家母女这是要做什么勾当?!西临郡有个张岑老狐狸就够她折腾了,现在又多个张宿雨,而且这对母女好像是有备而来的,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想着想着,老晏同志又开始忧桑了,可是,更让她忧桑的事情开始了…… 老晏同志眼睁睁的看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儿子,天真无邪,一脸灿烂的跑进了厅堂,清脆脆的喊着:“娘亲,娘亲,你看我给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晏乐小同学没想到今天还有客人在,连忙收了裙裾,规规矩矩起来。将手中提的糕点往桌上一放,施施然的给堂下坐着的两位做了个揖:“晏乐见过张大当家的,适才鲁莽,不是有心打扰张大当家跟娘亲谈事,还请张大当家不要责怪。” 张岑笑吟吟的看着这位长相标致的小公子,毫不介意的说道:“无妨,无妨,小公子一片孝心哪里能责怪。”说完瞪了张宿雨一眼,心道,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贴心,自家的怎么就是个白眼狼。 晏乐跟张岑对完话,转而向张宿雨,刚想问其大名好打招呼,突然惊道:“唉……是你哦。”说着脸上倒是笑得开了些,便又问道:“你家夫郎好些了么?”面前这位女子给他的印象很深呢,还记得那次在医馆中,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衣衫不整拉着大夫问一些男儿家都羞于启齿的问题。能嫁给这样的女子,那个男子真是很幸福啊。 要说当年的晏乐是没见过张宿雨的。那次医馆偶遇,应是俩人正式的第一次见面。以前的那位张宿雨在庙会上见到晏乐后,因着对大美人的倾慕之情,没好意思出手调戏,便直接派人去打听身份,然后找了张岑去谈亲事。 结果亲事没谈成,还被张岑给训了一顿。张宿雨虽然无法无天,但对于生她养她的两尊大佛——张氏正君以及张岑的话,是不敢不听的。至此,当初的小霸王张同学忍着相思情爱,愣是没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甚至见到晏乐就绕道走,为此没少被那群狐朋狗友嘲讽。 晏益明同志见儿子说话的口气好像俩人还认识似的,乖乖,这可不得了!老晏脸上的肌肉都齐齐跳了一下,还是赶紧找个借口把儿子给藏起来吧。虽然有张岑口头上的保证,但是谁又知道这小霸王会不会来挑刺呢,她可是见识过小霸王的手段,那可不是一般的泼皮。 “哦……是你啊,他好多了。上次之事谢谢你了。”张宿雨是记得这个男子的,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不过也让她记得了。样貌好的人总是容易让人记住,不过这也只限于知道他相貌好。 “哪里用得着谢,应该的。”晏乐见她只是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态度端正,举止得体,不似那些风流子爱逗弄他,便又生出些好感。 老晏同志一皱眉,愠怒道:“男儿家怎的在客人面前叽叽喳喳,点心端上来就下去吧,越发的没规矩了。都这么大了还没个男儿家的样子。” 晏乐嘟着嘴略有些委屈,娘亲平日里宠他跟什么一样,简直是唯他马首是瞻。今个儿怎么突然翻脸教训起他来了,不就是和一个女子说会儿话嘛,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而且,娘亲还常常撺掇自己多认识些女子,好挑个自己喜欢的嫁了。何况,前面这位还是娶了亲的呢,自己定然是不会和她有些什么的,不知道娘亲在担心什么。 张岑同志哪里不知道老晏同志心里那点小九九,也就没有开口坐在一旁喝起茶来。 张宿雨听到此处摸摸鼻子笑了。她来这女尊国,没怎么出过门,熟知的男人一个是张氏正君,那个除了打扮惊悚外,一切在她眼中还算正常的与前世男人差不多的男人。第二个就是陈犹眠,想到陈犹眠,张宿雨就不禁弯眼笑得深了些,那个男子啊,跟她前世见的高中小男生一样,傲娇别扭,这也跟她固执的思想观念没什么冲突。 要说这两个男人在张府,还真没人敢指使。是以,在张宿雨眼中,没有女尊男卑的观念。 今天见着个当娘的对自己儿子训话说:要有男儿家的样子。顿觉十分好笑。这些话原都是对女儿家说的呢,到了这里就成了男儿家,真是有趣,真是有趣。 晏乐小同学走后,老晏同志见张宿雨还是依旧泰然处之,似乎丝毫没为她儿子的出现乱了方寸,心中这才放松了些。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晚饭的时候,老晏同志提出到西临郡的第一大酒楼——迎仙阁,吃饭。好让这对母女早早离开郡首府。 …… 以前的小霸王张宿雨酒量一般,而且酒品不好,很容易喝醉,然后大吵大闹,这是整个西临郡都知道的。但现今的张宿雨却非同日而语了,她很成功在饭桌上放倒了一片人。 当然,喝酒不能硬来,端着杯子说灌就灌,这其中也讲究很多技巧。主要看个人的应变能力如何,能力好的话,常常能在不知不觉中把酒挡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可以挡到别人身上去。 张宿雨同学就深谙此道。以前她是个没背景的孤儿,没地位的大学应届毕业生,只能时时刻刻的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保护好自己,从而练就了一身好本领。挡酒就是其中一项。 张宿雨看着狼籍一片的饭桌,以及喝得摇摇欲坠,满脸红光的诸位大商家,拿起一方锦帕,不急不缓的擦起了嘴。张岑同志拿着牙签一边神情自在的剔牙,一边大刺刺的看着面色如常的女儿,越发的觉得这个女儿让自己看不懂了。在这短短的一两个月的时间内,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呢,让她从一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草包变成了一个头脑灵活,看惯世故的真正的大户千金呢。 张宿雨瞥了张岑同志一眼,问道:“可以回去了吗?”今天的药不是她煎的,不知道千叮万嘱的小厮能不能煎出不带异味的药汁,不知道陈犹眠喝下去了没;今天的饭菜也不是自己做的,以陈犹眠养得越来越刁的嘴,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府中厨娘做的饭;今天的头不是她给他梳的,不知道他今天扎的发髻是什么样子;今天…… 张岑同志看着张宿雨急不可耐的样子,翻翻白眼,找来店家吩咐着待会找人将酒桌上的一干人等送回家去,就带着张宿雨回了张府。 …… 深秋的夜愈深,就愈凉,虽然刚才喝了不少酒。 张宿雨站在自己小苑的门口,吹着凉凉的夜风,看着窗户上烛光映出的人影,愣愣的出神。 今天张岑带她出去应酬了一番,让她好似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天天酒局上来往的日子。而陈犹眠,除了在赶回家的途中惦记得紧,真正的站在了门口,却觉得太不真实。 她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她的小洋房,她想买的名车,她想买的名牌衣服,她的人上人生活,真的已经在一次地震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个陌生的女尊国,则是她真正的归宿?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仿佛刚才的酒局还在,那些觥筹加错的身影,那些恭维讨好的声音,那些嬉笑怒骂的神态,就跟前世一模一样,真的是好想回去啊。 而,陈犹眠……又是什么呢……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男人…… 带着水汽的风刮过张宿雨的衣角,瑟瑟的翻动在脚边,似乎想要冻坏这个发呆的女人。 27、缘是为君来 第二十七章缘是为君来 床头挂的一串串彩绣流苏,朱红,明黄,湖蓝,草绿,粉紫……杂杂的,片片的纠缠在一起,以前觉得的漂亮的颜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了呢。 现在是二更天吧,已经很晚了呢。以前这个时候俩人都是上床就寝了的,今晚,都这个时候了却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屋子里。哦,错了,还有一个伺候他的小厮。 昨天晚上……陈犹眠咬咬唇,脸上又再次浮现出羞色。怎么会就那么轻易被她的给,被她给……双手紧紧扯住被子。心想自己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为了一顿吃的就把自己给卖了。虽然她做的东西是真的很好吃啦,可是,那也不该…… 还好今天她不在,不然,不然,该怎么面对呢。心中虽有侥幸,可是,她却整整一天也没有出现。难道自己毫无抵抗的被她亲了,她就看不起自己了么,觉得到手的男人就…… 陈犹眠一恼,拉过被子将头盖上。闷闷的觉得自己怎么会想这些自讨没趣的事情。那个女人做什么,想什么,关自己什么事。可是,心理还是有些不甘呢,今天的药一入口就知道不是她熬的,今天的饭菜也不是她做的,就连晚上吃的小甜点,也不是她准备的…… 是不是这些女人们觉得碰过的男人,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呢。呜呜……自己这是怎么了,真是,真是在作贱自己呢。昨晚怎么会就让她把便宜占去了呢!虽然过后她还是一脸温柔的给自己做了好吃的,可是,看起来不像是不再理他的样子啊。 一整天了,她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呢。想问问小厮,又觉得不好意思。凭什么要我惦记她呢!讨厌!讨厌! 真是要命啊,这都是第几遍在想关于她的问题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感觉到被子被人拉开,陈犹眠心中先是一喜,这个动作平日里就只有张宿雨会做了。抬眼一看,还没敛去脸上的欢喜,却见拉被子的人是伺候他的小厮。 “公子,捂在被子里对身子不好。您要是觉得冷的话,我再给您添一床被子。”小厮看着脸色刷的一变的陈犹眠,还不知自己哪里把这位大主子给得罪了。刚才看他一抬头时脸上明明挂着笑啊,怎么我一说话就拉下了脸。哎呀,这要是被小姐知道了,那可怎么得了。 陈犹眠看着小心翼翼的小厮,冷声说道:“不用了,一边坐着去吧。你要是困了,就回去歇着吧。”陈犹眠心中委屈,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得这么惦记她。呜呜……坏女人,坏女人…… 小厮见他语气不好,生怕将人给得罪了,便又问道:“公子是不是饿了,想要吃什么呢,我去给您拿。” 不说吃的还好,一说吃的陈犹眠就再次想起了昨晚。越是这么想越是难受,吃!吃!吃!就是一个吃字把自己弄得患得患失,左右不是的。讨厌!讨厌! 这日子没发过了…… 陈犹眠憋屈的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没得救了。不是坏女人做的东西,吃起来都没什么味道,张府厨子做的东西虽然也不错,可哪里能跟她做的相比。算了,还不如不吃。 平日里的撒气桶张宿雨不见了,陈犹眠这又在气头上,语气不耐的对小厮道:“不吃!你回去吧。” 小厮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马上就急了。怀了孕的男儿家身边哪能没个人照顾呢,何况是张霸王的夫郎。要是出个什么事,就是把他的命压上也是赔不起的。这公子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公,公子……您没人伺候,要是……”小厮还待要说些讨好的话,立即被陈犹眠给打断了:“叫你出去呢,别烦我。”陈犹眠心中恨恨的想,伺候!伺候!就是不想被你伺候,你们张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就只知道孩子,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孩子了。讨厌! 小厮一听,吓得快哭了出来,哆嗦着手,为难的站在床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心中默默念道:小姐啊,我以后看见你再也不躲开了,您就早些回来吧,您这位夫郎大人我是真的伺候不来。 “出去,叫你回去睡了。别杵在这里烦我。”陈犹眠说完就翻身坐了起来,红着眼睛眼见就要哭了出来。 小厮吓的脸色发白,心道自己这该哭的下人还没哭出来,这做主子的咋就先哭了呢。不得了,不得了。他没法活了。 陈犹眠吸了下鼻子,看着仍旧没有动作的小厮,又是羞又是恼,开口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叫你出去呢,讨厌!出去!” 小厮见他吸鼻子,也跟着吸鼻子,当然,陈犹眠是委屈出来的,小厮是被吓出来的。小厮很无奈,这些做主子的只喜欢图自己高兴,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可苦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了。既然你要我走,那我就走吧。我管不了你,我去叫正君来管你,反正在他手上不能出任何事。 打定主意,小厮鞠了个躬就转身出去了。陈犹眠看着这屋子里的最后一个人都走了,只剩下冷冷清清的自己,憋着眼泪咬被子。 不过,这被子还没咬破,屋外传来了小厮的呼喊声:“小姐,天气这么凉,你怎么站在外面啊,赶紧进屋吧。” 陈犹眠愣了半响,连忙放开口里的被子,脑袋毫不犹豫的伸到了床外边。唉,唉,她回来了。 …… 张宿雨听见叫声才回过神来,木呆呆的看了眼冻得打颤的小厮,心中怅然,无力的说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小厮得令,心中一喜,生怕这个二世主变卦,立马溜走了。把刚才立的誓言“小姐啊,我以后看见你再也不躲开了”忘得一干二净。 张宿雨进门后一阵温暖的气息扑在身上,才恍然自己确实已经在这异世扎根了,没办法回去了。首先,她是借尸还魂的,这种诡异的重生,要回去简直是天方夜谭,老天爷能再给自己一次生命已经是万幸了;再者,在这个世界,她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有了孩子,有了责任,她怎么能抛开这一切,毫无挂念的回去? 张宿雨振了振精神,把门带上,然后抬步走进房内。让她觉得好笑的是,陈犹眠这个小宝气正伸着脑袋,凉着半截身子,顶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赶紧盖上,只穿了件单衣怎么钻出被子来,着凉了怎么办。”张宿雨说着就要上前给他拉被子。陈犹眠鼻子一哼气,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有多傻气。为了挽回形象,在张宿雨到达床边之前,连忙钻进被窝里,然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张宿雨顿住脚步,看着陈犹眠一气呵成的动作,再看看他现在这副摸样,真是逗乐得很。这小子……能不要跟防贼一样防她好么。 咳咳……张同学你误会了,他这是害羞,害羞……真的! 陈犹眠撅着嘴,眨巴眨巴眼睛,幽怨的看着脸色有些绯红的张宿雨,心中有好多想问她的话呢,可是都不敢问出口,好怕她会嘲笑他,调戏他。 张宿雨在床头坐下,将陈犹眠看了几眼,觉得这孩子今晚有些反常,于是问道:“眼睛怎么红红的,谁欺负你了吗?” 陈犹眠撇了张宿雨一眼,心中不满的说道,欺负我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可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就连陈犹眠自己都知道这句话说出来跟撒娇一样,这样的话,说出来该多羞人啊。 张宿雨见他不答话,又问道:“饿了没,要不要我去给你弄吃的?” 先前的小厮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可是,不同的人来问这个问题感觉真的相差好大啊。她就这么随意的一句话,他就感觉好像是真的很饿了。陈犹眠刚想让她去弄点吃的,转念想到不能做出很期待的样子,不能让坏女人得意抓住了自己的弱点。 张宿雨见他还是不说话,将脸凑近了些,伸手摸了摸他的额角,叹气道:“又生我气了?” 张宿雨冰冰凉的手放在陈犹眠的额头上,冷得他打了个冷战。张宿雨连忙把手伸了回去,歉意道:“不好意思。冻着你了。” 陈犹眠缩了缩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喝酒了。” 张宿雨一愣,反问道:“不喜欢我喝酒吗?那我以后不喝了。” 陈犹眠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有些呆住了,他只是闻到了酒气,想找个话题说话而已,没想到她却是这个意思。女人……不是都把酒当命根子的么,好比他的姐姐,那可是千杯不醉呢。他的娘亲也顶爱喝酒,尤其喜欢吟风弄月的时候来上一壶。 这个女人,只消得自己一句话,就能放弃喝酒么。陈犹眠盯着张宿雨认真的脸,心中一阵暖,她说的话,从跟她认识以来,都是兑现了的呢。应该没有骗他。 “你能戒酒?”陈犹眠略有些不确信的问道。男儿家就是喜欢试探跟他们立过誓的女子,他也不例外。 张宿雨呵呵一笑,将身子离得远了些,以免酒气被他闻到:“我本就没有酒瘾,今天娘亲带我出去应酬,说是要让我掌势。在酒桌上就被人灌了些酒。如果你不喜欢我喝酒,以后我就不喝了,在这西临郡,敢灌我酒的还没几个。”张宿雨之所以敢说以后不喝酒,一个是自己本就对酒没什么兴趣,二来,以张霸王这个名头,敢和她同桌的都没几个,更何况灌她酒。 陈犹眠听她跟自己解释是出去应酬了,心中布满的愁云一下子散了个尽。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直接开口就撒娇道:“你倒是吃得饱饱的,我饿了。” 张宿雨失声一笑,起身说道:“好了,是我不对,我这就去给你弄吃的。” 28、从来只怜君 第二十八章从来只怜君 张宿雨变得越来越忙了,常常他早上醒来孕吐后,她就匆忙忙的去找张岑了。中午也不怎么见回来,晚上,也只有到了快二更天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屋子里。 除了中午和晚上喝的药仍旧是她煎的外,很多以前她亲力亲为的事情都推给了小厮。陈犹眠对此怨念很深,心情不好,脾气也越来越大。常常挑挑三拣四,这个不依那个不要的。小厮自然不敢说什么,张宿雨呢,又觉得这是怀孕的症状,倒是对他愈发的忍耐起来。 陈犹眠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张宿雨耳提面命的装孙子,对他说的话是言听计从。但是陈犹眠最想说的一句:你现在都不陪我了。却一直说不出口。 是以,他只能不停的找张宿雨麻烦,好让她在家里多呆会。 张氏正君对于俩人的相处模式是越看越欢喜,直道自己传授的御妻大法得到了传承和发扬。又见陈犹眠没有起先那么抗拒他了,闲来没事就老爱去陈犹眠哪里说东扯西,腻歪半天。 有了张氏正君来唠嗑,陈犹眠虽稍觉得好些,心中却越发的怀念以前张宿雨在床边藤椅上摇摇晃晃看书的日子。那时候,张宿雨整天都围着他转,他要喝水,张宿雨就去给他倒水,水凉了会记得添热的,水太烫了,会给他吹成温的。要吃东西的时候,她做的小点心辣的不会太呼鼻子,甜得又不会腻人,咸的不会干喉咙。孕吐的时候,她也是不嫌脏不嫌累的照顾自己。要是他累着了,张宿雨会给他按摩,虽然这个时候她总会调戏自己一把。可是,真的很怀念她在身边的日子。 每次怨念张宿雨抛弃他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陈犹眠都忍不住揪被子。对于自己这种越发不可控制的行为,更是打心里觉得别扭。什么时候,他陈犹眠也会为一个女人患得患失,心慌忧虑了呢。就算是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不曾这样。 前天晚上,张宿雨到了三更天的时候才回来。陈犹眠不可遏制的等她到了深夜。他躲在被子里,气急败坏的遣退了小厮,睁着大大的眼睛竖起耳朵细心听着屋外的动静,期盼她在下一刻就出现。可是,越是这样,他的心就越加的烦躁,一边是无尽的等待,一边是对自己这种自虐行为的鄙夷。 后来,他竟然无意中想到了那天在街上,张宿雨无情拒绝的叫锦绣的男子。她,会不会出去找她的相好去了呢。虽然张宿雨是对自己很好,而且是那种百年如一日的好,可是,张氏正君的话,还是让他心中有了担忧。这种担忧,让他既恨又无奈。 那就是,张宿雨以前是经常眠花宿柳的。如今守着他一个人,又是怀了孕不能碰的。女人们怎么能忍得了。陈犹眠对于这类问题是厌恶的,在张氏正君隐晦的话语出口的那一刻就极其反感。这让他忍不住想起那个噩梦般的晚上,即使对张宿雨的恨意已经没有那么深了。但是那件事造成的阴影,仍旧挥之不去。 可是等张氏正君走后,再细细琢磨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却让陈犹眠越发的烦躁恼火起来。他既不想被她碰,也不想她不理他。 …… 话说张宿雨跟了张岑以后,心中是越来越澎湃了。前世,张宿雨就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长期以来的被欺负,被压迫经历让她迫切的想要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社会生活,当然,这只限于打一些小零工。 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处于她这种情况,除了自爱和自我打拼,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张宿雨梦想着有一天她也能站在高处指使别人,看着一群人为了她的指令而劳劳碌碌。那种人上人的优越感,一直是她奋斗的动力。于是,她努力的学习,拼命的工作,不顾一切的把握任何有利于她的机会,咬紧牙关的往上爬着。虽然在这条路中她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她不会吭声,因为她学会了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她坚信有一天她也能坐在高楼大厦中,悠闲的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边,高傲的看着楼下的芸芸众生,然后笑一笑,转身离开。 不过,这样的梦想她是永远也不会实现了。幸运的是,她重生了,上天不仅给了她喜欢的人,还送给了她一个强大的母亲。 张宿雨初来女尊国,出于对这个世界的不了解,连带的对周围的人都小心翼翼得很,自然,这就和来无影去无踪的张岑接触更少了。以张宿雨对张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女人很精明,很狡猾,很奸诈。当时的她一直没有透过母女这层关系去对待张岑,以至于心理条件反射的认为要离这种人远些。但是,在张岑带她出去交际应酬后,她简直后悔没早跟她出来。 前世张宿雨任何事情都是自己摸索打拼的,从来没有人教她帮她,栽过不少跟头。可是,重生后的她有了张岑这个老师,感觉什么都不一样了。在和张岑接触的这些日子,张宿雨反观以前自己所做的种种,简直是太小儿科了。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真正的站在食物链顶层的强者。张岑这个女人,让张宿雨打心底敬佩和折服。能在谈笑之间就把对手置于毫无反抗之力;能在一举一动之间,就给对手造成巨大的压力和畏惧心理;能在一来一往之间,就将对手忽悠得不知天南地北,就连把他卖了,还能傻呵呵的给你数钱。 每天和张岑出去,都能体会到不同的震撼。张宿雨就像是一块干涸的土地,而张岑就是一场甘霖。张岑毫不保留的对张宿雨进行教导,张宿雨如饥似渴的吸收着从她那里学来的知识。真恨没早日与其相遇。 这种疯狂学习的后果就是张宿雨废寝忘食的天天跟着张岑到处转悠,就算是回了家,她也依旧浸泡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商业游戏中。这种日子她期望很久了。 这种人上人的感觉,真是让人有些飘飘欲仙。从跟着张岑外出过后,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看人脸色,也不需畏手畏脚,也不需只能听别人的命令行事。在这个西临郡,张宿雨有了绝对的话语权,甚至,张岑对她所做的一切,除了指点以外,根本是完全放权。 张宿雨终于觉得活得有价值了,要的就是这种凌驾一切的感觉。那种站在高处,淡然自若运筹帷幄的感觉。她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宏图志愿,指点江山了。终于,可是放开手脚干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了。 最近几天的张宿雨可谓是踌躇满志,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张岑身边,抑或是天天在外面跑。除了还记得中午和晚上给陈犹眠煎药做小甜点,其余的心思全部都扑在了交际应酬和处理账目上。 …… 这日,张宿雨正在账房查账本。四边坐着的账房先生大气不敢出一口的看着这位新主子,心中滴血,最近的油水捞得好少啊。这小霸王怎么突然就开始管账本了呢?本以为大当家只是心血来潮想要锻炼她一下,怎料这一锻炼就把油水给她们锻炼没了,这家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 众位先生幽怨的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张宿雨,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齐齐摇头。看吧,等小霸王把账本看完,又会挑她们的刺了。这种戏码每天都会来一次,她们真的是很无力啊,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陪她这么折腾。 张宿雨翻开最后一本账本,正要提笔批注,却被一道声音给打断。张宿雨皱眉抬眼,才诧异是陈犹眠身边伺候的小厮。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姐,公子好像病了,您去看看吧。” 张宿雨将账本一扔,就一阵风转不见了。众位先生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心道:每天对着这个二世主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 陈犹眠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脑中模糊的想到昨天晚上起吧,就有些乏力了,整个人也闷得很,脑袋也变得迷糊起来了。今天中午喝过药后,干脆就躺在床上不想起来。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被小厮叫醒,就觉得口感胸闷,鼻子也有点塞,一点也不行动,饭也不想吃。 