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傻女嫡妻》 第一章 意外离世 如果一定要用一段话来形容北京这个城市,蒋遥只能想到八个字――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对于一个工作狂来说,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便是争分夺秒地赶往公司,直到傍晚下班。朝九晚五这种词语对她来说也只是字面意义,和她的生活完全搭不上边。 她很少休息,也很少有假期。 是夜,北京。 此时正是初夏,晚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路边附近的不少地方可见几个年轻男女结伴而行,气氛格外欢快。 这个城市从白天的忙碌中放松下来,好一派旖旎景象。 蒋遥却没什么心思去散步乘凉、聚会玩乐,她下了班就匆匆往家赶。对了,她在公司不远的地方买了个公寓,每天在公司和家之间往返,两点一线。 说到家,她的父母在很小的时候意外离去,她料理完后事,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毕业后留在了北京。 毕业那一年,她十九岁。 转眼间时间过去七年,她也逐渐习惯繁忙紧张的工作,习惯激烈的竞争,习惯劳累平淡的生活,也习惯了……一个人。 蒋遥为人淡泊,不喜热闹,极少和工作以外的人交流。她再淡泊,也要为生活打拼,在公司同事看来,没有人比她更拼命了。 公司的同事除了佩服,也不免感叹,对她的感情生活有了些好奇,平时没事的时候,见她从身边走过,都要唠嗑上两句。 她不得不拼命,父母早逝,六亲寡助,使得她早早离开学校,走上社会。专科毕业后就没有再读,她要赚钱来养活自己,为以后做打算。 在北京奋斗很难,所以她比很多人更努力,因为很努力,她也比很多人更想留在北京,这个美丽繁华的城市。 所以,蒋遥一直没有想过男朋友的事情,七年前她初入社会,连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及,哪有心思想其他的?现在,她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想改变,也害怕改变。 一个女人在外面打拼是很难的,何况是无依无靠的她。 有时候工作不那么忙的时候,她会想,她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抽个时间去放松一下,出去玩一玩?想归想,很快她又投入繁忙沉重的工作中去了。 也许,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有一天不那么忙碌,她还会不习惯。 这不,这个周末的晚上,她又坐在自己的床上“啪啪――”开了,由于长期超负荷的工作,本本有些发热,发出嗡嗡的噪音。蒋遥才顾不上这些,她喝了杯浓浓的咖啡提神,继续她的工作。这是一份计划案,她反复看了多遍,删删改改,几乎所有的字都修改过了。她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开,更多的时候他还是神情严肃,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笔记本的屏幕,仿佛眨一下眼睛它就会消失了。 时间在工作中流逝得很快,其实也很慢。因为蒋遥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就觉得很疲倦,她只能努力睁开眼睛,灌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提神。她不喜欢喝太多咖啡,喝多了会频繁上厕所,这更考验她的体力和耐性。 终于,持续许久的键盘声停了,蒋遥阖上双眼又迅速睁开,额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几乎没怎么休息,连厕所也只上了两三次。 蒋遥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本子右下角的时间,11点半。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啊。她晃了晃脖子,目光飘过阳台的时候顿了一下。阳台的门是透明的玻璃,天微微亮就会反射出强烈的光,所以她一向起的很早。可是现在上面一片漆黑,像挂了一块黑色的帘子,时而有五色灯光点点,那是北京夜里特有的布景。 这个公寓位置就在街市附近,她没有在玻璃门上挂任何东西,每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光线特别亮,她总能早早醒来。这时候玻璃门是黑的,也就是说,还没亮…… 显然这是晚上!她以为是时间显示有问题,又拿了手机细看,11点30分21秒。 蒋遥还没从‘原来是中午啊’思绪中转换过来,又吓了一跳。她从晚上九点多开始打资料到现在,也就是说,她持续工作了一天两夜? 大概是知晓了具体时间的缘故,蒋遥感觉更加疲惫不堪了,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全身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我好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强撑着疲乏,关了本子,下床整理好东西,放进手袋里。 做完这些,她脚步虚浮地走向无比眷恋的被窝,事情忙完,心情也完全放松下来。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感觉真好。可惜乐极生悲,脚底一滑,她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扑倒。 本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惯性使然,她整个人就已经磕向了柜角。那是金属材质的,十分尖锐。她的眉毛上方的位置出现个洞洞,摇晃了下身子,血液才洄洄流出,大理石地面瞬间脏污了,一股尖锐的疼痛立刻扩散开来。钻心的疼痛和手上的猩红终于让蒋遥回过神来,迅速燃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她一只手死死按住受伤的部位,爬起来,另一只手拿住手机,拨通了120。整个动作才用了三秒,神速之极! 血液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冒出,很快深色的地面就一大滩深色印子,触目惊心!她的面色比纸还要白,薄唇紧抿,神情扭曲,一看就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按住伤处的手已鲜血淋漓,她半蹲着,不是她不想站起来,而是没有力气了。 蒋遥干脆坐下来,手按着额角不敢动弹,她很怕死的。因为流血过多,她的身体有些发冷,她将自己缩成了一小团,细长的双腿蜷缩着。天色已微微发亮,雾霭隐隐若现,晨曦的淡光笼罩在她周围,衬托出她眼里的无助。 救护车怎么还没来?她一边想,一边两只眼皮子在打架,越来越困了,心里在天人交战。真的好想睡啊,同时另一个意志在告诉自己,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蒋遥好像看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渐渐分离开来。过了好久,她听到救护车呼啸而至的声音。 救护车到达医院的时候,天亮早就差不多了,医院门口被一群消息灵敏的记者堵着,她的公寓所在的大楼门口也有不少人,这无形中为救援拖延了时间。担架抬出,上面的人缠了纱布,脸色煞白,在人群中分外渗人。 这时候,蒋遥已经完全昏死过去,她的灵魂已经与身体脱离,慢慢上升,在空中飘浮,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一切。 医生对她的身体进行了电击、注射等措施,最后抢救无效,宣布脑死亡。 对外面的记者们来说,她的死又多了个可以发表的新闻素材,她也知道,最迟明天,电视新闻上的男女主播们在播新闻的时候带上几句关于她去世的信息。这辈子没上过电视,难得上一次还是死了以后,真是无语凝噎。 哦,还有她的公司,她的团队成员们。他们在联系自己无果后,从邻居和医院处得知自己死去,简单表示了悲伤,在整理遗物后发现她刚做完的案子…… 自然是一笔大单子,可惜她无福消受,她的位置随即由另一人顶上,公司运营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太平间的门合上的时候,蒋遥浮在医院的半空,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人们早就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蒋遥的心里满是不甘,不甘心早早离世,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有很多梦想没完成,她不想离开这个城市! 七年来,她辛苦工作疲于奔命,都没休息几个小时,兢兢业业,从未出错,还替公司带来了极大的利益。 七年来,她没有交过一个知心好友,为人淡漠,在公司与人也是点头之交,她最好的朋友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七年来,她未曾尝试谈过一次恋爱,甚至拒绝了两个不错的人,因为她要一心投入工作,为自己在北京的后半生打下最好的基础,她不想被婚姻、被爱情拖住脚步。 七年来,她即使是睡觉,也是极其不安稳的,因为想着工作,心忧业绩。反转辗侧,最后干脆起来熬夜加班,直到工作完成后入睡。 结果,因为她的一次不小心,因为太过疲惫,失足摔倒,撞到尖锐的硬物,最后抢救无效死去。她在奋斗后终于还完房贷的公寓空留此处,她辛苦的工作成果统统归于他人。 她在风华正好的时候结束了她的一生。 很快,这个城市、这里的人们就会把她忘掉,继续忙碌、继续奋斗。 这么多年,她到底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本以为终于可以在北京,这个梦幻的城市稳稳地呆下去,可以开始考虑她的以后。可是这些以后还有未来,都被这一次的意外给扼杀了。她过去的一切在她的死亡下,显得那么悲哀。 这一年,她二十六岁。 ------题外话------ 第一次正式开文,勿喷。 第二章 重生 午时,阳光暖暖,正是午休小寐的时候。 蒋遥只觉得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睡眠时间也很长很长,她的头都有些痛了,这是睡的太久的征兆。 好久没有这么尽兴、这么投入的睡过了。 既然睡够了,就起来吧,思及此处,蒋遥便动了动身体,眼睛还是闭着的,整个人已经坐了起来。已经养成习惯,任何可以眯眼的机会都不能浪费,同样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她要赶紧起来去上班了。 坐起后往后一靠,硬的。妈呀,怎么没垫子,咯死老娘了。由于动作幅度大,她条件反射地唤了一声:“哎哟!” 动静瞬间传到账外,趴在外面的小丫头听到了,赶紧起来,拉开了帘账,看到了正闭着眼睛,半坐在床,用一只胳膊抚着后背的小姐。 她瞬间愣住了。 蒋遥也愣住了。她看到一个扎着双丫簪的小姑娘。这小姑娘也就十三岁的样子,穿着浅蓝色的小袄子头上系着同色布条,身形较高,脸色有些瘦黄。小姑娘正在用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她,脸上还挂着泪。 蒋遥觉得自己眼睛花了,先不说她不认识这个小女孩,这打扮就有一种古代丫环的感觉,也这就算了,主要怎么出现在自己床前了。 等等,床前?她的床前好像没有蚊帐吧,这个蚊帐颜色还是绿色的,这么骚包。[.超多好看小说]什么,绿色的蚊帐?她审美再奇特,也不会挂这种啊,还有这么小的床…… 没错,虽然装饰好像不错的样子,但是这床对于她来说真是太小了。瞟了眼盖在身上的被子,蒋遥蹬了蹬她的腿,又发现不对了,她的腿有这么短么? “小姐醒了!”小丫头破涕为笑,“小文就知道,小姐会好起来的,小姐渴了吧,我去倒水。” 小文立刻屁颠颠地去倒了杯热水,还兑了点凉的,省得烫。 而某人,傻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 苍天啊,大地啊!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蒋遥一直做着胸前双手下划的动作,冷静,要冷静。让她好好想想,对了,她不是在家赶案子,还忙了好久呢,后面摔了一下,然后…… 貌似死了? 可能是真的过了很长时间,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那只是一场梦,又或者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好多年。 可是,梦是很模糊的不是吗,而且那二十六年都不是假的,长期加班的原因,她有严重的脊椎病,痛就揉一揉,贴点膏药,实在忍不住就吃两片药。[.超多好看小说]她一边回忆一边顺手摸了摸她的脖子。不痛,而且很细很柔软,人都说纤腰盈盈,不堪一握,说的也就是这手感了。 又摸了摸前面的……胸,平的而且骨节分明。 蒋遥确定这不是她二十六岁的身体,是个未发育的小姑娘,为什么不是小男孩,因为前面蹬腿的时候没感觉到某个部位多了什么东西。 她这是穿了,还是穿了呀? 蒋遥一边想着,见小文递上水,她还真是渴了,便接过一口喝干。 “小姐慢慢喝,刚醒不能喝这么快。”这丫头还挺体贴的。 小文喂完水,又去打了盆热水,拧了帕子给小姐轻轻擦拭,又伺候小姐穿衣完毕后,取了水盆出去了。 蒋遥很自然地享受着丫头的伺候,没觉得不对。这大概是生活习惯吧,蒋遥又仔细搜索了脑子里的信息,她都有原主的生活习惯,记忆肯定也有一些的。可是翻过来又翻过去,她把脑浆都要都要想干了,这个脑子里有的,还是她蒋遥的记忆。 她这是穿到原主身上,外带失忆呀,那一会得问问小文,找个磕着碰着的理由塞过去。说到磕着碰着,她就觉得额头火辣辣的疼,一摸,好像缠了纱布。 也没想太多,过了一会,小文提了一个食盒来了。她走了进来,脚步轻快,几乎没有声音,脸上带着笑:“小姐一定饿了。”说着打开了食盒,捧出菜肴,还有一碗粥。 蒋遥一看,都是素菜,但看着就有食欲,她又条件反射般捧了碗,开吃。瞬间风卷残云,那吃相,用狼吞虎咽都不足以形容。 小文惊呆了,她还没摆好,小姐刚刚大病一场,高烧才退,吃的这么急好吗?鬼门关走一遭,好不容易回来,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不过小姐的胃口比原来好了,平时都吃的很少,还挑食。想到这里,小文喜忧渗半。 “小姐还病着,不能吃油腻,一会奴婢让厨房煮鸡汤给小姐补补。” 蒋遥吃完后,小文收拾了桌子,准备去告诉红妈妈这个好消息。红妈妈是小姐的奶娘,因为小姐受伤的事,被夫人遣去洗下人的衣服。 给小姐看病的那个大夫说,小姐伤的很严重,高烧不退,熬不过昨晚,简直是胡说!小姐这不是好好的么! 小文到盥洗房的时候,天色有点黑了,空落落的井边,红妈妈正弯着腰,埋在一堆脏衣裤里搓洗,格外扎眼。 而蒋遥在一分钟内解决完晚饭后,过了会才感觉到肚子胀胀的,吃撑了。果然吃饭还是要细嚼慢咽的才好,吃撑了就出去走走消化消化。 刚把一只脚放在门槛上,门口的两个粗使丫环正在门口坐着说笑呢,其中一个见到,对她旁边的人说:“咦,都说傻子命大,你看她不是没事了。”然后又对着蒋遥说,“小姐身子不好,不在屋里好好呆着,别连累我们。”话说的毫不客气,还有着不待见的意味。 “绿儿你说咱俩倒霉不,被派在这浣秋院做活,还被连累!”之前小姐的事就不说了,她们经常被上面的妈妈责骂,落不上好。 那个叫绿儿的丫头则有些惊慌,朝蒋遥那边望了一眼,对说话的丫头说:“紫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二小姐毕竟是主子。” 紫儿嫌弃地看了绿儿一眼,继续不客气道:“什么主子呀,不就是命好投个好胎,国公小姐怎么了,还不是个傻子!你说咱俩在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说完,还深深叹了口气。 蒋遥看明白了,本尊真的没有什么威信可言啊,可是她是这么好欺负的吗,决不能这么算了。她跨出门槛,也不想再走了,于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大咧咧的,还冲两个丫头憨笑了一下。不是说她傻吗,那就傻给你看! ------题外话------ 慢热文,情节稍稍平淡,捂脸。 第三章 收拾 两个丫头睁大了眼睛,绿儿不知所措的扯了扯紫儿的袖子,后者虽然惊慌,但还是壮了壮胆,对绿儿说:“没事,她知道什么呀,咱们一起把她拖进去,被人看见就多不好。” 说着紫儿就开始拉扯蒋遥的衣服,正起劲着呢,就听到前面一声怒斥。回过头来,赫然是小文扶着红妈妈站在那里,发出喝声的不是杀气腾腾的红妈妈是谁? 紫儿觉得双腿发软,二小姐固然没存在感,她身边的红妈妈也不被夫人待见,但那也是小姐身边的奶娘,和她这种粗使小丫头是没法比的。再看绿儿的表情也不好,一脸的惶然不安。 红妈妈搭着小文的胳膊,眉头紧拧。洗了一天的衣服实在累坏了,奈何她放心不下小姐,得来瞅瞅才好,这一瞅,就听到了紫儿说的话,只听到一半,但那句傻子却说的真真的,想想也知道是什么好话!再看小姐,大喇喇地坐在地上,缠着纱布的脸满是委屈,红妈妈当场眼泪就下来了。 用手中的帕子抹了抹眼泪,红妈妈意识到边上还有两个人,立刻拉下脸看向紫儿和绿儿,眼里都要冒火了。 “你们这两个没规没据的,合着我不在你们就欺负起小姐了!”说着,眼神恨恨扫向紫儿。紫儿惯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又被抓了个现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频频喊饶。 就算红妈妈放过她,蒋遥也不干!她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这么刻薄地讥讽过,工作中出问题上司最多批评训诫一下也就是了,哪里像这个紫儿,一口一个傻子,估计平日也没少说她! 于是,蒋遥一双小手微张,手背伸向眼睛,哇呜哭开了,她的身上沾了些泥土,发型略显杂乱,看起来要多委屈就多委屈。红妈妈心疼的呀,赶紧唤了小文叫守门的婆子来收拾这两个没大没小的丫头,自己则蹲下来,在小姐旁边轻声细语地哄着。 院门离房间门口有点距离,守门的婆子也是懒的,躲在小间里,和自己相熟的几个婆子在磕瓜子,砸吧嘴皮子。小文使了点钱,浣秋院本就没什么油水,有了赏钱,王婆子立即喊了两个关系好的,拎了棍子就气赳赳地去了。 王婆子她们到的时候,蒋遥已经被红妈妈搀扶起来,只是衣衫脏了,又抖着小肩膀,看上去比较狼狈。 红妈妈指着紫儿,中气十足地喊道:“给我打死这个贱蹄子!小姐也是她能欺负的!” 紫儿身子一软,趴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红妈妈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决计不敢了啊!” 王婆子一个眼神,另两个婆子就轻松按住了小鸡一般的紫儿,棍子一提就开打了。[]紫儿哭的更大声了,一边叫唤一边哭喊妈妈饶命奴婢不敢了。 蒋遥本就依在红妈妈身边,估摸着打得差不多了,她晃了晃红妈妈的胳膊,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好痛的,不打了。”还用她的小粉拳对着红妈妈的胳膊捶了几下。这几下没什么力度,但是红妈妈顿觉疲累一扫而光,人都精神了。她对蒋遥说了个好,便喝令婆子们停了手。红妈妈年纪不小,一双眼睛却冒着精光。当然对着蒋遥的时候,更多的还是怜惜和慈爱。 那可怜的丫头,被打个半死,气都没缓过来,就听到红妈妈声色俱厉的话语,又给吓个半死。紫儿也是个机灵的,顿了一下啼啼哭哭开了,听起来非常的凄惨。 蒋遥说话了:“紫儿你知道错啦。”那语调很是天真,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紫儿打了个哆嗦,急切道奴婢知错了小姐饶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云云。蒋遥想了想,这紫儿之前好像说红妈妈要洗衣服,软软的声音脱口而出。 “既然你知道错了,就罚你帮红妈妈洗衣服吧。” 紫儿刚刚被打,一身是伤,哪里还能去洗衣服?蒋遥意识到这点时,不好再改口,这时候剩下的绿儿说话了。 “紫儿姐姐养伤也要几天,让奴婢去吧。” 蒋遥淡淡看了绿儿一眼,点点头,“那你就先洗几天吧。”又深深看了看趴着的紫儿,紫儿被看得发毛,哆哆嗦嗦说小姐奴婢伤好了就干活,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对于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蒋遥拉着红妈妈进了屋子,其他人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戌时,天色已晚。 红妈妈心里喜滋滋的,刚刚小姐让两个丫头帮她洗衣服,这是心疼她呢!小姐也知道疼人了,想到这红妈妈还有些惊讶,小姐前面为了她竟然说话了呢,讲起来她被夫人身边的杏妈妈明里暗里的下绊子,大多时间都在洗衣房,几次到浣秋院来,小姐都已入睡,弄得她只能看看小姐的睡颜聊以安慰。 小姐说起话来,和正常的闺秀千金也没有区别,看来小姐这脑子,是好些了。红妈妈的心情就更好了,这时候蒋遥也累了,红妈妈便温声细语地为蒋遥洗漱泡脚,哄她入睡。 其实红妈妈还想给小姐换一下额头的纱布,蒋遥好像很乏了,沾床就睡。红妈妈也舍不得叫醒她,就随她去了,心想第二天一定嘱咐小文给小姐的伤口换药。 大家大多入睡,就连习惯熬夜缝补做绣活的红妈妈,屋子也是黑的。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传递了一会,就消失了。院子里分外安静,正是夜深入梦时。 有一个绿色身影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从旁边的小门出去了,正是绿儿。这个时间去做什么呢,绿儿来到了红妈妈白天干活的地方,取了脏衣服洗了起来。这期间她的动作轻盈的像小猫一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不知道这个姑娘是傻还是聪明,说她聪明呢,白天大家针对紫儿的时候知道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说她傻呢,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洗衣服。 其实按理说,衣服没洗完红妈妈是不能休息的,只是白天看到小姐被欺负太生气,加上蒋遥出人意料的开口,红妈妈心情激动就把这茬事丢到天边了。绿儿却记得,还偷偷跑出来洗了。 第四章 换药 翌日。 睡得早,醒的也早。 蒋遥心情愉快地醒来,因为穿越的缘故不用上班,没有心理压力,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穿衣洗漱后她坐在屋内的梳妆台前,只是一张小桌上面架了一面镜台,是和床配套的梨花木,雕刻着精美花纹,中间放了一小块菱形铜片,泛着淡淡的光。 这就是古代的铜镜了,昨天初来乍到都没仔细观察过这个屋子,还有这个身体。只见镜中是一个清秀的小姑娘,眼睛大而圆,一双眼珠子像黑色玛瑙,为她整个人添色不少。接着是淡色的眉,小小的嘴巴,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额头裹了一圈纱布,用厚厚刘海遮住,嘴唇微白。 蒋遥捏了捏比豆腐还要细腻柔嫩的脸颊,长得和前世的她、小时候的她都不像,不过底子很好嘛。 早饭用过后,小文稍作收拾,便拿了块布,在外屋擦擦抹抹的,很是勤快。 自从上次小姐偷跑出去不小心磕破了头,院子里的人就更加小心了,在自己的位置守着不敢轻易偷懒,她们可不想像红妈妈一样被大夫人罚呢。 蒋遥拄着下巴,歪在窗台发呆,是看风景还是想事,就不得而知了。 她大致知道了这个身体是怎么受伤的,因为脑子里有一点印象,不外乎偷偷跑出去不小心磕到了头,仔细一看,受伤的部位和自己在前世家中摔到的位置一样! 难道――她就是因此重生的! 这院子分前院后院,前院有人看守,她看的正是后院的窗子。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端了木盆,去后院打水。仔细一看,是昨天两个丫头中的绿儿,绿儿打着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再瞧瞧来时的路线,就知道这丫是刚睡醒,来打水呢! “喂!过来!”蒋遥对绿儿招手。 她动作夸张,绿儿很快就看到了,小小的惊讶一下,就放了木盆小碎步跑过来。 “我们一起玩吧!”蒋遥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看着绿儿。 不能怪她这么说,谁让原身是个傻子呢,看来深探情报这种事,任重而道远啊。绿儿更惊讶了,要玩也小姐也该找小文,而不是她这个粗使丫头。 某人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呵呵笑了:“陪我玩嘛!” …… 某人大喇喇坐在凳子上,面前的桌上有一盏茶碗,里面是热开水。绿儿安静缩在一旁,低眉顺目,就差和屋内的摆设融为一体了。 蒋遥巴巴地看着绿儿,眼睛里闪烁着小动物般天真无害的光。 绿儿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小姐怎么了? “你说,我是谁?” 绿儿汗了:“您是将军的女儿。” “将军?” 绿儿的神色略显骄傲,“将军是我们姜国最伟大的人了!” …… 绿儿就这么一边声情并茂地说着,一边纠结地想小姐能不能听懂…… 红妈妈出现了。 见她神清气爽的,就知道心情不错。 话说红妈妈去了洗衣房,发现那成堆的脏衣服大多被晾晒起来,都干得差不多了。于是装模作样地坐在大木盆边洗完剩下的衣服,便哎哟哎哟的扶着腰走了。 其他人见了,心想红妈妈肯定是连夜把这些衣服解决的,不免对她带了同情。 红妈妈事情做完,赶忙来了小姐的屋子,看她不在的这几天,小姐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算算也午膳的时间也要到了,估计小文去大厨房取吃食了,绿儿起得晚,洗了把脸就被小姐叫进来折腾到现在,当然期间蒋遥也让她吃了些点心。这“小姐”其实不错,不少吃不少用,还有糕点可以吃,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能出这个院子,要是可以出就不会出昨晚那档子事了。 中午用餐愉快,真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包括奶娘在内的几人就站在桌子旁,眼神殷切地看着她吃,让她们一起也不干。古代的尊卑制度分明,不能勉强。 用餐时间不长,吃个八分饱就放下了碗筷,从开吃到吃完,不过三分钟。奶娘和小文惊呆了,至于绿儿那小丫头,早已让她下去吃饭了。 “小姐!慢着点吃,别噎着了!”红妈妈赶紧倒了杯水,递到蒋遥嘴边。蒋遥嘴巴抽了抽,这阵势,就差饭也一起喂了。她不知道的是,她没穿到这个身体的时候,还真是红妈妈亲手喂的饭。而在她来这之前,吃饭都是要红妈妈捧着饭碗、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昨天能自己吃饭,已经很让人惊诧了,这是十一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红妈妈和小文在想了很久最后归结为――吃饭的时候晚了,小姐饿狠了,自己动手狂吃,这是不是也说明,小姐的病其实有些好转了呢? 小文则规矩地站在一边伺候。 将手中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大半,吃饱喝足,蒋遥舒服地呼出一口气,这两天吃了睡睡了吃,十成十的米虫啊! 对了,还要喝药,在刚来那一天她就各种不肯喝给推拒掉了,反正也快好了,其他人也没坚持。不过药还是要换的,小文收拾好桌子没一会,拎了个小篮子过来,里面都是纱布小瓷瓶等物。 “小姐,换药了。”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在哄小孩子。接着蒋遥就意识到,她现在可不就是小孩嘛! 小文小心翼翼地撩起刘海,取下纱布,庆幸小姐今天还算合作。纱布之下的伤口呈淡粉色,这说明快结痂了,小文一边拆线一边道:“小姐的伤口恢复的很好,大少爷送来的金疮药真是好用!” 小文换药的手法十分熟稔,想来这位小姐受伤的频率不低啊,敷处清清凉凉,很是舒服。 小文很是轻轻地给蒋遥包扎,尔后收拾药箱的时候转过身去,叹气。小姐的伤口太深,即使用再好的灵丹妙药,以后也是要留疤的。 容貌对女子来说极为重要,小姐毕竟是女子,又是大家闺秀,脸上有个疤痕,可如何是好。 也罢,小姐也是个苦命的,此次真是凶险,差点以为小姐挨不过去了!和命比起来,这确实算不上什么了。 第五章 来人 自从发现自己的额头有个伤口,蒋遥就消停了许多,像个病人一样虚弱地歪在床上,其实她是在想事情。 上午从绿儿那里问到了一些信息,加上红妈妈和小文那边,梳理一番,她总算对自己穿来的地方和以后的身份有大致的了解,不至于一抹黑了。 加上红妈妈也特别愿意说老爷的事迹,这宅子的情形就更加一目了然了。 这里是国公府,她是国公府的小姐,而她的父亲姜冲,是名噪一时的将军。 姜家是楚国的望族,出过名相,也出过帝师,多为文人雅士,在历史的长流中明明闪闪、消消隐隐。在沉寂上百年后,大家都以为姜家还会这么没落下去,未想出了个姜冲。他自小读书,不像其他的姜氏族人走文途,而是在偶然的机会中迷上兵法,不顾家族反对进了军营,积下不少军功,慢慢的成长为一代名将。那时候楚国还很弱,在几国中夹缝生存,时不时受点连累,战乱焚天时,姜冲以多次以少胜多的战役使楚国逐渐强大起来,直至平定西边的齐国,奠定楚国的霸主地位。 姜冲骁勇善战、家世优渥、又是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多年的从军生涯让他有了麦色的肌肤,五官坚毅气质冷峻。(.无弹窗广告)当年的冲将军不知迷倒了多少千金小姐、小家秀玉。他十四岁从军,十九岁统领军队上阵杀敌,一举成为楚国品阶最高、最年轻的的武将,手握一国大半军马,官至兵马大元帅。 他是一国新秀,也是家族重复兴盛的希望。在新旧皇权交替的站队之时,姜氏一族选择了太子,而他毅然选择支持当时的贤王,也就是现在的皇帝。 成王败寇,新皇即位后又是一轮清洗,姜家因为姜冲幸免于难,家中男丁却也被贬官夺爵,一个个消停了,如履薄冰,夹起尾巴做人。 姜冲在帝位之争中起了决定性作用,拥护有功,一般手握兵权的都会被上位者忌惮,皇帝却反其道而行之,颇为重用。 —— 不知道什么原因,姜冲与姜氏一族渐渐疏远,后来甚至脱离姜家,自立门户,并在不惑之年,请求上交兵权。 皇帝当然不答应,费了挺大的劲恳留他,姜冲还是拒绝了。 帝感其功,赐应国公,世袭之。 你说一个将军,四十多岁分明是建功立业的大好年华,就这么隐退了。 在楚国,除了皇帝,就属应国公和镇国侯最为尊贵,连亲王都比不上。要说丞相在朝堂中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国公的爵位是世袭的,就连镇国侯爷,三代之后爵位也会逐代递减,可见皇帝对姜冲的厚爱。 此外,姜冲以当年的骁勇战功一直被朝中众人、或者说是被整个国家视为神祇,大家对他都极为恭敬,都称其为上将军。地位在所有的将军之上,可想姜冲所受的推崇。 姜冲却不肯接受这一殊荣,府上挂的也是应国公府的牌匾,上交兵符后,他就更低调了。 当然,在这期间,他早已娶妻。 要不怎么会有她这个女儿?像这种名留青史、年轻有为的男人,又是在古代,就算不妻妾成群,也有个一妻几妾吧。而且这身子一看就不是主母生的——哪个女儿受伤在床,几天都没露面的母亲?至少蒋遥是这么想的,那个,话说她现在是不是姓姜了…… 哎呀,她问绿儿的时候,结果当听故事一样入神了,都没有问关于她现在这个身份的事情!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是大家口中那位形象无比高大的将军的女儿,然后不受宠,还有点什么毛病不能见人,被变相囚禁在院子里,现在还受了伤,怎么感觉她的现境这么凄惨…… 夏天将至,天渐渐的热起来,罩着薄薄的天青色的纱帐的梨花小塌上,一个小小的身子斜靠着。床头垫了个东西,依稀是穿旧的衣服。她坐在上面双腿稍稍曲起,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加上屋子简陋的摆设,几个场景结合起来,却不会给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冷风一吹,蒋遥醒了。 原来是窗子没有完全关上,往那看去,入眼处是一片浓郁的绿色。现在还是有点凉意的,微风流转,竟伴随淡淡的花香。 外面桂花树的叶子之间竟点缀着点点淡黄,整个院子的风格像一个青涩少女,还未长开,却已有清丽迷人的韵味。 几个小姑娘也发现淡淡悠远的花香,叽叽喳喳的讨论开了——原来桂花不只是秋天才开啊。 感叹一番后便纷纷摘了一些放在手心,细细地闻,更有甚者开始琢磨用这些花儿做个香包什么的。 那几个姑娘,有绿儿,还有门外洒扫的思儿,小烟,甚至不苟言笑的小文也凑了过去。她们毕竟才十三四岁,青葱年少,衣服的颜色也非常鲜艳,红蓝绿粉,聚在一起,顿时艳压满园绿色,美不胜收。 浣秋院与外隔绝,与世无争,这里伺候的下人们也大多是年纪小的,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她们的生活除了简单的打扫浇水,也没其他什么大事,天塌下来,估计她们也不会知道。 本以为平淡的一天就这么过去,几个小丫头都停住了动作,笑声也顿住了。 蒋遥正感到奇怪,小文踩着小碎步匆匆而来,声音也带了一丝喜悦:“小姐,是大少爷,大少爷来看您了!” 说完顿了一下,又继续,“几天前小姐晕倒在花园里,受了伤,是少爷及时发现,请了大夫,若不是少爷,小姐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快!” 就这么两句话,称呼就有了“大少爷——少爷”的转变,大少爷不就是她的大哥吗?想来小文这丫头对这位“大哥”十分信服,因为大哥救了自家小姐。 哦,原来是她的救命恩人,应国公府的大少爷,她在这世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可以让她这素来不声不响的丫环瞬间舌灿莲花,这位“大哥”也是个能人了。 ------题外话------ 帅哥快出场嘞 第六章 试探 听到小文的话,蒋遥往门口瞟了一眼,就看到那儿出现了一片衣角。(.好看的小说) 院子里有风,衣摆被吹起,是淡淡的青色,隐约可见里面白色的内衫。这个情景足以给人无限遐想,青衫年少,最是风流,这个哥哥一定是个丰神飘逸的美男子了。 ——口水都要流下来! 想到激动处,赶紧冲小文晃晃手,喊道:“快请快请!” 话一喊完,门口的那位好像是听到了,衣袍一撩,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二妹妹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声音如泉泉流水,温润动听,细听又带了些关切,还有淡淡的沙哑。 蒋遥自问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也可能是前世接触过的男人太少,猛的来一句就惊为天人。鄙视下(╯﹏╰) 在看到来人,她又惊呆了(⊙o⊙)。 来人一身淡青色长袍,松松垮垮的,没有丝毫点缀,身材硕长,最让人惊讶的是就这一身衣服被他穿得服服帖帖,眉黑如墨,衬得肤色分外白皙。一头墨发只束起了一小撮,用发带缠住,剩下的披在肩后,额间的几抹碎发更显得他眉目端正。十七八岁的模样,表情温厚,给人的感觉很好相处,但是他的眼神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戒备。 原以为她的大哥是一位二十来岁的杰出男青年,没想到蛮小的,不过应该成年了! 心情小激动了下,刚想回个“我很好啊谢谢关心”类的矫情下,身边的小文行了一礼:“回大少爷,经过几天的调养,小姐恢复的很快。” 合着不是问她本人啊,白激动了。蒋遥瘪了瘪嘴,幽怨地看向大哥,这位大哥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姜天吧。 姜家有二位公子,长子姜天,次子姜开。 不得不说她的爹爹很省事啊,与原来的姜氏大族决裂后,名字都起得随意不桀,想来将军爹爹也是个性格爽朗、壮志豪情的一个人,武将特性! 姜天也发现自己忽视了妹妹,便对蒋遥点了点头,唤了一声:“二妹妹。” 说起来他们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妹,自然没什么感情,但二妹妹是记在母亲名下的,要比其他的那些要亲厚一些。 他记得,前世的二妹妹,早在三天前,也就是前天在花园假山处出事,直到第二天丫环哭哭啼啼的禀报,才被大家找到,那时候早已死的透透的了。 他也是想起这件事情,去了假山那边找到了晕倒在地,头破血流的二妹妹,赶紧找了大夫。现在二妹妹好好的,并没有和前世一般香消玉损,是不是代表着以后的一些事也可以改变呢? 二妹妹还健在,父亲想必不会出那些个事了。 姜天的心情就好起来了,摸摸蒋遥的小脑袋,慈爱道:“二妹妹把伤养好,大哥带你出去玩。” 记得他小的时候,最爱玩了,经常偷偷跑出去,二妹妹肯定也是这个性子。 蒋遥眨了眨眼睛,真的把她当小孩了。想说点什么吧,又怕露陷,于是就这么互相看着,小文也不说话,一脸开心的站在一边。 气氛有点诡异。 姜天平日见到的二妹妹,痴痴傻傻的,笑起来也没有形象可言,不然父亲也不会将她放在此处,美其名曰静养一段时日。大家心知肚明,二小姐的病这么多年都没好转的迹象,想来是不会好了,“一段时日”极有可能是一生都要呆在这里了。 可是她今日对他眨眼睛,还对他笑?是属于小女孩的那种娇憨的笑容,眨眼的动作也十分俏皮,这时候的她倒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 姜天有些迷惑,面上却十分平静,只是点了点头,那双眸子仍然一片澄黑,像深邃的海,让人望不到边。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妹妹也看过了,姜天决定离开。走前他看了小文一眼,淡淡道:“好生照料二妹妹,我会时常来瞧的。” 这话就有警告的意味了,用大白话说就是你要给我用心照顾,别使什么心眼儿,二妹妹傻,我可不是好糊弄的。 小文有些委屈,她一直都精心照顾小姐的,就是上次不小心让小姐跑出去出了事,以后一定不会了!她低头恭敬回道:“奴婢记下了。”和蒋遥说了句,便送大少爷出去了。 哎—— 有点累了,这身体怎么这么容易疲劳的,想当年她蒋遥连续工作几天几夜都不带头晕的呢,好吧都是强撑的……可是这身体底子也太差了,才半天,也没有做什么,就有点头晕了。 古人好像都要午休什么的,晚上还很早睡,难道古代人的体质都这么差吗! 对了,她脑袋上的伤还没好,是要虚弱一点。不管不管,赶紧爬到床上,被子一拉,睡了。当然晕着走过去的时候很小心,前世的摔倒给她的阴影太大了,她可不想刚穿过来,一个没站稳又磕墙角什么的。 小文送走大少爷后进来发现小姐熟睡了,轻手轻脚歪在蒋遥床下的脚踏下,没会儿也睡着了。 窗子在上午通过风后就关严实了,屋里的两个人睡的还算沉,屋外也安安静静的,小文看到小姐折腾了一天(好夸张)终于睡熟了,叫那几个丫头也去小歇会,只留了一个守着。 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天有些暗暗的。 她睡的时间还真长!赶紧起来穿好衣服,出了里屋,左看右看。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她饿了! 你说,一天到晚都喝粥,绝对的清粥啊,能不饿得快吗。虽然屋子里有红妈妈做的桂花糕,可是她不爱吃甜食,吃个一两块就不吃了,点心再好吃也不能当饭吃啊! 看过来又看过去,把外屋的摆设都看了个遍,得出个结论,没人。屋外就是院子了,门是轻掩的,蒋遥轻轻推开,亮光瞬时瞎了她的眼睛。 古代比较落后,没有电灯,照明都是靠灯油和蜡烛,她这里门常年掩着,又呆在最里面的屋子,白天又不点灯,可想而知里屋不会太亮堂。何况这几天蒋遥正在养病,病人不能吹风,窗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关的。 赶紧用双手遮挡了下,天色不是很亮,已近黄昏,她很快就适应过来,伸出脑袋往外瞅了瞅,回答她的是地上萧瑟的落叶。 还是没人啊。 人家真的很饿很饿!蒋遥仰天长啸。 摸了摸肚子,考虑良久,她决定到院子里瞧瞧是怎么个情况。 ------题外话------ 我是存稿君、、哎! 第七章 得知 来到这地方也有两天了,都没仔细看全整个院子,太失败了! 她第一次想出来被个不长眼的丫环给拦了,没想到第二次出来,是因为饿的。(.无弹窗广告)好像没穿来前原主也出来了一次,差点死翘翘。 外面的世界好可怕! 翻了个白眼,蒋遥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之前她在屋里的窗外看了一遍,是从里向外;这次在院子里纵观整个屋子,是从外向里,又别有一番风味。 整个屋子都是木质的,她以为只有里面才这样呢!外面不是都用砖头砌起来然后涂上白漆吗,古代和现代果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屋子很大,她住的是主屋,里屋是向阳的位置,旁边还有三两件小的,想来是下人房或者其他用处的。屋子两旁的窗户和门都用了精美的雕花纹路,就好像现代的木雕一般沉稳大气。蒋遥忍不住上前闻了闻,木头特有的香气,又摸了摸,光滑透亮,应该是涂了透明的漆。门的上方挂了个小匾,用秀丽的楷书题字――朱玉阁。[] 牌子看上去感觉和屋子不配套,好像是后面才挂上去的,估计她是后来者,屋子换了主人才添了个牌匾,这就是她的闺阁吧! 原先她只看到了院子里的桂花树,给人的感觉娇羞可人,加上这个屋子,顿时清雅大气起来,院子里的落叶更给人一种零落的美。 风景再好,也不能阻止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啊,屋子里有糕点?没了,早上赏绿儿了。 红妈妈!小文!你们在哪儿呢,随便来个人也好啊,你家小姐要饿死了! 蒋遥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顺手从旁边的树上摘了些桂花一粒一粒的往嘴里塞,顿时清香四溢,味道还不错。 肚子饿了,吃什么自然都觉得好吃。 又过了一会,小文才姗姗来迟,带着她的晚饭。 发现小姐在院子里吃花,小文吓了一跳,赶紧把小姐带进了屋子,期间秀气的眉毛拧起来。 小文很生气,小姐身体还没全好,又出来吹风! 本想去教训守门的那几个丫头,小文忽然想到更重要的事,见小姐急吼吼地吃晚饭,她提醒道:“小姐慢点吃,喝点茶顺顺,别噎着。”然后她语气带着一丝松快地道,“小姐,老爷明日回京,先去宫里见陛下谢恩,随后回府。” 老爷自正月就被陛下派到建州,那地方说是州,实际上就是一穷乡僻壤。它毗邻北牧,北牧是游牧民族,国风彪悍,建州的民众深受其害。去的原因自然是加强国防,勘察情况了。 呃~将军爹爹回来了? 对了,应该是国公爷,他现在已经不是威武的将军啦。 听几个丫头说老爷对二小姐很是疼爱,每次回家都要来看二小姐,而二小姐素来疯疯癫癫的,见到老爷就笑逐颜开,疯病都减轻不少。 二小姐生来痴傻,大夫说神智有如稚儿,怕是治不好了。 二小姐虽然不幸,生来带病,却是国公府最受宠爱的孩子,那地位就是老爷的两个公子也比不上的。 所以,即使二小姐不是大夫人的孩子,大夫人也没有表现出不满来,对她也算善待,至少在衣食住行上,没有多加为难。甚至定期派杏妈妈送补品来浣秋院,嘘寒问暖。连每日的请安都免了,二小姐所在的浣秋院是府里最偏僻的,但占地面积大,景致极好,有如世外桃源。 小文得知老爷回京,明日就要回府,高兴得不行,赶紧来禀报小姐。小姐有小半年未见老爷了,得知这个消息一定非常开心。 蒋遥听后没有太大反应,她疑惑地问:“今儿你们怎么都不在,晚饭也这么迟才上来。” 小文面上带了几分不满:“老爷明儿就要回来,大夫人也是才接到消息,府里可忙开了。连我们院子里的人,都被大夫人院里的妈妈叫去了,说是人手不够!” 府里这么缺人了,她怎么不知道。 蒋遥听后,也没太大反应:“原来是这样,可把我饿坏了。” 小文疑惑,老爷回来,小姐不是应该很开心的吗,怎么这么平静? “小姐不想老爷吗,老爷回来肯定要来看小姐的!” 啊,便宜爹爹明天回来,那就是说最迟明天晚上他们就会见面?蒋遥一张小脸挂下来:“可不可以不见?” 小文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蒋遥想了想,一只手托着头:“头有点晕……对了我的伤还没好,这个样子见爹爹实在太失礼了。” 如此疼爱自己的爹爹,她巴不得不见,不小心露陷怎么办。 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懂礼数了,要知道平时最失礼的就是小姐吧,小文想归想,还是劝慰道:“无妨的,也许见过老爷,小姐的病就全好了呢!老爷每次回来都会带好多东西,都是小姐喜欢的,有吃的、玩的、用的……” 小文在旁边说个不停,蒋遥坐在桌子上,她干脆把胳膊架在桌子上,手掌托住下巴,脑袋微微下垂。 等到丫环小文发现不对劲,心想小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仔细查看的时候,发现她家小姐嘴巴微开,厚厚的刘海下双眼闭着,睡的正香。 ------题外话------ 表示码字是件挺痛苦的事~ 第八章 绿儿 天呈墨色,伴随漫天星云。(.无弹窗广告) 这样的夜晚,这么美的星空,怎么能不欣赏一下呢。 像一块黑布洒满了钻石,古代的星星真多啊,一闪一闪的聚集起来,说亮如白昼是夸张了些,但也绝对盖掉了月亮的光芒。 蒋遥舒服地歪在窗下放置的的躺椅,再过去一点靠后就是她的被窝。她在外屋看到有个躺椅,就叫人搬了进来,没事歪在里面摇一摇,也挺不错的。 前面被小文念得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挺晚了,又没有睡意,干脆起来看星星。小文那丫头没在屋里,可能去小解了。 刚穿来两天因为各种原因,她都没有去思考太多事,现在看着美丽的星空,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现代的那些日子,还有家人。 思乡之情,每个人都有啊。 她没有想现代工作的公司,也没想公司里的同事,反而舍不得她住了多年的公寓。那儿虽小,也是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不知道她死后怎么样了,空置着还是换了主人,应该是空着,死过人的地方很长一段时间没人会住。 工作很顺利,也存了一点钱,她想起那段废寝忘食的日子,谁知世事无常。 可惜回不去了啊。 鼻子酸酸的,呆过七年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毫无感情呢,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这个夜空下,好好的生活下去。 从思乡的悲凄到对未来的坚定,蒋遥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然后,她看到了窗外的一个人。 小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从小门出去了,被星星遮挡的月光即使黯淡,却也照亮了那人的侧脸,还有她的衣裳。 是绿儿。 这丫头,大晚上的不在房间里呆着,出来做什么? 不得不说,她院子里的防守真是太差了,随随便便都能出去。 那丫头的防备心也不强,或者说压根就没想防备,前进的速度还真快。好在,蒋遥也不真的是个娇生惯养的病小姐,勉强跟上了。 跟了一会,只见绿儿进了一个小院,坐在了一张小凳上,面前是一大木盆的衣物。红妈妈这几天都有来洗衣服,刚见过没多久,蒋遥见她神情疲倦,便让她早早歇息。 绿儿的旁边是井口,接着就是空旷的院子,不过现在院子里可不空旷,一架架晾衣杆子上挂满了衣裳被单等物,在晚风习习下摇曳。 据说这段时间大多衣服都是红妈妈洗的,看来绿儿是在做明天的活儿。 哎!怎么说呢,蒋遥真的有点感动,她穿来没两天,也看得出来,这个身子是个傻妞,红妈妈和小文虽然在用心照料她,却从来没真正把她当成主子来看。只是觉得,她是个病人,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主子来敬重。当然,一个傻子也不可能有什么指令命令,顶多是衣食住行。 可是绿儿记下了,并且有去完成它,也许里面有讨好红妈妈的意思,古代大宅里没点心思,如何生存?至少,绿儿是真正把她当成主子一样去遵从的,白天的问话绿儿也许感觉到不对,但她还是回答了,当然也有所保留。(.无弹窗广告) 再望向绿儿,瘦小的身子正在与盆中的衣服奋斗,天色早已全黑了,院子里还有几处黯淡的光亮,月光如洗,照在绿儿带有薄汗的脸上,额间有几缕碎发落下来,说不出的娇俏。 蒋遥轻喘了口气,体质确实不行,这么半天还没缓过来,瞧瞧自己,再瞧瞧人家,一看就是做惯了活的。机灵勤快,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丫头呀。 站久了也累,衣服一时半会也洗不完,蒋遥决定回去洗洗睡。 轻手轻脚踱出院子,还好,没被发现。可是…… 她不认识回去的路了。 蒋遥满头黑线,都没来得及记来回路线,不能怪她,要跟上绿儿的脚步,还要注意不被发现,已经很吃力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于是,认命走回绿儿那里――洗衣房。她走回去的动静挺大,毫无意外,绿儿听到了动静。那丫头吓了一跳,迅速望向声音来源方向,自家小姐瘪着嘴站那,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绿儿扔下手中的物件,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小姐。” 嗯,大晚上的,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蒋遥眨眨眼睛,一脸天真地对绿儿说:“你衣服洗好,我们一起回去吧。” 不认识路就是不认识路,狡辩什么。 没事,某人脸皮子厚。 绿儿依旧很是恭敬地道:“怎能让小姐等奴婢,活儿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奴婢这就与小姐回去。” 蒋遥认同的点点头,心里对这个丫头更加满意了。 朱玉阁。 小文这时倒在屋里,蒋遥让她回自己屋休息,说让绿儿留下来。 这便是让绿儿守夜的意思。 小文也没说什么,深深的看了绿儿一眼,便下去了。 蒋遥端坐桌前,绿儿为其斟茶。用的是沸腾的热水,还混了点凉白开下去。不得不说这个绿儿,年纪不大,心思慎密,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柔软的心。从那一天和紫儿的对话中就可以看出来,做事小心谨慎,也许有些缺点,以后可以慢慢改造嘛! 没有猜错的话,红妈妈和小文照顾了她很多年,尤其是红妈妈,作为这个身体的奶娘,从出生开始就由她奶大,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就是因为照顾了这么久,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已非主仆,而是把她当成孩子一样去照顾,她俩毕竟是下人,所以很多时候蒋遥被欺负的时候,她们帮不上忙。顶多事后安慰一番,清洗伤口罢了。 她需要一个真正把她当成主子的人。 毕竟,刚来没多久,就算要一直装疯卖傻下去,也要有人帮她打探情况吧! 也不拐弯抹角,蒋遥直接道:“绿儿,以后和小文一起,贴身伺候吧?” 言辞之间用商量的语气,一个主子用这种口吻说话,一般人肯定受宠若惊了。可她是谁呀,府里最没前途的主子!所以能不能留下人,有待考量。 二小姐与常人不同,所有人都知道,可她却极得老爷爱护,府里其他人也不好明着怎么她。可是暗里就没那么舒坦了,院子里的份例,衣食住行,就没一个没被克扣过的。如果是个粗使丫头,以后还可以去别的院子做事,小文那样的一等大丫头,没有意外是要一直呆在小姐身边的。 跟着这样的主子真的好吗? 绿儿低着头,脸上神色变幻不停。她虽然有点小聪明,毕竟是个孩子,她的犹豫不决还是在面上显露了出来。 “本小姐没有让你现在就下决定,你好好考虑,明天再告诉我。” 这句话让眉毛皱起还在纠结的绿儿抬起头来,诧异地看了蒋遥一眼,随即道:“小姐,绿儿自进府就在小姐这里做事,是小姐的人。” 意思是同意了。 一晚安枕。 要说有什么事,也就是晚上入睡前望着遮了蚊帐的天花板,有一瞬间的眩晕,让她想起了前世。 那么高强度的工作她以后再也不会做了,现在还小,她要慢慢调理好身体,做自己喜欢的事,弥补前世的遗憾。 ------题外话------ 小伙伴们,文文就是慢热呀,另外,文文现在看是免费的,亲们有什么建议、吐槽或者评价,来留个言,注册个的账号就可以了。 第九章 宣布 不得不说,绿儿是很有用的。 没看红妈妈这两天神清气爽,脸上的皱纹都平了很多。 今日,红妈妈起得很早,用外屋的炉子熬着小米粥,小姐起来就能吃到热乎乎的早餐了。 蒋遥喝了两碗,搭着桂花糕,胃口大开。之后对着红妈妈和小文,正式宣布了绿儿转正的消息,没错是宣布,是她作出的决定,只是告知她们一下。 红妈妈笑着的脸就板起来了,不过她对绿儿的印象不错,觉得是一个机灵、聪明懂事有可塑性的丫头,于是对绿儿说教了一番,年纪大的妈妈婆子貌似都爱做这事…… 小文知道后神情淡淡,她昨天就有所察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蒋遥心中暗想,以后她就是姜家二小姐,得充分适应,让自己融入这个角色。收下绿儿,她又能从其口中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姜二小姐的本命,姜瑶。没想到和她的本命是同音字,只不过此姜瑶非彼蒋遥,绿儿在说的时候还用了个比喻,是瑶琴的瑶。瑶琴配佳人,多美的意境,听得她都飘飘然了(这孩子真够自恋的)。 “以后绿儿就和小文一样,呆在我身边了。” 红妈妈听到这话,倒是停下来不唠叨了,一副见鬼的表情对着她家小姐。(.)另外两个也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 红妈妈一脸疑惑,瞅瞅两个丫头,又望望自家小姐,怎么感觉小姐变化好大,平日只会吃和玩,现下还自己提上丫头了,怎么回事?想着想着就细细瞅着小姐,只见她面色略苍白,额头的纱布在碎发的遮掩下隐约可见。 对了,小姐头上还有伤呢! 红妈妈赶紧把注意力放到蒋遥的头部,厚厚的刘海之下有纱布的痕迹,不仔细还看不出来。 “小姐的额头遮的这么严实,伤口愈合的慢!”红妈妈惊慌道,其实她是怕刘海挡住不透气,伤口不透气,不容易愈合,结疤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小文不慌不忙地道:“小姐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多亏了大少爷送来的药膏,很是好用,听说是难得的治伤灵药!” 说到大少爷的时候,小文的语气有些激动,“伤口已经愈合,但还在长新肉,还是用纱布缠段时日的好。” 不说蒋遥也差点忘了,额角还有个洞洞,当即她就觉得伤口的位置突突的疼起来。也不知道是前世摔倒的印象深刻留下了阴影,真真的疼。 她也不矫情,直接两根手指点着额头,嗷嗷叫唤,倒急坏了边上那几个,接着让她们一个拿药膏一个打水一个嘘寒问暖,忙碌不停。 小文撩起她额前的刘海,把纱布转圈取下,动作十分轻柔小心。 她们忙的团团转,蒋遥想起小文说的后句话,面色出现一丝凝重又迅速消匿不见,嘴角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却十分平缓:“真是多亏了大哥,要不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话乍听挺怪异的,但是三个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小姐说的话听起来不奇怪,她们才觉得奇怪呢。 大哥?她既然出现在这里,占用姜家小姐的身体,就说明――姜瑶已死。实际上,大哥还是没救活她。 再想想初见姜天的那一次,不过是个十八少年,却有着一双沧桑的眸子,仿佛经历了很多的悲伤离合。 看来,大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经过一番折腾,终于确定蒋遥额头的伤口开始愈合,并长出新肉,可以不再缠纱布了,但是洗脸什么的还是要小心,不能沾水。 红妈妈望着蒋遥的额头一脸心疼,绿儿的一双秀气的眉毛也皱着,小文轻轻叹气,她一直很小心地护理,用的也是上好的药,可是小姐的额头还是会留疤,疤痕还不小。 蒋遥倒是没心没肺的,对着镜子瞅了一会,让小文把她的厚刘海梳上去,这样伤口才好得快,至于疤什么的也没在意,谁小时候不摔几次留个疤? 让人意外的是绿儿束发的手艺很好,她用木梳把头发梳顺了,细如青葱的手指翻飞几下,瞬间给人改头换面之感。 她脸本来就小,之前齐刘海更显得稚气未脱,现下厚长的刘海被中分开来,拧成一股贴在两边,瞬间从圆润额头到精致的下巴,一览无余。 蒋遥满意的点头,这丫头倒是深得她心,知道她不喜欢额头被遮着。 现在天气热了起来,除了小衣和里面的绸衣,外面就套了一件淡蓝色上衣和粉色缀小碎花的长裙,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上衣的袖子类似现代的九分袖,露出纤瘦的手腕,上面还套了只小银镯,更显得肌肤光洁如玉。 衣裳半旧,洗的倒是干净。 红妈妈的目光停留在小姐的衣袖上,觉得袖子短了,明显不合身。顿时觉得两个丫头做事不用心,小姐长得快,衣服虽然不多,但应季的还是有几件的,哪里要穿前年的旧衣服了! 于是,小文挨了一顿数落,绿儿如今也是贴身伺候了,也陪着一起听教导。 “小文!看你今天给小姐穿的衣服!你就不会……” 巴拉巴拉。 最后是绿儿接话道:“这身是小姐自个搭的,穿着是小了,可奴婢觉得还挺好看的。”今早是她伺候的,衣服是小姐挑的,还别说衣服小了点,穿在身上倒是婷婷袅袅,素净中带了清新,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两岁。 “反正我天天呆在屋里,又不出院子,怎么穿随我高兴。”蒋遥状似老练的说道,她大病初愈,身形极瘦,因为常年少见阳光肤色很白,是不健康、病态的白。 她这个样子让年纪一大把的红妈妈非常难受,小姐出生没多久她就做了小姐的奶娘,从小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至今也有十多年了,看她把小姐照顾成什么样子,她家小姐就是命苦,经历这么多磨难。 其实红妈妈也不老,四十不到,因为小姐身体不好,又时常生病,让她操碎了心,发间都可见几缕银丝。 ------题外话------ 咔咔咔,周末要出远门,所以我是存稿君。 第十章 讨好 不知不觉,蒋遥来到这个地方几天了。 她依旧对着镜子,镜子里还是姜瑶那张娇小可爱的脸,她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好像自第一天醒来,除了吃饭睡觉,她对着镜子的频率很高啊。 自从身边有了两个一等大丫头,其他几个也似乎没有以前的懒散样子,对姜瑶也恭敬了许多,浣秋院也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尤其二小姐变化极大,不像过去在屋里屋外扔东西,玩的身上脏脏的,变得斯斯文文的,站在那里,有了大家小姐的风范,丫头们也不用担心小姐会哭闹,或者偷偷跑出去。 说起来,紫儿挨打以后,小姐就没有出来找她们麻烦了,所以除了紫儿,其他人心情都蛮高兴的。 紫儿,差点把这丫头给忘了! 蒋遥咳了一下,看向小文:“那个紫儿,最近如何了?” 别看小文不爱说话,性子也冷,毕竟做了多年的大丫环,有些事情该知道的也不会落下:“回小姐的话,婆子们下手不轻,那丫头还在屋里养伤呢。” 上次的事件发生后,紫儿就不招人待见,红妈妈和小文呆在小姐身边多年,自有一番余威在,众人都不敢与紫儿走得太近。 她的住处也从采光比较好的中厢挪到角落边边,那里阴冷潮湿,空气也不好。绿儿原先和紫儿同屋过,对她还算照顾,还会给她送个伤药,带点吃食。 见风使舵是大宅子里的人都擅长的技能,可想而知紫儿的处境了。 绿儿轻声说道:“紫儿自那天开罪小姐,就一直呆在房里养伤,下人房空气不好,再加上大家也不敢和她接触太近,伤到现在还没养好。” 蒋遥想起紫儿略显稚嫩的脸,有些心软。她也不过是个孩子,也只是对她说了几句不尊敬的话,能让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想来这个小姐原先就是个包子,再看绿儿,当时也没明确的去做什么,只是劝诫了几句,其他的丫环婆子也是战战兢兢的样子…… 蒋遥扶额,估计满院子就没几个没欺负过她的,她是多悲催? 小文见绿儿如是说,也同蒋遥说道:“那丫头的性子横,该受点教训,小姐若还要用她,待我们好好调教一段时日。” 蒋遥点头:“横竖她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给她送点药去,吃食什么也顾着点,院子里的人本就少。” 这是要调教紫儿的意思了,小文了然,嘱咐绿儿一番就往紫儿的住处去了。 饭后,阳光甚好。 蒋遥搬了躺椅,放在院中的桂花树旁,坐了上去,半躺着,面上摊了一块帕子,别提多惬意了。 丫头们本来要在门槛边守着的,这时也悄悄退下,还可以回屋里小睡一会,绿儿取了一个小凳坐在一边。阳光很好但不刺人,暖暖的日晖给她们一种慵懒的感觉,大家都昏昏欲睡。 蒋遥就在这舒服的午后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一个人的背影,锦衣墨发,一小撮头发用白色带子绑着,松松的放在脑后,他身材修长,颜色素净的衣服竟散发淡淡光华。从背影就可以看出是位风华万千的男子,他慢慢转过身来,给她一个倾倒众生的笑。没错,她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笑容很是模糊,还想再看,影像已经消失。 她醒了,睡意全无。 一个美男对着她笑……她已经很久没梦到男人了好吗!不对,是前世工作以来,紧张繁忙的生活让她没有放松过,又哪里会做这种梦呢。 她梦到的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就在持续的疑惑中,绿儿见她动了,唤了一声:“小姐醒了!” 接着,小文走了过来,手上拿着几包不知道什么东西,用油布包着,眉眼飞扬。 好像在她的印象里,只有一种情况下小文才会这样。 果然,小文笑着道:“小姐,大少爷使人带了些吃食过来,你瞧!” 蒋遥回过神来,怪不得她觉得眼熟!梦里的帅哥和大哥是一个类型的,不是说他们长得像,而是气质一般无二,都是一贯的清冷。只不过梦中人给她一种清高疏离之感,像身在高高的云端之上,遥不可及。不怪她没想起来,不过,她没事梦到像大哥的男人做什么? 她来到这个世上,见过的男子只有大哥一人,不会是这个缘故吧。 姜天倒是挺有心的,她取了一包打开,闻着就有食欲。小文道:“小姐以前可喜欢吃绿豆饼了,这个府里没有,想来是大少爷去外面买的,大少爷还是疼小姐的!” 一连串话听得人目瞪口呆,不过蒋遥对绿豆饼表现了浓厚的兴趣,一下子就吃完一块。 口感细腻,入口即化。古代没有什么食品添加剂,绿豆饼用的是天然的原料,更加可口了。 她还是怀念现代的绿豆饼,不,应该说她觉得现代一切的东西都是好的,如果可以她宁愿立刻回去,吃她难以下咽的工作餐,还有地沟油的宵夜。 可惜只能想想而已,蒋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的,心中感慨,情绪就伤感起来。 吃了两块,就停下口,打开其他的小包,都是各种吃食。蒋遥瞬时从飘摇的回忆中出来,伸手取了几个,心里觉得好笑,这是在讨好她么。 过去多年的工作经验让她总结出,不管是谁,对你好肯定是有原因的,即使这是她古代有相同血缘的哥哥。听绿儿说,过去大哥对她可没见这么好,也就小文见大哥及时救了小姐,才对其如此尊崇。 蒋遥把这些吃的赏掉一些,又想到什么,对小文说:“既然你和绿儿都是我身边的大丫头,以后你俩睡一个屋吧。” 她记得小文睡的屋子不小,住宿条件比其他的下人房好的多。 小文听后猛地抬起眼睛看向蒋遥,随即觉得自己动作幅度大,又迅速低下头来,蒋遥还是没有错过她眼中的那一抹不情愿。 但是小文很快调整好情绪,淡淡应下,和绿儿对话几句后,两人继续伺候小姐。 ------题外话------ ――昨儿不小心多发一章,当二更了,看官们收藏则个。 第十一章 晚宴 红妈妈总算不用整天蹲在洗衣房了,有绿儿在她的活也累不到哪去,老爷回府后,她的惩戒也算过了。[.超多好看小说] 只见红妈妈全身上下打理的十分精神,脸上有掩不住的喜色,疾步走来:“小姐,府里设宴为老爷接风洗尘,让小姐也出席呢!” 这话一出,大家都喜出望外,可是某人不怎么给面子,蒋遥一只手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我头有点晕。” 众人:…… 虽然是家宴,能出席的机会也不多,小姐还偏偏不想去,小文有点着急:“老爷在外面呆了半年才回来,小姐理应去的。” 绿儿比较机灵,对红妈妈和小文使了个颜色,红妈妈刚想说点什么,见绿儿的动作,又吞回去了。 绿儿搀了小姐进屋,又扶她在桌旁坐下,众人跟随。 “恕奴婢直言,这次晚宴小姐要去。”绿儿送上一杯热茶,顺势说道,“老爷十分疼爱小姐,小姐若长时间见不到老爷,感情也会淡的。” 言下之意是,如果再不得父亲喜爱,在府中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蒋遥也明白其中道理,可她就是蘑菇啊,说白了她还是没有从过去中走出来,面对魂穿的现实。 “我――我怕说错话。” “小姐的性子大家都知晓,谁会较真呢,有小文姐姐在,小姐无需担心,还有奴婢。”绿儿如是对蒋遥说,双眼焕发淡淡的神采,“小姐不用说也不用做什么,奴婢们会紧紧跟在小姐身边。” 蒋遥身边的人对此次晚宴极为重视,红妈妈和小文都加入提点她的大军。 叽里呱啦一大串,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让她装哑巴。 不就是不说话吗,这太容易了,真让她说话,她才不知道说什么。 把话说得赤果果的,一个个的都太小看她了,她有那么差劲吗! 蒋遥也不想想,她在的几天是挺老实,之前的她呢,皮猴似的,管都管不住! 三日前的后花园事故,大家都很默契的把它当做一场意外,小姐是乘大家没注意跑了出去,不小心摔倒撞到了假山才受的伤,就是这样。 某人只能举旗投降,于是三人急吼吼的给小姐装扮起来,衣服发型什么的就弄了大半个时辰。 刚才大夫人命人送来四套新衣,一匣子配饰。 四套啊!平时怎么不见如此慷慨,可见老爹在府中的超然地位。 红妈妈知道绿儿梳头手艺好,遂去挑衣裳,她选了其中一件红色海棠滚金边的褂子,颜色看上去就十分光鲜耀眼。 当然蒋遥不满意,她换了另外一件嫩绿色前襟绣了两朵月季的,配上浅粉色过膝短裙,腰带束起,整个人说不出的清新。 绿儿还算靠谱,头上梳了个双螺髻,别了两朵珠花。因为年纪尚小且额头的疤痕不能露出,依旧是厚厚的刘海,刘海下的一双凤眼看上去更大了。 她的眼睛圆圆,仔细看眼尾微微上挑,可不就是丹凤眼。 小文从匣子中挑了许多首饰出来,红妈妈觉得小姐穿的太素了,除了系在腰带上的红绳缠金珠挂件,脖子上也给她挂上了金链子连着的长命锁,还有两只手各一个金镯子,颇有分量。 “头发弄得不错。”蒋遥一边说,一边褪下手上、脖子上还有腰上的东西,引起红妈妈和小文的不赞同。红妈妈本想苦口婆心一番,小姐一句“重死了”让她憋回了想说的话。 在几个人不甚满意的眼神中,蒋遥取了一对银手环带上,上面还点缀小小的铃铛。镜子中的自己,顶着两个小山包,耳朵上挂着珍珠小耳铛,额间用朱砂一点。 这样才是孩子嘛,蒋遥对着镜子点头,红妈妈三人互看了一下,好像也没那么差。 蒋遥装扮完毕,小文和绿儿对视,绿烟会意,提醒道:“小姐,酉时到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是以,红妈妈留下看家,蒋遥由小文和绿烟陪同着去了。 出了院门,穿过桂花林,小文在前面带路,走的飞快,蒋遥紧紧跟上,顺道记下路线。弯弯绕绕,走了一刻钟,她正感叹面积之大,见到了不远处的院子。于是缓缓而行,一路上繁花绿草,美不胜收。 映雪堂。 一群婢女站在门口,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一位妈妈面上带笑凑上来道:“老奴见过二小姐!刚夫人还念叨,正主就到了!” 嘴上说的好听,也没见这妈妈行个礼,蒋遥只听这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就知道是大夫人韩氏身边的杏妈妈。 这也是蒋遥把红妈妈留在朱玉阁的原因,绿儿说大夫人身边的杏妈妈一向和红妈妈不对付,上次小姐偷跑到外院出事,杏妈妈就对大夫人好一顿添油加醋,才有红妈妈后来的惩戒。 杏妈妈不是大夫人的奶娘,但也跟随大夫人二十几年,也算心腹。大夫人的奶娘韩妈妈年纪大了,主家下了恩典回家荣养,杏妈妈便替了韩妈妈的位置。 其实杏妈妈和韩妈妈都姓韩,是家生子,还有点亲戚关系,为了区分大家都叫她杏妈妈。 蒋遥没有吭声,小文回了一礼笑道:“这下有些凉,风吹着怪冷的,妈妈辛苦了。”接着从袖子里取了个荷包塞给杏妈妈,杏妈妈掂了掂,脸上也没多余的笑容,让一个小丫头引路,自己则进去向大夫人汇报去了。 走进去里边还有一道帘子,用晶莹透亮的朱红琉璃珠串起,古代的工艺有限,用琉璃做的珠子串挂帘,可见国公府的富贵。 这一大片恰好将屋子分隔成外里两层,两个丫环守在帘外,里面时不时传出笑语声。 韩氏早得了杏妈妈的汇报,蒋遥刚走进来,两个丫环便一人一边挽起珠帘,一划一落间有好听的碰撞声,清脆悦耳。 说笑的几人听到声响,都停了下来。 ------题外话------ 回来了,明儿接着上班,摇手绢~ 第十二章 晚宴(二) 大夫人韩氏坐在主座上,笑意吟吟,却没有开口。坐在她下首的一位明艳照人的少女倒是出声了:“我说是谁,原来是二傻子来了。”说完还撒娇般埋怨道,“她来做什么,真是扫兴。” 这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姜遥在家可不就排第二么,韩氏轻皱眉头:“珑儿莫要胡说,这是你二姐。”说的话是在斥责少女,可是声音里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听得出韩氏对此也不以为然。 韩氏坐在上首,两旁各坐了一位美貌少女,一个仪态万方,一个艳若桃李,她们就是韩氏所出的大小姐和三小姐了。 大小姐姜玪刚刚及笄,三小姐姜珑和姜瑶同年,只迟她几天出生,又因为姜瑶是早产,姜珑对其很不屑,认为姜瑶占了原本她的位置。 最要命的是,姜瑶明明是一个卑贱的丫头生的,却被父亲的前一个妻子记在名下,对外称是嫡女。 有一个庶女姐姐也就算了,偏偏明面上她们同为嫡女,给她的感觉就是一只麻雀飞到了凤凰窝里,大家偏偏还很厚待这只麻雀,让它享有同样的待遇,可是在姜珑眼里,即使有凤凰的待遇,也改变不了它是麻雀的事实! 姜珑没有掩饰自己一脸愤恨和嫌弃的表情,让她管一个傻子叫二姐,她做不到! 姜玪的声音似湍湍流水,清澈动听,但带了一丝冰冷:“三妹。” 还想争辩的姜珑立刻闭嘴了,她不怕父亲母亲,也不怕哥哥,唯独怕这个长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对着大姐她就像小猫似的。 小文代小姐给各人见了礼,蒋遥乐得不说话,就坐在那里,时而左右看看。 须臾,门外匆匆走进一个娇小可爱的少女,身后跟着两个丫环,她对大夫人行了一礼:“见过母亲,见过三位姐姐,母亲恕罪,环儿来迟了。”声音有些许忐忑。 原来是府里的四小姐姜环,大夫人和蔼地笑道:“环儿来了,准备一下,去饭厅吧。” 女眷们走向饭厅,国公爷姜冲和两个儿子早已在了。 按照规矩家宴理应在长辈的院子里摆,可姜冲生母早逝,父亲因一些原因不在府中居住,中馈大全都在大夫人手中,家庭聚会什么的地点自然放在了映雪堂。 姨娘和通房之类是不能同桌用餐的,说来姜冲曾也位极人臣,孩子却不多尤其只有姜天和姜开两个儿子,从一定程度上说子嗣还挺稀薄。 所以姜冲和大夫人,二子四女围在一张圆桌上,婢女们井然有序地上菜,气氛一派和睦。 可惜就是有不开眼的人,三小姐姜珑不经意道:“父亲,四妹妹可以自己进食,不用奶娘喂了!” 四小姐姜环今年七岁,都可以自己吃饭,二小姐都十二岁了,还要人喂! 姜冲听到这话,又见姜珑的眼神往蒋遥那边瞟,就明白了三女儿的意思,他俊脸一沉,刚要发火,小文赶紧上前:“奴婢禀报老爷、夫人,我们小姐在朱玉阁用膳,都不用人伺候的。”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没穿越前的姜瑶是个如假包换的智障,衣食住行都需要人照顾,现在么…… 小文的禀报明显缓解了当下的气氛,姜冲隐去不悦,朗声道:“今儿是家宴,大家无需拘谨,用饭吧。”说完让丫环满上酒杯,第一个敬大夫人:“这些年来我鲜少在家,辛苦你了。” 大夫人有些感动,端起酒杯饮下,凝眸望向老爷,眉眼里都是笑意。“老爷说的什么话,老爷在外打拼甚是是辛苦,妾身自当打理好内宅,让老爷无后顾之忧。” 好一派情深意重,蒋遥的心思都放在吃的上面,今天的伙食和之前的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所以她吃的特别起劲,山珍海味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 小文添菜的动作也不慢,蒋遥吃的更快,小文有点忙不过来了。姜天看到二妹妹吃的很开心,像小猪似的,眼睛还使劲瞅着红烧肘子,他也胃口大开,吃了不少,还顺便给身边的小猪添了几筷子菜。 座位的顺序,姜冲坐在主位,一边是大夫人,另一边是小儿子姜开,大儿子姜天。大小姐当然坐在了母亲边上,随后是三小姐姜珑,因为她对蒋遥各种不待见,四小姐姜环就坐在了她的边上,接着才是蒋遥。 所以,蒋遥的另一边就是大哥,姜珑性子虽然骄纵,用餐礼仪还是非常好的,大夫人特意请了宫里的退下来的女官教导两个女儿,此时大小姐姜玪和三小姐姜珑都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嚼慢咽,很是斯文。 因为姜冲离府的时间较久,大夫人总是担心老爷在外面风吹雨淋的,吃不好住不舒服,得知老爷要回家,好酒好菜一股脑的上,什么鲍翅参肚、山珍海味,比过年还齐全,色香味俱全,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姜冲环视纵人,发现吃的最起劲的就是二女儿,那吃相,简直就是饿虎扑食。大儿子也吃的不少,还时不时给妹妹添菜,眼里带着宠溺的笑,子女和睦,姜冲越看越高兴,笑容满面,酒也喝了不少。 大夫人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笑容可掬地亲自给老爷倒酒,气氛很是温馨。 不过在看到其他的女儿们,姜冲脸上的神色就没那么热烈了。原因很简单,他是战场上下来的人,骨子里带着豪迈,姜玪和姜珑斯斯文文的吃东西都是按粒来算的,一口都要嚼上半天,哪有将门虎女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他! 小儿子倒是大口大口的吃菜,顺带热情的对他说东说西,都是京城里的什么新玩意。 大夫人韩氏是望族之女,教养的女儿们也是同她一般,温柔娴淑,想到女儿们也快到谈婚论嫁的年龄,是应该有些礼仪,姜冲也释然了。 一顿饭在还算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饭后,姜冲叫两个儿子进了后面的厢房训话,韩氏一等女眷则回了内堂,之前过来的地方。 ------题外话------ 存稿在一天天减少,码字不给力有木有…… 第十三章 饭后 韩氏依旧坐在主位,大家各自坐定后丫环们有序地上茶。 吃饱喝足,蒋遥打了个响嗝,得到姜珑的一声讽笑,她也没在意,捧了茶碗轻饮,茶水不烫,很快喝了大半。 姜珑存心与她作对一般,她取过茶碗喝了上一口,嘴巴鼓起动了两下,把口中的茶水吐回了杯子。 姜珑合上茶碗,高声说道:“来人,换茶!”然后一脸挑衅地看着蒋遥,“二姐姐在自个的院子自由惯了没什么,这在外面可是不合礼数的。” 现在不叫二傻子了,实际上还是在挤兑她,蒋遥心里不耐起来,扭头看向身后的小文,小文一脸三小姐就是故意的表情。 因为姜冲的关系,国公府的饭桌上没有过多的繁琐礼节,大夫人知道老爷不拘小节,但她的骨子里还是有着名门贵女的修养,饭后漱口这类程序就放在饭桌下去做。这些蒋遥不知道,小文清楚着呢。 蒋遥对着小文挤眉弄眼,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 小文面色不变,弯身向前给大夫人行礼,话还没说就被大夫人抢去了。韩氏捧着茶水倒没有喝,她面色一派雍容,给人的感觉却十分亲切,韩氏和蔼地问小文二姑娘最近的衣食起居。(.无弹窗广告) 小文回得滴水不漏,实际上并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蒋遥哪里坐得住,她用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动静不小,韩氏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于是她关切道:“看我这脑子,二姑娘身子还没好全,现下一定累了,就早些回去歇息罢。” 随后又吩咐身边的大丫头细柳,给二姑娘备轿云云,礼数周全。 细柳将二小姐三人带出映雪堂,轿子是二人抬的,走起来倒也稳当。蒋遥也没推辞,说实话她的院子离这里确实挺远,走回去的话她的小身板儿还真吃不消。 饭后不走一走不消化,所以在轿子走了大半的路,可以看到桂花树的时候,蒋遥就下了轿子,小文也没阻拦,给了几个铜板就让抬轿的两人回去了。 待再也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只余蒋遥、小文、绿儿三人时,绿儿忍不住了,鼻子直哼哼:“现在知道派轿子了,来的时候都没有,真是装模作样!” 小文的眉头拧起来:“莫要多说,被人听见可不好。” 绿儿熄声,赶紧小脑袋四处瞧瞧,然后嬉皮笑脸道:“我只是气不过说两句罢了,小文姐姐紧张什么,现下又没人。” 之前蒋遥和小文进了内堂,绿儿就守在外面和一群大小丫头唠嗑,绿儿人十分机灵,嘴巴又甜,当下就把话题带起来了,守在外面的都是二等三等的丫头,年纪也不大,很快就打成一片。 蒋遥一边走,一边听两个丫头介绍府里的方位。 据说国公府本是一个王爷的私宅,奢华之至,今上登基后铲除异己,这座宅子查抄后被赐予姜冲做府邸。 不用建新的,多省事。 国公府很大,不说美仑美奂,也差不到哪儿去。 除去待客的前院,通过宽阔却不显空旷的后花园,就是韩氏的住所――映雪堂,后宅景致最好的莫过于大小姐和三小姐的住处,芙蓉院。 那是一个大院子被分成两边,大小姐的壁玉阁和三小姐的翡玉阁都在其中,每位小姐都有丫环十几人,二个一等大丫环,四个二等,四个三等,粗使丫鬟都有好几个,更别论小姐身边的妈妈和婆子们了。如此可观的数量,芙蓉院却不觉拥挤。 芙蓉院的神奇之处,在于小姐们的屋后有一片竹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可见古人对竹居的重视。京城的气候环境并不适合竹子生长,也极为难种,这一片不仅成活了,还长得郁郁葱葱,很是茂盛。用另一种说法,此处风水是极好的。 姜冲是武将出身,少附风雅,韩氏也不紧着自己的儿子,反而把最好的地方给了女儿,她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世人皆知,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容色出众,才艺无双,誉满京都。 连绿儿都知道,大小姐的心气可高了,日后嫁的人家也必定不凡。 大家都不知,国公府还有一个默默无闻的二小姐,府里的人虽然清楚其中缘由,被主子告诫过,也就在府里说说,都不敢往外面传。 这么说,作为国公府二小姐的她,不是同隐形人一般吗。 ―― 回到朱玉阁,顿感轻松,身上已有薄汗。 红妈妈本想问蒋遥晚膳的情况,见小姐一脸不耐烦,便很自觉地拉了绿儿去一边细细询问。在红妈妈的潜意识里,小姐不知不觉中也有了震慑他人的气势,至于小文素来冷淡的性子,她也不想凑上去。 绿儿气还没喘匀,就被红妈妈贴上来问东问西,她也不好回绝,只得捡重要的大致说了,小文很自觉地去给小姐打热水。 鉴于今天路走得多有些累,又出了汗,蒋遥想泡个澡舒畅一下,这个要求也被红妈妈无情地回绝了,理由是小姐身子刚刚痊愈,要是再受凉那还了得。 软磨硬泡不成,蒋遥只得妥协了,用小文打来的热水草草擦一边身体,换上干净的白色里衣,外面披了件薄衫。她的头发也放下来,已然过肩,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蜡烛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朦朦胧胧,安安静静的模样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现在还不想睡,蒋遥环视四周,她的屋子和一般的大家闺秀差太多了,不是说环境和用的东西不好,而是风格。你说,哪个千金小姐的屋子里没几本书,好歹也有个书桌笔架砚台什么的附庸风雅,再不济也有一篮子针线穿针引线做做绣活。她呢,就用面前小桌上的一壶清茶和一碟糕点打发时间,顺带用窗边那架躺椅看星星。 古代的夜晚实在是太单调了!她要怎么打发啊! 这么早哪里睡得着,蒋遥认命地选择在窗边摇着小躺椅望天,静等时间流淌。 ------题外话------ 亲们觉得还可以收藏则个~ 第十四章 插曲 书房这边,空气中都带着肃然之感。(.好看的小说) 姜冲有一张坚毅俊美的脸庞,历经风沙磨砺,肤色黝黑,五官更为深邃立体。他生的魁梧高大,坐在那里也有山的威严,让人不由得心怀忐忑。 姜冲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的两个儿子。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他们都已长成七尺男儿,翩翩少年,一表人才。 可惜一个两个的,都对兵法或者从军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狂热,姜冲即使俊朗多才,有文士的风流,他的骨子里还是一个武将,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就是南征北战、戎马半生的时光。他当然希望儿子能够继承他的衣钵,继续战场上的辉煌,这样国公府才不至于那么快衰败。 姜天和姜开,哪怕一个也行啊。 他的儿子们自己这个父亲都很敬重,大儿子长得很像他。当然指的是外表,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急性子,哪里像天儿,俊逸儒雅,性子沉稳,给人感觉平易近人。俨然一谦谦君子,这个性情,倒是和兰儿无异。只是方才考量,这个自小聪慧的大儿子有点木讷,问题的思考转不过弯,循规循矩。好在天儿还算勤奋,也努力听话,以后他要多花点时间在儿子的培养上面。 小儿子继承了他母亲的容貌,五官秀气,面如冠玉,性子却十分不羁,像脱缰的野马,偏还风流成性,成天流连于花楼舞坊,屡说不听,让人奈何不得。 姜冲归家之前,这公子哥儿还在醉芳楼和一群狐朋狗友观赏歌舞,寻欢作乐,还是大夫人让管家派人将他拎了回来。至于读书习字,更是敬而远之,不要说先生,他爹都震不了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姜开生性机灵伶俐,善于交际,和谁都能谈得来。 说起来两个儿子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缺,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姜天和姜开都低着头,神色十分温顺,像被驯服的小猫似的,尤其是素来跋扈的姜开,此时也愣是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府里请了先生专门教导两位公子,文武兼顾,也就是两个先生,一个上午讲课授业、布置功课,一个下午练武,骑马射箭无一落下。 姜冲虽然与家人聚少离多,对孩子的教育还是相当看重的,他详尽询问了两位公子的老师,姜天两样功课倒次次参加,未曾拉下,表现也中规中矩,功课按时上交。细细留心可以发现,姜天对舞文弄墨比较感兴趣,学起来还颇为用心。奈何他资质不高,效果平平。 姜开就是个不成器的,频频逃课就不说了,偶尔来了,也是偷懒躲滑,要么上课时间打瞌睡,要么草草应付。以为他老子不知道,他每天干的那些个劳什子事吗! 都说小儿难养,看韩氏把小儿子惯成什么样子了! 姜冲忍住脾气,耐心对两个儿子循循善诱,希望他们能够用心学习,勤学苦练,未想小儿子竟然还口,生生把他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他一股火气就憋在胸口,下不去出不来,面色渐红,这是要发怒的征兆。 他抓起茶碗打算灌点冷茶下火,结果茶碗空的,姜冲重重地将茶碗拍下,声音动静非常大,连外面的人都唬了一跳。 这时候,有个小厮在外面小声禀报:“老爷,夫人……夫人送了汤水,在门外候着,你看?” 姜冲听到小厮的话,火气这才消了些,说了句“好自为之”,便不耐的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于是两个少爷解脱了,都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各自的院子不提。 男人的书房女眷是不能进的,即使是和姜冲同床共枕多年,身为正妻的大夫人也不能免俗。 看着两个儿子的身影慢慢变淡,姜冲呼出一口浊气,从椅子上站起,大步跨出书房,一眼见到了韩氏,一头乌发松松的挽了一个髻,只坠了一支银丝缠珠的钗子,脸上薄薄的敷了一层脂粉,身上的衣裳也是素色的裙摆纹花,看上去十分清淡雅致。韩氏生养了三个孩子,用了很多心思去保养,所以她的身量依旧窈窕,似少女一般,远远望去,姜冲竟然有瞬间的呆怔。 韩氏就站在那里脉脉含情地望着老爷,也不说话。直到她发现,老爷的眼神虽然望着自己,却像是透过她看别人,她心里隐隐猜到是谁,脸色不禁难看起来。 周围霎时安静的可怕。韩氏身边的杏妈妈见老爷依旧是呆愣愣的表情,夫人也像赌气一般不肯说话,心中着急,不由道:“老爷晚膳用多了酒,夫人给您送药膳,既可以解酒,又滋养身体。药膳的方子还是宫里出来的,据说那些皇亲贵胄都用来养生,夫人对老爷是十分上心的……” 杏妈妈说到后面,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努力加大音量,老爷终于从这个奇怪的气氛中回过神来。 姜冲回过头去,淡漠道:“夫人辛苦了。” 韩氏没有错过他扭过头的时候,神色里的那一抹疏离,她心中苦涩,他刚回来,就对她说了两遍“你辛苦了”,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彼此还是要那么客气吗? 她很想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大声说,我是你的妻子啊,妻子料理家事、照顾夫君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生疏的语气和我说话! 这句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韩氏很快调整好情绪,让杏妈妈送上补品,平心静气道:“老爷一路风尘仆仆,一定累了,早些歇息为好。” 韩氏言语里满满都是对他的关切之意,姜冲也觉得疲累不已,他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韩氏,他固然心如铁石,这会也有些化了,于是他语气温和许多:“无妨,我想去看看瑶儿,今天你也不轻松,就别跟着了。” 没等韩氏说话,他又命令杏妈妈,“送夫人回屋。”他的语气颇有不怒而威的味道,带了三分的威严,杏妈妈哆嗦一下,立刻扶了韩氏准备离开。 书房离大夫人的映雪堂不远,去朱玉阁可就有好一段路,这也是不宿在大夫人屋里的意思了。 姜冲话说的很直接,韩氏暗自吐血,也只能挤出一点笑容,行了礼,和杏妈妈往映雪堂的方向去了。 现下的时辰都戌时三刻了,二姑娘的院子又那么远,老爷看完二姑娘,肯定是直接宿在五姨娘屋里! 五姨娘是四小姐姜环的生母,妾室从来都是不被主母待见的,大夫人将她安置在桂花林不远的菊园,位置很是偏僻,大夫人也没想到这回给她得了便宜。 ------题外话------ 以后更新的时间会适时调整,因为快裸更了,哈哈 第十五章 各有心思 琼风院。 天黑如墨,夜风寂寂,大少爷的屋子还亮着昏黄的光。 姜天端坐在书案上,一边是高高摞起的书卷,粗略瞧去都是诗经、文集类。 他身边的小厮福生第三次催促道:“少爷,天色已晚,明儿还得早起给老爷请安呢。” 这一回他用上了老爷,姜天迟疑一会终于放下手中书卷,揉揉眉头做个舒展动作后,便自行宽衣上塌。 福生想伺候,被他斥退了。福生只得出了屋门,轻手轻脚地将门合上,门外,福生深深地叹气。 他每天都要提醒大少爷早些就寝,不知道说过多少遍,都是他记着时间,大少爷才勉强歇下。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变成一个唠叨的老妈子了,这都是少爷给逼的! 琼风院有书房,少爷却置之不用,而是让他搬了一些书籍放在寝房的桌案上。大家都沉沉睡去的时候,恰好是少爷活动的时间。 大少爷的变化挺大的,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福生不记得了,可能是偷偷跑出去玩,差点被惊马夺去性命的那段时日。 自那次后,少爷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十几岁正是贪玩叛逆的年纪,先生的话都不听不顾,二少爷直接在外面到天黑才回来。(.)他家少爷却变得和大人一般,在其他人面前依旧是那个温良敦厚的国公府大公子,但福生可以看出来,那内敛的外表下,是多么惶恐不安的心。 二少爷能如此自由,其中大夫人的功劳不少。大少爷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母亲,虽然大夫人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没有苛待,又哪里能和自己亲生的比? 所以他家少爷在这种环境下,少年老成是正常的。 ―― 蒋遥这边,她终于消磨了夜晚的时间,在小文的悉心伺候下准备休息。 小文这丫头虽然少言寡语,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的,而且她服伺人的本事,真是一流,蒋遥这几天也衣来伸手惯了,还真离不开她。 脱了鞋子一只脚刚沾上脚踏,就听到门口有稀稀疏疏的声音,随即有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婆子走进来慌忙禀报:“二小姐,老爷,老爷来了!” 小文和绿儿收到消息后,一个给小姐披上外衫,稍稍打理,在老爷面前不能太过失礼,一个赶紧出去泡茶,好在外屋的小炉子总是温着一壶热水。[.超多好看小说] 姜冲穿着家常布袍,材质是极好的织缎锦,贴身透气,很是耐穿,只是它的样式太过单调,料子再好穿的人也不是很多。显然,这身衣服很适合他。 他身形魁梧高大,没有中年人的臃肿,常年在外练就了强健的体格,一双虎目泛着精光。姜冲的皮肤较黑,也是这个原因使他看上去很年轻,浑身散发着三十岁男子所没有的凌厉。 不愧是将军爹爹,蒋遥心中暗自称赞,对于军~人她有一种天生的崇拜,可能和她过去受过的教育有关,姜冲的良好形象完全符合她心中英豪的标准,加分不少。 于是,蒋遥乖巧地走到姜冲面前,行了一礼:“见过爹爹。” 本来她想唤将军爹爹的,后又一想,他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这么叫他固然亲切,被有心人知道加以利用,招来麻烦就不好了。 姜冲的面上闪过愕然,眼中的神色也是复杂,明暗莫辨。他甚至怀疑,这个女儿是不是换人了! 将军爹爹并没有对她说话,蒋遥保持行礼的动作半掬着有点吃不消,就很自然地站起来,动了两下身子。 姜冲拧起的眉顷刻舒缓下来,瑶儿从小就粘他,好久没见讨好他也是正常的,这是他的女儿啊。于是他语气温和地问小文,他不在的日子里二小姐的情况。 红妈妈年纪大了,小姐让她早早回去休息,得知将军来了,这时也跪在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老奴看护不力,差点害了小姐和当时的情况多惊险云云,小姐差点没熬过去! 好在也算因祸得福,和以前比起来,现在的小姐看上去要正常多了。 小文赶紧送上现泡的热茶,姜冲端起饮了一口。 他听完几个下人的话,轻微颔首,对于瑶儿他是心有愧疚的,所以一直很厚待她,也打算养她一辈子,横竖多养一个人的钱他还是有的。难为瑶儿了,这是他们的孩子啊。 姜冲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那里听下人们禀报,手捧茶碗慢慢的喝。半个时辰后,他喝尽残茶,用手抹去嘴角的茶叶沫子,又好生交代一番才离去。 当晚,老爷宿在了五姨娘的屋里。 韩氏收到消息,虽然在她意料之中,还是摔了个茶杯盖。此时天色接近三更,她知道老爷的去向后才卸妆散发,素来端庄的面容也出现了一丝裂缝。 第一天回来不宿在主母的院子,无疑是有影响的,对一向顺风顺水、无往不利的大夫人韩氏来说,非常丢脸。 她甚至已经想象到,第二天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们,聚在一起磕嘴皮子,她们讨论的中心,是老爷昨晚留宿在谁的院子。 韩氏越想越焦躁,心火蹭蹭的往上涨,灌了好几碗浓茶,才堪堪压下去。 这么做的后果是,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底青黑一片,最后实在熬不住,点了安神香才睡去。 杏妈妈又一次忍不住叹气,为夫人感到心疼,其实老爷睡在谁的院子都不是什么事,夫人在府中的地位仍然是不可动摇、坚如磐石的,她的出身和教养,那都是没话说的,可惜在她之前,出了个兰夫人。夫人还是太骄傲,把一些东西看得太重。真是当局者迷,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题外话------ 这两天都没有时间码字,呜呜 第十六章 想通 老爷回府的第二天。[.超多好看小说] 姜冲已经习惯了早起,不管多晚睡,总是在第二天的一个点醒来,这也能看出他对自己的要求极为严格。 换句话说,他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 夜幕被拨开,白昼的光华以惊人的速度照亮整个天空,当云层刚刚出现亮光的时候,公鸡还没有打鸣,姜冲一身轻便的练功服,在习武场舒展拳脚。 这一幕在府里大家都认为很平常,老爷在府的时候一直是这么做的。可是不平常的是,大少爷也早早在此,并不骄不躁地陪老爷锻炼。 父子俩一边切磋,一边有说有笑,很是融洽,下人们纷纷侧面,老爷的表情是欣喜和欣慰的,显然对大少爷比较满意。 老爷回府,多人送了拜帖和礼品,有许多是老爷的好友故交、门生,也不乏皇亲。按理来说老爷应该开门见客,大夫人派了人来习武场请示。 来人见老爷和大少爷左来右去,时而点评时而斥责,兴致很高,显然正在兴头上,也不敢打扰,只能硬着头皮等。 待姜冲结束早练后,接过下人送上的汗巾擦汗,听着大夫人派来的人用恭敬中带着畏惧的声音禀报,准备顺口应下,姜天装作无意说了一句,让他改了主意。于是姜冲说道:“你去告诉夫人说,这几天不见客,送来的礼什么的也别收,给我退回去。(.无弹窗广告)” 传话的小厮很为难,又不敢对威凛的老爷说“不”,咽了咽干巴巴的嗓子,硬着头皮去给大夫人回话了。 大夫人收到话后面色不愉,但也知道老爷如此做有自己的道理,又迅速恢复过来,好声好气问:“老爷可还说了别的什么?” 小厮视死如归地回答,说老爷还捎了话说这几天都在五姨娘处过。 大夫人韩氏顿时不好了,怒气蹭蹭就上来,对着传话的人冷硬的说了个“滚”,待人家急急忙忙离开,反而又恢复平静。 杏妈妈清楚,夫人这是气过头了,每当暴怒到一定程度,就显得非常冷静。杏妈妈对细柳使了个颜色,细柳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大丫头,深得韩氏重用,她准备了一壶菊花竹叶茶,稍稍晾的不那么烫,这才送上前来。 细柳贴心地道:“夫人,这是用了新采的菊花晒干,用今晨的露水烹煮,还有大小姐特意送来的竹叶,最是清热解毒,您尝尝。” 韩氏得知这里面有女儿的孝心,心情就高兴起来,接过饮了一些,果然舒畅不少。 对于夫人为什么生气,细柳多多少少知道,由于老爷常年在外,聚少离多的关系,回来大多也宿在夫人的院子,除非特殊时段,姨娘通常是摆设。 而府里的姨娘不少,大姨娘是曾经侍候过老爷人事的,年龄还比老爷大上那么几岁,人老珠黄不足为惧,现在也安分守己地在自个的院子里呆着,下人们也没见到她几次。 二姨娘和三姨娘也是丫环出身,只不过成为奴婢之前,也是小家碧玉,略通文墨。二姨娘是长辈送的,三姨娘是前一个夫人的陪嫁丫头,因为带了书卷气,老爷还挺喜欢的,尤其是三姨娘还在前夫人之后诞下了二小姐。 有一句话是红颜薄命,说的就是她们两个,二姨娘和三姨娘都知书达理,解语花一样的人儿,一个身体不好,风一吹就倒似的,一个生二小姐的时候难产,就这么没了。说起来也是她们无福消受。 四姨娘倒不是丫环,而是好人家的女儿,算起来还是老爷母家的亲戚。老夫人去得早,却给老爷定下了娘家的一个亲事,那家人也是个势力的,姜冲名扬楚国后,才拿了一个信物出面。不过那户亲戚却是老夫人家族的旁支,自知女儿身份不够,愿意为妾。母命不可违,姜冲也是个孝顺的,便答应四姨娘严氏进门,给了个贵妾的名分。 说是贵妾,老爷也看清了那些人的本质,对四姨娘素来冷淡,所以老爷不买账,四姨娘就算想折腾也没辙啊。 最后就是生有四小姐姜环的五姨娘了,她本是大夫人身边的人,高门大户大抵如此,新妇进门一段时间后就要将自己的陪嫁丫头送给夫君,做通房丫头,如果有了子嗣则提为姨娘。即使不这么做,新妇有了身孕,还是一样要纳新人的,五姨娘因为生育了一个小姐被提为姨娘。她性子不争,人特别老实,说难听点就是好控制,加上长相只能算过得去,大夫人并没有多加为难。 甚至韩氏有了三个孩子,还大度地让四小姐在五姨娘身边长大,一般情况下,庶出的孩子也要养在嫡母膝下,唤嫡母为母亲。 国公府除了大夫人所出的一子二女,就是大公子、二小姐和四小姐了,韩氏是姜冲的继妻,大公子是前夫人的孩子,二小姐也是被其记在名下,说起来四小姐是府里唯一庶出的孩子。 所以众人都觉得四小姐挺悲催的,要是前夫人在,或许能像二小姐一般弄个嫡女的名号,日后说亲也要好上许多,现在么…… 五姨娘是大夫人身边出来的人,大夫人对她其实不错,虽然放在偏远的院子,但是不用给主母请安,这是极大的恩赐了。 那也要是在不受宠,五姨娘老实本分的前提下!大夫人暗自生气,牙都要碎了,她把五姨娘放那么远,又免了每日请安,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态,没有哪个主母喜欢夫君的小妾在自己眼前凑,即使她老实本分。 这下好了,给她占了便宜! 另一个大丫头香萝步履轻盈地走来,韩氏见了便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心腹在内。 韩氏身边的两个一等丫环都是出类拔萃的,各有各的长处。细柳心思慎密,为人低调内敛,烹茶的手艺也是一流,韩氏更是习惯了她的伺候,细柳有时不在,换别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都会觉得那人笨手笨脚的。细柳最聪明的地方就是摸清了韩氏的性子还有习惯,让她觉得离了自己就浑身不自在,作为一个丫环,她算成功的。 而香萝的用处就不在伺候人这一块了,她善于和他人打交道,总是能从别人口中得到她需要的信息,是大夫人打理内宅、肃清异己的好帮手。 当然这么做也要消耗不少银钱的,好在大夫人也知道有用的消息能巩固她的地位,对银钱这方面从不吝啬。 香萝垂着头,谨慎地回禀大夫人:“主子,奴婢找伺候老爷的小厮问了话,他隐晦地表示老爷从二小姐的院子里出来后,脸色就不怎么好。” 原来是二小姐! 大夫人觉得很委屈,她对二姑娘未曾苛待过,但是那些下人就难说了。 她心烦意乱地想,老爷一定是觉得二姑娘的屋子太简陋了,觉得自己苛待二姑娘,这才去了五姨娘屋里留宿的。说起来老爷有两个美丽聪慧的女儿,偏偏对那个傻姑娘宝贝的很,横竖都是老爷的女儿,她要对二姑娘好一些才是,日后嫁不出去就在府里养着,也没什么损失。 韩氏想通这个道理以后,心情自然而然就顺畅了,又恢复成人前那个慈眉善目的大夫人的模样。 ------题外话------ 今天的还算肥、、、 第十七章 添人 不得不说,韩氏是个执行能力很强的人,想通以后,她立刻使人送了不少好东西去朱玉阁,有名贵首饰,也有补身佳品,更有不少手工精制的衣裳帕子。更告知了管家,精心挑几个下人到朱玉阁,她也意识到二姑娘身边的得用的人太少了,老爷肯定是昨儿去了二姑娘那里,觉得自己怠慢了他的女儿! 杏妈妈亲自带人抬了东西,来见二小姐,好一通嘘寒问暖。 蒋遥对这老婆子可没什么好感,她还记得红妈妈洗衣服累的那几天,她护短。 红妈妈则板着脸,院子里的气氛挺诡异的,小姐的闺房不是谁都能进的,所以一群人干脆就呆在院子里。杏妈妈也知道自己不被待见,她讪讪地笑了一声,语气里有着讨好:“夫人十分关心二小姐,送来一些日常用品,二小姐看看可还缺什么?” 现在才关心,早干嘛去了? 蒋遥觉得好笑,两个丫环也是互相转了转眼珠子,要不是场合不对,估计都要笑出声。红妈妈比较实在,上前对几个箱子的物件大致瞧瞧,首饰、挂件、布匹、燕窝,甚至还有摆设用的青花白底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不紧不慢地说道:“天气热了,小姐沐浴用的香露等一些东西也要开始准备了,还有纱帐、窗,都要换新的,还有……” 杏妈妈赶紧接过话来,保证这两天就差人来弄好,让管家细细记下,大概是大夫人的意思,对朱玉阁提出的简直是有求必应。 待这些琐事交代完后,杏妈妈嬉皮笑脸道:“还有一件事,二小姐屋子里伺候的人太少了,身边的加上粗使丫头婆子们,也不过七八人,按照规定,小姐应该再添四个二等丫头的。”说着,朝身后招招手,几个穿着丫环服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她们的身段差不多,又是一样的衣服和发型,模样端正,动作整齐划一,有条不紊,给人的感觉眼前一亮。 杏妈妈很聪明,知道二小姐身边的小文和绿儿占据了一等大丫头的位分,就说是添上二等的,这些丫头年纪上要比绿儿和小文大上一两岁,看她们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就知道了。 十五岁上下的丫环,大多是被调教好了才送到主子身边,比很多从小在主子身边长大的丫头能当事。 这阵势,人是肯定要添的,蒋遥也不矫情,迅速把站成一排的丫环们扫了一圈,脑子里大概有了人选。 但是,她不能直接表示出来,要是真如此做了,不知道杏妈妈会怎么想。她必须保持在人前装疯卖傻的状态,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当然不能再成为靶子。 于是,二小姐拖了绿儿,走到那列丫环面前,凑近她们,一个一个仔细观察起来。[]那动作和神情,好像在看什么稀罕的玩意儿,还时不时的扯一下她们身上的配饰和衣襟什么的,给人的感觉滑稽极了。 绿儿规规矩矩地站在小姐身旁偏后的位置,一声不吭,任由小姐胡闹。一群人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二小姐是主子,主子怎么做,他们都不能置喙。古代的阶级观念分明,即使有些人从心底觉得二小姐是走了狗屎运,才有如此恩宠,但有一点是改变不了的,二小姐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国公府的众多主子中的一个。二小姐别说要自己挑丫环,就是二话不说让人把他们拖下去打,大家也得受着。 一群人都翘首以待,看二小姐是怎么挑婢女的。 二小姐从第一个走到最后一个,应该说是从第一个又拉又扯到最后一个,后面干脆玩起其中一个丫头的辫子来。 好尴尬的情况,他们是来看二小姐玩儿了吗,两刻钟过去了,这时候是上午最热的时候,太阳高高挂着,发出的热度让人浑身冒汗。二小姐站在树荫下,还有人影给她挡着,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兴致依然高昂。 终于,二小姐看完了,踱回原位,一脸正经的表情,尔后严肃地说道:“既然是选我身边的丫环,那我要考考你们。” 噗! 不是看完了吗,怎么还要“考考”,意思是刚开始吗?! 他们都已经汗流浃背了,快点结束好吗! 蒋遥托着下巴,苦想半天,说出了考试的内容:“要会玩,我才会留下你们,说吧,你们都会些什么玩儿的东西。” 玩?玩什么,小姑娘在院子里还能玩什么! 蒋遥的话音刚落,一个丫头就向前一步:“二小姐,奴婢会踢毽子。” 有人带头,大家纷纷活跃起来。 “小姐,奴婢的绣活好,能做许多小玩意,您一定会喜欢的。” “二小姐,奴婢会翻花绳,毽子也是会踢的。” “小姐,奴婢什么都会!” …… 红妈妈习惯性皱起眉头,当这里是菜市场么,没规没据的,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吵闹,这种丫头能要吗,说不定还会带坏她家小姐! 一顿自荐消停后,蒋遥瞧着还有四个丫头站在那里,都是颔首低眉,十分恭顺的样子。于是她眉开眼笑道:“你们没有出来说自己会什么,一定什么都会!” 话说出口,其他人都很懊恼的表情,谁知道二小姐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看来她们是没有机会了! 然而,四个人中的一个开口道:“回小姐,奴婢什么都不会。”她说话的时候依旧低着头,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楚,不知道怎么形容,可以说是字字坚定。 她的话在蒋遥耳朵里就是不想呆在她身边的意思了,大家也这么认为,但是二小姐的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啊!所以,二小姐自然而然地回道:“那你就留下来吧,我什么都会,可以教你!” 众人晕翻,原来二小姐喜欢有个性的,早知道她们也试试了。 这个人被赐名兰儿,兰儿本人很不愿意,一双大眼睛瞪着主子,嘴巴直抽抽,二小姐竟然一副很高兴的表情,搞不懂! 余下的那三个没说话的,蒋遥没有再选,可以看得出来,那三个的眼神或不愿意、或清高、或疏离中带着厌弃,这种人留在身边是找死么! 她们瞧不上她,她也供不起她们,蒋遥从几个活跃的丫头中又挑上三个。 杏妈妈见任务终于还算圆满地完成了,喜滋滋地说了一堆好话,然后退下给大夫人回复去了。 ------题外话------ 今天发布比较晚,哈哈 第十八章 吃撑了 待大家都离去,只剩浣秋院的人,蒋遥把立规矩一事全权交给红妈妈,说起来红妈妈年纪最大,又是她的奶娘,是院子里最能做主的人,也算得上小总管了。 作为浣秋院的管事,红妈妈自然要行使她的职权,给院子里所有的下人们立规矩。 于是,院子里原有的绿儿和两个粗使丫头小烟、思儿,加上新增的三个,小姐对兰儿比较感兴趣,所以那丫头跟小姐进屋了,估计是想让她在身边伺候。紫儿也没出来,聆听红妈妈教导的,一共六人。 绿儿脸上倒是不见失落,跟在红妈妈身边,她本就聪明,这几天更是学会不少府里的规矩,为人处事也更加沉稳持重,好像变了个人一般。 红妈妈表情严肃、疾言厉色地说道:“既然你们进来了,以后都是要伺候小姐的,都用心一点,谁有丝毫怠慢,我第一个不答应!” 丫环们都深深的垂下脑袋,生怕自己被红妈妈拿来做筏子,有的人心里还奇怪的想,二小姐再不济也是主子,她们哪敢呀。 于是她们心里都留下了一个印象――二小姐院子里的管事妈妈,也就是小姐的奶娘,是个不好相与的,刚见面就来个下马威。 这些小姑娘哪里知道,二小姐过去的日子也不好过,连一个小丫头都敢对她颐指气使。 红妈妈的兴致很高,唾沫横飞,大家的头垂得更低了,都要把脸埋进衣领里去。 ―― 朱玉阁内。 此时外屋被一台台箱子堆满,连蒋遥的寝房都放了不少,大多都较为贵重。挑了几样喜欢的,蒋遥才意识到,这些东西是要放库房的吧,以前她的屋子没多少东西,根本想不到这上面来,现在有这个需要了。 库房离她的主屋不远,因为确实没什么东西需要存的,最多一些小姐不穿的衣物、用不上的东西之类,会被放在这里。 所以蒋遥让小文取了库房的钥匙,当门打开的时候,着实被满满的灰尘给惊到了,随便看一眼,目光所过之处,皆有厚厚的灰尘,估计一遍两遍还擦不干净。 小文见小姐的一张小脸夸张的皱起来,心中有数,善解人意道:“小姐,依奴婢看还是先使人将库房整理一番,再抬东西入库记册为好。” 蒋遥点点头,顺着台阶下了:“赶紧叫几个人来收拾一下,今天能搞定最好。” 搞定?小文疑惑的眨眨眼,她家小姐有时候说话是蛮奇怪的,习惯以后就没什么了。 二小姐拍拍屁股走人,小文则走到还在孜孜不倦的红妈妈身边,对她说了库房的事,于是红妈妈让小烟带新来的两个一起去打扫整理,反正库房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原先的那些让她们看着处理掉就行。 新来的四个人,除了兰儿是小姐赐名的,另外三个由于小姐没有表现对她们太大的兴趣,红妈妈觉得要问过小姐才好,所以起名的事就暂时搁下了。 除去被带去打扫卫生的,其他人也没闲着,都被派了各种差使,还有一个新来新来的让她去给浣秋院附近的桂花树浇水。天知道这片桂花林占地面积有多大,只是院子附近的,也够呛。以前就几个人的时候,大家都是有一次没一次的做,相当懒散,但这片林子里的植被都长得特别茂盛。 绿儿是个细心的,见浇水的妹纸面露苦色,也知道派的任务困难系数高,又叫上思儿,加上她自己三人一道去做了。 临去之前,绿儿还和红妈妈打了个招呼,说她去盯着,省得有人偷懒,小姐午膳时间快到了,需要妈妈贴身料理云云。 红妈妈得知小姐用饭的时间快到了,也不折腾了,扭着微胖的身子往里屋走去,新来的这些小蹄子以后有的是时间去调教,天大的事情都没小姐重要。 果然大夫人示好以后,整个浣秋院的日子都好过起来,这不还没去大厨房领饭,管家已经派个婆子带了几个婢子来送小姐的午膳,连盘子端上桌的事都不用她们动手。 午饭很丰盛,食物相对来说都是清淡类型,有清炖鸭子,清蒸鲫鱼,番茄炒蛋,糖醋藕夹,都是蒋遥爱吃的菜,最让她满意的是还有一小盘红烧肘子。 上次吃饭她虽然吃过,但因为这东东比较油腻,她还在恢复的身子不能多吃,所以那次一点也没过瘾! 这次虽然只有一小碟子,也足以体现大夫人对她的示好了,世界上最不可辜负的就是美食,所以蒋遥迅速抢过筷子,自己狂吃起来。 红妈妈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筷子就没了,她呆怔一会,发现屋里只有自己和小文二人,其他人不是在外面候着就是做事情,这才放下心来。小姐的吃相急冲冲的,这不是个好习惯,但想到老爷对着小姐才会出现的慈爱目光,又释然了,小姐过得开心就很好,其他的小事根本不足为道。 说起来蒋遥来到这个地方以后,不知道让红妈妈和小文改变了多少想法,但是她们的出发点都是为小姐好的,所以她也很愿意善待她们。 连着吃了两碗饭,加一碗鸭汤,吃饱喝足后,外面又送来一蛊冰糖燕窝。 ……这个,她喝不下了啊,但是看见大家关注的眼神,就知道不能不喝,只见二小姐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结果燕窝咕噜咕噜喝完了。 “小姐”红妈妈干巴巴地道,“慢点,别撑着了,不用一下喝这么多。” 蒋遥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直翻白眼,现在说不用全喝下去,早干嘛去了? 撑死她了! 小文见小姐的表情极为痛楚,赶紧去弄了杯山楂茶来。 二小姐喝下后,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要到院子里活动,消化消化。 几个人跟在身后半步不离,一起陪着她散步,蒋遥一边走一边自责,她的身子本来就弱,以后不能再像这次一样,暴饮暴食了,好在没什么大事。 ------题外话------ 又周一了,啦啦啦~ 第十九章 姐妹碰面 之前态度较冷淡的新丫头兰儿也去干活了,她做的事是在院子后边的水井处打水,然后提去给灌溉树木的人用。 早就说过院子附近的树木不少,浇灌所用的水都是用人力从井里提上来的,所以这是不折不扣的体力活。 兰儿一手一个木桶,走起来步步生风,十分轻松。有兰儿在,大家的活儿也事半功倍,很快就做好了。 蒋遥就在院子里散步,顺带看她们干活,把手拍的啪啪响,还出声表扬:“好厉害!以后这活儿就是你们的,每天这个时辰把活儿给做了!” 正挥汗如雨卖力干活的众人的立刻被打击了,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做个一次两次的还好,天天做,下雨天可以偷懒。晴天就得干活,太阳这么晒,天天如此她们可吃不消! 二小姐倒是高高兴兴的,小文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一会,小声地说:“小姐,现在是晌午,这个时候浇水,多来个几次的话,树会死的。” …… 她说呢,原来是这原因,再看兰儿嘴巴直抽抽,就差没翻眼皮子。蒋遥干咳几声,尴尬道:“那就把时间改改,太阳落山的时候浇水。” 说了半天还是要干这活儿。(.) 红妈妈让三人用过饭再来见小姐,待人都散了以后,红妈妈想了想,请示小姐:“新来的三个婢女老奴了解了下,除去兰儿比较陌生,另外二人都是家生子,有一个的老子娘还在夫人身边做事。” 兰儿是个真性情的,身为下人对着主子都能横眉竖眼,低头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个温柔的小姑娘。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从人牙子手中买来没多久,没好好调教就送过来了,不过这丫头的模样是个出挑的。 蒋遥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她最感兴趣的一直是兰儿,不仅因为她的特别,还有个原因,她会武。 最开始杏妈妈把人带来的时候,蒋遥就发现这姑娘的站姿很稳,不是一个丫环能有的,好像受过专门的训练,像现代的士兵一样。后面打水拎木桶走路的动作更是大步流星,十分轻松,两只木桶装满水的重量,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承受的,所以她得出一个结论,这妹纸的底子还不错,年纪小性情真,稍稍培养一下,以后会是个好保镖。 别说她现在是国公府的小姐,就是皇帝的女儿,一国公主也会有各种潜在的未知危险,将军爹爹没有给自己安排个护卫,那她只能自己找个了。 不过人家好像不是很愿意,她这个二小姐也没什么威信可言。 这不,事情这就来了。 其实是二小姐觉得无聊,打算走到院外看风景,此处不仅有桂花林,也有各种植物花卉。比如不远的菊园,确实是园如其名,一路走过来,路边摆了很多盆菊花,品种繁多,有一些露了个头,即将盛放,有一些已经完全舒展开来,菊花的淡雅加上园林的深翠,美不胜收。 走着走着,迎面有一群人影,明显是女眷,带了不少的丫头婆子。走在最前面的是以为少女,她抬着下巴,面上带笑,隔得很远就给人一种张扬的贵族少女的感觉。众人定眼一看,不是三小姐姜珑是谁? 姜珑的速度不见减慢,她身边的一个妈妈带着谄媚的神情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哄得她脸上的笑容深上几分。随后,她们看到了二小姐和朱玉阁的下人。 蒋遥这边早就看到三小姐了,只是不想说话,和这个“妹妹”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她俩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听红妈妈说过了,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万恶的同父异母! 姜珑是嫡女,又是大夫人最小的孩子,就差宠到天上去了,所以在姜珑的眼里,只有她的一对兄姐才是她的亲人,是国公府的小主子,这里迟早会被她的哥哥继承。 她一直很不满被这个二傻子排在前面!偏偏在外人面前,姜瑶是姐姐,她是妹妹,她还得恭敬地唤一声二姐,连父亲都对她那么疼爱,这点让她特别嫉妒! 姜冲很少在家,姜珑出生的时候刚出了王爷叛乱,姜冲忙得焦头烂额,足足到她快五岁了才见过他,从奶娘口里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父亲偏偏还对她态度冷淡,反而很疼二傻子,据说二傻子出生的时候正好叛乱平息,天下自此太平,这被视为祥瑞之兆。 呸,去他的祥瑞之兆! 鬼信呀?要是一个健康的孩子,那才叫祥瑞呢,不就是比她早出生了几天吗,她出生的时候楚国迎来盛世,国家发展,百姓安定,怎么没人觉得她是福星,都是二傻子抢了她的风头! 大姐早就说过,父亲再疼姜瑶,她的婚事还是由大夫人做主的。可惜呀,再得父亲的宠爱也没用,一个傻子注定是没有未来的。又是女子,这婚事啊,最讲究门当户对了,不知道这位二姐,能许个什么好人家呢? 思及此处,姜珑差点笑出声来,堪于场面又忍住了。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她清了清嗓子:“二姐。” 今天太阳从东边落下的?一众人满眼都是足足的惊讶,素来娇生惯养、骄纵跋扈的三小姐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本想与其擦身而过,未想人家先打了招呼,蒋遥只得停下来,对来人点头算作回应。和国公府的人来往,最重要的诀窍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小文、奶娘和绿儿都说小姐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他们也不好意思找小姐麻烦的。 你还真别说这招数挺有用的,姜珑得不到回应,大概是觉得很无趣,撇撇嘴发了个牢骚,就转过身去,带着人众星拱月地走了。 她们现在走的这条过道有三条,两小一大,大的那条通往后花园,也就是三小姐姜珑过来的路,她后来又原路返回,估计是在花园转悠到这里来的。小的一条是通往蒋遥的院子,还有一条就是五姨娘的菊园。 听着身边的人如是说,蒋遥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也走了蛮长时间,决定结束散步。 第二十章 父女的相处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都风平浪静。(.无弹窗广告) 国公府并没有开门待客,也没有下什么帖子请人赴宴,总的来说还挺冷清的,姜冲倒是享受这难得的清净,都和大儿子一起,切磋技艺、考他功课。 至于小儿子,人影都不见一个。 想想就知道姜开是出去玩乐了,整日和那些公子哥儿、狐朋狗友吃喝玩乐,眠花宿柳,互相攀比,为个戏子一掷千金。两个儿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姜冲心里对大夫人愈加不满,他好好的儿子被他母亲宝贝成什么样子了,分明是养了一个纨绔! 所以国公爷这几日对大夫人都没什么好脸色,连饭都是在儿子那里用,也去过两次朱玉阁。 朱玉阁的变化挺大的,其实是连带着院子内外都焕然一新了。 刚到大门口,远远的就见到红艳艳的,是姹紫嫣红的月季,为这处绿荫添了一抹亮色。 院中人声不断,还挺热闹的,院子里面也摆了芍药,枝叶繁茂,娇滴滴的花瓣一看就知道是新送来没多久。 这个院子和从前不一样了,有人气了。 姜冲正感慨,便看见蒋遥出现在门口,手中还有一盆花儿,她冲着一个位置伸手,让搬花的人按照她的意思摆放。 开始觉得只觉得风景好了,再细细留意就会发现,花盆的位置都经过精心排列,整体说不出是什么风格,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大气,有名家手笔。 瑶儿不管做什么,只要认真去做,都可以完成得很好,姜冲愉快地想,他从来就没有把这个女儿当成是病人,在他眼里瑶儿和所有的女儿一样,爱玩爱哭也爱笑,还会对他撒娇。 可是他回来那个晚上,女儿看他的眼神有惊慌,有戒备,有抗拒,后面虽然有笑容,但也看得出来不是发自内心的。 人都会成长,何况在这后宅,他的瑶儿终究还是不复过去的天真无知,她也必须要成长的。姜冲心里深深叹口气,面上还是一脸慈爱的神情。 经过这几天,蒋遥看得出来,将军爹爹对她的疼爱都是真的,他有着剑锋一样的浓密眉毛,一双眸子和姜天很像,只不过历练不同,姜冲的眼神带着凌厉,不怒而威。 红妈妈和小文把老爷迎进了屋子,殷勤地端茶倒水。 姜冲想了想,柔声对二女儿道:“不要怪你母亲,她对你不坏。” 蒋遥眨巴着眼睛,表示同意他的话,大夫人对自己确实不坏,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只不过是时有克扣罢了。说的难听点,想指望继母有多好?不对继子女加以虐待,大夫人做的算不错了。 据说,只是据说——姜冲很爱他的第一任妻子。因为红妈妈说她的亲娘是母亲身边的婢女,他的原配算起来蒋遥要叫母亲的,可惜红颜薄命,国公府需要主母,姜冲在一年内又迎了大夫人韩氏进门。 韩氏出身大族,书香世家,伯父是太子太师,也就是当今太子的老师,很受敬重。韩氏也是有硬伤的,就是她的出生。她是韩氏的旁支,生母身份卑贱,但是很招嫡母喜欢,在家中颇有地位。 所以姜冲妻子没了以后,韩氏立刻以继妻的身份成了国公府夫人,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她嫁的是无数女子倾慕的平西将军,又是一品诰命,哪个庶女有她如今的尊贵? 就算是身为后妃,那也是妾,还要对太后和皇后小心讨好,哪有韩氏自在,姜冲的母亲早早离世,一进门就没婆婆,只是多了个继子,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不知道多少女子面上装作瞧不上韩氏,心里羡慕嫉妒的要死,这是什么运气呀! 尤其是韩氏过门以后,第二年就生下一对子女,姜玪和姜开,龙凤胎,当时在京城沦为美谈,甚至不少人厚着脸皮来讨教生龙凤胎的秘方。 说起来韩氏还蛮大度的,因为她进门以后,就主动说要把身边的丫环送给老爷做通房。当时姜冲还沉浸在失去心爱之人的伤痛中,没有多加理会,但还是收用了前夫人身边的婢女,也就是二小姐的母亲——红线。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红线在前夫人身边多年,也养成了一个好性子,很得姜冲喜欢。在主母有了身孕以后也相继怀上了,韩氏也没有用什么手段使红线流产,没有动手也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已有一双儿女,都是嫡出,犯不着这时候触老爷眉头。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丫环在她之前生下了女儿。 不管红线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庶出,身份上就低了她的孩子一等,生出来能不能养大,还得另说。 不知道是前夫人兰氏的原因还是其他的,姜冲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甚至主动把她记在了兰夫人的名下,说兰儿一直想要个女儿,这回终于如愿了。 不过小姐生来就要比别的孩子迟钝一些,两岁了还不会叫人,老爷急了请太医来看,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问题,发现的还晚,怕是治不好了。 当然这些信息是红妈妈告诉蒋遥的,红妈妈是她的奶娘,估计和她亲娘红线有点什么亲戚关系,都一个姓。 蒋遥心中冷笑,有脑子的都知道是大夫人做了手脚好吗!不然红线哪里会生下孩子就没了。说来说去大夫人还是很爱惜羽毛的,怕弄的通房流产让老爷不高兴,就暗地里下了什么药,让红线难产而亡,她的女儿则在娘胎憋得太久,果断不正常了。 完了这个女孩儿长到十二岁的时候,不知道做了什么,死在后花园了,醒来的早就不是原来的她。 蒋遥想了想,笑嘻嘻地对姜冲说:“母亲对我很好,看,给我送了好多东西那,被子都是新的,好香香。” 话毕,她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继续梳理信息,顺带感慨下大夫人真不愧是宅斗高手。蒋遥文静乖巧的模样在姜冲看来很是懂事,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大抵是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地咳道:“前几天爹爹送来的东西,瑶儿喜欢吗?” 要是姜家其他的公子小姐在,见到这一幕一定会瞠目结舌。在他们眼里,父亲一直很严厉,就连最具盛名、美丽端庄的姜玪所了解的父亲,也是冷淡古板的。 而此时,他们的严父神色轻快,用平缓温柔的声音对他最疼爱的二女儿说话,即使对方没有多少回应,也不生气,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蒋遥是真的有惊到,她发现,将军爹爹对自己的重视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这种好应该说是宽待,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儿也就这样了,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成就。她从小在国公府长大,都没有出过府,连离开这个院子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姜冲每次想到这点,就十分心疼,除去贴身照顾的,瑶儿的世界里最亲近的人就是自己。 没错,瑶儿自幼丧母,神智有如稚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以后,自己这个父亲都是她最大的依靠。 从小到大,瑶儿只有对着他才会伸手要抱抱,只会对他笑,和他作简单的交流,现在还会叫爹爹了呢。 姜冲心里的自豪感膨胀,那种感觉是两个儿子都没有给过的。 他也不想想,从小时候开始,他是第一个对姜瑶表现出善意的人,人家当然只愿意让他抱,和他亲近了。顾名思义,这是孩童的本能。 ------题外话------ 最近很卡,文文纠结中,会努力写完,哈哈,今儿是个好日子,521! 第二十一章 亲昵 “瑶儿喜欢爹爹的礼物吗?”姜冲见女儿许久没有回应,又问了一遍。 诶,上次回来时送到她屋子里的礼物啊? 都是些拨浪鼓、铃铛、布制手工玩偶类的小玩具,如果是以前的姜瑶可能会爱不释手,现在么…… 你说一个现代人的智商,穿来之前就已经快三十岁的人,可能会喜欢吗! 姜冲发现女儿脸上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神情,不免有小小的失望,红妈妈及时补充道:“小姐是长大了!对,长大了,不爱玩小孩子才玩的东西了。” 姜冲想起大儿子和他说过,他回府之前,瑶儿遭遇了一些常人都无法承受的事,差点就香消玉殒了,经历过生死,心智自然也较过去成熟了不少。 他回过味来,是应该找个好大夫给瑶儿看看,开些温补的药好好养着,说不准病情能好转起来。 在这个父亲眼里,他的女儿只是生了病,而且很难治好,对着生来弱势的孩子,很多大人都是千疼万疼的,用感情上的慈爱来弥补他们身体上的不足。 “原来瑶儿不喜欢小孩子的玩意,想要什么,爹爹重新送你。”姜冲父爱泛滥中。 我想回到现代,你给么? 我不想一天到晚窝在这个院子,你给么? 我想拔你刚毅下巴上肆虐的胡渣渣,你给么? 蒋遥思考了很久,觉得后面两个都可以试试,所以她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姜冲。 后者被她瞅的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唤道:“瑶儿?” 蒋遥尽量露出渴望的神情,一双眼珠子湿漉漉的:“我想出去玩儿。” “这个,暂时不行。”姜冲还准备说什么,蒋遥的一只手已经朝着他的下巴抓了上去。 “哎哟!疼死老子了!” 姜冲被揪的嗷嗷直叫,红妈妈和绿儿硬着头皮制止小姐,这才解救了老爷,不过小姐的手中赫然有着几根战利品。 …… 室内有一刹那时间沉寂,一点也声音也没用,两个下人气都不敢喘太大,就怕老爷发怒。别看老爷平时挺随和的一个人,发起火来也是很可怕的! 姜冲确实很想发脾气,但是对着女儿又生生忍下了,和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瑶儿也不是故意的,于是他笑了两声:“你啊,老子的胡子都敢拔,胆子真是大,这点最像我,哈哈!” 噗―― 像他一样冲动莽撞吗,她就是故意的! 不过她还是装模作样地傻笑:“好玩!”屋子里的人无语又无奈。 只有绿儿知道,小姐是故意的,但是她也不动声色。 姜冲叹了一口气,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他摸摸蒋遥的头,无奈道:“瑶儿乖,不使小性子,爹爹答应你,一定带你出去玩。” 尼玛,说一定会带她出去,也没说什么时候,她也太好哄了,真当她傻啊? 咳咳,貌似这个身子的原主确实傻,但是她很正常好不好!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她现在十二岁,古代的女子不是都嫁的早吗,说不准她要在这个小院子里呆到15岁,然后被胡乱指个人嫁掉! 她是国公的女儿,也算上流人士,别说是个傻子,就是奇丑无比,有这么个出身在,上门提亲的肯定有,不是勉强称得上大户人家的庶子,就是寒门人士。 好像最好的结局就是被许给一个寒门书生,书生没有背景,也不敢欺负她,有国公府在,她的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那还不如在这里终老算了! 蒋遥把这个意愿透露给小文和绿儿的时候,两人都是满脸的不赞同。毕竟在楚国,女子年纪大了嫁不出去,是很丢脸的事。 以前小姐的情况严重,生活都不能自理,在府里终老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好转了很多,自然是要找个好归宿的。 人就是这样,以前非常糟糕的时候,对很多事情就无所谓了,稍微好一点后,就开始在意起世俗的眼光。 姜冲也是因为这个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使在女儿最差劲的时候,他也没有嫌弃,严格说起来他是一个不错的父亲了。 现在,他有时间就会来桂花林呆上许久,顺带看看女儿。 因为长期离家,他和妻子妾室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子息方面自然而然就少,好在也有两个儿子,不像陵王爷家,就一个病恹恹的世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直靠药物维持。 好在韩氏的肚子争气,人也挺能干的,把国公府打理的很好。 五姨娘是他从边关带回来的,他还是和其他的同僚一样,镇守边关的时候纳了一个女子为妾室。后来有了身孕,就被他带回了国公府养胎,韩氏一如既往的大度。 姜冲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其他的孩子都没有对瑶儿的这种亲近感,可能是他从心底觉得,瑶儿有一颗简单纯粹的心,她是真真正正需要他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讨厌勾心斗角的生活,就连嫁给自己十几年的妻子,对一些事情也会有所保留。好像只有在瑶儿这里,他可以真正的放松,这也是他疼爱她的原因之一。 蒋遥的神情忽然认真起来:“爹爹,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会带我出去玩儿,不能骗人!” “好。” 姜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十分爽快,可是有没有兑现,又是另一回事了。 朱玉阁的气氛瞬时就融洽起来。 大夫人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老爷不仅好几天没去她屋里,而且连话都懒得和她多说,这情况很少有过,说明老爷是真的生气了。 她决定找老爷好好谈谈。 ------题外话------ 这是种田文,觉得可以就收藏个吧,觉得不好也可以留言建议,接受大家的批评! 第二十二章 武术课 下午,习武场,马术课。(.) 府里的先生是请来单独为两位公子授课的,只是二公子姜开不见人影,频繁逃课,大夫人也纵着他,时间长了,大家都渐渐忘记,先生其实是来教导两位公子的。 几个下人摆好上课要用的物品,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福安抱着箭筒,递上一支。 大少爷姜天正手持弓箭,对准靶子,良久才射出,他手中的箭,飞一般地冲了出去。那支箭的速度很快,离得甚远的人都能听到箭矢在风中冲刺发出的嗖嗖声。 大少爷的姿势很标准,拉弓的力度也稳健有力,不出意料的话,即使没中靶心,射程范围也在八、九环之间。 大家都如是想,结果呢,他们不可置信地看到,靶心的位置是空的,靶子上更是空无一物。 众人都感觉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 再看大少爷,依旧是平时的招牌表情,嘴角微微勾起,他不笑的时候,别人也觉得他是笑着的。只是此时,他的面上露出一丝失望,恰到好处。(.好看的小说) 教骑射的曾大勇不是什么有名的习武先生,他性子耿直,上过战场,平生最畅快的事就是扛着大刀砍敌人。战场从来不是什么安逸之地,他在一次战役中受伤,事后没有得到好的救治,以至于留下了病根,脊椎和腿脚时常疼痛难忍,只得早早结束他的战场生涯。 退役后,曾大勇成为一个教头,官衔很低,他一直喜欢舞枪弄剑,可以说是精通武艺,马上功夫也不错,在几位军官的推荐下,他做了京中不少权贵公子的老师,教习骑射,赚点束脩补贴生活,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原本有人愿意推荐他上朝堂,许以高官厚禄,他拒绝了。 姜冲很欣赏这个汉子,也请他来做两个儿子的老师。 曾大勇让人去捡箭支,听去的人说是在离靶子五十米之外的草地捡到的,他不相信,但是去的两个人都这么说,曾大勇看向姜天的目光就带了怀疑。 别说大少爷是初学,之前两个月都在学习理论,没有实际操作过什么,即使有一两年的基础的人,也未必能射这么远。(.好看的小说)而且姜天取箭、弯弓、拉弓、射击的动作十分标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个有多年经验的射手。 大少爷自第一箭发完,后面再发就越来越没准头,他还在锲而不舍地练习着。 曾大勇感觉,大少爷是故意的。但是他已经不是战场上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人家隐藏实力,自然是有他的原因,所以,他平静无波地道:“第一次练习,能把弓拉满就已经很不错了,想我当年,直接射地上了!现在看来还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啊。” 射到地上,谁信啊,大家都不以为然,曾夫子这是在安慰大少爷呢,他们都见到了,大少爷的箭发的太没准头了,都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想是这么想,众人面上还是一派恭敬的神情。 最后,曾夫子看不下去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少爷,你可能不喜欢射箭,也许是不适合,但是基本功还是要学会的,不用炉火纯青,但也不能一窍不通。” 夫子的话音刚出,姜天立刻扔了手中的弓箭,取过福安递上的白色帕子擦脸。虽然在装模作样,但他们练习的地方在阳光底下,没有遮挡,加上天气有闷热,他全身出了一层薄汗。 姜天擦完汗,有礼貌地和曾大勇告别:“先生,我生性愚钝,还望先生不吝教我。”他的一声“先生”叫的很真诚,一听就给人很明显的尊重感。 曾大勇也客气回话,他知道哪些事能不说,哪些事不能说,大公子对他还算礼遇,没有看轻的意思,不像一些公子十分傲慢,连个称呼都不喊。 每次上完课曾大勇就会离开,他要赶的场次还是挺多的。虽然说可以开一个类似学堂的武馆,很多人一起学习,但是很多请他的都是高官子弟,门第较高,当然太高的也瞧不上他。 是以他每天都要赶三四场,进行一对一的教学,这种学习效率不错,很多学生的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进步快,对曾大勇很满意,他的名声就慢慢传开了,生意也更加好了。也不是谁都能请到他的,那家的孩子不能太顽劣,一定要听从他的教导,如果是吃一点苦受一点痛都吃不消,他也教不起。 之前曾大勇就打听过消息,说应国公府的二位公子,一位纨绔不桀,难以管教;一位性子敦厚,稍显愚笨。 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的! 在他看来,姜家大公子是个很聪明的人,懂得在人前掩盖自己的光芒,只有这样的人以后的路才会走得更远、更稳。 高门大户的水就是深,尤其在朝堂之上,哪有他如今的自在? 曾大勇也不是个笨人。 姜天知道自己的表现逃不过夫子的眼睛,曾大勇能从一介乡野汉子做到现在的众多官家权贵公子的座上之宾,也是有一些本事的。 他经历过很多事,所以他知道,二十年后,曾大勇会站在什么样的高度。 今天的事也深深提醒了姜天,他的伪装还不够,很多见过大世面的人,眼光毒辣一点,他就会被看穿了。 这辈子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习武方面有很高的天赋,这一世他要扮演的,只是姜家一个庸碌平庸的儿子。 以前他没有把握住的,这一世定要牢牢抓住! ------题外话------ 这几天的字都不肥,米办法,卡文啊,亲们别嫌弃,么么哒 第二十三章 回忆 百无聊赖的生活中,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立夏。(.好看的小说) 楚国的习俗,这类节气来临的那一天,全家人要聚在一起用饭,也有增进感情的意思。 大夫人对这个难得能让全家人聚在一起的节日十分重视,早早让管家采购好需要的食材和一切物件,甚至亲自过问把关。 姜冲因为之前在外舟车劳顿太久,事情办得也不错,皇帝慷慨地给了假期,让他在家多休息几天,自回府后,他不忙也不闲,乐得轻松。 谁知道这惬意的生活能持续多久呢。 ―― 姜天还真知道,这也是他印象最深的几件事之一,其中一个就是二妹妹的死,给父亲的打击极大,二妹妹出事以后,父亲得知后立刻快马加鞭往家里赶,不眠不休。―由于急着赶路没有好好休息吃饭,还有丧女的悲痛,父亲发起了低烧。 起初,所有的人都没有在意,战场上的情况哪一次不比现在恶劣,大大小小的伤数不胜数,每次不还都过来了?这点小病小痛的请大夫,有点小题大做了,喝点热汤,晚上捂着睡个觉就会好。 姜冲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小病而已,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还带病忙碌。 没多久他就病倒了,请了太医来,诊断后说是悲伤过度,之前受凉没有喝姜汤什么的,加上连日劳累,休息不够,本是小病,由于没有好好调养,导致旧疾复发,病情严重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父亲受过那么多伤,大小病痛无数,年轻的时候还好,现在年纪逐渐大了,那些旧伤无一不在折磨他的身体。 他怎么能忘了,他不是个好儿子! 太医话说的比较委婉,但是大家都听明白了,明着说就是父亲的病是自己休养不当,还有陈年旧疾一起汹涌而来,是治不好了。精心调养一番,不让他劳心费神或许还能多活个两年。 精心调养可以,国公府不缺上好补品,也不缺钱。可是不劳心费神就不太可能了,父亲现在即使不做武官了,也还是吃朝廷俸禄,要忠君之事。就是要为当今圣上做事,父亲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 那个太医被父亲直接赶出去了,父亲还说他身体好得很,活到七老八十也没什么大问题。 话虽如此,他心系边疆,思虑甚多,还暗地里让大夫人为几个孩子早早定下亲事,若是他忽然去了,也不至于给孩子造成太大影响。 父亲对他的每一个孩子都是疼爱的,就连不争气的绔少姜开和最没有存在感的庶女姜环,都为他们做了最好的安排。 可是姜天不愿意,那时候他年轻气盛,是最意气风发和叛逆的时候,如果说姜开是京城闻名遐迩的风流公子,招蜂引蝶;那么姜天就是文武双全、气度不凡,性子矜傲,自视甚高。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大夫人替他相中了沁阳公主,父亲竟然也赞同,要大夫人赶紧定下,去求皇后赐婚。 所有人都说这是一桩好姻缘,天作之合。姜天只觉羞愤难忍,沁阳公主是陛下和皇后的女儿,出身尊贵,备受宠爱。如此天之骄女,多少有着骄横跋扈的性子,贵女圈人人皆知。 娶妻娶贤,大夫人这是不想让他好过! 是的,当初的姜冲真真是恨极了大夫人,他是父亲原配的孩子,对占据自己母亲位置的女人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继子对父亲继娶的妻子,大抵都是有敌意的,何况大夫人想让他尚公主。驸马之名虽然好听,但是仕途什么是不用想了,不能和别人一般参加科举,即使入朝为官,也是挂个虚职。 他是国公府的大公子,更是姜家长子,世子之位理所当然是他的。父亲曾找过自己,说他是人中龙凤,日后必能光耀门楣,使姜家长久不衰。是啊,就因为他足够优秀,所以世子这个没什么实权的悠闲名号,应该让给他的弟弟,那个不学无术的姜开! 不过他还是接受了父亲的建议,放弃了世子的位置。 不得不说,那时候的姜天,真的是太偏执,太清高了。 后来,他就离开姜家,走父亲曾经的路。他用了四年,从一个无名小卒做到了威勇将军,乱世出英雄,他的官位,真真是实打实的军功,是在多次战役中累积的。 四年里,他没有和家里联系过,但是会从别人口中得知一些楚国的消息,其中就有姜家。据说,应国公府的二公子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气,入了公主的眼,总之,姜家的二公子尚了楚国最尊贵的公主。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但她是姜家的迎进来的第一个儿媳,需要在公婆前尽孝。 他很诧异,唯一的儿子要娶高贵的公主,不能纳妾,大夫人居然也舍得。 说是要伺候公婆,谁真的敢让一个公主做什么呢,贤帝竟然批了姜冲的请求,同意身为驸马的姜开为国公世子,世代传承,可见对沁阳公主的宠爱。 公主也是皇族,公主的孩子也是皇帝的外孙,姜家子孙有皇家血统,换句话说这也是一种保障。 后来他才明白,姜家终究是要牺牲一个儿子的。 ------题外话------ 最近各种卡,文文字数都比较少,勿拍。 第二十四章 出来活动 姜冲闲置在家满一周,立夏如期而至。 因为这一天姜冲要去宫里,然后由皇帝带领去京城郊外举行迎夏仪式,所以用餐时间是放在中午,开席之前,大夫人严厉警告了她的三个儿女,尤其是姜开和小女儿姜珑,不要惹父亲生气,不要找二姑娘的晦气。 有大夫人的精心打理在前,连几个姨娘都被请出来一起用饭,姜冲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如雨过天晴,连带着对大夫人和孩子们说话都和气不少。 姜冲的心情确实舒畅,一个原因是二女儿情况比过去好了太多,还有一个就是家庭和睦,妻子儿女都相处的很好。 老爷这么想不奇怪,可是大夫人面上的神情就比较僵硬怪异,因为大公子对她十分和气,府里的下人们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要知道,大公子对夫人可是一直没好脸色的,从来不去请安,没叫过一声母亲,甚至在府里偶然碰到,也是目不斜视擦身而过,当她不存在。 大夫人心里固然不满,也只能受着。 对嫡母视而不见,这在楚国是极为不孝的事,但姜冲有底气,除了自己的长子身份和在京都的盛名,还有他的生母出于兰氏。 兰氏是离国的大族,没有之一,甚至离国皇室都有兰氏的血脉。 这里要追溯到二十年前,东楚平定西齐的时候。齐国位于西边,左边隔了北牧,右边隔个离国,北牧多风沙,气候条件差,当时的楚昭帝决定从离国方面下手。 兰氏有当代大儒,也有皇商,但是朝堂上就是没有他们的身影。兰氏一族从各行各业掌握了离国的经济命脉,最重要的是,兰氏对子孙的培养和一般的世家大族截然不同,兰氏的历任家主头脑都十分灵活,当年楚国吞并齐国,兰氏出了很大的力,加快了战争的进程。 楚昭帝其实并不清楚兰氏最真实的情况,他从情报网得到的信息是,兰氏在离国的地位超然,是由于兰氏的第一任家主和离国始皇帝一起打下江山,功劳最大,却没有接受共治天下的建议,甚至封官进爵、位极人臣的机会也不要,连一个虚名的王侯之位都拒绝了。 此后离国皇帝十分宠信兰氏一族,觉得亏待了他们,于是迎了第一任家主的妹妹入宫,尊为皇后,母仪天下,并许诺立皇后的孩子为太子,日后继承大统。 这是皇帝心里对自己的安慰,也是他对老友的补偿,也算共享江山,千秋万代。 如今几个开国老臣的世家大族,都渐渐没落了,兰氏的低调让他们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他们默无声息地蛰伏,不知不觉中增加自己的实力。(.好看的小说) 兰氏百年来,出了不少皇后贵妃,家主却无一不低调非常,兰氏的女儿向来都好好教养,比皇家的公主还要拿得出手,嫁的都十分显赫。儿子则选择放养政策,随他自由发展,不管不顾。他们觉得只有这样,自己爬滚打拼出来的男子才能顶事,这也是兰氏持续鼎盛的原因之一。 楚国吞并齐国一役,兰氏甚至离国都没有打算帮忙,毕竟四国占据一方的局面更利于和平,一国独大对任何一方都是不利的。 可是姜冲是谁,百年难遇的创世奇才,这么说是夸张了点,但是他对少女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当时身为兰氏嫡女的兰玉微就没有逃过此劫。 在她的牵线搭桥下,楚国成功借道,以极小的损失拿下了齐国,也给了离国一些好处。一段时间的相处下,姜冲和兰玉微对彼此产生感情,在楚国皇帝的默许下,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在两国是一美谈,同时也让北牧愈加消停起来。 虽然姜家和兰家的联姻在兰玉微死后就终止了,也不能改变姜天是兰家表公子的事实,往小了说是两家的利益关系,往大了就是两国的安定,所以大夫人也不敢下黑手。 姜天一改过去的冷淡,还客套地回了大夫人两句话,他这个举动不仅让大夫人喜上眉梢,姜冲的脸上也满是赞许,天儿长大了,懂事多了。 四姨娘和五姨娘也在,大姨娘和二姨娘没有来,大夫人倒是想让她们来,大姨娘常年茹素,安分守己,二姨娘是身子不好,要么不愿来,要么没法来。 午膳后大家都散了,姜冲今天是真真舒畅,他遂留在大夫人处午休,一个时辰后去宫里集合。 立夏也有告别春天,夏日天的开始,气温也高了起来,天气变化较大,中午还是雷雨阵阵,半个时辰过后就艳阳高照,明媚非常。 蒋遥早已经习惯府里的生活作息,她午睡起来后,喝了碗银耳莲子羹,她都感觉自己胖了,脸上鼓鼓的都是肉。 今天将军爹爹去参加迎夏仪式,晚上肯定不回来用饭,她又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屋子里吃!别说有红妈妈和两个丫头,她们都是站在那里看她吃,实际上她还是一个人吃! 绿儿说大夫人今天也有活动,携了大小姐和三小姐串门去了,要用过饭才回来,她是不是也出去活动一下? 蒋遥对小文勾勾手指:“去把我哥叫来。” 二小姐口中的哥哥,自然是大少爷。 小文听后就笑着跑出去了,边跑边喊:“小姐,奴婢这就去请大少爷!” 红妈妈本想训斥,小文跑的急,只见了个后脑勺,红妈妈禁不住地说:“这小文平时还算靠谱,碰上大少爷的事,就没边了,我得好好说她!” 蒋遥觉得没什么,大哥长得好看,对人又温和,十多岁的少女哪个不怀春,不喜欢才叫不正常呢。不过……小文对大哥太热衷,自己不稍加阻止,怕她长了不好的心思,想做通房、姨娘什么的。 古代男女之间的联姻,门当户对是十分重要的,虽然有低门娶妇、高门嫁女的说法,但门第也不会差太多。 以后她要注意点,及早息了那丫头的心思。 姜天很快就过来了,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就知道妹妹想做什么。 他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索性今儿大家都不在,我带你出去逛逛。” 蒋遥高兴得跳了起来,准备好东西,临出门嘴角还是扬得高高,露出白白的牙齿。 ------题外话------ 啥都不说了…清水,慢热 第二十五章 夜市风波 人在外面,心情都飞扬起来,蒋遥乖乖地坐在马车里,姜天准备骑马的,想了想也进了马车。[] 他们是从正门出去的,马车也是管家命人准备的,简洁大方。两边都有位置,还有一个小几摆了些瓜子点心之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来是大哥的“御用”马车了。 车里坐了蒋遥和她的丫环绿儿,还有个颇为硕长的姜天,马车瞬间拥挤起来。她们坐在一边,大哥则与她面对面,两人中间隔了个小桌子,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姜天从座位下面取出一个小炉子、茶具。他的动作很慢,也很细致,一双纤长的手有条不絮地做着添水、烹茶的程序,优雅之极。 蒋遥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因为一些原因,她没有带小文一起出来,而是换了近期愈发沉稳的绿儿,还有新来的兰儿,这丫头不喜欢呆在里面,觉得挤还闷得慌,坐在外面和福生一起赶车了。 今天要出来玩,大家都穿的简单利索,蒋遥更是心血来潮地让人给她弄来一身男孩子的衣裳,发型也像少年一般束起,什么装饰的东西都没有,感觉清爽极了,她可不喜欢脑袋上好多东西的感觉。(.无弹窗广告) 两个丫环也是仆随主便,换了小厮的衣服,也是清清秀秀的样子。 马车一直走啊走,过了很久,本以为大哥会带她看风景,逛小铺子,吃路边的小吃之类,结果兰儿揭开帘子,他们在一家酒楼门口下车了。 这和她脑补的也差太多了!也对,他们是官家的小姐少爷,稍微有钱一点的商户人家的女孩子,都不会出来抛头露面,可是她打扮成男孩子的样子,没有人会看出来的!蒋遥双手抓住大哥的一只手臂,撒娇般地摇,结果一群人还是进了酒楼的雅间。 酒楼风格一看就知道很高档,小二都穿着一样的工作服殷勤地做事。大堂里人不少但不显杂乱,大家都在自己的桌子上吃酒用饭,说话的声音也不会影响到别人,一派和谐景象。 他们上了三楼,因为四楼有人订了。[]据说四楼不是一般人可以进的,一定要提前预约,本来大哥说要四楼的包间,小二那为难的表情就看得出来,是什么大人物,得罪不得。 醉香楼是京城的酒楼中算拔尖的,除去环境清雅和饭菜可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位于繁华的中心,占据了先天优势,每天客似云来。 去不了顶楼,退而求其次,也要挑最好的,他们选了个在靠窗的位置,坐在那里就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酒楼外面人来人往,也有马车悠悠而过,路边有茶摊,却没有她想象中的各种小贩们,路边不是应该有很多卖胭脂饰品或者吃的东西的摊位吗? 蒋遥很起劲地看了半天,没有见到想见的东西,面上神情不由沮丧起来。慢慢的就没有原先的活跃了,文静地坐着,其实她瞎扑腾半天也有点累了。 姜天发现了妹妹前后的落差,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轻笑一声,给她解惑:“这里是东市,刚来我们一路过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这边商铺林立,装修奢华,是上流人士聚集之地。你要是喜欢热闹,用过饭后,我再带你去西市逛逛。” 原来是这样,那西市岂不是很好玩? 小二很快就把菜上齐了,于是他们大块朵硕起来,绿儿和福生三人碰了个晚去一边的小桌子吃不提。 吃完后,在蒋遥的积极催促下,他们上了马车,往西边赶去。西市果然要热闹很多,熙熙攘攘,人声沸腾。 路边随处可见一排一排的小吃摊位,还有手工艺品,小贩都在热情地吆喝着,时不时有人在摊位前停留,食物的香气飘出很远,让人垂诞不已。 可惜她前面在酒楼里吃的很饱!蒋遥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她的大哥,后者当作没看到,还是有一些东西可以买的,糕点果脯之类,她没有客气,要了很多,让绿儿拿上就走,福生在后面付钱。 姜天紧紧跟在她身边,其他人在后面跟着,用得着看得这么紧吗,她又不是小孩子,丢不了。蒋遥不以为然,继续看她的东西。 不得不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出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挤来挤去,加上某人看的太兴奋,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落单了。 一个认识的人都没见到,好嘛,她坐马车出来的,不认识回去的路!要是来的时候掀开窗帘看看,她大致能记得回去的路,可大哥说,那不是大家闺秀会做的事! 要知道会和人走丢,她真应该老老实实的,世上没有后悔药,蒋遥想了想,决定往来的那个方向走,在那里等他们,他们一定会来找她的。 蒋遥一身男装,她最近营养充足,个子拔高的长,俨然一十五岁的小公子,眉眼清秀,不少芳龄少女都频频朝她看,就连一些中年妇人都窃窃私语说这孩子真白净俊俏,一定是哪个有钱人家商户的公子。 西市人多物杂,平民百姓居多,贵人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是以大家都这么觉得。即使是商户人家的公子,也是有钱人,不是他们能比的,这样的小孩子出来身边一定很多随从,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感叹了一番便做自己的事去了。 蒋遥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大家品头论足而不高兴,而是慢慢的往前走,时而看看摊上的东西,眼中带着新奇的神情。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被人盯上了。 第二十六章 被拐 一般来说像这样打扮富贵的小公子,很少人会去招惹,但是每个地方都有一个被称为地头蛇的东西,而李六就是这样的人。 他早早盯上了蒋遥,发现她并没有带很多随从,心里就下意识觉得只是个家里有点钱的小男孩罢了,正好最近手头紧,用他换点钱花花。 李六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就是个流氓,坏事没少做,因此轻车熟路。 天黑的挺快,夜市上的人知道李六的不少,也不敢招惹他,都远着走。抽个空闲,李六轻轻拍了一下蒋遥的肩膀,待她回过头来,就华丽丽的晕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一间不算简陋的房间里。