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有女》 第1章 身世浮沉薨于火一朝穿越贵门户 她是弃婴,无姓也无名,且双腿天生畸形,不良于行。(.)记事时,老人方告知她,是在桥边捡的。寒冷刺骨的雪天,孱弱小儿周身除了一件破旧的棉衣,再无他物。于是她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就此绝了对双亲的渴望,只唤老人:阿婆。 阿婆亦无儿无女,每天守着丈夫遗留的旧屋,靠绣花卖花维持生计。由于双腿情况特殊,加上阿婆要负担两人生活已是不易,遂决定不去学校,每天就跟着阿婆读书写字,种花绣花。不想她竟天资聪颖,悟性极好,十岁便能看各类名著小说,其中唯爱一本《红楼梦》,可谓百看不腻。 十八岁,一手双面绣闻名附近,悉心种植的花鹤令与赤丹也吸引了众多人来购。她终于可以好好照顾阿婆了。这之后的日子无疑是美好的,既可以有不错的生活又可以时时和阿婆闲话家常,她以为会就此终年。不料上天总不让她太过舒心,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粉碎了她的平淡生活…… 二十余岁的一天,阿婆和往常一样出去串门,她则在银杏树下边绣花边听收音机里播放的琵琶语。不想刚绣到一半,阿婆就郁郁寡欢的回来了。原来阿婆碰到了她的弟弟,那人要阿婆给些钱。 阿婆说,她这个弟弟成天好吃懒做,借的东西基本有去无回。因此,她并不怎么和他来往。不知哪个嘴碎的去他们村到处说阿婆现在怎么怎么有钱,她弟弟便又起了心思。尽管阿婆很严厉的拒绝了,还说了他一顿,但她担心弟弟会纠缠不休。宽慰了阿婆几句,说以后她们少出门尽量不碰到他就好了。 阿婆想想也是,只要她们坚决不给,相信弟弟还不至于胆大到强抢的地步。(.无弹窗广告)就渐渐放下心来。然而,终究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这天一向浅眠的阿婆迷迷糊糊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老人家不放心的起床,随便披上外衣便去隔壁绣房察看。没多久,熟睡的她突然听到阿婆尖锐的叫声,立刻惊醒。蹒跚着来到隔壁,只见阿婆狼狈的摔倒在地,一名男子拿着绣品举着打火机问道:“说,你们家的钱藏哪了?不说我就烧了这些破玩意!” 她费力的扶起阿婆,冷静地说:“钱在隔壁房间的抽屉里,你自己去拿。”闻言,那男子蓦地双眼放亮。 阿婆焦急地挥手:“别,别给他。你快点去喊人,我看他怎么烧!”说罢就开始喊救命。那男子恼怒地瞪着阿婆,毫不留情地拿起绣品就烧。阿婆的喊叫声更大,隔壁人家的狗也“汪汪”叫了起来。男子心慌意乱的扔下绣品和打火机,一把将阿婆和她推落在地,而后急急忙忙地跑到隔壁房间。此时那堆绣品已缓缓燃烧起来,趋势越来越大…… 她努力了很久还是爬不起来,阿婆落地时撞到了绣架,也无法起身。情急之下她只好放声呼救。胡乱拿了些钱出来的男子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更添害怕。慌张之下居然想把她们锁在里面。阿婆惊怒交加,一叠声地喊着那人。男子略一犹豫,却还是将门锁上了。 随后奔到门边,推了院子里的大缸顶住大门。火越来越大,她拼劲全力往门边爬,不断地用绣架砸门,可门丝毫无损。不多久,阿婆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她忙爬回阿婆身边拿外套包住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无人来救,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和阿婆慢慢陷入绝望…… 被火袭上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痛传来,阿婆忍不住□□,她心疼的用自己盖住阿婆。阿婆流着泪握住她的手:“孩子,是阿婆连累了你!阿婆不怕死,阿婆等阿公很多年了,只是可怜了你还那么年轻……” 她摇摇头,忍住痛,勉强的扯起笑容:“阿婆,您不要这么说。没有您,二十多年前我就不在了。我一直很感您让我活了这么多年!” 阿婆闪着泪花:“好好,好孩子!你有这样的心阿婆很高兴,真高兴!孩子,若有来世,你记住,凡事定要往最坏处想,做任何事都要为自己留条后路,有些人,即使是至亲也必须要防!” 话到最后,阿婆愤怒的颤抖着手,她用力点点头,想必阿婆心中定是伤心无比。一波比一波更大的灼烧涌来,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浸满无法言语的痛。她渐渐陷入昏迷,朦胧中阿婆断断续续的喃喃声传来:“孩子……来世……定要投个……好人家……” 阿婆…… “清儿乖,宝贝乖,莫哭莫哭。”模糊间,一道温柔女声在她耳边轻声唤着。是谁?她得救了吗?阿婆呢?阿婆得救了吗?奋力睁开双眼,竟是一秀美妇人。二人四目相对,妇人由原来的担忧瞬间转为惊喜:“清儿,清儿醒了!快,快去告诉老祖宗!”有几个人进进出出。老祖宗?这不是红楼梦里史老太君的称呼吗?还有她们怎么穿的那么像古人?阿婆呢?阿婆在哪儿? 杜氏见女儿皱起小眉头,焦急地问:“清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嬷嬷,你快过来看看!”接着便有一老妇抱过自己上上下下的查看。她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是个婴孩模样——那么说她不是被救而是借尸还魂?阿婆呢?也还魂了吗? 一番折腾后,老妇摇摇头:“夫人,没有什么不妥,内里就不清楚了。要不要请太医院的吏目过来诊治?” “对对,你快差人拿老爷的名帖去请小方脉的孙吏目,他最精于小儿杂症。”话落,又有人来来往往地走动着。似懂非懂地听了片刻,她终是耐不住婴儿生理,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是黑夜,周围除了一陌生妇人,空无一人。 阿婆,你在哪里?闭上眼,任泪水划过双颊,寂寥与悲伤充斥全身。 此后,她每日浑浑噩噩地过着,不哭也不闹,就放佛一个木偶般。偶尔看到秀美妇人和陌生中年男子还有一花白老妇忧虑的眼神,她内心也曾有过触动。尤其是秀美妇人常常背着人抱着她哀愁的掉泪。她很想让自己做出他们想要的样子,但是一思及阿婆不知魂落何方,她就无法说服自己安心的活着。阿婆,我不要双亲不要健康,只要您能好好的。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月,忽一日她被抱到前厅一个老道士面前。只见那老道拿拂尘轻轻扫了扫她面庞,随即又拿出一枚小巧的八卦镜放在她胸口,她立时便陷入黑暗中。 ***昏睡过去后,眼前蓦然出现一道白茫茫的浓雾,穿过重重浓雾,赫然是满目的山茶花。依稀间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心有所感的转头,却见她惦念许久的身影在不远处含笑望着她,双目霎时噙满泪水——阿婆。疾奔上前,她如迷路的孩童般抱住那瘦弱的身躯,喃喃地不停唤着。阿婆慈爱的拍拍她的背:“孩子,你受苦了。”*** 她摇摇头,孺慕地恳求:“阿婆,您带我一起走吧。” 阿婆摇摇头:“孩子,阿婆不能带你走。这是上天为你安排好的。孩子,前一世你过得太苦,这一世你定要幸福快乐地过,知道吗?” “阿婆,我不想留在这,您就让我跟您走吧。” 阿婆摸摸她的头:“孩子,阿婆也有阿婆的宿命啊!听阿婆的话,敞开你的心去试着接受其他人。上一世你所失去的,这一世只要你把握好,定能得到一个圆满。孩子,你好好地过才是阿婆才会高兴啊!” “阿婆……”她想说什么,又不愿老人为难,只好咬着唇不语。 阿婆点点头:“孩子,阿婆要走了,记住阿婆的话,要好好的。还有,凡事定要往最坏处想,做任何事都要为自己留条后路,有些人,即使是至亲也必须要防!你生性淡泊,认为只要无视恶心恶意的人就可以了。要知道为恶者却不会就此放过你。所以有时候有些事你必须要去争,要去斗!孩子,慢慢的你就会理解阿婆的话了。答应阿婆,好好的开始生活。” 不忍辜负老人的殷切目光,她终是点了点头。 老人满意的拍拍她的手道:“孩子,阿婆得走了。你放心,只要你过得好,阿婆就能过得好。” 说完,老人的身影越来越透明,不消片刻已然了无踪迹,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伸出手轻轻挥了挥,阿婆,我会好好的,您也要好好的。阿婆,再见。 悠悠转醒,老道捋着胡须笑睇她:“痴儿,可曾悟了?”她眨眨眼,若有所思。老道大笑几声,从怀中掏出一条六角大红形状的山茶花血玉项链系上她的脖颈。