到了快二更天的时候,感觉整个人愈发的难受起来,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小厮给自己端水来的时候,才被告知现在他的脸色很难看,看上去像病了一样。 陈犹眠不耐的看了他一眼,小厮却跑了出去,说是去找张宿雨去了。听他这么一说,陈犹眠倒是期盼起来,打起精神睁着眼睛等着张宿雨回来。 张宿雨回屋后,看见陈犹眠病怏怏的捂着被子,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睁着水鞯乃劭醋抛约海闹幸唤簦锨白诖脖呶实溃骸霸趺戳耍磕睦锊皇娣俊 陈犹眠哼哼两声,蠕动了一下身子,才慢悠悠的说道:“不知道,就是昏沉沉的,鼻子难受,喉咙干,全身无力,气闷得很。” 张宿雨摸摸他的额头,有些烫,叹口气道:“昨晚你踢被子了是不,我昨晚睡得晚,就睡得沉了些,没起来给你盖被子,就这么稍微粗心了一下,你就着凉了。我去给你煎碗药,喝了就好了。” 陈犹眠见她起身要走,突然双手伸出被子,拉住张宿雨的手,道:“你以前每晚都会起来给我盖被子的啊?” 张宿雨被拉住的手一颤,这还是陈犹眠第一次拉她的手呢,真是不容易。但是想到他现在的情况,还是将他的手给塞回了被窝,温柔道:“这本是我该做的。现在是深秋了,你又怀了孩子,身子更弱了。我搬进这屋子后,小厮跟我说你晚上会踢被子,我就记着每晚上起来看看。” 陈犹眠眨巴眨巴眼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觉心中更是闷得慌。张宿雨将被角掖了掖,才道:“我赶紧去煎药,迟了就不好了。”说着就走了出去, 陈犹眠看着她的离开,将头埋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心中总是安定不下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好呢。小厮去跟她说自己病了,就匆匆的赶了过来。看见她满脸焦虑的神态,心里就暖暖的。现在又见她说要去给自己煎药,真的是很开心呢,嘿嘿…… 隔了一个时辰回来后,张宿雨看见陈犹眠已经睡着了。只得将人摇醒,哄着他将药喝下去。喝了药的陈犹眠倒是兴奋了,睁着眼睛骨碌碌的围着张宿雨打转。张宿雨将账本放下,失笑的对陈犹眠道:“你这是怎么了?” 陈犹眠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张宿雨立马把被子拉住,嗔道:“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不能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这样对身体不好。” 陈犹眠一嘟嘴,不满道:“无聊嘛,吃了药就睡不着了。” “要看书么?”张宿雨心中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能把手中的账本看完,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对于陈犹眠说无聊时的语气和神态也不是很在意。 陈犹眠翻翻白眼,对张宿雨一心只在账本上很是不满,那破玩意有那么好看么:“才不要,这屋子里的书都看遍了。” “那要吃东西吗?”张宿雨将账本再翻了一页,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陈犹眠怒了,好歹自己也是个病人,怎么就这么不招待见:“吃!吃!吃!又不是猪!” 张宿雨听他这语气,总算是把头再抬了起来,看着气鼓鼓的陈犹眠,觉得可爱得很,就伸出淫手在其脸上抓了一把,并邪恶的笑了起来。 陈犹眠心中一跳,又羞了起来,连忙把头往被子里缩。 这回轮到张宿雨怒了,直接起身坐到床边,把被子给拉了下来,正色道:“又不听话了。” 陈犹眠又将被子拉回去,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往床里面躲。张宿雨看着他这小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爬到床上去,把被子一拉,道:“你还跟我杠上了是不?!” 陈犹眠见张宿雨丢开账本,像往日里一样跟他闹着玩,露出拿他没辙的恼火样,觉得颇为好玩,将头露出来,大胆的“嘁”了一声,然后又将头缩了回去。 张宿雨眼睛一眯,这小子的胆子是越来越见涨,还真不把她当回事了。今个不把你收拾了,我就不姓张。张宿雨双手撑在床板上,低头看着跟她对峙的陈犹眠,压低声音说道:“你没事跟乌龟学什么学,缩在里面就那么好玩?” 陈犹眠心中的小火苗被燃烧起来了,向来张宿雨对自己是言听计从,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捂被子这事,她也是看见了就把被子拉开而已,最多叮嘱上两句。今天,她居然敢跟自己叫板了呢,真是反了。陈犹眠学着张氏正君的样子“哼哼”两声道:“你才是乌龟呢,大乌龟。” 张宿雨朝他靠近了些,挑眉道:“我怎么见着你才有壳呢,天天缩在里面,都不敢出来。” 陈犹眠把被子一掀,然后大力一抛在张宿雨身上,然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最后耀武扬威的坐在她身上得意道:“哼哼,现在是谁有壳来着,是谁缩在里面来着,哼……” 张宿雨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宝气,连笑都无力了,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叹口气道:“下来,着凉了,才喝了药,不然就没效果了,明天有得你难受。” 陈犹眠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出再大的事都有张宿雨担着,根本不用担心,于是叉腰霸气的岿然不动。 张宿雨看着他那个样子,无奈道:“我再说一遍,你下不下来。” 陈犹眠鼻孔朝天,根本不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按着张氏正君的说法是,该奴役妻主的时候就要毫不心慈手软的奴役。 张宿雨猛的一翻身,陈犹眠直愣愣的一声惊呼倒了下去,然后感到身上一热,才知是被张宿雨裹在被子里了。陈犹眠扭动身子,惊觉自己被张宿雨紧紧的扣在怀里,惨了,这下子又要被她调戏了。 陈犹眠见事情大条了,可怜巴巴的带着求饶的眼神看着张宿雨,张宿雨把他紧紧往怀里一带,不怀好意的说道:“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32、此间通芳径 第三十二章此间通芳径 陈犹眠再也不让张宿雨亲他白嫩嫩的脖子了, 这让张宿雨很怨念。每次她看向陈犹眠的脖子的时候, 陈犹眠都下意识的缩缩脖子,拉拉衣领。 张宿雨向他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留下印记,无奈陈犹眠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油盐不进。张宿雨好话说尽,连哄带骗, 拐带坑蒙,无所不用其极, 最后竟把人逼到张氏正君的身后躲着, 为此,没少被这个公老虎耻笑。 这日,张宿雨站在张府门口, 看着对面屋瓦上结成的秋霜, 白毛毛一片,像初雪一般。车妇赶着马车过来, 扬骑马鞭, 长长“吁”了一声,正好停在府门口。然后下车对张宿雨施礼道:“小人给小姐请早。” 张宿雨应了一声,转而看向府内。不过片刻,便有家丁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过来。张宿雨将那些物什一一吩咐清楚后,便回了府内, 走向自己的小院。 推开房门走入卧室,陈犹眠还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张宿雨坐在床边推了他几下,道:“该起床了, 要出发了。”可床上之人却没见丁点反应。张宿雨捏捏他的鼻子,然后不断骚扰。陈犹眠不堪其扰,这才幽幽转醒,不耐道:“不要起来,我要睡觉,把手拿开,讨厌。”说着又朝床里面挤了过去。 张宿雨将他挪出来,威胁道:“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可要亲你脖子了。”然后作势就要亲了上去。陈犹眠一听,这才有了反应,脾气很大的瞪了张宿雨一眼,便把被子蒙上头,继续呼呼大睡。 张宿雨见他这么大动作,失笑的摇摇头,然后拿出一件狐裘大衣,把陈犹眠从被子里捞出来,裹在大衣里抱了出去。 家中下人与这位传说中的美人夫郎见过面的寥寥无几,主要是这位美人深居简出,平日的生活打点基本上又是张宿雨一手包办,是以,听说张宿雨今天会带他到东山坡看秋阳树,都期待能见这位神秘的美人夫郎一面。不料,就在众人伸长了脖子等待美人亮相的时候,却见张大小姐将人裹在狐裘大衣里抱了出来。众人心中鄙视的看着这位爱夫如命的小霸王,真是吝啬至极啊,连看一眼都舍不得。 张府上下顿时一片哀声。 …… 张宿雨将陈犹眠放在马车中专门打造的软榻上,细心的为了他打点好一切,这才出了车厢对车妇道:“可以启程了。” 陈犹眠在车内依旧睡得香甜,张宿雨坐在榻边,凝望着他的睡颜,用指尖轻轻抚过,带着留恋。旋即一笑,转身拿着账本看了起来。 经过张宿雨精心改造后的马车比平时平稳了很多。本以为这样就能让陈犹眠一路安稳的到达东山坡,岂料才行到一半,陈犹眠就惨白着一张脸说想吐。张宿雨连忙将他抱下马车。 陈犹眠扶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干呕起来,张宿雨端拍拍他的背,心疼不已,柔声道:“还是坐不得马车啊,在生孩子前,一定再也不让你坐了。” 陈犹眠捂嘴又干呕了几下,惨兮兮说道:“难受……难受……不要这破小孩了。” 张宿雨抹掉他眼角的泪水,劝到:“孕吐是很辛苦,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要孩子了啊。” 陈犹眠横了她一眼,瘪嘴道:“又不是你吐,就会说风凉话,我不管了,这破孩子生出来你自己养,我才不管。” 张宿雨哭笑不得,怀孕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连连点头道:“好,好,我养,我养。” 这下陈犹眠又不依了:“你心里就向着你的孩子,我就知道。” 张宿雨心里大呼冤枉,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蛮横不讲理了,看来这西临郡“第一恶霸”的名头让给他得了:“我心里自然向着孩子,因为是你生的嘛,其实我最在意的还是你。” 陈犹眠听了这才脸色好些,不过又扶着树干呕了起来。张宿雨一边给他拍背,不经意眼角扫过大道边有几人骑着马在附近转悠了几圈,在她抬头看去的时候,就一勒马缰,朝西边驰去。张宿雨心下疑惑,但见人走了也没多想,直道是过路的旅人。 见陈犹眠呕得差不多了,张宿雨才将手中的水袋递过去给他漱口。陈犹眠大口喘了几口气后,两眼飙泪的吼道:“张宿雨,你个坏女人,都是你的错。” 张宿雨眼皮一跳,把他抱在怀里,头靠在他肩膀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满脸扭曲的说道:“是,是,都是我的错,让夫君受罪了,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吧。”这小子脾气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哇……你就只知道说你错了,结果我还是每天都那么难受,你们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你最不是东西。呜呜……”陈犹眠在张宿雨背上使劲揪了一把,然后又干嚎起来。 “……”张宿雨望天,弄得她也想哭了。 “不说话了是吧,被我说中了吧,你个坏女人……什么便宜都给你占去了,最后受罪的都是我!”陈犹眠在张宿雨背上再揪了一把,带着哭腔跳脚喊道。 为这孕吐的事陈犹眠没少跟她闹,不过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很少,张宿雨无奈得很啊,看这小子好像还有继续闹事的志向,于是,张宿雨选择用嘴把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给堵上。 恩,效果不错,耳根终于清静了。陈犹眠倒是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心绪总算是平静了下来,用力将她推开,不好意思的说道:“才呕了,脏……” 张宿雨摸摸他的脸,无所谓道:“只要是你,我不嫌。”陈犹眠头一低,颇有点认错的意思,刚刚确实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些,只是最近的情绪总是控制不住,就是知道不论自己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会发火,还会一味的让着自己,宠着自己,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朝她吼,朝她撒娇。 “我……不是故意的……”陈犹眠拉着张宿雨的衣袖,轻轻扯了扯。 张宿雨弯身将陈犹眠拦腰抱起,朝马车走去,应道:“我知道,谁叫你是我的人呢。”陈犹眠将头埋进张宿雨怀里,用力蹭了蹭,听得抱他的女人说道:“到车上吃点东西吧,吃了就好了。” 陈犹眠嗯了一声,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他真是得了位好妻主。呵呵……应该是妻主了吧……整个商朝,有哪个男子有他这么幸运呢?唔……大概只有正君爹爹比得上吧…… 上了车后,张宿雨在车室中间摆放的小案几抽屉中取出一方食盒,打开食盒后,掀开整齐包裹的油纸,取出一块面饼递到陈犹眠嘴边,道:“南瓜味的,尝尝,新口味。” 陈犹眠将面饼拈在指间,细细看了一遍道:“摸样还真好看,都舍不得吃了。”张宿雨直接拿了一块塞到他嘴里,笑道:“就是为了让你更有食欲才做得好看些的,没想到你还舍不得吃了。” 陈犹眠眉眼笑得弯弯的,也从食盒中拿出一块塞到张宿雨嘴里道:“你也吃块,不过,嘿嘿……剩下的都是我的,你不准跟我抢。” 张宿雨好笑的捏捏他的脸颊道:“你啊你……都这么久了,我什么时候跟你抢过。”陈犹眠高傲的仰着头,睥睨着张宿雨道:“前天谁跟我抢杏仁饼的。” 张宿雨从抽屉中又拿出一个食盒递到他手中,道:“就记得你的杏仁饼,我不是为了逗你才跟你争一下嘛,后来还不是全都到了你嘴里,喏,你最喜欢的杏仁饼。” 陈犹眠打开食盒一看,果然是他最喜欢的杏仁饼,当即眉开眼笑,对张宿雨道:“还是你对我最好。”张宿雨一听别过脸翻白眼,刚才谁一直叫我坏女人,说我不是东西的。 “慢慢吃,吃饱了我们就下车走路去东山坡。”张宿雨伸手抹掉陈犹眠嘴角的饼渣。 陈犹眠小鼻子一皱,抬起车窗帘子,看着如黛的远山,对张宿雨道:“好远啊……” “别怕,有我在不会累着你的。” 陈犹眠看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点了点头,她说的话是能信的。 陈犹眠吃完后,张宿雨给他披上一件披风,戴上帽子,简直就是全副武装,包裹得严严实实。陈犹眠觉得有些不舒服,道:“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张宿雨拉着他的手走出车厢,然后跳下马车对他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样你怎么也不会受凉的,将就下吧。”然后转过身,背对着还站在马车上的陈犹眠道:“趴在我背上吧,我背你。” 陈犹眠依言趴了上去,笑道:“还从来没人背过我,不知道好玩不。” 张宿雨双手穿过他的双膝,用力抬起,然后迈脚走了起来,道:“很幸运我是第一个背你的。” 陈犹眠搂着张宿雨的脖子,晃得脑袋觉得新鲜,摆弄了她的发簪,道:“恩,能背本公子是你的福气。” 张宿雨笑道:“是,是,能背公子是小人的福气,那请公子看在小人尽心尽职的伺候公子的份上,以后多多提拔小人。” 陈犹眠粗声大气的哼了一声道:“放心好了,只要你对本公子忠心不二,本公子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35、未妒已无双 第三十五章未妒已无双 张宿雨最近几日都很忙, 说是有一笔大生意要谈, 张岑分配了很多任务给她。 陈犹眠看着仍旧挑灯夜读的某人,倦困的打了个哈欠,拢了拢被子, 终于熬不过睡意,困觉去了。 待张宿雨上床后, 陈犹眠便自觉的往她怀里缩,一只腿也伸进她的两腿之间, 扭动了几下, 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他的睡眠事业。 这种习惯他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呢?唔……好像从两人同床共枕后没多久就是这样了。张宿雨拨开陈犹眠鬓角的青丝,轻轻摩挲他的脸颊,笑叹:“这样不是很好么……” …… 次日陈犹眠醒来的时候张宿雨已经不在了, 对于这种情况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本就嗜睡, 现在这个时辰,差不多是巳时三刻了吧, 已经是很晚了。 才推开被子下床, 却见张宿雨端着水盆进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晏乐。 陈犹眠愣住,张宿雨将盛着热水的铜盆放在床头的凳子上,然后对晏乐道:“晏公子,请坐,劳烦你等等。” 晏乐点头, 颇有些稀奇的看着这对夫妻。 张宿雨端起桌上的一碗水,再从旁边的盒子里挑出牙粉,递到陈犹眠手中。陈犹眠将牙粉含在嘴里, 然后倒入清水,咕噜咕噜几声再吐出来,这样反复几次算是漱口完毕。张宿雨将铜盆中的帕子提起拧干,再将陈犹眠揽在怀里给他擦脸。这种事,陈犹眠早已将习惯如常,乖巧的偎在张宿雨怀里,扬着脸给她慢慢擦。 等洗完脸,张宿雨再将陈犹眠抱到梳妆台边坐下,给他梳头。 晏乐看着旁若无人的俩人,有些手脚无措。他问过张宿雨为何抱个脸盆进来,她只是笑了笑没有作答。没想到是亲自给她的小夫郎洗脸。不仅亲自动手给他洗脸,还给他梳头穿衣,完完全全把一个小厮该做的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一个女子能爱一个男子到这个份上么?以前的晏乐是不敢相信的,可是,眼前……真的让人瞠目结舌。从陈犹眠理所当然的表情和动作来看,这个女子怕是每天都这么伺候她的夫郎。 真是令人羡慕……晏乐看着陈犹眠慵懒的神态,再看张宿雨细心体贴的样子,说不嫉妒那个假的,但让他更为好奇的是,为什么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还心甘如怡,更何况这个女人是名声极坏的张霸王。 “晏公子说是请咱们过去吃饭,你呀,真是越来越懒了,赖床到这个时候。”张宿雨拿上外衣给他披上,然后系上绳子。 陈犹眠白了她一眼,转而笑吟吟对晏乐道:“晏公子何必如此多礼。” 晏乐不好意思的笑道:“礼尚往来嘛,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陈犹眠见张宿雨已经给他收拾稳当,便去拉着晏乐的手道:“既然晏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昨晚晏乐前来探望陈犹眠,便留他吃了顿便饭,今个来回请,该是还情来了。 …… 吃饭时,晏乐颇觉得有些尴尬,今天中午的情形同昨晚一样,张宿雨一边吃饭一边给陈犹眠夹菜。陈犹眠除了把筷子往嘴里塞,根本就不用再做其它的动作。 张宿雨给陈犹眠夹菜很讲究,荤素搭配着走,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都分得一清二楚。晏乐闲来无事也学过些医术,知道桌上有些菜是不适合孕夫吃的,但不想弄得太清淡单调,怠慢了张宿雨,这才加上。开饭的时候本想指出来,没想到张宿雨率先就跟陈犹眠做了提醒,说是哪些哪些是他该吃了,那些那些不能碰。 即使昨晚也同在一起吃过饭,但晏乐还是再次被张宿雨的行为被震住了,这样的女子在他眼前,让他觉得难安。 陈犹眠习以为常的接受张宿雨的照顾,张宿雨则是无可挑剔的任劳任怨。俩人旁若无人的互动,真是令人艳羡。 …… 吃过午饭,张宿雨要去看账本,留下晏乐和陈犹眠俩人在一方小花园中闲坐。 两名男子单独处在一起,自然喜欢聊一些私话。晏乐有很多话想问,比如陈犹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嫁给张宿雨,而张宿雨又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 陈犹眠何尝不知道他想套话,便先下手找了个话题来搪塞他:“晏公子,我看今天天气这么好,这里的秋菊也开得不错,不知道晏公子可会作画?” 晏乐一听,没料到陈犹眠会提出作画一事,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他闲得慌要找些乐子。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公子都是专门请了先生教导的,琴棋书画这些都是基本功,没有一个说不会的。 平日里的聚会,也爱弄些风雅之事来娱乐消遣,抑或是攀比竞赛。作画,是常有的事。要是一个大家公子说不会作画,还不被人笑话。 既然陈犹眠提了要求,晏乐也不好推却,便命人抬了案几,铺了宣纸,砚好笔墨,开始作画。陈犹眠见他提笔行墨,便自荐道:“晏公子一个人作画也闷得慌,不如我来弹琴吧,我虽琴技一般,但还算入得耳,还请公子不要嫌弃笑话我。” 晏乐一听,心里倒也欢快,高兴的应道:“如此甚好,张夫郎一看就是个雅人,倒是谦虚了,晏乐可是很期待的。” 陈犹眠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晏公子谬赞了……” 不多时便有小厮抬了长形低矮的案几出来,放在陈犹眠面前,随后又抱出一架上好的古琴。 “这琴还是我上次来看秋阳树,一时心血来潮带来的。本来闲置已久,料想也没什么用处了,没想到无心插柳,今日能听得张家夫郎的琴音,倒也是一件顶美的事。”晏乐瞅着陈犹眠调弦的架势,一眼便知是个高手,不由得出言恭维。 陈犹眠在琴弦上拨了几个音,道:“有这等好琴在身,晏公子想来琴技不赖,等下作完画,不妨也让我洗耳倾听,望公子赏脸。” 晏乐勾勒出一片菊瓣,换了支较细的画笔,才道:“只要张家夫郎看得起在下,弹几首都是可以的。” “那我就先献丑了……”陈犹眠将双手往琴上一放,拇指已有捻拨的趋势。 晏乐盈盈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恭请。” 深秋午后,暖阳和风,竹篱小苑,金菊灿放。两方案几,一台墨砚,几声弦音,相得益彰,如临诗画。 晏乐抬头看着对面宁心静气抹弦挑音的男子,心中喟叹:当真是个壁人。真不是知道张宿雨是从哪里拐到这么一个从骨子里透着华贵的公子的,连他这个同为男子的人都嫉妒。 时间缓缓流淌,在俩人的指尖穿梭而过,堪堪的作一副画,弹两首曲子便已到了申时。晏乐收笔提款,陈犹眠那厢也开始奏响尾音。 有小厮搀着陈犹眠站了起来,走至晏乐身边,看着那幅秋菊富贵图,开口赞道:“晏公子好画艺,真是令人叹服。” 晏乐听他夸赞,倒也没有露出欣喜之色,幽幽说道:“张家夫郎笑话了,刚才听得你的琴音,便知你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很高,我可是愧不敢当的。” 陈犹眠敛气看着这个颇有些失意的男子,拉了拉他的手,软语道:“公子说的是什么话啊,这本是消遣度日的道具罢了,拿来图个开心的,你怎的当真了。还有,公子的画技确实不错,你真是太过自谦了。” 晏乐听他这么一说更是觉得矮了一截。人家把这些东西当做玩乐的东西,自己却还想着与人攀比,真是输了手艺不说还输了气度。晏乐涩涩一笑,凝思片刻才道:“是我一时在意太多了。” 陈犹眠呵呵笑了两声:“晏公子,你可真是个知性的人,善良真实得可爱,我挺喜欢这样的人的。” 晏乐知道陈犹眠在宽慰他,而且说的话也中听,便也放开了些:“张家夫郎也是个趣人,我也喜欢得紧。” “那以后有空就多来走动走动吧,我一个人也闲得慌。”陈犹眠放下他的手,揉了揉腰,疲倦的说道:“晏公子,不好意思啊,我出来久了身子就倦得慌,我想回去睡会觉。还请见谅。” 晏乐听他倦困了,连忙道:“你回就是了,身子要紧,我怎会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陈犹眠点点头,歉意的说道:“谢晏公子,那我就告辞了。”此间,大半个下午,晏乐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一句闲话,他就已经成功身退了。 晏乐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当真是风华无双,怎是自己可堪比拟的。 38、山里山外景 第三十八章山里山外景 虽已是深秋快要入冬, 可对于这西临郡来说依然常有美丽的天气。 层峦如黛, 枯草凄凄,白霜如雪,秋阳斜照, 便生出一种我堪尤怜,自顾垂哀的忧柔感。秋风刮过山峰叠嶂, 带着阴冷干燥的气息,倨傲的俯瞰着衰败的大地。 张宿雨拉着陈犹眠的手, 一步一步行走在山石之间, “这里风比较大,冷不冷?” “嗯,有一点点, 风刮在脸上比较疼。”陈犹眠用手搓了搓吹得有些僵硬的脸, 呵出一团白气,朝张宿雨背后贴了贴。 “来, 到我怀里, 我搂着你走。”说着朝他腰上一揽,扶着他的一只手,再把他的脸贴着自己的胸口,不让冷风吹到。 “再走一会儿咱们就歇歇吧……”陈犹眠说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张宿雨身上。 张宿雨捏捏他的鼻子, 凑在他耳边,暧昧的说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把你累着了,恩?” 陈犹眠脸刷的一红, 想起昨晚的种种,真是羞于启齿,不由得咬唇瞪了她一眼。张宿雨亲了下他的耳垂,笑道:“每次你这么脉脉含情的看着我,都忍不住将你就地□□了,这样……这样的……”说着揽着陈犹眠腰肢的手就开始游走起来。 “你……”陈犹眠在她手上掐了一下,也不知骂她什么的好。每次想要训她反而都被她抓住话茬,顺带的调戏一番。 张宿雨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模样,心痒难耐,圈他在怀,随即吻了下去。陈犹眠绯红着脸,无力的承受她的攻侵,双臂搂着她的脖子以求得支撑。 轻轻舔舐他娇粉的小舌,辗转摩擦着那柔嫩的唇瓣,张宿雨只觉得这种感觉食髓知味,让人欲罢不能。陈犹眠这般软乎乎的靠在她身上,真是很想让人犯罪。 张宿雨抱着他坐到路旁一方大石上,将他放到自己的腿上,“我看你是没有一丝力气了吧,咱现在就休息,肩膀给你靠。” 陈犹眠低低的喘气,确实已经没了半分力气,都是这女人做的好事!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色胚! “咱们是出来散心的,也不急着要赶到秋阳树的林子里,沿途走走停停,看看路边的风景也不错。”张宿雨下巴蹭在陈犹眠的额头上,亲昵且温情。 “都随你。”陈犹眠累得慌,反正所以的事都有她打点好,自己也懒得去想,懒得去管,好像,越来越依赖她了。 张宿雨抱着他坐了会才将他放下,道:“来,站在石头上我背你。” 陈犹眠拉过她的手道:“这路这么难走,我还是和你一起走的好。” 张宿雨将他抱到石头上,笑道:“终于知道心疼我了。”