为什么说不算简陋,房间就一张床,空间很小,一看就是临时启用的,收拾的还算干净,但是布置和摆设就很平常。 就她一个人半躺在床上,门并没有完全合上,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看来有人在外间守着。 蒋遥醒来以后先冷静了一下,在夜市上她一直保持较高的警戒,被拍肩膀转过身后发现不对,就马上憋住了呼吸,结果还是中招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的安全。说她是国公府的小姐?就算她说别人也不信的,还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不是知晓国公府有个二小姐。[.超多好看小说]这条果断pass。 屋子前后左右没有窗,屋顶上倒是有一个,可是她上的去吗?第二条也pass。 她上下检查了全身,还好,因为今天出来图个省事,没带什么值钱的东东,估计人家随便搜搜没见好东西,就没动了。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了,嘴巴却没堵上,说明这个地方很安全,不用费力气喊救命,没人会听到。 外面的声音时不时的来一些,断断续续的,蒋遥就轻轻地扭动身体,下地。好在她的身体还算柔软,过程中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然后慢慢地挪到接近门口的位置,仔细听门外的声音。 “大哥,这个时辰了,那小子也该醒了吧,我去看看?” 啪! 说话的人被扇了头,另一个貌似大哥的声音说道:“我下的药量,起码还有小半个时辰,还有什么小子,那明明是个丫头!” “什么!我都没看出来,还是大哥有眼力劲儿,这么细皮嫩肉的,年纪又小,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你知道什么,本以为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未曾想是个女娃儿,那样貌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贪玩跑出来,被我们顺来了。” 原来真的是人贩子啊! 小弟的声音很不以为然:“当时人那么多,谁留意得到?把她卖的远远的就行了,到手的鸭子还能让他飞了不成?再说了,也许那小妞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是长得好,那叫什么来着,天生丽质。”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人贩子头头想来是觉得这人太笨了,但他不得不用低沉无奈的语气回答:“之前我搜那丫的身,发现她里衣是丝绸。” 楚国的阶级制度分明,商户再富有,在穿衣上也有限制的,不能穿丝绸之类的贵重服饰。所以商人的地位还是比较尴尬,很多商户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这条路,而是从小请了先生,希望能通过科举达到跳出商门的目的。 两个人对话咬文嚼字的,墨水还挺多,不是一般的人贩子。糟了,她出来的时候太高兴,反正有大哥在,就换了套衣服,耳洞肤色什么的都没去管,被人瞧出来了。古代被人贩子拐去的女孩,一般只有一个去处吧,尤其是像她这种长得这么好的! ⊙﹏⊙b汗 不能说蒋遥自恋,古代的孩子都不拘着,喜欢在家附近跑,即使是名门的小姐们,也会在府中的院子消遣,商户子女长到一定年纪更是要出来见世面的。 姜二小姐由于身体的原因,自小呆在屋里,院子都少出,当然要比很多的孩子白。加上这段时间她营养跟上了,看去气色很不错,无形中给人一种贵气。 这下事情大条了,小弟琢磨了一会:“大哥,要不乘她晕着,把人送回去?” 那位大哥竟然笑了,拍拍小弟的脸,声音阴沉:“跟了爷这么久,胆子还这么小,真丢我六爷的脸。她犯在咱哥俩的手上,断没有白辛苦一场的道理,我都打算好了,你多学着点。” 一连串对话都清清楚楚地传到蒋遥的耳朵里,她赶紧挪回醒来时躺着的地方,装晕。没多久门就打开了,还有粗重脚步声,一听就是个魁梧大汉。 蒋遥蜷成一团,闭着眼睛,前面的对话表明,他们看出她身份不一般,还是决定铤而走险把自己处理掉,不能白忙活。 怎么办!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她身前定住。 药效已经过了,这丫头怎么还没醒,带头的皱起眉头,正奇怪着,不过这也无法改变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对着小弟说:“这么长时间肯定有人找了,把这丫头藏好,赶紧走。”小弟赶紧找了个麻袋,把人装进后扛上出去了。 在人肩膀上的感觉可真不好受,晃啊晃被颠的很难受,蒋遥还是忍住没有发出声音。随后,她被扔到了马车上,马车开始嘚嘚的形势,又是一番颠簸。 装死的蒋遥动了动,感觉没有其他人,就开始挪啊挪,挪了半天终于确定车上就她一个人。泥煤,不是应该有很多如她一般的无辜少女么! 早知道她就紧紧跟着大部队不乱跑了,搞到现在这样一点也不好玩,呜呜! 蒋遥一边懊悔一边挣扎,无奈麻袋捆的太紧了,最后她无力地靠在马车壁上喘气。心里暗暗咒骂:这两个杀千刀的东西,别让我跑掉,不然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 难捱的时候总是过得特别慢,马车颠啊颠啊,不知道颠了多久,当蒋遥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停下来了。她瞬间精神起来,打算见机行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掌拍晕了,晕之前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卧槽! 第二十七章 转移 马车停在一个弄堂里,颇有小巷深深深几许的味道,巷子里有很多门,不仔细看会找不到或者认错门。 此时,俨然是人贩子里带头的跳下马车,在一边不起眼的一户人家处敲了敲门,他敲的很有技巧,时间也长。很快门就开了,他们把麻袋从车上扛下来,马车自有别人牵进去不提。 外面是一般的平民人家,内里却另有乾坤。通过暗门,他们悄无声息地转移了阵地,使得这场交易更加隐蔽。 他们最后出现在一个隐蔽的厅堂里,它的采光不好,因为前后都有房屋,被前后夹击难以照到阳光。如果蒋遥没有晕过去,她一定能发现,这里赫然是醉香楼的内部。 临时接待人的厅内,墙角摆了几盏用于照明的灯,灯芯上的烛光持续燃烧着,却掩盖不住这里给人的阴森之感。 李六自来到这里后,就一改之前的大哥做派,整个人都谦卑起来。想来也知道,站在他面前的那位相貌平庸、不苟言笑的男人就是李六在人前的倚仗了。 “说吧,你在外面又惹了什么麻烦。”那人先开口了,声音没有感情,还带着几分不耐,对着李六自有一股领导者才有的凌人气势。 李六有点发抖,额头落下一颗豆大的汗珠,他战战兢兢、小心讨好道:“金爷,小的手上有一个丫头片子,绝对是个小美人,小的想着上面许会喜欢,您看?” 被唤作金爷的人眼皮子都没抬:“你是动了不该动的人,找我善后来了。” 小心思被看穿了,李六厚着脸皮再接再厉:“小的不信,天底下还有金爷奈何不了的人?” 他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醉香楼是京城位置最好、生意最好、消费也最高的酒楼,开这么一家酒楼不仅需要雄厚的资金,还有广阔的人脉。总之,金爷一定能摆平的。 李六的奉承话并没有拍到马屁上,金爷懒得和他再说,直接一句“人留下,其他的我会搞定,你可以滚了”,六儿被华丽丽的秒杀了。 这就是答应帮忙了,金爷有时候会找他做事,出手那叫个大方,每次来都能拿到不少。李六不禁喜上眉梢,丝毫不在意金爷的臭脸,道了谢后拿上钱一身轻松的离去,心里琢磨晚上找几个兄弟喝几杯。 ―― 李六走后,金爷出了会客厅,往里面走,环境层层叠叠的变化,终于停了。 所见之处皆精致无匹,一个摆设用的瓶子都价值千金,杯子更是用上好的玉雕成,触手生温。 而举着杯子的手,光滑细长,给人说不出的慵懒,可想持杯之人肯定是个美人。(.好看的小说) 金爷对上这个美人,气焰立马熄了,他毕恭毕敬地说道:“主子,下面送来个小丫头,您要不要见见?若是可以,也不失为一副好棋。” “那就去看看。” 美人的声音十分好听,如玉石相击的声音,清凛悦耳,听得出是男声,冷冷的带着清冽之感。 说着就站了起来,他一身藏青色云纹锦袍,头上戴了一个发冠,中间镶着碎小的琉璃珠子。这间屋子是有光线的,亮光时而透过琉璃珠子,折射出不同的光华,也使发冠的主人更加夺目灼灼。 他眉毛细而微微上挑,下巴尖尖,唇瓣不厚也不薄,色泽殷红,可惜,他由内到外有一种阴鸷的气质,让人亲近不得,也不敢亲近。 这位容貌绝美、气质冷然的男子便是金爷的主子,也是醉香楼真正的东家――端王世子楚天越。 端王是当今皇帝的堂兄弟,因为没有直接利益纠纷,加上端王自始至终都支持皇帝,站在他这一派,为当时的皇帝登基提供了极大的帮助。除去这个不提,贤帝坐拥天下之后,端王并没有要求什么封赏,十分低调,让贤帝觉得愧疚,于是对端王唯一的儿子特别看重,不仅早早给了世子之位,还任由他在京城开了醉香楼。 楚天越所做的事情,贤帝大多知道,帝王生性多疑,他也不能免俗,年纪渐长就更甚了。端王府有专门的暗卫盯着,每一段时间上报一次情况,别说是端王府,其他的皇亲高官想必都没能落下。文武百官人数众多,暗卫肯定用不过来,很多地方都是安排了人进去,俗称细作。 端王世子的名声极差,什么不敬嫡母,顶撞父王,生性狠毒……他长得好看,但很多了解他或者被整过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个玉面罗刹! 但是,皇帝、皇后甚至卫贵妃都使劲宠着他,也与他少时生活环境艰苦、自小丧母的原因有关,他们都觉得这孩子从小就过得苦,要对他好一点才是。 楚天越虽然名声不好,是出了名的难相处,但他能力不错,和太子楚昱枫的感情极好,更为太子做了不少事。可以说太子不方便做的,大多都经过他的手来达到。 用一句话概括,他是太子的心腹。 金爷大名莫金,是端王世子的亲信,四年前就被安置在外,并开起醉香楼,他和世子身边的莫凡、莫尘是自小一起习武、效力的,也是端王爷为世子培养的人。 莫金在前带路,楚天越慢慢跟着,莫凡紧随其后。他们来到一间用于监控的房间,透过孔洞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各种动静,李六送来的人就在里面。 麻袋已经解开了,蒋遥也逐渐从昏睡中苏醒,她睁开眼睛,身子挣扎般动了动,然后迅速坐了起来。她之前是躺着的,冷天越也见到了这个有着警戒神情、反应能力不错的小姑娘,当然目前她还是男装,衣服一天没换皱巴巴的,难掩白皙皮肤下透出的丽色。 “是个小姑娘?”楚天越凝眉,沉黑如墨的眸子有一丝疑惑划过,“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他用的句子有点奇怪,但莫凡知道,主子记性极佳,不管什么人见过一眼就不会忘记,好像+有点,也是他自信的体现,他觉得眼熟,那肯定是见过的。这个小丫头若不是男装,主子肯定记得。 楚天越尚且如此,身边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莫凡回道:“是前段时日国公府后花园的那个小姑娘。” 原来是国公府的人,她没死? 大小姐和三小姐他见过,四小姐不过七岁,这位一定是传说中很受宠爱的二小姐了。 落在他手上也算命大,楚天越轻笑一声:“把她送回去吧。” ------题外话------ 这两天发的比较早,因为有存稿,很快就没了!,>_ 第二十八章 有惊无险 把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送走,最省事的方法自然是弄晕了,好在莫金的人手段比较温柔,大概是不想露面,吹了点迷魂香,烟雾缭绕中,蒋遥第三次晕菜。(.无弹窗广告)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朱玉阁熟悉的小床上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脸关心加欣喜表情的红妈妈,见小姐醒了,她高兴地“哎呀”叫唤起来,意图用此招来小文等人。 对于晕后醒来又晕又醒的蒋遥,这声音就有点难受了,简直魔音催耳啊! 她难受地摆摆手,红妈妈的声音立刻小了,她把注意力转移到小姐身上:“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是怎么回来的?” “老奴也不知道,是大公子的人偷偷从后面把小姐送进来的,一晚上没见到人,可把我给急死。” 小文、绿儿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赶紧小跑进来,脸上都带着担忧的表情。 蒋遥从头疼中渐渐缓过来,她把绿儿叫到身边:“昨天分开后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告诉我。” “小姐跑在前面,奴婢和兰儿跟在后面,一个没注意就找不到小姐了。当时人多又挤,奴婢们手上还有东西,福生说小姐和大少爷一块没事的,奴婢想想也是,就找了个茶摊歇脚。” 说着,绿儿的声音里就带了自责:“等了好久,大少爷过来说小姐不见了。都是奴婢们不好!明明知道人多,还是把小姐跟丢了!” “后面怎么样了?” “后来大少爷就去找小姐了。”绿儿左右看看,靠近蒋遥小声道,“奴婢看大少爷的样子,似乎不是那么着急。” 后半句有点僭逆的意思,毕竟在规矩严明的古代,下人是不能说主人家不是的,尤其绿儿还是家生子,这就是表明在表衷心,把二小姐当真正主子的态度了。 自己失踪,大哥没有表现出太担心,她想到的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的存在感实在不高,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转圜,但是爹爹近日大多数时间都在府中,每天都要来她这呆一会,所以瞒住爹爹的可能性不大。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己的身边有人保护。没错,他们出来的时候太省事了,加上绿儿、兰儿和福生也才五个人,马车都是福安临时做的车夫。大哥这么放心,说明他们周围有人在保护,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国公府的嫡出长子,一个是国公爷最宠爱的女儿,身边有侍卫保护,再正常不过了。她并没有见到什么护卫,连被跟踪的感觉都没有,保护他们的人一定深藏不露,武艺高强。 难道是传说中的暗卫么? 暗卫不是除了皇帝,就是身份很高很高的人才能配备的精英力量么,她的老爹早已退居二线,也有这个待遇? 不然,她怎么可以一根汗毛没少地回来,哦不对,她被绑的胳膊上还有绳子捆绑的痕迹,都红肿了,要好几天才好呢。 红妈妈和绿儿对事情的发展并不清楚,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具体的还是要问大哥。 大哥姜天果然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消息啊。 大家以为小姐在担心,红妈妈赶紧道:“小姐,你一夜未归,不过就朱玉阁的人知道,我们的嘴严实着,大少爷的善后工作做的也好,及时把人从后门瞧瞧送进来了,要不老爷知道真的不得了!” 现在是――下午?也就是说她在外面呆了一个晚上,半个白天,若是别的世家千金,在外面过夜,哪怕只有一晚,名声绝对坏了。 所以说她这傻傻的、不起眼的身份有时候也是个保护伞,不用被太多人注意,从而使什么绊子。 看来她是被身边的暗卫救下了,一定是这样,还好还好,这次真是有惊无险,以后不能再这么粗心大意,自己出事也罢了,还连累身边的人忧心。 蒋遥有点小感动,于是说话的语气也软下来,撒娇说肚子饿了,大家才想起小姐醒来到现在粒米未进,肯定很饿! 细心的小文话不多,却早早备好吃食,见小姐需要,飞快送上,食物的想起弥漫整个房间,蒋遥吃着饭菜,心里触动良久,她有被感动到。 小姐的吃相还是那么不忍直视,也从侧面说明她自那晚失散后就没用过东西,算来也有两顿没吃了,不能一下用那么多。 吃掉一碗饭以后,小文不肯再添了,蒋遥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小文只得不情不愿地添上小半碗:“小姐饿过头了,不能吃太多,肚子会不舒服的。” 半碗饭下去,肚子总算饱胀起来,幸福感油然而生,有时候人真的很容易满足。 小文说自己和绿儿会照顾好小姐,找了个调教新来丫头的理由成功支走红妈妈,奶娘在只会心疼的不停念叨,次数多了都觉得吃不消。 绿儿一直安静地呆着,时而打个下手。 红妈妈出去后,蒋遥总算可以没有顾忌地问问题了:“我回来之前,父亲来过吗?” “老爷打算来的,因为一些事便没有来。”回话的是绿儿。 这里面应该有大哥的手笔,果然小文快声道:“是大少爷拖住了老爷。”只要扯上大哥姜天,她总是有最大的热情。 被人拐走的时间里大多都是晕着的,睡了那么久,所以蒋遥现在倍儿精神,没什么困意,但是她发现绿儿眼底的青色,就知道绿儿没睡好,不由脱口道:“我失踪后你们一直担惊受怕的,也累着了,赶紧休息去。” 小文也表示赞同,她眼底有着对绿儿的关切,嘘寒问暖道:“你自昨儿回来后到现在就没怎么睡,这下小姐也回来了,今天我守夜,你快休息去。” 绿儿推辞了一会,终于熬不住回屋了。 屋里只剩蒋遥和小文两个人,蒋遥觉得好像还有一些事没问:“兰儿怎么样了?” “她和绿儿是一起回来的,想来没分开过,这会正在做她的活儿。” 蒋遥醒来后是下午,一番折腾后就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兰儿想必是做提水浇水的活儿去了。小姐不在,规矩也不能乱,大家分内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题外话------ 首推了,原谅慢一拍的我,昨儿一天都在外面,晚上回来才看到,还好姑娘们给力,哈哈!九十度鞠躬,万分感谢! 第二十九章 小文的心思 用过饭后最好走一走有助于消化,鉴于蒋遥昨儿出的事,散步这个活动就暂时取消了。 她现在懒得动,不想动,但是精神还是很足的,百无聊赖地看着小文忙前忙后,收拾东西,慢慢的从小文联想到大哥姜天。 红妈妈说过,小文对大哥似乎存了不该有的念想,要及时扳回来,可是,如今看来,这姑娘中的毒,已经难以自拔了吧。 小文是个好姑娘,她细心能干,模样清秀,笑起来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有着这个年纪的女孩的美好青涩,她的感情也像她的人一般,细腻浓密。 可是,他们一个是世家公子,一个是小小丫环,能有什么结果呢,还是让小文尽早断了心思才是。 话虽如此,她说不出口啊,难道要红妈妈说吗,将一个小姑娘最初最单纯的情感扼杀,说起来有些残忍,但是不及时制止,以后发生的事情才更可怕。 过了一会,小文的事情做完后,她开始给蒋遥梳顺头发,换好睡觉的衣裳,自己也一身睡前的打扮。 外面夜色俱静,屋里也寂无一声。 朱玉阁内部的样子和最初有了天差地别,大夫人怕招老爷不待见,也怕落个苛责女儿的名声,吃的用的都挑好的送来,庶女姜环的待遇也比原来好上许多。 家具都被换成用红木打造,又添上新的箱柜,屋子看上去华丽不少,芍药花色点翠瓷瓶,官窑采购的最新限量茶具,梳妆台都是新的,被换成了时下流行的样式。 本来管家还想把床也换新的,蒋遥借口说睡惯了没有换,不过床前挂上的纱帐是最好的天蚕纱,夏天用轻薄透气。大小姐那边用的也是这款,只是颜色不同,大夫人自己都没舍得用,可见布料的贵重。 其实原先的家具也是极好极贵重的木头所做,只是用的时间长了,看上去旧旧的,颇有古色古香的味道,大夫人有一次屈尊降贵来朱玉阁,觉得这样的装扮太素,不像个千金小姐的闺房,回去风风火火地叫管家立马找人来整改。 小文点上了安神香,香味淡雅悠长,闻起来就让人安神静心。管家送东西来的时候也送了一堆香料,蒋遥不想用的,但闻到这个味道很是喜欢,就没有抗拒了。 两个人的屋子里太安静,反而有种稀疏的感觉,蒋遥忍不住对小文招招手:“来,陪我说说话。” 后者顺从地走近,自觉坐在脚踏上,夏天没这么凉,她本来就该在小姐床边守夜的,以前是小姐体恤她们,但她们不能没有规矩。 “小文,我都忘了,你多大了,是怎么来的府里?”那丫头做事是尽忠尽职,说话这方面就不行了,整一个闷罐子,蒋遥无奈又主动挑起话题。 小文虽然奇怪小姐为什么问她这些问题,但还是乖乖回答:“回小姐,奴婢今年十四,奴婢家里条件不好,六岁的时候被卖身到府里,好在奴婢跟着小姐,也没吃什么苦。” 跟着她是没吃苦,可也没享上什么福啊。 “那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时间太久,奴婢不太记得了。”那丫头犹豫了很久,最后蹦出这么一句话。 小小年纪就被父母卖掉,小文对自己的亲人的记忆一定不多,都不太记得,肯定后面没有和亲人联系过。 这个孩子最大的依靠还是她,蒋遥不由道:“跟着我这样的主子,苦了你了。” 小文的表情瞬间变了:“能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气,若是别的主子,哪里有小姐脾气好,不打骂下人,不知道多少姐妹羡慕奴婢有这么个主子!” 我是个好打发的,你是个没追求的,凑一起自然好了。蒋遥乐了,这娃子别看人前一副严肃的表情,实际上还是个小姑娘,经不得吓,以后要对她好一点。 她前世虽然双亲早早离去,但小的时候也是被捧着长大,后面读书什么也没经历太大的挫折,现在也有将军爹爹和大哥的宠爱,有一个还算完整的家。 她现在十二岁,细细算来,她四岁的时候,小文就贴身照顾了,已经不是一般的感情,除了主仆之情,还有一些革命友谊在里面。 所以,小文必然是一直跟着她的,可能陪她出嫁,或者是在此终老…… 古代的女孩都是早早就嫁了,尤其是平民人家的女儿,丫环大多是十六岁左右许人,得主人家喜欢的一等大丫头则要晚一些,十八岁嫁人也有的。甚至有的自小跟着小姐的丫环,小姐出嫁后也跟着,帮忙管事、照顾孩子,慢慢的成为主子身边最有资历的妈妈。 终身不嫁这种事,小文一定做不出来的,没看她对自己大哥那样子,面若桃花,分明动了少女之思。 蒋遥想问问她对大哥是怎么想的,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要是直白的说,还不得把人弄哭了。 结果,小文就见自家小姐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忧愁地杵在那里,很不厚道地想着,小姐的表情很像是出恭便不出的感觉o__o“… 要是蒋遥知道,自己在这苦思冥想的样子被人想象成便秘,肯定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小文也看出来小姐不同了,变得平易近人,没有主子的架子,别人觉得她过得清苦,熬不出头,她还感叹人家来往逢迎,费神费力。 无限纠结中蒋遥沉沉睡去,小文轻手轻脚地替她把被子拉严实,眼神里带了几分柔和,她的个子不算高,但身量匀称,在火光的相映下愈发清丽。 小姐入睡后,她将灯油的亮光弄小了些,又检查了门窗,将门关严实了,窗户留一丝小缝儿,待小姐完全睡熟后再关好,现下天气还是很热的。还将安神香给熄了,换上了驱蚊的香料,虽然小姐的床有纱帐罩着,可是蚊子飞来飞去的嗡嗡声也很是讨厌。 小文的声音很轻,向来浅眠、有一点动静就醒的蒋遥也没被惊动,待这些事完全做完后,所有人都渐渐入睡,进入了梦乡。 ------题外话------ 有存稿这几天就早点发文文,一天天作死中。 第三十章 及冠 立夏之后,姜冲就结束了休假,每日入宫早朝。 而大家的生活也归于平静,姜天的心情一点也平静不起来,他知道,京城要热闹了。 因为下个月是他及冠的日子。 楚国的贵族男子,满二十岁之后都会举行及冠礼,邀请众多亲朋好友见证,其中也不乏高官名流。 其实男子的及冠礼和女儿家的及笄比起来,要简单得多,但姜天是国公府的嫡出长子,母族是离国兰氏,陛下在早朝后与姜冲谈政的时候也提上一二,兰家会派人来参加,不能怠慢。 大夫人还没从夫君的冷待中缓过来,又为大少爷的事忙碌起来,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过得很快,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姜家的主子们都很忙,二小姐还算老实,姜天的及冠礼就在不咸不淡的日子中汹涌而来。 为什么是汹涌呢,看门口密集的人群就知道了,姜冲在楚国的威望很高,他的第一个儿子及冠,是极好的露脸机会,皇上虽不能来,也让太子殿下替他送上贺礼。 一大早,管家手持礼单,满头大汗地让家丁将礼品一台一台往里面送,顺带点头哈腰的应酬。其他人都在里面忙活着,丫环婆子将客人带到指定的座位,添茶倒水,来来往往,脚步声就没停过。 来人也有官员权贵的女眷,甚至有的夫人带了自家千金一起,女眷都是由大夫人韩氏接待,大小姐从旁协助。 就连不成事的二公子姜开,都被指令去门口迎接客人。这回他倒没有不情不愿的,而是和管家一起站在门口,满面笑容,理解周到,那正经的样子,哪里像个酒肉公子? 姜天与父亲一道在二门接待客人,姜冲会时不时的给儿子指明来人的身份,这些人里极少数是他前世所知道的,姜天知道父亲这是在帮他,努力记下这些人的名字,不管什么时候,打理好人脉都极为重要。 进行到一半,管家一边抹汗一边小跑过来禀报:“老爷,兰家来人了。” 说到兰家的时候,姜冲明显愣了一记,目光也茫然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还是姜天看父亲无法自拔的神情,赶紧让他回过神来,一起去迎接兰家的人。 人已经到了大半,都被请进府中入座,所以门口也没有那么拥挤,兰家的马车颜色暗沉,不奢华也不朴素,简约中带着大气,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大家风范。 两个人坐在车夫座上,马车之外再无他人。别说是大家,姜冲心里都有些疑惑,兰家就来了这么少人,太低调了吧? 车夫座的小厮见有人来,凑近车帘和主子汇报,另一个小厮跳下车,给姜冲见礼。也只是微微躬身,说出的话却是好听的,让人挑不出错儿:“见过国公爷,表少爷,家主有事不能前来,我们公子替家主将礼品送到,祝贺表公子成人之喜。” 既不谦卑也不拘谨,细看此人,那身量和谈吐气质都是上等,随从尚且如此,可想主人的不凡。不过也对,兰家人自然是不凡的。 须臾,车帘被掀开,从里面探出一只手来。手上握着一把折扇,宝蓝色衣袖颇为宽大,袖子上用了淡淡的墨色点缀为竹叶,很是出挑。 一位公子翩然落下,款款而来,他肤色颇白,一身宝蓝色浅墨花纹的袍子用玉带束起,更衬得身量硕长,发冠是风雅的翠玉镂空而成,通身上下给人鹤立鸡群的清雅。 姜天一身紫色织锦纹金线长袍,束了同款的腰带和一枚玉佩,衣服前襟纹了展翅欲飞的雄鹰,正装的打扮很是英气。他虽然出色,但今天的客人都是锦衣华服,生生被这位亮眼的蓝衣公子压了下去。 这就是兰家颇受看重的四公子――兰宿之。 兰宿之年纪不大,给人一种少年老成之感,他脸上带着客气的笑,与姜家众人周旋一番后,便被请入内了。 在大家都到齐以后,太子也到了,众人好一番热情迎接,行礼问候。太子脸上的笑容不厚重也不凉薄,待大家起身后,先是有技巧地把今天的主角,姜家大公子一通夸,还不忘问候远方的来客,离国的兰家人。太子的应酬手段很好,想来平日这些事没少做,他的表情好像戴了面具一般,好在大家大多心情惶恐,哪里敢多看太子殿下的脸。 兰宿之也是生人勿进的状态,对太子淡淡点头,又不失礼数,毕竟他代表的是兰家,是别国客人。 姜家父子则一致地保持沉默,姜开好不容易得空,早躲在一边找人攀谈去了。 冠礼一般都是请氏族长辈举行仪式,族中长辈都会参加,但是国公府的情况比较特殊,加上皇帝的默许,很多京城的官员皇亲都来捧场,所以及冠也就是做个形式,为姜天以后的发展打下一定的基础。 吉时已到,众人纷纷安静坐会自己的位置,也有一些人是站着的,主持冠礼的是端王爷,本来想让太子做这个差事,被他轻巧地推拒了,说自己年纪不大难以胜任,最后还是让原先就确定好的端老王爷主持。冠礼仪式都会有一位“赞冠”者,为及冠者受冠,“赞冠”的是姜天的父亲姜冲,让自己父亲做赞者的不多,但以姜冲在楚国的名望,大家倒也觉得认同。 姜天温顺地半跪在父亲面前,他的头发披散开来,稍稍遮掩住他隽秀雅致的脸庞,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就连二公子姜开,也是仪表堂堂,很多人不由看的痴了,心想国公府的大公子真是天人之姿。 有这么优秀的父亲,儿子能差吗? 儿子成年也算人生一等大事,姜冲的手有些颤,眼睛湿润,他老了,他的儿子长大了。很快,姜冲调整好情绪,手持梳子,一边慢慢的帮儿子理顺头发,一边说着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哪个父亲没有望子成龙的心,他也如此想的,他的天儿一定是一个优秀、有担当的男儿。 他又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天儿不知不觉就这么大了,他终究是老了。 最后,他三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福生捧着一个托盘,放着紫玉缠丝冠,上面一颗明珠熠熠生辉。发冠经历时间的洗礼,更加锃黑发亮,这是姜冲曾经用过的,见证了半生的荣耀,还有辉煌。 姜冲取过头冠,他的手现下是真真在颤抖,他这双手,拿过刀枪,杀过敌人,也抱过孩子们,唯独没有为天儿束过冠。 姜天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前世,父亲病重,他的及冠礼也草草完成,哪有如今的隆重?这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最在意最亲的人,还在。 ------题外话------ 很想节奏快起来,可是我做不到啊,>_ 第三十一章 事端(一) 席中的许多人也认出紫珠冠的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此冠乃当今陛下所赐,姜冲将其送给姜天,可见他对大儿子的看重。 太子见到那发冠,神色也有些呆怔。 那是用天下罕有的紫金做成,紫金冠历来只有太子和那九五之尊才可以佩戴,太子也有紫金冠,却是内务府找人定做的,皇帝赐的东西总是要好上那么一些。他就知道,国公府从来是个例外。 不同于他人,一般人受封都用其姓,姜冲的名号是应国公,是一呼百应还是有求必应,就不得而知了,总之,陛下对他终究是不同的。 及冠仪式上的消息,很快通过家丁传到了大夫人的耳中,她依旧满面春风地接待各位夫人,暗中把手中的帕子拧了又拧。 另一边,大小姐姜玪身着正装,眉目端丽,在一群闺秀里相当出挑,一看就知道做过精心打扮。大堂的事她也知晓一二,事实上,大夫人用了很大的心血来培养大女儿。她不希望女儿像寻常的大家千金一般娇生惯养,除去琴棋书画,让她看很多史书杂谈,大夫人处理家事的时候会带上她,甚至会说上一些朝堂时事,大夫人做什么事从来不会瞒着大小姐。 所以,国公府的大小姐姜玪,在外面的名声自然要比其他的名门贵女要特殊。别家千金都立志做十全贵女,才貌出众、兰心蕙质、贤良淑德,姜玪除了以美貌著称,还有她的一手好字,洋洋洒洒,龙飞凤舞,铁钩银划,有当代大家风范,就是男子也自愧不如。 字如其人,可想姜玪的心有多大了。 就连府中的下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时常感叹,大小姐出色不下男儿,偏偏生为女儿身,二少爷容色艳丽,喜欢品花弄玉,附庸风雅,却是个哥儿,大小姐和二少爷的性别真真是弄反了。 大小姐若是男子,肯定比资质平平的大少爷更得老爷欢心,夫人也不会那么头痛了。 姜玪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坐在那里,和几个有才女之名的千金交谈。三小姐姜珑则活跃的多,她性子好动,年纪又小,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接待客人的事就交给她做了。 此时,姜珑凑在一群小姑娘中间,叽叽喳喳,都是小女孩的话题。 韩衣衣是韩氏母家的嫡支,她虽不比姜玪姿容出色,但她只长姜珑一岁,小小年纪已有不俗的表现。韩衣衣十分聪明,一开口就捧起韩氏和姜家姐妹,成功带起话题,姜珑听的心花怒放,对她很是另眼相待。 以韩太师如今的地位,根本不用巴结国公府,毕竟文臣大多有那么一些骨子里看不上武将的清高,是以两家来往并不多。况且姜冲的夫人韩氏只是个旁支,一介庶女能成为国公府人,是多少人求不来的。 韩衣衣的态度只能说是不得罪人,今天是原配所出的儿子的及冠礼,韩氏表面上大度,心里指不定怎么不舒服,韩氏再怎么样也是韩家的人,这个面子韩家还是要给的。 果然,有韩家小姐的带头,大家纷纷活跃起来,大多附和的是国公府大小姐姜玪的美貌。兵部尚书家的二小姐林沫儿羡慕地小声道:“珑儿,你姐姐真好看,那一举手一投足,叫什么来着,跟天上的人儿一样。” 方御史家的千金方怡香略带讥诮地回道:“那是美若天仙,这个成语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平日里先生教的那些,你都学了什么。” 这话就说的有点严重,姜珑反应过来,赶紧圆场道:“这个词儿我也不会呢,方家姐姐会的可真多!” 林沫儿很委屈,眼里有水光流转,就差没哭出声了,姜珑这么一打岔她立刻把眼泪逼回去,勉强挽回了面子。 韩衣衣开始说起京城时近流行的衣裳的花色、耳坠珠花的款式等等,她说的很仔细也很动听,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之前的事转移开,加入讨论怎么装扮的讨论中。 没一会,管家派人来说外堂的仪式完了,可以让大家移步饭厅。 天气很好,没有太阳,天空很蓝,都不见一朵云。男子不拘小节,于是就在院内摆好桌椅,举杯推盏好不惬意,女眷们则由韩氏和两位小姐陪着,在后院用饭。 夫人们自己坐在一起,小姐们也坐了两桌,还算融洽。今儿来的人家并不多,一位夫人通常都带了两三位小姐,也有人只带了一个,多是嫡女。 用过饭后,男人们还要拼酒应酬,没那么快吃好,女眷们则由丫环们带路,去客房小歇一会。 小姐们三三两两一起四处走,毕竟天气不热,来别人家做客的机会也不多。姜家的两位小姐却是乏了,她们合计了一下,决定让丫环陪着,也不至于迷路。 方怡香是嘴巴不饶人的性子,却十分附庸风雅,国公府的景致倒是很对她胃口。方怡香提着裙子,很快把后花园绕了个遍,还没欣赏够,她意犹未尽地问府中的丫环:“你们府里还有什么好地方?” 带路的丫环想了想:“回方小姐,您大多看过了,要说还有什么可鉴赏的,也就是些花花草草,菊园倒有几盆不常见的品种。” 菊花虽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却也可一观。方怡香颇有兴致地点头:“快带我去。” 丫环心里暗道不好,菊园是五姨娘的地方,这么带客人去怕会冲撞,面带难色道:“方小姐,那儿风景虽好,但离得远了些,您走这么久也累了……” 方怡香俏脸一紧:“本小姐不累,叫你去就去,别废话,赶紧带路。” 丫环无奈,心想带方小姐去看一圈罢,若是不带,方小姐一个不高兴说到夫人处,少不得她一顿处罚。于是赶紧走在前面,往菊园的方向去了。 ------题外话------ 我觉得所有人都可以过六一,所以小伙伴们,节日快乐! 第三十二章 事端(二) 府中的热闹和蒋遥没什么关系,不过管家也好生吩咐厨房,今天的饭菜上的很及时,很丰盛,且当一起感受哥哥的大喜。 其他人没时间顾她,姜天贴心的让人送了一些东西过来,怕她无聊,毕竟这两天大概都会接待客人,府里的主子都很忙。 好像最闲的人,就是她了。 不过,姜冲真的很疼他的二女儿,自那次出去玩被劫走事件后,姜天不知说了什么,姜冲默认她可以出浣秋院,甚至在桂花林的小道上游荡。 蒋遥吃过饭都有消食的习惯,于是带了绿儿慢慢走出来,又不由想起被劫走的事。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大哥和爹爹知不知道,她没有说也没有问,既然她能完好无缺地回来,一定是有所依仗的。可能是应国公府,也可能是她自己? 这话蒋遥自己都不信,被带走的时候她是晕着的,身着男装,也没有佩戴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 还是有两种可能,一是被暗卫救了,二是动她的人很厉害,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又或许见过她。 为什么她穿来一点这里的记忆都没呢,这该死的脑子! 走着走着,她们走着的过道上出现了分叉。绿儿小声提醒小姐:“小姐,这两条路,分别是通向后花园和五姨娘的菊园,今天是大少爷及冠的日子,后园里肯定很多夫人和小姐在,您――” 就不要去搞乱了。 绿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是蒋遥听懂了,她眼皮子不受控制地跳,扯扯嘴:“那就去看看五姨娘,说起来我们有日子没见了。[.超多好看小说]” 立夏的时候才见过呢,不过那时候离得远,没怎么关注。 很快,就到了菊园门口,守门的婆子里有一个认出是二小姐,自己接待着,让另一个人飞快跑去向主子禀报。 陪着蒋遥的婆子脸上带了客气的笑,态度中带了几分真诚,想来也是,五姨娘的院子除了老爷,就是四小姐,其他人别说来看,问候一下都是没有的。 她们慢慢踱步进去,有院外铺垫的两盆菊花应景,蒋遥还是有些意外。 里面的设计并不精美,也不高华,甚至没有什么名家手笔,只是一块地方专门安置不同的菊花品种,多是绿色,绽放的并不多,只看一眼就知道主人打理的很是精心。树荫的位置放了一方石桌,配套的石凳几座,上面搭了一个棚子以便下雨的时候也能使用。旁边竖起藤架,上面爬满了葡萄藤,郁郁葱葱,令人心情大好。 石桌不远有一架秋千,是用藤条做成,上面还点缀了不少叶子,可以想象四妹妹姜环坐在上面开心的样子。 怪不得爹爹喜欢来这里,换了她也喜欢,尤其是荡秋千,小姑娘对这个完全没有免疫力!不行,她要跟爹爹和大哥说,给她的院子里也弄上一个,她那里空荡荡的,好无聊! 五姨娘知道消息,施施然从屋里走出来,给二小姐见了礼。见二小姐对秋千颇有兴趣,还坐上去荡了起来,她就站在一旁不做声响。 五姨娘一身家常打扮,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挽起,衣服是素淡的米色云蜀锦,纹有细碎的小花,看上去没有那么失礼,给人的整体感觉还十分舒服。 蒋遥喜滋滋地坐在秋千上,让绿儿在后面推,还嫌不够高,让她使劲点。荡在空中的感觉真好,很多烦恼有那么一瞬都忘记了。蒋遥心里感叹,菊园的环境真好,可以用洗尽铅华来形容,是府中的世外桃源,夏天呆在这里乘凉,简直快活过神仙啊! 可惜,总有不长眼的人来破坏她的好心情。 方怡香跟着走了很远的路,脚底生疼生疼的,加上自己贴身的丫环明里暗里的抱怨,心情不是很美丽,好在一路走来,风光景致和之前的截然不同,也算收货不小。走到菊园不远,她就看到了一大片桂花林,不同于后花园的群花盛放,争奇斗艳,这一抹浓郁的绿色更让人觉得心神荡漾,就好像春天的野草,生生不息。 见惯了花儿娇艳的美,方怡香猛地感受到桂花林别样的韵味,她讶然道:“早知大小姐有一片竹林最是风雅,没想到此处也不错,是桂树吧?” 说着四处瞧,让她看到了两个入口,一道远远可见菊园的牌匾,其实从路边的花儿就可以分辨出来,另一道很长,不知道尽头是什么地方。 方怡香很想进另一个小道,引路的丫环心道那个地方可是府中禁地,不得擅入的,赶紧找了个理由:“方小姐,走那边的话还要走小半个时辰,不如就在菊园休息赏玩?” 那么远啊,方怡香一副退缩的表情:“那就走这边吧。” 很快,一众人在菊园会首,随后起了争执,因为菊园院中的那一架秋千。 二小姐露面的次数不多,是以只有老爷、大少爷身边的人,还有在夫人屋里的丫环见过,五姨娘这边也是府中聚餐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带方小姐过来的丫环也是认不得的。 两个小姑娘,一个是本家小姐,一个是客人,可是作为客人的方怡香不知道姜家二小姐的身份,加上她又是急性子,对蒋遥颐指气使道:“你下来,让本小姐坐坐。” 气氛倏然诡异起来,菊园一方没有出面,五姨娘弱柳扶风地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蒋遥依旧坐在秋千上,对面不远就是远步而来的方家小姐。 绿儿见不得小姐被轻视,站在蒋遥前面,仰着小脑袋,一脸正气的表情。方怡香见此情况,心想莫非也是今儿来做客的哪家小姐,于是语气好了些:“这位小姐,是我唐突了。我只是见到这玩意心生喜欢,可否让我试上一试?” 现在态度好了,蒋遥扯扯嘴皮子,没理会她的话,继续在上面小幅度的晃悠着,也挺好玩的。 带方小姐来的那位丫环在脑子里仔细过滤了一遍,今天来赴宴的夫人带来的千金小姐,似乎没有这位,她很实诚地把这话对方家小姐说了。 方怡香好声好气的人家还不给面子,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小丫环这么告知,她想了想,不是来赴宴的千金,据她所知国公府除了大夫人所出的两位小姐,只有一个庶出的,莫非是这位? 方怡香是嫡女,又是御史千金,被娇宠长大,说话也直来直去,对于庶女,她是有些憎恶的,于是对着蒋遥的态度也傲慢起来:“来者是客,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蒋遥很想反问一句,有你这样对主人不尊重的客人吗?但她穿来之后就变得不爱说话,继续沉默中。 绿儿连忙还嘴:“有你这样咄咄逼人的客人吗!” 好绿儿,说的和她想的差不多。 方怡香冷嗤一声:“一个庶女,也敢端这么大的架子!” 隐约可见,不远处的五姨娘身影动了动。 蒋遥还是坐着,双手紧抓秋千藤,双方还是对峙着。过了半刻钟,蒋遥从秋千上跳下来,带着绿儿离去,走出菊园前,淡淡地扫了五姨娘一眼。 五姨娘更加站不住了。 ------题外话------ 亲们端午节快乐,要吃粽子噢!今天的还算肥――、 第三十三章 事端(三) 方怡香冷眼看蒋遥出了菊园,朝桂花林的深处走去。她也想去看看,但是今天已经走了很多路,国公府这么大,不可能只用一天就得窥全貌,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方怡香并没有马上坐在秋千上,而是到石桌处休息,引路的小丫环告知五姨娘,方小姐是国公府的客人,立刻有下人送上清茶一杯,在此凉意幽幽的地方品茗,好不悠哉。 菊园的主人总算从屋外的台阶上下来,与方小姐告了个礼,人家并没有对她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五姨娘却不沮丧,眉眼弯弯地站在那里。方怡香心里对这小家碧玉的清新还算满意,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她捧起茶碗,轻轻吹开茶叶,啜上一口,热气在她脸上氤氲开来。她知晓菊园是国公爷的一个小妾的居所,暗自责怪带她来的丫头没脑子,不过这小妾还挺受宠的,这茶叶是今年的新茶,虽然比不上万金难求的大红袍,产量也是极其稀少的。 五姨娘有些攀关系的意味,她柔声笑道:“方小姐能来菊园,真是蓬荜生辉,院子里的花儿入不得小姐的眼,也尚可一观。” 方怡香的母亲是正妻,又是个强势的,她自然看不起妾室,尤其是父亲的那些小妾,心思费尽地争宠,让她见了就心烦,五姨娘娇滴滴的作态明显不对她的胃口,她干脆当没听见,继续啜饮。 五姨娘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抬眼看到还在小幅度晃荡的秋千,换了个话题道:“方小姐要不要试试这秋千,刚才二小姐很是喜欢,都不愿意下来呢!” 引路丫环的表情就不淡定了,那是几百年没露过面,却很得老爷喜爱的二小姐?前面,她好像无形中得罪了二小姐…… 果然,方怡香的眼中有着疑惑,她知道大夫人的两个女儿,姜玪和姜珑,也知道庶出的四小姐姜环,都不知道还有个二小姐。对了,姜珑行三,上面是应该还有个姐姐的,不过这二小姐的修养也不怎么样! 她可是清楚,前夫人只有大公子一个孩子,这位二小姐既然不是韩氏所出,那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了,怪不得没有存在感,被大家遗忘了。 其实五姨娘的话有点祸水东引的意思,她怕方家小姐把对二小姐的不满放到她的环儿身上,就赶紧在话语中说明,二小姐有老爷和大少爷护着,她的环儿可没这么幸运,环儿已经够苦的了。 如之前所说,因为一些原因,姜环成为府中唯一的庶女,而同为庶女出生的姜瑶,由于一出生就失去生母,大夫人有女儿,自然是看不上她的,于是姜瑶记在了兰夫人名下,冠着嫡女的光环长大。(.好看的小说) 这点在五姨娘心里形成一个疙瘩,抹之不去。 因为她,环儿只能做个庶女,以后的前程姻缘都得由大夫人做主,许配之人的门第要差上一些,比不得大小姐和三小姐,但是二小姐一定要比下去的! 柿子挑软的捏,在其他人眼里比较弱势的蒋遥,就这么被五姨娘惦记上了。 如此,方怡香的印象里,就把姜二小姐归为没教养的那一类去了,但一个很少甚至不打交道的世家千金,她也犯不着费那个心思,方怡香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院中的秋千。 秋千是用藤条拧起,与平常所见的不同,它用新奇的手法编织而成,很是牢固。平常的千金小姐不知其中明细,方小姐却是知道的,她的父亲是御史,总会在微小的地方下功夫,耳濡目染,就掌握了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细节。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坐了上去,让贴身丫环在后面推,稍微适应后就用最大的力度使劲推。 大家都睁大眼睛看着时而荡到半空中的人,这也太高了,方小姐的胆子可真大! 推秋千的丫环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的神情,显然在她眼里,小姐的行为是很正常的。 方怡香越来越高,面前的人物时而放大,时而渺小,还有瞬的被抛上高空的快感让她兴奋不已,她尖叫道:“还不够高,再用力点!” 方家丫环喘着粗气,对引路丫环招手,让她一起上,方怡香在两人的共同使力下荡的非常之高,甚至有超过菊园最高的树的趋势。 然后,在大家惊叹羡慕跃跃欲试的心情中,只听到吧嗒一声,方家小姐以一个圆满的抛物线形势飞出,她并没有成功着陆,而是——挂在了一颗树上。 所有人都呆怔了好久,直到方家丫环尖叫声响起,大家这才回神,五姨娘让两个人守着方小姐,又唤了一个人去告诉大夫人,大夫人又赶紧派人告知老爷。 大夫人陪同方御史夫人还有乌鸦鸦的一群人快步走来,这段路可让她们走出一层白毛汗,但事态紧急,方小姐作为客人在府中出事,于国公府可是不利。 跟来的还有不少擅长捕风捉影的夫人,她们得知方小姐挂树上了,自然好奇,硬是要凑个热闹,一起来看看。 方小姐挂的地方还挺高,需要一个壮年男子将她救下来,但如此有损方小姐的清誉,大夫人很为难。 方怡香在上面不敢乱动,哭丧着脸鬼哭狼嚎道:“啊!疼死我了!快把我弄下来,嗷!” 最后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姐林沫儿会轻功,偕同一个武功不错的丫环将方怡香成功从树上解救下来。 五姨娘急的眼圈都红了,大夫人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你院子里的东西如此不牢固,竟然还让客人使用,出事你担得起么?!” “夫人,贱妾没有——” 方怡香着陆以后,脸上挂了彩,也没消停,她抢话道:“这个秋千被人动了手脚!我坐之前,只有贵府的二小姐用过,是她干的!”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什么,姜家还有个二小姐,名不见经传的,一露面就把方家小姐弄成这个样子,真真是个惹祸精。 对国公府情况稍微有所耳闻的人私底下就说,这个二小姐,小的时候冲撞过贵人,自己又是闲不住的,搞得府里乌烟瘴气,最后国公爷实在没办法,就把她关起来了。 没想到人一露面,就祸害了方家小姐。 ------题外话------ 亲们如果觉得文文太拖沓,可以留言说明,我接受批评…… 第三十四章 化解(一) 方御史夫人是最疼女儿的,女儿弄的这么狼狈,她当然不肯放过大夫人,要国公府给她个交代。 大夫人心中无奈,但也是好言好语安抚,让人扶了方小姐去菊园的厢房歇息,稍作打理,待老爷来处理此事。 而这边,已经有人悄悄向大少爷告知此事去了。 姜天正和父亲一起,大夫人派来的下人大概的把事情说了一边,姜天已经知晓前因后果,他开始显露出英气的眉毛一凛,深知情况不妙。 国公爷姜冲得知方小姐出了事,罪魁祸首竟然是二女儿,还挂着笑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和客人告了罪,让两个儿子代为招待客人,自己匆匆往菊园的方向赶去。 大少爷姜天固然心中焦急,也不得不和弟弟一道,强作镇定与客人们谈笑风生,私下令人盯着,一有情况就向他禀报。 ―― 蒋遥这边,姜天也派了人来提前打招呼,小文脚下生风地冲进小姐的寝室,慌忙道:“小姐,不好了,菊园出事了!” 红妈妈拉下脸数落小文:“那也不能没了规矩!再说,能出什么事,又没我们院子的事!” “就是有小姐的事!大少爷派人来说,今儿来做客的方御史家的小姐从秋千上摔下来了,硬是要怪到小姐头上,估计一会就找上门了,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红妈妈怪叫一声,“她自己不小心摔了,和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 绿儿弱弱地说:“就在刚才,小姐去五姨娘那转了一圈……” 府里有秋千的,可不就只有五姨娘的菊园吗。[.超多好看小说] 红妈妈和小文纷纷用指责的眼光看向绿儿,她怎么能任由小姐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呢!绿儿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做声。 果然,外面有很大的动静,是有人来请二小姐,来人不甚恭敬地说,老爷和大夫人请二小姐去菊园一趟。 蒋遥觉得无所谓,去就去呗。红妈妈、小文和绿儿不放心,坚持要跟着,于是兰儿和剩下的丫头看家,一行四人慢悠悠地出发了。 来请人的小厮想让二小姐走快点,想到老爷黑炭一般严肃的脸,又没有说出口,在后面忐忑不定地慢慢跟着。走得再慢,也会到终点,况且离得那么近。 走到菊园门口,还未进去,就感觉到叽叽喳喳的人群声,蒋遥脚步顿了顿,今儿还真热闹。 由人带着进了客厅,依旧是一片人头,蒋遥也没耐心细看,径自走向姜冲和大夫人韩氏:“女儿见过父亲,夫人。[]” 不卑不亢,矜持有礼。 大夫人疑惑的同时又恨得要死,姜天对她客气疏离,唤她夫人,姜瑶也唤她夫人!一个持宠而骄的庶女,这让其他的夫人们怎么想,她的面子都丢尽了! 她怎么不想想,姜瑶是被老爷亲自要求记在前夫人名下的,自然和大少爷一般,认姜冲的第一任妻子兰氏为母。 各位夫人也带了自家女儿坐在一旁,对这位二小姐的表现还算满意,虽然容貌比不上大小姐和三小姐,可是这礼节,这气度,完全是大家小姐的风范嘛! 她们至少知晓四小姐性子温顺,哪家的庶女不是这样?可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如此出色,却从未露过面,其中缘由就有些引人深思了。 大夫人从众人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来,心中憋气,她成为国公夫人以来,就从来没虐待过老爷的任何一个孩子,她自问十分大度贤淑,又哪里能忍受这样的猜疑! 心中虽然不岔,但她毕竟是在大宅院里生活了多年的人,大夫人不动声色,面上带了对小辈的疼爱表情,还有一丝惋惜道:“我也不想麻烦二姑娘走这一趟,实在是有要紧的事,不得为之,二姑娘莫要介意。” 大夫人的一串话说的极为婉转,也从侧面指责蒋遥对嫡母不甚尊敬,请她来一下都要陪着笑脸。 众人眼神纷纷变了,高门大户的水深,谁家没点不顺心的事呢,这个二小姐,连当家主母都使唤不动,想来也不是个善茬,模样清秀,却不敬长辈,德行有亏,怪不得被藏得严严实实的。 蒋遥对身边夫人们的私语充耳不闻,她的脸上挂着一派天真的笑:“无妨,不知大夫人唤瑶儿前来,所为何事?” “这个,”韩氏为难地停顿了一下,方夫人坐不住了,她怒气冲冲道:“姜二小姐,小女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她?” 蒋遥的脸刷的白了,她睁大眼睛,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回道:“这位夫人,敢问我做了什么,可否告知?” “装什么装!你在秋千上动了手脚,若是我的香儿有个好歹,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这话说得已经极为严重了,方御史的孩子不少,多是小妾生的,方夫人也是大家出身,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当宝贝疙瘩疼的,见不得女儿受一点委屈。 在方夫人的强势逼问之下,蒋遥显得娇弱许多,她脸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最后直接倒在地上,痉挛起来。小文和绿儿匆忙上前,小文让小姐半躺在她的怀里,红妈妈使劲按人中,待小姐安静昏迷后,这才抹着眼泪和大夫人说道:“夫人,小姐的病,您又不是不知道,让小姐走这么远的路也就罢了,还让她受这么大的刺激,熬不过去可如何是好,小姐!我可怜的小姐啊!” 剧情直转而下,大家不禁傻眼,二小姐刚才还好好的,这就晕倒了,貌似还有生命危险?连方夫人也被吓得半天没发出声音来。 韩氏不可置信地看向地上说唱俱佳的主仆几人,又说不出拆穿的话来,老爷和大少爷都是向着这小蹄子的,她们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罢。 于是,韩氏一脸焦急的冲身边的丫环喊道:“还傻站着做什么,细柳,把二小姐扶进房间休息,香萝,速速去请大夫!” 方夫人对姜二小姐的行为表示怀疑,觉得她是为了逃避故意这样的,她目光冷冷地对身边的丫环说:“拿上老爷的帖子,把张太医请来。” 韩氏略显尴尬,连忙出声阻止:“哪能劳烦方夫人,香萝,去请张太医。” 气氛变得十分紧张,很多小姐看到蒋遥痉挛的样子吓得尖叫起来,不敢再看,找个借口由人带着离开了菊园。夫人们则多是经历过风浪的,继续神色平静地呆着,坐等后续。 ------题外话------ 感觉我码字的风格好纠结啊…… 第三十五章 化解(二) 在方夫人的坚持下,两刻钟后,太医提着药箱,颤颤巍巍地赶来。(.无弹窗广告) 张太医已经一把年纪,六十多岁,发须皆白,由于保养较好的缘故,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他不仅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而且出了名的直白,以至于曾经得罪某位皇族,差点没了老命。 正因为如此,张太医不是太医院的院使,却有着极高的威信,他十七岁进入太医院直到现在,历经三个朝代。不知道治好了多少人,总之有个什么病痛大家都愿意找他,当然,张太医也不是谁都看的。 张太医到了以后,先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对各位夫人点头见礼,韩氏客套道:“麻烦您老跑这一趟,实在是我那二姑娘突发急病,我担心得紧。” 张太医态度谦和:“救死扶伤是老夫的职责所在,令千金何在?” 韩氏看向细柳,细柳会意,恭敬道:“张太医,请随奴婢来。” 蒋遥因为晕倒,被安置在不远处的厢房,她依旧闭着眼睛,小文手握帕子,细细给她擦脸。[.超多好看小说]小文靠近蒋遥耳旁,小声说:“小姐,别吓奴婢,您是真晕还是假晕?”咳咳,她的演技有那么差吗,小文对自己的晕倒都抱有怀疑态度,真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蒋遥猛地眨了眨眼睛,又恢复成虚弱的样子,小文松了一口气,还好,小姐没什么大碍。没一会她的心又提起来了,因为绿儿跑来说,大夫人请了太医,人都已经往这边走过来了!要是小姐被拆穿可怎么是好,两个丫环都忧心忡忡,但并没有告诉红妈妈。所以张太医过来的时候,红妈妈还是那副哭天喊地的样子,听得人头皮发麻,但又无可奈何。 小文想去提醒小姐的时候已然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张太医走向小姐的床前,并从医药箱中取出帕子,让丫环帮忙拉出小姐的手腕,将帕子覆上把脉。 期间两个丫头都很紧张,眼睛一刻也没挪开过,大家见此都觉得,莫不是姜二小姐当真不好了? 张太医把脉用了蛮久,过程很从容,最后,他终于站起来,走出厢房,叹了一口气。 大家心里捏了一把汗,难道被他们猜中了——果然,张太医惋惜道:“令千金这是老毛病了,脉象紊乱,情绪不稳,不能再受刺激,要好好将养才是。” 哦,原来国公府的二小姐有隐疾,太医说的委婉,但大家清楚,二小姐的病看来是治不好的,真真是可惜,下半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哪家的儿郎愿意娶一个病恹恹的小姐进门呢。 韩氏扫视一圈,突然五姨娘院子里的一个丫头信儿跑到众人面前跪下,把头磕的砰砰响:“回夫人,五姨娘吩咐奴婢在秋千上做了手脚,奴婢的身家性命都在五姨娘手上,不得不为之,奴婢该死!” 韩氏嘴唇紧抿,对方夫人劝道:“方夫人,我家二姑娘的身子弱,都是在屋子里养着,没出过门,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我想其中肯定有误会。”随后,她咬牙切齿地看向五姨娘,“你这贱婢,二小姐再不好也是主子,哪是你能栽赃的?!来人,把五姨娘盯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菊园半步!” 五姨娘瘫软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冤枉啊,夫人,不是贱妾做的,贱妾冤枉啊!我,我要见老爷……” 韩氏冷冷地瞅着,对五姨娘的申诉充耳不闻,如果要在二小姐和五姨娘中做抉择,你说老爷会保哪个呢? 方夫人对此很怀疑,但张太医信誓旦旦地表示二小姐的病不是装出来的,他多年前就看过,于是她把矛头转移到认罪的丫环头上:“如此说来,五姨娘和我们又无恩怨,为何要害我家女儿?” 跪在地上的丫环结结巴巴道:“那是因为……因为五姨娘想害的是二小姐!二小姐摔伤了,老爷就会天天来探望,来五姨娘院子的次数就会多了。哪里想方小姐会来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夫人饶命啊!” 各位夫人面上都露出了然的神情,妻妾争宠的招数,两位小姐都是被连累的。方夫人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虽然小女是受的是池鱼之灾,但伤的也不轻,而且国公夫人对这位妾室的处罚过于宽容,依我看这种心思不正的,就应该打死了事!” 韩氏很为难,五姨娘算受宠的,还为老爷生了一个女儿,她轻易动不得。就在此时,姜冲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跟了方御史等人。众小姐纷纷站在了在屏风后面给各位大人见礼,夫人们倒没那么多忌讳,还是在原位坐着。 大夫人韩氏将事情又细细与老爷说了一通,询问老爷的意思。 姜冲听到原本受伤的应该是二女儿姜瑶,眼神倏然出现一丝暗涌,他语气平常,话语中却带了不容置喙的命令:“既然如此,把五姨娘送去家庙吧。” 家庙多是德行有亏的夫人小姐呆的地方,五姨娘进了那里,青灯古佛,犯了错的妾室,没有特殊原因,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五姨娘无声哭泣得像泪人一般,还是改变不了她以后的命运。 秋千事件告一段落,方小姐也没受太重的伤,就是脸上有几道刮痕,女孩子爱美又要面子,如此狼狈自然不愿意再待下去,方御史与姜冲告了罪,就带妻女打道回府。 韩氏心里捏了一把汗,这会才放下心来。多亏了大女儿让刚才那个丫环站出来指证五姨娘,否则事情还没那么容易解决,玪儿真是聪明,使的这计划,弄走了五姨娘,又向二姑娘卖了好,果然是一举多得。 姜冲又细细问了二女儿的情况,得知并无大碍,脸色好上许多,又打起精神,返回前院应酬。 第三十六章 静养 前院并没有因为蒋遥的事冷清上半分,当然主要原因是大家多不知情,二少爷姜天很好的发挥了他的交际才能,在一群人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大少爷也不差,对谁都笑容温润,谦和有礼,国公府的两位公子把其他约等年纪的公子都生生压了下去,客人们对国公府的二位公子都赞不绝口,宴会并没有因为姜冲的离去而乱套。 相比下来,太子和兰宿之就低调多了,他们坐在自己的位置,太子时不时有人敬酒,他也是个好脾气的,来者不拒。兰公子的位置在左边的角落,是以他能很好的观察所有人。 虽然坐在角落边边,众人对他的关注并不少,甚至打听这位衣着风度都不俗的公子是何人。得知他出于离国兰氏,纷纷对兰宿之高看几分,如今离国经济渐长,楚国难以比肩,除了皇帝治理有方,与第一世家兰氏脱不开关系。 认识一下也是好的,于是有人开始向兰公子敬酒,兰宿之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笑,与大公子姜天气质相仿,都是翩翩佳公子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中有着生意人的精明。 姜冲处理完后院的事,也回到堂前,好在气氛还是一派融洽,并没有由于他的离去而冷场,心中对两个儿子的表现还算满意,继续豪爽地和众人交谈。 饭吃完了,客人却没那么快离开,很多人都要留下用晚饭的,于是不少人坐在客厅继续攀谈,也有的人雅兴颇高,拉了兴趣相投的做那下棋的雅事去了。夫人们则两两相会,打起了牌九,小姐们也不会无聊,大小姐姜玪和三小姐姜珑带她们到自己的院子赏玩,一起说上些京城趣闻和流行服饰。林沫儿由于之前用轻功救下方小姐,很受小姐们的追捧,几个人围着她说好厉害,一时间宾主尽欢。 太子饭后便以事多为由离开,他来参加仪式并送上厚礼,已经给足了国公府面子。 —— 楚天越优哉游哉地在晒太阳,其实今天天气晴好,却没有阳光,只能说这是个闷骚的主。 他半眯着眼睛,手中的扇子时不时摇两下,微风拂起两根发丝,好不悠闲惬意。然而,一丝嘈杂的吵闹声影响了他,楚天越额间皱起,终于睁开眼睛,薄唇紧抿:“莫凡,去看看,什么动静这么大。” 离楚天越不远处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了无声息。 很快,身影又迅速回来说明情况:“主子,应国公府的大公子今日及冠,祝贺的人不少,是以动静有些大。[.超多好看小说]” 楚天越半躺的地方非常宽敞,又是府里最偏僻的位置,旁边只用一堵墙隔起来,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墙面虽然挺高,但轻功好的人还是能翻过去,隔壁就是应国公府。 得知这个消息,楚天越一改松散的姿势,坐了起来:“哦,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他的语气淡淡的,含了几分午后的慵懒。 莫凡却变得严肃,低头回复的声音带了些无奈:“主子,应国公府派人送了帖子,那会儿您事务繁忙,没有细看。” 什么事务繁忙,主子最忙的事就是“吃喝玩乐”了,帖子他有送来,主子自己不看,这会质问起他来了。莫凡心里暗暗吐槽,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 端王府并不和应国公府比邻,这只是楚天越置下的私宅罢了。 “也是,既然本世子现在知道了,没有理由什么都不做,送份礼过去。” 莫凡连忙下去安排,楚天越继续半躺着小寐,神情若有所思,他耳力极佳,仔细去听那边传来的声音更清楚了。 没多会,应国公府的管家就收到了莫凡派人送来的贺礼,礼单最后是端王世子的名字。管家很震惊,立即将此事告知了老爷,姜冲也奇怪,端王世子甚少参加京中各种宴会,脾气是出了名的难以捉摸,但他偏偏是皇帝和太子身边的宠臣,所有人都不得不对他陪着笑脸。就是这么个难伺候的世子爷,竟然屈尊降贵地因为他儿子及冠送礼,是什么个意思? 既然是祝贺姜天及冠,礼品自然都是归大公子所有,大多东西先暂时存在库房,姜冲让韩氏细细记下客人送上的礼单,以后也要送个差不多的还回去。 端王世子这么给国公府大公子的面子,都送了礼来,这在宾客中引起不小的反应,虽然楚天越是太子的臂膀,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为当今皇帝做事,他的很多行为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态度。 菊园厢房。 方御史一家早已离去,各位夫人小姐也找其他乐子去了,张太医写下一贴药方,多方嘱咐后也离开,走之前还多瞅了蒋遥几眼。 太医都说二姑娘没事了,只要休息一会就好,韩氏也没空顾她,令红妈妈和两个丫环好生照顾,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影响到客人,但也除去了五姨娘这个刺儿,韩氏心情舒畅,是以对二小姐还算不错,稍稍叮嘱了一番便和身边的一群下人走了。 蒋遥闭目养神了一会,就从床上坐起来,小文一直守着,忙道:“小姐醒了,刚才可急死奴婢了!”说完见小姐脸色确实不太好,有些苍白,担忧道:“小姐莫不是真的不舒服,脸色好差。” 蒋遥翻了个白眼,回道:“你以为我装的?之前在一群人面前,我确实挺难受的,后面就好了。”她这么说,心里默默想着,张太医没说谎的话,这就是姜二小姐的旧疾,类似羊癫疯的病么?这个病在古代人看来,可比痴傻之流要严重多了,怪不得要把她变相关起来,上次不会是她自己溜出去,然后中途发病了吧! 人家穿越后过得滋润无比,有什么问题也是轻松解决,她呢,除去有个痴傻的名声,现在的身体也有点什么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病。蒋遥想着就头大,她问小文:“张太医还说了什么?” “太医说,小姐的体质还是虚弱,情绪不能受到太大的波动,要静养。” 静养静养,又是静养,她不想一天到晚窝在那小院子里! ------题外话------ 我知道剧情发展的太慢了……后面会尽量加快速度,亲们多多担待些哈。 第三十七章 喝药 在姜冲和韩氏的坚持下,蒋遥被送回了自己的屋子,每天好吃好喝好睡伺候着,她都觉得自己快被养成猪了。 当然期间她也做了不少事情。 蒋遥从来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她休息够以后,把绿儿叫到了身边,这几天来都是红妈妈和小文在照顾她。 “绿儿,你有什么要说的,这会一次说了吧。”蒋遥直接奔入正题。 绿儿原本低着的脑袋抬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张,是标准的吃惊表情,她结巴道:“小,小姐,您要奴婢说什么。” 小文规矩地为小姐上茶,没有说话,对着绿儿的时候也是冷冷的,小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蒋遥手捧茶碗,用茶盖子拨了拨,再慢慢入口,茶水的热气浮起来,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高深莫测,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女。 绿儿不知怎么,就被震慑到了,她跪了下来,仍是嘴硬:“奴婢不知要说什么,请小姐明示。” 小文似乎也明白了一些,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厌恶:“小姐与菊园那位素不来往,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大少爷及冠的那天又是极为重要的日子,小姐更加不能乱走了。这个道理绿儿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要让小姐去五姨娘的院子!换句话说,即使你没有唆使,小姐想去菊园你未阻止,那也是失职,绿儿,还不说实话吗?!” 绿儿的头都要贴到地上了:“都是奴婢不好,五姨娘使人找过奴婢,她说没有恶意,只是想和小姐熟识,哪里知道……奴婢该死!”说完就开始磕起头来,“请小姐责罚。” 蒋遥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绿儿,绿儿跪在她面前,梳着刘海的额头紧贴地面,不再言语半分。 不哭也不闹,就安静地跪着,绿儿骨子里也是个固执的姑娘呢。 最后,蒋遥叹了一口气,淡淡道:“降为三等,从今天起,负责院子的打扫事宜。[]” “谢小姐轻罚。” 绿儿下去后,小文终究没忍住:“小姐,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 她没有说错,不打也不罚,只是降了两等,虽然月俸比一等少了些,但是谁又知道,她从五姨娘那里得了多少好处。 “好了,我相信她不是存心的。”不过这么容易被利用,也要冷淡她一段时日才行。 小文悻悻道:“说到底还是小姐心软,要是别的主子,打死都不为过。” 蒋遥觉得好笑,这小妮子也是个口硬心软的,她半哄道:“现在我院子的人不够用,也就红妈妈和你信得过,绿儿跟了我有段日子了,先晾着她,横竖没出什么事。对了,那个紫儿最近如何了?” “回小姐的话,她的伤早就养好了,因为之前的事大家都不怎么待见她,她也就做些洒扫的活儿,给人打打下手。” 蒋遥放下茶碗:“你这几天观察一下,觉得可以带她过来见我。” 这是要用紫儿的意思了,小文表示不能理解:“小姐是打算用紫儿替了绿儿吗,不能够呀,虽然绿儿犯了错,但不管是哪方面都比紫儿强上许多。” “你怎么知道紫儿不能用?犯了错好好调教便是,你看院子里,小烟和思儿不顶事,只能做粗使活儿,新来的四个人除去兰儿,其余三人肯定有大夫人的眼线,但又不能不用,放在屋里决计是不行的,还是继续观察一段时日。红妈妈年纪大了不能太过劳累,就让她管管小丫头,你一个人太累,只能先用紫儿,不合适再换了。” 小文还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蒋遥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和绿儿一起照顾我有段日子,也有了感情,绿儿的本性不坏,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奴婢省得,小姐对下人一向宽厚,这次对绿儿的惩戒太轻了,奴婢觉得,应该再严厉一些,她才会吸取教训,以后更好地伺候小姐。”只有让绿儿真正成长起来,小姐才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蒋遥心里想的是,她是不是太没有主子的威严了,对下人太好,她本来年纪就小,身边的人也是没怎么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小姑娘,奴性并没有那么根深蒂固,这对已经彻头彻尾成为古代人的她,不是好事。 于是,蒋遥对小文道:“你速速去安排,把紫儿和新来的丫环都用起来,绿儿也一起,让红妈妈多加教导。” “是,小姐。” ―― 果然是空气洁净、没有污染的缘故,天空的夜色来的格外早。 府内早早挂上了灯笼,走路的过道两旁也点着橙黄的光,整个国公府一片灯火通明,招待客人的宴席上,座无虚席。 很多人白天没来,晚上便早早报道,国公府的主子们都打起精神,挤出笑脸接待来宾,这一天是疲惫的,也是热闹的。 晚上的菜色比中午好上许多,管家依旧细心地挑选了几份小姐喜爱的送到朱玉阁,用过饭后,甚至派了专门的人手做熬药的活儿,确保药效。 这边是做的精心细致,喝不喝药,还是得看二小姐。这不,小文捧着热气腾腾散发浓浓中药味的陶碗,好说好劝半天,某人就是不肯喝。红妈妈也来了,又哄又骗的,几个人折腾出一身汗,小姐就是不肯喝。 对“让小姐吃药”这件事最执着的就是红妈妈,她觉得药方是老太医开的,一定对小姐的病大有裨益,今天的事也吓到她了,为了小姐身体好起来,她煞费苦心地哄着。 至于丫环们,对苦药也是敬而远之的,毕竟吃药的人不是自己,所以也在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劝着。因为小姐吃饭喝药需要人手,紫儿很快就被叫来屋里伺候,目前看来她做事很认真,没有丝毫差错,面上也没有初始的骄纵。 小文开始用蜜饯的招数:“小姐一口气把药喝完,然后就吃蜜饯,酸酸甜甜的嘴里的苦味儿就没了,一点也不苦,奴婢不骗人!” 蒋遥嫌弃地皱着鼻子:“这味儿闻到就想吐了,你们还让我喝!我身体好着呢,不喝拿走!” 红妈妈端着一碟糕点哄道:“这是老奴做的点心,有绿豆糕、栗子糕,都是加了冰糖的,可甜了,小姐试试?” 换新口味了,终于不是桂花糕,蒋遥感兴趣地捻了一块吃起来,绿豆的味道很浓,咀嚼的时候可以咬到碎小的冰糖,很好吃。 一块吃完,还想再拿,红妈妈移开碟子:“除去这些,厨房里还有好多,等小姐把药喝了,老奴就全拿来,还有荷叶莲子糕味道也是极好的。” 就是想让她喝药,蒋遥对端着碗小脸皱成一朵花儿的小文招招手,这丫头也有如此不淡定的时候,可想这药是多难闻了。 小文赶紧用勺子拌了一圈递上:“小姐,一口气喝完吧?” 蒋遥用哀怨的眼光扫视身边的几人,接过药碗,刚凑到面前,就扭过头干呕起来,随后拼命摆手:“我不喝,坚决不喝!” 一旁默不作声的紫儿犹豫了下,也开口说道:“小姐怕苦,喝的时候不用舌尖品尝,很快咽下去就好了,良药苦口,小姐不肯喝药老爷和大少爷都会担心的。”一番话说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令红妈妈和小文都不由多看了紫儿几眼。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蒋遥却是哼哼一声:“说的好听,又不是你喝。” 紫儿镇定道:“小姐如果喝了药,就会好得快,窝在屋里多难受。况且,奴婢们生病的时候也是要喝药的,要不,奴婢陪小姐喝?” 蒋遥睁大了眼睛,却是看向小文,那丫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回望着。蒋遥不得不开口:“小文,让人再熬一碗,这碗就赏了紫儿吧。” …… 紫儿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低头恭敬回话:“奴婢谢过小姐。”便取过药一口喝了,一滴不剩,眉头都没皱一下,但是从她发青的脸色可以看出来,药真真是极苦的。紫儿的头垂得更低,想来是怕在主子面前失态,蒋遥让她用了些甜食缓缓。 人家都作了这么大的牺牲,作为主子不能不喝药了,待小文端了新药过来,凉上几许,蒋遥也屏气闭眼一鼓作气干了,顿时一片叫好。 恶心劲过了以后,蒋遥就开始大口朵硕红妈妈拿来的糕点,还有一直惦记的荷叶莲子糕。享用零食的时候,她想起了张太医若有所思的眼神。她不是真正的姜二小姐,那老头不会是从脉象上看出什么了吧?! 大家对紫儿的表现还算满意,商量过后,决定以后紫儿和小文轮流为小姐守夜,位分上先提为二等。 原本就有四个二等丫环,就是后来挑选的兰梅竹菊,起名也是省事的,直接顺着兰儿来了,因为紫儿被提上来,二等的又没犯错不好直接降等,于是最被小姐看好的兰儿被提为了一等,不知多少人羡慕嫉妒她的好运气。 日子持续单调地过去,光阴逝去中,当然其中小姐吃药的问题还是闹得人仰马翻、苦不堪言。绿儿一直老实本分,也没有对小姐的安排表现出什么不满。 蒋遥每次不得不喝药的时候都要把张太医问候一遍,给她开的药都是黄连吧,那么苦! 第三十八章 变化 姜天及冠以后,姜冲想让他历练一番,由于大儿子的身份特殊,不能去军营,是以姜冲打算把他丢在了骑兵营,期间可以修习骑射不松懈,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走武官的路子。[] 这时候战争手段还是比较落后,国家君主都比较重视步兵,楚国由于马匹少,骑兵营的人数也是少的可怜,并不得重视。 贤帝也默许了姜冲的行为,他的大公子已然二十岁,再放在家里就有些过份,大多人家的少年郎十岁左右就出来历练了,他对自己的儿子终究太过宠溺,不足为虑。 其实皇帝现在也没空去顾这些小事,这段时间天气渐热,京城以北的地区降雨稀少,加上北牧时不时的骚扰,民众损失甚重,让他不堪甚扰。而且现在三国鼎立,北牧所处位置易守难攻,北牧人又翘勇善战,离国国力也增长极快,这些情况累积起来,慢慢成为心腹大患。 二十年前他和离国共谋天下,将西齐共同瓜分,这也一定程度促进了离国的发展,如今离国兰氏一如当年,人才辈出,未见衰减迹象,而楚国…… 各大世家人丁不旺,贤帝当年也是个出色男子,可惜他和有战神之称的姜冲都抵不过岁月的蹉跎,两鬓已见华发,他们的儿子哪有他们当年的快意江湖、意气风发? ―― 琼风院。(.好看的小说) 下午,姜天从骑兵营回来,变化不小,皮肤踱上一层淡淡的古铜色,整个人的感觉更加高大坚毅。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变化是好事,福生却很是心疼,也有舍不得的成分在里面,因为骑兵营离得远,大少爷半个月才回一次家。 按理来说少爷不需要如此,因为同他一样被下放历练的官家子弟很多,做个样子就行,可他偏偏较了真,按时点卯、练习,把自己晒得跟黑炭似的,说法是夸张了点,这么下去少爷真的会变成黑炭的! 姜天冲了凉,便换上宽松的衣服进了自己房间,不许别人打扰。[.超多好看小说] 手上捧了一本楚史,心思却不在上面,他一个人的时候,姜天的身上总能散发出一种气息,似无奈,似悲凉,似挣扎。 最后,他扔下手中书卷,熄了蜡烛,躺在一旁的竹席上,目光空旷,逐渐入睡。 天气闷热,即使姜天如今甚少归家,福生还是把屋子打理的很好,他知道少爷怕热,经常很晚才睡,又懒得折腾,便在少爷常用的矮桌旁边铺了一张席子,还有一块薄毯。 福生见屋内的光亮消失,就知道少爷睡了,他确认窗户都关好后,轻轻将房门合上,自己就在外间阖衣躺下。 第二天是早朝的日子,同样大公子也要回骑兵营报道。 姜冲不用说,天还没亮就起来活动筋骨,出了一身汗又冲了一下,全程自己代劳,这段时间晚上他也是自己在书房里过夜的。 他没有明面上冷落韩氏,韩氏也是个乖觉的,平时也不凑上来自找没趣,夫妻持续冷淡中。 不过姜冲这几天的行为也是有原因的,贤帝下了最后通牒,应国公府要立世子了。大夫人韩氏也从别的途径知道了这个事情,她很识趣地没有说什么,私底下叮嘱了儿子无数次。 姜天明显对这不感兴趣,只管做自己的,只不过,今天他没有去点卯。 他和所有的官家子弟一样,骑兵营只是挂个名字,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可以换个职位,得父荫庇护,步步高升,根本不用自己做什么,或者吃什么苦。 福生忍不住了,在他印象里,大少爷十分听话,是个好好公子,只是面对大夫人的时候会表现出他另外的一面,毕竟那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如今,老爷给他安排的工作,也不去了!这样“离经叛道”,府里的人会怎么看!大少爷在府中的日子说不上难过,但也不能和韩氏的三个儿女相比。 福生小心问道:“少爷,快到晌午了,您是不是该出发了?” 姜天今天确实奇怪,到日上三竿才醒,还有些起床气,躺了半天才慢慢起来,穿衣洗漱。他对福生的话充耳不闻,最后实在被问得不耐烦了,甩头道:“爷不去了!” 福生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少爷,是不是在兵营里,谁给您气受了?” 姜天拧干汗巾,擦了擦头发,几根发丝被浸湿,拂在额前,倒有了几许桀骜不驯的味道:“谁能气到你家少爷,我不去是有原因的,你啊,别瞎操心了。” “少爷,小的听府里的人说,上面催老爷立世子呢。”说着福生还伸出手指往上面戳了戳。 姜天一把将擦脸的帕子扔回水盆,引起不小的声音,他语气中带着不耐烦:“以后不要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那个位置我并不稀罕,也不想要。我洗好了,你下去吧。” 他说的不是气话,福生都能听出其中的决心,看着少爷略显消瘦的身形,疑惑地想,为什么少爷的变化什么大,他五岁就开始在少爷身边做伴读,福生自问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少爷的心思了,如今…… ------题外话------ 建议大家养文一段日子再看,嘻嘻 第三十九章 树大招风 没有重大事件,楚国都是三天一早朝。 这一天,姜冲从宫中归来,面色难看,可想而知今日早朝不太顺利。 他回府后并没有宽衣沐浴,而是第一时间去了大公子的琼风院。 “不是给你找了差事,说,这三天为什么不去点卯!”姜冲怒气腾腾的声音响起,其实这不是大事,但素来听话恭顺的大儿子突然来这么一出,让他被官场上的同仁拂了面子,很是不爽。 像那些世子、宗室子弟甚至一些高官的庶子都会被安排去一些部门待一段时间,方便以后提升或者调职,说出来也好听一些。位置越高的人就越在意声名,除非是实在无可救药、声名在外的纨绔少爷,也就由着他了。 姜天是他的长子,又是他的两个儿子里较为出色的一个,就因为这件小事,他被几个死对头冷嘲热讽,还说到了陛下那里去。 贤帝自然不会真的惩戒他,毕竟这类事在京中太平常了,犯不着为了国公府的大公子犯了众怒,也只是说教两句,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可是这在国公爷姜冲眼里,就显得有些严重,他都要质问自己,对孩子真的那么疏于管教,他也许是个好将军、好臣子,但绝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最疼爱的瑶儿变成那个样子,不能同寻常的千金小姐一般,读书习画、抚琴弄墨,最快乐的日子便是自己在家的时候,而他偏偏极少归家。(.)他和兰儿的儿子,也是如斯叛逆! 姜天应该也没有想到,他三天未去工作岗位,呆在家里就被父亲贴上了“叛逆”的标签。 对于父亲气急败坏的质问,姜天表现的很平静,他一身米色长衫,有着竹叶的纹理,腰间用玉带束起,头发一根不落的全部挽在头顶,固定好戴上头冠,是当前文人惯用的高冠,咋一看去长身玉立,器宇轩昂。 姜天正在厅内用左手和右手下棋,他用纤长的手指从棋盒中夹出一枚白子,从容不迫地落下,岿然不动的神情有了几分世外高人的感觉,加上一身打扮,很是仙风道骨。 偏偏他家老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文人作风,无病呻吟,姜冲精通兵法,也识字,更读过家族的私塾,可他几十年里都是和军士一同度过,大半时间更是在军营里,早把那些诗文雅乐忘个干净,习惯了粗野汉子的作风,粗犷豪爽。只见姜冲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看你穿的这一身,像什么样子,赶紧给老子换了!” 姜天给福生一个淡淡的眼神,福生会意,和老爷带来的人一同退下,并掩上门,屋里只余父子两人。(.好看的小说) 姜天继续不紧不慢地下他的棋,他老子忍不住了:“天儿,我知道,你小的时候喜欢武功,父亲没有让你去拜师学艺,毕竟离家太远,父亲也是有苦衷的――” “天儿,再过几年,为父就有时间,亲自教你兵法骑射。” 许久,姜天才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父亲道:“儿子资质愚钝,怕是不能达到父亲的期望了。我――打算从文。” 这是在摊牌,他要走文官的路子了。 姜冲直直地看着大儿子,想说什么,可是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天儿,若是你从小就开始文武兼修,也许一切就不同了。” “天儿,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 父子两人面对面坐在矮凳上,中间隔着一张棋盘,上面赫然是和棋。 姜天很有耐心地把棋子一颗一颗放回棋盒,最后将两筒棋子放在棋盘中间。 “你先选,一局定输赢。” 棋局中,黑子先行。姜冲顺坡下驴,挑了黑子,他精通兵法,自然也深谙棋道,这么做有占小辈便宜的成分,但谁能知道,其中也包含了一个父亲厚重的期望。 对峙中,一个稳扎稳打,一个老谋深算,一时之间竟战局激烈,难分胜负。 良久,姜冲扔下手中棋子,深呼出一口气,才艰难地说道:“以后你的事,自己做主,我不管了。” 说完就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一直是威武、魁梧、高大的,如今看来却有那么一丝悲凉。 棋如其人,姜冲从中看出,儿子的心智坚定,不是他所能动摇的,况且天儿的棋艺真的超出他的想象,这个孩子似乎骗过了所有人。 ―― 姜冲给骑兵营去了一封信,说明国公府大公子患了风寒,身体不适,暂且卸下一切职务,在家休养。 有了国公爷出面,自然不会有假,事情逐渐淡去,应国公府之后有一段时间低调异常,府中下人见到老爷,都觉得老爷瞬间苍老了很多。 琼风院的下人们开始忙碌起来,请大夫、打扫、煎药。大少爷不喜人多吵闹,药都是煎好由福生端进去,然后空碗端出来,如此持续了一个月之久。 大家下意识地认为,大少爷病的很严重。 果然,大夫在最近把脉之后,遗憾地摇头,说大少爷的病来因为没有及早发现,又没有及时医治,已经伤到了身体的根基,好生养一段时日没什么大碍,但是不能做费体力的活儿。隐晦地表明武将的路子是行不通的,姜冲随即把希望放在小儿子姜开身上。 国公府的二少爷姜开表示最近很郁闷。 大哥生病身体不好的传闻渐长,所有人都对他莫名的看重起来。就连平时一起花天酒地的朋友都调侃他说熬出头了,以后国公府就靠他姜开了,弄得他成为焦点,不堪甚扰。他最近都不敢跑出去胡天胡地,就怕被哪个和父亲交好的官场长辈逮住,教育半天。 大夫人韩氏也语重心长地找他谈了心,连两个姐妹都没能幸免,内容无非是大哥的事情让父亲很痛心,你一定要争气,达到父亲的期望云云。 大哥的身体垮了,做不了武将,也还是可是做个军师、谋士啊,怎么事情就一股脑跑他这来了! 姜开苦逼地想着,最喜欢的花楼也不去了,最爱听的小曲也不敢兴趣了,甚至府里新来了几个娇俏的小丫环,他也没有心思调戏了。 父亲一直希望有个儿子继承他的雄心壮志,上面没有大哥顶着,他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题外话------ 二少爷,嘻嘻 第四十章 探视 姜开才十五岁,正是改造的好年纪,发布了大公子体弱的消息后,国公爷与大夫人韩氏商量一番,决意让姜开去和叶老将军学艺。(.无弹窗广告)其实这也只是姜冲单方面的决定,大夫人反驳不得,只能接受。 叶老将军住在边城,七十多岁仍然四肢有力,脸色红润。他是楚国人,家也在京城内,叶家几代忠烈,叶老将军没有女儿,四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不得已从旁支过继了一个男孩继承香火。 叶老将军七十岁解甲归田,亲自教导孩子,也不指望他以后能上阵杀敌,为的是有一个健康的体魄。他们常年居住在偏远的边城,因为那里离边关近,叶老的儿子们都死在那里,尸骨无存。他说,他要一直留在这里,守着他的儿子们。 姜冲和叶老将军也有几分情谊,年轻的时候叶老教会他很多,就像老师一样。在征得叶老的同意后,他立刻修书一封,令韩氏给姜开整理好行囊,择日出发。 还好,是择日不是即日,虽然姜开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但也是宝贝儿子,终究有些舍不得。 出发的日期也有讲究,是重金请钦天监算出良辰吉日,那天利于远行。在大夫人韩氏的周旋之下,时间定在了八月下旬。 还有几天就到七月份,也就是说,姜开再过近两个月才会离开。显然这小子已经接受了自己离家学艺的事实,成长不少,秦楼楚馆、舞坊雅阁都不去了,但他也没有老老实实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平常不是和夫子学武,就是在大夫人的映雪堂。 教导姜开的夫子,就是曾大勇。按理说,大少爷及冠后,曾大勇就算完成任务,便可卸任离去,姜开却主动要求夫子留一段时日,教他学习基本功。 人都是会变的,二少爷小小年纪就能迷途知返,浪子回头,日后必有作为。大家都这么觉得,曾大勇被晒得黝黑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二少爷学得认真,他也教得仔细。 之后姜开的生活都十分充实,偶尔他还会去琼风院看看大哥,只是被接见的时候很少很少。 ―― 映雪堂,大夫人韩氏的屋子里。 韩氏坐在上座,对面是二少爷姜开,此时的她没有人前的端庄持重,而是像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对儿子嘘寒问暖。 姜开也贴心地回应,各种保证自己在外面会好好的,努力学本事,至少一个月来一封家信,韩氏这才好受了些。 说实话,姜开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有大哥出事在前,父亲的决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更改了,于是便很积极地面对,在人前可以博个美名,私底下做好一切准备,以保事半功倍。 一些事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这一日是休沐的日子,姜冲觉得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前几天早上不是早朝就是和同僚议事,得好好锻炼一下解解乏。 他的活动地点很固定――习武场,他脱下上衣,刚开始舒展拳脚,姜开就出现了。 此时已是七月初,姜开一身稍显厚重的锦衣,是天青色的,颇有雨过天青的味道,花色倒是简单,只是腰间的带子是用一排珍珠点缀而成,贵气非常。这身打扮相对以前来说已经十分素淡,可想而知从前的姜开是如何的花哨。 父子两对看了一会,姜开先开口了:“好久没和父亲谈过心,孩儿甚是想念。” 姜冲噗嗤一笑:“你小子,不是最怕被老子训话么,这回还自个找上门来了。” “孩儿很快就要离家,到时候想听父亲的训斥,都听不到了,所以这些日子想多听一些。” “你啊”,姜冲让周围下人暂时出去,自己则穿好衣服,“说吧,想和老子说些什么,今儿索性都说了,你不是喜欢花天酒地吗,回头咱爷俩一起喝痛快了。” 姜开苦笑:“爹,孩儿年纪轻不懂事,做的那些个糊涂事,让您和母亲费心,以后不会了。” 他就是想做,也没机会了呀。 一个时辰后,姜开弱弱地小声问道:“父亲这几日可曾看望过大哥?大哥恢复的可好?” 姜冲顿了顿,一股无名火气上涌,被他生生忍住:“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子眼不见心不烦!” “大哥的身体不允许他达到父亲的期望,他也是身不由己,父亲千万不要和大哥置气,孩儿出发在即,想去和大哥好好告个别。”姜天对大夫人和她的子女一贯不待见,也不怪姜开要自己老爹出面,实在是他自己一个人去琼风院,总是失望而归,福生总是说大少爷正在静养,不能见客。 姜冲显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深深叹了口气:“难为你了,孩子。” 两人二话不说就往琼风院的方向走去,临出发之前,姜开还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把他为大少爷准备的补品取来,尽快送到大少爷院子里。 姜冲瞬时发现,小儿子早就打算好了,把他老子当枪使,他怎么现在发觉呢?! 琼风院。 当父子两人到的时候,下人们都措手不及,福生让几个人将老爷和大少爷请进来好生候着,自己去向大少爷禀告。 未想老爷摆摆手,径自和二少爷朝大少爷的寝房进发,福生阻止不得,又来不及和大少爷汇报,只得跟在后面,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让老爷和二少爷看到不该看的! 推开房门,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中药味儿,乍一眼看去屋子是空的,床帐垂下,很是静谧。 姜冲使劲地皱起眉头,天儿不是装病么,还弄得如此逼真,周围无人,想来他是在床上躺着。他对跟来的小厮福生说道:“你去看看大少爷怎么样了,就说我和二少爷来探病了。” “探病”两个字说得格外重,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连姜开都觉得奇怪,心里下意识地把它归为是对大哥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福生颤声回是,立刻凑上前小声提醒道:“少爷,老爷和二公子看您来了。”接着才慢慢掀开帐幔,里面露出裹了大半棉被的身子。 姜天背对着他们,盖的被子极厚,在这个季节来说很不正常,姜冲的眼神立即变了:“天儿怎么了?”福生垂着头难过地回道:“老爷,大少爷后面一夜没宿,高烧不退,也不肯小的说出去,这么拖了几天了!” 作为知情人之一的福生如是说,姜冲弄明白了,这孩子!他怕自己不同意或者出了变故,干脆真的把自己弄生病了。 虽然看不到姜天的脸,但是从耳后根的红就知道他不是小病,姜冲吼道:“还不去请大夫!” 第四十一章 尘埃落定 福生小心地把大少爷翻过身来,换了一个帕子热敷在他的额头。 姜天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紧抿,额头都是汗,头发都浸湿了,看起来极为难受。他睡得也不安稳,脑袋不规律地晃动,最后在福生的动作下惊醒。 说是惊醒真的不为过,姜天双眼圆睁,瞳孔放大,这是被靥着了。姜冲也不由先把怒火搁置,对着福生说道:“还不快给大少爷换身衣服!” 随后他坐在床边,关切询问道:“天儿,感觉如何?” 姜开也是一脸关切,催了几次大夫怎么还不来,小半个时辰后,张太医来了。 没错,就是给二小姐把过脉的张太医,他提着药箱颤悠悠地走进来,叫了一声国公爷,随即开始给姜天看诊。 张太医把完左手的脉象,又换了另一只手细细地探,神情颇为谨慎。 张太医将姜天的手塞回被子,又捻着胡子琢磨了一会,这才说话:“近日冷热温差大,大公子这是受寒了,好生调养就能恢复,只是——” “我家大哥还有其他问题吗?”姜开随即问道,有逼问的意味。张太医看向姜冲,见对方点头首肯后,便缓缓答道:“令兄身体无碍,就是思虑过重,如果老夫没说错,大公子睡觉是否不太安稳,经常失眠?” 被点到名的小厮福生急忙点头:“是啊,大少爷都很晚睡,睡眠特别浅,要点安神香,就是睡着了也时常会惊醒。”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这样,久而久之,大公子郁结难解,会神经衰弱,导致百病丛生,那时候我等也束手无策了。” 天儿能有什么事情,竟然忧思过重,如果说是从文这条路,他已经默许了天儿的决定,他还有什么好思虑的,难道因为青青? 青青是大夫人韩氏的闺名,继母和继子从来都不可能和睦相处,尤其大夫人也有个宝贝儿子,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天儿在这个家的位置,还是相当尴尬的,也难怪他…… 他确实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姜冲又一次细细询问了张太医,确定天儿暂时无碍后,心系儿子却无心留下,他神色凝重地带着姜开走了。 走到一半,四周也无人,姜冲转过头来对后面的姜开说道:“开儿,我们真的要好好谈谈。” —— 宇风院。 姜开跨过寝房的门槛,对贴身小厮姜元说道:“你这两天把包袱和盘缠准备好,手脚麻利一点。” 姜元奇怪地问:“爷不是下个月才出远门吗,那么早收拾东西作甚。” “叫你做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姜开训斥一句,接着回道,“计划赶不上变化,爷在府里呆不长。” 姜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和在父亲与大夫人面前的乖巧迥然不同,他长相偏向阴柔,唇红齿白,极为俊美,此时懒散给他增添了不一样的味道,掩去了阴柔的气质,加上衣着风格的转变,府里下人们见到都会怔上一会,心中暗道,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小公子这么一弄,竟然不比大公子差上半分,京城又要多个美男子了。 他们想的很美好,实际上姜开的动作很快,在和姜冲沟通好以后,就去告知了大夫人此事,他娘当然抹着眼泪千万个舍不得,但是知母者莫若子,姜开很快就把她哄好了。 其实姜冲也找韩氏谈过,谈话的内容就有世子之位的归属,不然姜开也没那么快搞定他家母亲大人。 —— 姜开出发的日子恰好是早朝完的第二天,国公府所有人都为二少爷践行,除了大少爷姜天和二小姐姜瑶,他俩一个生病一个极少露面,大家就自动忽略了。 大夫人特意让管家备好一辆外表还算精致,内里十分华丽功能齐全的马车,没想到姜开嫌马车慢,直接叫姜元牵了一匹白马,搭配他一身也格外风搔。 姜开骑术不错,又和曾夫子学了一个月用来巩固,所以他的骑术是非常不错的。他与大家依依告别后,翻上马准备出发,小厮兼随从姜元一脸苦巴巴的表情,少爷,人家怎么办? 最后,姜开骑着马,姜元做车夫,行礼都放在了马车上,本来只有一点点东西,大夫人加两个姐妹的各种贴心,马车里倒也不空。 一群人站在应国公府的后门,看着马车还有姜开的背影离去,姜玪还好,姜珑平日最粘这个哥哥,眼泪鼻涕就没停过,在这个气氛下大家都挺难受的。 众人送完二少爷,都回到自己的屋子,姜家两姐妹则是陪着大夫人。姜珑眼睛红红的,还没从“哥哥要好几年才回来”的难过中回复,她不甘心地说:“母亲!为什么哥哥这么快就走,说下个月的吗,而且哥哥去那么远的地方,听说那里是个穷乡僻壤,哥哥哪里吃得了苦!还有,哥哥平日都要一堆人伺候的,这次只带了姜元,要是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姜玪轻笑一声:“你这小嘴,说个不停,你能想到的父亲和母亲还能想不到?父亲肯定派了人暗中保护哥哥,姜元的武功也不错,不会有事的。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让母亲开心,哥哥虽然不在母亲身边尽孝,还有我们,你说是也不是,母亲?” 大夫人的脸上总算挤出一丝笑容:“是啊,天儿不会有事的,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皇宫那位的耳中,贤帝对来人摆摆手:“朕知道了,最近国公府没什么大事不必上报,其他地方不能有任何松懈。” 来人恭敬应是,又迅速退下。 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有隔壁的端王世子。 楚天越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面上带着玩味的表情:“真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说完他神色一凛,态度转换的极其之快,楚天越将手中的东西一扔,莫凡慌忙接住:“主子,这玉佩——” “赏你了。” 座位上哪里还有主子的身影,莫凡捧着手中的玉佩如烫手山芋一般,不知如何是好,玉佩通体剔透,极为珍贵,这可是卫贵妃送给主子的,他哪里敢要? 第四十二章 定下亲事 一转眼,距二少爷姜开离家的日子,已经过去十天。 大少爷姜天的身体也在一日一日好起来,府中平安无事。 有事的是国公爷,姜冲又被贤帝叫进宫里议事,议着议着就说到了姜天的婚事。 贤帝:“听闻府上公子已然及冠,可有中意哪家的千金,朕也能牵个红线,京城好久没有热闹过了。” 姜冲很拘谨地回答:“回皇上,天儿年纪尚小,婚事还没开始张罗,不急。” 贤帝反驳:“你这就不对了,令公子的声名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号的,倾慕他的女子肯定不少,张罗婚事也要个两年时间,可以开始相看了。” 姜冲轻叹口气,小心地回道:“若是以前臣自然不急的,现在天儿体弱多病,怕是委屈了哪家姑娘。” “什么体弱多病,好生调养一番就好了,朕听太子说,令公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是可造之材啊!” “太子殿下谬赞了。” 贤帝清清嗓子:“咳咳,皇后这几日找朕谈话,说到了沁阳的终身大事,朕的女儿年纪也不小了,配国公府的大公子,你看如何?” 这话说得十分直白,姜冲不敢反驳,只得硬着头皮扯了别的事,企图皇上转移目标,贤帝很受用,两人又畅谈良久。(.) 最后姜冲准备离开时,皇帝忽然道:“之前说的那件事,尽快给朕一个答复。” 就你那点心思,朕还不知道吗! ……还是逃不掉! 姜冲脸皮子挂不住,像焉了的茄子一般,悻悻应下,随后出宫。 他很快回府,和韩氏商量了此事。沁阳公主年方十六,是帝后所出,她的终身大事也挺让人头疼的,就因为她是楚国最尊贵的公主,能与她匹配的男子实是不多,否则贤帝也不会把注意打到姜天身上。 沁阳公主眼高于顶,在名流圈子里是大家都秘而不宣了,一个公主完全可以匹配侯爷的嫡次子、世家公子,或者是风流多才的状元探花郎,挑选的范围很广,她偏偏要京城中榜上有名的。要知道,京城三公子中,楚天越是她的堂兄,另外两个便是姜天和韩衫。 有人会想,楚国优秀的男子就这么少,只有三个么?在京城中,对这类排名是极其严格的,只有家世、容貌、才华都没有瑕疵的男子,才可以入选京城公子。(.)另外还有美男、才子之类的排名,档次都在京城三公子之下,自然入不了公主的眼。 韩衫是韩太师的嫡子,又是韩家一脉单传的宝贝男丁,让他尚公主,皇帝还真开不了这个口,所以只能从国公府的大公子这边下手了。 ―― 国公爷姜冲最近很头痛,最近他找大夫人的频率明显高了不少,映雪堂的下人都喜气洋洋。 但是两位主子却愁容满面,就为要给皇帝的答复。 姜冲:“要不咱们尽快给天儿定下一个婚事。” 韩氏:“不行,皇上都那么明着说了,你这样不是阳奉阴违吗?” 姜冲怒:“合着不是你儿子你不心疼!我看让开儿回来把公主娶了,也能多一段时间陪你,省得你老念叨。” 韩氏立刻呼天喊地道:“老爷是要毁了我们儿子的大好前程吗?开儿做了驸马,日后国公府谁来继承?难不成要从旁系找个孩子吗,还是老爷能说服皇上,让和兰家有血缘关系的大少爷做世子!”完了还用帕子擦了两下眼角。 韩氏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说出这段话,但是她真是没办法了,谁叫老爷从来就偏心琼风院那位! 长时间的沉默。 姜冲终于说话了:“我去看看天儿。” 这是要说服大少爷的意思了,韩氏面上未显,心里高兴的不行,忙道:“老爷也有日子没去了,也不知大公子恢复的如何。” “哼”,姜冲冷哼一声,便转身走了,留下正暗自庆幸的韩氏,哪个贵妇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公主呢,那就是个活祖宗啊! 福生早已把府里打听到的情况告知主子,当说到老爷自从宫里回来以后,就频繁和大夫人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姜天冷笑一声,他的身体其实没那么差,但是精神状态着实不好,只能在床上呆着。 一切都变了,前世,父亲早逝,他的及冠礼也没办,皇后拖着病体宣见韩氏,定下了应国公府和沁阳公主的亲事,热孝期间完婚。 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难道―― “少爷,老爷来看您了。”另一个小厮福诺前来禀报。 ―― 翌日早朝结束,国公爷又被皇上单独留下叙话。 第三天。 醉香楼,座无虚席。 今日京城中最劲爆的消息,就是国公府的大公子和沁阳公主定亲。 客人甲:“你们听说了吗,三公子中有一个要做驸马了。” 客人乙:“什么,是哪个这么想不开?” 甲:“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国公府的大少爷娶的是咱们楚国正一品公主,你想还想不了呢!” 乙小声嘀咕:“本来就是,这国公府的少爷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公主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儿。” 丙的看法和别人不同,他讽笑道:“沁阳公主和三公子之一的姜天,一个骄纵跋扈,一个心比天高,真真是绝配。” 兰宿之恰好在醉香楼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边听着,一边用饭。 他的随从忍不住开口道:“公子,那怎么说也是表少爷,您看要不要――” “嗯?”兰宿之饮下杯中的茶水,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我也觉得他们挺般配的。” ------题外话------ 文文是扑了,我会努力码完它! 第四十三章 拜访大哥 近几日小文有些魂不守舍,烹茶都会烫到手,好在紫儿学会不少,干脆接过了大多的事情。[.超多好看小说] 这一天,蒋遥正在吃饭,小文负责布菜。因为她现在是大家小姐,所以吃饭一定要遵守规矩,自从她表现得好一点后,红妈妈就开始盯着她的衣着礼仪,打扮一定要得体,吃饭一定要细嚼慢咽,否则就别想好菜了。 蒋遥在吃了几天的素菜后,终于妥协,开始认真按照红妈妈的要求去做,表现还算不错。废话么,她有着成年人的思想,这点东西学起来当然很轻松。 结果当然是红妈妈喜出望外,今儿的饭菜有她最喜欢而且怎么也吃不腻的红烧肘子,还有清蒸鲶鱼。好菜在前也不能得意忘形,蒋遥乖乖坐着,等小文给她送到碗里。等了一会,那丫头心不在焉的样子,被紫儿提醒后才继续手中的动作。 由于太慌忙,肘子没夹稳,掉在桌子上了,顺带溅起几滴汤汁。 蒋遥脸立刻黑了:“去外面站着,没我命令不许进来。” 紫儿继续小文的工作,她做的很到位,没有再出差错,红妈妈在一边看着,暗自点头,小姐和紫儿这丫头的表现都挺不错的。 用过饭后,蒋遥径自午休,她已经养成每天午睡的习惯,外面太阳很大,紫儿搬了两盆冰块放在屋角,又拿了扇子给小姐扇风。 红妈妈见紫儿做得很好,自己也满意地午睡去了。 小文依旧站在屋外,上面有屋檐挡着不会直接接触到太阳,但是外面的气温很高,小文的头上身上出了厚厚的汗。小姐让她在外面站,她就得站着,一直到小姐让她休息为止。 午后过得很快,对有些人来说,是极为漫长的。小文站立的身子有些不稳,就这么一会她就口干舌燥、眼冒金星,院子里的地面被阳光烤得滚烫,直接就可以煎荷包蛋。 兰儿取了一碗水给小文,她没作出任何反应,继续直愣愣地站着,从没有焦距的瞳孔中可以看出,她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兰儿和紫儿说了此事,紫儿说待小姐醒来请示一下,最终小文被扶回自己的屋子休息。 天气热,人的心情也有些烦躁,蒋遥手持丝绸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 蒋遥只里面着了件肚兜,外面套件花纹底丝绸小衫,丝质衣服最是轻薄凉快,加上井里湃过的水果,小日子过得舒服之极。 大夫人自上次事件后,待她更是妥帖,各屋的应季之物从不落下,送来的还都是上好的。 外面跟火炉一样,即使有树荫也没人愿意在下面呆着,纷纷进了屋内,兰儿和绿儿也伺候小姐左右。 蒋遥继续歪在躺椅上,紫儿扇子打的很好,绿儿在一边说近来在府里打听到的事,兰儿直直地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有绿儿在,府里甚至是京城的一些事,蒋遥都能有所耳闻。 五姨娘被送到庵堂以后,四小姐正式放在大夫人身边抚养,据说过得还不错。 二少爷姜开已经走了大半个月,听说前些天才到边城,路上可吃了不少苦。 大少爷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自从订下和公主的亲事,整个人的变化极大,甚至愿意叫大夫人母亲了,国公府一派和睦气象。 说到大少爷的时候,蒋遥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对绿儿说道:“我说小文最近怎么不对劲,想来是因为大哥定亲的缘故罢,等太阳下山了,外面凉爽些,我们看看大哥去。” 姜天露面的时候很少,大多时间也同她一般呆在自己的院子,估计调养期还没过。 ―― 琼风院和她的院子离的不远,大哥也是个喜静的人。 当蒋遥一群人悠悠地走到琼风院门口时,一个很有眼色的小厮赶紧扯着笑脸跑上来:“小的福诺见过二小姐,二小姐这边请,小的这就使人禀告少爷。” 蒋遥瞅瞅绿儿,绿儿会意,问道:“大少爷如何了,若是不方便见客,我们小姐在花厅坐坐就走。” “哪能呢,我家少爷可记挂着小姐,小姐能来,少爷指不定多高兴!” 这个叫福诺的小厮嘴巴很甜,又是笑脸迎人,让人讨厌不起来。福诺的话也不假,姜天生病期间也曾让福生来送过几次东西,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画册。 没错,就是那种很简单的,小孩子看的画本,上面用笔绘人物讲述了一些小故事,可以说是现代漫画的弧形。她问过身边的丫环,小文和兰儿说这种小画册外面根本没得卖,要么是大少爷自己画的。多么有爱的哥哥,她还是蛮幸运的,一会要试探大哥的口风,如果大哥不想娶公主,她一定要想办法帮大哥! 姜天得知妹妹来探视,早已穿戴整齐,他的脸上带着暖如春风的笑容,除去略显苍白的脸色,恢复的还不错。 虽然是兄妹,礼节不可废,他们见面的地方放在了小花厅,就是会客的地方。 福生贴身照顾大少爷,斟茶倒水的活儿都由福诺做了,那小子做得很积极,蒋遥过来带了小文和绿儿,绿儿自觉地下去帮福诺的忙。 “大哥看起来气色不错,身体定无大碍了。”蒋遥笑嘻嘻地道。 姜天的脸上带着笑,眼角微微眯起,神色极是温柔,这是他放松的状态,不过对着自己的妹妹,又需要戒备什么呢。他温和道:“其实我的病已然大好了,只是张老太医说要好好养着,便多歇一段时日。” 又是那个老头子!上次她明明是装的,他估计是看出来了,要不开那么多的黄连给她做甚!兰儿懂一些简单的药理,蒋遥特意问过了,那碗药分量最重的一剂就是黄连,黄连的药效么…… 蒋遥眨眨眼睛:“大哥,上次张太医给我看病,开了一堆黄连,可没把我给苦死!那老头没这么整你吧!” 福生噗嗤笑出声来:“二小姐,您那次是老爷提前知会了张老太医,不然事情就麻烦了,我们少爷是太晚睡,感染了风寒,还有恶化的倾向。”福生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语气徒然悲伤起来,后面干脆用幽怨的小眼神瞅着自家主子。 姜天很尴尬,但是在妹妹面前他一向维持温文尔雅的形象,他轻咳两下:“别听这小子胡说,我那是意外……”随后训斥福生,“你若再这么没规没据,就给我下去!” 福生赶紧闭嘴站在一边,仍然是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对主仆,太欢乐了! 第四十四章 下猛药 蒋遥一副了然的表情,她就知道之前喝的那些药都是张老头在整她! 她想不喝药或者偷偷倒掉,那几个丫环偏偏要盯着她喝下,尤其是兰儿,她面无表情地说:“小姐,黄连具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的功效,用于湿热痞满,呕吐吞酸,泻痢,黄疸,高热神昏,心火亢盛,心烦不寐,血热吐衄,目赤,牙痛,消渴,痈肿疔疮;外治……” 还没等她说完,蒋遥赶紧求饶:“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综上所述,她扎扎实实地喝了十天的药,从此就对那张老头又恨又怕,蒋遥默默发誓,以后她一定要找回这个场子! 她咬牙切齿的神情被大家看在眼里,姜天觉得好笑,脸色也红润许多,两人时不时地扯上几句。[] 小半个时辰过去,蒋遥把一杯茶喝了个底朝天,福诺赶紧上来添满。 蒋遥把主题扯到大哥的婚事上:“大哥,听说很快我就要有个嫂嫂了。” 姜天的眼神依旧温和:“你消息还挺灵通的,也就这两年,公主年纪与你差的不多,你们定能相处的很好。” 沁阳公主已经十六岁了,二小姐才十二,明明相差很多好吗,小文愤愤地想。 “看来大哥对这桩婚事还算满意了,公主是金枝玉叶,美丽高贵,和一般女子不同,也只有大哥的身份能与她匹配,有机会我是一定要见过未来嫂嫂的。” 姜天似感慨地回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门当户对是极为重要的,公主出身皇室,贤良端庄,日后会是一个好主母、好妻子。” 小文的身躯明显有些不稳,她还是堪堪站着,很是低眉顺目,此时她不敢看大少爷说话的样子。大少爷和小姐说话非常温柔,想象他用可以化出水的声音和认真的表情说出那番话,小文的心都要碎了。 蒋遥冷冷看着,继续把话题往这上面引,最后说到了纳妾的事情上。 按道理来说这方面,妹妹是无权说话的,但是蒋遥不清楚其中缘由,姜天早看出她心里的小九九,也就顺坡下驴,顺着说下去。 以公主的身份,姜天是不能纳妾的,贵妾姨娘之类是想都不要想,若是公主多年没有子嗣,可以提几个通房。 这通房也不是随便提的,要么是长者所赐,要么是公主身边的人,总之是有讲究的。 蒋遥知道这会一股脑地说出来无疑是剐刀子,但是这种事情必须快、狠、准,小文如果聪明,现在就应该断了对大哥的念想,她能做的也做得差不多了。(.) 一个时辰后,姜天望着二妹妹的背影,无声地摇头,以为他不知道这丫头想做什么吗。 ―― 从大哥那回来,一路上有点热,进了桂花林便凉风习习。 走到分叉口的时候,菊园的方向看去有些萧条,蒋遥转头问绿儿:“五姨娘走了以后,菊园就闲置下来了吗?” “回小姐的话,菊园是空的,但是会派人定时打扫,四小姐有时候会来上一会。” 她都忘了,菊园那架秋千真正的主人,不就是四小姐姜环么。五姨娘说到底是因为她才进了家庙,四小姐极有可能把她给恨上了。 这日子,果然不能过得太悠闲,还是要有一点危机感的,蒋遥不自觉地走向菊园,想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主人不在,很多花儿虽然有人打理,但看上去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其他的大致没变,秋千早已被修好,连接的绳子被换成了铁链,扶手的地方缠了一层布一样的东西。 菊园有人守着,见二小姐来了,要去搬椅子,被制止了。她直接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菊园的守门婆子便送上一杯茶水,现在下人们都知道这是二小姐,哪里敢怠慢。 蒋遥捧着茶碗喝了一点就放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看菊园的风景,葡萄藤上挂满了叶子,她看得挺有意思。 守门婆子讨好道:“二小姐,待九、十月份,葡萄就会成熟,现在没到时候呢。” 蒋遥没回话,话题却转了:“是吗?” 那婆子愣了一下,继续谄媚道:“是啊,这儿的葡萄长得特别慢,但是味道好,老爷可喜欢了,四小姐也喜欢,都是五姨娘打理的……” 不知觉就说到了五姨娘,婆子赶紧闭了嘴,二小姐肯定不待见五姨娘,她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回到朱玉阁,蒋遥对绿儿道:“你去打听最近四小姐的情况,再来告诉我。” “是,小姐。” 小文依旧在屋里伺候,现在她的状态比在琼风院要好上一些,但也是不在状态。蒋遥才不管呢,她自言自语道:“妾室的孩子都得养在主母身边,是这个理吧,小文,你说五姨娘图的什么啊,最后把自己折腾到庵堂里去了,青灯古佛,日子多难熬,四妹妹就苦了。好在母亲愿意顾着四妹妹,给人做妾有什么好的,在哪都得看人脸色。” 小文的身子轻微地抖了一下,她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给小姐扇风。 蒋遥更直白了:“小文,这么跟你说吧,虽然我大哥很好很优秀,但是现在门第之见那么严格,你又是我身边的婢女,就算是做通房,也决计是轮不到你的。” 哪有妹妹的侍女给哥哥做通房的道理? 小文终于挨不住了,眼睛一红,泪珠成串地往下掉,她哭得很压抑,也很伤心,很快地上湿了一大片。 “要哭下去哭去,调整好了再来见我。”对小文这样的,就得下重药,不然以后才麻烦。 一阵风过去,蒋遥面前就没了人影。 外面的紫儿随即进来,继续小文的工作。紫儿这丫头,吃一堑长一智,还是蛮有潜力的嘛。 蒋遥是个会享受的主,一边吹着紫儿送来的凉风,一边半眯眼睛问:“紫儿,你是家生子?” 紫儿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受影响:“回小姐,奴婢的父母都在府里做事,父亲是府里的车夫,母亲是香玉阁的守门婆子,奴婢就小文姐姐晚一年来浣秋院,和小烟、思儿、绿儿是一道的。” 香玉阁,那不是四小姐姜环的闺阁吗? 第四十五章 初学女红 姜环的院子离大小姐和三小姐的不远,国公府的小姐们的屋子几乎都在一块区域,只有二小姐是个例外。 四小姐自从正式被大夫人接手照顾以后,大小姐和三小姐对她亲近了许多,至少要说上两句话了。 五姨娘被老爷送走以后,四小姐难过了一段日子,也不知道是身边的奶娘还是谁劝说了,竟然没有哭也没有闹别扭,在所有人面前她还是那个唯唯诺诺、性子温顺的样子。 蒋遥想起了她去菊园小坐后离开的时候,偶遇四小姐姜环,她面上没有一丝愤怒的神情,规规矩矩地唤了一声二姐姐。 在大宅院生活的久了,人人都不简单。 很多下人私底下说四小姐太窝囊了,蒋遥可不这么觉得,善于隐忍的人总是比习惯张扬收获的要多,显然姜环是前者。 姜环的低调乖巧让大夫人很受用,因为大小姐最近终于对女红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大夫人喜上眉梢的同时也想到了姜珑和姜环。她们快十三岁了都没正经学过什么,三小姐姜珑是被娇宠着长大不乐意学,四小姐姜环自己可能之前和五姨娘学过一些,总体几个小姐的水平是良莠不齐的。 既然要学女红,大夫人也不能厚此薄彼,国公府的小姐们一个都不落下,包括二小姐姜瑶。 蒋遥收到通知的时候,是开课的前一天,天气太热,所以上课的时间安排在早上,只学一上午,大夫人这点还算厚道。 逃不掉,就学吧,蒋遥让几个丫环准备要用的东西,自顾自翻大哥送她的小人书去了。 第二天,女红课,授课的地方在映雪堂不远的一个亭子里。 授课的是宫里退休出来的女官,四十上下的年纪,表情严肃,全身上下一丝不苟,叫人挑不出错。大抵做过宫女的人都是如此,十分重视礼仪,在那吃人的宫廷才能安然无事。 姜家的小姐们还是要尊称一声夫子,女夫子姓钱,脸型瘦削,五官还算端正,眼角和嘴角都有细纹,给人不好糊弄的感觉。 是以四位小姐第一堂课都十分听话,毕竟是初学,钱夫子也没有多加为难,只是教了一些基本功。 女红的范围很广,一般的针线缝补、刺绣、纺织都包括在内,这时候已经有简单的纺织工具,用来做布匹。 她们要学的,主要还是针线和刺绣,钱夫子继续严肃地讲课:“在我们楚国,每一个女子都会女红,这也是判定一个女子贤惠与否的依据之一。” 切,蒋遥望天,她可是听说那位未来的嫂嫂,沁阳公主可是一点女红都不会的,难道有谁说她不贤惠?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吐槽,她可不敢直接说出口。 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钱夫子总算步入正题,就是手工实践,她穿好针线,从桌上放的针线篮子中取出一面铺好帕子的绣棚,纤长的手指左右穿梭了一会,一朵梅花赫现其中。所有人都颇感兴趣地看着,见到这么短的时间,女夫子就绣好了一朵花,都睁大了眼睛。 梅花是淡淡的粉色,中间缀了几点,是含苞待放的模样,十分逼真,大家不由啧啧称赞。盛放的梅花要细致的手工,比较耗费时间,而这个只要有好的刺绣功底,大致来上几针就能完成,没有长篇大论,在短时间里提起大家的兴致,钱女官还是很聪明的。 展现完毕,女夫子开始传授如何挑选针线、下针的手法,从最简单的说起,讲完以后,让大家自己实践。 大小姐姜玪近期本就对女红感兴趣,自然很快动手起来,姜珑和姜环随后跟上,蒋遥照着她们的动作也拿了一个,看了半天却没有动。 针线课,丫环是可以在一边打下手的,也可以顺带着学,毕竟小姐亲自动手的时候很少,大多都是身边大丫头的活儿。 绿儿好动,兰儿也是个呆不住的,小文最近情绪不稳定,所以这次她带的是紫儿。紫儿见小姐在发愣,赶紧穿好针线递到小姐手边,顺便小声指导了下从哪个位置下针。 古代女子这方面的手艺似乎有着天生的学习能力,其他三个都在有模有样地操作了起来,只有她对着一块布头疼。现代的姑娘表示从来不碰这些东西好吗,顶多缝个扣子,也是歪歪扭扭的,况且这根针这么细,一看就很难驾驭啊! 迟迟未动,钱夫子探究的眼神往这边瞟来,小文赶紧把东西往小姐面前推了推。蒋遥只得拿起绣花针,回想刚才钱夫子是从哪个位置下手的,貌似是这里,穿针也就算了,另一只手的手指还一定要扶着下面,一针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戳到了手指,白色的底帕立刻晕出一个小红点,特别扎眼。 钱夫子的面上明显有着不满意,紫儿心中也担忧起来,第一天上课就给夫子不好的印象,小姐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果然,钱夫子面色不虞地道:“我之前说的都是最基础的,一定要认真记下,这样动手才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要知道女红对女子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女子有三从四德,四德就包括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也是以后婚配的依据。 这个二小姐真不懂事,第一天就不好好听课,想来也是个不上进的,反正大夫人请她来主要是为了教导大小姐和三小姐,由她去吧。 想到这里,钱夫子继续上她的课,没有多加为难蒋遥,但是对她印象不好是肯定的了。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小姐们都有点疲惫,便中途歇一小会儿,贴心的丫环早就准备好了点心,入口即化的板栗糕。 大小姐姜玪显然对这类甜点不感兴趣,只喝了一点花茶,又开始研究手中的花样,很是勤奋。 三小姐早就憋得不行,花蝴蝶一样地飞去不远处的花圃转了一圈,摘了两朵喜欢的花儿,美其名曰做刺绣的素材用。 四小姐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中的东西就没有放下过,不过她年纪小,第一次绣的成果也是歪歪扭扭的。 二小姐……不小心扎到手便罢手了,悠闲地看别人做,她身边跟来的丫头倒是学得挺认真的。 第四十六章 理直气壮 第一天的学习并没有持续太久,小姐们也学得有些吃力,又学了大半个时辰后,钱夫子就下课离府,过几天再来。(.无弹窗广告) 女红课也不可能占用她们太多时间,主要是大小姐还要学琴习字,她们要配合大姐的时间,钱夫子交代所有人有空就自己练习,三天后来验收她们的成果。 接下来的三天,蒋遥继续吃了玩,玩了睡,好不自在。 紫儿试探着提醒了几次,钱夫子布置了作业,难度对小姐来说颇高,说了几次也没见反应,只得放弃,自己则认真练习起来。 不得不说紫儿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她现在的耐性极好,人又不笨,经常找红妈妈请教,绣法很快就熟练了,甚至都开始做简单的荷包。 任何事情投入极大的兴趣,收获都不会太小,紫儿的手艺逐渐精进,令蒋遥啧啧称奇,她忽然想到夫子好像有布置什么作业,她—— 不过这都不是事儿!蒋遥很快把事情丢给了紫儿,让那丫头帮她完成作业,不能浪费紫儿的长处啊! 三天后,又是女红课。(.无弹窗广告) 钱夫子照例是那副板着的面孔,一段开场白后,她直接步入正题,检验功课。 大小姐绣的工整,上面看去还可以,底下线头有些乱;三小姐的手工像蚯蚓似的,歪歪扭扭,不忍直视;四小姐的针脚稚嫩,手法把握的还可以。 二小姐的绣品竟然是最好的,不仅下针平稳,而且色彩的搭配也很好,钱夫子很是怀疑地看向蒋遥,又看看旁边的紫儿,她下意识觉得这一定是二小姐身边的丫头做的,刚碰针就能扎到手的人,怎么可能有这么明显的进步?最重要的是二小姐根本没有认真听课! 钱女官的性子正直,说难听点就是拧巴,对于明显找枪手的行为深恶痛绝,多年来都没怎么改变。 她面部表情不好,语气生硬道:“二小姐,这是你的作品吗?” “这是我交的作业。”回答似是而非,但也大致说出了这是她的。 钱夫子取过帕子,手指抚去只觉针脚细密,如果是初学者,真的是很不错的成绩,但是—— “二小姐,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这是我做的。” 话一出口,大小姐姜玪和三小姐姜珑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姜珑更是直接叫起来:“不可能,昨儿上课连针线都不会穿的人,怎么可能几天就变出一个完整的绣品呢!”而且这个作品,明显比大姐姐的还要好,一定是让别人做的,“二姐莫不是找红妈妈代做的吧?” 姜珑的疑问立刻被钱夫子否决:“不会的,这个手法,一看就是没学多久,能做到如此程度,是极有天赋的,二小姐,这真的是你的手笔吗?” “确实是我的手笔,不过有红妈妈的指导。”这块绣帕本来就是紫儿在红妈妈的教导下完成的,是她让紫儿做的,自然是她的手笔了,不过她也在上面扎了两针,很有水分。 姜玪对着紫儿和蔼地问道:“这是二小姐亲手做的,还是让你做的。”姜玪只比几个妹妹高一点儿,但是她身材匀称,衣着又搭配得好,看上去很是高挑。她的声音清冽,无形中给人以压迫感,紫儿低眉顺眼的身子有些抖,她心底还是怕大小姐的,因为她温柔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让紫儿的小心肝颤啊颤的。 但是她的主子是二小姐,所以紫儿拼命忍住害怕,准备豁出去替二小姐圆了,未想蒋遥淡淡地回道:“花样是我选的,针线的颜色是我挑的,要绣的位置也是我指的,若是穿针引线这种活儿也要我来,还要丫环做什么?” 简直是强词夺理! 钱夫子还没从呆怔中回过神来,姜玪堪堪耐住性子,打算好好劝说这个妹妹。 蒋遥的话有些无赖理论,但是有人偏偏吃这套,姜冲从不远处走出,呵呵大笑:“若是活儿都自己做了,还要下人做什么,瑶儿这话说得好!”颇有他年轻时候的风范。 大家纷纷行礼。 姜家其他姐妹:“女儿见过父亲。” “国公爷。” 蒋遥:“爹爹!” 钱夫子风中凌乱。 姜冲点头,顺势看向那几个作品,他纵然对刺绣不在行,也能看出最好的是紫儿绣的那块,他取过那块帕子,翻了两下,对蒋遥道:“老实告诉爹爹,这个是谁的手艺?” 蒋遥自然而然地看向紫儿,那丫头向前一步,行了一礼:“回侯爷,这块帕子是小姐指导奴婢做的。” 钱夫子和姜珑的嘴角直抽,不就是找人代做的么,还指导!姜玪还要好些,只不自在地眨了几下眼睛,姜环低着头盯着地面的方向,全程看不到她面部的表情。 “以前我是指挥军队,你是指挥身边的丫环,运筹帷幄,果然是我的女儿,随老子。” 这下钱夫子什么训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陪着笑脸:“二小姐确实聪明,善于用人。”嘴皮子也挺利落的。 “刺绣这种东西,喜欢就学,不喜欢也不用拘着,哪里要学的那么好了,咱们家还没穷到要女儿做绣娘的地步。” 姜冲说上述话的时候,钱女官明显晃了几下,最后还是忍下怒气陪着笑脸。在国公爷面前,她一个小小的女官能说什么? 几个人里最为愤恨的就是三小姐姜珑,父亲对大姐姐、对她都很严格,偏偏就纵然那个二傻子,显然姜瑶和父亲的关系更为亲近,因为她叫的是爹爹,不是父亲! 蒋遥没有想到,她的一个称呼成了激发三小姐怒气的导火索,导致她后来的日子都不怎么平静。 ------题外话------ 华丽丽的卡了,感觉这章写的很不顺,凑合看吧 第四十七章 避暑佳地 大夫人和平常一样,早早起来打理府中事务。(.好看的小说) 因为姜冲说的话,钱夫子便没有刻意为难,女红课照上,学得最认真的是大小姐姜玪和紫儿,四小姐也很努力,但因为年纪小,学起来要比姐姐们吃力一些。 蒋遥不喜欢学这个课,但钱夫子讲的花样、配色和理论知识还是要听的,姜珑则坐在后面,心思早不知飞哪了。 这也不奇怪,姜珑是韩氏最小的女儿,没有和大小姐一般严格要求,导致姜珑的性子特别散漫,对不感兴趣的东西就提不起劲来,偏偏还要强,特别拧巴。 大夫人派好采买的牌子,老爷也一身清爽地从浴房出来,两人一起用早膳,早膳比较清淡,一锅粥和几碟小菜。 二公子走后大夫人并没有难受太久,很快忙碌起来,家里还有几个子女也需要她照看。见老爷用完两碗小米粥,韩氏递上帕子:“我有几件事情要和老爷商量。” 姜冲的眼神很自然地看过来,带了询问。 “是这样的,从前二姑娘那副样子,我们也不能强求她做什么,如今妾身看来,二姑娘竟是好得差不多了。是否应该和府里的其他小姐一样学点东西,日后说亲也好看些。”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平民女子的信条。 楚国的贵族女子,自小就开始识字,也会看一些书,当然评判才女的最重要的标准还是才艺。 姜冲思虑良久:“是要开始学了,不过琴棋书画那些就不要弄了,就给瑶儿单独找个识字的先生,等迟一些和你学管家。” 他的女儿各方各面都不会差,瑶儿起步晚,最基本的学会就行,以他们家的条件,找个女婿还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谈妥后,韩氏本来想继续找个口碑好的女夫子来教二姑娘,又想到大少爷近来也无事,便试探道:“老爷,我问过给大少爷把平安脉的大夫,大夫说大少爷尽好了,不要总闷在屋子里,多出来走走才好。不如,就让大少爷给二姑娘授课?” 这个主意不错,姜冲点点头,反正天儿也没什么事,韩氏倒是想得挺周到。 姜天对此提议并不反感,很快接受,答应从后日开始正式授课。 —— 下午。 天气真的很热很热,就是生活在树荫下的蒋遥也撑不住了,汗流啊流,又迅速蒸发,身上黏黏的十分难受,要等到晚上才能洗澡。 而且她身上挂着很长的一块布,是纱制的长裙,外面套了件小衫,还是比较凉快的搭配,可是曾经习惯短袖短裤加空调的她真的hold不住有木有? 冰块大量地送往各位主子的院里,供不应求。 丫环们也很热,但都是忍着,大夫人即使不短小姐院子的用度,冰块也要省着用,紧着小姐先。 屋里尚且热气腾腾,外面不定火炉成什么样子。蒋遥也知道大家热坏了,让她们都呆在屋子里,一群人在屋里扇扇子,她不小的房间看去也拥挤起来。 小文去取井水湃着的水果,顺便洗了把脸,她身上有汗渍,用汗流浃背形容绝不为过。小文的动作很快,捧了盆子便一路小跑进点心房切开。这丫头最近收敛不少,估计是想通了。 天气虽然热,绿儿对府里各类消息的接受效率并没有受影响,她凑近蒋遥道:“小姐,大夫人说要找人教小姐识字。” 给她找老师?好事啊,蒋遥转过脑袋对着绿儿的方向:“找的谁?” “是我。”门外传来动静,姜天走进来,用手撩开门帘,露出半个身子。 他的后面跟着福安和福诺,他俩的手上满满的都是东西,姜天见到屋里的情况,眉毛死死地皱起,久久不散。 朱玉阁的下人要好好调教才是,门外没人通报,都跑里面来了,没规没据的! 大少爷的脸色不好,其他人也没有继续呆下去,都自觉地出去了,蒋遥谄媚地对大哥露出笑脸。 可人家不吃这套,姜天的脸色灰灰的,由于在屋里养病等各种原因不出来,他又白了不少,人也消瘦了,现下一看倒有些奶油小生的味道。 姜天虎着脸问:“一群人挤在这里,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像下人,成何体统?” “大哥!”蒋遥改撒娇了,“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我院子里的人本来就不多,若是中个暑什么的,不就麻烦了吗!” 就你理由多,姜天无奈地挑挑眉毛:“大热天的,想来你也没心情上课,这屋子又小,我们也不能挤这里吧。” 蒋遥撇撇嘴,仰头望天,美男大哥难得来看她,太阳你就不能温柔点么?树荫下倒是挺凉快的,但是树太小,而且外面的地面都是热气啊热气!要是院子的地面不被太阳曝晒就好了。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地方。 “我知道去哪里了!” 一刻钟后,菊园。 即使打着伞,两兄妹也热得够呛,更别说其他人了。菊园有人打扫,但不等于他们也会打理花草,于是菊园内外一片郁郁葱葱,野草茂盛。 里面格外凉爽,还有一丝风,像空调一样,瞬时暑气消去不少。 “这个地方不错吧,要是能住这儿就更好了,菊园的位置虽然阴,太阳晒不到,但是夏天真的很凉快啊。” 这里冬冷夏凉,倒是避暑的好地方,可惜是四姨娘住过的,不然可以问大夫人要来,据为己有。 蒋遥是这么想的,她指指不远处的葡萄藤架子:“看,那里有石桌石椅,我们可以在那里上课,冰块都省了!” 她带的丫环是小文,因为这丫头识字,对菊园也了解一些。小文用帕子把石桌石凳仔细抹了几遍,这才让主子坐下。 姜天看向福生和福诺,他俩得到指示,连忙把手中的东西放在石桌上,主要是笔墨纸砚之类,还有一本册子。 姜天真的瘦削不少,脸颊两边的骨头都凸了出来,即使是这个样子他还是好看得不行,玉树临风的一位公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亲和干净的气息,很少女孩能抵挡住。姜天耐心地一样一样摆放好,拿过册子放在蒋遥面前,用白皙且纤长的手指翻开。 蒋遥也颇感兴趣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伸手拿了一支毛笔把玩。 他们正准备开始,梨园屋里的门吱呀一下开了,把所有人唬了一跳。 第四十八章 四人行 屋里走出一个眼睛红红的小姑娘,正是姜环。[.超多好看小说] 她的脸上还带着隐约的泪痕,只是没想到出来撞上了姜天和蒋遥二人,面上表情一时没转换过来,三人惊讶地对视。直到姜环身后的奶娘提醒,姜环这才回过神,她走过去,声若蚊蝇地唤了一句:“大哥,二姐姐。” 姜天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轻咳两声,有点底气不足地道:“菊园是五姨娘的所居之处,我们擅自进来,还望四妹妹不要怪罪才是。” 五姨娘早已进了家庙,这个时候姜环在菊园,显然是在睹物思人。 姜环状态不好,依旧有礼貌地和姜天二人回话,并没有显露出黯淡以外的神情。她是被五姨娘养大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蒋遥能理解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五姨娘是因为她才被送走的。 在他们交谈的间隙,姜环看到了石桌上的东西,小心询问道:“大哥是要教二姐姐识字吗?”话语中有几分羡慕,她还想说什么,身边的人提醒道:“小姐,给夫人请安的时候快到了。” 姜环只得收回未说出口的话,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去。 姜环的背影瘦瘦弱弱,常年不变的低着头双手交叉在前的走路姿势,很是拘谨。[] 四妹妹一直都是这副畏畏缩缩、不敢出错的样子,在戒备身边的什么人吗?蒋遥望着前面小小的身子远去,露出一丝疑惑。姜天淡淡地提醒她:“四妹妹身边那个丫环,前段时日才换的,是大夫人手下的人。” 韩氏喜欢把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心态,蒋遥也了解些,但是—— “四妹妹思念五姨娘来菊园的事,传到大夫人的耳朵里,不是自找麻烦吗?” “四妹妹只是思念姨娘,大夫人知道又能如何,难不成要教训她一顿吗,毕竟四妹妹还小,有这种情感很正常。相反如果她对五姨娘不闻不问,甚至没有表示出一点思念,那人才不放心呢。” 蒋遥翻翻眼皮子:“你们的想法真复杂!四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让她和我一起识字吧!”她捕捉到姜环羡慕的小眼神,和大哥提议。 姜天眉头皱皱,姜环是五姨娘生的,他们之间并无太多交流,感情也一般,他不愿意是很正常的事。 “大哥!” “好吧,我先问过母亲。” 一般情况下姜天是不会管后宅的事,府里的各种事务都是由大夫人做主的,府里的小姐们做什么也要先问大夫人。 姜环自被大夫人带到身边以后,衣食用度好了很多,人也没原先那么营养不良了,就是要日日去映雪堂请安、立规矩。 四小姐之前在五姨娘身边,韩氏没有费那个心思去管,如今由她照顾了,礼仪方面自然要全了的,省得以后被人笑话,被主母带大的庶女,终究是不同的。 相比下来,蒋遥要幸福得多,她不用像四妹妹一样天天去嫡母院子请安,讨好嫡母,其中的心理压力也挺大的。 姜天做事效率很高,大夫人同意让姜环同二小姐一道,和大少爷识字,另外的两个小姐由于有基础在,就不去凑热闹了。于是,四小姐上午给大夫人请安完毕后就回自己屋里练习钱夫子教的刺绣手法,隔天上一次女红课,下午午休完毕则到梨园和大哥、二姐姐认字,天天如此。 跟着一起学的还有小文,蒋遥这个主子是要把身边的丫环培养成才的节奏,一个跟着学女红,一个学练字,自己则光明正大地偷懒。 大哥说她字认的很快,但是写得很丑,褒贬不一的评价让她很受伤,她有现代的思想,自然认字,只要大略学一下就可以,毛笔字么…… 二小姐最近练字很勤快。 蒋遥吐槽,能不勤快么,在她“过目不忘”的压力下,姜环和小文都是硬着头皮去记,学习强度直线上涨。一起上课的三个人里,学习进度差的不多,但是,她的字最难看!有竞争才有压力,所以她最近疯狂练字,勤能补拙,一段时间后,她的字总算能见人了。 不过,在她这种“温故而知新”的人面前,姜环和小文能学得这么快,真是令人惊讶。姜天教的字她大多都认识,只不过有些类似现代简体和繁体的区别,所以她效率才高,另外两个人,小文是有点基础在,姜环就是完全不会了。 看来四妹妹骨子里是个极其要强的,这么热的天气,既要顾着大夫人那边,又要做好女红,书法课也是一次没落下。 因为蒋遥的神速,姜天临时决定把识字课改成书法课,另外两人就在练字的过程中识字,好在蒋遥在写字方面并没有太高的天赋,否则她们真的是望尘莫及。 可是,已经一个月了,写得还是如同狗啃一般,这正常么!姜天看着蒋遥交上来的字稿,脸色发黑,嘴角一抽一抽的。 三四岁的小孩子也写得比她好看啊,况且学了这么长时间,练字的字数没有一千也有几百,怎么还是这副德行?姜天脸臭臭地看向小文,后者赶紧为自己开脱:“这些字帖都是小姐自己写的,奴婢们没有帮忙。” 他有这么蠢么,一看就知道了好吗,字迹完全和第一天的一样,一模一样! 姜天没有发火,但神色也好不到哪去:“你过来,现在写一个字给我看看。” 继续狗啃体,众人黑线,小文也忍不住用手扶额,她要是大少爷,带出这么个学生,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呢! 蒋遥理直气不壮地道:“这些字写那么好看作甚,认得出来就好了,我一笔一划的,很好认嘛!” 姜天耐心道:“一手好字还是有必要的,字如其人,起码你得写端正来。” “是啊,大哥哥说得对。”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姜环也熟稔起来,“大姐姐的字就写得很好看,是京城的才女,不对,大姐姐会的可多了。” 蒋遥笑着调侃她:“原来环儿的志向是和大姐姐一样,成为誉满京都的才女啊。” 姜环的脸红了:“二姐莫要笑我了,大姐姐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师从名家,环儿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师从名家怎么了,姜天本就是有名的才子,书法也差不到哪去,姜环是三个人里基础最弱的,表现越来越好,有超过她和小文的趋势,也说明这个丫头真的非常非常努力。 蒋遥没有想到她的一句玩笑话,竟一语成谶,许多年后,姜环不管是哪方面,都超过了大姐姜玪。 第四十九章 出宫 沁阳公主得知这件事,已然是八月份。[] 昭阳宫。 贤帝难得空闲,便在皇后宫内小坐,中宫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各司其责,不敢疏忽。帝后坐在内宫的垫塌上,中间隔着一桌小几,上面摆了茶水点心。 门口传来喧闹声,皇后身边的严嬷嬷老脸一板,走出去打算训斥一番,见到来人却恭敬地让在一旁。 一个人冲了进来,身后的两个宫人跟得气喘吁吁,对帝后战战兢兢地行礼后退到一边。走在最前面的、一身轻便的劲装打扮踩着骑马靴的少女,不是沁阳公主是谁? 此时她的额头上有着细小的汗珠,脸颊红扑扑的,一头秀发挽成最简单的样子,头顶簪了一个小冠,她的额发有些许打湿,一看就是刚运动过的样子。 如果说国公府的三小姐姜珑是娇艳明媚的花儿,沁阳公主就是天上的云霞,绚丽灿烂,美艳不可方物。 见帝后都在,沁阳立刻表现出她小女孩心性的一面,扑了上去:“女儿给父皇、母后请安了!” 贤帝怕她磕着碰着,赶紧伸手扶住,佯装不悦道:“这是请安的样子吗,皮猴似的,不见长进。(.)” 沁阳仰起下巴反击:“女儿是皮猴,那父皇是什么?” 皇后怕沁阳又说什么孩子气的话,对她招招手:“你这没大没小的,快到母后身边来。” 皇后着了宫装,衣袖宽大,裙裾长长,发后插了代表皇后身份的九尾凤钗,眉间依稀可见疲态,只化了素淡的妆,自有一派雍容淡雅的气度。 因为夫君和女儿都在,皇后的精神还是不错的,她接过严嬷嬷递上的帕子,细心地给沁阳擦脸上的汗,顺带将她奔跑中弄得微乱的发丝抚平。贤帝在一边看着,笑容满面,这分明是一家三口的和睦景象。 当贤帝还是皇子的时候,皇后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支持他,帮他周旋谋划,经历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最后他才得以登上皇位。 这个过程中皇后吃了很多苦,身子受损严重,导致后来子嗣艰难。皇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在后宫雨露均沾的同时,并没有冷落皇后。 后宫的妃嫔不多,皇子和公主更是少得可怜,最先诞下子嗣的是卫妃,贤帝想将卫妃的孩子交与皇后抚养,被皇后婉拒。 经过长期的精心调理、休养和多番努力下,三年后,皇后终于有孕生下沁阳公主,但是以后无法再生育。 所以沁阳作为帝后唯一的孩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果她是男儿身,一定入住东宫,可惜―― 在征得皇后的默许后,贤帝立卫妃的儿子楚昱枫为太子,卫妃荣升为贵妃。 卫贵妃也有一个女儿欢颜,是太子的亲妹妹,比沁阳小上一岁,有嫡出的大公主在前,欢颜公主要低调的多。 最令人奇怪的是,太子和沁阳的关系反而更为亲厚,也有人觉得公主一个女子并不会威胁到太子的位置,又是陛下和皇后的女儿,太子待她好一些也是正常。 贤帝看向沁阳的眼神宠溺又无奈:“从今日起,皇后要拘着研儿,不能让她和从前一般。” “臣妾记下了,”皇后眼角弯弯,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从容,口中却说出调侃的话来,“一转眼研儿都长这么大了,母后还想多留几年呢!” 研儿是沁阳公主的名字,被点名的她杏目圆睁,很是俏皮可爱:“那女儿就一直陪在母后身边,谁敢不让?” 这话引得贤帝哈哈大笑,皇后也用帕子捂着嘴吃吃地笑着,连皇后身边的严嬷嬷也没忍住一张扑克脸,嘴角动了两下。 皇后笑斥道:“胡说什么,我的研儿已经到出嫁的年纪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父皇早已为你定下了亲事,是应国公府的大公子。” 沁阳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段日子那些宫人们看她的样子很奇怪,原来如此!她撇着嘴抗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所有人都知道了,偏我这个正主儿却是最后一个知道!” 国公府的大公子吗,好像挺不错的样子,她要让人去打听打听,不,她要亲自去见见! ―― 从皇后的昭阳宫出来后,她就直奔东宫,之前说过,沁阳公主和太子的感情极好,她软磨硬泡、软硬兼施,终于让太子松口,答应出宫的时候带上她,前提是不能乱跑。 沁阳兴奋地拽着太子的胳膊,脸上有着目的得逞的笑,等出去了,什么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太子自答应沁阳后,那丫头就用手指头一天一天的算时间,可惜…… 第一次太子出宫的时候,她摔坏了皇后心爱的琉璃碗,被罚禁足半月,罚抄经文; 自第一次的事之后,沁阳安分下来,甚至反省了很久,为什么那天要淘气,以致错失大好时机。 第二次,太子的身边跟了父皇,她只能含泪咬着小手绢,看着他们消失在宫门外; 第三次,终于让她等到了! 沁阳公主换了太子贴身随从的衣服,坐在马车里并成功出了宫,她心里暗暗得瑟,终于可以见到传说中的某人了! 而被她想到的某人,正在府里看他的妹妹练字,忽然他打了个喷嚏。 第五十章 失望而归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姜玪的女红已经学得熟练有加,蒋遥的字总算从原来的不忍直视转变为中规中矩,字里行间总少了些女子的秀美。(.无弹窗广告) 好在大哥知道对她不能要求太高,学习的日子也还过得去。 最要命的是大夫人还请了一个老嬷嬷教她们礼仪,大小姐姜玪之前学过,不必再参加。三小姐也陪着学过一点儿,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大夫人松口让嬷嬷抽一段时间单独教她,反正有基础在,蒋遥和四小姐姜环就没这么好运了,她们要从最简单的开始学起。 若是搁以前,大夫人对礼仪教习方面绝对不上心,但是现在四小姐交予她抚养了,在嫡母身边养大的庶女,和嫡女无异,嫁妆都是按照嫡女的来准备的。 在高门大户,女儿的用处是很大的,所以大夫人卯足了劲请最好的女先生教导,势要将国公府的小姐们养成真正的大家闺秀,她要所有人知道国公府即使是庶女也不比其他人家的嫡女差,以彰显她的能力。 蒋遥抗议无果,只得苦逼地学着。 大夫人不会做无用功,国公府自大公子的亲事定下后,门槛都被媒婆踩破了,都想为二公子和大小姐说亲,他们两个都过了15岁,也到说亲的年纪了,甚至还有人把主意打在另外几个小姐的身上。(.好看的小说) 三小姐年纪小,韩氏自然要将她留在身边两年,四小姐就不一定了。她是庶女,出身相对来说差了点,但是国公府就两位公子,小姐也不多,可以早早攀上这门亲,想必也是不错的。很多门第较国公府次一些的人家都来探韩氏的口风,可惜韩氏并没有流露出丝毫迹象,都是不冷不热地敷衍过去。 绿儿把这件事情告知以后,蒋遥并没有在意,心想她几百年都不出门一次,那么低调的人,肯定扯不到她头上来。但是绿儿支支吾吾地表示,大公子及冠那一日,很多人知道了国公府有个二小姐,想来外面都知道了。 没想到还有这茬,怎么办,她抓心挠肺,难道她总有一天要被大夫人卖掉吗?她对绿儿道:“府里你消息灵通些,有情况就告诉我,银钱上不必小气。” 现在她每个月的用度都按时送来,之前爹爹大哥还有韩氏也送了不少东西,实在不行就卖掉一些不重要的补贴。 —— 话说这边,沁阳公主终于蹭上太子哥哥的马车出宫了,马车直奔太子在宫外的府邸,太子与众幕僚商议起事情来。沁阳等得不耐,太子思虑片刻决定让她出去玩一会,为保安全让端王世子楚天越陪同。 太子的命令楚天越不能不服从,他便百无聊赖地陪着公主去了街市,沁阳身着男装,倒也省去许多麻烦。 第一次到外面的世界,不管什么东西都觉得很新奇,沁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左看右看,带了不少大包小包。 楚天越显然对带小姑娘这种小儿科的事兴致不高,他兴味索然地跟在后面,一手纸扇,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沁阳公主正在兴头上,她回头见到世子哥哥如此,小嘴一扁就要闹脾气,楚天越开口打断:“公,公子逛了一圈也累了,不如去酒楼休息一番,醉香楼的饭菜还是不错的。” 听到有东西吃,沁阳感到有点饿了,她点头认同楚天越的提议,一帮人这就往醉香楼的大门走去。 醉香楼四楼。 包厢安静雅致,是名副其实的雅厢,满满一桌饭菜都是酒楼的招牌菜,色香味俱全,沁阳吃了几口就摞下了筷子。 她的情绪外露如此明显,楚天越不得不问:“饭菜是否不合公主的胃口,我让他们撤了换新的。” 沁阳又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起面前碗里的东西:“没有啦,我肚子不是很饿,世子哥哥,吃完饭我们去哪里玩啊?” 楚天越眉头跳了跳,这个小祖宗平时都直接喊他名字,这会用上世子哥哥了,不知道想干什么,他没有回应,而是反问道:“你想去哪就直说,时候不早了,没多久就该回去了。” 回去和太子集合,然后回宫。 沁阳犹豫了一小下,很快回话:“我——我想去韩府看衣衣。” 韩府就是韩太师的府邸,沁阳很小的时候,皇后就批准让韩衣衣来陪公主读书,相当于伴读,所以她俩的关系不错。 韩府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楚天越算了算时间,表示不赞同:“隔得太远,你要真想见她,让她这几日入宫不就行了。” 说完不等沁阳反应过来,他又迅速道:“这些菜品很多是宫里吃不到的,公主还是用些吧,用完饭我们就回太子那,他想来也等急了。” 楚天越提到太子,沁阳只得应下,她还指望下次能出来,不能让这厮在太子哥哥面前告黑状。 这一次就出来玩了一圈,无功而返。 回宫后,沁阳和太子说了在外面的行程,虽然买了很多小玩意儿,收获也不错,她心里就是有点遗憾,她出宫的初衷是为了那个人啊。 太子性格中庸,甚至还有些木讷,所以很多事情都要和手下的幕僚商议讨论,他善于用人,身边不乏能人异士,做事倒也没出过错。他当然没明白沁阳的心思,只当她小丫头心性,没有玩够,承诺下次还带她出去,他亲自陪她一起玩个够。 一天就在沁阳公主略显纠结的情绪下结束了,回宫后她一直安静地在屋里呆着,连白天在宫外买的小物件、零嘴也没心思动,就在纠结国公府的大公子。 其实他们两个很小的时候见过,只是那么多年过去没什么印象了,如今偶尔也会听到别人对他的赞美,都是丰神如玉、气质高雅的翩翩佳公子之类,听得多了,沁阳有事没事都会想到他几回。 —— 这一日是晨课,韩衣衣照例来宫里作陪。只是她发现沁阳公主的状态不是很好,似乎有心事。 公主能有什么烦心事儿,韩衣衣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她想到了前段时间京城盛传的佳话,关于公主的婚事。 第五十一章 纠结的公主 韩衣衣的装扮是当下少女最常见的,杏黄色的上衣,浅粉色的裙子,一头柔软的黑发梳成一个小发髻,整个人看去白白嫩嫩的,可爱极了。 她的主要工作就是陪沁阳公主上课,韩衣衣乖巧地坐在一旁,很认真地听课。沁阳公主虽然性子骄纵了些,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她的老师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精挑细选的,包括了太子太师。 太子的老师自然是有治国之才的能人,也屈尊降贵教导公主,可见沁阳的地位之高。 此时在她们面前授课的正是韩太师,韩衣衣的父亲,她能成为公主的伴读,也是有点便利的。 韩太师讲的认真,韩衣衣听的用心,沁阳公主却明显没有认真听课,她一只手托着下巴,目光没有焦距,心不在焉。 好容易一节长篇大论过去,韩太师任务完成便离开了,他过去给太子上课的时候,讲的是治国、国情、要么就是礼义廉耻,目的是让太子日后成为一个明君。 帝后除去沁阳公主,多年无所出,卫贵妃的儿子成为太子,太子如今十九岁,又经过多年的学习熏陶,早已适应这个位置,虽然太过循规守矩,但是碌碌庸庸总比荒唐无道要好。一般来说,只要太子没有在成长的过程中出现意外,刺杀之类,皇位是稳稳的。 太子的婚事按理来说是由帝后决定的,不知道卫贵妃和皇帝说了些什么,皇上拒绝了皇后提的太子妃人选,皇后母家的嫡女林嫣然,而是决定将其放在侧妃的位置。 皇后无可奈何,只得屈从。 韩衣衣见公主还在神游,不由开口轻唤道:“公主,公主。” 沁阳回过神来,有点不高兴地对她说道:“没见本宫正在想事情吗,你还打扰。”她心情有变化的时候就会用“本宫”这个词,韩衣衣了然,轻轻柔柔道:“想事情是很累的,不如公主说出来,衣衣一起帮忙想可好?” 这――沁阳有点犹豫,又想到这丫头年纪还没她大,告诉她也没什么,于是沁阳把原因放到了太子身上:“还不是母后,一定要嫣然表姐做太子妃,现下只得了侧妃的位置,明年和正妃一起上门,嫣然表姐那么出色的人儿,竟然要给人做个妾室,就是太子哥哥也不行!” “公主应该这么想,林家小姐做了太子侧妃,也是公主的嫂嫂,公主就能经常见到她,有公主在,谁敢对林小姐不好?”韩衣衣环顾四周,宫女们都站的挺远,才小声说出这段话来。 皇后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巩固母家的地位,让她和她的女儿以后的日子不那么难过,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她和陛下也一样,他们死了以后,沁阳一个女孩子就没人顾着了。(.无弹窗广告)好在太子和她的感情不错,日后也会善待这个妹妹,太子性子温厚,这也是皇后对他还算认可的原因,这样的人不会在得到想要的东西以后,翻脸不认人。 沁阳显然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她听完韩衣衣的话,似懂非懂,不过她知道了一点,林嫣然做了太子哥哥的侧妃,呆在东宫,她就可以时常见到了。可是,很快她就要出嫁了啊。 这小姑娘又愁起来,她自己倒是可以时常回宫住一段时间,出嫁的公主是不可能和驸马一起住在宫内的,宫外也有公主府可以住,太纠结了。沁阳一边发愁一边喃喃道:“也不知道太子哥哥要娶谁做太子妃,现下楚国最显赫的人家就是母后的娘家了,难道是国公府的小姐?听说应国公府的大小姐素有盛名,说起来衣衣你们不是沾了点亲吗,你肯定见过她,快告诉我她怎么样!” 沁阳说的没错,皇后没入宫之前,家世尚可,经过几十年的经营,林家一举成为楚国四大世家之一。国公府为首的姜家自姜冲上交兵权后渐渐有衰败的迹象,老牌世家南宫家隐而不出,低调非常,韩家也是近两年才崛起,还在发展之中,如此情况林家确实比其他三个世家有优势的多。 韩衣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大致地说姜家大小姐秀丽端庄、品质高洁、文采出众等好听的话,沁阳瞬时不高兴了:“你说的这些嫣然姐姐也具备,为什么一定要她?我不要!” 韩衣衣心里暗自叫苦,小祖宗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不要也得陛下同意吧。 她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因为,因为……” 沁阳胃口被吊起来了,追问道:“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衣衣听说,陛下已经为公主定亲了,未来驸马是国公府的大公子,驸马可以入朝为官,但都是虚职,国公府就两位公子,想来是为了……” 为了补偿姜家,沁阳自动脑补韩衣衣未说出的话。 原来是这样!可是做她的驸马有那么委屈吗?仔细想想,好像是的,国公府就两个公子,听说二公子也常年在外,只有大公尽孝。 就因为韩衣衣的这一句话,沁阳好几天都是恹恹的,吃什么都没胃口。 皇后从宫女口中得知公主最近情绪不好,很是担心,专门跑来沁阳的宫内各种关怀备至,终于从女儿口中撬出了原因。 娶了公主的男人都没什么前程,尤其是做她的驸马,肯定会被父皇还有太子哥哥看得死死的,他肯定心底不认同这个亲事的。 皇后气得不行,谁和她的沁阳说这种歪理,但面对黯然神伤的女儿她不得不软声哄着,待沁阳情绪好了许多并沉沉睡去以后,皇后冷着一张脸走出公主的寝宫,对身边的严嬷嬷道:“去查查,近日谁和公主说了不该说的话,迅速回报给我。” 皇后能在后位上屹立不倒直到今天,也是有她的本事的。 这几日的折腾让沁阳变化很大,原先她红润的两颊消了下去,人瘦了一圈,倒有些弱柳扶风的味道。 皇后自然是心疼,派了身边得力的宫女照顾,并找了皇帝严肃地谈了一番,讨论结果没什么进展。 最后皇帝道,你怎么知道姜大公子就不愿意娶我们的研儿呢,当初他可没什么反对的动作,他可是极其固执的一个人,定是觉得研儿还不错。贤帝还承诺给沁阳封地做嫁妆,好歹把皇后给劝好了。 严嬷嬷说,公主前段时间并没有做什么,作息都很正常,就是有一日在寝宫呆了一天,晚膳都没出来用。 再联想到太子那天出宫,也是晚上才回来,皇后好像知道了什么,脸色更不好了,嘴唇抿得死死的。 ------题外话------ 这一章我也写的极其纠结…… 第五十二章 七夕将至 七夕将至,每年这个时候,楚国大街小巷都要被人群淹没。(.