旁边的中年男子疑惑问道:“道长,您这是?” “福生无量天尊!此女与羽茗花渊源深厚,然前尘未净。方才我已送她道别往昔,今后因果如何,全凭她自己。这条羽舞项链且赠于她,望一世安好。”边说边大步流星地向外走,端的是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第2章 两世为人终有名言府夜语各人心 ***此后一个月间,她通过细心聆听众人或对话或私语,理出部分信息:所处之国唤慕栖国,崇尚道教,有点类似中国明朝时期。她所投身人家姓言,是慕栖国四大百年世族之一,祖父言昌儒,乃言氏宗长;祖母是四大世族中言老太君嫡长女。父亲言伯年,长房嫡长子,娶礼部尚书嫡女,杜氏。上有一胞兄,年六岁,唤学杰,在京郊书院蒙学,每三个月回来一次。另有一庶次兄,年四岁,唤学逊。还有一庶妹,老道来后第二日出生。其余概事,还不清楚,不过每日细细观察琢磨,总能日日增加,这暂且放一边。*** ***眼前有一件与她相关的大事――两日后就是她的命名礼。在这里,婴孩满三个月要剃胎毛,而后由宗长按族谱命名。当然,这只限于嫡出子女,庶出子女,一般由祖父或父亲按辈分取名即可。因为一个月前老道士意外的说辞以及赠送她羽舞项链(即山茶花中的六角大红,山茶花在此叫玉茗花,后文不再赘述)的事,使得她的命名礼格外隆重。加上兄长近两日恰好休沐回来,母亲杜氏更是笑容满面。及至命名礼当日,果真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剃罢胎毛,由父亲抱着跪在宗祠牌位前,接受祖父的命名。其余诸人,除了族内的六位长老,包括祖母,母亲在内,均不得入内。只见祖父一手持族谱,一手持拂尘,庄严肃穆地立在父亲旁。等到父亲抱着她叩完三次祖宗之首,便拿拂尘沾了沾左边长老端的玉盆之水,而后点了几滴在她脸上。 观望须臾,见她并没因此而哭闹,众人满意的齐齐颔首:不愧是嫡宗正房之女,确有言氏风范。随后,是宗长诵读族谱概况:“声振朝堂世德传芳求志达道大显家邦……”一番冗长晦涩的叙述后,祖父将手中的拂尘递给右边长老,翻到最新一页:“按照辈分,这一代的女娃该用‘绾’字置末。” 捻着胡须沉思片刻道:“此女与羽茗花渊源深厚,又蒙三石道长赐予羽舞项链,未恐日后骄纵浮夸,为盛名污浊,我且赠她一‘素’字。古人曾云‘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与乳名清儿也相得益彰,不知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站在两边的六位长老均赞同道:“此名甚佳。”至此,她终于有了两世为人的第一个名字――言素绾。礼毕之后,杜氏吩咐奶娘将女儿抱回后院,并留下三石道长所赠的羽舞项链给众人传看。看过之人或欣羡或妒忌或奉承,不一而足。杜氏均陪着王老太君含笑以对。 是夜,六岁的言学杰在妹妹身边守了半个多时辰无果后,终是不情不愿的跟奶娘回了屋。杜氏送走儿子,确认女儿一切稳妥,才由丫鬟搀着回了主院。梳洗安置好后,便和自家相公聊起了今天的命名礼。 言伯年想到父亲的顾虑,遂嘱咐妻子:“夫人,父亲的意思想必你也领悟到了。依我看,等清儿过完周岁礼,便把她送去母亲身边教养。” “什么?又要送到母亲身边?当初杰哥儿送去时不是说好了这一胎由我自己抚养吗?怎么又要送到母亲那边?”杜氏不满道。 “夫人,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们并不知清儿会有此来历和造化,所以为了弥补杰哥儿的遗憾,让你自己抚养。但如今很明显,清儿由母亲教养才是最好的。你想想,清儿是我们这一脉的嫡长女,再加上三石道长,以后她的一举一动必有众多的人注目。而对于世族大家嫡长女的教导上,母亲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在这一点上,想必夫人你也是极其赞同的。” 杜氏听完丈夫的话,沉默不语――的确,相较于出身礼部尚书府人口简单的她来说,出身四大世族之首人口众多的婆婆,在嫡长女的教养上更具有能力和优势。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子自周岁后就抱离身边,因为是长房嫡子嫡孙,她的确担不起这么大的担子。但现如今女儿又要…… 毕竟是多年夫妻,言伯年怎会不知妻子的想法,但女儿的教养问题绝不容他心软。不仅因为女儿的特殊性,更重要的是,言氏嫡系一脉,近几辈统共才出了两位嫡女。自己这房,女儿是第一个嫡女而且还是嫡长女,这就更加不能容许有任何差错。不过妻子仍是需要安慰的。 遂搂住杜氏调笑道:“夫人且放宽心,再怎么样清儿还是我们的女儿,每日也能常见。为夫和你保证,下一胎无论如何都由夫人亲自抚养,这般可好?” 杜氏羞红着脸捶他:“老爷如今越发会胡说了。我能生下清儿已是意外万分,怎么可能还会再有生育。” “夫人,殊不知,古人尚有‘老蚌生珠’一说……”“老爷……”之后自是一番夫妻恩爱。 主院东跨院里,朱姨娘看着啼哭不止的女儿烦躁莫名:“哭哭哭,就知道哭!乳娘呢?还不过来把人给我抱走,吵死人了!” 一旁垂手站立的妇人赶紧上前抱起小人往外走。刚出门没多久,一个穿着靛青色袄子的丫鬟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朱姨娘见到来人一骨碌爬起来焦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的逊哥儿一切可好?” “姨娘放心,逊少爷刚睡下,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朱姨娘听到“一切都好”方安心地躺下。 那丫鬟立在旁边欲言又止,朱姨娘不耐的挥手:“秋儿,还有什么事快说!被那死丫头吵的我累死了!” 秋儿吞吞吐吐地道:“姨娘,我听那些去了大小姐命名礼的丫鬟婆子们说,今天来的人竟比大少爷周岁来的人还多!姨娘,您看,冯姨娘之前出的主意……” ***朱姨娘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秋儿立马住嘴。“少和我提那骚货,你打量那贱人能安什么好心?!说什么让我提早生产,还最好生下一个女儿,这样就能博得老爷的欢心。啊呸!硬是把我一个好好的哥儿给咒没了!那娼妇就是条毒蛇!我要真听她的,到时候指不定随便哪里害我一下,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你给我离那贱人远点!自己连个蛋都生不出还想打我的主意,做梦!呸!”秋儿忙点头应是。*** 西跨院内,冯姨娘靠在竹青色引枕上沉思,一青葱色褙子的丫鬟敛目屏气在旁。须臾之后,冯姨娘忽而娇笑出声:“呵呵,荷儿,你说往后这府里是不是更热闹了?” 荷儿微抬头,小心翼翼的应答:“姨娘说的极是!府里一下子添了两位小姐,可不更热闹了!往常老太君总是感叹咱们府里没有女孩儿,还把西府的那位给抱过来养。这下可好了,有三位小姐陪着,老太君那不知道有多满意呢!” 冯姨娘嘲讽一笑:“老太君那,是满意了;可有的人就要不满意喽!” “姨娘说的是谁?”荷儿疑惑地问,“添的是小姐又不是少爷,谁会不满意?” 冯姨娘扯扯嘴:“自然是西府的那位。” 闻言荷儿更加疑惑:“姨娘这话从哪说起?西府的那位有什么好不满意的?茜姐儿在老太君那不知道多得宠,连带着二夫人也要忌惮几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冯姨娘不屑道:“西府的那位?恐怕得意不了多久了。我要是她,赶紧识相的夹起尾巴做人。不然,哼,哭的还在后头呢!”荷儿还是不解,洪姨娘意味深长地说,“日后你便知道了。” 西府主院,江氏闲闲地拥被歪靠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心腹丫鬟们的叙述。突然听到一趣处,支起身子充满兴味地问:“怎么,我们的洪姨娘竟让乳娘把她的心肝宝贝抱出去给众宾客相看?” “可不是么!夫人您不知道,刚听说的时候差点没笑死个人!平日里看她整治那些丫鬟婆子花样百出,就连对着夫人您也三分张狂,不想今个儿闹出这么大一笑话,真真活该!” “是啊夫人,尔梅说的没错!后来见乳娘死活不同意,洪姨娘还差人去禀告老太君,说茜姐儿哭着要找祖母。”尔夏轻蔑地撇撇嘴道,“呸!还真以为自己生的是个金凤凰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的身份!就凭她?!素日在西府夫人大度不理会,就把她给狂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居然妄想和真真正正的嫡亲贵女争风头?!