陈犹眠撇了撇嘴,扯了下她的衣袖。 “不过就算再累,我也舍不得你吃丁点苦,来,趴到我背上来。”张宿雨转身背对着他,微微弯身。 陈犹眠看着女人的背影,鼻尖有些发酸。即便是娘亲和姐姐,都没有把他疼爱到这份上。在京城,他是大家公子,言行举止都要透出一份高人一等的气质,为人处世要小心翼翼,才能以策完全,不丢了皇家的脸。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活得如此放肆,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容忍他如此骄纵。 他在她面前像一个孩子,总是被她牵引着走,一路之上,他都被呵护备至,令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京都那个清冷慧敏的琦阳世子。 “怎么没动静,”张宿雨转回身看了他一眼,刮看下他的鼻子,复而道:“你就这么担心我?” 陈犹眠看她促狭的样子,嘟了嘟嘴,顺从的趴了上去,“脸皮真厚。” “那是当然,脸皮不厚能得到世子殿下的垂青么?”张宿雨语气中带着笑意,双手反抄固定好他的姿势,迈步走了起来。 陈犹眠捏了下她的脸皮,嗤道:“果然很厚。” “就只有对你的时候才厚,难道你想我对别人也这么厚?” 陈犹眠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叫锦绣的男子,然后脑中又窜出晏乐的脸,于是乎俏脸一绷,双手齐上,用力捏着张宿雨两边的脸颊:“再厚也是我的。” “疼……诶哟,殿下轻点……”这小子醋劲不小,真是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了。 “知道疼就好,惹本殿下不高兴了,就不要你了!”陈犹眠紧紧搂了一下她的脖子,哼哼了两声。 “那怎么成,你不要我了,那小犹眠怎么办……”张宿雨后面一句话声音压得低了些,听上去暧昧得很。 陈犹眠脸上一红,想起昨天晚上她对自己这样那样的情景,连带着玉颈也粉成一片,突然间觉得身上热了很多,这个坏女人真是越来越没羞了,张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恶狠狠的道:“叫你乱说,坏死了!” “哎……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咬我一口算什么。”张宿雨右手往上移了两寸,捏了一把他的小屁屁。 “呃……”陈犹眠感到她毫不安分老实的手在捏自己那里,脸红得厉害,又是羞又是恼,知道自己拿她没辙,只得嘴上吼道:“别乱摸……” “呵……上回我背你的时候,是谁乱摸来着,嗯?”张宿雨在这方面可是不饶人的,一抓住能调戏他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陈犹眠语噎,不好意思在她背上扭动了几下像泄了气的皮球,奄奄的趴在她肩膀上,哪知又传来张宿雨调侃的笑声,便恼羞成怒的扯着她的耳朵,怒道:“你人都是我的,我想摸就摸,你还敢有意见?” 张宿雨噗嗤一笑,知道他炸毛了,连忙好言好语道:“咳咳……是,是,我是你的人,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没有任何意见,您说了算,您说了算。” 陈犹眠洋洋得意的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 俩人一路有说有笑的的走至了一个一线天的峡谷内,张宿雨放下陈犹眠,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衫,道:“现在是平地了,咱们走进去吧。” 陈犹眠倒是没见过一线天的景观,不由得痴呆呆的看着,赞叹道:“看着好险啊……” “恩,不过看着吓人而已,没什么危险的,走,进去了就是秋阳树林了。”说着便拉着他的手往里走。 陈犹眠赶紧跟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左顾右盼,觉得这里的景色都十分稀奇,问道:“都深秋了,这里的植物居然是绿色的呢。” “那是因为海拔的问题,这里的气候和山底的不一样,山下已经是深秋初冬了,这里却是夏末初秋。”张宿雨掐了路边一朵紫色的小花,送到陈犹眠手上。 “啊,海拔是什么?”陈犹眠接过她递来的花,喜笑颜开的凑到鼻下嗅了嗅,幽香沁脾。 “简而言之就是山岳或者陆地,高出海平面的高度,其实,你想作是山的高度就行了。”张宿雨想起以前学过的地理知识,不由得摇头失笑。这时,陈犹眠却将花插在了她头上,挤眉弄眼的笑得开心。 张宿雨揉揉他的头,道:“插发戴花君莫笑,人生何处似情前。”话毕便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陈犹眠抱着她的胳膊,问道:“那关海拔什么事,为什么山高些,就和山底的气候不一样了?” “这个嘛……”张宿雨还真没想到他是个好奇宝宝,只好答道:“在山地上,随着高度的增加,日照增强,但是气温降低,咱们都能感觉到山上要比下面冷些吧。再加上山体分阴面和阳面,这里属阳面,要暖和些,遇上冷空气,容易凝结水汽,导致降雨,降雨一多,气候潮湿,便能滋养植物生长。阳光雨水充足,自然就和山底的气候不一样了。这里是两山相交的洼地,又向阳,是块宝地。不过山顶的气候就又是另外一个样了。” “好复杂,你说的话难懂。”陈犹眠皱眉,看了看远处的山峦,问道:“那你说山顶是什么?” “大雪纷飞。” “你在哪里得来的这些言论,我一点都没听说过。”陈犹眠觉得张宿雨总是能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言论,听上去就像是在和另一个世界的人对话。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跟我在一起久了,就什么都知道了。走了,张家在里面建有一间小茅屋,咱们进去歇会。”说罢便拉着他朝里走去。 走过了一线天,里面的突然间豁然开朗,张宿雨突然有种误入桃花源的感觉,当然,这里长的全是树。放眼望去皆是金色和绿色交接的茂盛树林,高大挺拔的秋阳树鳞次栉比,比肩而立,层层叠叠,如长屏蔽嶂,隔断天堑,浑浑壮阔,气孕浩宇。 “怪不得人家说,秋前秋阳蔚天下,秋后秋阳焚世间。这‘蔚天下’我算是见识了,不过什么时候能看到‘焚世间’啊?”陈犹眠抱着一株秋阳树,转了好几个圈圈,然后仰头看着虬枝粗干,云盖如倾的树顶,赞叹了好几声。 “我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十五么,今天晚上月圆,秋阳树便开始变色。咱们来得早,到了下午,便会有很多人爬上山来看这景色。”张宿雨看着树枝尖上垂挂的青果,对陈犹眠说道:“等变色后树叶落尽,明天秋阳果便成熟了,到时候我给你摘果子。” 陈犹眠愣了一下,看着青黄色的果子,问道:“那现在它是什么味道?” “酸的。”张宿雨随口答道,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道:“难道你想吃酸的?” “啊……”陈犹眠看了眼张宿雨,再看了眼秋阳果,展颜一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吃了。”说着便瞪着一双眼睛,恨不得把那果子给瞪下来。 “……”张宿雨把他揽入怀中,想了想,随即啄了他一口:“人家都说酸儿辣女,你喜欢吃酸,看来真的会给我生个儿子。” “你为什么总是想要个儿子,人家都想要女儿的,好继承家业。” “儿子像你多好啊,这么好看,这么惹人怜。”说着就向陈犹眠唇上轻薄了去。 39、祈愿天做媒 第三十九章祈愿天做媒 张家在这片秋阳树林的偏僻处圈了一块地, 也可称为私家后院。张宿雨领着陈犹眠推开竹篱栅栏做的门, 看着眼前这个竹轩小筑,倚山拥水,深林相藏, 清幽静远,直叹是个隐居的绝佳场所。 “好漂亮的院子。”陈犹眠摇着门前屋檐吊挂的细竹制成的风铃, “叮叮咚咚”清脆的击竹之声,悦耳动听。 “你喜欢就好, 进去看看吧。”说着便踏上台阶, 推开小门,入眼皆是精致的呈设家具。她来之前就命人将此清理了一遍,果然收拾得一尘不染。 陈犹眠东摸摸西看看, 然后跑进里屋的卧室, 惊喜的嚷嚷道:“啊……好漂亮的床,全部是用竹子做的唉……好精致哦, 哎呀, 躺着好舒服啊,好软啊。” 张宿雨也跟着走了进去,见得陈犹眠在床上翻来滚去,像个小孩子一样玩的不亦可乎。摇头笑了笑,然后走到窗台前, 推开那扇雕棱花窗,这一开,真是满目惊喜, 连忙道:“犹眠,过来看看,快过来看看。” 陈犹眠愣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走到张宿雨身边,然后趴在窗户口,欢喜的喊道:“好美啊……太美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 窗外不远处便是断崖,澹澹兮嵌于叠嶂之间,只见那迷花倚石的峭险高峻处,云蒸霞蔚;沓峰苍苍,凌烟涌动;洞天石扉,万里苍茫;翠影雾雨,层巅入海。真的是蔚为壮观,世间奇绝。 俩人对着那景点说笑了一会,张宿雨转而对他道:“你自己在屋子里转转吧,我去给你做吃的。” 陈犹眠一把拉着她的胳膊:“我和你一起去,我一直想看看你是怎么做饭的。” “做饭的时候油烟重,我怕你受不了。”张宿雨握住他的手,心疼的说道。 陈犹眠把她胳膊抱得更紧些,嘟囔道:“不管,我要去看。” 张宿雨无奈的刮了下他的鼻子,只得道:“那好吧,不过呆会儿站远点就是了,如果感到不舒服,就离开。” “恩,恩。”陈犹眠连连点头,拉着她就往外走。 …… 陈犹眠双手撑着脑袋坐在竹藤木桌边上,看着张宿雨忙碌的身影,心里顿时觉得又酸又甜。甜的是世上居然有个女子能为他下厨袍,熬汤药,梳发髻,穿戴衣裳,并且还会背自己走山路,能代劳的一切她都会亲自而为。酸的是,她对自己实在太好了,而这种好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他害怕张宿雨也像京都那些女人一样,早先喜欢一个男子的时候对他百般好,等哪天腻了,就不要他了。毕竟像张宿雨这样的女人可遇不可求,肖想她的男人肯定不在少数,就怕到时候她自己把持不住。 想着想着陈犹眠就焉焉的趴在桌上,张宿雨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回房歇着吧。” 陈犹眠眼皮懒懒的抬了一下,有气无力的说道:“张宿雨。” “嗯?” “你给我做一辈子饭好不好?”陈犹眠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神情期待。 张宿雨愣了下,看他的表情,转而明白过来他是在担心什么,随即笑道:“你过来。”陈犹眠起身走了过去,张宿雨夹了一块红烧茄子送到他嘴里,“尝尝,看好吃不。” 陈犹眠张嘴含住,还没来得及吞下去,张宿雨就压他在墙壁吻了起来。俩人含着那块茄子在舌尖打转,甜咸的味道扩散开来,充斥着两人的口腔。 片刻过后,张宿雨退开了点,摸着他被□□得娇艳欲滴的红唇,道:“好吃不……”陈犹眠脸色绯红,垂着头不敢看她也不敢回答。张宿雨便捏着他的小巴,抬起他的脸,凑近些问道:“好吃不?” 陈犹眠双手抵上她的肩膀,微闭着双眼,睫羽颤抖个不停,这么羞人的话怎么回答得出来。张宿雨笑出声来,右手朝他下面慢慢摸去,陈犹眠惊吓得瞪圆了眼睛,急急呼道:“别……” “那你说好吃不?”张宿雨在他唇上点了一下,又再次问道。陈犹眠脸上烧得厉害,感觉到张宿雨的手还在往下滑,赶紧说道:“好吃,好吃……” “好吃啊,那咱们再吃一回,你说好不?!”张宿雨环上他的腰,一手抚着他的翘臀,肆意的轻薄。 “不……不吃,了……”陈犹眠掰着她的手,无奈死活撼不动。 张宿雨呵呵一笑将他放开,在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看把你吓的,以后别老想些有的没的。我对你怎么样,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只要你心里有我,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陈犹眠揪扯着衣袖,咬唇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心里却是甜的。张宿雨捏了下他的脸颊,笑道:“去坐着吧,一会就能吃饭了。” 陈犹眠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笑语盈盈的女子,眼睛一酸,突然伸出双臂抱着她的腰,头靠在她肩上使劲蹭了几下,只觉得现在这种感觉让他很快乐。 张宿雨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回抱了过去,与他耳鬓厮磨。俩人情愫渐浓,相偎相依,缱绻缠绵。直到锅里响起水声,张宿雨才将他放开,柔情的笑道:“把菜捞起来就可以开饭了,你先去旁边坐着。” “嗯……”陈犹眠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 俩人吃过午饭,便在卧室中看了会书,弹了会琴。到了快未时的时候,张宿雨便对陈犹眠道:“今天晚上看秋阳树要守夜,咱们现在先睡会,晚上才不困。” 陈犹眠趴到床上,美美的说道:“这床躺着真舒服。” 张宿雨脱了外衣上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搂着他道:“比在我怀里还舒服?” 陈犹眠嘻嘻一笑,随即环上张宿雨的脖子,“比不上。”说罢就窝在了她的肩头。 张宿雨给他掖好被子,道:“那就一辈子赖在我怀里吧。” “好啊。” 张宿雨轻咬了一个他的鼻尖,“睡吧,睡醒了好去看秋阳树,到时候给你摘果子。” …… 俩人睡到了差不多戌时才穿衣起床。陈犹眠软绵绵的靠在张宿雨肩头,慵懒的打着哈欠,鼻音浓浓的说道:“不行动……不想动。” “你呀,真是越来越能睡了。”张宿雨抱他下床,到梳妆台前,如以往一样给他梳头。 “可是就是很想睡嘛。”陈犹眠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铜镜中的张宿雨,愈发的觉得模糊。 “梳好头到外面吹一下冷风就好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张宿雨将发冠给他戴好,在插上簪子,接着顺发。 “想吃面,想喝汤……”待梳完头,陈犹眠干脆就趴在桌上打盹。 张宿雨干脆把他抱起,往屋外走。暮色之后的山岭之中,气温很低,一阵冷风袭来,陈犹眠这才将眼睛睁开,不满的呜了两声。张宿雨将他放到地上,“小懒猪。” 陈犹眠拢了拢衣服,没好气的瞪了张宿雨一眼,打了个哈欠朝厨房走去。 …… 靛青的夜色笼罩下来,山风活跃非凡,层林如海浪翻涌波动,树叶沙沙作响,在圆月之下,犹如踏月作舞。 张宿雨拉着陈犹眠找了一处风比较小的大树后躲着,然后将带出来的藤椅安放好,拿过陈犹眠手中的被子,躺了上去,再把他紧紧揽在怀里,颇为财大气粗的说道:“这一片林区都是张家的,今晚这一大片景色都是属于咱俩的。” “你们张家真霸道。”陈犹眠朝她怀里贴了贴,抬头看着当空的皓月,真是明亮通透。 “嗯?”张宿雨刮一下他的鼻子,嗔道:“这整个商国的万里江山可都是你们陈家的。” 陈犹眠一听得意的点点头,伸手在张宿雨脸上拍了拍:“对,对。这锦绣山河都是咱陈家的。所以你要好好伺候本公子,本公子满意了,保准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张宿雨拉过他的手在嘴边亲了下,讨好的说道:“昨晚我可是用了浑身解数伺候殿下的,殿下可满意?” 陈犹眠一恼,踢了她一脚,“老没个正经,色胚!” 张宿雨顺带的一勾,便将他双腿夹住,半压着他道:“那怎样才算正经,是……这样?”说着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陈犹眠经她这阵子时不时的调戏,胆子也越来越大,便伸手搂着她的腰,红着脸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壮着胆子道:“本公子亲你才是正经的。” 张宿雨闷笑不已,挑眉道:“那请公子再正经几下,小人可是很喜欢公子对小人正经的。” 陈犹眠看着她挑衅的样子,立马又要炸毛,却突然被他打断,只听她惊喜的说道:“看,开始变色了。” 在明晃晃的月色下,秋阳树的树叶因着颜色较亮,便也反射出柔和的光色。绵绵延延的秋阳树叶青绿色和金黄色开始交杂侵变,如浴火重生之的上古神兽,蜕化了封印,展现出它华美的外衣。 纷纷扬扬的树叶在月光下翻飞摇动,迎风招摇,尽情的释放着它的魅力。击青绿以溃,携灿金以耀,层林尽染,如火如荼,摧枯拉朽,一倾万里。蔽日月之清辉,遮万物之虚灵,独桀骜于天地,占宇翰向神阙。 烈焰焚火,盖烬浩汤;势咄咄以冲玉京,声荡荡以震寰内;灼灼之华欺太清仙境,昭昭之气瞰九道白波;遗世瑰丽,皆尽于此。 一场壮观浩大的蜕化过后,秋阳树如昙花一现,树叶竟似完成使命一样,纷纷掉落,落地归根。千片万片在山风的吹鼓中,纷杂的穿飞散开,绝美至斯。 张宿雨偏过头对准陈犹眠的脸,阻挡他的视线,真诚且深情的说道:“犹眠……” 陈犹眠眼眸与她相对,在金叶飘飞的背景中,女子郑重的神态,透着蛊惑的气息。 “嫁给我可好……” 陈犹眠静静的看着她,恍然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俩。张宿雨贴近他,嘴唇触在他鼻间,再次缓缓的问道:“嫁给我可好……” “好……” 40、赏玩夜忘归 第四十章赏玩夜忘归 秋高气爽晴方好, 水光潋滟垂岸桥。 这日张宿雨提议出来垂钓, 顺带的欣赏下这山岭中的风景。俩人走走停停,逛了半天林子,才在一道山涧水潭边上坐了下来。 潭水清澈见底, 小鱼悠闲的来回游动。要是在夏天,她估计就会做个渔网直接捞鱼去, 不过,现在已是秋天了, 还是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再来吧, 那时候,她就可以带着她的孩子一起来了。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便说给陈犹眠听, 陈犹眠却是瞥了她一眼, 说她心里只有她儿子。 张宿雨摆好垂钓的架势没多久,陈犹眠靠在她肩膀上, 一边吃着秋阳果, 一边轻声问道:“就这么小的鱼,够吃吗?” 张宿雨愣了一下,心道运气真是好,一来就中了头彩。将钓鱼竿一拉,便提起来一尾小鱼, 然后将其从鱼钩上取下扔进水桶里,“尝个新鲜罢了,都说用秋阳果汁做的鱼很鲜美, 钓几尾回去试试。”张宿雨给鱼钩挂上鱼饵,咬了一口陈犹眠递到嘴边的秋阳果道:“你一连吃了七八个了,都不觉得撑?”他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 陈犹眠瞪了她一眼,气鼓鼓的说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吃了七八个不觉得撑!是我一个人在吃吗?啊?!” 张宿雨一噎,好声好气的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儿子吃的,是我儿子吃的。” “你是个混蛋,你儿子是个小混蛋,你们俩都不是好东西。”陈犹眠狠狠咬了口秋阳果,然后想到她说自己吃的太多,又见她要开口说什么,干脆直接将手中咬了半截的果子塞到她嘴里。 “……唔……”张宿雨无奈的翻翻白眼,真是不好惹。将口中的果子拿下来,道:“别生气了,我最宝贝的人还不是你,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来,香一个。” 陈犹眠一掌拍开她的头,没好气的睇了她一眼,继而又拿起一个秋阳果吃了起来。 张宿雨最后还是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消了他的怨气,才接着钓起了鱼。 …… 俩人钓完鱼后回到了竹舍内,张宿雨便将钓来的小鱼开膛破肚,处理干净,然后抱来一大堆废木材枯树叶在小院中架起火堆,串起小鱼烤了起来。陈犹眠稀奇的凑过去,道:“没想到你连这个也会哎。” 张宿雨端来一张凳子坐下转动着手中的用布条包裹住端部的铁丝,“怎么样,你妻主我厉害吧?”这倒也不难,对于平日下惯了厨的她,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陈犹眠趴在她背上搂着她脖子道:“厉害。”说着顿了顿,才道:“我都没吃过这样烤的鱼。” “以前很少出门吧?”张宿雨拿过一碗盛满了秋阳果肉脯的碗,从里面舀了些出来塞进鱼剖开的肚子里,然后再在鱼的表面撒上盐,再将鱼翻了几下。 “也不是说很少出门,只是一般在外面吃饭都有好多人跟着,吃饭进的都是大酒楼,没机会体会这种乐趣。”以前在京都的时候,不管到哪里都得附庸风雅以显高贵,根本不可能吃到什么烤鱼,这些都是小戏文里才有。陈犹眠也学着张宿雨的样子,拿了一串串好的小鱼,塞上果脯,撒上盐,兴致勃勃的烤了起来。 “以后跟我在一起,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吃饭就怎么吃饭。都有我陪着你。”张宿雨将他拉到顺风向不让烟熏到他,道:“鱼腥我都去了,怕你闻到了不舒服。看你随手一拿没有不适,我就放心了。” 陈犹眠心中一动,反握住她的手道:“有你这份心思,再重的鱼腥味都会去掉的。”张宿雨宠溺的对他一笑,翻转了几下手中的鱼肉串,开始一步一步的加调料。 陈犹眠学着张宿雨同步动作,也将调料往鱼肉上招呼,香气很快就散发了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张宿雨将烤好的鱼肉撕了一片尝尝,欣喜的赞道:“用秋阳果做的,果然味道很好啊。” 陈犹眠一听,立马迫不及待的也撕下一点放到嘴里,眉头一皱,呃……味道怎么这么怪呢?于是他再撕了另外一条鱼的肉,味道还是一样的,觉得乱糟糟的,嚼起来让人很不舒服。转头看着张宿雨笑而不言的样子,便知道是自己烧烤技术问题导致的。 陈犹眠一瘪嘴,抓过张宿雨手中烤好的鱼肉,咬了一口,跟他烤的真是完全不一样,肉色鲜嫩光泽,摸样也比他手里胡焦一片的要好看很多,咬起来肉丝还很有嚼劲,真是口齿留香,汁液饱满。真是的,明明放的一样的东西啊,步骤也是一样的啊,怎么出来的东西差别这么大。 陈犹眠神色一恼,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张宿雨,道:“给我吧……” 张宿雨见他那副可爱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从旁边的盘子里拿出两串鱼肉,架在火堆上烤,道:“你想吃就拿去吧,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 陈犹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当即欢欢喜喜的吃了起来。 …… 俩人吃罢饭后,阳光正好,温和暖人。张宿雨拉着陈犹眠站到竹轩小苑周边散步,等回到门口的时候,张宿雨抬眼看着屋檐沿边,说道:“这么好个地方居然没有个名字,要不咱们来给它取个名字吧。” 陈犹眠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便点头道:“好是好,不过叫什么呢?” “你看咱俩的名字怎么样。”张宿雨搂着陈犹眠笑得意韵深长。 陈犹眠愣了下,随即念了:“宿雨……犹眠……这样?” 张宿雨亲了下他饱满光洁的额头,赞道:“就是这样,你觉得呢?” 陈犹眠想了想,旋即笑了出来,口中再次顺畅的念道:“宿雨犹眠。”张宿雨点了点头,“是属于咱俩的地方。”说罢便进屋内端出一张竹椅,然后再找来刀具将竹椅拆开,拾一些能用的砍锯成木条,再拼成门匾的形状。 “呆会你来写字,我来刻,然后挂在门口。”张宿雨将有些木条两端做好楔角,以便好相互卡在一起,做成牢固的长方形形状。 “好啊,那我去磨墨。”陈犹眠心中高兴得很,这种事情就好像定情宣誓一般,让人心里甜得快要飘了起来。 陈犹眠磨好墨后没多久,张宿雨手中的长方形简陋匾额便完工了。将牌子放到桌几上,向陈犹眠调侃道:“恭请世子殿下赐墨宝。” 陈犹眠挽袖抬手,柔情万分的蘸墨点笔,凝神屏气的慢慢在竹板上书写起来,那副神态,就像是在做一件神圣慎重的大事,让他虔诚对待。 待他手笔过后,张宿雨将竹板拿到手中,亲了下他的脸颊,笑道:“夫君大人果然不愧是名满商朝的大才子,这等精妙绝伦的书法造诣实在是让人叹服。” 陈犹眠嗔道:“油嘴滑舌。”不过脸上却是笑得甜蜜。 张宿雨找来刀片,沿着那墨迹开始描绘,小心翼翼,一丝不苟。陈犹眠在旁边看着这个神色专注的女子,觉得这一刻便是地老天荒了。不禁想起昨晚她向自己求婚,真是美好得如梦一般。 他怕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居然能得到一个女子这般痴情的对待。 张宿雨低头朝竹板吹了几口气,那被刮出来的木屑便被吹落了,找了张帕子再将其擦拭干净,再对陈犹眠道:“来,将这字的边沿线条勾一下。” 陈犹眠依言再次提笔,细心的沿着张宿雨刻出的线条轨迹缓缓的移动笔枝。只见那黑白绿相间的颜色混在一起,便也是极吸引人的。 张宿雨端了张凳子放在屋檐下,然后拿着那做好的木匾放了上去。陈犹眠在下面指挥着她怎么摆放位置。待那竹匾放好之后,张宿雨跳下凳子,站在远处望去,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一辈子在这里生活也是件不错的事呢。”陈犹眠走到张宿雨身边,和她一同看着屋檐下,门楣上的竹匾,觉得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只要你愿意,哪里都可以一辈子。”张宿雨摊了摊手,遗憾道:“相抱你,不够手上挺脏的,等我去洗手。” 不料陈犹眠却主动抱住了她道:“没事,我抱你就好了。” …… 俩人在山上再过了两天你侬我侬的逍遥日子,山下便有人上来催他们回去了。陈犹眠自然是很不愿意,连连叹气,他还没玩够呢,这里的风景他还没看遍。 不过还好张宿雨保证过,等忙完这一阵子就再带他上来。这好歹让他心里舒坦不少。 于是两人便收拾了东西下山去了。 41、只是已惘然 第四十一章只是已惘然 陈犹眠昏昏沉沉的醒来, 只觉得摇得厉害, 撑起身子坐起来后才发觉自己是在马车里。他记得是张宿雨说西街东头开了家大酒楼,要带他去尝个新鲜。俩人进了包间后,还在等菜, 这时突然从窗户口跳进两个女人,然后在混乱之中他感到后脑勺被狠狠敲了一下, 就昏了过去。 站起来摸了摸马车的小窗和门,都被紧紧的锁着。被隔断的外界很安静, 只有马车车轮辚辚滚动的声音。 劫财?以张家的黑势力, 敢劫财的怕还没生出来;劫色?看过自己面貌的除了张家几个下人以及上次被抱到医馆中的一位老医生,呃,还有晏乐。如果是西临郡的人, 那敢在张宿雨手上劫色的怕也是没有的;剩下的, 那就应该是自己畏惧的帝都的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呢?他是没怎么出过门的,而且出门必定会遮面。就算是和张宿雨爬山看秋阳树, 那么偏的地方, 难道帝都的人也能找到? 陈犹眠沮丧的捶了捶车壁,不知道张宿雨现在怎么样了,那两个女人不知道打她没有。自己就在她面前被劫走了,她应该会很担心吧。到底该怎么办呢。 马车摇摇晃晃,震得厉害, 感觉得到走的路线不是很平坦。陈犹眠被颠簸得难受,觉得要吐了起来。本来想忍一忍,怎奈胃是在翻腾得厉害, 便去敲了车门,“停下来,停下来,我病了,好难受。” 车门上立刻开启了一扇小窗,露出一个女人的脸,木着表情道:“还请世子不要为难属下。” 陈犹眠听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并自称属下,终于确定了这是帝都来的人。心中一恼,便开口不客气道:“本世子难道还骗你不成,要是我有个好歹,让你们生不如死。”