无弹窗广告) 楚国的少女抛头露面的机会很少,七夕就是一个,七夕节又名乞巧节,变相来说就是最盛大的相亲节日。 不论是贵族少女还是平民女子,对乞巧节都极为神往,那一天,她们可以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出来观灯玩耍。在家人或者亲朋好友的安排下与合适的男子见面,对眼了就可以考虑提亲的事。 楚国皇宫里也不例外,每年这个时候宫里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邀请三品以上官员的女眷和子女赴宴。 多年来由于皇后身体不好,七夕宴都是卫贵妃包办主持的,今年皇后的气色好了很多,要求亲自上阵。 此次宴会的人员放宽了很多,官员较为受宠的庶子庶女也可以参加。 于是京城最高档的绸缎坊、珠宝店近日生意爆满,老板脸上的笑容就没消过。 好容易到了七夕这天。 韩氏早早令人准备了最好的行头,此次宴会国公府的主子们自然要去的,皇后派人来下帖子的时候还特意吩咐了不能缺席。 这是要相看大公子的意思了,大家心知肚明。 大夫人要带大小姐和三小姐去很正常,甚至带上四小姐也不奇怪,毕竟姜环现在是养在她身边的,可是蒋遥的朱玉阁也收到了大夫人送来的行头。 是很正式的宫装,用于没有品阶的年轻女子,衣服是嫩红色的芙蓉上衣和暗橘色宝石红裙子,还有一整套头面首饰,小姑娘的风格十足。 红妈妈对这套衣裳很是满意,直嚷嚷要小姐试试,蒋遥看了下觉得太招摇了,任由她们鼓说半天,就是没有穿。 绿儿去外面转了一圈,得知一些消息,回来告诉了蒋遥:“奴婢听大夫人身边的杏妈妈说,要带小姐们去参加宫里的宴会,小姐你也是要去的。” 蒋遥挑了挑眉头,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十分尴尬,即使还算得姜冲和姜天的喜爱,但对大夫人的威胁性还是很小,为什么要带上她,不怕她在外面出丑么? 她想的不是没有道理,在所有人眼里,二小姐姜瑶就是一个空有小姐之名的花架子,她不像大小姐和三小姐,从小被大夫人捧着,琴棋书画、礼仪、舞蹈都有所涉及,虽然最近大夫人找了人教她学习礼仪,可是气质这种东西,不是朝夕之间就可以养成的。 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让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姐出现在公众面前吗,韩氏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红妈妈笑得眼角眯眯:“小姐想什么呢,乞巧节啊,楚国有适龄女子的人家,都是要出来凑个热闹的。夫人这是在为小姐做打算,听说参加宴会的除了官员皇亲的嫡子,也不乏优秀的庶出公子。” 呃,这就在考虑她的终身大事了?老天啊,谁来救救她,她才十二岁! 搁现代是十成十的未成年好吗,前面是平的,后面也是平的,一点看头都没有,谁会看得上她啊! 蒋遥翻了翻眼白,决定不去,可是她这个想法被姜天给打破了。 宴会开始的前一天,姜天带着福生来了蒋遥的院子,也送来了一身行头。 是一套蓝底的织染长裙,上面有细碎的花色,咋一看去很小清新。姜天笑笑,让小厮放下东西:“明儿宫宴你就穿这身吧。” 衣服很好看,蒋遥拿起衣服只觉手感很好,可她还是不想去,所以她老老实实地对姜天说:“不去,宫里规矩太多,我怕犯错误。” “嗯?”姜天的声音还是温润好听,他拖出一个百转千回的尾音,继续哄小孩一般道:“你不想出去玩儿了?乞巧那天外面可是很热闹的,横竖咱们在宫里不会呆太久,出来我就带你逛逛。” 他的这番话被妹妹深深地嫌弃了,蒋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从宫里出来,再带我去玩嘛!有马车来回又不用多少时间。” …… 好说歹说,蒋遥勉强同意了。 第二天,她换上了姜天送来的衣服,绿儿给她梳了和服装配套的发髻,很是简单。但也不能太素,在红妈妈的强烈要求下,蒋遥的头发多了支用珊瑚点缀成花儿的金钗。 这么弄弄很快就到已时,随便用了点早膳就去了大夫人的映雪堂,韩氏让杏妈妈派人通知四位小姐到她屋里一聚,想来是交代些注意事项。 果然,韩氏神色严肃地说了一些话,例如在宫里要跟着她,不能乱跑,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见人要行礼云云。 蒋遥听得想睡觉,这些东西她倒是不怕,谁会和她一个小女子过不去,况且这些内容身边的紫儿会细细记下,话说紫儿是越来越能干了。 进宫不能带太多人,而且贴身丫环是要在宫门等候的,所以蒋遥决定带紫儿去。 韩氏对二小姐尤其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遍,见她不怎么上心,只得暗暗决定把她带在身边几步范围之内,省得这丫头出状况。 没办法,韩氏也不想带蒋遥去赴宴,可是大少爷说不让二姑娘去,他就不去了。当初皇后娘娘可是下过死命令的,韩氏只得应下姜天的要求。 交代完事情,细柳早已让管家准备好一切,韩氏和大小姐、三小姐上了前面的马车,国公爷姜天骑马在前。本来姜天也想骑马的,但是姜冲和韩氏觉得他身体好不容易才恢复,还是小心为上,姜天便和两位妹妹一起坐上第二辆马车。 通往皇宫的路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断,偶尔可见有着各府标志的马车,都在往一个方向赶去。 姜环胆子小,想看又不敢,只得乖乖坐着,蒋遥可不管这些,她掀起车窗的一角,瞧着外面的风景。 白天的街市是很热闹的,何况今天是个好日子,有不少卖胭脂水粉、首饰荷包的小贩早早占了位置,摆好摊位,晚上肯定赚得不少。 姜环瞧着二姐姐的动作,一脸羡慕,自己还是不敢动作,姜天咳了两声:“看两眼没关系的。” 姜环也将车窗的另一边拨出一条小缝,眼睛发亮地往外瞄。 第五十三章 梦中人 马车的速度不慢,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宫门口有很多马车在排队,大内侍卫统领带了一队御林军在维持秩序、检查马车并让他们通过。(.) 很多人家见在前骑马的是姜冲,就知道后面是应国公府的马车,纷纷让出路来。官大一级压死人,有特权就是好,都不需要等。 一众人顺利进了宫门。 姜冲和姜天由小太监带着去了前殿,大夫人韩氏等女眷则由宫女带着,前往皇后的昭阳宫请安。 随她们一起的还有各家的夫人小姐们,其中就有不少是在姜天的及冠宴上露过面的,蒋遥知道的就有方怡香和林沫儿。 不是说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才能参加吗,林沫儿是尚书之女,可以参加宫宴不奇怪,方怡香的父亲是御史,御史的品级是很低的,不止是姜玪,连一向没心眼的姜珑都察觉到了。 姜珑是忍不住话的性子,她见其他的夫人小姐们隔得有些远了,凑过来悄声问大夫人:“母亲,为什么方小姐可以来参加这次宴会呢,她明明不符合条件的。” 韩氏生怕被人听到,怒目瞪着姜珑,发觉没被人听去才没好气对她说道:“方家夫人和小姐都来了,想来是方大人升职了。[.超多好看小说]” 在前面带路的宫女恰好听到韩氏的话,转过头来附和道:“国公夫人说对了,方大人被皇上擢升为左都御史,负责都察院事宜。” 如此方家更不能得罪了,韩氏细细记下,让身边的香萝给了带路宫女一个大大的荷包,宫女得了好处心情不错,又说了不少话。 皇宫很大,她们走的是近路,也走了两刻钟,大多夫人小姐们都是娇养惯了,尤其是小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下有些气喘吁吁。 相比下来,大夫人一行人就淡定多了,她们步履从容、不卑不亢、举止有度,姜玪和姜珑是淑女,自然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好的一面,蒋遥和姜环也不是娇气的,这点路走起来还是轻松的。 韩氏其实也觉得累,但是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只能硬撑着。 好不容易,昭阳宫到了。 今天昭阳宫门口格外奢华,太监宫女们各司其职,从门口开始铺了条毯子,给人的感觉很是高大上。 蒋遥跟着韩氏和姜家姐妹,偶尔抬起眼睛看周围的情况,带她们进去的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她看到蒋遥不修边幅的动作和略显新奇的眼神,心中不由鄙夷,国公府的两位嫡出小姐,她是识得的,剩下的两位一定是庶出,礼节差不说,穿着都要寒碜一些。[] 宫女把一众人领到客厅等待,大夫人一行人先觐见皇后娘娘。 见到后宫之主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行礼了,大家跟着大夫人动作:“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皇后娘娘亲切地接见了她们,严嬷嬷也难得没有板着脸,而是较为和气地在一旁伺候。 两人先客套了一番,大夫人有点放不开,毕竟面前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虽然她的身体有衰败的迹象,也无法掩盖那种压迫感。 很快皇后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大公子姜天身上,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大夫人的回话滴水不漏。 问完话,皇后把目光转向韩氏身后的小姐们,国公府的几位小姐穿衣风格出奇的一致,都是清新的款式。只有三小姐姜珑一身珍珠红衣裳,衣领镶了一圈闪闪的珠子,很是出彩,更加衬得她娇艳明丽。 衣服衬人,人也一样可以衬衣服,大小姐的打扮素雅清丽,衣裳的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不像四小姐是真的低调,姜环一身杏绿色略显活力,但和来宫赴宴的那些万紫千红、百花争艳的官家小姐们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 蒋遥的打扮倒是不扎眼也不素淡,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皇后还想说点什么,严嬷嬷提醒她:“娘娘,其他的夫人小姐们都在门外等着,您看?” 皇后敛了眉目,回到原先波澜不惊的模样:“让她们进来吧。” 随后一群人进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接下来按照正常的程序,没多久来人通知,可以准备出发了。 宴会的地点放在凌云殿,这里大的可以容纳几百人,成群的宫女手中捧着菜肴在殿中穿梭。 女人们到了以后,贤帝亲自下来扶了皇后到座椅上,由于太后身体不佳没有出席,帝后坐在中间,皇帝的右边偏下的位置坐着卫贵妃,皇后那边是太子,随后是丞相、端王世子等一众朝廷官员。姜冲坐在端王世子楚天越的对面,后面坐了大公子姜天。 楚天越今儿一身黑色纹白色蟒蛇的锦衣,束了玉带,外面套上一件纱质的黑色外袍,发冠是乌黑的玄铁打造而成,勾勒出一股神秘的气质。 太子则穿着金黄色的太子正装,严守规矩礼节,但他遗传了贤帝一般坚毅的脸庞和卫贵妃秀美的五官,在烛光的照耀下也是一个如玉男子。 于是小姐们沸腾了。 女眷只能坐在偏殿,但前殿的情形大致还是能看到的,不少人被楚天越迷得脸红心跳,其中就有蒋遥。 她猛的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从头到脚都是邪魅气息的男人,那不是曾经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吗!那眉眼,那嘴巴,那头发丝儿!除了衣服和发冠不一样,其他都没有出入好吗! 蒋遥实在是太惊讶了,以至于她一直盯着黑衣男子就没有移开过,这个行为被大多官家小姐认为是花痴,她们神色不善地看向蒋遥,端王世子可不是谁都能肖想的! 大夫人韩氏根本就没注意,她在前头和其他的官员夫人聊得正在兴头上,大小姐姜玪和三小姐姜珑也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姜环看不下去了,偷偷扯了二姐姐的衣袖,试图让她回过神来。 在姜环第四次加力拉扯下,蒋遥终于从呆怔中反应过来,她见周围情形不对,遂重重坐回位置上,发出的动静还不小。 重仪态的千金纷纷对她表示嫌弃,食不言寝不语,坐下来自然也不能制造太大的声音,这位小姐的行为和淑女完全相悖,不知是哪家教出来的千金! 方怡香见过蒋遥,此时恰好认出来了,她惊呼一声:“这不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吗。” 第五十四章 晚会之前 方怡香的声音不小,但在人声鼎沸的宴会上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方夫人和身边的一些女眷听到了。 方夫人扶住女儿的胳膊,将她半拖回座位,不想让她的行为被更多人发现。 怪不得她觉得此女眼熟,原来是有过一面之缘,国公府的二小姐身有隐疾,礼仪上又粗鄙不堪,也不知道为什么国公夫人韩氏要带上她。 这二小姐丢脸也是丢国公府的,她们还是顾好自己,不要多事才好。 楚天越隐隐觉得自己被人强烈地注视,但宴会上人多,他往四周瞧了瞧没发现什么,遂端起酒杯啜饮。那道目光想来是偏殿的,女眷区他不看也知道,一定很多人对着他,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无聊的话题。 没有谁喜欢自己被当成猴子一样观赏,坐了一会后,楚天越面色冷峻,显露出不耐来。 端王世子容色俊美,所以不管在哪都是被关注的焦点之一,他的一举一动被多人收进眼底,其中就有太子。 太子对卫贵妃使了个眼色,卫贵妃不算很美,但她身上有一种江南女子的秀美、还有温柔,这大概是所有男子都挨不过的。 卫贵妃脸上绽出一个婉约的笑,声音低沉悦耳:“陛下,皇后娘娘,人差不多到齐了,时辰也到了,您看――” 贤帝点头:“那就开始吧。(.无弹窗广告)” 他身边的布公公会意,手中拂尘一甩,转过身去对下面吩咐,顿时乐声响起。 布公公老练的样子加上面无表情、宠辱不惊的脸,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宫里的老人了,其实布公公的年纪比皇帝还要小上那么一些。 作为皇宫的大内总管,布公公的权利不可谓不大,他的卖相也好,丹凤眼、细长眉,面白无须,里里外外透着女气。 他的头发有几缕银白,更显得他气质阴柔,也是因为头发导致很多人以为他可能和先皇差不多大,其实布公公才三十多岁。 这个年纪能成为太监总管,深受皇帝喜爱,没一点本事是不可能的。 开场是一群舞坊的女子盛装跳舞,没有新奇的表现,但也不单调。舞毕,皇后率先捧起酒杯向陛下敬酒:“臣妾以此杯,愿我楚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众大臣纷纷站起,面向帝后,双手举杯:“愿我楚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贤帝的服装也很正式,他伸出宽大的衣袖一挥:“众卿平身。”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皇后的笑容很正式:“今儿是个好日子,大家无需拘束,莫要因为陛下和本宫扫了雅兴。” 说完,皇后坐下来,转动承载了繁重发饰的脖子,对卫贵妃商量道:“每年的七夕宴都是贵妃妹妹主持的,本宫都不知道怎么做,这次的晚宴怕还要劳烦妹妹了。” 卫贵妃诚恐诚惶道:“皇后姐姐说的什么话,真真是折煞妹妹了,晚上其实要做的也不多,待各位小姐公子们才艺展示完毕后,皇后姐姐宣布结果即可。” 皇后音色不变:“那到时候本宫做错了什么,妹妹记得提醒才是。” 接下来的帝后、贵妃、太子等人和臣子家眷们一齐边看节目边用饭,觥筹交错,美味佳肴。 饭用完了,大家并没那么快结束,最重要的节目还没有出场呢。此时是中午,所有人都要休息一番,也有爱玩的小姐公子们,各自凑一起做志趣相投的事,比如投壶、下棋等。 活动的场地在后花园的一角,男女不在一个地方,隔得较远,有的夫人觉得乏了便让宫女带去准备好的房间,有的小姐们精神很好,便三三两两聚在后花园的那片人工湖的桥上叽叽喳喳地说话。 人工湖上是一座很大的石桥,上面有几张桌子,摆了瓜果之类的零嘴,美景加美人,风景真真是好。 聚在一起的除了官家小姐也有贵女,今上所出的公主只沁阳和欢颜二人,除去其他王爷发配得远,除去两位公主身份最为贵重的也就是沐郡主和晴郡主了。 沐郡主和晴郡主都出自端王府,生母是端王的侧妃刘氏,端王至今都未娶正妃,是以王府中刘侧妃掌管中馈,两位郡主的地位都挺高。 这就有不少千金小姐围着她们转,沁阳公主的性子她们不敢招惹,二公主是个平易随和的,沐郡主和晴郡主与这些人相谈甚欢。 沁阳公主并不想来参加这个劳什子活动,但是有人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国公府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都会到。 听到这个,她瞬间满血复活,从寝宫里飞出来了。 沁阳公主身边的宫女叫碧络,是个机灵聪明的小姑娘,她拦下还想继续往前冲的公主,建议道:“公主现在去也是见不到那人的,不若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晚宴的时候所有人才会聚在一起,到时候再见也不迟。沁阳平复心情,去见母后。 下午皇后娘娘并没怎么休息,而是在听严嬷嬷汇报今天的事情,来的有哪家的夫人、小姐、少爷,还有晚上设宴的一些事宜。 皇后郑重地对严嬷嬷道:“这次的七夕宴可不能出差错,给本宫盯好了。” 严嬷嬷微低着头:“奴婢省得。” 外面进来个小太监禀报,沁阳公主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不由笑了,这孩子的消息倒是灵通。 严嬷嬷有些失态地抬起头:“娘娘,公主殿下怕是――” “有这个心思也是好的,沁阳既然都找上来了,本宫自然不能让她失望,春秀,你去安排一下晚上的事。” 春秀是严嬷嬷的闺名,严嬷嬷明白皇后的意思,立即着手安排下去。 沁阳进来以后,一改原先撒娇的姿态,而是规规矩矩、温声细语地给皇后娘娘请安,礼仪上面让皇后一时挑不出错儿。 她刚犯过错,皇后前几天下的命令,让她在自己的宫内老老实实呆半个月。平时也就算了,这个时候沁阳也不想被母后找个由头继续关禁闭,她是有前科的人! 是以,沁阳此时表现得非常乖巧,把皇后哄得心花怒放。 第五十五章 七夕晚会 皇后又哪里会和她计较这个,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其他无关人等去门外守候,让身边的大宫女伺奉茶水,皇后坐在上面喝了一口茶,是今年的新茶,用深山的泉水烹煮而成,回味甘甜。 皇后还没动静,沁阳先忍不住了:“母后,我这几天很乖,也没有惹事,后面的禁闭就免了吧?或者……或者推迟执行!” 天天在寝宫里出不来,她还想惹什么幺蛾子,能不乖吗! 过了一会,皇后才放下手中的茶盏,舒展了下眉头:“说吧,你想做什么?” “母后,我,我……” 沁阳不知道怎么说,竟结巴起来,难道她要明着告诉皇后,想去看她的未婚夫吗! 最后,沁阳可怜兮兮地道:“母后,儿臣听说今晚有活动,宫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儿臣一个人在冷冰冰的绮华殿,好惨啊。” 绮华殿是沁阳公主的寝宫,相当豪华,帝后给她配置了最好的物件,宫女太监也是后宫主子里最多的,这会被她形容得跟冷宫一般。 皇后被她说得眉头直皱,最后无奈道:“早知道你不会乖乖在绮华殿呆着,晚上你就一起吧,现下这个时辰,那些千金小姐应该是在后花园,你也去看一下,国公府的小姐们估计也在。” 皇后的话暗藏调侃,边上候着的人听了都笑了,沁阳扭捏了一会,红着脸跑了。 后花园。 其实楚国的男女之防不是看得很重,女子也可以出来做生意、摆摊,男子这边大家都自行找人谈论、说话、涉及范围有诗词也有政事,官员带来的公子们相对闲得多,他们除去谈诗论画、附庸风雅,便是观赏风景。远远的他们可以看到不少千金贵女聚在一起,分成几堆,偶尔可闻莺声燕语,让人心神荡漾。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姐们忽然停了下来,她们看到左边的方向走来一个少女,身后跟着几个宫人,再看少女的衣着装扮,正是最受宠爱的沁阳公主。 “是沁阳姐姐。”二公主欢颜见到来人,立刻上去亲亲热热地打招呼,有八面玲珑的二公主打头阵,大家纷纷上前给沁阳公主请安。 沁阳公主面色看上去不错,心情颇好,请安过后,她便拉着二公主去和两位郡主姐妹打招呼,占了一方桌椅说话。 韩衣衣是公主侍读,跟着也正常,其他人则和自己关系较好的小姐们一起,公主和郡主她们可不敢随随便便上去搭话,尤其沁阳公主是出了名的难对付。(.无弹窗广告) 蒋遥相对来说要低调得多,她和姜环安静地坐在湖的一角,刚好可以看到所有人的情形,大小姐和三小姐则紧紧跟着韩氏,在各夫人小姐间周旋。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对上公主的时候则有些小心翼翼。 姜环小声地说:“二姐姐你看,那就是和大哥哥定亲的沁阳公主,我觉得挺好的,为什么大家都说公主不好相处呢。” “人都会变的。”蒋遥回过头对她道,“比如你之前,总是低着头寡言少语,现在多多少少能说些话了,公主也是一样,不能片面地给人下定论。” 姜环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不自觉地往人最多的地方瞟。 蒋遥淡淡看着,不作任何表示,四妹妹是很想融入那个圈子吧,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努力、去争取,她也帮不上忙。 说了一会儿话,沁阳就有点心不在焉了,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二公主和两位郡主姐姐聊得挺开心。 韩衣衣在一边扯了扯她的裙摆,悄悄道:“公主,您看那边,那位夫人就是国公府的夫人韩氏,她身边的是大小姐和三小姐,同来的还有府里另外两位小姐。” 沁阳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情,她早就让人调查过了,现在的国公夫人是后来才上门的,是续弦,不是姜天的亲生母亲,也没什么感情。 所以,对她们客套一下就好了,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姜天正和他的父亲一道,给各位皇亲、大人见礼。 他有一些强迫症,每见过一人,心中暗暗记下,然后在脑子里搜索有没有关于这个人前世的印象。 结果大多是失望,果然他上辈子太不关注朝廷上的事了。 即使是他这种不问政事、没有心眼、专心守在边城的人也知道一件事,与端王世子楚天越有关。 这个人不一般,非常不一般,他一定要想办法结识并笼络他。 上辈子的一切因为他的重生发生了很多的改变,但是总体局势一定不会变的,姜天想起他及冠礼,端王世子送来的贺礼,端王世子对京城的大小宴会概不上心,那天他怎么会令人送上礼物呢。 ―― 下午打发的很快,没多会到了宴会入场的时间。 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安排好的位置,男人一边,女人一边。在场的老一辈其实并不多,所以宴会的主角是那些官家公子、小姐们。 年轻一辈在京城自然也有一个所谓的排名,京城几位拔尖的公子小姐们都到了,等下会出面展示才艺。 蒋遥和姜环一道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起的都是清一色的不认识的官家小姐,席面上特别的安静,估计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 周围倒是挺热闹的,她们这边就沉默,没有声音,甚至坐着一点反应都没有。蒋遥没忍住,拿起筷子挟了个肉片,下午没吃什么东西,她肚子都饿了。 她对面坐着的少女抛来一个不屑的眼神,好像这样很丢脸似的,蒋遥才不管呢,抬抬下巴继续吃她的,这么偏的位置谁还特意盯着她的吃相,坐着装斯文是自找罪受好吗。 蒋遥的行为被边上的宫女看到,却没有作出什么动作,在大家基本坐定以后,宴会开始了。 照例和白天一样,杯盏尽欢,饭毕后宫人们快速收拾完桌子,摆上水果、点心和零嘴。 晚上的活动由皇后主持,卫贵妃从旁协助,京城的青年才俊、名媛贵女多到齐了,咋一看去颇为壮观。 七夕晚会开始。 第五十六章 事端纷起(一) 说是男女分席,其实可以相当于两场活动了,男的一边主要由太子主持,端王世子协助,皇帝就坐在那里观赏。 公子们最擅长的除了吟诗就是作对,姜天由于有前世的基础在,后面又学得颇为用心,发挥得还算不错。 最为出彩的还是韩太师的公子韩衫,想来也是,韩衫文采出众,也有一点习武的基础,不像其他的权贵男子一般,皮相不错却娇生惯养,不招人厌恶,但也好感不起来。 韩公子的皮肤是玉色的,衣服搭配得好看去肌肤似踱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好像他本身就是发光体,再加上得天独厚的身高,雅如修竹的气质,生生把很多长得还不错的男子给比下去了。 姜天有一段时间在骑兵营,人晒黑了不少,即使后面生病养了很久也没有回到最初的白皙,他打扮的极其低调,额前散下大片碎发,掩住了他星光熠熠的眸子,在一群公子中并不起眼。 女宾席也开始了她们的节目,众千金轮番上阵,展示才艺。 第一个出场的是沐郡主和晴郡主,晴郡主的双手纤长秀美,弹出的袅袅琴音也十分动听,沐郡主随着曲乐声翩翩起舞。沐郡主换了舞衣,长长的袖子随舞步摆动,变换出不同的姿势,晴郡主的琴艺本就出色,加上沐郡主的水袖舞就有锦上添花的意味,她们的表演很成功。 两位郡主都是学习多年、深谙其道的,开场就如此出色,这给后面要表现的人增加了难度,很多千金都决定不选古筝和舞蹈,省得给两位郡主做陪衬。 接下来是皇后母家的千金林嫣然,她很快完成一幅牡丹图,笔法细腻,颜色搭配新颖,令不少人啧啧称奇。[] 国公府的大小姐姜玪随后写了一幅诗: 《赏牡丹》 庭前芍药妖无格, 池上芙蕖净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 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个诗不是她自己创作的,而是引用一个诗人。大家也都知道国公府的大小姐最拿手的是她的字,有一手好字足以有才女之名,林家小姐的牡丹图也是仿自名家之笔,又独有自己的特色。 大家对两个作品啧啧称赞,后面出来的千金们表演内容多与曲艺有关,有个小姐展示了弹琵琶,方御史的千金也出来吹了曲笛子,兵部尚书的千金林沫儿比较新奇,展示了场剑舞,英姿飒爽,让不少人拍手叫好。 此次表演并没有严格要求每位小姐都要参加,每家派一个代表出场即可。 四小姐姜环看得很认真,蒋遥不由开起她的玩笑:“环儿,你要不要上去表现一下?” 姜环脸立刻红了:“姐姐们都那么出色,环儿什么都不会,哪能丢这个人,二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表演的都是才艺,曲乐、舞蹈什么的,再好看,多了也腻啊。” 蒋遥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有心人还是能听到,比如同她们一桌的御史府的庶女方怡雪。能来宫里的庶女都是在主母面前较为受宠的,方怡雪显然是有一把刷子的。上次方夫人和方怡香回来后,将国公府的事情说了一些,方怡雪就记下了,想着有机会要为嫡姐出气,来达到她的目的,巩固自己在方家的位置。 方怡雪声音提了提:“四小姐要展示特殊的才艺吗?刚才府上的大小姐表现很是出色,听说国公府有四位小姐,想来不会只出一个表演的,我们都很期待呢。” 顿时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姜环有点语无伦次起来,赶忙摆手:“我,我说着玩儿的,我什么都不会!” 方怡雪边上的那位小姐似乎和她关系不错,也帮她说话:“我也听到了两位小姐说,歌舞看多了腻,要给大家看点新奇的!” 她们哪里说这种话了,这分明是故意的! 韩氏的面色也不好,在她的印象里二姑娘和四姑娘就没拿得出手的才艺,让她们上台不是丢国公府的脸吗。 在对外方面,国公府的人还是比较一致的,韩氏和另外两位小姐都为蒋遥姐妹开脱,大小姐站出来恭敬道:“臣女的妹妹是小女孩心性,对什么都要点评一番,自己实则什么也不会的,还望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和众位夫人小姐不要介意才好。” 偏偏有人不依不饶,方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道:“听说四位小姐都是国公夫人亲自带的,大小姐如此出色,其他几位定也不差,就给二小姐和四小姐一个表现机会,也好让我等学学。” 大小姐和三小姐不能为难,庶出的那两个还不好拿捏吗? 卫贵妃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行,也圆场道:“姜夫人就让两位小姐上场表现一下罢。” 姜环见推却不掉,倒也变得落落大方,调整好状态便上台了,让人惊讶的是她竟然唱了一首歌——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我欲乘风归去 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这其实是他们在练字的时候临摹的字帖中的一副,蒋遥在练习的时候有感而发,把现代王菲版的水调歌头唱了一遍,没想到姜环就记住了。 她是清唱,歌声中加上了自己的风格,声音优美独特,悠扬婉转,一曲毕了,大家还没回过神来。 姜环可能不是在座小姐中表现最好的,但她展现的方式新颖,大家感觉就比较新奇,对她的分数就高了。 姜环的歌声远远地传出去,男宾那边也听到了,有不少公子听得入神,不由询问唱歌的是哪家千金。 皇后对韩氏赞许道:“府上千金果然表现出色,与众不同,把许多小姐都比下去了。” 方怡雪不服气道:“还有一个呢,姜二小姐,你打算表演什么才艺?” 蒋遥懒得理她,见所有人目光都朝她看来,不得不蹦出几个字:“我什么都不会。” 和她一桌的几个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方怡雪直接说:“刚才说看得腻歪的人是你,让你上场就什么都不会,谁信啊。” 她和自己的妹妹咬耳朵,你凑什么热闹,还想把战火引到她头上来,蒋遥心头火起,怒极反笑:“我还听到你说沐郡主的舞跳得不怎么样,想来你一定跳得比郡主好了,给大家欣赏一下如何?” 方怡雪顿时花容失色:“你胡说!” 方怡雪确实说过这话,只不过她嘀咕的时候很小声,还是被蒋遥听到大概了,既然这女人要找她和四妹妹的麻烦,她自己也别想安逸了。 同桌的小姐们都噤若寒蝉,没有为任何一方说话,就连方怡雪边上的那位小姐也默不作声,气氛徒然诡异起来。 有道声音响起,对姜家姐妹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因为她说:“方家小姐的话我也听见了。” ------题外话------ 其实这一章很水,勿拍。 第五十七章 事端纷起(二) 说话的人就坐在方怡雪后脑勺位置的另一张桌子上,大家将目光投过去,赫然是沐郡主。(.无弹窗广告) 方怡雪的脸色瞬时惨白惨白的,沐郡主不是和两位公主、晴郡主一道坐前头的吗,什么时候换到这个位置了? 沐郡主的舞跳得确实很平常,所以她表演的时候都会选择和晴郡主一道,有晴郡主的妙手琴音搭配,她的水袖舞也不会那么没看头。 大家心里明白但不会说出来,方怡雪显然不够聪明,对付别人的时候也没忘记给自己找事,这下自讨苦吃。 姜环回来以后,有小姐问她歌词的事,她则谦虚地将功劳推到蒋遥身上:“这都是二姐姐教的,二姐姐别的方面一般,表演不出什么,写词作曲却十分擅长,各位姐姐莫要为难她才是。” 随后姜环反将一军:“方家姐姐这么积极,一定有什么好才艺,不如这就让我们见识见识?” 方怡雪顿时焉了,她一个小小庶女,平日费尽心思讨好嫡母,哪有时间精力去学琴棋书画,再说方夫人只顾自己的女儿,在庶女教养上面并不上心。 再说方家的嫡女方怡香,她原先表演过,用笛子吹了一首曲子,顶多是中上水平,没有姜环的歌来得震撼。(.好看的小说) 方夫人没有想到其他办法,只得重重呵斥方怡雪:“你什么都不会,还妄自评价郡主和国公府的两位小姐,还不快快道歉!” 方怡雪忙不迭地顺着台阶下,可怜兮兮地请罪,最后事情不了了之。 女子们的表现可圈可点,林家小姐和大小姐姜玪的作品被送去男方席赏鉴,男子的诗作对联也会送到女方这边评判。 皇后对此次晚宴作了最后总结,并褒奖了几位千金,其中就有晴郡主、林嫣然、姜玪、姜环、林沫儿等人,对方家小姐绝口不提。 晚上的活动到现在也差不多了,有才艺的千金们大多展现完毕,沁阳公主显然没参加这个活动的意思,二公主更是以自己一无所长为由推掉了上场的机会。 这时候还不太晚,所有人顺着点亮灯笼的宫道走下,一路上有说有笑。 男方这边也差不多了,由小太监带着慢慢走向宫门,和女眷会合。 —— 沁阳公主哪里能老老实实呆着,早在晚会没开始多久就溜出来,去找太子哥哥了,当然她没有笨到直接去,因为那个地方女子是不能进去的,她换了身小太监的打扮。 少女的心思总是旖旎的,沁阳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了看那个人,她还有其他想法,要见过那个人之后才能决定。 有腰牌在,她很轻松地到了太子身边,好说歹说才让太子勉强同意让她留下,但是不能乱跑,被父皇发现可吃不了兜着走。 不能乱跑的概念是由沁阳自己定义的,得到太子的首肯后她便迅速跑开,太子只得让身边的小安子找人看好她。 沁阳的目标很明确,国公府的人所在的席位,她抢过一个小太监手中的托盘,学着他们的样子双手托着走过去。 她一边走一边偷偷抬起眼睛瞧那个方向的人,锁定了国公爷姜冲。他就带了一个儿子参加,坐他身边的是那人肯定错不了。看到姜冲身边一个和韩衣衣有点像的弱质美男,立刻锁定了另外一个。沁阳知道韩衣衣有个芝兰玉树、弱柳扶风的哥哥,她对这类型的男人不感兴趣。 姜天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盯看并评鉴着,他只觉得上点心的这个小太监笨手笨脚的,于是他取过小太监托盘上的碟子,对他善意地点了点头。 小太监依旧呆愣愣的,直到另一个同伴看不下去,稍加提醒这才下去。 诶,那个人还不错哎,外形过关,打扮过关,风度过关!他的皮肤不是很白,五官轮廓分明,干净清爽,他还对她笑,他笑起来的样子还不错…… 沁阳懵里懵懂地往太子所在的地方走去,好不容易混进来的另一个“小太监”见到,赶紧拉过她,询问情况:“公主,见到了吗,怎么样?”正是她身边的宫女碧络。 “我,我不知道。”沁阳结结巴巴地说,然后又转过去看着来时的方向,发呆。 公主这是怎么个意思?碧络问不出所以,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她也跟着主子一道,使劲往那个方向看。 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姜天的侧脸,他时不时地与人交谈、笑容浅浅,晚上的灯光效果让他看起来更柔和、自然,反正就是各种顺眼,沁阳看得眼角带笑。 碧络了然,公主这是满意的表现呀,这事是不是就完了,她试图将公主从痴迷中唤醒:“公主,公主!” 沁阳不满地斜看碧络:“干什么!” “公主老大,您来也来了,见也见过了,咱们走吧?” “不急,我们再呆一会。” 一会就要结束了!碧络奈何不得,只能陪着,心里暗暗着急。 最后,皇帝对本次晚会作了总结讲话,便缓缓离去,由太子处理散场的事宜,走之前还叫上了国公爷姜冲和韩太师。 姜天和韩衫要等父亲,决定先坐一会,等下去出宫必经的路口和女眷会合。 小安子这时哪里顾得上公主,他要维持退场秩序,还要让人给诸位大人带路,这是规矩。 沁阳和她的侍女正好好站着,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就是你们两个,还不快给前面的公子带路!” 沁阳顺势往前走去,她双眼望地,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姜天的那一席,只有姜天和韩家公子还坐着。碧络很机灵,凑上前道:“两位公子有用到小人的地方,只管吩咐。” 姜天只一眼就看出这位唇红齿白的小太监不是男子,再看另外一位,低着头看不到样子,较小的身形加更显白皙的耳垂都显示,这也是位女子。 在宫中能打扮成小太监的女子,绝非普通的宫女这么简单,姜天心中警惕,再看韩衫,他完全没发觉异常,只温和道:“我们还要等人,迟些再行离去,无需管我们。” 他们认识出宫的路,不用人带,宫人们开始收拾东西,一时之间他们所处之地狼藉一片。 沁阳轻轻地扯扯碧络,那丫头会意,又凑上去建议:“两位公子,这边正在做清理工作,不甚洁净,你们在此等人也不甚方便,再行几步便是后花园,景色甚好不如一观?” 韩衫觉得这主意甚好,问了姜天也没用意见,就由两位小太监带路前去。 第五十八章 事端纷起(三) 出了殿门,晚风徐徐拂来,颇为清爽,韩衫的心情不错,开始和姜家公子聊起天来,内容很杂,没有重心,姜天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应。 姜天自己也在想事情,他在想前面这两位小太监莫不是宫里的哪个主子?据他所知这般年纪的主子只有两位公主,沁阳公主和二公主。 两位公主他都没有见过,二公主为人相当低调,也十分聪明,前世她成了韩衫的妻子,为此还放弃了自己公主的身份,夫妻恩爱。 难道,这位二公主前世就是在这个时候创造的机会么?姜天眼神一暗,稍稍落后了几分。 ―― 女眷这边也散了,皇后却独独留下韩氏,姜家的几位小姐则跟着大部队往宫门走,打算在路口等韩氏。, 和沐郡主、晴郡主还有各家千金告别后,二公主扶着卫贵妃走到门口,发现严嬷嬷有些形迹可疑,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卫贵妃也看到了,她微不可闻地嗤笑一声,皇后又扑腾了,还不是为了她那宝贝女儿,她们可不能去趟这场浑水。于是,卫贵妃对二公主道:“走,陪我回宫坐坐。” 二公主额前的刘海遮住了额头,她睫羽低垂,表情平静地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卫贵妃正觉得奇怪,二公主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两颊有小小的梨涡:“是,母妃。” 卫贵妃也不让人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母女二人就着朦胧的月色缓缓走着,后面跟了一大片宫人。 皇宫很大,夜晚虽然有灯笼,却明明灭灭的不甚清楚。快到卫贵妃的永福宫时,二公主远远地看到右边有几个人影闪过,她脑子突然浮现之前严嬷嬷神神秘秘的行为。 二公主的脚步顿了顿,尔后惊道:“咦,我的挂件怎么不见了。”又身上各处检查了好几遍,还是没有。 卫贵妃对身后的两个宫女道:“你们两个顺着来时的路找找,你们两个去刚才的宴会处找。”随后安慰二公主:“你今儿就去过那一个地方,定能找到的,找不到也没事,横竖一个挂件,母妃送你个更好的。” 二公主犹豫一会,还是决定要亲自找,说那个挂件是太子哥哥送的,对她来说很重要。卫贵妃想说她小题大做,听到太子也就由她去了。 送走卫贵妃后,二公主并没有如她所说去刚才晚宴的地方,而是直接朝人影的方向跑去,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些人里有一个是她的姐姐沁阳公主。沁阳从小就爱玩,喜欢穿小太监的衣服溜出来玩,这种事在宫里不是秘密,也是父皇和皇后娘娘宠爱她,没有多加管制。 沁阳和碧络在前头带路,韩家公子后面跟着,姜天走得更慢,就差落在后面了。他们看到了前面有一片人工湖,就是白天女眷活动的地方,湖面上的荷花都开了,十分好看。说来也奇怪,白天这些荷花没有一点要盛开的迹象,不少夫人小姐们连称遗憾,这会倒是争相竞放,香气四溢。(.无弹窗广告) 韩衫被这少有的美丽惊艳到,停下了脚步,欣赏起湖景来,夜晚的湖面幽黑,有着若明若暗的光,凭空生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碧络拉着沁阳的袖子:“公主,看那边,好美啊!” 姜天的耳朵尖,听到了碧络并没有多加压抑的声音,韩衫却隔得远,加上沉迷花中,没有听到。 沁阳一听不好,拖着碧络走出好远,恶狠狠地对她道:“乱喊什么,你这么一喊大家都知道了!把事情搞砸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碧络很委屈:“公主,哦不,我不叫了。”说完回过小脑袋往韩衫和姜天的方向瞧,又转过来,“没事的,他们都没听到,我不会再犯错了!” “算你识相。”沁阳想了想,又对碧络说,“那个娘娘腔看着就不爽,你给我想个法子整整他。” 娘娘腔指的是韩衫,这小子很委屈,他明明是一个翩翩温雅的公子,就这么被公主给嫌弃了,其实沁阳喜欢性子阳刚坚毅的男人,而不是这种有事没事就赏花赏月、作个歪诗的文人。 好吧,韩家公子又被片面化地鄙视了。 碧络跟了沁阳公主这个小魔头多年,整人自然是有些招数的,她硬着头皮走过去对韩衫道:“韩公子是否觉得湖中的荷花开的甚好?其实还有一处景观更好,要看的话请随我来。” 想来父亲也没那么快出来,韩衫决定去看看,姜天无可置否,在后面远远跟着。 二公主在不远处瞧着,沁阳和她的宫女莫不是要把人带去那个地方?这个姐姐真是,什么都敢做,她灵活地从边上跑出来:“你们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被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妙龄少女,从服装和发饰来看,品级还不低。 沁阳很生气,对二公主突然蹦出来也没办法,碧络倒是规矩地行礼:“见过二公主。” 姜天的脸色却是不好了,这位女子的装扮是公主无疑,另外那位小太监……他现在更加确定那是名女子,有耳洞,肤白胜雪,眼睛里有着与生俱来的、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的气势,说得难听点,就是目中无人。 可是她有这个资本,如果没猜错,这位小太监就是当今陛下和皇后的宝贝女儿――沁阳公主。 二公主是个美人,尤其她通身有着一种恬静的气质,特别吸引人,至少韩衫就很喜欢,他拱手一掬:“原来是二公主,在下有礼了。” 姜天还是远远站着,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的行为明显取悦了沁阳公主,沁阳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对碧络扬了扬下巴。楚欣颜,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那我就成全你。 她朝前面走了几步,步子一歪,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二公主和韩衫两人,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力直接推下了湖中,当然沁阳加的力道还不小。 两人避之不及,或者说根本没有心理防备,就这么双双掉了下去,激起两朵水花,狼狈地在水中扑腾。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侍卫们的注意,沁阳对姜天眨了眨眼睛,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拖着他和碧络躲了起来。 隐蔽动作轻车熟路,姜天觉得好笑,看来这公主在宫里“坏事”没少做呀。 最后,严嬷嬷找人拉起了扑腾的韩家公子和二公主,他们全身湿透,形象极为不雅。谣言总是散得很快,没多会宫里一大片都知道了这晚发生的事。 二公主气得要死,因为这事她丢尽面子不说,母妃都不召见她了,即使她去永福宫见母妃,门口的宫人也是说贵妃娘娘忙着没空见她。 她自己也很委屈呀,这一切都是沁阳害的! 这件事理所当然地被压了下来,好在除去宫里的主子,知道此事的只有韩家和姜家的人。国公府夫人韩氏和韩太师的夫人一道走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韩夫人没能接受这个现实,险些晕过去。 结果不用想也知道,二公主再怎么样也是卫贵妃的亲生女儿,在皇帝和卫贵妃的两面夹击下,韩家不得不接受韩衫和二公主的亲事,因为大公主还没定好婚期,他们两家便先交换信物,这是后话了。 第五十九章 短暂的相处 碧络见主子和姜家大公子在一起,很自觉地滚到离他们三尺之外的距离,沁阳眼睛是看向二公主两人,心神却恍惚不定。 她可以感觉到那人就在她后面,甚至背后有温热的气息,连空气中都是他的味道,淡淡的青竹,很好闻。 小鹿乱撞中。 乘韩衫和二公主扑腾的时候,所有人的焦点都在这两人身上,沁阳拖着姜天,灵活地往后面遁走,离人群越来越远。 平时觉得很长的路,一下子就到了,是后花园比较偏僻的一个凉亭附近。 沁阳公主在前面走着,姜天保持不落下的距离跟着,顺便记住来回的路。皇宫前世他是来过的,凯旋而归领赏谢恩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即使做了武将性子也是淡漠的,对身边的人和事从不多加留意,就连皇后他的印象里也就那一身皇后宫装和代表皇后身份的凤冠、仪仗。 沁阳公主更是不认得,也不会特意记在心上,想来公主是见过他也记得他的。 时间在沉默中慢慢过去。 双方一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是压根没打算先动,情景很是尴尬。 最后,沁阳结结巴巴地问:“公子,出宫否?我给你带路。” 姜天噗嗤一声笑了,这丫头装得一点不称职,小太监不是应该自称奴才吗,而且,她低着头都可以见到耳垂都红了。[] 沁阳公主被姜天的动作引得抬起了头,奇怪地望着他,哎,这人怎么笑成这样,是在笑话她吗? “你这小太监真有意思,可否自我介绍一番?”姜天忽然觉得她红着脸娇俏的样子十分可人,出口就调侃起来,“自我介绍”这个词还是从二妹妹那里学的,他总是能从二妹妹那里学到不少奇怪的词语,听得多也就习惯了。 沁阳公主面上露出迷惑的神情,她用近乎卖萌的表情问道:“你是在问我的名字吗?” “在下国公府姜天,敢问小公公在哪当差?”十足十的搭讪口吻,还伸手勾了下她的下巴,让小姑娘惊呆了,这人不是远近闻名的谦谦君子吗,怎么和世子哥哥一样…… 嗯,端王世子楚天越的风流也是远近闻名的。 “我,我――”沁阳一边不自觉地回话,一边快速后退,结果被什么东西绊到,啪一下坐下了。 她是在草地和平地的分界线之间绊倒的,他们是从草地上走过来,所以,沁阳没能忍住疼痛,叫了起来。 “啊,疼死我了!呜哇――” 姜天:…… 姜天走过去,伸出他修长洁净的手,沁阳撇着嘴,眼冒水光,这一下摔得太狠了,痛死她了! 就一小会,姜天已经确定这位很受宠爱的小公主就是个小孩子,心思单纯,有心计也是用在整人上面。(.) 可是这样的女子,不适合做他的妻子。 见沁阳没有回应,姜天就把手收回去了,语气依旧温和:“我识得出宫的路,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走吧。”说完还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银锭子,扔在沁阳身边,“赏你的,回去上点药就好了。”然后转身就走,走了一会又返回来,“你还起得来吗。要不要我去把和你一起的小太监叫来?” 要!沁阳使劲点头,碧络不来她这样怎么回去? 交代完毕,沁阳看着姜天的身影越来越远,突然觉得脚也没那么疼了。 碧络很快出现,见到沁阳后尖叫一声:“公主!公主这是怎么了!”沁阳懒得回她,对她伸出双手:“脚扭了,背我回去。” 还好,主子这回没有冲她发脾气,碧络马上蹲下来,小心地把公主背回绮华殿。一路上公主也是安安静静的什么话都没有说,搞的碧络特别不自在,公主不对劲是,莫不是摔得特别严重,她赶紧加快了脚步。 绮华殿。 碧络将沁阳背回寝殿,沁阳坐在床榻上,一只脚的脚踝又红又肿,在她白细的脚腕和玉足之间特别扎眼。 碧络慌了,公主伤得不轻,打来热水敷了一会,她喊来另一个宫女打算让她去请太医,被公主拦下了。 沁阳看着自己受伤的脚,眸色复杂,最后平静道:“没那么严重,上个药就好了,大晚上的叫太医也不方便。” 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公主竟然开始关心人了,一众宫女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沁阳公主,在被送了一个淡淡的眼刀后,碧络回过神来,斥责其他宫人,让她们赶紧去做事,自己则继续捧着热帕子给公主捂脚。 虽然说自己上个药就好了,宫女拿来的自然是上等的、最好的金疮药,擦了一点伤处就觉得清清凉凉,疼痛缓解不少。 不少人都回屋休息了,留下碧络和另一个宫女轮流给公主守夜,夜色渐深,沁阳仍是没有睡意,碧络两人也陪着熬夜。只见公主坐在床帐边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中还有一个小银锭子。 ―― 蒋遥历经很久终于随韩氏出宫,在宫门口见到了等了很久的紫儿,见到小姐出现,这丫头一改无精打采的样子,高兴地过来扶小姐上车。 马车很快朝回府的路行驶,此时街上已没什么人,车夫赶车的速度也比白天快,没多久就到了国公府。 回府后他们并没有就此回各自的屋子,而是被大夫人叫到花厅,一群人聚一起交代了一番。 韩氏的脸色并不好,她反复对几位小姐强调,今晚在宫里看到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就烂在肚子里。 多次交代完毕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放行让大家回屋歇息,一群人也精疲力尽,洗漱完毕便早早歇息了。 姜冲的脸色也不好,韩家公子和二公主的事被大夫人韩氏和韩太师的夫人碰见,韩氏将此事告知了他,想来韩家公子没什么特殊情况,也是要娶公主的,毕竟那么多人看见。 姜天后面一个人到宫门和大家会合,韩氏询问他则回答迷路走了好久才走回来,这事就算过了。 韩太师和国公府的马车是最后走的,那时候宫门即将落锁,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多少人会睡不好。 真是在哪都有是非啊! ------题外话------ 今天是布公公的生日,生日快乐,么么哒! 第六十章 风禾公子 自宫里回来以后,大哥就忙了起来,府里基本见不到他的身影。(.好看的小说) 蒋遥和姜环也不用每天上习字课,菊园倒是常去的,因为凉快,还有秋千,姜天特意令人将秋千改成了两人座的,两个小姑娘玩得挺开心。 ―― 京城西边比较偏僻,晚上却极为热闹,因为那里是京城一带秦楼楚馆的聚集处,当然它最有名的不是哪个花楼的花魁或者姑娘,而是南风馆。 南风馆就是小倌楼,不管是什么时代都有好男风的人,楚国不盛行男风,但是喜好的人也不少,多为贵族。贵族圈不少人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锦衣玉食、美酒美人已经引不起他们太大的兴趣,一些人继而找了新乐子。 这个乐子就是找些年纪小、皮肤细嫩、容色秀美的男孩养着,用来暖床,或者加以调教,日后供人玩乐。 说得直白点就是娈~童,或者男宠,此类人的地位很低,连妾室通房都比不上,通房丫头生了孩子还会有提升的机会,而男宠再受喜爱,也不会有任何名分。 别看南风馆的名字通俗,里面还真有几个出挑的,琴棋书画堪称一绝,很受欢迎。 风禾是这里的头牌,接客的时候很少,很多人有钱也得不到他相陪的机会,却没有人因此找南风馆的麻烦。 反正找南风馆麻烦的,第二天就没有音讯了。 风禾公子每个月只有几天的时间接客,外面很多人砸钱排队,就是没排上过,据说风禾公子被人包下了,那个人的背景很强大,招惹不起。 此时,小倌楼顶层最为豪华的房间里,风禾公子一身白袍敞着,露出没有丝毫赘肉的胸膛,色泽如玉,美男长发长袍,一派悠闲的样子,美不胜收。 他的对面坐了一位眉目淡敛的公子,装扮简单难掩清贵之气,这位公子正对着面前的棋局深思,眉头蹙起,五官秀美,却不给人女气的感觉。 最后,他终于下了决定,捏起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的某个位置。 风禾呵呵一笑,双手向后舒展开来,动作慵懒,他打了个哈欠后才淡淡道:“胜负已分,请自便。” 他们下了一天,胜负难分,现下终于结束,对面的人仍旧坐着没有动作,风禾只觉倦意扑面而来,他堪堪忍住对那人道:“公子棋艺出众,即使风禾险胜了公子,也得遵守游戏规则。[.超多好看小说]”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没什么好商榷的。 那人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是啊,我的棋风还不够全面,风禾公子果然技艺超群,在下佩服,不知以后可还有机会与公子对弈?” 这是要相交的意思了,风禾睡意少了一半,他能力再出色,出身也是令人不齿的,这位公子一看非富即贵,竟然想与他深交,要知道来南风馆的,可都是些―― 面对风禾突然澄黑的眸子和带着几分警惕的眼神,姜天也无奈,他确实是看不起这类人的,可是南风馆的主人,不一般啊。 没错,来南风馆和风禾对弈的人,就是姜天。 既然老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就要把握住所知道的每一个机遇,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然,除去风禾的特殊身份,姜天来这里也是有私人原因的。 ―― 国公府大公子一夜未归。 这在过去不算个事,国公爷姜冲顶多训斥几句,现在不同了,姜天还有个未来驸马的身份,被不少人盯着,国公府也有皇后的眼线。 使人细细查了后,皇后原本红润一些的脸色又不好了,她收到的信息说,姜天在南风馆一个小倌的房间里呆了一天,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回府。 若是其他人知道此事也就笑笑,睁眼闭眼就过去了,可皇后不行啊,这关系到沁阳公主一生的幸福! 她又想到宫宴那天,严嬷嬷说沁阳换了小太监的衣服和姜家公子见过面,暗道不好,派人去了绮华殿传唤沁阳公主的贴身宫女碧络来问话。 碧络懵懵的但并不傻,她详细地表述了公主和姜家大公子见面的情形,包括韩家公子和二公主的事也一五一十说了。 皇后听到沁阳公主摔倒之后,姜天没有扶起沁阳而是唤了碧络,自己则走了,眼神暗了暗,她问碧络:“你觉得,他有没有认出公主是女儿身?” 碧络明显迟疑了下,随后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奴婢认为,姜家公子怕是认出公主了。” 一个敢暗算韩家嫡出的公子和二公主的小太监,有点脑子都能猜到。 皇后又道:“将公主这几日的情况告知本宫,还有,公主近来可有提到国公府的大公子?” 沁阳公主这几日还真的很老实,没有到处乱跑也不搞破坏了,有事没事就玩手上的一个小银锭子,要么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碧络告退后,皇后站立的身子一个不稳坐在了座椅上,严嬷嬷连忙扶住:“娘娘要注意身体啊!” 皇后娘娘的体质本就虚弱,前几日又操劳,好不容易好了些,又出这些个事情,没得消停。 皇后深深叹了口气,姜家大公子她又找人细细查了,从小到大都是清心寡欲的性子,不近女色,莫非真的有断袖之癖?或者说,他是为了能推掉和公主的婚事,否则为什么之前没有动静,偏偏这会就去那种地方了。 不管是哪一种,对她的女儿来说都是不利的,说实话她并不认同这门亲事,驸马的出身不宜太高,皇上却坚持,很大的原因是姜家大公子外祖家,离国兰氏。 她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了解情况,就一定不能让女儿嫁这等人家! 皇后如是想,她费尽心思地为女儿谋划,希望她从始至终过得开心快乐,她能改变事情的发展轨迹,却改不了沁阳的心思…… 第六十一章 初进青楼 继一夜未归后,姜天回到自己的琼风院,闭门不出,呼呼大睡,晚饭也没有吃,直接睡到第二天上午。 醒来之后,他迅速填饱肚子,又风风火火地出门了,目的地还是南风馆。 对于姜天的再次拜访,风禾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平静地接见了他。 一个出身极高的公子,来找他的原因又无关欲望,和很多人比起来,风禾不讨厌也不抗拒他,从姜天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极为自律的人。尤其,姜天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很熟悉的东西,似曾相识。 他们相处的时间基本是在对弈中度过的。 风禾看着对面正考虑落子的人,他是国公府的大公子,按理来说是天之骄子,要说有什么糟心事,也就父亲娶了继妻。 如今的情况,大公子人够优秀,国公夫人所出的二公子远在他方,无论怎么看都是优势的一方。京城的纨绔子弟不少,出色的盛名公子也不少,韩家公子固然优秀,身上也还带有年轻气盛的自负,可是姜天周身上下却看不出这些,要知道以前的他比韩衫高傲的多。 国公府是何等富贵,姜天日子过得再不好也是衣食无忧,国公夫人必不会在小事上为难他。风禾想到了自己的一些事,复又摇头,那是什么能让一个人短时间内,外在的气质发生巨大变化? 三天后。(.好看的小说) 两道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南风馆,一个是姜天,一个是他的贴身小厮福诺,福生擅长打理琼风院的事务,是以出门就换了福诺跟着。 不少人习以为常,又是来找风禾公子的,这几天这位天天来,每次都能进风禾公子的房间。 姜天虽然没有小倌白皙,肤色也是玉一般的光泽,五官立体,身形修长,当下就有不长眼的人凑上前来搭讪。 福诺马上挡在主子面前,嫌弃地对来人挥挥手背:“边儿去,我家公子也是你能肖想的?知道这是谁吗,国公府的大公子,未来的驸马爷!” 来小倌馆都这么嚣张,若是公主知道未来的驸马频繁来这种地方,不知作何感想。还驸马爷呢,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没脸,这笔账他记下了! 一个时辰后,风禾没忍耐住,脱口问道:“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每次下棋都没有尽全力,偏偏一局可以僵持很久,看起来不像切磋,反倒是在他这里消磨时间似的。 姜天继续用他纤长的手摆弄棋子,没有任何情绪地回答:“明知故问。”他在外厅表现的那么明显,风禾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 “姜公子找上我,就是为了解除与皇家的订婚,不想做驸马,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风禾公子也不是简单的人,我来这里确实有其他原因,但是想结交公子的心却是真的。” 风禾敛下眉眼,此时他白净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风禾区区一个小倌,日后有好的造化也是沦为男宠,何来结交之说,姜公子莫要说笑了。” “难道你愿意——”姜天吐出几个字后停顿了一下,复又说出,“一直留在这个地方?或许,我可以帮助你摆脱现在的身份,摆脱这里。” 啪! 风禾倏然站起,桌子发出一声巨响,他用冰冷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道:“风禾愚钝,不明公子所言,请自便。” 姜天也慢慢站起来,与他对视,两个人都站着,显然姜天要高一些,风禾美则美矣,然气质偏阴柔,在姜天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孱弱,摇摇欲坠。 他想多了吧,国公府的公子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的情况,像姜天这般年轻自以为是的少年,他这些年见得还不少吗,只不过那些人看中的说他的美色,他呢? 风尘中打滚的人,早已练得一手好脾气,风禾忍住焦躁,尽可能地温和道:“姜家公子若是喜欢风禾,南风馆的大门永远为公子敞开。” 意思是,你想来我不管,其他事免谈。 姜天轻叹一口气,他的侧脸给人恍惚之感,他是真心为对面这个人可惜,没有记错的话,前世风禾在南风馆待了一段时间后就消失了。当时的他知晓还感慨了一段时日,因为这个人各方各面都是拔尖的,除了出身。也因为过了很久还偶有人提起他,那个惊才绝艳、颜容色绝俗的风禾公子。 很多年后,姜天在另一个地方见到他,过去种种,时过境迁。 出了南风馆走上几步,就能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腻人的青楼女子在招揽客人,姜天从门口路过,便被一抹绿色撞个满怀。 姜天的眉头立刻蹙得死死的,福诺眼尖,连忙上前将半抱着公子的人拉开,扯了几下纹丝不动。对方毕竟是女子,福诺也不敢动手动脚,只能大叫道:“你这女人,还不速速放开我家公子!” 对方充耳不闻,继续抱得死死的。 青楼里的妈妈出来见到这一情况,用帕子捂着嘴笑了:“我说你怎么不愿意,原来是喜欢这样的,可惜人家不好这口,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我好好接客,亏待不了你。” 这家青楼和南风馆接壤,姜天近段时间都往那里跑,道上的很多人都认出了他,青楼的妈妈自然也将他归为有龙阳之好的那一类人。不得不说这哥儿长得真是俊,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喜欢的是男人,哪里懂得怜香惜玉? 老~鸨用帕子扇风,面带巴结地对姜天笑道:“楼里的姑娘不懂事,唐突公子了,我们这就把她带走。”随后板着脸冲门口候着的壮汉喊道,“你们两个,还不快把这丫头从这位公子身上拖下来!” 被指到的两人连忙执行,绿衣姑娘像八爪鱼一般死死粘在姜天身上不下来,两个壮汉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拉开一点点。 姜天不耐烦地伸出手,把紧抓住他前襟和后背的两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绿衣女子慢慢下滑,被两个壮汉拖进了楼里。姜天的一身长衫皱巴巴的,尤其是前面被揪出一团极大的皱痕,略有破损。姜天慢慢地将身上的褶皱抚平,顿了一下。 姑娘被抓进去了,公关还是要做好的,老~鸨觍着脸对姜天道:“给公子添麻烦了,这身衣裳一看就很是昂贵,奴家是赔不起的,若不,公子来我们楼里乐呵乐呵,奴家做东。” 本以为这位断袖公子懒得和她计较,会冷冷谢绝走开,没想到姜天顺坡下驴,说了个“好”便往楼里走。 老~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主仆二人进门,愣了许久才跟进去招待,感情这位男女通吃啊! 第六十二章 (上) 说起来姜天还真是第一次来青楼,前世的他洁身自好,在军营也是严格自律、清心寡欲。[.超多好看小说]此次来也是机缘巧合,忽然萌发心思,反正重活一世,他已然经历了很多“第一次”,再多一个又何妨? 姜天在前面走着,楼里的妈妈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姜天腿长,他走一步老~鸨的矮粗腿得小跑两步才能跟上,前面她说什么来着,她做东?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长得那么俊,肯定招姑娘们喜欢,喜欢男人又何妨,让他尝尝女人的滋味儿,钱还不是像水一样流进来。想到了美好的前景,楼里的妈妈笑的眼角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一边跑一边对边上招呼:“杏儿,春花,还不快过来!” 被点到名的两个姑娘扭着腰走过来,她俩长得一般,但是身形丰满,福诺在一边咽下口水,结结巴巴地对姜天道:“主,主子,您真要在这玩儿?” 姜天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折扇,嗞拉一下展开,扇了两下,风流之意不言而喻。(.无弹窗广告)他穿的衣服料子上乘,又年轻俊美,两位姑娘当下就贴上来,献起殷勤。 杏儿倒了杯酒喂姜天,春花更直接,噘着嘴就打算亲上来,被姜天用扇子挡回去了。他收起折扇,啪一下点在桌子上,不咸不淡道:“花妈妈,这就是你的诚意?” 楼里的老~鸨正是花妈妈,她心中一惊,继而恭敬道:“公子说的什么话,要是不喜欢这两个,就换其他的,我们楼里的姑娘多着,什么样的都有!” 这位公子并没有发怒,说出的话声音却让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应付,也是个厉害的主。(.无弹窗广告) “嗯。”姜天似笑非笑地抚了抚衣服的前襟,“我要门口那个。” 花妈妈装傻:“门口的……是小红和小丽,您等着我这就让她们过来。” 姜天这回是真的笑了,他极其认真地看着花妈妈:“最后说一遍,叫刚刚在门口抓着我不撒手的那个姑娘来陪,爷只要她。” 连“爷”都用上了,这位公子不管是气势还是其他方面,都是大爷级别的,花妈妈无法,只得讪讪道:“大爷,那个姑娘是新来的,还没调教好,要不您先要别的,下次来再叫她作陪?” 姜天这下真的不耐烦了,他扔下一锭银子:“还不快去!” 花妈妈接了银锭子,掂了掂有十两,心里就乐了,果然是有钱的爷,连声道好,唤了个人将姜天带进楼上的厢房。 有钱好办事,绿衣少女很快就五花大绑地被两个壮汉拎来了,嘴巴都用帕子捂得严严实实,一双大眼死死瞪着屋子里的人。 姜天悠闲地坐着,对花妈妈摆手,福诺又拿出一锭银子,花妈妈便满面笑容地和其他人等出去了。 这丫头性子烈,他们折腾几天了,这位公子既然指名要她,银子给的也不少,说不定就给调教好了,他们也省事。若是不成也不怪他们,是这位公子一定要她。 花妈妈端的好心思。 人都走完了,福诺也是脑子灵光的,见主子和那位姑娘僵持着,没空顾他,自己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顺带关上房门,在门口不远处守着。 绿衣少女一脸气鼓鼓的表情,姜天戏谑地看着,最后绿衣女子打破了静默的局面,她使劲扭动身子塞了布条的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姜天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她上半身被绳索缠得严严实实,两条腿还是能动的,少女犹豫了会,一步一停地走了过去。姜天伸出两只手指头,扯掉她口中的布条,立刻被喷了一脸口水:“你要做什么!不就是弄坏了你的衣服,要不要这么小气!” 他什么都没说就被人抢先动作了,姜天后退两步,闭上眼深呼吸,尽量保持平和,随后从衣袖中掏出帕子擦脸,面对着绿衣少女并没有说话,却是略有嫌弃的表情。 “拿来。”姜天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顺带着他伸出的手也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绿衣少女感觉毛毛的,她仍旧嘴硬道:“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你是要搜身了?” 少女双眼倏然放大,疾言厉色道:“你敢!” 第六十二章 (下) 姜天皱着眉头瞅着她,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个遍,绿衣少女姿势僵硬被人用如此之近的距离大量,感觉十分煎熬。 青楼里的人都是有眼力劲的,主要是从衣着、谈吐、气质来评判这个人的大致身份,也知道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是决计不能的。在门口花妈妈就看出姜天身份不低,这才上前搭讪,为免日后影响楼里的生意。 而绿衣少女不论是容貌、肤色、衣着上,均属上乘,家世必然不低,青楼里的人还如此明目张胆地将她抓起来,准备调教好日后接客,看来后台不小。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女子一旦入了青楼,清誉尽毁,府里为了名声就当从没有这个女儿,所以很多烟花场所都敢收良家女子,当然做拐卖工作的人贩子,背景也是不低的。 “进了烟花之地,还敢这么嚣张,若点你的是别人,早就不知道死多少遍了。” 说得好像你很好一样,还不是个小心眼的。(.无弹窗广告)少女的眼里满是不服气,抬起下巴和姜天对视,目光所触,姜天袍子的前襟到现在还是皱巴巴的,都没有抚平,可见当时她用的力度之大,不过这个男人太狠心了,竟然由着老~鸨和其他人把她抓回来! 少女的目光又仇视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前面就说过了,把你从我身上摸去的东西交出来。” 少女随即转过头,底气不足道:“我什么都没拿。” 给脸不要脸,姜天不再看她,对门外喊道:“福诺!”待福诺小跑进来后对他道:“给她搜身。”自己则走得稍远一些,背过身去,大有不管不顾之势。 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她立刻急了,尖叫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福诺见公子没有任何反应,便撸起袖子准备执行。 “等一下!”小姑娘被吓得跑到角落边缩成一团,“东西不在我身上!你让他出去,我可以告诉你在哪!” 姜天让福诺停止动作,继续出去守门。他让绿衣少女过来,反讽道:“不在你身上,那就是被看守你的人取走了?” 被问话的人赶紧摇头:“没……没有,我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只要你能让我脱离这里,就还给你!” 姜天对她的话表示怀疑:“真的?你告诉我,你拿走的东西是什么。” “也没细看,好像是一包东西,反正我藏起来了,你想要就得带我出去。”少女被姜天阴鹜的眼神看得不舒服,但还是压下不安说出这句话,她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啊――!” 绿衣少女被人一把拉进怀里并牢牢固定住,她想挣扎却被拍了一下小屁屁:“乖乖别动,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于是她不敢再动,保持高度的警觉,打算在那人要做什么的时候逃脱。姜天身上的布料很柔软,有些不平整,一看就是在什么地方过了一宿没有换洗,一个男人大白天的出现在这里,而且他们所处青楼的位置几乎是最里面了,可想而知他是在哪里度过的。 姜天对某人的鄙夷视而不见,他用一只手固定住少女的身体,防止她挣脱开来,另一只手则抽出少女发髻间的簪子。 长发如瀑布散开,淡淡的少女清香弥漫鼻尖,对姜天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感受,他没有丝毫停顿,开始研究手中的发簪,很不起眼的一支,却是实心的,不可能藏东西。他有些失望,打算再试其他的,怀中的人儿猛然挣扎起来,力度之大频率之快让他料之不及,竟被她挣脱开来。 少女并没有就此夺门而出,而是披散着头发,眼带泪光地对姜天道:“你是什么意思!我都说不在身上了,还不相信,帮我出去就这么难?你真没同情心!” “其实我还有一个选择,让你死在这里。” 小姑娘就是不经吓,眼泪瞬间一颗一颗地往外冒,不知道什么时候捆着的绳索被她挣开了,她抹了一把脸,抓了两下头发,就扯起衣服来。 住手!姜天连忙上前制住她的动作,她就顺势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痛哭流涕,姜天的衣服前进顷刻湿了一大半,本就不甚齐整的衣服更脏了。 对于女人他是排斥的,这位少女有些不同,没有同一般的女子一样浑身都是脂粉的香气,她的身上就是属于少女独有的体香,一张泪眼婆娑的脸脂粉不施,别有韵味。 姜天僵硬地站着,过了很久,他无奈道:“我开玩笑的,你先下来吧。” 原来绿衣少女钻进他的怀里以后,就八爪鱼一般死死缠着不松手,情形颇为尴尬。 她一边哭,一边呜咽:“不行!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你摸也摸了,抱也抱了,你要对我负责!” …… 第六十三章 小妖,摊牌(首V求订) 最近京城很热闹,最热闹的莫过于国公府。 姜家大公子与公主的亲事在前,竟然抬了个女人进府,但这也不是事,谁家没个通房丫头,问题在于,那是个青楼女子。 京城的烟花柳巷之处,随便问问都知道,姜家大公子纳进府的女人,正是花妈妈的楼里出来的。 而且是光明正大地从这里带走的,不少公子看到,都感慨他的无畏,有谁敢在这个当头弄个青楼女子进府,这不是触皇家的眉头吗。 皇后严令宫人不许传播姜天在外面的事,不能让公主知道分毫,关把得死死的,小倌事件轻描淡写过去了,又出个新的风流韵事,这下沁阳那边也瞒不住了。 沁阳公主自定亲后就被皇帝叫去谈话,皇帝意味深长地说了很多,也不知她听进去多少,但是身处深宫,即使再得宠爱,沁阳也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她是父皇的长女,楚国最尊贵的公主,必要的时候,她要为父皇和母后着想、为她的国家作出一些牺牲,比如她后半生的幸福。 不得不说,皇家的教育是残酷的。 绮华殿。 沁阳公主将所有的人赶出去,独留自己在空旷的屋子里,伴随着满地的碎瓷片。姜天的风流韵事终究还是被公主知道了,她没有冲身边的人发脾气,而是回房间摔了所有能摔的东西,然后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无声流泪。 公主是楚国除了皇后以外最尊贵的女人,也最悲哀。 她真想马上冲到那个人面前,对他大喊: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我的身份,我的一切一切,可是为什么连装一下,都不愿意呢。 明明认出了她,却装作不知道,把她当成小太监一样戏弄,要不是父皇,她真想将那个人剁了解气! 她永远也忘不了及笄的那一天,父皇召唤她进御书房,拿起桌上堆积成山的奏折中的一本给她看,然后对她说,沁阳,你所看到的这些,都是各地呈上来的折子,上述内容大同小异,天灾、干旱、洪水,百姓流离失所。所有人都以为坐拥天下很厉害,谁又能明白其中的辛酸,你做得好黎明百姓说你是明君,做得不好就是昏君,被文人名士笔诛口伐,最后不过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罢了。这一笔可以浓墨重彩,也可以轻描淡写,作为朕的女儿,楚国的公主,楚国给了你安逸无忧的十五年,你必须在适当的时候为黎明苍生牺牲。 她是一国公主,要为国忧思,可她一介女流能做什么,显而易见,牺牲她后半生的幸福。 父皇不会问她想嫁给谁,过什么样的生活,母后疼爱她,但也不会太过违逆父皇的决定,只能在原先的基础上给她最好的选择。 等到她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那个人又不愿意,总有一方要作出让步的,反正一步半步都差不多,那她就让到底好了,看那人还有什么理由抗拒她! 沁阳哭完后,打理好仪容,便让宫女进来收拾寝宫,自己则去了东宫。近段时间她都有老老实实上课,太师也说她进步不小,已经可以跟上太子的进度了。 不知不觉中,她早已不是那个不知世事、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她知道,为了母后,为了自己,她都要开始筹谋。 —— 绿衣女子成功逃离虎穴,不肯交出东西,说就这么走了不安全,要去他家住几天。在百般折腾后姜天投降,将她带回了家。 国公爷当然不答应,在大公子的坚持下,那女子进了云玉斋,名字虽雅,其实就是客房,女眷客人来府上拜访留宿的地方。 韩氏明面上没有表示出任何不快,各种供应也齐全,夏天散热的冰块云玉斋有一份,还派了两个丫环伺候。 大小姐很少管事,三小姐姜珑不答应,她愤愤道:“母亲,我都听说了,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肯定不干净,大哥怎么能要,母亲还捧着她!” 韩氏当下黑了脸,厉声训斥道:“这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不知道嬷嬷都教了你些什么,去给我回房面壁,罚抄女戒一百遍,三天内交上来,再说加倍。” 姜珑顿时噤声,不敢再多说,一百遍也够她受的,她幽怨地退下了。不过姜珑对韩氏的态度并不满意,跑去大小姐姜玪处埋怨了一通,这才悻悻回她的翡玉阁。 大小姐姜玪的美丽一向是为人称道的,她璨如明珠的眸子露出复杂的神色,两道秀美蹙起,颇有西子捧心的美感。 她和三妹是韩氏所出,姜天是她们同父异母的大哥,按理说并没有太深的感情,许是她的双生兄弟姜开太过荒唐,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因为没有哥哥的缘故,她对姜天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敬重。 和对父亲的濡慕不同,她希望能和这位哥哥和睦相处,像亲生兄妹一样,每个小女孩心底都想有个哥哥保护她。可惜姜天对她们都是淡淡的,不亲近也没有太过疏离,感觉上就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让她郁闷得很。 大哥不论哪个方面都很优秀,完全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贵女为妻,他应该是不愿意做驸马的,可是现在这情形,他是在自暴自弃吗? 妹妹对哥哥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姜珑和姜玪对大哥带回来一个陌生女子都耿耿于怀,蒋遥更不用说了。 不过蒋遥是谁啊,她可是现代人,脑子里就没有职业歧视这种东西。小文是真的崩溃了,刚刚见过,精神不好,这丫头的心现在应该死得透透了吧! 蒋遥让绿儿这几天顾好小文的情绪,务必要引导她向正常的轨道发展,不能在大哥这一棵树上吊死。自己则叫上紫儿,抽个空档直奔云玉斋。 望着她们背影的人都觉得,二小姐是去找麻烦的,事实上呢?开玩笑,她来到这里那么久,还没去过青楼,现在有一个从那里出来的姑娘,当然得找她打听打听。 云玉斋的位置在后院的南边,和小姐们的屋子离得甚远,距离大夫人韩氏的映雪堂也不近,大哥的院子,就更远了。所以蒋遥一行人走得有点累,快到了以后才惊觉她可以坐轿子的,泪。 好在收获不错,一来就依稀看到门口有个衣着亮眼的少女,走近一看顿觉眼前一亮。姜玪和姜珑都是美人,甚至韩衣衣也不差,她们都是那种举止有度的大家千金,姜珑虽然略显率真,也有个度在,就好像笑不露齿,吃饭要细嚼慢咽,不能有太大的声响,她们所处的环境有规矩束缚着,所以她们展示的美丽多是安静的。 这位少女就不同了,巴掌脸,眼睛大而有神,琼鼻樱唇,笑容明媚张扬,没有一点拘束。别说是大哥了,蒋遥都很喜欢,她换上最天真、最亲切的笑容上前勾搭:“姐姐,你好漂亮啊~” 被赞漂亮的少女扭过头反驳:“张口就叫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比你大?” 蒋遥瞬间不作声响,紫儿不服气道:“我们小姐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唤你一声姐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原来是那个人的妹妹,少女脸部的线条缓和下来:“我开玩笑的,既然是她妹妹,那肯定比我小,也罢,我就认下你这妹妹了。” 噗! 紫儿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瞧着这位姑娘,有病吧!以她的身份还想认小姐做妹妹,真是大言不惭! 不怪紫儿这么想,毕竟云玉斋这位,可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一般的人家都不会要,大公子把她弄进来不知道遭了多少骂,别说老爷和夫人那关,宫里的肯定也过不了。 蒋遥不以为意,她笑眼眯眯地问:“妹妹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可否告知?” “嗯。”被问话的少女歪着头想了一会,“我叫小妖。” “是桃之夭夭的夭?” “不,是妖精的妖。” 随后她们交谈起来,话题很广泛,蒋遥总是把话题往青楼那边引,小妖噗嗤笑了:“你们这些千金小姐,有事没事就想些不正经的,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的,去一次就受够了。” 紫儿脸上满是不赞同,小姐却兴致高昂地和小妖说话,还是这么不合身份的话,紫儿怕被有心人听到影响不好,便到门口守着。 原来小妖是被拐卖进青楼的,刚进去就机缘巧合碰上了大哥姜天,得以脱离苦海,说起来大哥也是功德一件。 不过——蒋遥对着小妖上看下看,衣服是红色的骑马装,发髻也是少女的款式,一点都没有嫁了人的女子的风韵,所以,小妖和大哥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吧? 咳咳,小妖见她打量得入神,出声提醒她:“这么看人家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 蒋遥接过话调戏道:“谁叫你这么好看,我都看入迷了。” 油嘴滑舌,两个人都笑出了声,气氛很是融洽。小妖知道的东西很多,或者说她的阅历很丰富,她说了很多京城之外风俗人情,还有地方故事,两人相谈甚欢,很快一下午就过去了。 小妖对蒋遥的印象不错,以她现在尴尬的位置,作为府中的小姐能在第二天过来看她,想必和那人的感情很好。 认识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她都有点不想走了。 因为小妖的事,姜天在府里的日子水深火热,动不动被老爹叫去说教一番,一大早就训上了。他忍无可忍地对姜冲说那姑娘只是借住几天,很快就走,然后不顾姜天的言语轰炸,自行遁走,留下他爹在那气得吹胡子瞪眼。 从姜冲的书房出来后,姜天去找让他这几日都不得安宁的正主——小妖姑娘。 云玉斋没人,问了侍女才知道,那丫去了二小姐的院子,姜天随即转道浣秋院。 朱玉阁这边,小妖正手舞足蹈地说着她的江湖经历,蒋遥和其他丫环津津有味地听着。说到某个见义勇为的桥段时,她慷慨激昂地说自己当时多么多么厉害,把坏人打得屁滚尿流,姜天正好进了院子,耳朵尖的听到了这段话。主要是小妖说得太投入了,声音极大,他想不听见也难,于是某人很不给面子的笑场了。 “你若有那么厉害,当初抓着我不放的是谁?” 有人砸场,小妖脸色顿时不好,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无声地抗议。 蒋遥见此情况,也笑开了,她还是圆场道:“那是因为敌人太强大了,小妖姐姐对付不了,大哥很厉害,所以能搞定。” 她知道小妖说的故事有夸大的成分,但小妖愿意说,大家也愿意听,用来打发时间真真是极好的。姜天了然,他略带幽默地对蒋遥道:“为兄要借用小妖姑娘一会,不知二妹妹可否割爱?” 本来就是大哥带回来的人,她能说不嘛,得到妹妹应允后姜天一把抓住小妖的手,半拖半扯地把人带出了蒋遥的院子。 小妖当然不肯,在门口想叫喊,被姜天一记眼刀和略有威胁的话制住:“你真想一直待在府里,做我的妾?” 姜天把她带回云玉斋,喝退伺候的人,让小厮在门口守着,自己则对小妖摊手:“这会可以把东西给我了吧。” 小妖用伸出左手,她的左手腕上有一只特别不起眼的镯子,做工简单,材质不是金银,这也许是没被搜走的原因。 她摸了摸镯子上的一个暗格,取出一条皱巴巴的纸包,往边上一扔。姜天迅速伸手接住,并仔细检查,还好没有破损。 小妖百无聊赖地看他把那个东西当宝贝似的,出口讽刺:“至于吗,这东西很好配的,你去那种地方就是为了弄迷幻药啊?” 姜天神经一紧,并没有回话。小妖继续自顾自问她的:“对了,在青楼的时候你不是说可以让我死在那里吗,为什么没有杀我?” 不就是因为你手上的镯子吗,在青楼里小妖抱住他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小妖的动作不对,重活一世姜天对危险的预知更加准确。若是当时他真的动了杀人的念头,先死的一定是自己。 镯子并没有它外观那样古朴简单,它叫弯刃流月镯,是有名的暗器。就像它的名字一样,镯子的功能很多,除去可以放置小物件之外,它是一柄轻巧的利刃,也是杀人于无形的暗器,镯子中有十二根银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使用的人只要稍加了解就能上手,银针的威力十分强大。 凭它的制作工艺和使用威力来说,称之为第一暗器都不为过,此类暗器失传已久,能拥有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姜天的防备稍稍放下,语气也柔和起来:“不知姑娘想在寒舍借宿多久,也好让在下有个心理准备。” 小妖笑出声来,这两天她住在府中,情况也知道了一些,她知道面前的这位男子的身份,也知道他有婚事在身,留她一个单身女子在府中是有些麻烦。 不过,她道出自己的疑惑:“你从我手上拿走的东西,不会是用来对付……你的未婚妻?” 姜天斜睨她一眼:“本就是我的东西,我用来做什么,与你无关。姑娘此番来楚,意欲何为?” 小妖花容失色,尖叫出声:“你——你怎么知道!” 很好判断,小妖身份也不低,脾性气质与楚国女子迥异,容貌不俗,五官较楚国女子更为鲜明,衣着上喜欢简单的劲装,颜色更是朝大红大绿靠拢,这一点和沁阳公主近似,看得出来,小妖也是从小被当做掌上明珠一般长大。 “姑娘若不识得驿馆的路,在下可以送姑娘过去。” 小妖笑得特别欢乐,就差在地上打滚了:“你这人真笨,我要是从驿馆里出来的,他们见不到人早就派人全程搜寻,我还能在这待上那么多天?” “所以,你是偷跑出来的。” 又被他猜出来了,小妖沉默许久才道:“放心,我明天就走,不会让你为难的。”说完这话小妖就出了屋子,不想与姜天同处一室。 当天下午,东宫来人请大公子一叙。 东宫是出了名的礼贤下士,很多人都愿意效力太子殿下,贤帝派给太子的任务总能很好地完成,是以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 就算是个草包,太子的位置也是牢不可破的,因为贤帝没有合适的儿子,除去太子之外两位庶妃育有皇子,分别是三皇子和六皇子,三皇子才七岁,六皇子更是不足一岁。皇家的孩子容易在成长过程中出现意外,太子在诸位皇子中行二,贤帝未登基之前,有一个大皇子,比太子大上整整九岁,在骑马的时候发生事故,不治而亡。 楚十一年初,大皇子夭,帝大病不起,群臣上奏为固国本,请立太子。大楚十二年,贤帝立二皇子楚昱枫为太子,其母卫妃为贵妃,代使监国之权。 太子和第一次见到时相比,变化不大,如果不是一身太子冠服,没有人会认为,他就是那个与皇位仅一步之遥的人,即使太子从小接受皇储的教育,他给人感觉还是不温不火。也还是有一点变化的,太子为人处世比之前圆滑了,想来其中有端王世子的功劳。 姜天进了东宫以后,谨慎细微,礼节周到,太子暗自赞赏,楚国人才辈出,姜家公子确是个中翘楚,只是他的起点太高了,不然必能为他所用。 “冒昧请姜公子前来,还望公子不要见怪。”太子说话客客气气的,姜天颔首回道:“能得殿下召见,是小生之幸。” 太子稳稳地坐在坐毯上,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和姜天客套着。 两个宫女端了水果进来摆上,其中一位美貌宫女跪在太子身旁,剥了葡萄递到太子嘴边,太子吃下葡萄,将籽吐在另一个宫女伸出的掌心,最后一把抱过美貌宫女,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姜天当作没看到,双眼看着桌子出神。 没想到太子私底下也有不正经的时候,最难消受美人恩,不过太子即将及冠,宫里必会找人教太子人事,宠幸几个宫女也是正常。 太子抱着怀里的美人,对旁边的公公使个眼色,顿时一排宫女迆迤而来,个个身材窈窕,容貌上乘,荡起满殿春色。殿里坐着的只有姜天、太子和他的亲信,谁不爱看美人,饶是传话的公公,也看得眼睛发直。 宫女们一个个低眉顺眼,站姿自有一股天成的美态,可见是经过专业训练,或者说是用来取悦人的。有那么一批宫女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仪态,长大以后被上位者赐予兄弟、臣子、或者国外使臣,她们的作用就是成为玩物,高级一些的,以细作的标准培养。 难道要赐他女人吗,姜天太阳穴突突地跳,果然太子道:“这些宫婢姜兄可有中意的,成人之美的事,本宫最喜欢做了。” 称呼从“姜公子”变为“姜兄”,颇有示好之意。 只是这样的示好他消受不起,姜天站起身来恭敬回道:“在下并无官职,太子赐宫女予在下,这于理不合。” “哎——”太子伸手打断,并意味深长地说,“你是本宫未来的妹夫,喜欢什么样的随便挑,这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比青楼女子强上千倍万倍?” 太子殿下是在做说客了,他前段时间的事还真闹得满城风雨,太子都知道了,这在宫里想来也不是秘密,沁阳公主和帝后那边肯定也知道。 太子见他迟迟不动作,又劝道:“姜兄,你素来自爱,怎么如此想不开,外面的女子哪有本宫这些知事?你若真喜欢那青楼女子,在外面养着也无妨,如何能带回家?” 若他丢的只有国公府的面子,太子也不会对他孜孜苦劝,还是为了沁阳公主,因为以他驸马的身份,在成亲之前是不能出一点丑闻的。 “殿下您这么做,公主知道吗?” 太子愣了一下,复而哈哈大笑:“就是皇妹让本宫这么做的,有些事你不明着做,本宫也不会管,要知道出什么事你丢的还有皇家的颜面,明白了么?” 之前是怀柔政策,现在就是警告,双管齐下。 太子都明着说了,姜天苦笑道:“殿下教训的是,在下思虑不周,不该在这个时候连累了公主,还请殿下代为致歉。” 没想到太子神情狡黠,话语也若有所思:“本宫可不替你带话,有什么要说的,自己和皇妹说个清楚吧。” ------题外话------ 今天的章节有点渣,后面开始节奏会快起来。 (其实一直都很渣好吗,哭……) 第六十四章 边城之乱(上) 太子击掌几下,宫女们有序退出,留下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姜天纳闷后瞬间释然,这位一定是沁阳公主了。 果然,小宫女抬起的脸似曾相识,赫然是那日给他带路的小太监。 姜天心中有数,但还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可能他的演技不到家,小宫女扭过头:“上次在宫里就认出来了,装什么装!” 太子仰头望天,见小公主有把气撒他头上的趋势,连忙站起来举起双手:“不关本宫的事,你们慢慢谈,本宫还有事。”随后也顾不上其他的,搂了身边的宫女就走了。 沁阳气呼呼地看太子消失在大厅,满脸都是不赞同,太子哥哥这会能有什么事,男人都一副德行! 沁阳没有开口说话,另一个人自然不会先开口,时间在诡异的静谧中慢慢过去。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姜天喝尽杯中的残茶,准备回家。 “你——你站住!” 姜天身形倏然一定,飘逸的衣摆翻飞两下,很有画面感,他转过身来:“公主,时辰不早了,在下该走了。” “我说不许走。” 东宫门口,两人对立着,风吹起他们的衣发,飘飘然然,太阳还没落下,黄昏的夕阳照在他们身上,晚霞灿烂。 姜天打量四周,眼尖地看到碧络在一旁的石塑处缩着,对她招了招手:“还不快来把你家主子带回去。” 碧络竟然很没骨气地应了,跑过来劝主子:“公主咱们回去吧,风大别受凉了。” 姜天顺势大步往宫门的方向走去,他腿长走得也快,没多久就隔了好大一段距离。沁阳一看不对,使上吃奶的力气就追,好不容易追上并扯住他的衣角。姜天的衣服是轻薄的质地,很快就变皱了,他只得站住,又不敢对公主发脾气,面上表情掩不住的嫌恶。 他的表情让沁阳公主看到了,她心中一凉,他就这么讨厌她吗! 公主不知道的是,姜天这是被小妖给弄的后遗症,谁喜欢自己的衣服被几次三番地拉扯呢。 “公主可还有话要说?” “你很讨厌我,是不是?” 回答她的是沉默,想来也是,阿谀奉承的话太虚假,也不是他能说出来的。 —— 回到府后已经很晚,福生将饭菜热了送上,还带给公子一个消息,云玉斋的小妖姑娘走了。 “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福生想了想说没有,小妖姑娘如果有留下话或者什么东西,二小姐肯定知道,因为小妖姑娘离开前都和二小姐在一起。 用过晚饭,姜天先去了云玉斋,那里已经被人打扫过,整洁如新,完全看不出有人住过。查看无果,姜天去了二妹妹的院子。 此时,蒋遥正在院子里看兰儿和几个丫环浇水除草,这里那里招呼的起劲。一群人累得气喘吁吁,姜天恰好带着福诺过来,福诺立刻接过兰儿手中的活儿,大家轻松不少。 蒋遥没有同往常一样,大哥来了就热情招呼,而是继续指使其他人干活。 二妹妹什么时候也使起小性子了,姜天也不动作,而是越过她进了屋子,后面的人跺跺脚,也跟进来。 两个人的时候,姜天总要活乏一些,他用调侃的语气道:“看你这小脸拧成什么样了,谁给你气受了。” “还不是因为某人,小妖姐姐才走的。”害的她们没认识多久就分别了。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东西?”姜天直接切入正题。 蒋遥嘴角一撇,走到梳妆台前取了东西给他:“嗳,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小妖姐姐给我的,反正我没弄明白是什么东西。” 姜天接过信封,从里面倒出一个小黑瓶和一张小玉牌,玉牌上赫然一个“夭”字,蒋遥半抱怨道:“她骗我,明明是桃夭的夭……”随后坏笑道,“大哥,这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姜天没理她,也没看小黑瓶里是什么东西,把东西收进怀里便带着福诺走了。[] 利用完妹妹就走,没天理啊。 十月下旬,早朝,皇帝留下国公爷和韩太师商谈。 很快,圣旨就到了国公府和韩府,国公府是双喜临门,除了定下国公府大公子和沁阳公主的婚期,还有立世子的诏书。 皇帝下令,立大公子姜天为世子。 众人哗然,最震惊的无非是大夫人韩氏,明明很不情愿,她还是在所有人面前伪装得很好,回到自己屋里就倒了。 韩氏身边的杏妈妈难过地劝道:“大局已定,夫人这是何苦,陛下那么做定有他的道理,大公子近些年来变化也大,做了世子后总归不会苛待您的。” “哼。”韩氏冷笑,“他当然不会落个苛刻继母的名声,只是苦了我的开儿,到那么远的地方一年都见不上一次面,现在连信都不送了,也不知道开儿到底如何了。” 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韩氏对二公子姜开的思念从未断过,白天大小姐和三小姐会来作陪,到了晚上韩氏就开始忧心姜开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冷着冻着苦着。 长此以往,韩氏消瘦不少,精神也差了,但她还是坚持打理府中事务,对几位小姐还算尽心。 继姜天婚期确定后,姜冲催促韩氏给大女儿相一个好的婆家,大小姐姜玪和二公子姜开是龙凤胎,姜玪是姐姐,是以可以开始打算了。 知晓要为大女儿找婆家,韩氏这才回了点劲,大多数时间都用参加京中的各种宴会,与贵妇们攀谈,有时候会带上几位小姐,二小姐和四小姐都去了两次。 自己被立为世子,姜天并不惊讶,他知道沁阳公主有这个能力,前世姜开不就是娶了她,得了世子之位吗。 可是,二公主和韩衫的婚事就有些不对了,在他的印象里二公主是放弃了公主之位才得以嫁入韩家,而去韩家宣旨的太监并没有表明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二公主还是以皇家公主的身份嫁人的。 最奇怪的是,据姜冲说,韩家那小子认死理,就是要二公主,说他理应负起这个责任,没把他老爹气死。后来和皇帝协商了下,决定让二公主嫁入韩家,而不是韩家尚公主。 娶公主和尚公主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娶公主就是让公主在男方的家中生活,有需要也会打理府中事务,尚公主则是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对驸马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二公主固然没有沁阳公主受宠,嫁人后出宫建府的权利还是有的,在韩家这里就断了,韩衫作为嫡出的独子,韩家的让步已经很大了。 姜天成了世子,二公主也没有放弃她公主的身份,其他的很多事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比如,北牧近期不安分起来,很好理解,北牧多风沙,气候不适合农作物生长,他们需要在冬天来临之前储备足够过冬的衣物。 自姜天平西一役名扬天下后,十几年来三国一直保持着和平的状态,随着北牧的动作,这表面上的平和也要被打破了。 边城小乱不断,没个消停。 镇守边城的将领多为碌碌之辈,叶老将军年过古稀,竟也亲身上阵,当下不少人受了鼓舞,姜开也参与进来,还有叶老将军的儿子叶振轩。 姜开离家已有三个多月,这段时间里他和叶老将军学艺,和叶振轩同吃同住,感情日渐深厚。 在叶老将军的带领下,北牧停止了大范围的攻击,但零散的打家劫舍扰民情况还在,他们像打洞的兔子一般,十分狡猾,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早已人走屋空。 在楚国驻守边城的将士的连环打压下,北牧消遁了一段时候,在所有人放下戒备后又开始新一轮的扫荡。 叶振轩气得不行,又不想让叶老将军过于忧思,和姜开商量后决定两人各带一队人去边界附近巡逻,姜元也单独带一队人。 姜元是二公子姜开的贴身侍从,二公子许他一起习武,姜元本身武艺就不错,悟性也高,进步极快,把另外两人比下去一大截,叶老将军果断收他为徒,尽心传授,并一直被当作正面教材褒扬,让叶振轩叫苦不迭却没有丝毫办法。 叶振轩和姜开二人时不时的偷懒,叶老将军对他们也听之任之,他对姜元极其严厉,教的也用心,除去武艺姜元更多的时间都放在了研习兵法上。 其中道理很好理解,在边城长期待下去本身就是很清苦的,姜开是身娇肉贵的少爷,没有那么快适应艰苦的环境,叶振轩在行军作战方面不上心,叶老将军对他的期望也不高,只求能强身健体、临危自护即可。 他们很快就整装出发,北牧人喜欢搞袭击,时间多选在晚上,为了保证公子的安全,姜元自告奉勇去距边境最近的一户村落,北牧那边有个什么动静他第一时间就能发觉。 姜元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防止公子一时气盛,擅自闯入北牧的地盘,出个什么事就不好了。 一直到很多年后,他依旧后悔当初作了这个决定,如果他坚定一点,寸步不移地守在公子身边,那样的意外就不会发生。 ------题外话------ 谢谢昨天支持首订的妹纸们,我们一起加油。 ps:文文入v以后更新时间不稳定,我尽量白天更~ 第六十五章 边城之乱(下) 叶振轩告诉姜开,他知道一个隐蔽的小道,可以在短时间里进入北牧的地界,他们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叶振轩信誓旦旦地拍胸保证,姜开劝不住他,决定一起进入敌方地盘一探,两人达成一致后迅速整合队伍出发。 为免打草惊蛇,大晚上的他们一行三十多人只点了几束火把,在狭窄的通道中摸索前进。那是一个荒废的小道,多年没人从此而过,周边都是乱石,路很不好走,大家以不快的速度往前挪动着,黑夜中泛着几点火光,在沉寂中明明灭灭。 这段路他们走了一个时辰,快到达的时候,所有人都保持高度的防备,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遭遇什么,只能最大程度地避开它。 叶振轩第一个出去探路,没多会返回说没有情况,于是众人有序地出来,由叶振轩带领,朝北牧的大本营进发。 北牧的大本营就是指他们一样,镇守在边城的士兵和将领,两个小伙子都被北牧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气坏了,誓要拿回场子。 他们人多目标明显,即使灭掉火把,北牧守在高台上的士兵还是发现了他们。不得不说,他们的想法太天真了,为逞一时之勇,以至于跟着的三十多个人都葬身于此,无一生还。 北牧皇宫内,赫连升面前的桌案上堆着高高的奏折,他不想看,无奈姐姐赫连雅在旁监督,他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看手中如催眠曲一般的文字。 突然,外面来人汇报:“大王,有军情来报!” 赫连升瞬间精神起来:“速速禀明情况!” “高台上守着的士兵发现,西边有陌生队伍靠近,初步判断应是敌军试图偷袭。” 北牧民风彪悍,整体战斗力却不强,但他们在某一方面极为出色,是楚国和离国都比不上的,那就是追踪、查探。 所以他们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发现敌人,把握住先机。 赫连雅略有不满地看向弟弟,知道他想偷懒,但见到赫连升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又心软了,她出声道:“那我们就一同去,观赏出瓮中捉鳖的好戏。” 赫连升兴奋地拍手:“好啊,去看戏喽。” 北牧的情况比较复杂,北牧王室动荡,统治者地位不稳,是以多年顾着维持自己国家的局势,没有参与另外两个国家的争斗。 后来,在北牧公主赫连雅雷厉风行的手段下,王后所出的六王子赫连升即位,成为新的北牧王,北牧的皇权之争这才落下帷幕。 赫连雅比赫连升年长五岁,十九岁尚未婚配,在女子里算大龄剩女了,她在赫连升十岁的时候扶持他登上王位,协助至今。 仔细算算也有四年,让北牧贵族和百姓们从不赞同到现在的拥护,这四年里她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但是她没得选择,父王和母后都不在了,她一定要和弟弟一起撑起她的国家,不能让某些人称心如意。 能在复杂的王庭中坚持至今,赫连雅也是有些本事的,她的手下有一批善于追踪和刺杀的暗卫,个个都是忠心的死士。 赫连雅系上披风,令人打理好赫连升的着装,这才不慌不忙地往高台走去。北牧边界偏西的位置寸土不升,荒废多年,除了乱石就是流沙,赫连雅心思深沉,既然有人不长眼来找麻烦,她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斗兴大发的叶振轩和姜开等人没有料到,危险正在向他们袭来。 北牧士兵发现得特别早,他并没有采取什么动作,而是不作声色地向赫连雅姐弟禀报,赫连雅当机立断地作出指示,当赫连姐弟来到驻扎地的时候,士兵们都已安排妥当。 赫连雅和赫连升登上高台,用特制的竹筒望向叶振轩所在的方向,并在黑暗中精准地确定他们的位置。 “时间掌握好,务必一击即发。”赫连雅冷冷吐出这句,表情也是冷漠的,死亡这种东西她已经经历过太多。 士兵恭敬地应下,并下去传令,长公主在北牧的威信极高,因为当年她稳住了北牧的局势,平定了北牧的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在哪都适用。 叶振轩还是在最前面,北牧的地形他比较熟悉,他带着所有人从边边上前进,也用了些时间。随后他停下来下令休息一会,他们穿着盔甲,不厚重也不轻巧,多多少少去了些精力,众人都是汗如雨下,听到可以休息面上都露出轻松的神情。 赫连雅见目标席地而坐,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在她清丽不俗的外表下显得十分违和。见过这种笑容的人都知道,长公主露出如此表情,今日定会死人。 感觉时机到了,赫连雅举起胳膊示意,她周身裹得严严实实并戴了手套,随从的将士从身上取一个长筒,拔掉盖子,往夜空中一掷。 璀璨的火花呼啸而过,发出巨大的声响,姜开一行人还没反应过来,周边火把亮起,弓箭手整装以待,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在几百个北牧士兵和弓箭手面前,叶振轩、姜开和他们所带的三十多人显的那么渺小,那么不堪一击。 然而敌人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消化这个事实的时间,赫连雅又伸出她死神一般的手,往下一挥! 几百支箭矢一齐射向中间,顿时不少人躺下了。叶振轩和姜开背靠背,手中长剑拼命飞舞,金属碰撞的声音络绎不绝,地上满是箭矢。 一时间箭矢天女散花一般,在长剑的挥舞之下纷纷落地,两个人竟毫发无损。赫连雅美眸一紧,瞟向旁边的将领,那人乖觉,连忙递上弓箭。 赫连雅的箭法之准,在北牧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她对准目标后眼睛都没眨,箭矢已然飞出。 两个人中战斗力较强的便是习武多年的叶振轩,他被赫连雅凭空飞出的箭刺穿了琵琶骨,战斗力倏然减弱,姜开也被周边射来的箭只伤到了胳膊。 赫连雅的箭法十分漂亮,如此之远的距离还能将人的肩膀射个对穿,不少人顿时对长公主更加佩服了,赫连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知不觉中收拢将士的心。 叶振轩强忍住疼痛,一边挥舞手中的剑一边气急败坏地咒骂,倒骂得高台那边的人眉开眼笑。有赫连雅的一箭开道,很快叶振轩和姜天身上满满都是箭只,不堪重击倒下。 赫连雅命人停止射击,自己和弟弟赫连升下了高台,往敌人的位置走去。赫连升全程看了这个场面,反而为姐姐叫好,他所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入侵北牧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 赫连姐弟到了以后,弓箭手们纷纷退下,只留小半士兵在原地守着,一个将领略带谄媚地问:“长公主,这些人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处置,丢到山里喂狼!”赫连升抢答,他的话语不可谓不狠毒,但愤愤的表情很是可爱,登上王位四年,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问话的将领在等候赫连雅的决定,赫连雅冷冷地抬起下巴,不快地道:“大王说了怎么处置,你耳朵聋了么。” 将领立刻汗汵汵地下去执行命令,他怎么就忘了,长公主有监国之权,但她素来顺着大王,他千万别因此丢了差事才好。 没多久有人来汇报,躺在地上的一群人里,似乎有两个没死,还能动弹,是不是再刺上几刀。 敌人没死是小事,但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性子捉摸不定,还是事无巨细上报为好,省得犯了长公主的忌讳。 赫连雅应声过来,走到一堆死人面前,发现有两个还能动弹的血人,衣着教其他人更为正式,她嘴唇一抿,露出个似有似无的笑:“这样都没死,来人,将这两个送到我那里。”赫连升奇怪地问:“姐姐,他们都半死不活的了,你要来何用?” 赫连雅面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残忍,她近乎残酷地道:“救活他们,再弄得半死不活,周而复始。本公主要让他们知道,打我北牧主意的下场。” 众人皆身上发冷,长公主的睿智和狠毒并存,也是他们敬畏并惧怕的原因。长公主善于用毒,更善于制毒,她会将冒犯她的人砍去四肢,百般折磨,若要他们日日承受这种痛苦,还不如死了。 看几位兵士将叶振轩和姜开抬走,赫连雅对着楚国的方向,站了许久,最后道:“将这里清理干净,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留,他们来的路道给本宫堵了。”就当做,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天朗气清。 姜元昨晚在外面巡逻了一个晚上,他所在的地方风平浪静。但他的的心情并不晴朗,简直是糟透了,因为二公子和叶公子还有他们所带的人都不见踪影,也就是说他们一夜未归。 他不敢直接告诉叶老将军,而是先让人找了一圈,还是没有音讯,姜元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此事告知了叶老将军。 迎接他的自然是老将军的雷霆之怒,在边城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仍旧没有找到姜开二人的身影,叶老将军想起了昨晚夜空中一瞬而过的烟火。 这种传信之物他再熟悉不过了,昨晚北牧有士兵大量集中,那两个孩子莫不是…… 叶老将军一个没稳住,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六十六章 局势变转 叶老将军找人确定后得知,北牧的境内发生过短暂的乱战,敌军全部被万箭穿身而亡,尸体则被处理个干净,只留地上大片洗不掉的血渍。 姜元不死心,又找了很久,还是渺无音讯,他一个激动想冲进北牧边境,被叶老将军使人拦下了。 叶老将军躺在床上,他本就苍老的容颜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衰败,原先硬朗的身子也虚弱起来,他终究没能护住振轩,老叶家就此败了吧,他的孩子没一个能健康平安地长大,这是他的命啊。 他一生为国,却没有保住自己的家,儿子横死,妻子早逝,他的人生真是失败,如今他的养子,还有冲哥儿的孩子,都是他不好! 按辈分来算,国公爷姜冲还得唤叶老将军一声叔叔,又都是武将,那种英雄惜英雄的惺惺相惜之感,他们是长辈和晚辈,也是知己,可惜他还是负了他啊! 叶老将军的眼里竟含了泪,也不知是为儿子的失踪而难过,还是在感慨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相师说他杀戮过重,应及时隐退战场,安定家宅。他不信,细细想来也是有些道理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然太迟,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那就让他做好最后一件事,为振轩和开儿报仇吧。良久,叶老将军阖上眸子,似作了什么重大决定,便要从床上下来。 姜元拦住不让他起身:“叶老,大夫说您伤痛过度,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 叶老将军摇摇头,声音也苍老许多:“老夫没有时间了,横竖老夫要和孩子们死在一起,定要为振轩和你家公子报仇才是。” “公子的仇我会报!”姜元十分坚定,“叶公子的仇,我一并记下,总有一日,定要让他北牧付出代价!” 这个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脱去了下人固有的谦卑,也许是姜开允他一同习武的时候,又或者是他们三人同吃同住的时候,姜开没心没肺地待他好的时候…… “叶老将军,都交给我吧!” 叶老深深地看向姜元,这个孩子为他家公子报仇的心十分强烈,又是三个孩子里悟性最高的,若好好培养,定能成就一代战神。 叶老的眼神里有赞赏也有犹豫,姜元脑子转得十分快,他直直地跪下:“求叶老授我行军作战之术,我定为叶老送终。” 之前姜元学的都是武艺,兵法也是自己入的门,上阵杀敌显然是不够看的,若能学到叶老多年行军作战的经验,必能事半功倍。总之,姜元要进攻北牧,为公子报仇的心十分坚定。 五十多年来的事历历在目,叶老恍惚想起年轻的时候,街上偶遇一高人,高人言辞切切道他一生孤苦,多灾多难,天生克亲的命格,可得一异姓儿子送终。呵呵,他不信命,命运却在一次次地摧毁他的信念,如今他没得选择,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临走之前他一定要有一个人继承他一身所学。 叶老将军还是决定接受姜元的提议,在最短的时间内授他兵法,教的最多的还是战术。姜元隐去焦躁,耐心苦学,以飞快的速度完成叶老将军的期望。 叶老是个实在的性子,他不忍心欺骗老友,还是写了一封信,把姜开的死讯告知国公府。只是那封信在传递的辗转之间,到了贤帝的手上。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切。 那天早朝贤帝让姜冲留下以后,就告知了他这个不幸的消息,还有叶老将军的信。 国公府,老爷最近整天整夜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水米不进。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大夫人在接了圣旨后就开始准备起大公子的聘礼来,聘礼一事国公府也与皇家商定好,不用太过奢靡浪费,国公府出九十抬聘礼,公主的嫁妆则为一百八十抬。 为此皇后颇为不满,但想到沁阳嫁的不远,以后还是能时常来宫中陪她,便妥协了。 沁阳公主也整天待在绮华殿,极少露面。 国公爷在书房过了一天,管家送了热了饭菜送进去,又原封不动地拿出来,第二天,老爷还是在书房里不出来,管家心里忧心,就将此事告知了大夫人韩氏。韩氏去了书房,老爷不见她,怕出什么问题,韩氏找了大公子。 不得不说韩氏很聪明,她知道自己的分量比不上大公子,索性找姜天来处理。 府里的消息福诺会使人定期打听,通报给大公子,所以姜天对消息的掌握还是很灵通的,平时皇帝极少会找父亲谈话,他和沁阳公主的事早已定下,陛下召见肯定有其他的原因,也是这些原因,父亲才有这样的反应。 若说楚国近期有什么大事,就是边城偶尔传来的战报了。十月份天气趋向凉爽,正是北牧出动的好时机,现在的北牧,不容小觑。 他想起赫连雅幽深空灵的眸子,还有她嘴角若有若无的怜悯,在记忆的黑幕中挥之不去。没有算错的话,这个时候赫连雅早已控制北牧的政权中心,她对楚国表现出极大的野心,也是她创造了北牧新的局势。 若是赫连雅插手边城之役,即使有叶老将军稳场,也恐怕有心无力。那丫头诡计多端,心狠手黑,常常会用令人意想不到的招数,每场战役所用计策都不同,楚国军队死伤无数。 大楚在北牧的打压下,逐渐衰败。 前世,他和这个女人纠纠缠缠几年,被折腾得够呛,如果可以,今生今世他们都不要相见了。 命运之轮发生了改变,但是有些共性还是在的,只是换了人而已,天地万物,都有它存在的规律。 书房。 姜天到了书房门口,守门的小厮犹豫了一会,上前道:“大少爷……不,世子,老爷说过谁也不见,您还是回去吧。” “他不见我,我就在这里等到他见为止。”姜天想也没想就回道,声音里有着难得的坚定。 小厮真的很为难,门里面是老爷,府中的家主,外边儿是世子,国公府未来的主人,都是不好得罪的主,他踌躇许久,最终决定在门口守着。 世子虽然是主子,但毕竟是以后的,当然还是老爷的话权威性高一些。 第二天的夜晚过去了,管家送来的饭菜还是没有动过一筷子。 第三天照旧。 到了第三天下午,姜天终于忍不住,推开守门的小厮,一脚踹开房门。书房的门承受不住,当下被踩在地上,飞起不小的灰尘。 他看到一个衣衫杂乱的男人仰面靠在椅子上,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汗臭,差点没将人熏死。紧跟进来的福诺迅速推开了窗户通风,味道这才散了几许。 国公爷姜冲的头发乱糟糟的,明显三天都没去打理过,衣裳也是三天前的那一身,怪不得屋子里的气味能这么重,他就坐在那里,双眼无神,目光呆滞。 姜天制造的巨大声响惊动了姜冲,他慢慢转过头来,一双眼里满满的都是血丝,可以想象这三天两夜他都没有睡。 大儿子的出现并没有让姜冲的心情好一点,反而激动地站起来,冲姜天怒吼:“孽子!你来做什么!” 福诺被老爷气急败坏的样子吓到了,他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想掩上房门,后知后觉地发现门早被他家公子踹报废了,福诺聪明地走远一些,喝退其他人,不让闲杂人等出现,听到老爷和公子说的话。 姜天砰地一声跪下,以磕头的姿势伏在地上,并不言语。 姜冲被他的行为气到了,他重重地对着儿子的脊背踩了一脚,姜天脸色一变,下唇紧咬,硬是没有叫出声来。 其实三天粒米未进,姜冲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对大儿子的那一下也是怒极为之,平时一半的力气都没使上,踹完后他的体力彻底透支。 姜冲摇晃了几下,努力稳住身体,这个男人真的比前两天老了十岁,曾经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荡然无存,有的是眼中难以抑制的悲痛,姜天好像明白了什么。 前世二妹妹走的时候,父亲的情况比现在还要颓废,所以才那么快病倒了。 “孽子!就是因为你,你的弟弟要遭受这种罪!” 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姜天深深闭上眼,难道要他再去经历一次前世的生活吗,他不愿意! 有些时候,人都是自私的,对前世历经之事的恐惧,让姜天退缩了。 国公府的二公子姜开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翻遍整个边城都没有找到,姜冲做了最坏的打算。 虽说尸骨没有找到,父子二人心中还抱有几分希望,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大夫人,府中人一概不知,他们私底下为姜开立了个衣冠冢。 —— 韩氏为大女儿的归宿之事忙得头重脚轻,一个月都没消停。她深深明白,以国公府如今的地位,姜玪有两种不错的选择,一是找一个门户相当、官职高却是虚职的人家,比如侯府、皇室旁支,倒也能锦衣玉食荣华一生。二是选一个门第较次的中等官员有能力的嫡子,官员品阶在二品、四品之间,其中的可选范围也是很大的,二品就分正二品和从二品,一般来说她会在品阶中等的里面挑选,这样女儿嫁过去才不会被婆家拿捏。 韩氏想的不可谓不周全,每一个母亲都会尽心为子女考虑到最好的,可惜不知道大小姐姜玪吃了什么迷魂药,对韩氏挑选的人一个都看不上。 那些侯爷世子看不上也就罢了,另外还有些潜力巨大的青年才俊,韩氏甚至费心打听了宰相家三公子到了许婚的年纪,好在是嫡出,上有哥哥撑着,下有弟弟垫着,为人很是上进,见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结果这些精挑细选的少年都被她无视了,姜玪开始的时候装糊涂,撒娇想陪着母亲不嫁人,后来态度坚决地抗拒,韩氏劝说许久都没有用,急得嘴角都起了泡。 ------题外话------ 感谢所有订阅文文的亲们,爱你们~ 第六十七章 太子大婚 映雪堂。 韩氏愁容满面地坐着,头发松松地挽起,香萝在后面用扇子扇风,把握的力度正好,可以让韩氏感受到习习凉风又不会弄乱她的发髻,细柳半蹲着身子,双手给韩氏捶腿。 杏妈妈细心地泡了清火的杭白菊,稍微晾凉了些才送上来,韩氏接过就喝了一大半。 这几天韩氏喝的茶水都被杏妈妈换了败火的,天天喝效果并不怎么好,可见韩氏有多么焦躁。 韩氏不知道叹第几个气了,杏妈妈劝道:“夫人就放宽心,大小姐是个知事的,有自己的打算呢。” “唉——”韩氏长吁短叹,“从小足不出户的,能有什么打算?她就是被惯的。” 杏妈妈心里嘀咕,那也是夫人你惯的,嘴上却不敢说出来,面上也不透露几分。但她还是劝道:“小姐还没到出嫁的年纪,心思敏感也是有的,夫人再多做做工作,小姐会明白夫人的苦心的。” 大小姐如此态度,韩氏也没有多加责怪,这个女儿从小她就按照京中名媛的标准培养的,一家女百家求,迟上两年倒也无妨。 可是,宰相家的公子已到议亲的年纪了,三公子是正室所出,宰相夫人是出了名的贤惠好相处,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个好夫君、大度的婆婆。 除去其他因素,韩氏还是舍不得和宰相大人家联姻的机会。 细柳给韩氏捶了有一会,觉得累了,她眨了眨眼睛,将将站起身子:“奴婢有个提议,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韩氏半眯着眼,挑起眼角睨她:“说来听听。” 细柳半拘着身子,稍稍靠近韩氏:“大小姐不满意夫人相看的人,还有三小姐,再不济二小姐和四小姐也是可以的,小姐们出嫁后,还不是要依靠国公府,让老爷和夫人帮衬着。” 细柳说得不错,韩氏认同地点头,这段期间内,香萝一声不吭地打着扇子,很是安静。 在韩氏身边,香萝一直担任着军师的角色,她总能迅速想到利益最大化的方面,给韩氏帮助不小。这种事情,韩氏当然会问香萝的看法,那丫头抬起眼睛看了看门外,这才小声道:“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将及冠,正妃之位闲置,皇后娘娘母家的林小姐为侧妃。” 细柳惊了一下,发现大夫人和杏妈妈的表情很正常,这才缓过神来,大小姐从小就按照严格的要求培养长大,以大小姐的出身,做太子的正妃也是足够的。 韩氏心里也是举棋不定,一方面,她想女儿能嫁入皇家,享无上尊荣,另一方面,她不想女儿入宫,过勾心斗角的生活,只希望她能觅个如意郎君,安定过完一生。 不得不说韩氏是一个好母亲,对女儿也是真心疼爱的,至少她第一个想给姜玪定下的是宰相家的公子,而不是一开始就冲着太子妃的位置去的。 无奈大小姐不给这个面子,那她只能往这边细细考虑了。 女儿最大,韩氏很快把这个想法和老爷说了,姜冲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好,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冲她大吼:“你疯了!宫里是什么地方,竟然还想把女儿送进去!” 韩氏缩着脖子,鼓起勇气顶撞他:“老爷,您忘了,国公府的小姐总有一个要进宫的,不让玪儿去,难道要让瑶儿和珑儿去吗?她们若进了宫,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平日都唤二小姐姜珑二姑娘,这会叫上瑶儿了,韩氏和姜冲夫妻十几年,最清楚他的软肋。 果然,姜冲有些犹豫,很早的时候皇帝就有透露过意思,皇帝的年纪是大了,但是他有儿子呀,日后定要与他的一个女儿结为连理,琴瑟和鸣。姜冲又想到,皇帝在不久前还顺带着问了大女儿的情况,太子也快到成亲的年纪了。[.超多好看小说] 国公府的小姐里,只有大小姐姜玪在京城中素有才名,韩氏这么提也正常,瑶儿和珑儿的年纪又太小了,仔细算算,还真只有姜玪可以。 韩氏见老爷犹豫不决的样子,又急忙扔下一个定心丸,说是大女儿自己的主意。 —— 时间飞快,多年未热闹过的皇宫出了件喜事,太子及冠,冠礼极为隆重,文武百官均来祝贺。 没过多久,皇后就为太子定下了应国公府的大小姐姜玪为太子妃,林大学士的嫡女林嫣然和韩太师府上的嫡女韩衣衣为侧妃。 林大学士是皇后的亲哥哥,皇后母家的千金为侧妃无可置否,韩家倒是因此地位上了一个台阶。 韩家的嫡公子要娶皇家的公主,嫡小姐为太子侧妃,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京中众人纷纷借此攀交情,韩府门前络绎不绝。 —— 醉香楼。 在一个位置最好的雅间内,太子楚昱枫和端王世子楚天越小叙。 太子右手执壶左手执杯,玉液一杯一杯的下肚,颇有借酒消愁的意思,室内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楚天越看了许久,啧啧道:“你是要多喝点,待大婚以后,多了那些个妃子,可就没这么多机会出宫了。” 这话很是幸灾乐祸,太子又快速干掉一杯,眼神不爽地扫视楚天越:“别高兴的太早,你也没比我大上几个月,我母妃定也会催你大婚的。” 太子和端王世子的感情甚佳,连带着卫贵妃对端王世子爷很是关心。 楚天越的眼神出现一丝不耐,他努力转移话题:“听说大嫂素有贤名,又是京城第一美人,贵妃娘娘也算煞费苦心。” 未来的太子妃是容质甚佳的才女,除此之外,最被看重的还是她背后的国公府,还有她母亲那边的——韩家。 京城的人知道韩家出了一个驸马、一个侧妃,不少人自然也发现了太子正妃这边的底细,姜玪的母亲出身韩氏,换一个角度来说,国公府的大小姐除去父族,还有母族可以攀附。如此一来,太子正妃姜小姐和侧妃韩小姐实是表姐妹,皇后母家的林小姐处境堪忧。 皇后当然也清楚这件事,她并没有出面去做什么,她身边的人倒是急了,问起此事,皇后只淡淡来了句,盛名之下,必有内忧。 想必陛下早就使人盯着了,她们在这费什么劲。 太子是哥哥,婚期自然在沁阳公主之前,贤帝令钦天监算出良辰吉日,挑选了最近的,十二月初七。 太子及冠的日子就在十一月下旬,所以这个时间真的是比较仓促的,但是太子成亲的仪仗是盛大的,所需物品没有一点缩减,可见帝后对此的重视。 沁阳公主的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 —— 大小姐姜玪显然对皇帝的指婚不满意,但韩氏早就对她谆谆教导过,姜玪身边也有一个十分聪明的婢女魏儿,是韩氏安排在女儿身边的。魏儿清楚地意识到自家小姐成了太子妃以后,自己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所以她绞尽脑汁劝好了她家小姐。毕竟太子的地位摆在那里,姜玪只要不是很笨,嫁过去都会坐稳太子妃的位置,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 失去和拥有是不成正比的,即使小姐有自己的心思,或者心有所属,又哪里抵抗得住这种诱惑呢。 太子的婚礼很顺利,国公府总算有了一点生气,所有的人都被批准参加大小姐姜玪和太子的婚礼,包括二小姐。 太子成亲是正妃和侧妃同一天进门的,一名正妃两名侧妃,京城的三条道都是熙熙攘攘的人,京中的百姓们一个个都挤在路边,等着沾沾喜气。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送亲队伍会散喜钱,还有一些吃食,小孩子最喜欢这样的活动了,平时他们除去吃饭,很少有零嘴儿,所以京城有大户人家娶亲,他们都会凑个热闹。 侧妃虽然是妾室,但地位相当于官员的贵妾,日后太子登基也是可以坐到妃位的,有了子嗣日后翻盘成为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但侧妃毕竟不能与正妃相比,是以成亲那一日,太子去国公府迎姜玪进宫,另外两个侧妃,他本想让端王世子代为接送,被无情拒绝了。 所以两位侧妃只能上了轿子,由人抬着往皇宫的方向而去,然后从侧面抬进东宫。侧妃是妾室,不能行拜堂之礼,只能抬进东宫,送进各自的寝宫完事。 一般来说晚上太子肯定是宿在正妃处的,也不排除前半夜宿在正妃处,后半夜去侧妃屋里,所以大家都要准备着。 林嫣然是个洒脱的性子,进了寝殿以后,没坐多久,她就让身边的嬷嬷找时机去问太子身边的公公,什么时候可以来掀盖头。 因为新郎官不来把盖头给掀了,她就得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她没有虐待自己的习惯。 嬷嬷踌躇许久,终究舍不得小姐累着,偷偷跑出去找公公问了。 拜完堂后,太子应酬了一会,便去太子妃房间里掀盖头,让宫女好生照顾太子妃,很是体贴。 太子的贴身内侍小安子跑来小声询问:“殿下,两位侧妃那边?” 掀盖头的规矩太子也是知晓的,他刚想回复,见姜玪因大婚作了盛妆打扮更显精致绝伦的脸看过来,眸子里有微冷的波光巡过,太子顿了一顿才对小安子道:“你去代本宫掀了,让她们早早歇息便是。” ------题外话------ 今天的信息量蛮多的,虽然字数挺瘦…… 第六十八章 再见世子 蒋遥在女宾席,和大夫人、两个妹妹一道,应酬前来巴结的夫人小姐,自有韩氏和三小姐姜珑代劳,她能偷懒则偷懒,乖乖跟着,默默瞧着即可。 姜环也有八岁了,跟在大夫人身边后,衣食起居的变化给她的成长提供了足够的养分,她也不再是一副含胸驼背的样子,反倒落落大方起来,见谁都是嘴唇微抿,嘴角翘起,眼神带笑,轻灵秀气的模样很是讨喜。 对谁都是笑着的姜环,自然比蒋遥更招人喜欢,有不少夫人都向韩氏问起姜环的情况。国公府现在今昔非比,出了个太子妃,今上最受宠爱的公主没多久也要嫁进来,别说是庶女,就是个丫环被收为养女,那也比很多人家的嫡女来得有用,况且国公府还有三位小姐待字闺中,不少家中有儿子的夫人们起了心思。 蒋遥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男宾席的方向瞧,他们隔得很近,这还要得益于大夫人今日的丈母娘身份,坐在了前首的位置,她们这些妹妹也不会离得太远。 那边她所识得的,只有父亲和大哥二人。不,其实应该还有一个人,那个她刚穿来没多久,出现在她梦里的男人,她有问过他的身份,端王世子楚天越。 她一个现代灵魂怎么可能会梦见一个见也没有见过的古代男人!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的原身见过他,而且还有不小的纠葛。 既然让她见到这个人了,索性把事情都弄清楚吧。 正想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动了动,离开了喧嚣的人群,蒋遥发觉那人要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不由得移动脚下的步子,远远跟着他的方向去了。 蒋遥眼尖,走起路来没什么声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不敢跟得很近,就隔着几乎可以跟丢的距离走着。好在她眼神好,或者说那个人在她心里太久了,她想迫切地去知道事情的真相。 楚天越并没有走很远,他只是出来透透气,宴会上人多吵闹,出来醒醒脑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端王世子也不例外,他抬头眺望天上的繁星,露出弧度优美的侧脸,还有下巴。他在灯笼的烛光交错的夜里伫立,身影给人的感觉竟有些许单薄。 细来算算,他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平日喜欢穿黑色系的服饰,今儿许是太子成亲的日子,他所穿的锦服袖子和下摆是紫色的,给他冷漠不桀的气质平添几分贵气。蒋遥傻傻地想着,大脑不受自己控制,之后突然发现,为什么她对他的了解其实不少呢,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年龄,他喜欢穿的服装颜色,还有他的性子……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让绿儿打听了这么多啊。 有些傻女人在想事的时候最容易走神,等蒋遥回过神来,前面哪里还有楚天越的身影?她不由得向前多走了几步,依旧如故。 蒋遥心里有小小的失望,她转身准备回殿中,身后传来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本世子?”蒋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反驳,但一时之间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一男一女,女子在前面站着未动,男子在背后不远,僵持许久。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蒋遥努力调整好情绪,深呼吸又缓缓吐出,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后面的人目瞪口呆中。 哪个女人见到他不羞涩地低头娇滴滴来上一句,各种矫揉造作,她竟然头也不回的跑了!头也不回的――跑了! 楚天越当然不肯罢休,他随后跟了上来,他是男子,又习过武艺,追上来自然轻轻松松。很快他一个转身出现在蒋遥面前,眼中有着恍惚和还未消去的敌意。 他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个人呆着,被偷窥的感觉,就像吞了一颗shi一样恶心,楚天越的疑心也重,对偷窥的人有敌意也属正常。(.好看的小说) 蒋遥顺势低头捂脸,准备换个方向跑路,可惜她人小腿短,被人像拎小鸡一般提起来了。要命,他怎么可以这么高! 被抓到了,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想人家个子为什么那么高的,也只有蒋遥了。 楚天越依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这会拦住人他连话都懒得说,就用冷厉的眸子扫视蒋遥。被某强光线扫视的某人头皮发麻,心中暗暗抱怨,看什么看,看你大爷! 看了蛮久,两个人的耐性都不错,楚天越发现面前的女孩有点眼熟,好像是―― 第二次见到什么人他可能会不记得,但是第三次他绝对不会忘记了。 原来是隔壁的小傻子。 认出来人,楚天越消去原先的敌意,松手把她放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手,然后施施然走了。 蒋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去,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四小姐姜环出来找她,这才一改之前的呆滞,口中愤愤咒骂了几句,她又不脏,蛇精病啊这人! 好感度瞬间下降不少,蒋遥和姜环一道回殿中坐着,转过身的时候脑海里骤然出现楚天越弧度优美的侧脸,她甩甩头,这么妖孽的人儿却是如此性子,真是可惜。 姜环是个细心的人,早在开始她就看到二姐姐出去了,等了一会怕她乱走迷路,这才出来寻找,一番折腾就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婚宴也进行大半,即将尾声。 太子只应酬了一会便去了太子妃的屋里,外面由帝后主持大局。陛下和皇后今天颇为高兴,喝了不少,拉着国公爷的手说了很多话,内容都是过去他们所经历的,说了很久很久。 皇后看情形有些不对,笑道皇上今天太高兴了,喝得有些过头,令布公公将人扶下去醒酒。 最大的boss都喝醉了要回去休息,众臣也不好拦着,只和今天另外的两个主角套近乎,就是姜家和韩家,皇后母家的林府在宴会上很是低调。 林家本为商贾,林皇后的父亲有经商奇才,让楚国的经济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得到当时的皇帝的青睐。 不管做什么事,钱都是首要的,林家这块肥肉自然被当时有机会竞争皇位的多名皇子给盯上了,其中就有太子和当今的皇上。林家家主也是个眼光独到的,他稍稍接触过后发现太子和诸位皇子的性子,决定把宝押在三皇子身上。三皇子的母亲身居妃位,出身也不低,处事经历上也比作为九皇子的贤帝要强。 可惜他的这一决策被自己的女儿给破坏了,他哪里想得到这些在皇宫浸淫已久的人,骨子里都有一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太子和其他皇子都把心思放在林家家主还有他儿子身上,当时的九皇子却从别的地方下手,暗中了解到林家还有一个女儿被养在别院,那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 可以说,最开始他对她是没有爱情的,有的只是利用和对权势的追逐,后来在岁月的温和洗礼中,渐渐产生相濡以沫的感情。 林家出了一个皇后,对族中子弟的培养更倾向于从文,尤其是嫡子,从小就和其他的官家子弟、平民考生一样,学习诗经史书,经过多次的考试,向最高的那个位置冲刺。 状元郎曾经是多少人心中的梦。 林家的女儿,更是严格按照贵族女子的标准培养,皇后对此也很是重视,特地请了宫中女官前去教导。林家的女儿很多,嫡女只林嫣然一人,因此变得奇货可居,像砧板上的肉一般,盯的人不在少数。 因此林嫣然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她会同姑姑一般,进宫。 楚天越回到应酬场没多久,蒋遥和妹妹姜环也继续跟在大夫人身边,偶有夫人问起她,就对人扯扯嘴角,倒也落个乖巧听话的好名声。 今天端王爷也在,他发现楚天越对应酬之事表现得愈加不耐烦,心中了然,让楚天越先行离去。帝后不在,皇家这边都是由端王主持大局。 婚房这边,沁阳公主和二公主作为小姑子,自然得陪着太子妃,沁阳对调节气氛等事向来不耐做,二公主倒是说得所有人眉开眼笑,喜气洋洋。待太子进来以后,两个妹妹就识相地出去了。 太子大婚的物件多是皇后准备的,其实她只需走个形式就行,偏偏皇后很认真地一件一件核对,皇后的身体本就不好,沁阳心疼母后,便帮了不少忙,晚上也累的狠了,出了东宫就回自己的宫里休息了。 二公主是个乖觉的,还跑了两位侧妃的房间套了近乎,又到卫贵妃的宫中陪母妃到很晚,这才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宫歇下。 卫贵妃没有参加太子的婚宴,皇上和皇后都在,她去凑什么热闹,卫贵妃的心中微带苦涩,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能亲眼看着儿子拜堂娶妻,可是他身在皇家,身不由已。 心情闷闷的,卫贵妃打算在殿外走走,唤了贴身宫女随从。 永福宫外风景极好,有大片的秋海棠,卫贵妃偏爱此花,命人在永福宫外种了大片的海棠,艳而不妖。 远远看去,东宫的位置灯火通明,可以想象到成百上千人在其中分享太子楚昱枫成亲的喜悦。而她,太子的亲生母亲,只能在不远的地方凝望。 东宫说是不远,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题外话------ 连续三天没码字,存稿没了,日子苦逼了,更新时间不固定。 文文里有很多细节无需太过认真,之前米有写过古代文文,阿羽写的也是极其纠结,就这样。 谢谢大家! 第六十九章 奉茶 卫贵妃凝视良久,叹了口气,让宫女扶她进殿,以免触景伤情,越看心中越难受。 她不能亲自去太子的婚礼现场,其他人却是可以的,不用主子吩咐,卫贵妃身边的女官早派人前去观看,待结束后回来与卫贵妃细细讲述。 东宫曲终人散后,皇宫也逐渐归于平静。这一晚宫里落锁比较晚,很多人睡得也很晚,永福宫的灯一直亮着。 此次宫中之行还算顺利,国公府一行人在结束后也回了府,韩氏心中虽有不舍,但想到女儿是嫁入皇家,面上不敢显露太过。三小姐姜珑安慰她:“大姐出嫁了还有珑儿,珑儿会一直陪着母亲。” 韩氏笑出声来,随后似感慨道:“你在母亲身边也呆不了几年了。” 言下之意,姜珑也没两年就要出嫁,姜珑撒娇道:“母亲!女儿就是要多陪母亲几年!” “好,好,母亲求之不得呢。”韩氏笑道,原本女儿出嫁不舍又担忧的心情缓解不少。 姜环也略带俏皮地插话道:“三姐姐想嫁人也没事,母亲身边还有我,环儿会替姐姐们孝敬母亲的。” “呀——”姜珑娇喝一声,随即和姜环嬉闹起来,“你这小妮子,叫你作弄我……”姜环随即跑开,并求饶道:“三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韩氏双眼眯眯,妆容得体的脸舒展开来,竟比过去还要贵气上几分。也对,从今天起她的大女儿嫁于太子为妻,是明媒正娶的皇家媳,难怪韩氏春风满面了。 姜冲和姜天没有太多高兴的情绪,韩氏也没有太关注,今天太晚回府后洗洗就歇下了,第二天起来又是一轮新的忙碌。韩氏可没有忘记,三天后是大女儿回门的日子。 姜玪纵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她嫁的人毕竟是太子,一国储君。况且太子和姜玪之前见得次数并不多,对她的印象只限于名门闺秀,贤良淑德,外带才貌双全。 太子需要考虑的太多,他并没有因为姜玪动人的美貌一夜宿在正妃房中,下半夜他还是去了两位侧妃的屋子。 好在那时候,太子妃已被折腾得沉沉睡去,并没有引起太大轰动。 其实有太子妃的侍女魏儿在,姜玪就是想闹也闹不起来。 成亲之日第二天,新妇要早早起来给公婆奉茶,太子妃也不例外,只是她的程序要繁琐一些。 姜玪翻了个身,感觉边上空了,蒙蒙转醒,贴心的魏儿早已准备好洗漱用品等在一旁,魏儿见太子妃有动静,靠前用姜玪刚好能听到的声音道:“太子妃,时辰不早了,一会还要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呢。” 这一席话让还在半睡半醒的姜玪瞬间精神了,她睁开眼睛张口问道:“殿下呢?”魏儿脑袋小幅度地往后看了看,回过头来小声地说:“殿下早早就起了,小姐睡得正香,殿下说让小姐再多睡一会儿。” 姜玪的脸色缓和不少,她一改之前的质问语气,用符合太子妃气质的清冷声音道:“给本宫更衣。” 顿时一排宫女有序而入,两个人捧着太子妃的正装,还有几个负责捧着脸盆、帕子和漱口的杯盏。 魏儿蹲下身,替自家小姐穿好鞋子,现在是太子妃了。其实魏儿知道太子后半夜去了侧妃的房里,她知道小姐的性子,不敢告诉她。姜玪也是刚刚经历大婚,并没有多想,若是平时她早就从魏儿的反常中发现不对劲来。 姜玪由魏儿扶着站起来,两位宫女一人一边替她穿上太子妃正装,魏儿则打理细节上的东西,抚平袖子上微皱的地方。 洗漱完后,由一名经验周到的宫女为太子妃梳发,魏儿的手艺虽好毕竟没有在宫里待过,后宫的发髻并不是她拿手的,自有他人代劳。 这时候,门口有人进来请安,是两位衣着得体的嬷嬷,其中一个手上拿着盒子,魏儿见了脸有些红红的,这便是来取落红帕子的嬷嬷了。 嬷嬷们手脚利落地放好落红帕子,各得了一个大红封,并对太子妃说了不少吉祥话,这才满意离去。 她们这是去后宫给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报喜去了。 太后并不是皇帝的生母,当初贤帝登位后杀了不少同父兄弟,里面就有太后所出的太子一脉。贤帝十分聪明,将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后,并没有对当时的皇后做什么,而是高高捧着,尊为太后。 还有一种说法是太后娘娘和端王爷感情深厚,陛下不忍端王难过,便让太后体面地在后宫终老。 就算成为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又如何呢,没有儿子就等于手中没有筹码,太后只能在自己的宫中安享晚年,因此极少露面。甚至太子大婚,太后都没有出来看个一眼,不过皇家娶了新妇这种事,礼节上还是要告知一下太后娘娘的。 两位侧妃没有同去,她们名分上是妾,自然不能和太子妃一般,成亲后第二天要见过夫家的族亲,但是皇后和后宫的不少人也周到地送上不少礼物。 仪式在广明殿举行,参与的除去皇帝、皇后、卫贵妃,还有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德妃,她是三皇子的生母,三皇子五岁的时候被提为妃位。德妃的容貌只能算是端正,但她身上有一种恬淡的气质,见过她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好脾气的女人。 事实也是如此,德妃的性子好,待人和气,在后宫中人缘不错,这也许是三皇子能平安长到七岁的原因之一。 另外的后宫女人品阶太低,没有出席,还有端王爷和端王世子也在,宫中的几位公主和三皇子、六皇子也来齐了。六皇子由奶娘抱着,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在睡梦中,很是安静。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沁阳近些日子虽然消停了,但是她的性子却是没变,太子偕同太子妃姜玪进殿以后,沁阳便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太子哥哥身边的女子。 这样是很不礼貌的,皇后咳了两下,又嗔了沁阳公主一眼,那丫头才无所谓地将视线挪开,新嫂嫂长得漂亮是不错,但是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和那人一点也不像! 二公主嘻嘻一笑,开口圆场:“新嫂嫂真好看,沁阳姐姐都移不开眼了。” 小插曲过去,太子妃开始给帝后奉茶,贤帝倒是和气地接过喝了,并给了见面礼。皇后的亲侄女林家小姐只得个侧妃之位,奉茶的时候姜玪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好在皇后并没有在这个上面多加为难,结果茶碗在嘴上沾了一点就放下,并给太子妃准备好的见面礼,是一对祖母绿的镯子,水头极好,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卫贵妃知道,这还是皇后入宫没多久,陛下所赐,在皇后所拥有的玉饰里算是数一数二的。 沁阳没有太大反应,倒是二公主看着美玉镯子眼馋,不是说她目光短浅,皇后所赐的东西本身就不是一般的玉石。 姜玪接过镯子,小心用红布包好,放在一旁魏儿捧的盘子上,礼节周到地行了跪拜礼,让人挑不出错儿。 接着是卫贵妃、德妃,端王爷等等,太子妃奉完长辈的茶,太子贴心地伸手将太子妃扶起。 然后是端王世子、公主和皇子几个平辈,作为嫂嫂,太子妃要为弟妹准备礼物的,这些未进门前韩氏便找了嬷嬷教导,细细提醒,务必不能失礼。 端王世子一副纨绔子弟的神态,痞痞地接过茶碗,还冲太子妃笑了一下,笑容如孩童一般灿烂,让太子妃有些花容失色。 在皇帝和皇后娘娘面前,楚天越都是这个样子的,看在端王爷的面子上大家都很宠他,卫贵妃还笑着假装训斥他:“越儿,快别捉弄你嫂嫂了。” 楚天越不驯的表情倏然收起,神情迅速严肃起来,姜玪只觉周身一冷,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僵硬,头皮发麻,但她还是硬撑着完成了程序,收下端王世子的礼物。是一个红封,摸上去就知道塞了不少银票,礼物方面他倒是没费太多的心思。 能让他来宫里好好坐上几分钟,已是不容易,不能过于强求。 两位公主和三皇子都没有为难新嫂嫂,在奶娘怀里的六皇子更不用说了,二公主还讨喜地说了几句好话,姜玪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不得不提,太子妃今日的打扮华贵之至,大红色宫装绣工精致,恰到好处的妆容和高高立起的云髻,都让姜玪十分耀眼。 她的眉眼都舒展开来,没有小女儿的娇态,更多的是已为人妇的韵味。如果没嫁人之前,姜玪是一颗明珠,皎洁如玉,熠熠生辉,现在的她就是一朵绽放到极致的牡丹,雍容华贵,光彩夺目。 卫贵妃见太子妃礼节周到,滴水不漏,心中还算满意,连带着对儿子大婚不能亲自看着的惆怅也去了不少。 结束后,皇后本应让太子妃去她的宫中训话的,但她毕竟不是正经婆婆,对此没有过于严苛,皇后善解人意道:“一大早就起来奉茶,太子妃肯定累了,还是早回东宫歇息才是,明儿再来昭阳宫请安吧。” 昨晚一番折腾加今天上午繁琐的礼节,姜玪自然是累得狠了,双腿都有些发颤,她毕竟是修养极好的大家千金,之前强撑着完成了奉茶环节,现下皇后提起,她也觉得撑不住,身子晃悠了两下。 太子眼尖地用手扶住她的腰,替她向皇后道谢:“谢母后体谅,儿臣这就带太子妃回去。” 贤帝不由也乐了,太子刚刚大婚,和太子妃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是很正常的,他也体谅地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于是,太子偕同太子妃姜玪出了广明殿,太子妃的侍女魏儿跟在后面,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的二公主抬起眼皮,悄悄伸出脚踩了魏儿的裙摆,又迅速收回,动作之快所有人都没看见。 可怜的魏儿一个没稳住,整个人直接往前扑,顿时她的脸刷一下白了,她摔倒不要紧,她手上捧的都是太子妃奉茶时长辈赐予的物件,里面有珍贵的玉器,绝对经不起这么一摔。 魏儿的心百转千回,她知道自己无法挽回东西摔坏的结果,她嘴唇惨白,绝望地瘫倒在地上。 楚天越看到二公主使的绊子,他眼明手快地一个连环转瞬移到魏儿面前,接住了东西,避免它们被摔个支离破碎的命运。尔后他冷眼扫过二公主,二公主心中骤然一惊,心跳都要停止了,她不敢乱动,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周身的气压降到冰点。楚天越没有拆穿她,他一手托着东西,嘴角抽抽道:“还好本世子接住了,你小子可要好好感谢本世子。” 魏儿被吓得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稳住身子,恭敬地向楚天越磕头:“奴婢多谢端王世子。” 姜玪也被这个突发状况搞得手足无措,好在并没有摔成,造成实际损失,否则按照皇家的规矩,东西是魏儿摔的,出事的人可是她姜玪,刚嫁过来就摔坏长辈所赐的东西,是不祥之兆。 太子一改之前的温和,剑眉挑起,语带警告对着魏儿道:“走路稳着点,再出状况,本宫决不轻饶。” 魏儿连连道是,太子却不让她拿东西了,与楚天越道过谢后,唤了自己身边的小安子捧着,一行人离开昭阳宫,朝东宫的方向而去。 今天他算是欠端王世子一个人情,也不知道那小子日后会怎么折腾他。 回到东宫,太子下令处置魏儿,看在太子妃的面上,杖责三十。 即使如此,太子的脸色还是不好,他只粗略与姜玪说了两句,让她一会记得去永福宫给卫贵妃请安,随即摔门而去。 当晚,太子宿在林侧妃的房里。 ------题外话------ 还是那句话,礼节什么的是小说情节需要,不要太较真~ 第七十章 请安 成亲第二天就冷落正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宫里的风向转的又快,东宫的不少宫女太监开始对林侧妃示好。 林侧妃毕竟有皇后娘娘这个亲姑姑在,哪里就能失宠了。 永福宫。 卫贵妃面无表情地坐在贵妃椅上,二公主欢颜双膝着地跪在地上,不声不语。 太子妃奉茶的时候,不论是二公主还是楚天越的动作和表情,卫贵妃都一清二楚,回宫后,她就严厉训斥了二公主。 她声色俱厉地冲二公主喊道:“今天是你哥哥的大喜日子,你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做这种事!” 二公主抬起头,面上神情带了倔强和不认同:“那对镯子是父皇打算送给母妃的,现下被皇后拿来送给太子妃,这分明是打母妃的脸。”说完她又有点心虚,“绊一下怎么了,倒霉的不还是太子妃和她的宫女,只不过……被端王世子看见了。母妃,世子不是很听您的话吗,帮女儿求求情呀。” 卫贵妃面色不霁:“那是因为母妃是他的长辈,说来说去,还是欢颜你过于冲动了。” 二公主乖乖认错:“母妃不要生气,欢颜日后不敢了。” 哎——卫贵妃心里深深地叹气,她知道欢颜不甘心,从小就被人与沁阳公主相比,不管哪方面都比不上她,就连自己的亲哥哥也和沁阳感情较为深厚。 可是很多东西是一开始就注定的,她也无能为力。 她希望欢颜生在太平盛世,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公主,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越受宠需要承担的责任就越多,就像她…… 卫贵妃的语气和缓地对二公主道:“要知道你和她是不同的,根本无法放在一起比较,你却一意孤行,事事都要与你的姐姐争。母妃本已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太让我失望了。” 二公主失声叫道:“母妃!我不只在为自己谋划,也是为母妃打算啊,还有太子哥哥,虽然他娶了韩家姐姐为侧妃,可我若名正言顺嫁入韩家,又多一重保障不是吗?” 如此固然能得到韩家的全力支持,她们却要被皇后盯上,现在的二公主可谓危机重重,她自己则浑然不知。 除去这个小插曲,皇宫还算平静。 第一天成亲,第二天奉完茶入了皇家名册后,太子便对太子妃冷淡起来,反而林侧妃比较受宠,韩侧妃依旧独守空房。 东宫的下人私底下都觉得,定是太子妃和太子殿下闹不愉快,韩侧妃与太子妃又攀亲带故的,连带着不受待见了。 韩依依倒是和没事人一般,早晚定时给太子妃请安,顺带陪她说说话,至于林侧妃,大婚后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奉了茶,之后没在太子妃面前出现过。 因为太子殿下让安公公传话,林侧妃身体不适,免去早晚的请安。 姜玪自顾自生气了一会,给皇后娘娘请安过后,便老神神在在地去御花园转了一圈,和韩侧妃一道。走到半路,韩侧妃忽然提醒姜玪:“太子妃,臣妾想到一件事,咱们是不是应该去太子殿下的生母,贵妃娘娘那走一遭?” 魏儿受伤不在身旁,姜玪又生气,竟然将此事给忘记了,太子殿下昨儿还说过呢。姜玪稳住神情,握住韩衣衣的手感激道:“还是你细心,我们这就去永福宫。” 卫贵妃没有多加为难,而是客气地与姜玪交谈,也没有冷落韩衣衣,在姜玪的眼里,卫贵妃真的是一个丽质天成、仪态万方的女人,她安静的时候娴淑典雅,笑起来明艳动人,整个人是那么赏心悦目,比皇后要好相处得多。一个接近四十岁的女子还有如此风姿,可以想象她年轻时的样子。 卫贵妃没有一开口就立规矩,甚至没有用一个婆婆的态度对待她们,而是贴心地问这两天在东宫过的可还习惯,哪些方面觉得不好可以找管事的宫女太监等等。 太子妃并没有持宠而骄,事实上她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底气,她对待卫贵妃的礼仪就是媳妇对婆婆一样,此时她心里明白,卫贵妃在太子的心中的位置比较重要,讨好卫贵妃很大程度能改变太子对自己的态度。 韩衣衣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她比姜玪年纪小,又会说话,当下就把卫贵妃哄得眉眼舒展开来,把端庄矜持的太子妃比下去一大截。 好在贵妃娘娘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欢哪个,也没有冷落哪个,礼节周到。 卫贵妃的表现让姜玪对她高看不少,在后宫中没一点本事,怎么能顺利地诞下太子殿下,并且自己安然无恙呢。看来她没事要多来永福宫才是。 不过太子妃的表现在卫贵妃眼里,还是可圈可点的,甚至她看向姜玪的眼神中有着赞许,还有那么一点惋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韩衣衣没有错过卫贵妃眼中对太子妃的认同,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捧着卫贵妃。 约过了半个时辰,卫贵妃端起桌上的茶碗,细细品尝。姜玪见状便站起身来:“贵妃娘娘宫中事务繁忙,还让玪儿二人在此叨唠,臣妾们也该回去了。” 韩衣衣呀一声,随即附和:“太子妃说的是,臣妾明儿再来给母妃请安。”她的一句“母妃”成功让卫贵妃被高耸云髻压着的头稍稍抬高,柳眉蹙起,卫贵妃酝酿许久,最终吐出一句跪安吧完事。 太子妃等人走后,二公主从后面出来,卫贵妃让宫人都退下,尔后问二公主:“欢颜觉得你哥哥新娶的这两位嫂嫂如何?” 二公主没想到母妃会问她这种问题,她认真想了一会才道:“韩侧妃是个有心计的。” 韩衣衣没嫁入东宫之前,一直跟着沁阳公主,在二公主眼里就是沁阳的爪牙一般,哪里会有好脸色。 卫贵妃对此表示赞同:“她是个心思玲珑的,这样也好,你太子哥哥日后想做什么,也需要个聪明的女人帮衬着。” 她的意思是对太子妃不甚满意了,说来也是,姜玪高贵矜雅,还带了些许贵族千金的娇气,这样的女子若是做后宫之主,再适合不过了。 而韩衣衣从小就跟着沁阳公主,必定有一个八面玲珑的性子,这样的女人才会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毕竟上流圈子里,女人们的外交也是极为重要的。 太子妃很好,却只适合在太平盛世。 卫贵妃想了一会,又对二公主说:“你这几天反正没事。多去东宫陪陪太子妃。”这是在表现她的态度了,二公主不是很愿意地撅撅嘴巴,还是屈服了。 二公主哄人的本事也是出神入化,出去太子妃和韩侧妃,就连林侧妃都吃这套,和二公主聊得很愉快,眉开眼笑的。 她本来就受宠,面上有了轻快的神情,加上太子天天在她屋里,竟然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风韵,格外动人。 情敌见面都分外眼红,何况是太子的这几个妻妾们,她们此时要一起接待二公主。韩衣衣也就算了,太子妃和林侧妃明显不对盘,除去礼节上的问好,再无其他话题,除非和二公主有关。 在嫂嫂们面前,二公主自然是一副略带天真的小女孩表情,韩衣衣面上挂着真诚的淡淡笑容,心里却暗自鄙夷,宫里出来的女人哪里会天真了,二公主明明就是个深不可测的。否则,也不会在那个时候算计了她家大哥。 她那么优秀的哥哥,日后只能过表面荣光,内里憋屈的生活了,二公主再不受宠,也是皇上的女儿,骨子里流着皇家的血液,她拥有一个公主所有的权利。 哥哥再优秀,也蹦跶不起来了,驸马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是个好差事,对他们家来说,简直是个灾难! 