先不说老太君如何,东府那边如何,但就一个三石道长,就不是她能比得上的!” 尔春瞪了尔夏一眼:“就你知道!别人都是傻的!回头可管好自个儿的嘴吧!别瞎咧咧的出去,又凭白给她一个抹黑夫人的机会!” 尔夏不满的嘟着嘴。尔秋好笑地说:“好了,尔春,尔夏有分寸的。我们只在夫人这说说,别的地方断不会随意胡沁,招人话柄。” 江氏点点头:“尔秋说的不错。行了,我乏了,都下去吧。尔秋留下。” “是,夫人。”余者三人依次退下,临走前,尔夏感激的对尔秋眨眨眼,尔秋报之一笑。房里顿时只剩下江氏尔秋二人。 江氏瞟了外面一眼,尔秋忙高声道:“尔梅,夫人饿了,去厨房端一碗燕窝粥来。”尔梅轻声答应,接着门开了又关。 尔秋出去查验一番,方才回来小声道:“夫人,没人了。” “嗯。”江氏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随即道,“尔秋,吩咐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尔秋点点头:“夫人放心,今后保证洪姨娘……” “那就好。”默了一会儿,江氏接着道,“尔秋,你是想做二爷的房里人还是想做我的管事嬷嬷?” 尔秋立刻惶恐地跪下:“夫人,尔秋绝不敢有二心!” ***江氏闭了闭眼:“尔秋,我的身体状况你是最清楚不过的。这辈子是注定命中无子了。虽则说现下有学迩,但今后是好是歹谁也不知道。再加上二爷的脾气你也知道,往后这院子里的新人是一个比一个多,我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尔秋,算上死去的尔冬,跟我来言家的四个丫鬟里面我最信任的就是你!所以,若你想做通房,我可以许姨娘之位,但是条件你也很清楚;若是你想做管事嬷嬷,那么我也会找个好人替你婚配,之后你再回来当差助我。”*** 尔秋忙磕头:“夫人,尔秋愿当管事嬷嬷继续伺候夫人!” 江氏点点头:“起来吧,你回去准备准备。放心,我定不会委屈了你,下去吧!” “谢夫人恩典!奴婢告退。”边说边后退着往外走。 转身要出门时,江氏忽又问:“尔秋,余者三人中,你认为谁最适合给爷收房?” 尔秋身躯一僵,谨慎地说:“尔秋愚笨,不知夫人属意……” “下去吧,不要和她们三人提起。” “是,夫人!”出了门,尔秋只觉后背一片濡湿。 第3章 厨娘分说初解惑稚龄嫡女始承教 五年后,言家后院大厨房,甫忙完宴席的众仆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唠嗑。(.) 不知是谁起的头,话题转到了自家的诸位小姐身上。 一粗布蓝衣的胖厨娘边夹了一块肥滋滋的红烧肉塞到嘴里,边口齿不清道:“要我说,在咱们家,最受宠的自然是西府大小姐。那可是老太君的心头肉!我弟媳姐姐的外甥女就在老太君院子里当差。人说,西府大小姐无论吃穿用度都和嫡出的一模一样!平日里只要她有要求,老太君就没有不答应的。更别提二老爷二夫人那儿了!地位直在三少爷上面!连带着她姨娘,也风光无限,背地里大家都喊‘小二夫人’呢!” 一褐色衣服的高瘦厨娘啐了她一口:“呸!猪油糊脑了吧你!西府那位也能叫大小姐?!少放你他娘的狗屁!咱们东府的这位才是真正的千金贵女,言氏嫡脉!西府的那位算个屁!吃穿用度和嫡出的一样?你别笑死个人了!颜色样式相同就叫一样了?那赶明个儿让他万婶拿面粉搓几个出来,你也能一样了!”话完,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胖厨娘涨红着脸,愤愤地拿筷子指着她:“杏花婶,你,你……” “你什么你!吃你的猪油吧!省得待会儿凉了看把你那猪脑给冻住!”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胖厨娘“啪”的一声放下筷子,道:“赵杏花!你得意个什么劲儿!不就是你家闺女攀上厨房管事的二儿子吗?这成不成还两说呢!给老娘瞎摆什么威风!” 赵杏花放下筷子双手叉腰道:“李田芳,少给老娘满嘴喷粪!你哪知狗眼看到我闺女攀上人了?哼,就算攀上了又怎么样?至少我家闺女还有人稀罕!不像有些人,肥得嫁不出去!” “臭婆娘你说谁嫁不出去?” “谁家闺女嫁不出去我说谁!” “好你个赵杏花,老娘今天和你拼了!” “老娘还怕了你个死肥婆不成……去你娘的,敢拿抹布丢我,我抓死你!” 紧接着,便是一场混战,二人你抓我头发我扯你衣服,谁也不让谁。周围几人见情形不对,拉架的拉架,禀报管事的禀报管事,一时间颇为热闹…… 晚上,孙小桃心疼地帮母亲上着药,不赞同地说:“娘,您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这么暴脾气。好好的你去招惹胖李婶干什么?” 赵杏花白了女儿一眼:“你懂个屁……啧,死丫头,轻点!我不这么闹,老太君,夫人怎么知道我的忠心。” 孙小桃大惊:“娘,你原来是……” “死丫头轻点!你以为厨房是这么好待的吗?我告诉你,厨房最是鱼龙混杂,斗争激烈。在里面的人,谁背后没有一个主子呢?你以为老娘为什么敢放开胆子闹?你以为那死肥婆又为什么敢跟我闹?哼,那肥婆自以为攀上西府那位就有恃无恐了。啊呸!谁不知道二爷最是花心,西府那狐媚子能得意几年?她是在面人儿二夫人那,要是在我们夫人手下,哼!二夫人前两年抬的夏姨娘不是有身孕了吗?要是生下来是个男胎,那位的日子,哼哼!” “娘,不是还有茜小姐吗?她可是老太君身边第一得意人。只要有她在,那位的日子也差不到哪去吧?”孙小桃不以为然地说。 赵杏花用手点点女儿额头:“你这丫头怎么和他们一样笨!茜小姐?你真以为老太君得意她吗?” “难道不是吗?大家都说……” “老太君要的就是这样!最起码在素小姐晓事前,茜小姐就能一直这么风光。不过恐怕也没多少日喽!” “娘,您的意思是说素小姐开始晓事了?”孙小桃诧异道――素小姐才五岁,可能吗?难道说世家小姐都格外早慧? 赵杏花恨铁不成钢:“死丫头,你那脑子怎么和你那不成器的爹一样就是不会转弯呢!就你这样真要进了白大管事家的门,还不得被你婆婆和那些妯娌给辖制死!” 孙小桃红着脸:“娘,你乱说什么呢!” 赵杏花横她一眼:“老娘说错了吗?哼!” 还想再说什么,孙小桃连忙打断:“娘,您接着说为什么茜小姐的风光日子快到了。” 赵杏花瞪着她:“你猪脑子啊!大少爷不是要回来了吗?”“大少爷回来和茜小姐有什么关系……” 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赵杏花叹了口气:她这么灵光一个人怎么生出这么一个迟钝的女儿?算了算了,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少不得多费心提点着,免得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么想着,无奈地说:“你忘了咱们言家的规矩了?嫡系长房的长子长孙满六岁就要去京郊蒙学五年;五年之后回来,不仅要进京师言氏族学,还要跟随宗长学习宗内事务。而历代言氏嫡孙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明嫡庶!言家祖训――庶子积三代而出。每次嫡传子孙开始学习宗内事务,首要的就是盘查言氏嫡庶状况,凡庶出有三代人同堂的,都必须迁出去住。小姐们在这上面的区别外里是不大,加上近几代嫡系长房没有女儿,庶女的待遇较好,很多人或许都忘了言氏一族在嫡庶上的分别是多么苛刻!” 赵杏花想起婆婆临死时说的话,神情严肃地望着女儿:“丫头,你祖母临终前的话还记得吗?” 孙小桃努力回想两年前的事,蓦地睁大眼睛叫道:“娘!” 赵杏花冷哼一声,道:“现在越是享取嫡女待遇,将来所偿还的就越大!”而后死死地盯着女儿,“孙小桃,从今往后你给老娘记住,在言家后院,最尊贵的小姐只有素小姐一人!别的再风光,到最后只怕……” 荣寿堂内,言素绾并伺候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侍立在老太君身旁的童嬷嬷和卢嬷嬷焦急的对望了一眼。少焉,闭着眼的言老太君方淡淡道:“卢嬷嬷,把人带去思过堂,好好教教她们,什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老太君。”卢嬷嬷即刻领着人走。言素绾欲求情,被童嬷嬷一个眼神给制止住。 言老太君又吩咐道:“童嬷嬷,让其余人都下去,我有话和清儿说。” “是,老太君。”童嬷嬷立马熟练地将人遣退下,只留两个心腹守在门边,而后又重新垂手立在太师椅旁。 言老太君睁开眼,望着粉雕玉琢的嫡孙女道:“清儿,起来吧。”“谢祖母。”童嬷嬷忙上前搀扶。 言老太君将孙女拉到身旁问道:“清儿,你可曾觉着委屈?” 言素绾轻摇头稚声道:“清儿不曾委屈。” 言老太君点点头,忽又严厉道:“清儿,你可知自个儿错在何处?” “回祖母,清儿错在不该让自己受伤。