说完马车像是刚刚碾过了一块大石头,剧烈的震荡了起来。陈犹眠一下子被撞到了车壁上,脸色一白,立马呕了起来。 那女人见他确实是身子不舒服,只得将马车停了下来,打开车门进去看看情况。陈犹眠愤恨的瞪了她一眼,“我坐不得马车,让我下去。” “委屈世子了,不过下马车是不行的。”女人拉过陈犹眠的手一把脉,脸上立刻出现惊讶的表情:“世子殿下……” 陈犹眠奋力甩开她的手,“混账,我也是你能碰的。” 女人出去和另一个人叽咕了半天,又没了声息。 陈犹眠背靠着车壁缓了半天才觉得好些,不由得想起张宿雨,要是她在,自己哪里会受这些苦。有她在身边,自己从来都是被小心翼翼护着的,根本什么都不用担心。鼻子一酸,真的好想她啊。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抱着膝盖将头埋了下去,好久都没这么狼狈过了。正这么想着,车门却被打开了,陈犹眠不禁抬头望去,顿时间满目复杂,有惊喜,有慌乱,有尴尬,有逃避:“章映。” …… 张宿雨的穴道是张氏正君来解的。张岑听了事情的始末,沉吟了一下,便派了人去追踪。祈尚问了张宿雨前来劫人的打扮和相貌,没得出个所以然。 最后还是张氏正君问及了那两人耍的什么功夫,祈尚才联想到是章家派来的人。本是想等几天看能不能将人追回,可是一直没有回音。陈犹眠现在才怀孕才四个多月,不宜长途跋涉,再说以他这种状况回京是最不合适的,于名声不好。 张宿雨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什么事情都没心思做,只是不停的催人打探问消息。最后家中几人合计了一番,决定让张宿雨跟祈尚北上,进京都。再等下去简直要把她给磨疯。 张宿雨沉着脸收拾了些衣物,便和祈尚赶了驾马车驱往郡门。张岑从怀中抽出一张信封,递到张宿雨手中道:“进京了可前往刑部侍郎张峥的家中,她是家妹,你叫峥姨就是。” 祈尚一听她说自己是张峥的姐姐,脱口而出:“你就是当初叛家出走,和前刑部侍郎张鸿鸣断绝母女关系的张家长女!” 张岑呵呵一笑:“想不到我还这么有名气,时隔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我。” 祈尚嘴角抽抽,怎么可能不记得,当时可是闹得满城风雨。这位张家长女当时可是一个才华横溢,胸怀神策的傲气才女,后来不知为何和张鸿鸣闹翻,俩人断绝了母女关系,远走他乡,从此杳无音信。没想到,她居然一直窝在这西临郡。 张宿雨也是知道张峥的名头的,女帝面前的大红人。怪不得这位母亲大人敢让自己娶世子,原来有这么大的一个凭仗。 张氏正君知道女儿要远走京城,一改往日的凶恶,抱着张宿雨哭得稀里哗啦的。不过在看向祈尚的时候,又化身夜叉,指鼻子瞪眼的对祈尚道:“我家雨儿就交给你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祈尚摸摸冷汗,心中窃喜,今天是最后一天听你唠叨了,以后就再也不用在你的淫威下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了,拜拜了您嘞! …… 张宿雨坐在马车中看着远去的西临郡城门,心中颇有些依依不舍,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上京了。本来想想等到陈犹眠生了孩子,再养个半把年才上京的,现在却不得不提前。 “她们要怎么将犹眠送到京城呢,赶马车?”张宿雨担忧的呢喃。 祈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不坐马车,难道走路去京城?” 张宿雨低低叹口气,靠在马车车壁上,意兴阑珊的说道:“他现在的身子坐不惯马车,会吐的。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他,他被我养得娇贵得很,怕是一时半会儿会很不适应。” 祈尚沉默的看了她一眼,过了半响才道:“不知你有什么打算,来的是京都章家。章映那女子……也是个人物。毕竟……” 张宿雨皱眉,冷声道:“毕竟是犹眠喜欢的人。” 祈尚看着张宿雨淡然的脸,心中再次将章映和张宿雨比较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人人都说,京都有两张(章),一个冷来一个热。要说两家的地位和权势都差不多,可是,比起在从小在京都长大的章映……” 张宿雨突然打断她,道:“峥姨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祈尚讶然,随即想到她问的是刑部侍郎张峥,便道:“女帝曾评价她淡若秋菊,是个性子很淡的人,不苟言笑,可是在施刑的时候,听刑部的姐妹说,挺吓人的。” 张宿雨心中掂量了掂量,不知张峥会不会买张岑的账,不过以张岑的能力,怕是早就很张峥通过气了大吧,就是不知她对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态度:“那章别成呢?” 祈尚沉思了一下,她怎么问起了章映的姐姐,“是个难以捉摸的人,时而说话客气风趣,时而尖酸刻薄,最大的喜好就是刁难人,行为举止很怪诞。你难道想和章别成打交道?呵,你还嫩了点。” 张宿雨一挑眉,不去理她后面那句话,道:“那不是和右相挺像的。” 祈尚一听她掇拾自家的主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喝道:“混账,右相也是你说的。” 张宿雨嗤笑了一声,心道女帝怎么招揽的全是些脾气怪异的人,陈新瑕喜怒无常,张峥是个面瘫,章别成又是个乖张放肆不按理出牌的。沉思了片刻,终于问出了心中长久压住的问题:“那右相喜欢哪种人才?” 祈尚面部抽搐了一下,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回答这个问题。 张宿雨见她这副摸样,便更是好奇,坐到祈尚跟前,问道:“你不说,我要是输给章映怎么办?” 祈尚睨了她一眼,转了个角度回答:“你们俩半斤八两,主要看眠儿是怎么想的。” “你不用担心犹眠,我只想知道右相喜欢什么样的人才。”张宿雨抓住问题不放,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祈尚一张脸跟吃了苍蝇一样,干脆闭目养神,不再理她。 …… 陈犹眠坐在客栈的窗边,看着下面来来回回的人群,心里烦得很。 章映走过来将窗户关掉,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喝了一口,才道:“没想到你真的怀了孩子。” 陈犹眠低头,摸了摸肚子,已经微微有些凸起了,这里面是张宿雨的孩子,可是孩子的母亲却不在身边。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章映,她对自己也是极好的,如果除开了她家里的男人。 “把孩子打掉吧,回去咱们就成亲,你依旧是我章映的正君。”章映伸手想要摸摸陈犹眠的脸颊,却被他躲开了。章映笑笑,温文尔雅,俊致依旧:“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么。” 陈犹眠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打掉孩子,如果是两个月前,他肯定是巴不得的。可是,现在他却不敢想了,如果没了这个孩子,张宿雨还会像以前那么对他好吗?她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孩子,如果没了孩子,自己会不会被她嫌弃。他对章映依旧是有些感情的,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现在自己已非完璧之身,甚至怀了孩子,她还肯要自己,可见她心中还是有他的,不然不会不远千里的来寻他。 可是,这段感情终究是回不去了。在自己接受张宿雨的那一刻,就回不去了。他虽对章映有情,但他也知道作为一个男子,是要从一而终的。 “你也闹够了吧,居然还怀上了孩子。不过,我可以不追究,只要你打了孩子回去和我成亲,咱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也知道你这大半年过得很辛苦,想来也不是愿意的。咱们一起回去成亲吧。”章映顿下身子看着他木然的脸,这是她不熟悉的陈犹眠。 气氛很僵硬,不过章映脸上始终温和,柔声道:“我娶他也非本意,那是母亲从小订的亲事。你看,正君的位置我可是都你留着。别生气了,以后我就宠你一个人好不?”她已经做了最大的退步。 陈犹眠觉得喉咙干涩,这个女子,究竟是自己负的,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这段京城中人人钦羡的神仙眷侣般的爱情,在他离家的那一刻,便已经天南地北各自飞了。 “我要回西临郡……”陈犹眠声音低哑,不敢去看她的脸,只想尽快回到张宿雨身边,那样,他就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了。 42、几多费思量 第四十二章几多费思量 章映将药碗放到陈犹眠面前, 脸色阴冷:“喝了吧, 趁孩子还小,打了不伤身。” 陈犹眠面色惨白,看着黑乎乎的药汁, 胃部一阵抽搐:“不要!”要是孩子没了,张宿雨该多伤心。他一直是不大喜欢肚子里的孩子的。起初, 这个孩子是他耻辱的标志,让他苦不堪言。后来, 接受了张宿雨, 这个孩子又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爱,反正,在他心中它就是个不讨喜的存在。 可是, 现在面临着被打掉的危险,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在乎这个孩子。它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是和张宿雨关联的桥梁。他不敢想象, 如果没了这个孩子, 张宿雨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好。 章映怒不可遏,双手扣住陈犹眠的双肩,让他面对自己,吼道:“你任性也该任性够了,是时候收敛了。我都说了, 以后只守着你一个人,宠你一个人,你还要怎样?!当初抛下那么狠心的一句话就逃家出走, 你可曾想过你的家人,想过我?现在好了,你为你的任性付出了代价,被人糟蹋了身子,还怀了孩子。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我这样,还要你,还把正君的位置给你留着……” “够了。”陈犹眠也情绪激动起来,甩开她的双手,声音哽咽道:“我当初就让你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一个,是你选他的。你选了他就代表你不要我了,那我们之间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我出走干你什么事,你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说我。正君?!正君的位置我不稀罕,你爱给谁给谁去!” 章映用力捶了一下桌子,药碗里的药汁高高跳起,撒了一桌,“那你以后怎么办,你说啊。你是皇家的人,难道你想带着这个孩子回去丢皇家的脸?!” 陈犹眠紧咬双唇,眼睛一红立马就要掉下泪来:“不要你管,我以后是什么样子都与你无关,我要回西临郡!” “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么,你扪心自问,有几个女人能做到我这个地步。回西临郡?!回那里做什么,难道你心甘情愿在一个那么贫瘠的小地方过日子?难道你想和一个小地方的贱民过一辈子?!”章映觉得现在的陈犹眠真是无理取闹,真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那个温柔乖顺,清冷高贵的人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你……”陈犹眠心中气闷,张宿雨的身份确实很低,但是听到被她这么一说就觉得十分难受。在和张宿雨接触后,他就认为那样一个女子是整个商朝无人比得上的,怎么能被人说的这么难堪,“章映,我还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自以为是的一面,我陈犹眠不是除了你就活不下去。咱们俩早就恩断义绝了,当初跟你划清关系后,那么多天,你都没找我挽留过,你以为我会一直等你么?!你爱对谁好对谁好去,我要回西临郡,我要回西临郡!!” 章映看着他那副泼辣的样子,直皱眉头。只不过出来半年多,怎么会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简直跟一个市井小民一样刁蛮,京都第一世子,陈家犹眠的形象怎么可能颠覆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他那么顺畅的说出与自己的过往,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陈犹眠。 “好笑得很,你该不会是爱上那个地方小户的贱民了吧?!商王朝唯一的琦阳世子,你怎么能自甘堕落到那种地步。我自认自己伤了你,没有做到今生只娶你一个人,可是,我发誓我以后只跟你在一起,难道这还不够吗?你们男人怎么那么贪心。”章映觉得头痛不已,她很爱他是没错,可是不会任由他放肆。 陈犹眠冷眼看回去,和张宿雨相比,眼前这个女人才是贪得无厌的吧:“是你自己没有遵守承诺,你没有资格怪我。还有,我现在是别人的夫郎了,咱们还是避嫌的比较好,免得污你章大小姐的名声。” 章映举手想扇他一下,还是没忍心下手,阴沉的看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药碗,走到他跟前道:“喝下去,不要再任性了,你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还得顾及皇家的名声。” 陈犹眠看了看她手中的药碗,只觉得恶心无比,当即回绝道:“我不是任性,我都决定和她过一辈了,名声什么的,就没再想过。你还是回京都吧,就当没见过我陈犹眠这个人。” 章映看着他傲气的摸样,才有了点琦阳世子的架子,讥笑一声,捏着他的下巴,就要把汤药往他嘴里灌。哪知陈犹眠别的本事没练成,打翻药碗的本事却是一流的,这得多亏张宿雨当初的耐心和财力。 章映脸色难看的盯着陈犹眠,忽而冷笑道:“再熬一碗便是了。” …… 章映叫了店家给自己温了一壶热酒,坐在大堂临窗的饭桌上,浅斟慢啄。窗外飞起了扬扬的雪花,天气越来越寒冷了。将手中的纸条扔进热酒的小火炉里,瞬间便化成了灰烬。 她的侍君早产了,生的是个女儿,父女平安。信上说女儿长得很像自己。她还是高兴的,毕竟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要说她对那个乖巧温顺的侍君也是没多少感情的。但是碍于两家的身份地位和母亲的威严,她不得不低头娶了他。当然,她心里喜欢的人还是陈犹眠。不过这位侍君虽也是嫡长子出身,但是比起陈犹眠,身份差了不是一截两截,自然只能做小。那是一个多么温柔如水的男子,明明知道她心中只有陈犹眠,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她,什么都为她着想。知道她这大半年一直在找陈犹眠,不但没有吵闹嫉妒,还帮她出点子,帮忙寻人。 他还帮自己生了一个孩子呢。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自己没在他身边,不知这回他会不会怨她。要不是陈犹眠,她现在大概已经见到自己的女儿了吧。初为人母,是一件令人多么兴奋的事情。 要是陈犹眠也有他这么听话就好了,真是太任性了,仗着他世子的身份,仗着自己对他的宠爱,越发的嚣张放肆。不仅不肯打掉孩子,还说要回西临郡去做一个地方小户的夫郎,真是可笑得很,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幼稚。就算他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小贱民,可是,右相会同意吗?皇家会同意吗? 除了自己,他还有谁敢要他,谁还会要他。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得尽快返京,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看来要用些强制手段了,不然陈犹眠是不肯就范的。 …… 张宿雨看着车窗外漫天飘摇的大雪,皱了皱眉,幽幽道:“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犹眠晚上喜欢踢被子,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冻着,有没有生病,有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祈尚担忧的看了张宿雨一眼,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有可能章映会逼眠儿打掉孩子。” 张宿雨将窗帘拉下,沉默半响才道:“只要不是犹眠同意的,孩子打不打都没关系。没了以后还可以再生,可是,犹眠只有一个。” 祈尚赞赏的看着她,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张宿雨闭上眼,脑中都是陈犹眠的样子。从和他相遇到现在,才堪堪不过三个月,不知道这份情能不能比得上他心中的青梅竹马。其实自己心中也是很担心的,尤其在听祈尚说章映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对于陈犹眠的现状肯定能接受,前提是陈犹眠同意打掉孩子。 那么,陈犹眠会同意打掉孩子吗?她和陈犹眠还没成过亲,没有官府的证明。如果没了孩子,那他和她之间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他完全可以否认以前和张宿雨这个人好过,毕竟,在西临郡见过他和自己亲近的人没几个。到了京都就是更没有人信了,凭着相府和章家的势力,只要抹杀真相,别人肯定会笑自己垂涎世子,胡说八道。 陈犹眠啊陈犹眠,不要辜负我对你那么好。 …… 章映看着再次打翻在地的药碗,冷面如霜,“不要逼我用非常手段!”自从上次给他端了碗堕胎药,他见到药碗就会费尽心思的将其打翻,然后不吃不喝,以防她们将药放到饭菜里,接着还拿着一把匕首,用自己的性命做要挟,要是谁敢动他,就在死给谁看。 陈犹眠饥肠辘辘的蜷缩在床上的一角,看上去满是憔悴疲惫,可目光依旧明亮:“你要是敢动我孩子,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章映嘲笑的看了眼他那可怜相,走到床边坐下,见他朝床角又缩了一下,冷笑道:“你跟我没完?你我的亲事是右相和郡王答应了的,你以为她们会帮谁?” 陈犹眠答不出话,他确实威胁不了她,可是他也不甘愿打掉孩子。如果不是母亲和姐姐逼着自己嫁给她,说什么女子三夫四侍很正常,还试图把他锁在家里,他也不可能负气离家。 沉默了半天后,章映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越发的急躁起来,“你以为我会放过那个小贱民么?你要是再不打掉孩子,休怪我一时心狠手辣将让她们一家人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陈犹眠惊慌的抬头,没想到她居然会有这种想法,连忙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真是可笑,当朝唯一的世子的清白毁在她手上,难道不该死吗,那犯的是玷污皇族的罪。我章映未过门的夫郎被人强了,难道我不该讨个说法吗?!”章映捏紧拳头,脸色有些可怖。 陈犹眠吓得抖了一下身子,口中还是硬气的辩驳道:“我是自愿的。” 章映用拳头捶了一下床板,怒喝道:“你以为我没打听清楚?!那个女人就是个地方土霸,仗着家里有点钱,不学无术,坏事做尽。以你的性子除非她对你做了苟且之事,你怎么可能会跟在她身边。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粗鄙的女人和我作对。宁愿被人糟蹋也不和我回去,你也真是作贱。” 陈犹眠脸色白了白,自己确实作贱。要不是被张宿雨强了身子,还怀了她的孩子,他肯定不会委身于她。后来,他不仅喜欢上了强了自己的人,还肯为她生孩子,这要是被人听去,肯定会被耻笑。可是,张宿雨绝对不是一个粗鄙的人,那样一个神奇的女子,怎么可能是粗鄙的。 43、南北□□客 第四十三章南北双飞客 夜色沉暗, 冬天的夜晚要来得早得多。马车上虽烧着暖炉子, 但依旧寒冷冻人。还好车妇是个老把式,终于在戌时之前进了城门。 马车在一家客栈面前停了下来,张宿雨下车后只不过走了几步的路程, 身上就堆了一层薄薄的雪。客栈门口的帘布,看上去生意不错。里面人头攒动, 闹哄哄的,很是热闹。 祈尚掸了掸衣服上的雪, 走到张宿雨占的桌子对面坐下, “要不要喝杯温酒,暖暖身子?” 张宿雨愣了一下,怅然道:“不用了, 先生自己喝吧。吃完饭趁身子暖和, 早点睡觉。”她还记得陈犹眠是不喜欢她喝酒的,他说这话时娇憨的摸样似乎还在眼前。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不是那个被她养得娇气的喜欢赖着她的陈犹眠。 祈尚点点头, 将店小二端来的热过的酒倒了一杯在碗里,畅快的喝掉,暖气入体,舒筋活骨。张宿雨多要了一盘牛肉,想来今天晚上睡觉能热乎些。客栈不比在家, 条件要差很多。不知道陈犹眠晚上冷不冷,他身子才调理好,可经不起折腾。 祈尚夹着一粒蚕豆正要往嘴里送, 眼睛一愣,突然停下了动作,喊道:“章映!” 张宿雨心中一跳,顺着祈尚的视线看了过去。那是一个身着湛蓝色长棉袍的女子,身形修长,高高的束着长发,很是精神。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浑身都是高贵逼人的气质,端的是个俊雅美貌的女子。 原来这个就是陈犹眠心中喜欢的人啊,确实是个人物。张宿雨不动声色的摇着水杯看着女子走过来。 “尚姨……”章映心中懊恼,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遇见这个人,这个女人死板得很,性子固执得不得了。她一直对这类人没什么好感,只是陈犹眠黏她得紧。 “眠儿呢?他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祈尚心中担心陈犹眠得很,一见到章映,立即起身向她要人。 章映听她这话心中老不畅快,这个女人什么都听陈犹眠的,唯他是从。这语气一听就知道是在跟着陈犹眠胡闹,帮着那个小贱民说话,真是荒唐。陈犹眠幼稚,她也跟着脑子进水?也不想想俩人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这么胡来! 张宿雨低头继续安静自若的喝水等饭菜,假装和祈尚不认识,也不再去看章映。心中开始不断的较量着,要怎么才能脱身。 章映见祈尚对面的女子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自顾自的喝水,像是在等饭菜的样子,就没有多想,便对祈尚说:“尚姨这是什么话,我疼他都来不及,能将他怎么样。” 祈尚皱眉,直话直说:“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我也在找他啊,他难道不是和你在一起么。我倒是想找你要人来着,你怎么把人给弄丢了的!?”章映脸色焦急,惊怒交加。心中却是轻蔑的一笑,陈犹眠没妥协之前,怎么可能把人交到你手上。居然敢心里向着一个小贱民,这女人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张宿雨不耐烦的起身走向柜台,边走边喊道:“掌柜的,饭菜怎么上的这么慢,我都快饿死了。你要是再不上饭菜我可是要你退钱的。” 祈尚心中不爽,张宿雨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催饭,这丫头也真是不像话,不会是看见章映后自卑,打退堂鼓了吧。 要说相貌的话,张宿雨那是肯定不及章映的,气质也不如。若论到才学,诶……那也不是差了一星半点。记得刚给张宿雨授课的时候,这丫头居然连最基本的,孩童都能背诵的《小明篆经》都不会,写的字也是一塌糊涂,不能见人。 后来给她上课讲一些礼仪圣贤之类的东西,她却嫌东嫌西,只挑自己喜欢的读,还说那些能教化人的典籍是腐蚀人思想的,要不得。好在这孩子学习能力强,悟性也高,看在这两点上才没跟她计较,任由她去了。 祈尚冷冷的斜了章映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劫走眠儿的是你手下。没想到你这丫头骗起长辈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章映面露委屈,“他真的不在我这里,你是听谁说的是我手下劫持的,他肯定是栽赃嫁祸。要是犹眠在我这,我怎么可能不让你和他见面。” 这时张宿雨又语气不佳的喊道:“好了,好了。你们店生意好忙不过来,我就凑合一下吧。给我找间上房,我去躺会,真是冷死个人了。” 掌柜连忙道:“真是对不住客官啊,现在天气冷,食材不好买,您要的牛肉刚刚就卖光了,我已经派人去重新买了。您先到客房歇会吧,我尽快把饭给您做好。您别生气,别生气。” 张宿雨象征性的“嗯”了两声,便叫过一个小二,让她带路。 祈尚看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张宿雨的意图,当即开始和章映胡说乱扯,好给张宿雨制造机会,争取时间。 怎料就在这时候,突然冲进一群蒙面的女子,个个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气势汹汹的堵在了门口。过了一会,一个粗壮的女子从那群女子后面走了出来,瓮声瓮气的说道:“姐几个受人之托来结果两个人,不相干的人赶紧走,不然伤及无辜,别怪姐几个没打过招呼。对了,走之前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不然咱们就不客气了。” 客栈的老板像是见惯了这种事,拉着店小二一溜烟没人了。客栈中的客人哭丧着脸你看我我看你,然后见那凶蛮的女人将手中的大刀往桌上一剁,只得战战兢兢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往外掏,然后再被搜了身,才放走。 张宿雨急着上去寻人,便顾不得要往上跑。那群女人见张宿雨要跑,便一个纵身到她面前堵住,大喝道:“笨妞,交钱不杀。跑,跑个屁啊!” 张宿雨哭笑不得,要钱呆会可以给你,想要多少给多少,可是她现在急着找人啊,这个不能耽误,要是被章映发觉了,那就惨了。 祈尚见张宿雨被人缠着了,立马就要去解围,然则,转身之际没来得及防备,便被章映点了穴。章映冷笑一声:“早看你和那女子有些不对劲,看来果然是帮手。啧啧……装得真像。” 张宿雨掏出身上的钱,一把塞在那女子手中,急急的说道:“就这么多了,我赶时间,借步。” 那女子贪婪的将一大把银票塞入怀中,然后将大刀架在张宿雨脖子上,嘿嘿邪笑道:“钱当然要,你的人命嘛,我们也要了。” …… 张岑接到祈尚信的时候,整张脸都冷成冰块了,青筋蹦跳的手掌将信纸捏碎,恨声道:“章家,我张岑跟你势不两立!” 