更何况,二公主虽然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也没见她和太子殿下感情如何深厚,倒是沁阳公主,传闻中高不可攀的,对她们极为客气。二公主算起来没有沁阳公主尊贵,能给他们家带来的利益着实不多,国公府的大公子和沁阳公主定下亲事,还得了个世子的名号,她家大哥什么都没有! 大家都客客气气的,林侧妃也没有摆她侧妃的架子,一场见面就在这面和心不和的局面下结束了。 二公主走后,太子妃看也没看林侧妃一眼,由魏儿扶着回了自己的屋里,韩侧妃倒是客客气气地给林侧妃打了声招呼才离去。 林侧妃身边的宫女白灼冷哼一声,小声道:“太子妃太不给小姐面子了!” 林嫣然目光徒然尖锐起来,她刺了白灼一眼:“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若是让人听见就不好了,还有,你叫我什么?” 白灼的面色惨白,她嘴唇翕动了两下,惶恐地哀求林嫣然:“侧妃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不敢再犯了!” 林嫣然涂了上好胭脂的脸更是娇艳动人,此时她美丽的神情变得很是严肃:“白灼,你要知道,宫里可不比林府,管好你的嘴,否则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若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尔后她甩袖离去,留下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半天没回过神的白灼。 第七十一章 开解,回门 边城,寒风刺骨。 不知不觉,已到年底,边城的气候比京城恶劣的多,冬天也来的格外早。外面的天气还好,没有下雪,寒风呼啸而过,在人脸上就像被剐了一刀似的,地上还有些残雪被扫在一边,和泥土混合成一大块,要融化不融化的样子。 姜元在屋外光着膀子,衣服捆在腰间,一把长枪舞得虎虎生风。 叶老将军头发花白,精神却不错,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屋里的炕上烤火,任凭姜元在外面扑腾。 过了很久,叶老终于没忍住,冲外面大喊:“给老子死进来!” 他的话很奏效,姜元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进了屋子,自姜开死讯传开后,他变化很多,每天都在拼命练习,白天听叶老讲课,学习兵法和行军作战要用到的知识,晚上则练习武艺到很晚。 叶老没有拦着他,而是又教了他一套用于自救的步法,让他勤于练习,日后或许用的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姜元虽然拼命,师傅的话也是要听的,他进来后便舀了一盆水,拧了巾子擦身。 姜元身上满满的都是汗,他用的是冷水浸过的巾子,也不怕冷,也可能是习惯了这种温度,每天他都要反复流汗,反复如此。 叶老将军慢悠悠地从炕上下来,倒了一碗热茶递给姜元,后者接过喝了一大口,气才踹匀了。 两个多月的练习让姜元的体质增强不少,除去二公子失踪后的那几天,他不要命地习武,大病一场,之后再也没有生病过,除去舞刀弄剑的时候不小心磕着碰着,刮破皮什么的。姜元完全变了一个人,之前高瘦的身子经过锻炼,壮实不少,皮肤也从原来的稍白变成了棕黑色,可想边城的白天阳光是多么的毒辣。 姜元喝完手中的热茶,将碗放回桌子上,一声不响地坐了一会,便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叶老将军喊住他:“干什么去!这个天气一会又要下雪了,今儿就别练了吧。”姜元脚步顿住,良久才回话:“我回那边的屋子。” 他口中的“那个屋子”是曾经他和二公子、叶振轩住过的地方,晚上休息他都睡在那里,用姜元的话说,屋子里有二公子姜开在边城的全部回忆。 还有这附近的小集市、林子,他们都去过,各种找乐子,当然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屋子里,聊天、睡觉。(.) 姜元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他只觉额头突突直跳,若是公子还在,此时他们也可以出发回京城了,年关将至,老爷和大夫人见到公子回家,定十分开心。 可惜他们再也不会等到了啊。 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 国公府,这段时间很平静。 其实是因为天气冷,大家都懒得动弹,老爷因为公事应酬会出去一下,也就三小姐和四小姐会在早上来给大夫人请安,四小姐来得尤其早,通常大夫人都会留她用早膳。 蒋遥又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大哥最近不知道在弄什么,没空管她,三妹妹和四妹妹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四妹妹最忙了,除去每天定时给大夫人韩氏请安,还要兼顾绣工和书法。 这样也省心,没人会时时刻刻盯着她,让她勤练字,顺带缠着她下棋。别误会,蒋遥可不会下什么高深莫测的围棋,只是闲来无事玩五子棋而已。 规则很简单,横竖斜随便哪个方向先连上五个同色棋子的,就算赢,姜天知道规则后练习了几下,就把她杀得哭爹喊娘。 后来她总是抢着第一个落子,情况要好上许多,至少十次里她能赢个两三次,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大哥让着她的成分在。 姜天来找朱玉阁的时候,屋子里都是绿儿在随侍,她被冷落了一段时日后,又被小姐重新启用,她和紫儿成为二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丫环,地位坚固。 小文自大公子定亲后低调非常,也没了从前的机灵劲儿,她的工作换在了针线房。 绣工做的最好的自然是紫儿,但她要贴身跟着小姐,于是小文自告奉勇和红妈妈一道学习针线,她的手艺一般,用来缝缝补补做赏人的荷包也够用了,小文便整天在屋里做针线,除去必要的事情很少露面。 若不是她还会做活儿,蒋遥真的以为小文是心如死灰,打算和五姨娘一般,青灯古佛长伴一生了。那样的话,她家大哥真的是罪过,说到五姨娘,听绿儿说,四小姐现在极受韩氏的喜欢,韩氏会派人时不时的去下家庙,给五姨娘送点东西。 姜环终究是个孝顺的孩子,她放不下五姨娘。 蒋遥犹豫了一下,绿儿眼明手快地道:“小姐,你可不要心软,当初五姨娘意图将事情嫁祸给您也是真的,让她回来府里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呢。” 何况四小姐如今是养在夫人身边,五姨娘回来不是给夫人找不痛快吗。 红妈妈恰好过来送小姐洗干净烘过的衣裳,听到这话,她嘿嘿一笑:“依老奴看,五姨娘在家庙里过得那才叫舒畅呢。” 这是什么道理? 见到小姐不明的眼神,红妈妈解惑道:“五姨娘若是回府,第一个和她过不去的必定是夫人,五姨娘在家庙那么长时间,肯定是弱不禁风的样子,老爷见到说不定心就软了,大夫人能答应吗?还有四小姐,老奴想着四小姐也未必愿意五姨娘回来。家庙清苦,日子却轻松,又有四小姐时不时请人照拂,五姨娘的日子也差不到哪去。” 蒋遥想到以前,五姨娘听到姜冲下令将她送进家庙时的表情。 惊慌失措的同时,也有解脱般的松快,想来五姨娘也不想在尔虞我诈的后宅里生活吧,虽然国公府的后院还算清净。 说到后院,蒋遥不由想到将军爹爹的那几个妾室。除去她见过的大夫人韩氏和五姨娘,还有大姨娘和四姨娘,她来这里那么久,还没见过她俩呢! 按理说,四姨娘是贵妾,没道理一年到头都没见到人,也没有听谁说她身体不好,弱不禁风。 蒋遥把这个问题扔给了绿儿,绿儿年纪小,四姨娘进门的时候她还没有进府做事,是而不清楚情况,之前她也含蓄地问了很多人,都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紫儿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被自家小姐看到了,追问后才知道,紫儿家有个七拐八弯的亲戚在四姨娘的院子里做过事,听说四姨娘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情,被与世隔绝起来了。 这是比她还惨啊,浣秋院虽然也是半囚禁状态,至少她可以在桂花林附近走动,甚至可以在打声招呼去大哥的院子里玩一会。 四姨娘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事呢? 小姑娘总是有好奇心的,蒋遥历经前世,已经算个老姑娘了,但是她还是有一颗少女一般百折不挠的求知心和探索欲。 具体的情况紫儿也不清楚,她答应等休息时间回家一趟,问自己的父母。蒋遥很痛快地给了假,于是紫儿又是高兴又是纠结地回家了。 国公府下人的待遇还算不错,但是可以和家人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尤其是紫儿,她伺候的是二小姐,按理说会一直跟着二小姐,二小姐出嫁后也会跟到小姐夫家。 紫儿是签了死契的,她的父母也在国公府做下人,只不过他们各自从事的工种不同,没有主子的同意几十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说起来还是她这个二小姐身份太复杂了,连累这里的丫环都不能和亲人见面,怪不得开始大家都不怎么愿意过来呢。 现在蒋遥的情况要比之前好很多,因为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姜冲宠她,韩氏顺着她,但是并没有给她完全的自由,怕她会忽然出什么状况,所以不是很有必要,赴宴什么她都很少参加。 即使这样,也还是和以前有天壤之别了,蒋遥让红妈妈去和韩氏身边的杏妈妈打个报告,红妈妈很不情愿,但自家小姐的吩咐只能照做了。 杏妈妈自然是各种刁难了一番,随后请示过韩氏,韩氏最近状态还可以,有三小姐和四小姐陪着,时不时地会想念二公子和大小姐。 大小姐如今是太子妃了,迎亲当日太子妃的轿子华美万分,到现在还有人津津乐道,总之国公府倍儿有面子。因为二公子姜开不在,太子妃是由大哥姜天背上轿子的,当时当事的两位和围观的很多人都心情复杂难以言表。 大婚后三天,太子还是给了国公府面子,带太子妃来回门,坐了一会便告辞离去,留下太子妃和自己的父母叙旧。 映雪堂,韩氏和姜玪两人单独在屋内。 韩氏问了很多大婚期间的情况,针对姜玪的表现,不厌其烦、语重心长地谆谆教导许久,太子妃才从原先不可抑止的幽怨中缓过来。 她既然走了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了。 他是太子,日后若是坐上那个位置,定是三宫六院佳丽无数,无需在这方面吃什么飞醋,当前最重要的,应该是稳住自己太子妃的地位,牢牢抓住那些日后可能会拥有的、至高无上的位置。 太子妃回宫前,韩氏再次细细嘱咐她很多注意事项,强调若有必要,可以让魏儿替自己争宠。姜玪想到自己婚后第二天,魏儿差点摔了长辈赠予的东西,惹得太子不快,也没有将这一方案放在心上,只照单全部答应。 最后母女俩依依不舍很久,韩氏终是泪眼婆娑地望着太子妃的轿子越来越远。 怕惹太子不快,姜玪在国公府用过午膳就回了东宫,尔后东宫的宫人向她汇报,侧妃今日也回门,太子殿下陪着林侧妃去林府了。 姜玪面如寒霜,冰冻的气场以极快的速度向周围扩展,汇报的宫人不敢退下,只得认命地躬身站在太子妃面前。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许是一刻钟后,太子妃面色缓和不少,说话声音也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她淡淡道:“这件事是本宫疏忽了,既然太子殿下陪林侧妃回门,韩侧妃那边必定也是要的,按照本宫回门的礼单,为两位侧妃准备好东西送去罢,你派人去通知安公公一声。” 既然你要去林府,韩家也别落下。 宫人哪里敢准备和太子妃配置一样的回门礼,只按照太子妃给的礼单上削减了一些,这才送去。 小安子收到消息,走到太子身边小声说了此事,太子正和林大学士相谈甚欢,闻之神情一滞,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太子妃的意思他知道,不能厚此薄彼,太子草草结束林家之行,送林侧妃回东宫,又携韩衣衣赶往韩府。 韩家如今的势力并不小,韩太师和太子殿下的师生之情还算深厚,按理说三天后太子应该陪太子妃回门,侧妃则缓上几天。现下太子陪着韩侧妃来回门,礼节周到,虽然时间有点晚,诚意也是满满的。 韩太师和韩夫人对太子殿下很是热情,韩衫对太子的态度恭敬,却没有深交的意思,颇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就这样,太子精疲力尽地结束了一天三回门之行。 当晚回到东宫,他也懒得再动,直接和韩侧妃回了屋里,总算打破了林侧妃三天里一人独大的局面。 第七十二章 出府,再遇故人 桂花林。(.好看的小说) 今年的雪不大,却也让林子覆上了白色,清晨阳光初升,积雪慢慢地融化,顿时林子清新如洗。 紫儿是个勤快的姑娘,她早早起来捧着坛子收集树上的积雪,打算拿来给小姐烹茶喝。 兰儿起得一直都很早,只不过外面冷,她醒来后还是窝在炭火不断屋子里,她的差事相对来说比较轻松,这几天在下雪,所以不用做浇水的活儿了。 二小姐的屋子里,屋角摆了两盆炭火,床边还有一个。 不过现在二小姐已经起床了,正坐在她的御用椅子上和丫环们聊天儿。炭火是上好的银丝炭,烧起来没有烟火气,也没有声音,可是二小姐说睡觉的时候摆那么多不好,晚上睡觉坚决不肯用,让绿儿弄了个汤婆子暖被子。 丫环们都不懂小姐为什么这么说,府里其他的主子都是这样的呀,冬天那么冷,烧几个炭盆摆着多暖和呀,二小姐还说窗子要开一条缝,通通风。 真是疯了,不过屋子里不冷,二小姐又是主子,她怎么说大家便怎么做了,虽然有些不理解。 大夫人对小姐还是很好的,冬天里朱玉阁送来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炭,丫环们用的也是烟比较少的木炭,分量也是足足的。 蒋遥百无聊赖地透过窗缝看外面的景象,冬天的桂花林果然是有些萧条,还是能看到不少绿色。天气这么冷,她又有特权,不用天天去给大夫人请安,就结结实实地在屋子里窝了好几天。 这会出了太阳,若是再窝下去就要发霉了。蒋遥唤来绿儿,让她找人将被褥等物拿到院子里晒一晒,莫要浪费这大好韶光。 她自己也换上厚厚的马毛靴子,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贴身的紫儿也如临大敌般把小姐全身上下打量几遍,生怕落了什么东西。 不是丫环们小题大做,二小姐前几天去找四小姐玩儿,就直接这么去了,披风都没用上,回来的当晚就发烧了,冻的。 这个时候小文最有经验,她赶紧脱下小姐被雪水浸湿的鞋子,把小姐的衣服都扒了下来,里衣都换上烘暖的,然后把小姐塞到床上,裹上厚厚的被子犹觉不够,又手脚各塞进一个汤婆子才算完事。 老爷知道后当天就请了张太医来把脉,待太医确认无甚大碍,开了药方后让药童熬了后,看紫儿喂小姐服下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屋歇息。大少爷把浣秋院的下人们叫到一起好一番训斥,尤其教育了贴身照顾的紫儿和红妈妈。 大夫人第二天立刻送了不少好药材来,四小姐也来表示愧疚,天天陪上两个时辰才离开,大少爷更是不用说,吃的用的只多不少。 冬天寒冷,生病更是难熬,何况张太医开的药苦的很,红妈妈等人每天都要费很大的心思让小姐喝药。 开头几天,蒋遥不肯喝药,红妈妈就呼天喊地的,各种招数都用上了,两天后她不再吃这套,大家又想新的法子,后来大少爷也很无奈地被叫来哄妹妹喝药。 其中的艰辛可以想象,两人各不相让,姜天应付不了自己的妹妹,答应等她病好以后,天气暖和一点的时候带她出去玩。 上次走散的经历没有让蒋遥产生后遗症吗?显然是有的,但是哪个小女孩不爱玩呀,顶多这一次出去玩儿的时候,紧紧跟着大哥就好了。 穿戴完毕,蒋遥想了想,决定带上小文和绿儿,让紫儿守家,绿儿毕竟有经验,上次带了兰儿,那丫头心不在焉的,靠不上。 小文嘛,她宅的时间也够久了,是时候带她出去见一下世面。 她这边想的挺美,结果在琼风院只见到了福生,大哥不在。 蒋遥顿时不好了,嘴巴撅的高高的:“大哥呢,大哥呢!” 福生汗滴滴地道:“大少爷一早就出去了,奴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不知道才怪呢,蒋遥眨了眨眼睛,故意道:“我知道了,大哥一定去找小妖姐姐了,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他。” 姜天和小妖相遇的过程早就被机灵的绿儿从福诺口中问来了,果然是旖旎无限啊,福生是个笨的,以为二小姐真的打算自己去找大少爷,连忙阻止,在蒋遥的百般试探下招了。 原来大哥这几天确实是在烟花之地流连,具体所为何事,她就不知道了,但她清楚的是,大哥去那里绝对不是为了小妖。 他们是怎么相遇的,大哥又是怎么把小妖带回来的,蒋遥都从当事人口中知道了,小妖既然从那里脱身,定不回再回去的,况且小妖若是想大哥,想她,可以直接来国公府呀。 蒋遥威胁福生:“给你两个选择,带我去找大哥,或者让大哥回来。” 福生选择了后者,他派人通知大少爷,姜天收到消息后就回来了,期间不过半个时辰。 蒋遥的态度很明显,你答应人家的,带我出去玩! 姜天的状态说不上好,也不能说不好,此时他神情淡淡,并没有平时见到二妹妹时如沐春风的笑容。在蒋遥的坚持下,他松口答应。 马车欢快地出了府门,车里面是心情同样欢快的二小姐,和她的两个丫环,姜天没有一起坐在里面,他换了一身低调的装扮,和福诺坐在车夫的位置。 蒋遥坐在离车帘较近的位置,掀开一条缝儿,间隙有风吹进来,把她的脸吹得红红的,她不觉寒冷,颇有兴致地问姜天:“大哥,我们今天去哪玩儿?” “你猜。” 大哥什么时候也不正经起来了,蒋遥佯装歪头想了一会,嘻嘻笑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猜!” “……” 且不论去哪,大哥绝对不会带她去自己的常驻之地的,因为她今天穿了女装,还带了两个娇俏的小丫头。 马车在一个地方停下来,姜天并没有让她们下车,而是让福诺和守门的人打了声招呼,马车就直接被放行。 直到他们在一个雅间坐定,蒋遥才发现所处之地是梨园,就是听戏的地方。看装潢摆设,是极为高档的,想来这儿的生意不错,定有许多达官贵人捧场。 雅间隔着一层珠帘,可以清楚地看到戏台上的情景,小二进来添上茶水,并奉上一本册子。许是因为雅间里有女客,小二是个女子,蒋遥接过册子好奇地翻开,是菜单。 册子有的多是糕点类的小点心,还有茗茶,她随便点了几份没吃过的,便把注意力转移到女小二的装扮上了。 姜天也点了几样,还有一壶上好的茗茶,品着茶,吃着零嘴儿看戏,再惬意不过了,雅间内摆了炉子,一室暖香。 女小二又递上来一本册子,这本比之前那本要厚,装订的也十分精致,还镶着金边。蒋遥快速接过一看,原来是戏单。 她以为有什么就看什么,原来还可以点戏,看来大哥不是这里的常客就是贵客了。从头到尾翻了一边,蒋遥将本子扔给姜天:“你点什么,我就看什么。” 小文把脸往一边侧了侧,那你刚才翻个什么劲儿。 姜天并没有直接点,而是问了其他客人都点了哪些,随后加了个小女孩喜欢的《花木兰》。 哎――大概是冬天的缘故,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大哥才带她来看戏吧,出来见识一下也是好的,蒋遥倒是无所谓,吃了一块芝麻酥,兴致颇高地等好戏开场。 他们来的这个戏园一定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看那唱戏的角儿的身段就知道。这时候的戏曲已经开始繁荣起来,但主要的消费人群还是上流阶层,有些人若是府中举办宴会,会请这里的名角去搭台唱戏,这也成为攀比的风气之一。 场上正在表演的是一个小生,他婀娜多姿,面上都是油彩,一双凤眼特别勾人,可以说比很多女人都要妩媚。但是从他脖子上的喉结看出,这确实是男的。 蒋遥看得眼睛发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向淡定少有波动的小文也目不转睛,绿儿更加不用说了。 姜天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那人身上,他让小二退下,用略显清冽的声音道:“他是京城的名角,很少出场的,今天倒是让你给赶上了。” 这说明她有眼福啊,某人点头表示赞同,过了一会觉得有些热,小文取过小姐脱下的披风挂在边上的架子上,此时的小文见到大少爷不再有什么不该有的神情,很是规矩。 一个小姑娘最初萌动的心,终究被她给扼杀了。 蒋遥看了一会就闲不住了,唱戏的人固然给人的感觉惊艳,毕竟隔了一个脸谱,要说美男,肯定还是她家大哥好看,那内敛沉稳的气质,不知道多少姑娘喜欢呢。想着,她就把目光转移到大哥身上,结果她发现,大哥的注意力也不在看台上,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瞧。 她随即往大哥看的方向瞧,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半眯着眼睛,听得颇为陶醉。 老男人没什么好看的,即使是长得特别俊美的老男人,也不是她的菜啊,等等,她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呢。 皮肤比大多数男人都要白,眼睛小小的直冒精光,嘴巴竟然还点了女人用的胭脂。再仔细看,他的脸上貌似擦过粉,这个男人能坐在比他们兄妹所在的位置还要好的地方,说明他的身份很高。 除去还不错的五官,这个老男人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女气了,蒋遥眼睁睁地看着他翘起一根兰花指,用茶碗盖子拂去茶沫,喝了一口。 她突然想到,能让大哥如此关注,地位还颇高的娘炮,恐怕只有宫中的太监了。果然,公公神马的,都喜欢看戏啊。 “大,大哥,那是宫里的吗?” 姜天回过头看她,眼中有着赞许:“那是当今陛下身边最受宠信的宦官,权利也不小。” 不就是太监总管吗?蒋遥不以为然,就算他权势通天,子孙根都没了,纵然得了整个天下,最后还不是要拱手让人? “难道,他有儿子?”蒋遥轻轻地问了一句。 姜天的神情像被震了一般,他条件反射地说:“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送进宫做了太监,侍奉当时的太子殿下,后来机缘巧合帮了当今皇上,才有如今的地位。” 说的好听,说白了不就是背主吗,当然在上位者的眼里是弃暗投明,从小就跟着太子,都能背叛自己的主子,当今皇上不可能对他完全信任吧。 蒋遥把这个疑惑告知大哥,姜天回答她:“我也觉得奇怪,正打算去破解它。” 不知道什么时候,绿儿和小文已经不在雅间里了,她们两个都是有眼力劲的人,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在大户人家做丫环,果然要有一颗玲珑心肝。 ------题外话------ 大家周末愉快,嘎嘎 第七十三章 顺藤摸瓜 台上的人唱到精彩处,对面的中年男子拍手叫好,声音尖细尖沙哑,是布公公无疑。在公开场合下,他毫不掩饰自己,想来真是来这里看戏消遣,找乐子的。 布公公身后跟着几个侍卫,还有一个随身伺候的,一看就是个小太监。此时布公公半闭着眼睛,靠在太师椅上听戏,很是入神,他神情舒缓,嘴角上扬。透过脸上的细纹依稀可以看出,布公公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男。小太监在一边殷勤、小心翼翼地打扇子,不敢制造出太大的声音。 台上的角儿唱词的时候出现了破音,布公公略长的眉毛抖动两下,眼睛倏然睁开。小太监吓了一跳,惊慌道:“小的该死。” 布公公似乎没什么心情再听下去了,他目光在周围巡视良久,最后停留在对面姜天兄妹所在的帘子处。 他眼里精光闪烁,怎么会有感官如此敏锐的人,蒋遥唬了一跳,看向大哥,姜天也转移视线,垂下眸子盯着桌子上的茶水。 “大,大哥,他发现我们了吗?”蒋遥咽了下唾沫,干巴巴地问。 “不要看他。”姜天顿了顿,“应该是发现了,一般情况下他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好在对面的人隔着帘子对视一会,没觉得不妥,又继续听他的戏来。姜天的心思显然不在看戏上,他左右扫视,似乎在观察什么。 一场完毕,姜天就带了蒋遥出了梨园。 蒋遥想继续看下去,又不想被哥哥丢下,只能老不情愿地跟着,难得出来一趟,就观赏了一出戏,还没看全。 出了大门,姜天想了想,刚望向妹妹就被蒋遥打断:“大哥要办什么事情就带上我,我很乖的,再说才出来这么一会,我可不回府!” 相处的久了,他歪个脑袋,她就知道他的打算了,果然不是一个妈生的,有个什么事就想把她丢下!(本来就不是好吗~) 姜天妥协:“那我送你去醉香楼,你在那坐一会,也可以去旁边的店里逛逛,喜欢什么让福诺付钱便是。” 那里很无聊耶,不过想到上一次的经历,还是那里安全一些。 醉香楼并没有蒋遥想象中那么无聊,尤其是顶楼的位置,风景优美,可以一瞰半个京城。这回运气好没人预定,此时她正坐在四楼,扒着窗子看外面的小船。醉仙楼过去点是护城河,上面架了座石桥,每天无数个京城的百姓们都要从上面走过。 醉香楼的另一面正好对着这条护城河,可以看到流动的水和桥上的行人,窗口的位置还很是凉爽,对美景的喜爱让她忘记了冬天的寒意,看了很久。 小文见不过去,取了小姐解下的披风过来,重新披在小姐身上,并劝解道:“小姐已经对着窗口有大半个时辰,再坐下去又该请张太医了。” 这招果然奏效,蒋遥很快阖上窗子,坐回桌子上,她最怕张太医了,每次来都要给她弄一堆苦药,不喝又不行。 绿儿捂着嘴偷笑,经过蛮长时间的相处,她们都知道,自家小姐是个嘴硬心软的,不会真和你生气。 醉香楼的乐子其实很多,小文看小姐实在无聊,出去唤了一位姑娘来唱小曲儿。蒋遥乐了,这不都是大爷才会做的事吗,反正没事她就做一回大爷罢。 姜天这边,他又回了布公公所在的戏院,在另一个隐蔽的地方坐着观察。和往常一样,布公公连着看了三场,便低调离开。 这个当今陛下身边的宠臣,高深莫测,近年来行事规矩,让人挑不出错儿。要说他有什么爱好,那就是看戏了。 布公公休沐的时候总会来这里坐着,时间也不长,三场就走,唱什么他也不讲究,有什么听什么。 只不过,他只喜欢听这位叫韶华的小生唱。 姜天也调查过,韶华本名少华,生于梨园世家,父亲也是一代大师,这样的人按理说和布公公没有什么联系,难道布公公捧韶华,只是因为他出色的容貌和一口好嗓子吗? 还是说…… 今天布公公出了梨园,就直奔皇宫,姜天即使想探究什么,也只能作罢,等下次吧。或许布公公觉得被人盯上了,他下回定要小心才是。 回到醉香楼,却没有见到二妹妹的身影,姜天心中一惊,难道又把她丢了? ―― 话说蒋遥这边,她兴致颇高地听曲儿,两首过后便觉得没意思了,给了赏钱打发小姑娘退下,又开始观赏窗外的景象,这回主要是瞧路上的行人。[.超多好看小说] 这一瞧,就让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从醉香楼的后面出来,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发现他,这才继续往前走了。这个人,很眼熟啊,蒋遥瞪着那人的背影,脑中翻天覆地的变换,那人脖子上的象牙坠儿,还有脚上那双亘古不变的布鞋,终于定格成一个人。 他娘老子的,这就是第一次出来时,把她给拐了的人贩子!不行,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她要跟上去,看这人是什么来头! 蒋遥并没有失去理智,她让绿儿留下等大哥,自己带着小文和福诺朝李六走过的方向过去,用马车。 大哥不知道要过多久才回来,若是让福诺去请,就只剩下小文和绿儿两个小丫头,跟出去怕出事。这时候蒋遥想起兰儿的好,那丫头虽然对她不甚上心,但也是尽忠职守的,收拾个小小的人贩子定不在话下。 她只能中和一下,让福诺赶车慢慢跟在后面,绿儿留下等大哥,今天她只远远跟着,且看那人往哪里去,待大哥在的时候一举把他收拾了。 走过东市宽敞的街道,李六进了一条小弄堂,蒋遥稍有犹豫,福诺将马车停在路边道:“二小姐且等着,奴才去跟着他。”说着也消失在弄堂里。 小文打量周围的环境,她们还在街道上,白天人流很多,又有官兵时不时的巡逻,不会出什么安全问题。不过小文还是建议道:“小姐,福诺的身手也是不错的,我们把马车留在这里,回醉香楼等大少爷?” 说着就从车里取出两条面纱,之前她们下马车的时候还是要用来挡脸的,进了房间才摘下来。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福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反正醉香楼也不远,她们走过去,福诺见不到她们,自然会过来找的。 请马车附近的一个小摊贩代为传话,蒋遥和小文便往醉香楼的方向走回去,不过她们并没有进楼,而是进了醉香楼边上的饰品店。 醉香楼上,一双眼睛把一切尽收眼底,他沉思一会,找来手下:“去帮李六将跟踪的人甩开。” “是。” 直到蒋遥和大哥姜天晚饭都用完了,福诺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来,也没带来好消息,说跟着跟着人就不见了。 蒋遥掩不住一脸的失望,姜天见状问她情况,得知前因后果,二妹妹还不算太蠢,记住了拐走她的人身上的特征,那离找到他也不远了。 姜天安慰她迟早会找到的,蒋遥郁闷道:“我明明看到他从醉香楼的后门出来,就跟上去了,怎么还能跟丢。”姜天的眼神一闪,神情严肃起来,据他所知,醉香楼除去正门,还有一个供贵客进出的通道,并没有什么后门。 如果那个人贩子真是从后门出去的,那他和酒楼一定有某个方面的联系,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酒楼的主人,是端王世子楚天越。 他能知道这个,还要得益于前世,端王世子就是利用醉香楼获取各种情报,帮太子铲除异己,成功登上帝位。 其中自然做了不少肮脏、伤天害理的事,二妹妹被扯上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姜天清楚里面的猫腻,他迅速转移话题,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带过,说他会处理好的,不让蒋遥插手。 蒋遥不是笨人,自然也想到其中的关键,醉香楼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开的,能和这里扯上关系的人,必然不简单。 她难不成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个可怕的阴谋? 大哥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作罢,一天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结束,好在吃了不少府里吃不到的美味,顺带买了东西回去。 这一次除去自己的,她还给四妹妹买了一盒松烟墨,姜环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作为姐姐当然要鼓励一下她。姜天见此也不能空手而回,便添上了一方琉璃镇纸,价格不菲,因为知道二妹妹喜欢用笔头很细的笔,给蒋遥的礼物是一支极细的狼毫。 回去的路上照例是福诺赶车,打扮较为朴素的绿儿和他一道。路上,绿儿和福诺聊天儿:“福诺哥,你怎么那么迟才回来。” “别提了,本来跟的好好的,突然蹦出一群人在前面打架,等我再看,前面的人早没影了。” 绿儿佯装无意道:“没事,只要他在京城,还怕找不到吗,福诺哥,大少爷出门都是你跟着,你一定见过不少世面。” 绿儿人长得娇俏,嘴巴又甜,一口一个“福诺哥”,把福诺喊得晕乎乎,他憨笑道:“我是奴才,就是伺候主子的,能见什么世面。” “我看未必,”绿儿捂着嘴吃吃地笑,“想必京城里哪个青楼有哪些姑娘,你都熟悉了吧。” 这调侃的话在福诺听来可谓是晴天霹雳,他怕绿儿误会,连忙辩解:“没,没有,我哪能知道,绿儿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回应他的是绿儿略带遗憾的声音:“这样啊,我还想问了你,再和我家小姐说说过个二服,小姐对这方面的东西都很好奇。” 当然,她也一样。 福诺摸摸后脑勺:“绿儿姐姐,这些小的还真不知道,我家少爷虽然常去烟花场所,但也只是去找风禾公子,若要说青楼,也就去小妖姑娘呆过的地方坐坐。” 说完福诺发觉自己透露的信息好像有点多,不能再说了,他赶忙闭上嘴,任凭绿儿怎么说也不开口了,要么就是转移话题。 不过绿儿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并且在回府后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二小姐。 回府后,姜瑶先是去了姜环的院子,把大哥和她买的东西一并送去。也不知道四小姐怎么说的,把韩氏伺候得高高兴兴的,把大小姐的壁玉阁给了她住,原来的香玉阁就空了下来。 三小姐姜珑对此十分不满,但是大夫人执意如此,姜环也是个会做人的,送了不少东西到翠玉阁,并说了不少好话,把三小姐给哄好了。 从四小姐的屋子回来,蒋遥听绿儿所述,这才知道,原来大哥往外面跑得那么勤,是为了一个男人。 第七十四章 阴差阳错,玉佩易主 福诺不肯再多说,但是绿儿不是笨人,问府里其他人打听大少爷和这位公子的风流韵事。 说的自然是南风馆的风禾公子,他不仅是南风馆的头牌,也是京城声名远扬的一个人物,众人对他褒贬不一。 小倌楼统称南风馆,虽然楚国民风开放,但很多人对男男一事还是无法接受,豢养男宠是达官贵人的喜好,一般的平民百姓和小富之家对此还是颇为不屑的。 据说,风禾公子曾经是某位贵人的相好,被养在身边几年,也不知是家中原因,还是年纪大了,色衰失宠,反正他被赶地出门。 一个习惯锦衣玉食、身娇肉贵又皮相姣好的男子,在偌大的京城,无依无靠的能做什么营生。许是恩主不忍心,花了高价买下一处地段给他经营,风禾倒好直接用上了老营生,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长得清秀的小男孩,并加以调教,这才有了如今的南风馆。 说他不好,却收养了那么多孤儿,让他们过上食以果腹的日子,说他好,偏偏做这种不入流的行当,令人不齿。 以上是京城中普遍的说法,蒋遥并不觉得事情那么简单。在京中开青楼,尤其是小倌楼,是要经过官府许可的,而且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背后操纵的人都大有来头。 后来,她从大哥口中得到了确切的信息。 其实,风禾的身份并不神秘,是犯官之后,他的父亲曾是楚国小有名气的将军,因为性子固执得罪人,落个流放的下场。 当然,人家不会让他安然无恙地到达流放之地,买通了官兵在路上百般折磨,郁郁而亡,风禾的父亲死后,家中的其他人并没有被为难,女眷们为奴为婢,男丁流放千里。 作为家中的男子,风禾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抓住每一个能逃跑的机会,终于在某一次被一位贵人看重,带他回了京城。 一个少年,又是生的好皮相,原因不言而喻。 听姜天讲述完前因后果,蒋遥脑海里乱七八糟地闪过很多疑惑,最后问出一句:“大哥接近他是为了什么,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姜天的眼神柔和下来,伸手摸摸她的头:“不会,大哥是个惜命的,贪生怕死的不得了,哪里会冒那么大的风险,二妹妹也要一样。” 蒋遥噗嗤一声笑场了,哪有人会说自己贪生怕死的,不过大哥的神情极为认真,她也只好点头表示认同。 大哥告诉她这件事,是不是代表着,信任呢? 蒋遥想着想着,迅速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上面:“大哥,醉香楼的后台很硬吗?” “后台是什么?” “就是——后面有人在操作,那个人很有背景。” “对。” 姜天的眼神有些漂移,没有正视妹妹的眼睛,蒋遥便知道,看来醉仙楼的主人是谁,大哥知道,一定是他们惹不起的。 以国公府的地位和财力,还有谁能明目张胆地让劫过自己妹妹的大哥不打算追究呢,答案呼之欲出。只有皇家。 原来上位者真的可以为了巩固地位不择手段,蒋遥鼓起嘴巴,很不高兴的样子。姜天劝她:“那日你被劫走后没多久,就被送回来了,这事父亲也是知道一点的。” 他们不是不追究,而是做不到。 蒋遥其实也是知道一点的,她当日被拐走,因为只吸入少量的药粉提前转醒,听到那两个人的对话,其中一个就有打算将她送回去,可是另一个的胆子就有点大了。 另一个人就是李六,知道她身份不一般还打算动手,她可是很记仇的。蒋遥的眼里泛着泪光,委屈地道:“就是昨天我看到的那个人!他知道我的身份还坚持把我卖进青楼!妹妹差点就和小妖姐姐一样了,小妖姐姐是运气好,遇上了大哥,若是我……” 后面半句话成功挑起了姜天的怒气,估计是想到当时小妖被青楼的打手和老~鸨对付的情形,他的脸色瞬间青了。 端王世子他惹不起,动一下小喽啰还是可以的吧。 —— 且说楚天越从醉香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冬日的白天是很短的,离端王府又有老远一段路,楚天越不想骑马,坐马车又慢,索性让手下回王府打个招呼,在别院住一晚。 没错,他的别院就是在国公府隔壁,走过去一刻钟都不用。 低调地从后面进去,莫凡早就提前吩咐过,让人收拾好屋子等主子过来,这里每天都有人定时打扫,随便什么时候来住都是可以的。 楚天越脱下身上的黑色的内里紫貂皮大髦,往后一扔,身后的莫凡准确接住,抖了两下并挂在架子上。 说起来楚天越很久没来过别院了,院子里的草木萧条,屋里的摆设和第一次来时没有区别,焕然如新。 莫凡进来放了一个炭盆,又安静地退下,主子素来不喜被打扰。 楚天越揉揉额角太阳穴的位置,今天确实有些累了,待身上的寒气褪尽以后,他解开外衣,转进被子里躺着。 他觉得枕头不太平整,伸出一只胳膊摆弄了下,让它与脖子契合。突然,他摸到了什么东西,心中疑惑了一下,随即怒火直冒。 从枕头里摸出来的,正是上次来别院时,他丢给莫凡的玉佩。此玉佩大头来头,莫凡不敢据为己有,也不敢真的依主子所说,丢掉了事,便偷偷放回了房间里。 放哪儿不好,偏偏放在枕头底下,又正好被他的主子给摸到了。楚天越对于莫凡没有按照他的话执行命令表示不快,以至于原有的沉沉睡意也去了一大半,他坐起来,套上厚厚的外衣,推开房门。 外面空无一人,莫凡早就躲得远远的,没有主子的叫喊绝不露面。天气倒是挺好,这两天没有下雪,原有的积雪在慢慢融化,天空也在黑夜中变得澄澈起来。月明星稀,他的院子里十分安静,除去屋里的亮光,便是隔壁有细微的动静和明暗不定的光。 这一堵墙很厚,也砌得极高,耳力很好的楚天越还是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下人们的脚步声,还有东西碰撞的声音。 楚天越就这么听着,似乎想到什么事,神情恍惚起来,夜里的寒风划过他的脸颊,如刀子一般,他却浑然不觉。 终于从回忆中醒来,他伸出手腕,看着手掌中的玉佩,冬天的夜里透过微弱的光线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一块上好美玉。 凝视良久,楚天越闭上眼睛,将手中的的东西奋力一抛,物品展现出一个圆满的抛物线,便消失在夜空中。 然后,楚天越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困意上涌,回屋睡觉去了。 翌日,依旧是个好天气,国公府的下人们早早起来,开始他们新的一天的活计。二小姐的院子相对来说比较宽松,但是做下人要的就是自觉,是以除去二小姐还在被窝里好眠,其他人都已经忙碌开了。 红妈妈也起得早,紫儿不让她出来,因为冬天的早上还是比较冷的,自己亲自去烧了热水送来,反正小姐不会起得太早,她迟些再准备小姐的。 兰儿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也早早起来打扫院子。冬天冻人,浣秋院的洒扫丫环们都不想出来干活,通常是随便打扫两下完事,铲雪之类的活儿自然都是兰儿包办的。 她熟练地将院子里的积雪、落叶等垃圾扫到一边,再用畚斗装了倒掉,碰到旁边的树,树身摇晃,溅她满头满脸。 都是融化的雪水,兰儿用手背和胳膊上的袄子擦去脸上的水,还是有些冷的,又有什么东西砸了她一下。扭头一看,一块玉佩挂在旁边的树枝上,摇摇坠坠,清晨的阳光一照,折射出晶莹的光亮,煞是好看,兰儿差点被闪瞎了眼。 就是对饰品不太了解的兰儿也知道,这块玉佩绝非凡品,她没有据为己有,而是老老实实地上交,并告诉了小姐。 蒋遥提着玉佩上的红线,细细打量,是好东西啊,一大早在外面的树上发现的?为了确认,她将红妈妈、小文叫到身边,让她们辨认许久,得出结论:这不是她的玉佩。 那怎么会出现在她院子里的树上呢,蒋遥将目光投向屋外,触及不远处的一面高墙,她鬼使神差的问:“我们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红妈妈回答道:“小姐,隔壁不知道被谁买下了,几年都不来一回,是空着的。”绿儿也附和:“是啊,奴婢之前也使人打听过,隔壁不常住人。” 这样啊,蒋遥再次打量手中的玉佩,手感极佳,雕刻的也是最简单的图案,云纹。蒋遥摸了好几下,越看越喜欢,爱不释手,怎么也不想送出去了。 于是她清清嗓子,理直气壮道:“那就放在我这里吧。”二小姐是主子,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随即散开做自己分内的工作。 玉佩她真的很喜欢,顶多日后玉佩的主人来要回去,她再归还就是了,现在就先在她这儿逗留一段时日吧。 东西不大,却也有她手掌心一半的大小,都说玉能养人,这种触手生温的美玉,想来疗效更好,她用帕子仔细地将玉佩擦干净,又把玉佩上的红绳换掉,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第七十五章 新年,姜开未死 很快就到了过年,府里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因为年关主子给的打赏不会少,大家的伙食方面也会改善,还可以和家人团聚。 主子们的脸上可没多少喜气,姜冲是因为知道小儿子的死讯,都提不起劲来,韩氏是听老爷说开儿不回家过年了,喜悦的心情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至于姜天,年不年的,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父亲和妹妹平安无恙,就是好的,对姜开他心里也十分内疚。 但面对这种情况,他明明知道结果或者预知一些事情,却狼狈地选择逃避,曾经不堪回首的遭遇,没有谁愿意再经历一次。 他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自己去避开它,未想因此害了自己的弟弟。姜开虽然是韩氏所生,但他对自己这个大哥还算敬重,至少不会明着暗着给他使绊子,即使有也是大夫人让他这么做的。总的来说,二公子姜开是个聪明、明辨是非且孝顺的孩子。 说到过年,还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兢兢业业地在边境守着,防止敌人入侵,在离战争最近的地方不敢放松。 边城。 明天就过年了,边城的百姓们终年贫苦的脸上总算带了点笑容,他们向往新的一年来临,希望在新年里,生活有新的改变。他们换上家里能找到最好的衣服,努力鼓捣出一个还算丰盛的年夜饭,来犒劳守卫在此的将士们。 叶老将军很得民心,不说他在疆场征战几十年,儿子都死在这里,解甲归田后又在边城定居,早在不知不觉中树立了极高的威信,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他们都愿意把自己仅剩的,能出手的东西都送到了叶老将军这里。 姜元显然没有融入所有人对新年来临的喜悦,他一遍又一遍地研究北牧的地形图,累的时候就望向北牧方向的星空,神情难测。 楚国的人们都在过年,北牧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有自己独特的习俗。 现下,北牧大王赫连升在北牧的驻扎营中,与将士同乐,赫连雅跟随。其中也有鼓舞士气的意思,这些士兵因为要驻守在边关,以防楚国偷袭,不能和家人团聚,同过新年。 赫连升的出现,让大家激动不已,毕竟那是他们的大王,还有长公主,北牧最尊贵的两个人,如今都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甚至和他们一同用膳。 与此同时,北牧的士兵也没有掉以轻心,他们派了一队人和赫连升的贴身侍卫一起,在附近守着。 今天赫连雅的心情颇为不错,允许弟弟和大家干一碗酒,只能喝一碗应景。要是喝醉了,半夜出个什么状况,得不偿失。 ―― 北牧王庭。 长公主赫连雅的寝宫边上,有一间炼丹房,赫连雅能稳住北牧,让弟弟赫连升成为北牧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师从北牧的大巫师,巫术超群。 巫女一向和黑暗离不开关系,期间赫连雅沾了不少杀戮,性情极端,她曾经也是天真简单的少女,可是为了死去的父王和母后,为了弟弟,她只能在这条道路上渐行渐远。 此时,赫连雅身边的大宫女塔拉提着食盒,走向炼丹房,门口守卫见是公主身边的宫女,都没有阻拦,恭敬地推开门让塔拉进入。 进去以后,塔拉又走了好长一段路,进了好几个门,才在里面一个隐蔽的位置停下来。这里其实也可以被称为密室,条件相对恶劣,用铁门锁着,只留一道比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窗,位置还特别高。 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还有破旧的棉絮。姜开和叶振轩就在这种地方待了四个多月,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本来他们早就死了,但是姜开的求生意志相当强烈,赫连雅命人给他的伤处上药,伤还没好又拿他试药,他和叶振轩二人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叶振轩被刺穿琵琶骨,伤势要严重一些,赫连雅也觉得姜开比较顽强,拿他实验的次数较多。 他们每天都被灌下剂量极大的麻药,动弹不得,姜开都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每一条神经都要被麻药给腐蚀了,就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对疼痛的感知也麻木起来。姜开不声不响,送来的饭菜都努力咽下去,也不叫喊,就这么熬着。 事情出现转机是在一个多月以前。 那一天,赫连雅恰好有事外出,她布置好看守的人,吩咐塔拉给里面的那两个俘虏清洗,他们实在太脏了,影响她试验时的情绪。 赫连雅的身边有两个得力的宫女,塔娜和塔拉。塔娜的年纪稍大点,对长公主的话是唯命是从,但是她有一个弱点就是洁癖特别严重,当她们两个提着热水来到姜开二人面前,塔娜就被屋子里的味道给熏跑了。[] 这个地方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因此给姜天和叶振轩这两个大爷擦拭的工作,就落在了塔拉身上。 塔拉心中暗自郁闷了一会,便挽起袖子,叶振轩离得比较远,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塔拉决定先从坐的人身上下手。 说做就做,塔拉拧了巾帕,开始擦拭姜开的胳膊,很快一桶水就被脏污和血渍染黑了。塔拉换了一桶水继续擦洗,身上除了胳膊其他地方她不好意思下手,她将目标转移到胸膛上,先把他的上半身擦洗干净好了。 擦着擦着,虽然姜开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创伤,衣服也是残破不已,经过擦洗后显露出原本的肤色,塔拉就觉得这个人的皮肤真是白啊,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有这么好的肤质,就连长公主的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 那是因为北牧的人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在外面到处跑,所以皮肤都是被阳光洗礼过的颜色。 这两个人是长公主的俘虏,公主以后还有用,塔拉对他们还算耐心,把姜开的上半身擦洗得还算干净。 塔拉还想给姜开洗脸,被伸出的手一把抓住帕子,塔拉心中一顿,只见那人有些泛青的嘴角动了动:“我自己来吧。” 声音像文弱书生一般,十分温和动听,且不觉得女气。塔拉长这么大,熟识的都是粗犷狂野的草原汉子,哪里见过这般彬彬有礼的男人,她的脸刷一下红了。 姜开继续好脾气地说话,虽然他的嘴角生疼生疼的:“我自己来便好,姑娘可否帮我身边的这位兄弟擦洗一番?” 这话文绉绉的,但是塔拉听懂了,她小幅度地点点头,将两个木桶留一个给姜开,自己拎着另外一桶出去换水。 在门外等待的塔娜看到一桶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污水,神情变换了一下,似乎在庆幸自己没有进去,实在是太脏了。 她不情不愿地接过塔拉手中的木桶,提到门口一倒,又叫了一个侍卫拎着空的木桶同她去抬热水。 烧水还需要点时间,这个时间段塔拉跑回姜开的囚房,殷勤地帮忙。 没过一会,塔娜进来了,后面跟着个侍卫,手上提了两大桶热水,她让人放下木桶出去,不耐烦地对塔拉进的门口叫喊:“我把水放门口,你自己出来提。”说完便走远了些,那里面的气味真的太难闻了。 塔拉只得出来,好在没多少路,她很快将两大桶热水提进去,开始给地上躺着的人擦拭。叶振轩的伤确实很严重,衣服上血迹斑斑,伤口还是没有愈合的迹象,有些化脓,有几处地方都烂掉了。 叶振轩早已精疲力尽,如同死狗一般,连叫喊都没有力气了,塔拉给他清洗伤口的时候,叶振轩忍不住痛呼了几声,可想伤有多严重。 塔拉有些于心不忍,去药房取了些伤药给他敷上,并给姜开二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让他们干干净净的过个年吧。 处理好两个伤员,塔拉又勤快地将周围打扫了一番,通风什么的,囚房里难闻的味道散去不少。 长公主今儿和大王去边关的营里慰问士兵,很晚才回来,或许一回来就进寝宫歇息了,毕竟今晚她要陪将士们一起熬到子时,就是第二天凌晨。 而她和塔娜要在这里看着他们,不能有丝毫疏忽,长公主说过不能让他们中的一个死去,否则唯她们是问。 不然塔娜也不会时不时地过来看一下,怕出什么状况。 塔拉打理完囚房才想起,食盒里的东西还没给他们吃,不过都有些凉了。塔拉抬起头看到姜开白皙清秀的侧脸,眸子闪了一下,将食盒提了出去。 “有东西吃就不错了,你发什么神经,还要去给他们热饭?”塔娜对此很不满,但是塔拉的一句话让她成功闭嘴。 “里面的两个人伤的很重,不能吃油腻和生冷的东西,要是死了公主肯定会处罚我们的。”塔拉堵住塔娜的嘴,转身去小厨房熬了一些白粥,走的时候想了想,他们身体这么虚弱要补一补,便把长公主白天多下没吃的燕窝端上热了热,一起拿去。 姜开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好听的男声,让塔拉的一颗心扑通直跳,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从来没有! 之后,托塔拉的福,姜开和叶振轩二人的日子并没有那么难过,毕竟赫连雅不会每天都来,每天都折磨他们,而且时逢新年,她需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就在这段时间里,姜开利用他的好皮相还有一口温柔的话语成功俘虏了塔拉的心,这丫头想方设法让他们日子好过一点,努力让公主尽少想起他们。 不得不说,姜开和叶振轩能在赫连雅的百般折磨下,依旧活得好好的,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他又机缘巧合地得到赫连雅贴身宫女的帮助,这为他们以后离开囚牢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可是,姜开真的想离开北牧吗? 一个月后,不仅是姜开,叶振轩的伤也好了大半,但是他们还是装作很虚弱的样子,以免引起敌人的注意力。在塔拉的干涉下,每天必喝的可以让全身瘫软无力的药也不用喝了,因为长期下去不好,塔拉不忍心情郎的身体受到损害。 某一天,照例是塔拉来送饭。 姜开经过精心调理,好了大半,气色更甚从前,脸上的伤也完全痊愈,长长的墨发披散下来,露出精致秀美的五官。 塔拉一时间看得痴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姜开也不生气,他伸出如玉纤长的手,轻拍塔拉的脸颊,那丫头又很不争气地害羞了,脸红红的。 塔拉执意要亲手喂姜开吃饭,人家也不拒绝,就这么脉脉含情地互相望着,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叶振轩被当做电灯泡一样半坐在旁边,眼神隐隐有些哀怨,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啊。 姜开十分聪明,在边城的时候就开始研究北牧人的语言,当然三国有通用的语言,但是各国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喜欢用家乡话,也就是方言。姜开会说一点,和塔拉交流更加没有障碍了。 塔拉问姜开叫什么名字,他颇为狡猾地说让她给想一个,她起的名字他都喜欢。塔拉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很久,说叫三丹。姜开(应该叫三丹)爽快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塔拉高兴地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以后这个人,就是她的三丹了。尔后问另一个人叫什么,姜开不以为意地说随便起个就行,反正他们也回不去,索性就在北牧生活。 就这样,时间愈久,姜开就愈加拢住了塔拉的心。 ------题外话------ 表示有些细节可以再写的详细一些,但我就是作啊,码字不给力,每天3000字跟要命一样…… 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七十六章 走一步看一步 北牧长公主的侍女和俘虏相爱,可不是什么好事,但塔拉就是铁了心要和姜开在一起,待塔娜发现出不对后来劝解,怎么也不能说服她。(.好看的小说) 果然,爱情能让人失去理智。 塔娜是赫连雅最忠诚的拥护者,她发现塔拉的事后先是好好开导试图挽回,发现没用后迅速告知了自家主子。虽然塔拉和她同为长公主的侍女,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事关长公主的利益,塔娜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塔拉。 赫连雅知道后并没有做什么,而是和往常一样,让塔拉伺候,塔拉这几天明显不在状态上,终于忍不住向赫连雅摊牌了。 塔拉鼓起勇气说了此事,看到赫连雅的脸上并没出现意外的神情,就知道是塔娜的功劳,她将头垂得低低的,不再言语,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沉默。 还是沉默。 扑通一声,只见塔拉双膝着地,狠狠跪下:“塔拉求主子放了他。” 赫连雅冷冷地看向地上的人,花瓣一样的嘴唇吐出的话却没有一点温度:“什么,放了他,塔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是楚国人,他出现在北牧的初衷是偷袭,塔拉这么做,置她的国家于何地?――塔娜站在一旁,自行脑补。 塔拉带着两片红云的脸上瞬间僵住,尔后她拼命摇头:“不会的,他不会做对不起北牧的事,对楚国来说,他已经死了,现在的他,是我的三丹啊!” “三丹?”赫连雅眸色变换几许,随后语气温和下来:“塔拉,你在本公主身边多年,本公主从来没把你当成是奴婢,想要一个俘虏,还怕本公主不肯给吗?” 长公主的态度很明确,塔拉眨了眨带着泪光的眸子,在庆幸的同时又有些难过,主子的意思是把三丹赐给她做奴隶,俘虏和自由的人之间的区别是很大的。 在北牧,阶级之分很严格,塔拉虽然是赫连雅身边的侍女,在北牧王庭长大,但是她并没有入奴籍,或者说是赫连雅善待她们,塔拉和塔娜都是平民的身份。 平民和奴隶是不可以成亲的,长公主同意把三丹赐给她,却不想让他们在一起。(.) 可是,她不想委屈了三丹。 虽然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囚房,长公主将那两个人带回来,说是偷袭大营的敌军中幸存下来的,让她好好看着不能让他们死了。 那段时间,三丹和他的朋友伤的很重,都是她和塔娜一道给他们上药,塔娜没有太多的耐心,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动的手。 好像刚开始的时候,三丹的好性子就表现出来了,他们身上都是箭伤,密密麻麻,最深的地方都射穿胸口,血不要钱一般流出来,让人看了就不忍心。另外一个人昏死过去了,上药的时候都会痛得叫喊,三丹要坚强得多,不管她们怎么上药都不喊痛,塔拉甚至怀疑,三丹是感觉不到痛的。 有一次,她恶作剧地下手重了些,三丹没忍住疼痛,轻声哎了一下,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额头早已汗珠密布。 塔拉觉得,三丹是个比天神还要好看,又性子坚韧的男人,通常这样的男人都很骄傲,他一定不愿意就这么陪伴在自己身边,还是以奴隶这么低贱的身份。 只有在囚房里的时候,塔拉才深深切切地感觉到,那是她一个人的三丹。 塔拉考虑了很久,当她再一次提着准备好的食物进炼丹房内关押他们的囚室里,更加坚定了将三丹带出来的决心,这里的环境真的是太差了。 有很大的味道,地上铺的都是稻草,冬天寒气重,他们两个之前就病了一次,好不容易才好了,这种地方塔拉一天都呆不下去,当然如果是三丹有什么问题除外。 塔拉终于下定决心,和赫连雅报备以后,就将三丹也就是姜开从囚室里带了出来,将他领回自己的家里。 塔拉虽然是长公主的婢女,但她并不住在北牧王庭,她的屋子在王庭不远处的一个蒙古包内,北牧人都是在马背和草原上长大,流连不定,住的地方多是用帐篷搭起,用的是老牛皮,很是牢固。 回到塔拉的帐篷,姜开第一件事就是问哪里有水,他要从头到脚洗个干净。塔拉告诉他,帐篷后面走一段路就可以到河边打水,不过来来回回比较麻烦,姜开决定直接到河边洗好再回来,省得打水麻烦。 他带上洗澡的必需用品,又提上两个桶出发了。 很快就到了河边,姜开看了看四周的情况,确定没人后才开始脱下衣服,留了个底裤就趟进了水里。 冬天的水自然是冰冷冰冷的,他浑然不觉,舀起一瓢水就往身上倒,寒气刺骨。姜开面无表情地继续冲洗,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各种扭捏,他是个对生活质量要求极高的人,甚至洗澡水一定要府中的下人从山上运来泉水,再烧开送进他的房间里。 边界一役被虏,然后又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那么久,一个月两个月不洗澡是常事,很多自己无法忍受的事长时间的经历过,他就麻木了。 如今终于解放了,从那地方出来,灿烂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睛,长时间被关在室内的缘故,姜开对光线不是很适应,他的皮肤也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白色,当然在塔拉眼里还是那么的俊美迷人。 不知道冲洗了第几遍,姜开才感觉身上寒意阵阵,他擦干身上的水珠,打算套上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是直接从囚室里出来的,衣服自然是那件穿了很久看不出本来面貌的囚服,散发出腐臭难闻的气息,冲洗过的姜开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重新将这件衣服穿回身上。 这时,塔拉远远地跑过来,手上捧了东西,她跑到河边离姜开不远的位置,略带羞涩地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他:“这时我前几天做的,忘记让你带来了,赶紧换上别冻着。” 衣服是北牧的青年男子常穿的式样,姜开犹豫几秒便接过来,以极快的速度换上,塔拉倒是贴心一套都备齐了,还有厚厚的皮靴。 塔拉见他接过衣服的动作很自然,没有丝毫停顿,便满心欢喜地转过身去,走得稍远一些,方便他换衣服。 姜开穿戴完毕,感觉身子暖和了一些,塔拉准备的衣服虽然样子不好看,但都是新的且料子厚实,也是用了心的。 他打理好自己一身,带上毡帽,将拎来的两个桶冲洗干净,打满水后提着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对塔拉示意他洗好了。 塔拉把姜开换下的衣服包好,打算找个地方处理掉,男人对这些细节就是没女人细心。 回到帐篷,姜开也没有闲下来,他快速观察了一圈,将水倒进水缸,找到烧水的地方,灌了一壶就点火烧水。水缸里并没有多少水,姜开于是又走了几趟,将水缸灌满。 塔拉从后面跟上来,姜开原先的脏衣服已经被她烧了,从那种地方出来,换下来的衣衫等物品都不能留,晦气。 水烧开以后,塔拉第一件事就是为姜开弄了一碗热热的酥油茶,大冬天在冰冷的河里洗澡,饶是他体质再好也够呛的,预防措施要做好,不能再生病了。 在楚国,有风寒的趋势可以喝姜汤预防,北牧并不常用这种东西,酥油茶也一样,热热的东西喝了再闷头捂着睡一觉,第二天也就好了。 姜开没有拒绝,接过慢慢地喝完,酥油茶之前在里面的时候他也喝过,味道至今都没习惯,但是这种情况下不能要求太高。 喝完以后,姜开放下空碗,继续打量了一圈帐篷,塔拉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小声道:“长公主把你赐给我了,以后你不用再回那种地方,而是和我一起住,这是我的家。” 他这也算暂时得到一点点自由吧,和原来的日子比起来也算天壤之别,他是好过了,叶振轩呢? 姜开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塔拉说的话舒展开来,而是拧紧了几分:“我那朋友要劳烦塔拉姑娘代为照顾了。” 这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是那么好听,斯文有礼,塔拉完全没有免疫力,她和草原所有的少女一样,看到自己心爱之人就毫无招架之力,连忙应下。 有塔拉在,叶振轩也不会太惨。 姜开随即将重心转移回他们此时待的地方,没有弄错的话,他以后就要在这里住下,他被送给了塔拉,换种说话,塔拉是他的主人? “那个……塔拉姑娘,时候不早了。” 他们是下午从王庭回来的,姜开洗澡那一番折腾,此时确实不早了,可是他们还没有吃晚饭,塔娜进厨房拿出来一些饼,今天没时间做饭这个热一下将就吃了。 解决好晚饭,塔拉把姜开带到厨房边上的位置,帐篷内被隔开好几间,虽然简陋但是不小,多住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塔拉抱来一床厚厚的毯子铺好,说他以后就睡在这里,塔拉的卧房在里面那间,夜里有什么动静还是可以感觉到。 整理好床铺,塔拉便回自己睡觉的地方,毕竟今天比较累,走之前塔拉顿了一下,回过头对姜开道:“三丹,我们这离王庭不远,东城的入口有很多士兵把守……” 出了东城就是边关北牧与楚国相临的地界,塔拉还是怕这个男人会不声不响地离开。她出声提醒,姜开就是想走难度也非常大。 姜开在整理毛毯的身子停滞一下,而后恢复正常,他用平静的声音回答:“塔拉,你想多了,我不会让你为难。” 这种颇为浓情蜜意的话,塔拉明显hold不住,她害羞地捂脸跑开。 姜开钻进毡被,面沉如水,他哪里是怕塔拉为难,而是叶振轩还被那妖女给关着,他不可能就自己这么走了。 目前的情况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吧。 外面寒风呼啸,风沙不断,帐篷里却十分暖和,隔音效果也很好,至少他们两个人睡得都不错。 第二天,塔拉早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姜开睡觉的地方,除了毛毯之外哪里还有人在?塔拉正觉得奇怪,姜开从外面进来,带了不少的柴火,原来他是捡柴去了。 塔拉心中才定下来,并暗暗告诉自己,三丹不会一声不响的就消失的,他若是想走,昨天早就可以走了,她真是想多了。 长公主把人送给塔拉以后,还允了她两天的假期,家里多一个人自然需要点时间去打理。塔拉没有父母,都是一个人住,她自己大多时间都是陪伴长公主左右,是以她的住所比较简单,除去睡觉的地方,厨房使用的次数也极少,根本没有什么东西。 塔拉想了想,家里多出一个人,有必要去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还有食品,于是她询问姜开的意见:“三丹,我们去赶集的地方看看吧。” 姜开,应该说是三丹不可置否地点头,他刚来北牧就被关起来了,对这里又不熟悉,要做什么当然由塔拉决定。 塔拉得到他的同意,高兴地准备东西去了。 一起去采购日常用品,塔拉并不担心三丹会走掉,或者说她知道长公主会派人监视他们,三丹根本就没有逃离的机会。 赫连雅也知道,只要他的另一个伙伴还被关着,这个人是不会走的。 第七十七章 疑惑 新年过了,还是和往年一样的安排,但是大家都觉得似乎没有以前热闹,是什么原因呢?大夫人韩氏照例和大家一道,熬夜等子时的来临,在新年的烟火划破黑色夜空时,韩氏的眼角不自觉地淌下几滴眼泪,她想小儿子了。 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会不会冻着,边城这个时候还是很冷的,而且听说最近不太平,开儿不要出事才好…… 三小姐姜珑今天很乖,知道母亲想哥哥了,大姐姐又进了宫,能陪着母亲的只有她,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韩氏身边,斯文的样子很难让人认出那是平时娇气、喜欢发小脾气的三小姐。人总会成长的,在岁月的积累中慢慢发生质的变化。 现在的姜珑,已经隐隐有大姐姜玪的影子,从原先那个不懂事的少女慢慢地转变成礼仪俱佳的贵女,最明显的表现就在穿着打扮上。 她不再喜欢小女孩常用的双螺髻,而是让一个巧手的婢女为她梳了飞仙髻,就是在头顶两侧结成一个蝴蝶一样的发髻,中间和两边用饰物点缀。姜珑的头发其实不多,她坚持要这种复杂的头型,点缀物多为镂空金饰,每天顶着颤颤巍巍的,蒋遥看了都觉得难受。 若是她自个,绝不会受这种罪,还是小包子头最适合她了。 最近沁阳公主的心思捉摸不定,很是反常,她宫中的下人被她使唤得叫苦连天。 蒋遥从四小姐姜环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脑海里飘过一个名词——婚前恐惧症。沁阳公主自小在皇宫长大,她想做什么除了皇帝和皇后娘娘,其他人多不敢拦着,在一定的基础上换句话来说,她在宫中的生活很自由。 婚前恐惧症就是在新婚临近的时候,许多人会产生一种恐惧、紧张、焦虑的状态,对结婚有逃避的心理。 通常这样的天之骄女,即将离开生活十多年的皇宫,这种情绪出现的几率是非常高的。 仔细算算,大哥成亲的日子也快到了,他最近一点也没有新郎官的自觉,还是天天往外面跑,晚上才回来。 国公府世子姜天和沁阳公主的婚期,是三月十一。 几乎是过完年,就要开始准备大婚的各种东西,和皇家的婚事自然不能草率,光是婚宴上的菜单就忙得韩氏焦头烂额,更不用说其他杂七杂八的事。 好在如今三小姐和四小姐都能顶一些事,三小姐学习管家已有一段时日,下起命令来颇有一套,让人不敢违背。 四小姐就要和善得多,对谁都脾气超好,笑眯眯的,这也和生活环境有关系,一个要看人脸色生活的庶女,哪能强势的起来? 二小姐依旧是最闲情逸致的,吃吃喝喝逛逛,也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是,谁让府里最大的老爷和世子都向着她,韩氏都不敢在这上面和老爷过不去。 反正二姑娘也没有妨碍到她,爱怎么样都由着她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错觉,蒋遥感觉自己的皮肤比原来好很多,从原来营养不良的小黄脸变得圆润起来,加上很少出门又不用干活,日子过得滋润,皮肤就更好了。 这些变化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有,不一样的是,如今她的脸上除去红润白皙,还焕发出一种光泽,在阳光下仔细看,肤质是透明的。 果真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见过的人都不由感叹,二小姐这么小就有如斯美貌,长大后还不得倾倒多少年轻公子。楚国对美人的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第一要求就是皮肤要白,不是那种病态的白色,真正好皮肤的人,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很惊艳。 一白遮三丑这种话不是说来听听的,甚至皮肤细滑白皙的女子给人的气质都好了,何况二小姐是老爷的女儿,底子好得令人发指(虽然二小姐的生母是个丫环,但没有美貌为基础,怎么可能会被老爷看中?)。 这些天蒋遥也愈发的慵懒,她没事就搬了躺椅在院子门口晒太阳,然后不知不觉睡一下午。 过了午休的时间,红妈妈便来叫醒小姐,得到自家小姐略带不满的眼神,红妈妈当做没看到:“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回屋里准备给世子妃的礼物了。” 国公府的大公子要娶公主,大少爷都得封世子了,府中的人自然随大流,管还未进门的公主叫世子妃,公主嫁人后还是以夫家为重,大家这么想都很正常。 按照辈分来说,沁阳公主是蒋遥未来的嫂嫂,嫂嫂嫁过来,小姑子要准备礼物的,这条在民间适用的礼节同样适用于高门大户、还有皇家。 对此蒋遥不以为然,人家是公主哎,什么好的东西得不到,没见过?她送个荷包以表心意就可以了。 红妈妈很无语,小姐要送荷包,也得亲手做一个表示诚意吧。 某人回击,紫儿的手艺好,让她替本小姐做也是一样的,再说荷包绣工太差公主也拿不出手,更不会用,荷包哪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让紫儿代劳。 不过小姐说的也对,她的手艺暂时还拿不出手,还是不要在世子大婚这个重要的时刻丢人现眼,红妈妈如是安慰自己。 姜天没有婚期临近而安分下来,反而外出的更活跃了,只不过他还算有分寸,没有往南风馆那种地方跑,但是唱戏的梨园可没少去。 他关注最多的,还是那个正当红、叫少华的戏子。 不用说,唱戏的小生都有一副好皮相、好身段、好嗓子,在多年的唱戏生涯中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学会从衣着谈吐中判断那个人的身份。 园子里的常客,更加要记得了。 国公世子每一次来都是坐在那里,听上几场戏就走,有时候时间多,也会待一下午,今天他又来了。 只不过这一天他没有在专属的包厢里,而是去了后面大家妆扮的地方。戏还没开场,很多人甚至还没有开始做准备工作。 姜天到了后面,直接扔下一锭银子问少华在哪里,被问话的人接过银子伸手往某个方向一指,就算完成了任务。 少华现下正是当红的时候,有独立的上妆间,虽然只是隔了一块板子然后用一块布遮挡,优越感也还是展现出来了。 姜天轻松搞定守在门口的小厮,掀开布帘进了风华的化妆间,一个人长发披肩背对着他,背影竟有些许婀娜多姿的风情。想来也不奇怪,戏子的拿手活儿就是唱戏和表演,首先要有的就是灵活的身段,少华的身姿神似女子,不知道的人看着背面就想入非非。 姜天不为所动,冷静地向他问好:“少华公子。” 镜子前的人儿正只手执着眉笔细细描画,乍一被人打扰,突然顿住,眉笔还是在他一边的眉毛上多划了一道,两边长短不一,左边的更为狭长,眉笔眼角处多出一笔,长长的延绵到发髻,更显妖媚。 那人没有搭理姜天的回话,而是取了帕子沾水浸湿,然后对着镜子仔细抹去多画的那一笔,他的神情极为专注,动作也很认真。 姜天并没有表现出不耐或者浮躁的表情,而是四处看了看小隔间的环境,找了个凳子坐好等他。 当然在坐之前,姜天将凳子放在离少华比较近的位置,两个人贴得比较近,恰好能看到镜子中人儿的真容。 少华处理好眉毛,就不淡定了,被陌生人这么接近且仔细的打量,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虽然这位公子看起来似乎是梨园的常客,但是他们并不熟识也谈不上认识,那他此时的行为就有些过分了。 而且,除了一个人,没有谁这么仔细地观察过他在戏台下的样子,他只画好了半边的眉毛和眼角,另外半边的真容都被姜天给看到了。 姜天淡淡看着,眼中没有惊艳,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少华的容貌确实很出色,看的时候比在戏台上更直观,因为他表演的时候都会画脸谱,或者大浓妆。 作为一个戏子,其实少华的五官顶多算周正,还有一些女气,当然换个形容词就是秀气得过头了,但是同样的,如果外形偏向阳刚,他也不可能端这个饭碗了。 其实他最出色的地方是他的眼睛。 眼形狭长,眼尾略弯,四周带有淡淡的红晕,眸光似水,神采莫辨,分明是标准的桃花眼。 桃花眼的人,眼睛的形状像桃花一般,睫毛长且纤细,眼尾稍稍上翘,眼中的瞳仁常往上面作斜视状,黑白并不分明,眼神似醉非醉,给人朦胧而奇妙的感觉,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说的可不就是他,教人心神荡漾,情难自禁! 想着想着,姜天觉得这眼睛颇为眼熟,尔后笑了,眯起的眼在镜子中异常鲜明,他自己也生的一双桃花眼。 只不过从前的他,性子固执却难掩风流,现在的他,心事重重,眼神中更多的是漠然,还有戒备。 姜天疑惑地对着镜子,瞧了很久,后来发现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变换不出少华的眼神,随即放弃。但是他不行不代表别人也不可以,少华的本行就是演戏,各种表情对他来说应该都是小菜一碟。 门口传来较大的声音,福诺无奈道:“主子,我撑不住了!” 原来,少华出场的时间快到了,偏偏姜天出现在这里,导致人的装扮还没弄好,多少影响到园里的生意,而且梨园很多客人都是有身份的,他们可招惹不起。 班主是采用先礼后兵的法子,他知道门口的福诺不顶事,要和里面那个说上话才行,于是派人攻破门口这一关。 外面许多人惹不得,里面这位是国公府的世子,即将和皇家有所牵连,也是惹不起的主。其实国公府的大小姐嫁入东宫以后,国公府早已和皇家扯上了关系,剪不断牵扯还越来越多了。 班主带着几个打手站在门口,他先是客客气气地向姜天问好,并说明少华是他们的台柱子,即将到上台的时间,世子不要让他们为难才是。 姜天听了班主半求半警告的话语,又细细打量了少华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他今天唱什么?” “回爷的话,韶华今儿表演的曲目是《花木兰》。” 姜天显然不满意:“女人的戏有什么好唱的,来一出《单刀会》可好?”他说话的音儿一绕八转的,颇有深意。 班主心想这位世子爷怕是看上韶华了,可韶华早就被其他人给定下了,一个个的都不是善茬。班主只觉头大如斗,十分为难,但是现下要先让人脱身才是,于是他挤出一丝笑脸:“那就换成《单刀会》吧,你们速速准备,爷这边请。” 姜天这才带着福诺回了包厢,等好戏上演。 ------题外话------ 今天的章节就是个过渡 第七十八章 狗血,宫外会面 搞定姜天主仆二人,班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在刚才那位没有对韶华做什么出格的行为,他可是听说国公府的世子也是有那个方面的嗜好的,是风禾公子的入幕之宾。 为了救场,给少华准备的时间,班主安排了另一个人先上台表演,姜天坐在看台上,精准地看到布公公坐在老位置,好不悠闲,只不过目光总是往姜天这个方向瞧。 布公公的假期并不多,而且最近比较忙,一个月也就能出来个两次,姜天这是第二次见到他。之前也是听说布公公喜欢在梨园找乐子,并没有特意来关注,如今想起来了,又碰不上,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场完毕,接下来是韶华的主场,也就是姜天所点的《单刀会》。 《单刀会》这个故事主要是说三国时期某国的一个将军关云答应对方将领的要求,单枪匹马赴约。在谈判时以叙旧为由,紧抓对方将领不撒手,相互敬酒,导致对方埋伏的人手见自己的将军被困,不敢轻易下手,最后关云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挫了敌国的锐气。 这部戏曲为了展示英雄的光辉形象,主角的妆容比较英武,韶华果真是唱作俱佳,将关云的神韵表现得形象丰满,活灵活现入木三分,顿时不少看客拍手叫好。 福诺也受感染鼓起掌来,姜天的表现则十分平静,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故事的背~景。 这个故事的背~景并不来自楚国的历史,也不包括其他的国家,而是一位高人所著,慢慢地在楚国流传开来,前世他就看过这场戏。 其实单刀会的主角除了关云,还有一个叫鲁敬的将领,他们两个各自效力于不同的国家,且两国是联盟关系。 因为属地问题两国发生争执,鲁敬为了维护两国联盟,决定和关云相约商谈,各自的军队各退后十里,鲁敬和关云单独相会商谈。 关云答应前往,只带了一把大刀和几个随从,鲁敬同样如此,两人经过商谈,缓和了原本紧张的局势,使两国的联盟得以继续维持。 在这里面,鲁敬起了很大的作用,可以说是他使两国确立合作关系,逐渐强大起来,得以和另外一国抗争,才有三国鼎立的局面。 但是戏剧家为了创造出一个无畏的英雄形象,扭曲了历史,把关云塑造成一个大英雄,而鲁敬则成了小人,鼠目寸光、胆小懦弱。 说到底,平民百姓哪里懂得这些,戏曲家只有创造出一个光辉的英雄形象,这个戏才会被更多的人所接受,才会有市场。 当然也利于楚国的统治。 姜天沉浸在思绪里,回忆起很多以往的事,随即被叫好声给打断,表演结束了,反响不错。 可是他边上有人不捧场,姜天听到茶杯与桌子发生碰撞的巨大声响,那人似乎对身边的下人说了什么,随后班主擦着汗扭着微胖的身子过来:“这位……公子,可是对刚才的戏不满意?” 刚才这位公子的小厮叫他的时候,班主有问他口风,隐隐感觉是刚才的戏的原因。 “本公子点的明明就不是这个,你们是店大欺主,看本公子好欺负是么!” 班主苦着脸哭丧道:“小的没有这个意思,实在是,实在是……” 国公府的世子爷他们惹不起啊,虽然这位小公子看起来也是个有背~景的主儿,可也没国公世子那般难弄吧,顶多陪个礼免个单也就是了。 没想到那人完全不认同班主的话:“本公子明明点了你们的头牌唱《花木兰》,怎么临出场换戏了,不说清楚就别走!” “爷,要不小的让韶华再来一出?”这位也是不好糊弄的,还是让韶华多唱一场吧,多算点钱就是了,班主的心抽抽的疼,韶华的出场费可不低,所以他每天只表演一两场,要么就是有客人砸钱指明要他,才多唱一场。 “本公子不想看了,但是这原因你得说清楚,否则咱们没完。” 旁边的小厮吐吐舌头,主子你就是想看也没得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该回去了。 这这这,班主持续为难中,半天没开口回话。 公子开口说话:“去,把那谁给我叫来。” 小厮接到指示,迅速跑出去叫人了。 班主正疑惑呢,就看到一尊大佛往这个方向走来,那那那……不是布公公吗!哎呀这下他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布公公慢慢走来,步履中可见养尊处优的从容,发际中偶尔可见的白色更显得他气势逼人,那是一种在宫中浸淫多年所沉淀的气场。(.无弹窗广告) 布公公早已了解前因后果,他让班主退下,这才回道:“这件事奴才也帮不上忙,不过……”他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往隔壁转了许久,引得生气的人也往那边看去,他倒要看看,是谁在与他作对! 前一秒还在生气的小公子,瞬间跑到隔壁的包厢,长驱直入。 那一脸气鼓鼓的表情,不是女扮男装的沁阳公主是谁? 姜天的脑海顿时思绪变换,脸色也难看起来,他道《花木兰》惯来是少女爱看的,布公公怎么会点? 上次他带二妹妹来的时候,点了一出这个,难道公主在那时喜欢上了,这才再次来看?姜天想起第一次见到布公公来此的时候,目光总不离他们这个方向。 其实是因为沁阳公主在对面吧,公主性子直,对太监并没有太好的印象,但是宫中最多的就是太监,而且要出来肯定要有人保护。 仔细想想婚期临近,公主求陛下得到恩准出来玩儿也不一定,有布公公这张王牌在,她的安全就有了最大的保障。 但是姜天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因为沁阳公主认出他后,并没有和他打招呼,一个字都没说,就冷淡地走回自己的地方,对布公公道:“时候不早了,既然没太多时间看,就见见那位韶华公子吧,把他唤来。” 布公公扫了身边的人一眼,那人立刻下去执行了,沁阳公主摆摆手,布公公淡定地退下,回到自己的座位喝茶,注意力却不离沁阳公主的方位。 他出来本来就是奉了陛下的指示,在公主出来玩的时候贴身保护,公主不喜欢他,他就离得远一些。 韶华得知有人要见他,傲娇了半天,班主好话说尽求着他才松口,打理好装扮便婷婷袅袅地往这边走来。 你没看错,就是那种很“娘炮”的走路姿势,但是经他走出来还别有一番风情,比女人都要婀娜多姿。 在见到公主后,韶华一眼就看出这位是个女儿身,通身富贵。这么年轻的女子竟然扮成男装来这园子,还单独召见他,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要知道他是戏子,不管在哪个国家,戏子都是非常低贱、被人看不起的行当,地位比青楼女子也高不了多少,半斤八两。 甚至大家都觉得,戏子和那种行当的无疑,只是挂了个名头,事实上还是在卖笑。因为能做戏子的容貌声音上都不会差,被官员商人包养的更是不少,若是有什么区别就是戏子赎身后勉强可以做个小妾,青楼女子永远也上不了台面,没有哪个官员愿意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丢了乌纱帽,男子就更不用说了。 男宠在贵族中极为流行,大家做的还是比较低调的,只是相熟之人才知道一些,女人养男宠的更是匪夷所思,但也不是没有,都是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很是隐秘。 这也是姜天生气的原因之一,堂堂公主屈尊降贵召见一个戏子,将他这个未婚夫置于何地? 反正,他和公主的亲事名正言顺,姜天自动忽略沁阳对他的不吝,进了边上的隔间,就算她是公主,他们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他也有知道具体情况的权利吧。 某人完全没有自己是颗电灯泡的自觉,进来后坐上公主旁边的作为,碧络也不敢阻拦,又怕被主子责怪,干脆到门口守着。 沁阳公主倒是直接,她开口就是:“这是我的地方,你来做什么!” “这位公子若是肯割爱,在下立刻就走。”姜天鬼使神差地对公主说了这话,并用眼神指指韶华。 不行!沁阳公主火气蹭蹭的上来了,和她抢曲目也就罢了,还要和她抢男人! “碧络,把这人请出去,请不了就给本宫――”沁阳声音一顿,“给本公子赶出去!” 布公公带来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姜天也不敢闹得太严重,被客气地“请”出去之前,他打量了一下韶华。一身简单的男装,说明他接下来没有场子了,便换回自己的穿衣风格,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油彩,和台子上的迥然不同。 姜天不知道怎么的心中警铃大作,在布公公的多番提醒下只能出了公主所在的包厢。 回到自己的隔间里,姜天就开始各种多想,唉,那个戏子今天打扮的还不错,公主不会对他有什么另外的心思吧。 沁阳公主的身份可以说是楚国最尊贵的,连太子都比不上,这注定她会拥有无比伦比的恩宠,历朝历代以来,不少公主在有了驸马以后,还是可以纳男宠的。 前朝皇帝的亲姐姐就养了一大票男宠,也没人敢说什么,说到底那是人家的私事,只要不影响到朝政,没人会吃饱撑的去找这个麻烦,御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人家做的不对,有皇帝撑腰,他们又能如何? 人在多想的时候,思绪总是特别清晰,姜天又想到在后面的上妆间里,韶华的眉眼和刚才见到的重合,又多了点别样的感觉。 那是个气质多变的男人,时而冷静,时而温雅,时而刚毅,没经历过的女子中招的几率极高。沁阳公主从小在宫中长大,可不就是没什么阅历的少女吗。 他可不想还没成亲,公主就多了个劳什子男宠,就算他和公主的婚姻是多方面需要,没有感情基础,作为一个男人被戴绿帽子也是他无法忍受的。 可是他被公主赶出来了,这边听着声音又不真切,只能听到一点断断续续的,根本不知道他们讲话的实际内容。 姜天想的心里有点上火,又直接在上面浇了一把油,导致他越烧越烈停不下来。福诺踌躇许久,直到自家主子不悦地看着他,才迟疑不定道:“少爷,小的怎么觉得,那个唱戏的和少爷有些神似。” 刚才那人穿的衣着打扮,风格真的和少爷太像了,福诺心里暗暗想着。 楚~沁~妍!你真是,好得很! 等了小半个时辰,那边还在屋里不知道谈什么,姜天只觉度日如年,后面实在忍不住又冲进去,黑着脸对公主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沁阳公主当作没听到,继续言笑晏晏地和另一个人说话。 姜天立刻把目标转移到韶华身上,顺便走过去遮住韶华的视线,沁阳二人还是隔了一些距离,所以姜天往中间一站,沁阳二人的视线只能看到中间那人的前胸和屁股,当然他的形象还是非常风雅的。 沁阳怒了:“你要做什么!” 韶华见这情形就知道他俩认识,也不搀和了,小声退下,屋里只留姜天和公主。 第七十九章 平静,公主进门 碧络怕牵连到自己,也悄悄退出来,隔着门板感受里面的动静。 令人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发生她想象中的大声响,而是寂然无声,碧络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沁阳很是沉默,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也不肯说一个字,她对面的人亦是如此。姜天这才细细打量起他的未婚妻。 沁阳公主此时是男子的装扮,文弱书生,长长的秀发束起,露出小巧漂亮的耳垂,脸红扑扑的,比在宫中见到的时候多了些邻家小女孩的味道。 人就是这样,不关注他的时候,觉得这个人什么都不是,心思上来了,就觉得,其实还不错。 姜天就是这样的想法,在他眼里沁阳公主现在的样子比皇宫中见到的顺眼太多,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只是眉眼之间还是有当今陛下的影子。 想到陛下,姜天眉间一跳,眼神暗了下来,他站起身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你是在命令本公主?” 还没大婚,就拿乔起来,真当本公主是好欺负的! “我是君,你是臣!”言下之意,本公主在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在下在朝中并无官职,只能称为草民而已,若要说是臣,还得过个几天。”姜天不咸不淡地抛出这一句话,在外面听到的碧络默默想道,再过几天公主就要和国公世子大婚,成了驸马,可不就要守君臣之礼了。 可是,姜天早已被立为世子,也应该守君臣之礼的,说实在话,他就是在调侃公主,看她家主子好糊弄。 偏偏沁阳公主脑子不够用,很吃这套,她半天想不出话来堵他,娇哼一声便自行离开姜天所在的地方。 姜天随即跟出来,被布公公拦下:“公主不想见您,世子爷请自便。” 哼,没过多久,就该改口叫驸马爷了,福诺如是想。 姜天深深地看了布公公一眼,眼中有异样的情绪闪过,随后带着福诺离开。姜天走后,沁阳公主也无心再待下去,也由布公公带人随身护着回宫。 有时候,时间真的过得特别快,几乎是转瞬即逝。 早在几天前,皇后那边就派了人送来不少公主的嫁妆,粗略数数有上百抬,即使国公府地方大,也多腾出个地儿做库房,公主嫁进来那天,又有几百台嫁妆。 唯一的孩子出嫁,皇后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沁阳,好在她还有些理智,公主大婚嫁妆数量过多也会引起意见,之前太子妃出嫁,嫁妆不过一百抬出头。 皇后当然觉得不够,自己贴了不少抬提前送过来,公主出嫁那天是一百九十九台,要她说,九百九十九抬才够呢。 三月十一。 这一天在人意料中的热闹,国公府装饰一新,到处都是红色的,所有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换上新衣服,来迎接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 姜天任由福生带着几个小厮打理,沐浴、穿衣、束发就用去不少时间,自己则木木的,眼神尤其冷静,似乎多了那么一丝轻快。(.好看的小说) 福诺想起主子和公主在宫外的那一次见面,少爷对公主,也不是一点情绪都没有的。他哪里知道,姜天欣慰的心情完全是来自另一方面。 这一世,他的亲人都在,可以看着他成亲,也一定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陪他更久。这一世,三国的局势也有所变化,他要好好把握住,让一切都好起来。 姜天穿戴完毕后从房间里出来,见到父亲在一大群宾客中忙碌的背影,岁月终究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小儿子的死让他消沉了很长时间,直到现在他的脸色还不是很好。 也许还有另一个原因在,就是他们家不得不迎一个公主进门,姜冲心知肚明,小儿子不在了,沁阳公主就是他唯一的儿媳妇,他们姜家本就单薄的血脉,就更堪忧了。 而且公主从小就含着金汤勺长大,不用守儿媳妇的礼,相反他们还要对公主行君臣之礼,这对国公府的两位主子来说都相当憋屈。韩氏要好一些,毕竟大公子并不是她亲生,对公主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两人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即使有也要等姜开在以后。 因为姜天大婚,国公府特别忙,韩衫很给面子地来帮忙接待客人,他和国公府有亲戚关系,唤韩氏一声姑姑,以后也要管姜天叫姐夫,反正他是要娶二公主的。 绮华殿。 沁阳公主半死不活地坐在椅子上,皇后在旁边盯着,一群宫女上上下下地忙碌,生怕被主子抓错。 沁阳长发软软地披在肩上,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被碧络叫醒,懵懵懂懂地由人带着穿衣梳洗,其实前一天晚上碧络有让主子早睡,但是沁阳睡不着啊,就在那乱想,想她出宫后的日子还有黯淡无光的未来。 皇后知道新娘的凤冠很重,皇家专用的就更重了,她舍不得女儿累着,让宫女们先帮公主身上的细节还有脸上的妆容打理好,然后发型用尽量简单的,最后要出发了再戴上凤冠,盖上红盖头。开脸之类的程序,皇后找了最有经验的嬷嬷来做,可以把女儿不舒服的程度降到最低。 沁阳全程半睡不睡的,她真的很想睡觉啊,但是临出发前,却抓着皇后的手不放了。她泪眼朦胧,说出的话也带着哭音:“妍儿不想走……妍儿舍不得母后。” 皇后摸摸沁阳凑过来的小脑袋,言语中也满是不舍,她含泪笑道:“傻孩子,女儿家总要嫁人的,哪能一直待在母后身边,你嫁了人,也可以时常来宫里陪母后。” “我不嫁了!”沁阳嘟着嘴,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泪珠,在她娇俏嫣红的脸上煞是动人。 经过一番好哄,才让沁阳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皇后给她盖上绣了金线点缀无数珍贵珠宝的红盖头,沁阳公主全身都格外耀眼,不愧是皇家嫁女儿的气派。 沁阳是由太子背上花轿的,不得不说他俩的感情很好,太子虽然近期忙得天翻地覆,但还是周到地为妹妹打理好能想到的一切,命令太子妃协助。公主日后也算自己的嫂嫂,太子妃姜玪自然尽心尽力,如此下来皇后也轻松不少。(.无弹窗广告) 准驸马爷早已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在宫门前等候了。 一般结婚新郎会戴状元帽,因为成亲有“小登科”之称,也是为了图个喜庆,姜天则戴了高高的发冠,通体是黑色的,只点缀的边是银色的,显得他五官俊逸,剑眉星目,一双道尽风流的眼睛引得无数围观少女的旖旎心思。 这么俊俏的男子,竟然是公主的夫君,真真是可惜。 一大群侍卫在街道上维持秩序,以防出什么意外,很快,和宫里的人打过招呼后,姜天骑着马在前头,花轿的队伍缓慢而稳稳地在后面跟上,公主出嫁的轿子自然比一般人好太多,除去抬轿子的八个人,前后中间还有宫女跟着,喜娘也是官家的,特别专业。 在旁边围观的群众大饱眼福,不少女子表示十分羡慕,小孩可不管那么多,争先恐后地抢喜果和喜钱。 为了表示嫁公主的隆重,送嫁队伍绕京城整整一圈才回国公府,路上撒的喜钱可想有多少,宫女们的脚都走痛了,但不敢叫苦,只能忍下。 到国公府门前的时候,刚好快到吉时,姜天下了马,公主的轿子也在门口停下。喜娘踌躇一会,决定按照正常的程序来。 按理说公主大婚的程序很复杂,要让众命妇陪同,但是沁阳公主属于下嫁,这些就给免了,程序自然不能参照尚公主那般。 “新郎踢轿门。” 姜天大步走过来,轻轻踢了一下,碧络赶紧提醒自家主子:“公主,您要回踢一下!”沁阳听到此话,下意识地咚地一脚,饶是做工精良的轿子也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声音让周围的人想笑又不敢笑,随后喜娘想让公主下来后跨火盆,沁阳公主由喜娘和碧络一人一边扶着,颤颤巍巍地跨过来,身体有些不稳。 她穿的华服和身上头上所佩戴的东西太重了,坐着的时候还好,时间长了脖子都有些酸痛,这会一站险些摔倒。 姜天见到公主身子一歪,就伸手过去扶住她,他手长脚长,做起来很是轻松,扶了公主后他也觉得有些重,干脆抓紧她的手,带她进了府门,其他的程序也省了。 沁阳公主盖着长长的红盖头,她只能往下看到自己的鞋面,还有身边那人的衣摆,是暗红色,低调华贵。 那个人抓着她的手很宽大,她都能感受到彼此手掌的热度,他的手有薄薄的老茧,有点硬却不觉得难受,好像还挺有安全感的。 走到前面还停顿了一下,“小心门槛。” 太子和皇后早早在内等待,皇上有事不能来,就由太子代为观礼,都说长兄如父,有他在这里的人也不敢轻看自己的妹妹。 其实他真是想多了,沁阳贵为公主,都是她欺负别人,谁敢给她脸色看,不过太子主持婚礼也给了太子妃一些福利,可以和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相聚。 公主大婚不必行跪拜之礼,只需要和驸马行夫妻同食之礼,礼成之后,皇后依依不舍地和太子夫妇回宫,公主就由随侍的人带着进了喜房。 姜天的院子是琼风院,想到公主嫁过来会带许多贴身伺候的宫人,姜冲令韩氏将隔壁的晚玉轩收拾出来,稍加装修,摆了不少好东西,作为公主的住处。 国公府所有的小姐们都乖乖地到新娘子的房间报道,顺带和大嫂联络感情。因为是公主,姜环有些放不开,又变成原先紧张的样子,倒是三小姐姜珑表现得很是大气,和公主说话的同时话语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让人觉得阿谀奉承,也不会太过冷淡。 蒋遥还是那副死样子,她安静地看着屋子里的人说话,自己站在一边像摆设一样,后来觉得有些饿了,这才开口:“时间过了这么久,公主嫂嫂肯定也没吃多少东西,紫儿,你去取些点心来。”屋内的桌子上就有点心,但她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便让人出去取。 姜环啊呀一声,连说自己想得不够周到,新娘是公主嫂嫂,所以她紧张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皇后终究放心不下女儿,派了个老练的嬷嬷跟随,那位嬷嬷当下圆滑地将事情带过。在嬷嬷看来,这三位小姐中,还是二小姐最老实,不抢着表现,也不扭扭捏捏的,听说府中的二小姐和驸马爷的感情最好,得让公主和她多接触才行。 沁阳公主即使是下嫁,在身边的人看来,也得管姜天叫驸马爷。 “不知这位嬷嬷怎么称呼?”蒋遥向公主身边的嬷嬷示好。 那位嬷嬷低着头:“老奴姓苏,二小姐叫老奴苏妈妈即可。” 不卑不亢的性子,仪态举止给人的感觉也十分舒服,一看就是在宫中历练多年,对很多事都看得特别开的那种。 紫儿端来吃的,种类很多,蒋遥客气地让公主用些,苏妈妈目光扫向一位宫女,那人立刻取出一根银针插在点心上面,又试吃了一块,许久后确认无事才让公主动用。 姜珑和姜环都或多或少有些尴尬,蒋遥面色如常,公主嘛,和她们本来就不是一个阶层的,这样很正常。 沁阳公主依旧盖着红布,坐在床边上,苏妈妈喂她吃东西的时候,公主的额头用肉眼可见的弧度歪了一下,又迅速坐端正来。蒋遥看到后心知是珠饰和凤冠太重的原因,她嘻嘻一笑:“三妹妹,四妹妹,母亲现在一定很忙碌,我们还是过去帮忙,让大嫂歇息一会,顺便去看大哥怎么还不来!” 姜珑想想也是,这边礼到了就行,她点点头,向公主行礼后告退,姜环不得不跟随其后,姜家姐妹出去后,沁阳公主扭扭脖子,真累啊。 碧落于心不忍,建议道:“公主,要不咱们把东西摘下来休息一会?”苏妈妈听了有些不赞同,但公主向来是皇后娘娘的心肝宝贝,她没有犹豫地同意:“你们两个门口给我看好了,有人就赶紧来报,公主,您若是累就躺下,人来了老奴就喊您。” 此时时间是异常珍贵的,沁阳掀开盖头,让身边的人取下凤冠捧着站在一旁,自己一头歪进被窝里,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刚黏上床,她就哎哟一声,随后一摸,刚才没注意到床上洒满了东西,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有早生贵子的寓意。 苏妈妈和宫女们将东西拨开,收拾出一块空的,让公主躺下,这是沁阳早没了睡意,她闭着眼睛躺着,脑子里却在想事情,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今天是要……圆房的。 这方面的东西皇后有特意教过,当然是让宫里的嬷嬷教的,苏妈妈也知道一点,她见公主了无睡意,让周围的人各司其职,便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塞到沁阳公主厚重衣袖内的手中。 沁阳正觉得奇怪,她费劲地扒拉许久,拿出本子翻开前几页,眼睛睁得很大,又瞬间把本本合上。 不用想就知道她手中的是什么东西——春宫图! 把本本塞回长长的衣袖中,沁阳公主红着脸,恼羞成怒地看向苏妈妈,苏妈妈倒是一脸淡定地有板有眼地道:“皇后娘娘让老奴提点公主。” 把她母后都拉出来了,沁阳公主也不想再说什么,只觉口渴,一大早开始就忙得像螺旋一样,虽然她自己不用做什么,都是别人在忙,但是她的牺牲也很大呀。 像个木偶被限制在有限的空间内,不能乱动,也不能喝太多的水,只吃了一点东西,简直就不是人干的! 碧络给她倒了茶,沁阳公主连着喝了三杯才停下,总算感觉好点了,脸上的热度在慢慢减退,她抬眼瞧瞧碧络,那丫头知意地取出一柄铜镜,沁阳便对着它整理仪容。 屋子里有梳妆台,她今天太累了迈不动步,估计一站起来腿就软。 白天从早上的困倦到后面要离开母后的不舍,沁阳都没有心思去仔细打量自己的装扮,直到现在她才从碧络手中的小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的新娘妆。 脸小小的,涂了薄薄一层粉,黛如远山,唇间一抿,加上与未出嫁少女截然不同的发式,镜子中的人让她有些陌生。 碧络笑着打趣:“公主认真打扮起来,不比太子妃娘娘逊上半分,奴婢看得眼睛都不会转了!” 沁阳呆呆地摸着自己的脸,她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肤如凝脂,目若秋水,加上小巧的鼻子,也不难看啊,为什么有些人就避她如毒蛇猛兽呢。 苏妈妈见公主走神,出声提醒道:“公主的妆容没花,碧络,再拿点吃的给公主,想来婚宴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驸马爷出现的时间肯定也很晚。 外面,男宾这边是国公爷、姜天在招待,韩家公子韩衫像伴郎一般陪着,时不时帮着挡酒。 女宾这边主要是大夫人韩氏、三小姐和四小姐在招待,不过二小姐今儿也很乖,和四小姐一道帮忙接待所在之处附近坐着的夫人们。 来参加婚宴的人多和国公府有些交情,要么就是想巴结关系的,自然不会过多的为难今天的新郎,反而识趣地让驸马爷早些回新房,不然公主该等急了。 可以想象一下姜天接收到这种暗示的时候,心里是有多尴尬。 ------题外话------ 估计这种情节,大家都看腻歪了。。。 第八十章 新婚之夜,扑倒 姜天倒是想一桌一桌、一个一个敬过去,韩衫当然不答应啊,他好心好意地陪着挡过去,然后把姜天往新房的方向推,对姜天的两个小厮使眼色,让他们把公子带走。 福生不知所措地站着,福诺自作主张地要他一起将主子半拖半拉到公主的房间里。用他的话来说,他觉得主子和公主明明就是有感情的,他得帮忙才行! 他家主子喝的不少,但意识还清醒的,一瞧方向不对就转身往回走,后来韩衫又多喊了个人把姜天往新房的方向拖。 好不容易到了快到院子,那边守门的宫女远远地见了赶紧向苏妈妈汇报,苏妈妈叫醒公主,一群人把公主全身上下好一番整理,好在衣衫并没有弄乱。 然后叫来在一边等待的喜娘,在众人紧张的心情中,几个小厮将自家少爷扶进屋子,喜娘说了几句吉利话就开始走程序,无非是掀盖头、喝合卺酒。 一切还算顺利,姜天用玉如意挑开公主的盖头,代表日后称心如意,见到红盖头之下的沁阳公主,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之后好一番繁琐的礼节过后,屋子里的人终于窸窸窣窣地退了出去,只留新婚夫妇二人。 喜娘本来还想多扯一会嘴皮子,苏妈妈给了不少好处,她便取其精华,将重要的过了以后算完事,走之前又收了新郎那边的一个红包,高兴得眉开眼笑。 苏妈妈还是不放心,把门合上后就守在附近,是有什么动静可以听到但听得不太清楚的距离。 福诺在一边跳脚,他也想听墙角的好吗! 新房里面,姜天和沁阳公主一个站着不动,一个沉默地坐着,气氛像被凝固了一般,僵硬僵硬的。 良久,姜天淡淡道:“你在这,我去别的地方。” 沁阳公主不乐意了:“你站住!” 她的声音因为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显得有些急促、气急败坏的味道,苏妈妈一听不对,也不顾上太多,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一把锁,把外面的门咔擦给锁上了。 福生本来也想和福诺一道,在门口守着,以防主子有什么需要,他好随时待命,但是福诺不干,他想办法把福生也哄走了,这小子性子太实在,回头坏了少爷的好事就不好了。 外面的人打的好算盘,里面的人也情绪各异,沁阳公主除了气愤还有一种难言的羞耻感,她刚嫁进来驸马就主动要求和她分房睡,根本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我是公主!” 用公主的身份压他了,姜天将刚伸出的脚步收回来,回过头,一双桃花眼直直地望着沁阳公主,他一身红色华衣,由于喝了酒的原因,眼睛周围的皮肤都是淡淡的红色,眸光潋滟,让人看得意乱情迷。(.) 迷的人自然是沁阳公主了,她怕被看穿,慌忙低下头调整情绪,但她絮乱的呼吸还是被姜天感觉到了,他挑了挑眉毛,走到公主面前,扬起一边嘴角痞痞地问:“殿下可要臣侍寝?” 这话有调侃的意思,沁阳的脸噌一下全红了,像熟透的番茄,她眼角瞟到姜天在笑,哼哼一声就扭过头去,不再管他。 她的凤冠已经摘下来了,但是苏妈妈等人走的匆忙,连碧络都被她赶出去了,按理来说公主的近身宫女应该在帐外守夜才是,但今天是洞房花烛夜,苏妈妈并没有打算让她留下。 这也是皇后对公主太过宠爱,如果是正常程序,在大婚之前,宫里就应该派一个宫女出来和驸马同房,也有测试床笫之欢能力的因素在,公主和驸马大婚后,这个宫女就成为驸马的小妾或者侍女。但是皇后直接跳过了,在她看来,反正无论如何,她的女儿下嫁国公府的大公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些东西也没必要折腾,省得以后给宝贝女儿添堵。 就算驸马以后会有妾室、姨娘或者通房丫头,皇后也不希望是由她出面塞给女儿的,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自己丈夫身边万紫千红、妻妾成群的。 姜天见公主背对着他,不再说话,于是准备出去,尔后他很快发现门有点不对劲,推不开。 估计是从外面被人锁上了。 …… 姜天很无语,这些人真笨,门锁上了还有窗啊,这是逼他狼狈爬窗的节奏。姜天的执行能力不错,他很快就推开了另一边的窗子,打算挤出去。 他的身子不壮也不魁梧,但也是一个身材匀称的美男,肌肉还是有的,窗口对他来说显得有些狭窄,但是挤一挤还是可以出去的。 姜天即将成功脱身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衣摆,顿时动弹不得。后面又传来沁阳公主清脆得过于嘹亮的声音,门口有人听到动静后来看情况,他只得转身回到屋里,将窗子关上。 “怕了你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放软了声音,无奈地问道。 沁阳公主扭捏许久,最后一副豁出去的神情:“我,我想睡了,你帮我把头发给弄散来,我不会。” 姜天顿时感觉脑袋上有黑线挂下来,她竟然不会解发!好吧人家是公主,这些东西都有专人去做,很正常,但是跟着的宫女也太不负责了,事情没做完就走了!姜天也不想想,他一副一来就想走的样子,苏妈妈等人不慌乱才怪,哪里顾得上公主临睡前的准备工作了。 门被锁上了,姜天很头疼,但是他没有放弃从窗口出去的决心,他看到沁阳公主束手无措孩童般的样子,和二妹妹小时候像极了,心有些软了,她终究还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于是他柔声道:“过来,我给你解发。” 沁阳乖乖地走到梳妆台前,她的嫁妆自然是最好的,梳妆台通体镶金,最上面镶嵌了一颗红宝石,很是应景。 姜天拿起梳妆台上精致的木梳,轻柔地贴上沁阳的头发,缓缓梳下来,经过长期精心细致的保养,沁阳公主的发质自然很好,黑亮柔顺有光泽,如瀑布一般散开,可想而知用了多少珍贵的东西才有如今的效果。 此时的沁阳公主在姜天的面前,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似的,怕惹得他一个不高兴就不帮她弄了,然后从窗口跑路。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人,细细瞧着他用好看的手取下她头上的发饰,将她的发髻弄散,动作轻巧熟练,真的就像画中人一般。 就怕这种美好是镜中月、水中花,她真的很怕现在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不过都是幻想,虚空一场。 有很多东西只要看过一眼,就会让一个人耗尽一生去追逐。 姜天打理好后准备离开,沁阳公主迅速抓住了他的手,鼓起勇气道:“留下来吧。” 意思不言而喻,本公主要你侍寝! 一个女孩子的脸皮是很薄的,她既然这么说了,姜天当然得考虑一下事情的可行性,他抬起眸子深深地看向沁阳公主,就在沁阳以为他俩要这么对望到地老天荒,他声音低沉地开口:“你确定?” 当然了! 这句话沁阳没敢说出来,但她面上的表情有着视死如归的坚定。 姜天不敢说,重活一次后,他的心理年龄已经有四十多岁,这么算来他其实都可以做沁阳公主的父亲。(呸呸,人家的父亲是九五之尊,哪里是你比得上的!) 前世直到身死,他都是孑然一身,父亲早早不在的原因他没有归家过,那个家里早就没有他的位置,但是他知道,和姜开成亲以后,沁阳公主过得还算幸福。 前世,姜开娶了沁阳公主,在父亲去世后保住了国公府,他善于经营,和公主伉俪情深,在京中是一段佳话,驸马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姜开聪明地得了端王世子的青眼,在太子即位后也混得如鱼得水。 由于姜天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他可以比姜开做的更好吗?换一种角度来说,他抢了弟弟的姻缘,毕竟在前世姜开和沁阳公主还有了一个孩子,是命定的姻缘。姜天不得不承认,他很多方面不如自己的弟弟,他善于行兵打仗,却不善于交际,即使是现在也有很多的缺陷是已经定型、弥补不了的,他只能努力地避开它。 沁阳公主见面前的人还是沉思的表情,而且有持续下去的趋势,她想起母后的话,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总归是嫁给他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她还是主动一点吧。 期间,沁阳公主快手快脚地解开喜服上的累赘,公主的喜服就是繁琐,一层又一层,裹了足足九层,要不是现下天气还有些冷,她早就不干了。 褪下喜服的时候由于太重了,她向前跨了一步,未想踩到长长的裙摆,整个人往前扑,成功把还在呆滞状态的姜天扑倒。 女的在上面,男的在下面,姿势有多暧昧可以自行想象,多亏沁阳公主的衣服够种,姜天承受着人加衣服的重量,一时间动弹不得。 偏公主还在上面乱扑腾,她手脚并用,一只手撑着面前的人,打算用他做支撑点爬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没稳重,又扑通一声摔在姜天身上。 这一下摔得有点重,姜天闷哼一声,见沁阳有愈战愈勇的趋势,他的脸都绿了,连忙按住她不让她再动。 再来这么一下,估计他就报废了。 沁阳公主的衣袖里甩出个什么东西,恰好落在姜天的发冠上,姜天下意识的大手一捞,拿到自己面前。沁阳公主一看瞬间不淡定了,她伸出一只手使劲去抓那东西,不能让他看到里面的内容,很丢脸好不好! 姜天赶紧用另一只手钳制住她,女子和男子的体力本来就不成正比,沁阳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能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姜天身上,两个人贴得紧紧的,她的侧脸贴在姜天的胸口,两人可以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还有心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 心如擂鼓。 他已经翻开了从沁阳身上掉下来的东西,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沁阳抬头一看,又迅速把脑袋埋进姜天的怀里,有再也不出来的趋势。 一刻钟后。 沁阳公主终于觉得她在上面压的太久了,她准备动动身子后爬起来,这一动就感觉出不对来。 某个位置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压着,她心里正奇怪,一只手就顺势摸过去…… 姜天又闷哼一声。 这回声音有点大,都沙哑了,在外面的福诺都听到了,他心中暗笑,主子和南风馆的那位没有肉体关系他是知晓的,小妖姑娘么,偏生在主子刚有点开窍的时候玩消失,再这么下去他真怕主子的性取向会出问题。 大婚前几天,他可是一直和风禾公子在一起! 有句话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虽然他家公子是大好青年,和不正常的人相处久了,可保不定会出什么问题,所以福诺心里一直忧心着。 这下好了,听这动静,一切都板上钉钉了,公主果然就是厉害! 福诺继续尽职地守着,门口有苏妈妈在听墙角,他不好意思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妈一起偷听,索性把战地转移到窗口。喜房统共没几扇窗子,估计都有人用了,他家少爷就是想临阵脱逃,也没有用了。 沁阳公主还不知道她做了不该做的事,还火上浇油地用她的小手捏了几下。是个男人都会有反应,何况姜天没有碰过女人,身体某个部位极其敏感,没几下就上火了。 他一个翻转将沁阳公主压在身下,拿回主动权,沁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十分震惊。 “你点了火就得把它灭个干净。” 晕乎乎的沁阳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姜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被含住了嘴唇,接下来不用想也知道,一室旖旎。 沁阳公主整个身子都软了,任由身上的人索取更多,她只能用一双手臂勾住姜天的脖子,用来支撑。丝质的喜服袖子滑下,露出半截藕臂,美眸紧闭,又黑又长的睫毛紧掩着她那一双剪水秋瞳轻颤,竟凝出一滴泪珠来,屋内点燃的暖香在此情形下倒有了些许催情的味道。 姜天知道她这么躺着不舒服,随即从地上起来,动作温柔地将她抱起,走到床榻前,大掌一挥,拂去床上的杂物,顿时桂圆莲子等物散落一地,在红色的龙凤喜烛的映衬下有了别样的美感。 床帐落下,掩住了满满的春色。 ------题外话------ 文笔有限,大家凑合看吧,嘎嘎。 第八十一章 新的生活 第二天. 国公府所有的人还是同往常一般,只不过下人做事更加勤快了,世子爷刚尚了公主,他们可不能让公主的人看笑话。 皇家的公主不管是嫁给谁都算低嫁,除非是嫁给皇室宗亲,所以他们世子只能称之为“尚”公主,而不是娶公主,其中也有皇家威严不可冒犯的意思。 国公爷照例起得很早,韩氏也一样,她仔仔细细地将府中的事务过问一遍,公主刚进门,可不能出半点差错。尤其是晚玉轩的事务,必定要事事认真打理,公主过来带了不少宫女,这些都得妥善安置,是以韩氏还挺忙碌的。 苏妈妈一大早则拿起她晚玉轩管事的架子,指派一同跟来的宫女还有韩氏派给晚玉轩的丫环做事。 虽然公主嫁过来自己会带不少伺候的人,韩氏作为嫡母还是要送一些人过来,不能怠慢,人数还比府里的小姐还要多上一些,足足有二十人。 韩氏是这么想的,能跟着公主一同过来的宫女,必定是皇后指定的,或者是某个方面特别出色的,女红、茶艺、音韵…… 这样的宫女和半个主子差不多,平时只为公主做事,实际上还是要人伺候的,所以真正在公主身边贴身的侍女,不过寥寥数人。 这样晚玉轩就需要大量的人手,韩氏细心交代,让管家必定顾好公主这边的一切事宜,若是人手不够可以再添。 晚玉轩。 碧络早早带四位宫女在门口守着,现在是国公府的下人之一了,但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地位就是要比一般的下人高一些。 姜天起身后,碧络对身后的人使了眼色,立刻有两名侍女上前伺候驸马爷梳洗。姜天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待遇,他摆摆手让她们退下。 姜天贴心地吩咐碧络,不要叫醒公主让她多睡一会,待公主醒后好生伺候,自己则回了琼风院。 他还是习惯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漱,让小厮帮着打洗脸水什么的。 因为儿媳妇是公主,国公爷和韩氏也不指望第二天能够早早地喝到媳妇茶,虽然他们起得很早,没有人敢去新房打扰。 那能怎么办,等呗,于是姜冲和韩氏坐在厅内,一起的还有府里的几位小姐。新妇第二天要见过夫家的长辈们,但是姜家情况特殊,老太爷也不在府里,这个规矩就免了。 沁阳公主只要给公婆敬个茶,再见过府里的三个小姐,送上礼物,就算完事。 姜天锻炼一圈回来后发现公主的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太阳已经出来好久了,他不得不向碧络示意,叫醒公主。 里面,苏妈妈知道这一天的重要性,公主还在沉睡的时候,她就早早准备好一切要用的东西,这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这才开始轻唤还在睡懒觉的公主。 “公主,时辰不早了,今儿还要给公婆请安呢。” 沁阳不耐烦地挥了挥胳膊,翻过身继续睡,碧络见此也加入,她的声音提高不少:“公主,驸马爷在屋外等了很久――” 等她干嘛,沁阳还在不清醒的阶段,她努力去想碧络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等等,驸马爷? 她依稀想起,昨儿好像…… 思及此处,沁阳的公主神智清醒了些,也没那么困倦了,她伸出胳膊舒展了几下,随后在碧络和另一位侍女碧池的帮忙下坐起身来。 苏妈妈看着还算满意,盯着另外两个宫女为公主披上新衣,等在门口的一群人有序进来,手上捧着洗脸的盆子、巾帕、痰盂等物。 大家都是训练有序的,很快就把公主全身上下打理好,沁阳全程被人扶着,自己压根就没出什么力气,当然她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睡眼惺忪。 碧络打算扶着公主到梳妆台梳发,沁阳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步,下面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疼痛,要知道昨天晚上有那么一段时间,可疼死她了! 苏妈妈是个老人精,哪能看不出公主的想法,她用帕子掩住嘴角,狭促地笑了:“老奴昨晚也担心呢,没想到驸马爷是个会疼人的,半夜出来唤了老奴来给公主擦洗。”苏妈妈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娘娘让老奴准备好太医院配置的药膏,老奴都好生带着,果然用得上。” 这席话让苏妈妈身边的几位侍女有点脸红,她们对这个方面知晓的不是很多,但也不是一窍不通,隐隐约约还是明白一些,不管哪个女子嫁人都要过这关的。 药膏只能很大程度地缓解公主的不适,沁阳还是有些不舒服,她让苏妈妈弄一个简单的发髻,不要耗费太多时间。(.好看的小说) 沁阳公主也知道时候不早,还得见过府里其他的人,这个还是要重视的,毕竟以后她就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把这里当成她的家。 一切都很顺利,快速打扮完毕后,沁阳走出来就看到了把自己拾缀得齐整得体的姜天,他不再是昨天那身华贵无比的新郎服,而是换了一身深紫色的锦衣,外面披了一件暗色系的披风,采用的是最高档的裘服,颇为隆重地穿了好几层,在微凉的晨风中却不觉臃肿。 他临风而立,对她淡淡颔首,乍暖还寒中,沁阳的心里有一股暖流而过,她挣开侍女搀扶她的手,走向姜天,与他比肩而立。 姜天五官俊美、目若朗星,神色淡淡,眼睛里有一抹难以形容的温和,使他周身上下多了种如玉风华,这种情绪是针对公主的。 苏妈妈越看越顺眼,心中不由感慨,驸马和公主站在一起,公主的身形娇小,难掩贵气,驸马气质温和,却没有丝毫逊色,果真是天作之合。 姜天首先开口:“和我去琼风院用早膳吧。” 晚玉轩和琼风院相通,小厨房在那边,再来姜天习惯在琼风院,毕竟是生活多年的地方,加上那边比较空旷(其实是公主带的下人太多了),吃饭的地方就放在那里。 早餐是清淡的口味,公主的是燕窝粥和几样现做的点心,姜天是白粥配小菜,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期间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 用过早膳,两人打算去见过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厅堂的位置不远但有些距离,姜天细心地让人抬了二人小轿来,省得公主走路,也怕她吃不消。 这一举动被沁阳公主婉言谢绝了,她虽然贵为公主,但也没那么娇气,今天是拜见公婆的日子,要给大家留个好印象才是。 姜天也就随着她,不过走路的时候放慢了步子,一段路两人走了快两刻钟才到。 韩氏屋里的杏妈妈早就在外面翘首以盼,好容易看到了世子爷和公主的身影,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迎上来:“老奴给公主、世子爷请安了。” 苏妈妈的眉头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国公府门第虽高,但也有一个硬伤就是没有底蕴,这个家业是国公爷在战场上拼下来的,武将出身让苏妈妈对他们又轻看了一层。在苏妈妈看来,公主是低嫁,就算姜天得了世子之位,也得以驸马爷自居。 主要在楚国,历史上的公主都是低嫁,驸马要么是没什么实权的文官,要么就是官员的嫡次子,多要依附公主。 沁阳公主身份特殊,是皇室正统,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会给楚国基业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这样更应该找一个背景薄弱的男子做驸马。 陛下和皇后反其道而行,将公主下嫁给国公府的大公子,国公爷姜天有旷世战功,得公主下嫁,应国公府更是如日中天,这从另一种程度来说,也是对太子、卫贵妃一脉的打压。 也为公主做了打算,真是用心良苦。 但是在苏妈妈眼里,国公府再怎么好,也是得沐皇恩,绝对是高攀公主了,所谓君臣之礼,国公府的人还是要以公主为尊,唤他们世子爷为驸马才是。 杏妈妈感受到公主身边这位妈妈的低气压,她讨好地向苏妈妈套近乎,没有得到回应,行为也谨慎起来,小心翼翼地带领公主和世子爷走进厅堂。 老爷和夫人,还有三位小姐早已等待多时。 沁阳公主到了以后,国公府众人先对公主行礼,韩氏脸上发烧,做个继母也就算了,还得了一个公主媳妇,日后给媳妇行礼怕是少不了,国公爷倒是无所谓,衣袍一撩就要跪下,韩氏见此也跟着打算行礼。沁阳公主哪里能让她真的跪,她的目光与苏妈妈交错,苏妈妈立刻上前扶住了姜冲的身子,制止他继续动作。 姜冲坚持:“公主是君,君臣之礼不可废。” 沁阳公主和气一笑,说话态度颇为真诚:“我既然嫁过来,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还应该给公公行家礼才是。” “先国后家,那也应该先行君臣之礼,才是家礼。”国公爷如是说,韩氏和三位小姐规规矩矩地礼毕,在一旁站着。 公主和老爷都站着,她们哪敢先坐? 国公爷姜冲这时候成了老顽固,坚持要行完君臣之礼,公主还想劝说,被姜天制止:“由着父亲罢,省得那些御史没事找事。”若是平常御史才不会凑上来,以后国公府出个什么事,他们绝对会加上这个由头,雪上加霜。 听得此话沁阳公主这才让苏妈妈退到她身后,看着姜冲行礼。 接下来才是家礼,碧池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是两盏泡好的茶碗,瓷器都是上好的,碧池的茶艺出色,皇后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还是老规矩,给公婆奉完茶后,沁阳公主各得了一份媳妇礼,然后是她这个嫂嫂给三位小姐准备见面礼。 沁阳知道韩氏不是驸马的亲生母亲,但礼节上还是要顾到,不能让人诟病,而且她觉得驸马对韩氏的态度也没有特别抵触。 因为公主的身份,府里的几位姨娘都没有出现,虽然她们是国公爷的妾室,但她们的出身太低了,是不可能出现在公主面前的。 礼成之后,韩氏为了给公主一个好印象,连忙善解人意道:“一大早就来行家礼,公主肯定累了,大少爷快陪公主回屋歇会,离午膳还有段时间。” 在此之前,府里的主子都是派人把饭菜从大厨房取来,在自己的院子里用的,韩氏想了一下觉得不对,又补上一句,“大少爷的院子有些远,若是觉得麻烦我令人将饭菜送过去。” 苏妈妈行了个礼,不咸不淡道:“公主初来乍到,怕是不习惯府里的吃食,还是由老奴使人亲自打理为好。” 这是在隐晦的拒绝了,当初为了顾到公主,琼风院多弄了个小厨房,由专门的人打理,公主若是想吃什么,大多都能做上。 国公府说起来是一个府,实际上是各过各的。国公爷很少在家中用饭,府里的主子又少,韩氏没耐心应付几个姨娘,大少爷也是喜欢往外面跑的主,更不会往她这边来了。二小姐又不是她能管的,姜环还算招韩氏喜欢,每天陪她用饭的一般都是三小姐和四小姐两人。 这本就在意料之中,韩氏松了一口气,日后除去必要的,她不用天天面对公主,给自己找不痛快。 苏妈妈也没有把韩氏当成正经婆婆,对她不过是面子情,晚玉轩的事情都是苏妈妈亲自在管,大婚当夜的喜帕也是没经过韩氏的眼,直接送进宫里了。 以后,国公府又多了一个主子,她既是世子妃,又是公主,不论谁见到都得毕恭毕敬的,惹不起啊。 第八十二章 相敬如宾 公主进门以后要给小姑子准备礼物,苏妈妈知道二小姐和驸马爷感情不错,在礼物上面也花了些心思。(.) 大家相互见过礼后,就各自回自己的院子,都有自己的事情要打理,在府中素来有闲人之称的二小姐,最近也忙碌起来,把心思都放在护肤上面,因为沁阳公主送了她一瓶梨花玉露,养颜圣品。 古代人没有太多的护肤品,要么就各种香味的面油,稍微好一点的就是制成膏体,抹在脸上特别轻薄,绝对天然。这种面膏用料讲究,成本偏高,多是豪门富贾才能用,一般人家是想都不要想了。 富贵如国公府,也只有韩氏和三小姐姜珑会用,其他两位小姐用的是稍次一些的品种,但也算极好的,大小姐以前对这方面也很用心,入宫以后更是送了不少好东西来,多是给韩氏用的。 之前是冬天,干燥寒冷,她使用的面油是用动物的油脂加工而成,没有添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纯天然的自然用着放心,蒋遥就没有多花心思去弄这个。 现在春天姗姗来迟,原先油脂厚重的面油肯定不能再用了,脸好像有些干燥,她决定自己尝试一下。 用过午膳后,她就带着一群丫头忙开了。 准备好工具,又弄来几个鸡蛋,只取蛋清,加上白及、当归、玫瑰花瓣等物捣碎,让他们充分融合在一起后,再放些珍珠粉下去,就拿来敷脸。 蒋遥打开瓶盖,闻到味道就知道是好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试试。待脸上的面膜干后洗净,她拍上梨花玉露,透过镜子看起来皮肤状态特别好,近乎透明。 紫儿笑着拍马屁:“小姐天生丽质,可真让奴婢羡慕。” 蒋遥对着镜子自恋,没忘记回答紫儿的话:“你也可以呀,女孩子的脸要好好保养才行,日常护理的话可以用鸡蛋做面膜,像我这样,也可以用青瓜等水果切片来敷脸,水水的效果很不错哦。(.无弹窗广告)” 小姐说的话里有些词语紫儿是不懂的,但是她明白小姐要表达的意思,她现在正是爱美的年纪,听了就有些跃跃欲试。 刚好蒋遥用的面膜材料还剩一些,她大方地让紫儿拿去用,换了小文来守着,自己则上塌午休。 小文终究还是回到了一等丫环的位置,虽然蒋遥现在用紫儿的地方比较多,但是刚开始陪着她的人是小文,还是有依赖的成分在,也不知道是原主还是她自己。 几个丫环都各有本事,蒋遥也没有亏待她们,绿儿等级上是二等丫环,领的是一等的俸禄,其他的没有变化。 在二小姐的院子伺候了大半年,兰儿也有点丫环的样子,做起事来毫不含糊,礼节上面也有模有样的,只是没有活儿的时候她会一个人走的远远的,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桂花林的深处,是兰儿最常去的地方,偶尔蒋遥问起得知此事,心里隐隐觉得兰儿不适合这里,或者说她不适合在国公府这样的地方生活,更不适合待在她这与世隔绝的院子。 ―― 话说沁阳公主完成拜见公婆之礼后,和姜天一道出来,便觉得有些疲乏,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跟上姜天的步子。 她后面跟了好几个下人,姜天只带了一个福诺,看去有些不协调,走了几步后,姜天感觉沁阳公主的姿势有点不对劲,他停下来对苏妈妈一众人道:“你们先行回去打点,我和公主就来。” 待下人们的身影越来越远,姜天这才似笑非笑地对沁阳公主道:“让你不要逞强,偏要走着来,累了吧?” 沁阳公主扭过头去,知道还说,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来,我背你回去。(.好看的小说)”说着姜天就背对着她蹲下来,一副准备好的姿势。沁阳本不想让他背,但想到离琼风院着实有一段路程,若是平时她随便走走,现在如果坚持,那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于是,沁阳公主伸出双手,搭在姜天的背上,很自然地勾住他的脖子。姜天等到公主趴好了,才慢慢站起来,四平八稳地往前面走去。 一时之间,世界就安静下来,他们没有对话,可能在想自己的事情,反正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沁阳公主的心情颇为复杂,大婚之前她就对这个男人细细了解过,知道他的不少事迹,也想过很多,却没想到他们能够像现在一样。 传闻中,国公府大公子从小就才情出众,性子冷然,不好相处。从小到大不近女色,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传闻中,他为人孤僻,感情淡薄,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劲来,和京城中的公子截然不同;传闻中,他特立独行,有断袖之癖,甚至光明正大地将青楼女子带回家,把国公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结果呢,他没有在她进门后对她不闻不问,也没有做个样子敷衍了事,而是――总之与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再多的传闻,都不如这个人实实在在地在她面前,而她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温度,还有男子特有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不,那是他的气息,其他的男人才没有呢,像她的父皇,对着她的时候是带点宠溺的慈爱,对着太子哥哥就是说不出的威严。 反正现在的她觉得很安心,沁阳公主趴在姜天的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背着她的人步子始终很稳,即使他背上这个人穿着繁琐厚重的服饰。 回到晚玉轩,姜天没有让其他人接手,而是将沁阳公主背进寝房,很是轻柔地将她抱上床,再让碧络几人为公主脱衣盖被。 走前姜天还吩咐,让公主多睡一会,吃食先准备好,等公主醒来以后再用。苏妈妈喜滋滋地应下,对着侍女们下命令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平了不少。 当晚,姜天和公主同塌而眠。 晚上的时候沁阳公主心情紧张,也没有睡意,她僵硬地一动不动躺了许久,但他们就是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棉被,并没有做其他的事。 反正沁阳公主觉得有些累了,她轻轻地侧过脸看身边的人,微弱的呼吸声表明他已经熟睡,姜天一动不动的睡姿让她觉得,这是个心底很没有安全感的男人。 既然确定他们会一起过以后的日子,那就好好维持,至少这个男人还不错。在胡思乱想中,沁阳公主也进入了梦乡。 苏妈妈本想让人守夜,被姜天拒绝了,想到府里也有人守着,公主也有人保护,驸马又在身边,苏妈妈就没有坚持,和所有的下人一样,回自己的屋里睡觉去了。 这时候,姜天的眼睛倏然睁开,一双眸子泛着冷静的幽光,他本想起来,无奈被沁阳公主半抱住,动弹不得。 他小心地试图挣脱,无果,最后折腾得自己也累了,索性睡去,但是他总睡不安稳,总能在梦中看到姜开,他的弟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嘲弄,脸上还有血…… 镜头一闪,画面转换成赫连雅对着他笑,美丽绝伦的脸上,瞳孔不断变换,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最后他自己被砍断手脚,被放在一个拴着粗铁链的缸子里,忍受着常人难以言想的疼痛。如此变换,半夜下来,姜天从睡梦中惊醒几次,一身冷汗干了又出,粘腻的感觉很是难受。 不知什么时候,他觉得边上有动静,仔细一看,发现是沁阳公主闭着眼睛在流泪,口中还轻声呢喃着,细细一听,她在唤母后。 姜天的心忽然就放松下来,为沁阳擦去眼角的泪,盖好被子,复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苏妈妈在门口站着,时而伸长脖子听里面的动静,虽然她什么都没听到。真是奇怪了,都日上三竿了,公主起得迟也就罢了,在宫里的时候公主就爱赖床,驸马爷这时候也没起来? 碧池对碧络挤挤眼睛,神色揶揄,公主和驸马肯定是昨儿晚上太努力了,才睡到现在都没醒。 碧络没有回应,她有些担忧公主,毕竟昨儿才大婚,若是真的折腾一晚,公主的身子哪能受得住。 听说驸马就没碰过女人,这会怕是没个节制,公主可就苦了,新婚夫妇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她们若是不答应也不合适,站不住脚呀。 小丫头将担心的事告知苏妈妈,苏妈妈愣了一下,尔后反应过来,从宫里出来之前,皇后娘娘早就从心腹的太医那要了不少东西,把一切想得周周到到,驸马不知节制,总比冷落公主要来得好吧。 门外的这群人真是想多了,里面的两位主子其实什么都没做好吗。 首先醒来的竟然是沁阳公主,她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她的动静让姜天也醒了,他想坐起来,无奈半边身子有人压着,他只得继续躺着,等公主还他自由。 沁阳公主却没爬起来的打算,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脑袋贴近姜天的胸口,闭上眼睛继续睡。 姜天耐着性子等了许久,等到他打了个哈欠,又想睡了,才发现身边的这个人根本不想起来…… 只好像个木偶人一样,全身脖子以下的部位都不能动,他再闭目养神一会吧,今天反正不用请安,也没有其他事。 睡得好好的,沁阳公主忽然把一只脚架上来,用的力度不小,放的位置也不对,在他腹部以下的地方。 ! ------题外话------ 想多码点速速完结的,果然是我想多了…… 第八十三章 姑嫂会面 一番鸡飞狗跳后,两人终于都从床上坐起来,苏妈妈立刻进来伺候。 进来的下人们面上都忍的很痛苦,刚才公主和驸马在做什么?他们听到驸马一声不小的惨叫,接着是公主醒来后温柔小意的道歉声,然后…… 没有后续了,公主和驸马都醒了,驸马自己套上衣服后便出来,让她们进去服侍公主。 今天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二天,现在还有蜜月呢,这两个人就更加没有什么事,所以起得较晚,国公府也没那么多规矩,每天早上定时请安这种事明显和沁阳公主搭不上边。 慢悠悠地用完午膳后,姜天去书房和父亲会面,公主则在她的晚玉轩挑选东西。因为明天公主就要回门,和驸马一道去皇宫谢恩,韩氏哪里敢怠慢,早早备好厚礼送来,以作公主回门之用。 沁阳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对这些自然没有感觉,淡淡扫了一遍,拿起一颗明珠把玩起来。 明珠的品质属上乘,不是很大颗,就比人的拇指要大一点,苏妈妈只看一眼就知道公主没看上。别看公主的嫁妆抬数不多,里面装的可都是好东西,别说这种普通的明珠了,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就装了一箱子。 夜明珠不是楚国出产的,很多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其实它是矿石的一种,也可以说是会发光的石头。好的矿石本就稀少,会发光的就更少了,在山上挖掘到以后经过细致打磨就成了夜明珠。 好的夜明珠可以放在室内作照明之用,沁阳记得这种东西是沙漠那边的使者带来的,北牧有很大的一片沙漠,经过长途跋涉可以到达另一个国度,大家称其为“沙漠之国”。 虽然两国开始通商,但是沙漠的气候恶劣,路途艰难,商品流通极为稀少,夜明珠更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沁阳嫁妆里的那一箱,还是很多年前沙漠之国的使者来楚,上供了几箱,父皇对那些东西没有太大反应,母后却很喜欢。或者说,后宫的女人们都很喜欢,可沁阳是谁啊,她百般无赖地让皇帝给她留下了一箱,还有一箱送给皇后,其他嫔妃只得了寥寥两颗而已。 皇后的那一箱自然要拿来作赏赐之用,也没剩多少,给沁阳准备嫁妆的时候,皇后一股脑塞上了,加上不比夜明珠逊色的玉石,也凑了满满几箱。 不管是什么时候或者在哪里,真金白银都是很重要的,皇后又给沁阳备下了一箱金条和一箱金叶子,还有厚厚的一叠银票,随后再是她的首饰挂件等物,都是珍品。 总之皇后能想到的都给打理周全了,不同的是沁阳公主的衣服并没有带很多,只准备了新做的九套服装,然后顶级的布匹备上不少,自己可以用也可以拿来送人。 韩氏送来的这些虽都是上品,但没有一个沁阳看上眼的,更不用说皇后娘娘了。 苏妈妈实在地劝道:“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公主回门带礼品,图的是个心意,皇后娘娘见到公主一定很高兴的。” 沁阳想想也是,便不在上面浪费功夫,让苏妈妈清点礼单,自己则打算在府中转一转,熟悉路线。 公主出行排场可不小,碧络和碧池将主子全身上下折腾一遍,这才放行,此时苏妈妈已经把礼单大致过目完毕,于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 她们刚进府两天,对府里的路都不太熟悉,就唤了两个府中的丫环跟从,顺便讲解。 国公府不小,可以消磨时间的地方却也不多,除去绿意盎然的后花园,也没有别的地方好转悠了。 有个丫环建议:“以前大小姐……是太子妃的院子风景极好,后面还有一片竹林,公主可要去瞧瞧?” 沁阳公主对此很不以为然,竹子有什么好看的,太子妃的闺房再好,能比得过东宫吗,她的绮华殿周围什么东西没有,虽然没有竹林,竹子也是种了一片的,没看头。 另一个丫环见公主不上心,随即想到二小姐的院子,公主没嫁过来之前,二小姐和大少爷时常来往,想来公主更愿意去那里,于是她试探地开口道:“依奴婢看来,二小姐的桂花林也是个好去处。” 二小姐? 沁阳公主还在思索状态,苏妈妈出言提醒:“公主,府里的三位小姐您都是见过的。在新房的时候,二小姐送了个荷包公主很是喜欢,第二天回送了瓶梨花玉露。” 苏妈妈这么说,沁阳公主就想起来了,府里的三位小姐她见过两次,一次是大婚的那一晚,只是盖头没揭下来,她们说话的声音她却是听到了。 沁阳不确认地开口:“是话最少那个?” 既然是他最亲近的妹妹,就去熟悉一下罢。 问清楚路后,苏妈妈赏了府里的那两位丫环每人各一个银锭子,后面回话的要多一些,足有两锭。两人喜上眉梢,恭敬地行礼谢恩后退下。 走的时候嘴都没合拢上,公主赏她们的银子这么一大锭,五两都不止了,要知道她们是做洒扫的,月俸不过三百文钱,公主赏的这些对她们来说可是很大的收获,平日里这些好处只有那些成了精的婆子才有,哪里轮得到她们。 此时沁阳身边只有苏妈妈,身后跟着碧络,因为晚玉轩需要有人主持大局,碧池没有跟来。 三人往桂花林的方向走去,沁阳公主一边走一边问苏妈妈:“嬷嬷,我们去那里是为了搞好关系吗?” 姑嫂向来是不好相处的一对,沁阳贵为公主,也得为了婚姻和丈夫的亲人相处的好一些,但是她对那个二小姐,印象真的很一般。 沉默寡言,木讷,不会来事也就算了,就惦记着吃,她可没忘记那个晚上是蒋遥喊人取了吃食来。 心直口快的她就把这种看法对苏妈妈说了,苏妈妈但笑不语,道:“老奴觉得,从另一方面看来,二小姐反而是最值得公主相交的。” 除去她和驸马爷感情深厚,二小姐不像三小姐展示贵女风度自以为是,也不像四小姐喜形于色小意讨好,反而很是细心,想办法打断两位小姐并支走她们,给公主空下了一些时间可以休息。 她家公主啊,就是太单纯了,不过苏妈妈相信,这两天认识的时间久了,定会成为好朋友。 国公府这一块的风水确实不错,远远的就看到大片的绿色,听说冬天这桂花林也是绿意长青,冬天在这里面住着还可以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沁阳公主见过桂花树,宫里有的小道上也会在两旁种上桂花树,到了秋天就有浓郁的花香,桂花洒落一地的情景也好看。 但是她没有见过这么一大片一大片的,开花的季节一定美不胜收,沁阳公主的眼里有了笑意,她加快速度,走到院子门口。 院子门口自然有婆子在守着,婆子们的眼神都是贼亮贼亮的,见了这一身华贵不凡的美人,心里就有数了,这一定是她们刚进门的大少奶奶,公主殿下。 其中有一个婆子反应快些,她把另一个人轻轻一推,碘着脸快步走向公主,另一人见到便小跑回屋里禀报。那婆子来到公主面前,无限奉承道:“奴才给您请安了,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沁阳公主没搭理她,径直往前面走去,苏妈妈也把她给无视了,倒是碧络顺手给了那婆子一个小荷包。 这类荷包是准备公主进门后,用来打赏府中下人的,她们准备了很多,那婆子接过后喜滋滋地谢过碧络,自己在后面掂荷包的分量。 不重啊,偷偷打开瞄一眼,是一个银珠子,被精心制作成花的样子,也没有多少银子但胜在精致,那婆子心中有些失落,发现荷包的质地后又高兴起来,不愧是公主赏下来的东西,这手工也能换不少钱了。 还没进门就在院子里听到说笑声,沁阳公主推开门,声音戛然而止。一群人都望向她,眼神讶然,姜环失声叫道:“公主殿下!” 相比下来蒋遥的表现要正常的多,她笑容可掬地看过来,说话的语态也很自然:“是公主嫂嫂啊。” 一声“嫂嫂”让沁阳公主的心徒然软化,她看着面前这个少女,明眸善睐,神情淡然,颇有姜天的味道,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眸子里的狭促笑意,和他一模一样。 果然是兄妹!沁阳公主心中感慨,随即一群人继续融洽起来,屋子里丫环和丫环,主子和主子,苏妈妈站在稍远的位置瞧着。 二小姐哪里木讷了,熟悉起来后那性子可跳脱得很,当然在公主面前如此也是为了表示她的善意,以作亲近。 四小姐在一小会的相处后,也没了原先的拘谨,谈吐学识不差太子妃半分,和三小姐在的时候截然不同。果然第一眼不可信啊,苏妈妈细细打量,国公府的韩氏有两个女儿,也就是说嫡出的小姐只有已经入宫的太子妃和三小姐,二小姐和四小姐都是庶出,听说国公爷对二小姐极为疼爱,硬是给弄了个嫡出的身份。 比起三小姐的名声在外,庶出的二小姐和四小姐的表现都很讨喜,尤其是二小姐,有很多地方和驸马爷真是像极了,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蒋遥的态度比姜环亲热的多,甚至还调侃起大哥和公主来,沁阳公主在宫内张扬,行为放纵,如今已然嫁为新妇,心性和少女时期自然不同,当下红了脸不再多说。 有一群人在,时间总是很好打发的,没多久,姜天派人来请公主回院子。 蒋遥假装叹一口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用在新婚燕尔的大哥和嫂嫂身上,怕是半刻也等不得了吧,我们也不好多留嫂嫂。” 沁阳公主脸色微红,笑着反驳她:“尽是胡说,我下次再来找你们玩儿,你们两个无事也可以来晚玉轩找我,顺便会会你们大哥。” “嫂嫂快去吧,大哥该等急了。”姜环活学活用的本事见长,这会也调侃上了。 “两个小妮子都拿我开涮,看我下回怎么收拾你们。”沁阳公主丢下这句话就带着苏妈妈和碧络走了。 蒋遥和姜环跟到门口,看公主一行人远去,姜环若有所指道:“公主嫂嫂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嘛。” 那还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蒋遥缩了缩脖子,没回她这句话,反而把话题转移:“这外面风真大,咱们还是回屋吧。” 姜环撇了撇嘴巴,然后伸出手试了试,恰好这时风大了些,呼呼作响,姜环也快速收了手随即进了屋子。 第八十四章 支招 琼风院。 姜天听到沁阳公主的脚步声出现在大门口,立刻开了门把她迎进来,解披风什么都是亲力亲为,还给她换了了一个暖炉。 外面风大,还是有些冷的,而且琼风院没有烧炭盆的习惯,公主原先在外面所用的暖炉早就不热了,驸马爷好细密的心思。 两人坐定后谁都没有先开口,姜天脸色浮着淡淡如春风拂面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十分舒适,沁阳看着他心思却转远了,这人也有点表里不一呢,外表淡然内里腹黑。 福生走进来打破平静:“小的见过公主。爷,东西都准备好了,可要过目一下。” 闻此,沁阳露出好奇的神情,什么东西? 姜天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向她:“明天要进宫,除去陛下和娘娘,太后娘娘、卫贵妃和其他的嫔妃都不能落下,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还有要准备好给宫人的打赏,这也不是一笔小开销。 哎,他这样弄的,好像她一点准备都没做,其实是没想全面的东西他都想到了,心细如尘不过如此。 姜天并没有去查验,对福生的办事能力他很放心,没坐一会对公主道:“我不在府中的时候,可以找二妹妹相陪,公主若是想念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可以进宫几天,顺便让二妹妹见见世面。” 这是有让蒋遥融入贵女圈子的意思了,沁阳公主虽然嫁了人,但身份摆在那里,没有人敢怠慢她,由她带着,二妹妹以后的路会更容易一些。 三小姐姜珑有个做太子妃的姐姐,二小姐想要出头,只能依赖姜天这个大哥了。 沁阳明白他的意思,爽快应下,她和二小姐相处的不错,就算驸马不说她也会这么做的,既然驸马说了,她更要多放点心思在上面。 ―― 第三天. 苏妈妈没有让公主睡懒觉,早早将她从睡梦中唤醒,驸马爷不用说,已经起来多时。 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沁阳公主并没有和从前一样赖床不起,而是乖乖起来由着一群人给她梳妆打扮。 宫中,不仅是皇帝和皇后娘娘,太子和太子妃也早早等着见妹妹和妹婿,当然皇家的宗室成员们也来了。 在场的还是太子和太子妃大婚后见的那几个,后宫的妃嫔们没有出现,但是礼物什么的苏妈妈已经吩咐人送到了后宫的各位主子手上。 贤帝端坐于殿上的主座,皇后坐在下面左边的位置,以左为尊,因为卫贵妃不在,坐在右一的是端王爷。 不用想也知道,楚天越也在,只不过多了一个太子妃,太子妃是上了皇家玉碟的,是正经的皇室成员,又是正妃,不出现才奇怪,侧妃们都没有来。 贤帝见到姜天第一眼就愣住了,可以说他的表情太过震惊,以至于没有来得及掩饰,被所有的人发现了。 对帝王来说,喜怒不形于色是每天必练基本功,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却破功了,皇后奇怪地出声提醒,皇帝才回过神来,目光中五味杂陈,很是复杂。他身边的布公公动了一下,垂下眼角,拘谨地保持战立的姿势。 姜天努力维持住面上的平静,温和有礼地见过每个人,最后回到沁阳公主身边,旁人可以看到他们夫妻两个对视的目光里,有说不出的情意。 沁阳公主开玩笑道:“父皇,连您都这么惊讶,难道是我的驸马太优秀了?” 皇后娘娘笑着打断她:“你父皇定下的亲事,自然是好的。”其实皇后的心中也隐隐觉得陛下今天的表现不对劲,但也没深思下去,也许是在担忧驸马的身份吧。她可不管那么多,别说是有离国背景的驸马,就是敌对国家的人,她也愿意接受,只要她的宝贝女儿幸福。 姜天心里似乎明白什么,他态度温和,宠辱不惊,给人以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际云淡云舒的味道。 而他的表现给皇帝的感觉更怪异了。 现在细细一想,姜天是她的儿子,自然是像她的,身上有她的气质风华也很正常,就好像沁阳是他的女儿,眉眼之间也和他很像。 思及宝贝女儿,贤帝的心终于平定下来,他以前都没有仔细打量过姜冲的大儿子,驸马露面的场合也少,只听说国公府的公子各方各面都极出色,这才有为沁阳定下的想法。 贤帝的眉头皱着,在他的额间留下深深的痕印,这也是岁月赐予他的,最不留情的礼物。 布公公小声提醒他:“皇上,驸马爷来过宫中一次,是七夕那天。” 贤帝的眉头皱得比原来更紧,看得出他在思索当时的情况,国公爷确实带了他家的公子出席,只不过驸马那天太低调了,或者说是其他人太耀眼,导致贤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他还想继续想点什么,目光接触到沁阳公主与驸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样子,心中的一根弦顿时松了,既然大局已定,不可更改,就这样吧。 皇帝很快恢复了正常,像民间所有的岳父一样,对女儿女婿来回门表示喜悦,尔后语重心长地和驸马说了一大堆话,无非是公主的脾气不好,驸马要多多担待之类。 最后一群人在皇后的宫中用了午膳,这才散去。 午膳完毕后,大家多散了,驸马被太子殿下叫去东宫,想来也是怕妹妹受欺负,打算“教育”驸马一番。 沁阳公主在昭阳宫陪皇后,她们是亲母女,不用说肯定有很多贴心话要说,苏妈妈满面笑容陪侍在旁。 皇后见女儿面色红润,就知道驸马没给她气受,还是忍不住问大婚之后的情况。 沁阳公主没好意思多说,只大致圆过,皇后索性问起苏妈妈来。苏妈妈一边说一边吃吃的笑,皇后的眼神也变得好笑起来。 后面响起沁阳公主愤怒的声音:“苏妈妈,你还说,若不是你塞给我的那本东西,我――” 我哪里会被欺负的那么惨! 前面两天的大致听过来,皇后让沁阳凑近了些,脱口问道:“他后面两天没碰你?”这话有些露骨了,好在此时殿内只有皇后、公主和苏妈妈三人,皇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去准备公主喜爱的吃食去了,这小祖宗嘴巴挑的很,一定要刚出炉的才爱吃,每次都要等公主人来了现做才行。 沁阳公主在国公府待了两天,脸皮比原来厚了不少,不会动不动就脸红了,都是拜驸马和二妹妹所赐,这一对活宝! 对于皇后的问话,沁阳公主并没打算回答,而是选择了转移话题:“母后,女儿在宫外会很想您老人家的,驸马说我可以时常来宫里住上几天。” 皇后娘娘伸出手指,轻敲了沁阳公主的额头:“少来这套,快把你这两天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告诉母后,母后也好多为你打算。” 有什么好问的?沁阳公主很是不解,但她还是乖乖道:“大婚那天我们同房了,之后共睡一塌,并没有做什么。” 皇后的眼神一紧,心情也突然急促起来,在皇帝表示出定亲的意愿以后,她就令人一直盯着驸马,对他的一举一动和风流韵事都有所了解,比如南风馆,比如小妖。 这其中的任何一条都足以让皇后将他列入黑名单,但是坐观京城的公子,还有谁能与沁阳匹配?适龄的官员嫡子都已定亲,要么就是庶子和品阶较低的嫡出,要细细说来还不如国公府的大公子呢。 国公府的事情皇后是知晓的,作为独苗,他再喜欢男子,也会考虑到传宗接代,即使他真的喜欢男子,后院只有公主一个女人也是好的。 至于那个青楼女子,出身卑微,即使驸马喜欢,坚持纳为妾室,她的孩子也是不能和公主所出的相比,就算沁阳没有早日诞下孩子,她也可以找一个宫女作为通房,有孕后孩子出生放在沁阳的名下抚养长大。 无论如何,她女儿的日子都过得下去,只要国公府保持最基本的脸面,如此下来总比远嫁他方要好得多。 没错,如果沁阳公主没有找到好的归宿,楚国、离国和北牧四年一度的交流大会即将开始,这一次的举办方刚好轮到楚国。沁阳已然就要十七岁,皇后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说不定陛下会为了楚国的宏图未来,将她的女儿许给离国或者北牧的皇子,那不是皇后想要看到的,所以她当机立断,促成了沁阳公主和姜天的事。 沁阳嫁过去前,她可是找了最好的太医配药,可以极大缓解沁阳第一天的破瓜之痛,加上苏妈妈会在第二天沐浴的时候撒些药水,基本上除了第一晚,沁阳并不会太难受。 当然也不排除,驸马喜男风,敷衍了事的可能。 皇后悄悄对女儿说:“驸马是心疼你,怕你的身子受不住,这都第三天了,定无大碍,你可要主动一点!” 沁阳公主装作一本正经道:“女儿愚钝,还请母后示下。” 皇后用手中上好的绢帕擦擦嘴角:“附耳过来。” 第八十五章 踏青 公主嫁过来以后的日子不错,公婆不敢给她脸色看,丈夫每晚都回府休息,又有苏妈妈这个老油条在,还真没什么不顺心的。 期间,二小姐和她相处的时间最多,韩氏有自己的想法,让三小姐姜珑没事多找公主谈天,不管怎么样都是姑嫂,关系好了对她日后也大有裨益。 自上次公主回门谢恩之后,驸马就不复原先的清闲,变得忙碌起来,因为皇帝让他在吏部担任职务。对此不少官员表示不赞同,甚至有御史上了折子,说驸马不应在朝中担任比较重要的官职,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务,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皇帝对这些充耳不闻,照样我行我素,不少人也从中看出了沁阳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之高,让陛下破了好多例。 初来吏部,被大家无形中排挤是肯定的,姜天态度也大气,很多人在认可的同时也感慨,人都是会变的,驸马待人接物的圆滑哪里看得出,那是从前眼高于顶的国公府大公子? 在不知不觉中,姜天慢慢成为太子的得力助手,可以参与他们的一些会谈。 这一天,太子照例和一众门客商谈,重点是怎么让今年的春耕更好的开展,以便明年丰收。因为去年南北两边一处洪涝一处干旱,粮食颗粒无收,都依靠朝廷的救济。 如此下来,国库也空了,加上天灾,一些地区要减免赋税,国库的收入更是大大减少,为了避免再发生前一年的损失,太子聚集众人一同商讨。 前世,一个谋士制定出一套非常完美的应对措施,献给太子,朝廷实施后果然有很大的效果,龙心大悦,那人也一举登天,很得太子信任。 但是这一世,他还没见到那个人,应该是时机未到,又或者是,他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事情,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的政~治格局也会发生改变呢? 姜天知道其中的一些策略,但是他没有出头,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且很坚定地朝那个方向前进。 他希望父亲平平安安,安享晚年,希望二妹妹后半生过得幸福安乐,也希望四妹妹日后的生活过得好一些。 想着,姜天的目光看向楚天越,这个张扬无比却生性暴戾的男人,他对所有的东西都不屑一顾,但就是愿意待在太子身边,助他成就皇图大业。 这是为什么呢,这个疑惑一直陪伴着姜天,他想解开它。顺便,给二妹妹找个好归宿。 楚国十分遵循长幼有序的规则,大小姐姜玪出嫁后,韩氏开始为三小姐作打算,在此以前,作为姐姐,二小姐是一定要先嫁掉的。 二妹妹不像大夫人生的那两个,有母亲为他们打算,自己在京中也颇有才名,还有一个强势的母家韩家,韩家在以极快的趋势崛起并跻身于四大世家的第二位。 也不像四妹妹聪明隐忍,懂得讨好韩氏,为自己日后的生活筹谋。二妹妹从来都不会花那个心思在韩氏身上,连平时的请安也懒得做,现在两者之间没有利益联系,韩氏也不和她计较,双方相安无事地一起生活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对于二妹妹的婚事,韩氏必定不会太上心,找个家世上过得去、聘礼相对丰厚的人家也就是了。 所以,他现在应该开始打算了。 