《孝经》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清儿让祖母担心,让母亲操心,实乃不孝。” 言老太君满意地拍拍她的手:“清儿小小年纪已能如此聪慧,不枉祖母平日费心教导。不过今日,清儿所犯过错却不止这一件。” “请祖母示下。” “清儿,祖母素日叮嘱你贞静慎言,不想却让你养成沉静寡言的性格。这实在是祖母的失算。好在你方五岁,尚可矫正。清儿,今日之事你有二错。” 言素绾小脸认真地仰望着言老太君道:“请祖母教诲。” ***“其一就是你方才所言的不应受伤。凡是有危险的行为举止,你都不该亲涉其中。若有事,理当由丫鬟婆子代劳,此其一。其二,茜姐儿向你索要玉佩,你应婉言谢绝并隐晦警告,而不是置之不理。如此一来,煦哥儿就不会为了此事和茜姐儿起争执,也不会有后来的你为护煦哥儿而受伤。归其种种,皆因你助长茜姐儿的心而致。清儿你须谨记,在所有言氏宗族女眷中,除了我和你母亲,当属你最尊贵!哪怕日后你兄长成了亲,只要他的妻生的嫡长子一日未当宗长,她的地位就一日不如你!这些日后你就知晓。余者诸人,如有比你年长者,只需在礼节上无错可挑便可。清儿你当知晓,作为世族大家,尊严是最重要的东西!必要时甚至能以命来护!”*** 言老太君肃穆地注视着孙女,“所以今日你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让茜姐儿侵犯了你作为言氏正统嫡长女的尊严!我罚服侍你的人去思过堂,就是要让她们明白‘主辱仆死’的道理。清儿,你所代表的不止是你一个人,更有你至亲的脸面,以及那群依你而活的人。这个道理显然四岁的煦哥儿都比你懂。好了,你回去慢慢想,今晚就让童嬷嬷服侍你吧。” “是祖母,清儿告退。”语毕,言素绾便牵着童嬷嬷的手离开。 言老太君刚入屋,一道威严雄浑的声音传来:“如何?” “悟性不错,但仍需多加历练。对了,杰哥儿快回来了吧?” “嗯,约莫四五日左右,那些人也会一起送过来。有些事你可以着手安排了,务必要为我们嫡系长房……” ***言素绾躺在床上,借着月光凝视着手臂上那道不深的划痕:前世的她即便受再重的伤也不张扬,深怕麻烦了阿婆,久而久之养成了不把受伤当回事的习惯;然今世,仅是如此微小的擦伤,却累的众多跟随她的人挨骂受罚,只因她尊贵的身份受到藐视。她不是不知道庶堂姐的敌意和挑衅,也不是大度心善,更不是懦弱怕事,她只是……习惯了无视不相干的人。却原来是不行的吗?祖母的期盼她不能辜负,可要怎么改变呢?阿婆,她,要怎么做?*** 第4章 姨娘训奴起疑心妯娌闲话诉衷情 西府东跨院,“啪”的一声,乳娘张氏脸上赫然出现一个鲜红的掌印,细瞧之下,有些地方还有血丝,一旁早被踹到在地的几个丫鬟婆子更加瑟瑟发抖。 言茜绾不满道:“姨娘,你做什么要打乳娘?” 洪姨娘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被我打一巴掌总好过明个儿没命!” “姨娘,你这说的什么话。好好的谁敢让我的乳娘怎么样?” 洪姨娘冷笑一声:“你当自己是谁?” “自然是言府的大小姐!” “言府大小姐?”洪姨娘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转头对丫鬟们道,“听听,你们听听,她说自己是言府大小姐,呵呵……” ***“姨娘,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这满府里谁见到我不是毕恭毕敬的?东府的那位你们说的多么千金万贵,结果又如何?一起养在老祖宗那这么多年,但凡我要的东西哪样她敢和我争?每日木头似的端着架子,只知道摆大小姐的清高,连和老祖宗说笑都不会,更加不用说哄她老人家开心了。哼,长房嫡女又如何?老祖宗身边的丫鬟婆子哪个不是上赶着巴结我?来来往往的各家小姐们哪个不知道我?那些官夫人将军夫人来拜访,老祖宗哪次不是让我坐陪?倒常常把她拘到小屋。这阖府上下谁又敢看轻我?”言茜绾得意道。*** 提起这点,洪姨娘也万分不解:按理说,即便再喜欢茜姐儿,也不会让她越过嫡女去。难不成真是因为茜姐儿投了老太君的缘?而且东府那位怎么也没反对?莫不是真像下人说的,因为幼子的缘故,所以对从小养在老夫那的素小姐不亲?可是不应该啊!东府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听说还常常去探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好了,姨娘,明个儿钱府小姐还要来找我玩呢!我要去歇了。兰草兰香,我们走。” 洪姨娘还欲说什么,手不小心碰到小腹,便止住了。 待人都走后,一边的红儿犹疑道:“姨娘,您怎么不提醒下茜小姐大少爷回来的事?” 洪姨娘目光凌厉地看了她一眼:“多嘴什么!有老太君护着怕什么?” “是,姨娘。[]”洪姨娘目光沉沉的望着门外:茜姐儿,不要怪姨娘,姨娘也是没有办法。要怪,就怪你是个女儿…… **西府主院,江氏斜倚在贵妃榻上饶有兴味地听夏姨娘眉飞色舞的叙述:“……然后据说老太君把所有人都屏退了,只留下童嬷嬷伺候。谁也不知道到底和素小姐说了些什么。不过伺候素小姐的那些奴才全被卢嬷嬷罚到思过堂去了。哼,我们府的这位可真真了不得!居然明目张胆的欺负东府的嫡子嫡女。要我是大夫人,哼哼……唉,话说回来,老太君可是真宝贝我们这位。饶这么着,哎,竟不骂也不罚,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回来了!所以要我说啊,这人光投好胎也没用,也得会哄人开心。还真别说,洪姨娘在这上头,还真有几分本事……”** 尔春撇着嘴打断:“夏姨娘,您还是悠着点吧。都快生的人了,还这么到处蹦跶。要我说,您顾好自个儿肚子里的哥儿才是正经,旁的事还是少搀和的好。” “你……” “尔梅,还不快送夏姨娘回去。要是有什么闪失,仔细你的皮!尔夏,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会罚尔春的。” “是,夫人,婢妾告退。”尔夏恨恨地瞪了尔春一眼,扶着小丫鬟的手一步三摇地走了。 尔春不满道:“夫人,您看把她惯得!说的什么话!我看她就快变成洪姨娘第二了!” “行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还不清楚尔夏的脾气吗?我这儿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让韩财家的伺候就行了。” “是,夫人。”尔春咬着唇退下。 江氏招了招手,韩财家的忙上前:“夫人,请您吩咐。” “晚上你让人去……” “是,夫人。” 静默片刻,江氏勾起嘴角问道:“尔秋,你知道老太君为何嫡庶不分,让茜姐儿一人出尽风头吗?” “奴婢愚笨不知。(.无弹窗广告)” “不光你不知,这阖府里,除了些老人,怕也没人知道。哼,他们都以为老太君看重茜姐儿,把素小姐放一边。殊不知,越是这样,越能证明素小姐的金贵。” “夫人此言何意?” 江氏微微直起身道:“尔秋,我来问你,咱们京都谁家的小姐最出名?” “自然是吏部侍郎谢大人家的二小姐。人说谢大人家的二小姐不仅貌若天仙,堪比月娥,还琴棋书画样样绝伦。百花宴上一曲《桃花词》更是引得王孙公子趋之若鹜。”尔秋语带羡慕地说。 江氏冷哼一声:“那么我再问你,南陵谢氏嫡女比之如何?” “据说谢家二小姐尚不及南陵……千分之一……” 江氏睇了她一眼:“现在你明白了吧?对一流世家来说,庶女越是出风头,嫡女就越是神秘。如此一来,众人对嫡女的评价就越高!更何况,我们家祖训尚有后半句话甚少为人所知。” “祖训还有后半句?!”尔秋惊奇道,“夫人,是什么?” 江氏意味深长一笑:“自然是和庶子对应的。这后半句就是庶女……”不知听到了什么,一向沉稳的尔秋惊地瞪大眼,用双手捂住嘴。 江氏嘲讽地笑笑:“所以说,嫡就是嫡,庶就是庶,这投好胎才是最重要的!” 翌日,江氏带着诸多补品玩意儿来到东府。早有下人禀告杜氏,杜氏即刻命人准备好瓜果点心招待。 江氏脱下羽毛缎斗篷递给丫鬟,郑重其事地对着杜氏拜了下去,口中道:“大嫂,都怪我管教不严,让茜姐儿冲撞了素姐儿,煦哥儿,我给您赔罪了!” 杜氏忙放下手炉,扶起江氏道:“二弟妹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说着便将人搀起领到一旁的罗汉床上,早有丫鬟将手炉递上。 杜氏捧着个掐丝珐琅炉嗔怪道:“弟妹真是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孩子玩闹一时不和是常有的事。难为你这么冷的天还特地过来一趟。” 江氏低头望了望自己的喜鹊绕梅炉,语带哽咽的道:“我无颜面对大嫂!虽则说茜姐儿自两周岁起就养在老太君膝下,然名义上我仍是她的母亲。