信是用血写的,字迹潦草,看得出当时情况紧急。信中提到她和张宿雨正好在一家客栈中碰见了章映,而章映却矢口否认陈犹眠在她手中。这时突然闯进一批蒙面女子前来打劫杀人。她见那群女子在张宿雨背上砍了一刀,然后将其拖走了,走之前一女子朝章映点了点头,看样子是章映的人。 张氏正君听说张岑回家了,便前来找她吃饭,却见她脸色阴沉难看得很。他心中诧异,张岑好久没露出这种表情了,到底是什么事情惹她不快了。 “怎么了?哪个不小心的惹了我们张大当家?”张氏正君上去拉着她的手,看着地上的纸屑颇为好奇。 张岑叹了口气,指了指地上的纸屑道:“自己看吧。”张氏正君弯身将她捏碎的信纸拾起,然后一一拼凑起来,读完上面的字,脸色惨白的哇的一声扑到张岑怀里哭了起来:“我的儿啊……她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养了十多年的孩子,就这么就没了……哇……她居然敢动我家雨儿……呜呜……妻主,我要报仇……” 张岑黑着一张脸,拍了拍怀里的人,沉默了半响道:“此仇不报,我就不姓张,走,咱们北上。” 张氏正君哇哇的哭得更大声:“北上!杀她个片甲不留!” 张岑去吩咐下人准备北上的物什,张家下人做事的速度也不是盖的,一个时辰左右就将一切准备妥当了。 张岑站在门口等着张氏正君,却见他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裹,看包裹凸出的棱角,似乎里面是个箱子,连忙问道:“你里面装的啥?” 张氏正君抹一把眼泪,怒气冲天的说道:“吃饭的家伙!好久没用了,这次我要大展身手,把她们章家杀得个血流成河。” 张岑无语的看着他把包裹往马车上一扔,里面“噼哩玎ァ币徽舐蚁臁k淙恍闹衅录业貌恍校故侨暗剑骸熬┏抢锸裁炊加校惚匙挪焕勖矗俊彼飧龇蚶善渌裁炊己茫褪前洌话愕男〈蛐∧值姑皇裁矗墒钦庾鹱孀谙不都 张氏正君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跳脚吼道:“你敢说一个不字,我立马就把你给废了。” 张岑闭嘴沉默的上马车。随便吧,反正出什么事有我担着,你爱怎么就怎么吧。心中叹口气,女儿没了,要还不让他见别人的血,那到最后见的肯定是自己的血。再说这事在自己看来,怕也不是普通见一下血就能了结了的。 “我的雨儿啊……”张氏正君躺在马车中的小榻上,捂着脸哭得稀里哗啦。 张岑将他抱在怀中安慰道:“咱们先上京将宿雨的孩子保住才是当务之急。我怕京都的人会让陈犹眠打掉孩子。” 张氏正君一听,使劲揪着张岑的衣领道:“谁要是敢动我孙子,我让她这一辈子都断子绝孙!” 张岑用锦帕擦掉他脸上的泪水,深沉的说道:“陈犹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咱张家的保命符,可万万不能没了。我千算计万算计,总算是可以安心了些。现在谁要是敢动他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让她这辈子生不如死。” “呜呜……咱们家雨儿还死不见尸呢,好可怜,我的儿啊……”张氏正君搂着张岑又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伤心欲绝。 张岑悲恸的哽咽一声:“别想太多了,信上也就说被砍了一刀带走了,估计是……”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京城里的人做事,从来不会慈悲的留下祸根,一般都是一次性将事情做到最绝。她张岑就是如此。 张氏正君心中也亮堂,不再说话,只是不停的哭。 44、疑是故人来 第四十四章疑是故人来 白雪扬扬, 倾盖天地, 使得眼前萧条的景物看上去有些厚重感。华丽的撵车缓缓的在雪地里前行,留下侍从和车轮以及马蹄深深的印子,蜿蜿蜒蜒, 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的一线。 突然间队伍停了下来,有侍者惊慌的跑到撵车前禀报:“启禀帝后, 前面出现了秽物,是否改道而行?” 车中之人沉默了一下, 传出一道空灵飘渺的声音:“秽物?呵……何等秽物?” 侍者颤声道:“是, 是个死人。” 撵车的一道棉布帘子被一双剔透盈白的手掀开,然后走出一位衣着华贵非凡,气韵飘然的男子来, 只见他轻轻的从车上一跃, 便落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黑影边上。 地上躺的是个全身是血的女子,丢弃在这么偏的地方, 看来是被人杀人灭口了的。鲜红的血水浸染了大片的雪地, 看上去凄美哀伤。 男子闭了闭眼,然后看着周围光秃秃的树林,神情有些恍惚。凝思了片刻,简直是无意识的弯身将食指凑到那女子的鼻息之间,居然还有微弱的气息。 男子伸出去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深深吸了口气,发出刻不容缓的语调:“赶紧救人。” 侍者们看着这位清冷如霜的主子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说话,都颇觉得有些诧异。原来那女子还没死啊, 不敢耽搁,只得将那雪地中的女子扶到了马车里,叫了随行的御医出来替人诊治。 被叫做帝后的男子却没有再分丝毫眼色在那女子身上,只是悲凉的看着这片荒芜萧索的树林。 …… 刀伤从心脏之处擦过,差一点点就成了致命伤。可尽管如此,这名女子也命在旦夕,主要是失血过多,又被丢弃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如果再迟那么一会,估计早就是死尸一具了。幸运的是她遇见了帝后。 御医们不休不眠的忙活了三天两夜,用尽了珍贵的药材,总算是把人给救了回来。只是那女子身子太弱,还在昏迷之中。 期间,被称作帝后的男子前来探望过一次,神情如常,并没有再像初次见这女子那般激动。 御医们面面相觑的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昏迷女子,心想帝后的心思真是越开越难猜测了。 …… 张宿雨醒来的时候是在夜里,睁眼将所在之处细细观察了一边,这是一间极为简单的小屋子,除了自己身下躺着的床,再加上屋中的小桌子和暖炉,以及墙壁拐角处的小柜子,就没别的了。真的是很简陋啊。 看来自己是被好心人救了。 突然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肩上和帽子上都积了厚厚的雪。进屋后急急的拍掉身上的雪,然后跑到暖炉边上烤火,双手互相搓着,口中不断念道:“冷死了,冷死了……” “你好……”张宿雨的嗓子很干,说出的话有些破音,想撑起身子做起来,却只是徒劳。 女子惊讶的抬头,复而高兴的说道:“啊,你终于醒了啊。”说着从衣兜里掏了一阵,然后摸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瓶塞,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来,来,把这个吃下去。” 张宿雨咽了口口水,喉咙跟火烧一样,艰难的开口道:“水……” 女子听后连连点头:“嗯,嗯,要水是吧,我给你倒。”说着就拿起桌上的水壶和水杯,给张宿雨倒了一杯送到床边,再将她扶起,灌了几口。 “谢谢……”喝了水的张宿雨顿觉好了许多,真是甘霖啊。感激的看了那女子一眼,“请问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啊?” 女子将手中的药丸一下子塞到张宿雨张开的口中,然后道:“千叠山的山顶。” 药丸入口即化,香气芬芳,应是上好的灵药。张宿雨没听过这个山名,不禁问道:“那千叠山位于何处?” 女子叹了口气,道:“商国和代国的交界处,帝后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一次。” 张宿雨惊呼:“商国的和代国的交界处?帝后?……”天啊,怎么会在这么远的地方,还有,这位帝后到底是哪国的帝后啊,“请问……这位帝后是……” 女子白了她一眼,语气不耐的说道:“你个丫头运气真好,居然能遇见我们帝后,不过可苦了我们这些御医了,三天两夜不休不眠的给你治伤,真是累死了。好药材都被你给用尽了,唉……” 张宿雨尴尬的笑笑,讨好的说道:“真是辛苦姐姐们了,我这条小命是你们救回来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真是太感激了。” 女子挥了挥手,疲惫道“你这条命是帝后救的,要谢就谢帝后去吧。” 张宿雨再次问道:“那这位帝后是哪国的帝后啊?” “是咱们代国的。”女子打了个哈欠,“今晚的药我是喂了,你人也醒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我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管张宿雨,立马开门走人。 屋外寒风大肆的刮着,雪夜静得很,也寂寞得很。张宿雨躺在床上,心中愁思涌动。她张宿雨到底到底得罪了谁,居然有人买凶杀她。那天在客栈中,她奋力反抗,只求能尽快见上陈犹眠一面,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看见了,却遗憾的再次相隔。 那群女子见她不配合直接在她背上划了一刀,她疼得差点晕了过去。然后那群女子就将她拖出了客栈,扔进了一辆马车之中。后来在昏昏沉沉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哪里。最后的记忆定格在那片荒凉的树林中,一个女人高举着大刀,冲着她的胸口刺了下去,她以为她会就这样死去,在不甘和愤怒中死去,没想到,却被人救了回来。 呵呵……地震都没震死的人,上帝既然让她重生了,她还没活到一年呢,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死掉。 可是,就在她最幸福的时候,却生生的被人剥夺了。陈犹眠……你现在在哪里呢,又在做什么呢,你是否还记得,有个叫张宿雨的女人为了你差点丧命。 祈尚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呢,章映应该是不会太为难她的吧,毕竟她是右相的人。那么,她的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呢?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得到自己遇难的消息。以张岑那种吃不得亏的性子,怕是会上京城闹上一番的吧。她那位凶悍的父亲大人……不用想也知道,他大概会将京城闹得人仰马翻吧。只要有他们在,除非陈犹眠不要张宿雨这个人了,他应该会被护得很好。 他们的孩子……如果没了就没了吧,虽然她一直很期待这个小生命,连有的时候做梦都会梦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叫她妈妈。但是比起陈犹眠,她愿意舍弃,只求他能平安,只求他心中还有她。 …… 次日清晨,有侍者前来给张宿雨换药喂饭。张宿雨问及帝后之事,那些侍者都闭口不谈。 张宿雨觉得颇为纳闷,转而想到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帝后,自己这种小民要见人家,自然是不怎么待见的。再说人家把自己的命救了回来,也算是极善了。 这样堪堪过了四五日,张宿雨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终于能下床行动了。御医见她能如常走路,便道:“帝后说了,等你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就去见他。” 张宿雨倒是惊奇了一下,心中对这位帝后是更为感激。人家真是考虑周到,等自己伤好才传话,果然是个大善人。只是不知这位帝后见她要说些什么,而自己大概也就是说些感恩之类什么的吧,然后他应该会遣了自己下山。那样就可以去进京找陈犹眠了。 张宿雨吃过午饭,就跟着一个侍女朝帝后的居处走去。 千叠山的风景很美,就像是神仙居住的高处。白雪皑皑的峰顶,绵延起伏,山峰很高很险,穿透了云层,飘渺得犹如仙境。千叠山上种满了松树,晶莹的雪积压在翠绿的松叶上,层层垒加,很漂亮。 踩着厚厚的积雪,脚下响去“吱咯”清脆的声音。帝后的居处是在松林深处,侍女将张宿雨待到门口,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了门口,让她自己进去。 这也是一间极简陋的屋子,比起她住的那间,也好不到哪去。不知道这位帝后为什么要在寒冬之时跑在这种地方来。 贵人有贵人自己的想法,张宿雨也懒得去猜,便将房门推开了。 …… 张宿雨顿住脚步,颇有些惊艳和慌张的看着对面身着大红花纹滚边黑色长袍的男子,只见他长发微散,用一根红色带子简单系住,跪膝危坐,手中拈着一根长香。 他就这么优雅的隐在焚香的薄烟之中,如同一个参禅悟道,修身养性的仙子,自己则是误闯而入的凡人,让人心生卑怯。 他侧着身子淡然的凝视着前面的一个金铜兽云纹香炉,微阖着双眼,是肃穆的,虔诚的,如同一个参拜者。 张宿雨手足局促的站在门口,静心屏气的等着他的召唤。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男子终于转过了头,脸上露出恍惚的表情,飘渺得好似屋中萦绕的烟雾。 只见他突然满是欢情的对着张宿雨痴痴念道:“青师……” 45、惟有泪千行 第四十五章惟有泪千行 陈犹眠汲了半桶水, 用扁担挑上桶把手拴结的麻绳, 脚步子深浅不一的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再挑半桶水就够了,明天就不用出来挑水了。呆会回去把那两件绣衣的袖口缝好,就可以领到一两银子, 那样就可以给尚姨买药了。 祈尚推开门,果见陈犹眠在担水, 连忙跑到他面前,责备道:“咳咳……眠儿, 你怎么又出来担水了, 这些粗活我来干就好了,咳咳……你怀有身孕,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咳……” 陈犹眠咬了咬牙, 朝前走了几步,劝慰道:“没事的, 孩子才五个月, 我还能再干几天。” 祈尚气得直接将扁担从他肩上卸了下来,怒道:“胡说什么呢,要是你和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跟宿雨交代,给张家交代?” 听到“宿雨”两个字, 陈犹眠就沉默了下来。他千想过万想过张宿雨抛弃他的情景,惟独没想到会是这样————天人相隔。他不敢相信那天在客栈中看到的大滩大滩的血迹是张宿雨的,那个成竹在胸, 好像万事到她手上都能迎刃而解的神奇女子会遭到这样的不测。 “生前与子执手踏遍天下,死后相拥共眠千年”她说这话信誓旦旦的神情还依稀在眼前,可是转瞬已是物是人非。她的生前只和他执手过两个多月,而她死后却尸骨无存。而他陈犹眠该和谁去踏遍天下,又该和谁共眠千年…… 短短几天的分离,这个女子就成了他心中的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两个多月的情意缱绻和柔情蜜意,换来的却是一辈子的噬骨相思,孤影单调。如果可以,我真想从来没遇见过你,即使遇见,也真希望在那个荒唐的夜晚后,就不再有交集,那样,我就不会这般死去活来。 “眠儿……咳咳……回屋吧,外面冷,咳咳。”祈尚挑起水桶,快速往屋内走去。 陈犹眠看着白茫茫的大雪,只觉得他以后的人生也空白了。再也没有人会把他当做宝,精心呵护在手心;再也没人有会把他当做生命的全部,生死相许;再也没有人会与他在午夜缠绵,温存欢颜。那个他还来不及回应她的爱,来不及给她生孩子,来不及和她共度一生的女人,就像一场幻境,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从来没出现过。 十七岁的年纪,以后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张宿雨,你让我怎么过……习惯了你的陈犹眠该怎么过…… 祈尚叹口气,一边咳嗽着一边拽着陈犹眠往屋子里拖。 “尚姨……”陈犹眠幽幽开口,茫然无措。 “咳……什么?”祈尚连忙把他拉到火炉子旁边。 “尚姨……”陈犹眠喉咙干涩,有一丝颤抖。 “怎么了……”祈尚端过凳子让他坐下,眼神有些担忧,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她怎么就不要我了,她最在乎的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现在连孩子都留不住她了,她怎么这么狠心就不要我了……”炉火中亮红的炭火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是凄哀的色彩。 祈尚摸了摸他的头,叹道:“谁说她不要你了,她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你们俩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你还不相信她的为人。” 陈犹眠双肩颤抖,目光无神的看着火炉中燃烧的木炭,抽咽道:“她怎么可以就不要我了……她跟我说了好多一辈子,可是,这一辈子里面却只有我一个人……她说过好多舍不得,她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一辈子……” “眠儿啊……”祈尚哽咽,真是苦命的孩子。 “我以为,可以……和她一辈子的……”陈犹眠低声呢喃,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泪水。 祈尚拿起衣袖给他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柔声安慰道:“也许,她命大,被人救了也不一定。你不要太伤心了。” 陈犹眠淡淡的摇了摇头,轻声道:“章映做事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这一点我清楚得很。再说……她……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又是冰天雪地……其实……”陈犹眠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已有了哭音:“其实,我也希望她还在……” …… 如豆的油灯闪着微弱的光,陈犹眠将最后一脚针线收好,看着手腕上带着的绳结愣愣的出神。 皓腕凝霜雪,相结在同心。 他还记得她对他说这句话的夜晚,那般的甜蜜和让人脸红。她对自己刻意的轻薄,似乎还在昨天。她总能将一些羞死人的话自然而然的说在他耳边,然后乘机占自己便宜。被她圈在怀里,真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感觉,就好像她说的那样,生年不满百,何为千岁忧。只要有她在,他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愁。 她还说过,只要你心中有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可是,当我心中有你的时候,却开始了伶仃飘零。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丢我一个人在世间。 那日在客栈中他饿极,便试着再推推房门,却没有一个人监守。他虽担心其中有诈,但也想试一试。结果一下楼,就看见楼梯处有大滩的血迹,他吓得脸都白了。客栈中静得出奇,掌柜和小二不见了踪影。他再朝下走了几步,却见章映冷眼看着一动不动的尚姨,旁边站着两个侍从本应在房门口看管他的侍从。 章映在看见他时,脸上闪过惊慌。尚姨则是呆呆的震痛,看着地上的血渍满是悲伤之色。 他直觉不妙,却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只得小心翼翼的看着章映,喊道:“章映,你干什么,还不赶快放了尚姨!” 章映阴着脸,看了他好半响,才冷声道:“你把孩子打了,我就放了她。” 就在这时,祈尚却双掌一翻,抵着章映的肩部,迅速一拉,便将其点了穴,然后挟持在怀里,一个跃身便到了他身边道:“你们主子现在在我手上,等我们安全离开自会放了你们主子。要是你们敢乱来,休怪我无礼!” 他紧紧拉着祈尚的衣袖,看着脸色泛青的章映,心中终于安定了些,便小声问道:“宿雨呢?她没和你一起来吗?”按他对张宿雨的了解,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肯定会亲自出马。 祈尚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只说了句:“先撤了再说。”然后一边掐着章映的脖子,一边护着他逃了出来。 在逃亡的过程中,祈尚一直都阴沉的不说话。这种情况异常少见,更为奇怪的是,她在看章映的时候总是一副恨不得将她掐死的摸样。当他再次问起张宿雨的情况时,祈尚却抽出一把刀架在章映脖子上,问道:“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女子,你命人把她怎么样了?” 章映眯着眼睛,似乎在算计着什么,并不答话。他却明白了尚姨话中的意思,张宿雨确实来了,还没和他见上面,却被章映的人算计了。他当即着急对尚姨问道:“你,说的是张宿雨?” 祈尚没了看他,也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将刀又朝章映的脖子贴了几分,怒道:“你将她怎么了?” 章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刚刚那个女人难道就是你心中的那个小贱民?” 他心中一跳,觉得似乎发生了他承受不住的事情,但又不敢相信,存着侥幸心理,向祈尚再次求证道:“她出事了?” 祈尚伸手在章映脸上扇了一巴掌,恨声道:“你这丫头忒的歹毒了,还好眠儿当初没嫁给你。” 章映沉着一张脸,忽而阴森森的笑道:“能将她怎么样?呵……好笑,一个小贱民,死不足惜。” 他惨然的看着以前深爱过的女人,觉得她在这一刻是那么陌生。她还真是说到做到,这么快就对张宿雨下手了。他拉着她的衣襟,慌乱的说道:“你,真的杀了她,你……真的杀了她?” 章映用着他从没见过的陌生的面孔,俯瞰着跌坐在地的他,用能冰冷的语调,轻松而残酷的说道:“怎么,心疼了?呵……你陈犹眠也知道心疼人了,哈哈……死得好,死得好……” 他瞬间觉得全世界都颠倒了,没了张宿雨的陈犹眠算什么?什么都不算!没有了张宿雨,他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他还未过门,和张宿雨什么关系都没有;他的孩子还没出生,却已经没了娘亲;他才十七岁,就注定了孤寡一生。 他夺过祈尚手中的刀,握得不稳,满脸的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可他依然能感到章映眼中的绝望和恨意。抬刀走到章映面前,他觉得他不再欠章映什么了,这辈子,什么都不欠了。 刀快速的落下,插在她的腹中。 46、驻足行不前 第四十六章驻足行不前 张宿雨看着对面诵经念佛的男子, 眉宇间满是悲悯和沧桑。他……这才二十多岁吧, 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殿内焚的檀香越来越浓,让张宿雨的脑子有些发胀,可是她却不敢开口说一句不是。不单是这殿中肃敬的氛围, 也不单是这男子的身份,而是, 他神情中隐忍着的巨大的痛楚无法救赎释怀。 他不算是一个美貌的人,如果按他所处的地方来说。他也不是一个贵气的人, 如果按他的身份地位来说。他也不算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如果按他的信仰来说。 但他总能在无意中吸引人的目光,其实,这是个极耐看的男子。 诵经是在申时末结束的。男子垂目将佛珠放在佛龛面前, 欠身站起, 然后双手合十拜了拜。 张宿雨跟在他身后,才慢慢的走出了这间令她闷气不已的佛堂。她不敢想一个正值金色年华的男子, 竟然每天都会在这里坐上一下午。 男子站在湖边, 看着结冻的湖面,轻脚踏了上去,足后一垫,飞身从湖边一株枯树踢下两根树枝,然后双脚安稳的踏在枯树枝上, 在湖面上划了起来,广袖博带,长发乱舞, 衣袂飘飞,翩跹若蝶。 张宿雨看着他轻灵曼妙的身姿,甚是羡慕。她以为她家那个夜叉的功夫已经算是顶好的,可跟眼下这位相比,简直是相形见绌。 男子划了一圈停在她面前,突然平静淡然的脸上露出冷色,颇为阴寒的问答:“你是谁?是谁派你到我身边来的?” 张宿雨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心想皇家之人就是心眼多,她一个从鬼门关转悠过两圈的人,也不过图能好好的再活一辈子,谁没事跑你身边来。 男子见她不答话,接着说道:“旁人见我刚才的所作所为,不是惊奇就是想要跟着试一番,你却只是羡慕我的轻功和那些花哨的动作。好像我刚才做的事情在你看来是司空见惯的。” 张宿雨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脱口而出:“滑冰很正常啊……”话毕便紧紧的闭住了嘴。难道这个世界还没人知道滑冰这项活动? “滑冰?!你果然知道。”男子的脸色已经冰冷得可以冻死人,“你是什么人?” 张宿雨脸色有些阴晴不定,随即正色反问:“谁教你滑冰的?” 男子没想到她竟还有胆子反问,眼眸闪了一下,右手手指已经掐在了张宿雨的脖子上:“后主岂是你这等贱民可以直呼的?!大胆!”说着手中的劲道大了几分。 张宿雨窒息得脑门发昏,一字一句虚弱的吐道:“你告诉我是不是她教你的,我就告诉你那人在哪里。” 男子愣了愣,忽而放开了手,幽然道:“你果然只是个小老百姓。” “啊?”张宿雨搞不明白怎么突然间她就被洗白冤情了,这些帝王之家的人真是够诡异无常的。她刚刚只是觉得教他滑冰的人肯定对他很重要,下意识的想到以前电视剧里面的狗血情节,是不是教他滑冰的人是他挚爱之人,而他一直在寻她。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在哪里,你这话回的牛头不对马嘴,却是一副算计到的样子,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男子自嘲的笑了笑,眼角极尽苍凉和哀戚。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张宿雨念着他的话,全天下都知道的人,肯定名气很大。 “你和她有时候挺像的,我那天居然看着你叫了她的名字。”男子踩着树枝在冰面上划了几下,忽而问道:“你也会滑冰吗?” 张宿雨顿了顿,看着他悲色的脸,便缓缓答道:“会……可是我不会踩在树枝上划。” “啊,这样啊,那你会用什么划?” “呃……冰刀……”张宿雨知道他在套她的话,可是还是不由自主的答了出来,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值得他觊觎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男子停下所有的动作,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半响后才道:“谁教你的?” 张宿雨呆了呆,她总不能告诉他是大学同学教的吧,只得道:“是一个朋友。” “她居然会教你这个呢……”男子双眼悠远的看着天空,全身都透着怅然的气息。 