端王世子楚天越,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男人在太子登基后,就成为了权倾朝野、实权在手的摄政王,最让人奇怪的是太子不仅没有打杀他,反而待他很是优厚。 国公府需要这样的靠山,所以不管怎么看,楚天越都是一个好归宿。 为什么姜天能如此打端王世子的主意呢,人家出身尊贵,门第又高,按理来说是不会看上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子,何况蒋遥还是记在母亲名下的。 原因就在于啊,端王世子的名声极差,性情变幻无常,不少对他有好感的千金都吓跑了,楚天越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下手极狠,很多试图接近他的千金都被整过。 敦义候府的千金被他设计摔断了腿骨,留下了病根,走路一瘸一瘸的。有她的教训在前,后来,就没人敢招惹这位阎王爷了。 姜天觉得他可以,因为重活一世,他了解许多端王世子的事迹,还有性格等,这对他想促成国公府和端王府的好事,是很有帮助的。 草长莺飞,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环境下,春天迈着娇小的步子,在不经意间来临了。 在楚国,有一活动名曰踏青,就是在春光明媚的时候,少女们约好时间一同出游,地点多在离京不远的园子、农庄或寺庙。 不少无所事事的青年公子会参加这个踏青节,多是和自家的女眷一道,国公府的男人们要工作,国公爷显然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由于多了个家庭成员,韩氏在征询了沁阳公主的意见后,决定去国公府名下的一个农庄玩。 对女眷来说,能够出门的机会是很少的,所以大家的心情都很兴奋,也很期待这次的出行,性子变得拘谨的三小姐姜珑得知,眼睛里也不由有了笑意。 到了去农庄的那一天,天还没亮透,众人就准备好东西,坐上府里的马车,韩氏、三小姐坐一车,沁阳公主单独一车,二小姐、四小姐一车。 沁阳公主觉得寂寞,便把她的侍女赶下车,换了二小姐和四小姐过来,于是变成公主和二小姐、四小姐一车,下人们坐一车。 大家带的下人并不多,都是二人,韩氏和公主是有特权的,除去两个侍女都多带了一个人,韩氏带了杏妈妈,沁阳公主带了苏妈妈。 马车咕噜咕噜地向前跑着,除去路上碾到碎石会小小颠簸一下,其他时候还是很平缓的,沁阳公主坐的是她个人专属的马车,工艺和构造比一般的马车更为细致,车夫也是宫里配置的好手,一路过来都稳稳的。 约莫两个时辰,他们到了目的地,位于京城以北的一处农庄,是国公府名下的产业。府里的收支来源于店铺,韩氏打理的店铺不少,许多也包括国公府名下的,都是赚钱的铺子。姜天成亲以后,姜冲过了不少店铺和庄子给他,公主的嫁妆固然丰厚,那也是她自己的,姜天还是得打理一下生意来增加收入。 庄子也有好几处,赚钱的并不多,主要是用来种些当季的瓜果蔬菜,采摘后送一些到府里给主子品尝,其他的就卖了增收。庄子里养了不少下人,这处农庄效益比较好,算是肥差,管事的在主子面前有些脸面。 韩氏一行人到的时候,庄子的大管事早已携了一群人在门口等候,恰好是午膳时间,来了以后就有干净的房间和可口的农家小菜,韩氏很是满意。 今天的菜比较丰盛,鸡鸭鱼肉都有,是用农家的手艺烹制而成,府里是吃不到的,所以一众人胃口大开,韩氏都多吃了一碗饭。 蒋遥就更没有节制了,大块朵硕了三碗饭,还想再吃,紫儿却怎么也不肯给她盛了,怕小姐吃多了积食。 没有饭吃,蒋遥又喝了一碗绿豆汤,把肚子撑得饱饱的。 三小姐姜珑的定力见长,那么诱人的饭菜,她竟然和在府里一般,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吃完一碗就放下了筷子。 待大家都吃完以后,各自在座位上坐了一会,韩氏才感觉到肚子涨涨的,于是她询问大家的意见:“咱们去外面走上一圈,散散步消消食,如何?” 众人都表示没有意见,丫环们扶着自己的主子,慢慢地走出庄子大门,在一个庄子里做事的人的带领下,往不远处风景更好的地方去了。 蒋遥并不太想出去,今儿白天起得太早,她还有些睡意,在马车上和公主胡天海地的扯着,也没有睡,这下吃饱喝足了,她特别想一头钻进被窝睡一觉。 可是大家都兴致高昂的样子,她不能太扫兴,只得打起精神跟上。 走了一刻钟,面前出现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都可以看到许多小鱼在水里欢快地游着。 韩氏并没有在此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走着,又走了一段路后,蒋遥才发现远处有个特别小的道观,略显破败。 发现目标,韩氏走路的劲头更足了,蒋遥继续跟着,速度不快,不落队就行了。 一边走韩氏身边的杏妈妈笑着道:“这个清心观的师傅道术高深,算的特别准,这附近的不少人慕名而来,不过师父可不是谁都给看的。” 蒋遥翻了翻眼皮子,发现阳光灿烂的很,她更想睡了,废话,有钱才看,没钱边儿玩去! 另外两位小姐和沁阳公主的兴致倒是不错,她们加快步子,想来心里是对那个清心观师父很是期待。 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有一个道观! 古人啊,就是迷信,反正都来了,她就见识见识好了! ------题外话------ 感谢kyrayang的票票! 表示好激动啊,这么差劲的文文还有亲送出如此珍贵的票票! 嗯,阿羽要加足马力,努力码字(弱弱的语气)…… 大家周末快乐! 第八十六章 侧妃有孕 远远望去只觉是一处简陋的屋舍,走进了才发觉出不同来。 站在门口细看,这件道观真的很不起眼,观门印迹斑驳,最上面挂的牌匾也破旧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清心”二字。 庭前更是杂乱不堪,蒋遥的脚步停顿下来,眉心动了一下,这道观也太邋遢了,起码的门面也不做好,偏偏韩氏和其他的小姐们没过多注意这边,她们的心思早飞到道观里了。 就连身边绿儿神色也掩不住的激动,她开始偷偷催促起自家主子:“小姐,咱们也进去吧,听说这里的师傅可灵验了。” 不就是一个道士吗,怎么大家都这副表情,难道真的是什么隐世高人? 抱着疑惑的心情,蒋遥跟在一群人后面,慢慢走进观内。 与外面的风光截然不同,内里大片的银杏树,入目就是满树嫩绿,让人心生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之感,与蒋遥的想象的道观不同,这些银杏树上并没有挂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是生意冷清的缘故吗? 守门的道童见到来人,韩氏一众女眷皆衣着不凡,出言让她们稍等片刻,便匆匆去向师傅禀报。 期间,大家都颇新奇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对久居在后宅的她们,每个人都对这次的出行充满了期待。 须臾,道童出来,躬身将韩氏一群人引入室内,除去杏妈妈跟随在旁,其他的丫环婆子们在外面等候。 一路走过,外面破败随意,里面倒很古典雅致,弥漫着浓郁的香火气息,中间的位置,一尊佛像矗立着,香烛袅袅,朦胧中带着无尽悠长。 一个道士装扮的人转过身来,对韩氏点头问好:“夫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韩氏笑容可掬:“道长客气了。” 那位道长眉目淡敛,戴着道士的高冠,灰白色的头发打理的很是服帖飘逸,无形中让他的形象有了很大的提升,倒是很符合他远离凡尘的仙人形象。 寒暄过后就很快步入正题,韩氏带小姐们来此就是想让这位道长给算算,清心观的隐云道术高深,世人皆知,只是高人一般都喜欢云游四海,寻不到踪影。 这回韩氏也是过来碰碰运气,隐云道长竟然在,也是意外之喜。 韩氏保养得当的脸显露出恭敬的神情,谨慎道:“不知道长可否为我等卜算一二?”说着对杏妈妈使了眼色,杏妈妈从随身带的包袱中取出一个厚厚的红封,韩氏巴巴地奉上,“这点权当给观里添个香火油钱,请道长谢纳。” 隐云道长捋捋下巴长且飘逸的胡子,目光瞟向一旁的道童,道童连忙走近,接过杏妈妈手中的红封,韩氏见此便知成了,眉眼间全是舒坦。 尔后,她让杏妈妈将原先就准备好的几位小姐的生辰八字的帖子取出,给隐云道长查看,女子问的最多的不过是姻缘,韩氏也不例外,她希望府里的女儿们都有一个好归宿,不仅是为了她们自己,也为了让国公府的地位更加牢不可破。 当然她还是有私心的,她想让道长给开儿算上一卦,和小儿子半年未见,她心里想得不行,问问求个心安也好。 最上面的自然是嫡女姜珑的生辰八字,隐云道长取过轻飘飘地打开,韩氏让姜珑从众女中出列,好让道长能够细细观察她的面相,给出最精准的评价。 隐云只看了一眼便放下,打算去拿另一本,韩氏急了,出口问道:“道长,可否给小女些指示?” 隐云不再动作,他一只手慢慢捋顺他本就色泽飘逸的胡须,扫视众女一圈,淡淡道:“夫人只管放心,在场的诸位小姐,个个不凡。” 韩氏遂放下心来,刚才的帖子里没有沁阳公主的八字,一来她是皇室公主,龙血凤髓,韩氏哪敢问她要,二来公主也未必信这些。 现下,沁阳公主从众女中露出个脸来,挑衅道:“那你看看本……本小姐的面相如何?”她确实对这种相面和卦算之术不信,只是图个好玩而已。 就算隐云道长一口说出她的公主身份,她也是不信的,这道长既然知道韩氏,稍稍和国公府的人打听,就知道她是谁了。 然道长并没有说这些,而是平静地扔下一句话:“施主前面的十多年过于安逸,命中会有一劫,不过无需担忧,必能破解,夫妻和睦,儿孙孝顺。” 一席话说得沁阳公主直翻白眼,这不是等于白说嘛,这道士就是骗钱的!她刚想开口反驳上两句,韩氏忙不迭地出来圆场:“道长就是稍作提醒,公主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心里却暗暗记下,待会可要问清楚是什么劫才是,会不会影响到府里的运势。 蒋遥见沁阳公主神情不好,出言劝慰后同她一道去外面散心,她对这种东西不是很信,没由的问一堆似是而非的答案,在以后的日子里疑神疑鬼,战战兢兢。 她和沁阳公主一同出去的时候,隐云道长的目光往她身上看了许久,触及她的面容,神情不由一骇。 他刚看过韩氏递上的众女的生辰八字,没有一个能和此女对得上的,面相和八字不符,这…… —— 从清心观出来后,韩氏一脸舒畅,显然对隐云道长给的答案很满意。她心情好,对大家的出行就相对宽松许多,几个小姑娘玩的还挺开心。 其中最开心的是沁阳公主,她做什么没有人敢制止,连带着蒋遥和几个妹妹也放松了一回,韩氏的人催了好几次,她们才不情不愿地回到庄子。 用过极具乡村特色又丰盛的晚餐后,白天走的路比较多,韩氏觉得整个人都疲乏不已,对众女好生叮嘱,让庄子的管事看着,自己则回屋子里歇息。 沁阳公主也觉得手脚酸软,犹豫许久也坚持不住回自己的屋子了,三小姐更不用说,吃完就不见踪影。 只余下二小姐和四小姐,姜环眨眨眼睛,脸上是天真明媚的笑容:“二姐姐,听管事说庄子后面有一处果园,里面种了很多的果子,我们去摘一些来给大家吃吧。” 这个主意不错,白天她并不觉得累,只能说韩氏她们的体力太差了。 两人越好后各自回屋子换了爽利的衣裳,在果园入口集合,当然管事派了人陪同,是两个农妇和一个比她们小不了几岁的小姑娘。 庄子种了很多种类的水果,这时是四月,正是桃子成熟的时候,蒋遥和四妹妹装扮完毕,套上庄子里采摘用的罩衣,还有剪子,专挑又红又大的剪。 当然她们选的都是相对较矮的树,很多较高的桃树上结满了成熟的桃子,跟着的小姑娘就手脚麻利地爬上树,采摘后扔下来,农妇则扯着一大块布来接。 她俩的丫环也来帮忙,七七八八的,竟也弄了不少。 满林子都是果实的诱人香气,特别清新,蒋遥不由摸了一个熟透的大桃子,用帕子擦了擦就往嘴里塞。 瞬间一个下肚,皮薄汁多,真好吃。姜环也看得馋虫作祟,吃了两个,一个农妇笑着讨好道:“园子里还有杏子和青梅,只是要再过些日子才能采摘,到时候成熟了,一定往府中送上几筐。 蒋遥笑眼眯眯地点头,继续吃她的桃子。 天色慢慢的暗下来,可以看到有小虫子飞过,越来越多,紫儿觉得身上有些发麻,出言道:“小姐,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屋歇了,白天也挺累的。” “是啊,二姐姐。”姜环提着一篮子的桃子,赞同紫儿的话,“我把这些给母亲和三姐姐送去,公主那边就麻烦二姐姐了。” 说着她们就往回走,然后告别后各自行动。 一夜安枕。 虽然说有蚊虫嗡嗡的声音,好在管事提前弄了上好的纱帐,又在室内摆上驱蚊草,是以大家的睡眠质量都不错。 既然是出来散心,也不能久待,第二天起来用了早膳,韩氏就携众人上了马车走向回家的路。 路上众女在自己的马车里有说有笑,聊以打发时间,韩氏却满怀心事的样子。三小姐姜珑和韩氏一个马车,她看不过母亲如此忧思,开口询问:“母亲可是想二哥了?” 姜珑是韩氏的亲生女儿,母亲的心思自然是差不离的,这一问韩氏的鼻子一酸,她取出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哽咽道:“你哥哥年关也不回来,仔细算算也有近一年没见他了,不知道开儿在那边过得如何。” 母亲去清心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哥哥,姜珑继续问道:“隐云道长可是说了什么,母亲才如此忧思?” “是啊。”韩氏点头,“道长说,你哥哥情况不是很好,但必有后福,难道开儿出了什么事?” 姜珑见母亲忧心的神情,心不由软了几分,她拢住韩氏的胳膊,轻靠在她身上撒娇:“母亲,道长既然这么说,哥哥就不会有事的,您何必杞人忧天,还不如把想念哥哥的时间用来替女儿找个好婆家,珑儿出嫁那天,哥哥一定不会缺席的。” 她这番话惹的韩氏噗嗤一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人,离开母亲了?没良心的小丫头!” 姜珑娇嗔道:“女儿不这么说,难道要看母亲一直愁眉不展下去吗,那倒不如把时间都放在别的事上面!” 韩氏恢复了几许,正色道:“少转移话题,快告诉母亲你看上哪家公子了?” 没有猜错的话,珑儿是在太子妃生辰那天举办的赏梅宴上接触的,除此之外,别说异性,她连府里都出不去。 太子妃的生辰是在一月中旬,太子借此举办了赏梅宴,基本上京城的青年才俊和大家千金都到了,很是热闹。当然其中太子也有其他的心思,宴会上,林侧妃和太子妃明争暗斗,最后林侧妃大获全胜。 那天,林侧妃被诊断出有了身孕。 太子有一个正妃二个侧妃,宫女通房无数,却没有一个为他诞下子嗣。也有一个原因是太子的身份尴尬,不能让宫女先怀上太子的孩子,所以他第一个孩子的母亲,必须有个高贵的出身。 毕竟大皇子这个名号,还有很有用处的。 韩氏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林侧妃春风满面的样子,太子难掩不久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对林侧妃百般呵护,太子妃则面容黯淡,明明那一天她才是主角,却被人抢去所有风头,沦为笑柄。 想到这里,韩氏的心都碎了,姜玪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大女儿,当然不能就此落败,韩氏决定好好筹谋。 思及此处她回过神来,她的玪儿如今处境艰难,她哪有时间难过?当务之急要解决大女儿的事情才是。 东宫。 太子妃端坐在太师椅上,容光黯淡,宫用的极品胭脂也不能遮掩她的憔悴,这才多久,人就瘦了一圈儿。 贴身服侍的依旧是出嫁时带来的魏儿,魏儿捧来在小厨房熬煮的燕窝,里面放了梨丝冰糖,随着魏儿的走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燕窝特有的香气,令人馋诞欲滴。 然而太子妃却没有心情吃这些,她抬起眼睛,显而易见眼底的青色,眼中带着红血丝,腮处点了淡淡的胭脂,也无法遮掩住其他部位的苍白。 魏儿好生劝道:“娘娘,还是吃一些吧,要是您的身体垮了,老爷和夫人会担心的。” 太子妃素来对父亲敬畏,对韩氏也十分孝顺,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由着魏儿给她喂了一小碗。 太子妃是韩氏最美貌也最看重的女儿,精心调教多年,她不是没有脑子,而是没有那个心思去折腾。 换句话来说,在国公府的时候,她不理俗物,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今成了未来的国母,每天的请安以及小妾们的各种招数让她焦头烂额,对太子的心思也一点一点的冷下来,但是林侧妃有身孕的事还是在她的脑海里炸了一个响雷。 红颜易逝,人在深宫,什么事都是说不准的,她真的要好好考虑自己的处境,即使不为自己打算,也要想到她的家族,她的弟妹。 宫里的人一直是势力的,她太子妃的位置摇摇欲坠…… 第八十七章 公主回宫,塞人 春天来了,国公府里也是春意盎然,后花园里花儿种类繁多,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引来不少蝴蝶停留。(.好看的小说) 许是二小姐年纪渐长,表现也正常,没有什么不适,韩氏便允她在府内走动,半幽禁的状态全面结束。 其实韩氏不说,蒋遥也一样能在府里窜,有沁阳公主这个大嫂做靠山,谁敢说她半句不是? 这一天,蒋遥照样陪着公主在后花园,她们没有像昨儿一般在园中的亭子里谈天嗑瓜子儿,而是在花丛锦簇的地方流连。 她们相伴走着,对面前的花儿评头论足,蒋遥并不懂花儿,只觉得好看,到处都是春天的气息。 花的品种很多,牡丹、芍药、海棠、丁香、杜鹃……让人眼花缭乱,看到一朵特别喜欢的,就令身边的侍女采摘下来放在篮子里。 沁阳公主和二小姐的身边各跟了一个提着花篮的侍女,篮子里已有不少的收获,多是些颜色美丽的花瓣。 她们是在采花瓣作泡澡之用。 花瓣的用处其实很多,凤仙花是做指甲的最佳材料,可惜它的花期尚早,还要等上两个月。 四小姐近日都在韩氏身边尽孝,听说韩氏略感风寒。沁阳作为长媳面子上也要过得去,她唤苏妈妈准备些上好的补品送去映雪堂,连带二小姐的份儿,务必让人挑不出错。 走的有些累了,沁阳于是让侍女们自由活动,自己和蒋遥在一处石桌处坐下来,贴身的侍女立刻摆上茶水和点心。 人一闲下来,就会想东想西的,沁阳公主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想起驸马似乎太忙些,冷落了她许久。 驸马如今每日去户部点卯,按时上下班,每个月只有三天的休息时间,户部是实差不能迟到早退,是以白天她都看不到驸马的人影。 从府衙回来后,姜天换了常服后会定时来公主这边坐上一会,尔后就借口离开。这段日子他都是这样,有那么忙嘛! 沁阳公主的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了一抹不岔,只是她嘟着嘴,与深闺怨妇形象不符,反而让人觉得很是可爱。 沁阳公主正想着回宫住上几天,正好和母后抱怨一下,蒋遥不加掩饰地笑开了,沁阳回过神来,打算嗔上她几句,脑海里拂过驸马和她说过的话——回宫小住的话,记得带上二妹妹。 她没记错吧,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也因为如此沁阳对二小姐比较友善,对三小姐一直淡淡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对于驸马的话她一向上心的,沁阳收敛脸上的神色,脱口道:“你要不要和我一道进宫玩上几天?” 蒋遥下意识想拒绝,宫里那种地方是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能去的?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沁阳公主显然也想到这点,她给了一个定心丸:“怕什么,本公主罩着你!”说完遂开始撒娇般摇晃起蒋遥的胳膊,“去嘛,就当陪我,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宫里多无聊!” 府里的人要出去都要和韩氏报备一下,何况沁阳公主是回宫,更要提前做好准备,韩氏不敢怠慢,派了最能干的细柳出来打点一切。 当然韩氏也是有点私心的,她想念大女儿,准备了不少东西,交代沁阳公主转交给太子妃,沁阳公主自是应下。 其实韩氏想进宫见女儿并不难,她是一品诰命,递个牌子进去就行。但是她深知太子妃近日不会太闲,林侧妃有了身子,东宫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如韩氏所想,东宫确实不平静。 原本为了雨露均匀,侍寝时间是这么安排的,太子妃十天,两位侧妃各五天,其他时间由太子自行决定。 太子每个月有十天是在太子妃屋里睡的,这也是在巩固太子妃的地位,但是余下的十五天,太子可以自行选择去处,大家都用了心思想让太子来自己的屋子。 林侧妃不用说了,意图十分明显,总是找由头请太子到她那边,下棋、品茗什么的,太子过去以后就直接宿在了那儿。 听宫人说,太子有时候要和林侧妃下半夜的棋呢。 太子妃心里气得要死,又不得不忍着,她是正妃,每天还有许多事要做,东宫的中馈都是她打理的,还要应付皇后娘娘、卫贵妃以及她们身边的宫人,甚至一些皇上的庶妃她也要与之打交道。有时候为了讨太子欢心,还得亲自下厨做点什么。 姜玪把一切打理的滴水不漏,笑得脸都酸了,心里却郁闷的很,长此以往,她连笼络太子的心思都没有了。 晚上。 太子妃面色疲惫地半躺在卧榻上,两个宫女一人一边半跪着用金柄的小木锤给她捶腿。魏儿泡了上好的花茶,还有枣泥糕。 若是平日,太子妃会喝大红袍,此茶极为罕有,也就皇家能得大量上供,其他的人家固然家财万贯,也只能得上二两而已,还得要宫里有人。可见太子妃的生活品味有多高了,好在东宫的用度向来不错,太子也没有苛待她。 今儿,太子妃来了葵水。 真要仔细算来,太子妃承宠的时间并不少,一个月大约三十天,太子殿下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太子妃这里的。有时候朝堂上碰上难题,太子会来和太子妃相商,顺道就宿下了,所以每个月太子几乎有半月甚至更多的晚上都是在太子妃这里度过,剩下的十天或者十来天,就是另外两位侧妃的事儿了。 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太子妃的屋里,怎么还是让林侧妃给占了先机呢,主子来了葵水,说明没有受孕,心情自然失落,加上今儿本是太子妃侍寝的日子,太子得知后便去了林侧妃那,主子的心情就更失落了。 魏儿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她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在太子妃旁边的矮几上,又无声地伫立在一旁,生怕打扰到自家主子。 太子妃姜玪一只手扶着额头,半卧在榻上,眼睛半闭,呼吸平缓,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睡熟了没,屋子里特别安静。 良久,太子妃缓缓睁开眼睛:“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太阳刚刚落山,即将戌时。”魏儿瞧了瞧旁边的沙漏,用不大的声音回道。 随后一个宫人出现在门前,魏儿出来问了两句,复进了屋子:“娘娘身子不爽利,就此歇下罢,明儿还得早起。” 姜玪的眼睛已然睁开,眸色清明:“还没向本宫汇报今儿的情况呢!” 魏儿的睫毛一颤,又迅速恢复过来:“太子殿下今晚,在林侧妃屋里。” 好你个林嫣然,先是瞒下身怀有孕之事,生辰那天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出了个大丑,还装作自己也不知道怀孕的样子!这都三个多月了,骗谁啊?若是有人质疑,她也可以“美其名曰”为胎儿未满三个月,不可对外告知。 太子殿下对此自然是上心的,毕竟,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太子妃心中不舒服,但也识大体,不曾怠慢林侧妃的吃穿用度,甚至有与她比肩的趋势,皇后也无比上心,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嬷嬷来贴身陪护。 这是在防着她使坏?姜玪冷冷一笑,她像那么傻的人吗,她不仅不会动林侧妃,还会让她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至于以后的事,谁又能保证呢? 第二天,不用早朝。 太子妃起的很早,她昨晚没怎么睡好,面上无精打采,好在施了一层脂粉,倒也没有那么憔悴。 后宫的事务都是由皇后打理,卫贵妃协助,但东宫的中馈还是掌握在太子妃手中的。 太子妃身边也有一个嬷嬷,并不是她的奶娘,而是入宫后另外派的,名唤林嬷嬷。此人行事有度,颇得太子妃的心意。不过,在宫里摸滚打爬几十年的,能差劲到哪去? 林嬷嬷捧了一叠单子进来:“太子妃,今儿是派发月俸的日子,您瞧瞧可有哪些要调整?” 姜玪扫了一眼,魏儿快速接过林嬷嬷手上的东西,笑着道:“辛苦嬷嬷了。”林嬷嬷来太子妃身边不是打下手的,还负责教太子妃礼仪,未来的国母可马虎不得。 姜玪伸出纤纤素手翻了两下单子,和缓道:“嬷嬷办事本宫哪有不放心的,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办——”声音停顿一下,“林侧妃的月俸提一倍,内务府派下的东西先紧着她来。” 林嬷嬷闻言心里满意地点头,太子妃是个大度的。 放下单子,姜玪考虑到另一件事:“林侧妃入宫的时候体质就不好,现下有了孩子肯定得好好养着,这侍寝的规矩也得调整调整了。” 宫里的规矩,妃子有了身孕不能侍寝,为了胎儿好,也就是说接下来至少六个月的时间,林侧妃都不能侍寝了。 姜玪想了想,把林侧妃的都匀给韩侧妃也不行啊,万一韩侧妃得承雨露,也怀上了呢,但是她身子不爽利,能上的也只有韩侧妃了。 想到这层姜玪的心情有些烦躁,她刚嫁进来的时候有些强硬,把太子身边那几个宫女都找个由头打发走了,现在回过头来想真不明智,皇后没有说什么,卫贵妃的神色不太好,严格算起来她才是正经婆婆,自然希望太子身边多些伺候的人。 这几日去永福宫请安,卫贵妃都晾着她,要么就是用林侧妃打压她,真是气不过,姜玪愤愤地回过头,目光落在站在一旁谨小慎微、姿势没有丝毫差错的魏儿身上。 自那次被打了板子以后,魏儿就精乖许多,从没学过宫中规矩的她两个月下来,竟与别的宫女无异,这丫头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呢!姜玪眼中浮现浅浅的、明暗不定的光,低头沉思起来。 当晚,太子被太子妃留下了。 —— 沁阳公主回宫算是回娘家,需要提前报备,皇后得知后精神好转不少,心道要多陪陪女儿,于是把后宫的事务也分了一些给太子妃,让她从旁协助,以后也用得到,现在多学学也好。 太子妃和皇后、卫贵妃一起的时间就更多了,也更加忙碌起来。 公主回来的日子如期而至,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公主从前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少女,现在成了妙龄美妇,夫家对她还是比较纵容的,她和未嫁的时候差别不大。 就是换了个嫁了人的女子才会梳的发髻,还有穿衣风格上也有了不同,整个人看去比成熟不少。 一大早,沁阳公主的轿子进了宫门,就换上敞口的撵车,到绮华殿才停下,坐在轿子里的除了公主,还有她的小姑子,国公府的二小姐。 蒋遥坐在车上,双眼不眨地赏起风景来,果然是天下富贵,尽在皇家。 作为客人,蒋遥就住在公主未嫁前居住的殿中,公主出嫁以后这里的宫人没有缩减,而是和以往一样定时打扫,可见皇后娘娘对女儿的疼爱。 在殿中歇了一会,沁阳公主就带上蒋遥去给皇后请安,其他的自有宫人打理,无需她忧心。 皇后自然是客客气气接待了她们,因为沁阳公主带来的客人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太子妃的妹妹,她还请了太子妃来陪同。 太子妃面上噙着无懈可击的微笑,面部的消瘦却出卖了她,大姐在东宫过得也不是很顺心。 四人坐定后寒暄起来,宫女们端上可口的吃食,沁阳公主率先取了一块,吃完以后感慨:“母亲这里的吃食,还是原来的味道!” 皇后身边的丽女官抽了抽嘴角,皇后娘娘早早就让人在宫门处等着,远远的见公主车驾来了,赶紧回来禀报。 公主回来以后顶多半个时辰,一定会来看望皇后娘娘的,这个时间内娘娘就令人开始做公主喜欢的点心,都是工艺比较复杂、对火候要求严格的吃食。 因为公主在宫外吃不到啊! 沁阳公主很给自己母后的面子,吃了不少,蒋遥却神色拘谨,只吃了一两块,太子妃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些都被沁阳尽收眼底,成亲以后她不再像从前一般,目中无人,她开始学会观察身边的人的言行举止,具体点说,她懂得看人脸色了。 东宫的事她还是知道一些的,林嫣然有身孕了,太子妃的心情肯定不会好,至于韩侧妃,她成为太子哥哥的妾室开始,沁阳就没打算和她来往了。 母后娘家的女儿又如何,还不是做了小妾,沁阳公主对正妻以外身份的女人都是从心底排斥的,因此她对太子妃不免多了些同情,她和驸马成亲后,太子妃也是她的妹妹。 是以,沁阳公主和和气气地和姜玪打招呼:“说来我好久没见太子哥哥了,这几日定要时常去东宫叨扰的,太子妃勿要见怪。” 哎,她们没听错吧,从前直来直去的公主殿下,竟然这么和风细雨的和太子妃对话!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公主殿下离宫几个月都有了。 太子妃有些受宠若惊地道:“本宫正觉东宫清净,公主能来真是求之不得。” 皇后嗔怪地看了太子妃一眼:“还不是你弄的,现在觉得冷清了吧,春丽,从昭阳宫选几个宫人到东宫去。玪儿,别嫌母后多事,东宫的状况正是缺人的时候。” 这也是在劝她了,也有警示的意思。 “儿臣谢过母后。”太子妃面色平静无波,还感激地给皇后行了谢礼,心中却寒凉一片。太子身边的宫人确实不多,皇后做主塞了些宫女进东宫,其中有忧心林嫣然的原因,也有其他意思。 林侧妃不能侍寝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太子妃和韩侧妃显然是满足不了太子的需求的,多添些宫女让大家分分心也好,太子说不定就用得上呢。 蒋遥坐在那里几乎没动,像隐形人一般,听到皇后和太子妃的对话后,睫毛颤了颤,宫里就是复杂啊。 第八十八章 宫中之行(上) 东宫的家事就连沁阳公主这个妹妹也管不了,她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大姐进了东宫,享受太子妃身份所带来的无上尊荣,同样也要接受这个身份给予她的其他困扰。 见过皇后,蒋遥便和太子妃一道出了昭阳宫,公主因为和母后团聚,要多留一会儿,说蒋遥是客,就由太子妃带着她在宫内走走,待午膳时间快到了,再来昭阳宫,和皇后、公主一同用膳。 此次进宫,沁阳公主允许她带了两个丫环,蒋遥思虑良久,绿儿固然好用,善与人打交道,但皇宫复杂,绿儿也没学过专门的规矩。相反她不在的几日,府里需要有人打点,这个人一定要对府中的事况很熟悉,善于和府里的下人打交道,非绿儿不可。 紫儿为人处事很是谨慎,属于那种犯了错就会牢牢记在心里,提醒自己永不再犯的那种,和她进宫,在这些日子照顾她也足够了。 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国公府小姐,想来也没人找到她头上来,她们的一举一动循规守矩,小心些就是。 除去紫儿,一起的还有兰儿,理由很简单,兰儿的身手不错,必要的时候也许用得上呢。蒋遥没有想到,她带上兰儿的这一举动,让她的人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有时候,一件事或者一个人,足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 太子妃在前面踱步慢行,蒋遥在她后面不快不慢地跟上,这是宫里,必要的礼仪还是得遵守的。 走到一处相对宽敞的地方,太子妃脚步一顿,蒋遥也随即停下来,她抬起头查看周围的环境,这个地方似乎有点眼熟,对了,那天韩家公子和二公主就是在附近落水的! 今天林嬷嬷没有跟来,太子妃朝左右看了看,魏儿知道她是想和二小姐单独呆一会,于是带着众宫女退得远一些,听不到两人对话的距离。 太子妃悠长的声音像一声声低叹,哀哀的却很是悦耳:“时间过得真快,二妹妹长高了不少。” 蒋遥这才抬起头来,视线与太子妃齐平,在皇后宫中她一直低着头,告诫自己不要出错,没有怎么关注这位大姐,现下一看,与她印象中的人儿简直是大相庭径。 姜玪梳着高高的发髻,整体打扮的十分清爽,只插了两支凤凰展翅的簪子,流苏斜斜坠下,摇曳中增添了浅浅华光,加上她绣了大片牡丹的宝蓝色衣摆,足以彰显出她太子妃的尊贵身份。 大姐的妆容不用说也是精致无比的,细细描画的眉脚微挑,让她原本不染尘埃的面容多了丝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眼角也是笑着的,却不达眼底,她的目光中有着难以察觉的疲惫。 宫中果然是吃人的地方,蒋遥心中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太子妃冰凉得过分的手,大姐消瘦了不少,从她略显单薄的肩膀就看得出来,还有苍白的脸色和冷冰冰的手,她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蒋遥歪着头想了一会,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妹妹要随公主在宫中住上几天,还望大姐多多照顾了。” 姜玪心中一动,她在家中和这个妹妹关系素来平淡,二妹妹唤她大姐,是有亲近的意思了,不知所为何事?好歹是自家姐妹,能帮则帮。 如此想着姜玪的脸上就露出些了然:“自家姐妹哪那么见外,本宫在东宫也无聊的紧,二妹妹可要时常来。” 蒋遥觉得有些睁不开眼,她抬头望天,发现阳光有些刺人,她建议道:“太子妃站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带妹妹去东宫坐坐?也好认认路。” 蒋遥说的声音有些大,太子妃往宫人的方向瞧了瞧,见她们频频张望,显然等的久了,太子妃勾勾唇角:“我们这就回去。(.无弹窗广告)” —— 兰儿和紫儿在绮华殿附近站着,百无聊赖。 她们跟着进宫是为了伺候二小姐,没想到公主殿下的宫中有那么多人!她们一到,宫人们就打理好一切,包括二小姐的住处都干干净净、一丝不苟,挑不出半分错来。 这本事比她们强多了,两人来了之后在绮华殿内站了一会,活儿都有人做,连她们自己带的用品都被宫女们妥当的放置好,房间也是现成的。尔后,公主殿下准备和小姐一道去拜见皇后娘娘,不用她们跟,难道她们陪小姐入宫,是做闲人的吗? 碧络指使宫人安置好东西后,出来发现紫儿二人无所适从的样子,心中思量,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伺候的人,二小姐既然将这两个侍女带进宫,想来是让她们见见世面。 公主已然嫁进国公府,和二小姐打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思及此处碧络就浮现了几分热情来:“算算时辰一会后我要去昭阳宫,二小姐和公主在一块儿,你们和我同去?” 碧络要去皇后的昭阳宫门口等公主出来,随公主一起回来,她们若能跟着,也能认认来回的路。紫儿和兰儿都没有意见,二小姐说在宫内要事事小心,她们半步不离碧络姐姐,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于是碧络入内和碧池打了声招呼,让她开始准备公主回来要用的东西,接着碧络招呼紫儿二人进边上的小间,随便用了点午饭。 公主肯定是要在皇后宫中用午膳,二小姐陪从,但是用完膳公主会回来午休,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一会她们在门口指不定会等多久,说不准皇后娘娘想让公主多陪陪她,所以在此之前要填饱自己的肚子。 宫人的饭食也不差,比在国公府多了一道荤菜一道素菜,二等丫环是一荤二素的份例,偶尔小姐会给她们加菜。吃起来也比府里的要精致,紫儿和兰儿胃口不错,兰儿吃的一点不剩。 吃完以后,没坐多久碧络就带着紫儿和兰儿去往昭阳宫的路了。当然,紫儿和兰儿都换上统一的宫装,否则在宫中行走就太扎眼了。 她们很顺利地到了昭阳宫不远处,碧络站定后开始和她们说宫里的大致路线,碧络的手往前面指了指:“看到没,那就是中宫皇后的地方,那里是储秀宫,秀女们待的地方,绕过那个道儿,是东宫,你们大小姐就住那里。卫贵妃的永福宫离得较远,在……不过卫贵妃的宫殿另一边,是御书房。二公主住的地方在永福宫的南边儿,那儿我就不细说了。” 碧络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紫儿认真记下她所说的,兰儿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碧络就说到一半了,兰儿只捕捉到,以昭阳宫为坐标,东宫在另一边,目测不是很远,然后其他的多是后妃居住的地方,那个她才不管呢,只要记住从昭阳宫回沁阳公主的绮华殿的路线就好了。 回到东宫,太子妃和蒋遥刚刚坐定,就有宫女奉上烹煮好的热茶,口感尚可,胜在茶叶品质优良。 蒋遥捧起喝了几口,毫不吝啬地夸赞一通,太子妃略白的脸色红润上许多。 在东宫就是比外面自在,毕竟是自己的家,虽然林侧妃有时会给她不痛快,但她是正妻,礼节方面必须守规矩,林侧妃只能在小事上找点场子。 接着,宫女又送上了点心,太子妃从容自若道:“刚才在母后宫中没有吃吧,在本宫这里无需拘谨。”她没有说的是,她自己去皇后宫中请安,心中都是有些紧张的,生怕出错。 蒋遥也不客气,挑了个卖相最好的蝴蝶酥,吃了起来,味道挺好,再吃一个这种的。 太子妃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这个妹妹变化不小,吃相也秀气许多,她本想和二妹妹说说一会在皇后宫中用午膳的规矩,现在似乎没那个必要。蒋遥感觉到扫视在自己面上的目光,她吃完手中的糕点,用帕子擦擦手,正色道:“大姐,我入宫前,母亲让我带了东西来交给你,也就一些吃用之物。” 她唤韩氏母亲,言辞间让人挑不出错儿,太子妃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妹妹了,虽然她从来就没看清过。 此时宫女都在外面守着,太子妃身边只留了两个还算信得过的宫女和魏儿在,魏儿有些诉苦地道:“二小姐您不知道,太子妃的日子也不好过,林侧妃赶在太子妃之前有了身孕,若是诞下长子……” 太子妃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就难说了,毕竟当今的皇后娘娘,是林侧妃的亲姑姑。 蒋遥没有吭声。 魏儿不禁有些失望,二小姐自己都是个孩子,懂得什么呢,其实对这个方面最擅长的是大夫人,看国公府十多年来只有两位少爷、四位小姐就知道了。 她们要做的是卖个好,让二小姐把消息告诉大夫人,给太子妃一些建议才是,太子妃终究太软弱了! 蒋遥嘻嘻一笑:“大姐无需太过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好好调理身体,为日后怀孕做好准备。无事的时候多出来走动走动,前些天公主殿下请张太医为她把平安脉,张太医如是说的。” ------题外话------ 很水啊今天的内容…默默顶着锅盖爬走 第八十九章 宫中之行(中)终于有点苗头 皇后宫中用膳的事略去不提,蒋遥和沁阳公主从昭阳宫出来,早等在那里的碧络和紫儿迎上前,众人朝绮华殿的方向走去。[.超多好看小说] 紫儿跟在后面,神色有些不对,蒋遥回头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紫儿犹豫道:“兰儿刚刚如厕去了,还没有回来,奴婢等等她。” 沁阳公主闻之,眉毛上挑,怀疑道:“去了多久,莫不是迷路了?碧络,你和紫儿一道去找找,本宫和二小姐先回。” “是。”碧络应下,并行了礼才带着紫儿一同往净房的方向走,遇上人就问一问,有没有见到兰儿。 一刻钟后,她们碰到一个小太监告知,假山边上的小道有人在争执,碧络和紫儿走了几步,远远望去,那位侧对着她们和别人争论不休的,不是兰儿是谁? 碧络顿感大事不好,紫儿心里也怔一下,尔后二人三步并两步走过去,碧络动作快些,她分开对峙不下的二人,行了个宫礼,低声下气地道歉:“新来的不懂事,还请平公公不要和她计较。” 被唤作平公公的人还没说话,兰儿便鼻孔冒烟道:“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亏你还是公公呢!” 在兰儿的印象里,“公公”一定是在宫里挺有地位的人,所以这么出言讽刺。其实她想的也没错,能被唤作公公,多是主子身边有脸面的太监。 平公公红润得有些发福的脸带了愠色,他很生气,以至于说话的声音又尖锐又沙哑:“哪跑出来的小蹄子!本公公据你什么东西了!” 他可是卫贵妃身边的红人,胆敢如此诬赖他,看他回过头怎么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兰儿是个固执的性子,她不依不饶地指着平公公:“有本事你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 兰儿心想,紫儿也是见过这个东西的,看这死太监还怎么替自己开解! 平公公面色一变,双手拽的更紧了些:“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命令本公公!”平公公的动作虽快,还是被紫儿瞧到了他袖中的一截红绳。 脑海里瞬间想到了那是什么东西,紫儿努力压下心中的惊讶,吞咽下口水,迅速到兰儿的身边劝住她:“可算找到你了,还不快和我回去,主子等着呢!” “可是――”兰儿想说什么,又被紫儿打算。 “可是什么,还不走!”紫儿抓着她的胳膊加大力道,并恭谨地和平公公表示歉意,“她刚进宫就冲撞了公公,奴婢这就带她回去好生教导。” 平公公有事在身,也没心情和她周旋,冷声道:“长点心吧,你今天碰上的是本公公,若是别的主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多些公公教诲。”碧落沉声回答。 平公公翻了个白眼儿,拢了拢袖子,随即一路小碎步走了,速度还不慢。 兰儿还是不服气:“紫儿你不知道,他手里拿的明明是小姐……” “我知道!”紫儿厉声喝住,对着碧络又恢复恭谨无害的样子,“兰儿不懂宫里的规矩,劳烦碧络姐姐了。” 绮华殿,蒋遥暂住的屋子内。 兰儿直直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蒋遥坐在冒椅上,边上站着紫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遥放下茶盏,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她沉厉的说话声:“说,你错在哪了?” 兰儿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里是掩之不去的倔强,她咬住下唇,在蒋遥的注视下,终于徐徐道:“奴婢不该在宫内生事,大吵大闹。” 蒋遥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继续跪着,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什么时候再起来。” 兰儿的事在刚才紫儿就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紫儿聪慧,已然想到其中原因,平公公袖中露出的那一截红绳,可不就是前段日子自家小姐捡到的那块玉佩上的? 不怪紫儿一眼就认出来,实在是那条红绳太有特点了,是少见的材质和款式,十分贵重,而且还是男式的,所以小姐当时拿到玉佩后就换了根。 也是因为小姐换了根绳子,紫儿才确定那不是小姐手上的这一块。 唉,蒋遥摸了摸腰上的荷包,若有所思,难道这款玉佩隐藏了什么惊天秘密吗? 永福宫。 卫贵妃的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平公公,眸子中是说不出的惊讶:“你说什么?” 小平子说,他在来的路上不小心露出玉佩,被一个小宫女看到了,小宫女坚持地肯定玉佩是自家主子的,两人还僵持许久。 玉佩她有两块没错,可是另一块―― 卫贵妃瞳仁一紧,厉声道:“可知道是哪个宫的人?” “回娘娘的话,奴才没见过这小丫头,不过沁阳公主身边的碧络中途出现解围,将她带走了。” 纤纤长指的甲套弹了弹檀木桌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卫贵妃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去查查,沁阳公主回宫是否有他人相陪,顺便准备些礼品送过去。” 平公公头垂得低低的:“奴才省得。” ―― 从皇后宫中回来没多久,卫贵妃得知消息后,送来不少东西,后宫的其他妃嫔也没落下,无非是谁的好一些谁的次一些罢了。 代表卫贵妃送礼的自然是平公公,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和绮华殿洒扫的宫女说了几句话,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卫贵妃最近的心情不错,她百无聊赖地玩着画好的精致指甲,越看越满意,还下令赏了为她点蔻丹的宫女。 因为某件一直困扰她的事,在今天豁然开朗,她的心情当然舒畅了。不过在此之前,她得想办法去一趟绮华殿,或者让里面的那位出来。 有些事想来简单,做起来却困难重重,她和沁阳公主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没有两看相厌,但也不可能把酒谈欢,她要找个什么理由呢。 当天下午直到晚上,蒋遥都没有出绮华殿,而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屋子里,沁阳公主陪了她一个下午后终于觉得无聊,用过晚膳后就找她的父皇叙旧去了,皇帝日理万机,还真的只有晚上才些许空闲。 皇帝公主见面的地方在昭阳宫,按理说晚上是宫妃的福利时间,被公主忽悠到自己母后那儿,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失望呢。 翌日,天朗气清。 蒋遥起的很早,在绮华殿的小花园里转悠。皇上和皇后娘娘真的是疼爱这个女儿,看殿内的布置,还有花园里,完全没有因为公主出嫁而懒散下来,每一盆花儿都开得正好。 这要费多大的人力和财力,一两天的时间是弄不好的,只能说明这里每天都有人定时打理,没有丝毫怠慢。 “小姐,这盆牡丹竟然是绿色的!真好看!”紫儿略带惊奇的声音传来。 蒋遥顺势望去,只见作为盆栽的是青花瓷所制,十分名贵,单是盆栽的底就让人错不开眼,再往上看,两株绿色的牡丹悄然舒展开来,花瓣层层叠叠,色泽艳丽,上面还有晶莹的露珠,在白天看来是那么的夺人视线。 蒋遥细细观赏了一会,确定这是绿牡丹,她笑了笑,道:“绿牡丹确实很名贵,你看它是浅绿色的,和叶子的深绿比起来要浅的多,这种颜色是上品,且花大、形美、色艳、香浓,素有”花中之王“的美称,极为名贵。也就宫中能得一观,你呀,可是长见识了。” 一旁的宫女笑道:“姜家小姐懂的真多,奴婢佩服!”尔后那宫女眨了眨眼睛,开口道,“绿牡丹的数量极少,除了公主,也只卫贵妃的宫里得了两株。” 蒋遥疑惑问道:“难道皇后娘娘也没有?” 宫女的气息一滞,须臾缓过劲来:“皇后娘娘喜欢墨紫,是以皇后娘娘的宫中没有摆放绿牡丹。” “小姐,墨紫是紫色的牡丹吗?”紫儿许是听到和自己名字颜色一般的牡丹,兴趣高涨,随即问了起来。 “墨紫又名”烟笼紫“,亦称”叶底紫“,是古老的洛阳牡丹品种,花中珍品。”蒋遥给身边的小丫头解惑,紫儿笑嘻嘻地捧她:“小姐懂的真多!” 蒋遥脸红了,她也只是在府里实在无聊,翻了几页和花卉有关的书而已。 那宫女却觉得,国公府的二小姐看起来平平无奇,和一般的千金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见识多。 紫儿正打算孜孜不倦、敏而好学地继续问下去,沁阳公主出现了,她身着嫩绿色宫装,下半身束了一层绿色薄纱,更衬得她身段玲珑,青春无敌。怎么看,沁阳公主都不像一个已然出嫁的人。 许是宫内的床铺得比较舒服还是有留恋的原因在,沁阳公主今儿起得比较晚。不过对于皇族来说,是很正常的事。 沁阳公主不好意思地笑道:“让你久等了。”她的脸浮上一层淡淡的红色,即使梳着已嫁女子的发髻,她还是清新地如同少女。 作为嫂子赖床让小姑子等,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 蒋遥无所谓地笑笑:“小花园的景致极好,我看的都忘了时间,公主来了以后才发觉,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这样啊,沁阳公主迅速将重心转移到早餐上:“本宫已经令人备好了吃食,咱们这就过去。” 既然是回宫,公主自然有她的事要做,不可能整天陪着蒋遥,于是让碧池陪着她,还与她说无事可以去东宫陪太子妃。 蒋遥和太子妃的关系其实一般,昨儿才去过,今天就不去了,腻歪。她把小花园仔仔细细地转悠了一圈,又一圈,这才回屋做别的事情。 永福宫。 卫贵妃高高在上地坐在主位上,她的面前跪着一名宫女,他们所在的厅内除了卫贵妃、平公公和这位宫女,再无他人。 跪着的宫女将早上在小花园与国公府二小姐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讲述开来,尔后发表自己的意见:“娘娘,奴婢觉得姜家小姐是个聪明人儿。” 姜家小姐,这称呼怎么有点眼熟哇,再看那宫女,原来是早上蒋遥在小花园,一旁随侍的那位。 如此说,那位小姐和越儿一样,是在藏拙了? 卫贵妃抬起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平公公说了昨儿的事以后,她就暗自令人查国公府二小姐的情况,真的是……太差劲了。 一个卑贱婢子生的女儿,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得上她的越儿? 平公公见卫贵妃神色不好,恐她忧思太多,开解道:“虽然国公府的二小姐出身低了些,可胜在好拿捏,而且国公爷很是疼爱她。” 对啊,姜冲和嫡妻的关系素来不怎么样,太子妃是韩氏生的,又是个女儿,对于姜冲来说,姜天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姜瑶总算记在兰夫人的名下,实际上是被姜天当做他和兰氏的女儿来抚养的,所受重视的程度怎么也要比太子妃高些。 卫贵妃心里所想的越儿,自然是端王世子楚天越,她从小就疼爱这个孩子,如今为他的终身大事可忧心死了,这孩子倔得很,哪有太子那般听话,别人说一他偏偏说二,让他往东一定要向西,越儿二十岁还孑然一身,真真是愁死她了! ------题外话------ 如题,继续遁走。 第九十章 宫中之行(下) 时间过得真慢! 蒋遥坐在屋子里,百无聊赖,沁阳公主不知道跑哪玩儿去了。 皇宫对沁阳公主来说是天堂,她在这里有最大的自由,对蒋遥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个比原先的朱玉阁大上几倍的地方。她用了原先,要知道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时候,连院子都出不了的,那时的朱玉阁对她而言,不过是个相对舒适的牢笼罢了。 膳食有宫女专门从御膳房取来,送到她们的房间来,主仆三人就这么解决了午饭。 吃饱喝足了还能干嘛,睡觉呗,别看她是客人,住的地方也是临时的,内间的装饰可是一点没马虎,都是用上好的材质,那被褥、帐幔…… 蒋遥喝了一杯茶水,在紫儿的服侍下午睡。 睡完以后,屋子里也呆腻歪了,又没有其他地方好去,蒋遥带着紫儿继续在绮华殿的小花园溜达。兰儿那丫头被她罚闭门思过,这才过了半天。 刚踏进小花园的范围,蒋遥就见到一个面色平静的宫女,她疑惑地走近一些,才发现这是早上在小花园里和她们说过话的宫女。 令人奇怪的是,这才一个早上,这个宫女就完全换了一种气质,给她的感觉有点熟悉,更多的是陌生。熟悉的是宫女的脸,她们早上才见过,能不记得嘛,陌生的是这位宫女面部表情似乎太严肃了些,又不是没见过! 想的多也心烦,蒋遥索性不再想,走进花丛,细细观赏起来。她记得早上这位宫女说过,有些花是可以采摘的,好像是这一块的范围。 蒋遥找负责小花园的宫女确认,就是边上这个:“这些花儿是可以采摘的吗?” 宫女行了一礼:“回二小姐,这边的牡丹品种较为名贵,多作观赏之用,右边那处您若喜欢,可以摘取。” 说着送上一个篮子,里面有把精致的小剪子。 皇宫里的东西,就是要比外面的好上许多。 但是,蒋遥的关注点可没被这把银剪子给勾走,她狐疑地瞧了瞧那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回二小姐,奴婢名唤新晴。” 半日不到的功夫,称呼就变了,说话的语气好像也变了。 蒋遥让紫儿接过篮子,自己拿起那把做工精巧的银剪,在规定范围内选她中意的牡丹花儿。 在动手的同时还不忘动口问紫儿:“你不觉得那个谁,新晴和早上的变化很大?连对我的称呼都换了。” 紫儿没多想,顺口回道:“许是和小姐熟悉了,觉得换个称呼亲切些吧!” 屁呀,要这么说,她昨天不是和公主一起进宫的么!在绮华殿,公主嫂嫂可是把所有的宫人都叫来见过她俩了,昨天她们也是有过对话交流的。要亲切,今早就可以了! 思及此处,蒋遥暗暗决定多留意这个叫新晴的宫女,不对劲啊。 除去这个小插曲,下午过得还算愉快。 东宫来人,说是太子妃想请沁阳公主和娘家妹妹吃顿便饭,沁阳公主不去,让蒋遥单独前往。 问她为何,沁阳公主撇撇嘴巴:“若是太子哥哥请,本宫早就去了,她嘛,没安好心!对了,太子哥哥真是小气,回来两天了也没见什么表现。” 东宫。 太子妃身着常服,打扮惯是以往的端庄华贵,比蒋遥第一次见到的要复杂些,高高的发髻中间簪了一个珍珠头面,最中间镶了一颗鲛人泪,很是夺人眼球。 除此之外便是耳边挂了同款的珍珠小耳铛,清丽绝俗,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简单而不失贵气。 只一眼就能看出来,太子妃发饰上的那颗鲛人泪是上品,蒋遥全身的行头加起来都没有它贵重,除了那块玉佩。 好在她没有什么仇富心理,在她眼里,一个头面而已,有没有都无所谓。蒋遥规矩这一块学的还不错,礼节性的说了两句,便准备入席。她和大姐不是很熟,当然等快晚膳时间了才到。 虽然是姐妹,在国公府的时候,这个大姐没为难她,也没对她表现出亲热来,是以两个人一直淡淡的,但是和三小姐姜珑比起来,大姐算不错的了。 纯粹是女方亲戚的聚会,太子没在,是以蒋遥自在许多,胃口大开。东宫的膳食真真是好,太子妃的菜单有十六道,不包括四盘凉菜,荤素都有,另外还有两道甜汤。(.) 在绮华殿,公主多是到别处蹭饭,皇后娘娘那去得多,蒋遥去过一次就不愿再去了,请安没问题,吃饭她还是让人取来在屋里吃吧。 规矩真的是——太大了! 太子妃这边要好上许多,因为是和妹妹一起,林嬷嬷没在,饭厅内就太子妃、蒋遥、外加三四个侍奉碗筷的宫女和紫儿。 平时没人的时候,紫儿偶尔会和小姐坐在一张桌子上用饭,在人前规矩一点不落下,她像那些宫女一样,在自家小姐身后站好,然后根据她们的步骤,依次给小姐净手、摆好碗碟,自己手执一双公筷,站在一边准备开动。 用饭的过程中大家没怎么说话,蒋遥这边的夹菜活儿都是紫儿做的,她愣是做得和其他的宫女一样,只是动作略慢了一些。 太子妃胃口很小,一口食物细嚼慢咽,半天才吞下,而这期间,蒋遥已经吃了一个鸡腿、三个鱼饼、一个狮子头、两筷子油炸的点心,外加一碗燕窝粥。 她吃的可真多,吃到后面,太子妃没说什么,随伺的宫女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蒋遥自己却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咽下口中的食物,眼睛左右转啊转,发现桌上的菜式她大多都让紫儿夹过了,于是消停下来不再继续海吃。 太子妃唇角微挑,露出好笑的表情,眼睛中华光浅浅:“二妹妹,多吃些无妨,管够。” 蒋遥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大姐没有恶意,甚至看向她的眼神特别友好,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的妹妹,为什么要对付? 于是她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臣女多谢太子妃的盛情款待,再吃下去,恐怕走不动路了。” 对于二妹妹的行为,姜玪不可谓不惊讶,在她印象里,这个妹妹一直是简单直接的,说的好听是率真,难听就是……没脑子。 就是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姑娘,竟然礼节周到地和她交谈,且挑不出一丝错儿。 随即太子妃回过神来,一定是母亲为三妹请教导嬷嬷的同时,顺带一起教导二妹和四妹,毕竟女儿对家族来说,是难得的财富,也是其爬得更高的工具。 想到这里,姜玪的眸色中就带了些哀戚,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 用膳完毕,宫人们训练有序地端着碗碟退下去,太子妃喝了一口茶水,在嘴里漱了漱,又吐出来,蒋遥同样为之。 太子妃看着二妹妹的动作,露出了然的神情。人啊习惯了富贵以后,行为举止都会有很大的变化,和从前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安于贫困难,享受富贵却是极其容易的。 一切妥当后,太子妃用帕子揩了揩嘴角,提议道:“本宫看二妹晚膳用的不少,怕积食,不如我们一同四处走走,消化消化?” 蒋遥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不适,跟在太子妃身后,和她一道出了东宫。 宫里的路太子妃当然要熟一些,她让蒋遥与她并排,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话题范围很广,从国公府说到最近京城中的事件。 太子妃要说和未出阁前有什么不同,原来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现在反而接地气了,这个在交流中就能看出来,说话不再冷冷的,也会适当的说一些好话来调节气氛。 身在皇家,不得不改变,所以起点越高,她拥有的使命就越大,如果是平民家的女儿,嫁出去顶多接济一下娘家,然后夫妻和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简单平淡。 可她嫁入了皇家,就得多为自己打算,毕竟后宫中那么多女人,太子还有两个小妾虎视眈眈的,嫡母和正经婆婆那边,都要打起精神来应对。 蒋遥也想到了这些,她心中感慨,荣华富贵果然不是好享受的,她宁愿不要。 她们出来只带了三个下人,包括紫儿在内,蒋遥和太子妃往前走着,说是并排还不如说是太子妃在引导她往一个方向去,她怎么有种感觉,那是皇宫中间的方位呢。 中途要穿过一条过道,路上她们碰上了一个人。 黑白相错的锦服,翻起来的袖口和衣摆有繁琐的花纹,衣服两边和袖子上的四爪巨蟒被那人穿出了生命一般,栩栩如生。 靴子是黑色白底,一看就是顶好的料子所做,再往上看,蒋遥望进了一双深邃看不见底的眸子。 好像很眼熟的样子!再结合其他五官仔细一看,这人分明是端王世子楚天越! 他的表情好像也挺震惊的,随即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对太子妃点了个头且算见礼:“大嫂。” 姜玪状似尴尬道:“是天越啊,你可有段日子没来东宫了,太子殿下时常念叨你呢。” “臣弟一会就去给大哥请安。” 这事就算过了。 这一幕从头到尾都落进了假山后面藏着的卫贵妃眼中。 永福宫。 卫贵妃从外面散步回来,气儿有些喘,她歇够了开始傻笑,接着又开始叹气。她身边的亲信宫女猜到了大概,劝道:“这是好事,主子怎么反而叹起气来?” “哦?你可瞧出什么来了,说来与本宫听听。” 卫贵妃的亲信宫女名唤新雪,乍一看外表和绮华殿的新晴一模一样,其实她们是双生姐妹,一个在沁阳公主的绮华殿当差,另一个则来了卫贵妃的永福宫。 因为她和妹妹长得一样,卫贵妃极少让她露面,出去要人侍候都是带的别人,好刀要用在刀刃上,她最大的价值应该就是和妹妹身份对调,替主子做到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新雪对自己的评价便是如此,所以她一直谨小慎微地待在永福宫,很少和人交流,甚至有的时候会用化妆的手段来隐藏自己的真容。 妹妹新晴只是绮华殿一个打理小花园的小宫女,而她会武功,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成为一个死士,是以并没有人同时认识她们两个。 新雪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奴婢随主子观察的时候,发现楚世子见到姜家小姐的时候,怔了几瞬,世子从来没如此失态过。” 是啊,卫贵妃更加确定自己所看到的,她也瞧到当时越儿复杂的表情,太子都快有第一个孩子了,越儿总算有点苗头,她可不能做这恶人将其给生生扼杀了。 所以,卫贵妃决定帮上一把,成全他们! 第九十一章 妥协,下旨赐婚 楚天越先去了御书房,得知陛下和太子在探讨国事,故而转道去了卫贵妃的宫殿。(.) 永福宫门口的宫人们远远地看到端王世子正在走过来,就有一个人飞速跑去告诉卫贵妃,其他人低着头,硬是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 因为这些宫人们都知道,端王世子性情捉摸不定,但是不好的方面绝对比好的多,比如暴戾、草菅人命。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世子只是性子冷淡,不爱理人,直到某一天,一个新来的宫女对着他流口水,后来被拖下去挖了一双眼睛,最后死去。 只是被他的美貌给震慑了,发下花痴,却招来如此横祸。有这个宫女的教训在前,没有人敢在这个祖宗面前放肆了。 甚至,端王世子仔细瞧某一个人的时候,他们皆会觉得浑身发冷。 楚天越堪堪到达永福宫门口,平公公已经在那迎接了,他脸上是谄媚而恰到好处的笑:“奴才给世子爷请安了,世子爷万福!娘娘刚还念叨着,您就来了,这可真是……” 平公公的奉承声响起,且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楚天越剑眉一蹙,当下唬得平公公不敢再多说,虽然他是贵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太监,但是若惹得世子爷心情不好,娘娘也不会轻饶他。 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下,楚天越率先往里面走去,平公公忙不迭跟上,他身量瘦小,端王世子大步流星的,平公公要小跑才能跟上,到卫贵妃坐的里厅时,平公公甚至有点小喘。 喘气归喘气,平公公不敢怠慢,忙用他标准的太监嗓音通报:“贵妃娘娘,端王世子到了!” 卫贵妃正色坐在上首,听到平公公的话抬起头,视线朝厅门望去,正好看到了跨过门槛而来的楚天越。 卫贵妃怔了一下,尔后缓过神来,面上带了几分热切的笑容:“越儿,你来了!” 楚天越则是淡淡的,或者说不带任何感情一般,给卫贵妃行了礼,便袍子一撩,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行为可以说是非常失礼的,但卫贵妃浑然不在意,反倒陪着笑脸问他近来的情况,得到楚天越冷冷的反问:“我这几天做了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么。” 场景很尴尬,平公公早已喝退了奉茶的宫女,自己也站得远一些,见世子和贵妃娘娘又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样子,脚步不自觉地往门口挪去,索性直接去门口守着。 显然这种情况不止一次出现了,平公公已经习惯,见怪不怪。 卫贵妃可不管这些,楚天越坐定以后,她就殷切地问道:“越儿,可有喜欢的千金,是哪家的,本宫让陛下指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又催,楚天越瞬时不耐烦了,他这回没有拧眉毛,直接用厌烦的眼神看着卫贵妃:“林侧妃已怀孕三月有余,娘娘还是在这上面多用心吧。” 言下之意,你与太子殿下是血缘情深的母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林侧妃肚子里的那个也就是你的孙儿,闲的没事来烦我做什么。 卫贵妃换上一张可怜兮兮的表情:“越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林侧妃是中宫那位的侄女儿,人家有亲姑姑兼婆婆照顾,哪里看得上本宫?” 说的那么夸张,楚天越换上警惕的眼神:“所以,你想做什么?” 本宫想做什么,当然是操办你的婚事了!卫贵妃自动脑补上一句,却没敢说出来,而是用比较委婉的语气道:“你都二十岁了!太子都已娶妻,还有两个侧妃,后院――” “废话少说!”楚天越再次嫌弃地按了按额头,卫贵妃说的那些他都知道,应该说大家都知道好吗! 卫贵妃期待地望着他:“想给你讨媳妇了。” …… “你觉得,应国公府的二小姐如何?” 楚天越立刻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卫贵妃,没有说话,心里在拼命地想这是哪一号人物。 然而他的行为在卫贵妃的眼里,是不反对的意思,于是卫贵妃继续趁热打铁:“就是你在宫中路上碰到的那一个!这二小姐啊是个不错的,虽然出身低了些,但胜在礼仪周到、略有才名,比寻常的大家闺秀要好上许多。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大姐是太子的正妃,姐姐如此,妹妹也不会差到哪去……” “出身低,左不过是个小妾生的,我母妃不也是个妾吗!”楚天越打断她的话,说话的语气愈加不耐烦,情绪焦躁。 端王府几十年来都没正妃,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楚天越是在刘侧妃的膝下长大的。 卫贵妃心里一惊,接着是无尽的凉意上涌,看不起人家小妾生的,她不也是皇帝的妾室?楚天越的话像冰冷的利刃一般,在剐她的心,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她眼睛一黑,靠在了椅背上。 这一幕恰好被进来的二公主看到了,她怒火中烧,踩着牛皮小靴子蹬蹬蹬地跑过来,火冒三丈地指着楚天越骂道:“你发什么神经!母妃只不过看你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这才对你好的,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真以为自己是母妃的亲儿子!” “欢颜!”卫贵妃听到二公主这一番话,本就有气无力的身子倏然坐起,声音前所未有的尖厉,她的脸色比原来更苍白了,但是也更生气,二公主被吓得不敢再多说半句。 楚天越许是想到了卫贵妃的好,沉默不语,二公主依旧面带敌意地对着他,卫贵妃则在一旁拉着二公主,以防女儿冲动用事。 时间像静止了一般,三人都没有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天越闷声闷气地来了一句“你做主吧!”就讪讪离去。 哼! 楚天越前脚刚走,二公主就不屑地用鼻子发出这一声,被卫贵妃训斥:“都快出嫁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罚你在自己宫内不许出来半步,抄写女戒三百遍,不能假手于人,禁足三个月。” 二公主本来没事人一样的,听到罚抄女戒也不过抛之脑后,三百遍几天就能抄完,但是后面她就焉了,像霜打的茄子。什么,三个月不能出寝宫,那不是要她命吗!她也没有想到后果这么严重,不行,得想办法让母妃收回成命。 二公主开始和卫贵妃周旋起来,可惜她母妃态度很是坚决,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自己的宫里了。 卫贵妃虽然把她的宝贝女儿给罚了一通,但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她可以亲手安排越儿的婚事。太子是她的亲儿子,在她身边养到九岁,就被他的父皇各种培养,严格要求,学习帝王之术,他们母子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太子妃,若是越儿娶了二小姐,就与太子紧紧联合在一起,日后太子登基,越儿就能竭尽全力辅助他…… 想了很多,卫贵妃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若是枫儿有越儿一半的机敏聪慧,她就不担心了。 卫贵妃所想的枫儿,正是当今太子殿下,楚昱枫。 很快,皇帝就得知了此事,他总觉得这样不合适,不说国公府出了个功勋卓越的将军,还有一位太子妃,国公府世子又是沁阳公主的驸马,若是再有一个女儿嫁入皇室,恐怕御史的折子要弹翻天了。 毕竟他为大公主破了例,驸马除去有世袭爵位外,还在户部任职,也有不想浪费人才的因素在。 皇帝表示不赞同。 但是卫贵妃是谁啊,她想做到的事,自然是卯足了劲去达到目的,当天晚上,皇帝宿在了永福宫。 ―― 翌日早朝后。 皇帝派下一道圣旨,让布公公分别去端王府和国公府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应国公姜冲之女姜瑶,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端王世子楚天越年已及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姜瑶待宇闺中,与端王世子楚天越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端王世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众人都说,当今陛下亲自赐婚,给足了国公府面子,他们又哪里知道,国公爷压根不想让二女儿嫁入端王府。 能在先皇和当今皇上面前都如鱼得水,端王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他的儿子更是传出种种不好的名声。以为他不知道么,端王世子那德行,门第高的女子不愿嫁,门第次一点的,端王府又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的,现在直接求了圣旨来,不是强取豪夺是什么! 姜冲气得吹鼻子瞪眼,他堪堪忍下怒气,接过圣旨,管家迅速塞了一叠银票给布公公,韩氏倒是喜不自胜的:“劳烦布总管跑这一趟。” 要说宣旨素来都是另一个小太监做的,布公公作为老人这回竟然来宣赐婚圣旨,里面也有皇帝的态度在:这个婚事你再不满意也得接下。 强颜欢笑送走宫里的人,姜冲将手中的圣旨往姜天手中一放,便气呼呼地走了,留下大厅里心思各异的众人。 韩氏的心情非常不错,她和二小姐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而且女儿嫁得好,对府里也有不少的好处。若是她自己的女儿,再多的聘礼她也舍不得将其送入虎穴,但二姑娘嘛,她就管不着了,这可是当今圣上的旨意,顶多她用心替二姑娘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也就是了。 因为韩氏听上流层次的小姐夫人说,那端王世子楚天越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儿,全京城声名好一点的千金都不愿嫁他,因为传闻――他是个变、态杀人狂魔! 别误会,这个意思就是,风闻端王世子貌美,端王府的丫环们前仆后继,纷纷拜倒在他的衣摆下。但世子瞅也不瞅一下,就命令身边的侍卫将她们拖出去,处理的方法有很多种,常用的有杖杀,也有一刀毙命,有的丫环行为过分些,绝对是被砍去手脚,或者挖出双眼,像永福宫死去的那个宫女一样。反正死法各种各样,千奇百怪。 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往他身边凑了,甚至端王府侍女的数量少的可怜,主要分布在林侧妃的屋里,还有沐郡主和晴郡主的院子里。 连端王爷贴身伺候的人都换成了小厮,就怕引起儿子的不快,端王世子就更不用说了,身边全是清一色的男子。 这一风闻知道的人并不少,也不清楚是端王府的哪个下人放出来的消息,反正京城中稍稍问下就能打听到。 这不,圣旨没下来几天,就有人上府来拿二小姐的庚帖,用作合八字之用,这个一般是走个过场,毕竟皇帝指婚,谁有那个胆子推掉? 别人没有,姜冲还真有这个想法,就算成不了他也得试试,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转眼就让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做不到! ------题外话------ 八一建军节到了,向兵哥哥们致敬! 第九十二章 你信我么 然而,国公府内有一个人特别乐于见到事态朝现在这个方向发展,那个人就是姜天。[] 原因,他重活一世,希望从前这个不幸的妹妹能够收获幸福,端王世子楚天越虽然性情“怪异”了些,但绝对是女子的良配。 前世,楚天越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一样的暴戾、行事乖张、不敬长辈,唯一要有什么令人欣慰的事就是,他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子传过绯闻,当然男子也没有。 也是由于这一点,姜天觉得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自家妹妹嫁过去再好好改造一番,也就是了。 所以,当国公爷姜冲打算去贿赂钦天监,使所谓的黄道吉日无限延迟,方便他的下一步计划的时候,姜天自告奉勇,包揽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大儿子和瑶儿的感情深厚,这件事由他来做肯定稳妥,他也不会愿意妹妹嫁一个臭名昭著的人,即使他贵为世子。 姜冲很放心地把银票给了姜天,多次嘱咐他要注意的事项,恐儿子出差错。国公爷是放心了,他又哪里会想到,儿子的想法完全和自己背道而驰呢。 所以结果没有什么悬念,姜天银票是送到钦天监的手上了,用途却不在推延婚期上,他十分郑重地让钦天监算出最好的日子,也就是黄道吉日,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无一落下。 钦天监大人觉得好囧,这些貌似,都是男方家里要问的,但驸马爷就是很认真啊很认真,他也只能很认真地去推算。 反正驸马爷的种种举动都在诉说一个:女方对这个婚事表示认同。当今圣上赐的婚,能拒绝么…… 男方这边,端王爷并不想和国公府结为亲家,不知道卫贵妃说了什么,端王爷竟然妥协了,松口让刘侧妃准备纳娶事宜,聘礼什么的也够呛。 国公府的人除了韩氏心情很好,三小姐态度较为冷淡,见到蒋遥也不打招呼,只点个头就算过了,给人的感觉和太子妃越来越像了,就是原来的大小姐。 蒋遥吃完一块枣泥糕,用帕子擦手:“三妹和大姐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某些地方像也是正常的,绿儿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个,绿儿咬着下唇,府里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的,要不要告诉小姐? 绿儿还没想好怎么做,她家小姐就看不下去了:“绿儿你干嘛,扭扭捏捏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唉,小姐,是你自己要我说的!绿儿豁出去了:“小姐,陛下赐婚,要将小姐嫁与端王世子为妃。” 蒋遥冷哼一声,喝了口茶水:“这个我还不知道?宣读圣旨的时候,你家小姐我不是也在吗!” “端王世子的风闻不好。”绿儿说出重点的那句,就巴巴地瞧着自家小姐,不知道小姐会不会乱想,但这偏偏是圣旨,推脱不得! 他啊,蒋遥敛下睫羽,沉默了一会,又继续吃她的枣泥糕。 绿儿还想说什么,紫儿扯了扯她的袖子,绿儿不再言语,悄悄退了下去。 绿儿是不在屋里了,可是她挑起的话题却像一只苍蝇般徘徊在蒋遥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无从下手。 蒋遥想起第一次见到楚天越,这个除了大哥以外第一个给她惊艳之感的男人,没记错的话,她第一次知道他的样子,是在梦里。 原以为那只是万千美梦中的惊鸿一瞥,却没有想到,睡榻之外的滚滚红尘,也有他的身影,宫中一见,清晰如昨。 蒋遥闭了闭眼,眸中神色复杂,睫羽微颤,在阳光反射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飞蛾扑火般的坚定,她还是放不下他。 所以,她什么也不做,顺其自然吧。 纳彩环节已经过了。姜冲看着韩氏忙前忙后庚帖的事,很不以为然,合了也没用,两人相冲,非常冲! 男女双方八字不合,庚帖就会退回来,倒也无妨。 可是后面传来的消息让他气了个倒仰!给出的结论竟然是天作之合!姜冲的眼中冒着熊熊怒火,恨不得吃了韩氏,韩氏委屈的要死,她瘪瘪嘴巴,颤声道:“老爷,两边合出来的结果,都,都是一样的,这世子和二姑娘,实乃绝配啊!” 配你大爷!姜冲狠狠瞪了一眼韩氏,甩袖而去,留下韩氏一人一头雾水地愣在那里,她怎么惹到老爷了? 朱玉阁。 姜冲端坐于内,一脸愧疚地望着面前的宝贝女儿,他已经很努力去阻止了,结果毫无用处,这下好了,瑶儿嫁过去简直是羊入虎口啊!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有责任问问女儿,对此次赐婚的看法,或者自己有没有其他想法。 “咳咳,瑶儿,你也知道这圣旨都下来了,你会不会……不愿意?” 蒋遥状似天真地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圣旨可以修改吗?” 姜冲虎躯一震,圣旨已下,万万没有收回的道理,更遑论修改了,瑶儿都懂的道理,他为什么还没认清这个现实。 他们父女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聊天了,蒋遥仔细打量了将军爹爹一眼,以前都没有发现,他竟然苍老了那么多,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了岁月的沉淀,皮肤较原来的深了,眼角的皱纹也明晃晃的,蒋遥知道,这些都是英雄迟暮的体现。 她的父亲,曾经也是个英雄啊,不对,现在他在她心里,还是一个大英雄,她应该感到骄傲才是,不能再让他操劳了。 “父亲,女儿觉得,端王世子未尝不是良配。”蒋遥柔声道出这句,脸上有着因羞涩浮起的浅浅红晕,十足十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姜冲焦躁不安的心顿时平稳许多,女儿好像,并不反对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端王世子虽行事荒诞,但长得人模人样,一些少不更事的千金都会被他吸引,他家瑶儿就是这样,姜冲想说些关于楚天越不好的话来,话梗在喉咙里硬是没有说出口。 皇上亲自赐婚,那小子应该会收敛些吧,端王府这么快就上门也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这对瑶儿,未必是坏事。 想通以后,姜冲的心情舒畅了,他一改先前的抑郁,用带了几分真心的笑容对蒋遥道:“既然瑶儿喜欢,为父一定支持,离成亲还有很长的一段日子,这些时间里你就开始学习规矩,掌家,还有绣嫁衣,为父会和你母亲好好说的。” 蒋遥双眼亮晶晶的,连连点头:“女儿知道!” 出了院子,姜冲抬头望天,天气晴好,大片大片的云层层叠叠,拼合出各种形状,又慢慢舒展开来,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既然瑶儿有意,他就勉为其难,和端王那个老匹夫会一会罢! 不过他家瑶儿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有大家风范了,要知道以前都是唤他爹爹的,现在和其他孩子一样,叫父亲了。 待国公爷完全离开,蒋遥才松了口气,一口饮尽杯中的冷茶,紫儿想制止已然来不及,她只得接过空杯子,添上刚烹好的热茶。 紫儿不解地问蒋遥:“小姐,你明明——为什么要对老爷表现出很倾慕端王世子的样子呢?”天知道她可不赞同,小姐若真嫁过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们这些丫环,那位罗刹世子一定会杀了她们的。 端王府横死的丫环还少吗? 蒋遥扫了紫儿一眼,轻轻抛出的话却让紫儿吃了一惊:“你是不是不想随我嫁过去。” 没有反问的语气,只是淡淡的陈述,声音也很轻,紫儿却噗通一声跪下,惊慌失措道:“奴婢不敢。”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蒋遥眉头皱起,形成一个川,接着感慨般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我自然会护着。” 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丫环的心思么,红妈妈这些天也唉声叹气的,头发白了好几根。 小姐说话素来随意,但对她们这些丫环。“我”这个字也是极少说的,紫儿的心从原来的高悬慢慢落下,既然小姐说会护着她们,她们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蒋遥也在暗自神伤中,她对将军爹爹展现那样的态度,自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大哥在圣旨颁下的当天晚上,来找神情接近呆滞的她,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他说:“二妹妹,按照大哥说的去做,大哥不会害你,我保证!你信我么?” 那么期待满满的眼神,这是自己醒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啊,只见大哥深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像要望到她心底去,蒋遥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面前的这个人,慢慢和记忆中的那个重合…… 她鬼使神差地答道:“好。” 现在回想起来,她明明是被蛊惑了好吗,这个大哥真是,狡猾如狐!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魔力,让人心神安定,这是一种得天独厚的能力,只有经历过很多磨难的人才会有的坚韧心性,她在大哥的眼中看到了。事实上,这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心理年龄还比她小,大哥似乎,对事态的发展知道点什么! 所以,她觉得相信他一次! ------题外话------ 今天是七夕,大家都玩好哟! 祝亲们表白成功。 向七夕还要窝在家里码字的作者致敬!(我就在里面耶有木有,哈) 第九十三章 昏迷 府里要说最高兴的,非红妈妈莫属,她不知道端王世子的那些传闻,绿儿没敢告诉她,红妈妈抹了一把老泪,感慨小姐终于有个好归宿了云云,然后开始催促蒋遥绣嫁衣。 开玩笑,有紫儿这个高手在,哪里用本小姐出马?紫儿的绣工,可是和钱夫子学的,不说学了十成十,六成总是有的,绣个嫁衣之类很够用了。 免不了又是一顿念叨,不过红妈妈还是偏着自家小姐的,心想嫁过去做世子妃,手工活儿都有人做,也就没坚持。 这边,韩氏在给二姑娘准备东西,老爷说各方面都要教一下,一年的时间也差不多,嫁妆的铺子、庄子什么,现在就可以理出来交到二姑娘手上了。 都是每年有进账的铺子!韩氏有点心疼,但她眼光比较长远,还是在这几天开始收拾契书,准备转交工作。 想起大女儿出嫁的一切也是她打理的,韩氏触景伤情,思念病又犯了,二姑娘都定亲了,她的开儿连个合适的姑娘都没开始相看,她得提前和老爷打个报告,男子十七岁也不小了,不能和大少爷一样,及冠了才开始议亲。 她以为老爷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可是,当她把这件事告知老爷,满心欢喜地等他回话,却迎来了姜冲的雷霆之怒。 韩氏望着姜冲雷嗔电怒的样子,心里隐约有一种感觉,开儿莫不是在边城出了什么事吧…… 韩氏从来都是很聪明的人,她不再多问,而是留了个心眼,回到映雪堂后让杏妈妈送信到韩府,让他们对边城的事暗中留意一下。 屋内,韩氏坐在太师椅上,心神不宁,还是没有从原来的担忧中走出来,杏妈妈安慰她:“夫人,您忘了咱们去道观那日,道长怎么说来的?二少爷定不会有事,还能给府里博个锦绣前程!” 这一席话很是管用,韩氏立刻舒心了,隐云道长说的,肯定错不了。 韩氏想通以后,杏妈妈松了一口气,总算不忧心二少爷的事了。 ―― 北牧。 过了一个冬天,也算是休养生息,北牧和楚国的边界还算太平,没有出现太大的乱子。 北牧气候干燥寒冷,平民们是住在蒙古包里,王庭伺候的下人则和他们的家人一起住在寨子里,塔拉就是这样。 虽然北牧是一个国家,称霸一方,但是它的王庭并不大,也不奢华,也就能住百来人而已。官员们议事都是三天一小次,十天一大次,由于冬天太冷,干脆直接演变成十天一次,反正只是点个卯而已。 每天,赫连雅都早早起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是可怜了赫连升,正是嗜睡的年纪,也要被迫早早起来接见大臣,好在现在一个月只难受三天,不然他会疯掉的! 照例是接见大臣的日子。 赫连升已然习惯,他闭着眼睛就从床上下来,任由下人帮他穿衣梳洗,随后会有人牵着他,将他带到王座上。 全程他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当然大臣们都来齐了以后,赫连升马上就像改头换面一样,精神抖擞。 赫连雅就坐在一边,颇有垂帘听政的意味,只是她身上有浓浓的闲人勿扰的气息,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全都噤若寒蝉。 塔拉在一旁暗叹,不知不觉中,长公主的威严折服了这么多人,就是她有时候在长公主身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俯首膜拜,她就像沙漠中骆驼,为他们指引出一条充满生机的路,又像冰原中的仙子,遥不可及,让人心生畏惧。长公主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所有人一个个都匍匐在她的脚下,这样的女子,做女王又有何妨? 她在想什么!塔拉吃了一惊,她怎么能想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长公主是大王的姐姐,定不会这么做,塔拉迅速将头垂得低低的,不让其他人察觉到她的变化。 其实,不止是塔拉,在很多人的心里,都觉得只有赫连雅才能撑得起整个北牧,他们的大王是个无知稚儿,就算培养成经纬之才,也要很长一段时间。 塔拉心里在默默探究,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将心偏给了长公主殿下呢?好像是三丹出现在她身边以后,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思想麻木的奴婢,三丹懂的很多,会和她说很多楚国的事,他从来不掩饰他是楚国人。 嗯,自从生活中多了一个人,塔拉觉得,她好像重活了一世,以前的十四年都白过了。三丹来了以后,她开始觉得她是一个人,有自己的思维,也开始灵活地思考,公主在王庭议政的时候,她在后面跟着,也会听一些时事,塔拉甚至开始学习认字了。 长公主身边要做的事并不多,而且塔娜才是长公主的一等心腹,每天寸步不移。搁在以前塔拉肯定会不高兴,现在她巴不得早一点回寨子里,有个人在等她啊。 散了会以后,塔拉就拜别赫连雅,脚步轻快地回寨子了。望着塔拉明显有些雀跃的神态,塔娜不屑地冷哼一声:“被男人迷成这样,真是个没出息的!” 赫连雅挑了挑眉毛,颇感兴趣地问:“什么男人,能让塔拉如此魂不守舍?” 明知故问,不就是上次楚国的那两个俘虏中的一个? 塔娜心中吐槽,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主子您忘了?就是主子赐给她的那个奴隶呀。” 那个男人她有一点印象,好像长得挺不错的,怪不得把塔拉给迷的找不着北了,不过,塔拉的变化确实很大,上进了,说起话来也有底气了,似乎……比原来好用。 赫连雅意味深长地绽出一抹灿若春花、暖如冬阳的笑,塔娜只觉头皮发麻,怎么看怎么诡异。果然,赫连雅颇有兴致地调侃起她来:“本公主记得密室里还有一个,本公主就赏你如何?” 塔娜花容失色,惊慌不已:“主子,奴婢不是塔拉,奴婢不喜欢楚国人。” 赫连雅的笑容就淡了下来,几乎没有,她冷淡道:“你今儿去送饭的时候,顺便清理一下,都有味儿了。” “是。”塔娜硬着头皮接下。 之前说到过,塔娜是有洁癖的,还十分严重,北牧冬天烧水麻烦,人们很少洗脸,半个月不洗是常事,塔娜可无法忍受。她每天都会用干净的帕子擦脸,隔个几天全身都要擦一遍,擦比洗要省水,如果实在没有热水,塔娜宁愿用冷水洗脸,也一定要把自己收拾干净才休息的。 塔娜不想去,但主子下令了她不得不执行,用过晚饭后,塔娜伺候完长公主,便吃力地将两桶水分两次提进去,门口的守卫只能提到丹房内,还有一小段距离要塔娜自己搞定。 三丹和塔拉走了以后,塔拉偶尔会来照顾一下密室里剩下的人,后来殿下派了别的任务,送饭的活儿只能由塔娜自己做了,算算时限,有一个月没收拾了。 哎!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塔娜告诫自己,咬咬牙进了密室,和她预料中的一样,一股不好闻的气味汹涌而来,让她胃中翻涌。 塔娜满脸嫌弃地看着叶振轩,将手中的食盒放在距他三步远的地方,又迅速退到门口。“那个,快吃!” 叶振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挪过去取出食物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塔娜看着脸都皱的跟花一样了,直接用手抓着吃,好脏! 塔娜也不想想,她若是被抓了关起来,连续小半年都待在这个囚笼里,毫无自由,她还会各种嫌这嫌那么? 人啊,永远不可能感同身受的。 叶振轩很快吃完晚饭,把食盒盖好,又挪回角落疙瘩里,塔娜这才不情不愿地慢慢挪过来取走。 送饭好办,接下来的清理呢,塔娜心中烦躁,不禁开始责怪起塔拉来,以后都要她一个人来做这些事情,真是要命! 叶振轩好整以暇地所缩在一边,感谢塔拉看在姜开的面子上,对他精心照料,他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他琵琶骨被刺穿,治疗的时间晚,已经留下了武功尽失、全身无力的毛病,身上还有难看的疤痕。 磨蹭了好久,塔娜终于捧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走过来,旁边是一个木桶。她睨着叶振轩:“看到没,水在这,自己洗!”她在边上整理出一块干净的第二,把衣服一放,自己干脆利落地出去了。 只能自己动手了,叶振轩取了木桶上挂的巾子,丢进桶中,伸出胳膊搅拌,让水和巾帕充分融合,忽然他哆嗦了一下! 这个时候是春天,北牧的春天来得晚,还是比较冷的,因为嫌烧热水麻烦,塔娜直接打了两桶井水过来,那个沁凉啊,对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无异于寒冰刺骨。 叶振轩咬咬牙,先把囚牢里清理了一遍,这才就着可以和冰的温度媲美的井水,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清洁,换上干净衣服。 一个时辰后,塔娜慢悠悠地出现,发现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了,任务完成。她还算满意地点头,用布包起叶振轩换下的脏衣,拎着两桶用过的脏水走了。 三天后。 当赫连雅心血来潮,进了一趟炼丹房,结果看到的是,叶振轩半死不活地躺着,脸色呈现不正常的潮红。 见此情形,塔拉迅速到叶振轩身边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主子,他发高烧了!” 赫连雅目光灼灼地瞧着塔娜,塔娜只觉自己要被射个对穿,她跪下来认错,语气却很不以为然:“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他,请主子责罚。” 塔拉一时没忍住脾气质问起她:“这几日送饭,他的情况你会不知道?主子既然把他放在这里,说明还有用,你就这么对待人家的?” 塔娜的眼睛眨了两下,面部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淡淡一句:“奴婢该死。” 赫连雅没有瞧跪着的塔娜一眼,而是对目光露出浓浓担忧的塔拉点点头,得到主子的首肯,塔拉风一样地冲出去,为叶振轩请大夫。 长公主有请,大夫很快就到了,他先是为他擦了些降温的药水,再仔细查看病人的情况,然后摇头。 大家都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什么,赫连雅目光深邃起来,她紧紧盯着大夫,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不敢对视的气势:“什么意思?” “回殿下的话,这小子是受了凉才引发的高烧,加上救治不及时,性命无碍,但是他的脑子已经烧坏了,身体也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轻则神志不清,重则……” 塔拉没忍住惊讶,抢话道:“不是说性命无碍吗?!” 大夫苦着脸回答:“性命是保住了,可是小的不知道他脑子里是怎么个情况,严重的话,恐怕下半辈子都无法清醒了。” 这绝对是一个噩耗,塔拉第一个想到的是,若这人再也醒不来,她要怎么和三丹说?那是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呀! 赫连雅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用比冰冻三尺还要冷厉的目光瞅着塔娜,塔娜一开始还是无所谓的感觉,这时候慢慢焦躁不安,她觉得自己似乎捅了个大篓子。 赫连雅又不是傻瓜,这囚室虽说脏乱了些,但都有人按时清理,干草毯子之类都是干燥的,加上这里密不透风,甚至有些闷热,哪来的受凉? 肯定是塔娜在执行命令的时候,阳奉阴违,才有了此次事件。赫连雅令人将叶振轩抬出去,换了个干净的地方休养,另外指派了两个婢女照顾。 这个过程中,塔娜就那么跪着,她的主子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塔拉也是气到了,偶尔看向塔娜也是气愤不已的神情。 房间内,叶振轩被婢女们合力打理了一番,换上了手感较好的里衣,除了头发用热毛巾擦了擦,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的。 赫连雅屈尊降贵地站在床边,把叶振轩打量了一遍,被这个白皙得过分的人小惊了一下,是那种常年在室内不接触阳光的那种不健康的白,毫无血色的脸,还有明显营养不良的身体,赫连雅怒气蹭的就上来了。 塔拉对着大夫百般询问叶振轩的情况,并问有没有治愈的可能,送走大夫后,她看到自家主子走出来,面沉似水,声音也是少见的冷酷:“塔娜呢,让她滚过来见本宫!” 长公主的寝宫内。 厅堂还算宽敞,摆设简单却整洁有致,赫连雅接触到屋内的东西,神情颇为复杂,这些都是塔娜的杰作。 在这件事上,塔娜就是错了,功和过不能相提并论,也不能相抵,想到这里,赫连雅的态度就更严厉了:“自己说,你哪里做错了!” 塔娜发型杂乱,衣服带了点脏污,样子略显狼狈,她的视线与地面垂直,导致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表情。才闷闷道:“奴婢不该用冷水给他擦洗,在送饭的时候应该多个心眼。” 塔娜的回答永远是言简意赅,她有些理直气壮的说话语气激怒了赫连雅,导致她说出一段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来:“带下去,送她到矿场劳作几日。” 听到长公主作出的决断,塔娜俯着的身躯不可抑止地颤抖了一下,尔后被两个士兵拖下去,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闭着的眼眸流露出的绝望。 处置好塔娜,赫连雅的脸上除了疲惫还有担忧,她怕那个人再也醒不过来,如果是这样北牧就只有一个人质了……赫连雅装作无意道:“塔拉,我赐你的那个人,现在如何了?” ------题外话------ 今天发的有点晚,周末我想大家也不会那么早起来的,我滴文文还没精彩到有亲追着看的地步,嘤嘤嘤。 大家对文文里哪个人物比较感兴趣的,可以留言哦,我好酝酿一下后面的思路。 男主女主的主线还米有,拿块豆腐拍死我吧… 第九十四章 塔娜之死 主子是在问,三丹? 塔拉抬起头,面上有疑惑,更多的是恐慌,她特别怕主子想起他,三丹是北牧的俘虏,即使主子将他赐给了她,她还是无法决定三丹以后的生活,还有命运。 “三丹他,没事就在寨子里帮忙,和大家关系挺好的。” 其实塔拉不说,赫连雅都知道,她怎么可能放任一个楚国人不管,由他在自己的地盘蹦跶呢,三丹每天的情况,都有专人监视着,按时向赫连雅汇报。 不过,这个人的表现,还不错嘛。 赫连雅脸色好上少许,语气也轻柔起来:“明日带他来见我。顺便,让他见见那个昏迷不醒的朋友。” 塔拉高兴地应下,三丹的朋友生死未卜,很严重的样子,三丹能来看看,说上几句话,也许对那个人的恢复有好处呢! 回去后,塔拉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三丹,还有叶振轩受凉昏迷的事。三丹知道后,星火般清明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又迅速消失,塔拉并没有发现。 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都是没有脑子的,塔拉看着她喜欢的人,只觉三丹从头到脚哪里都好,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他的一双眼睛,清澈的没有一点杂质,那么迷人,使她动心不已。 三丹这几天总算有了点自由,能够在寨子和塔拉家的范围之内行动,做点活什么的都是小事,他甚至会和下人们坐在一起聊天儿。 三丹这些天被阳光晒得有些黑,却比原来更健康,他和所有的草原汉子一样,穿兽皮制成的衣裳,露出半个胸膛,他五官隽秀,身量匀称,又不像其他男人般虎背熊腰,倒让不少年纪小的姑娘红了脸。 北牧的民风是极其开放的,姑娘们有中意的男子可以直接向他表白,要是对方也喜欢自己,就可以手牵手滚床单去了。 对三丹有意的姑娘不少,但都被他的奴隶身份还有塔拉给吓退了。(.好看的小说)塔拉是谁啊,她是长公主、北牧神圣的巫女身边的得力婢女,身份比她们都要高!塔拉愿意的话,日后有长公主做主,嫁个王爷也不是不可能。 且说塔娜那边,北牧是个奇怪的地方,隔了沙漠,另一边还有矿山,早在四年以前,赫连雅就要求开发矿山,在山底造了一个矿场,北牧的一部分奴隶被送来这里干活。 在矿山做的都是体力活,自然都是男子,也有一些女子会被送来,多是做了特别招人唾骂的事,也没有人怜惜她们。可是塔娜不一样啊,要知道一个半时辰之前,她还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贴身婢女! 但是,矿场的人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丝毫的客气,而是让她在半山腰,和那些奴隶一起劳作,挖矿太耗费体力,她做不了,那就搬运矿石。 北牧劳动力相对来说落后,采矿都是靠人力来完成,挖出来的矿石原石就由另外的人装到推车上,运到山下的矿场,然后由经验丰富的专家来判断,哪块原石里有珍贵的玉石。 塔娜从小就跟着赫连雅,别说是体力活了,重的东西都没有搬过,都是使唤别人搬的,平时也就伺候赫连雅,帮她斟茶倒水、穿衣束发,打扫房间和洒扫另有人去做,可以说是比一些官员家的千金都要娇贵。 矿场的士兵可不管她是不是娇气,一个鞭子甩向塔娜身边的另一个人:“那谁,不许偷懒!就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们这儿,也得老老实实的做事,否则就等着挨鞭子吧。” 塔娜硬着头皮选择把开采下来的矿石搬运到手推车上,再由别人运到山下,和其他工序比起来,这个是最容易的了。 在别人眼里相对简单的东西,塔娜做起来还是十分艰难,一个还没搬到,她就没力气地将石块放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监督的士兵不干了,他也懒得骂骂咧咧,直接扯了鞭子准备开打,被后面的来人给制止:“不行打!” 听到声音,士兵立刻放下手,回过神对那人谄媚地笑:“格根大人,您老事务繁忙,还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咱们这儿视察,真是辛苦。[.超多好看小说]” 那士兵也是个能说的,巴结讨好的话脱口而出,都不带琢磨的。 塔娜抬起眼睛看了那位大忙人,很是不屑,格根只是大巫师身边的爪牙,大巫师退隐以后很是低调,而他的手下们没了管束开始嚣张,因为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赫连雅并没有多加管制。 格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塔娜对他的轻视,他猥琐地笑了,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清高、目空一切的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么?长公主既然将她送到这里就说明,她已经被放弃了。塔娜此时也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这点,但是她来不及反应,就被格根的人带走了。 她被送到了离矿山不远的一处帐篷,格根暂住的地方。帐篷里面整洁程度一般,但是和矿山上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 但是,塔娜宁愿回去做苦力活儿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她冷声对随后赶来的格根道:“这不合规矩,还请格根大人送我回矿场。” 以前不是很傲气的吗,现在唤他格根大人了,格根觉得很有成就感,用他的胖手摸了摸嘴上的八字胡,抿起一个和气的像弥勒佛的笑:“塔娜姑娘,你这小身子小手,身娇肉贵的,我哪里舍得让你做那粗人的活呢,跟着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让她跟着他,这男人五十岁都有了,更别提老婆孩子,开什么玩笑! 塔娜搬出赫连雅提醒他:“格根大人,长公主只是暂时把我放到这里,届时我一定会回去的,那时候……” 格根的脸立刻僵了,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不行,待他得手了,再送她回去也是一样的,格根嘿嘿淫笑着,搓着手走向塔娜,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忽然,格根的脚步顿住了,原来塔娜从马靴中拔出一把匕首,直接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你再过来,我就自刎在你面前,看你怎么和长公主交代!” 说着还真的划出了一个口子,把她衣服的前襟染红了。格根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好言相哄:“别冲动,我那是随便说说的,我这就派人送你回矿场!” 于是,塔娜又回到了矿山上,她也不娇气了,搬着石块就走向推车,竟也做了几个来回,人有的时候还是会发挥人体的无限潜能,如果没有格根这事,塔娜估计还是病恹恹的一个都搬不动。格根站在那看了一会,恨得牙痒痒,后面跺跺脚离去。 塔娜用泥巴把自己的脸抹黑,又把头发弄得更乱,看上去整个人脏兮兮的,除了瘦,总算没那么扎眼了。 干完活后,她跟着女人们一道去了休息的地方,食物也是干硬粗糙的饼子,塔娜看了一眼,没有动作,食物很快被哄抢光了。 晚上,男人们有自己的活动,女人们则缩在帐篷里说话,塔娜知道不远处有一条河,她摸索着走过去,用随身携带的帕子浸水拧干擦胳膊。 春天的河水还是很冷的,尤其是晚上,寒凉刺骨,塔娜浑然不觉,认真地擦洗着。 脸上她不敢擦,怕被人给盯上,塔娜的容貌虽然说普通,但是她在北牧的女子里面,皮肤算白的,而且自小不做粗活,和塔拉一样都是标准的淑女身材,再加上她疏离的气质,生生被冠上了美人的称号。 擦洗完毕,塔娜只觉手脚酸软,身心疲惫。她所处的河边就是草地,塔娜重重地躺在上面,闭上眼睛,心里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 很久很久以前,她的父母也是个奴隶呢,她也像现在这么狼狈过,瘦瘦小小的,全身上下脏且邋遢,披散着头发,没有穿过新衣服,甚至洗一次脸都是奢侈的事。 那段日子她过得一点不开心,心里都暗自埋怨家人,为什么不让她洗脸,她们穷,什么都没有,把自己收拾的齐整一些,还是可以的呀。 于是,她偷偷打了水拿到住的地方,把全身上下洗的干干净净,衣服除了最外面的,里面也是一尘不染的。 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因为她的任性,父母双双死在马贼的手上。那些强盗,她的父母也是北牧人,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他们!就因为,马贼看到她的脸,起了坏心,哪有父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抢走,还有她那哥哥…… 她守着父母的尸体,不吃不喝过了三天三夜,直到被长公主的人发现。那时候的她全身脏臭,尸体腐烂的味道她一辈子也忘不掉,还有那蛆虫,她有了知觉以后,没忍住恶心狂吐许久,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自那次以后,她有着非常严重的洁癖,成为长公主的婢女以后,更是强迫性地将这个习惯代入了她的工作中。 塔娜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抬头仰视星光熠熠的夜空,那么黑却也那么明亮。朦胧泪眼中,她似乎看见自己的阿妈伸出双手,呼唤她,阿爸在旁边和蔼地笑着。 阿爸,阿妈,我来了,等我。 塔娜一步一步,慢慢淌进冰冷的河中,她的动作极其优雅,好像九天之上的仙子在云端漫步,步步生莲。 ------题外话------ 知道有亲跳着看,能接上吗? 羽是个懒货,所以过程能写完也没去花心思扩展,或者写的优美一点,看得懂就好了。 另外,塔娜经历其实挺惨的,因为有童年阴影引起的洁癖,让她再接触小时候的那种生活,她宁愿死掉……(这个主题大家看懂了吗,我会不会写的太隐晦了?) 第九十五章 认祖归宗 国公府。[] 蒋遥真的过上了被韩氏耳提面命的生活,开始学管家,当然三小姐和四小姐全程陪学。 学习的内容么,蒋遥大多也是心不在焉的,找个管家不就好了,她将这个重任交给了紫儿。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蒋遥觉得紫儿这个姑娘真是不错,可能得失心重了些,但是处理事情什么,绝对挑不出错儿。 本来小文才是最合适的,鉴于她对大哥有过想法的前科,蒋遥用她的时候总是有点膈应,对赶着做妾的人真的是喜欢不起来,有木有? 事情都在正常的轨道上运作,可是男方那边就不对劲了,端老王爷觉得,应该选个好日子,让国公府的二小姐进门,至于年纪小嘛,迟个两年圆房就行。 主要是儿子太混了,早点成亲也收敛收敛。 神奇的是,国公爷也同意了。 这样下来,最忙碌的莫过于两府的主母们,韩氏也没时间教什么中馈了,直接说在府里好的家生子里选个一家人带过去,放在王府里做事也好,搁庄子里也行由二姑娘自己做主。 韩氏还想挑几个貌美老实的丫环,给二姑娘做通房,可是想到端王世子怪异的行事作风,心道还是算了,二姑娘院子里的丫环不少,有还几个都够得上一等,年纪又不大,在里面选两个也就是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二姑娘的嫁妆,陪嫁的庄子、铺子,她要怎么样才能尽可能弄的表面光鲜一些,让人挑不出错儿。 姜天这几日都挺冷淡的,或者说,对沁阳公主十分客气,那种感觉也说不上来,反正蒋遥看到的时候,总觉得大哥在逃避什么。 那么,世子爷正在做什么呢? 南风馆,还是原来的房间,还是熟悉的情景。 姜天是常客,风禾待他还算客气,更不用说馆里其他人,一个个都把他当财神爷供着。 风禾的小厮在一旁斟茶倒水,心中纳闷,国公府的世子爷太奇怪了吧,来这么多回,要么和公子下棋,要么就是聊天,这是想和他们公子交好的意思么,不过这也太扯了,人家是什么身份,用得着吗? 姜天落下一子,意味深长道:“下一步怎么走,想好了么。[]” 风禾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回复的话也是满不在乎的:“不就是输赢二字,即使输了,风禾也不过贱命一条,何足为惧?” 姜天深深地与他对视,而后目光扫向旁边的小厮,小厮会意退了出去,室内只留姜天和风禾二人。 屋内传出姜天独有的朗朗泉音,带了些许算计:“二十年前季将军的惨案,你就不想查清楚其中内幕吗?” 风禾明显被震了一下,瞳孔扩大,可是他迅速恢复平静:“这能有什么内幕,再说了,与我何干?” 前半句说明,他的心里还是有疑惑的。 “你就真的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真的不想,脱离现在的生活?” 老子不是不想,而是身不由己! 风禾很想喷对面的人,每个字都反问到他的心坎上,这么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被这个疑惑折磨着,还有每天强颜欢笑,开门接客的生活。 当然,他不需要接客,但是南风馆会有很多难搞的客人,他也要费心力去解决他们,这样的生活确实不是他想要的,可以说,他受够了! 不过,世子对他这些是怎么个意思,难道―― “你若是想过新的生活,我可以帮忙。” 风禾神情恍惚,眼中有了温润的雾气,类似的话似乎,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了,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个人对他这么说,可是后来,他却永远离开了。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南风馆在一场大火中毁于一炬,相邻的青楼也遭了秧,不少人跑了出来,风禾公子遇难。 因为他住的屋子在三层,火势又猛,来不及逃出来,京兆尹府里来人抬了两三具焦黑的尸体回去,验尸以后判定是天气干燥,意外失火,就此结案。 此事在京城中传了几天,又被端王世子所做的一件荒唐事给压下去了。 沐郡主比沁阳公主要长上一岁,晴郡主刚及笄,刘侧妃为沐郡主的终身大事神伤不已,因为她的宝贝女儿,坚持自己择夫婿。 刘侧妃知道,沐郡主看不上那些五毒俱全的官家子弟,也不喜欢满口之乎者也的迂腐书生,很不巧新科状元就是这个类型。 刘侧妃急的上火,京城中的青年才俊也就那么些人,都被沐郡主以各种理由否决掉了,再有新鲜血液也要等下一届科举了,问题是,沐郡主已经十七岁了,她耗得起吗! 不过,御史夫人给刘侧妃介绍了一个人,是翰林院的,外形性格都挑不出错儿,就是门第低了些,也算书香世家。 翰林院行事清贵,多出宰相之才,思想方面肯定远大一些,说不准就对了沐郡主的胃口呢,刘侧妃当机立断,决定给他们创造一个相处的机会。 见面的地方,放在了御史府,正好方御史的女儿生辰设宴,还有方公子入学前邀请不少人赴宴,有相交的意思。刘侧妃带着沐郡主和晴郡主一同前往,那个人也去了。 御史府的小花园,沐郡主和那位翰林院清贵相谈甚欢,楚天越不合时宜地出现,还给了对方一个颇为狼狈的见面仪式,掉进御史府的荷花池中,一身污泥。 素来好脾气的沐郡主也忍不住了,冷眉相对,质问的时候气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眸中带泪。 楚天越沉默许久,甩出一句他有隐疾后离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沐郡主。 大哥是在关心她? 这个不错的相亲对象又吹了,京城中众人纷纷扬扬,言辞中都是对端王世子的不待见,哪有人几次三番破坏妹妹的姻缘呢。 说来也有趣,沐郡主从议亲开始就一波多折,原先定好的被男方悔婚,沐郡主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决定,要自己择一个如意郎君,寻寻觅觅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有。 好不容易这个还不错的,被楚天越给打回原形了,沐郡主忽然想起,以前那几个也是无缘无故就和她疏远了,难道也是大哥的原因?那几个人后来传出的名声都不怎么样,还好她没一时冲动。 沐郡主的心情瞬间好转了,她面带喜悦地跟着楚天越:“大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 楚天越很嫌弃地瞧着她:“那是因为你太笨了,本世子没法子。” …… 后来,宫中出了件大事。 原来,十几年前,贤帝微服私访,下榻在季将军府上,宠幸了一个婢女,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婢女怀孕了,生下一个男婴,被季夫人抚养长大。 季家对这个孩子视为己出,没想到这个孩子慢慢的长大,外貌和季将军、季夫人一点也不像,于是将军府传出闲言碎语,经过严厉镇压才消停下来。 再后来,季家被人陷害,惨遭抄家灭族,只有这个男孩逃过一劫。这个男孩在十几年后,回到了京城,期间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还有耻辱。但是现在, 他又换了一个身份,可以光明磊落地出现在人前,他就是――三皇子楚昱泽。 大家也应该猜到了他是谁,就是在南风馆付之一炬后,浴火重生的风禾公子。不过,风禾公子已死,活着的是楚昱泽,当今圣上的亲生儿子,认祖归宗的三皇子。 楚昱泽不足十九岁,年龄仅小于太子,理所当然位列第三,原来的三皇子排名就变成四皇子,以此类推。 当今皇上的子嗣本就稀少,又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就是他的亲儿子,当然喜不自胜,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表现最热情的是皇后,她嘘寒问暖,生怕有人怠慢了三皇子,寝宫的物事、宫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陛下还请了最好的太师授课,三皇子照单全收,待人接物温和有礼,接触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要说今年可真是热闹,三皇子刚回归皇室,似乎喜事要连着一起上,端王府的亲事定在了六月初二。 中间的程序都在一个多的时间内走完了,还有大半个月,她就要嫁过去了。蒋遥坐着嗑瓜子,沁阳公主在一边相陪。 “端王府也太过分了!你才十三岁,虽然说这个年纪嫁人的女子也不少,可你是什么身份啊,大楚最尊贵的公主的小姑子!” 噗! 蒋遥忍不住笑场了,她知道古人都嫁得早,但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迅速地成为其中一员,沁阳公主噘着嘴看过来的时候,蒋遥试图转移注意力:“照这么说,小文都有十五了,是不是该许人了。” 小文恰好也在屋子里,听到此话脸一白,但是没有说话,紫儿和绿儿也是垂头噤声,生怕主子把话题扯到她们身上。 “紫儿和绿儿都十四吧,这大丫头多到十七岁才许人家,你的紫儿那么好用,早早送出去怕你也舍不得。”沁阳公主调侃道。 紫儿走过来行了个礼,脆声道:“奴婢跟着小姐,日后年纪到了配个家生子,做了媳妇子以后,还是可以服侍小姐。” 沁阳公主皱眉:“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国公府主子身边的一等丫头,别说是给一般人家做正室,就是给小官做正妻那也是能够的。不是有一句话叫”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么?” “那也要看跟的是哪个主子,我这样的是委屈她们了。”蒋遥一边嗑瓜子,一边随意说道。 “奴婢们就跟定小姐了,小姐要怎么做,奴婢们绝无二话。”绿儿也说出这么一句,小文没有吭声,且算被绿儿代表了。 这么说,紫儿和绿儿都是要随她去端王府的,红妈妈…… 相处下来,蒋遥总觉得红妈妈的性子不适合在大宅子里生存,是不是考虑将她放在离府不远的庄子那,若是红妈妈还有什么亲戚在就更好了。 说实话,她院子里的丫环,除了紫儿,绿儿,小文和兰儿比较好用,其他人表现平平,要不她就带四个人过去好了,多了也嫌麻烦。 沁阳公主还想说什么,蒋遥赶紧又扯了个话题:“嫂嫂,你和大哥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打算要宝宝。” 蒋遥也是无心一问,沁阳公主的小脸顿时沉了下来,她瓮声瓮气道:“你以为我不想,他这几日都没……” 不是吧,大哥和大嫂没有同塌而眠? 蒋遥追问起来,原来大哥这段时间都在外面,回来以后会过来看一看公主,然后就回自己的院子了,晚上也是在书房或者自己的睡房过夜。 才半年没到,就冷淡期了吗,蒋遥想了想,劝公主和大哥谈谈。 ------题外话------ 不知道干嘛好好的一章被我写成这个样子,哎凑合看吧。以后更新时间都往后推~ 第九十六章 心结,前夕 女人的耐心大抵都是有限的,何况她贵为公主,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等她,而不是她等别人,除了父皇,任何人都没让她等过。[] 沁阳公主耐住性子,终于在五天后带了身边的人直奔琼风院,驸马的书房。 “我觉得,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 沁阳公主是直接破门而入的,福诺不敢拦,也拦不住,他跟在后面,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 姜天本来在办公,被这动静打扰,抬起头来,正看到面色不好的沁阳公主,他放下手中的折子,对外面挥挥手。 福诺秒懂,把跟着公主的两位侍女姐姐连哄带骗地弄走了,留下两位主子二人世界。 沁阳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一双质问的眼神幽幽地瞅着,颇有怨妇的风范,姜天走下桌案,将她带到一边坐下,说话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厚:“这是怎么了?” “你还没有说,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本宫,难道,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每个女人都是卑微的,公主也没能幸免。 姜天的神色瞬时复杂起来,眼中情绪变幻莫测,难以形容。沁阳公主看得心里一沉,她想到了她的晚玉轩里下人们的传言。 驸马爷和公主成亲没多久,又和风禾公子鬼混,就在十天前,一场大火让风禾公子香消玉殒。 死者已矣,她并没有多加计较,可是她怕驸马沉浸在这个痛苦中难以走出来,最郁闷的还是她啊,这是她的丈夫,心却在别人身上,她还不敢说出来。 不敢言,并不代表她不敢怒,每一个人都要尝试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她还争不过一个已死的人吗? 苏妈妈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她只对主子说了一个解决的办法,要一个孩子。孩子会让一个男人的心定下来,因为知道自己要做父亲了,定不会再复年少的荒唐。 “我知道,你的心在那个人身上。”沁阳公主有些失魂落魄,喃喃自语起来,姜天脑袋里飘起一个又一个问号,谁,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又是一大段自言自语。 说到后面,沁阳公主竟然很没骨气的哭了,还哭得特别伤心。 姜天一个头两个大,看她眼泪鼻涕横流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呢!姜天掏出帕子递给沁阳,对方不接,他只得站起来走到沁阳身后轻抚她的背:“哭的太久对身体不好。” 沁阳直接一把抱住他的腰,继续嚎啕大哭。 无语…… 一刻钟后,沁阳公主终于哭累了,她把脸从姜天的身上挪开,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擦干被泪水洗礼的脸。 “哭完了?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好好商量,何必虐待自己的身子。”姜天脸色不好,说话的语气也淡淡的,就是他不太开心的体现。 “这可是你说的。”沁阳公主丢掉手上湿哒哒的帕子,取姜天手上的来用,她的声音有点哑,带着呜咽声。 姜天静静地坐着,等待下文。沁阳一开口就问:“我们是夫妻吗?” “是。” “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吗?” “不管有还是没有,你都是我的妻子。” “……” 对啊,他们的婚姻是父皇亲自定下,昭告天下的,他想不认都不行。沁阳公主眨了眨红肿的眼睛:“我想要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姜天的眼神一紧,随即扭头不去看她:“孩子这种事,还是要看缘分的。” 去你的缘分!你都不来给本公主暖床,人家怎么怀得上?沁阳公主恨恨地看着姜天,对方浑然不觉,他目光空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但是,姜天的脾气还是非常好的,他回过神以后,极其温柔地哄好了公主,并亲自送她回院子,又和她一道用了晚饭,后来由于要去给父亲请安,这才离去。 苏妈妈毕竟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了,她看事情要比一般人透彻的多,她如是对沁阳公主道:“驸马爷既然还耐得住性子、放得下身段来哄公主,说明他的心里还是有公主的,公主还是放宽了心,先把身子养好。” 碧络胆子比较大,在主子没有看见的地方,她偷偷吐舌头,心想驸马爷就是这个性子,对谁都很好的。 ―― 风禾死后,姜天就安分下来了,白天都缩在书房里,偶尔会来浣秋院和妹妹谈天。不过这一天,蒋遥主动请他过来一聚。 姜天心中猜到定与公主有关,但不忍拒绝,还是来了。 刚刚坐定,蒋遥就说出自己的疑惑:“大哥,你是不是怕公主没准备好?” 什么?姜天听得满脸问号,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妹妹的意思是,公主年纪轻,心智不成熟,大哥是不是想过几年再要孩子?” 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姜天点头表示认同。 “可是――大哥是长子啊,身负血脉传承的大任,这样真的好吗?”相处的日子久了,蒋遥说话越来越有现代味儿,她对熟悉的人才这样,好在姜天早已习惯,他俩的交流并没有障碍。 二妹妹说的,他何尝不明白,二弟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父亲想必心里是急着抱孙子的,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个结没有打开。 因为前世,沁阳公主嫁的是他的二弟姜开,成亲后三个月不到,就有了身孕,八个多月以后,诞下一个男婴。 他记得,那个孩子的名字似乎取名为焕,那一辈中间的字是明,姜明焕。 如果他和沁阳在这个期间有了孩子,会不会也是一个男婴,名字也叫焕儿,这个男孩,会不会和前世二弟的孩子一模一样? 他前世并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但他知道这件事,心里总是有个疙瘩,不希望事情按照原来的轨迹走,毕竟相较前世,这一世,沁阳公主的丈夫是他。 蒋遥一句话提醒了他:“大哥,有句话叫顺其自然。” “大哥!你太不了解女人了,为母则强,有了孩子,公主一定是一个好母亲,再说了有大哥在,孩子也差不到哪去的。” “大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一个小侄儿呢,侄女也行。” “大哥,你就不想要一个长得像你、又像公主的孩子吗?当然也可能像我,毕竟我是你的妹妹嘛!” “大哥……” 姜天自动屏蔽了后面聒噪的话,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要不要,顺其自然呢? 蒋遥费了好一番口舌,听的那个人偏偏还不上心,反正她已经尽力了,待会一定要让碧络给她送些莲蓉糕来,刚好这两天有点上火,苏妈妈的手艺可好了。 不过临近傍晚的时候,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大哥一改前段时间的冷淡疏远,去公主的晚玉轩了。 嘿嘿,总算搞定了,蒋遥高兴了一阵,又拉下脸来,大哥和公主嫂嫂是没问题了,可是她有问题!没有算错的话,没多久她就要出嫁了,要出嫁了啊!!! 时光飞逝。 五月下旬,国公府迎来了最忙碌的日子,端王府送来的聘礼很是隆重,有整整两百台,按正常来说,女方得回一倍的嫁妆,那就是四百台,比公主出嫁那年还要多,这样真的好吗?而且,韩氏貌似不太舍得。 沁阳公主大大咧咧的,满不在乎,还给小姑子添了不少嫁妆。 二小姐极少露面,京中的宴会也就去过两三次,而且都默默无闻的,出嫁前要有闺蜜添妆,为了不让场面太难看,国公爷请了多位好友府上的千金来捧场,其中就有兵部尚书的千金林沫儿。 沁阳公主也出了大力,不说二小姐为人如何,有一个公主嫂嫂和太子妃姐姐,奉承的人还会少吗? 端王府的沐郡主和晴郡主也来了,她们代表的是端王府的态度,还有那两百台聘礼,也表明端王府很认可这个媳妇儿。 期间,端王世子楚天越仍然是我行我素,屁事都不管一下,不过有端王爷和刘侧妃在,也不用他做什么。 东宫。 太子处理完事务,与众人品茶谈天,由于最近的消息都是国公府二小姐和端王世子的亲事,大家也调侃起来了。 太子的眼神有着深深的感慨,小越总算要成家了,希望成亲以后,他的心也会定下来,好让母妃放心。 此时,太子妃梳着流云髻,身着姜黄色宫装袅袅婷婷地走来,衣服的下摆花一样的散开,遮住了绣鞋,长长的后摆在后面迤逦开来,像一朵金色的云。 太子妃面上挂着婉约的笑容:“臣妾令人做了些点心送来,还望殿下不要怪罪臣妾不懂事。” 太子笑的和熙:“辛苦太子妃了。”他对太子妃的印象并不差,最近反而更好,因为林侧妃在一个月前诞下一个女婴,太子妃的表现十分妥帖,照顾的细致周到,林侧妃坐月子的时候更是把林嬷嬷给派去伺候。 林嬷嬷在皇后娘娘身边待过,伺候人很有一手,林嬷嬷的心也是向着皇后的,太子妃能将其暂时借给林侧妃调养身体,可见其的贤惠大度。 太子妃礼仪周到地给众人问好,还借机恰到好处地揶揄了楚天越一番,毕竟大家都知道他就要做新郎官了。 气氛一派和睦,被当做主角的某人却不切时宜地沉默起来。 第九十七章 迎亲,变故 六月初二果然是个好日子,一大早起来,天气晴朗,漂浮着大朵的云,傲娇了许久的太阳终于偃旗息鼓,躲到云层后面偷懒去了。 天分外的蓝。 这一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国公府的二小姐要出嫁了,时辰到了,端王府那边就会抬轿子过来,接新娘子。 国公府这边一切安好,男方那边却出了状况,楚天越,今天的新郎官不见踪影! 端王爷急的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刘侧妃在一旁好言相劝,不过话语中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沐郡主悄悄拉住刘侧妃,给她洗脑:“母妃,世子哥哥的婚事,是陛下定的,违抗圣旨,咱们也逃不了干系。” 刘侧妃一惊,心想也是这个道理,虽然当今圣上疼楚天越,但被一个小辈打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指不定要把怒气撒到端王府的其他人身上。 她就罢了,她的两个女儿可不能被连累,刘侧妃的脸上也露出焦急的神色,她一急就容易说错话:“王爷,世子在这重要的日子不见影儿,莫不是因为他的母妃?” 端王爷死死的瞅着刘侧妃,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巴掌把这女人给拍死。 沐郡主迅速上前挡住了刘侧妃,顺便也中断了端王爷射向她母妃的目光,如果端王的眼神中有箭,刘侧妃早就不知道被射穿千百回了。 “父王,今儿是好日子,就不要和母妃计较了。”沐郡主扯出一个笑脸,硬着头皮对端王爷道。 不要说府里的人,京城的不少人都知道,端王爷是没有正妃的,府中只有一个刘侧妃,也算个千金小姐出身,但属商户,和皇室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端王爷为什么要娶她呢,据说当年他打算终身不娶的,作为兄弟,当今皇上各种开导,循循善诱,希望他为端王府的传承着想。 那时候楚天越还是个两岁不到的孩子,生母不详,端王府可以没有女主人,可是孩子不能没有母亲。皇帝言辞中变相认同了楚天越是端王的血脉,前提端王得娶妻。 恰好端王身边有一个女子像牛皮糖一般,他走到哪人就跟到哪,这个人后来如愿以偿嫁入了端王府,就是刘侧妃。 也就是说,端王爷和刘侧妃是由于各自需要才成就了这般姻缘,端王爷是将就,刘侧妃倒是很得意,端王对她不错,也没有再纳什么小妾,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照顾好儿子。除去给一个小男孩做后妈,其他真是没得挑。 端王是个很长情的一个人,他们夫妻感情一般,却不会和她吵架,属于性子很好的一个人,反而楚天越就像他的反面,另一个极端,各种惹祸生事。 但是,端王也忍下了!刘侧妃不能理解,端王忍她是因为懒得和她计较,忍自个的儿子是怎么回事,难道—— 刘侧妃自动脑补,世子的生母自然是王妃了,可惜红颜薄命,所以王爷对自小丧母的世子特别宽容。世子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在,是不是去某个地方缅怀母亲了。 二十年了王爷的正妃之位还是悬空,她这个侧妃也做了十七年,估计要做一辈子了。但是她很满足了,在王爷心中只有一个妻子,但是最后可以和王爷相守到老的人,是她! 想着想着,刘侧妃忍不住笑出声,这声音刚好能被听到,端王顿时火冒三丈:“你还嫌府里事情不够多?越儿不见了你高兴个什么劲?” “啊,”刘侧妃茫然地睁着眼睛,很是无辜,随即反应过来,她拼命摇头,“我没有!”她是真的没有,人家高兴的是别的事好吗! 沐郡主见情况不对,提了个建议:“不如,我们先把嫂嫂接过来?若女儿是男儿身就好了,可以暂代大哥迎亲。(.好看的小说)” 端老王爷停了下来,大掌往桌子上一拍,当机立断:“时间到了那小子还不出现,他老子我去替他迎亲!” 刘侧妃目瞪口呆,沐郡主怔了一会,随后自动想象父王代大哥迎亲的情景,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国公府。 蒋遥心情复杂地由专人给她打扮,其他人也做好自己手上的工作,相比太子妃成亲的时候冷清许多,有沁阳公主和两位妹妹在,倒也挺热闹的。 沁阳公主笑的眉眼弯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嫁到别人家,以后本宫可就寂寞了。”话虽如此,语气里可听不出落寞来,她是真心为这个小姑子高兴。 姜环连忙凑上来:“二姐姐嫁了也可以时常回来,或者我们上门拜访二姐姐,公主嫂嫂可不能偏心,环儿还在!” 姜珑没有啰嗦,她和这个二姐向来不对盘,明明各方各面都不如她,性格行事也比她幼稚,偏偏还要唤她一声姐姐:“你自求多福吧。” 蒋遥沮丧地歪了一边眉毛,就知道她吐不出好话来,姜环安慰她:“二姐姐,三姐没有恶意的。” 这话倒是真的,她估摸着姜珑是放不下脸面来说好话,心里确实没有什么恶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都要嫁了,人家没必要还和她过不去。 外面传来噪杂的声音,姜环弯起嘴角:“一定是姐夫来了!”她管二姐姐的丈夫叫姐夫,略去前面的二,说明她和蒋遥的关系不错,也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姐姜玪嫁的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一国储君,这声姐夫她也叫不出口啊。 韩氏皱着眉头进来,今天她打扮的还算得体,毕竟是老爷的女儿,拜高堂什么还是需要她坐镇的。 见到韩氏这表情,沁阳公主第一个不乐意了:“今儿是二妹妹的大好日子,你愁眉苦脸的是什么个意思?” “回公主,妾身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外面出了点事啊。”韩氏赶紧解释道。 沁阳公主狐疑地看着韩氏:“什么大事,速速道来。” 原来,迎亲的吉时将到,新郎官却没有来,倒是新郎的父亲,端老王爷亲自上门了,说世子今儿不舒服,由他代为迎亲。 开什么玩笑! 这是儿子娶媳妇呢,还是老子娶媳妇?沁阳公主的眸子迅速染上一抹怒色,天越哥哥再不满意这门亲事,二妹妹始终是无辜的,这件事他做的过了,传出去大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国公府呢。 沁阳公主当机立断地走到蒋遥身边,抓住她的一只手:“二妹妹,你若不愿,本宫为你做主。” 意思是他们不仁,你也可以不义,一切有她担着。 蒋遥只觉得头晕目眩,新娘的凤冠压得她昏昏沉沉的,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随即扶住紫儿的手,此时的她已上妆完毕,面上敷了粉,唇上点得殷红,愈加衬的她巴掌大的笑脸明艳动人。 请的梳发上妆的全福夫人是韩氏娘家的一位表亲,父母公婆、丈夫孩子、兄弟姐妹俱在,相处和睦,女儿嫁出去还是要依靠娘家,因此韩氏十分用心。 一般人上了浓妆,都会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蒋遥反而更显小,那巴掌小脸瞧得全福夫人也有些不忍,这新娘子也太小了些。 其实蒋遥已经十三岁了,当今皇后也是十四岁就嫁于皇上,民间十一二岁嫁人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家里条件好的少女都不会嫁的太早,通常都是及笄以后。 蒋遥似乎明白全福夫人在想什么,她动了动酸痛的肩膀,她是身不由己,谁知道皇帝那老滑头在想什么,还有自家大哥,竟是半点不反对,她也很乌龟地认命了。 老子来给儿子接新娘,怕整个京城只此一例吧?蒋遥默默想着自己的处境,真是……不容乐观。 蒋遥想了想,示意小文取掉她头上的凤冠,她自己则站起来,走到床边,然后倒下呼呼大睡起来。 二小姐是怎么个意思? 有沁阳公主撑腰,大家不好拦着,韩氏也不敢阻止,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被窝里闭着眼睛睡得很熟的样子。 沁阳公主知道她的性子,对众人摆摆手让她们退下,只留自己和蒋遥的几个陪嫁丫头。清完场以后,沁阳公主把蒋遥叫醒:“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嫁的,打算如何?” 到时候父皇问起来,两边都不占理,怕什么。 “身上的衣服可把我给重死了!”蒋遥的回答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沁阳公主迅速打断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不是让别人来迎亲吗,我也可以借口不舒服,让人替嫁。”蒋遥歪在床上,悠悠吐出这句。 沁阳公主心道,可人家来的是端老王爷,你未来的公公!让个丫头代嫁,是不是太下人家面子了? 不管了,端王世子做的荒唐事可不少,李代桃僵这种小事对端王爷来说,应该在心理承受范围之内吧! 蒋遥把目光瞧向了小文,那丫一个哆嗦,跪了下来:“小姐,奴婢不行的。” “那让紫儿假扮本小姐,你来应付端王府的主子?” 小文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应付端王府的主子,一个不好小命就没了,她只是一个下人。小文在两者权衡后,觉得扮新娘子要安全一些,不是说端王世子不见人影,怕是没那么快回来。 端王爷舍下老脸,又等了好一段时间,总算把儿媳妇给迎回府里了。 第九十八章 拜堂,闹剧 新娘子有了,她是乘这个空隙出去玩儿呢,还是换上丫环的装扮跟着? 蒋遥自己想出去玩的,被沁阳公主制止了,有些事太过头也不好,二妹妹现在心情欠佳,可以理解,但一直错下去就不行了。 蒋遥只能跟着去了,只不过众星捧月的人换成了小文,她则在后面低调的跟随,愣是没有人发现她。只是她要低头顺目、小心翼翼地在花轿边上跟着,这种感觉真不好,其他的丫环们还时不时地往她瞧。 两府之间有一点距离,按理来说迎亲队伍要绕京城一圈才能回府,端王爷舍下老脸来替儿子迎亲,自然没那么心情,队伍直接往端王府赶。 新郎不在,接下来怎么继续,蒋遥快要把头垂到胸口上了,不过她留着齐刘海,遮住了额头,脸上也擦了点棕粉,皮肤暗黄的她果然很不起眼…… 吉时已到,高堂的位置上,端王爷和国公爷稳稳当当地坐着,韩氏在边上一点的位置,刘侧妃由于身份原因在一旁围观。 在众人的期待中,一位新郎官打扮的男子露面,他身上除了那双黑色的靴子,都是大红色,胸口挂了朵大红花,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身子太单薄了。 没错,蒋遥也是这么想,再看肩膀以上的位置,她呆了一下,这明明是女扮男装!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几天前见过的沐郡主! 姜冲没有发火,坐在那里像一尊严肃的雕塑,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他的脸是僵硬的,天子指婚,他们不能抗旨不遵,也不能表现出一点不满,那是对皇权的挑衅。 丫环装扮的蒋遥稍稍抬起头来,瞧一对新人行礼,主婚人在一旁吆喝:“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观礼的人并不多,即使有认出新郎官不是端王世子的,也没那个胆子在这个时候找端王府的晦气,况且两府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姜冲坐在上首,一双虎目凌厉地盯着新人,余光瞟到边上有一个小丫头,身形和轮廓怎么那么像瑶儿?他又仔细观察了两眼,只见那小丫头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他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今天的主角之一,他的宝贝女儿! 姜冲又好气又好笑,略带责怪地瞅了她一眼,随即把目光转移到新人身上,这时候他的神色比原来缓和很多,端王爷也长舒一口气。 能让沐郡主出面替哥哥拜堂,端王府还算给他们面子。 拜堂过程中,新娘子的表现欠佳,身子瑟瑟发抖,盖头还没掀就给人娇小、楚楚可怜之感,端王爷一边看一边暗自摇头,这儿媳妇也不外如是,越儿恐怕不会喜欢。 拜堂结束后,观礼的人也没有多加为难,都各自坐回席上开宴了,端王府的情形比较尴尬,今天的主角不在,两位郡主都待字闺中,只有端老王爷一个人扯着老脸在男宾席应酬,当然作为亲家的国公府也有帮忙,国公爷和大驸马也加入其中。 而蒋遥跟着新娘子去新房,沐郡主搀着新娘,红盖头底下的小文抖得更厉害了,沐郡主当下感觉出不对来,这胳膊的粗细也不对啊(女人的感觉果然是敏锐的)。 沐郡主压下疑惑,打算到房间里再说,今天端王府出的丑还不够多吗,她已经可以想象,明天京城里又要传些什么。 新房。 明明在场的人不少,偏偏气氛安静的怪异,晴郡主和她的母妃一道,去接待来观礼的夫人小姐,沐郡主留下来开导她的嫂嫂。 沐郡主见所有人的表情都不是很高兴,她没有自讨没趣,而是善解人意道:“折腾了一天,嫂嫂定是累了,就随意一些,把这儿当自己的家一样。” 小文坐在床头,小身板僵得直直的,不敢动弹,沐郡主刚伸出手,紫儿就上前一步恭敬道:“奴婢会照顾好小姐的,不劳郡主大驾。” 沐郡主身边的妈妈很是不满:“都拜过堂了,怎么还叫小姐呢,应该叫世子妃!” “世子爷都没见到,还世子妃呢,谁爱做谁做去!”盖头下闷闷地传出一句,把大家唬了一跳,沐郡主狠狠瞪了那妈妈一眼,尔后说了一通好话后退了出去。 沐郡主刚在,蒋遥就没忍住笑意,捧着肚子道:“我怎么不知道,小文的嘴巴还挺泼辣的。” 盖头被迅速掀开,露出一张憋得通红可以与红盖头颜色媲美的脸,加上一身大红喜服,小文的脸看起来就更红了。 “小姐惯会取笑人!” 门外,沐郡主听明白了什么,她脸色暗沉,神色变换,这两个祖宗,都不是省油的灯。最后,她无声地叹了一口去,悄声离开。 一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小文摘下凤冠,脱下套在外面的新娘礼服,露出原本的丫环装,顿感轻松,腰不酸肩不疼脖子不僵了,这种感觉真好!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小文解除禁锢,活泼地问道。 “凉拌呗,反正拜堂的是你,又不是本小姐。” 啊!小文的脸色瞬间不好了,小姐不会是不想嫁,打算让她做炮灰吧,小文觉得天塌了,前途一片黑暗,她有预感,如果端王府的人知道是她替的小姐,一定会把她五马分尸、拨皮拆骨的! 小姐,你不会真的把人家丢这里吧?小文哀怨地瞅着自家小姐,蒋遥的反应很淡然:“没事的,他们不敢对你怎么着,再说了,和你拜堂的是沐郡主,要不你俩凑一对?”女的和女的,那不是蕾丝边嘛,想想就觉得好笑。 小文顿时苦瓜脸,小姐怎么能拿她和沐郡主开玩笑呢,姑爷怎么还不出现? 蒋遥正了脸色,语气颇为严肃:“别忘了,我是你们的主子,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明白?” 服从的结果是,小文、紫儿和绿儿留下来,蒋遥和兰儿一起,回家! 蒋遥二人找了个理由,出去和爹爹大哥回合,婚宴结束后回了国公府,马车上,韩氏见到她们差点没叫出声,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冷静下来一车人各怀心思,倒也相安无事。 姜天没有责怪她,他更怪自己,没有考虑到妹妹的感受,他也没有想到,楚天越会如此明目张胆的闹消失。 皇上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第二天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婚礼传出去以后,看他怎么面对九五之尊的真龙之怒,这回怕是卫贵妃也保不了他。 桂花林,还是以前的院子,一夜好眠。至于其他的主子,就无从得知了。 第二天,姜冲并没有来质问二女儿,蒋遥在自己的院子也有人照顾,沁阳公主得知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匆匆赶来陪小姑子,可见两人感情深厚。 沁阳公主信誓旦旦地保证:“有我在,没人敢对你做什么!这些天就在自家待着,该吃吃该喝喝,其他的你不用管!” 姜天也赶来安慰妹妹,他的眼底一片青色,显而易见昨晚没有睡好,但扔无法掩去他剑眉星目、得天独厚的外表。成婚以后姜天的面相中似乎多了一抹英气,不再是以前那个弱质芊芊的少年公子了。 他略带歉意地对妹妹说了句“对不起”,他预料到楚天越会以各种方式逃婚,却没有想到他消失的这么彻底。他许诺过,却没有及时找到楚天越,给一个万众瞩目的盛大婚礼,是他对不起妹妹。 不只是他,端王府也派人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他们的世子爷,两府都找不到人,楚天越能去哪呢。 太子别院。 某人躺在舒服的雕花大床上,睡得正香。 这两天恰是休沐的日子,太子借视察民情为由,从宫中出来,到了他的别院里,看到了睡得如同死猪一般的楚天越。 昨儿的事太子也大概听说了些,两府的人都在满京城的找他,这人偏偏在自己的别院里,像个没事人一样蒙头大睡,让人怎么说才好。 “醒醒。”太子毫不犹豫地走到床前,掀开楚天越身上的锦被,随即被他光溜溜的身子给惊呆了。 他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还有裸睡的习惯! 太子把被子往楚天越身上一扔,用手按住额头,扭过头去,看久了他怕长针眼。 当太子走进来的时候,床上的那人就清醒了,只是懒得动而已,反正从小到大,太子就没从他这里占到便宜过。 “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找你?”太子屈尊降贵地搬了一个竹凳,放在床边坐下,说出这么一句。 “你知不知道,昨儿是你妹妹替你拜堂的。”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会给端王府带来多大的麻烦?” 楚天越被一连串的“你知不知道”给砸晕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闭上,又睁开,这才慢慢坐起来,披上内袍。 他起来的动作给人感觉很悠闲,也可能是没睡醒,楚天越狭长的双眸没有完全睁开,慵懒而傲娇的下巴微抬,露出修长比例完美的脖颈,贵族风范十足。 太子瞧着忽然觉得有些口渴,自己倒了一杯凉水饮下,屋子里的下人都哪去了,太不尽职了! 有楚天越这个小魔王在,哪个敢在他面前转悠嘛? 第九十九章 请罪,悔婚? 三天后。 端王爷亲自带了端王世子楚天越,来国公府做客。今儿刚好是回门的日子,也有请罪的意思。 世子大婚之日不在且彻夜未归的消息在京城并不是秘密,国公府守门的下人本不想搭理端王府一行人,后面的马车帘子动了一下,绿儿来到门口:“我们小姐回门,还不速速禀告老爷!” 府里的人多识得这是二小姐身边得力的婢女,这才慌忙去了。 绿儿和门口的人说了几句,又回到马车里,国公府的门敞开,马车直接畅通无阻地进去,全程二小姐的脸都没露一下。 端王爷摇摇头,恼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也拎着他进了府内。 在门口托绿儿的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为难,国公爷姜冲的脸色还是臭臭的,把端王爷和楚天越在接客的厅内晾了半小时,全程不上茶水,这才施施然出现。 当然姜冲出现的时候,端的是一脸悲愤的表情,胡须拉渣颇为憔悴,这几天他确实一个头两个大没有心思去打理自己。 要不是瑶儿也有错,李代桃僵,金蝉脱壳,自己在当天偷偷跑回来,他才懒得应付端王府的人呢! “王爷,别来无恙!” 端王爷胡子一翘:“我有恙的很!有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楚天越跟在端王爷身后,不发一言。 端王爷把皮球踢到了楚天越身上,如此一来气氛就轻松许多,随后出现的世子姜天要客气的多,面上始终挂着温厚的笑,似乎这种笑容从来就是他的保护色,但没有人喜欢别人用苦瓜脸对着自己,是以端王爷的情绪比先前好了。 客厅的氛围融洽以后,端王爷立即步入正题:“亲家……” 姜冲疾言厉色道:“谁是你亲家!” “今儿是个好日子,莫要动气。”端王爷难得的碘着脸皮子,对姜冲说忍气吞声地说好话。 端王爷说尽好话,又把楚天越贬的一无是处,这才消了亲家的怒火,楚天越在一旁听得好笑,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伤感,面前的这个人为他做的太多了,在他闯祸的时候给他擦屁股,在府里所有人都顺着他,现在连娶个媳妇,还得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地认错。 做错的人明明不是他啊! 这个人是他的父亲,楚天越看着为自己遮风挡雨的那个人,他背对着自己,和姜家父子应酬,父亲的微微佝偻着背,明显比自己单薄许多的肩膀,让他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心里隐隐有着难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俩老头还没谈完的趋势,继续滔滔不绝中。楚天越的耐心终于用尽,他走向前中断谈话,冷冷甩出一句话:“我端王府的门也进了,堂也拜了,圣旨为据,我的世子妃却私回娘家,意欲何为?” 姜冲的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两下,这是在甩狠了?看得出来端王世子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瑶儿今儿若是和他们回去,如何是好? 姜冲是个靠谱的父亲,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国公府的利益,而是自己的女儿,和许多发现女儿跑回家第二天就将其扭送上门的父亲比起来,他已经很好了。 浣秋院。 沁阳公主得知今天端王府来人,姜天出去接待后,她就风风火火地直奔蒋遥的院子,恰好碰见了从马车里下来往同样方向走的小文。 小文穿着正红色牡丹绣褙子,搭上玫红色的百褶裙,步子迈得缓慢而得体,梳着府里年轻已婚女子惯用的发饰,远远瞧去还真有新嫁娘的娇俏,还有风韵。 双方都看见了彼此,小文迅速左手搭着右手,拘谨地向前给沁阳公主行了一礼,后者饶有兴致地打量小文,好像第一回见她似的。 “不就是换了身衣裳,还有发髻,顺带上了淡妆,变化就这么大!啧啧……”沁阳公主说着,继续瞅着小文身上的设备,头上的簪子是黄金为底的玛瑙簪子,手腕上挂着两个同款花色的金丝玛瑙镯子,虽然玛瑙是点缀而成很小的一颗,但是在楚国,玛瑙是颇为珍贵的物事,离国进口而来,本地并没有。 沁阳公主的目光从小文的玛瑙耳环转移到手上的金戒指,全套啊,而且戒指上镶的这颗那么大! 她有点妒忌了…… 碧络没有什么反应,碧池见此情形,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公主,当初您的嫁妆里可有一箱子的玛瑙,若是喜欢可以去金楼定做的,再说当初回门的时候,公主您打扮的可比她隆重多了。 要是沁阳公主知道碧池的想法,一保准能喷死她,小文即使代替二妹妹出嫁,也只是一个丫环,竟然把她与一个下人相比! 不过别人的东西看着就是要好一些,沁阳公主笑了笑,不冷不热地开口:“这一套头面可真好看,这花纹,这款式,是时下京中最新的款式吧!” 小文头低了低,簪子的璎珞碰撞,发出好听的声响:“奴婢对这些一窍不通,不过这套首饰的确贵重,是端王爷交于奴婢的。” 沁阳公主威严地翻了翻眼皮子:“与本宫一道去二妹妹屋里罢。” 小文的头又低了低,随即退后一步:“公主请,奴婢跟着便是。” 蒋遥见过小文后,见她一身贵妇打扮,笑着让人扶她下去休息,心道自己若是身上挂了这么多东西,非得重死不可。 小文走下去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守在门口的丫环进来扶着她,这才不胜娇弱地走了出去,回自己的屋子里休息。 沁阳公主看得直皱眉头,若是别人她半点反应都无,可小文偏偏是二妹妹的丫环,从小文的神态举止中就可以看出,这三天她过得还不错。 此事可大可小,要是小文习惯了这种生活,心生向往,一下子角色没转换过来,难免会有落差,留下隐患。 沁阳公主心直口快道:“尊卑有别,你要注意了,没得让底下人生了旁的心思。” 蒋遥撇撇嘴巴,那就让她生呗,反正小文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了,以前她还赶着给大哥做通房呢!这种话她只敢心里想想,说出来还不得翻天了。 她如是回道:“男人想出轨,怎么也拦不住!” “出轨一词何解?” “就是,很多男人都有小妾,姨娘,家里只有一个正室的,也会有通房丫头,即使是连通房都没有的,也一定养了外室,说不准还有个私生子呢!”蒋遥结合古代的标准如是翻译道,心下暗骂,怎么又现代词串用了。 沁阳公主眸子发亮,使劲点头,她总能在二妹妹这里知道很多新奇的词儿,二妹妹懂的真多!楚天越那厮竟然逃婚,不知福! 沁阳公主的心算是偏给蒋遥了,天越哥哥也不叫了,直接连名带姓喊上了。 绿儿始终在一边不声不响,由着两位主子聊,直到蒋遥停下来,把视线放到她身上。 “这三天你们辛苦了。”让她和紫儿在端王府孤军作战,加上小文也不过是三个丫环,依照古代的奴性来说,绿儿三人确实过得不轻松。 绿儿屈膝福了一礼:“小姐折煞奴婢了。” 怎么感觉绿儿也有些不一样了,蒋遥再瞧瞧紫儿,这丫头好像,也有变化,这是怎么回事? 沁阳公主貌似猜到了什么,挑了挑眉毛问道:“是不是刘侧妃给你们立规矩了?” 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了。 “看来,刘侧妃是因为府中侍女太少,折腾起二妹妹的丫头了,如果二妹妹也在,一定会跟这样一块学规矩的。” 蒋遥很是好奇,缠着沁阳公主问是何缘由。 原来,刘侧妃是商户之女,嫁入端王府以后,商女的身份一直是她的痛,平日有个宴请什么,坐在一起的夫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儿,总是会用羡慕的语气和她说,刘侧妃真是好福气,如果不是商户出生,正妃之位定不在话下。 刘侧妃知道,即使她有着显赫的背景,高贵的出身,正妃之位也是轮不到她的,王爷心中有人啊!但是大家说得多了,她也自欺欺人起来,也许真的是身份掣肘了她…… 所以,刘侧妃在她人生的近四十年里,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大家闺秀能做到的,她也一样可以。琴棋书画均有涉猎,但是王爷不吃这套,刘侧妃就把心思放在教养女儿上面,规矩都是请最好的人来教导。所以沐郡主和晴郡主是京中有名的贵女,不仅是因为她们的郡主身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有她们不凡的仪态,秀外慧中,蕙质兰心,沐郡主更有十全贵女的美誉。 蒋遥不由感叹,唉!生活的环境真的能让一个人改变很多,或者对某样东西特别执着,又或者有心理阴影,就好像她在现代大多时间都放在学习和工作上,导致如今的她对感情特别珍惜。 蒋遥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所熟悉的人,有好也有坏,多是昙花一现转眼便忘,能记住的是时常陪在自己身边的,比如爹爹,比如大哥和公主嫂嫂,再比如对她冷淡却不坏的大姐和三妹,即使韩氏也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她的日子和很多人比起来,真是太幸福了。 有一个人,她是一直记得的,曾经在云玉斋住过几天,在她最孤单的日子里给了些欢笑和期许的,小妖姐姐。 她真的就像天空的一朵云,洁白无瑕,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飘浮,时而变换形状,云卷云舒。 