现下她犯下这么大的过错,理应同我一起赔罪。不想今日钱府小姐过府找她,这才……因着这事发生在老太君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杜氏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你放心,并不是什么大事。昨日我去的时候,茜姐儿当着老太君的面已经赔过罪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老太君也都告诉我了。原本不打算惊动你的,不想你今个儿一早就过来了。” “大嫂,这是我应当做的!万不能因为您体谅就装聋作哑的当做没发生过,是我失职了!这段时间光顾着照料夏姨娘的肚子,疏忽了对茜姐儿的管教。虽然二爷那……”江氏拿丝帕拭了拭眼泪,“不论如何,该教导的规矩我还是应该教的,哪怕茜姐儿……这到底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职责。” 杜氏挥了挥手,身旁的丫鬟立刻领着众人出去,杜氏这才道:“按理说,你们西府的事我不该过问的,但是有些话我不吐不快。好听你就听,不好听你也别往心里去。” 江氏忙抬起头道:“大嫂,看您说的,这么多年了,您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您只管放心说。” **杜氏点点头:“既然弟媳这么说,那我就不顾忌了。我知道因着没有生育,你在老太君,二叔面前一直小心翼翼,连带着对那些姨娘也宽容大度,对那些庶子庶女更是宠爱有加。但是弟妹,你毕竟是一府主母,若管教的过于松泛,有些人难免会得意轻狂起来。如今就在我们自家倒也无妨;可若哪天对外人也这么着,恐怕会落人话柄。到时候不光丢了二叔弟妹的体面,连带着我们整个言府也跟着无颜。弟妹,你是知道的,我们家老太爷和我家老爷那是最最注重名声的,到时候恐怕会连累弟妹你也……”** 江氏早已泪流满面,拉着杜氏的手道:“大嫂,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呢。只是……呜呜,只是我真的没有办法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子就是最大的耻辱!要不是二爷是幼子,要不是言氏家规甚严,我……我……我实在没有脸面和底气去管教姨娘和下人啊!” 杜氏叹了口气,怜悯地望着她:“唉,你确实不易啊!不过弟妹,也并非全无办法,端看你舍不舍得了。” “大嫂不怕您笑话,这新人一日日的进门,子女一日日的长大,我的日子是一天天的难捱!在西府里,哪有人把我放在眼中?时至今日,我已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了!” 杜氏拍拍她的手:“其实这主意想必你心里也有谱,就是找一个庶子过继到你名下当作嫡子。这样一来,便没有人敢再诟病你无子了。不过你可要想好,万一哪天你有了身孕,这嫡长子的名分……” “大嫂所言极是,先容我想想吧。若真要过继,少不得要麻烦大嫂。到时候大嫂可千万别嫌我。” “看你说哪儿的话。我们统共两妯娌,本应多多亲近才是。” “大嫂说的极是!”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是夜,霜月边轻手轻脚地服侍杜氏拆卸头饰边不解问道:“夫人,您不是说西府那边无须搀和的吗?为何如今……?” 杜氏对着镜子细细瞧了瞧,方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之前两府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不必搀和。可如今偏有人不长眼的冒犯煦哥儿和清儿,我再无动于衷,底下的人岂不更加尊卑不分,主仆不明。” “夫人……” “行了行了,你不用多说什么。弟妹也忍得够久了,也是时候给西府变变天了。对了,跨院的两个最近可还安分?” “回夫人的话,冯姨娘还是老样子。朱姨娘正四处打听大少爷要进族学哪个馆。” “哼,由得她去!没脑子的蠢货!” “是,夫人。” 第5章 重慈详叙才与德胞兄为妹费苦心 次日,言老太君命人将思过堂中的奴仆放出来,并吩咐道:“每人赏半个月月例,就说是素小姐的恩赐。再者告诉他们,若有下次,一定发卖出府。” “是,老太君。”卢嬷嬷立时带着丫鬟领命下去。 言老太君对言素绾道:“这就是收买人心的一招,记下了吗?” “回祖母,清儿记下了。” “嗯,很好。今日祖母有更重要的事要与你说。童嬷嬷,差人去知会茜姐儿,今日不必过来了。” “是,老太君。”而后屏退众人,只留几个心腹在旁侍候。 言老太君沉吟须臾,方开口道:“清儿,你可知‘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何解?” “回祖母,清儿愚笨,其意可是劝导女子注重德行?” 言老太君轻颔首又道:“那么依清儿之见,才能可否摒弃?” 言素绾微摇头:“清儿以为无才无以知德,立德。”前世看《红楼梦》中薛宝钗提起这句话时,曾反复深思过,所得出的结论便是如此。 “好好好,我儿果然慧于常人!”言老太君高兴地拉过孙女的手道,“能思至这一步,已属难得!古往今来,人们歌颂的那些大贤之妇,哪个又是真正无才的?” “既如此,那么为何又有此一说?”言素绾不解道。 ***言老太君轻拍她的手:“原因有二。其一,这世间有才的男子可分为二类。一类是才能有限的;另一类是才能无限的。这才能有限的男子,因为害怕自己的才能会逊于妇人,便极力倡导这一说;而那才能无限的男子却恰恰相反。他们最喜的便是这类女子。你可曾听闻圣上选妃禁选有才之女?”言素绾摇摇头。*** ***言老太君叹了口气又道:“唉,可惜啊,这世间才能无限的男子少之又少,无才一说才会如此被推崇。再者,那些大贤之妇深知此中道理,便害怕其他女子也知晓,如此一来,贤德的女子越来越多,她们的宠爱与地位便岌岌可危。因此,她们自然极力赞成无才说。久而久之,世人便对这一说法根深蒂固下了。”*** 言素绾点点头,想不到还有这一层渊源。 言老太君忽肃然道:“清儿,你既知原委,便要学会‘藏拙’,不然会为其所累,你可懂?” “回祖母,清儿明白。” “明白就好。你放心,祖母的清儿必要寻一个才能无限的男子方配的上。记住,日后不到关键场合,万不可显露你所知所能。那些小风头尽可让那二三流人家的小姐和庶女们去出,你的世家嫡女架子得端足了,晓得了吗?” “是,祖母,清儿记下了。” “嗯,好。这是今天祖母要和你说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自下个月起,你便要开始习世家之礼。对于世家闺秀而言,首要的就是得有一技之长,尤其是在女红中。我观你平日里极喜看丫鬟婆子们做绣活,可有意于这方面?” “回祖母,是的。” “好好,抓周礼上抓的绣棚果然不错。不枉祖母托南陵谢氏为你寻来最好的绣娘。” “清儿谢祖母费心。” ***言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其二要会乐艺。琴棋书画,‘琴’字当首。三会棋艺,琴棋书画之次,棋者,国之精粹也,可晓谋略通人心。四会书艺,琴棋书画其三。古人云‘见其字如见其人’。五会画艺,虽为琴棋书画之末,然也是国之精粹也,不通旁道。六会茶艺,可磨人心性,净灵其身,不流于俗。七会舞艺,可使人腰身柔软,眉眼间风情婉转。当然,在世人面前你万不能泄露自己会此项。等将来你嫁了人,可作闺房之乐。等你再大些,我会细细教于你。此外,坐,立,行,卧,乃至一饮一言均有其规矩讲究。这些,我自会寻来最好的教引嬷嬷教导于你。相信以清儿的灵慧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祖母,清儿定不辜负祖母一番心意。(.)”祖母,清儿怎可辜负于您?辜负即使有丫鬟婆子照料,却依旧会半夜起身查看的您;辜负不爱言语,被所有人甚至包括娘亲都以为是哑巴,可仍不放弃的您;辜负因为想阿婆而泪流不止,将我抱在怀中轻柔细哄的您……不,她不能辜负。前世有阿婆,这世有您,清儿何其幸运…… ***又过几日,言学杰归,随祖父进宗祠,承祖训并进了族学的鸿鹄馆。言氏族学原为言氏子弟设立,后世人慕名而来,有成者众多,便渐渐有了盛名,世人均为能进言氏族学而骄傲。言氏祖先为避染上结党营私之名,故对外宣称无论士农工商,凡能过族学入学试者,便可进。当然,言氏子弟可直接进族学,但仍需参加入学试。原因无他,为分班作参考。后又设立一女子馆,专为小姐丫鬟提供女师。另有一规:凡入学试前五名者,言氏族学免其束脩,并供食宿。几百年来,培养了不少寒门子弟,在百姓间声望极高。*** ***其中,鸿鹄馆乃言氏族学至高所在,馆中只收二十人。