张宿雨显然明白他和她说的不是一个人,可是又不敢冒然问他教他的那个人是谁,想了一下道:“她说她很想你……” 男子无力的笑了笑,淡得几不可见:“我也很想她……很想……” 张宿雨善意的笑了笑,道:“我会跟她说的。”说罢男子的脸便僵住了,转过头来看着她,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不用了。” “后主……”张宿雨只得赔笑的唤了他一声。 男子随意的应道:“嗯。” “我夫郎被歹人劫持,他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我想……”张宿雨语气急切,期盼的看着他。她一直寝食难安,不停的想着陈犹眠现在怎么样了,她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他。 男子呵呵笑了两声,道:“你和她关系那么好,居然还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张宿雨愣住,想来他口中的那个人很有背景,可自己和他口中之人却并无丝毫关系,只得道:“她也不可能时刻都顾着我。” 男子听得这话却是呆住了,过了一会才艰难的说道:“是啊,她不可能时刻都能顾住别人……” 张宿雨沉默的看着陷入记忆之中的男子,这么年纪轻轻,却给人一种白霜满鬓的感觉,似乎扣在他心间和肩上的枷锁太重了,不堪承受却硬要支撑。这样的他是个顽强的存在,似乎再巨大的伤害,他也可以屹立不倒。 这样的男人,不愧为帝后。 …… 章映躺在床上,静水无波的眼中直直的看着床帏,似乎要将它看透。 那天陈犹眠入魔一样将刀刺入她的腰间,他那副表情,就像天底下只剩他一个人似的。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养尊处优,矜贵高傲的世家公子变成那副样子的。 泼辣,霸道,狠绝,蛮横,任性,还有自以为是和自甘堕落。 以前的他是多么的温柔乖顺,她以为她会和这样一个男子携手过完一生,给他人人艳羡的宠爱和极致的温柔。她不是一个花心的女人,也不是一个滥情的女人。在她十八年的生命中,陈犹眠就像在一汪沁人肝脾的清泉,让她沉迷眷念。她也曾以为这辈子就守着他过完,像戏文里唱的,婵娟比仙,梁燕□□。 儿童时的懵懂持傲,少年时的风流轻狂,成年时的沉敛稳重。在这段绚烂的日子里,点亮她的除了父母姐妹,最重要的一个就是陈犹眠。这个京城中有着第一世子称号的男子,倾心于自己,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和满足的事情啊。他总是浅浅的笑着站在自己身后,给了她无数的鼓励和赞赏。那是一个男子对心爱女子的真心交付。 她记得第一次牵陈犹眠手的情景,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那时的他双颊晕红,美眸漾水,唇畔是羞涩赤赧的笑,一下子印在了她心里,永生永世都抹不去。当时她就暗暗发誓要给这个男子一辈子的幸福,让他成为世上最快乐的人。他们要做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世间百态很炎凉,她后来被逼无奈娶了侍君,心里却还是只有陈犹眠。其实,她是一个内心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可是,她从来不敢跟陈犹眠提起什么“一辈子”,那样随口而说的话,显得多么肤浅啊。 所以,她想用实际行动来做到。她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她爱陈犹眠一辈子。 只是,她没想过那几日的公务缠身,没来得及安慰闹别扭的陈犹眠,她和他两个人这辈子的情分就已经结束了。 再见面之时,他怀了孩子,心中念着的是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竟然连她章映十分之一都及不上。真是可悲啊,京都第一世子居然肯委身于那样一个人,自甘堕落。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是,他竟然还敢刺自己一刀,为了那个粗鄙猥琐的女人,用一把亮晃晃的刀,斩断了这么多年的情丝。 她看到他空洞的眼睛,无助的望着远方,无意识的低吟“没有了张宿雨的陈犹眠算什么”,“没有了张宿雨的陈犹眠该怎么办”,“没有了张宿雨的陈犹眠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的世界里,是不是再也没有一个叫章映的女人的名字了? 她深深爱着的那个少年啊,用着那双她握过的柔荑,生生将刀刺进了她的腹中,没有丝毫犹豫。他怎么可以那么无情残酷,就像一个死神,面无表情的宣判了对她的裁决。 这大半年来,她为了寻他走过了千山万水,风餐露宿,丢弃了家中的责任,来不及见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也不嫌弃他被人糟蹋了身子,只求能将他带回去,疼他一辈子,将他这大半年受过的苦都一一弥补回来。 可是,他居然不肯回去了,还说要为别的女人生孩子。陈犹眠啊,我爱你至斯,你为何要绝情至此。 可悲可笑的是,直到现在她也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只求他能回到她身边,因为他是陈犹眠…… 47、此情与君同 第四十七章此情与君同 最近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总是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帝后也不再去诵经, 而是每日守在高楼之上, 等着东来西往的信鸽。 张宿雨再次问过他什么时候可以走,帝后无奈的笑了笑,脸上有些许的憧憬:“你也来得真是时候, 进了这代国的境内,没个大半年是出不去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 你是帝后啊。”张宿雨懵了,怎么会进了代国大半年的时间都不能回去, 那陈犹眠怎么办, 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你告诉我你夫郎叫什么名字,长的什么样子吧,我派人帮你找。”帝后接住空中翔来的信鸽, 那下它脚爪上的纸条, 看了起来。 “他……叫陈犹眠……”张宿雨觉得焦躁得很,每次和他说话不是答非所问, 就半截半截的来。 帝后猛的转头看向她来, 惊讶道:“陈犹眠?就是商国唯一的世子,陈家犹眠?” “呃……后主知道?”张宿雨想了下,觉得他知道也算正常。毕竟陈犹眠在商国的地位和名声也是很大的。 帝后笑了笑,低头似乎寻思起了什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片刻后才到:“犹眠那孩子啊,我当然知道。当年……他还是个半大点的小娃,转眼间, 呵呵……都要当爹了……” “后主和他认识?”张宿雨看着他的表情,直觉这两人之间好像还有什么关系。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她们家的人,我都认识……”帝后拍了拍栏杆,眉梢温和多彩,这是张宿雨第一次见他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真是暖人得很。他说他认识她们家所有的人,那就是说他认识犹眠的家人,而犹眠的姐姐陈新瑕和他年纪相仿,陈新瑕不但名气大,背景也大,完全符合他口中的那个人的条件,难道他心中想念的女人是陈新瑕? 张宿雨这么想顿时觉得有些高兴,如果陈新瑕是帝后口中的那个人,那么陈新瑕肯定也和她一样是借尸还魂来的。这样的话,凭着老乡的关系,她和陈犹眠的婚事就好办多了。她还真的很想去会会这个陈新瑕。 “那后主可告之在下,为什么大半年都出不去?”即使他答应帮她找人,但是空手坐等的感觉并不好。更何况现在的陈犹眠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一个叫张宿雨的女人。 “你既然是她的人,我也不妨告诉你,这天,快变了。”帝后将手中的纸条捏碎,任凭冬风吹散,脸上带着难掩的兴奋。 “后主是说……”张宿雨咋舌,自己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这代国怕是要出事了。 “陈犹眠的事情我会帮你打听,你不用急。老老实实的呆在这相寰殿,等我以后带你出去。”帝后说罢便甩着广袖,翩然离开,背影渐渐消失在萧瑟的冬风里。 …… 陈犹眠倚窗看着窗外簌簌的雪,摸了摸腹部,那里已经圆圆的凸起了。肚子里的孩子很不老实,总是动不动就踢他一脚。 这个小镇很宁静,按尚姨的话来说就是很适合养胎。他也挺喜欢这个地方的,就好像回到了西临郡。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了。其实,他很怕回去,因为那里是张宿雨的家乡,是他们相爱的地方…… 章映仍旧没有放弃对他的追寻。那天自己刺了她一刀,也曾有些后悔,庆幸的是在刀尖没入她腹部一寸后,尚姨阻止了他,以免他做了错事。 章映再罪大恶极,都不是他能杀的。 可笑的是尚姨放过了她,她却穷追猛打,叫人伤了尚姨。陈犹眠心如死灰的将心中对她仅存的一丁点感觉抹杀殆尽。这样的女人,他曾经怎么会爱上,真是可悲。 为了逃避她的追捕,他和尚姨东躲西藏。尚姨身上的伤拖了很久,差点就武功尽失了。好在上天终究怜悯他这个怀着孩子没了妻主的可怜虫,终于在这个小镇安顿了下来,尚姨的伤势也好了许多。 尚姨可以出去劳作挣点小钱,他也不用再干粗活养家。这样的日子好像回到了一年前,他刚刚离家出逃的那段时光。可是,这辈子可以有无数次的逃亡天涯,却再也遇不见张宿雨那样的女人。 尚姨试图联系上正君爹爹和大当家,可是一直杳无音讯。陈犹眠有时候悲观的想,是不是连他们也不要他了,是不是没了张宿雨的陈犹眠都不让人待见。 他问过尚姨,要不要在生了孩子后回到京城,他心里还是很惦记娘亲和姐姐的。再说生了孩子的他是没人想娶的,那他就可以一直抚养张宿雨的孩子了,即使会有疯言疯语,他也能忍下来。 尚姨怜惜的看着他,叹了口气,只说等生了孩子再说吧。 陈犹眠将手中的汤婆子抱得紧了些,吹了吹窗沿上刚刚积起的雪,想到:不知道张宿雨在地下过得好不好,他今晚要不要烧些钱物给她。 祈尚推门而入,看着陈犹眠站在窗边沉思,便知道他又想起了张宿雨,她心中又何尝好受,但想到陈犹眠还需要人来开导和安慰,便堆起笑脸,走到他面前道:“眠儿啊,来看看,尚姨今天给你买了什么。” 陈犹眠抬眼看了过去,只见祈尚手中拿着一些非常喜庆的大红大紫的布料,手臂上还挽着一个大袋子,“尚姨,这是……” 祈尚将布匹放到他手中,笑道:“我看你一天闲得慌,怕你闷坏了,便买了布料让你打发打发日子。你想啊,过不了多久小宝宝就要出生了,是时候给他做几件衣裳了。”说着便有将手中的大袋子摇了几下,欢喜道:“你看,棉花我也买了,都是镇上最好的,万万委屈不得我家的娃娃。” 陈犹眠低头看了看肚子,这才勉强的笑了笑:“有劳尚姨费心了,这孩子出生后,一定要让他以后好好孝敬你。” 祈尚摆手哈哈笑了两声,将装棉花的带子放到桌上,“好,好。眠儿生的娃肯定是孝顺得不得了的。” 陈犹眠估摸着还有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便想起他第二次和张宿雨见面的情景,那时的她抱着他去医馆,拉着大夫问了一大堆男儿家生孩子的事。当时他还嫌她不知羞耻,现在只觉得怅然若失。 …… 张岑站在京都张府的门前,脸色有些沉重。自己这是多久没回来过了,很久很久了吧,那年母亲的祭日,她回来了一次,却匆匆的离开了。虽然断绝了关系,但在她心中,母亲的地位还是一直在那里。她没想到今生再次相见,却是阴阳相隔,她还没来得及看母亲最后一眼。 张氏正君握住张岑的手,眼中关切的看着她,劝慰道:“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还是进去吧。” 张岑反握住他的手,深深的点了个头,便抬脚向府内走了进去。 张峥看着前来的姐姐,难得笑了一笑,吩咐下人道:“沏茶。” “咱们姐妹俩就不用那些虚礼了,我直说吧,我此后就在京中定下来了。”张岑在张峥对面坐下,脸色阴郁。 张峥垂了下眼角,神色淡了起来,看了眼张岑,幽幽叹了口气道:“大姐何必如此,你远离帝都不是很好么,趟上京都这些浑水,只怕是……咱们张家,虽表面上恩宠无数,谁有知道帝王会不会明天就……你故意让女儿娶右相家的世子,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京都是个是非之地,何况外甥女并不是个能挑大梁的人。” 张岑苦涩一笑:“这你倒是错了,宿雨后来算是成才了,我盼着能在她身上改变一下咱张家的命,可是……章别成的妹妹章映,偏生的让我痛失爱女,这口气,我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什么?难道……”张峥脸色凝重起来,渐渐拢起怒气。 “陈犹眠以前和章映好过,现在跟了我家宿雨,章映便因爱生恨,杀了我家宿雨。我张岑这辈子只图两件事,一个是你能在京中安稳度日,第二个则是我夫郎和女儿能快乐一生。宿雨娶了陈犹眠便能解决很多事情,我张岑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可是这章映居然敢动我张岑的女儿,我张岑发誓,不拆了她章家,我誓不为人!”张岑眼瞳中泛起了腥红,疲惫的脸上满是恨意,额上的青筋高高凸起。 张氏正君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颤抖的喊了声“妻主”然后抬起头对张峥语气凌烈的说道:“哪怕她章别成是尚书,我也不惧,哪怕是拼上命,我也要为我女儿讨个公道!” 张峥悲哀一笑:“女帝留我这条命也留得够久了的,我看看她还想留到几时。” 48、妾意安在哉 第四十八章妾意安在哉 张宿雨看着帝后站在高高的亭台之上, 肃杀的眼神中, 紧紧盯着相寰殿的门口。寒冷的冬风狂肆的刮过,掠过他的长袍膨胀起来,猎猎作舞。发带和青丝胡乱在这瑟瑟的风中纠缠, 纷乱得好似现在两人的心情。 “报……”卒子急冲冲的跑入,冲到大殿之前, 身上的盔甲啉啉作响,尖锐且重实。这种交杂的声响偏生的能给人心中带来紧急的情绪。 战事, 迫在眉睫。 帝后挺直的站在相寰殿之上, 淡然的脸与平日无异,只是眼眸中泄露了些激动的颜色。 “禀帝后,肖将军降了, 同时俘获了杜将军。”报信的卒子语气带着喜色, 恭敬规矩的垂首跪在大殿之下。 “降了啊……”帝后轻声呢了句,双手抬到身前交握, 背又向后仰了些, 神情不是一般的倨傲。忽而转身对张宿雨道:“宿雨跟后主我一起去看看吧。” 张宿雨心中有些忐忑,原本以为是代国帝王臣子之间要来一场腥风血雨的政治革变,却怎么也没想到,拉开这场战争序幕,并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正在面前这位帝后。这叫什么?造反?天啊, 她张宿雨还有活着出去的机会吗? 帝后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迈开步子,朝殿外走去。张宿雨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在这代国, 能保她命的就是前面这人了,自是不敢得罪的。 在一间院子里,张宿雨见到了刚才卒子口中的两位将军。两眼看去,便能很容易的分辨出哪位是肖将军,哪位是杜将军。面如土色站在一边的定是肖将军,而被粗大的长绳捆住压在地上的定是杜将军。 “下臣见过帝后,帝后泽安……”肖将军是降将,见到帝后前来,一身的不自然,耷拉着脑袋不敢见人。 帝后平静的看着这个俯首称臣的女人,轻飘飘的“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随即又看向地上奋力挣扎,瞪着满是血丝的大眼,“呜呜”叫嚷的女人,“把嘴里塞的布给取了吧,我倒是很想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一个士兵听令将那杜将军口中塞的布团扯了出来,便听到了声嘶力竭的怒吼:“禹七叶,你这个贱人,陛下对你那么好,你还想造反,你不愧是个人尽可骑的贱人。” 帝后撩了撩广袖,那双莹白的手慢慢的伸了出来,丝毫没因为那杜将军的怒骂坏了风度和气势。张宿雨这是第一次知道这位帝后的名字,只是这位帝后的名声好像不是很好。 “杜将军可知我这双手沾过多少人的血?”帝后将双手举至面前,细细端详,语气平淡。 “哈哈……禹七叶,你和那商国的狗皇帝陈青师不愧是对狗男女,□□至极,也让人恶心至极。”杜将军满是嘲讽的朝帝后的方向啐了一口,眦目欲裂,像是要把帝后生吞活剥了才能解恨。 张宿雨以前只知道商国女帝的姓氏和年号,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说,可是,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青师……”帝后声调提高了些,淡淡的笑了一笑,大声道:“那也好过她柯靖叛国弑母。” 那杜将军听此更是大怒,满脸扭曲,愤恨道:“那还不是陈青师搞的鬼,陛下才不是那种人!” 帝后呵呵笑了两声,犹如低吟浅唱:“是啊,在你们眼中柯靖就是神,我和青师才是罪大恶极。” 张宿雨不曾想到,男子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笑得如此温情,等等……帝后喜欢的是商国女帝,啊……怪不得他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在哪里”、“你和她关系那么好,居然还有人敢打你的主意”、“她不可能时刻都能顾住别人”、“她们家的人,我都认识……”。 原来,原来,她先前猜测的都是错的,真正的老乡是这个女帝。乖乖,真是厉害,都混到皇帝的份上了,只是,这陈青师三个字怎么那么熟悉呢……啊!对了,两年前出车祸死了的那个古文学教授,她们学校的金牌教授,叫陈青师! 张宿雨再次看向帝后,想起商国皇宫中的帝后,好像是姓郑吧。咳咳……据说女帝后宫之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帝后,传闻中商国女帝对帝后一直恩爱不离,那,面前这位呢?单相思? 传闻中代国女帝也是位痴情人,后宫之中只得这一位帝后,可是……张宿雨再将眼前的男子看了一遍……这种爱恨纠葛实在是太狗血了。 “呸!禹七叶,不要装作你多无辜可怜。可恨陛下被你蒙蔽了双眼,识不得你这□□小人的真面目!”杜将军继续着她的辱骂。帝后却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表态。 这时,又跑进一个卒子,高声叫喊道:“禀报帝后,禀报帝后,嵛都拿下了,嵛都拿下了……”这道捷报,听得周围的将士都面上露出了极大的喜色,而那位捆绑在地的杜将军则是面色惨白,歇斯底里道:“禹七叶,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帝后双袖一甩,忽而笑道,对着跪倒在地的士卒道:“什么帝后啊,可笑可笑。代国帝后这位置我就没稀罕过,尔等以后叫我禹主吧。” 众将士一听,立马跪拜在地,双手高举抵地,齐齐高呼:“禹主万福,禹主万福……” 禹七叶转头看了一眼仍旧愣呆呆站在原地在张宿雨,似笑非笑道:“摆驾嵛都。” …… 张岑也许什么都缺,却惟独不缺钱。这使得她在挂上了张峥姐姐的名头后,在京城畅通无阻。很快,张岑的名声就鸣响帝都。 张氏正君与他家妻主形影不离,自然而然这位悍夫的名头也迎风而涨。 这两位,喜欢一个唱白脸,一个□□脸,将这京都之中很多高官耍得团团转。稍微知道点张岑年轻时事情的人,都起了明哲保身的心思,见到这位煞星,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张岑夫妇很多时候对谁都待见,而且十分和气有礼,加上俩人视钱财为“粪土”,很快在京中站稳了位置。可是,这对平日里有话好好说的夫妇在见到章家人的时候,那可是极尽冷嘲热讽,不给丁点面子,反正是怎么恶心人怎么来。 于是乎,张岑和章别成就这么对上了。张岑虽是长辈,但整起小辈丝毫不含糊,而章别成虽是晚辈,在挖苦折腾长辈这事上也没退缩。 俩人这么你来我往,倒也臭味相投便称知己,从此以后勾肩搭背,狼狈为奸。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俨然成了京中人人避之的两条毒虫。 张岑谋定而后动,反正扳倒章家这事上不能马虎,得循序渐进,步步为营。上头还有个女帝看着呢,她张家又是重点监视对象,得小心点来。 没过多久,章映回来了,说是回来看刚出生的女儿的。张岑前后打听了一番,陈犹眠居然没跟着她一起回来。后来旁敲侧击才知道,陈犹眠被跟丢了,失了消息。 张岑手中派出去的人也没找到任何消息,正当她愁眉不展的时候,西临郡家中的下人带着一张纸条来了。上面写着陈犹眠现在在一个xx镇养胎,请求她和张氏正君前去接应。 张氏正君欢天喜地的收拾着东西叫嚷着要去看陈犹眠,还要亲自去守着他生孙子。张岑带着张氏正君从章府门口过的时候,心中冷笑: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章家。 …… 陈犹眠见到张氏正君和张岑两夫妻的时候,颇有点喜极而泣的感觉,原来除了尚姨,还是有人关心他在乎他的。祈尚见到张岑面上乐了一下,转而看向张氏正君的时候便又苦瓜了。 有了张氏正君这个话痨,陈犹眠心境开阔了很多,而且,自从知道了张岑的身份和她最近在京中的一些所作所为,陈犹眠觉得以后便不用怕章映,也不用怕姐姐和娘亲对他施压了,再者,他更是不怕回京后会独自面对流言蜚语。 张氏正君知道他有回京的意思,当即表示只要他生了孩子,做完月子就起程回京。陈犹眠对此很感激,心想自己和孩子的下半辈子总算是有了依靠。 不久的一个晚上,陈犹眠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张宿雨被一大群人追杀,身上还被射了两箭,性命堪忧。他惊吓醒了后,似乎还能看见张宿雨脸上的苍白和满身的血迹,简直触目惊心。 他说给张氏正君听后,张氏正君便觉得张宿雨还没死,催着张岑派人出去查找。张岑最后倒是买通了章映身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厮,最后得知,章映和杀她女儿的那群人只是相识,并非是章映存心杀人。 几个月过去了,张岑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找到张宿雨的尸首,加上陈犹眠的梦,使得几人对张宿雨还存活在这世上的想法又多了几分。便开始加紧人手寻找。 陈犹眠的噩梦做后没多久,便迎来了分娩,孩子提前了一个月出生。在其他三人喜悦和焦急之中,孩子终于顺利的产了下来,是个儿子。 陈犹眠看着张氏正君抱着孩子的高兴劲,满足的笑了笑,虽然生孩子的过程死去活来,几乎是要了人的命,可是,他给张宿雨生了个儿子,这是让他无比欣慰的事情。 49、芳草碧连天 第四十九章 芳草碧连天 陈犹眠摇着儿子的手, 看着他亮晶晶的两颗墨玉般的眼珠, 怅然的叹了口气。孩子眉息之间和他竟有七成相像,几乎找不到张宿雨的影子。还真是给她说着了,儿子长得像他。她应该很高兴吧。记得在秋阳树林, 他问过她,为什么想要个儿子, 她说:儿子像你多好啊,这么好看, 这么惹人怜。 恐怕这个世上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愿意自己的夫郎生儿子吧, 而且是在见到他的第一天就说想要个儿子。 陈犹眠抓住儿子不安分的手,拍了拍他的小身子,哄了起来。才两个多月大的小孩非常不安分, 每天叫啊嚷啊, 一刻都不肯停歇。要不是有正君爹爹帮他一起照看,怕是要把他给累死。这孩子见着喜欢的人就张牙舞爪的摇着两条小胳膊, 要人抱。见着不喜欢的人就吐泡泡, 不让人碰。脾气大得很。 记得姐姐第一次来见这小崽子的时候,就被吐了满脸的口水。娘亲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他的小爪子扇了两耳光。女皇赏脸来看了一次,这孩子倒是安静得出奇,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安的扭着小手,似乎有点怕。 如果……他和自己的娘亲相见,又会是怎样的情景。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了吧…… 陈犹眠回京后几乎没出过门, 可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外面疯传的流言蜚语。说他什么不知廉耻,未婚先孕;说他先前非要装什么清高,不肯下嫁章家小姐,结果搞大肚子,还不争气的生了个儿子,怕是被那个不知名的女人给抛弃了;还有说他自作孽,活该,明明是个大家公子,不懂自爱。 他任着他们说,因为他们永远也没机会遇到一个像张宿雨那样的女子,永远也得不到这世间最极致的宠爱。能被一个女人那般痴爱两个多月,已经足够他一辈子回味了。 娘亲和姐姐除了来看过他一次,就不闻不问了。虽然没说他什么,可是他心里知道,她们是责怨他的。平常人家还好,可是,他可悲的生在了帝王之家。这可是大大丢了皇家的脸。还好的是,张家两老先在京城站稳了脚,声明了自己生的孩子是她张家的,加之张峥是女皇面前的肱骨之臣,颇有威信,使得自己这种败坏门风之事,压下了不少风头。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女帝曾在朝堂之上对大臣们隐隐提过不要拿他当做谈资,不然会被责罚。女帝姐姐还曾给他承诺过,只要有她在一天,自己就可以在帝都大大方方的活着,谁要是敢欺负他,就跟她说,她会帮自己撑腰。 他没想过这辈子还要出门。原先他被张家人以怀胎的名义软禁在张府,他曾羡慕过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张府的一个下人,至少人家还能天天自由的进出。而现在,他好像是被张宿雨关在家里关习惯了,对于外出,已经没什么热情了。更何况自从有了个小魔星,他反倒觉得让这小崽子祸害自己家的人好了。 他以为他会这么守着自己的儿子,在无数个思念张宿雨的日子里过完余生。没想到,一日正当他午睡之时,正君爹爹欣喜若狂的给他送来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张宿雨的字迹,说明了自己现在在代国,因为战事,短时间内回不来,请他们不要担心。 陈犹眠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条压在枕头底下,有事没事都爱拿出来看一下,期待着张宿雨的归来。不过他同样担心她现在的情况。据说代国的帝后造反,全国上下乱得很,不知道她会不会安然回到商国,回到自己身边。 于是他开始不停的打听代国战事的消息,甚至曾经三天内没能打探到消息就壮着胆子跑进皇宫,去向女帝询问。他知道女帝一定对代国战事了解得巨细无靡。因为,造反的是她最在乎的人。 …… 禹七叶成功的挑起了吉国和季国夹攻代国的战争,像一个捕螳螂的黄雀,悠然而然的一步一步退出代国的国境。张宿雨觉得很奇怪,禹七叶的做法好像只是为了摆脱代国,而非谋朝篡位,或者独自托大。 张宿雨对这些国家间的战火纷争和恩怨纠葛一无所知,只得跟着禹七叶东奔西跑。期间她多次央求禹七叶打探陈犹眠的消息,却杳无音信。她真的很怕,这次分别她和陈犹眠之间就什么就不是了。她有给家里报平安,可是传话的人回来后说她的父母去了京城。等派人再去京城打听时,却又得知张岑夫妇突然间说去拜访一位故友,至此音信全无。 再后来,传到张宿雨耳朵里的是大好的喜讯,张岑夫妻俩带着陈犹眠回京了,陈犹眠给她生了个儿子。