蒋遥的眼中就有了盈盈泪光,她也想过那样的生活,恣意洒脱、游荡江湖、四海为家。她现在什么都不缺,唯独少了最重要的自由。 沁阳公主看着不对,手忙脚乱地哄她:“二妹妹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楚天越那个猪头,我这就与你大哥说,退了这门亲事,哦不我直接进宫找母后……” “公主嫂嫂,我没事。”蒋遥反应过来,迅速抓住沁阳公主的手腕,生怕一个不注意,她真的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来。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有父亲,有哥哥,有三个姐妹,现在又多了一个嫂嫂,还有一个对她说不上坏的嫡母,她想做什么都要充分考虑到国公府,这里是她的家。 老公什么,是可以改造的吧,要不她试试? 不过这一想法很快被绿儿带来的消息给pass了。 绿儿在禀报完在端王府三天的情况后,就去了外面打听消息,这丫头从来就没有放下她那一颗孜孜不倦的八卦之心。 “小姐,不好了,姑爷、哦不,是未来姑爷似乎想悔婚……” 第一百章 成功脱身! 蒋遥惊诧了一会,腾地站起来,刚迈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对绿儿道:“以后说话前脑子先想清楚,什么姑爷未来姑爷的,没得坏了你家小姐的名声。[.超多好看小说]” 这便是不承认了,反正她和那厮没真正拜过堂,她问心无愧。 蒋遥一路小跑往外院去,沁阳公主提着裙角跟上,无奈速度慢,走了一会后放弃,由碧络扶着她慢慢前进。 话说蒋遥赶到外院客厅,在大门口就听到激烈的争执声,国公爷姜冲的声音特别大,她都能想象到将军爹爹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楚天越的语气十分稀疏平常,而且还透着一股冷漠,让蒋遥心中火气直冒。 内容无非是对两家婚事的推托之词,女方让一个丫头出面,对端王府来说是极大的羞辱,这口气他们咽不下去。 蒋遥越听越气,正好门口一个小厮见到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关心道:“二小姐……”小厮觉得,这关头上,正主还是不要露面的好,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进去禀报。 蒋遥板着脸,语带怒气地冲小厮说:“去把老爷叫出来!” 小厮脑子不笨,也很灵活,找个空档和老爷说了,姜冲刚和对方争执完,看也不看对面的人一眼便出了客厅的门,留下姜天在里面打圆场。 一出门口,姜冲就看到了女儿,他健步如飞地走过来,紧张地开口:“瑶儿,你怎么来了。” 这个人,即使事情发展到最后关头,他也不会忍心把自己交出去的吧!蒋遥眼睛涩涩的,她伸出一只手掌圈成半圆形状,靠近姜冲耳旁的位置,说了些话。 两刻钟未到,姜冲跨进客厅内,面上神色轻松不少,端王爷心中奇怪,但也不想闹得太僵,复又开口道:“亲家,只要你肯让令千金随我们回去,之前的事我们全当没发生过。” “你家宝贝儿子如此,我哪敢放心交出女儿?”姜冲冷冷地刺回去,一旁的姜天心中讶异,父亲出去一会,态度怎么变化这么大,好像无所谓似的。 “那我们只能去金銮殿上,找陛下评理了。(.好看的小说)”楚天越也不是能受气的主,他忍气吞声,勉强随父王来请罪,人家不给面子,还不冷不热地推回来,真当他是软柿子? 姜冲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去就去,谁怕谁!就是到了陛下面前,理也站在咱们这边!” 楚天越嗤笑一声,嗓音低沉而凌厉:“新房里的新娘子换成了一个丫环,你们哪里还有理了?即使我大婚当日不在,她进了我端王府的门,就是端王府的人!” 姜冲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嘴角扬了扬:“谁说新娘子是个丫环了?” 端王爷和楚天越的神色都凝重起来,什么意思?国公府的二小姐他有过几面之缘,绝不会认错!而且沐郡主也说了,那是二小姐身边的一个叫小文的丫环! “早在去年之时,我收了一个义女,所以,老夫有五个女儿,国公府有五位小姐。圣旨上点明,国公府的二小姐嫁入端王府,而三天前嫁入你府的,就是我的次女姜妏。” 端王爷和楚天越集体吐血,那明明是二小姐身边的丫环,怎么就成了姜冲的次女了,偏偏圣旨上只说了是国公府次女和端王世子许婚,并没有指名道姓,谁又知道国公爷收了个义女呢? 楚天越语气很冲:“谁知道你是不是临时变出来一个女儿来应付本世子的!”再说一个丫环,这出身未免太低了些,根本没把他们端王府放在眼里! 另一边,蒋遥在门口等着,直到绿儿将一脸惶然的小文给带来,与小文说了几点重要事项,蒋遥就搀着她的胳膊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争取把里面那个自以为是的世子给气死。 “父亲,大哥,我把二姐带来了。”蒋遥先发制人,刚进门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成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蒋遥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大哥,姜天终于硬着头皮喊了一声:“三妹,你来了。” 端王爷的脸色红了又青,青又转紫,难道他就这么受下了,他的越儿要接受这么一位妻子,端王府日后的主母是丫环出身?这绝对不行! 端王爷下意识地想反驳,楚天越伸手制止,他深深的、深深地看了蒋遥二人许久,也不知道是在看哪个,不过蒋遥想应该是她,毕竟楚天越骨子里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被女人耍的团团转,他心里一定不好受。(.无弹窗广告) “既然是我们误会了,还请岳父不要见怪,这门也算回了,还请端王府的世子妃,随我一道回去吧。”楚天越不咸不淡抛出一句,今儿过来他们做了双面的准备,世子妃的回门礼也带上了,既然事情解决了,这礼物也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小文,现在应该是国公府的二小姐,端王府的世子妃,她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因受了惊吓而扩散,好久才回过神来,不过小文的双手还是隐隐有些颤抖。 姜冲叹了一口气,走到小文身边,用颇为不舍的语气道:“妏儿,父亲也舍不得你,可是如今你已为人妇,当以夫家为重,国公府还是你的家。” 意思是有我给你撑腰,没什么好怕的。 小文的眼睛眨动的频率快起来,最后她稳住心神,行了一个女儿给父亲的礼:“女儿明白。” 蒋遥面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何乐而不为?反而楚天越看到她开心的样子,肺都要气炸了。 “父亲,那你们再坐一会,我和二姐回去说些体己话,二姐嫁了人,日后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待姜冲点头,蒋遥就高兴地拖着小文往浣秋院走去。 既然府里多了一位小姐,明面上的东西肯定得准备好,韩氏想了想,反正小文已经嫁出去了,干脆就把菊园给她做闺房罢,给换了个牌匾,名为隐玉斋,府里的下人也一通耳提面命,大家也接受多了一位主子的事实。 这位主子用丫环的身份在府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一朝麻雀变凤凰,成了世子妃,虽然端王世子名声不好,那也是实打实的皇亲啊! 小文真是好命!府里不少下人对此羡慕不已,但人家之前是伺候二小姐的,不现在已经顺延为三小姐,有着实打实的交情,谁叫她们没有在三小姐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这也是命中注定罢。 浣秋院,小文原先住的下人房内,她进来之前已经有人将屋子里清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天花板上一只蜘蛛网都没有,床上的物事全部换了新的。 绿儿嬉笑道:“真是托了二小姐的福,奴婢第一次知道屋子还可以这么干净呢!”这话说的没假,管家可是让十来个丫环过来打打扫的,角落的一点灰尘都没有放过,东西什么也换了上好的,待遇直逼国公府的主子。 其实小文如今的身份,确实也算得上是主子,这里是她住过六年多的地方,管家自然得上点心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这个。 与绿儿说了会话,将原先做丫头的东西分送完毕,小文苦涩地想,以后应该也用不上了。之后她便进了蒋遥的屋内。 “奴婢见过小姐。” 蒋遥看了她一会,忽然笑出声:“二姐这是怎么了,你如今也是父亲的女儿,大哥的妹妹,我的姐姐,更是端王府的世子妃,身份贵重,怎么能以奴婢自称呢?” “奴婢不敢!”小文低下头,说她是主子那是抬举,她可不敢在小姐面前放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小姐可以把她捧到很高的位置,同样的也可以让她摔下来,她不想摔得很惨的话,必须得讨好小姐。 蒋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二姐,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不过给一个对自己没有感情的男人做通房或者姨娘,还不如给另一个人做正室,你说是也不是?感情这种东西,是可以培养的,你看父亲和母亲,未必有多深厚的感情,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大姐还做了太子妃,真是无上的荣宠。” 她的眼神好使着呢,前面说到“大哥的妹妹”这半句话,小文没能掩饰住自己的神情,面上露出了些许惆怅,有无法触及的不甘,也有渐行渐远的失望。 “二姐啊,你要记住,男人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事业,而不是所谓的爱情,大哥和公主嫂嫂的感情可是好得很,想来一个通房也不会有的。” 沁阳公主恰好走进来,听到了这句话,她笑着把声音提了提:“我一不在就开始编排起你大哥和我了,有本公主在,他敢找吗!” 小文吓了一跳,准备起来行礼,被沁阳公主按住:“既然你现在的身份是驸马的妹妹,也是本宫的小姑子,无须像以前那般,随意些便是。” 话虽如此,沁阳公主的话语中还是用上了“本宫”,这是疏离的表现,心细的小文也发现了,但她并没有显露出不适来,相反她觉得很正常,像她这种出身低贱的丫头,一朝成为主子,沁阳作为高高在上的公主能对她客客气气的,已是不易。 蒋遥亲热地拍拍身边的位置,沁阳公主没有丝毫犹豫,坐了下来,嘴上也没有放松:“刚刚你们讲到哪儿了?” 小文呢喃细语答道:“妹妹在教我,怎么和夫君处好关系,大哥和公主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妹妹羡慕不已,还请公主不吝赐教。” 真的吗?沁阳公主怀疑地看向蒋遥,这丫头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了,听起来还头头是道的。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放到另一方面上,小文的变化转换的也太快了,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蒋遥觉得很正常,人都会因为环境的变化引起心境的不同,小文伺候了她那么久,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性子要强的姑娘,当她有一个机会摆脱原来的人生,她一定会拼命争取。况且,她在端王府待了三天,刘侧妃应该给她洗脑不少,再看小文今天回来的打扮,很是光鲜,在那边也一定是锦衣玉食、富贵清闲,一般人都舍不得这样的生活吧。 蒋遥继续问道:“刘侧妃一定教了你不少待人接物的礼仪,今儿我看你脱胎换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这是好事。还有,一会你要随端王府的人回去,紫儿不能跟着,你挑上两个丫环带走吧。” 紫儿和绿儿,蒋遥都是当做得力的人儿来培养的,肯定舍不得送给她,小文心里也清楚,她斟酌了一下,开口要了三个人,最初和她一道在浣秋院做事的思儿和小烟,这两个丫头没什么背景,性子也是好拿捏的,所以一直在二等丫环的位置。还有一个就是竹儿,韩氏送过来的四个丫环里,“兰梅竹菊”中的一个,她的老子娘在韩氏的院子里做事。 ------题外话------ 前面章节的圣旨内容略作修改了一下,去掉了女主的名字,为了后面情节的顺利开展,你懂的~ 第一百零一章 交心,造人 御书房。(.) 皇帝把一本军情折子扔在桌案上,一手啪的拍上桌子,将下面站着的人都震了震。 “边城急报,北牧来势汹汹,需派人领军镇压,众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皇帝的一双虎目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碎芒,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果然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只端坐在那里所散发的气势就让他们心生畏惧! 韩太师环顾四周,大家都低头顺目地站着,没有出面的意思,再看陛下已有发怒的趋势,韩太师心中无奈,往左边跨了一步,出列:“回皇上,微臣以为,北牧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势头正盛,颇有咄咄逼人之势。边城有叶老将军坐镇,叶老身经百战,敌人很是忌惮,然北牧正是内乱平定、兵强马壮之时,叶老将军年迈,恐力不从心。臣闻应国公次子骁勇善战,在边城已露头角,有乃父之风,若应国公能亲自领兵直抵边关,稍加指导,父子齐心,定能让北牧一败涂地。” 皇帝一听下意识地点头,姜冲的小儿子确实不容小觑,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中小战役不下十次,他以一当十,硬是把敌人给逼退了。虽然楚国的士兵死伤不少,但北牧也没占到便宜,这不刚消停了半个多月,又开始了,此次北牧召集了上万兵马,有一局定乾坤之意。 这一战楚国若是败了,北牧便能迅速占领边城,边城以南也会失守,边城还与离国接壤,有商业流通中心之称,北牧无非是想借此大力发展北牧的经济,顺带堵死楚国。 北牧现在可不能小看,自皇权易主后,北牧现任大王的姐姐,长公主赫连雅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将国内治理的井井有条,民心稳固。据说赫连雅是北牧的巫女,被北牧人尊为“天女”,有高贵圣洁之意。 还天女呢,不就是一群粗鄙的蛮夷之流!皇帝鼻子轻哼一声,没有掩饰对北牧深深的不屑,但是有赫连雅控制的北牧政权统治下,他还真是有点……忌惮。 不过,他们大楚也不是没人的! 皇帝的心中总算有了点快意,他面不改色道:“韩爱卿的主意不错,其他人可还有别的提议?” 韩太师身后走出几个身影,众口一词:“臣附议。”其他的人也纷纷附和,御书房内这三个字袅袅不绝。 一群没主见的东西,皇帝忽然不耐烦起来,一只手按在额头的太阳穴处,另一只手极其不耐地对他们挥了挥:“退下吧。” “微臣告退。” 上位者要考虑的东西永远要比一般人多的多,皇帝顾忌的是,国公府如今已是树大招风,二十多年后,又出了一个将领之才,也就是姜冲的小儿子姜开。(.无弹窗广告) 现在的楚国需要一个声名显赫的将军来震慑另外两个国家,才能继续维持三国的安定,而且如今的局势,统一三国还真是天方夜谭。 他的皇子少,且都年幼,太子身担重任不可能出征,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儿子。皇帝长吁短叹,要是林侧妃生的是个男孩,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是的,太子妃是应国公府的小姐,姜冲的女儿,姜开同父同母的妹妹,到时候由太子带兵出发,再领下全部军功,姜家人虽会不满但不会闹得太大,断了骨头连着筋。 可是,太子没有儿子,他们楚家的血脉之单薄,他不能冒这个险,太子出征的路上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刺杀、意外,他以前经历的还不够多么? 皇帝依旧在苦思冥想,这时布公公轻声禀报:“皇上,三皇子求见。” ―― 国公府,姜冲书房。 姜天顾不上传话,长驱直入:“父亲,二弟他?” 相较于儿子的一脸震惊,姜冲的反应则很平淡:“是我的主意,我也没想到这是个有能力的孩子。” 姜天更疑惑了,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朝中不是说,二弟立下了不少战功吗,他没死!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姜天除了惊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能从赫连雅的手下逃脱,那得需要多大的本事! 他的心里,脑海里甚至是鼻子里都弥漫了弄弄的酸气,他没有记错!在前世的那个时候,那一场战乱中,他死在了赫连雅的手上,而这一世,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战役,姜开却活得好好的,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这一刻,他倒是把失去亲人的那点难受给抛诸脑后了。 出乎他的意料,父亲姜冲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情绪反而更加低迷,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叹道:“天意不由人,有了这个机会,他确实应该表现出自身能力的。” 什么意思? 姜冲转过没有太多生气的脸,淡淡道:“开儿确实已经,不在了。” “那军报中,朝廷上,还有韩太师口中所说的人,是谁?”姜天没能忍住手脚的剧烈颤抖,他把心中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问出他的疑惑。 “是姜元。” 姜元?姜天的眉头一蹙,仔细回想,脑海里出现一个人:“是他,和二弟一起去了边城的小厮。” 姜冲站了起来,感叹不已:“自古英雄出少年,叶老将军的信里早就与我说过,这孩子资质奇佳,最难得的是对开儿情深义重,誓要为他报仇,平定北牧。他为人处世和性子都没得挑,只有一点,重感情。这未必是坏事,我本打算收他为义子,悉心教导,也算了了他对开儿的一番苦心,谁知这孩子不肯,坚持要留在那里,敌人那边有个什么动静,他就不要命地打前阵。这孩子的身份尴尬,在那里又怕兵士不服,叶老将军与我商议,决定让他以开儿的身份留守边城。”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二弟”以后就永远待在边城不会回来了。且不说北牧不是一朝一夕能平定的,回来的话韩氏这关就过不去,京城里认识姜开的人不少。 今天陛下召集了一些大臣去御书房议事,是关于择人带兵前往边城的,众人的意思都差不多,此人选非应国公姜冲莫属。 可是姜天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重活一世,他知道这不是好预兆,姜天走向前,坚定地对父亲道:“如果要去边城,就让我去!” 这孩子,平日不是最讨厌带兵作战吗,怎么这回如此主动了,姜冲并没有放在心上,开儿生还的可能性很小,天儿可以算是他唯一的儿子,又是沁阳公主的驸马,二人成婚不满一年,连个屁都没有,他怎么可能答应?! 想到这里,姜冲不假思索道:“公主需要你,还有你妹妹,这个家都需要你。” 就是不让他去了。 偏姜天也是个牛脾气:“你不让我去就行了?我可以请缨!” 姜冲的脸瞬间红了,是气的:“你是想让姜家绝后?你要是去,老子就在你走那天,挥刀自刎!” 这话说得有些重,但也清清楚楚的表明了姜冲的心思,你要去,老子就不活了。 姜天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动了动眉毛,眼角微挑,他怎么觉得,这老头话里有话呢?他控制住想笑的表情,试探性地开口:“姜家怎么会绝后呢,除去本家那上百名族人,还有二叔……” “放你个屁!”某人怒发冲冠,“什么本家,什么二叔,老子只有你和开儿两个儿子,也只认你们生的孩子!” 乖乖,粗口都爆出来了,他爹是多久没这么本色展示过了,姜天状似丧气地垂下头:“顶多儿子努力一点,让公主给您怀个孙子不就得了!” 他爹一脸嫌弃:“你就确定是个带把的?搞不好是个姑娘呢!” 姜天默默地想,姑娘怎么了,她爷爷是国公爷,爹爹是世子,娘亲是楚国的嫡公主,日后招婿入赘不就行了?老顽固! 当然,他只能这么想想,说出来他爹还不得把屋顶给掀了。 琼风院。 沁阳公主锲而不舍地来到姜天书房门口,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驸马回来没有?”一个时辰以前她来的时候,福生说驸马去老爷那里了,这下也该回了。 福生不卑不亢道:“世子前头刚进门,公主后脚就来了,公主和世子真是心有灵犀。”说着侧身开了门,请公主入内,碧池在后面眯了眼睛,这人真有趣,拍个马屁也有板有眼的,碧络一如既往的没有多余的表情。 碧络将手上的食盒递给公主,自己和碧池一道在门口候着。 沁阳公主简直是心花怒放,福生是驸马身边得力的手下,他的态度很大一部分也代表了驸马的态度,这是――向她示好了? 别看沁阳公主在外人面前挺傲气、高不可攀的样子,在姜天面前简直跟小猫似的,温柔的不像话。 “我,我带了点补汤给你,还是热的!”不胜娇羞的声音,完全是女子在自家夫君面前的正常表现。 姜天没有抗拒,就着公主盛好的碗喝了一口,尔后反应过来,:“你也一起用点吧,都瘦了。” 沁阳公主闻言,伸出双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脸好像是小了点,这段日子她天天往琼风院跑,就为了能多和驸马相处一会,能不瘦吗。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嗯,她对驸马就是这个样子的。 喝完一碗,沁阳欲再添,姜天反握住她的手:“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是我的错,不该因为自己的执念而冷落你。 沁阳公主有些受宠若惊,驸马今天说话的神态真的、好温柔,虽然他一直是这种性子,但是更多时候还是淡淡的那种温和,这是有什么企图? 她的脑子里思绪纷转,才想起今天公公似乎散朝回来的有些晚,应该是被父皇留下议事,朝堂上的事她大概知道一些,驸马有事求她吧? 沁阳一直都知道,驸马和她的关系只是各取所需,或者说姜天娶她,本质上是对皇权的妥协。这种感情只能是淡淡的,可是她嫁人之前,终究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内心还是渴望夫妻恩爱、相敬如宾的情形的,父皇未必爱母后,他们不也一直过得很好吗。 “夫君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 姜天心神一动,公主变了很多,在各方各面可以看出来,对着下人不再冷着脸,和几个妹妹相处的都不错,交际上也开始注意了,随韩氏一道参加许多宴会,人前对韩氏很是敬重,人后也还算和气,韩氏生辰送了一份花了心思的礼物。她开始和那些夫人们一样,很努力的帮他融入官场,他知道公主做这些,都是为了他。 她根本不需要如此的,说到底,她还要更多。 沁阳公主的小眼神晶亮亮的,像要把他的样子一笔一笔描画下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深情。她就差赤裸裸地说,不管是你的人还是心,都只能是我的! “夫君!” 语气里多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姜天的表情也轻快起来,这个小丫头在取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沁阳公主的称呼从“驸马”换成了“夫君”。 高贵无匹的公主,要和她的母后以及后宫的妃子一样来取悦自己的丈夫,在宫中长大的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也够难为她了。 姜天盛了一碗汤,还是温热的,他亲自喂公主喝下后,又取出帕子仔细地给她擦嘴角的汤汁,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温情。 “你不是问有什么事要与你说吗,”姜天绽出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像和风熙熙,又似溪流徊徊,百转千回,偏偏凝在嘴角,闲情适意。轰!沁阳公主的脑海里闪过一片白光,飘飘然间她没稳住身子,摇摇欲坠地往后面倒去,姜天大掌已扣在她的脑后,“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碧络听到里面的动静,持续很久都没有停止的趋势,她面上出现焦急的神情,公主不会和驸马打起来了吧? 里面那一对还真的在“肉搏”,不过不是碧络所想的那种,但人家不知道呀,她准备冲进去被拦住,碧络不耐烦地对着碧池道:“干嘛拦我!” 碧池知事的早,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碧络拖远了些,小小声对她说:“公主和驸马不是在吵架,而是――” 是什么?碧络的头顶自然而然出现了问号,偏偏人家顿住不说了,她看着碧池:“你倒是快说呀!” “就是,就是咱们以前在晓月池不小心看到的那样……” 碧络张大了嘴巴,原来是那个啊!她的脸微微红了,扭捏地对着福生的方向指道:“可他还守在那里!屋子里有个什么动静,他都听到了!” 那对公主的影响多不好呀。 碧池挑唆她:“那你让他离得远一些。” 嗯!碧络的脸瞬时严肃起来,她走到福生面前又迅速换了个人一般:“福生哥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 碧络不自在地瞅着地面:“公主吩咐我去库房取料子,她要亲自为世子爷做衣裳,府里的路我不太熟悉,福生哥陪我走一趟吧,让碧池在这看着。” 公主的贴身侍女每天都是跟在主子身边,不离左右,公主的活动范围不外乎自己的院子、琼风院和浣秋院,韩氏的映雪堂不过去了两三次,和库房也不是很顺路。 福生没有怀疑,嘱咐了碧池一番就在前面带路,和碧络一道去了。 碧池见他们走远后,站在门外,没忍住偷偷听起里面的动静来。 第一百零二章 让步,边城之行 沁阳公主不愧是二十四孝嫂嫂,很快把她知道的消息告诉了蒋遥。 其中有诉苦的意味,公主一边说一边担忧:“近期北牧作乱,父皇因此神伤不已,韩太师举荐公公前往边城平乱,你大哥不肯,执意要代公公前往。” 公主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当今陛下,是以她管驸马的父亲叫公公,当然对于韩氏,她虽然客气,婆婆也是极少叫的。 “二哥不是在边城吗?” 沁阳公主立刻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神经兮兮地道:“我偷偷和你说,你大哥说心里很不安,怕公公此次去会出事,他笃定自己的猜测向来很准!” 她却是不信的。 蒋遥想到了她和楚天越的赐婚圣旨下了以后,大哥和她说的话。那么认真的眼神,那么坚决的态度,难道,大哥对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知道点什么? 而且,对于姜开,她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这个哥哥绝对不是京城传闻中那样,在边城能够以一当十,姜开即使往武将的路发展,也只能是儒将。自身的底子决定以后的路,二哥十六岁才真真正正的开始习武,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如此飞跃的成就。 她心里隐隐猜测,二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记得年关之时,边界并没有太多的纠纷,韩氏提议让二哥回来过年,合家团聚,爹爹称学艺不可中途而废,满口拒绝。 大哥也站在父亲这边,大家顶多觉得大公子一定是怕二公子回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奇怪的是,那段日子他对韩氏特别和气,连父亲也是如此。 他们俩不是向来不待见韩氏的吗。 再结合前一段日子里,京城传来的边城信息,父亲的颓废苍老,还有韩氏的神神叨叨,蒋遥好像猜到了什么。 “公主,大哥还与你说了什么?” 沁阳公主扭扭捏捏道:“他说,想要一个孩子。” 不是他想要孩子,而是当前情况下他不得不要好吗,此行有风险,父亲是家中的顶梁柱,不是合适的人选,大哥身负子嗣传承的大任,脱身不得。[] 他需要一个有国公府和皇室血脉的孩子,来缓解当前紧张的局面。 可是,这不是临时抱佛脚吗,蒋遥瞄了瞄沁阳公主的肚子,开口询问:“公主,你的小日子走了多久?” 问这个作甚,沁阳心中疑惑,还是乖乖回答:“三四天前干净的。” 时机不对,受孕的机会不高,蒋遥心思回转,鬼使神差地问:“那公主嫂嫂,你愿意让大哥去边城吗?” “当然不愿意!”沁阳公主心直口快地回答,然后瘪了瘪嘴巴,可是有些事不是她不愿意就行的。 蒋遥弯了弯嘴角:“如果大哥问你这话,一定一定不要改变初衷。” 那肯定的!沁阳公主默默想,傻瓜才让他去呢,去个一次,来来回回就得一年半载,她才不要独守空房! ―― “不行!” “不行也得行。” “我不答应!” “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面对步步紧逼的妹妹,姜天出奇的固执:“说了我去,你在府里陪着父亲,等我回来。” “可是你去了,公主嫂嫂也会跟着去,父亲绝对不会同意的,而且二哥他……”蒋遥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果然看到姜天一脸复杂的神情,欲言又止。 “小妹,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你们又没告诉我。大哥,你就帮我劝劝父亲,让我一起去吧!”蒋遥苦口婆心,列出一个又一个理由,父亲是府里的顶梁柱没错,可是大哥是父亲的期望啊,如果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风险,父亲一定选择自己去边城。 大哥也清楚这个理,但他就是不死心,想试一试,要蒋遥说,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扭转,不如让她跟着,她是女孩子,可以照顾父亲,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姜天显然对这个理由不认同:“父亲身边有随从也有士兵,不缺你一个伺候的。” 还真把她当下人了?蒋遥抽了抽鼻子:“我,我脑子灵活!我心细如发!我天赋异禀!反正有我在身边,父亲一定可以避免很多危险,平平安安地回来!” 姜天不以为意地动了动眉头,就差把自己夸上天了,她有那么好吗,顶多就爱使些小聪明。 “大哥!”蒋遥凑到姜天身边,使劲摇晃他的胳膊,“我的体质很好的,从来都没有生病过,能吃苦,不会拖累父亲的,你就答应妹妹吧!” 姜天感觉有些不自在,他有多久没被弟妹这么亲昵地对待过了?好像前世从未有过,因为他不是韩氏的孩子,性子孤僻,疏远所有人,就连疼爱自己的父亲也选择推开,现在想想真是太失败了。 “我保持中立,你得让父亲答应才行,不过我想这是不可能的。”姜天淡淡吐出一句。 蒋遥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本小姐来可不是让你中立的,还非得让你在老爷子面前为本小姐说话才好! “大哥,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伤到额头,醒来以后,忘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你知不知道?” 姜天看着蒋遥,条件反射地等她继续说下去,蒋遥清了清嗓子,似在斟酌字句:“就好像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重活一次。” 姜天心中一窒,良久才调整过来,他强忍住不适,道出他心中所想:“你不是二妹妹!” 当然不是了,你的二妹妹是小文,直到现在在她心里,你还占着很重要的位置呢!蒋遥默默吐槽,面上镇定道:“大哥不也一样?” 她早就感觉到了,姜天对某些事物有着超强的预知力,蒋遥并不觉得这是一种第六感,反倒像以前经历过,因为她能在大哥的脸上看到各种……痕迹。 那绝对不是他这种年纪所能展现出来的! 蒋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未曾想姜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神情激动道:“你到底是谁?!” “你这不废话嘛!我当然是你的妹妹,只要我还活着,也只能是你的妹妹。” 这就是在表明立场了。 姜天撒了手:“我会在父亲面前帮你说话,主要还是得看你自己。” 以前的二小姐,现在的三小姐这两天都跟在老爷身边,甩也甩不掉,后来不知道老爷答应了什么,三小姐这才高兴地回自己的屋子了。 朱玉阁。 蒋遥招呼着丫环们帮她整理东西,说是月中出发,这种东西说不准,如果传来紧急战报,他们出发的日程就会提前。 红妈妈絮絮叨叨的,蒋遥听的头晕,假装凶了一番才消停下来,紫儿整理好包袱,不放心道:“小姐,让奴婢跟着吧,奴婢不会拖累大家的,还能照顾小姐。” “不用了。”蒋遥手臂一挥,“我们是去行军打仗,又不是出行观光,我跟着去就已经很勉强了,那能再带个丫环?而且府里更需要你们,你们要定时打听府内外的各种消息,待我回来一个不漏的告诉我,明白没有!” “是,小姐。”紫儿和绿儿不情不愿地应道。 四天后。 宫内收到急报,北牧突袭,姜家的二公子反应不及,在最近的厮杀中受了伤,叶老将军勉强支撑,边城急需支援。 事态严重,收到军报后的第二天,国公爷姜冲就装备一新,穿着盔甲骑上他的专人坐骑出发了。 一同前往的,除了女扮男装十分不起眼的蒋遥,还有三皇子楚昱泽,国公爷姜冲挂帅,三皇子为监军。 其实就是皇帝不放心,派个儿子来盯着。 蒋遥悠闲地坐在车上,军队里没有马车,她坐的是运送粮草等物的骡车,走一步颠一步很销魂,但比全程走路要舒服的多。她本想骑马,被爹爹以不安全为由拒绝了,又不能搞特殊对待,她只能坐这简陋的骡车,和一堆物事为伍了。 难能可贵的是,三皇子也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骑马,从京城到边关大概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他们加快速度、日夜兼程前往,也就十天左右能到。 但是这十天是非常艰苦的,三皇子也没有抱怨过一句,该赶路就赶路,面对粗陋的干粮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这让姜冲稍稍侧目,这位半路出现的皇子也没那么差劲嘛。 当然,蒋遥也没有吭过半句!虽然后面在行程中她的屁屁被摧残的很痛,吃喝拉撒睡的环境都很差劲,她还是挨下来了,绝对不能被将军爹爹小看! 说实话,姜冲并没有时间关注她,更多的时候他要研究路况,派人探路,以及和三皇子讨论军情。 很快,他们抵达了边城。 边城的父母官还算靠谱,得到消息后就列队在城门口迎接他们,不过看欢迎的队伍,就知道情形不容乐观。 姜冲到了以后,直奔边城守军所在之处,和叶老将军回合,介绍完三皇子,他立即到姜元的屋子查看他的伤势。 当然,在所有人不知情的人面前,这是他的小儿子姜开,自己的孩子负伤,作为父亲肯定是紧张不已。 虽然伤口深可见骨,但是没伤到要害,好生休养一段时日就可以痊愈,姜元醒来后见到老爷,挣扎着坐起来见礼,被姜冲一把扶住:“孩子,好好养伤,这里一切有我。” 姜元的眼睛湿润了:“小――” “开儿!”姜冲打断姜元后面欲说的话,干燥而粗粝的大手握住姜元的,“你的眼里若还有我这个父亲,就好好养伤,为父不能再失去你了!” 随后姜冲站起来,缓慢而轻柔地让姜元平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期间他附在姜元耳旁轻声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替他好好活着。” 房门阖上的声音,低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姜元闭上眼睛,眼角不受控制地凝出晶莹的水珠,一颗又一颗。 ------题外话------ 女主和哥哥对峙那块好像写的太糙了。大致情节都有了,原谅裸更的孩子,发完洗洗睡了。 第一百零三章 侥幸,必然?逃过一劫 众人皆以为,传闻中的冲将军到了以后,略作休整就会开始给予北牧重重一击。[.超多好看小说]结果,人家到了边城,确实是休养了几天,除去要抽出固定的时间来陪受伤的小儿子,姜冲更多的时间都在边城内游荡。 元帅这是在了解情况? …… 北牧,赫连雅的议事堂内,一名暗卫正在汇报他所探到的消息,赫连雅坐在上首,慵懒得眼皮都没有翻一下,表明得到的都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直到暗卫说了另一件事。 “殿下,两日前楚国的支援兵马已经到了,带头的是大名鼎鼎的平西将军。” 赫连雅懒趴趴的身子瞬间有了精神,她挺直脊背,不怒而威道:“放在边城的那些人,可有得到其他的消息?” “回主子,据说月前两军对峙打头阵的那位小将,是平西将军的次子姜开,他的伤势颇重,没三两个月绝对起不来。” 回话的暗卫悄悄想道,公主的箭法精准,百步穿杨不在话下,更是箭无虚发,力道之狠让男子都甘拜下风,这个小将军挨了一下,怕是凶多吉少了。 赫连雅示意暗卫退下,她捧起茶碗,像楚国人那样,用盖子将上面的浮沫拨开,然后洗洗啜了一小口。 她手中的茶碗是特意使人从边城买来的瓷碗,比北牧所用的泥土色的陶碗好看的多,花纹繁复。当然赫连雅不喜欢喝茶,也喝不惯茶叶,她所用的茶碗里装的是北牧最常见的饮品――奶茶,茶碗盖子拨的也只能是奶沫子。 赫连雅用自认为最优美的动作做着这些,她从来不排斥楚国的风俗和文化,相反她觉得应该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让它在北牧也得以传承下去。 是的,赫连雅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她迫切地需要打开现在的局面,让北牧发展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前,前世她做到了,这一世由于许多不安定因素,会不会对赫连雅的宏图大业造成根本性的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赫连雅安静的时候,还真有些安然从容的气质在里面,她有着北牧人独有的粗犷,浓眉大眼,五官较楚国人更为立体,也有长年在马背上奔波的因素,但是赫连雅与北牧少女不同的是,她很注重皮肤保养,白皙细腻的肌肤凸显出她得天独厚的美貌。[.超多好看小说] 一白遮三丑,何况是本来就有“天女”之称的赫连雅,她的父母都出于北牧王室,都是人中翘楚,尤其是容貌上,赫连雅的底子自然不差,加上后天的保养,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拄着下巴想事情的安静样子,在其他人看来还是很温婉的,赫连雅的座位后面是一扇帘子,此时有人掀帘而出,顺势走到赫连雅身后。 作为北牧的长公主,赫连雅经历的投毒、暗杀事件也不少。况且弟弟还小的时候,她的叔伯们一个个都不怀好意,意图撤销弟弟的皇储的位置,取而代之,或者架空他们,让赫连升做个傀儡,是以赫连雅有着高度的警觉性。 当那个人的身形在她的脸上投出一片阴影,赫连雅全身高度警觉地弓起,但她终究没有动作,而是强迫自己慢慢放轻松,全程赫连雅都没有表现出异样,也许嘴角有着微不可见的动作,在见到她的人看来,公主睡得真熟,这样都没有醒。 这也说明,来人在赫连雅心中还是有点分量的,至少她在强迫自己调整很多习惯,比如,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来人的脚步很轻,没有一点声音,呼吸也很平稳,他站在赫连雅身后凝视了一会,期间赫连雅闭着眼睛,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感觉后面的那个人在做什么,终于在赫连雅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她感觉身上多了一层薄薄的东西。 赫连雅顺势醒来,才发现她身上盖的是一件披风,现在是风大的时候,天气也不凉,他们的衣服都是薄款,披风也是一样。 扯下披风,再望向那人,还是淡然从容的模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如一株在沙漠地的修竹,单薄亮眼。 沙漠寸草不生,竹子更别想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可是这个人偏偏就能给她这种感觉,要知道绿色在沙漠里,真的是很珍贵的东西。 可是,竹林也许能抵挡风沙,一株势单力薄的竹子,它能做什么呢? 思及此处,赫连雅脸上的弧度柔和下来,对那人伸出手:“过来。” 那人犹豫了一下,尽管过程很短暂,赫连雅还是细心地留意到了,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安,这种感觉十九年里只出现过一次,那就是阿妈离她而去的时候! 赫连雅迅速抓住那人的胳膊,加大力度,那人就软趴趴地卧倒在她的怀里,身上散发的竹叶般清雅的香气让她心神逐渐安定下来。 美男在怀,赫连雅感叹了一番,才心平气和地开口:“是不是不习惯这里的食物,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派人去外面买来,你太瘦了。”长公主很少会这么温柔地对待一个人,再看她怀里的人儿,鬓若刀裁,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端的是眉目如画,让她动心不已。 要说此男有什么缺点,便是肤色深了些,但也无法遮掩他弱柳扶风的气质,只是他的眼底还是给人一丝阴柔之感,当然对着赫连雅的时候,他的眼里有一抹很淡很淡、难以描画的温柔。就是这种眼神让赫连雅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此时,外面传来塔拉提醒的声音:“公主,快到用膳的时辰了。” “晚膳让人送进来,你下去休息吧。”赫连雅不冷不热抛出一句。 门外停顿了许久,塔拉才应下:“是。” 塔拉交代完事情,失魂落魄地回了寨子,她住的毡包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她一个人,塔拉慢慢地把里面打量了一遍,视线落在地上一处位置,不久前,那是三丹睡觉的地方…… 触景伤情,塔拉的心一抽一抽地痛起来,那是她的三丹啊,也不是,三丹长得那么好看,这样的男人不可能会属于她,自己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侍女,有什么资格让三丹留在自己身边? 他们相处了四十多个日夜,塔拉永远也忘不了,三丹埋头苦干的样子,沉默的样子,抬起头露出的脖子和下巴的弧度,还有他睡着的模样,虽然会微皱着眉头,可是那怎么也阻挡不了三丹秀丽出挑的外形。 好看的人不管是做什么,都像画里走出来一般,可是他也终究是触之不及的,就像那画中仙,作为侍女的她只能远远望着他,他们永远都是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当然这个比喻塔拉是不懂的,但是她心中明白,三丹只能活在她的记忆里。 议事堂的毡包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一个侍女送了晚膳过来,赫连雅让她退下,颇有撒娇意味地对那人道:“你,过来服侍我用膳。” 赫连雅和他对话交谈,呼唤他都是用“你”、或者“喂”,要么直接略去称呼,那人也不恼,慢慢地移步走来,屋内顷刻间有淡淡的竹子香气萦绕,转眼人已来到她的身边。 那人接过赫连雅手中的小刀,开始切割盘子中的羊腿,他的动作缓慢熟稔,行云流水,可见是有了多次经验的,难得的是他的动作也那么赏心悦目,每次有他服侍,赫连雅总能比平时多用一些。 “你是楚国人。”赫连雅一板一眼地说出这几个字,似乎思考了一下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话的人手中的活儿没有停顿,他如玉的面容出现一丝不解,给人的感觉很自然,又心生不忍,但是他还是顺从地答道:“回殿下,三丹是我的名字。” 三丹?赫连雅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她不太高兴地道:“那是塔拉给你起的名字,我不喜欢。我想知道,你在大楚的名字是什么?” 没错,赫连雅身边的这个男人正是姜开,也是三丹。 他的眼皮上挑了一些,露出更加疑惑不解的神情,赫连雅面色冷淡下来:“不要告诉本公主,你失忆了。” 赫连雅对一个人再有好感,也是有限度的,要看那个人识不识相了。 他知道自己是楚国人,会时不时照顾那个姓叶的,一般的话可蒙不过她赫连雅! 也许是被赫连雅冰冷凌厉的眼神震到了,姜开鬼使神差道:“我姓姜。” 据她所知,边城没有姓姜的人家,若是有也就是最近的那位平西将军姜冲和他的儿子了。说到姜冲的儿子,赫连雅就气得胃疼,他多次入侵还打游击战,北牧损失不小。她咬牙切齿地想,总有一日你会落在本公主手上,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不过,她没有用摄魂术,他就这么招了?赫连雅仔细打量了三丹的动作、神态、眼神,没有发现一点撒谎的迹象,看来他说的是实话了。 “你和叶振轩是什么关系?” 叶老将军在边城多年,赫连雅自然掌握了全面的信息,她知道也认出了与三丹一同落到她手上的人,是那个老不死的儿子,叶振轩。 叶老将军作战经验丰富,赫连雅也没能在他身上占到什么便宜,可不就是老不死吗! 赫连雅问话的时候,双眼一眨不眨、直直地看着三丹,可别骗她!当初叶振轩和他二人来偷袭的时候,赫连雅可是留意到了,他和叶振轩的穿着和一般的兵士不同!而且,有如斯容貌,她也不会相信这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是我师兄。”回答简单明了。 对此赫连雅心中表示怀疑,还是没忍住,对三丹使用了摄魂术。 “叶振轩是你什么人,你和叶老将军又是什么关系?” 三丹双目无神,呆滞道:“我师从叶老,和叶振轩一起学习武艺,还有行军作战之术。” 能让老不死屈身相教,他的身份必定不简单了,赫连雅眉目一凛,追问道:“你祖籍何处,为何要跟随叶老将军学习技艺?” 还是呆滞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我是从楚京来的,跟叶老学艺是因为……想让自己强大一些。” 楚京,就是楚国的京城,经济政治最繁荣的地方。 这时,三丹的额头上出现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在逐渐恢复意识,赫连雅也觉得自己施展术法消耗太多的巫力,她决定结束术法。 赫连雅的面色也有些发白,她没有想到的是,三丹的意识时强时弱,不好控制,而且她也没有问到特别有用的东西,再问下去恐怕她也支持不住。 三丹从呆怔中回过神来,不确定地小声说了一句:“我这是怎么了。”尔后继续切他面前的羊腿。 他将切好的放在另一个盘子里递到赫连雅面前:“殿下请用。” 赫连雅一双明眸就没有从他的脸上挪开过,可以说从始至终在关注他的面部表情,可是她有些失望了,三丹的表情很正常。 赫连雅不知道的是,姜开从小就没什么长处,唯独练就了超强的自制力,这导致他在危急时刻能够冷静地思考,这在无形中保住了他的一条命,当然他与北牧男子不同的、独具一格的容貌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到了他。 赫连雅抓了一块羊肉吃了起来,边吃边问:“你说你姓姜,是那个楚国的百年望族姜家吗?” 三丹微微侧目,挤出一个无奈的笑:“殿下想多了,我的出身若是那般好,怎么会来边城这种地方。其实,我是国公府二少爷的小厮,姜元。” 第一百零四章 缘来如此? 闻此,赫连雅清冷地笑了:“你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像小厮的样子。(.好看的小说)” 他略带自嘲地反问:“我不是小厮,难道是府里的少爷吗?” 赫连雅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瞅着他:“国公府的大公子,也就是世子尚了公主,在楚京待得好好的,二公子不久前才被本公主所伤。” 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不可能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玩本公主么? “殿下不信,小的也没办法。”姜开假装无奈一叹,眼里分明有着狭促的笑意,赫连雅的心情瞬间就愉悦起来,上看下看横看竖看这个人都没有一个下人该有的样子!可是那又如何,她喜欢! “反正你也回不去了,就待在本公主身边,做个真正的北牧人。” 真正的北牧人?姜开波光熠熠的眸子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情绪,但是他很快调整过来,用暖人心扉的笑对着赫连雅:“殿下的意思是,我要如何才能成为殿下的人?” 他问的是怎么成为她的人,而不是北牧人。 赫连雅嘴角弯弯,露出舒心的神色。 姜开发现了,赫连雅特别喜欢他笑着的模样,他知道自己有着出挑的外形,也知道赫连雅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的戒心特别重,一朝一夕不可能松懈。不过,他也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去慢慢谋划。 —— 边城驻扎地,大本营,姜冲在主帅的屋子里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姜冲身边的人本来就识得她,蒋遥这些天又和其他人混了个眼熟,所以她可以自由出入元帅的院子,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掀开门帘,又走近了些才唤了一声:“将军爹爹!” 面对女儿的时候,姜冲不会把工作中的情绪代入,是以他和蔼地对蒋遥招了招手:“瑶儿,过来!” 虽然姜冲表现出轻松的样子,蒋遥还是一眼看到了他隐藏在眉间和眼底浓浓的疲惫,她有些心疼,将军爹爹这几日没下什么命令,军中隐隐有躁动,但是她知道,将军爹爹每一天都过得很辛苦,他手上握着楚国将士和边城百姓一起近三万人的性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思考,不能有丝毫差错,这是一个极其消耗心力和脑力的活动。 “爹爹一定很疲惫,我来帮您捶捶肩,解解乏!”蒋遥迅速蹦跶到姜冲的身后,双手握拳在他的肩膀上捶了起来,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前世她经常腰酸背痛,累得人都直不起来,都是靠自己捶一下来缓解,是以她十分有经验,姜冲扭了扭确实有些酸乏的脖子,闭上眼睛,鼻子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看着闭目养神的姜冲,蒋遥不禁感慨,这个男人为了他的国家付出了大半生,临到老了还要各种忧心自己的儿子,男人啊,年轻的时候要拼事业,还得兼顾孩子的教养问题,真是辛苦! 在古代,儿子是不可能完全由母亲照顾,稍大一点就会由父亲亲自传授技艺,或者习文学武,楚国的男人们普遍认为,孩子的母亲会过度溺爱孩子,慈母多败儿,所以女儿可以娇养,儿子不行。 可是姜冲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放在儿子身上,导致大哥和二哥都有一些在外人看来难以接受的缺点,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敬重父母,友爱妹妹。 他把时间都用在保家卫国上了,后来他又得到了什么?上位者的忌惮,无数的妥协和被妥协,最后连小儿子的面都没有见到,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姜冲趴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可见这些天他真的是很累了,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蒋遥停下了手,也不叫醒他,自己坐在边上的藤椅上,靠了一会也睡着了,时间就这么静静地过了一个多时辰。 姜冲是被外面送饭的小厮给惊醒的,他睡眼惺忪地从桌子上抬起头,打了个哈欠,随即看到一边睡得正香的蒋遥。她嘴巴微张,脑袋歪靠在椅背上,双腿直接架在椅子一边的扶手上,这个姿势不雅,但给人看起来感觉就是很舒适、舒坦。 姜冲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他觉得脖子更酸了…… 尔后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期间步伐轻缓得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嘴唇上“嘘”了一下,在送饭士兵的目瞪口呆中接过他的晚饭,并示意士兵再加送一份过来。 食物的香气在屋内散开,蒋遥吸吸鼻子,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不得不从美梦中醒来,来到边城这么久,也就今天睡得舒畅些。 姜冲把桌案上的东西推到一边,放上吃食:“醒了正好,来用晚膳!” 父母永远都紧着自己的孩子,他把送来的第一份晚饭给了蒋遥:“快吃,凉了味道就不的好了。” 蒋遥不解地瞧着他,姜冲不自在地看向别处:“你先吃,我不饿。” “你这孩子,和父亲客气什么。”姜冲的脸放了下来,“再不吃老子就生气了!” 说不过你,蒋遥举双手投降,接过满满的一碗白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每天都是咸菜、豆腐和干肉,但是今天的就是感觉特别香! 他们目前的伙食还算不错,军中吃的都是大米饭呢。 外面的士兵又送来了一份饭食,走进来恰好撞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男孩儿坐在平西将军身边,吃得特别香,将军就在一旁特别温柔地看着。 真的特别特别温柔啊!小士兵眼睛睁得大大的,都不会眨了,这个小男孩儿不就是时常出入将军院子的那位吗?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秘密一般,惊恐地捂上了嘴巴…… 用完饭后,蒋遥赖着没有走,姜冲也不恼,自顾自取了一本东西翻阅起来。 “爹爹,你是在看兵法吗?” 蒋遥凑到他面前,饶有兴致地问,当然手上也没有闲着,直接抢过姜冲手中的册子,翻到封面的位置,蒋遥的眼中很快出现了不解:“这个,是北牧的史记?” 史记?姜冲迟疑了一会,尔后答道:“这本东西内容说是北牧的历史,其实是野史,里面很多消息都是不能取证的,只能通过猜测来判断。” “对啊。”蒋遥小鸡啄米般点头,“历史是可以捏造的,只要你掌握了主动权!换而言之,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姜冲总算对她的这一说法表示出无比的认同:“你说得对,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所以我要从这些内容里推测出,哪些是假的,而哪些是真实存在的。” 蒋遥不以为然:“去找几个北牧人问问不就行了,总有一两个是知道的。” 其实看目前北牧的政治局势,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也许是吃饱喝足,蒋遥有些困了,她强压下倦意问道:“爹爹,你这么些天都在边城转啊转,要么就是在屋子里翻资料,到底研究出什么了?” “嗯——”姜冲带出一串长长的尾音,没有回话的意思,被蒋遥狠狠拍了下胳膊,这才不太情愿地吐出一些:“我研究了下北牧现在推行的政策,大力发展商业和玉石产业,在这个的基础上减免赋税,鼓励发展农业……” 说到一半,又被宝贝女儿狠狠拍了一下:“说重点!” 姜冲瘪了瘪嘴巴,很是委屈的样子,声音却字字铿锵:“北牧在后面的几年里,会飞速发展!” “那还等什么,赶紧在它还没有起来的时候,灭了它丫的!” 姜冲使劲地皱了一下眉毛:“瑶儿,你是个姑娘家,说话要注意分寸!”蒋遥转了转眼珠子,压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跟着来边城的途中,在边城待的这些日子里,除了爹爹,谁把她当成姑娘家看了? 接下来的话,姜冲却是不再与她多说了,蒋遥说了一通好话,又嘱咐了一番无非是早点休息不要看太久之类的话,就出了姜冲的院子。 守院的小士兵望着蒋遥瘦小的身影离开,眼里有着浓浓的不解和,好奇。 端王府别院。 莫凡守在屋外,心想主子最近怎么那么奇怪,先是派了专人盯着国公府的消息,还派了一批人去北牧。当然端王府一直都有人盯着,主子被国公府的小姐戏弄,恼羞成怒派人监视也算正常,只是这下怎么还插手北牧的事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若是隐秘倒也罢了,如果被太子知道,难免被心生忌惮,投鼠忌器。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发出很大的声响,楚天越面沉如水,像一尊冷面罗刹般出现在门口,莫凡吓了一跳,随即恭敬道:“主子。” 楚天越走了几步,背对莫凡:“隔壁有什么消息吗?” 莫凡低着头,视线与鞋面齐平:“回主子,国公府一切安好。” “本世子可不是问他们好不好!这么长时间,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废物!” 莫凡依旧脑袋低垂,内心无限吐槽:主子,您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隔壁上个帖子不就行了,再不济您现在也是他们的姑爷,何必为难咱们这些小的呢? 这话莫凡只敢心里想想,要是说出来楚天越指不定怎么着他们,他一直把做了国公府的倒贴姑爷视为耻辱,也因此恨上了他的“原配”。 别院的隔壁就是应国公府,近在咫尺,他家主子在这里住了好几天,想知道那边的消息,偏偏傲娇地不上门拜访。 楚天越想起在永福宫的时候,卫贵妃懊恼十分地对他说:“越儿,都是我不好!我见了那姑娘身上有你的玉佩,以为你们情投意合,身份也不会差太多,这才起了与你们许婚的心思。” 一个破玉佩就能想到这么多,去他的情投意合!楚天越心烦意乱,等等,玉佩?那玩意好像被他丢了吧,楚天越的视线在院子里巡逻一圈,继而停留在隔壁的位置。 原来如此。 楚天越烦躁的心情忽然就平稳下来,也许是谜底解除,豁然开朗,总之这段时间的阴霾一扫而光,楚天越对着隔着两府的墙壁凝视许久,开口道:“国公府是怎么个安好法,给我细细道来。” 莫凡张开了嘴巴,脑海里一串省略号呼啸而过,无语,但他还是正色道:“平西将军在月前就出发赶赴北牧,国公夫人极少见客,大多时间都在府里,府里的几位小姐,也没什么情况。” 自从姜冲重新挂帅带兵前往边城,大家对他的称呼都自然而然地换成了平西将军,似乎这个才是最适合他的。 楚天越剑眉一蹙,面色微动,莫凡是故意的还是怎么,说一堆废话,最后半句还几个字带过了,真是要被他气死! 楚天越黑着脸,继续问:“府里的几位小姐如何了?” 尽在他掌握之中!莫凡偷偷笑着,声音并没显露出端倪:“这个,三小姐半步不离自己的院子,四小姐和五小姐除去平常的才艺学习,大多时间陪伴在国公夫人身侧。” 三小姐?楚天越细细一想,他的端王府多了一位二小姐,她可不就成第三了,半步不离自己的院子,他没听错吧! 楚天越把关注点转移到另外一面:“沁阳公主最近有去三小姐那边么?” 莫凡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公主这段日子和驸马粘腻的很,几乎没有去浣秋院。”莫凡的准备工作做的还是不错的,国公府的各色院子被他了解的清清楚楚。 他正想继续说国公世子近来的动作,却发现主子没有要听的打算,他只能把接下来要说的话给生生憋回去了。 在自己的院子里寸步不离,公主也极少探望?这都快一个月了,不能够啊!楚天越神情倏然凝重起来:“北牧那边你派人盯紧了,一有发现立刻上报。” “是,主子。” 第一百零六章 变身,世子出手 北牧的夏天走的晚,七月光景,烈阳仍旧高高挂起,边城的土地每天都承受着炽热的温度,人们还是穿着轻薄的衣衫。(.无弹窗广告) 北牧的男人们更是肆无忌惮地打起了赤膊,露出精壮的上身,在寨子里毫无顾忌地做他们份内的工作。 有的人比较含蓄,穿着露半边的衣服,没几天左右手胳膊的色度就不一样了,脱下来一黑一白很是滑稽,后来他们在天气热的时候不再套衣服,只在腰间搭一块布遮挡,好在阳光依旧热烈,很快他们全身的肤色都均匀了。 女子们都习以为常,甚至很多少女会穿短短的露脐装,给这个燥热不安的季节添了几抹亮色,男人们除了多看几眼,并不会做不好的举动,北牧的民风素来彪悍,若是两个男女相互看上眼了,稍加示意,之后就可以找个隐秘的地方增进感情了。 在这种局势下,姜开依旧穿得严严实实,也就露出了脖子和脸,除非实在太热,他会敞开衣襟凉快一下。 他已经顺利在北牧站住了脚,赫连雅给了他一个合理的、留在北牧王庭的身份。北牧大族薛家的幺子,薛元瀚。 薛姓在北牧并不常见,其实薛家的家主还真不是北牧人,他从别国而来,娶了北牧的贵女为妻,继而把根安在这里,闯出了一片天。 赫连雅想给姜开弄个身份不难,但是给他冠以薛姓,却不是容易的事。薛家在北牧的地位无疑是难以撼动的地头蛇,赫连雅即使贵为长公主,薛家也未必给面子。 薛家的家主薛远山,没有人知道他祖籍何处,他来到北牧后就安定下来,已经过了几十年,时间长到北牧的年轻一辈都以为,薛远山是个真真正正的北牧人。 但是赫连雅知道他不是,她从掌握的各种情报里推测出,薛老爷子的身世,也许和楚国有关。(.好看的小说) 薛远山的长女,在北牧最支离破碎的时候,远嫁楚国。那一年,她十二岁,细细数来,已经过了四十多年。 薛家为北牧的安定作出了太大的牺牲,这也是为什么北牧的统治者能容忍他、薛家还颇得民心的原因。 赫连雅就从这方面下手,成功说服了薛家人接受了一个新成员,姜开楚国人的身份也是有加分的。 薛元瀚的衣着并不完全是北牧人的风格,而是经过改良的,边城的贵族多为这种衣饰,风格偏正式,是那种轻便的袍子,上面的纹路多为野兽皮毛,也算入乡随俗。 薛元瀚近期瘦了不少,更显得皮肤偏黑,北牧的风沙真是毒辣,把好生生的一个翩翩公子折腾得又黑又瘦,不过底子在那里,黑瘦的他在一群粗野汉子中依旧抢眼,鹤立鸡群。 公主殿。 赫连雅从容不迫地翻阅手中的册子,说出来大家也不会信,北牧的长公主的个人爱好,竟然是别国的文化,她喜欢看楚国的杂记,偶尔也会看离国的一些书籍。 用见多识广来形容她,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薛元瀚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毫无顾忌地走到赫连雅身边,弯下腰凑上来,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书名,随即不感兴趣地起身在一旁坐下,表情很是坦然。 赫连雅心中一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是这么亲密无间了。显然她还没有完全融入其中,就像一种美味的食物,她很喜欢吃并且享受吃的过程,但是她要考虑的除了食物本身珍稀的价值,还有可能带来的潜在危害,比如,会让她沉迷,因此放弃很多另外的选择。 很多东西是她永远也放不下的,例如赫连升,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别的一些东西即使再好,她上了心,也可以慢慢……戒掉。 “元瀚。”人前,赫连雅是无所不能的强势公主,人后她也可以很温柔地唤一个男人的名字,“可以与我说你的故事吗,或者,楚国的风水人情,听说那里很美,山明水秀,风景宜人;桃花流水,落英缤纷。” 说着,赫连雅就露出向往的神色,薛元瀚喉头一动,似是不忍,也可能是被她的神情打动,不由自主道:“桃花只有在春天才有。” “一定很美吧,不像这里什么都没有,最好看的东西除了绿色还是绿色,说到底还是这里的生存环境太差了。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楚国一观。” 赫连雅的话语里毫不掩饰对楚国生活的向往,和对北牧现状的遗憾,一般人不都是觉得自己的国家才是最好吗? 薛元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心中苦笑,赫连雅在他面前从不吝啬对楚国的赞美,她是想让北牧融入大楚,还是想用几十年的时间,合二为一,甚至是统一全国? 他不觉得赫连雅做不到,相反这个北牧最尊贵的女子有着超出他想象的能力,还有见识,她不会和北牧的那些老人一样,固守陈规,认为自己国家一切都是最好的,而是从客观的角度上看待事物。若是再给她几十年的时间,这个女人会在尝试和摸索中逐渐强大,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赫连雅明眸善睐地看着他:“告诉我,你想不想回楚国。” 我说想,你就会放我回去么? 薛元瀚笑了笑:“说不想是骗人的。” 这话还算诚实,赫连雅面色好了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只能用现在这个身份,在楚国生活下去了。” 现在这个身份是,薛元瀚? “薛家的根在楚国,只要你能掌控薛家,得到家主之位,接下来的事,就不用本公主说了。” 她是在利用他!薛元瀚条件反射地蹙起眉头,这个主意其实还不错,薛家在北牧的声望,不亚于兰氏在离国的地位,他也能从中得益。 也算是互惠互利吧,他眉间舒缓几分,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我会努力的。” 从哪个方面下手呢,薛元瀚漫不经心地思考,一边的赫连雅给了他一个重要的信息:“三国的交流大会即将到来,薛家可是要派代表参加的。” 四年一度的交流大会?薛元瀚有些恍惚,四年前他年纪尚小,但也知道这是举国少有的盛事,父亲就代表楚国参加了那次大会。 他吁出一口气,薛家那边又要有所动作了,在北牧的日子真不清闲,每天都要细细规划,步步为营…… 端王府。 楚天越好整以暇地在园子里散步,除了晚上睡觉,他难得在端王府露面,现下是白天,府里下人们都十分惊讶,但都远远地望着,怕不小心招了这个混世魔王。 莫凡在主子后面,三步又一半处的距离缓缓跟着,如同鬼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以莫凡的武功,这点小意思不在话下,但今天他心里有事,步伐就沉了。 楚天越的脚步倏然停止,莫凡愣了一下这才停下来,随即听到主子不耐烦地冷声道:“有事就说!” 这也被您看出来了,莫凡一张脸吊了下来,他要怎么和主子说?难道直说王爷还有他哥都让他劝主子去世子妃的屋子里转一转么,那样会被主子的眼神给杀死的! 但是他不说,一样会被王爷和大哥给逼死,莫凡顶着无限压力,弱弱地道:“主子,您现在正好无事,不如,不如去冷梅园转一圈?” 冷梅园的方位,不正是世子妃所住的繁霜院吗,楚天越面无表情的脸色更加冷了,莫凡承受着他冰冻三尺的低温直视,心中叫苦,这媳妇好歹给娶回家了,这一个月都不见面是怎么个回事,他们奴才也难做啊! 莫凡都想一头撞死谢罪的时候,楚天越竟然意味深长地来了句:“那就去转转。”随后也不看莫凡,径自朝冷梅园的方向去了。 嘿嘿,他就知道主子不会怎么他的,和大哥比起来,主子简直是菩萨转世!不对,应该是佛祖! 繁霜院里面还真和院名一样,清清冷冷,楚天越在不远的位置,正好听到了一个从国公府的陪嫁丫环出言不逊,对她的主子冷嘲热讽。 也难怪,正是新婚之时,丈夫却一个月不踏入自己的院子半步,连所谓的洞房花烛都没有,这个“世子妃”在府里的地位,可不尴尬? 连一个丫环都对她恶语相向,楚天越可以想象繁霜院的主人在这些日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这都是她自找的! 楚天越头也不回地走开,出了冷梅园。 路上正好碰到跟来的莫凡,楚天越迟疑片刻,对他道:“繁霜院的丫环得加以处置了,连主子都敢辱骂。” “如何处置,还请主子示下。” 楚天越的面上闪过一丝嫌恶,他很狠地闭上双眼,脑袋转到右边肩膀的位置,只留一个侧脸。许久才传出他近乎残忍的声音:“以下犯上,杖毙。” 这样,世子妃小文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亲眼见证了陪嫁丫环中红梅的死亡,直到人在她面前断气,小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而她身边另外的两个丫环,青竹和白菊,战战兢兢地站在后面,小脸也煞白煞白的。 ------题外话------ 有人说男主出镜率太少,我只能说我在努力,亲们要耐心哈。 第一百零六章 回京,赴楚 中间的细节略去不提,薛元瀚就算在薛家坐稳了位置,他常伴赫连雅身边,两人亲密无间,赫连升也颇喜欢和他玩耍,薛元瀚对赫连升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赫连雅并不抵触弟弟与他接近。(.好看的小说) 时间久了,所有人都觉得,薛家新露头角的小公子极有可能得了长公主的喜欢,不少男儿羡慕妒恨有之,但被薛元瀚的风华无匹给秒得黯淡无光,反观自身条件,在一旁暗自神伤。 边城,平西将军的院子。 姜冲死死地盯着桌案上的路线图,久久没有说话,蒋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段时间在边城,两国也只发生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北牧调整了战术,神龙见首不见尾,十分狡猾,两军就一直僵持着。 姜元坐在床上却心系战场,他得知两边对峙,北牧死伤甚少,就气得要死,虽然楚国这边的损失也可以忽略不计。 下面的人有些坐不住,这都多长时间了,元帅也不主动出击,难道要等他的宝贝儿子伤势痊愈,带头上阵么? 姜家小公子的表现确实是可圈可点,叶老将军也从来没吝啬过对他的夸赞,边城人大多都知道姜开的光辉事迹,在和北牧的多次战役中杀敌无数,勇不可挡。除了年轻有为,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有勇有谋,懂得因地制宜,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战术,这无疑离胜利更近了一步。 平西将军终究是老了,不明状况的人们都如是想。 可是,蒋遥看出一点端倪来了,将军爹爹不是不能打,而是不想打,北牧那边也没有恋战的意思,她不能理解。 “父亲,女儿有一事不明。” 姜冲看向神色变得严肃的女儿,哑然失笑,他平和地问:“何事,你且道来。” “为什么您不乘胜追击,一举击溃北牧!这样咱们很快就可以回京城了!”边城虽然新奇,待久了她也吃不消呀,好怀念在国公府的生活。 这孩子原来是想回家了,姜冲摸了摸新长出来的胡渣,从容不迫道:“莫急,如果没猜错,月底咱们就能回去。(.好看的小说)” “小的愚钝,还请英明神武的元帅大人指点迷津。”蒋遥一脸谄媚,半开玩笑道。 姜冲简明扼要地回答:“形势使然,可惜你二哥要留在这里了。”完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二哥?父亲这是在变相承认姜元的身份了,蒋遥望天,二哥没了又迅速补上来一个,之前那个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多个哥哥她反正不吃亏。 不过,形势使然这个她就不明白了,难道国内有大事发生? 果然,姜冲一行在边城还未待足一个月,就收到陛下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姜冲带来的人,大部队返回楚京,一小部分人留守边城。 也许是姜冲对陛下表明了小儿子精忠报国的决心,贤帝下诏封姜开为虎威将军,正五品,虽然在武将中品阶不高,但前途一片光明,有无限上升的可能。 大家对姜家小公子的称呼,都换成了小将军。 很快,姜冲一行整休完毕,准备不日出发返回楚京,北牧没有什么动静,双方相安无事。姜冲与叶老将军商谈了一番,叶老坚持留下来,用他的话来说,姜元是他的徒弟,叶老肯定得让姜元把他所有的本事给学会了,在此之前他没有离开边城的打算。 于是,有虎威将军留守,元帅又细细交代了一番这才缓缓离去,神情动作都颇为不舍,小将军的伤势已无大碍,亲自送了老远才与元帅告别,返回边城。 这一日,楚天越难得地又在府里,他百无聊赖地在自己的院子内坐着,一只传讯的白鸽从飞来,他一把接住,取下一卷纸条打开,密密麻麻的小字让他眯了眯眼睛。 看完上面的消息,楚天越将纸条放在手心,大掌一握,瞬间碎成灰烬,悄无声息。 楚天越招来莫尘,交代了些许事情,随后用冷冷的目光扫视他,把莫尘全身上下给巡视了不下四圈。 莫尘只觉瘆的慌,但是主子没有让他退下,他只能直挺挺地站着,任由主子打量。他今天穿的和以往一样,没有异常啊,莫尘正奇怪,楚天越没有温度的声音让他打了个冷颤:“以后爷的事,你少管。(.无弹窗广告)” 莫尘身上的冷汗浸湿了衣衫,他的额头也有汗珠顺着脸颊滚下,但他不敢动作一下,良久才应了个“是”。 不久前他让莫凡提醒主子去世子妃院子的事,被主子给发现了,主子的态度让他的心凉了一凉,骂都懒得骂他,这比雷嗔电怒更可怕! 以后他再也不敢了,什么王爷、刘侧妃,还有两位郡主,都一边呆着去,府里的主子和他的主子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莫凡的大哥,正是莫尘。 从楚天越的院子里出来,莫尘立即去办主子交代的事了。 与此同时,北牧王庭一切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 叶振轩觉得有些口渴,从床上坐起,慢慢下地走到桌子旁倒了杯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塔拉走进来正好见到这情形,她飞一般地冲到叶振轩面前,抢过了他手中的杯子,语带责怪道:“你的身子还没好,不能喝凉水,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我……不想过于麻烦你们。”他说的你们,有照顾他的侍女,也有塔拉。 他是不知道自己的伤有多严重!塔拉心直口快道:“她们是长公主派来专职照顾你的,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别想好好的!” 即使长公主不处置,薛少爷也不会轻易饶了她们的! 塔拉对叶振轩也算周到尽心,因为她知道那是三丹的朋友。呸呸呸!塔拉心中唾骂自己,他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不是她的三丹了,他是长公主和大王身边的红人,在北牧举足轻重的薛家公子,薛元瀚。 “叶少爷,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一想你的家人啊,还有薛少爷,他一直竭尽所能地照顾你,让你过得好一些,你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塔拉绞尽脑汁地劝慰叶振轩。 家人,叶振轩刚刚坐稳的身子猛然晃动了几下,父亲年事已高,他的事不知道会给父亲带来多大的打击,都是他不好,一时冲动害了自己不说,差点把姜开也给害了。对了,姜开哪去了,还有刚刚这个姑娘说的薛少爷,是谁? 叶振轩的神情有了变动,他看向塔拉的方向,用带了点疑惑的声音问塔拉:“薛少爷是谁?”即使调养了那么久,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他的身子还是这副鬼样子,虚弱的不行,说多了话都要喘上一会,恐怕不会好了。 塔拉的眼神恍惚起来,随后回过神:“就是你曾经的战友呀,他现在可厉害了,做了北牧薛家的家主呢!” 声音听起来,这丫头还挺为他高兴的,叶振轩瞧了她一会便觉得有些疲累,说话的声音也没什么神气:“你不怪他吗?” 塔拉瞪大了眸子,她为什么要怪他,是公主要见他,要留下他的,他也没有办法。塔拉委委屈屈地说:“是我没用,不能把他留在身边,再说了,薛公子有大好前程,难道要他用奴隶的身份在北牧过一辈子吗?” 这个丫头,脑瓜子构造和别人不一样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使是赫连雅心里也清楚,姜开把塔拉当成了一块跳板,或者是过渡的港湾,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就此向命运屈服? 叶振轩笑了笑,这一笑就带动了他的伤口,他剧烈咳嗽起来,足足半刻钟才缓解。塔拉一脸担心却无可奈何,巫医说了,这人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叶振轩伸出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过头的手,欲拿水杯,塔拉眼尖一手抢过,顺便把水壶都提走了:“我去烧点热的给你。” 其实在北牧喝白水的人不多,大家都是将奶茶做解渴的饮品,但是叶振轩病情严重,塔拉不敢让他尝试,只能喂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开水。 叶振轩想到这段日子塔拉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再想到她对姜开若有若无的情思,心中哀哀一叹,真是个傻姑娘。 随即他又想起在囚牢中的艰难日子,他们都受了伤,但是姜开表现十分的顽强,再不想吃东西他都努力咽下去,他说不管环境再怎么恶劣,人总是要努力活着。 叶振轩,你能有今天都是亏了姜开,怎么能用鄙夷的态度看他呢?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成为什么人,都只是为了好好的活下去呀。人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叶振轩暗暗坚定了信念,一定要活下去,才能等到与家人相聚的那一日! 塔拉很快换了烧开的热水,还用凉水兑了一杯温的给叶振轩,还用勺子细细喂他喝下。叶振轩觉得很不自在,他伤势最严重的时候,照顾他的两个侍女也喂他喝过药,喝过水,甚至为他擦过身子,但那个时候他是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即使有一点意识,也是模模糊糊的。而清醒的他有些排斥塔拉,这种下意识的抗拒让塔拉愣了一下,面上露出受伤的表情。 毕竟是侍女,照顾人也是家常便饭,塔拉温声安抚他:“我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薛公子很关心你,你一定不能放弃,巫医也说了,慢慢的会调理得和以前一样呢!” 是么?叶振轩面上泛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最初的伤势就比姜开重的多,被生生刺穿了琵琶骨,又长期在阴暗的囚室里,伤没有完全痊愈,留下了病根,下雨天的时候会隐隐作痛,后来被塔娜给折腾的发了几天的高烧,能活命已是庆幸,哪能奢望和从前一样呢,他的武功完完全全的废了,他的未来根本是黯淡无光。 但是没有人会一心求死,所以叶振轩想着,他还是要挣扎着、努力活下去,为了叶家,为了父亲,也为了还在努力的姜开,更为了自己。 这天以后,塔拉几乎天天来叶振轩养病的地方看护、照顾他。 有人会想了,塔拉是长公主赫连雅的侍女,如今形影不离地照顾一个病人,长公主难道没有意见吗? 事实上,公主殿的主人,早已不在北牧。 赫连雅在走之前,妥当安置好一切,包括赫连升的辅佐大臣和贴身保护的护卫、暗卫若干人,薛家的隐藏力量也用上了,短期内赫连升并不会出什么状况。 赫连雅走的那天,北牧王庭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欢送仪式,他们的长公主是代表北牧去楚国参会,发展外交,这对北牧日后的发展有必然的推动作用。 当然,为了让某些人定下心来,赫连雅还带上了北牧一些官员和世家的子女,都是较为出挑的,美其名曰增长见识,为国争光。 第一百零七章 人性,身不由己 在边城的日子里,三皇子并没有什么动作,对主帅的决定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来,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位皇子很会做人,对着谁都是笑脸盈盈的。 三皇子什么都没有做,一旦他出现在大家面前,所有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焦点放在他身上。 三皇子楚昱泽生了一双极美的脸,水光熠熠的眸子就是男人看了也会心生旖旎,不过他的嘴角总挂着一抹若有还无的情绪,平静无波的眼底让人看不透,总觉得有些阴鹜,再细看却发觉不出什么了,还是那个平易近人、待人温和的三皇子。 蒋遥第一次见到这位皇子的时候,也着实惊讶了一下,怎么会有如此气质优雅,又风情无限的男子?还算他命好身在皇家,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肯定会被达官显贵给看上,强取豪夺。 不得不说,蒋遥想的真是太透彻了。 他们不快不慢地前进,路上的待遇比来的时候好得多,还是风餐露宿,有时会在小店里休息一个晚上,补充食物和水。 在七月的尾巴来临之际,他们抵达了楚京。 北牧的队伍则兵分两路,一路由北牧专事外交的大臣带领,从官道赶往楚京;赫连雅和薛元瀚到了楚国的境内,就带了几个侍卫,从水路走,一路上观赏风景,游山玩水,好不悠闲。 这也算开始了一场旅行,在这个过程中,赫连雅经历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人和事,给她的人生阅历上添了厚重的一笔。 官商勾结、官官相护,楚国很多地区的贫富差距还是很严重,贫穷的地方脸肚子都填不饱,富裕之地又太多龌蹉之事。北牧民风质朴,赫连雅在边城的楚国人眼里是妖女、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在自己国家的臣民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天女,她之前的几年里经历了拜师、学习巫术,还有失去亲人的痛苦,最后振作起来,以强势果敢的手段在北牧站住了脚,跻身统治阶级之中。 她学会了打探消息,利用暗卫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信息,学会了使用权力,并把其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却不知道原来贫困也可以引发人心底,最极致的黑暗。 是夜,凉风习习,赫连雅神情落寞地在房间的窗台处发呆,他们在此处玩了一天,晚上选择在这家风格新奇的阁楼过夜。透过阁楼的窗外,可以看到路边灯笼发出昏黄的光,路上偶有行人路过,脚步匆匆。 现在的薛元瀚有轻微的洁癖,一件衣服至多穿两天就要换洗,否则总觉得自己身上有奇怪的气味。以前在囚室中,两个月没洗澡没换衣服给他造成了浓重的阴影,他的身份发生了转变,心境也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是无奈之举,现在这是产生了一种畏惧心理,薛府的所有主子和下人都知道,小公子很爱干净,每天必要冲洗换衣。 薛元瀚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发现赫连雅还没休息,他故意加重了脚步,走进了赫连雅的屋子。 听到动静,赫连雅总算回过神来,表情木讷地接待了他。 两人面对面坐在屋内仅有的一张桌子前,细看赫连雅,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满是困惑,目光没有焦点,瞳孔涣散,她极少情绪外露,没有强势的公主气势伪装下的她,还真令人有些心疼。 “殿下,无需想太多。”薛元瀚温声出言劝慰。 白天他们在路途中碰到一批灾民,因为北边干旱而跑来南方,一个个披头散发,面黄肌瘦,脏乱不已。这些人里面,很大的一部分都是孩子,十几岁的有之,六七岁的也有之,甚至还有在母亲怀里的不足周岁的婴孩。 那些孩子一个个瘦的不像话,小脸上也都是泥土,脏污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有几个小孩走到他们面前,眼巴巴地瞧着她,特别可怜。 薛元瀚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就牵起赫连雅的手准备带她离开,赫连雅却拒绝了他的要求,把身上带的干粮尽数给了这些孩子。 有了吃的,孩子们的面上都露出喜色,哄乱地抢个精光,就迅速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没想到,半路上两个男子拦住并抢走了孩子们的干粮,孩子的力气不能和成年人相比,自然落在了弱势,但是他们执着地护着怀中的食物,终究敌不过壮年男子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拿了自己的成果毫无形象地大吃起来,有的孩子甚至因此受了伤。 赫连雅眸光一暗,对身后打扮成平民的侍卫们比了个手势,对方知意,身形利落地上前,拔剑砍掉了其中闹得最凶的一个壮年男子的头颅。 所有人都被震慑了,另外一些也打算抢孩子食物的人也顿住了,一些幸免于难的孩子成功跑到了自己父母的身边,周围死一般地寂静。 薛元瀚摇了摇头,心中暗叹这丫头考虑不周,牵了她的手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知道难民疯狂起来,是很可怕的。 众人眼睛都直刷刷地盯着赫连雅一行人,目视他们走远,赫连雅和薛元瀚还没走上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阵惨叫的声音,赫连雅正迈出步伐的身子不动了…… 情节回转,客栈,阁楼,赫连雅的住处。 赫连雅抬起满是不解的眸子,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明明是在帮他们……” “因为他们都想活。”薛元瀚不紧不慢吐出这几个字。 这就是人性,在信念面前,所有的人都能迸发出难以想象的极限,有时候,生命真的很渺小。 赫连雅固然强势,还是有很多东西是她没有接触过、也无法理解的,这一次就当长个见识也好。 “如果知道他们会因此而死,你还会这么做吗?”薛元瀚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赫连雅猛然抬起下巴望着他,眸子有着愤怒,也有隐隐水光,她质问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哼。”薛元瀚无声地冷笑,面上讽刺之意表露无遗:“你不给他们食物的话,也许他们会饿肚子,但是在之后的几天,他们就可以到达临近的城里,领救济的灾粮,所有人都能好好的。而你却打破了这个平衡,让他们因食物而相杀,那些孩子因此无辜丧命,无数的父母痛失爱儿,赫连雅,我的心如铁石,那你呢?” 你的好心,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赫连雅眨了眨水色已然泛滥的眸子,泪水便一颗一颗地掉落下来,滴在木制桌子上,啪嗒一声,晕开一大片,并且有持续扩散的趋势。 薛元瀚心中无奈,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极尽温柔地道:“好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们北牧不是有个说法,人死后都会进入轮回,他们这辈子过得这么苦,早点开始新的生活未必不是好事。” 赫连雅面冷心冷的性子,薛元瀚十分清楚,她竟然会为几个无关紧要的孩子难过,女人啊,心终究是软的。 他又哪里知道,赫连雅早早失去双亲,与弟弟相依为命,最明白孩子没有父母以及父母失去孩子的悲苦。 楚国皇宫。 驸马这段时间都被父皇派去忙户部的事务,经常办公到很晚,索性就在户部衙门休息,偶尔回府,书房的灯也能亮到半夜。沁阳公主心疼的不得了,思来想去劝驸马尽力而为,实在太累就在户部休息,省得两边跑,姜天一口应下。 沁阳公主心想驸马近期工作繁忙,三妹妹又不在府上,四妹五妹一直是淡淡的,主要是她们面对着她的时候,都很是拘束,只有蒋遥把她当成嫂子来对待。 反正在府里也无趣得很,沁阳公主决定到宫里住个几日,正好她想母后了,顺便让母后给父皇隐晦地提一下,不要那么压榨他们的女婿好嘛! 昭阳宫。 林侧妃正好也在,她的女儿有乳母抱着站在皇后面前,皇后的脸上挂着笑容,也不是特别高兴。 谁让林侧妃生了个女儿呢,不过也无妨,她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得是,皇后的目光柔了几许,关切道:“身子调养的如何了?” “姨母这么面面俱到的照顾,臣妾哪能不好。”林侧妃恰到好处地反问一句,倒让气氛没那么严肃了,沁阳公主的到来让皇后彻底放松了面部肌肉:“妍儿,快来让母后瞧瞧。” 沁阳公主坐在皇后身边的位置,皇后捧起沁阳公主的一双玉手,对着她的脸仔细查看了许久,才欣慰笑道:“还好,没有瘦太多。” 沁阳公主撒娇道:“姨母瞧您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虐待女儿呢!” 皇后假装唉声叹气:“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吧,这回又来为驸马说什么好话呢。” 沁阳公主颇为尴尬地瞟了林侧妃一眼,林侧妃面色微变,又迅速调整过来,她从旁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掬礼道:“臣妾告退。” 皇后不冷不热地点头:“把孩子带下去,好生照料。” 沁阳公主掖了掖鬓角的碎发,没有搭腔,林嫣然固然是母后的侄女儿,她的堂姐,可是当她决定做太子哥哥侧妃的时候,这点亲戚关系也就断了。 现在的林嫣然是太子哥哥的小妾,她堂堂大楚公主,没得掉了身价,唤林侧妃堂姐。 妾就是妾,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像卫贵妃,风华万千又如何,得了父皇的宠爱又如何,还不是要屈于母后之下,她的孩子还不是要唤别的女人为母后! 林侧妃的位分再高也是妾,对着母后就应该谦卑一些,看着她那矜骄的样子,沁阳公主心里就来气,姨母姨母的叫着,还真把自己当母后的侄女儿了! 想着想着,沁阳公主就不屑地嗤了一声。 皇后转过头瞧了她一眼,出言劝道:“妍儿,很多事不是你想就你可以去做,同样的很多事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做的。” 林侧妃也是身不由己,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她需要皇后的庇护,而她的女儿,出生不足三个月的小郡主,也只有皇后护着,才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沁阳撇了撇嘴,不作评价,听说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如胶似膝,把两位侧妃都冷落许久,这没丈夫疼爱的女人,是挺可怜的…… 皇后伸出左手按了按眉心,有些疲倦的样子,沁阳见此起身:“后宫事务繁琐,母后一定很辛苦,女儿给您按一按。”说着就站到皇后身后,轻轻地按了起来。 技巧如何姑且不论,女儿有这个心,皇后自然是欣慰的,她闭上眼睛,神情放松许多,享受着女儿难得的孝顺。 过了一会,皇后按住了沁阳的手:“母后觉得好多了,你也累了,来歇息一下,陪母后说说话。” 昭阳宫内,温情的氛围弥漫。 皇后身边的严嬷嬷迈着小步跑来,附在皇后耳边说了一些话,皇后带着笑意的脸停了停,便放了下来。 沁阳公主疑惑地看向母后,出什么事了? “你的三哥从边城回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心思,重回故土 三哥,三皇子楚昱泽?他不是和公公一起去的吗,那么公公也一定回来了! 沁阳公主的面上闪过喜色,要知道驸马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忙碌,就是对父亲的无尽担忧,她怎么也劝不好,如今可算熬到头了。 抬眼却见母后面色淡淡,心中滞了几分:“母后,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皇后没有与她说的打算,只一笔带过,沁阳公主看着母后眉间可见的浅浅印子,想起姜天说的话。 沁阳公主半试探地道:“母后,三哥对我不错,今年干旱,上贡的荔枝少,他特意给我送了一筐来呢!” 说的是六月底七月初的事,荔枝汁甘味美,素来是沁阳喜食的果品,皇后的眼神闪了闪,三皇子的宫内也就分得一筐半,他便给妍儿送了一筐,剩下的据说给太子妃送去了。 他是知道自己这边说不通,改从妍儿身上下手,来表示他的态度? 太子自从成亲以后,与妹妹的交流就少了,现在妍儿又少在宫内,倒让卫贵妃所出的二公主占了便宜,与太子感情深厚许多,他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啊。 陛下也很久没宿在她宫里了。 皇后的嘴角显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来…… ―― 繁霜院。 小文独身一人坐在室内的桌案上,执笔不知道在抄写什么,她的神态很平和,装扮也较为朴素,乍一看还以为她青灯古佛,坠入空门。 但仔细看,小文的米色袍服下,用同色的线绣了繁复的花纹,她缓缓动作下,是灵动秀气、自成一格的字迹。虽说比不上太子妃的行云流水,收放自如,却也不比平常的大家闺秀差上半分。 有轻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脚步声传来,小文的睫毛颤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书写起来。青竹在门外探头瞧了一眼,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国公府的人都说她家小姐上辈子烧了高香,才得了这么个好姻缘,又哪里知道小姐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拜完堂以后,小姐代替三小姐在王府战战兢兢地待了三天,随即在回门日回去,没想到又作为名正言顺的世子妃返回端王府。(.无弹窗广告) 再后来,小姐随世子去了一趟宫中,拜谢陛下、皇后娘娘以及卫贵妃,回来以后便是这个样子了。 世子半步也不踏进她的院子,端王爷完全不管事,刘侧妃直接送话过来免了一切请安,也没送伺候的下人来,繁霜院就只有她们几个人。青竹想着这样的日子,和在冷宫有什么区别? 可是小姐偏偏很从容,丝毫没有表露出忧愁来,每天除了练字,就是练字。 好在端王府的人不像国公府那般势力,小姐的份例之物并没有减少和克扣,在青竹的眼里,小文就是端王府的世子妃,她的小姐。她和另外两个人不同,她的根在国公府,爹和老子娘都是大夫人韩氏身边的人,青竹明白,韩氏是绝对不会浪费在端王府的这颗棋子的,在韩氏的眼里,女儿都是摇钱树,即使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大小姐,不也做了太子妃?她可是知道,大小姐心里的人,根本不是太子殿下。 小文抄的累了,她放下笔,揉了揉右手的皓腕,无意中接触到手上戴着的镯子,小文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又带着淡淡的哀愁。她仰起下巴,眨眨眼睛,让泪水在眼眶以内的范围均匀扩散,不流到外面来,用小姐的话说,眼泪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白白流掉多浪费。可是,小文终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圈周围迅速红了一大片,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一滴一滴地落在镇纸压着的纸张上,晕开一片墨渍,这个镯子是小姐送她的…… 青竹端了一杯热茶走进屋子,小文迅速抹干脸上的泪水,恢复成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我们完全可以试着去争取啊。” 争取什么,世子的宠爱?小文侧了侧脸,用目光示意青竹说下去。 青竹缓了口气继续:“既然让小姐入宫,就是默认了小姐的身份,您可一定要坐稳世子妃这个位置啊!” 小文的脸色变了一下,又迅速苍白,说的容易,她做了那么多年的丫环,突然就成了主子,需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况且她的底子端王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让她如何拿世子妃的架子,更遑论坐稳这个位置了。 除了所谓的夫君宠爱,她的日子过得其实不错,说到底,她只是一颗弃子而已,可是她不后悔,现在的生活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 小文语气中带了斥责:“莫要胡说,我倒觉得,现下这般就很好。” 乐得自在。 她既然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就好好的过下去,冷暖自知。 青竹撇了撇嘴,她怎么忘了,小姐以前是个丫环,和她一样是个下人!下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奴性,小姐一定觉得,她有今天的日子是主子给的,是以十分感恩,可是青竹却觉得这样不好。 有这样的想法在前,小姐依然会把自己当初奴婢,不敢站在主子的位置上思考,那她们跟着的人也不会好过! 青竹没有再劝,反正来日方长,她会慢慢开导小姐的。 世子的院子,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莫尘,此时在屋子里向楚天越禀报繁霜院的近况,莫尘是一等侍卫,也是暗卫中的好手,监控一点消息自然不在话下。 楚天越听了莫尘的回话,缓缓点头,话锋倏然一转:“那国公府呢?” 莫尘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主子应当是问莫凡那小子,果然听到莫凡回答:“国公爷从边城归来,府里正欢庆团聚,很是热闹。” 顿了一会,莫凡又补上一句:“沁阳公主也匆匆从宫中赶回来,情绪特别……开心。” 自己的公公远道回来,高兴是应当的,可是沁阳公主的表现,也太过了些。楚天越的修长白净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接着开口:“国公府的三小姐有何表现?” 主子,你问的也太直接了些,不是应该先问驸马吗,莫凡心中暗暗吐槽,面上却恭敬答道:“三小姐也列席欢迎了。” “还有呢?”楚天越烦躁地追问,莫凡这小子越来越没眼力劲了,前面沁阳公主的事都知道补充,这会儿倒问一句答一句的。 ……“没有了。” “滚。” 楚天越沉默很久,才从喉咙里吐出这一个字,莫凡赶紧偕同大哥莫尘一起,如释重负地滚走。 屋内依旧是低气压,楚天越伸出手指按了按眉心,最近他这个动作使用的很频繁,说明他的心里有些焦躁。 醉香楼。 赫连雅和薛元瀚一道,坐在楼上的一个雅间内,他们的面前已摆了慢慢的一桌菜肴,都是招牌美食,赫连雅吃了几口后连连称赞,并大块朵硕。 薛元瀚倒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他优雅地夹了两筷子在碗里,便安静地在一旁坐着,赫连雅开始吃得很欢,后面就有些不满,但是她没有一开口就甩他面子,而是旁敲侧击地入手:“元瀚,你以前跟着国公府的少爷,这里一定没少来吧!” 所以当他们进了京城的范围,薛元瀚就戴了一顶纱帽来遮挡面容,想来是怕被人认出来。 对此赫连雅很是不屑:“怕什么,本公主这就上国公府,把你的卖身契要来!” 薛元瀚脸色显而易见地变了一变,尔后对着赫连雅苦笑:“姑奶奶,别闹了,你若真的去了,我就完完全全被暴露,还落个叛国通敌的名声。” 她哪有那么傻,赫连雅咯咯笑了起来,接着神色一正:“你要记住,你和楚国、还有国公府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北牧薛家的代表薛元瀚,再不济,你也只能是本公主的。所以以前的那些个主仆情谊,统统都给我忘了,明白没有!我倒忘了,你以前的主子被本公主所伤,现在我们都在楚国的地盘,你不会想为主子报仇吧?” 薛元瀚被晒成小麦色至今都没有白回来的脸上露出一抹勾人心魄的笑,几个月的艰苦生活让他隽秀的面容变得更加坚毅耐看,还多了一种莫名的男性气息,他有点哀怨地道:“看殿下说的,我现在的主子,是你。” 还有你楚国人这一茬呢,赫连雅还想说,他的面色却严肃起来,声音也愈发凌厉:“我是薛元瀚,北牧薛家人。” 是啊,他现在是北牧薛家的家主,薛家是北牧的第一大世家,将所有的家族踩在脚下,望其项背。如今的他有着高高在上的名望,无人能及的地位,哪里会想过回下人的生活呢,赫连雅神色稍霁,柔声道:“那你是触景生情,心有所感,才用不下的吗,不得不说楚国的吃食,真真是极好的。” “殿下说的对,这里较之从前,并无太大变化,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菜色,我就想到从前,少爷坐在这里谈笑风生,我只能站在一旁,或者在门外守着。和如今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薛元瀚似解释又似感慨道。 其实姜开以前很少来醉仙楼,即使来了也是让姜元一起用饭的,以上的话都是薛元瀚自行捏造,显然赫连雅接受了他的说法:“那就更应该多吃一点,来庆祝你的新生。” 薛元瀚面上挂着惬意的笑,举起酒盏敬赫连雅,这位北牧长公主竟然很给面子地端起了酒杯,十分淑女地饮下。 ------题外话------ 亲们放心吧我在加快节奏了,完结绝对不会超过四十万字的。 第一百零九章 会面,傲娇的世子 用饭完毕,他们在雅间内坐了会,有一个男子走进来,在赫连雅的耳旁说了一些话。 此男身形颇高,长相平庸,着装也十分路人,属于放在人群中也找不到的那种,薛元瀚只一看就知道,这是赫连雅身边的暗探之一。 赫连雅听了他的话,挥手让暗探退下,面上浮现一抹笑容,薛元瀚不明其意,只问了他想问的话:“接下来殿下打算去哪?” “跟着我就是了。”赫连雅没有直接回答,随后起身,一众人出了醉香楼。进了楚国的境内以后,赫连雅一行人都换上了楚国的服装,加上随行人员分散,侍卫都暗中保护,是以赫连雅的身边也只有薛元瀚以及两人各带的一名下人。赫连雅带的自然是女子,却不是塔拉,而是一名身手颇为不错的女暗卫。 他们没有从醉香楼的正门出去,而是走的后门,穿过几道小巷,来到一户平常的破旧宅子前,赫连雅有频率地敲了几下,木门吱呀地打开,他们被迎了进去。 本以为这就到了,未想旧宅里的人在前面带路,他们又通过了一条暗道,直接来到一间奢华典雅的屋子里。出了屋子,他们被领到一个小厅,伺候的人及时上了茶水。 薛元瀚对这里还抱着高度的警戒,他看向赫连雅,对方却十分随意地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很奇怪,似乎,赫连雅对这里颇为熟悉,薛元瀚试探地问:“殿下从前来过这里?” 赫连雅的视线从茶水转移到薛元瀚的脸上,她的茶盏还放在嘴边,氤氲的水汽升起,掩住了她的神情,薛元瀚眨了眨眼睛,她才把杯子放回旁边的小几上,用叙述的语气道:“是啊。”说完这两个字,赫连雅却是不肯多说了。 薛元瀚面色没有因此舒缓,而是微微蹙着脸,依旧保持着戒备,他隐隐约约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节奏分明,一听就是习武之人,薛元瀚的心中没有由来地觉得紧张,他顺手端起茶水,正好晾得有些凉了,他一口饮尽。 没多久,薛元瀚的脸色就变了,他憋得发紫的脸,客气地问门口的侍女:“恭房在哪?”虽然脸色有点不对,但这时候的薛元瀚还是很有魅力的,被问话的侍女低着头,脸色微红地领他往恭房的方向走去。 在薛元瀚走后,赫连雅正了正神色,用手中湿了一小片的帕子擦了擦嘴角,随后扔给身边的明珠,明珠便是赫连雅来楚这段时间,负责照顾她起居的人。 脚步声的主人总算到了,只见一个凤眸星目、身形硕长的男子立在那里,剑眉浓黑如墨,高高的发冠,嘴唇红润,略薄,此时这人正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赫连雅首先出声:“还是这么妖孽,不对,还存了一肚子坏水,我差点中招了。” 美男抿了抿薄唇,眼角微挑,玩世不恭的样子,声音却无辜的很:“我什么都没做。”赫连雅眼神一睨,鬼信你呢,本公主聪明没喝进肚子,另一个现下不知道在哪蹲着呢! 不信拉倒,美男懒得再说,他走到赫连雅上首的位置坐下,看着面前桌上空了的茶盏,眼神中有思绪闪过,负责厅内茶水的侍女花容失色,迅速小步上前换上新的热茶。 好在美男没有心思抓她的错儿,和赫连雅说起话来,侍女乘此空挡又迅速端着空盏走到门口,心中吁了一口气。 他们若犯了什么错,主子都是立即下令处置,今儿没有让人将她拖下去,就是过了,奉茶的侍女心中稍定,又恢复成低眉顺目、仪态端庄的样子。 “直接在醉香楼见不就得了,绕来绕去多麻烦,还有,我第一天来就捧你的场子,也不请顿饭,本公主伤心了。”赫连雅说出心中的疑惑,顺带开了通玩笑。 “小心为上。” 美男的回答言简意赅,眉间有着肆意而为的随性,眸子带了淡淡的笑意和慵懒,此人正是楚天越。 两人开始商议起来…… 再说薛元瀚这边,他跟在一个侍女身后,恭房的位置不近,薛元瀚催了一催,两人加快了速度没多会就到了,他来不及说话就冲了进去,侍女则尽职地背对着在外面不远处等待。 薛元瀚出来以后,一脸轻松的表情,他四处张望了几下,颇为不好意思地问:“这位姐姐,请问净手的地方在哪里,待我净个手。” 这位公子是个爱干净的,恭房的位置比较偏,主子是有严重洁癖的人,他自己的院子里有独立的恭房,是以这边很少有人使用。 侍女歪着头考虑了一会,复道:“这儿不远处有一口井,奴婢去打一些水来给公子清洗吧。” 薛元瀚笑着道:“劳烦姐姐了,我与你一同过去便是。” 两人就顺着路走去,一路上薛元瀚不忘打量附近的风景,目光触及一处时停住了。他先是把这里的风景夸了一通,待侍女眉开眼笑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宅子周围的情况。 当侍女说出这里的隔壁就是国公府,他呆住了,他好像知道这里的主任是谁了。 ―― 赫连雅等了许久,薛元瀚还没有回来,她等的有些无聊,皱着眉头问:“还没回来,莫不是迷路了吧。” 话刚说完,正见薛元瀚跨过门槛进来,神情如沐春风,想来也是,人有三急嘛。 赫连雅笑着对他招手,顺便对楚天越介绍道:“他是北牧薛家人。元瀚,这位是楚国的端王世子。” 薛元瀚的神色一动不动,他的右手搭上左边的肩膀,低着头,对楚天越行了一个标准的北牧礼节:“见过世子。” 楚天越粗略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挪开,心里却闪过一丝疑惑,这人似乎在哪见过,再抬起头来,人家已经坐在赫连雅的身边与其交谈,注意力半分也没有在其他人身上。 再仔细打量了薛元瀚的打扮和外形,穿的是楚国武将惯用的便装,质量不错卖相却不怎么好,但人长得好看衣服也可以是陪衬,显然薛元瀚做到了。 他的头发被尽数束在头顶上,用简单的发冠固定,眉形粗犷,肤色要比楚国的读书人偏暗一些,五官有经过北牧风沙洗礼的味道,这分明是一个外形趋向清秀的草原汉子。 人有相似,物有想通,也许只是身上的某一个特性觉得像罢了,何况北牧薛家,本就与楚国有些渊源,楚天越想着,便将这个疑惑抛之脑后。 交谈过程中,薛家公子表现得爽朗大方,十足的北牧习性,真是他想多了。 三国交流大会的时间是八月下旬,另外两国的使臣队伍还未到,预计八月初抵达,离国和北牧的带头的皇室成员会来的迟一些。现在还有几天就是七月的尾巴,赫连雅来的早,可以提前观光一番,也不排除其他人乔装来楚的可能性。 莫凡在厅外求见,轻声对楚天越说了些什么,总之他听了以后脸色不是很好。 赫连雅坐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楚天越聪明的从其他方面下手:“醉香楼的饭菜不错吧,你这两天可以住在那里,我让掌柜给你们留最好的房间。” 这是委婉的请他们回去的意思了,赫连雅扁扁嘴,她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吃的住的人家给安排的也不错,今天中午吃的那几道菜味道不错,一会她还要点! 赫连雅与薛元瀚原路从密道返回酒楼,待他们的身形消失在暗门后,楚天越只扬了一点点的唇角也放了下来,他接过莫凡递上的帖子翻开,邀请端王府世子妃参加姐妹的生日宴会,这是在向他示威么? 这个姐妹自然是蒋遥与姜珑二人,因为她俩的生辰十分相近,韩氏索性就放在一起,其实去年以及前几年都是顺着姜珑的,蒋遥就是顺带一下,分一点好的吃食,收个不轻不重的礼物也算过了。今年有些不同,蒋遥在府中的地位飞升,在姜冲父子和沁阳公主面前都说得上话,韩氏不好明着亏待她,今年就选在蒋遥的生日那天举办宴会。 小生日轮着来或者所以一些没有关系,明年两位小姐都及笄,这个就不能随意了,是以那几天国公府肯定得忙的焦头烂额。 楚天越的面上阴云密布,拜帖上只请了世子妃和两位郡主,按理说这种小姑娘的生日宴会,刘侧妃可以不用参加,由世子妃代表她,带上两位郡主就可以了,甚至不想去将礼品送到也可。 没有邀请他,总觉得怪怪的。 他是在纠结什么?楚天越心里憋了一口气,吐不掉就下不来,就那么生生堵在胸口,难受极了,想他堂堂端王世子,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耍的团团转,连终身大事都被算计了,想到这里他就无法平静! 楚天越手持帖子,手指用力捏了捏,精致的请帖被他弄得皱巴巴,莫凡的心也提了起来,主子莫不是要把它撕了吧?罢了罢了,回头他和管家说,列个礼单,派人送礼过去,也不至于太落国公府面子。 赴宴的时间是后天,可真是赶,楚天越捏来想去,最后将请帖拍在茶几上:“给繁霜院说一声,本世子与她同去。” 第一百一十章 赴宴,堵路 楚天越说是和世子妃一同前往,实际到了国公府,世子妃直接去了她在府内的院子,楚天越则在前院与男人们聚在一块。(.) 此次生日宴会,表面上是为了给两位小姐庆生,也有交际的成分在,尽管是主角之一,蒋遥只要出来露个脸,见过各位夫人即可。 她也不怕给别人造成不好的印象,有沁阳公主这个嫂嫂在前头镇着,还真没谁敢明着说出她不好的话来。 在自己的屋里没坐多久,绿儿匆匆进来,掩不住的兴奋:“小姐,二小姐来府了,二姑爷……也来了。” 来就来吧,你那么高兴做什么,蒋遥抬起头看向绿儿,无声地疑惑。绿儿转了转眼珠子,她以为小姐会关注,结果没有太大的反应。 绿儿顿时垂头丧气,走到一旁站着,主子的问话声传来:“他们现在在哪,前院吗?” “世子在前院,二小姐在闺房。”绿儿打了激素般抬起头,精神抖擞道。 二小姐的闺房,是梨园那边吧,蒋遥站了起来:“我们去看看二姐。” ―― 前院,姜家父子与宾客们相谈甚欢,沁阳公主今日也没有摆公主的谱,而是和韩氏一起接待众位夫人、小姐。 作为国公府的女婿,楚天越也勉强和姜家父子一道招待起客人来,他极少和底下的人打交道,不少官员顿觉受宠若惊,对楚天越的面无表情也没有计较太多。 毕竟他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如今又成了国公府的女婿,姜冲如今即使没有兵权在手,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小儿子被封了虎威将军,镇守边城,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北牧对他颇为忌惮,长久以往,国公府免不了又是一场滔天富贵。 如此一想,大家对姜家父子和楚天越的态度愈发热络起来,楚天越终究不适应这种氛围,他淡淡应付两句,就乘大家不注意走开了。 他走着走着,越走越里面,可以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桂花树,此时也满树飘香,或者说他是被花香也吸引来的,地上也是细碎的一层桂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淡淡的金色。 楚天越的记性不错,他依稀记得这似乎是蒋遥的院子,他犹豫片刻就大步流星地往里面前进。 他是畅通无阻地进入这里的,今天客人多,府里大多数下人都被唤去帮忙,只在院子内留了个红妈妈和兰儿,红妈妈年纪大了不想凑那个热闹,兰儿直接就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她们就被留下来守门。 楚天越也不是一定要进来,只是他发现了这个方位,正好与他的别院只一墙之隔,忽然就生了心思进来一探。 此时,他想起卫贵妃的那块玉佩,他往这个方向丢掷的话,没有意外就是落在这里,被那丫头给捡到了。 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真不是个好习惯。 楚天越顿住了步子,不是他想停下来,而是一个丫环装扮的少女拦住了他:“内宅是你能乱闯的?还不速速出去!” 兰儿站在他面前,板着一张脸,疾言厉色道。 楚天越挑了挑眉毛,面前的少女虽说是侍女装扮,但通身上下并无一分奴性,倒有些习武之人的肆意洒脱,而且这个少女给他的感觉还挺熟悉…… 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已经是第二次有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了,楚天越的脸狠狠拧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地掉头离开,留下兰儿瞪着眼睛目送他的背影,无缘无故走进来,被她拦住又一声不发地走了,这人肯定脑子不正常,没错就是这样! 走到分岔口,楚天越是习武之人,听觉灵敏,他听到了不远处有女子的声音,非礼勿听,但是那声音与一般的聒噪不同,笑声轻盈悦耳,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发出的。楚天越不由得把脚步往那个方向挪了挪。 待走近了他才发现,坐在那里眉眼舒展地与小文谈笑风生的,不是蒋遥是谁? 蒋遥和小文聊得还算愉快,说到精彩之处还咯咯笑出声来,看得出这次代嫁并没有对她造成丝毫影响。 楚天越的心情很不好,他不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严格来说,他是见不得一个迫不及待与他撇开关系的女人,对着别人笑意盈盈。 她的日子过得逍遥,可害苦了他! 楚天越澄黑的眸子中含了薄怒,似乎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出,但他并没有爆发出来,而是在隐蔽的角落观察园子里的人。 蒋遥的日子过得很舒心,没有人压迫她做什么,不像姜珑和姜环每天练习女红,姜珑另外还要专修琴艺,姜环除了在韩氏的屋子里立规矩,对自己也颇为严格,每天都要习三百遍的字帖。 如今她最后的一点心理负担也去了,小文虽然是代她出嫁,但看得出来,小文的状态不错,通身气度也比以前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想来也是,现在的主子身份哪里还能有丫环的做派? 小文的神态很从容,动作也很优雅,旁边的紫儿和绿儿十分吃惊,紫儿低着头并没有表露的很明显,绿儿直接就一脸惊讶地望着她,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匆匆垂下脑袋,退到自家小姐身边。 小文的这个样子,绿儿觉得她的仪态举止和四小姐差别不大,甚至有三分神似太子妃!绿儿如是想,蒋遥却不这么觉得,人都会变的,大姐从前是仪态万方,却难掩骨子里的疏离,现在不也在宫中磨掉了棱角,与那些后宫女子无异了么,小文的仪态提升了不少,给人的感觉依旧很亲和,这也与她做了多年的丫环有关。 蒋遥觉得,小文在端王府的日子虽然冷清,未必不是她想要的,总比留在国公府,日日见大哥和公主恩爱的好。 外面,姜环踩着小碎步往隐玉斋赶,也就是蒋遥和小文所在的地方,她看到一个锦衣玉冠的男子立在门口的树旁,不受控制地尖叫了一声。 院内的石桌旁,蒋遥几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往姜环所在的方向扫去,楚天越尴尬不已,他清了两下嗓子后,走了出来:“好巧。” 沉默。 蒋遥只觉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巧你妹啊!不对,他还真有妹妹,沐郡主和晴郡主,沐郡主她见过,人不错,还是不要扯上她们了。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小文垂下眸子又迅速掀起,缓缓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世子。”就是很简单的行礼,不是妻妾对丈夫的那种。 小文的动作很自然,全程没有看楚天越一眼,除了姜环有点傻了,直直地看着面前这个颇为陌生的男人,蒋遥只瞟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楚天越的心里不好受起来,像憋了气没处撒,他的存在感就这么低么? 他的口中也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句话来:“也不叫一声姐夫,真没礼貌。” 小文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双手捧着杯子,整个面部快要埋进杯口中,看不出神情,蒋遥一副无所谓、懒得鸟你的表情,姜环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好像只有一个姐夫,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不对,好像还有一个,是二姐以前的未婚夫,难道这就是…… 姜环眨了眨有些酸累的眼睛,顺从道:“姐夫。” “乖。”楚天越顺手往身上一摸,扯下块玉饰来,“权当我给四妹的见面礼,不成敬意。” 他说的是四妹,姜环再次眨了眨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早前府里就多了一位小姐,她都顺延到第五了,她面前的不就是端王府的世子,二姐的丈夫吗? 小文的身子又轻微颤抖了一下,她的双眼中瞧不出一丝情绪,好像没听到刚才的话一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文就是这个不哭不笑、不喜不悲的样子了。 青竹一脸愤然,碍于主子都在,不敢有所表露,只能心中暗自委屈,她们在端王府的日子虽然衣食无忧,却也像外人一样被生生隔离开来,王爷不管内宅的事,刘侧妃碍于世子的态度也不出面,她们就终日待在那个院子里,有点坐吃等死的感觉。 记得有一次王爷训斥主子不会笼络世子的心,青竹想说,世子都不来繁霜院,要如何笼络? 楚天越眸色复杂地瞅着蒋遥,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见她了,反正前几次她都是瘦瘦小小的一个黄毛丫头,谁知道后来被她耍的团团转? 宴会快开始了,他们决定到前院用饭,小文借口不舒服留下,作为今天的寿星和主角之一,蒋遥不想去的愿望显然是不现实的。 某人在她前面慢悠悠走着,她只得起身在后面跟着,最前面的姜环都看不见人影了,紫儿和绿儿这两个丫头,不知道是楚天越的气场太强大还是怎么的,早就没影了。 蒋遥心中把这俩骂了无数遍,硬着头皮往前面走,随即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楚天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正好撞到了他的胸膛。 蒋遥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揉揉额头,把楚天越也给骂了无数遍,不过对于他蒋遥还是有些理亏的,所以她没有说话,往边上挪了挪继续走。 可是某人又堵住了她的路。 第111章 将错就错,毁容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你不记得了?”楚天越眯着眼睛,颇为严肃地问。(.) 蒋遥心中一提,她抬起头,面带戒备,也有排斥:“我该记得什么呢,姐夫?” 这是不想再提的意思,楚天越面上闪过疑惑,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像换了个人一般,除了可以隐约看出小时候模样的眉眼,其他地方都不一样了。 除了她笑的时候,还是那么不受拘束。 “你真的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 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宫里么,蒋遥脑海里瞬间飘出这么一句,但是她没有立刻说出来。 因为她想到,她醒来之前的记忆都消失了,而楚天越是曾经出现在她梦里的男人,原主肯定见过他。蒋遥的眼中浮现一点心虚,她依旧嘴硬道:“那么久远的事,谁还能记得!” 不记得才怪,你那次见到我的时候反应那么大,楚天越勾了勾唇角,说出的话让蒋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还真够狠心的。” 这句话说得一语双关,不知道是说不记得过去的事了,还是用个丫环顶包,定格了他的终身大事,原来的新娘,应该是她才对…… “走吧,你在前面带路。”一段沉默后,楚天越终于开口,蒋遥巴不得赶紧走,就在前面加快速度朝前院的方向走去,她忘了一件事,人家若是不认得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来到厅内,大家还在各种应酬交谈,韩家公子看到了他们,走过来打了招呼:“世子,世子妃。” 蒋遥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说“我不是”,被楚天越抓住了手臂,人家根本不给她解释的空隙:“韩公子今日也来了,本世子还等着喝你和二公主的喜酒呢!” 韩衫和二公主的事说是定下了,到现在也没有放到明面上来,卫贵妃不愿在陛下面前提起,怕惹得陛下不高兴,韩家也没有让公主早早进门的意思,就这么拖了好久。 韩衫的面上就显露出一丝失落来,虽说男儿志在四方,但是他对明年的科举很有信心,先成家后立业也无不可,偏偏家里就是不同意,他也不好不从。 二公主不能出宫,他却是能进宫的,他与二公主见过几次,相处的还不错,也算是有感情基础。况且二公主没有她姐姐的张扬跋扈,对他又温柔小意,堂堂公主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哎,回头让妹妹帮他在太子殿下和卫贵妃面前说些好话,争取早点把事情定下来吧。 韩衫想着自己的事,也没心思和楚天越继续攀谈下去了,粗略打了招呼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期间蒋遥一直想解释却没能插上话,心中抑郁不已,她不是他的世子妃,就算以前是,现在也不是了,呸,她想的哪些跟哪些啊。 后面楚天越反而来了兴致,又领着她和另外几个人打了交道,也是各种堵话不让她插嘴,一圈走下来,好了,大家都以为她是他的世子妃了! 大哥姜天远远地看着,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她怎么觉得有些诡异,不行,这场合太尴尬了,她解释不了,跑还不行吗! 蒋遥很快就找了个机会跑出噪杂的大厅,楚天越正一心多用,没注意就让她给逃脱了。楚天越没有去追也没有动作,而是继续与人交谈,旁边的人笑着调侃,小夫妻闹别扭了,他一笑带过。 宴会上,姜珑弹了一首曲子引得众人纷纷叫好,韩氏春风满面,蒋遥没抢她闺女风头,韩氏的心情当然不错了。 心情好的同时还有一些感伤,时间一眨眼过得这么快,孩子们都大了,没两年珑儿也要嫁到别人家去,留她孤零零的在府里。 大少爷不是她生的,公主这个儿媳妇也使唤不动,就等开儿回来,她得相个温柔贤惠又好拿捏的儿媳妇才行! 国公府花园的亭子里,蒋遥和楚天越又是好一番唇枪舌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夜,宾主尽欢,推杯换盏后,所有人都坐上自家的马车乘着细碎的星光往府中赶。 —— 西市的一处小吃摊上,赫连雅坐在其中的一方摇摇晃晃的木桌上,椅子也是长长一条的那种,很是简陋。 薛元瀚和她一道坐在,脸上的表情臭的不能再臭了,就在刚刚,他们从京城第一酒楼醉香楼中出来,到了平民聚集区,坐在了这里。 醉香楼中好酒好菜供着不吃,到夜市的小摊来,这祖宗到底是怎么想的?薛元瀚板着脸,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赫连雅好脸色。 赫连雅也不生气,她兴致盎然地看着小吃摊老板肩膀上搭着一条汗巾,前前后后地忙碌,片刻之后,老板来到他们的桌前笑着问:“两位来点什么?” “你这儿有什么,都来一些。”赫连雅很自然地说,她在醉香楼都大手大脚的十分豪气,更遑论这小吃摊上了,虽然酒楼里有人买单。 老板并没有走掉,他有些犹豫道:“小姐加上这位公子也就两个人,每样都上过于浪费,还是点上两道吧。” 赫连雅觉得挺有意思的,他们点得多,老板赚得也多呀,还有人把生意往回推的。她不知道,平民百姓都是质朴的性子,见不得他们这种奢靡浪费的作风。 薛元瀚却是看明白了,他看了看赫连雅,他们在醉香楼待了两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偶尔来点清淡的也好。 “两碗荠菜馄炖,再来一盘煎饺。”薛元瀚替她作了决定,老板“哎”了一声,便跑回灶台上忙着下馄饨了。 赫连雅托着下巴瞧了一会,顿觉无趣,开始看起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顺便想点事情。 没多久,老板就捧了两个冒着热气的碗来,并一大盘煎的金黄的饺子,卖相俱佳又香气扑鼻,赫连雅当下抓了筷子去捞碗里的馄饨。 “不是这么吃的。”薛元瀚连忙伸手取走她手中的筷子,从桌子中间的容器中拿了一个调羹来,放到碗中,尔后给赫连雅示范,“是这么吃的。” 赫连雅依样画葫芦,捞了一个大馄饨就要往嘴里塞,又被制止:“小心烫。”她瘪了瘪嘴巴,这么麻烦! 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调羹中的馄饨吹凉,这才慢慢吃了,咽下去的时候赫连雅眨了眨眼睛,味道还是不错的!于是,一碗馄饨都被她干掉了,包括面前的那碟饺子,薛元瀚只吃到一个。 连汤都喝掉大半,赫连雅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没想到这儿的东西还真好吃,明儿咱们还来!” 薛元瀚起身付了帐,又打包了一份小笼,留着晚上给赫连雅当点心,馄饨就那么点,很快就饿了的。 他今日没有束冠,长长的头发披下来,前面留了两簇,半遮住面颊,耳旁的头发都拢到后面,用一根细发带扎起,其余的头发都散在肩上,多了种邪魅风流的味道。 虽然是晚上,薛元瀚和赫连雅的回头率还是蛮高的,都是俊男美女,而且赫连雅还多了股楚国女子所没有的风情在,更是让不少男子侧目。 有眼力劲的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对男女的衣着都是十分昂贵的织锦,纹饰简单,是以不容易察觉,但是那通身的不受拘束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偏偏就有些人不识趣,要往上面凑,一个穿金戴银、趾高气昂的男子迈着外八字走来,肩膀一抖一抖的,胳膊甩啊甩,十足十的地痞流氓变暴发户的表现,他后面跟了十几个小喽啰,街上顿时安静了不少,人都跑光了。 薛元瀚懒得理他们,牵着赫连雅的手也打算离开,被挡住了路:“小妞长得不错啊。”地痞男猥琐地说道,口中还发出难听的淫笑。 这一次,赫连雅没有反对,她顺从地跟着薛元瀚打算走人,未想对方说出那样一句话来,她堂堂北牧公主,哪里被人这么调戏过,地痞男当下挨了一脚,脸上隐隐现出鞋底的印子。 地痞男不干了,他愤怒地指着薛元瀚二人:“不识好歹,给老子抓住他们——”还没说完又挨了一下,地痞男抓狂地喊,“你们干什么吃的?都上啊!” 顿时哗啦啦的一群人冲上去,薛元瀚一拳一个,赫连雅乘机跑到了地痞男身边,又狠狠地踹了他几脚,地痞男一边打滚一边求饶,赫连雅这才停下来,神情很是得意。 不自量力!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一个神情阴狠的男子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向赫连雅冲去! 薛元瀚大惊失色,不再恋战,他把小笼包朝那人脸上一扔,弓下身子,以一个奇异的姿势迅速冲到赫连雅身边,将她推开,并用自己的手臂挡在身体和面部,将伤害降到最低。 男子的匕首即将刺上来的时候,薛元瀚脑海中有什么流星般闪过,他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臂,又动了动身子…… “啊——”见到面前所发生的,赫连雅双目赤红,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音色之尖利,任谁听了心都要抖上一抖。 赫连雅的暗卫出现,解决了剩下的人,收拾残局,并把薛元瀚送去了附近的医馆。看着面前裹了纱布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薛元瀚,赫连雅圆睁的眼中终于落下泪来:“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害的。” 薛元瀚的神情很淡然,或者说此时根本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他动了动嘴角,很艰难地才说出话来:“殿下,无妨。”他右边的白色纱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红色扩散,赫连雅慌忙制止:“你不要说话了,伤口又开了!大夫!大夫你快来看看!” 医馆的大夫好一番折腾,终于吐出一口气来:“他伤的是右脸,并无大碍,只是伤口很深,半边的脸……不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赫连雅狠狠盯着大夫:“并无大碍,又说恢复不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庸医!”说完她不再啰嗦,让一个暗卫背着薛元瀚走了,她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他得到最好的治疗! 醉香楼隐秘的暗室内,薛元瀚静静躺着,唇色苍白如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莫金已经在他身边多时了,楚天越与赫连雅在远一些的位置等待。 “怎么样了?”赫连雅满是焦急地问。 莫金摇了摇头,道:“小的已经为薛公子止了血,只是刀伤的创口比较大,薛公子的右脸注定要留疤。”顿了一会又小声道,“男子对容貌不是特别看重,倒也没什么。” “谁说的!”赫连雅声色俱厉道,她的声音粗嘎难听,显然出事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脸上有那么狰狞的伤口,他要是醒来如何能接受? 他以前长得那么好看,俊美温润,芝兰玉树,反正那是她赫连雅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她都接受不了,作为当事者的他,又如何能接受! 莫金是醉香楼的老板,人称莫爷,也是楚天越的手下,端的一手好医术,在他的灵丹妙药下,薛元瀚很快就清醒了。 见薛元瀚睁开眼睛,赫连雅的眸子瞬间染了湿意,走到他身前,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元瀚……” 他中途晕了一会,后来莫金上药的时候又被痛醒,莫金与赫连雅说的话他自然都听到了,他苦笑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赫连雅拼命摇头:“我不会!” 她说的是我不会,而不是我没有。 薛元瀚状似欣慰地道:“莫爷说的也没错,我是男子,对容貌方面本就不太在意。”说着他轻轻掀开脸上贴着的纱布,对着旁边刀片的光面照了照,自嘲道:“还真是丑得没法见人了。” “你不丑!当务之急是先把伤养好,你躺着别动!”赫连雅半劝慰半命令道。 楚天越与莫金对视了一眼,莫金会意,恭敬道:“薛公子的伤口已经止血,再用些药不用十天就能愈合,并生出新肉,只是看去丑陋了些……” “没关系,有劳世子和莫爷了。”薛元瀚客气道,慢慢从床上起身安慰赫连雅,“又没伤到胳膊和腿,殿下真是大惊小怪。” 尔后他隔着纱布轻轻抚上自己的右脸,缓声自语道:“看来以后要戴上面具,才能出去见人了。” 楚天越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闪,神色凝重了几分。 ------题外话------ 写女主和男主的时候我真的超级卡啊超级卡,这是让赫连雅和薛元瀚翻身做男女主的节奏? 第112章 奇怪表现,怀疑 在另外两国使臣纷纷来楚的形势下,兰宿之代表离国,自然也在楚京。[] 在到了几天以后,他到国公府拜见了姜冲,还有国公世子姜天,毕竟是表兄弟,国公府的主子都出来与他见了面。 出乎意料的是,楚天越也随兰家公子一同前来,用他的话说,作为国公府的女婿,当然该见见府里的亲戚。 蒋遥看到他的时候,面不改色,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径自与公主嫂嫂和小妹姜环聊天,对大哥的这位表兄弟也是点头就过,兰宿之见到她倒是小小惊讶了一番。 韩氏不愧是个人精,见此连忙打圆场:“这是大少爷的妹妹,记在你姑姑名下的,也是你的表妹。 兰宿之就和气地笑了笑:”夫人这话说的,我就这么一个表弟,表弟的妹妹自然是我的表妹了。“ 言下之意,姜珑和姜环是姜天的妹妹,严格来说都是他的表妹,当今的太子妃也逃不掉。 韩氏的表情讪讪,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兰家公子虽是从商,但家底在那摆着,每次来都会送上不菲的礼品,府里的每个主子都能得到他精心准备的一份礼物。 显然他对蒋遥的出现有点意外,他知道府中有一个常年不露面的小姐,礼物什么他也不曾落下,没见过人就是了。今日一见,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兰宿之是谁啊,他很快就调整过情绪,和大家融洽地交谈起来,期间蒋遥总感觉,兰宿之会时不时的眼神瞟向自己,但是和她对话的时候,表情又较其他人真诚。 这是怎么个情况? 楚天越也发觉了,主要是他一直有留意蒋遥的动静,继而注意到兰宿之对上蒋遥时,神态有些不自然,他想到之前派人查的信息,眼神也变得恶趣味起来。 离国兰氏也就和姜天有点亲戚关系,是以韩氏客气招待了一会便带着两位小姐离场了,蒋遥跟着姜天夫妇一道,应付兰宿之和楚天越,姜冲作为主人,也不能走,时间又过了几许。 姜冲开口留客:”时候也不早了,兰公子不若就在寒舍用个便饭,住个一晚如何?如若无事,多陪我这糟老头子几日也是好的。“ 大家都知道,兰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兰宿之即使留在国公府,也不会待太久,他说的是客套话。 兰宿之微笑颔首:”有劳了。“竟是没拒绝。 姜冲一怔,尔后爽朗大笑,对一边的管家大声道:”还不速速下去准备!“ 管家应下,屁颠屁颠地跑去安排了。 楚天越虽然觉得兰宿之的行为奇怪,却没有放在心上,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 后院的入口,某人被堵了。 ”让开。“对着面前的人,蒋遥冷冷吐出两个字。 楚天越不为所动:”想我让路也行,先把一些事情给解决了。“ ? 蒋遥用探寻的目光将楚天越扫视了一遍,对方清了清嗓子:”换个地说,这儿不方便。“ 离桂花林不远的一处假山边,蒋遥隐隐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姐姐很忙,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拿来。“楚天越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摊开,”本世子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一听这话,蒋遥就不乐意了,一双利目狠狠瞪着他:”你倒是说说,本小姐身上有哪些东西,是属于你的!“ 楚天越仔细打量了她,今日见客她穿的还算郑重,头上是深蓝色金箍儿髻,别了两朵绢纱的小花,耳朵上挂着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珍珠坠儿,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就很有精气神。(.无弹窗广告)身上是碧绿的烟翠衫,浅蓝色的散花水雾百褶裙,外面罩了一层点翠烟纱,更衬得小腰盈盈如柳,整个人纤瘦不已。 衣裳是时下京中的新款,楚天越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韩氏对她还算不错。小姑娘的双目有神,修眉端鼻,肤色也比一般的闺阁少女要白上一些,在蓝天、碧云、绿叶、金桂的衬托下,更显得她肤色晶莹,粉雕玉琢。 楚天越心中一叹,就是个子瘦小了些,看上去倒比实际年龄要小上两岁,他差一点就将这小娃娃娶回家了。 想归想,正事还是要做的,楚天越敛了敛眉目,正色道:”大概正月之前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拾得一块玉佩,大概……这么大的样子。 说到造型,楚天越迟疑了一会,用手比出玉佩的大小,若不是卫贵妃提起,他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一茬,何况是玉佩的形状和纹路?既然卫贵妃说那是个挺重要的东西,他便要回来还给她,省得那么多事。 蒋遥心中一惊,强装镇定道:“你如何能证明,那是你的东西?” 要不是那玩意,我们能有这么狗血的牵扯么,你还给我弄了个花瓶世子妃!楚天越想的也没错,小文终日在自己的院子,端王府的主子不管,楚天越也不进去一步,不是花瓶是什么? 楚天越失去了耐心,他冷硬道:“你以为陛下为什么会赐婚,谁持有那块玉佩,就是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还不速速交出来!” 我才不信,蒋遥转了转眼珠子,死鸭子嘴硬:“你都说那是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所有之物,自然是在我二姐、你的世子妃身上了,找我作甚?” 楚天越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你二姐那边我问过了,她说在你这里!” 蒋遥被堵得片刻说不出话来,两人无声地对峙,最终以蒋遥气场不敌败下阵来,她弱弱出声道:“那个,那个,二姐可能是不小心落我这了,紫儿去找找看,找到就送来给二姑爷。” “是”紫儿平静无波地应下,有条不絮地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绿儿今日没有跟来,只剩下蒋遥和楚天越二人,蒋遥不自在的歪了歪脖子,继续弱弱地道:“那个,我去看一下。” 说着就飞快地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跑去。 楚天越笑了笑,他发现这丫头心虚的时候,说话底气不足,还爱结巴。 蒋遥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那家伙竟然远远的跟上来了! 楚天越慢悠悠地走过来,顺带随意打量了一圈,这丫头的品味还可以,院子和桂花林的风格相得益彰,他又瞟到那堵墙,想起那边就是自家院子,唇角不由弯了弯。 里面折腾了许久,蒋遥才扭扭捏捏地出来,将一个荷包递给他,并再三强调:“事先说清楚啊,这是世子妃落在这里的,和本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未想人家没搭理她的话,拿过东西转身就走了。 独留蒋遥一人在风中凌乱,头顶上还挂了几朵桂花…… 另一边,有个人带着小厮在桂花林附近转悠,走来走去,走来又走去,他的小厮看不过眼,出言建议:“公子过去拜见一下也无妨的。” 兰宿之犹豫地动了动,他贸然前去人家小姐的院子,于理不合,男女授受不亲,即使是表妹,也会落个不好的名声。 他哪里知道,这地方压根就没几个人,是蒋遥的天下,浣秋院的下人见到了,也没有那么心思乱说什么。 第二天。 早膳摆在了厅内,因为多了个客人,沁阳公主和三位小姐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用的,韩氏和老爷、世子姜天一道接待兰家公子。 桌子上摆的吃食特别丰盛,兰宿之一边吃,一边说些姜家父子喜欢的话题,偶尔说个一两句话捧捧韩氏,大家心情都不错,用餐氛围相当和偕。 姜冲要上朝,姜天要去府衙点卯,与兰家公子客套一番后纷纷去忙自己的事了,韩氏一介女流和这位表公子也没什么话题,于是唤了一个下人,让他带着兰公子在府中的花园转一转,风景还是不错的。 兰宿之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通身上下有一种贵公子的优雅,让人讨厌不起来。韩氏看着他飘逸的背影,摇了摇头,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可惜了,是离国人。 随后她不再纠结这件事,把心思都放在了国公府名下庄子送来的账簿上,一会还要和掌柜们队长,今天又有的忙了。 兰宿之依旧是优雅温和的样子,衣着是浅色的翩翩公子作风,府中不少丫环竟也多瞧了两眼,甚至有些人还讨论起来,表公子长得真是好看,那气质世间少有,长得和咱们世子还真是像呢,不过表兄弟有一些像也是正常的,世子身上的温和一定是遗传了前夫人……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兰宿之的面前出现一排熟悉的桂花树。 带路的小厮开口介绍道:“表公子,再过去一些,就是咱们小姐们的院子了,桂花林过去些是三小姐的,相反的一边,是已出嫁的二姑奶奶的。” 府里的小姐出嫁了称呼就会更改,唤姑奶奶,排名不变,小厮说的是二姑奶奶,是端王世子妃小文。 兰宿之握着折扇的手对他动了动:“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附近走走。”兰家的小厮上前,给了带路小厮一锭小银元宝,那人兴高采烈地退下了。 “主子,要不,您还是去看看吧。” 第113章 身世? 兰宿之握着折扇的手对他挥了挥:“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附近走走。(.好看的小说)”兰家的小厮上前,给了带路小厮一锭银元宝,那人兴高采烈地退下了。 “主子,要不,您还是去看看吧。” 说话的是兰宿之的心腹,贴身侍从兰平,昨儿他就忍不住想说了,主子在这扭捏个什么劲,有那功夫进去了解一下,什么事解决不了? 兰宿之依旧在迟疑,他的眼神放空,似乎在回忆什么,许久后他淡淡问兰平:“让你去查的事情如何了?” 查的是蒋遥的生母的身份,兰平调整了话语,这才小心道:“回公子的话,奴才特意向府里的老人打听了,府里只有三小姐和五小姐不是韩氏所出,三小姐的母亲是前夫人身边的婢女,红姨娘,五小姐的生母也是一个姨娘,在家庙里待着呢。” 红姨娘?兰宿之的瞳孔深了几分:“可还探到其他的?” “红姨娘身边的人,只余一个红妈妈,是三小姐的奶娘,从她身上应该可以知道更多。” 去,还是不去呢,兰宿之来回走了几步,兰平知道那是主子情绪焦虑时会有的表现,兰宿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终于道:“走,咱们进去拜访一下。” “兰公子。”蒋遥面上带着客气的笑容,将他迎进院子,当然丫环们要么在里面站着,要么就是端茶倒水,朱玉阁的外屋很是热闹,她和兰家公子即使有那么一丢丢亲戚关系,也不能把人家迎进里屋,那是她睡觉的地方。而且古代对这方面要求还是比较严苛的,她也没有把别人往自己卧室领的习惯。 兰宿之迅速扫了一圈屋子的构造摆设,干净、简单又不失大气,可以大致看出蒋遥与一般的闺阁千金不同。 门外,红妈妈正想进来,听到兰宿之如沐春风的嗓音,愣了一下,探头往里面睃了一眼,又缩回去,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里面的那位公子是兰家人?红妈妈眉心一跳,用手顺了两下胸口,进行到一半被走来的梅儿打断,更是脸都白了白。 蒋遥听到红妈妈的声音,朝着门口唤了句:“红妈妈,在门口做什么,进来。”红妈妈将捧着端盘的梅儿好生训斥了一通,这才慢悠悠地踏过门槛儿。 “老奴见过兰公子,小姐。”在自家小姐面前可以没规矩,但是基本的请安还是要的,行了礼后,红妈妈就规矩地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兰宿之的眼神随着红妈妈飘了一会,这位红妈妈见到他的时候表现有些不对,一句话都不多说,肯定知道点什么。 于是兰宿之牵了牵唇角,漾出一抹和熙的笑容,说出的话却让人摸不出头绪:“我第一次见到表妹的时候,还真以为表妹是姑姑亲生的女儿呢。” 能让他唤作姑姑的人,只有大哥姜天的亲生母亲,兰夫人。蒋遥不懂他的意思,只斟酌字句客气道:“即使我与大哥有些像,那也是随的父亲,哪里能与母亲比较,兰家表哥莫要取笑我了。” 红妈妈微壮的身躯却是抖了一抖,蒋遥扭头看她,也觉得奶娘今天不对劲,难道和兰宿之的话有关? 他刚刚说什么了,她和兰夫人长得很像吗。 蒋遥眨了眨眼睛,看向兰宿之,这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表现就颇为奇怪,难道她的身世有问题?不对啊,大哥和父亲长得那么像,和兰宿之眉眼间也是有点相像的,说他们不是表兄弟,都没人信。她和大哥的年龄相差又颇多,她出生的时候,兰夫人早已辞世,如果自己身世有问题的话,应该是她生母,红姨娘。(.无弹窗广告) 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不是都有一个牛哄哄的身世吗,要不就是混得风生水起,盆体满钵的,她呢?目前看来,也就是投胎在了一个好人家,有一个厉害的爹爹,优秀的大哥,高贵的嫂嫂,然后是两个在大姐成了太子妃以后,身价备涨的妹妹们。 她自己其实过得很失败啊,钱没赚到,美男没泡到,还被无缘无故指了婚,本来她可以尝试过另外一个新的人生,可是那人竟然搞失踪,不可原谅! 现在还想来调戏她,没门儿! 思绪被她歪到哪去了,对了,她的身世有问题,红姨娘如果不是兰夫人的婢女,那会是?兰宿之刚刚说的话,意思是她和兰家也有血缘关系吗? 她不由仔细瞧了兰宿之两眼,他眼形狭长,微微上挑,头发一丝不乱,斜飞入髻,神采烁然,鼻子端而挺,嘴唇似桃花般嫣红,略薄。 多看几遍,蒋遥发现兰宿之眼睛的形状和大哥、自己极为相似,她也是标准的凤眸啊,只是没有那么上挑而已,然后他俩的唇形也很像,她嘴唇不薄也不厚,也不像将军爹爹,或许是随了她娘。 此时她的眸子疑惑尽显。 兰宿之伸出舌头润了润嘴唇,他的唇色更显动人,梅儿连忙换下他旁边已经凉了几分的茶,脸色微红。 再看,兰宿之的视线却不在她身上了,蒋遥顺着他的方向瞧去,赫然看到红妈妈局促不安的样子。 送走客人后,蒋遥让大家都退下,红妈妈随她在里屋呆会。兰儿本就不在屋子里,紫儿和绿儿是知事的,就算怀疑什么也不会往外面说,梅儿一副花痴的模样,早被兰公子给迷得七荤八素,哪里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妈妈,你到底知道什么,不能告诉我吗?”蒋遥开门见山地问道。 红妈妈的动作很迟疑,片刻后她不自然地笑道:“老奴不知道小姐说的什么,小姐就是姨娘的孩子,被记在夫人名下的。” “我知道。”蒋遥淡淡道,“我想问的是,红姨娘的身份,她是不是也是兰家人?” 回答她的是红妈妈长长的沉默。 蒋遥的脸放了下来:“你退下吧。” 红妈妈神色不安地出去了。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如果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奴婢,红妈妈怎么会甘心跟着她,一直到她死后还照顾她的女儿?一个奴婢好像没有资格让奶娘随她的姓吧,不排除红妈妈受了她的恩惠。 问红妈妈,还不如痛快点,直接去找兰宿之,他那表情明显知道些什么。 晚上,洗漱完毕后,蒋遥一身白色里衣坐在椅子上,头发就散在脑后,长长的,映在昏黄的烛光上,又放大到窗子上,怪渗人的。 她得再想想,她的身上没有胎记之类的东西呀,还特意让紫儿检查了她的背后、脖子、耳后,一点奇怪的特征都没有! 她再问紫儿,自己和老爷长得像不像,紫儿盯着她看了许久,吞吞吐吐地说她像大少爷。问题是大哥和她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问题出在她这个身体的亲娘身上。 忽然,蒋遥神色一变,她对紫儿道:“这几天给我盯着红妈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告诉我。” 没有把此事交给绿儿,因为绿儿本来就是做打听事情的工作,红妈妈怕是对她有戒心,再来就是紫儿心细,能在不动声色中察觉到一些端倪。 ―― 客房,蒋遥与兰宿之一人一边坐着,下人们都在门外偏远的位置守着。 “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怀疑我的身世了?为什么这么笃定?” 兰宿之垂下眸子,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因为你实在太像姑姑了。” 他的姑姑不就是兰夫人吗,可是她出生的时候,兰夫人早已过世:“难道她是假死,用丫环的身份和父亲相爱?”蒋遥猜测道。 “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韩氏不会发现吗。”兰宿之摇头,无奈地笑,“其实你的娘亲是姑姑的庶妹,她和姑姑并不相像,但性子是极好的。” 兰家人都如同画里走出来一样,唯独三小姐的娘亲,且称她为小姑姑好了。小姑姑身为庶女,长相平庸,在家里存在感极低。但是她和大姑姑关系很好,随着大姑姑一起来了楚国,为什么做了姜冲的小妾并生了三小姐,他就不清楚了。 小姑姑虽然没有兰家人出色的外貌,但也拥有聪明的头脑,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会屈身与人做小,要么是放不下年纪尚小的侄子,要么就是……对姜冲有感情。 兰宿之继续说他所掌握的消息:“我打听到,红姨娘对大少爷确实不错,嘘寒问暖,那段时间她也颇为受宠,很快就怀孕了。” “那我娘的闺名是――” “兰秋。” “那你大姑姑呢?” “兰璎。” 璎有玉的意思,看来父亲和兰夫人很是相爱了,直到现在,府中一些院子的名字,都是带玉字,包括她们的名字,无一不是父亲与兰夫人的记忆,韩氏也是个能忍的。 可是她还是不懂:“你说我长得像你大姑姑,像大哥,那我是不是父亲的孩子?你揭开我的身世,又是图的什么?” “你自己都怀疑了,不是么。” 我更怀疑你的居心!蒋遥默默想道,面上却不显:“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同我回离国。” 第114章 使臣觐见 蒋遥的眼睛闪了一下:“你准备怎么带我走?” 难道直接表明她的身份吗,将军爹爹未必愿意放她走,不否认老爹对她好,有她长相的原因在,和他的亡妻长得很像,他就没怀疑过么? 她脑洞大开,玩消失,死遁,再狗血一点,提亲?不太可能,那以后他俩的生活都得乱套了。 兰宿之看着她神情变换,嘴角时而抽动几下:“当然是用你真正的身份回去了。”兰家的女儿可是很金贵的,尤其她还长得这么像大姑姑。 蒋遥只是激动了一下,说实话她并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她已经基本熟悉了这里,又有大哥在,怎么可能会和一个没见过几次的陌生人走?说她是兰家的孩子,大哥不也一样吗,再说了,女子出嫁从夫,即使她娘真的是兰家的女儿,那她也是跟爹爹的姓! 谁会留意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孩呢,兰宿之如此只能说明,他另有心思。 蒋遥想定以后,连忙说出她的决定:“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的。” 兰宿之没有勉强,浅浅叹气后,又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既然如此,你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国公府,日后许个好姻缘也就是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她懒得深究,点头道:“好。” ―― 这几天,楚京越来越热闹,因为离国和北牧的来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都住在驿馆,酒楼、平民百姓们茶余饭后又有了新的话题。 “你知道吗,北牧来的代表,是他们的长公主,听说她生的花容月貌,冰肌玉骨,高贵清冷,好一个绝代佳人。” 听的人不乐意了:“咱们大楚又不缺美人,她再美,美得过咱们太子妃?再高贵,高贵得过咱们的嫡公主?” 不得不说,沁阳公主在民间也小有声望,就因为她是当今帝后所出,高贵的嫡系血统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在他们看来,皇室正统所出的公主,性子高傲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 而太子妃还在闺阁之时,就颇有才名,又是一等一的美人,被拿出来与北牧公主比较倒也正常。 最开始爆料的人嘿嘿两下,打了个圆场:“我这不也是听别人说的吗,想来也是,北牧那等蛮夷之地,寸草不生,能养出多水灵的人儿?还是咱们楚国的地儿养人!” 接着,他们不再讨论这个,把话题引向了别处。 