然历来科考,此二十人必都能高中进士,三甲之中,必有一甲出自其中。族学每年启用淘汰制,不合格者均会被降调一个馆,直至最末的第七馆——燕雀馆。余者六馆分别为修远馆,沧海馆,追学馆,勤业馆,惜学馆。每馆又有甲乙丙三子馆,分别招收十三岁以上的生员,十至十三岁,六至九岁。言家二少,言学杰之庶弟,言素绾之庶兄言学逊目前就学于追学丙馆。*** 这日,言学杰下学的早,便到荣寿堂内陪祖母用膳,顺便见见许久未看到的弟妹。四岁多的煦哥儿瞧见来人,立马挣开乳娘,小跑步过去抱住兄长大腿,嘴里还叨叨着:“哥哥,哥哥,你怎么都不来看煦哥儿了?是不是不喜欢煦哥儿了?” 言学杰牵起胞弟的小胖手,笑着道:“怎么会呢?咱们煦哥儿最最可爱了,哥哥最最喜欢煦哥儿了。”煦哥儿闻言,炫出一口小白牙,十分天真可爱。 言学杰领着胞弟向祖母打招呼道:“祖母好,孙儿回来了。” 言老太君笑开了脸,拉着爱孙嘘寒问暖。祖孙叙完情后,坐在两侧的众人忙起身道:“见过兄长/堂兄。” 言学杰微微颔首,一一扫过。转到嫡妹时,不禁放柔了目光轻声道:“妹妹,最近可好?” 素绾回之一笑:“谢哥哥挂念,清儿一切安好。” “那就好。大家都坐下吧。” “是兄长/堂兄。” ***丫鬟立马在老太君左首加了个座位,排到右首时却犯了难:论理,右首该是三少爷坐的。可往常三少爷因要粘着素小姐,二人便一直坐在左首边。这右首,就成了茜小姐的位子。如今大少爷一来,茜小姐势必得腾出地儿,可茜小姐那性子……当着众人的面必不会如何,但过后保不定怎么对她。大少爷三少爷那更是得罪不起,要是让大夫人知道她怠慢这二位爷,还不剥了她的皮!*** 正为难间,忽听三少爷嚷嚷道:“哥哥,我要和你们坐一起,不要和欺负姐姐的坏人一起。” 乳娘陈嬷嬷尴尬万分,一个劲儿地拉那小祖宗的衣服。余者众人一片静默,言茜绾不安的挪挪身子,深怕听到什么斥责的话。 ***要知道,大堂兄在言府可是同老太爷,大伯父一样的存在,即便是她的父亲也不敢轻视。更何况在外五年磨练归来又跟在祖父身边,周身的威严和气度已然初现。哪怕是老太君也不能像对一般孙儿那样随意训诫。再说白点,老太爷从不管后院之事;大伯父政务繁忙,也无暇理会;大堂兄则不同,即使明年搬到外院去住,依然可以进出内院。他若要开口惩治哪个人,只要不要太过,老太爷均不会计较,大伯娘就更不用说了。东府的那些庶子庶女哪个看到他不是毕恭毕敬的。所以说在整个言府,她最忌惮的就是大堂兄。***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任何训斥,却听大堂兄淡淡道:“煦哥儿不可胡说。祖母、母亲怎会欺负你姐姐?旁的人,哪个敢欺负言太师的嫡亲孙女,言翰林的嫡亲女儿,我的嫡亲妹妹呢?” 话完,轻轻地瞟了瞟周围几眼,言茜绾和乳娘张氏瑟了瑟,一些丫鬟婆子低头颤抖着。 言老太君微不可察的笑了下,接着道:“煦哥儿,你大哥说的对。自古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坐你该坐的地方去,这样旁人才不会生出非分之想。”陈嬷嬷忙将煦哥儿抱走,煦哥儿还待要闹,言素绾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摇摇头。煦哥儿只好扁着嘴坐到右首。众人复又安静地垂首用膳。 不多时,一青翠色袄子的丫鬟端着个斗彩金鱼摇尾纹大碗慢步走来,经过张氏身旁时细不可察的停顿了下,而后继续往前。童嬷嬷掀盖睃了眼碗内,问道:“是粉葛云鲮汤吗?” 丫鬟低着头眼睛闪烁了下,应道:“是的,嬷嬷。” “放素小姐那吧。” “是,嬷嬷。” 言老太君道:“清儿这几日有些儿气血不足,要多喝几碗。你们有谁爱喝的也只管喝去。” 众人忙道:“谢祖母!”言老太君点点头。素绾的乳娘卫嬷嬷遂吩咐小丫鬟盛汤。言茜绾暗自撇撇嘴;言莉绾(即比素绾小两个月的庶妹)的乳娘汪氏咬了咬唇;言学逊听到粉葛两字没兴趣的转向其他的汤。 唯有煦哥儿兴致勃勃道:“姐姐,姐姐,快喝快喝。” 言学杰好笑地瞪了那个皮猴一眼,微挑眉道:“妹妹气血不足?乳娘,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卫嬷嬷忙屈膝道:“大少爷恕罪!奴婢该死!” “起身吧,以后要记住,我的胞妹可不是随便能怠慢的。” “是,大少爷。”卫嬷嬷状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心内暗暗佩服道:好一记敲山震虎!回头要好好劝劝自家小姐,不能辜负了大少爷的一番苦心。 第6章 粉葛汤中藏玄机胞弟床前护亲姐 ***粉粉暖暖的汤水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无弹窗广告)素绾接过丫鬟递来的汤匙,轻轻划动着。张氏紧张的盯着对面,见素小姐一点一点的将汤啜进嘴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既害怕又兴奋。素绾喝到一半,皱着眉确定这汤和平日里的不一样,似乎多了点鲜甜。鲜甜?云鲮确实有鲜甜,但断不不及此。况且这汤的颜色偏红了点,云鲮能煲出这样的红吗?肉质也较为细腻,奇怪……*** 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逝,快地抓不住。还欲思索,小腹忽一阵绞痛传来,低头时眼角恰好瞥见对面的煦哥儿兴冲冲地要陈嬷嬷喂他喝汤。 素绾忙抬头大声道:“煦哥儿,不要喝汤……”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黑,人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言学杰眼明手快地接住胞妹,厉声对周围道:“快,去请安世医来!” 言老太君早在素绾大喝时已生警惕,却万万没想到孙女会在眼前晕过去,唬得大惊失色,只一叠声地唤道:“卢嬷嬷,童嬷嬷快,快……” 卫嬷嬷见自家小姐猝然倒下,早已惊得三魂去了七魄;陈嬷嬷被素绾一声大叫吓了一跳,手中的汤匙“铛”的一下摔碎在地上,其余众人也被一连串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顷刻间,丫鬟婆子乌压压的乱作一团。一个青色身影悄悄地站到粉葛汤边,背对着桌子摸上了汤碗并一点点地将其向外挪动。 挪到一半,不知怎的,忽然挪不动了。莫不是被别的碗给卡住了?她忙转身察看――只见一双妇人的手按在汤碗上,慌乱抬头,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地眼睛――赫然是大少爷的乳娘邓氏!!立时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邓氏对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反剪着丫鬟的手悄无声息地将人带了出去…… 杜氏闻讯赶到时,却见长子言学杰面无表情地坐在太师椅上沉思,邓氏不见踪影,只有个大丫鬟立在一旁。 杜氏挥开丫鬟的手,急步上前问道:“杰哥儿,你妹妹怎么样了?” 言学杰回过神来,摇摇头:“还未醒来,等世医看过方知晓。对了娘,您可曾差人去请吏目过来?” 杜氏胡乱点点头焦虑道:“去了,我进去看看你妹妹。”话落,不等长子反应,急匆匆地扶着丫鬟的手进了房间。众人见到她来,忙让开一条路。 杜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前,胡乱和言老太君请过安,便转头探向女儿。望着幼女双眉紧锁,虚弱地躺在床上,忍不住当场落泪,口里唤着:“我的清儿……” 服侍杜氏的两个大丫鬟也跟着流了泪。言老太君拉过她的手,无声点点头。窝在乳娘怀里的煦哥儿见到母亲,泪眼婆娑地伸手:“娘亲娘亲!呜呜,姐姐,呜呜……” 杜氏接过幼子,眼泪掉得更凶了。不多时,有婆子禀报安世医已入府。言老太君忙吩咐众人回避,只留下杜氏及哭闹着不肯离去的煦哥儿。 安忠期细细诊治半响,沉吟道:“贵府小姐应是不慎误食了有毒之物,导致腑脏受损,肠胃之气紊乱,故腹痛难忍。加上体质敏于常人,因而出现晕厥之状。万幸摄入不多,只需用甘草,陈皮,火参各三钱煎汁服用三日每日三次即可无碍。之后只要慢慢将养一周便可。” 言老太君和杜氏乍闻“有毒之物”猛然一惊,待听到“无碍”二字方放下心来,口中直念“仙道贵生”。 一旁的卢嬷嬷随即问道:“敢问安世医,可否分明是何物?” 安衷期点点头:“只需查验食用之物便可知晓。” ***卢嬷嬷遂命丫鬟先端来那碗粉葛汤,然后屏退闲杂人等。安衷期拿出随身银针刺入汤中,片刻后拿出,银针居然未变色?!言老太君微皱眉望了卢嬷嬷一眼,卢嬷嬷立马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丫鬟,丫鬟即刻快步离开。