他没有忘记自己,没有跟着章映跑了。可是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张宿雨很焦急,可是禹七叶却好像越来越激动了,就连听说前线打了败仗都能温柔的笑出来。张宿雨不知他为何那么开心,打了败仗,死了人他也能笑出来。 禹七叶也是知道张宿雨的心情的,他又何尝不是,便对张宿雨道:“最多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回家了。” 张宿雨高兴得终于睡了个安稳觉。和禹七叶这大半年的奔波里,除了对家中人的惦记和担忧,还有就是战争的残酷给了她很大的刺激。 她亲眼见到了很多人在自己面前倒下,而且永远也站不起来。有的人甚至上午还在和自己说话,转眼间就在下午变成了一缕幽魂。她害怕过,恐慌过,悲哀过,伤心过,她不能像禹七叶一样看惯生死,她早就想离开这个炼狱般的地方,回到太平盛世的商国。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古人说的那句话:愿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 这天禹七叶穿了件极素气的衣衫,看上去很旧了。张宿雨在这大半年中因着要逃命,被逼着学了骑马。于是今天禹七叶牵了两匹马到她跟前,用着最温柔的声音道:“上马吧,咱们回家了。” 张宿雨颤抖的拿过缰绳,笑得有些不自然,结结巴巴的说道:“真的么……”张宿雨也曾经以为,她会在这战火纷飞中殒命,可是,当禹七叶牵着马对她说可以回家的时候,她真的有点还在梦中的感觉。 禹七叶翻身上马,骑到山坡上,紧紧的抓住缰绳,勒得骏马仰头长嘶,用马鞭指着远处芳草连天的广阔之地,高声道:“看!前面就是商国的江山了!” 张宿雨踏上马镫,极目望去,美丽的春季,万物重生,生机盎然,欣欣向荣。东南地区大片的平原铺展开来,青嫩的芳草延绵至天际,就像是一道绿色的地毯,迎接着他们。 “商国……”张宿雨第一次对商国有了别样的感情,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游子归乡情更怯的感觉。商国啊……是她的家乡。 禹七叶策马扬鞭,料峭的晨风刮起他单薄的袍子,飘然的似乎带有仙气,在和煦春阳的骀荡之中,朝着商国的领土急急的奔去。 张宿雨吐出一口气,才终于在这大半年的颠簸岁月后,真正的笑了出来:陈犹眠,夜叉,张岑后妈,还有我未见过面的儿子,我张宿雨回来了。 …… 张宿雨跟在禹七叶身后,奔跑了一下午才终于停了下来。她曾想问过,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赶,难倒后面有追兵?可是禹七叶像着魔了一样跑得太快,她根本没机会问。 直至在一棵大榕树下,见到一个满头银发的女子,他才停了下来。 女子其实很年轻,却有着及地的白发。眉梢眼角同禹七叶一样,都满是沧桑和悲凉。她直直的站在刚抽出嫩芽的巨大榕树下,轻浅的笑了起来,顿时颠倒芸生,天地放彩。真的是好美的一个人。 禹七叶拉着缰绳,慢慢的朝前走了两步,淡淡的唤道:“青师……” 被唤作青师的女子,也朝前走了两步,回应道:“青师的七叶,你回来了……” 张宿雨呆呆的看着那个怪异的女子,恍然之后,才发现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商国的女帝陈青师,也就是她大学的教授,那个死去然后借尸还魂的陈青师。 禹七叶从马上跳了下来,一个晃眼便已到了陈青师的怀中。 陈青师闭眼抱着冲进她怀中的男子,手臂明显的颤抖,神色激动喜悦,呢喃:“终于能把你抱在怀里了……” 禹七叶并不答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似乎怕下一刻眼前之人就不在了。 张宿雨看着这对相拥在一起的俩人,过了很久,才试探性的开口道:“professor chen?” 53、淡极始知艳 第五十三章 张氏正君看着趴在床边闹腾不已的小家伙, 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便起床给他穿衣服。 “宿雨小的时候都没这么调皮,你还是个男孩,以后谁家敢要哦。”张岑揪了揪孙子的小鼻子, 这孩子不是一般的不省心。 “去,说什么胡话呢, 我们张家的宝贝金孙以后来提亲的肯定会踏破门槛。”张氏正君抱起孩子,拿起丫鬟递过来的帕子, 在他脸上擦了几下, 又道:“知道你小子想你爹爹了,咱们这就去。乖,别闹。”说完便朝陈犹眠的住处走去。 昨晚陈犹眠去皇宫参见庆功宴, 回来的较晚, 他想着昨天晚上他心情定也不会欢畅,便把孩子留在了自己这里过夜。结果这小子半天离不得他家爹爹, 一大早就醒了, 吵着要回去。 张氏正君站在陈犹眠的门口,拍了拍房门,喊道:“犹眠,犹眠,起来了么, 秋阳这小子非得要在你身边才安生。” 屋内张宿雨和陈犹眠本还在睡梦之中,被张氏正君“啪啪”的拍门声吵醒。陈犹眠一听儿子要找自己,连忙起身, 结果还未坐起来,便酸软的倒了下去。张宿雨眼明手快的将他捞在怀里,右手在他□□的香肩摸了一下,笑道:“你躺着吧,我去看看我儿子。”张宿雨很兴奋,终于可以看见自己的儿子了。 陈犹眠无力的瞪了她一眼,不好意思的说道:“爹爹看见了不好。”说罢又想起了昨晚,羞得脸上绯红发烫。 张宿雨亲了下他的脸颊,将被子给他盖好,拿起床边的衣服穿了起来:“放心好了,乖乖躺着。等我去看看我家儿子。”这时门外又传来张氏正君急急的敲门声,还有小孩“依依呀呀”糯软的声音。 张宿雨穿得差不多了,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扇一拉,便看见张氏正君抱着一个小孩在门口站着。 张氏正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怀中孩子不耐烦的再次叫出声才回过神来,立马就想朝张宿雨身上扑去,怎奈孩子还抱在手上,不知所措的急得差点哭了出来:“雨儿啊,我的雨儿啊,真的是你回来吗,快,快,让爹爹好好看看。” 张宿雨和他久未见面,时隔大半年,虽然以前因着他的淫威躲得远远的,现今却很有些想念了,立马接过他怀中的孩子,笑道:“回来了,回来了,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张氏正君又是笑又是哭的,抹了一把眼泪,颤抖的伸出手摸上张宿雨的脸,像是要确定般,再摸了摸肩膀,激动的说道:“我的雨儿果然回来了,果然回来了,想死爹爹我了,天天都盼着你回来,眼睛都快望穿了。回来了真好,回来了真好” 张宿雨看着他哭花的脸,心中顿时一阵暖,果然父母亲情是世上至纯至深的,虽然他并不是自己真正的亲生父亲,甚至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这份感情却是真实感人的,于是腾出一只手给张氏正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柔声道:“让爹爹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正当俩人沉浸在骨肉亲情的感怀中时,一个耳光“啪”的打在了张宿雨脸上,张宿雨惊异的朝怀中一看,自己儿子正气呼呼的瞪着眼睛看着自己,那神奇竟和陈犹眠十分相像,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粉嘟嘟的嘴,跟个玉娃娃似的。这个就是自己盼了那么久的儿子啊,真是好可爱。 张氏正君“噗嗤”一笑,摸了摸孙子的头,对张宿雨道:“这孩子看见生人,要是恼着他了,不是扇你耳光,就是吐泡泡。这小子现在念着犹眠呢,昨晚上犹眠不在就闹了半宿,今早上很早就醒了,吵着要他爹爹,你赶紧抱给犹眠吧。” 张宿雨苦笑一下:“我可是他娘呢,居然敢下手打我。”不过,既然是自己儿子打的,那就打吧,反正她张宿雨的儿子就该宠着,以后再和他搞好关系吧,好好补偿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孩子所缺的母爱。 “你跟他多处几天就好了,小孩子嘛,你对他好点他就欢欢喜喜的跟着你跑了。”张氏正君两眼不离张宿雨,似乎永远都看不够似的。 张宿雨感激的对张氏正君说道:“谢谢爹爹,这些日子真是辛苦爹爹和娘亲了。” “应该的,你在外面才苦呢,回来就好,比什么都好。”张氏正君欣慰的一笑,又道:“你和犹眠收拾下,等下去见你娘,然后再给你峥姨请安。她们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会高兴坏的。我现在就去告诉她们你回来了。”张氏正君再看了眼自己的女儿,高高兴兴的跑出了院子。 张宿雨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脸颊,手刚一碰到那小子就吐起了泡泡,让人觉得可爱又可气,只得将人抱进去给陈犹眠。 陈犹眠在张宿雨出去后就起床穿衣了,只是全身酸得厉害,直到张宿雨将孩子抱进来才穿得差不多,看着儿子瞪着他娘亲吐泡泡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看吧,你以前老是叨念着你儿子怎么样怎么样,结果人家不待见了,还是跟我亲,来,让我抱。” 张宿雨看着自己儿子在怀中不甘愿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早已按捺不住的小娃娃送到陈犹眠怀中,道:“那也没什么,你是我的人,他既然黏你,不管怎样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陈犹眠好笑的看着她臭美样,将儿子摇了两下,怂恿道:“乖儿子,来,给你娘亲吐两个泡泡。”果见那孩子朝着张宿雨又吐起了泡泡。 张宿雨拍了拍儿子粉嫩粉嫩的脸颊,问道:“叫什么名字来着?”刚才听见张氏正君叫了一声,但是没听清楚。 “秋阳,张秋阳。”陈犹眠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当初以为你……所以孩子的名字就是我取的,你在秋阳树林里说过我娶我的,所以孩子的名字叫秋阳,我一辈子都记得你说过要娶我的。” 张宿雨将他和孩子搂在怀里,鼻子有点酸,心中却很甜:“很好的名字,我也一辈子都记得你答应我会嫁给我。你这辈子可只能嫁给我。” 陈犹眠低声应道:“嗯,只嫁给你。” 张宿雨放开怀中的俩人,开怀的笑道:“来,我给你梳头。” 陈犹眠甜甜一笑,对着儿子说道:“秋阳,来看看你娘给爹爹梳头。秋阳以后也要找个会给你梳头的妻主。” 张宿雨看着闹得欢的父子俩,心中升起一种满足感,这辈子有他俩已是无憾了,心中一动,便将俩人抱了起来,朝梳妆台走去,“以前抱你们俩的时候,还很轻松,现在反而有点气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那时候这小子还在我肚子里呢,现在都六个月了。”陈犹眠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张宿雨,感觉似乎回到了以前在西临郡的日子,那时候的她也是每天早上都给自己梳头的,温柔细致。现在她又在自己身边了,这种感觉真好。 张宿雨拿起梳子,抚着陈犹眠垂地的青丝,柔滑如水,还是那般令人爱不释手,笑道:“不过我的犹眠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 这时候张秋阳那小子也“依依呀呀”的叫唤了几声,似乎对她这句话非常赞成。张宿雨立马眉飞色舞的得意道:“看吧,儿子都说你更好看了。哎呀,真想把你藏起来,不让别人瞧见了来跟我抢。”她记得京中还有一个叫做章映的情敌,不知道她放弃对陈犹眠放弃了没。她家犹眠这么优秀,肯定有不少追求者。 陈犹眠噗嗤一笑,娇靥如花:“就你会胡扯。”自己现在是个名声败坏的废弃世子,躲自己都来不及,哪里会像以前一群女人在他面前献殷勤。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好,他才不想和那些女子费口舌。 张宿雨高兴的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骄傲的说道:“才不是,犹眠是我心尖上的宝,我时时刻刻的要掖着藏着,你是我一个人的。” 这时张秋阳又“呀呀”的叫了起来,陈犹眠刮了刮他的鼻子,笑得更是温柔起来。 张宿雨打上最后一个发结,然后从镜台上的盒子里抽出一根簪子,插在他的发冠上,然后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问道:“好看吗?” 陈犹眠开心的点点头,眉眼弯弯,粉腮新艳,娇媚动人。张宿雨见着他这等艳色,立马又要讨好处:“既然犹眠说好看,那就感谢一下为妻可好。”陈犹眠一听也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当即在她凑过来的厚脸皮上亲了一下。 张宿雨满意的回亲了他一个,然后说道:“等我收拾下去见娘亲和峥姨。” 54、前尘往事间 第五十四章前尘往事间 听到张宿雨回来了的消息, 张岑早已坐不住了, 站在大堂的门口定定的看着对面的石拱大门。张峥拍了拍张岑的肩笑道:“难得见到姐姐这么急的样子。” 张氏正君一笑:“别看她平时对宿雨不管不理的,心里可是在意得很。” 张岑叹了口气,感慨道:“自己的女儿能不在意么, 再说这一失踪就是大半年的,每天都担心的很。”正说着就看张宿雨带着陈犹眠以及小孙子走了过来。 “娘亲, 女儿回来了。”看着张岑明显苍老了些的脸,以及第一次见她对自己露出这种期盼焦急之色, 张宿雨心中一阵酸涩。自己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 享受了人家的亲情和财富,却没能尽过一次孝道,反而惹上了不少麻烦, 真是惭愧。 张岑有些哽咽, 这个女儿她从未操心过,她以为有她在的一天, 她的女儿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快乐一辈子, 可是,万事难料,她也第一次尝到了骨肉分离的痛苦,真的很后悔当初怎么没多花点时间在女儿身上。幸运的是,这辈子她还有机会弥补以前的错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虽然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想问, 可当人到了眼前,却只剩下“回来就好”四个字…… 张宿雨看着张岑难言的表情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会心一笑,直接上前将她抱住,“让娘亲担心了。” 张岑有些不适应,这还是张宿雨长大后第一次和她这么亲密的接触,可是心里仍旧是难掩的高兴,迟疑了一下,很快的反抱了回去,声音幽咽道:“苦了你了,一家团圆真好……” 听到张岑这些话,张宿雨也是欢喜得很,想她张宿雨活了两世,终于有人真心对她了,也算是不枉此行:“苦也不苦,还是娘亲说的好,一家团圆真好。” 张岑吸了口气,似乎借此稳住的气息,然后放开张宿雨对她道:“来,来,见见你峥姨。” 张峥这时却笑得有些勉强,道:“我们俩昨晚就认识了,昨晚上侄女可是在皇宴上大放光彩,我还道是哪家新秀,原来是咱们家的。” 张宿雨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峥姨别笑话我,不过凑巧帮女皇陛下做了几件事而已,算不上什么的。只是昨□□亲没在身边,不敢冒然和您相认。” 张岑一听脸色微变,张氏正君本来欢喜的表情也为之一滞。除了陈犹眠,其他人都有些不自然。 “宿雨,你帮女皇做了什么事,她昨晚赏了你些什么?”张岑重得爱女,心中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份喜悦,又变得沉甸甸的。 张宿雨听她口气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想着陈青师和自己特殊的身份和交情,自然也不敢透露真相,只得按俩人事先串好的台词,说道:“我当时在代国的时候,机缘巧合被我国困在代国的将士求助,于是我就将人救了回来。至于封赏嘛,也就是给了一个正五品的御史的官职,然后我再请求女皇赐婚,等过几日迎娶犹眠。” 陈犹眠听到此处只觉得苦尽甘来,真是太过幸福了,当下就笑得开心的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反而在场的其他三人脸上又都变了几变。 张岑看了眼陈犹眠,对张氏正君使了个眼色,随即道:“女帝对我们张家可谓是恩宠无数,宿雨你以后可得忠心报效女皇才是。好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张秋阳这小子听到说要吃饭,立马就叫唤了起来,似乎想要冲出陈犹眠的怀抱,朝那大厅中奔去,他这一举动倒是让刚才微妙的气氛散了个尽,众人有说有笑的逗了他一番,便命下人开席就餐。 …… 张峥借着要让张宿雨熟悉官场一事支开了张氏正君和陈犹眠,与其姐张岑带着张宿雨来到了一间严守的书房之中。 张宿雨看着俩人郑重的样子,心中虽很疑惑,但见俩人架势应该会马上就会给她道尽其中缘由,便没开口。张峥先是走到小竹龛前,掀开上面遮着的灰青色方布,露出一块竖立的灵牌,上书:家母张鸿鸣之灵牌。 张岑看着那灵牌脸上满是哀伤之色,对着张宿雨道:“来,拜祭一下你的奶奶。” 张峥从小龛下方的格子里抽出一对白蜡以及一些长香,接着对着那灵牌口中念念有词了半刻,再将手中白烛点亮,插在那竹龛两旁的小鼎之中。 张岑从张峥手中接过六支长香,递了三支到张宿雨手中,道:“点上。” 张宿雨依言走至那竹龛前,将手中长香举至那火光幽幽的白烛之上,待其点燃。张岑也做着相同的动作,面色凄离。 竹龛下方有两个蒲团,张岑双手虔诚的握着飘着袅袅青烟的长香,端正的跪了下去,口中念道:“女儿不孝,现在才回京看娘亲,心中惭愧,请娘亲责罚。”话毕就合上双眼,似乎在祈祷着什么,过了半响才又睁眼看了下头上的灵牌,弯腰下拜了三次,而后起身站立,将手中长香恭敬的插在了灵牌前面的香炉之中。 张宿雨见她事毕,也依葫芦画瓢的手持长香跪拜下去,“孙女张宿雨前来拜祭奶奶。”然后也将长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要是娘亲知道咱们张家出了宿雨这么个有为人才,应该会很高兴吧,唉……”张峥长叹一声,皆是无奈和苦涩。 张岑摇了摇头,才道:“宿雨这一生要是只在西临郡倒也无事,可现在却被女皇盯上,娘亲知道怕也不会安心的。” “姐姐先别想得太过悲观,我们还是问问宿雨吧。”张峥说着便对张宿雨道:“宿雨侄女,你和女皇接触,她待你如何?” 女帝待她如何?待她就跟亲人一样。可是这话她却不敢说出来,只得平静道:“女帝得知是我将她的旧属救回很是高兴,问了我一些家事身份以及怎么将人就出来的,就没了。”其实救人的事都是禹七叶做的,只是这事无法公开,恰好做了个顺水人情,推到自己头上,赏了官职和婚事。 “她可知道你是我的侄女?”张峥追问道。 “我不敢隐瞒,已经据实禀明了。”两个老乡见面,对方又是女帝,自己身上也确实没什么秘密可言,再说回到京城有关自己和陈犹眠的亲事还得她做主,自然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封的御史这一官职倒也恰当……”张峥喃喃一句后,再次皱眉对张宿雨道:“你好好回想一下,女帝和你对话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样,尤其是你提到你是张家的人。” “没有,女皇与我说话时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听得我和峥姨的关系后,也只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像是很满意的夸了我一句‘果然是名门之后’便没说什么了。”张宿雨面上平淡,可是心中也猜忌起来,似乎张家和女帝之间存有一些间隙。当初她跟陈青师提到自己和张峥的关系时,陈青师倒是沉吟了一下,然后又像是解脱了似的笑了一笑,她那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中间猫腻不少。 “唉,妹妹你当时不在场,以女皇的脾气,怎可能让宿雨看出丝毫。此事还是作罢吧,咱们还是将其中利害跟宿雨说说,让她以后也有所提防。”张岑忧心看了张宿雨一眼,也不知道这孩子碰见女帝是福是祸。 “好吧。”张岑无奈的甩了甩衣袖,然后在房中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对张宿雨道:“宿雨,你奶奶的命就是女帝亲手了结的。当年她才十三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令家母在睡梦之中丢了性命,不管请了多少有名的医师和仵作,都查不出死因。后来女帝向先帝提名让我世袭母位,而她则进了刑部当起了狱长,期间无声无息灭了不少京中高官以及高官家眷。” 张宿雨心中一惊,虽知陈青师打这天下不易,却也不想她这等心狠手辣。她跟自己说过刚来这异世才只有十三岁,处境十分不好,至于后来她是怎样收服商朝上下,扫了天下,登上帝位这些事情,所知不多。既然陈青师要杀她这世的奶奶,肯定当初俩人利益冲突很大,据说张鸿鸣那时站在叛臣谢承仲一边。 官拜刑部侍郎的张鸿鸣,又怎么能逃出陈青师的绞杀! 这下子关系有点微妙了,张宿雨也谈不准陈青师对于自己到底是种什么感情。怕她心中也是颇为复杂的吧。可是俩人在相处之时,陈青师对自己可不是一般好。这从宫中下人的表情可以看出,陈青师待自己的表情和亲厚程度都让那些宫人目瞪口呆。后来又见过官员前来参拜陈青师的场景,那气场可不是一般的强。这位比自己先还魂而来的陈教授和前世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后来女帝,也就是当年的安王女成了我的属下,这让我颇为为难,因为那时便有流言说她心狠手辣,性情阴毒,我本以为她不好相处,可是她却对府尹中的官员宽厚亲和,对我更是恭敬有礼,还很热心的帮我查家母的死因。那时我痛失亲娘,她又是当时唯一在我身边之人,而且待我极好,我当时感激得就算她让为她卖死命都不会吭一声气。怎料……”张峥痛苦的闭上双眼,似乎对当年的回忆不堪承受。 张宿雨心中一沉,这位教授的心机之深真让人有些生寒。心中思量了一下,问道:“那后来呢,女帝对峥姨的态度呢?” 张峥拢着眉心,脸色有些发白,继而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可就是这般的好让我寝食难安。不知道她心中是作何想法。后来女帝亲身上阵打天下的时候,却是没有让我参与。再后来女帝班师回朝,登基称帝,对任何人都疏远冷清,有时我上朝议事,总是感到女帝的视线在我身上若有若无的停留。反正我这辈子都是她案板上的肉,任她宰割。可让我唯一放不下的是姐姐一家人,本想你们远在西临郡应该不会出事,怎想千算万算,后来还是兜回了京都。” “宿雨,女帝答应你迎娶陈犹眠一事爽快么?”张岑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 张宿雨一愣,想起前几天跟陈青师说起的赐婚一事,当时陈青师还促狭的调侃了自己几句,似乎对这件亲事很欢喜。答应倒是答应得很快,现在想起来她当时的表情,好像是在算计着什么。联想到张峥刚才的话,心中有些忐忑,甚至不寒而栗,“很……爽快,直接就答应了。” 这下子轮到张岑和张峥两姐妹沉思了。这回女帝又是要做什么呢。以陈犹眠的身份,张家和陈家结亲,那张家便成了皇亲国戚,这样看来似乎是对张家有利。更奇怪的是,女帝是很爽快的答应的。 张宿雨也懵了,这陈青师到底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学生而卖的面子,还是另有所图呢。看来这京中的是非确实不是一般的多。不过已经来了,便也没了回路。 三人都想不通女帝这做法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得面面相觑,半天后张宿雨才想起一件事,道:“峥姨不知道识不识得代国的帝后禹七叶。” 张峥惊愕的一偏头,疑惑的问道:“知……道……你,怎么问起这个人了。” “女帝让我给您传话,说他将会在咱们家暂住一段时间,而且此事不能泄露出去。要我们好好护他安全。”张宿雨越发的奇怪,这位教授难道不怕张峥将禹七叶软禁用来威胁她么。 张峥一听倒是吓得不轻,说话竟有些吞吞吐吐:“怎么……怎么可能,他不是在代国造反么,怎么一下子跑到商国来了,还有……他,他来了,郑后怎么办……这个,女帝,怎么会把人放到我们张府来……” 55、扑朔傍迷离 第五十五章扑朔傍迷离 一道赐婚的圣旨让京都哗然了。 琦阳世子陈犹眠下嫁张家长女, 也就是女帝新的宠臣张御史, 张宿雨。 据说世子生的孩子其实就是这位御史大人的。当时御史大人身在代国,无法顾及,才导致琦阳世子未婚先孕的事情暴露。现在人回来了, 当然要风风光光的迎娶世子。 先前大家都以为张家说陈犹眠的孩子是他们家的,是为了给皇族和右相面子, 给世子一个安身之所。明眼人都知道张家哪有什么长女,所以都暗中嘲讽陈犹眠不知羞耻, 可现在圣旨都下来了, 还确实是把人错怪了。 现在张家在京都一时风头强劲,无人能及。京都之人本就知道张家人不好惹,先不说其家业, 就光说张峥和张岑这两姐妹, 就让人敬畏头疼,现在多了一个长女, 不知道这位新秀又是何种人物。现在又和皇家结上了亲事, 以后少不得要巴结讨好。 不过最想知道张宿雨是何种人物的,当属章映。她想知道明明是个已死之人,怎么突然复活了。不但复活了,一出现还在女帝手中捞了个不大也不小的官职,甚至, 女皇还直接将陈犹眠赐婚给了她。以前在西临郡的时候就查出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无赖,按女皇的性子和脾气,怎么会欣赏起这种人呢。难道调查出错了?以此人现在的身份, 以后还是多加查看为好。 “京都两张(章)”说的是张峥和章别成俩人,不过如今大家都把这个称呼调换了位置,那便是张宿雨和章映。关于琦阳世子和才女章映的恋情,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都曾以为俩人会终成眷属。没想到中途杀出个许家公子先入嫁了章家,虽然只是个侍君,但好歹也是京中颇有名气大家公子。 人人都道章映享尽了人家艳福,怎料就在章映和世子即将大婚之时,却突然传出了世子不见了的消息。知道点□□的都清楚是世子不满婚事离家出走,不少人对此闹剧幸灾乐祸。直至世子带子再次回京,又再次成了笑柄。 不过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便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张家长女。一出现就得了个正五品的职位,还很受女皇恩宠,没过多久,又将世子赐婚给她,一时间京中权贵纷纷侧目。 而作为人人好奇的当事人,此刻正赶往右相府中。 …… 咱们的右相大人陈新瑕抹了两把嘴,擦掉嘴角的饼屑,双眼一眯,露出一丝冷笑,便对身边的下人说道:“去把娘亲请来。”说罢便离开书房朝大厅走去。 对于陈犹眠未婚先孕一事,陈新瑕是很气恼的,尤其生的还是张家的孩子。作为当年知情者之一,而且深知女皇心性的自己来说,张家的败灭只需女皇一道口谕就能实现。 最无奈的莫过于孩子已经生了,陈家不得已和张家产生了一种尴尬的关系。可是,如果女皇真的决心下手,那么陈犹眠也只好给废了。 所以这道联姻的圣旨,其真正的用意何在,确实让人颇为烦躁和费解。难道女皇真的不顾亲情,不顾俩人这么久的君臣情谊,非要置自己弟弟于死地,如果真是那样,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同朝为官,陈新瑕和张峥各司其职,又加上当年那件秘事,自然交情不多。