就在这家人声沸鼎的小酒馆里,赫连雅戴了一个遮容用的帷帽,她对面的薛元瀚亦然,一个女子或者一个男子戴着帽子大家觉得正常,两个都戴着就有些招摇了,不少人观望的目光时不时往他们身上瞟。 赫连雅的打扮一向简单,她觉得楚国女子的衣裳太复杂了,一层又一层,除了肚兜、中衣,再是外衣,最外面还要套一件纱一样的开衣,接着繁琐的首饰压得她脖子都不能动,头皮都疼。下摆是分量很轻的裙子,也是好几层,还有腰间挂了好几块坠饰,走起来空荡荡的,步子迈的大一点就打在腿上,很拘束的感觉。 于是赫连雅也不在驿馆里了,索性换了便装与薛元瀚一道出来坐坐,就有了前面的情形。 接受着众人一波又一波的目光,赫连雅狠狠瞪了一眼薛元瀚,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到:“看你出的馊主意,咱俩这样多扎眼!” 薛元瀚淡定地继续听周围的谈话,直到赫连雅有发飙的趋势才就罢,与她出了酒馆。他想做什么赫连雅其实知道,可是这些事她完全可以让暗卫去做的,他们一人一顶大帽子真的很奇怪啊,街上又有不少人看过来。 赫连雅想摘下帽子,被某人制止,他们没转悠多久就回了驿馆。 换回了繁复的楚国贵女的装扮,赫连雅幽怨地瞅着用软皮所制的面具遮了一半脸的薛元瀚:“咱们出去为什么要戴帽子,我完全可以男装出去,这身衣服真是太烦人了,可不可以换回――” 薛元瀚的黑眸瞅着她,赫连雅不由停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说,没来这里之前穿的衣服就很好。” “那不一样,现在你跟上了大部队,就是以北牧长公主的身边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北牧,如何能再穿平民女子的衣裳?”薛元瀚义正言辞地教训她,驿馆的房间内光线较暗,早点上了一盏灯油,昏黄的光线中薛元瀚严肃的脸被无限放大,此时的他面无表情,连唇角都抿成冷漠的弧度,但是赫连雅却从他眼底看到了淡淡的情绪。 这是不是在关心她?赫连雅心中偷偷乐了一下,觉得身上的衣服也没那么不堪了,她直了直身子,回想在楚国的这段日子里也见过不少千金小姐,仿照她们的姿势,一小步一小步的,这就是他们说的莲步轻移吧。 赫连雅此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举手投足都秀气起来,最重要的是她面上的神情不复从前的坚硬,似乎冰雕在渐渐解冻,竟然给他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开什么玩笑,她是北牧大王的姐姐,北牧的长王姬,无数北牧王臣和子民顶礼膜拜的神女,他所看到的一定是错觉。 果然,当几位臣子来拜见赫连雅的时候,她的面上出现了惯有的、坚不可摧的冰冷,薛元瀚神情一缓,这段日子发生的事颇多,他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看错也有可能的。 心里没了事,一抹厚重的疲倦感扑面而来,眼睛都睁不开了,薛元瀚朝不远处看了一眼,赫连雅正在前面的桌案上与来人探讨什么,想来一时半会无法结束,他睡一小会也无妨。于是,薛元瀚一头扑进旁边的卧榻,睡了个天昏地暗。 当赫连雅从忙碌中解放出来,发现屋子里没了人影,再仔细看,原来是睡着了。她走过来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呼吸也尽量保持平缓,薛元瀚睡的很沉,从他轻微的呼噜声就可以看出来,眼底的鸦青表明了这段时间他都没有休息好。 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故土,如今回来怕被发现,一直战战兢兢的,虽然半张脸毁了,但也是有一些好处的,谁还能认出他是谁,知道他的过往? 想到那天突然出现的刺杀,赫连雅的眸子紧了紧,她太大意了,若不是查实这确实是意外,她还真以为薛元瀚在其中担任了什么角色。想着,她望向薛元瀚的眼神又温柔了几许。 夜半,今夜并没有月亮,黑幕中只点缀了几颗寥寂的星子,大地万物被笼罩在黑夜中,愈发沉寂。 薛元瀚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个光景,赫连雅坐在椅子上,胳膊撑着脑袋一动不动,想来是睡着了。 油灯亮着黄豆大小的光,薛元瀚静默半饷,起来轻手轻脚将赫连雅抱到榻上,并盖上薄被,期间并没有惊醒她。 尔后又轻轻地走了。 两天后。 这一天是两国使臣觐见的日子,驿馆的事务由于没有合适的人打理,国公府与北牧又有边城的纠纷,贤帝就交由太子全权负责。 太子平日的工作也不轻松,于是端王世子就帮着分担一些,负责接待这些两国来使。他本想拒绝,不知想到什么又应下了。 离国的使臣是一位身形丰腴的中年男子,离国皇后的兄长,位列相国,兰宿之在队伍中不是很起眼。相比下来,北牧来人除了一个善于交际的王臣,还有长公主赫连雅,可以说给足了楚国的面子。 楚天越大致扫视了一圈,奇怪的是,薛元瀚没有来。 他沉住性子,有说有笑地将众人带入宫中,往陛下接客的殿内走去,今日也只是客套一番,实际上没什么事。 今日召见,陛下坐在主位,原本应该坐在他旁边的皇后不在,另一边的位置出人意料地坐着卫贵妃。 卫贵妃随陛下一道接见使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天子的嫔妃能伴驾一起接待别国来使,说明她极为受宠。端看卫贵妃,乌发如云,眸含秋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文雅气息,不是美艳绝伦,却给人十分舒服的感觉,端庄得体,妆容也是浓淡适中。 楚天越只看了一眼便放下视线,今日的卫贵妃和以前很是不同,但他并没有多加关注,他撩了袍子跪下:“微臣见过陛下。” 大家印象里的端王世子目中无人,但是在陛下面前却像温顺的小猫一般,这就是一物降一物了。 贤帝呵呵一笑,让他起来,并和颜悦色地和使臣们说了些许话,尔后便邀请他们观赏宫中的风景,来的人里有一小部分是女眷,就由卫贵妃接待。 卫贵妃从上面的位置上款款走下,裙裾随着她的步子盛开出一朵朵的花来,再细看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修项修颈,绰约多姿,面上是亲和含蓄的笑,却不达眼底。赫连雅默默地想,如此般般入画的女子,这样的仪态,她怕是一辈子也及不上、也学不了的。 她就失魂落魄地随着卫贵妃在宫中游花观水,挥霍了一个白天,期间不自觉地留意了卫贵妃,从衣着发髻看到面容眉眼,一看就知道是历经岁月沉淀的气度,不由感叹,这个女子的优雅是发自骨子里的,她不由开口赞道:“贵妃娘娘的皮肤真好,看得我都自相惭愧了!” 卫贵妃笑着的眉眼没有一丝变化:“公主正是年华大好之时,天香国色,神清骨秀,是一代佳人,本宫哪能与公主相比。” 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卫贵妃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根本看不出已是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的母亲,事实上她即将四十岁了。 对于美人赫连雅自然很是欣赏,她并没有关注什么繁花绿草,注意力全在卫贵妃身上,实在是这个女人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不禁问道:“不知后宫的女子是不是都如娘娘这般美丽?” 卫贵妃笑了笑,没有回答的意思,她身旁的女官客套道:“公主折煞我们娘娘了,其实皇后娘娘更是万中无一的人儿,其他的妃子也都是姿容出众,陛下的两位公主也是美人,太子妃更是京城第一美人儿,还有太子殿下的两位侧妃,说起来咱们娘娘也算不得什么。” 原来楚国的女子都这么美啊,赫连雅的认知瞬间涨了不少,怪不得薛元瀚对着她的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她和楚国的女子比起来,真是不够看的。 她的心情就低落了,也无心摆她的清冷气质,也是因为她这点在卫贵妃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 接着在宫中用了晚膳,赫连雅更加感叹楚国的奢华,什么时候北牧也能同楚国一样呢? 第115章 盛会前夕 从楚国的皇宫出来,赫连雅的情绪明显低落,不复人前淡然浅笑的模样,也许是在思考北牧的局面和未来。 此次三国会谈,除了文化艺术的交流,也有签订协议,保证互不干扰,互助互利的意思。这个协议是二十年前签订的,早在几年前北牧的形势发生变动,开始了以她为主的政治局面,不用遵守老一代北牧王定下的规矩,因此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在边城发动纠纷,就是贤帝也没话说。 如今这个局面即将被打破,又要开始新一轮表面平和的二十年吗? 赫连雅在思考这个问题,薛元瀚见她久久不休息,也无奈了,找了件外套给她披上被一口拒绝:“楚国女子的服装已经够多了,这么厚,你还要给我披外套!” “已经秋天了。”薛元瀚无奈道,手上没有停歇,直接用外套裹住了她脖子以下的位置,然后他觉得,赫连雅好瘦…… 赫连雅继续想她的事情,薛元瀚轻轻出了屋子,阖上门,小半个时辰后,他又出现在赫连雅的面前。 这次动静有点大打扰了她,不过也忙这么久了,应该休息一下,薛元瀚强制让她收好宣旨和笔,到屋子里的小圆桌这坐好。待她坐定后,薛元瀚变戏法一般取出一个小食盒来,赫连雅主动打开盒子,浓郁的食物香气就在屋内弥漫开来。 小笼包,还是热腾腾的,赫连雅怔了一下,才接过薛元瀚递上的筷子,夹了一个送进嘴里,浓浓的汤汁涌进口中,她拧了拧眉,不难吃,又伸手夹了一个,尔后放下了筷子,直直地望着薛元瀚:“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上次就是在那个小吃摊,他为了自己脸上受了伤,可以说是剐掉一大块肉,也许有其他的成分在里面,但这是实实在在的为了她。 她还记得当时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一张脸跟纸一样白,差点就以为他会失血过多死去,即使现在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也留下极为难看可怖的疤痕,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超多好看小说] 怕被熟悉的人认出来,稍微划两刀就好了,哪里要用面部去挡原本刺在她身上的刀子? “因为,我以后要依附你生活,当然得对你好一点。”薛元瀚很自然地答道。 赫连雅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伸向他贴了皮面具的那一半脸,薛元瀚反应强烈地震了一下,又平复下来,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的忍耐。 赫连雅素手一紧,那块棕黑色的东西就掉了下来,一大块狰狞的伤口出现在她面前,初看到的时候她还是吃了一惊,她望向薛元瀚坚定的眼神,心底缓缓升起一抹怜惜,面前人的样子也不那么可怖了。 “和我说实话,你这么做是为了我么?”赫连雅目光灼灼,定定地问。 薛元瀚沉默许久,尔后将视线挪开几许:“我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活下来。”没有否认,也说了实话,至少在赫连雅看来,这句话是合情合理的。 他既然选择做了北牧薛家人,肯定不能和原来的人生有任何的联系了,严重一点,这可以叛国的罪名。 赫连雅的心情莫名地好起来,楚国人又如何,奴仆的出身又如何?他聪明,有手段,在最艰难的时候都凭借坚强的意志活了下来,这种人,成功是必然的! “只要你帮我稳住薛家,稳住北牧,本公主许你半生荣华、半世安稳。” 薛元瀚的眸光一暗! “好。”回复她的声音很是温柔。 —— 三国会谈在即,户部是管财政的,其中支出都要他过目,姜天愈发忙碌起来。 沁阳公主反正无事,天天往浣秋院跑。 “瑶儿,你知道吗,今年会有一个非常盛大的节目哦,离国和北牧都要派人参与,展现才华和武艺,来表明自己国家的实力。” 蒋遥感兴趣地问:“以前一定也举行过吧,是我们楚国拿的魁首吗?” 沁阳公主笑着的面色略黯淡下来,沮丧道:“以前啊,公公年轻的时候拿过一次武艺的魁首呢,只是拿了第一的人不能再参加,所以——” 好处都是离国和北牧得去了。 蒋遥会意,不过她对这个真的是很好奇:“要符合什么条件才能参加这个比赛呢?”按理说这种国家之间的盛事,选人应该蛮严格的吧。 “一般都是在贵族子弟中选人,如果在民间特别有声望的,也可以例外入选。”沁阳公主说着就郁闷道,“本来棋艺可以请风禾公子出面的,可惜他早早就……听说他是个比女子都不遑多让的美人,真是红颜薄命。” 男人可以被称为红颜吗,蒋遥好囧,她忍住了欲说还休的面部表情,那个风禾公子貌似没有死耶,她会说自己见过他吗。 蒋遥笑道:“妹妹怎么听说,一定要有一位皇子或者公主出面,以往都是谁出场的?” “你啊,”沁阳公主装作怪声怪气地点了她一下,“当然是本公主,太子哥哥身份尊贵,哪能在这种场合出面呢。” 沁阳公主说得好听,事实上太子哥哥并没有十分拿得出手的才艺,又是父皇的长子,未来的储君,不出场就罢了,若是出场却没有表现,无疑会更丢人。 “公主嫂嫂比的是什么呢,让我猜猜,骑射,对不对?” 沁阳公主歪着脑袋,似乎在想以往思绪,将其慢慢拼凑起来:“本公主也就在四年前参加了一次,比的是骑马,那时候才多大呀,十二岁,表现自然一般了。” 自那以后,她就发奋努力学习骑射,终于有模有样的,现在似乎也不需要了。沁阳公主在回忆也在诉说:“除了太子哥哥,我应该还有一个皇兄的,可惜他走的早,除了四年前是我代表楚国的皇子和公主,以前都是大皇兄上场的。” “大皇兄是很优秀的人,什么都学的很好,父皇可器重他了,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出了事,坠马而亡了。因为这个我一开始特别怕骑马,克服了好久呢!” 蒋遥看她越讲越多,越来越难过的趋势,赶紧打断:“现在好了,公主嫂嫂现在嫁人了,不用去参加了。” 沁阳公主缓和了会心情,嗔道:“我就是想去也轮不上呀,别忘了父皇现在不是只有太子哥哥一个能顶事的儿子。” 说的是三皇子楚昱泽,蒋遥疑惑道:“三殿下一定要去吗,他未必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不去,自然有人让他去的。”现在朝堂上局势瞬息万变,还有卫贵妃的打压,三皇子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最好的能翻身的办法,就是在这次比赛上为楚国一洗前耻,她们就静待表现吧,没有母家作为依靠,三皇子在宫中的每一步都极其艰难,好在皇后是一视同仁的性子,会时不时地照拂一下。 对皇后来说,太子和三皇子都不是她的孩子,没必要区别对待太多,她总是要为自己和女儿着想的。 身为皇子,也是身不由己啊。 感慨归感慨,这里面其实没有她什么事,不过这个热闹她是一定要看的,有公主嫂嫂在,还怕看不了么? 沁阳公主诧异地看着她:“你就是不说,我们也要去看的,你大哥要参加的呀。” 呃,蒋遥愣了一会:“还以为大哥以前拿过第一,不能再参加了呢。” “你大哥以前啊——”沁阳公主的话音转了个弯儿,“那个清高的性子能夺魁才怪了,只拿了个第四,不过那时候年轻,也是不错的成绩了。” 这么说来,蒋遥更期待这次的盛会了,可惜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不然也去玩玩,哎!白瞎她这个现在穿越的灵魂了,日子过得比三个妹妹都不如。 她想的也是实话,小文在端王府那边,偶尔会给她写信,那字迹是越来越好看了,真是让她自相形愧,更不要说另外两个妹妹,姜珑擅长抚琴,姜环的手工极好,书法也不错。 “妹妹们应该会参加吧!”蒋遥喃喃道。 沁阳公主回答她:“父皇、母后和贵妃娘娘对此次盛会特别重视,特意举办了一次小型比赛,挑选参加人才,四妹妹和五妹妹都入选了,四妹妹是音律,五妹妹是书法。” 果然如此,不过姜环以书法入选,还是让蒋遥侧目,当初她们可是一起练习的,转眼差别就这么大了。不过她之前多活了二十多岁,一手的笔法已经成型,无法更改,再怎么写也是那个鬼样子,谁叫她用不来毛笔呢,黑色碳素笔可是好用太多了,而且写的特别快,几十个字那是分分钟的事! 蒋遥不知道,书法上有造诣的人,一分钟几十个字也完全不在话下。 怪不得这些日子极少见到小妹,想来都在努力练习,比较离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再次感叹下自己的废材! 送别沁阳公主后,蒋遥对紫儿道:“你去一下库房,挑些好的补品给五小姐送去,四小姐也送一些。” 两个都送,省得说她厚此薄彼,姜珑用不用,就不是她的事了。 第116章 开场,无奈上阵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三国盛会就在紧张锣鼓的氛围中拉开了帷幕。 举行的地点放在了一个跑马场里,里面很大且装修高档大气,完全能容纳近千人,位置就在京城不远,平日很多公子哥儿都喜欢去那里消遣,有些贵族千金也会去。 据说,那是端王世子的产业,反正在8月19日那一天,太子殿下以自己的名义包下了整个场地,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能携家眷前去参观,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富甲一方的商人和名士。 按照以往的规矩,比赛三国都要有皇室成员出面,以此来彰显大国的气度。北牧坐镇的是长公主赫连雅,以及第一大族薛家的公子,就是赫连雅身边的那位青年男子,面上用一块牛皮面具遮了一半,倒显得他五官更为立体,远远看去给所有人一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据说,那是薛家最小的儿子,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掌握了薛家大权,进入北牧的政治中心,不容小觑。 离国来的是五皇子,他是离国皇后之子,长相中等往上,还是能俘获不少女子芳心的,偏他与自己的皇兄,也就是离国太子不对盘,反而与贤妃所出的四皇子交好。贤妃一直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皇后如何努力中和他们兄弟的感情,都成效不大。五皇子除了与太子时有摩擦,和四皇子称兄道弟,对皇后倒是十分孝顺,在国内的地位不上不下,颇为尴尬。 但是离国处于忙乱的时期,其他皇子非皇后所出,都心思各异,太子要监国,于是这个重要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五皇子头上。当然有相国在,他也出不了什么大篓子。 楚国作为东道主,陛下亲自出面又太过隆重,下了自个的面子,还是由太子全权出面,贤帝和皇后坐在主位,后面是卫贵妃和二公主,另外的两个皇子还小就不露面,本来其他妃子也想来看,由于各种原因就罢了。 前面有一个高台,不远处是观众席的位置,后面坐着各国的使团成员,以及参赛成员,接着才是密密麻麻的大小官员,他们依序而坐,每个有二到六个不等的位置,给各自的家眷留用。 大家都是早早就坐定,等三国的核心人物到齐后,端王世子楚天越上台发言,先是说了一通客套话,尔后大概表明另外两国的来宾,接着为自己的生意做了一下宣传,才由太子殿下讲话,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主持的是一位在三个国家都颇有名望的大儒,也兼任评委,另外还有五位评委,都是在各方各面都有所涉及,且某一领域特别出色的人士。 主持人先是宣读了比赛的规则,今年的比赛内容较从前略有调整,比如武比更为人性化,不再真刀真枪地上,而是设立了舞剑、射击、骑马、踩桩对打的形势,既能展现出真正的实力,又能让观众看得精彩。 文试有音律、绘画、书法、棋艺、舞姿等,不同的是早在两年前,各国都开始大力发展商业,商人的地位比之从前有很大的提升,因此文试环节中加上了算术。有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为了起到激励的效果,比赛还多开设了一个项目,刺绣,水平极高的平民女子也可通过推举参加。 楚国的女子可以说个个都会女红,但是要到出神入化的大师水准并不容易,是以内部的淘汰赛就十分激烈,最后代表楚国参加的是一位苏州的绣娘。 其实,即使这次比赛有丰厚的奖品和扬名三国的机会,真正的贵族女子也不会通过刺绣这个才艺来展示自己,她们普遍觉得那是下人和平民做的活儿,她们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只有夫君、家人和亲近之人能得以一观。 所以,京中的贵女或者是官家千金、甚至是商户出身的小姐,更愿意通过琴棋书画来表现自己,这也是她们提高身价的机会。 按理说比赛的时间是文试一天,武试一天,但是今年的项目有所调整,时间可能不够,大儒当机立断,决定按照实际情形加以调整,几个项目一同进行或者交叉进行。 通常三个国家报各个项目的人都不会满,比如音韵方面北牧没有特别出色的,赫连雅本人又不会参加,就作弃权处理,因此音韵方面只有离国和楚国各派的一个人。 比赛还有一个奇葩的规定就是已婚女子不能参加,参与人选都是在未婚的贵族女子和官家千金中挑选。原本这样琴艺和书法应该由林嫣然和姜玪参加,可惜这两个人,林家小姐成了太子侧妃,国公府的大小姐姜玪成了太子妃,只得退而求其次。 没想到接下来的海选,入选的竟然是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姜珑和姜环,这一消息迅速在京城爆炸开来,国公府的小姐们身价倍涨,众人纷纷道,太子妃那么优秀,她的妹妹也差不到哪去,有一段日子,国公府的门槛快被媒婆给踏平了。 托两个姐妹的福,蒋遥随她们在后台观望,第一个开始的就是抚琴,楚国和离国的对峙。说实话,姜珑的琴艺虽然不错,但和大姐比起来根本不够看,而且离国派的是五公主。 离国的五公主年纪不大,今年刚刚十七,大多女子及笄以后就开始物色人家,准备出阁,五公主为了参加这次的三国盛会,硬是拖了两年,也许是她和五皇子都排行第五的原因,他俩的感情不错。 五公主是在皇后膝下长大的,一个自小没了母亲的公主,对皇后而言没有任何威胁,自然是用心养大,请最好的嬷嬷教习,听说五公主的琴艺是一位大师所授,成就无人能及。那位大师自己都说,五公主的琴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前台,已经有人摆好了琴案,贵宾席中,一名衣衫华贵、高髻广袖的少女缓缓而出,走上台来。少女穿着离国的服饰,发髻很高,扬着下巴,肤色白皙,从她清秀的眉眼中就可以看出,她很傲气。 姜珑的面色苍白起来,她心里十分清楚这场对决,比起琴艺精湛的五公主,她是没有任何胜算的,若是大姐能参加,也许可以险中得胜。 但是,作为楚国的参赛代表之一,她不能怯场。姜珑定了定心神,从丫环手中接过她的瑶琴,站起身子,准备朝前台的目标走去。 看到五公主准备的琴,姜珑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离国为了这次能夺魁,真是尽心,五公主手中的是流传千年的古琴,她们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姜珑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开了。 她身边的丫环是个见过世面的,她惊叫出声:“那是有上古神迹之称的清幽琴!” 蒋遥也探出脑袋瞧了瞧,琴体通身黑色,看不出刷染的痕迹,天生黒木做的琴,她这个对琴一窍不通的人也明白,这东西很是贵重了。 果然,看到清幽琴,几个评委都露出了讶异和惊叹的神情,他们面带喜色得啧啧讨论起来,无非是说此琴的来历和与众不同之处,五公主则露出得意的神情,好像这一场她不用比就赢了一般。 蒋遥伸出手安抚了姜珑,轻声问道:“真的没有一点胜算吗?” 此时姜珑的脸色惨白,她眼神空洞地摇了摇头,旁边是姜环不可思议的表情和说话的声音:“听说此琴可以让完全不懂音律之人弹出天籁之音,也许这么说是夸张了点,但是清幽琴本身的优势是其他的琴都比不了的。” 姜环表现得颇为冷静,蒋遥也目光直直地看着清幽琴给所有人造成的震撼,还看到了大哥愁眉不展的神情。 像兄妹之间心有灵犀一般,大哥的目光扫过来,他们对视许久,似乎在无声地交流。姜天想起自己资料里所能掌握的信息,他的眸色正了正,他从座位上走出,清声道:“恕在下无礼,如此比法也没什么意思。” 离国五公主一听,当下不乐意了:“你是在说本公主仗势欺人了,真正的高手,不用好琴也是可以肆意而为的,不然,本公主就换一把普通的琴罢。” 若是用普通的琴和楚国的人比还是赢了,看他们怎么丢得起这个面子。 姜天也想到了这点,按照各自的水平,自己的妹妹就算超常发挥,也是比不得五公主的,是以他声音温和几许:“公主误会了,在下想说的是,比音律就各自弹奏一曲未免太过单调,不如两人配合。” 五公主抬了抬眸子,眼底仍旧是显而易见的高傲,她先是在脑海里迅速理解了姜天的意思,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把音律和舞蹈放在一起比?” 音律和舞蹈一直是好搭档,如果说配合在一起,五公主也只能想到歌舞了。 姜天淡淡摇了摇头:“公主说错了,其实又没有错,是舞非舞,在下所说的,是剑舞。” 剑舞啊,离国派来的人剑术很是出挑,但有一个硬伤,他是一个大老粗,不喜这文人雅客之事,也不懂音律。 五公主的睫羽频繁阖动,她迟疑地问:“不知楚国和北牧的人选是何人?” 姜天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正是在下。” 赫连雅皱起了眉头,在音律这一块北牧相当于放弃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要求两样一起比,这根本就是让她们垫底的节奏啊,如果单比剑舞,薛元瀚未必不能赢。 想到此处,赫连雅当下要反对,被薛元瀚制止了。对着赫连雅不满的神情,薛元瀚抿了抿唇,苦涩道:“我不及他。” 在赫连雅的印象里,薛元瀚从来没有露出这么无奈的表情,至少在她面前没有,赫连雅的心思一动,看向台上的温润男子,心中了然。 那是国公府的大公子,说起来也是他的旧主,薛元瀚与他当面对上,被认出的可能性很大,她不能冒这个险。 赫连雅嘴角牵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剑舞这一项,北牧弃权,就看另外两位的表现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刚一开始什么都没比,北牧就接连弃权两项,这是不想拿第一了? 话虽如此,该比的还是要比,既然姜天提议双项同比,五公主也提了一个要求,她要用清幽琴为舞剑之人伴奏。 主持局面的大儒与评委考虑了一会,欣然同意,他们也想看一看千年古琴所展示的风韵。 离国那方的剑客大喇喇地上来,和五公主对了个眼神,未想大儒又说了一句话,让他们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既然是双方的比赛,人员就应该调动一下,楚国的姜世子与离国五公主为一队,这位就和楚国的另一位出场的小姐一道。” 蒋遥一听,现在的情况似乎对楚国这边有利了,上古琴音和大哥一组耶,她扶住姜珑想搀她起来,未想姜珑整个人软了下来,像一滩烂泥。 这种状态怎么比赛?分明就是把第一拱手让给对方好吗! 外面传来催促声,蒋遥思来想去,银牙一咬,抱上姜珑的琴就出去了。 ------题外话------ 女主施展的空间来了~ 第117章 战况 蒋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还略惊了一番,这似乎不是国公府的姜珑。大家也只是诧异,有些人心下琢磨,是不是由于离国五公主的这一手,姜家小姐怕输的太难看,知难而退了。 蒋遥扬起一个礼仪性的笑,伸出一只胳膊,客气道:“五公主先请。” 离国五公主不屑地瞟了她一眼,这个丑反正她是出定了,早和晚有什么区别?五公主没有推拒,她极为小心地将清幽琴挪到最合适的方位,拨弄了几下试音。 随便拨拉几下传出的声音都如此悦耳,蒋遥还是愣了一下,接着落落大方地走到另一边的琴案前坐定。 五公主的展示就此开始。 蒋遥不知道五公主弹奏的是什么曲子,但是她听得出来,曲子给人的感觉很轻松愉悦,五公主在让乐音的节奏尽可能的慢,这无疑给大哥的表演添加了难度。 她弹奏的很轻缓,像涓涓流水,慢而不息,姜天顺着琴音的节奏动作,像影视节目中的慢动作一样。 在大家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曲子的曼妙中,忽然,曲风直转而下,以无法形容的速度加快,好像身处战场,有千军万马在策马奔腾,姜天的动作也徒然加快,变换出无数剑花。很多人不懂音律,但是看到姜天的表现,行云流水,与五公主的琴曲搭配的极好,双方的表现都十分精彩,观众席响起热烈的鼓掌和叫好声。 五公主拨了一个完美的尾音后结束,看向姜天的眼神中带着惊讶。表演完成后,他面不红心不跳,就是气略微有些喘,五公主是经过了千百遍的练习才有如今收放自如的手法,他施展起来却毫无压力,这说明,他的武功底子非常不错。 国公府世子,楚国大公子的驸马走的是文人的路子,即使会武功也只是略知一二,可是他现在从容不迫的表现,这和她所掌握的信息,完全不符啊! 五公主的眸光冷了冷,尔后看向蒋遥:“这位小姐,到你了。[.超多好看小说]” 蒋遥摆弄好面前的琴,伸手掏了掏耳朵,点头示意,离国的那位剑客也在一旁准备就绪。五公主的眉头皱了一下,千金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手指往耳朵里伸,真是不雅!后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蒋遥要那么做了。 因为――她弹出来的简直是,魔音催耳! 声音不仅刺耳,还特别聒噪,旁边的人牵连的最深,纷纷用双手捂住耳朵,评委们互相对视两眼,摇了摇头。 离国的剑士直接就愣在那里不动了,这叫他如何施展?一旁,五公主狠狠地用眼神示意他,剑士硬着头皮,自己随意施展开来。他刚抖出一道漂亮的剑花,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持剑的手不自觉抖了抖,蒋遥的手又迅速翻动起来,那人只能不停地挥啊挥,然后忽然停顿,继续挥动…… 蒋遥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又伸手掏了掏耳朵,面上的表情很是无所谓,不过楚天越还是在她那分辨率挺高的小脸上看到了难以察觉的狡黠。 不用讨论评委们都知道,离国五公主这一组胜了,蒋遥这组的剑舞虽然刚劲有力,却不切时宜地停了两次,影响到了整体的发挥,五公主这组,姜天的风格虽然是飘逸柔和的,但是有五公主的精湛伴奏在,他的剑舞得极为漂亮,又有着芝兰玉树的外表,无形中把离国的那位甩出老远。 反正,在场的多半少女都沸腾了。 半刻钟后,评委代表公布答案:“音律,离国五公主胜,剑舞,楚国姜世子胜。” 沁阳公主由最初的紧张到后面的笑容满面,她“愤愤”道:“应该叫他大驸马!”此时她坐在和皇后不远的位置,皇帝、皇后和贵妃都听到了,皇帝清咳一声:“妍儿,他是你的驸马,也是我们楚国的臣子,自然应该用臣子的身份代表楚国参加本次比赛。[]” “父皇,人家开玩笑的,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你看在场的千金小姐们,那眼神都快把驸马射穿了!” 也只有沁阳敢在皇帝面前说这种话,卫贵妃温婉调和道:“驸马如此优秀,自然吸引无数女子的目光,不过她们怎么能与公主相比呢?” 也是,她们应该有自知之明的,沁阳公主心情好了许多,面上还是愁眉不展,她的小姑子在上面丢了那么大的脸,她们感情素来不错,即使姜天赢了,她也高兴不起来。 接下来是棋艺,这是一个颇耗时的项目,是以评委让楚国和离国的选手上台露个面,就在台下一边的桌上摆上棋盘,两人当下开始对弈。 这个也是蛮考量功力和耐力的,因为是露天赛场,一目了然,又那么多人观看,说话声什么根本无法彻除,在考验选手棋艺的同时还有他们的注意力。 棋艺一项北牧总算派了一个人上场,是北牧薛家的成员之一,薛元瀚的五哥薛元恩。薛家一共有六个儿子,各有千秋,在不同的领域有着出色的能力,薛元瀚没有出现前,元恩是薛家最小的孩子,千宠万宠的长大,更是在十四岁的时候离开北牧,云游三国,他前来参加三国盛会,也有一鸣惊人的意味。 离国派的是兰宿之,他依旧是手握折扇、风度翩翩的样子,面上是云淡风轻的笑。对于他姜天还是比较了解的,据他所知,兰宿之的棋艺与他不相上下,也就风格略有不同,即使能在离国称霸,也是拿不到第一的。 因为,楚国出场的,是三皇子。 观众席的方向人太多,姜天在后台观看棋盘对弈,他们是按照抽签来决定先后的,先是三皇子和薛元恩,而台上,绘画比赛已经开始了。 蒋遥走到大哥身后耐心看了一会,觉得无趣,疑问道:“本以为大哥会选棋艺,没想到是比剑,好厉害哦!” 姜天回过头,温和笑道:“论棋艺我不及三皇子,剑术这个第一拿的也是侥幸,有你的功劳。” 如果不是蒋遥那一手魔音催耳的影响,评委们肯定能发现两个人的差距,姜天的剑耍的漂亮优雅,力度上却有所欠缺,而对一个剑术来说,这是极大的硬伤。当然在某人特意制造的强烈对比下,大家都觉得姜天这个第一拿的当之无愧,谁又能想到,蒋遥本来就打算牺牲自己来成就大哥? 不过,姜天心中轻叹,妹妹如此一来,丢脸的名声就会传出去,指不定大家会怎么说,总之这对她是极为不利的,日后找婆家就难找了。 绘画比赛用了一个半时辰,比完以后,棋艺那边才进行到一半,双方对峙不下,看得出来是高手与高手的对决,旁边的人看得目不转睛。 此时,午膳的时间快到了,贤帝看了眼太子,太子会意,邀请另外两国来使到定好的酒楼用饭,酒楼早早做好了准备,特意让宫中御厨坐镇,饭菜也差不到哪去。 看了一上午,皇后也有些累了,贤帝便找个借口和皇后、卫贵妃一道回宫了,反正有太子和端王主持大局,楚天越也在,二公主对比赛进度很是关注,也留了下来。 正好一会她可以看韩家公子的精彩表现,他要比的是骑马,对此二公主很是不解,怎么现在的公子哥儿都迷上习武了,大驸马比剑术,韩衫比却骑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京城悄然兴起习武之风。 国公世子姜天和韩家公子都很厉害,在淘汰赛中从不少经验丰富的武将中杀出重围,拿到这次比赛的机会……不对,还是韩家公子最厉害了!二公主如是想,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棋盘前的那个人望去。 所有人用过饭后,歇息一个时辰继续开始比赛,此时棋艺第一轮刚刚结束,三皇子胜,接着是北牧薛元恩对离国的兰宿之。 薛元恩随便扒拉吃了一点,又饮尽旁边的茶水,又和人在棋盘上厮杀起来,三皇子看也不看,淡定地下去用饭了。 围观的人大多都很奇怪,兰家公子也是到了饭点就去吃了,三皇子固然棋艺超群,也应该留意下对手的对弈风格吧,怎么直接就去吃饭了。 他们不知道,兰宿之在比赛开始以后的围观时间里得出一个结论,这两个人的水平都不是他所能及的,所以,他就懒得费那心思。而三皇子能战胜薛元恩,棋艺更是在他们两人之上,更没有必要留下来研究什么。 一个时辰后,场上又满满的都是人,太子代替陛下坐在了主位,示意比赛继续。 书法离国派了一位文臣参加,楚国是姜环,北牧直接由长公主赫连雅亲自上场。赫连雅走上台来的时候,姜环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衣服的袖子下拳头握起,又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情绪。 大家都觉得第一名肯定是北牧长公主,人家既然上场,说明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夺冠,没想到结果有些出人意料,获奖的是三个人里年纪最小的姜环。 下台的时候,赫连雅扫了姜环一眼,目光中带了赞许,这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做到不卑不亢,情绪不为外界所影响,日后的成就不容小觑。 这会,薛元恩和兰宿之总算比完了,薛元恩胜,按理来说还有一场,是三皇子和兰宿之的对弈,未想兰宿之摇了摇扇子:“不用比了,兰某认输。” ------题外话------ 一小时撑死一千字,所以更新只能这么不给力辣~ 第118章 胜出,南宫现身 结果不用想也知道,三皇子轻松夺魁,太子面上展露出一抹笑容,又有些情绪在里面,喜的是这个十八年后才出现的弟弟很是争气,忧的是太子心中明白,在下棋方面有一定造诣的人,心思都不简单。 接下来是骑马,很快参加的人都换上正式的骑马装,有专人牵了比赛前准备好的马匹,事先都仔仔细细地检查过,看守马匹的是各国自己派的人。 骑射类是北牧的强项,也不知道赫连雅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个神圣的任务交给了薛元瀚,用她的话说,薛元瀚若能在这次名扬三国,他在北牧的地位也就稳了。 薛元瀚一身黑衣,衣襟和袖口处都绣着精致的纹路,只是他面上戴了东西,也许是这个原因,他的发型也是披在脑后,将前额和耳旁的头发往后面一拢,前额只留了长长的一缕。由于这一缕碎发的原因,倒让他的脸看起来没那么突兀了,身形微显健美,皮肤似涂了淡淡的一层麦色,很是好看。 韩杉平日都是白衣公子、手握折扇的造型,今儿弄了个英姿飒爽的骑马装,虽然皮肤略白有文弱书生的嫌疑,但是他俊俏的模样还是引来不少关注。 离国派的人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个子不高也不矮,身量稍嫌单薄,五官平庸,若要说有什么亮点,就是那一双清亮的眸子。只是从他呈棕色的肤色可以看出,这也是个有历练的人。 三位男子站在自己的位置,准备就绪,等评委发话开始。 所有人聚精会神,拭目以待。 哨子的声音响起,之前三个上马的身影,薛元瀚和离国的选手,一个身形矫捷如豹,一个身轻如燕,相比下来韩衫要逊色很多,他尽可能地发挥出最好的水平,飞快踩蹬上马,跨上去的时候还是不能避免地震了一下。(.) 不过韩衫没有时间去计较他姿势的好看与否,就火急火燎地抓起缰绳甩了起来,只见偌大的跑马场中,三个跑道尘土飞扬,三个小小的目标看不清面容,但是从服装的颜色可以看出是哪位选手。 薛元瀚暂时领先,离国的黑小子紧跟其后,韩衫落下一小段距离,估计他自己也没有尝试过用这么快的速度策马奔腾,对手还那么强大。 过程中设置了一些障碍,这对三个人来说都比较轻松,毕竟为了参加本次比赛,大家都训练过一段时间,只是看各自的水平和速度了。 大家看的津津有味,几个官家千金在讨论起来,跑在第一的那位公子骑马的姿势很是大气,不愧是北牧人,马背上出来的国家。他的体型和面部轮廓比大多的北牧男人都要秀气,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用面具遮着给人以神秘感,表现又极为出挑,真真是少年英雄。 参加三国比赛项目的男子,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五岁,但是近些年来,三国都很自觉地挑选了十六至二十四岁之间的男子,这也是隐性指标了。 在薛元瀚的给力发挥和黑小子的紧追不放下,韩衫与他们的落差渐渐变大,越来越不够看,二公主看得双手握拳,精心修护的长直接在手心掐出深深的痕迹,也不自知,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跑马场上,身着蓝色护甲的男子。 一刻钟后,黑小子还是没有被甩掉,他锲而不舍地跟着,而且有身子瘦小的因素在,他在马背上表现得很灵活,不少围观的人都对他表现出些许好感,有些人还恶意地讨论着,离国的黑小子那么小小个,分量又轻,给马儿减少了不小的负担,他能笑到最后也不一定。 姜天也在观看,薛元瀚的身形让他愣了一下,细细观察了一圈其在马上的表现,姜天的心思又转到前世,他在边城待了六年,北牧的情况他说不上清清楚楚,但也一目了然。他没有记错的话,在前世的信息中,北牧薛家只有五个公子,年纪最小的就是和三皇子一分高下的薛元恩,这个薛元瀚是哪儿冒出来的? 蒋遥的关注点与大哥不同,却不在薛元瀚和韩衫身上,而是那个黑小子。她怎么感觉,这个人有点不对劲呢,说他是男子,这身板儿也太单薄了些吧,不排除有些男子骨瘦如柴的例子,但是身为习武之人,也太夸张了些。 而且,给她感觉有些熟悉? 蒋遥直接默默说了出来:“那个人看着好眼熟啊。” 姜天虎躯一震,扭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瑶儿,你也觉得马场上的人眼熟?” “对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姜天又仔细地把薛元瀚打量了一边,心中的疑惑愈加深了,越看越觉得眼熟,连妹妹都说似乎见过,到底是谁呢? 再看北牧席位处坐在第一排的赫连雅,目不转睛地盯着骑马场,没有丝毫分心的样子,姜天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闪过,太快又来不及抓住。他摇摇头,也许是薛家老爷在外面生的,不过能让外室的孩子做家主,也是令人诧异的决定。 姜天没有想到,自己和妹妹说的,完全是两个人。 蒋遥一边看一边问:“大哥觉得谁会赢?” 姜天犹豫了一会才回答道:“这个不好说,中途马儿被绊一下或者骑马的人没控制好,都可能使情况逆转,目前看来,前二位都有机会,韩家公子毕竟落后有些多。” 果然,离终点还有大半圈的距离,小个子开始发力,他胯下的马儿发疯似的撒了蹄子奔跑,一下子就冲到薛元瀚前面,继续加速马力往前冲,小个子在马背上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他的身子随着马儿的动作变换,众人猜测这是为了让马儿保持这样得出速度不减慢下来。 当薛元瀚意识到想策马追赶的时候,小个子已经飞快地通往成功之路了,他优先到达了终点。 台上的大儒收到成绩,愣了一下才想到看手中的名册:“骑术这一项目的获胜者是离国的……南宫恺!” 全场哗然,尔后大家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他们还道是谁这么厉害,拿下了北牧一直称霸的项目,原来是南宫家的人。 南宫家也是离国的世家之一,与兰氏不同的是,他们是武林中人,在江湖上有很高的威望,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南宫家的家主一直秉承低调的作风,极少露面,甚至很多离国的年轻一辈不知道还有个南宫世家。 能代表离国参赛,说明这位公子的地位不低,想来是南宫家的少主了。当南宫恺换回正装来到台上,评委们的面色纷纷恭谨起来,大儒也向他示好:“南宫公子骑术超群,我等钦佩不已。” 这却是实话了,马上功夫对北牧人而言,是赖以生存的技巧,就好像船夫会掌舵,农民会种地一样,能赢过北牧人,着实不易。 况且南宫恺看上去那么瘦小,貌不惊人,现在看来,其实他的五官看起来还是可以的,不丑嘛。在场的少女们对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有这个风头在,大家对南宫恺的外在条件更为宽容了。 听到南宫家这三个字,姜天的眼眸一亮,再看神色没有任何不对。蒋遥的一双眼睛就没有从南宫恺身上离开过,恰好被沁阳公主看到了,她对蒋遥挥着手唤道:“瑶儿!瑶儿,过来!” 蒋遥见状,到沁阳公主的身边坐下,对上公主一脸狭促的神情:“刚刚我看到什么了?某人看男人看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哪有。”蒋遥一口否认,“只是觉得他很眼熟!” 沁阳公主嘴巴一撇,不太高兴地道:“还不肯和我说实话,依我看,这个南宫恺也不错,就是长得一般,但是男人嘛,要求不能太高,自身能力强就行了,又是南宫家的少主,和你倒也匹配。” 蒋遥扶额,她真的没有看上南宫恺啊,不过沁阳公主说的话估计自己都接受不了,她家大哥若不是芝兰玉树的美男,公主嫂嫂能看上他吗? 沁阳公主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那揶揄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蒋遥唯恐她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赶紧让她死心:“我真的不喜欢南宫恺,再说妹妹我要找夫婿,即使不是大哥的类型,怎么也得向那个人靠齐吧!” 说着她伸手一指,沁阳公主顺着她的方向瞧去,赫然发现蒋遥指的是面具男。沁阳公主审视了一会,只觉得这位男子无形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她瞟了碧络一眼,那丫没反应过来,碧池抢先道:“公主,那位是北牧第一世家,薛家少主,薛元瀚。” 沁阳公主挑了挑眉:“这个身份倒也配得上本宫的小姑子,只是,北牧太远了,我舍不得你远嫁。” 蒋遥好笑地道:“还真以为我是香饽饽,天下所有出色男儿任君挑选,说出去还不笑掉人的大牙。” 姜珑上午调整好情绪后,就一直和蒋遥、姜环在一起,此时她和姜环一道坐在公主后面,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北牧的座席方向,那个嘴角柔和,和赫连雅谈笑风生的黑衣男子。 第119章 剧情反转 别人小姑娘看得起劲,在场的不少官家夫人也不遑多让,韩氏也视线灼灼地瞧着进程,那些比较出色的一一记下名字。(.好看的小说) 没错,这些夫人们多是想在这些男子里挑一个对眼的女婿,能获得比赛资格的,本就是各国男子里极为出挑的。 韩氏在感叹赛况精彩的同时也忧心,就目前看来,楚国出挑的男子并不多,也就一个三皇子,其他的就大公子,还有身为二公主内定驸马的韩衫,倒是环儿更出风头,就连蒋遥,也因上午令人惊掉下巴的表现为不少人问起。 然后是射箭,有赫连雅这个高手从旁指导,又用了一些技巧,薛元瀚稳稳地将第一收入囊中。 其他的项目也断断续续地完成了,后面新增的几项大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致,场地中还是人满为患。 接下来要比的是算术,赫连雅挑了挑眉头,这个只要做过账房先生都会,有多年经验的更加了,算盘在手,什么算不出来?只不过比赛规定中不能用算盘,这就要考量脑子了,做账房的人大多转得灵活,鹿死谁手尚不自知。 蒋遥的眉心一跳,她没听错吧,这个在现代的学名不是“心算”么,在她的印象里,不论是府中的账房先生还是国公夫人韩氏,翻账本的时候都离不开算盘珠子,不过也不排除有一些天赋异禀之人,过目不忘。 台上在准备东西,摆了三个桌案,每桌都有一套笔墨砚台,还有一叠宣纸供人使用,姜天面上的神态不是很好,蒋遥随口问了一句:“大哥为何愁眉不展?” 姜天即使心情不佳,对着其他人的时候也能保持很好的素养,他不喜不怒地道:“我们的成绩不容乐观,除了三皇子、我、环儿,其他项目的第一都被离国和北牧瓜分了,其中以离国占的最多,五公主,南宫恺,还有在绘画上出彩的舒小姐,刺绣上我们也没占到便宜。算术这一环他们派的是兰宿之,你我皆知,兰家公子是经商奇才,口算心算更是信手拈来,这样下去,楚国是彻底和第一无缘了。” 蒋遥从将军爹爹口中知道一点儿,楚国已经有八年没在此类活动上得到魁首了,而离国最是重文轻武,国内琴棋书画大家众多,舞坊也是闻名三国。也许是历年项目中文多武少的缘故,离国三次中就拿了二次第一,那一次也是因为楚国在武比项目中赢了北牧,导致离国以毫厘之差错失霸主地位。 所以今年,即使举行地点放在了楚国,贤帝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双方悬殊太大了,就好像北牧,赫连雅就没把名次放在心上。但是又有那么一丢丢的区别,北牧的国土范围虽然不小,但有一大片是荒无人烟的沙漠,又地处遥远,有险峻的地势为靠,其他两国也不敢轻举妄动,心底却对北牧颇为不屑,不过是荒蛮小国罢了。 也是这个原因,他们对北牧很是宽容,没有人会对北牧的成绩不利品头论足,在他们看来,北牧能派代表前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很久以前,楚国一直是第一的! 贤帝心里就那个纠结啊,他是大国,国土面积比离国大,人口比离国多,经济也较离国繁华,他总有一天,会把离国踩在脚下! 蒋遥收回思绪,视线转回台上:“大哥,我们派的是谁?” 回答她的是姜天带了一分忧思的声音:“心算一类的人才我们楚国不是没有,她是个女子,可惜已嫁为人妇,不愿意抛头露面,而且我们也找不到她。所以只能找了一个还算灵活的商户公子。” 台上的人已经到齐了,楚国和离国都是男子,出人意料的,北牧的代表是女子,她头发简单地拢起,一丝不苟,皮肤略黑,长相一般,双目有神,嘴唇小而薄。在蒋遥的印象里,一般这样的面相都是工于心计的女子,嘴唇薄,说明会算计,也许在这上面真的有出彩的表现。 赫连雅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盯着台上,台上的女子是她的密探中的一个,善于和数字打交道,不过也许不敌经验老道的兰宿之,毕竟人家是经商天才,对数字极为敏感,总之不管成绩好坏,三国总是要尽心准备的。 薛元瀚细心地发现赫连雅的表情,往上面瞟了一眼,淡淡道:“你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本来马术这一块,北牧完全可以拿下,倒是让我这半个北牧人给浪费了。(.)” 半个北牧人?赫连雅回过头看看他,眼神没起一点波澜,她不带情绪地回道:“你的确只能算半个北牧人。” 然后就不再说话了,薛元瀚一度以为自己这一句话招惹到她,但看赫连雅的状态,虽然神色淡淡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应该是他想多了。 比赛正式开始,这次的规则有点互动性,先由评委列举出几道算术题由他们计算,将答案写在宣旨上,可以打草稿,谁的速度快且准确率最高,谁为胜。 蒋遥扶额,这种比法完全没有优势啊,另外两位即使对数字极为敏感,哪里比得过年龄在个位数的时候就在自家铺子扑滚打爬的兰宿之,人家还是名扬三国的儒商! 可能是大哥拧着的眉头让她心里难受,还是什么原因,蒋遥举起手半抗议道:“如果出大家都算得出的题目,比计算速度的话也只相隔那么一点时间,就因为这么点差距就分出高低,也不公平。” 评委们讨论了一会也觉得是,如果提的问题大家都会,回答的时间也只相隔一分半秒的,还真不好说,也许人家今天状态不好呢。 大儒是个好脾气的人,他礼貌地问:“不知这位姑娘有何高见?” “除去回答评委的题目,选手们可以相互提问回答,观众也可以对其表示质疑,觉得自己能超越他的,完全可以挑战!” 姜天的注意力被拉回在自己妹妹身上,瑶儿又想出什么歪主意了? 评委们觉得蒋遥的建议很好,他们一直秉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想法,如果有人能当场挑战并得到第一,定会给三国的历史添上光辉的一笔,于是他们商量后决定采用蒋遥的方法,不少人就露出期待的神情,目光四面八方地在一处聚集,大家都被新的规则给吸引了。 评委出题其实很千篇一律,说白了就是同理可循,第一道题大家反应速度有些慢,后面都很快算了出来。第一次答题表现的落差大家自动归类为还没适应,既然评委的题目测不出他们的真正水平,但是由选手相互提问,的话,有的人的问题偏难,有的人偏简单,里面的量也不好拿捏。 所以直接跳到观众上台提问这一块,其实这里就不止是看心算能力了,还有适应能力,毕竟每个人提问的出发点都不同。 一个羞答答的千金小姐娇羞地问兰宿之:“二十二加六十二是多少?” 兰宿之嘴角抽了抽,还是好素养地面带微笑道:“八十四。” 看到这一幕,蒋遥简直要卧槽啊,按捺住要问候她的冲动,这位姑娘你真够二的,这和放水有什么区别!果然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啊,她已经可以想象到旁边的两个人内心一万条草泥马奔腾而过的场景了! 不行,她不能让这种情形持续下去了,蒋遥在另一个女子出声前先声夺人:“我也来问一个,你们三个人都可以说自己的答案!” 待大家的焦点都转移,蒋遥才缓缓说出她的题目:“有三个人去客栈里开房间,住三间房,一间房十两银子,他们一共付给掌柜的三十两。第二天,掌柜觉得三间房只需要25两银子就够了,便叫小二将5两银子退回给三位客人,谁知小二贪心只退给每人一两,自己留下了二两。如此一来就等于三位客人每人各自花了九两银子,三个人一共花了二十七两,加上小二独吞的二两,总共是二十九两,可是他们三个人一共支付了三十两银子,那么还有一两呢?” 台上的三个人立刻思索起来。 韩氏被蒋遥那一连串的几两几两给绕晕了,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丫头掉钱眼里了,张口闭口就是几两银子,给人印象多不好? 其他人估计也被这几两银子给绕晕了,数字并不大,只是他们怎么想也没研究出来,那一两到底去哪了。 蒋遥先发制人:“兰公子,说说你的答案吧。” 兰宿之愣了一会,喃喃道:“这题莫不是出错了,算花费的话小二拿去2两,三个人一共花了28两,所以不存在姑娘提到的的一两银子。” 蒋遥反击道:“本小姐就是要让你说出这一两到底是如何算出来的,你不要躲避问题。” 随后她看向北牧的那名女子,那位毫无表情的女子直接甩了三个字:“我认输”,就下了台子,回到北牧的座位上。 赫连雅和她对了个眼色,继续看台上的情况,这种题目大多人都会被绕进去,兰宿之即使没被字面意思困扰,但是他也没有指出其中的缘由。 “这位公子可有答案?” “三个十减五加二加三,等于三十。我们是被字面的意思给影响了,三个人每个人花了九两银子,其实小二拿的钱也应该包括在三个九两银子里,所以那一两根本不存在。”楚国的那位倒是机灵,说的头头是道。 兰宿之反应过来,这个丫头实在是太狡猾了!第一个点名让他回答,他回答的也没有错,只是他说的太直接,答案没有被认可,同时又给了后面回答的人时间,让他充分理清思绪,真是太狡猾了! 为了自个国家的荣誉,蒋遥的行为无可厚非,兰宿之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他爽快道:“兰某输了!” 众人再一次咝声,兰公子这就认输,也太草率了些,如此行为置离国为何地?但看到北牧的那位选手,答都不答就放弃了,大家又坦然了。 在蒋遥的干涉下,楚国再得一分。 北牧没有丝毫威胁性,楚国和离国都以四个第一的成绩并列,其实也隐隐分出胜负了,因为剩下的都是离国的弱项,武比,只要楚国再拿到个第一,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姜冲此时正好坐在韩氏身边,形势的逆转让他也很是惊讶,韩氏看得啧啧称奇,尔后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幽怨道:“要是开儿回来就好了!他在边城磨练的那么厉害,一定能一举夺魁!” 姜冲眼神闪了闪,安慰她道:“开儿身负守卫边关的大任,走开不得,知道你想儿子,为夫也想啊。” 老爷难得和她说如此温情的话,韩氏的心情好转了,古代女人的观念里,在夫君面前,儿子总是渺小许多,有夫君安抚的韩氏,眉眼间都焕发出神采。 楚天越一直在观察事情发展的状态,他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姜瑶是么,她的表现还真出乎人的意料。 他并不知道,现代人惯有的思维,古代人自然赶不上了。 第120章 意外,世子救场 此时,天色有隐隐暗下来的趋势,所有人都就罢准备休息,第二天继续。(.好看的小说) 待人都散了以后,两国来使回了驿馆,评委们则住在离此不远的别院,同时有专人照顾,也有监督他们不受贿赂的意思。 用过晚饭,蒋遥也和大哥等人回了府中,姜珑全程都失落不已,众人都觉得她是由于出丑而情绪不佳,韩氏有些紧张地陪在女儿身边,温言抚慰。 蒋遥和沁阳公主同坐一辆马车,车上公主撇撇嘴装作不高兴道:“瞧你平时傻乎乎的样子,原来是深藏不露呀!” “我这不是想赢吗。”蒋遥一头黑线解释道,其实兰宿之真的很好说话,他弄明白以后就摸清了路子,后面未必不能赢,偏偏把这个第一让给了她。 想想都知道,离国的五皇子肯定要骂死他了。 驿馆。 议事厅,五皇子坐在上首,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兰宿之站在空旷的屋子里,承受着上面之人带给他的压力。 时间约莫过了有一刻钟之久,兰宿之主动开口认错:“微臣发挥失常,请殿下惩罚。”一般人开口都是说“请殿下饶恕”或者“恕罪”类的话来,他不走寻常路,直接上赶着要求惩罚了。 比赛还没结束,五皇子哪里会在这个时候作出什么,他按捺住心中的烦躁,对兰宿之甩甩手背:“你下去吧。” 五皇子一个人在里面思考起来,今年的比赛,不管是他还是身在离国的父皇和母后,皆以为第一肯定被离国收入囊中,可是一天下来,除去北牧之外,两国的比分竟然十分接近! 他们比赛是算分数的,第一和第二都有积分,但是有一个雷打不动的规定就是,获得第一名人数最多的为胜。离国和楚国都是四个第一,明天还有一场武比,这对离国真的是十分不利,一般来说这个头筹是北牧得了,后面的第二和第二就是决定他们最终赛况的标准,离国绝对不能垫底! 五皇子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另一只手大拇指戴着的扳指…… ―― 映雪堂。[] 韩氏在可劲儿地安慰自己的宝贝女儿:“珑儿,你露面也是出丑,倒不如不出现,别难过了,待过一段日子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母亲给你找个好亲事。” 姜珑原本还是焉巴巴的样子,听到韩氏的最后半句话,像炸了毛一般,迅速回话道:“母亲,您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把我给许人了!” 韩氏眉头一拧,她的眼光很差么?珑儿的大姐成了太子妃,二姑娘的亲事又不是她给定的,是上面的意思啊,不过瑶儿也真是傻,放着端王府这么好的条件不好,让一个丫环给赶着上去,浪费! 好在端王世子还当自己是国公府的女婿,这不没事就来府里转悠。 韩氏继续教育女儿:“你看瑶儿,生生把一个好亲事给作没了!你可不能和她一样,”说着韩氏的音量低了几许,“你看了今天的比赛没?” 废话,她和大家一样,在场里待了一天!姜珑无语地看了韩氏一眼,尔后听她道:“这楚国啊,气候温暖,风景宜人,咱国家的姑娘啊,是一个赛一个优秀,当然最好的都在咱们国公府。”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说的就是韩氏了,今天的场上最出风头的无疑是两位女子,瑶儿和环儿。一个让离国的兰公子主动认输,一个在书法上的造诣超过了北牧的赫连雅,偏她们都是老爷的女儿,国公府的小姐,有妹妹的光环在,提亲的人肯定不少,她得顺便替珑儿物色一个才是。 可惜楚国并没什么出挑的男儿,仅有的几个不是有了主,就是即将有主的,韩氏心里那个愁啊,难道她要把宝贝女儿远嫁他国? 等等,她想到一个人,身份也挺合适,三皇子! 韩氏立刻换上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小声问道:“珑儿,你觉得三皇子如何?” 就是那个流落民间十八年后才被皇室承认的三皇子?姜珑的小脸就不情愿地皱起来,她心里的想法是,大姐已经成为皇室宗妇,只要太子登基,母亲就能圆了做皇帝丈母娘的梦想,而且他们的身份是皇亲国戚,母亲却还想将她嫁入皇家。 当涉及到自己的事情,姜珑就会想很多,她觉得母亲太不尊重自己了,天下大多数母亲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母亲怎么就不问,她喜欢谁? 韩氏对着姜珑正色道:“珑儿,想想你的身份,不说找一个特别出众的,至少要门当户对吧?三皇子棋艺超群,俊美不凡,又得陛下的欢心,这样的男人你嫁过去才不会吃苦!” 姜珑兴趣不大,并且表现出不耐来,她忍住发飙的心情与韩氏道:“母亲也知道大姐是太子妃,大姐夫是太子,二姐夫是端王世子,这已经表明咱们国公府是太子党。如今母亲又把算盘打到三皇子的头上,别人会怎么想?不管哪个做了皇帝,咱们府都屹立不倒么!” 言下之意,这哪里是为我好,分明在卖女儿! 听姜珑这么一分析,韩氏的脸瞬间苍白一片,她终究是妇人之见,女儿都清楚的道理,她却不明白,怪不得老爷对她提的建议都左耳进右耳出。 而且,有端王府为依靠,太子的地位相对来说稳固,三皇子即使很优秀,也确实不是好选择。 那这样的话,楚国还真没特别出色、与珑儿年龄相仿的男子了,难道要找大很多的?或者等科举张榜…… 韩氏拼命想有哪些官家公子风传还不错,可惜韩家没有合适的,韩衫又和二公主牵扯上了,头痛之下韩氏随口问女儿:“珑儿可有中意的男子?” 姜珑细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韩氏也不追问,自顾自想她的事情去了。 第二天,场内大家到齐以后,比赛继续进行。 每个国家就派一个人参加,比起来也很快,武比也有两种,一个是直接在台上赤手空拳对打,把对手打下台或者躺在地上规定时间内不起就胜了,还有一个是踩桩对打,这个很考验参与者的身体平衡和稳定,并不是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就可以搞定的。 第一场开始,楚国派的是当届的武状元,一个皮肤黝黑、身形壮实的汉子,相比下来离国就逊色多了,出场的人光体型就落后许多,北牧派的还是薛家人,薛家三公子薛元屹,他个子很高,头发尽数束在头上,用布条扎得紧实,服装是深色的,整个给人的感觉就十分精神,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沉稳如山的男子。 薛元屹的男人味尽显无疑,即使见过各种风情的美男,如大哥、二哥、三皇子,再如薛元瀚、楚天越、韩家公子,蒋遥还是被这个给秒到了,实在是――太man了! 当然只是惊叹一下而已,蒋遥惊艳的眼神被楚天越尽收眼底,他眸色一紧,原来她喜欢这种类型的,楚天越随后将注意力放到薛元屹身上。 比赛开始,还是抽签,有一个轮空,轮空的那个无疑是最占便宜的,因为待他和另外两个中的一个对打的时候,体力还是好的,而人家已经在之前的比赛中有所消耗。 很幸运的,离国拿到了这个相当于直接晋级的机会。 楚国和北牧的对决中,薛元屹完胜。 蒋遥看得目瞪口呆:“好厉害!”姜天云淡风轻地道:“北牧薛家最亮眼的并不是他在北牧的地位,也不是薛家出了一个国母,而是薛家的五个公子,个个俊武不凡,是人中龙凤。不对,是六个,北牧长公主身边那位神秘的黑衣男子,是薛家的六公子薛元瀚。” 蒋遥奇怪地问:“薛家出了一个皇后,就是说女儿也很厉害!那薛家不论儿子还是女儿,都培养的很好啊。” 是么,姜天的眼神中就露出一抹讽刺来,稍纵即逝,薛家的女儿再优秀,也不是用来那么牺牲的。他淡淡道:“咱们接着看比武吧。” 最后的结果在意料之中,虽然离国的那位保留了体力,还是不敌实力杠杠的薛元屹,北牧第一。 紧接着来到比赛的高潮部分,最后一个项目,踩桩对打。 楚天越身负帮太子维持场地的任务,比赛的过程他观察的很仔细,前面那一场抽签的部分可能有猫腻,他迅速瞟了一眼坐在那里,表情恣意闲适的离国五皇子。 尔后一个侍卫跑来小声道:“世子,莫凡小哥他,在茅厕里出不来了……” 楚天越面上就露出厌恶的神情来,又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的下属功夫都是数一数二的,轮轻功最好的还是莫凡,他被下药了,莫尘又不在无法及时救场,如何是好? 评委们将地点转移到不远处准备好的几排木桩子附近,准备工作即将就绪,楚天越心情焦躁,却不自觉地往蒋遥所坐的位置瞧了一眼,只见她一脸花痴相望着另一个方向,他顺着瞧过去,看到薛元屹棱角分明的脸。 他的怒火就腾腾腾的涨啊,这时评委开始催促,三国的选手赶紧到齐,观众们的注意力也纷纷换到这边,楚天越想了想,只能自己上了。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楚天越穿着花纹饰件繁复的华服,就上去了,引来一片尖叫声,蒋遥挑了挑眉头,楚国的千金小姐们也太给他面子了,依她看这人就是个花架子!姜天倒是嘴角凝出一抹笑意来。 第121章 一决高下,小妖 即将开始的时候,五皇子的脸上出现舒心的笑容,昨儿晚上他好不容易布置周全,算计楚国的参赛人员,还千请万请地让南宫少主同意上场。楚国肯定要换人,临时顶替的肯定没原来的有经验,目前看来,他们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可是,当五皇子看到上来的人是端王世子楚天越时,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好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楚天越看了看北牧面无表情的女选手,又看了看比他小上一号的南宫恺,两男一女,怎么比呢? 众所周知,女子的体力是不如男子的,是以楚天越提出自己的意见:“这位姑娘直接晋级,我与南宫公子分出胜负,胜者再与姑娘一较高下。” 沁阳公主的专座后面,姜环有感而发道:“端王世子,是二姐夫,还挺谦让的。”蒋遥翻了翻眼皮:“那是脑子进水了,要知道能来参加的都是各国数一数二的选手,不能因为人家是女子就给其优待,也许人家实力超群,深藏不露呢?” 说实在点,他是在拿楚国的荣誉去赌! 蒋遥愈发不待见楚天越了,自大狂。 南宫恺也翻了个白眼,不过他不小气,点了下头表示认同楚天越的建议,那丫笑得更得意了。 比赛如火如荼地开始了,两人身手都极为敏捷,大家看得眼花缭乱、目不转睛,姜天却把注意力转移到离国的五公主身上,发现其正在和五皇子交谈,注意力并不在战况上。 五公主不是对南宫少主很是倾慕吗,怎么表现和他所掌握的不一样? 楚天越果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参赛选手,使用的招数也比较无赖,比如两个人对打的时候一般用拳头和旋风腿,致力将对手扫下木头桩子,他和南宫恺搏击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用手指挠了他两下,腿也开始往裆部踢。 南宫恺身子轻且动作灵活,并没有被楚天越的“踢档腿”扫到,但是对方若有若无的手脚并用动作还是让他脸色变了几分。 蒋遥不禁愤愤道:“流氓!” 三姐虽然不拘小节,粗话还是很少爆的,姜环红了红脸,委婉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端王世子和南宫公子都是男子,倒也无妨。” 姜天的眼神闪了闪,蒋遥见到大哥的神情,视线也朝离国使团那边转了转,发现离国的少女对战况正酣的对打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她们更多的是相互交谈,巴结五公主,有的人还和兰宿之搭讪起来,都没有往正在努力发挥的南宫恺身上多看一眼。 离国素来重文轻武,最近几年更是大力发展商业,可以说商人的地位都比武将要高那么一丢丢,可是南宫家作为武林世家的泰斗,南宫家的继承人的地位并不低,怎么离国少女都是兴趣缺缺的样子,连北牧薛家的几位公子收到的注目都比南宫恺多。 这不合理呀,蒋遥奇怪地问:“为什么离国的姑娘们对南宫公子比较冷淡,因为外形不够出色吗?” 南宫恺是没有大哥等楚国男子的白皙俊秀,也没有北牧男子的坚毅魁梧,他的五官还是不错的,就是瘦小了些,黑了些,大家都是外貌协会的嘛? 姜天温声道:“据说,南宫家的少主和五公主有婚约。” 蒋遥目光立刻飞向离国五公主,只见她和五皇子在交谈,还颇为投入,自始至终没有往南宫恺那边瞧过。 看来五公主也不满意这门亲事呀,蒋遥忽然觉得南宫恺好可怜,自己国家的人都不待见他,若说有谁对他比较关心,也只有离国的五皇子了,他一边关注比赛进度,一边应付五公主,非常之忙。 桩子上对打的两个人,楚天越踩的扎实,稳如泰山,南宫恺胜在轻巧灵活,像一只泥鳅一样总是能在楚天越碰到他的时候滑开,楚天越的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不行,他得保存体力,楚天越脚下使力,腾空跃起,期间伸出一只长长的胳膊朝南宫恺的胸口拍去。 在他即将得手的瞬间,南宫恺面色一变,连连后退,由于没有调整好平衡,他脚下一歪,成功落地。 卑鄙,无耻,下流!南宫恺心中满是对楚天越的咒骂,但是他面上还是得保持该有的风度:“在下输了,端王世子果然厉害。” 本以为对方会客气地回一句,结果人看也不看,自顾自从上面落下来,优雅地拍了拍袍子。 南宫恺额头黑线竖起,不是应该说“过奖,过奖”吗,没礼貌的孩子!还是个大流氓,每次都往他胸口和裆部招呼,偏他个子上没有优势,无法同样招呼回去,真是气死他了! 结果全场大半的少女都惊呼:“端王世子好帅啊!”当然,感叹一下就完事了,楚天越那变幻莫测的性子,她们还真没有人敢去招惹,而且人家已经有了家室好嘛! 观众席中,薛元瀚笑了笑,扭头对赫连雅道:“可惜你准备的密探了,一点施展的机会都没有。”说着,他的神色中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诮。 如果是别人,赫连雅还能让手下与他一战,偏偏是楚天越,他骨子里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万一被他在打斗中发现武功路子什么的,就不好了。 收到赫连雅的示意,那女子抬起头,神色无波地对评委道:“我弃权。” 楚天越就这样,还算轻松地奠定了楚国夺魁的结果。 ―― 楚国的人都非常激动,蒋遥的注意力还是在南宫恺身上,她愈发觉得这个人的神态和眼神很熟悉,她不厌其烦地再次问姜天:“大哥,你真不觉得南宫恺特别眼熟,很像一个人?” 这已经不是妹妹一次两次的强调了,姜天随即将目光移向南宫恺,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们,双方视线碰撞后南宫恺迅速移开。 现代人的辨识能力总是要比古代人敏锐一些,蒋遥想到了什么,她扯了扯姜天的衣袖,悄声道:“大哥,你觉得他像不像小妖姐姐?” 姜天脑海里轰然响起,面上却是满不在乎:“只是有些神似罢了,他和小妖有亲属关系也不一定。” 姜天想起小妖曾经留下的木牌,那不就是南宫家独有之物吗? 这个解释并没有把蒋遥唬弄过去,她继续观察南宫恺的五官和身形,从头到脚,越看越觉得他是女扮男装。眉毛和皮肤都是可以变化的,只有女生的鼻子才会那么秀气,身高也不可能变化太多,南宫恺正好与她对视了一下,蒋遥揉了揉眼睛,她没看错吧,南宫恺对她眨眼睛! 暴露的如此明显,好吧她已经确定那是小妖了,再想到楚天越,蒋遥心里狠狠地唾弃了他一番,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那厮分明瞧出了南宫恺是女儿身! 结果公布以后,所有获得第一的都给了丰盛的奖品,贤帝眉开眼笑,眼角的褶皱都显露出来了,皇后也破天荒地出席,每一位获胜者都得到了三国通用的牌子一块,日后有需要可以对三国的统治者提出一个要求。 当然有一个前提,不能是危害三国秩序和特别过分的。 国公府就拿了两块,令人侧目,其他的还有一块是楚天越拿的,在所有人眼里他已是国公府的女婿,经此一次,国公府的声势达到了顶峰。 盛会结束,贤帝好生招待了一番,三国使团并没有离去,不约而同地决定在楚京待一段时间。 正赶上天气阴晴不定的时候,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眼就下起了黄豆大的雨,砸的人身上都疼,一刻钟左右又停了,夏天还没过去。 这些天来国公府拜访的人很多,蒋遥便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屋子里待着,沁阳公主一直是高冷的性子,她不想出来见人,谁也不敢开这个口,于是两人时常聚一块聊天,偶尔姜环会加入。 沁阳公主和姜环也玩得开了,她调侃道:“环儿现在可是大才女了,年纪这么小就表现不俗,刷新了历年来的记录,真令我们刮目相看!” 姜环红着脸谦虚道:“公主莫要许笑环儿了,不论我变成什么样,都是父亲的女儿,大家的妹妹。” 沁阳公主恹恹道:“本来还说带上你们一道出门逛逛,结果这段日子府里忙着待客,哪来的那么多人,真是烦人!” 蒋遥嬉皮笑脸道:“我们倒是托公主嫂嫂的福,不用出去陪着。” 沁阳公主摇了摇头,发髻上的流苏熠熠生辉:“才不是呢,很多人都是――上门提亲的,谁叫咱家出了个书法大家呢!” 姜环就沉默下来了,一个字也不说,但是看得出来,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蒋遥估摸着,环儿是不是怕韩氏给她弄个表面风光,内里不堪的亲事?环儿今年也才九岁呀。 这时候,沁阳公主也瞧出点味来,她拍拍胸口,保证道:“环儿尽管放心,我和你大哥肯定会为你的亲事把关的。” 姜环的面上就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来,她欣喜道:“多谢公主嫂嫂。” ------题外话------ 月底了,嘻嘻,又到开学季! 第122章 姜珑的心事 国公府这几天确实热闹,一举成为京城新贵的三皇子也来府上拜访了一遭,大家自然好生接待,三皇子也会来事,送了一张礼单的东西,还单独为沁阳公主准备了一份,用小礼盒装得严严实实,令人送到公主的院子里。[] 碧池在门口守着,百无聊赖,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这么多年和碧络一起伺候主子,偏她不论怎么做都比不上碧络在公主心中的位置,主子在屋里的时候,斟茶倒水的小事,都是碧络亲力亲为,即使驸马在,主子也愿意使唤碧络。 她们都是从小在公主身边近十年的宫女,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碧池虽然心里如是想,该她做的事还是会尽职地完成它。 沁阳公主在屋里慵懒地歪着,手上拿着一串佛珠手串,表情不喜不悲,细看眸子中带了些许思念,这串佛珠是母后特意为她求来的,在寺庙里开过光的,在三国盛会期间,太子哥哥也若有若无地问起她和驸马的情况,想来也有些急了。 沁阳公主就失落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情怅然地想,她也想要孩子,可是没怀上,她有什么法子,只能继续努力了。 这时,屋外传来碧池的声音:“公主,有人送了一个木盒来,说是三皇子送您的礼物。” 三皇子,楚昱泽?沁阳公主迷糊地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确实还有个哥哥,按理来说她是要唤一声三皇兄的, 沁阳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她想起驸马如今也在朝廷中做事,她与三皇兄并无太深的感情,既然送东西给她,想来是为了讨好国公府。于是沁阳从榻上做了起来,淡声道:“拿进来吧。” 碧池得了主子的话,这才接过东西,给了小厮一点打赏,让他走了。 是一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檀木盒子,做工很是精致,沁阳公主把东西接在手中,慢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做工新颖的绞丝镯子。 镯子底下垫着一块淡黄色的布,沁阳公主将镯子拿在手中翻看两眼,眸中露出疑惑来,这东西的做工是精巧没错,但也不需要这么大的盒子装着,三皇兄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碧络出言称赞道:“这镯子看着不甚贵重,但款式新颖,三皇子也是有心了。(.好看的小说)”下人在需要的时候,就要出言开导主子,即使三皇子送的东西一般,但也比那些什么表示都没的人好多了。 说的也是,沁阳顺势将镯子套在手上,细细的镯子泛着光,衬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煞是好看。沁阳的嘴角有了些笑容,她合上空盒子放在一边,放置的过程中感觉盒子里似乎还有其他东西。 沁阳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尔后对两位婢女道:“本宫有点乏了,想歪一会,你们两个都下去吧。” “是。” 说是下去,其实她们两个还是轮流在屋外守着,主子有需要就会唤她们的。 屋里只剩下沁阳公主一个人,她凝神屏息,再次打开精致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掀开黄布,一块扎眼的牌子赫然在内。 为什么说它扎眼呢,因为沁阳公主认出来,那是之前三国的比赛中,第一名奖励的东西!能够在三国都通用的东西,可想而知它的贵重程度了,三皇兄却拿来讨好自己这个没见过几面,更没什么感情的妹妹? 沁阳公主神色一肃,用帕子将木牌包好,清声喊外面的人儿:“碧络,碧池!”待两人快速进了屋子后,沁阳原先扯帕子的手不自在地摸了摸另一只手上的细镯,若有所思道:“去把驸马请来,不,碧池你去打听驸马在做什么,向我汇报后再作决定。” 主子指派她做事,碧池倍受鼓舞道:“是,奴婢马上就去!” 半刻钟后碧池回来答复:“驸马在和老爷一道在客厅接待三皇子,不过奴婢来的时候,驸马和三皇子准备往琼风院的方向去呢。” 沁阳公主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慢慢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又用手摸了摸脑袋,感觉头发没有弄乱,才提高声音道:“准备一下,咱们也去琼风院。” —— 韩氏最近的心情还可以,府上客人多,携带夫人的也不在少数,她肯定得帮着接待一下,每次和那些夫人们闲聊的时候,她都会带着姜珑。 虽然国公府最出风头的小姐里没有姜珑,但那些夫人们来就是上赶着巴结的,说的自然也都是好话。壁如府上的小姐果真和传闻说的一样,丽质天成,仪态万方,让她们好生羡慕,说得韩氏眉开眼笑,话也比原来多了。 姜环近来很是低调,在自己的院子里老老实实待着,韩氏这些天也忙,就免了她的请安,姜环更落得清闲,自顾自做她的事儿。 此时她正在抄写一本《法严经》,一笔一划间,神情很是认真,动作也细致,这是用来送给五姨娘的礼物。 也不知道是真的看开了还是其他原因,五姨娘如今愈有与佛结缘的趋势,吃斋念佛的诚心比以前多了许多。姜环想着自己平日除了送些吃食物品给姨娘改善生活,也没准备什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五姨娘的生辰快到了,她就亲自抄写一本佛经送给她。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可是“名传三国”的书法大家了,她想和姨娘一起分享这个喜悦。 姜环的成功有汗水有天赋也有运气在里面,三国并不缺造诣深厚的书法大家,他们不是淡泊名利就是年龄颇大,而能参加比赛的多是青年男女。而女子修习琴棋书画的不在少数,从这四个字的排序来看就知道,书法排在第三,练习起来又枯燥乏味,很少人能坚持下来。姜环在机缘巧合下早早接触了书法并勤加练习,她对此颇有天分,才有如今的成就。 送走客人以后,韩氏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的脸,看向姜珑的眼神就透出一些不理解来,她那么辛苦地在众人面前为珑儿塑造一个好的形象,她却不甚配合!瑶儿有沁阳公主撑腰,环儿自己又争气,府里的小姐们相比下来,她的珑儿越来越趋向弱势,这样下去,珑儿以后怎么办? 有对女儿的失望在前,韩氏的语气就没那么好了:“珑儿,王夫人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刚刚你是什么态度!” 姜珑低着头把玩手中的璎珞,心不在焉,直到韩氏再一次出声,这才缓缓道:“一天到晚应付这些人,怪没意思的。” 韩氏恨铁不成钢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环儿如今一鸣惊人,瑶儿和公主交情好,只有你不上不下的,我觉得不错的青年才俊,你又看不上人家,真是要愁死为娘!” 又是这句,姜珑愈发美丽的眸子中出现几分不耐,她继续低头玩起腰带上系的璎珞绳子。韩氏按捺下发飙的冲动,努力用和蔼的语气道:“珑儿啊,你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就及笄,别人家像你这般年纪的,亲事都定下了,母亲对你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够嫁个夫君敬重、公婆疼爱的好人家,我就放心了。” 似乎作为父母的,总是对最小的孩子格外疼爱,韩氏对小女儿便是如此,她的话很真诚,姜珑想起母亲对自己的好,面上也出现几分感动来:“母亲,是女儿不好,让你操心了。”说着就把脑袋送进了韩氏的怀里。 韩氏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再接再厉:“之前我与你说过三皇子,既然你不喜欢他,那京城中的其他公子可有满意的?” 姜珑摇摇头,迟疑了一会,又点点头。 韩氏总算有了几许笑容,轻声细语地说出她想问的话:“告诉母亲是哪家公子?只要他没定亲,母后一定站在你这边。” “真的?”姜珑条件反射地从韩氏的怀中抬起下巴,喜不自胜地问道。 看来,珑儿的心里真是放了人,韩氏调整了面部表情,不让姜珑看出不对来,抿着嘴笑道:“母亲还能骗你?” 得到韩氏的肯定,姜珑就表现出小女儿娇态的一面,红了红脸,声如蝇蚊道:“楚京的男子没有女儿中意的,珑儿日后要嫁的人,一定要和爹爹一样,是个英雄。” 韩氏挑了挑眉,心里奇怪地思忖,珑儿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和爹爹一样,老爷的大半生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说白了就是个武夫,珑儿的中意之人,是武将? 那也行啊,可是京中的年轻将领中并无特别出色的,韩氏留意到了姜珑前面半句话中的楚京,难道她喜欢的是异国人?想到这她的脸色就变了变,又细细回想,珑儿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见到其他男人也就比赛那几天的事,那两天以武术类项目获胜的人是——二姑爷,离国的南宫恺,还有个北牧的黑面人。 韩氏自然而然认为女儿中意的是离国的南宫恺,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觉得兰家公子也不错,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算起来和咱家还是表情呢!”就是没发挥好,拿了两个第二名。 “谁喜欢他那个娘炮样!”姜珑的柳眉蹙起,声音尖锐道。 “南宫公子也没比他爷们多少啊。”韩氏想着就说出来了,顺口反击道。 姜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韩氏眼中还是一样的娇俏可爱:“谁说是他的?我说的人,是北牧的薛元瀚!” 直接把人家的大名说出来了,韩氏赶紧伸手捂住姜珑的嘴巴,又四处张望,好在厅内没什么人,她对亲信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轻轻地退了下去。 “一个姑娘家也不害臊,你说的那个谁就那么好,比得上你大哥和咱们二姑爷吗?值得你天天这么惦记着呀?”姜珑这几天都浑浑噩噩的,吃饭做事都不在点上。 姜珑不高兴了,反唇相讥道:“大哥和二姐夫就那么好,好过你自己的儿子吗?二哥才是最优秀的,也只有二哥最像父亲!他在边城辛辛苦苦地保卫国家,自己的母亲却觉得别人的儿子才是最好的!” 韩氏眼皮一跳,飞快解释道:“谁说的!当然是我的儿子,你的哥哥最优秀了。”说着又觉得北牧太远,在她的印象里也是苦贫之地,又想起南宫恺的身份,与他们家也算门当户对,用商量的口吻道,“如果你要嫁入南宫家,母亲倒可以帮你探探口风,南宫公子也是少年英雄,也不委屈你。” 姜珑迅速抓毛,她拼命摇头,近乎疯了地道:“我才比那个南宫恺,比我都高不了多少!我喜欢的,是北牧的薛元瀚!” 她喊的很大声,以至于姜冲远远走来都听到了,姜冲的耳力极佳,屋外的院子里就一个侍女守着门口,一副不想听的表情,姜冲走到门口,对抖抖瑟瑟的婢女摆摆手:“你先下去。”可怜她还没来得及通知里面的夫人,只能硬着头皮到院子门口等着。 韩氏与姜珑周旋间,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人都吓了一跳,姜珑见是自家父亲,顿时从炸了毛的刺猬转换为温顺的小猫,不敢在父亲面前扑腾。 可是姜冲在外面都听到了,北牧的薛元瀚,再结合这母女二人今日的表现,他大概明白这两人想做什么。 “你想远嫁北牧?”姜冲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地对姜珑问。 姜珑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声音却有着难以扭转的坚定:“女儿不是想去北牧,而是想嫁给他。” ------题外话------ 9月来了,祝大家一切顺利! 第123章 争取,楚国风云 姜冲沉默了一会,对韩氏道:“你先下去。” 韩氏神色略有踌躇,但老爷是一家之主,他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她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韩氏一走,只余父女两人的厅内气氛瞬间凝固起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姜珑也不敢先开口,她连呼吸都很小心,唯恐惹父亲不快。 在母亲面前,姜珑是个骄纵的女儿,可是在姜冲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在她的印象里,从小二哥和她都很是惧怕父亲,与父亲并没有大哥和姜瑶那么亲昵,所以对父亲的感情更多的是敬畏。她又哪里会知道,姜冲作为父亲,对自己的每个孩子都是疼爱的。 “你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姜珑依旧低着头,听到这话脑袋微不可见地动了动,面部和眼部表情却看不清,她双手无意识地拧着手中的帕子。 姜冲长长地叹了口气,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道:“为父知道你的想法,北牧薛家是第一世家,薛元瀚小小年纪不仅掌握了整个家族的命脉,还让薛家走入了北牧的政权中心。他年少有为,又善骑射,脸上还弄了个面具来保持神秘感,把你们这些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可是珑儿,你有没有想过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能得到?” 我没有想过,也不要去想!姜珑赌气似的扭过头,展示给姜冲一个后脑勺,姜冲无奈笑笑,把话说得更直白了:“傻丫头,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戴个东西,不以真面目示人?每个成功者的背后都有一个黑暗的过往,这种男人不是你能左右的,更何况,北牧与楚国一向是面合心不合,你二哥又在边关守着,若是以后打起来,你怎么办?” 姜冲的循循善诱并没有达到意料中的效果,姜珑却因此精神趋于崩溃,她仰起脖子与姜冲对视:“父亲,你敢对我赤诚相待吗,你敢明确地告诉我,二哥真的在边关,保家卫国?我不信!二哥离家以后给我的信从未断过,从去年十一月开始,我一封信都没收到,一封都没有!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有与最亲近的妹妹联系,这意味着什么?” 姜珑的嗓子都哑了,她停下来缓了一会,喝了些桌上凉了的茶水,举手投足间有说不出的味道,姜冲就知道,珑儿和以前不同了。 尔后,姜珑继续自言自语道:“父亲难道忘了吗,我和二哥是龙凤胎,本身就有感应在,我就知道,二哥一定出事了。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府里安抚母亲,但是我的心里总是有一个信念,二哥还活着!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边城,但是女子的身份让我终其一生都只能在京城这半亩三分地待着,如今我想好了,只要我能与北牧联姻,说不准就找到二哥了呢?父亲,请你不要轻易放弃,女儿以性命起誓,我能感应到,二哥他还活着!” “这是男人的事,你一个闺阁女子就不要搀和了,你二哥一定也不希望你成为如今这个样子。” “父亲,你偏心!你对瑶儿那么好,她不想嫁的人,父亲宁愿违抗圣旨也要把瑶儿留在自己身边,而我呢,我只是想找到我的哥哥,我最亲最亲的人啊!”姜珑的情绪激动起来,美眸圆睁,眸中满是泪水。 啪! 姜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连脸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这个母亲记了一辈子,也怨了一辈子的男人。他竟然打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谁打过她! 本就顺势待发的泪水汹涌而出,姜珑愈发觉得委屈,她哭着道:“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什么!瑶儿想要的东西,父亲你总是能满足她,我想做主自己的亲事就不行,父亲的心有多偏,我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说着就捂着脸迅速跑开。 姜冲只觉头疼欲裂,他摇晃两下才勉强坐在太师椅上,胸口的情绪却起伏不定,珑儿说的那些话可把他给气到了。 翠玉阁。 姜珑怅然若失地站在窗前,双目无神,没有焦距地望向远方。她的丫环心中暗自奇怪,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府内都是一座又一座的院子,长得都差不多,看得再久也变不出花儿来。于是小丫环劝道:“小姐站了许久也累了,喝点糖水解解乏。” 姜珑走到桌前坐下,小丫环打开糖水罐子,一股甜香扑鼻而来,姜珑细眉一蹙,恹恹道:“闻着就太甜了,没胃口,太子妃前段日子不是送了些高山云霁?去烹一壶来。 小丫环很是惊讶,小姐不是最讨厌喝带苦味的东西了,茶叶都带点微苦的味道,所以小姐从来不碰,今天怎么…… 烹好的茶散发出它特有的清香,姜珑闻着竟不觉得难受,她捧起品茶专用的小杯子,抿了一小口,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好苦! 看来她还是喝不惯这东西,姜珑恹恹地放下杯子,走出屋子打算在附近转转。小丫环在后面跟着,一双小眼珠咕噜咕噜转,看得出小姐的心情不好,她得想点好话哄小姐开心。 小姐的闺阁和大小姐的都在一个院子,再前面些就是大小姐屋后的竹林,不对,应该叫太子妃才是。小丫环见小姐愁眉不展,便采取注意力转移策略:“小姐,前面就是竹林,这时候竹子还是很茂盛,要不要去看看?” 姜珑用眼角一瞟,若有所指道:“它长得再好,也不是我的东西,还是不要看了,免得徒生伤感。” 小丫环那个汗呀,小姐说的什么意思,她怎么没听懂,不过她还是笑眯眯道:“太子妃和小姐的感情甚好,姐妹之间不分你我,而且竹林本就是观赏之物,美好的事物本就应该和更多的人分享。” “再怎么看它也不会属于我,那是大姐的东西。” 小丫环不赞同地道:“小姐若真的喜欢,就去问太子妃要,不试试怎么知道它不会属于小姐呢?”其实小丫环心里想的是,即使这个林子是大小姐的,如今大小姐成了太子妃,不出皇宫半步,这和二小姐所有之物有何分别? 蒋遥愣了一会,这话说得对,不去试一试,怎么就知道它不会属于自己呢? 姜珑转过来直直地瞅着小丫环,看得对方心中忽上忽下,生怕自己说了什么犯忌讳的话。结果看了一会儿,姜珑笑了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大姐了,好久不见,正好近日抽个时间,和母亲一道去看望她。” 沁阳公主最近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时而会焦虑,她发现驸马和小姑子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被隔离在外,她好讨厌这种感觉! 这不,她心情又不好了,在屋子里扔瓜子儿玩,一颗又一颗,一碟子的瓜子也够她扔几个时辰了,而且碧络在一旁尽忠职守地盯着,快见底了立刻换新的。 没多会儿,屋外传来碧池略带喜色的声音:“公主,小姐来看您了!”现在大家都唤蒋遥三小姐,但是在沁阳公主这边,能让她的贴身婢女亲切地唤“小姐”的人,府里只有蒋遥一个。 沁阳公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脑袋不自觉地往外面张望,声音却不冷不热:“请进来吧。” 蒋遥进来以后,很自然地坐到了沁阳的对面,调侃道:“哟瞧你这脸色,谁给我们公主殿下气受了?” 沁阳嗔道:“除了你俩还能有谁?看你们整天神神秘秘的,就我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气也气死了!” 这个啊――蒋遥转了转眼珠子,这事还真不能和公主嫂嫂说实话,于是蒋遥笑了笑,拣公主知道的来忽悠:“也没什么事,就是三殿下最近来的很勤,大哥有让我们培养感情,我怎么可能会嫁入皇家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这是不可能的拉。” 三皇兄啊,沁阳公主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她很认真地道:“我也不建议你和三皇兄相处,他虽然各方面都不差,甚至比太子哥哥还要强上一些,可是我总觉得,他的心大着呢。”不然也不会费劲心思讨好她的母后,有皇后做嫡母,三皇兄的赢面可比太子哥哥大多了,不过两个都是她的哥哥,她也不好过多的评价。 三皇子楚昱泽就像一匹黑马,横空出现在世人面前,他是一座精心雕刻的艺术品,外表谈吐挑不出丝毫瑕疵,应对能力也是一流,更遑论对千瞬万变的朝堂的适应能力了。一天天下来,贤帝对这个儿子越来越满意,对太子的要求也更高了,偏偏太子还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在没有对比的时候皇帝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多了一个惊为天人的三皇子,皇帝的心思就有些变了。 他是一个丈夫,是一个父亲,可同时他也是一国之君,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这个国家的未来。 太子是守成之君,需要特别出色的臣子辅佐,若是亲近之人有不臣之心,江山危矣。反过来,三皇子狡猾如狐,却有一双善于揣摩人心的眼睛,贤帝相信这是他在十八年来的平民生活中得到的,最宝贵的财富。 思来想去,贤帝的心就慢慢地偏了,朝堂上,他开始更多地重用三皇子,让三皇子协助太子监国,帮他批阅奏章。 平静无波的外表下,是官员们两极分化的暗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顺势展开。 第124章 入宫,用膳 姜珑提出要进宫见见大姐,韩氏不甚相信地看了她几眼,狠狠心没同意她的要求,韩氏软言软语道:“两国使团还未出京,太子妃免不了要帮着接待,想必也没什么时间接见咱们,还是过些日子罢。(.)” 母亲这边行不通她也没气馁,还有沁阳公主这边。姜珑去了公主的院子,人不在,她又去了蒋遥的院子,成功得到跟着进宫的机会。 姜珑高高兴兴地走了,蒋遥不明所以,问道:“比赛时太子妃也在,离那也没过几天,珑儿这个时候说想入宫,公主嫂嫂不觉得奇怪吗?” 沁阳公主的面上显出一丝得色,她慢条斯理道:“姜珑做的那些小动作,真以为本公主不知道呀,你大哥早就把府里的情况掌握的分毫不差。” 蒋遥眨了眨眼睛,大哥有专人负责这一块,公主殿下的皇家暗卫也差不到哪去,府里有个风吹草动,这俩夫妻必须了如指掌。 但她还是很给面子的惊讶道:“好厉害!快告诉妹妹,都打听到了什么?” 沁阳公主在靠椅上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道出姜珑表现异样的原因:“你不知道,那丫头出不了府,偷偷花钱使人去驿馆打听北牧使臣的行程,而且据碧池说,姜珑才和韩氏大吵一架,具体所为何事不甚清楚,不过想来也是和北牧的某个男人有关。” 蒋遥睁大了眸子,言语中难掩震惊:“薛元瀚?” “哟,看来这薛元瀚挺有魅力的,你不会也喜欢上了吧?别怕,若是你俩相争,本宫一定向着你这边。”沁阳公主拍拍胸口,豪气万千地保证道。 姜珑的表现确实十分明显,府里不少下人都看出门道来了,四小姐心系北牧的薛家公子,非君不嫁,老爷和夫人为此头疼不已。 蒋遥却不这么认为,作为现代人的头脑,她看到薛元瀚的第一眼就知道,那张皮面具之下脸是她所熟识的,即使那个人身上的气息与过去已截然不同。 同样的,重活一世的姜天也认了出来,他怕自己判断失误,还特意使人从各个方面调查取样推敲,之前的北牧薛家根本没有这一号人物存在,薛元瀚出现的时间在姜开失踪以后,还有他出现后的各种表现,更加表明了他扑朔迷离的身份。 而姜珑的举动,薛元瀚的身份显露无疑,那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姜开,所以她才会如此执着地令人打听他的情况,不惜与母亲争吵。 双胞胎的感情总是比其他的兄弟姐妹要深厚些,他们之间所产生的心灵感应,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蒋遥不知道沁阳公主是不是知晓其中的内幕,她撅着嘴,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公主嫂嫂胡说什么,我才不喜欢薛元瀚那样的,太装了!” “装是什么意思?”沁阳公主疑惑地问。 这个,不小心用上现代的词汇了,蒋遥想了一下,解释道:“很自以为是的意思,那薛元瀚衣着打扮,还有用面具塑造出的神秘感,偏还觉得自己帅呆了。” “哦”,沁阳公主点点头,帅呆了的意思她知道,就是形容一个人很帅很帅,驸马就不装,他是真的帅呆了! 话题有些偏了,沁阳公主敛起眉目,言归正传:“北牧使团后日便要离开,父皇和两个皇兄会在宫内宴请,以尽地主之谊。” 赫连雅作为北牧的长公主一定会出席,当然少不了已是长公主左臂右膀的薛元瀚,就是不知道姜珑那傻丫头想要做什么,与哥哥相认,让他留下? 薛元瀚身在楚京半个月之久,都没有与国公府有一丝一毫的联系,这说明,他没有打算放弃现在这个身份。 要是她肯定也不会放弃,薛家在北牧的地位,恐怕比国公府加上韩家在楚国还要重要,薛元瀚因缘巧合成为薛家人,又掌握了在薛家的主动权,又与赫连雅交好,后面等待他的想都不用想,必是锦绣前程。 反之,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怎么看,都不如现在这个,而且“姜开”正在边城与众将士一道,想必不会回京城了。 姜珑不清楚边城的情况,但是她有点脑子都不应该对薛元瀚有所谓的亲情,但是沁阳公主怎么一副乐见其成的表情,难道是大哥的意思? 两天后,清晨。[.超多好看小说] 沁阳公主一身盛装,带上早早准备好的东西,捎带上蒋遥和姜珑,姜环由于要专心练字便没有去。 绮华殿,三人坐在殿内的座椅上,沁阳公主看了看明显心不在此的姜珑,轻笑道:“时候还早,你们不若去太子妃宫内坐坐?本宫午膳一向是在母后宫里用的,你们也在太子妃那用完饭再回来,相聚的时间也多一些。” 姜珑魂不守舍地应下,目光总往殿外飘,蒋遥看不下去,提醒道:“听说北牧的长公主美丽高贵,文武双全,若能就近一观,倒也不负此生。” 她这夸张的说法令沁阳公主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头,又迅速松开,笑道:“那你今儿便能如愿了,下午北牧使团代表会来觐见父皇,到时候我带你们一同前去。” 蒋遥的话是说给姜珑听的,若放在平时她说这话,沁阳公主肯定会不高兴,北牧不过一蛮夷小国,它的公主能高贵到哪去,至于文武双全,哼,她尚在闺中的时候也是能骑善射,哪里就比赫连雅差了,这女人年纪不小了吧,还没嫁出去,怎么看都不如她! 赫连雅会来,哪里还能少了薛元瀚,姜珑紧绷着的神情舒展开来,原来下午才来,那时候尚早。 东宫。 太子妃提前得到妹妹要来的消息,令人准备好当季的水果和现做的糕点,尤其珑儿也会来,她不想有一点失礼之处。 两人到了以后,屁股刚触到椅子,就有宫人送上茶水,姜珑的是蜂蜜玫瑰花茶,蒋遥是水果茶。姜珑喜食甜食不是秘密,但是太子妃能摸清蒋遥的喜好,就花了心思在里面,要知道在国公府的时候,这个带着傲气的姐姐从来不多看她一眼,她们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更遑论蒋遥喜欢喝什么了。 也可以从中看出来,太子妃的变化真的很大,从前的她哪里会记这些庶物呢,不排除她身边有得力的宫人,但是从府里带过来的,只有魏儿一个。 姜珑的心情不错,她捧着花茶喝了好几口,而后四处张望了几眼,随口问道:“魏儿呢?” 太子妃的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但她还是较为镇定地回道:“魏儿已经被殿下收用了,如今应该称她为夫人。” 姜珑的面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有讶然,有失望,也有担忧,太子殿下注定会有很多女人,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对大姐来说并无差别。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多情且薄幸,即使是少近女色的父亲,除了母亲之外,还有一个前妻和五个妾室。姜珑将心中的憎恶压下,心情却不由自主地飘荡,她想到了二哥,二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疼她的人,不像母亲,心心念念的都是父亲,很多事总让自己按照她的要求去做,甚是烦人!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薛元瀚坚毅且愈发深邃的侧脸,午夜梦回,她无数次在梦里与二哥相见,没有想到他竟是如今这个样子。 现在,姜珑却再也回想不出,二哥曾经的音容笑貌,他的五官、样子早已模糊在她的记忆里,慢慢风干后又被取出,与薛元瀚的面目重合,就好像,他天生应该是那样的。 过程中,她嘴角弯弯,不自觉地展现出舒心的笑容,让屋里的其他人觉得很是诧异,蒋遥心里大概明白,姜珑如此表现的原因。 午膳很是丰富,除了太子妃惯常的份例,姜玪让御膳房又添了几道菜,其中就有蒋遥特别爱吃的红烧肘子和冰糖猪脚。御厨的手艺自然是外面比不了的,蒋遥不爱喝甜的,在吃食上对甜食却情有独钟,壁如糖醋排骨、糖醋鱼、蜜汁藕夹等等。 姜珑喜欢吃的菜品也赫立其中,太子妃端起笑脸,亲切道:“难得来一次,可一定要试试御膳房的手艺。”说着用眼神示意送菜宫女为蒋遥夹了一大只猪脚在碗里,“这东西偶尔吃味道也是极好的,妹妹尝尝。” 蒋遥顺势啃起碗里的蹄子来,闻着就香气扑鼻很是诱人,咬上一口,浓厚的汤汁充斥着她的味蕾,没一会就啃干净了,蒋遥示意再来一块,伺候在旁的宫女犹豫了片刻,才送上第二只,她继续大口大口地啃起来,太好吃了,一点也不觉得腻啊。 见妹妹吃的那么香,太子妃的胃口也好了一些,她没有吃猪脚,却也喝了一碗肉汤,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姜珑竟是三个人里用得最少的。 用完漱过口,她们继续在殿内坐着,时不时交谈。 东宫的情况蒋遥多少也是知道点,多是沁阳公主和大哥告诉她的,林侧妃诞下太子的长女后,皇后那边没说什么,皇上和卫贵妃都有些不满意,太子殿下的妻妾们都承受着不小的施压。 太子妃的日子也不好过,成亲没有一年也有九个月了,她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平常人家的嫡妻都会有公婆和丈夫施压,太子妃身后还有一群小妾虎视眈眈,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但日子是自己选的,就得过下去。 蒋遥意有所指道:“大姐,我和珑儿进宫之前,大哥有一句话要我转告于你。” “妹妹请说。” 蒋遥站起身子,走到太子妃的身边:“大哥说,很多事不能强求,让它顺其自然才是。”她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瞧着某个位置,太子妃顺着她的方向,宽袖中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轻轻地笑了:“你说得对,属于本宫的东西,终究会是本宫的,不属于本宫的东西再强求也没有用。” 太子来她屋里的次数少,她的受孕机会就更低了,前些日子太子来诊脉,说她的身子有些寒,需要好生调养。现在姜玪也想开了,只要她坐稳这个位置,以后如何,也说不准的。 蒋遥心中不忍却没有再说,三皇子在朝堂上发光发亮,又有皇后娘娘和自家大哥的暗中相助,太子的日子愈发不好过起来。太子的心态不错,善待幕僚,友爱兄弟,这就注定了他的结局,大姐没有怀上太子的孩子也许是好事,历史上有不少天子妃嫔都能脱身再嫁,大姐未必就不行。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总是会预想事态的发展的结果,毕竟历史上有太多的案例。 ------题外话------ 本来想多写点,可是已经0点多了,今早还要上班,所以…… 我努力明天多更哈! 第125章 撞破,卫贵妃 按理来说,即使姜珑有公主的便利得以进宫,一般情况下也碰不到他。不过今儿也许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反正,姜珑在宫中的一处偏僻小道上遇到了薛元瀚。 这叫什么,得来全不费功夫。姜珑愣了一下,随即笑容熠熠地小步子跑到他面前,仰着下巴天真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薛元瀚的定格了几秒,动了动脖子,他风淡风轻道:“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 “不会的,我不可能认错,那么多年了,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嘴巴,还有你的呼吸,你一切的一切,即使你变成灰,我也不会认错的!”姜珑有些失控,声音尖锐起来。 他们毕竟在宫里,动静略大会招来宫人,影响不好,薛元瀚向前一步,左右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异样才轻声道:“别这样,影响多不好。” 姜珑见他的神情略有动容,面上也露出一抹思念和欣慰来,她哽咽道:“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你瘦了好多!” 薛元瀚的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他的声音很轻柔,也带了淡淡的惆怅:“珑儿,如今你我,有两国之隔,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忘了我吧。” 姜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眸子:“为什么?之前在府里的时候……” “珑儿……” 他的声音似哀求,似叹息,缱绻中带了无尽的情思,百转千回。千言万语抵不过这一声浅浅呼唤,姜珑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 “我知道,你不想再过从前的生活,你现在有了新的身份,等于有了一个全新人生,而我也不想在国公府过那样的日子了,我要和你一起,离开这里。”说着,姜珑就扑向薛元瀚,把脑袋往他怀里靠了靠。 薛元瀚的身子僵了僵,却没有推开,他的声音缓缓吐出,说得异常艰难:“我如今是北牧人,二公子在边城,小姐这么做置自己的哥哥于何地?我们终究不能和平共处。” 姜珑被震住了一般,在他的怀中久久不能回神,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哥在边城?不对啊,他明明就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真像在梦里一样! 姜珑吸吸鼻子,小孩子脾气地道:“我偏不,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立刻就去求父亲母亲,让我嫁到北牧!” “别闹!”薛元瀚加大音量安抚住她,“想想你的二哥!想想你的亲人!为了我这样的男人放弃至亲,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国家,值得吗?” 蒋遥在不远处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瞧着,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薛元瀚孤注一掷的表情和抓住姜珑的大掌,手背上青筋直冒,可想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的背后的假山异石处,有一双如夜色般清冷的眼睛,有些熟悉。 蒋遥知道,薛元瀚一定感知到附近有人,他却孤注一掷,和姜珑表演了一场深情款款的好戏,想来是给那个人看的,不难猜出他背后那双眼睛的主人,北牧赫连雅。 姜珑挣扎起来,还想说什么,蒋遥快速从一旁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姜珑的胳膊,客套道:“舍妹近来精神恍惚,认错了人,还请薛公子不要见怪。”说完就半拖着挣扎的姜珑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数落她,“难得带你进宫散散心,一个不注意你就跑这里了,还好我来的及时……” 这个甚少接触的妹妹,还颇为聪明,薛元瀚望着她们渐渐模糊的背影,抿了抿唇瓣,隐去嘴角的笑容,接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待客的殿内,赫连雅的目光放在桌上琳琅满目的糕点上,有一个实在太漂亮、精致了,她忍不住探出手取了一块,却没有放入口中,而是在手上把玩。 薛元瀚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情形,他笑了笑,坐在赫连雅旁边,也取了一块塞入口中,又喝了口西湖龙井,随后介绍道:“这是绿豆冰糕,是用绿豆、蜂蜜、糯米做成,除此之外还加了些糖桂花,入口有蜂蜜的甜味,也有桂花的清香,御膳房在此基础上加入了薄荷叶,最适合夏天使用,它的名字叫绿豆冰糕。” 赫连雅看了看手中花朵形状的糕点,浅尝一口,学着薛元瀚又喝了一口茶,沁人心脾的薄荷凉意在热茶的中和下,很是舒畅。赫连雅吃完一块,用帕子擦去嘴上和手上的残渣,在北牧她是不会那么讲究的吃块点心都用帕子,入乡随俗,到了楚国她就淑女点儿。 赫连雅仪态闲适地端起茶盏,轻笑道:“你懂的还真多。” 薛元瀚也不遮遮掩掩,他从容道:“殿下说笑了,怎么说元瀚也是在楚国生活了十六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早已习惯这个身份,这个名字,他用起来那么自然,就好像他本来就是北牧的薛元瀚。 在赫连雅面前,他也无需掩饰,这个女人对他的底也算知道的通透,要看她怎么理解了。赫连雅酸声酸气道:“若不是今儿碰巧看到,我竟不知你和国公府的小姐有一段情。” 薛元瀚就露出一丝遗憾来:“是啊,那时候元瀚只是二公子身边的小厮,珑儿是公子的胞妹,金枝玉叶,哪里是我配得上的,只能将它放在心里,慢慢淡忘。” 赫连雅挑了挑眉梢,似试探道:“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了,是世家公子,倒也与她匹配,你若有这个心思,本公主可以为你争取。” “不可。”薛元瀚满口拒绝,屏气凝神道,“国公府太过复杂,出了两个将军,身负保卫疆土的重任,元瀚既然选了北牧,就注定要与他们对立,还望公主以大局为重。” 赫连雅清冷的笑了:“你还真是绝情,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旧主。” “我本就该死在战场上,既然殿下收了我这条命,元瀚定当为殿下死而后已。” 他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但是赫连雅总觉得她忽略掉什么,一时又想不出,索性放下,她似嗔非嗔道:“算你有良心。” 门口的宫人进来行了个宫礼:“长公主殿下,薛公子,陛下有请。” ―― 绮华殿的小花园内,蒋遥拉着姜珑,好说歹说才断了她要去找薛元瀚的心思,搞定姜珑后,还没喘上两口气,她就听到附近传来轻笑声。 蒋遥瞬间警觉起来,能出现在公主殿且顺利偷听她们的对话,这人的身份必然不低。待她心惊胆颤地四处观望打算找出笑声的主人,却见到了个她不怎么想看到的人。 蒋遥送了他一个大白眼,傲娇地冷哼一声,扭头进了殿内。宫中能让她这么不客气甩脸的人,只有楚天越。 楚天越也不生气,他慢慢地尾随入内,宫人们深知这位世子的厉害,不敢多加阻止。姜珑不知道跑到公主殿的哪个厢房哭去了,沁阳公主尚在皇后的昭阳宫未归,偌大的殿内只有蒋遥和楚天越二人。 等了许久,楚天越知道蒋遥不会先开口说话,他轻咳一声,试图挑起话题:“刚刚本世子似乎看到你们姐妹和北牧的薛公子――交谈?” 蒋遥面色一肃,警惕地问道:“当时除了你,还有谁?” 这丫头真是不笨,楚天越舔了舔嘴角,动作懒散而优雅,他缓缓道出一个名字:“赫连雅。” 果然是那个女人,还好薛元瀚够聪明,她也盯着姜珑,并没有让对方看出问题来,蒋遥吁了一口气,又被楚天越后来说出的话给噎住,半天出不来! 他说,我和北牧长公主向来交好,你说本世子会不会将此事告知她呢? 早知道不让他们见面了!蒋遥暗道失策,她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道:“你指的是什么?” 楚天越的声音冷了下来:“当然是薛元瀚的身份,你说他是薛家的家主,还是你的二哥呢?” 蒋遥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他什么都知道!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蒋遥嘿嘿一笑,厚着脸皮和楚天越谈判:“那个,世子爷开玩笑吗,我二哥在边城待的好好的,和薛元瀚有什么关系?”说完她迅速在楚天越出声前堵住他,“说吧,如何才能放过这件事。” 楚天越微眯了眯眼睛,绮华殿的采光很好,下午的时候宫人们总是把屋檐上的天窗打开,让阳光进来自由行走,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在蒋遥的身后,把她的裙子渲染出一种奇异的色彩,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温暖起来。 她皮肤很好,肤如凝脂,在恰到好处的光线下以最完美的样子展现出来,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还有淡淡的红晕,楚天越有那么一瞬间被迷了眼睛。 他阖上眸子,摇摇头,一定是今儿的太阳太刺眼,才让他有这种错觉,站在他面前的哪里是淑女,分明是一只会扎人的小刺猬。 楚天越真的歪着脑袋想了起来,期间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蒋遥望着他安静的时候赏心悦目的面容,不由回想起曾经出现在梦里的他,那才叫温柔呢。 “本世子还没想好,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等了半天得到这么一句话,蒋遥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亏她很傻很天真地以为楚天越会提出什么要求,各种猜测。 真是浪费她感情! 蒋遥朝屋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甚客气地对楚天越道:“什么时候世子爷想好了,再来告诉我,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走好不送。”说完往后一转,背向楚天越走了,留给他一个潇洒而不带走半片云彩的背影。 永福宫。 因为沁阳公主来了,皇后精神头好了很多,心血来潮要亲自接待来使,原本代表皇后招待女眷的卫贵妃就闲了下来。 卫贵妃今儿的心情很是不错,身边的女官暗自疑惑,皇后娘娘亲自出面对主子来说并不是好事,怎么贵妃娘娘今儿还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 片刻,永福宫门口的宫人前来禀报:“娘娘,端王世子到了。” 卫贵妃的笑容愈发真切了:“快请!” 楚天越进来的时候,依旧是平时淡淡的表情,见到卫贵妃的时候十分守礼地跪下:“见过贵妃娘娘。” 卫贵妃的眸子里就有了盈盈水光,璀璨耀眼,眼角一弯,欲凝成泪珠落下,她赶紧用手中的帕子点了点眼底,忙不迭道:“越儿,过来,让本宫看看你瘦了没?” 在宫中如果说有谁最疼他,那肯定是卫贵妃,楚天越对她也是格外顺从的,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侄儿天天好吃好喝的,不知道胖了多少。” 卫贵妃此时像个小孩子,她咧着嘴道:“谁说的,本宫怎么看都觉得你瘦了!珍儿你看是也不是?” 珍女官眼皮一跳,主子之间开玩笑哪里是她能说道的,珍女官低眉顺目道:“世子爱吃小厨房的点心,奴婢去取一些来。”说完就狼狈而逃,留下卫贵妃和楚天越“二人世界”,卫贵妃笑得像得了糖果的小孩,楚天越则是略有低气压,但大家都看得出来,脾气不太好的世子,对贵妃娘娘的表现是相当容忍的。 第126章 联姻,害喜 卫贵妃本名卫莲,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她的父亲是陛下的老师,他们时常见面,也算有感情基础。 犹记得当年,陛下历经千辛万苦,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她的父亲也为了护他早早辞世。他登基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迎入宫中,居一宫主位。 他说,莲妹,老师因我而死,我会护你一生。 二十年后,她身为贵妃,后宫之中一人之下,没有失去陛下的怜惜和宠爱,她的儿子做了太子,她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看着面前沉静内敛、剑眉星目的楚天越,卫贵妃粲然一笑,心满意足地叹息,人生如此,她确实没什么遗憾了,只是―― “越儿,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卫贵妃取出一个用巾帕包裹的物事,郑重地放在楚天越的手中,“这是卫家的传家之物,要历代相传下去,我意将它交与你保管,越儿,不要拒绝。” 所谓传家宝,就是要一代一代传下去,卫贵妃的意思是,这个东西以后要交给他的儿子,然后他的儿子再交给孙子,周而复始。 可是,楚天越好看的眉毛挑了挑,质疑道:“为什么不交给舅舅?” 卫贵妃有一个弟弟,也许大多数人都是重男轻女的,上至皇帝王公,下至贩夫走卒,都希望生个儿子,因为儿子能继承他们的事业,撑起整个家。而女儿以后是要嫁出去,为夫家生儿育女的。 是以卫贵妃的父亲也没能免俗,他只娶了一个妻子,第一胎是个女儿,千宠万宠地养大,卫夫人的肚子却没有动静了,一直到八年后,在所有人的期盼下诞下一个男婴。 这个小男孩儿从小就体弱多病,卫夫人担心他不好养活,便给他起了个偏女性化的名字,卫宁,当然这个孩子确实是被当做女孩子一般娇养长大。 卫宁长到6岁的时候,楚京动荡,皇权易主,卫贵妃的父亲也溘然长逝,卫夫人难以承受丧夫之痛,一病不起,病情时好时坏,缠绵病榻,最终半年后辞世。[.超多好看小说] 卫莲不得不强忍失去双亲之痛,撑起这个家,她还有一个弟弟要抚养,他们一齐为父母守了三年的孝。 守孝期满后,京城新的一轮选秀也开始了,在当今陛下的授意下,她成功入宫。那时候她已经十七岁了。 谈到卫宁,卫贵妃就生出一丝火气来,她不甚高兴地道:“得了吧,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卫宁由于有个贵为皇妃的姐姐,自己也水涨船高,成为皇上的小舅子,小日子过得惬意不已。如今的卫宁已然三十多岁,仍然没有一点定性的样子,是个花间浪子,在京城的各色高档风月场所流连。 说是高档,自然是抚琴吟诗,玩弄风雅了,卫宁不沉湎酒色,但他就是喜欢凑在女人堆里,同她们调笑嬉戏,却从不留宿,好一个万花丛中过,片片不沾身。 他每天晚上都回自己府中休息,因此卫贵妃没能找到训斥他的理由,白天总不能拘着自己的弟弟,禁止他交际吧? 说到卫宁,楚天越神色了然,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是给了舅舅,他一准给弄不见了,要知道这厮是出了名的大手大脚,听乐赏曲的时候若是对他胃口,豪掷千金也不在话下,要不是他有一个贵妃姐姐,早不知道被御史弹劾多少次了。 不过楚天越还是有些犹豫,卫贵妃言语中就带了哀求:“越儿,这是送给本宫侄孙儿的礼物,你要好生保管。” 他不想要,索性就说送给他儿子,楚天越黑了黑脸,媳妇还没娶上,他哪来的儿子?影儿都没,当然端王府里那个不算。(.) 卫贵妃都采取迂回路线了,楚天越不好再拒绝,他接过东西,触感温润,他心中一动,这种感觉好熟悉!掀开帕子,是一对鸳鸯玉佩。 楚天越记得,其中一块卫贵妃送过他,被他弄丢后又找回,另一块……楚天越不动声色道:“怎么是一对,其中一块不是应该给太子殿下吗?” 卫贵妃眼神一闪,笑道:“原本打算你俩一人一块,后面想想,太子他并不需要。” 左右不过是保管个物事,楚天越大掌一握,将东西收入怀中。他下意识地拍拍袖子,站起身来:“娘娘如果无事,侄儿先行告退。” “等等!”卫贵妃一急,发髻上的流苏剧烈颤动起来,发出悦耳的碰撞声,她尴尬道,“用些点心再走,今儿有你爱吃的云片糕。”说着她就加大了音量朝门外唤道:“来人!” 珍女官在门外等了一小会,听到这声音才捧着糕点盒子施施然现身,她笑容可掬道:“让娘娘、世子久等了。” 楚天越顿了顿,云片糕是他小时候爱吃的,现在并无太多感觉,看到卫贵妃期待的眼神,他只得取了一块云片糕吃起来,味道甜而不腻,他却味同嚼蜡地快速吃完,饮下一半凉了的茶水,冷声道:“时候不早了,太子殿下该等急了,侄儿就此告辞。” 说完也没看卫贵妃,自顾自出了永福宫。 同乐殿内,皇帝和太子一道接待赫连雅和薛家人,皇后和沁阳公主在一边作陪。殿内的摆设都是花了心思的,奉上的瓜果点心种类丰富,可见楚国的富庶。 皇帝挂着公式的笑容,与赫连雅说起客套话来:“都说北牧薛家的公子个个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薛元瀚谦虚地回道:“陛下这话真是折煞他们了,他们再怎么优秀也比不过殿下的皇子和公主,他们才是真正的龙子凤女,我等望尘莫及。” 这话并未让帝后感觉出不适来,他们深知薛家在北牧的地位,薛家的公子和小姐,可比王子和公主尊贵多了。 要不北牧怎么会流传一句话,尚北牧的公主,不如娶薛家的女儿。 赫连雅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谈笑自如:“陛下莫不是看中了他们中哪一个?” 这是有与楚国联姻的意思了,皇后回过味来,笑道:“薛家的二郎确实是优秀,可是我们楚国的公主有婚约在身,真是遗憾。” 薛家的五公子薛元恩讽然一笑,毫不掩饰道:“公主高贵不凡,哪里是我等高攀得起的,在下自小云游三国,楚国女子性情温婉,素有才情,在下倾慕不已,还望陛下能够给个机会,许楚国贵女下嫁。” 薛元恩刚好二十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贤帝也不恼,他和颜悦色道:“朕的公主虽然都名花有主,但是楚国皇室并不是只有朕的女儿才可以,端王的千金,两位郡主可是才艺出众,容色不俗,是当之无愧的十全贵女。” 皇后用帕子捂着嘴角,调侃道:“楚国女子千千万,只要薛公子有中意的,陛下封一个公主也无妨。” 薛元恩风度翩翩地道谢,楚国帝后的话就是在告诉他,他们十分支持两国的姻亲,他看中的女子他们会给予最大的支持,除了楚国公主的身份,还有等同公主的嫁妆和,福利。 闲聊了一会,沁阳公主在旁边等得无聊,偷偷摇了摇皇后的胳膊,一脸快结束没有的表情,被贤帝看到,他无奈一笑,对北牧一行道:“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晚宴时间,赫连公主和薛家公子可以在宫中赏玩一番,也可以去慈宁宫。” 宫里的景致早在前段日子就观赏的差不多了,听到贤帝最后半句话,赫连雅的眼神一亮:“陛下说的是,我们正打算去慈宁宫拜访太后。” ―― 使臣见完了,沁阳公主却无心和他们一起用膳,和皇后说明后便回了绮华殿,她打算和两个小姑子一起吃晚饭。 宫内的膳食都是精致无比,与外面的无法比较,对蒋遥和姜珑来说都是少有的美食,姜珑的精神头比白天好了一些,有一下没一下的扒饭,蒋遥继续发挥她大胃王的潜质,吃的欢乐无比。 沁阳公主用了两口饭,就停下来,蒋遥诧异地抬起头:“公主嫂嫂怎么不吃了,难道是过去在宫中吃的太多腻了?” “不是。”沁阳公主犹豫了一会还是道,“可能是上的菜色比较油腻,没什么胃口。” 蒋遥就瞟向了桌上的食物,虽然荤菜肉食很多,素的也有呀,她又吃了两筷子,建议道:“晚膳吃得太少对身子不好,要不吃些点心吧。” 沁阳顺从地取了一块色泽诱人的芙蓉糕,刚咬了一口咽下,便感觉胃中一阵翻滚,她迅速用帕子捂着嘴,侧着身子低头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 姜珑总算回了一点神,她惊慌失措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太医!” 哪里还用她说,碧络一看情况不对,就唤了一个小宫女匆忙跑去太医院请大夫了。 公主此时的情况怎么那么像孕妇害喜,孕吐呀,蒋遥眯着眼睛道:“别担心,也许是好事也不一定。” 没多久,太医慌忙赶来,诊了两边脉才摸着长胡须乐呵呵道:“恭喜公主,这脉象是喜脉,您有身孕了!” 沁阳公主整个人呆住,碧络唤了她好久才回过神来,她面带喜色道:“收拾东西,回府!” “可是公主,” “没听到本宫的话?还不速速去准备!” “是。” 第127章 温馨时刻,进展 公主都这么说了,蒋遥二人也顾不上吃晚饭,收拾好东西就上了公主的马车,披星戴月地往国公府赶。 在此之前,沁阳公主派人告知了皇后,这才离开,宫中晚膳的时间比较迟,是以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这根本无法阻挡沁阳公主归心似箭,她想第一时间与自己的丈夫分享这个喜悦。 很快,她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不对,是她和驸马的孩子! 晚玉轩,沁阳送走陪了自己许久的蒋遥后,依旧没有就寝,她要等驸马回来,和他一道分享为人父母的喜悦。 夜色慢慢变深,半个月亮如悬壶一般坠在半空,散发出莹莹冷光,她等啊等,等到夜色渐淡,天空出现了晨曦雾霭的颜色,才堪堪等到姜天归府。 由于和琼风院的管事福生打过招呼,驸马回来就来公主的院子一趟,有要事相商,姜天到院子之后,换了身干净的便服,就风风火火地去了晚玉轩。 刚到院子的大门口,姜天的脚步就轻缓下来,当发现屋子还有微亮的烛光,他的眼神一紧,加快了脚步。 屋内,对着明显一脸倦色还硬撑着不睡的沁阳公主,姜天的脸色紧紧绷着,他带着火气道:“我有事回来的晚,你就不会先睡,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沁阳公主的小脸皱巴巴的,直到现在她都没什么胃口,等得又晚,只眯了一小会,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面色憔悴,驸马这么说她,心中憋屈不已,沁阳公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 一刻钟后,姜天总算把这个祖宗给哄好了,沁阳公主抹掉眼泪,破涕为笑的时候,姜天的脸又沉了下来,语气还是柔和的:“什么事一定要等我回来说?” 沁阳公主侧了侧脑袋,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喜悦,许久,她才轻声细语道:“你要做父亲了。” 姜天温和的面容顿了一顿,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即又想到身边的这个女人竟然为了等他都没有好好休息,他的喜悦就从半空中落了下来。他责备道:“那你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要是孩子出问题怎么办?” 沁阳公主把脑袋垂的看不见脸,她小声道:“孩子也要等父亲。[]” 简直是歪理,姜天无可奈何地一笑,温柔地扶沁阳躺下:“赶紧睡,不然我可生气了。” 沁阳躺在榻上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可是――” “嗯?” “我想你陪我一起睡。” “好。” “还有――” “我饿了。” …… 姜天好脾气地让她躺着休息,尔后到门口让等候的福诺去小厨房差人准备吃食,细心地让他问清楚什么食物孕妇不能吃,碧络和碧池也在外屋守着,姜天让她们下去休息,碧络不肯,碧池也不好自己去睡,想了想便随福诺一起去小厨房。 孕妇晚上要吃容易消化的食物,沁阳在姜天的亲自服侍下满足地用了一碗青菜肉丝面,并一小蛊燕窝,并且消灭得干干净净,也没有不良反应。 待碧池进来收了碗筷,碧络端了洗漱用品,姜天让她俩都下去休息,公主这边有他在。在沁阳不敢相信的目光中,他优雅地拧了帕子,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擦手,然后将她的双腿放到榻上,盖好被子。 碧络的活儿倒都让他做了,沁阳也没有想到,驸马平时温文尔雅,从来没对她红过脸,可以说在所有人面前他都十分温和,脾气好的不像话,可是她总觉得,驸马在人前戴了一个面具,在她面前也一样。 姜天替她掖好被子,手刚拿开,就被沁阳给握住了:“姜天!答应我一件事。” 公主很少连名带姓如此郑重地对他说话,姜天的表情还是无懈可击的柔和,他凝神屏气道:“你说。” “夫妻本为一体,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沁阳视线灼灼地望着他,眼底是她的坚持还有浓浓的情意。 姜天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她的脸颊,还有雪颈,笑容很淡:“好。” 晚玉轩的烛光终于熄了,而初升的旭日也在天边露出了它的侧脸,光芒耀眼,天地万物在逐渐苏醒。 沁阳公主的孕期只一个多月,胎还不稳,是以姜天严令她在屋子里好好待着,可以偶尔走两下,无聊了就唤妹妹们来陪她说话。 ―― 国公府隔壁,楚天越正在屋内处理产业上的公务,忽闻外面有动静,姜天的听觉素来灵敏,略一抬眼就瞟到一个身影闪过,他迅速起身冲了出去,恰恰捕捉到那人翻墙而过的身影。楚天越脚步一顿,心想到那边可不就是蒋遥的院子吗,怕她出事,他也索性翻了过去。 平稳落地以后,人影都见不到了,楚天越暗道失策,人家选在白天来,就是看白天大家放松了警惕,他得逞的机会更高。 他示意随后跟来的莫凡在那边守着,自己则在这边把偌大的桂花林用目光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最后停留在中间那一处坐落有致的院子,他犹豫了一会没有进去,这丫头几乎和沁阳形影不离,不会有事的。 他又原路翻了回去…… 对了,得找个机会提醒姜天,让他在府里安全上注意,楚天越性子喜静,他的屋子也是在角落疙瘩,无人打扰,可是蒋遥作为一个女子,住这么空旷且和主院离得远,就有些不安全了。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肃目问:“都检查过了?” 莫凡低着头,严肃地回道:“小的把屋子里看了一圈,并无重要之物遗失。” 楚天越眉头一动,他发现的时候人在门外,后来莫凡一直守着,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而且目标似乎不是他这里,倒像专门往那边去的。 因为沁阳公主有孕,姜天和父亲商量了一番决定加强府内安全,皇后也从为女儿诊断的太医口中得知,多加了个暗卫给她,而这些日子为了顺着公主,姜天都让她自主出入琼风院。 频繁出入琼风院的人除了公主,还有三皇子,为了不受人把柄,他很少从正门拜访,最方便的途径就是隔壁的别院了,国公府的另一边是主院,三皇子没那个胆子,只能走偏远一点的,蒋遥的院子。 这边,三皇子楚昱泽走进来,衣着上略显狼狈,却掩盖不了他身上如沐春风的气度。沁阳见他来了,嘴巴一撅,不甚乐意地背过身来,每次三皇兄来了,驸马就要赶她走,弄得她都有点不喜欢这个皇兄了! 楚昱泽淡然一笑,从袖中摸出一个盒子打开:“皇妹,看看这是什么?”沁阳公主转过半张脸瞧了瞧,是一块巴掌大小,色泽如血的珊瑚。 东西自然是贵重无比,沁阳公主不好意思地笑笑:“皇兄每次来都要带好东西,妹妹都不好意思要了!” “无妨,皇妹喜欢就行,我与驸马有事相商,不知皇妹可否割爱?”沁阳怀孕以后,姜天就从府衙回来以后就陪着她,休沐日更是甚少出去,三皇子每次来支开她用了不少心思。沁阳和和气气道:“三皇兄和驸马谈事才是正经,妹妹就不打扰了,只有一点,不能太久!” 说完就带着宝贝回到晚玉轩,然后在三皇子送的一堆礼物里挑了几样她相对来说不甚喜欢又适合蒋遥她们的,对碧池道:“这个缠丝翠羽红宝石钗子太过鲜艳,倒适合瑶儿,这串七色琉璃手链和纯银南珠坠儿给四小姐和五小姐送去吧。” 碧池犹豫了会,公主选来送给小姐们的礼物是不是太过贵重了,但是她不敢反驳,接过东西叫上一个小丫环,一道去执行公主派的任务,第一个去的自然是蒋遥的院子。 “小姐,这支钗子真好看,您试试!”红妈妈对着盒子中的宝石钗子眼冒精光,惊喜地道。 蒋遥的神色有些抗拒,发簪是新颖的样子,做工也是上乘,就连上面点缀的红宝石都看不出丝毫瑕疵,光芒流转中熠熠生辉。 美则美矣,太过扎眼了,蒋遥转过眼睛,淡淡道:“确实好看,不过现下我也没有合适的行头搭配,先收好。” 红妈妈不情不愿地将盒子阖上,扣严实了,再放到箱子里上锁,大件的物品都是放在库房,小件的就搁在床头的小箱子里。原本这些是归小文管的,后来她走了,紫儿和绿儿各司其职,再掌管这些也增加负担,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红妈妈。 琼风院的书房内很是安静,三皇子和姜天面对面坐着,他们的相处方式还是和从前无二,对弈。 姜天落下一枚黑子,若有所指道:“殿下今日有心事,倒让我赢了一局。” 楚昱泽也不恼,他正色道:“你我身份有别,如今皇妹又离不开你,咱们相见就更不容易了,得想个能让我自由出入国公府,又不为父皇和太子忌惮的法子。” 姜天眸子有着嘲意,竟无言以对:“国公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由于父亲只得我与二弟两个儿子,是以陛下没有加以打压。你若是打上我的妹妹们的主意,国公府马上就会成为众人之矢的,你倒不如把目标放到京城的中等官员身上。如此一来,陛下会觉得你并无不该有的心思,太子也会对你放松警惕,而且,陛下也需要一个新的世家来维持表面上的平稳。” 楚昱泽未作表示,如玉修长的手指把玩一颗白子,棋子是由通体剔透的白玉做成,在他的手上倒有锦上添花的意味,那一片莹白几乎闪花了姜天的眼。 “你可有人选?” 姜天早有准备,他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缓缓道出:“尚书府、御史府都是不错的选择,你若不排斥,离国的五公主也是不错的选择。” 楚昱泽的长睫狠狠地一颤,像被电了一般,随即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就回道:“不行,离国目标太大,父皇一定会认为我心怀不轨,这一丁半点的可能我都不能去赌。” 本来两国来使就要走了,恰好九月中旬是三皇子的生辰,贤帝作为东道主就客气地让他们多留两日。 那一天,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收到了请帖,表明可带家眷,大家心中明了,过了今年,三皇子就十九岁,也差不多是纳妃的时候,而他们中部分有嫡女的人家,赢面很大。 京城中的贵女风头最盛的出自国公府,但是姜冲的大女儿是太子妃,二女儿是端王世子妃,这已经表明国公府是站在了太子这一派,是与三皇子对立的。 因此,大家的信心就更足了。 ------题外话------ 周末啦,好开森! 话说我今天心血来潮把自己的文文从头看了一遍,简直不忍直视!所以坚持看到现在的亲们果断是真爱!爱你们,么么哒! 第128章 偷窥,桃花? 国公府收到了三皇子亲送的请帖,不管在朝堂上是对立与否,皇子的生辰他们没有理由不去。 韩氏又是好一通忙碌,指派第一楼的绣娘为府里的三位小姐量身定做时新的衣衫,她不太愿意带姜珑之外的其他女儿,为此用蒋遥做筏子和姜冲说道。 “老爷,有端王世子那通事在,瑶儿现下露面是不是不好,若不然——” 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姜冲不甚在意道:“无妨,三皇子设宴,天儿和公主定要去的,就要瑶儿和公主一块,谁敢下这个面子?” 也对,且不说国公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谁敢在三皇子生辰这个重要的日子,在沁阳公主面前找瑶儿的麻烦?想到这里韩氏就释然了,那丫头也是好性子的,不会在那种场合露脸,环儿年纪尚小,即使有些心思也是几年后的事。 蒋遥看着面前的两套新衣,兴致缺缺,因为前段日子每人才做了秋裳各四套,为了表示对三皇子寿宴的重视,韩氏又在此基础上加了两套。 红妈妈对比了好久,才弯着眼睛道:“老奴觉得小姐穿这件好看!” 蒋遥顺眼一瞧,顿觉无语,红妈妈手上的这套枚红色真可谓是花枝招展,她不忍直视地转过脑袋,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行,太红了!我是陪公主嫂嫂去的,没得压了公主和珑儿妹妹的风头,让母亲不喜。” 红妈妈一想也是,虽说小姐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终究还是要看韩氏的脸色过日子,可是看了另外一件,红妈妈就有些不那么情愿起来。 如果说第一件是热情如火,另一件就是素淡得不像话,大小姐偶尔喜欢这种色调清雅、装饰简单的样子,可是她家小姐,没有大小姐的沉稳老练、气质高雅,根本就衬不起来,依她看,韩氏根本是故意的! 蒋遥也猜到了,韩氏在份例上对她并无克扣,却不上心,她在府里的地位相对尴尬,比不上姜珑是韩氏的亲生女儿,也比不上姜环在外的才气,不过她的心态不错。她的到来本就是无法预知的,不需要为任何人而活,她只想开开心心、随心所欲地活着,顺带欢快地打个酱油。 国公府和三皇子并不是特别亲近的关系,因此只要去赴晚宴,送上贺礼即可,沁阳公主作为妹妹倒是和驸马一大早就去了。 用过午膳,韩氏就让人检查昨儿晚上就套好的马车,她们都是女眷,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一共是两辆马车,韩氏和姜珑一起,蒋遥和姜环一起,国公爷上午就随儿子一道去了。三皇子在民间生活了十八年后才回归皇室,贤帝对他很是愧疚,在宫外赐了一座特别豪华的府邸,太子入主东宫后,其他皇子都要在宫外建府,因为其他的皇子还小离不开奶娘和母妃,要等到他们十四岁以后。 到了三皇子府,韩氏一行人就被领往女眷区,三皇子没有成亲,女眷就由太子妃和沁阳公主一同招待。(.) 太子与三皇子虽然在政治和朝堂上有对立倾向,但作为兄长,太子还是要有所表示,除了精心准备的礼品,太子还和三皇子一道,与来宾们相谈甚欢。 外院的接客厅内,太子坐在上首,三皇子次之,随后是丞相、姜冲、韩太师、六部尚书等人,丞相并不扎眼,但他深得陛下的心,做事也从无差错,总之就是无功无过。 男人之间除了朝堂上的事,就是各种奉承和被奉承,略去不提。 后院一个宽敞的亭台处,太子妃和众位诰命夫人应酬,多是侯爷夫人和官员的嫡妻,一同来的还有各府的老夫人,大家按照辈分依序而坐。 让人惊奇的是,赫连雅和离国五公主也在。 不远处搭了一个戏台子,邀请的是京中极有名气的戏班子,很受老夫人和贵妇们的喜爱。 小姐们则另外聚在一起,由沁阳公主和沐郡主招待。在场的千金人数不少,粗略一数不下三十个,蒋遥只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这些姑娘都在二八年华左右,年纪最小的不过十二三岁。 看起来明显小一号的姜环有些格格不入起来,好在环儿有她独特的气场,加上小小年纪就有不俗的才名,也没有人敢冷落她。 一大群精心打扮的姑娘们珠玉在前,一个个摩掌擦拳地准备好好表现,不外乎吟诗作对、互相交流乐曲,还有玩投壶游戏的,都很是上心。说是庆生,真正之意大家都心知肚明,三皇子到纳妃的年纪了,这里只有女眷在没错,谁知道在旁伺候的下人中有没有三皇子的眼线? 不少朝堂老臣们也心中清楚,三皇子不管是外形还是头脑,都把太子给比下去了,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他没有一个背~景雄厚的母族。 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娶一个足够好的妻子,这些缺憾都是可以补足的,不少家世还算优渥、前景看好的官家小姐都跃跃欲试了。 蒋遥本想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在角落疙瘩待到饭点,然后默默啃完饭跟着回府,她在一边站好的时候,却见到了另一个和她一样不甚上心的姑娘。 这姑娘她好像认识,细细一想,可不就是兵部尚书的千金林沫儿。 林沫儿一身浅色系的衣裳,外面套了一件水蓝色纱衣,很温柔的色调被她穿出十足的英气来。林沫儿的五官立体,眉形较一般的女子要粗,没有经过修饰,浑然天成,她的肤色不是很白,是那种被阳光涂抹均匀的健康色,粗略一看就知道林沫儿对户外运动很是热衷。 发现蒋遥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林沫儿对她和善地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很是俏皮可爱。 蒋遥也对她尴尬的笑笑,没多会这两人就坐在一起,看戏似的一起欣赏前面一大簇花儿们的精彩展示,其中不乏真性情的,但是如林沫儿这般一点争取的想法都没有,倒让她刮目相看了。 这些人里最让她关注的是御史府的千金方怡香,主要是因为蒋遥认识的人真的不多,而方家小姐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饭时间。 沁阳公主身体娇贵,加上驸马亲自叮嘱过,沐郡主不敢让她操劳太久,没一会就让碧络扶着公主去厢房小歇,反正这儿有沐郡主在,姜珑在府里闷了许久能出来赴宴,心情也是不错,在维持秩序上多少帮了些忙。 晚宴时间就比较平淡了,依旧是男方一边,女方一边,不过歌舞表演是大家都可以看的,一时间竟然有序,并无意外发生。 蒋遥得身份之便,与公主、沐郡主坐在一桌,太子妃与赫连雅、五公主一桌,并几位贵女。全程太子妃的面上都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婉约大气,蒋遥却能从中看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心酸。 想来太子这段日子在朝堂上也不好过。 男人们在酒桌上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女眷这边用餐完毕后决定去后花园散步,太子妃和公主之流选择在厢房休息,也有一些千金小姐不死心地差人打听男宾席的情况,想和三皇子来个偶遇。 当然搭不上三皇子也没事,离国的五皇子也在,一些门第差一些、心思活络的小姐,也将北牧薛家的公子列入其中。 年轻的男子在酒桌上没有那么多话可说,纷纷都出来醒酒,今夜的三皇子府,不知会发生多少精心策划的邂逅,稍稍想起顿觉旖旎无限。 别的千金会做这些事,蒋遥并不觉得奇怪,可是姜珑从开宴的时候就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在离席后又和她们分散,似乎有什么计划。 自家的姐妹自然要顾着些,蒋遥无奈,只得拉着姜环一道悄悄跟在姜珑身后,正好无事的林沫儿也参与了此次盯梢。 姜珑的步子轻快,前去的方向确定,可以说是早有准备,她们远远地跟着,动作很小心唯恐被发现。 过了一会,蒋遥的眼力极佳,见到不远处的人影后确定,姜珑是十成十的有预谋的,姜珑前去的那个方向,再过去一些相伴而行的男女,不是赫连雅和薛元瀚是谁! 都看到人家是成双成对的,姜珑的脚步却一点也没有减慢,蒋遥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啊,你丫有点脑子好吗! 薛元瀚也看到了走来的姜珑,他神色不变,依旧与赫连雅脚步轻缓地在小道上漫步,就这样,他们狭路相逢。 赫连雅不知是恶趣味还是如何,一只胳膊直接挽上了薛元瀚的,两人的动作十分轻昵。薛元瀚神色淡淡,赫连雅却能感觉到勾着他的手臂触感下的僵硬,她挑了挑眉,这两人是余情未了啊。 果然,姜珑换上一副羞愤的表情,她生气地想道,这个北牧公主目中无人、狂傲自大,还是个老女人,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哥哥,想以权势压人,老牛吃嫩草吗! 姜珑略一思考,赫连雅的无数个缺点都被她翻找出来,并无限放大,她没有说话,就站在两人的对面,不动也不让。 赫连雅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恶趣味地用手指挠了挠薛元瀚的胳膊,用眼神说着:人家姑娘对你余情未了,念念不忘,看你怎么办! 薛元瀚的身体愈发僵硬了,三人对峙有一刻钟,薛元瀚与姜珑作了一番眼神交流后,快速转身拖着赫连雅往另一边跑了,没错,是落荒而逃。 一处月色静好,芳草萋萋的草地上,赫连雅甩开他的手,略有不满道:“你跑什么,没得回头让人误会。” 薛元瀚冷淡道:“现在的情况公主还不够清楚吗,元瀚为公主所救,就是真正的北牧人,与楚国、与姜家没有任何关系。” 楚国他待不下去的,他根本就没有退路! 赫连雅轻声质问:“你恨本宫吗。” “殿下给了元瀚新的生命,以及施展抱负的平台,元瀚感谢公主都来不及,如何会恨?” “那你以前的相好,姜家姑娘怎么办?” 薛元瀚愣了一下,阖上在月光下潋滟生辉的眸子,期间有细碎的星光溢出,空气中传来他无声的叹息:“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如此寂静美好、温柔了岁月的他,是赫连雅从未见过的,明明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生了一副清隽之极的五官,经北牧风沙的磨砺和岁月的洗礼下,愈发深刻迷人。 他的脸毕竟是因她而毁,赫连雅心中微动,像被蛊惑了一般,伸手抚摸上薛元瀚的侧颜…… 再说姜珑这边,眼见自己的哥哥牵着别的女人转身离去,她的心里像被挖空了一样,尽管姜珑明白,哥哥如今身份尴尬,不能与她相认,可她就是感觉自己被遗弃了一般,不可抑止地难过起来。 蒋遥本想过去安慰,刚跨出一条腿儿就发现姜珑左边慢慢走出一个身影来,她只能按捺下心情,继续看戏。 那人并没有出声,而是走到姜珑面前,这是个卖相不错的男子,身量高挑,衣着品味上乘,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见遍世间百态的眼睛,眼底有淡淡的、似有还无的笑意。 姜珑自顾自难受了许久,才发现眼前多了一双做工精良、鞋面上乘、不染尘埃的黑色靴子,她随即惊讶地抬起头,一位俊美公子映入眼帘。 这是谁?姜珑心中疑惑,淡眉不禁蹙起,在薛元恩眼中却别有一番娇态,他赞许道:“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楚国的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薛元恩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姜珑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会便想起来,这是与三皇子对弈的,北牧薛家五公子,虽然他没有拔得头筹,却胜了离国,和三皇子比起来也就微弱之差。 姜珑的神色和缓下来,行了一礼,和和气气道:“薛公子慢慢欣赏,我先告辞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方向走来,留下凝着淡淡笑意注视她离去的薛元恩。 这一幕从头到尾都被蒋遥一行人尽收眼底,蒋遥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看这薛家五公子的表情,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啊。二哥现下贵为薛家之主,这个身份却是用了非常手段得来的,据说薛家有五位公子,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经纬之才,哪能就此甘心? 果然,薛元恩有意求娶国公府的小姐,太子妃同父同母的妹妹,当他将此事报知贤帝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很快答应。 贤帝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刚蓄了不久的小胡子,太子在旁边看得心中一突,他明白父皇的态度,出声中和道:“在我们楚国有一句话,‘娶妻当娶贤’,本宫这小姑子,性子很是骄扈,不够贤良,怕是不符合薛五公子的期望。” 薛元恩也不坚持,他云淡风轻道:“那我就在楚京多留几天,反正这楚国的女子,我是求定了!” 宫内的消息很快通过太子妃传了出来,韩氏得知后就坐在矮塌上抹眼泪:“这都什么事儿啊,好不容易珑儿对那薛元瀚死心了,又来了个薛元恩,我不会同意的!” 她的一个女儿身处深宫,一年都见不到两次,儿子就更加了,若是珑儿再远嫁北牧,她还有什么盼头? 不行,她一定要把珑儿留在身边,在京城给她找个各方各面都不错的夫家,婆婆和善、家境简单的。 姜冲也有些担忧,还是劝她道:“看陛下的意思并不想答应薛元恩所求,珑儿不会远嫁的,你无须担心。” 求的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北牧那边的!陛下要是挨不过他们,松口答应了呢?韩氏仍旧没有放下心来,她忧愁道:“老爷,如若北牧一定要珑儿和亲,就换瑶儿去吧?” 姜冲啪地一下拍上桌子,雷嗔电怒道:“韩青青!因为瑶儿不是你亲生的,就厚此薄彼,不管什么都先想到牺牲其他孩子,你还是这么自私!” 韩氏心中一惊,姜瑶那丫头各方各面都比不上她的女儿,甚至都比不上环儿,也就比赛那会出了点小风头,出了个难倒人的题目。可是在韩氏看来,不是说傻子其实都很聪明吗,也许瑶儿的聪明就在这上面,会一些别人不懂的奇思怪想,但那样也不能抹灭她的过往,还有推了端王府亲事的事实! 她把端王世子给狠狠得罪了,京城中根本就没有人家敢娶她,让她远嫁北牧开始新的生活,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韩氏越想越委屈。 第129章 错过,不速之客 忍下姜冲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韩氏犹不死心地对老爷诉说蒋遥在府中的种种尴尬境地,年纪超过十七岁的楚国女子都会被强令嫁人,公主和郡主之流,就是另一回事了。(.) 姜冲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是薛家有这个意思且再论,李代桃僵这一招,绝计不能再用了。” 韩氏只得偃旗息鼓,讪讪应下。 三皇子寿辰后的第二天,离国使臣就准备出京回国,太子假意相留,被五皇子以国内有事婉拒。 要说离国的五公主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当初她对楚天越一见倾心,在得知他已有正妻后,便不再作他想,而是老老实实地随皇兄一道回国。 蒋遥得知此事后,对离国五公主赞不绝口,沁阳公主却颇为感慨,同为一国公主,她很明白离国五公主来楚的原因,不外乎发挥一个公主最大的价值――联姻。可惜她的一手琴艺为天下所知,却没有觅得良人,希望她回去能够顶下压力,过上她期望的生活吧。 其实沁阳所想的蒋遥也明白,只是她们不在一个角度思考问题,也不懂公主表面的无数荣光之下,不在人前展示的辛酸。 四天后。 薛元恩再一次向贤帝请求赐婚,对象还是国公府千金,太子妃的嫡妹。 贤帝的脸色一凛,又迅速恢复不怒而威的样子,不死心地问:“楚京美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除了国公府的小姐,薛五公子真的没有瞧得上的?” 薛元恩犹豫许久,哑然道:“那,请陛下容许元恩在楚京滞留一段时日。” 他们待的时间够久了,离国为了能够在比赛上一举得魁,来的都是倾国之力的精英力量,能在三皇子生辰之后才走,已是极限。离国政事千变万化,靠皇后一人撑着显然不行,是以离国五皇子在四天前就入宫谢恩,快马加鞭地回去了。 北牧一直是打酱油的存在,使团中最有地位的长公主赫连雅和薛家家主薛元瀚虽然都来了,但赫连雅早已稳定的北牧的局面,加上辅国大臣坐镇,赫连升也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薛家的五位公子也只来了三位,分别是行三的薛元屹,行五的薛元恩和老幺薛元瀚,老大和老二尚在北牧,还有薛家的老家主在,是以他们没有归心似箭,好一派悠闲。 端王爷坐在一旁,听着心中不甚舒服,陛下和他说过自己的意思,他还是倾向从端王府的两位郡主中择一下嫁,虽然沐郡主和晴郡主都是刘侧妃所出,那也是他的宝贝女儿,端王也不是特别愿意。 楚天越倒是回过点味儿来了,姜开在边城抵御北牧,逐渐扎根深入,迟早有一天两国会撕破脸皮,姜珑是姜开的同胞妹妹,感情深厚,不管是从哪个角度陛下都不会答应这一要求。按理来说四天前他们就该离开了,薛元恩以联姻为由,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于理不合的要求,坚持把目标放在了国公府的姜珑身上,根本就是为了拖延离开的时间!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者说薛元恩的这一行为,是得到了长公主赫连雅默许的,而以赫连雅为首的北牧,到底想做什么? ―― 今天日头不错,有阳光却不热烈,适合出来走走。[.超多好看小说] 蒋遥难得地想到后花园转转,便让紫儿和绿儿在跟着,红妈妈在院子坐镇,直奔国公府的后花园。 九月是茉莉开的正好的时候,也有一些品种的菊花开了,后花园一派缤纷多彩的景象。她看到杏妈妈在前头走着,后面跟了一排婢女,手上都捧了一个花盆,红绿相间的花儿很是亮眼。 杏妈妈见到蒋遥,停下来打了招呼:“老奴见过小姐!” 蒋遥点点头,视线却在那一盆盆花儿上,它的叶子似柳又似竹,比竹叶要宽长,颜色也更为翠绿,花儿是灼灼的红,比桃花还要艳丽,它们的花瓣相互重叠,一朵一朵的聚集在一起,好像一把张开的伞,散发出一种特殊、淡淡的香气。 蒋遥顺口问道:“这花儿可真好看,妈妈是要往哪送呀。” 杏妈妈的回答滴水不漏:“这个季节也没什么观赏花卉,花圃送来了一批新的品种,说是可以净化空气、杀虫,让放在园子通风处,老奴带着她们摆放。”未了又道,“这花儿煞是好看,要不老奴使人往小姐和公主的院子里放一盆?” 蒋遥想了想拒绝道:“还是放在花园里让大家观赏,我看这花儿统共也没几盆,我们再搬去就不那么美观了。” 杏妈妈吁了一口气,夫人并没有让她往公主和小姐的屋子里送,但主子问起她总要客套一下的,杏妈妈走到前头站好,喝令大家摆放起来。 蒋遥继续朝前头走去,半路听到几个丫环在路边讨论:“你们知不知道,北牧薛家的公子想求娶四小姐,都求到陛下那去了!” 另一个迅速回击:“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这事?