这位京中名气很大的冷面判官张峥,陈新瑕对其性子也不大喜欢,偏偏女皇不给自己说一声就颁了圣旨,这其间到底又是做何用意? 会客大厅中张家人倒是来得齐全,看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陈新瑕心中就一道闷气升了起来,但脸上还是高高兴兴的迎了上去:“张侍郎大驾光临,本相三生有幸啊。” 张峥拱手作揖回礼,嘴角带着淡笑:“右相客气了,下官突然造访不知道有没有扰到右相公务。” “呵呵,哪里的话,张侍郎能来本相高兴还来不及。”陈新瑕瞥了一眼她身后跟来的几人,其中那位年纪轻轻的女子应该就是犹眠下嫁之人,张宿雨。 众人入座之后,一时间倒也是欢乐融融。张家对这件婚事是志在必得,陈新瑕也知这件事被逼到了死胡同,不答应也得答应,只得强迫自己脸上笑得开心些,可每次眼角略过陈犹眠的时候,心中还是刺痛不已,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可是让陈新瑕更为苦恼的事情发生了,本来她是不怎么待见这位弟妹的,结果当此张宿雨递上来一盒千花蓉月糕之后,她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世人皆知右相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贪嘴。只要美食在前,一切话都好说。 张宿雨低眉顺目的站在一旁,听着陈新瑕指节烦躁的敲击椅子扶手的声音,面上平静自若,心中却知已成功拿下了这位人人敬畏惧怕的右相。 再加上陈犹眠的一句“姐姐要是喜欢,可叫宿雨时常给你做了送来”终于让陈新瑕展眉笑了起来,很是亲厚的拉过张宿雨说道:“不愧是女皇亲自挑选的人,年少有为啊,不错,不错,很不错。”虽然不知道女皇目的所在,现在也就走一步算一步吧,眼前这女子能为自己用多少时候就先用多少时候。 “谢右相谬赞。”张宿雨语气淡然,答得不卑不亢。 “真的是你自己做的?”陈新瑕怪异的看着这个才近双十年华的女子,心中有些喜欢也有些惋惜。年纪轻轻就已经很会为人处世了,要是在磨砺上几年,在这京城之中怕也会占得不小的势力。不过最后还要看女皇的态度,如若最后能把人给留下来,也算是两全其美。本来张家也没造乱的本事。 “回右相,下臣不敢有所欺瞒作假。”张宿雨有样回样,听得陈新瑕的语气,心中大石终于放下。 “如此甚好。”陈新瑕呵呵一笑,对张宿雨却是更加满意起来。 在场众人都松了口气,没想到最后还是靠一盒糕点把人收买了。先前准备的好几套说辞看来是没有用武之地了。也不知是该笑还是汗颜了。 匆匆赶来的景郡王陈昶看见了就是这一幕,自己那个管不住嘴的女儿已经被人收买了,心中一翻白眼。虽知这亲事已是案板上的事,但也不用这么快就把自己的亲弟弟给卖了吧。 陈昶现身的第一时间,陈犹眠的就上前给其请安:“娘亲……” 陈昶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心中颇为感慨。以前本想将他嫁给章家,没想到这小子怄气之下跑得无影无踪,最后回来居然还闹出个未婚先孕,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可气恼归气恼,他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又出身皇家,怎么着都得护着。现在终于能还得一个清白,也算是挽回了一点面子。 不过这张家……也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亲家。陈昶思前想后,反正最后死活要保住犹眠的性命就是了。 “亲家们都坐,都坐,本王来得晚了,让众位久等了。”陈昶是出名的好脾气,在此事上面,也是大度的。 陈犹眠一听自己娘亲已经开口叫“亲家”了,便喜不自胜的上前挽着陈昶的手臂,感激道:“谢娘亲。” 陈昶叹了口气,拍了拍陈犹眠的手,笑道:“傻孩子说什么呢,你喜欢就好。”她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一时之间大厅之内气氛甚为融洽,都为景郡王的软口而高兴。 “见过郡王,谢郡王成全。”张宿雨趁此便把话茬接住,至此看来这件亲事右相和陈昶倒没有多少抵触。如果以后和这二位拉好关系,在这京中的很多事情便很好解决了。 “你我二人就不用这些虚礼了。”陈昶已在皇宴上和张宿雨打过照面,现在想来女皇当时似笑非笑的表情,应该就是在暗示这件亲事吧。这年轻女子确实也算是个人物,如若除开张家微妙的情况,把犹眠嫁给她也不算亏,当即道:“既然你和犹眠的亲事在即,也就改口叫我娘亲吧。” 在场之人都没想到陈昶如此爽快的接受了这门亲事,愣了一下后,便都笑了起来。张宿雨心中一喜,立即接口道:“娘亲在上,请受媳妇张宿雨一拜。” 陈昶呵呵一笑,“起来吧,以后好好待犹眠就是了。”虽然不知道这女子性子如何,但看犹眠这么维护她,想来俩人也十分相爱。 张宿雨刚一直身,陈新瑕便将她一把拉过,促狭的笑道:“你都叫娘亲了,也知道改口叫我什么了吧。” 张宿雨倒是没料到陈新瑕会这么给面子,当即又弯身作揖拜了一拜,道:“以后劳烦姐姐照顾了。” 56、春风兼细雨 第五十六章春风兼细雨 春雨缠绵, 竟是下了一宿仍不见停势。 陈犹眠睁开双眼, 耳中渐渐明晰起来,窗沿瓦角嘀嗒的雨声,丝丝扣响, 清晨之中别有一番韵味。转头见张宿雨还没醒来,便伸手推了她一下, “宿雨,宿雨……” 张宿雨迷蒙之中下意识的将他往怀里一搂, 头埋在他颈部继续睡着。陈犹眠迟疑了一下双手还是环上了她的腰, 任由她睡去。 本以她还在睡梦之中,怎料她已开了口:“犹眠对为妻真好。”说着那双贼手便摸到了自己身上。 陈犹眠将她的手拉开,嗔道:“别乱摸, 既然你醒了就赶紧起来吧。” 张宿雨在他肩窝处蹭了几下, 不满的嘟囔道:“哪有乱摸,我明明是从上而下按顺序来的。”说罢又在他滑嫩的背上摸索起来, 那种腻人的感觉, 令她爱不释手。 陈犹眠轻颤了一下,气息开始不稳,半推半就之间就软了下来。张宿雨逼着眼睛很是享受的在他身上摸了个遍,才道:“怪不得人家说美色是毒,要天天能腻在犹眠的温柔乡中, 让我死也甘愿。” “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赶紧起来吧。”虽然口中催促她起身, 但也同样眷恋每天和她缠绵的时间,无关性事,只是喜欢自己被她捧在手心的感觉。 张宿雨“吧唧”在他的玉颈上亲了一下,才不舍的叹了口气,揽衣推枕,起身落地。陈犹眠懒懒的躺在床上,闻着张宿雨留在被窝里的气息,甜甜的笑了起来。一辈子都这样的话,就太美好了。 张宿雨穿戴整齐后单膝跪在床上,刮了一下陈犹眠的鼻子,笑道:“世子殿下,小的来伺候您了。” 陈犹眠俏脸一红,也没敢从被子里出来。张宿雨每天晚上都喜欢把他剥得干干净净的,说是这样抱着才舒服。早上起床后,她给自己穿衣时又喜欢摸来摸去,吃半天豆腐才肯罢休。 张宿雨看着他难为情的样子,心里就越是得意,接着把被子一掀,将人给捞在了怀里。陈犹眠怕她又要动手动脚,干脆紧紧搂住她的腰肢,不让她胡来。 “昨晚可是为妻没让你尽兴,一大早就投怀送抱。殿下这样会累坏我的。”张宿雨看着他布满青青紫紫吻痕的背部,甚为满意,手顺着股沟一路滑了过去。 陈犹眠急忙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薄怒道:“色胚,还不赶紧给本公子穿衣服,迟了今晚就让你睡地板。” 张宿雨噗嗤一笑,才拿起床边的衣衫给他一件一件的穿上,期间自然是吃了不少豆腐。陈犹眠拿她没辙,咬牙挨过这段令人脸红心跳的穿衣过程。 …… 烟雨蒙蒙的京都因着它的太平盛世,透着一分有别于平日的瑰丽和神秘。舞榭亭台,彩楼欢门,好一派纸醉金迷。 今天是去佛堂庙殿烧香还愿的日子,陈犹眠多日未出过家门,终于等到张宿雨回来,他也有勇气再次出现在世人前。 由于外面下着雨,而且上香时肯定人很多,张宿雨便将儿子扔给了张氏正君,和陈犹眠去过二人世界去了。出门之后,张宿雨遣退了停在府门的马车,撑起油纸伞,揽过陈犹眠的肩膀,在青石板路上缓缓走着。 “路虽不太远,可是在雨天走去,会弄脏衣裳的。”陈犹眠低头不敢看过往的路人,他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听到难听的话。 “抬起头来,大胆的朝前走。咱们琦阳世子是个高贵的人。”张宿雨将手中的伞扬得高些,另一只手则轻轻握住陈犹眠微凉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陈犹眠心中一暖,知道她是在给自己正名,让京都的人都知道他是有人要的,于是反手握了回去,抬头对张宿雨笑了笑,整个人顿时散发出一种令张宿雨陌生的气质,清冷贵气,浑然天成。 张宿雨亦是对他笑了笑,道:“雨中漫步也是顶好的,这辈子不管风还是雨,都有我陪你走。” “谢谢……”陈犹眠眼眶一红,将张宿雨的手握得更紧。 “呆瓜,和我说什么谢。走吧,咱们一路走过去。”张宿雨看着周围不时投来的诧异的眼光,不在意的撇了下嘴角,牵着陈犹眠找佛庙走去。 …… 俩人一路上皆没有说话,只是那种暖人流转在俩人之间的情意,任谁都看得出来。陈犹眠有时会转过头看着身边沉静如水的女子,心中回响着她以前说过的话:只要有我张宿雨一口气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怕。 现在的他,确实什么都不怕了。 春雨绵绵,温柔的婆娑着行人的油纸伞,朦朦之中的红檐绿瓦,彩旗招张,一眼看去,犹如泼墨山水,古意盎然。 普善寺因着有皇家做支撑,一直香火鼎盛。今日更是不用说,可谓是携家带眷,比肩接踵,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其间多有权贵富人,这些人大多都认识陈犹眠。不过大家更多的是好奇他身边那个女子,那个年纪轻轻就官拜御史的张家长女。 有较大胆的官员便上前招呼道:“原来是张御史和世子殿下前来还愿啊,真是幸会幸会。” 张宿雨淡笑回礼:“吴大人多礼了,下官和世子的婚事将近,而且小儿也快满半岁了,就想前来参拜下佛祖,求个如意。” 吴大人哈哈一笑,爽直的说道:“真是双喜临门啊,恭喜张御史了。等成婚的那天,我可要好好的灌你几杯。” 这位吴大人声音洪亮,一下子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众人脸上千奇百怪,更是有许多以前和陈犹眠熟识的京中公子带着五花八门的脸色看着两人。 张宿雨却是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对那吴大人吞吞吐吐说道:“还请大人高抬贵手,世子殿下都说了,要是我敢喝酒,就让我睡地板。” 这话一出口,周边人的脸色更是绚烂多彩,纷纷将视线掉到陈犹眠身上。陈犹眠以前虽也过着万众瞩目的日子,可是现今情况完全变了样,一下子这么多看他,而且还是因着这么一个羞人的原因,恼得他直接在张宿雨腰上掐了一把,这女人简直是在摸黑自己的名声嘛。 众人看着陈犹眠掐人的动作,再看了看隐忍的张宿雨,心中顿时明白刚刚那话看来不假,这位御史真是沉耽美色啊,居然懦弱得让男人骑在了她头上。 也有人想着也许世子仗着家族淫威,不知在哪找了个女人冒充张家长女,好给自己洗白名声。看这张御史瘦弱的身板,估计就是每晚睡地板睡出来的。 众人正在鄙视张宿雨时,却出现了令人大跌视觉的一幕。只见张宿雨将陈犹眠的玉手握在手中捏了几下,然后再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这位以冷清出名的世子居然娇羞羞的低下了头,扭捏的想要抽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回,最后竟赌气似的甩了甩手,然后软了下来,任由张宿雨继续捏着。 张宿雨淡笑的看着在场的众人,不咸不淡的说道:“吴大人,一起上去吧。” 吴大人不尴不尬的咳了两声,勉强道:“好……好,呵呵,一起上去。” 正在这时,却见那普善寺大殿之前,传出一阵叫好声。张宿雨转头一看,却见是章映飘逸的身影穿梭在那寺院中的一棵开满鲜花的树枝中,然后只见她潇洒英飒翩然旋转,折断一根花枝,然后嘴角勾出一抹醉人的笑容,稳稳的落在一个怀抱孩子的男子面前,将那花枝送到那男子面前。那男子抿嘴含笑,满是痴情的看着章映,欢喜的接过了花枝,章映亦是温柔的看着那男子。 张宿雨转头看了看陈犹眠,却见他有些尴尬的低着头。 这时整个普善寺的大殿之前都静了有些,不少人窃窃私语,不时看着章映和她身边的男子,又瞅瞅张宿雨和陈犹眠。章映的文武双全是京中人人知道的,可是关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张宿雨,大家却了解不多。想来她能从代国将那么多人就出来,功夫肯定不差,于是众人都怀着看戏的心理,等着张宿雨也表演一番,能不能和章映较个高下。 张宿雨叹了口气。陈犹眠抬头看她,不知她这是为何。张宿雨伤心的说道:“犹眠可是在怪我不如章映?” 陈犹眠慌张的摇头,“怎么会……”他知道张宿雨不能文也不会武,在这么多人面前,章映刚才的那番举动,肯定已经将张宿雨给比了下去,他不喜欢别人看低张宿雨,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张宿雨看着他伤神的摸样,拉着他朝一个小沙弥走了过去,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章映阴晴不定的看着牵手的两人,心中五味交杂。 张宿雨双手合十的朝那小沙弥拜了拜,轻声说了几句话,那小沙弥便连连点头,飞快的跑开了。接着张宿雨就神情自在的任由周围的人打量,还时不时和陈犹眠说上两句话,俨然一副泰然的摸样。 众人看着这两对夫妻,都不禁唏嘘不已。原先的一对惹人艳羡的佳侣,现在已成了分飞燕,各自寻了新欢。看陈犹眠那样子,似乎还真对这个张家长女很喜欢。 不多时那小沙弥又跑了回来,手中还捧着一株大半丈高的相思树幼苗。 张宿雨和陈犹眠都向那小沙弥鞠了躬,然后又见张宿雨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送到了后面跟来的一个住持手中。在场众人都不禁抽了口气,那厚厚的一沓银票,少说也有上千两。 住持笑眯眯的拿过银票,对两人行了个礼,再说了些什么就走到功德箱前面,将那些银票全部扔了进去。 张宿雨一手持着相思树苗,一手拉着笑靥如花的陈犹眠,走至了普善寺大殿之前的正中央,接着三个僧人拿着铁锹跑了过来,将那大理石地板连着拗开了四块,露出一个正方形的土地。 张宿雨将树苗放在地上,拿过一个僧人手中的铁锹,竟是亲自挖起土来。只听她一边挖土一边说道:“犹眠,去挑点水来。” 众人果见陈犹眠跟着一个僧人走开,然后挑着一小桶水回来。张宿雨这时已将那块地挖得很深了,见陈犹眠回来便道:“来,咱们一起把这相思树种下去。”两人也不嫌脏,蹲下来亲手亲力的将那株相思树苗植入了坑中,然后两双手捧着挖出的土堆,开始填土,再给树浇水。 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怎么都不曾想到张宿雨竟以这种方式来跟章映较量。怪不得这女子能将世子搞到手,这一招确实要强上很多。 陈犹眠心中如灌了蜜一样,笑容一刻都没离开嘴角,抬头看着认真种树的张宿雨,就这么傻傻的看着她,挪不开视角。张宿雨知道他在看她,便回看了过去,见他额角上渗出了些密汗,就蜷着手腕,用手臂上的衣袖给他擦了擦。陈犹眠扬着脸,面颊上升上红晕,端的是娇妍动人,媚态横生。 不少人看到这惊奇的一幕,算是真的确定了这位女子确实是个有些手段的人,世子生的孩子,应该就是这女子的没错。看两人你侬我侬的腻歪样,完全就是一对热恋中的爱人。这样想着又都不禁看向了章映和她的侍君,感叹这世事造化弄人。就算是以前琦阳世子和章映在一起,也没露出过这等表情,看来章映这次是输得彻底了。 张宿雨和陈犹眠将相思树种好后,又叫那小沙弥拿来一块用红绳系着的木牌,以及一枝蘸饱墨汁的毛笔。陈犹眠接过毛笔在那木牌上写了几个字,便和张宿雨一起将那木牌挂在了相思树的树梢上。 张宿雨举着那双沾满泥水的手,和陈犹眠相视一笑,流动在两人之间甜蜜的情愫真是羡煞的旁人。陈犹眠现在风华万千的摸样更是引得不少女子竞相偷看,公子们都有些不甘的瞅着张宿雨,然后幽怨的瞪着陈犹眠。 张宿雨见此状况,不喜的皱了下眉,心中阴暗的一较量,便伸出脏兮兮的手在陈犹眠脸上抹了一把,顿时抹了个花脸,然后向后一跳,嘻嘻哈哈的说道:“呀呀,世子是个花脸猫,羞羞。” 女子们苦笑着突然消失的艳色,心中都道张宿雨这女人真是太小心眼了。陈犹眠只觉脸上一凉,又见张宿雨贼兮兮的偷腥样儿,恼怒的就想上去收拾她,却不料一个没站稳,向前扑了过去。 张宿雨眼明手快的用手臂稳住了他,又不怀好意的说道:“呀呀,世子又投怀送抱了。”说着将他稳正,然后趁他站立的间隙,再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哈哈大笑的跑开了。 陈犹眠一跺脚,便随着她远去的背影追了过去。留下身后大群的人摇头叹息,以及脸色苍白的章映和她黯然失色的侍君。 待他俩走后,人们便走到那相思树前看着被春风吹得不停打转儿的木牌,只见上面书着:此生只君一人。落款则是“宿雨犹眠”。 57、两小无嫌猜 第五十七章两小无嫌猜 自上香还愿之事后, 京中便盛传着张宿雨怎么怎么优秀, 琦阳世子怎么怎么幸福。 张宿雨那一日的所为,加上她的身份,令她瞬间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张府一时间热闹不少, 甚至有不少人要跟张宿雨定娃娃亲。 俩人好事将近,陈犹眠被送回了相府, 成亲之前不能见面。张宿雨夜夜孤枕难眠,只得每天看着儿子的脸想着心中之人。 张秋阳看着自己娘亲的苦瓜脸, 不高兴的撅着嘴, 吐了两个泡泡。张宿雨挑了挑眉毛,这小子比起他爹爹真是太不可爱了,一时玩心大起, 伸出食指在他脸上戳了几下, “你个臭小子,生你养你的都是我, 居然敢对我吐泡泡。” 张秋阳皱眉, 默默的从床边爬到了中间,然后甩也不甩张宿雨,就这么趴着睡起觉来。张宿雨一愣,随即大手掌“啪”的一声拍在儿子的小屁屁上,详怒道:“你小子才五个月, 翅膀就长硬的是不?!” 张秋阳慢慢转过头,不甚在意的看了她一眼,又慢悠悠的将头转了回去。张宿雨怒从心中起, 却又舍不得下手,这时张氏正君走了进来,“雨儿啊,该吃饭了。” 张秋阳一听到声音,立马机灵的爬了起来,然后躲在床角“哇哇”大哭。张宿雨惊愕的看着翻脸翻得比书快的儿子,这孩子是五个月大的吧,是五个月大的吧??张氏正君一进门就听见宝贝金孙在哭,连忙跑过来将小孙子抱在怀里,虎着脸对张宿雨呵斥道:“你好歹是个做娘的,你把秋阳怎么了,你以后要是再欺负秋阳,就不给你饭吃。” 张宿雨黑着脸瞪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委屈的说道:“他可是我自己的儿子,怎么舍得打,我看他估计是想犹眠了。” 张氏正君听她这么一说想来估计是这么回事,自己女儿多宝贝这个孙子他也是知道的,再说张秋阳确实很黏陈犹眠,应该是他错怪了。不过就当他要跟女儿道歉的时候,却见自己的孙子不停的对着张宿雨吐泡泡,张氏正君立马就怒了:“张宿雨,你今天中午别吃饭了!” 张宿雨额头上青筋冒起,却硬生生给压了下去。张氏正君踏着重重的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张秋阳转过头来对张宿雨鄙夷的再吐了两个泡泡,又趴在张氏正君的肩膀上抽咽起来。张宿雨明显的看到那小破孩脸上没有一滴眼泪。 …… 张宿雨没了儿子,更是无法慰藉心中的相思之苦,正当这时却传来女皇的口谕,让她带着儿子进皇宫。 张氏正君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宝贝孙子递到张宿雨手中,千叮嘱万吩咐,生怕出个什么闪失。张宿雨看着在她怀中安安静静的张秋阳,点头哈腰的答应着老爹的不平等条约,总算把人给安抚住了。 上了马车后,张宿雨将儿子往椅子上一扔,看着某人在椅子上爬来爬去。张秋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径直睡觉去了。 张宿雨捏起他粉嫩嫩的小耳朵,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小子从我回来的那天起,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真是大不孝。” 张秋阳眼见又要吐个泡泡出来,张宿雨直接用食指和拇指将他两瓣小嘴给夹住,恨声道:“叫你吐,叫你吐。” 张秋阳眨了眨眼,胖乎乎的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张宿雨脸上“啪”的扇了一巴掌。张宿雨被这一巴掌完全给扇懵了,她怎么会被自己儿子嫌弃到这种程度! 张宿雨心灰意冷的坐到一边,看着呼呼大睡的儿子,头疼的叹了口气。打又打不得,骂他又听不懂,而且这孩子不贪吃不贪玩,到底该怎么下手呢。 这么想着,马车摇摇晃晃中已到了圣觐门大门口。张宿雨将张秋阳抱起,经过兵官的检查,才放行进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皇宫,可是这里的九曲十八弯还是让张宿雨绕晕了脑袋,反观张秋阳则是精神奕奕,睁着大眼睛东瞅西看。 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才到了陈青师指定的地点。 张宿雨看着站在石亭中萧瑟的身影,顿住脚步,正要下跪行礼,却见陈青师转过身来,笑道:“别跪了,每天看见那些人在我面前跪来跪去的,都快烦死了。” 张宿雨也不知该笑还是说点别的什么的,自从知道了陈青师和张家的恩怨,俩人本就浅薄的师生情谊在张宿雨心中直接规划为零。上大学那会,她倒是在陈青师手下上过两学期的课,俩人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这位金牌教授一直是她仰望的对象,学识渊博,高贵典雅,坚强勤奋,做事雷厉风行,十分有魄力。 她没想过这么优秀的女人还会遭到丈夫背叛,甚至出车祸死去。她曾不止一次为陈青师惋惜,结果,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本来没什么关系的俩人,竟然在异世重逢,一个成了泱泱大国的女帝,一个成了罪臣之后。 陈青师都到张宿雨面前,看着她怀中的张秋阳,喟叹道:“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张同学好福气。” “……教,授……”既然她叫自己同学,那么……她应该是想听听乡音,让自己唤她一声教授。 果然陈青师脸上露出一丝回忆般的笑意,见她开口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张秋阳,秋阳树的秋阳。”张宿雨才说完,便见儿子居然张开双臂,那摸样竟是要陈青师抱他。吓得她连忙将他的小胳膊拉圈住,然后歉意的对陈青师道:“管教不方,惊扰了您,还请见谅。” 陈青师竟是摆了摆手,直接将张秋阳从她手上抱入了怀中:“你不用跟我行那些虚礼,我看着不舒服,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教授吧。” 张宿雨有些忐忑的看着不安分的儿子,心中对陈青师的话也没信几分,只得口头上笑道:“那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还请教授多多照顾,学生可不想挂科。” 陈青师听她说到“挂科”两个字,竟是开心的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张秋阳的小鼻子,逗道:“这个嘛,挂科的事情,以后还得秋阳说了算,秋阳,你说是不是?”张秋阳竟也跟着笑了起来,双手夸张的舞动着,似乎对这件事很欢喜。 张宿雨无奈的自嘲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向着女帝,俩人不过见过两次面吧,竟是比跟自己这个做娘的还要好,真是让人心里发酸。 这时却有宫人传来一句话:“陛下,太女带到了。” 张宿雨扭头一看,却见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娃,怯生生的被一个宫女牵着,似乎很畏惧陈青师。商国上上下下都知道女帝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在女帝称帝的那天就被封了太女,可是这位太女却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 陈青师语气突然有些生冷,对那女孩道:“小枳,过来。” “是……母皇……”小女孩艰难的移动着步子,但还是很快到了陈青师面前。 “呃……下臣见过太女……”张宿雨弯身做了个揖,心想到了这封建社会,有些事情还是要做到面面俱到的好。 女孩显然被吓了一大跳,想要躲到陈青师身后却生生顿住了脚步,慌慌张张的不知所措,但想来估计受过的皇家礼教不少,还算镇定的答道:“请起……” “宿雨以后就不用跟她行礼,是她该跟你行礼才对。”陈青师迟疑了一下,才伸出一只手牵起了小女孩的手,对她道:“小枳记住了,这位就是你今生的太傅,以后你见到她都要行礼。” 小女孩愣愣的看着被牵住的手,视线顺着陈青师的手臂看上去,直到停在张秋阳身上,露出羡慕的表情。陈青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没说出口,然后将手放开,重新抱着张秋阳。 小女孩失望的看着被陈青师放开的手,才转头对张宿雨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用糯软的童音道:“太傅在上,请受陈忆枳一拜。” 张宿雨连忙将人扶起,笑道:“太女多礼了,快快请起。”陈青师这又是要做什么,她自己一个儿子已经搞不定了,难道还要管她的女儿不成。这个……从御史升到太女太傅,是不是太快了点。 陈忆枳在张宿雨扶她的那一刻,却是警觉朝后退了一步,带着深深的戒备。陈青师却道:“不用防着她,你以后可都得靠她。” 陈忆枳诧异的看着张宿雨,有些不明所以。张宿雨心中腹诽,面上却是沉静一片,细细的观察着这对怪异的母女。陈青师忽然笑了起来,对张宿雨说道:“我以前就很欣赏张同学,你是咱们学校难得的文理全才,而且还是个女生。” “啊?”这跟她文理全不全才有什么关系,到了这封建社会,那些咬文嚼字,文绉绉的东西才管用呢。再说,您自己就是位教师好不,还是古文学教授,难道不是你女儿最好的老师么? 陈青师摸了摸张秋阳的小脸蛋,很是满意的说道:“政史地,物化生,语数外,呃……外语就算了,这八门课你就全包了吧。” 张宿雨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开口辩驳,却又听得陈青师开口道:“再过十日就是你成婚的日子了吧,你可要想清楚。” 张宿雨知道她这是在威胁,可是又没得办法,谁叫人家是女皇呢,只得咬牙道:“学生知道了。”这时却传来张秋阳“依依呀呀”的声音,似乎很开心。张宿雨一看,张秋阳那小子居然想要扑到太女身上。这小子绝对是来克她的。 陈青师倒是遂了他的心愿,直接把人递到了陈忆枳手上。可怜陈忆枳自己也是三四岁大的小娃,哪里抱得动张秋阳,却又不敢违了陈青师的意思,两个小奶娃乱成一团,然后倒在地上。 于是,狗血的一幕出现了,两小娃的初吻都献给了彼此。张宿雨转头不忍目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青师却似乎还嫌不够,直接说了句:“我女儿清白可是被你儿子毁了的啊,要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