不过在翠玉阁的时候,听屋里伺候的姐姐说,四小姐心系薛家公子,坚持要嫁去北牧呢!” “你知道什么呀,我说的是薛家的五公子,四小姐喜欢的那位,是薛家家主!”说着一只手还往脸上比了比,生怕对方不明白。 “不过我觉得小姐在这上面,立场特别坚定的样子,我只是个三等丫环没什么,橙儿姐姐可就惨了,她是家生子,若是跟着小姐远嫁北牧,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有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人眼尖,看到了蒋遥,赶紧啐了一口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胡说什么,没得被主子数落。”说着使了个眼色,大家会意都迅速散了。 翠玉阁,不就是姜珑的院子吗,蒋遥的脚步顿了顿,掉头而去,方向赫然是姜珑的院子。紫儿和绿儿随即不紧不慢地跟上,任由那些小丫环们在那叽叽喳喳。 姜珑的奶娘在屋内守着,蒋遥动了动嘴角且算打过招呼,蒋遥使了个颜色,紫儿了然,客客气气地对奶娘道:“我们小姐特别喜欢二小姐鞋面的花样子,我就想一定是李妈妈亲手做的,还望妈妈不吝教导一番。”说着和姜珑的丫环一道退了出去,去了李妈妈的屋子,而绿儿一直在外头和其他的丫环打交道。 对于蒋遥这个“不速之客”,姜珑很是惊讶,但还是命人好生招待。在冒椅上坐好,她淡淡道:“不知姐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我也懒得和你打哑谜,薛元瀚的身份并不是只有你一人看出,咱们敞开了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今儿咱们好好的、把这事给解决了,省得日后夜长梦多,还影响父亲和哥哥的仕途。” 姜珑本还是惴惴不安的样子,听到蒋遥的最后半句话,瞬间变成一头炸了毛的小狮子,她语气崩溃道:“哥哥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他不想回来吗,你以为他愿意用一个北牧人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吗?来到故国后,那种怕被识破的惶恐和不安,你们能理解吗,不能!你们只想到哥哥现下的身份会影响到大家的利益,都不肯认他,甚至还在边城放了一个人冒充,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蒋遥冷声道:“姜珑!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难道我们由着你胡闹,让他被识破,然后父亲和母亲因此获罪、家破人亡你才满意?或者让你嫁去北牧,让他在险象环生的处境下还要多顾虑你一个?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薛元恩可是真正的薛家人,他无时不刻不想让薛元瀚,也就是我们的哥哥垮台,让他离开薛家的历史舞台,如果你有脑子,就不要在这种时候给他徒增负担!” “他是你的二哥,难道就不是我的,我有什么理由害他?” 姜珑被蒋遥回得答不上话来,又不想偃息旗鼓,她偏过脑袋,嘴硬道:“你的心永远是偏着大哥和公主的。” 蒋遥眨了眨眼睛,好笑道:“大哥对我好,我自然偏着他,和二哥的感情虽然淡,却也抹灭不了骨肉相连的事实,又没有利益冲突,我有什么理由不指着他好?” 蒋遥瘪着嘴巴,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有些讨厌的脸,要知道她以前可没少嘲讽过这个姐姐,还给她小鞋穿,她却在自己最作茧自搏的时候,前来开解。 她现在觉得蒋遥没那么讨厌了,而姐姐叫得也没那么艰难了。 自三皇子生辰之后,韩氏察觉到一些端倪,索性将她半禁足在院子里,连她屋里的丫环有个风吹草动,韩氏都一清二楚。 是以,姜珑并不能得到关于二哥的有用消息,母亲得知她的异样后,就严令奶娘盯着,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动作,只有求助这个从前自己不大看得起的姐姐。 “二姐可知近期北牧使团的消息?”其实是想问二哥的,在姜珑的眼里,有血缘关系却不是同母所出的蒋遥,让她唤一声姐姐也就罢了,小文那个半路贴上来的算哪一回事?她绝对不会承认的! 蒋遥调整了一下坐姿,随意道:“我只知道薛家五公子向陛下求娶你,就是那天晚上赫连雅和薛元瀚走了之后,出现的那个男人。” 姜珑神情古怪,似乎想考虑其中的可行性,被蒋遥无情掐断:“陛下不会答应的,咱们的”二哥“还在边城,与北牧势不两立,怎么可能把你送过去当耙子?” 姜珑就软趴趴地坐在桌子旁,随后试探地问:“如果二哥的身份换回来,是不是就没事了?” 大多数人都能想明白的事,这丫头怎么就一头热呢……蒋遥叹了一口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说他愿意在边城继续开拓,还是在北牧做他第一世家的掌权人?” ―― 回到浣秋院,蒋遥身心俱疲,晚膳也没有胃口,只随便扒了两下就撤了下去。 离国的人已经全面撤出了楚京,临走之前,兰宿之前来拜访过,还带了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人,南宫恺。 出现在她面前的南宫恺没有易容,在男人里面略显娇小,女人圈里可以说是很高了,一双眼睛清亮有神,花瓣一样的嘴唇扬起淡淡的笑。 两人叙旧的时候蒋遥才发现,最开始没有认出南宫恺就是小妖的原因,是当时她在眼睛上也做了小细节,贴了个什么东西给人的感觉目光无神且涣散。 一个习武之人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眼神,真是被骗了! 她们在一起聊了一下午的天儿,说了很多,从小妖在楚国的日子,说到她从离国来到楚国的历程,还有离国的习俗趣事,无所不谈。 后来,蒋遥知道了小妖的名字,南宫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旧叙得再久也会结束,南宫灼收起天南地北胡侃的尽兴笑容,捏了捏蒋遥的手,这是她们独特的、交流感情的方式。 蒋遥能看出她神情中淡淡、可以忽略不计的落寞,也许是即将回国的不舍,又或许是与大哥错过的遗憾,可是错过就是错过了,这个蒋遥曾经以为会成为她嫂嫂的女人,还是要离他们远去。 小妖,南宫灼的心态很好,她雍容闲适、满不在乎道:“我很快就要走了,以后你若要去离国,一定要来找我!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虽然很久不见,但是我们的感情是不会变的!” 蒋遥纠结了很久,还是踌躇道:“小妖姐姐,不和大哥见见吗?” 南宫灼表情怪怪的,她尴尬一笑:“见他做甚,想到以前他差点见死不救的场面,我就生气!不过终究还是欠他一个人情,你转告他,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南宫家在离国还是说得上话的。” “小妖姐姐,和我说实话,当时你对大哥真的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南宫灼不愧是江湖儿女,她爽快道:“有想法又如何,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总有一些会阴差阳错地形同路人,不外乎没有缘分而已。” 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在,没什么好后悔的,她既然决定回南宫家,期间没有与姜天联系,已经表明孰轻孰重了。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日后有机会来离国,一定要找我!” “好。” “那个,你的大嫂,她人如何?” “她很爱大哥。” 不论过程如何,结局就在那里,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 送走了小妖,又迎来一个不速之客,只不过他是在晚上来的。 届时紫儿和绿儿都在外屋,蒋遥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其他人在卧室里,最开始的几天小文睡在脚踏上,后面伤好了她都让大家睡在外屋的小隔间,有事叫上两声就能听见。 蒋遥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本想大声质问,随即想到动静太大引来其他人,她的名声是不是就彻底毁了,于是她又安静下来了。 来人倒不认生,他自来熟地坐在桌子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尝,茶水刚换上没多久,还是温热的。 蒋遥抱着被子,忍无可忍地低喝道:“楚天越!你不请自来,还是大晚上的,到底想干嘛?” 楚天越幽幽地看着她,经茶水滋润的嘴唇呈现出嫣红的色泽,夜色渐深,烛光微闪,容色朦胧,端的是说不出的风情。 蒋遥不自觉地咽了口水,咕噜咕噜,此时心思慎密的紫儿似乎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她在门口小心问道:“小姐,里边没什么事儿吧?” 有一个大活人在她的卧室里,还是个男人,你说她有没有事儿!但是蒋遥不敢说,她僵硬道:“我好得很,你就在外面守着,什么小的动静就别进来了,我在热身。” 紫儿听明白了,小姐偶尔来兴致的时候就会做一些奇怪的动作,美其名曰热身操,会有动静不奇怪,紫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做了一半的绣品上。 蒋遥掀开帐幔,一身白色里衣让楚天越的眉头拧了拧,她心中窃笑,古人的思想倾于保守,要是一身里衣能把人吓走,她也不亏。 楚天越面上的表情是不好,却没有因此走人,他背过身子,沉声道:“你先找件衣服披上。” 你管我!蒋遥翻了个白眼,没有动作:“有事快――说!”本来后面还想来个有屁快放,但想起对古代人来说可能接受不了,就顿住了。 楚天越把玩着小茶杯,道出正题:“我来找你的原因,除了你二哥、妹妹的事,还有小文的身世。” ------题外话------ 中秋快乐! 今天这章肥肥哒,可惜在这么好的日子里却讲述了一个悲伤离合的故事,原谅我…… 小妖就这么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30章 送行,相会 蒋遥心中一震,随即若无其事道:“她现在是你的世子妃。” “她不是。” 楚天越目光灼灼、言辞中有着一种难以言述的坚定。 半个时辰后。 楚天越从窗口翻了出去,悄无声息地来,又不惊动任何人地走了,蒋遥看得真切,深知他肯定也是放轻了动静从窗口进来的,她竟毫无知觉。 翌日,蒋遥直奔琼风院,却是找姜天谈话。 她开门见山:“有一件事要与大哥相商,关于二哥的。” 这个“二哥”有双重含义,姜天已经知道用姜开这个身份获封虎威将军,在边城扎根的人是二弟身边的小厮姜元。 但是,姜天还是郑重地、不怒而威道:“你的二哥在边城辛苦平乱,风餐露宿,一年未归,妹妹是否想他了?” 蒋遥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改口道:“我说错了,应该是北牧的薛元瀚。” “在京城的这些天来,薛元瀚和北牧的长公主赫连雅形影不离,有赫连雅在的地方,他必跟着,同样他要去哪,也少不了赫连雅,真可谓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姜天若有所思道。 在蒋遥的印象里,这个二哥从小就在女人堆里长大的,父亲忙于公务,母亲千宠万宠,早已练就一个阅女无数的花间浪子,加上他模样俊俏、头脑灵活等内外兼修的条件在,俘获赫连雅的芳心,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吗? 所以,她道出心中所想:“大哥的意思是,有北牧长公主的支持,薛元瀚就真真正正在北牧扎稳了脚跟,大展宏图吗?” “其实也是他有强于旁人的魄力,一个人若没有价值,赫连雅会对他委以重任?他若没有能力,会拿下整个薛家么?” “大哥,妹妹觉得还是要找个机会,问问二哥的意思。(.好看的小说)”姜元毕竟是冒充的,且不说日后会引来麻烦,既然姜开还活着,他就有选择自己以后人生的权利。 姜天冷笑一声,面容隐隐现出一种……淡漠,蒋遥能感觉出来,大哥对二哥似乎有着莫名的敌意和,与生俱来的排斥。 他不想让二哥回来么。 不过,姜天很快控制住情绪,淡淡道:“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问他的。” 由于薛家五公子恣意而为的表现,皇帝的态度竟相当宽容,卫贵妃有些坐不住了,生怕二公主的亲事发生变动,好说歹说才将原本打算在明年春天成亲的韩家公子和二公主的亲事提前,定在了九月底。 京城又将热闹起来,不少达官显贵都开始准备那天的礼单,国公府也不例外,韩氏又有的忙了。 二公主下嫁的规格自然要比沁阳公主次一些,却也相差不大,在迎娶二公主这件事上,韩氏表现出极大的诚意,是以一切顺利。 皇宫,二公主的宫殿内,教导嬷嬷在滔滔不绝地讲述成亲当日要遵守的礼节和注意事项,二公主坐在太师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颇为心不在焉。 教导嬷嬷也不恼,反正是即将嫁出去的公主,当日有她跟着提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就由着她了。 二公主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喜悦来,反而冷静的不像话,她身边的婢女不解其意,问道:“公主的大婚之期将至,是否心中紧张,驸马一定会和公主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 此话并没有让二公主露出笑容,她甚至没有太大的反应,二公主对婢女摆摆手背:“退下,本公主要一个人静一静。[]” 妹妹要出嫁,就算做个表面功夫,也不能让人挑出错儿,得到消息后第二天,沁阳公主就带上衣物风风火火地回宫,美其名曰陪妹妹。 事实上宫里知情的宫人都知道,沁阳公主和二公主从小到大感情都是淡淡的,怎么可能这时候就突飞猛进了。 楚国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习惯,原本大家都以为,以长公主赫连雅为首的北牧使团,会滞留到二公主大婚之后才会离开,没成想消息放出没两天,赫连雅就进宫道别。 贤帝出于客气请她多留几天,被婉言拒绝,赫连雅也算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进宫请辞后的第二天,大家都装备完毕随时准备出发,太子代表陛下办了送行酒,又派楚天越亲自送到京城外的小道,礼节上挑不出错儿。 当天送完北牧使团,楚天越就去了别院,直到晚上才披星戴月地回到端王府。 楚天越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正巧碰到给王爷送补品的刘侧妃,刘侧妃立刻展现出一抹自认为最亲切和善的笑容,殷切道:“世子回来了,这些天忙驿馆的事一定累坏了,我正好给王爷炖了些补品还有得多,世子也用一些?” 楚天越本想拒绝,抬头不经意看到刘侧妃眼中的期待和小心,思绪飞转,卫贵妃有时候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瞧他。他顿了一顿,和缓道:“有劳刘侧妃了。” 世子一向是冷漠的性子,不会给她脸子看却也不会送以笑脸,是以每次对着楚天越的时候,刘侧妃的心里都有点发悚,生怕这位冷面世子给她个下马威。 刘侧妃在府里顺风顺水,王爷也没找那些个难弄的小妾给她气受,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没生个男孩,只得两位郡主。不过也由于没有儿子,刘侧妃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最主要的她心里清楚,世子在王爷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或者说世子的生母在王爷的生命中占着很重要的位置,任何人都比不上。 楚天越告别刘侧妃,继续朝院子走去,夜风微凉,调皮地转进他的脖子里,带来一丝丝冷意,没多久露出的颈部就寒凉一片。 进了屋子,阖上门,楚天越又走到窗边打算把窗子也关个严实。却在关的时候想起在蒋遥闺阁中,她看着自己身手敏捷地从窗边跳下,气的小脸都红了,问她为什么不把窗子给关严实,她眼珠子一斜,解释道:“屋内要通风,窗子不能长时间关着,会生病的。” 他对这一通话很不以为然,但还是在关窗的时候,下意识地留了一丝空隙,所以说有时候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或者某个行为,会在不知觉中改变其他人。 从窗子的缝隙中可以看出,夜晚的黑幕愈发的深邃,楚天越却毫无睡意,他坐在桌案前,想起白天和薛元瀚的接触和谈话。 自薛元瀚和赫连雅来到京城,并与他一聚后,他们的行踪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说实话他很佩服薛元瀚的魄力,记得脸上被划了一刀的那个晚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脸颊延伸到下巴,消毒上药的时候硬是一声都没有哼出来。可想而知他经历过什么,换个角度来想,心思深不可测,对自己都足够狠的男人,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京城郊外的小道上,两人并肩而立,薛元瀚的个子又高了不少,脸上覆盖的面具换成了根据他伤口的形状特别定制的软金,没有绳子固定,却服服帖帖的,像一只细长的金色蜈蚣伏在脸上,竟给他平添了几分气势。 “姜开,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这个名字了,山高水长,好自珍重。”楚天越淡淡道,白天的光打在他们身上,热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他们都是在阳光下眯着眼、表情严肃的样子。 姜开,不对,是薛元瀚,或者说以后他再也不会和姜开这个名字有一丝半点的关系,他会在以后的岁月中无时不刻不告诉自己,他是日后要掌控整个薛家、在北牧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男人。 薛元瀚取下他那一看就巧夺天工、价值连城的面具,对楚天越展现出一个还算真诚的、姜开独有笑容,晃了晃手中的面具,尔后将它贴了回去,声音不带感情道:“多谢你的礼物,日后有何需要,我必鼎力相助。” 两个男人,尤其他们都是颇有野心和抱负的男人,还有什么话可说?简明扼要地结束谈话,薛元瀚转身,不带一点停顿地回到了赫连雅的身边。 北牧的队伍一直在走,赫连雅走在最后面,她今天难得的骑了马,一身清爽利落的装扮,马儿踏步慢行中时不时回头眺望。 不多时,就见到薛元瀚快速追了上来,跟上大部队,赫连雅的心情就像阴天瞬间有了太阳,晴朗无限,她调侃道:“还以为你会思乡情切,不愿走了呢!” 薛元瀚并没有计较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心情颇好地道:“从北牧出来这么久,确实有些思乡情切,所以殿下咱们快马加鞭赶回去吧,元瀚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喝塔拉亲手酿做的马奶酒了。” 开始说想快马加鞭回到北牧的时候,赫连雅还是很高兴的,然而在后半句听他提到塔拉,还带着笑的脸瞬间一滞,眸光也变得冷清起来。 她淡淡道:“那么急着回去作甚,我还没看够这楚国的大好风光呢,让队伍打前阵先走,咱们还是和来时一样,边玩边回。” 第131章 归途,小浪漫 赫连雅的表现是很不正常的,一开始笑意盈盈,没一会就变脸,薛元瀚对于她的冰火两重天却不以为意,温声道:“一切由殿下做主便是。” 于是,他们踏上了游山玩水的归程。 也许是意识到赫连雅的状态不对,薛元瀚在旅途中格外顺着她,倒让她有些不习惯,好像自己被当成小姑娘一样照顾,事实上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年龄,过了今年年底,她就满二十岁了。 前一天他们是骑马前进,赶了一天的路才堪堪到达一个小镇,在镇里找了间客栈住下,第二天准备好路上的干粮就继续出发。 今天赫连雅嫌骑马太累了,身体有些吃不消,薛元瀚体谅她,二话不说就将其中一匹马换成一辆马车,当然是雇的,连带着车夫一起全套。 然而,赫连雅又提了一个要求,她说自己一个人坐马车太无趣,希望有人陪着,薛元瀚又是好脾气地把另一匹马拴在客栈的马舍,吩咐小二细心喂养,会有人来将马领走。 两人在马车内坐好,车夫就挥动马鞭,以快而稳的速度前进。小地方的马车再好也就那个样子,内里铺了厚厚的垫子来减缓颠簸,并没有像府中的马车一样中间摆了张小桌子,上面放茶水点心等,就是中间加两边的座位,其他空无一物。 赫连雅对此并不讲究,她进马车后放好东西就坐了上去,倒是薛元瀚,仔细地将马车内检查了一遍,就差拆开了。 待他放好东西,赫连雅自嘲地道:“我倒是现在才看出来你还有一个优点,心细如发。” 赫连雅说的是两匹马他只卖了一匹,另一匹放在客栈,他们两个落队回国,肯定有暗卫跟着保护,那是给他们留的。 薛元瀚没有说话,他不动声色地坐着,一只手却还在车壁上摸索。出门在外谨慎一些总是好的,赫连雅心中无比赞同,嘴上偏和他不对付:“都这么长时间了,消停会吧。” 说着马车似乎压上了石头,剧烈地颠了一下,赫连雅由于没有心理准备,直接往前扑到了薛元瀚的怀里,情形很是尴尬。 良久,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公子,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前面的路上有一个坑,惊着你们了。”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赫连雅坐到了对着车帘方向的位置,省得与薛元瀚面对面,马车一个不稳又出现前面的事件,很丢脸哎,不过刚才那车夫唤她什么,夫人? 虽然两国习俗不同,赫连雅也不笨,她知道车夫误会他俩是夫妻了,赫连雅下意识想反驳,但是怎么回答,他们,是姐弟? 那还不如夫妻呢! 赫连雅偏过头,不打算说话了,薛元瀚将车帘掀开一道缝,温和地对车夫道:“无事,继续赶路吧。(.无弹窗广告)” 马车内的时间过得特别慢,尤其是帘子一放,不大的空间只有两个人,除了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就是他们的呼吸声。 不管怎么看,马车里除了没甚特色的车壁,就是薛元瀚那张踱金的俊脸了,赫连雅不由自主地打量他,把他的五官再次仔细地研究了一遍。 他真的比一年前见到的时候高了、也壮了很多,在马车里的半个身子衬得马车格外的小,当然他的身材还是很匀称,肤色比一般的男子白上一些,却不是那种病态的白,唯一没变的就是他的嘴唇,像花瓣一样嫣红诱人。 只不过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唇色是惨白惨白的,因为受伤,失血过多。 赫连雅发现薛元瀚坐着也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瞬间自己就变得娇小玲珑起来,可是问题是她的身高在北牧女子里都算出挑的,更别说楚国女子那小身板儿了。 半年前他俩的身高是差不多的!赫连雅终于忍不住问道:“元瀚,你似乎就比薛元恩小一岁,生辰是哪一天?” 姜开的生日自然是七月份,薛元瀚怎么可能会说,他笑道:“具体日子不记得了,当初进府做下人的时候年纪小,好多年不过生了,只依稀记得比公子长个一岁。我的人生因公主而改写,就当是春天生辰吧。” 照他这么说要等来年才能给他庆生了,赫连雅小小的失望了一下,反问道:“那就是说,过了明年三月,你就十八岁了。” 薛元瀚颔首:“是的,殿下。” 他说的很自然,赫连雅迅速遮了他的嘴唇:“出门在外,不要叫殿下。” 他的唇瓣很软,触感极佳,赫连雅的手停留了许久才挪开,颇有恋恋不舍的意味。 薛元瀚如黑曜石般带了点暗色的眼珠闪了一下,才带了几分笑意改口:“是,夫人。” 赫连雅的脸瞬间变得滚烫,他这是在调戏她么…… 心情平复以后,一股疲惫感扑面而来,赫连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薛元瀚见状,做了个动作,示意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身上。 马车的空间是很小的,不可能让整个人舒舒服服地躺着,赫连雅犹豫了一会,终究抵不过倦意,把薛元瀚的身子当成了肉垫,还算舒心地睡了。 当赫连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而且不是客栈里的那种床,因为样子实在太简陋了。环顾四周,这是一个较大的屋子,中间一张大桌子,四边各摆了一只长条凳,都是普通的木头材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屋门也是旧旧的木门,墙边放了锄头、树枝和干草,整体看上去破旧,好在收拾的干净,赫连雅顺势起身穿鞋,发现自己身上的外套……没有了,只一件白色的里衣。 她愣了一下,快速走出屋子观望,正看到薛元瀚手上拿着斧头在劈柴,他的速度很快,旁边已经堆了一堆,不远处是一个农妇样的女人在晒衣服,旁边有三个孩子在玩耍,一个大的两个小的。 所有人都带着笑容。 其中一个小女孩发现了她,软软糯糯叫道:“姐姐醒了!”说着就小跑过来,赫连雅神经一紧,快速过去接住她:“慢点,摔倒就不好了。” 农妇无所谓地笑笑:“不用管她,走路哪能不摔跤,多摔几次就稳了。” 小女孩对赫连雅伸出双手,要抱抱,赫连雅又是一愣,再看薛元瀚用鼓励的眼神瞧着她,在大家的视线中,赫连雅动作僵硬地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她不是没有抱过孩子,相反还挺有经验的,赫连升小的时候都是和她相依为命,只是她没有接触过除了自己弟弟以外的孩子,有些排斥罢了。 薛元瀚放下手中的斧头,步履随意地走来,温声道:“我们走的不是官道,车夫说附近没有村子,只这儿有个农户住着,我们得在这留宿一晚了。”再看赫连雅拘谨、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又道,“马车上有些脏,我就让这位婶子把你的外衣拿来洗了,不介意吧?” 换洗的衣服统共没几套,有人给洗当然是好事,赫连雅和小女孩玩了一会,扭头对薛元瀚道:“我饿了。” 那农妇正好端了晒完衣服的空盆子走来,听见这话笑嘻嘻道:“小娘子肚子饿了吧,饭就在那炖着,一会就好了。”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放好,一边把劈好的柴挪个位置,“你家相公真是没的说,一来就让我给你腾个屋子,动作那叫个温柔啊,生怕你醒了。然后就和我家那口子去打猎,弄到一只孢子,两只兔子,好几只山鸡,还带回来这么多柴,好生厉害!” 赫连雅淡淡一笑,低下头把玩起手指来,农妇继续热情道:“我让我家那口子买点吃食回来,咱这儿难得有客人来,你们可要多住几天啊!” 小姑娘从她的怀中跑出来,奔向自己的母亲,赫连雅终于借此空挡打量起四周的情况来。由于来的时候他们是走水路,赫连雅心血来潮决定走山路回去,就是翻山越岭,一路上多是森林,村庄都极少,赶路的这个车夫还是花了高价才请到的。 薛元瀚示意她带着两个小的进屋玩儿,自己和大的孩子一道帮农妇打下手。没多久车夫赶着马车回来,农妇的丈夫,一个猎户打扮的壮实汉子从车夫旁边跳下来,晃了晃手中的东西,邀功道:“媳妇,看我买了什么回来!” 农妇听到声音,探出头来,瞧到猎户手中的小酒缸就啐道:“我就知道你会买酒回来,我的东西呢?” 猎户笑嘻嘻地拿出一大包东西,里面都是针线、盐等生活必需品,农妇这才有了笑脸,让他把东西拿进旁边的屋子,顺便把吃食给主屋的姑娘送去。 猎户将酒和吃食放在桌子上,乐呵呵地对赫连雅招呼道:“姑娘来,我买了好些零食,都是你们小姑娘爱吃的,幸好今儿你们来了,我就顺便让车夫老弟和我一道去趟集市,囤了不少东西。” 他们这里是山脚的位置,基本上没什么人居住,冷清却别有一番风味。 第一次被人当做小姑娘,赫连雅也不反驳,淡淡地勾勾唇角,顺从地走到桌子旁坐下,从打开的纸包中拿出一块饼饵吃起来。 见客人吃了,其他的小孩子也一个个拿了吃的,脸上都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赫连雅看得略带心酸。由于有客人在,今天的晚餐很是丰盛,赫连雅和薛元瀚用的不多,孩子们都是撒欢儿的吃,气氛十分愉快。 晚上,赫连雅和农妇还有两个小姑娘一起睡,车夫和大儿子、猎户凑合了,薛元瀚取了件较厚的披风,在马车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大家都早早的醒了,说实话这个睡眠环境也不可能睡懒觉,农妇起来后就去生火做饭,然后到离家不远的田地干活,大儿子十岁左右的样子,在家里看着妹妹们。 薛元瀚给了车夫一笔钱以及干粮让他回去,尔后叫上赫连雅带上包袱和猎户一道进山了。 他们既然决定走山路,有人带自然是最好,猎户也很热情,走在前面打头阵,带了好远一段路才指着前面道:“两位贵人,小的就送到这儿,顺着这条还算平坦的路走,速度快一些晚上前肯定能到村子里借宿。” 在猎户的眼里,这两人从生活习惯和气度来看都和他们天差地别,衣服的料子也是价值不菲,他好生招待也就是了。 薛元瀚客气地道谢,给猎户银子他不收,也就罢了,和猎户道别后,两人继续往深山内进发。 毕竟有习武的底子在,两人走的很轻松,赫连雅一边走一边默默道:“还以为山里多好玩,也不过如此。” 薛元瀚笑了笑,道:“山上有野果奇珍,也有飞禽走兽,但是毒蛇猛兽也不少,路途更是崎岖,不论任何事物,必有利弊。” “我还以为――”赫连雅扁了扁嘴巴,却不再说了。 “以为什么,说来听听。”薛元瀚的兴致被提起来了,他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其实赫连雅是想体会露宿的感觉,两个人自己动手去抓捕猎物,然后生火烤熟了吃,多么美好的情景,可是她不敢对薛元瀚说,只能将自己的小心思埋在心里。 他们的效率很快,中途只休息了一次,半天就到了一座小村庄内,薛元瀚打算找个人家住一个晚上,赫连雅摇了摇他的手臂:“咱们加快速度,继续往前面走,如何?” 薛元瀚凝眸思考了一会:“可是这样咱们势必要在野外过夜了。” 赫连雅眨了眨眸子,眼冒精光道:“没关系!” 第132章 尴尬,风寒 这一日,蒋遥用过晚膳,就让紫儿备好热水冲凉,从净房出来后便换了一身干净的绸衣,贴着肌肤的触感凉凉的,格外消暑。[.超多好看小说] 紫儿用大块的汗巾给小姐拧湿哒哒的头发,待干的差不多了才下去收拾。 蒋遥拿着一把木梳,对着镜子慢慢把头发打理顺来,没多会就听到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声,她好好的心情瞬时被掐灭了。 她想也不想,忍无可忍道:“楚天越,你够了!” 胆子大到定时来爬她的窗户,除了他还能有谁?蒋遥按捺下性子,随意把头发往后一拢,转过身来。 楚天越很有幸地、生平第一次见到别的女子沐浴后的慵懒样子,头发湿湿的贴在耳后,肤色极白,有刚沐浴完毕的原因,眉毛都是湿漉漉的,露在外面的肌肤像吸足了水分一般,分外莹白,衬得她面部的棱角也柔和起来。 他轻咳一声,强词夺理道:“我一般都是这个时间来的,谁知道你在沐浴!”事实上,他提前了半个时辰都不止。 蒋遥顺着窗子的缝隙瞧了瞧天色,心中了然,此时已是秋天,白天自然要比夏天短,夜晚也要来的早一些。她冷声道:“那咱们就先说清楚,你下次什么时候来,走之前报备给我,下次来也一样,否则,恕不接待!” 楚天越嘴角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若无其事道:“还以为你习惯小爷时不时的到访了。” 你妹!蒋遥真心想浇他一脸茶水,古代女子的贞洁很重要,他不知道么?也就她是现代的灵魂,可以容忍楚天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但是这不代表她能习惯! 蒋遥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淡淡道:“不知世子爷大驾光临,只有白水招待,还请不要介意。” 楚天越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茶叶是个好东西,如果晚上喝就不好了,影响睡眠质量,不得不说良好的生活习惯,在蒋遥这边得到了身体力行。[.超多好看小说] 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紫儿一边推门一边道:“小姐,奴婢进来了。”蒋遥倏然一震,再看对面,哪里还有楚天越的身影? 蒋遥下意识地朝窗子处看去,紫儿眼尖,关切道:“小姐是不是觉得有些凉,奴婢把窗子关严实先。” “不——不用了,就让它开着吧,屋里怪闷的,我想早点休息,你退下吧,我不发话就别进来打扰,东西放着明天再收拾。” 紫儿放下手中的小蛊,低眉顺目道:“是。” 门刚阖上,蒋遥就跑到窗边朝外面看了看,没发现有人,接着在屋子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停留在被纱帐包围,且纱帐还在小幅度晃动的榻上。 那人莫不是……那是她的床!蒋遥心情瞬间不好了,两下拨开帐子,里面果然多了一个人。 这下轮到蒋遥发飙了,她忍了又忍:“说吧,你今天来有什么事?”要不是楚天越时常和她说许多重要的信息和京中趣闻,恐怕她早就赶人了,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她、或者说国公府有把柄在他手上。 楚天越换上一副疑惑的表情,正色道:“其实我并未打算这么早出现,而是跟着一个黑衣人,追踪到这里的。” “那你发现了什么?”蒋遥的耐心即将耗完,她这里哪有什么黑衣人,就算有她也不怕,有兰儿在,再不济吼两声,府里的侍卫就赶来了。 “那人从我的别院翻过来,直接去了东边的院子。” 东边是大哥的院子,蒋遥回过神来,她大概猜到那个人是谁了,除了有事没事就送好东西来讨好她的三皇子,不会再有别人。[] 蒋遥硬着头皮圆过:“谢谢你的关心,我这儿很安全,若无他事,世子请便。” 楚天越这才下来,象征性地拍了拍没有一点灰尘的衣角,蒋遥留意到他的鞋子,连鞋底都是雪白一片,纤尘不染,他是怎么做到的? 相对无言许久,蒋遥面无表情地端起了自己的茶杯,这是送客的意思。楚天越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只余纱帐在小幅度地摆动。 蒋遥高声呼喊:“紫儿!” 小姐难得叫人,紫儿没有披外衫就出现了,她在门口露出一个脑袋:“小姐有何吩咐?” “把床单被子和蚊帐通通都给我换了!” —— 楚国的一个边陲小镇,风格质朴,人来人往,镇上唯一的客栈,天字一号房,赫连雅裹着棉被,隔一会就打一个响亮的喷嚏。 薛元瀚捧着一碗姜汤,无奈道:“元瀚考虑不周,野外露宿虽是雅事,但昼夜温差大,即使作了准备还是让殿下感染了风寒。” 赫连雅用帕子擤了擤红通通的鼻子,不作声响,心里闷闷地想,谁知道晚上那么冷,亏她还以为在外面过一个晚上看星星看月亮很浪漫,结果呢,昨儿晚上就黑漆漆的,连个屁都没有,郁闷死她了! 老天不配合,没有星星可数,两个人就对着火堆发呆,说了一会话就昏昏欲睡,虽然薛元瀚给她盖了厚厚的毯子,林子里毕竟有湿气,火堆也会慢慢熄掉,总之第二天醒来,赫连雅就是如今这个样子了。 赫连雅接过微烫的碗,姜汤的味道很是奇怪,她不喜欢。 薛元瀚催促她:“快趁热喝了,然后闷头睡一觉,发出一身汗就好了。” 赫连雅这才不情不愿地捧起抿了一口,尔后拧起眉头:“好难喝!” 那是你没喝过更难喝的,薛元瀚眼睛都不眨一下,冷冷道:“你若不喝,我就去请大夫过来。” 北牧崇尚巫医,赫连雅对楚国的大夫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她觉得那些个大夫诊病的手段太次了,哪里比得上北牧的巫医?薛元瀚这句话让她成功闭嘴,一鼓作气把姜汤灌了下去。 薛元瀚这才展现出一抹轻松来:“这才乖。” 当她是小孩子吗,赫连雅想回嘴,奈何眼皮子耷拉有些犯困,便被子一蒙,沉沉睡去。 —— 二公主即将出阁,按照规矩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千金都会前去拜见、添妆,这也是一个公主所拥有的殊荣之一。 蒋遥作为沁阳公主的小姑子,没有理由不去,她准备和两个妹妹一道下午进宫,凑个热闹就行。 没想到的是当天上午,兵部尚书家的千金林沫儿拜访,林沫儿颇为不好意思道:“府上的小姐要进宫给二公主请安,可否带上我一个?” 林沫儿对着姜珑三人如是说,目光却一直锁定蒋遥,眼神中有一种期待又怕被拒绝的情绪,蒋遥既不冷淡也不热情地道:“如此林小姐就与我们一道吧。” 林沫儿总算露出个舒心的笑,她这下有伴了,不用一个人去。 进了宫以后,有专门的小太监给她们带路,许多千金、如沐郡主、晴郡主之流,早上就见过了二公主,除去较为亲厚的闺蜜和皇室成员,其他人则选在下午。 礼物韩氏都为她们准备好了,上好的簪子、手钊蒋遥和姜珑各挑一副,姜环送的是她亲手制作的一个绣品,外带抄写的佛经一本。 东西奉上去的时候二公主并无太多表情,看到姜环奉上的有一本佛经,蒋遥只粗略一想就知道那是给卫贵妃的。二公主随手翻了几页,面上有了几分真心的笑,话也与姜环多说了两句。 蒋遥并没有讨好二公主的意思,她沉默地站在角落,等添妆仪式结束,林沫儿怕她无聊,也随着一起,在观看过程的同时聊聊天儿。 沁阳公主没有来,只是令人送了一副东珠头面,贵重却不是独一份,让人挑不出错儿。 二公主这边走了个过场,蒋遥几人便直奔沁阳公主的宫内,途中姜珑提出和环儿一道去看太子妃,迟些与她们回合,于是兵分两路。 绮华殿,很不巧的沁阳公主不在,碧池见到蒋遥和林沫儿二人,将她们请进殿内稍候,自己则去了昭阳宫禀报。 既然公主在皇后娘娘那儿,想必没那么快回来,蒋遥提议到小花园观赏一番,便有宫人领她们去了。 负责小花园的依旧是蒋遥之前见过的新晴,新晴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待她们很是恭谨,完全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宫女做派。 林沫儿颇为新奇道:“我在公主宫内看到窗台处有几盆花儿,叶子细长,点缀着白色小花,很是好看,不知是何品种?” 新晴淡淡回答:“那是吊兰,是从离国传过来的品种,除去观赏价值,还有净化空气的作用,实是难得。” 吊兰这东西现代可常见了,蒋遥眨了眨眼睛,不耻下问道:“除了吊兰,我记得还有一种花儿也有这个功效,叶子也是细长,花儿是一朵一朵簇在一起的,香味也好闻。” 新晴根据她的形容想了一会,迟疑道:“是不是枚红色的,花瓣都一朵一朵地重叠在一起?” 蒋遥点点头:“是啊。” 新晴面不改色道:“那是夹竹桃。” 夹竹桃?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呢,蒋遥还在想,旁边的林沫儿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我听我娘说过,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孕妇接触了会流产的!” 蒋遥豁然开朗,可不就是这玩意吗,以前看电视小说里这东东总是作为一个隐蔽的害人道具被发现,韩氏放在后花园也就罢了,好在这些天公主嫂嫂在宫中,不然每天路过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呢。 第133章 心思 二公主出嫁那天,从宫门到韩府的路上,满满的都是红色,道路旁的树枝上都系上了红绸,喜庆氛围格外浓厚。[] 韩氏怎么说也算是韩衫的姑姑,一大早就过去帮忙的,国公府的人除了沁阳公主和蒋遥,连国公爷都被韩氏磨去撑场面了,姜天与韩家公子素来交情不错,帮衬是自然的。 蒋遥在晚玉轩坐了许久,假装遗憾道:“今天是二公主的好日子哎!可惜公主嫂嫂不舒服,不然咱们在现场看着多好,毕竟是妹妹,和咱们府里也是攀了亲的。” 原本大家都是要去的,沁阳公主临时觉得不舒服,大家也不敢严令要求她,便让蒋遥陪着留下了,事实上沁阳公主脸色红润,胃口特别好,优哉游哉的,蒋遥真没看出她哪里不舒服了! 就是不想去嘛。 不过婚礼她也不是没见过,二公主大婚,能比公主嫂嫂和大哥的还要隆重么? 婚礼现场,三皇子也在,他和太子、楚天越等人站在一起,在所有人看来他和太子相处的很是愉快。 于是有人挑起话题道:“太子殿下、端王世子都是有家室的人,沁阳公主也成亲一年,今儿二公主即将出阁,不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喝到三殿下的喜酒!” 三皇子五官以最好的状态舒展开来,凝起一抹公式化的笑,刚来的那段时间大家在他脸上看到的是阴柔的气质,待人接物谨慎小心,完全是以退为进的处事风格。 如今他却像换了个人一样,眉眼间的阴鹜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明艳之极的五官,眸子清明,三皇子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样的他能给予人更多的安全感。 许多人轻笑出声来,三皇子楚昱泽也不生气,反用打趣的话语反攻道:“难道张大人有好的人选介绍?” 被点到名的工部尚书讪讪一笑,他只是随口一说,以拉近和三皇子的距离,未想被反问了,他结结巴巴回道:“微臣不敢。” 太子出面打圆场,他春风化雨道:“张大人说得对,三弟也到了纳妃的年纪,如若看上哪家千金,父皇和母后定会为你做主。” 三皇子丝毫尴尬的表情也无,他轻描淡写地绕过这一话题,淡淡道:“外面锣鼓喧天,定是新人到了。” 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转移在门外的新人身上。 贤帝本想见证二公主的婚礼,无奈有事无法脱身,二公主为卫贵妃所出,又在膝下抚养长大,与皇后并无感情,贤帝便恩准卫贵妃前来见证。 此时的卫贵妃作了精心的打扮,坐在高堂的位置,只见她一身枣红色锦缎正装,绣了十二章纹,外罩一件敞口锦红凹凸鸾纹衣,气度高华,层层叠叠的发髻掩住了她的雪颈,只露出的那一点更是莹白如玉。 卫贵妃坐姿端正,今天的她妆容精致,眸中隐隐带了热切,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卫贵妃坐在上首,目光环视一圈,触到楚天越的时候顿了顿,似乎多了一丝惆怅。 很快韩衫就领着一身凤衣遮面的二公主款款而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行完三拜之礼,礼毕后,大家纷纷往餐桌的位置走去。 新娘子理所当然被送进新房,新郎被留下灌酒,好在京中熟识的几位官家子弟帮忙挡了不少,韩衫被安全送入洞房。 新人礼成后,按理来说卫贵妃不会留下来用饭,她在新房陪了二公主一会,便准备回宫。太子抽不开身,让楚天越代为护送。 其实跟来保护的宫中侍卫不少,但太子下了命令,楚天越只好服从。他骑着马在前头,卫贵妃坐着舆轿随后,用的是上好的马匹,因此很快就到了皇宫门口。(.) 进了宫门换了肩舆抬着走了一段路,卫贵妃撤了轿子,先发制人道:“越儿,送我到永福宫再走。” 楚天越站着没有说话,卫贵妃就自顾自往前走,今晚是个好日子,月亮很大很圆,月辉淡淡地洒在她的身上,映得她头上镶嵌五色宝石的云形金簪散发出巡巡波光,夜风吹得她的衣摆飘拂,似乎清瘦不少。 她的背挺得很直,下巴扬起,发间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一颤一颤,厚重的装扮,此时的卫贵妃在楚天越的眼里,就像一个假装坚强的小女孩,她很骄傲,肩膀单薄却努力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楚天越心中有了些许不忍,他加大步伐快速赶上,两人总算比肩而行,他们的身影在夜风中越来越淡。 “永福宫到了。”楚天越先行开口,温声道,“娘娘快进去吧,记得用些东西。”她在韩府都没有吃什么,这下肯定饿坏了。 卫贵妃期冀地瞧着他,楚天越从中感受到了一些……卑微,他轻叹一口气,率先入内。他这次竟然没有拒绝,卫贵妃心中狂喜,也加快步伐走了进去。 丽女官面带喜色地出来迎接:“奴婢见过娘娘、世子。” 卫贵妃的心情颇好,吩咐道:“速速去膳房准备一些吃食,按照世子的口味来。” 小厨房就在永福宫后面,不多时,就摆了满满一桌,楚天越只粗略一看,就有葱油鲍鱼、四喜丸子、竹笋炒肉、玫瑰腐乳,主食是青菜面,色泽上乘,香气诱人,还有一份热汤。 “时辰不早,你又喝过一些酒,吃的清淡些才好,先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卫贵妃盛了一碗送到楚天越手边。 他顺从地喝下,随即吃起面前的饭菜,许是饿了,他吃的挺香。 卫贵妃手持筷子没有动手,噙着笑慈爱地看着他,直到楚天越抬头瞪了她一眼,才用了一些。 楚天越的用餐速度很快,用完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净手后就准备离开,卫贵妃出言挽留:“越儿,再坐一会,陪本宫说说话。” 楚天越又坐回椅子上,卫贵妃一个眼神,丽女官带人把桌上的东西快速撤下并清理干净,尔后退了出去,永福宫瞬时变得冷清起来。 他留了下来,她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人就在这诡异的安静气氛下,面对面坐了许久。 卫贵妃先开口道:“越儿,谢谢你。”本来二公主出嫁,去的人不是她,太子不甚聪明,是越儿在陛下面前说了好话,这才能去成。 不过她还是有个遗憾,就是女儿上轿子的时候,太子在韩府支持大局,越儿不愿意背,后来是三皇子出马,算起来她还欠了三皇子一个不小的人情。 楚天越不冷不热道:“贵妃娘娘客气了,女儿出嫁,娘娘作为母亲应当在场,以免日后留下遗憾。” 卫贵妃心里就难过起来,她留下的遗憾还不够多么,太子明明是她的亲儿子,他娶妻的时候自己却不在现场,而越儿―― 她忽然想起来,太子的婚礼她固然没有见到,好在太子妃是个品行俱佳,性子温良的女子,对她很是尊敬,也算足了一个遗憾,二公主的驸马是她自己选的,怎么也比沁阳公主要幸福些。 大公主的亲事,是陛下亲自指婚的。 算起来她还是做了一件错事,就是越儿的婚事!卫贵妃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越儿,听说你对世子妃很是冷淡,这都是我的错,你若实在不喜她,我去求陛下……” “不用。”楚天越面无表情道,“圣旨是无法收回的,娘娘何必自寻烦恼?横竖是一个女人,在院子里待着便是了。” 卫贵妃就说不出话来了,沉默片刻,她又道:“越儿,你会不会怪我?” 楚天越没有回答。 卫贵妃也不管,她自顾自继续道:“不管你有没有怪我,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如果留下的人是你,是不是会好一些……” 楚天越还是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卫贵妃像魔怔了一般,似乎想把所有的话倒垃圾一般,统统倒出来。 “我知道,这些年来让你帮着你哥哥,委屈你了,明明你要比他优秀的多,却不得不站在他的身后,可是越儿,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明白。”楚天越快速打断她,不耐中带了些隐忍,他知道卫贵妃现在情绪不佳,得顺着她才是,“我在王府过得很好。” “如果留下的人是你,该多好……”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世界上本就没有如果啊,楚天越不再作声,心里对卫贵妃的怨恨却淡了很多。 卫贵妃见他神色稍霁,伸出戴了绿色碧玺戒指的手,蓦的抓住楚天越的胳膊,睁大眸子再次用期冀的眼神望着他:“答应我,不论太子如何,都要帮他!” 他道为何,又是为了太子!楚天越垂下眸子,浑身上下的气场一冷,他字字如冰道:“天越知道了。” 说完便起身快速离开,没有片刻停留。 直到他的身影在夜风中完全消失不见,卫贵妃才动了动脑袋,额前的流苏缓缓地摆动了几下,就像她此时的心情,沉重无力。 人都是自私的,太子做了皇帝,她就贵为帝王生母,在后宫有着举足轻重的超然地位,那时候她再好好补偿越儿吧。 端王府,楚天越彻夜未归。 ------题外话------ 加快进度,填坑的节奏~ 第134章 覆水难收 三天后,二驸马就被安排了个清闲的职务,每天点个卯即可,权当挂名。二公主出嫁后回门给贤帝和皇后谢恩,也去了东宫,礼数细致,就是没有去永福宫,只送了份礼过去。 薛元恩一直留在京城,他自由惯了,在楚国和离国的风闻不错,是以贤帝没有过多管他,薛元恩大喇喇地游走于楚国的贵族圈子,如鱼得水,他留在这里是得到了皇帝批准,他的衣食住行都由太子负责。 最开始,他住在太子在宫外的府邸,太子事务繁忙,自然不可能天天陪伴在侧,则让楚天越照应着,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薛元恩和三皇子打成一片,关系颇为不错。 太子没什么戒备心,倒是楚天越感觉不对劲,派了手下盯着,不知怎的就被捅到明面上来了。 贤帝一直有通过眼线了解两个儿子的一举一动,楚天越的行为无疑犯了他的忌讳,猜疑兄弟,肚量狭小,楚天越作为太子党,贤帝便将这些算在了太子的头上。 他将太子叫到养心殿好一通训斥,并让太子在东宫思过,写一篇检讨,这还是皇后帮着说了些好话的结果。 夜色渐深,政务处理的差不多了,贤帝放下手中的折子,动了动酸乏的肩膀,布公公见状忙殷勤道:“皇上,奴才给您捏捏?” 贤帝没有反应,这就是默许了,布公公撩起衣袖,在贤帝肩膀的位置垫了块帕子,这才下手揉捏起来,他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很大程度舒缓了身体上的疲惫。 又过了半刻钟,贤帝伸出手掌示意停止,略带感慨道:“端茶倒水都是亲力亲为,辛苦你了。” 布公公的眉毛也带了淡淡的白色,再加上他肤色白的过分,似乎苍老了不少。他的声音也没有过去的尖利,而是给人舒服的感觉:“皇上说的什么话,这是奴才分内之事,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荣幸。” 明明是谄媚的话,却被他很自然地说出来,听的人也心中舒畅,贤帝动了动脖子,端起刚换过的、温度正好、口感适中的参茶喝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皇帝的白天要早朝、召见臣子、处理政务,还有批阅存折,午膳的时间也要去后宫陪皇后等人用膳,晚上的行程更是安排好的,因为要贯彻后宫雨露均沾的原则。 布公公眼睛眨也不眨,迅速回话:“今儿本该轮到朝露殿的那位侍寝,不过芸贵人身子不适,皇上您看?” 布公公的意思是今儿招哪位主子侍寝,要看皇上了。芸贵人是新来的秀女里较为受宠的一个,也有一些秀女还没用侍寝过,但去皇后和四妃宫中也有可能的,是以布公公不敢出声建议,皇上的心思谁猜得清呢。 贤帝听后愣了一会,今天晚上没有安排,他也可以选择一个人在养心殿歇息,只不过他一放松就有一股浓浓的疲惫感汹涌而来,莫名的空虚。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二公主出嫁的情形,听三皇子描述给他听,这会倒是有点想卫贵妃了,他沉声道:“摆驾永福宫。” 永福宫内,卫贵妃刚沐浴完毕,头发还是湿的,丽女官拿了汗巾给她绞干头发,再用木梳细细梳顺,最后抹上护发的头油。 姣好的容貌和婀娜多姿的体态是后宫女子固宠的不二法宝,所有的女人都费尽心思保养,或者让自己变得更加美丽动人,就是皇后也是天天各种补品未曾中断。 各种天材地宝、进贡的奇珍通常都会到后宫的某个正当得宠的娘娘或者小主手里,后宫的补品这一项就占了内务府很大的一笔开支。 卫贵妃却不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她善于打扮,对珠宝首饰和罕有的珍品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喜爱,不管皇上和皇后赏下多少东西,她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令人摸不透她的想法。卫贵妃的打扮倾向于素淡,在隆重场合着装会正式一些,也是由于这点,贤帝对她很是看重。 待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卫贵妃阖着养神的眸子睁开,温声道:“时辰不少了,让他们把宫门闭了。” 说的是永福宫的门,丽女官迟疑片刻,犹豫道:“娘娘,现在才到戌时三刻,闭宫门是不是早了些。” 其实她是想说,殿下说不准迟些会来。 卫贵妃没什么耐心地冷淡道:“我的话都听不明白了?让你去,你就去!”丽女官不甚情愿地应下,慢慢腾腾地往门口走去。 没多会又返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颇为眼熟的小太监,可不就是在布公公身边打下手的小常子。 皇帝身边的公公都有超然的地位,大家都上赶着巴结,卫贵妃对其的态度也算和善,之见她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常公公,本宫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贵妃娘娘这话折煞小的了,小的是奉布总管的命令来传个话儿,万岁爷一会便到,娘娘可提前做好准备。”常公公笑得灿烂,话语有巴结之意,度却掌握的很好。 卫贵妃的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眸子也是平静无波,她对着丽女官道:“替本宫送送常公公。” 丽女官行了一礼,亲自把小常子送到了永福宫门口,悄悄塞了个荷包,示好之意显露无疑,小常子摸了摸荷包的质感,笑容也真切起来。 送完小常子回来,丽女官殷勤道:“万岁爷就要来了,奴婢给娘娘好生妆扮一番。”因为二公主回门没来亲自看她,卫贵妃的情绪低落,脸色也有些苍白,丽女官觉得以这样的精神状态出现在皇上面前不好。 卫贵妃恹恹地从梳妆台前站起来,兴致不高地道:“不用了。” 娘娘这是被二公主伤到了,丽女官叹了口气,恭敬道:“那奴婢去吩咐御膳房送些点心和汤水来。” 后宫之中只有皇后和沁阳公主的宫内配备了小厨房,其他宫的主子想吃用点什么,得去御膳房吩咐,不甚受宠的妃嫔通常得贴银钱才能使唤御膳房的宫人。 这些在卫贵妃看来,不过是彰显嫡系尊荣地位的手段罢了,在其他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们觉得,卫贵妃即使宠冠后宫多年、盛宠不衰又如何,还不是要被皇后和沁阳公主压上一头。 养心殿的位置离永福宫不远,皇帝是步行过来的,是以用了半刻钟左右,听到宫人行礼参拜,卫贵妃调整了面部表情,迎了出来。 虽然她努力表现得很自然,贤帝还是从她的脸上瞧出一丝端倪来,他焦躁的心情有了几分放松,卫贵妃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们二人相继入内,宫人们皆在门口候着,贤帝走了两步,回过头对她伸出一只手:“莲儿,来。” 卫贵妃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顺从地由他牵着进了寝殿,比肩行走的时候,贤帝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儿情绪上细微的变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卫贵妃对他的态度淡漠许多,或者说看开了,不像后宫新来的那些小姑娘,卯足了劲地争宠。 可是他的心里有那么一丢丢失落…… 进了寝殿,卫贵妃站着想了半天,巧笑嫣然道:“时辰还早,皇上想听曲子,还是下棋,或者臣妾展示一下烹茶的手艺?” 她还真不谦虚,不过大晚上的喝茶,也不怕失眠,贤帝淡淡道:“今儿有点累了,咱们就聊聊天,有段日子没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 丽女官奉了茶便退下在门口候着,贤帝下意识地捧起茶盏,拨开盖子后闻到味道,眉头微微一蹙:“黑茶?” 黑茶就是普洱,是离国流通过来的品种,具有养生之效,但有一个硬伤就是味道不是很好,而贤帝对入口的东西尤其是茶叶很是挑剔,所以他不想喝。 卫贵妃言简意赅道:“龙井虽好,但不适合晚上喝,普洱虽苦,却能强身健体。” 贤帝无可辩驳,倒也就着茶杯喝了一口,率先抛出话题:“不知不觉就过去这么多年,欢颜都出嫁了,咱们都老了。” 欢颜是二公主的闺名,卫贵妃神色微动,没有吭声。 要是别人肯定会猛夸一通,什么龙精虎猛,老当益壮,卫贵妃就不会这样,也说不出口。人都会变,但有一些固定的东西,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比如她冷淡的性子和轻柔婉约的气度。 殿内点了好几盏灯,周围又摆了几个颇大的夜明珠以作照明之用,殿内亮如白昼。她的头发长长的披在脑后,像绸缎一样黑亮,皮肤还是很白,眼周有淡淡的细纹,那是岁月赐予她的痕迹,她的神情、嘴角都是舒展的模样,深深令人觉得,这个女人任凭时光过个几年,几十年都是一如既往地优雅着。 看的入神,贤帝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的鬓角,那里已有缕缕银丝,他的面部保养还算得当,也无法阻止松垮下来的皮肤,他终究还是老了啊。 触景生情,他想起二十多年以前,和卫贵妃相遇、相识、相知的日子,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不用每时每刻去筹谋一些事,和她相处的每一天都是快乐而美好的。 后来那些就在她入宫后变了,她明艳开朗的性子开始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恬静淡泊,直到太子出生后,才好转了一些,掌握在后宫生活的技巧,知道在适当的时候取悦他。 贤帝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莲妹,后来她成了他的妃子,就再也没叫过了。他看着卫贵妃微垂着眸子、略显消瘦的侧脸,心中动容:“莲妹……” 卫贵妃的背脊明显一震,良久没缓和过来,她慢慢抬起不施脂粉依旧清丽的脸庞,眸中难掩诧异,她沉默了许久,回声道:“陛下。” 然后是久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贤帝失落不已,他以为卫贵妃会想起过往,有所动容,却没有想到,即使他能和从前一般唤她,她却不可能如过去一样待他了,现在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她只是他后宫中众多妻妾中的一个。 地位就在那里,容不得她不卑微,纵她得了千般眷顾、万般宠爱,从前的卫莲终究是死去了。 翌日,不用早朝。 后宫,嫔妃们纷纷结伴先后来到了昭阳宫,例行给皇后请安,尔后大家按序坐下,听皇后训诫。 坐了有一会儿,皇后身边的严嬷嬷匆匆而来,神色肃穆,皇后随便说了两句就让众人各自回去,但还是有一些人看出了端倪,她们出了昭阳宫就窃窃私语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对了,今儿卫贵妃没有来。 平日例行请安卫贵妃虽然不是早早赶来,却也从未缺席,和皇后也算相安无事,今天没在,开始也没听皇后说贵妃请假,许多消息灵光的主子打听到皇上昨晚宿在了永福宫。 接下来的几日照旧。 后宫终于沸腾了,宫里的老人都知道,二十多年来卫贵妃从未真正地失宠过,如今又盛宠当前,最重要的一点是十五那天皇上也宿在了永福宫。 十五是宿在中宫的日子,皇上这么做不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么,难道宫里要变天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35章 东宫易主,怀疑 昭阳宫,皇后一派悠闲地坐着,指挥宫人列下去国公府的礼品单子,二公主出嫁前,沁阳回宫住了段时日,皇后也是那时候知晓她怀孕的事。 不过有个规矩就是未满三个月胎儿还不稳,是以不能声张,那也不能阻止一个母亲对女儿嘘寒问暖的心,许多备产的物品她现在就开始准备了,皇后暗自打算,待沁阳的胎儿稳了以后,就把韩氏叫来耳提面命,不能出一点错儿。 这个时候她倒是忘了,韩氏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交代完毕,宫人退下去内务府吩咐,严嬷嬷终究没忍住,愤愤不平道:“娘娘,皇上已经连着宿在永福宫十天了,十五那天本该来昭阳宫的,偏永福宫那位惑上媚主,她这是公然挑衅娘娘,藐视中宫!” 皇后淡然地阖了阖眸子,平静无波道:“皇上这些天来按时早朝,处理政务也很是勤勉,卫贵妃也未做什么大逆不道、烟视媚行之事。” 可是……她和娘娘争宠!严嬷嬷想说,但皇后没有要追究的打算,便讪讪住了口,心里却怎么也下不了这口气。 再说到三国的和平共处之事,由于赫连雅对两国通商贸易很是重视,楚国和北牧的合作就定了下来,条件这一块北牧方面也很是豪爽,楚国也不好太过,北牧使团离开之前就已经签订了协议,和谈圆满成功,所以薛元恩在楚京的日子十分滋润。 而离国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至今都没谈妥,离国的商业发展迅速,已经垄断了某一块行业,丝制品闻名三国。 北牧气候偏干而寒冷,对丝绸之物的需求并不多,楚国成为离国出口丝制品的重要通道之一,它以其精致的工艺和独一无二的款式风靡楚国的贵族圈子,许多官家大族甚至是富贵商人都以能穿到离国的丝绸来彰显自家的奢华。 楚国也在大力发展纺织业,但要耗费大量的人工,成本居高不下,听说离国发明了专门用来织布的机器,本需要近十人来完成的程序,一两人就能做到,而且时间也少了大半。 在同类的成品中,一样的料子当属离国的更好,性价比高,大家自然愿意买离国的布匹,更要命的是离国不仅垄断了贵族行业的布匹需求,还逐渐往平民圈子发展,楚国的纺织业一度陷入低迷。 皇帝急啊,奈何谈不拢,离国一方深知其中的巨额利润,就是咬着不松口,加上离国商业发达,经济也快速发展起来,隐隐有超越楚国独大的趋势。因为这个楚国朝堂上争论不休,陛下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然而,今天早朝的时候,皇帝阴沉不定的脸从内而外地散发出喜色,众位大臣都一头雾水,疑惑不解,直到三皇子神闲气定地出现。 原来三皇子与离国的五皇子交好,在他的帮助下解决了这个大难题,离国五皇子派的人不日就要来到楚国签订协议,陛下总算一扫之前的阴沉。 从表面上看三皇子做了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实际上浸淫官场的人都深深明白其中的猫腻,离国正值皇子内斗,国内局势紧张,三皇子既然能让离国五皇子松口给予这么大一块肥肉,必然许了什么承诺。比如,支持五皇子上位。 这天早朝,太子没有出现。 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风向有些变了,贤帝开始让三皇子直接参与政事,当然楚昱泽的表现总能让他感到惊喜。 后来的早朝,太子也没有出现。没多久传出来一个消息,因为太子在南方赈灾事件中策略判断失误,造成严重损失,陛下雷霆之怒,彻底剥夺了太子监国的职权,在东宫面壁思过。 三皇子的地位愈发坚如磐石,不少太子党倒戈,逐渐出现一方独大的趋势。 就在大家的各种猜测中,太子竟然上了奏折,自请辞去太子之位,在京中又是一番动荡,三皇子楚昱泽顺势在朝堂占据了一方位置。 卫贵妃得知后状态越来越不好,期间皇帝频繁摆驾永福宫。有一批人持中立态度,宫人多在观望,皇上和卫贵妃的感情深厚,撇去过世的大皇子不提,太子是他和卫贵妃的第一个孩子,又是长子,他们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举足轻重,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永福宫,卫贵妃情绪不佳,无精打采地歪在卧榻上,眉间是满满的倦色。丽女官缓步而来,轻声道:“娘娘,常公公来传话,皇上晚上歇在娘娘宫中。” 听到这话,卫贵妃苍白的面容一动,眉间拧起浅浅的川字,阖着眸子都能瞧出她的不耐。须臾,她冷声道:“丽儿,你亲自跑一趟,告知布总管,这几日本宫的身子不爽利,不宜伺候皇上。” 丽女官不解地睁大了眼睛,据她推算,娘娘的小日子还有十天才来,难道又不准了,她担心道:“娘娘,要不奴婢去请太医来,给您把平安脉。” “不用了。”卫贵妃的声音愈加冷淡,甚至带了一分厉色,“让你去你就去!本宫说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了?” “奴婢这就去。”丽女官低头弯了弯身子后,转身出了永福宫,一路小跑向养心殿,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辰皇上都在那里批阅奏折。 出人意料的是,皇上不在,守在那儿的小常子面露难色道:“丽儿姐姐,万岁爷可说了,这个月都宿在永福宫,奴才不敢传这个话,奴才先问问布总管的意思。” 言下之意,若是皇上执意如此,他们也没办法。 晚上,天刚刚暗下来,月亮和星星迟迟未出,天空迷蒙的一片黑色。卫贵妃早早散了发髻,换上轻便贴身的睡衣,吩咐丽女官:“本宫要歇息了,宫门落锁吧。” 养心殿内,贤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稍稍舒展身子,便吩咐身边的人:“今晚还是去卫贵妃那儿。” 布公公喉头微动,面露难色道:“皇上,白天贵妃娘娘身边的丽女官来禀报,说娘娘身子不适,不宜侍寝。” 贤帝神色不变道:“没听懂朕说的话?下去准备吧。”布公公垂下眼帘,自是应下不提,其实他白天和皇上说过一次,皇上执意如此他也没法子,他唤来小常子:“你往贵妃娘娘宫里跑一趟,就说皇上一会就到。” 小常子跑了个闭门羹,悻悻而回,硬着头皮道:“布总管,小的过去的时候永福宫已经落锁了,不是小的没通知到位啊!” 布公公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性子也诧异地变了变脸色,尔后皱着眉对小常子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不动声色地随着皇上往永福宫走去。 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走到永福宫的门口,迎接他们的是已经从里面落了锁、黑漆漆的铁门。 贤帝的眸子中凝出薄薄的怒色,渐渐涌露出来,他在夜风中站了许久,许是晚上风凉,最后他也没了脾气,看了看黑压压的夜空,心平气和道:“回养心殿。” 第二天,太子参与了早朝,和平日不同的是他没有穿太子的朝服。许多人心中有数,早朝开始后,众大臣依次上完折子,太子最后也拿出了一本折子,自请辞去太子之位,众人哗然。 奇怪的是,皇上并没有对此发表评论,而是令身边的布公公收下太子的折子,算是……默认了他的请求。 随后,拟定圣旨的部门,内阁大臣临时撰写了一份圣旨,由布公公在朝堂上宣读,立原太子楚昱枫为曦王,原宫外的太子府改为曦王府,不日搬出宫外。 曦王消瘦不少,两颊都凹陷下去,可见这段时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是谁也不知道其中经历了什么,也许是他做了错误的决策后,三皇子步步相逼,才一步步失去太子之位。 成王败寇,道是平常。 卫贵妃的身子愈发不好了,丽女官使了不少银钱才令人给曦王送了口信,来探望贵妃娘娘。 也不知道曦王殿下说了什么,他离开以后,卫贵妃的身体状况好转许多,待痊愈以后,她就亲自去昭阳宫请安,并请示皇后娘娘,她诚心礼佛,希望能去慈宁宫陪伴太后。 皇后自是没有答应,她许诺在永福宫内设立一个小佛堂,卫贵妃可以在自己的寝宫内专心礼佛。却也准许她定时向太后请安,请教佛理。 原太子被封曦王后,东宫的主子也从皇宫中搬出来,住在宫外的曦王府,其中就有曦王妃和两位侧妃。 太子被贬,大家为了避嫌,生怕惹皇上不快,曦王府自然门可罗雀,倒是三皇子亲自上门拜访,送了厚礼。 还有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当然国公夫人韩氏最主要还是看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屋内,韩氏看着清瘦不少的姜玪,眼中满是心疼,姜玪笑容淡淡,言语自如:“母亲不用担心,女儿很好。” 在东宫的日子每一天都很累,都是煎熬,现下也算一种解脱,对太子来说未必不是。 这件大事蒋遥当然有所风闻,令她疑惑的是,太子被贬,和他关系不错的楚天越并没有其他动作,刚还来她这里坐了一会。 蒋遥奇怪道:“太子请辞,你作为太子一派,现在不是应该各种挽救吗?”楚天越轻笑一声,眉眼间满是不桀,笑容中带着淡淡的、目空一切的意味,孤傲俊美,令她的心跳都慢了两拍。 蒋遥不得不承认,她被楚天越这个表情秒到了,她是颜控!这会她也不问太子的事了,安静乖巧地陪他坐着,她知道这会楚天越的心情肯定不会很好。 蒋遥沉默地陪在一边,小半刻钟后她打破沉寂:“其实做王爷也没什么不好,轻松,三殿下宅心仁厚,不会对曦王殿下做什么的。” 曦王是不争的性子,不会影响到他的。就冲楚天越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她去求求大哥吧,即使三殿下打算做什么,她去求大哥应该有所改善。 楚天越的心思明显跟她不在一条弦上,他不冷不热道:“薛元恩看来是耗定你妹妹了。” 蒋遥满不在乎道:“那个,我二哥不是在北牧吗,四妹妹巴不得嫁过去和他团聚,薛元恩也算少年英杰,我觉得他们挺般配的。”说着还四处瞧了瞧,生怕被人听见,动作煞是可爱。 果然他们的脑子不在一个点上,楚天越耐住性子,解释道:“我倒是觉得,薛元恩只不过是拿你三妹做幌子,因为他清楚皇上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你和我说过,他是想拖延时间,在京城多滞留一段时日,许是在找什么人,和小文有关系吗?” 楚天越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道:“我派人去北牧取证,还真查到一些东西。记得我与你说过,小文有一些与旁人不同的生活习性,比如握笔的姿势,本以为她是无人教导的原因,直到和薛元恩相处了一段时间,才了解到那是北牧人的习惯动作。” 很久之前楚天越来找她的时候就说过,他怀疑小文的身世,因为他在楚国查不到有关小文家人的消息,试探着问她也是粗略带过,不肯多说。 现在想来,她的来历一直是有猫腻的。 回到端王府后,楚天越破天荒地去了一趟繁霜院,此时的小文不在练字,她拿了一块巾帕把案台上的笔筒、狼毫等物细细地擦了两遍,镇纸也没放过。 对于楚天越的拜访,小文还是很吃惊的,她掩去心中的诧异,礼数周到地行了礼,令婢女上茶。 楚天越环顾一圈,桌案的旁边有一个颇大的陶瓷制作的画筒,里面放了大半卷轴,想来都是小文闲暇时的作品。 他踱步过去,随手拿起一卷展开,字是好字,龙飞凤舞、收放有度,只是笔势间有种飘如流云、漂泊不定之感。 楚天越淡淡扫视一眼,对旁边略带紧张之色的小文道:“仔细算来你来府也有四个月了,明天回国公府和家人聚聚罢。” 小文低头不语,如果让她自己选择,她宁愿在端王府与世隔绝的院子里,乐得自在,不管是国公府还是这里,都不是她的家,又哪里来的家人? 第二天,小文坐上端王府的马车,回了国公府,虽然她与姜冲并无血缘关系,毕竟二小姐的名号挂在那里,韩氏勉强打起精神好生接待,并收拾好入住的房间。 小文并不想在这里留宿,无奈楚天越说离开娘家这么久,许她住上几日,以解思念之情。她不信楚天越不知道自己从前在国公府的情况,可是他这么说了,她也只能受着。 小文到了国公府第一天,蒋遥很是热情地请她来朱玉阁坐了坐,问了她在端王府的情况,期间蒋遥仔仔细细地把小文打量了一遍,暗道这姑娘很正常啊,五官都是楚国江南女子的味道,还有一点令人熟悉的气质。 对了,她似乎在赫连雅身上看到过,二哥现在的相好,那个性情冷漠却有着强大气场的北牧长公主。 蒋遥装作无意中提道:“从前听你说是被父母卖进府里做丫环,你现在也是端王府的世子妃了,可以买一座庄子安置好家人,对了你的陪嫁里面就有庄子。” 小文面色不变:“回小姐的话,那时候我年纪小,父母又不是京城人士,早就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人海茫茫,也不知去哪里找。” 蒋遥提醒道:“毕竟是出生的地方,又生活过一段日子,总是有一点记忆的,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线索,我们可以派人去查探。” 小文的目光变得茫然起来,似在回忆曾经的事,她喃喃自语道:“我就记得小时候很穷很穷,经常饿肚子,吃的是又干又硬的饼子,然后走了好远好远才来到京城。小姐,我真的都不记得了,至于信物也是没有的,即使有应该也被人牙子搜刮去了。” …… 蒋遥看着她空洞的眼神中的惑色,不像是骗人呀,她偷偷瞄了眼香炉中冉冉升起的烟雾,莫不是楚天越那厮拿来的东西没效果? 她换上亲切的笑容,捧起小文的手,颇为真诚道:“难为你了。” 小文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傍晚,楚天越如约而至,一见面就被骂个劈头盖脸:“骗子,你给的东西根本就不好用,我什么都没试出来!” 楚天越挑了挑眉毛:“不可能啊,那是提炼精纯的幻药,从未失败过,难道是你问的方法不对?” 蒋遥咬紧了嘴巴:“反正我什么都没问出来,她说不记得故乡是哪里了,有记忆开始就在京城,有一顿没一顿的,因为太穷才被卖了做丫环。” 楚天越顿了顿,道:“我让她在这多住一段时日,薛元恩在京城待不了太久,应该会有所行动,他的目标是针对国公府无疑,你和你的大哥商量下,盯的紧些。” 蒋遥点点头,颇为不耐地问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世子请便,我累了。”说着捂嘴顺势打了个哈欠。 楚天越笑了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尔后迅速消失,留下大脑瞬间短路、一脸呆滞的某人。 京城中从来不缺乏话题,太子被贬的事件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平民百姓们茶余饭后都会就此事说上一些自己的看法,而事件的主人公,曦王殿下在自己的王府一点也看不出沮丧的模样,自在得不行。 曦王妃,也就是从前的太子妃也没有表现出失落来,说实话她在曦王府的日子更舒心,不用每天定时给皇后和贵妃请安,被林嬷嬷耳提面命地限制言行举止,略有松懈就以她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来压她。 现在好了,林嬷嬷留在了宫里,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早上多睡一会也没人打扰,至于两位侧妃不让她们来自己屋里立规矩就是了,这样的日子岂不悠闲? 林侧妃离宫后,不死心地抱着小郡主求见了皇后两次,韩侧妃也回了娘家,只有姜玪是老老实实待在曦王府,娘家那边也是韩氏主动来探视。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姜玪和太子还是挺合适的一对儿。 慈宁宫,一个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年约六十岁上下的女子坐在主位,眼尾上挑,颚骨偏高,淡淡的脂粉遮不住她的老态,但也算保养得当。 她穿着素色的宫装,一只手掌上挂着一串珠子,只粗略一看就知成色极好,光滑的质感是常年累月的触摸形成的。 卫贵妃在一旁烹茶,袅袅茶香中,她亦是一身青色宫装,脑袋上只插了一根白玉簪子,竟比那女子还要素淡几分。 见卫贵妃恭敬的态度就可以猜出,那女子正是当朝的薛太后。 在皇帝不是自己所出的情况下,能保全自己并坐稳太后的位置,她也不是一般人。卫贵妃隐隐知道一些,薛太后不是楚国人,她是北牧和亲而来的贵族女子,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博得当时楚国皇帝的喜欢,在之后的几十年时间里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宠爱不衰。 悲哀的是,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卫贵妃叹了口气,她有儿子又如何,还不是被皇上先立后废,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做一个草包王爷,新皇即位后赶赴封地,远离京城。 薛太后微阖的眼皮子动了动,声音给人以历经沧桑之感,却徒增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度:“昨儿让你抄的佛经,领悟的如何了?” 卫贵妃亲自捧着茶盏奉上,恭敬道:“还望母后不嫌臣妾资质愚钝,一知半解,多加指点。 薛太后淡然无波道:“只要有耐心,早晚能参透佛理,时候不早了,你可以退下了。” 不论什么时候,薛太后的话都是极少的,除非必要的时候才说上一句。 卫贵妃也不生气,她行礼后缓缓退下,明日再来,周而复始。 沁阳公主的孕期已满三月,府里的下人们都得到了丰厚的打赏,看得出老爷的心情很好,毕竟是府里的长孙。 宫中的礼品也一批一批地往国公府送,以皇后为首的后宫众人都随了礼,太子楚昱泽和曦王也没落下。 十一月初,皇帝下诏,皇三子楚昱泽,年十九,仁慈豁达,恪尽孝道,勤习政务,品行优良,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分理庶政,抚军监国,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皇储之事总算落下序幕。 不少人向新储君示好的同时,国公府和端王府依旧保持中立,太子也没有因此用什么手段,端王爷对他好感顿增,毕竟现在的太子,有手段有头脑,比当今的圣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向他投诚的老顽固不在少数。 蒋遥却有些坐不住了,她找了个机会去了琼风院,商讨有关楚昱泽的事。 “大哥,三皇子——不对是如今的太子殿下,我们知道他的许多秘密,不会因此被灭口吧?” 姜天忍俊不禁地笑了笑,认真道:“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在,被灭口的可能性很大,没有哪个帝王希望自己有把柄在别人手上,还是那么不堪的过往。” 其他因素,蒋遥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一些:“是指离国那边?你我和离国第一世家有些渊源,这也是他忌惮的原因之一。” “还有皇后所代表的林家,你的‘二哥’,我的‘弟弟’还要守在边城,若是我们出什么问题,楚国的国防岌岌可危。” 太子殿下固然优秀,却也不可能亲自出征,楚国各方各面发展都有些许不足,改造也需要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换而言之,拉拢比灭口更来得有用。 楚天越的眼底隐隐现出青色,精神还算不错,他颇有兴致地眨了眨波光流转的眸子,温声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去送薛元瀚的时候,他和我说了什么?” —— 从前的菊园,现在的隐玉斋。 住在国公府的这段日子,小文半步不出屋子,每日的饭菜定时送来,倒也和在端王府的时候无异。 许是因为她住的是五姨娘曾经的院子,姜环时常来找她,两人一起习字切磋也算打发时间。 这一天,阳光不甚热烈,天朗气清,拗不过姜环的磨功,小文同意出院子走走。 她从前是这里的下人没错,由于是伺候蒋遥的,并没有什么机会在府中游走,有挺多地方是她没有去过的。姜环就一路走一路指给她看,后花园和外院想通,半路的时候两人与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相遇,姜天在后面跟着,见状笑着走向前介绍:“元恩兄,忘了介绍,环儿你见过,另一位是在下的二妹。” 薛元恩抬起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容貌顶多算小家碧玉,胜在气质上佳,他称赞道:“不愧是大家闺秀,可惜在下还是中意姜兄你的另一个妹妹。” 小文不知情况,却隐约听懂了一些,神色颇为尴尬,她冷静地行了一礼便拉着姜环飞速跑开。 这下她也明白被留在府里是有原因的,但楚天越没开口她也不敢回端王府,回去也就那样,于是小文继续在屋子里窝着,真的半步都不出院子了。 姜天和蒋遥说今天的情况:“薛元恩看到小文并无太大反应,而且小文五官柔和,是典型的楚国云州女子的容貌。” 云州是楚国的辖地之一,那里的女子善骑射,个子较一般的楚国女子要高,五官颇为清秀,脸型要比瓜子脸方些,小文完全符合云州人的样子,而且姜天找到了将她卖到府里的人牙子,更加确定她和北牧没有丝毫联系。 蒋遥下意识地摸了摸额角,沉思道:“那就奇怪了,薛元瀚说据他了解到的,薛元恩要找的那个人的确被卖到国公府为婢,难不成要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筛选一遍么?” “由他扑腾去,索性他待不了太久。” 中宫,后宫众人来请安,待她们一个个离去后,皇后揉了揉太阳穴,难掩疲色地问严嬷嬷:“那边的情况如何?” 由于卫贵妃执意诚心礼佛,她免了其每日的请安,但还是派了人盯着卫贵妃的一举一动。 严嬷嬷回道:“还是和平常一样,每天一大早去慈宁宫,不到中午就回去,然后就在寝宫内不出宫门半步。不过,今儿永福宫的丽女官倒是出来了一阵子。” 皇后闭着眼睛,眉头的褶皱渐深:“无事就罢了,本宫这头疼的,快给我按按。” 严嬷嬷连忙把注意力转移,专心给皇后按摩起来。 接近冷宫的位置,有条偏僻的小道,有一棵槐树很是茂盛,冷宫存在的时候它就在那里,见证了世事变迁,悲欢离合。 一位宫女装扮、身形窈窕的女子站在槐树下,她对面赫然是端王爷楚暮云,看情况他们已经交谈了有一会了。 ------题外话------ 话说其实很想这一章就完结的,结果写到凌晨两点半华丽丽卡了,虽然很精神。感觉这一章就是流水账,我也想快快完结,捂脸! 第136章 托付,名正言顺 端王楚暮云的年纪和当今圣上长上两岁,身形依旧魁梧挺拔,眉峰早已没有曾经的凌厉,看着对面女子的眼神中有难以描画的温柔。[.超多好看小说] 再看那名宫装女子,发髻是一般宫女的样式,额头处中分垂下两股,遮在眉眼间,乍看她的脸只有巴掌大小。 女子动了动,抬起一只手将额前的发拢在耳后,不施脂粉的脸上,肌肤白皙细腻,只是略有苍白,正是乔装成宫女的卫贵妃。 卫贵妃习惯性地将落下来的发扫到脑后,漫不经心道:“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有事求你。” 她的眼睛不敢看着他的方向,就瞟向别处,游移不定,楚暮云本洋溢着喜悦的心像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一凉,令他半天缓不过劲来。 “是不是皇上对你做了什么?”他焦急地问道,曦王殿下的事他也有所耳闻,难道皇上因此迁怒卫贵妃,她……失宠了么?不应该啊! 楚暮云情不自禁地把注意力放在卫贵妃身上,时光荏苒,转眼二十多年过去,她还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让他怦然心动。 “莲儿。”他失控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听到这两个字,卫贵妃宛转细长的眉毛拧了拧,又舒展开来,楚暮云分明从中看到了厌恶。 楚暮云的心里有点受伤,像很多年前痊愈留疤的伤口又突然裂开,再次体验的疼痛和小心翼翼,但是这不能怪莲儿,怨他。 当年的他不够强大,不够果敢,不够坚定,以至于让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离自己而去。 他保护不了她,可是即使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这个女人在他的心里还是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 楚暮云知道,莲儿是爱皇上的,不然也不会在他下决心伸出手的时候,依旧离他而去,他一直以为,即使没有正妻之位,她还是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因为皇上也爱她。 看来是他错了。 卫贵妃神色平静无波,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不要叫我的名字。” 听到“莲儿”这两个字,她就会想起那个人,总是在散朝以后穿着明黄色朝服来看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莲儿。 安静了一会,楚暮云开口道:“这些天你过得可好?” 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子搬出东宫以后,卫贵妃也随之失宠,不论传言真假,枫儿出事,她的心里一定不好过。 卫贵妃忽然浮起一抹笑容,极淡极淡,如盛夏初放的荷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绵声道:“二十多年来,就属这几天的日子过得最舒心。” 听得出来,她说的不是气话,楚暮云的心就在刹那间变得空落落的,莲儿这话是不是表示,他当年的选择是错误的? “楚暮云,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圣旨已下,三殿下册封太子,日后他若得登大宝,你一定会作为辅国王爷,请他――留曦王一条命。至于越儿,他生性顽劣,脾气暴躁,极难管教,真是难为你了。” 越儿哪有那么不堪,楚暮云下意识回驳道:“越儿成亲以后就变了很多,他现在行事谨慎、待人谦和、关心姐妹,是个好孩子。” 卫贵妃对此并没有表现出怀疑,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越儿曾经的性子根本就是不愿意面对她,面对她给自己选择的人生。 此时有微风拂面而来,旁边的槐树上的几片叶子摇摇坠坠,最终掉了下来,化作春泥,落叶归根。 楚暮云隐隐觉得卫贵妃是在交代什么,他的心里有个很强烈的感觉,他们真的是最后一次相见,以后的岁月,她在幽幽深宫,他在宫外的王府,距离不是很远,却没有相见的可能。就好像这个女人明明站在自己面前,他可以感受到她细微的呼吸声,她情绪的波动,甚至她明眸善睐的眼睛上的睫羽扇动的频率,他都可以感觉到。 两个人站在那里,相对无言,卫贵妃不作声响,似乎在等什么,又似乎他们只不过是多年老友的最后一次相聚。 终于,楚暮云首先开口:“我会护着孩子们。” 这个“孩子们”的范围就大了,有曦王、楚天越、二公主甚至是他们的妻子、丈夫。卫贵妃的心也不是铁石做的,她动容道:“谢谢。[.超多好看小说]” 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两人立刻回神,就近找了个隐蔽之处躲了起来。 他们刚在遮挡物之后站定,就有两位宫女走来,刚经过槐树,其中一位脚步一顿,警觉地转过头看了一会。另一个宫女催促道:“别看了,咱们快走吧,怪寒碜人的。”这里是冷宫的范围,指不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停下来的宫女迟疑道:“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 另一个宫女被吓得魂飞魄散:“莫要胡说,说话的可不就咱两个人吗,赶紧走吧,我胆子很小的!” 楚暮云二人弓着身子,全神贯注地瞧着不远处两个宫女的推搡,精神上都高度紧张。楚暮云要高上许多,他的下巴与卫贵妃的头发接触,顺滑的质感和淡淡的发香令他心神一震,身子不由动了动,脚底发出与碎石碰撞的声响。 这下两个宫女都听到了,都朝着动静传出的方向看来,两个人一起胆子要大些,她们略微犹豫后,终究忍不住好奇心,相互搀扶着走过来。 楚暮云和卫贵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无奈他们此时不能动,动了只能更快地暴露,被发现自己的身份。 千钧一发之刻,一个人影从树后走来,冷若冰霜道:“你们来做什么?” 小宫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在看到来人后又狠狠的受了一次惊吓,她们反应过来后规矩地行了宫礼,结结巴巴道:“见过世子。” “下去吧,本世子悲春伤秋,不喜被人打扰。” 两个小宫女连连应是,相互牵着手狼狈跑开,世子爷的古怪脾气她们都有所耳闻,她们可别触这位爷的霉头。 危险解除,楚暮云和卫贵妃都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楚天越的脸色不是很好,显然他对这两人私下相见的行为,极不赞同。 楚暮云尴尬地咳了一声:“越儿。” 楚天越不理他,径自走到卫贵妃面前,冷声道:“我送你回去。”语气很是坚决,楚暮云欲表达自己的不满,楚天越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似乎在说,不怕被人看见你就跟来,端王只得作罢。 卫贵妃在走前看了楚暮云一眼,他点点头,此时无声胜有声。 楚天越神色愈发不耐,他催促道:“赶紧回去,被发现就不好了。”楚天越一直将她送到永福宫不远的小道旁,才淡淡道:“我看你进去了再走。” 卫贵妃下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从口型来看她是在叫自己的名字。楚天越顿了一会,补充道:“你找那老头是为了曦王吧,根本就没必要,端王府会护着他,我也会。” 你会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么? “越儿……” 楚天越苦涩一笑,轻声道:“怎么,你莫不是后悔了。” “是啊,我最后悔的,为什么留在宫里的孩子是枫儿,而不是你。”卫贵妃喃喃道,尔后她想到什么,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因为……舅舅。”说完这四个字,楚天越指了指天色,示意她快进去,自己则朝来时的方向去了。 卫贵妃失落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稍加整理头发,没发现不妥后强打起精神进了永福宫。 回到端王府,直到用饭的时候楚暮云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完全不在状态内,楚天越的神色也是淡淡,一顿饭大家的兴致都不高。 沐郡主觉得奇怪极了,深知应该和朝堂上的事有关,近段日子有不少官员上门来拉拢,暗示父王投入新任太子的怀抱,她倒觉得没有必要。有句话叫树大招风,物极必反,皇上目前只有三皇子一个能用的儿子没错,但并不代表他的权威可以被挑衅,毕竟他的膝下还有两个未成年的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 她都知道的事,太子殿下如何不知? 当天下午,四皇子玩耍的时候不小心从阁楼上摔下来,小腿骨折;当晚,七皇子发起高烧,虽然太医急忙赶去救治,却留下了后遗症,体质十分虚弱。 经历此事,四皇子的母亲,德妃深知自己无法保护孩子,当即将四皇子抱去昭阳宫,希望能将其放在皇后膝下抚养。 皇后哪里会答应,不痛不痒地推了回去,没有想到的是,回到自己宫里以后,德妃上吊自杀了。 由于被人及时发现没有死成,但后果已经造成,皇帝十分震怒,以品行失德,不配抚养皇子为由,将四皇子给予新晋的芸贵人抚养,并提为芸嫔。 德妃降为采女,搬出主殿。 后宫的事情才处理完,朝堂上又出了问题。有一批顽固派上折,立储除去立长立贤,还有一个依据就是子凭母贵,三皇子在十八年后才回归皇室,其生母身份低微,为一介婢女,他们无法接受未来的储君是一个出身卑贱的皇子。 对此,贤帝并没有作出答复,一直保持缄默,那些老臣倒愈战愈勇,颇有不分胜负誓不罢休之意。 后来,三皇子入宫求见皇帝,委婉表明自己能力不足,难以担任监国重任,曦王比他更合适。 说到曦王,贤帝的脸色顿时不好,三皇子这招以退为进他早就看明白了,包括曦王和其他两位皇子的事,说楚昱泽没有做什么,他都不相信。 能说服皇后冷眼旁观,也是需要本事的,贤帝深深吁出一口气,亲弟弟都可以下手除去,这个儿子够狠毒,无疑是最合适的继位者人选,如果要成就一个优秀的帝王,牺牲其他的儿子又何妨? 最重要的,在做了这些事还能够置身事外,在朝堂上进退有度,让人找不出他的错儿,只能以出身为筏子打压,也算他有本事了。 不久后,圣上又颁布了一个令人惊讶不已的旨意,三皇子楚昱泽,记在皇后名下,为嫡子。 举国哗然。 东宫,楚昱泽放下手中厚重的册子,闭目养神,期间脑子里不忘消化册子里的信息,自他过到皇后名下以后,父皇将更多的事都交予他处理,其中也有磨炼的意思。 还记得在养心殿,父皇异常郑重地问自己:“如果你想坐朕的这个位置,就一定要坐稳,让我大楚的江山,千秋万代。” “为帝王者,坐拥一个国家,却失去了自我。” “孩子,你一定要完成楚国历代先帝的夙愿,平定天下,统一三国。” 他的表现一直很诚实,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这个唤作父皇的男人,认真道:“儿臣一定不会令父皇失望。” 第137章 多事之秋 不论什么新的消息,总是能很快地在京城传播开来,百姓们知道这件事以后,纷纷感慨皇权更替的频率之快,间隔之短,却没有想到为了促成此事,太子一派所做的努力。[.超多好看小说] 楚国新立太子,自然是昭告天下,三国皆知,离国的五皇子也不例外。 局外旁观之人可以松一口气,优哉游哉地坐看接下来的进展,楚昱泽和他的手下们却没有放松警惕,也只有当事人知晓,世间万物有它的运行规律,其中的某一个细节发生变化,结果都会截然不同。 在他们看来,这个阶段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有人存心破坏。 养心殿。 用过晚膳,贤帝便坐在了批阅奏章的椅子上,堪堪翻了几页,就见布公公神色匆匆地走进来,他手上捧着的折子上,红色的标注格外刺眼,触目惊心。 “万岁爷,这是刚送来的加急密折。”布公公小心翼翼地将东西送上,才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顺带用帕子抹了一把额头上因小跑渗出的汗珠。 他接到这东西的时候,就用最快的速度拿来了,到现在气都没喘匀呢,不是他夸张,而是自入宫侍奉先皇以及当今皇上几十年以来,他接到这种折子的次数少之又少,屈指可数。 浸淫深宫多年的布公公心里明白,这种密折里的内容,一般都涉及重要事件或者皇室的秘辛,若里面的内容不够“震撼”,递折之人可是要问罪的。 虽说现在不是太平盛世,却也和乐融融,一派海晏河清的景象,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再说皇室的秘辛,在布公公看来,当今皇上的后宫并不丰盈,在皇后的管辖下并没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要说实在有什么由头,也只有新晋太子楚昱泽的身世了。难道,那上面写的内容是,太子殿下在民间时的黑历史不成? 贤帝在看到折子上鲜艳的红色,瞳仁猛地一缩,随即强装镇定用极慢的速度打开。布公公不敢向前,只在桌案下垂首站立,他微微抬起眼角瞟了一下,只见折子长长的展开,他只能看到纸背上密密麻麻的黑点。 内容还不少嘛! 贤帝看到后面的时候,面色大变,布公公心中一突,不再多想,站到一边屏息站好,他可摸不准万岁爷看完以后,会有什么动作。 没想到,贤帝看完后并无太大反应,不声不响,布公公却能感觉出,他强作镇定的眼底,是无尽的暗涌。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不同的人用不一样的手段从戒备森严的皇宫中流出,送到他们的主子手上。 国公府,姜天将手上的纸条燃尽,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地道:“下去吧,你的主子那边,我自会去说。” 一道暗色人影闪过,又迅速隐在黑暗中。 翌日,风和日丽,太子光明正大地拜访国公府,府里的主子纷纷出来迎接,从前还是三皇子的时候,楚昱泽就很亲和,现下更是把这一特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后来,太子以对弈为由,去了姜天的琼风院。 进了书房坐好,楚昱泽身边的侍从捧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赫然是上次对弈夺魁后,皇帝赏给他的玉棋盘。 棋盘是上好的白玉精工雕琢而成,棋子也是配套的,大小一致,手感极佳。 将东西摆放在桌台上,除了楚昱泽和姜天二人,其他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余心腹在门口守着。 “昨晚宫里的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姜天首先开口,对于这个他有自己的看法,“依微臣看,殿下流落民间的经历瞒不了皇上,有青衣卫在,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作为一国之君,手下都会有一批能人异士,或者说是死士,可以查探到各种消息,臣子的家宅秘辛都可以弄到,何况是有案底在民间的楚昱泽? 姜天率先放下一枚黑子,眼角的余光看到对面的楚昱泽,缓缓摇头:“你的容貌着实扎眼,想不被人认出都难。(.无弹窗广告)” 楚昱泽捻了一颗白子把玩,容色如玉,似笑非笑道:“可惜本宫没有薛家少主那般的勇气,为了不让人认出,敢于牺牲容貌,不过成效似乎不大。” 关于薛元瀚的身份,不该认出的也许没认出来,该认出的,倒全认出来了,比如姜天,蒋遥和姜珑,楚昱泽能从中发现端倪,也费了好一番功夫。 这话就有警告的意味了,姜天神色一敛,严肃道:“殿下尽管放心,虽然微臣有私心在,也希望国家能繁荣昌盛,长治久安。曦王为人和善,行事却优柔寡断,与明君二字差的太远,殿下出身布衣,深知民间疾苦,又聪颖好学、举一反三,必能带领我大楚走向太平盛世。” 一段连贬带捧的话让楚昱泽很是受用,他也权衡过,国公府的独大之势在曦王失去东宫主位后,便逐渐消弭,只要运用得当,他与国公府、姜天甚至是薛元瀚都没有利益冲突。 两人不再言语,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在棋盘上争锋相对地拼杀起来。 这几日姜珑的情绪好了许多,韩氏就将她拘在映雪堂,年岁渐大,老爷和自己不交心,儿子相隔甚远,也只有女儿能时常陪伴在侧了。 韩氏这会深深地感受到那句至理名言,女儿啊就是比儿子贴心,她更加坚定不能让姜珑远嫁的决心,想去北牧?她第一个不答应! 姜珑乖巧地坐在一旁,将帕子的边角抚平,一遍又一遍,用以打发时间。韩氏喝下一碗井水湃过的银耳莲子羹,舒心一叹,将空碗递给细柳,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见女儿兴致不高,甜汤也只吃了两口,韩氏好好的心情也去了一半,她想起一个半时辰以前,太子殿下拜访,去了大少爷的院子,再次一叹:“我从前真是看走眼了,谁能想到好好的太子就换了人做呢。” 有的话能说,有的话只能私底下说,被旁人听见就不好了,姜珑这点危机意识还是有的,她迅速从椅子上挺直脊背,轻声训斥道:“母亲,你胡说什么!” 韩氏也是一时口快,从前宫里可就这么一位适龄皇子,谁知道后面又蹦出来个有头脑有心计的三皇子,温厚老实的楚昱枫自然就没戏了。 苦了她的玪儿了。 同为母女那么多年,姜珑哪能看不出母亲的想法,她微微蹙眉,出声道:“母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咱们前些天不是才见过大姐,曦王姐夫陪她的时间多了,大姐气色和精神也比从前在宫里要好。在女儿看来,做一个逍遥王爷的正妃,可比宫里那劳什子太子妃好太多了!” 韩氏显然不赞同小女儿的看法,但她还是按捺下性子问:“为何这么说?” “即使曦王还是太子,日后坐上那个位置,大姐成了皇后又如何,还不是要忍受后宫无数的女人?而且历代皇帝对皇后的母家都是使劲打压的,曦王就不同了,他得倚仗父亲呀,大姐的地位就扶摇直上了!”姜珑一字一句地说出她的看法,说到皇帝打压外戚的时候,声音倏然放轻很多。 韩氏越听越觉得姜珑的话很对,她无比认同地附和道:“如此看来,你大姐的日子可要比以前舒心多了。”好吧,女儿过得好,其他的她也不过于计较了。 不过,韩氏扭捏了一会,试探地对姜珑问了一句话,后者美目一沉,气冲冲地走了,留下韩氏长吁短叹,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啊…… 她问的是:“珑儿啊,你觉得三皇子、现在的太子殿下如何?” —— 三皇子正名事件让楚京热闹了一番后,又发生了一件震惊京都的大事。最新一批送往边城的物资出现了问题,军士配用的盔甲和棉被都是次品,盔甲很薄,根本没有防御的作用,棉被用的都是破布和发霉的棉絮,根本无法御寒。 贤帝前所未有地发了一通怒火,严令太子调查,一个官员带一个,最后查到了兵部尚书的头上。 得到父皇的批准后,太子楚昱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兵部尚书府,兵部尚书府抄家,兵部尚书林庆平被罢官,家眷收押天牢待审。 这一切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颇为雷厉风行,太子因此得到了贤帝的赞许。由于自知罪无可恕,当天晚上,林庆平在天牢内咬舌自尽身亡。 始作俑者以死谢罪,此事不了了之,贤帝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打算,其他有牵扯的官员,抄家、流放、罢官逐一进行。 蒋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吃晚饭,一家人围成一桌,只是气氛有些沉闷。姜冲没什么胃口,放下碗筷唉声叹气:“真是多事之秋!兵部尚书林大人虽然不甚好相处,但行事有度,断不会犯这种错误,怕是被谁给当靶子使了。” 韩氏赶忙打断:“依妾身看,林大人一定是招惹了不改招惹的人,才招来这横祸。晚膳时间说这个多不好,不说了。” 桌上的人却是没了胃口。 蒋遥放下筷子,一路心事地往浣秋院走,兵部尚书林大人,不就是林沫儿的父亲吗,她想起那个率真、不做作的姑娘,心中沉重。二公主成亲前,她们还一起去了宫里添妆,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就这样了。 ------题外话------ 我在拼命地填坑中…… 第138章 负伤,化解 由于心情不佳,蒋遥想一个人静会,便让紫儿和绿儿回自己的屋子歇息,不用跟着伺候。(.无弹窗广告) 她的脚刚迈进房间,就感觉有些不对劲,难道有贼?蒋遥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慢慢往里面走去。 走近了些,一股淡淡的铁锈的味道在里面弥漫开来,蒋遥一愣,随即眼里满是紧张之色,因为她想起,这分明是血腥味!她十分确定,有人进了她的房间,还受了伤,极有可能是个刺客! 脑海里传递出这个信息,蒋遥迅速后退一步,并转身打算离开。 然而她刚转过头,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这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蒋遥用尽全力挣扎,听到声音就顿住了。 他说:“是我。” 声音很轻,听得出他肯定受了很重的伤,蒋遥不再抗拒,心底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担忧,因为她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楚天越! 蒋遥回身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关切道:“你还好吧,出了什么事?” 楚天越没有回话,或者说是没有力气说话了,他发髻微乱,唇色像纸一般苍白,一只手捂着肩膀的位置,血腥气愈发浓厚。 蒋遥将目光定格在他的左肩上,穿着黑色锦服的缘故,并没有触目惊心的红色映入眼帘,但他的袍子湿了一片。再这样下去他会失血过多的,蒋遥眼神一紧,凑近楚天越小声道:“我去取药给你包扎。” 楚天越对她伸手示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蒋遥接在手中,又迅速到旁边的柜子里取出医药箱,里面有一些抹布和剪刀。 蒋遥打算去请大夫,被楚天越制止,她心中隐隐明白,先到门口唤了紫儿和兰儿过来好生交代了一番,才阖上房门开始给人上药。 好在她曾经有案底,大伤没有小伤不断,因此备了一个急救箱方便上药,这些药也是对摔倒擦破皮的那种小伤有用。[.超多好看小说]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她撕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倒了点药酒上去给楚天越的伤口消毒,创口不大却深,所以血很难止住,本来楚天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在蒋遥进来之时用了力气,止住的血又开始徊徊流动起来,白布瞬间就染红了。 蒋遥看的头皮发麻,她来不及害怕,把一瓶金疮药直接覆盖在伤口上,楚天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搐了一下,蒋遥不忍地闭上眼睛,想想都知道一定很痛! 她又取了一块干净的白布捂住楚天越的伤口,动作保持了半刻钟后,蒋遥松了一口气:“血终于止住了。” 于此同时,屋外传来兰儿的声音,她递给楚天越一个安抚的眼神,走了出去。兰儿面无表情地禀报:“府外来了一群士兵,说有刺客,要进来搜查。”兰儿说的实话脸色泛着潮红,可见是得到消息后就迅速来汇报了。 蒋遥点点头,语气中带了赞许:“辛苦你了,我还有些事要你帮忙。” 交代完毕,蒋遥进屋后阖上门,再看楚天越的状态比刚才好了许多,脸色没那么难看了,他自力更生地用手按着敷了药的伤口,指间有些许干涸的血迹。 这时,紫儿提了一壶热水进来,看到楚天越的样子和蒋遥肃穆的神情,骇了一跳,又立刻冷静下来。蒋遥示意她收拾屋子,自己用水壶里的水兑了一些冷的,给楚天越擦洗身上的血迹,并把他脱下来的外袍用布包好,丢给紫儿:“拿去处理掉,千万别被发现了!” 紫儿脸色发白地接过,捧着用过的水色浑浊的脸盆急急忙忙地出去。 兰儿按照蒋遥的吩咐,从隔壁取来了楚天越的衣物,快速道:“小姐交代的奴婢都吩咐下去了,绿儿去找了大少爷让他拖着门口的人,却拦不住,已经在往院子这边赶了。” 蒋遥面色一肃:“我知道了,一会搜查的人到这里,咱们见机行事。” 不远处,有细碎噪杂的人声传来。 蒋遥进了房间,四周环视一圈,血迹基本上被处理掉了,可是这气味……她的目光落在床榻不远台子上的青铜雕花精纹香炉,眼睛快速地眨了眨。 此时楚天越半卧在榻上,白色的里衣上有淡淡、斑驳的血迹,蒋遥小心翼翼地帮他换了一身,兰儿从莫凡那取来的衣物是配套的,蒋遥扯来翻了两下,神情若有所思。 楚天越面色动了动,眸中满是不解,蒋遥笑了笑,坚定道:“想活命,就听我的。” 门外,传来多人叠加而成的脚步声,还有领头之人的呵斥:“我们奉太子殿下之命搜查刺客,快快让开!” 音量之大,里面的蒋遥都听见了,她换了口气,失声尖叫起来:“给我拦住他们!” 外面的人一听,肯定有猫腻啊,带头的反应最快,直接一把推开紫儿,用脚踹开了房门。 室内的情形一目了然,最扎眼的就是那放下的烟绿色纱帐,以及床榻下的被扔的满地都是的衣物,有男子的,也有女子的。 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欢愉过后的暖香,令人心神荡漾。 来人是太子楚昱泽身边一个较为得力的手下,新晋将领,他瞧了第一眼便愣住,尔后才伸手遮住眼睛的部位。 不过他又迅速想起,这不是府里小姐的闺房么,怎么会有如此香艳的场景?若不是有猫腻,就是这府里的小姐与男人有染,运气不好被他捉奸在床,那也是国公府这边的丑闻。 想到这里他又有了底气,冷声道:“光天白日之下,你们竟然行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说着就伸手拔出长剑,打算把床帐挑开。 没想到蒋遥率先拨开纱帐,露出她着了白色里衣的半个身子,她抓着胸口的锦被,惊慌失措,声音无比凌厉地道:“放肆!你们在做什么!” 带头的人心中嗤笑,面上却不显:“在下还想问小姐在做什么呢!” 蒋遥慌乱的神情中出现极强的愤怒,她欲发火,肩膀被按住,纱帐中伸出一只指节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来。 所有人有一瞬间失神,或许是他们没见过哪个男人有这么好看的手指,可是再好看,这通奸的罪名也是跑不了的! 大家都这么想,然而榻上的男子出声以后,他们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楚天越单手把蒋遥拢住,烟绿色的纱帐之下,他俊美如玉的脸分外嫣红,唇色诱人,分明是动情之后的模样! 楚天越笑了笑,轻言淡语道:“本世子竟然不知,林统领无聊到来欣赏我们夫妻的闺房之乐。”声音很轻没什么怒气,却像无数根针扎在了林统领的心里。 带头进来的人,正是被点到名字的林统领,他面色发白,仍嘴硬道:“世子真会开玩笑,您和世子妃在国公府……增进感情?” 楚天越的眸色愈发冷厉,面上红晕浅浅,嘴唇嫣红如血,颇有媚态天成的意味。这在林统领看来却如夺命的恶鬼一般,楚天越轻轻一笑:“难道林统领不知,我的世子妃,正是国公府的小姐,再者说了,我与世子妃在她曾经的闺房做什么,还得向林统领报备不成?” 这话就说的严重了,林统领当机立断地垂下头:“打扰世子和世子妃,末将该死,不日上端王府负荆请罪。” 他这是想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吗,蒋遥轻咳两声:“所谓不知者不罪,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林统领公务繁忙,恕不远送。” 林统领神色不变,双手握拳:“多谢世子妃谅解,末将这就离去。”说完就带着他那群士兵走了。 一群人马前脚刚走,楚天越就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回榻上,虽说有棉被垫着,却也摔得不轻,肩膀部位的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渲染开来。 蒋遥面色一白,跳下脚踏鞋子也顾不上穿,就冲到门口唤道:“速速去请大夫!还有,去琼风院把大哥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紫儿和绿儿应下不提,匆匆忙忙地去做小姐吩咐的任务。 太子府。 林统领没抓到人,正在向太子请罪,将刺客进了国公府却没搜到,反倒撞破端王世子楚天越和其世子妃的好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兵部尚书的林家和皇后是远亲,楚昱泽在兵部尚书府被抄后,向陛下建议提皇后母家,林家的二公子为禁卫军副统领。 太子与尚书府林庆平的恩怨,皇后可能知道一些,楚昱泽用林二公子的官职成功堵住了林府的嘴,和皇后想追究的心。 楚昱泽听到楚天越在国公府的事迹,不甚相信地确认了两遍,对了许多细节,这才作罢。 林统领退下后,楚昱泽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摸了摸下唇,每次作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就代表他在精神高度集中地思考。 楚天越是娶了国公府的小姐,却不是桂花林住着的那位,他们夫妻俩再奇葩,也没有在妹妹闺房增进情趣的道理? 这会,他已经确定去兵部尚书府的那个刺客,是楚天越了。蒋遥既然和他在自己的闺房里演上这么一出,就是打算护下他。 秉承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太子当下给姜天写了一封手信,送去了国公府。他有交好之意,具体如何,还要看国公府那边了。 第139章 纠缠,抉择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瞒不过姜冲,甚至府里的不少下人都知道了,京城中端王世子与世子妃的“风流韵事”传开,楚天越又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名声。 姜冲很生气,非常生气! 从来没对女儿红过脸的姜冲,如今就抓着楚天越在蒋遥闺房一事不放,势必要两人给个说法。 楚天越这边认罪认的很爽快,第二天端王府就差人送了厚礼上门,然而蒋遥不肯接受两家中和的建议,把国公爷给气的牙痒痒。 姜家父子都是一个意思,女子的名节极为重要,蒋遥既然传出了这种事,就应该安分下来,和楚天越回端王府好好过日子。 蒋遥可不答应,他们又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可父亲十分坚决,连一向顺着她的大哥和公主也和父亲统一战线,她愈发觉得救人一事是一个阴谋,楚天越是谁啊,文武全能,手下能人异士无数,哪能这么容易被打倒。 她只是被他那一瞬的虚弱迷了心魂,竟然鬼使神差地帮忙了。 府里的主子车轮战地出面开解蒋遥,都被不软不硬地推了回去,最后,蒋遥干脆闭门不出,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美曰其名“面壁思过”。 事实上,她在房间里还是好吃好喝,睡眠充足,只是睡得自然醒以后,得找点事来打发时间。 这种日子持续了好几天,某人终于忍不住,又堂而皇之地破窗而入了。 蒋遥被唬了一跳,她板着脸,不甚高兴道:“世子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语气里有那么一丝质问的意思,楚天越笑意不减,无限委屈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说着波光潋滟的眸子俏皮地眨了眨,竟让她看出几分楚楚可怜之意。 这妖孽!蒋遥喉头不由滚动两下,尔后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面上却涌起浅浅酡红。 蒋遥调整好情绪波动后,神态自若地道:“时辰不早,世子如若无事,好走不送。” 楚天越挑了挑眉毛,现下是白天,哪里就时辰不早了,他抿了抿唇,笑容可掬道:“还早,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 他还要留下吃晚饭?这有点死皮赖脸的味道,蒋遥拧了拧眉毛,一脸不赞同地想说什么,被楚天越率先说出的话给堵住了。 他说:“本世子是从府上正门进来的。” …… 蒋遥说不出反驳的话,干脆就背过身子,不理他。 楚天越也不恼,他安安静静地坐着,眸光如水,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阳光从他进来的窗台斜照进来,大片的光线打在他的背,变幻出流离斑驳的光影,也照得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一扫前几天的阴霾之感。 这突如其来的暖意让蒋遥从发呆中回神,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感慨道:“快要冬天了。” 楚天越突兀地来了一句:“春天也不远了。” 他的这句话令蒋遥想起现代一个外国诗人的句子,“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人总要经历一段磨难,才能迎来成功,她不由地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瞟楚天越。 造物主对他是眷顾的,给了他完美的外表和优渥的家世,也给了他无比危险的经历和世子身份下、步步为营的环境。 看到楚天越略显苍白的脸色,蒋遥良心发现地问道:“伤好些了没?”话刚出口,她才发觉自个问的就是废话,没好他能来国公府,然后堂而皇之地爬窗子嘛。 在光线的渲染下,楚天越的面部表情也柔和起来,他用一种近乎认真的神情道:“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岳丈和大舅哥的建议。” 呃,他在说什么,蒋遥无语,她的将军爹爹和大哥,楚天越叫的还蛮顺口的,真把自己当国公府的女婿了。(.无弹窗广告) 蒋遥没有接话,也没有回答,时间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下流走,迅速消失不见。 门外传来福诺的声音,却是来请楚天越去饭堂。 楚天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深深看了蒋遥一眼,发觉她坐在那里弯曲起来的身子特别娇小,目测她瘦了好多…… 楚天越终于跟福诺走了,蒋遥把埋在双膝间的脑袋抬起来,只来得及看到两道特别淡的背影,她舒了一口气,焦躁不安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晚上,蒋遥从净房出来,换上一身绸制睡衣,在皮肤上的冰凉触感让她觉得很是舒服。她将冲凉专用的、用来拢住头发的木簪一拔,满头青丝散开,白色的肌肤和乌黑的秀发,组合成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蒋遥用手指将长发梳顺,尽数散到肩后,耳旁有几根细碎的头发略有浸湿,紧贴在脸颊,也不知是汗还是冲洗时水蒸气的原因。 她理好头发,便坐在塌边,打算唤紫儿准备好木桶给她泡脚。自从魂穿来到国公府以后,她其他什么没做,倒学会了享受,平日除了吃、睡、散步就是琢磨怎么养生了。泡脚可以很大程度地缓解疲劳,促进睡眠,所以她准备睡觉前这一步骤绝对不能少。 屁屁刚和床榻做了接触,蒋遥就被人从后面抱个满怀,她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精神高度紧张地张口欲喊人,一只熟悉的大掌从她脖子后拢来:“是我。” 蒋遥是真的生气了,她怒火中烧,气急败坏道:“楚――天――越!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我和你很熟么?! 他瘪了瘪嘴巴,满脸无辜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你了。” “你这分明是耍流氓!”她咬牙切齿道。 他轻轻一笑:“又不是第一次。” 蒋遥继续咬牙,一个字一个字道:“那是权衡之计。” 楚天越眸色一暗,情绪低落了几分:“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他问的是上次,还是这次? 蒋遥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微微侧过头,瓮声瓮气道:“你自找的,再说了――”她本来想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可是想到这棵草她压根就没吃到,就顿住了。 楚天越倒是会顺竿往上爬:“我认错。” 蒋遥愕然,这会她倒是把楚天越不规矩的事丢在一边,她顺口问道:“哪里错了?” 楚天越习惯性地抿了抿下唇,焕发出淡淡的、由内而外的笑意:“我最大的错,就是没有早一点认识你。” 是吗,蒋遥转了转眼珠子,她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呢。 不过她的理智还在,蒋遥快速从榻上跳下来,期间脚扭了一下,抽抽的疼,她歪着脑袋对楚天越道:“你再不走,我喊人了啊!” “赶紧喊,爷巴不得。” 蒋遥又被噎了一句,她加大了声音吼道:“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 “那就用滚的!” “你陪我一起滚可好?” 回答他的是一个凭空飞来的茶壶,楚天越眼明手快地接住,滴水未洒,他悠悠一叹,蒋遥还没反应过来,再看人已经立在桌子旁边。 楚天越将茶壶放回原位,给了蒋遥一个颇为复杂的眼神,郁郁而去。 这些天,他不死心地天天都来,然后被赶走,不过蒋遥的态度有些软化了。 可是她的心里始终有道刺儿,那就是小文,虽然拜堂的不是他,小文的身份却也是被王府承认的! 她随意做的一个决定,直接改变了另一个人的一生。 隐玉斋,烛光闪闪,小文依旧坐在屋子里,与平日的描红不同,她捧着一本字帖看得极为入神,那是姜环给她送来的。 青竹拎着食盒走进来:“小姐,用些点心吧。”摆好从大厨房取来的糕点,青竹欲言又止。 小文神色无波,淡淡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奴婢听说,世子爷近来天天上门拜访老爷,送了好多东西呢。”却连一眼都没有来看过小姐。 小文没有太多的反应:“知道了,你下去吧。” 楚天越前脚赶走,姜天后面就来了,他眼尖地发现楚天越来过的痕迹,却没有点破,他来的目的也是希望妹妹能从大局着想,妥当地解决当下的情况。 他苦口婆心道:“妹妹,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同在一榻,即使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的名声也坏了,京城中怕是没有人会上门提亲。大哥以为,楚天越对你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蒋遥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小文怎么办,她堂也拜了,门也回了,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我知道你们怕我日后难嫁,不嫁又何妨,还是说大哥和公主嫂嫂嫌弃我了。” 姜天瞠目结舌:“女子终究要嫁人的,楚国女子年满十七不嫁,是要强制婚配的。” 蒋遥不屑地嗤道:“普通女子自然是要强制婚配,可我是谁呀,大哥的妹妹,公主的小姑子,谁敢?我也可以嫁到京城之外的地方,再说,不是还有一个法子,我会把这笔钱赚回来的。” 另一个方法就是交大额的罚款,沐郡主就因为年满十七尚未出嫁,交了一次罚金。她才十五不到,两年的时间肯定能赚到这笔罚金! “你不问小文,怎么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40章 大结局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 隐玉斋内,书香气息浓厚,送来的宣纸和文房四宝皆为上品,极为名贵,墙上挂了两幅字画,书案边的画筒中,零零落落地散着几筒卷轴,缱绻起满室墨香。 房间的摆设简而不素,雅而不俗,连不通文墨的青竹在这里待久了,都觉得深受熏陶。 青竹提了食盒,去大厨房取她们院子的晚饭,受到从前认识的几个婆子好一番奚落,心中郁郁。 大厨房的差事说忙也不忙,说清闲也不清闲,三两个婆子搬个小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扯皮。 正好看到青竹走来,她们打了个招呼:“哟,这不是姑奶奶院子里的青竹嘛,来取饭了啊。” 青竹没打算和她们多说,只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前进,连速度也没放慢多少。 有个婆子就不太高兴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这么趾高气扬,真以为自己伺候的那位是小姐了。那婆子阴阳怪气地对身边的人嚷嚷:“要我说二姑奶奶也真是好命,从丫环摇身一变成了主子,野鸡变凤凰了!不过再这么折腾,也不过是个披着凤凰皮的草鸡!” 大家吃吃地笑了一会,算作附和。 这一幕被青竹尽收眼底,她面无表情,嘴巴闭得死死的,拿了东西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回到院子,青竹轻轻推开屋门,没好气道:“吃饭了。”尔后阖上门,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饭菜摆上中间的桌子。 小文听出她心情不佳,遂放下笔,轻移莲步,坐下后用准备好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捧起碗筷。 青竹看着她一派行云流水的动作,完全是按照世子妃的礼节来的,面上很是不屑,却没有说出来。 今天的菜色很是简单,一荤二素,豆腐加了点肉末在里面就算荤菜了,胜在是现做的,还算热乎。小文神色未动,和往常一般用完了一碗饭。自到了端王府以后,她的饭量就很固定,只吃一小碗,不管菜色是山珍海味,还是残羹冷炙。 小文刚将空碗放下,青竹又从食盒中取出一份碗筷,当场吃了起来。小文没有出声,但是从她略僵硬的动作和神态来看,还是有些诧异的。 吃完以后,青竹把碗筷往桌上一撒,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桌子脏乱不堪,小文的眉梢微动,又恢复原先的自若和从容,她的忍耐力真真是极好的。 青竹一改之前的恭敬,沉下了脸,幽幽道:“你是打算从白天到晚上,一天都待在屋子里,直到老死?” 小文变了脸色,说出口的话语带了些许尖厉:“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后者冷哼一声,嗤笑道:“什么身份,一个永远也出不了头的美丽摆设、身边的、婢女,和你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待在一个院子里吗?” 小文不再说话,保持长久的缄默。 青竹并没有就此放过她,而是继续咄咄逼人道:“你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即使你忘了,愿意做个花瓶世子妃,那我呢,你就不替我想想?” “我,我一直都记得,只是没有找到机会。”小文语无伦次地答道。 青竹再接再厉:“别骗我了,你是不是觉得原来的主子对你很好,有恻隐之心了?青舞,你别傻了,我们这种人,没有感情,没有爱,我们存在的价值,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青舞是小文的代号,她侧过头不去看青竹,恍神间眨了眨眼睛,就有大颗的泪珠坠下,地上瞬间湿了一块。 这段时间她都在逃避,不愿意面对,可是不管她怎么做,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小文面色一边,伸手使劲抓住自己的脖子,脸色铁青。 她的药效发作了。 青竹一动不动,面色近乎残忍地看着小文痛苦地挣扎,她的声音也在这种折磨中在小文的耳膜中无限回响,她说:“青舞,上面放了话,你若再不有所行动,我可以选择――取你代之。” 小文慢慢停止了动作,脖子上已被抓出几道狰狞的血痕,她深深地闭上眼睛,两行泪水顺着面颊滑下,又顺着脖子流下来,与伤痕处重合。 她的身子狠狠德颤栗了一下! 两刻钟后,小文终于没有忍过疼痛松口,接过青竹地给她的解药,她的一双手都在剧烈地颤抖。 青竹只当她是毒发得太厉害,看着小文吞下缓解的药丸,她重重地翻了一个白眼,刚才那一会的痛疼,都白受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事情解决了,青竹又恢复成人前无害的侍女,站起身来收拾桌子,手脚轻快地出了屋子。 她们进了端王府以后就被人严密监控起来,在国公府更是被几路人马同时盯梢。而今日,青竹所能感应到的窥视消失了,是以她觉得对方放松了警戒,这是个好时机。 两人都不知道,她们的谈话被尽数听取,消息以飞一般的速度传到他们的主子手中。 ―― 小文终于不再终日宅在房间里,时常会出来走走,因为有共同爱好在,姜环和小文相处的很是融洽,每天总会抽出一点时间,两人一起或切磋,或散步。 蒋遥当然愿意多一个人陪她说话,或者玩耍,有时姜环去韩氏那儿作陪,小文就会来蒋遥的屋子里坐坐,偶尔会碰上已显孕态的沁阳公主。 她们三个人就凑在一块,天南地北,想到哪就说哪,开始小文总是安静地在那里听,时而面带疑惑,后来开始可以插上两句,再到后面就完全适应了这对姑嫂的聊天模式,自己也能有模有样地来上一段。 日子过得平静充实,只是楚天越那个家伙还是会时不时地突击来访,次数多了蒋遥也见怪不怪,由着他了,反正在她的地盘,量楚天越也不敢怎么样。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十二月底就迎来了第一场雪,飞天铺地,一片银妆素裹,照的天色都亮堂了。 天气好的时候小文不怎么出门,这会积雪厚厚的她反倒来了兴致,套上披风,把身上包的严严实实,就深一步浅一步地往蒋遥的院子走来。 蒋遥也早早起来,趴在窗外欣赏今年难得的大雪,没一会小脸就冻得通红。 红妈妈裹着厚厚的袄子,一进屋就叫唤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赶紧把窗子关了,屋子里怪冷的,冻出毛病就不好了。”她的手上捧了一个刚准备好的暖炉,蒋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奶娘急吼吼地把暖炉塞到她怀里。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是好,蒋遥吸了吸鼻子,有点感动道:“谢谢奶娘。” “小姐说的是什么话,这是老奴的分内之事。”红妈妈经不得夸,心里喜滋滋的,面上也容光焕发,小姐还是需要她的! 想着,红妈妈就往窗台的方向走近了,把窗子闭的严严实实。 小文这时候正好到了,因为天气太冷,青竹懒得出来,跟来也是和丫环们坐在一起瞎侃,她今儿带的是惯少使唤的白菊。 进了屋以后,她将披风解开递给白菊,示意她到外屋和丫环们一起烤火,白菊把披风抖了抖并挂好,高兴地去了,主子出来很少叫她的,这次要好好表现。 沁阳公主肚子里揣着一个,自然不可能在这么冷的天气出来,大哥也不答应,严令她在自己的屋子里老老实实待着。 两人没坐多久,外面传来动静,楚天越掀了外袍一丢,福诺抱个满怀,尔后识趣地在外屋和丫环们凑一块去了。 这次他是走的大门。 蒋遥顺势看向楚天越,他今儿穿着一身暗色花纹墨青色锦服,外面套了件夹袄,脖子的位置是一圈动物皮毛,设计新颖,一看就成色极好非常暖和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除了脖子,楚天越其他的部位都不臃肿,夹袄也是很薄的感觉,蒋遥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楚天越的瞳孔下意识地扩了扩,眉形一挑,不缓不慢地走进,坐在蒋遥对面的椅子上,小文看到他出现,神色淡淡,面上毫无尴尬之意,好像两人只是点头之交。 既然来了,总要说点什么吧,楚天越目光一扫,定格在蒋遥的双手的位置,她抱着一个暖手捂,楚天越凤眼一眯,长臂一捞,东西就到了他手上,他毫不客气道:“好冷,借我使使。”说着就用一双大手裹住相对他来说娇小玲珑的暖炉,一脸满足。 蒋遥的心里平衡了,瞧他冷成什么样子了,穿的那么少,要风度不要温度,活该!她打量着楚天越,才发现他的额发有些湿,刚进来的时候脑袋上还有雪花,这会也化得差不多了,她跑到旁边取了一块帕子,递给楚天越:“头上快擦擦,别冷着了。” 楚天越的眼珠子往上方瞟了瞟,摊手:“哪呢,看不到。” 蒋遥忍下敲死他的冲动,给他拭去发上残留的冰雪,然后把炭盆往这边挪了挪:“来烤烤,这样头发很快就干了。” 蒋遥难得这么关心人,楚天越也很配合,只是屋子里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个小文在,怎么看怎么诡异。 小文依旧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她压根不认识楚天越一样。 不过换位思考,她代替蒋遥嫁入国公府之前,确实没见过楚天越,没有和他有过交流,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只是认识那张皮相罢了。 蒋遥却觉得尴尬,再怎么说小文也是他的挂名世子妃,她俩这么一弄,小文倒像局外人似的,蒋遥正了正神色,坐会原位,默默检讨自己。 楚天越用钳子摆弄了两下炭火,把炭盆往对面的位置挪了挪,随意道:“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 蒋遥也随意道:“是啊,风一吹脸上钻心地疼,有一句话不是说,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大丰收。” 紫儿上了热茶,楚天越拨了拨盖子,雾气飘到脸上,他的瞳孔深了几分:“明年是丰收年没错,可是这几个月百姓们难熬了。” 对啊,她怎么忘了事情都是两面性的,雪到现在都没停的趋势,再持续下去一定会引发雪灾,不少百姓会冻死。蒋遥目露担忧状:“不知道朝廷有没有提前做好部署,把损失降到最小。” 楚天越勾了勾唇角,冷笑道:“这种歌颂功德的事,哪能少了太子殿下?” 蒋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在外面被人听去那还了得,肯定会被人认为心怀不轨,太子殿下正是巩固势力的时候,难免不会拿他开刀。 “以后这样的话少说,本小姐可不想被你连累!”蒋遥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称就会用上“本小姐”,楚天越轻轻一笑,却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室内虽然放了两个炭盆,温度却不是很高,本想多放两个,被蒋遥拒绝了,红妈妈态度非常强硬地加了两个炭盆,待她回屋后,蒋遥就令紫儿搬出去和大家一起用。 不仅如此,窗子也留了一丝缝隙,用以通风。 小文今儿没由来的话少,许是楚天越在的缘故,她偶尔会朝窗子的方向瞧上两眼。 茶的热气也散的快,没多久就变成温茶了,小文捧起不再滚烫的茶盏,抿上一口,随即出声提议:“天色亮了不少,雪似乎小了,不妨等雪停以后咱们去给公主请安,公主在屋子里待了好几天,一定快疯了。” 蒋遥扑哧一笑,连声附和:“公主嫂嫂比我还坐不住,咱们一会就去看她!” 楚天越跟了一句:“我去你大哥那儿,顺路。” 楚天越回话的时候,小文的睫羽明显颤了一下,只是蒋遥二人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故没有发觉。 正打算出发,小文出声道:“我忽然觉得不舒服,就不去了,代我向公主问好。”另外两人自然没有意见,他们就在桂花林的交叉口分开了,隐玉斋就在不远,蒋遥二人还要走好一段路,走出林子。 积雪真的很厚,蒋遥踩下去都能感觉到那“吱呀”、“吱呀”的声音,特别的怪异,她努力一步一步地前进,楚天越人高腿长,很快就把她甩出好长一段距离。 蒋遥不乐意了,她一边划拉着小短腿一边嚎道:“那么快做什么!你倒是等等我呀,楚天越!” 楚天越停下脚步,露出洁白的牙齿,对她伸出手,呵出一团团热气:“这可是你说的。” “对啊我说的,哎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走过来拉我啊!哎呀我的妈呀――”蒋遥的脚下一滑,整个人以后仰的姿势倒下,那个瞬间她真心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还好,有人在她倒下之前,拉住了她,只是由于用力过猛,她的胳膊脱臼了。 蒋遥痛得无法控制扭曲的面部表情,她努力从嘴里蹦出字眼:“疼……疼死我了,快给我掰回来。” 人家都是飞过来抱住腰好吗,再不济给她当个人肉垫子也行啊,这厮直接把她胳膊给折了,虽然能接回来。 果断差评! “那个,”楚天越为难道,“你穿的太厚了,到屋子里再掰吧。” 蒋遥痛了半天才缓过来,直接送他一个河东狮吼:“那你还废话什么!赶紧的,背我飞过去!不许嫌我沉!” 能扯沉不沉的话,说明情况没那么糟糕,楚天越扯下披风盖在她背上,才背起她往姜天夫妻院子的方向跑去,没跑两步就被堵住了。 是两个白衣蒙面刺客。 要说他们也是蛮拼的,下雪的天气黑色夜行衣太扎眼,就根据实际情况加以调整,换成了白色,不过从他们灵活的身手来看,两人的衣服并不足以御寒。 真的太尽职了! 蒋遥来不及继续想别的,因为两个杀手开始发动了攻击,往楚天越身上招呼的,招招致命。 楚天越由于还背着一个她,对着两个人难免有些吃力。蒋遥忍住疼痛,小声对他道:“把我扔下来,他们针对的是你!” 楚天越没理她,继续和两个刺客对打,因为有她在,都是防守的招式。蒋遥咬咬牙,用一只手加两条腿自行从楚天越的背上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往某个方向跑,应该说是爬,这个情形下她根本站不稳,只能连滚带爬,狼狈之极。 然而,白衣人中有一个眸光中闪过一丝狠戾,手中的剑锋一转,对上了蒋遥,楚天越大惊,迅速转过来对付那个人。 楚天越之前吩咐莫凡先去琼风院报个口信,姜天等了许久还不见他前来,便出来瞧瞧情况。莫凡的眼力极好,往远处看了两眼,随即面色一白,飞快地冲了过去。 姜天也觉得不对劲,紧跟其后。 莫凡和楚天越一道对付企图刺向蒋遥的白衣刺客,另一个则穿插在两人之间,被重点对付的那个终于支撑不住,乘两人不注意跳到了蒋遥边上,楚天越有点投鼠忌器,招数就缓了下来。 姜天终于赶到,也加入阵营,他对付单独对付一个白衣人,只是两人的对打远远没有三人组精彩,连对武艺不甚了解的蒋遥都能看出来,白衣人似乎……没有用尽全力。 另一个白衣人的眼睛越来越焦急,他以胳膊挨了莫凡一剑的代价,两个白衣人换了对手,受伤的对姜天,原先的那个对楚天越和莫凡二人。 姜天一直护在蒋遥不远处,楚天越和莫凡则专心对付一个,这两个刺客的身手也是极佳,莫凡本就是出色的暗卫,也不能在他们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主要是他们太灵活了,这种柔韧度像是女子才有的。 蒋遥则手脚并用地往远处爬啊爬,保命要紧,过程中不忘回头两眼,白衣人的体形她看得出来,分明是女子! 可惜她力气小,只有一只手能用,另一只痛的要升天,加上寒冰刺骨的雪,蒋遥只觉手脚都麻木了,满是森森凉意。 姜天的武功显然不如那个白衣人,那人一边和姜天对打,还可以游刃有余地观察楚天越三人的动态,发现队友也力不从心后,她眸光一闪,以极快、不要命的速度刺向了姜天! 蒋遥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一瞬间,雪地上绽开了一朵红色,并以极快的速度渲染开来,红得刺眼,天边很神奇地出现了浅浅霞光,两者相互交映。 姜天站在那里,以一种不可思议地神情,看向倒在血泊里的人儿,她的蒙面巾帕已被掀开,鲜血不断地从口腔中喷涌而出,眼神涣散却很努力很努力地回望着他,似乎要把自己永远留在他的眼睛里。 倒在血泊里的人,分明是小文啊! 她为姜天挡下了那一剑,青竹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双目赤红,就在这顷刻之间,她被楚天越和莫凡合力刺了个对穿。 小文想说什么,鲜血却止不住地吐出,是浓浓的黑色,她看向姜天的那种眷恋的眼神,蒋遥一辈子都忘不了,每当想起心就疼得厉害。 姜天的震撼也不小,也许是他没有想到,他一直防备着的人,却为他而死。 小文终究是没了,刺客的尸体一般会被扔到乱葬岗,被野兽啃食,蒋遥不忍心,一把火烧了,将她的骨灰撒到流江,随江水的方向而去,那里可以经过她的故乡…… 一年后,还是雪天。 浣秋院,朱玉阁。屋内没有燃炭火,蒋遥装扮素淡,套着披风,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她也许是有后遗症了,下雪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一片血一样的颜色,还有小文虽不是绝美却辨识度极高的脸,今天恰恰是她的忌日。 楚天越轻门熟路地进来,接过她的手,触感冰冷,他阴沉着脸,努力把蒋遥的手捂热,他就知道这丫头不会太爱惜自己。 他叹了口气,就冲小文对大哥的痴情和牺牲,他们都应该每年前来悼念,他安慰道:“亲爱的,小文现在一定重新转世为人,快乐平安地长大,然后遇到一个彼此相爱的人,就像你我一样。” 蒋遥显然还沉浸在悲伤中,她抬起脸冷冷置气道:“我不爱你。” 楚天越也不生气:“我爱你就够了。” 两人的画面,渐渐定格,在时光中慢慢变淡。 兜兜转转,他们还是成为了彼此生活的一部分,愿世上相爱之人,都能如偿得愿。 ------题外话------ 虽然有点仓促,可是该说的也都说清楚了,终于松一口气不用每天晚上那么痛苦地想情节了,大结局了!会有番外,发布时间不确定,就是这个样子! 番外 必看,文文就此结束! 四月初,沁阳公主早产,诞下一名男婴。[] 皇后得知后,赏赐一批批地往国公府送,洗三举办的很是隆重。皇上也是龙心大悦,亲自为外孙赐名,太子也应景地送了不少珍贵之物。 国公府后继有人,各位官员的礼单也是不要命地送上门,韩氏忙得四脚朝天,姜天和父亲的时间则用在了接待客人上。 晚玉轩,屋内密不透风,沁阳公主躺在榻上,神色还算不错,体态较之原先丰腴许多,蒋遥前来探视的时候,她正好醒了。 蒋遥见她醒了,连忙凑到床前,笑逐颜开道:“嫂嫂,我去看过小侄子了,特别乖,特别好看,长得特别像大哥!” 沁阳公主被她的三个“特别”给逗乐了,她缓缓坐起,略有惆怅道:“坐月子甚是烦人,我感觉头皮痒的紧,轻轻一挠就能掉一大块下来。” 公主在月子期,不能洗澡洗头,这才过了十来天,蒋遥神色不动,劝道:“忍一忍罢,好在这时候不冷不热,夏天坐月子那才是折磨,没两天就浑身酸臭了!” 沁阳公主顿时想到如果是产期没有提前,也差不多是夏天坐月子,她的心里瞬时安慰不少,无奈道:“还要在屋子里躺这么久,时间过得真慢。” 蒋遥就笑:“有小侄子在,不会无聊的,我也会时常来陪嫂嫂。” 屋外,碧络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一小道缝儿,进来后迅速阖上,禀报道:“公主,小姐,太子、璃王殿下也送了礼品,皇后娘娘送了两大箱子内务府精心赶制的尿布来,各府都送了不少东西。” 皇后已是第三回了,蒋遥感叹道:“母亲准备的东西,多少都不嫌多,皇后娘娘对嫂嫂真好。 沁阳公主恐她触景生情,连忙打断话题:“太子和璃王殿下送了什么,大致说说。” “是一些珍稀补品,还有药材,对补血有奇效的紫火莲,最适合公主产后恢复了,还有——”碧络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快说!”蒋遥催促她。 “端王府送了一个礼盒来,说是给公主和小世子的礼物。”说着就小心地捧出一个盒子来。 盒子的材料和做工都是上乘,想来里面的物事也极为名贵。蒋遥心中不屑,因为盒子比女子一只手掌大不了多少,就送了这么一小盒东西,真是小气! 虽然如此想,她还是接过碧络递来的盒子,颇为慎重地打开,只见盒子的最中央有一抹翠色,当下花了她的眼睛。 她这个外行人都知道,这东西一定价值连城! 沁阳公主眼神一亮,精神好了不少:“这莫非就是名动天下的——” 蒋遥的眼睛也一亮:“和氏璧?” 另外两人都疑惑地看过来,蒋遥尴尬地咳嗽:“那个,我乱猜的。” 沁阳公主淡淡一笑,拿起盒中的白玉,圆环中心还套着一个小的,一大一小,正好适合母子二人。[.超多好看小说]她解释道:“你说的和氏璧应该是一种玉璧,我手中的品种为玉中圣品,和田玉中最好的品种,羊脂白玉。玉能养人,此玉触感温润,对孕妇和孩子的身体调理很有帮助。” 蒋遥沉默,这厮手中的好玉不少,早知道以前那块就不还他了,好后悔…… 沁阳公主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指:“此物只有北牧千里之外的的一个小国才有,价值不菲,又是这么完整的一块,天越哥哥有心了。” …… 御书房,案上摆的是从北牧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贤帝放下手中的狼毫,布公公趁机递上参茶,他品上一口,惬意道:“温度和口感正好,还是你贴心。”言语中说不出的舒坦。 万岁爷这会心情好着,布公公哪里不明白,他眯着眼笑道:“皇上圣明,太子殿下在您的精心教导下,今非昔比,老奴怎么看,都觉得太子殿下和当年的皇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贤帝知道他在说好话,却还算受用,他慢慢饮下参茶,尔后悠悠道:“泽儿倒也不负朕望,拉拢了离国以及北牧,为日后一统三国奠定了基础。可惜,这情形朕等不到了。” 布公公眼皮子一紧,赶忙道:“太子殿下处事雷厉风行,想来也不会太久,皇上要好生调理身子才是。” 万岁爷的身体是怎么个情形,布公公很清楚,他也不矫情地直说。皇上就是太操劳了,脖子、肩膀和腰部都多多少少有些问题,现下又不是年轻的时候,更经不起折腾。 贤帝眉眼间是浓浓的疲惫,他放下空了的茶杯,呼出一口气道:“朕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番才是,行宫那边有些日子没去了。” 布公公笑眯眯道:“奴才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记得上一次去行宫,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贤帝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回忆以前的事,良久他回过神来,轻咳两声:“时辰还早,摆驾永福宫。” 布公公面不改色:“奴才这就使人跑一趟。” “不用通传了,步辇也不用准备,又不远,正好散散步。” 布公公取了一旁的明黄色披风给皇上披上,随即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养心殿。一个在前面走,另一个不紧不慢地跟着,望着前面那个明黄色、脚步微沉的身影,布公公心中感慨,有什么重大事件,皇上第一个想与之分享的,还是永福宫那位淡雅如莲的女子。 不久早朝,圣旨颁下,皇上要去行宫度假,卫贵妃陪同,由皇后留在宫中主持大局,太子监国,端王从旁协助,举朝哗然。 这个意思是,日后太子登基,端王爷就作为摄政王辅佐朝政,加上皇后一脉,颇有三局鼎立、相互牵制之势。 东宫内,宫人都退了出去,只余太子楚昱泽和姜天二人,此时的太子变化极大,即使没有着太子的冕服,一身便装的他还是难掩尊贵之气,举手投足间上位者的气派尽显。 此时,他笑意吟吟地坐着与姜天对弈,似乎他们的相处之道永远在棋盘上。 姜天心里略发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昱泽变得喜怒不形于色起来,不论是什么情形,他总是面带笑容,无懈可击,像带了一副面具。 楚昱泽随意落下一子,漫不经心道:“父皇即将出巡,如今也算大局已定,你说是也不是?”楚昱泽的心思明显不在棋局上,却能让双方局面保持旗鼓相当,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的棋艺长进不少,心思也更为缜密。 “皇上为操劳半生,太子殿下是文武全才,在处理政事上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在皇上和太子殿下的治理下,我楚国必长治久安。”姜天打起精神,一板一眼道。 楚昱泽愣住,深深看了他一眼,尔后释然,人是会变的,他都成了如今心思复杂、杀伐果断的人,何况姜天? 楚昱泽瞧着姜天神色很是恭谨的模样,想起曾经的事,心中微动,温声道:“你我相识多年,无需拘谨。” 姜天脊背一僵,又迅速舒展开来,认真道:“臣与殿下初始于相府,一见如故,可惜造物弄人,两年不到,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君臣之礼不可废。” 听得此言,楚昱泽公式化的笑容总算透出几分真心,他恳声道:“在朝堂上你我为君臣,私底下不过是棋友罢了。”说着他面色有揶揄之意,缓缓摇头,“你的棋艺还是和从前一般,没多大长进。” 棋盘上,胜负立见。 姜天不以为意道:“不过是消遣之用,在其他人里,谁有殿下如斯精湛棋艺?” 楚昱泽的神色完全放松下来,他衣袖一扫,棋盘立刻乱成一团,身后的小太监会意,立刻叫了两个人将整个棋案抬了下去。 经过多次试探交锋,双方都放下心来。 国公府,蒋遥的院子。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桂花林一片郁郁葱葱,夜晚的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春风一吹,小草纷纷破土而出,肆无忌惮地生长。 一大片绿色让这里不复寒冬的萧条冷清,有了勃勃生机,屋子内门窗紧闭,时而飘出淡淡的药香。 蒋遥披了件外套站在窗台边,外面的景色朦胧,但她知道,春天来了。 门外穿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是紫儿,她手上提着食盒,额间的头发沾染了淡淡的湿气,略显滑稽。紫儿发现蒋遥站着,瞬时拉下一张小脸:“小姐,你的身子还没完全好,怎么能下床,赶紧回去躺着!” 蒋遥脸色苍白,精神头还算不错,整个人瘦了一圈,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很是虚弱。蒋遥的心情不错,她扯了扯嘴角,送给紫儿一个大大的笑容,软软道:“躺了那么久人都要发霉了,我人在屋子里,就站一会。” 紫儿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蒋遥身旁,发现窗户关的严严实实,这才放下心来。小姐又病了一场,她们好一阵忙乱,担心许久,好不容易才慢慢好转。 冬天受了凉,得休养上好久,尤其她们小姐还受了惊吓,谁知道小文是刺客呢? 随后,红妈妈也走了进来,已是春天,外面的风还是凉的,屋内由于小姐生病的原因,常年摆着一个炉子,红妈妈在炉子边散去一身湿气,这才走近:“我的小姐啊,赶紧躺好,这样才不会留下病根儿。” 蒋遥听话地回到榻上歪着,盖好被子,神情恹恹,她的身体没有留下病根,心里却扎下了,好多个夜晚,皑皑白雪中的大片鲜红深深地进入她的梦里,然后是小文那张没有任何血色、比冰雪还要寒凉的身子。 红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再看小姐,已经阖上眸子,睡颜安静,呼吸平缓,她当下站在那里不敢动作,生怕吵醒了小姐。 此时,屋门被轻轻地打开,有凉风进入,红妈妈扭头想出言训斥,见到来人又生生憋了回去,是端王世子。 楚天越神色平缓,摆了摆手,红妈妈会意,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外带阖上屋门。她早就瞧出来了,端王世子对小姐还是上心的,这要按照正常的轨迹,小姐就是端王府的世子妃,而楚天越就是她们的姑爷,红妈妈巴不得世子来和小姐多多交流感情! 楚天越在一边站了许久才走上前来,蒋遥的睫毛颤了颤,却没醒。他松了一口气,给她扯了扯被子,尔后坐在床边打量。 这丫头又瘦了,脸上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应有的神采,反而两颊有些凹陷下去,楚天越的眸子是掩不住的心疼。 旁边有一个人坐着,蒋遥还是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楚天越,连一个惊讶的眼神都懒得给他,慢慢坐了起来。 楚天越来的时候带了一个食盒,放在炉子边暖着,这会蒋遥醒了,他就从食盒中取了一个小蛊,目测是什么补品。 果然,他说:“这是我从宫中问太医要的方子,一点也不苦,喝了它。”语气比以前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一点命令的口吻。 蒋遥欲接过,楚天越看到她伸出的、瘦的直冒青筋的小手,神色微动,将东西拿远了些,改口道:“有些烫,我喂你吧。” 用完补汤,蒋遥继续歪在榻上,却是睡不着了,楚天越坐在一旁完全没要走的意思。她打起精神,没好气道:“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 楚天越将汤蛊轻轻一抛,就落在了桌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施施然道:“就是想你了。” 蒋遥小脸一皱:“废话少说!” “那个,林尚书在天牢中自杀以后,家眷一律待在天牢等待问罪,由于和皇后一脉有些亲戚关系,并没有被灭满门,林沫儿被送到了她的伯父府上。” 林沫儿的伯父,出身翰林,颇受敬重,蒋遥知道其中有楚天越的功劳,她感激道:“谢谢你。”她放不下这个姑娘,只有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也比没了性命强。 “朝堂上可能,要变天了。” …… 同年九月,楚国与北牧签订协议,北牧正式成为楚国所辖的一个州,原先的北牧王赫连升被赐封为州主,有一定统治权,相当于一个小国家。作为回报,楚国出台一系列促进北牧经济发展的措施,相互通商,发展水利,派专人去北牧指导农业……三国一统的进程开始加快。 北牧这边,薛元瀚的推力不小,但是赫连雅本身就存了这个心思,她知道只有与楚国合作,北牧才能真正过上富足的生活。赫连雅和薛元瀚相爱了,在北牧被传为佳话。 此事为太子促成,因此太子的威望直线上涨,老臣们皆以为皇上得知这个消息会从行宫返回,未想他们迎来的,是一旨诏书。 贤帝退位,为太上皇,以游山玩水为乐,太子登基,昭告天下。 姜天也成了国公府新的主人。 以蒋遥和姜天为主的故事,在离国展开,为楚国统一奠定了基础。 而林沫儿,一改之前的性格,步步为营,在太子登基后一年,以太后(就是原来的林皇后)的娘家侄女身份入宫,在后宫中辗转碾压,贵为四妃之一。 多年后楚天越才明白,无论是端王辅国,还是卫贵妃和太上皇归隐,都是为了他,希望他和曦王能够平安地生活下去。 太子在坐上龙椅以后,九五之尊的身份给了他的强烈的安全感,同时也有高处不胜寒的彷徨。 他开始回想起曾经的生活,心底压着的戾气开始慢慢消散,还算励精图治、友爱兄妹,他以为自己会带着那个不少人都知晓的秘密生活下去,心如止水,后宫对他而言不过是拉拢朝堂和繁衍后代的工具,那些后宫争斗只是他眼里的一个个小游戏,他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在任何女子身上流连。 结果,兜兜转转,八年以后,他的生活开始有了变化,就像黑白的世界里有了色彩,层层叠起,新奇而美好。 姜珑及笄以后,还是嫁了一个家世上佳、性格温良的世家子弟,生活贵气平淡,儿女绕膝,时常与大姐相聚,姜玪做了曦王妃以后诞下曦王的一双子女,坐稳了嫡妻的位置,曦王也看清了另外两个侧妃,极少去她们屋子。 姜环在后来的时间一直充实自己,与家人相处的都很融洽,连楚天越都和蒋遥说,你这个妹妹,日后必非池中物。 事实上,在她及笄以后,就应选入宫,她是国公府唯一符合条件的未嫁女子,也是被牺牲的女儿。这个过程中她表现得很淡定,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姜冲善待她的生母,让她后半生在庵堂中衣食无忧。 蒋遥永远也不会忘记姜环在进宫前说的,对一个庶女来说,入宫已经是极好的结局了。姜环知道,新皇器重国公府,母家是她最大的依靠,她在宫中的份位不会太低,所以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在这个基础上为自己、国公府谋取最大的利益。 后来,她真的有了最好的结局,母仪天下。 ------题外话------ 看文文要的就是结局,为了不浪费大家的币币,我把各人的结局缩在番外了,感觉也没什么遗憾了,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