少顷,丫鬟归来,给言老太君等人行过礼,与卢嬷嬷耳语一番。卢嬷嬷点点头,遂上前对言老太君一番耳语。*** 言老太君微微颔首,卢嬷嬷遂对安衷期福了福身道:“劳烦安世医随奴婢走一趟。”安世医点点头,收起银针递给小厮,和言老太君及杜氏告过罪后,便跟着卢嬷嬷离开…… 杜氏按捺不住上前道:“娘……” 言老太君闭目不语。良久之后,卢嬷嬷带着大丫鬟重新回来,一脸凝重地对童嬷嬷摇摇头,随后对着言老太君,杜氏福了福身道:“老太君,夫人,老奴该死,未查出结果。” 杜氏惊异道:“怎么可能?所有物品都让安世医查验过了吗?” “回夫人,是的。” ***杜氏还欲再说,言老太君突然睁眼道:“如漪(杜氏闺名),这些年你真是过得太安逸了。她们既然敢做,必不会那么简单就留下破绽。你要稍安勿躁。童嬷嬷,云绵,等下吏目过来你们带着人再去厨房查验一次;卢嬷嬷,云丝,你们两个带上婆子媳妇子,凡是跟粉葛汤有关联的人,统统给我绑去思过堂!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谋害我们言氏嫡女。”话到最后,言太君已然满脸肃杀。*** “是,老太君。” 昏昏沉沉间,言素绾听到有什么人在哭泣,她挣扎着想醒来,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意识越来越清楚,哭泣声也越来越清晰。细细分辨,竟是――煦哥儿。 只听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哭道:“姐姐,都是煦哥儿不好,煦哥儿不该叫你喝汤的!姐姐你快醒醒!煦哥儿以后再也不叫你喝汤了!姐姐……” 煦哥儿,莫哭,不是你的错。 有什么人走到床边,煦哥儿忽然大声尖叫:“滚,滚开!”她听到煦哥儿的乳娘陈嬷嬷柔声安抚,但煦哥儿像着了魔似的不许任何人接近她,口里嚷嚷着:“不许给姐姐喝汤!”煦哥儿…… 云铛为难地端着碗――安世医叮嘱过素小姐每日要喝三次药才行,此刻煦哥儿拦着,老太君和夫人又都不在……正犹豫要不要派个小丫鬟去请老太君过来,蓦然瞥见素小姐睁开了眼,她欣喜地高声喊道:“素小姐醒了!” 煦哥儿闻言跌跌撞撞地奔到床前一叠声地唤着:“姐姐,姐姐……” 素绾温柔地注视着那个小小的人儿――如果说祖母给了她同阿婆一样的舐犊之情;那么煦哥儿则给了她第一份孺慕之情。明明小霸王似的人儿,只因她是他的姐姐,便处处维护时时保护,生怕旁人委屈了她。饶是她再清冷,也一日日地被暖化了。 费力地抬起手帮他擦着眼泪,虚弱地道:“煦哥儿,莫哭,姐姐没事。”煦哥儿含着泪花点点头,紧紧握住姐姐的手。 云铛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素小姐醒了真是太好了!素小姐,这是安世医开的药,嘱咐小姐一日喝三次,三日便可好。素小姐您看……” 说着迟疑地望了望煦哥儿一眼,煦哥儿马上警惕地瞪向她。言素绾了然:“把药递给卫嬷嬷,你只管做你的事去。” “可是素小姐,老太君吩咐这药不能假第二个人的手,这……” “无妨,我自会同祖母说。卫嬷嬷,把药拿过来给我。” “是,小姐。”卫嬷嬷接过药拿到床前。 煦哥儿忙拉住姐姐的手急切道:“姐姐,不要喝汤!” 言素绾安抚地捏了捏胞弟的手:“煦哥儿,这是药不是汤。姐姐喝了药就不会痛了。煦哥儿在旁边看着姐姐好不好?” 煦哥儿迟疑半响方点点头,但双手依旧死死握着她的手。 素绾轻声道:“煦哥儿乖,让姐姐喝药,不然姐姐会痛哦。”话毕,假装疼痛地皱起了眉,煦哥儿忙放手。素绾趁机接过乳娘端来的药一饮而尽。 煦哥儿紧张地盯着姐姐喝完。而后见姐姐松开眉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倒下,才拉住姐姐的手展颜一笑。言素绾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脸。 不多时,言老太君及杜氏三步并作两步地赶来,却见两个幼儿手拉着手相视而笑,好不温馨。言老太君欣慰地点点头,杜氏眼中微微濡湿。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忽听丫鬟来报大少爷来了。言学杰进屋见妹妹好好地倚靠在床上同祖母等闲聊,总算放下心来,遂笑问道:“妹妹觉得怎么样?可感觉好些了?” 素绾微笑道:“劳哥哥挂心了,清儿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这几日要好好调养调养,万不可逞强。” “清儿晓得,多谢哥哥。” 言学杰犹不放心,又对左右道:“好好侍候素小姐,再有什么闪失,我定不轻饶!” 众丫鬟婆子忙屈膝应道:“奴婢/老奴谨遵大少爷吩咐。”几人正说话间,又有丫鬟来报二夫人及众姨娘小姐来了。 杜氏脸一沉,道:“去告诉她们,素小姐又睡下了,赶明个儿再来吧。” “是,夫人。”丫鬟领命离去。 杜氏忿忿道:“一个个的,谁知安了什么心!” 既而转身交代卫嬷嬷等道,“以后没老太君和我的许可,不准那些人接近素小姐,听到了吗?” “是,夫人。”卫嬷嬷等心有戚戚焉地应道。言学杰见祖母并未阻止母亲,心下了然:看来这次的事绝不简单!也不知是何人要加害妹妹,但愿乳娘那能有些头绪…… 第7章 严翁厉训嫡孙女胞弟泪中悟斗争 ***翌日下午言素绾甫醒,便有丫鬟匆匆来报老太爷老太君来了。素绾颇感讶异:祖父白日里很少出现在内宅,怎么这会子突然和祖母一起来了?难道这次的事竟涉及这么大?她若有所思地半坐起身。言老太爷一进屋便挥挥手,童嬷嬷当即领着一干奴仆退下。*** “清儿见过祖父祖母。” “嗯。”言老太爷点点头,随后问道,“清儿,身体如何?” “回祖父,已无大碍。”言素绾恭敬地道。 “那就好。清儿,祖父有话和你说。” “是,请祖父示下。” 言老太爷双手背后,神色莫测地开口道:“清儿受苦了。不过依祖父之见却未必是坏事。这次之事,固然有人心怀不轨蓄谋已久,但清儿自身之责更大。清儿,你可知祖父为何有此说?” “回祖父,清儿愚笨,望祖父教诲。” 言老太爷看了眼言老太君,目光锐利地道:“清儿并非愚笨,只是过于无争。上次茜姐儿之事你祖母对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回祖父,清儿时刻铭记于心。” “看来是你祖母说的还不够透彻。” “祖父……” “清儿,你可知你大哥原想插手此事,却被我驳回了,知道为何吗?” “回祖父,男儿应以学业为重,内宅之事自有祖母母亲代为处理。” ***言老太爷摇摇头道:“非也。先贤之士曾云‘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连自家内宅之事都管理不好,又有何能来效忠朝廷?清儿,你须知越是高门望族,对内宅之事越重视。当家之人,可不插手内宅诸事,但不可全然无知。我拦下你大哥自有他由。清儿,祖父问你,可是觉得内宅斗争颇为无趣?”*** “回祖父,清儿……”言素绾咬咬唇,“清儿却感无趣。但清儿会如祖母所言,不让任何人侵犯嫡女尊严。” ***言老太爷叹息一声,道:“若是如此,我儿将来必有无尽苦楚,此次之事仅仅是个开始。(.好看的小说)清儿要知这世间欺软怕硬者众,感恩戴德者稀。何况你的出身就已注定必是要一生斗争的。清儿,概凡为嫡系血脉,必享有旁人所不及的尊贵与优越,却也必要经受旁人所未有的危险与算计。此次之事若让你大哥替你解决,那么下次?再下次又如何?清儿,在言氏,有我,你祖母,你父母,你兄弟相护,那么日后呢?何人能护你一辈子?”素绾内心颇为震动――她从未想过日后之事。*** ***望着表情渐渐凝重的孙女,言老太爷暗暗点了点头――会重视就好。而后目光炯炯威严道:“清儿,祖父给你三日时间,这三日里你好好思考。若你依旧不明不愿内宅之事,未免日后凄惨悲苦乃至拖累言氏,将把你送到言氏外宅,此生不必再回!若你明了自己所处所为,那么调养好身子后,须自己处理被毒一事。如有需要,可问你祖母母亲。清儿,祖父言尽于此,是离是留,全凭你自己。”*** 语毕,转身离去,踏出门前顿了顿道:“三日后直接告诉你祖母便可。” 言老太君等丈夫走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孙女的手道:“清儿,莫怨你祖父无情。他先是言氏宗长,再是你祖父。任何不利言氏之事,哪怕至亲之人,你祖父也会毫不留情。清儿,身为女子,无论嫡庶,无论贵贱,若不能令自己有价值,那么终有一天会被抛弃,这就是生存。” “祖母……清儿……不怨祖父。祖父他无错。只是……清儿需要时间梳理……”素绾皱着眉道。 言老太君点点头复又叹了口气:“清儿你……好好休息吧。祖母先走了。” “是祖母。祖母慢走。”言老太君唤来童嬷嬷和大丫鬟一同离去。 ***言素绾喝完乳娘端来的药,躺如被中沉思:祖父说的没错,若是她继续这样生存,势必有一日会葬送自己。(.好看的小说)虽然五年来她不理不顾内宅之事,但并不表示她一无所知。相反,正因为将自己置身于这些事情之外,才看的更清楚。远到那些粗使丫鬟婆子,近至她身边的乳娘嬷嬷,哪一个不是每日生活在各种斗争算计之中?她们也都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离开言府在外过无欲无求的生活动心吗?动心吧。*** ***前世与阿婆一起在庭院生活的时光一直是她最为思念的。可那是因为有阿婆在;今世若选择去外宅,却只能孤身一人。好不容易拥有的亲人难道就这样失去吗?不,她不要!她不想放手,不想过那种孤苦无依的生活。可她并无斗争之心;若只是为了维护尊严,还远远不够。阿婆,到底为何要去斗去争?意义到底何在?*** 次日掌灯时分,言素绾坐在床头听乳娘丫鬟们闲聊府中趣事,正说到精彩处,一个婆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卫嬷嬷登时放下脸喝道:“作死的老虔婆,没看到素小姐在这吗?跳脚鸡似的做什么?” 那婆子一面告罪,一面火急火燎地道:“老奴该死!老奴冲撞了素小姐!素小姐,霜惜姑娘吩咐老奴务必要请小姐走一趟!煦少爷……煦少爷他不好了!” 言素绾“哗”地一声坐起来:“你说清楚,煦少爷怎么样了?” 婆子摇摇头道:“老奴不清楚!只听煦少爷一直在哭,陈嬷嬷和霜惜姑娘怎么哄都没用!老太君刚喝了安神茶睡下,奴婢们不敢惊动。霜惜姑娘说煦少爷一直念叨着小姐的名字,烦请小姐跟老奴走一趟。” ***素绾听罢,二话不说就要穿衣下床,卫嬷嬷唬地不行,忙使眼色给云铛,口里不停道:“小祖宗,您自个儿的身子还虚得很,又搀和这些做什么?真有事自然有老太君,夫人她们在。老虔婆,回去告诉霜惜姑娘,煦少爷有事,纵使老太君那不方便,也该立即禀报给夫人才是,跑素小姐这来做什么?难道不知素小姐还在病中吗?若有个万一,你们有几层皮可以揭?” 婆子望了眼脸色略有苍白的言素绾,顿时犹豫起来。素绾挥开卫嬷嬷和丫鬟的手,语气坚定地道:“乳娘,云铛姐姐,我要去看煦哥儿。”*** “小姐……”卫嬷嬷还欲再劝,素绾一脸严肃地道:“乳娘,那是煦哥儿,是日夜陪伴在我身边唤我姐姐的煦哥儿。”卫嬷嬷只得作罢。 于是,一行人便绕过抄手游廊来到西厢房。远远地就听到煦哥儿断断续续地喊着:“姐姐……不要喝……” 言素绾越发焦急地催促乳娘。婆子差人通报了一声,门立时就被打开了。 大丫鬟霜惜胡乱地对素绾行了个礼,慌乱地说:“素小姐……您快看看煦少爷吧……煦少爷他……” 卫嬷嬷拨开众人抱素绾进去,只见陈嬷嬷手足无措地立在一边,煦哥儿满脸泪水地拿着个枕头挥舞着,嘴里不住的嚷嚷:“姐姐……姐姐不要喝……” 言素绾心痛的上前轻声唤道:“煦哥儿……” 煦哥儿闻声“蹭”的一下扔掉枕头爬下床,紧紧的抱住她道:“姐姐,姐姐!都是煦哥儿不好!姐姐不要喝!不要喝!” 言素绾拥住煦哥儿,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哄道:“煦哥儿乖,姐姐没事,煦哥儿不怕不怕。”她一声又一声地温柔重复,煦哥儿总算慢慢平静下来,却依旧紧紧的拉住她的衣角不放。素绾只好陪他一起睡到了床上。 待哄煦哥儿睡下后,素绾皱着眉询问道:“陈嬷嬷,煦少爷为何会如此?” 陈嬷嬷抹着泪道:“奴婢该死!其实自那天小姐出事后,煦少爷便开始发噩梦,也不认人,也不听劝,直到自己哭累了方能睡下。” 素绾闻言锐利地盯住她:“既是如此,为何不曾禀报给老太君,夫人?” 陈嬷嬷低下头道:“回素小姐,起先只当煦少爷是惊住了,想着过两日便好了。没料到煦少爷会越发厉害起来……老太君和夫人这些天为了素小姐的事焦头烂额,奴婢不敢……” 卫嬷嬷板着脸道:“陈嬷嬷此言差矣,什么叫为了素小姐的事不敢?这话传出去那起子黑心的还不说素小姐恃宠而骄,只顾自己不顾胞弟?陈嬷嬷你进府也有些日子了,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难道还不知道吗?” 陈嬷嬷忙诚惶诚恐地道:“是奴婢失言了!望素小姐恕罪!”素绾转头不再理她,兀自看着煦哥儿的脸庞。室内一片安静。 ***她拿起帕子小心翼翼地替煦哥儿擦着未干的泪珠,渐渐陷入深思:她没料到这次之事对煦哥儿影响竟这么大!头一次她痛恨起那些算计她的人,不为别的,就为煦哥儿这些日子所流的泪。煦哥儿是那么小,那么乖。从知道她是姐姐起,凡是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是第一个想到她;听到奴仆们在背后说她无人疼,不受宠时,气愤无比,当场便跑去质问祖母,母亲为何不疼她?甚至煞有介事地跑来对她说:“姐姐你不要伤心,以后煦哥儿会疼你!”*** 从此她不像有个弟弟,倒像多了个哥哥,时时保护着,照顾着……可如今,这个几乎将她看得比自己还重的小人儿却因为她而遭受这样的恐慌与折磨,夜夜自责,夜夜流泪!言素绾,难道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言素绾,你,对得起他吗?对得起他给你的温暖和亲情吗? ***阿婆,她想是有些明白那些话了。有时候,有些事,确实不得不去斗去争。最无法忍受的不是自己受苦,而是看那些因你受苦而更苦的人在你眼前被折磨。她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阿婆,当初在火中您想必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才会告诫她那些话。阿婆,她懂了,她要守护!她绝对不要再让任何爱她在乎她的人因她而受折磨。这一世,她定要牢牢守护要守护的一切!如果去斗去争是变强是守护住所有的唯一方式,那么,开始吧。祖父祖母,清儿有答案了。*** 第8章 初交锋嫡女从容晓实情庶女失意 几日后,随着厨房奴仆相继被放,笼罩于言府多时的阴云逐渐消散,一切似乎重新回归正常。[.超多好看小说]这日午后,言茜绾一面惬意地享用着杏仁酪,一面漫不经心地听着乳娘的汇报。 片刻后,她不耐地挥挥手道:“行了行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就不用说了。我只问你,言素绾如今可是好了?” 张嬷嬷恭敬地道:“听云丝传来的消息该是好了。” “云铛可还在东厢房伺候着?” “回小姐,是的。” “哼!”言茜绾冷哼一声,“就她娇贵!保不齐自己贪嘴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恰好发作起来,一个个的还真当回事儿!说不定是她眼红我得宠,故意想出来的招儿。只是可怜了那个端汤的丫鬟。听说这么些人都放出来了,惟独她还被关着。显见得她嫡女的身份高贵!” 张嬷嬷及旁边的丫鬟均低头不语。一通抱怨过后,言茜绾忽又兴奋地问道:“对了嬷嬷,云丝可有说老祖宗何时让我搬回西厢房去住?” 张嬷嬷战战兢兢地望了她一眼,道:“回小姐,这个……云丝不曾提起。不过……我从老太君院子里的粗使丫鬟那儿探听到近日因大夫人庶务繁忙,将煦少爷寄养在老太君处,住的就是原先小姐的西厢房。” ***言茜绾闻言俏脸一沉,“咚”的一声用力将汤匙掷入碗中,恼怒地道:“好哇,合着哄我搬回来就是为了这!还说什么怕歹人再起坏心。不消说,这肯定又是言素绾的意思。让她胞弟搬进去,从此后就她和她胞弟与老祖宗最亲近。哼,你们还当她是木头人呢,和她那个娘一个样,惯会装模作样的……”*** 张嬷嬷忙上前捂住她的嘴,惶恐地道:“小姐,您轻点,被人听去了可了不得!” ***言茜绾怒瞪她一眼,不屑地拍开乳娘的手道:“怕什么?!听去了又能怎样?旁人怕她们母女,我可不怕!这内宅可不是她们母女的天下,还有老祖宗呢!还是当家夫人和嫡女呢,竟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把我赶离老祖宗身边!我要忍得下这口气日后岂不是人人都将我看轻?走,找她去!我倒要看看当着老祖宗的面,她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说完边催着丫鬟替她梳妆更衣 。(.无弹窗广告)*** 这边厢,言素绾正和煦哥儿解着玲珑七巧锁,忽听丫鬟来报,茜小姐带着帮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素绾头也不抬地淡声道:“知道了,退下吧。云铛,让人去准备茶点,莫要怠慢了堂姐。” “是,小姐。”云铛遂出门吩咐小丫鬟。 卫嬷嬷和陈嬷嬷交换了个眼神,须臾之后,卫嬷嬷犹犹豫豫地问道:“小姐,茜小姐她……” “嬷嬷不必担忧,我自有主张。” “是,小姐。”卫嬷嬷暗自思索道:自那日老太君与小姐闭门密谈之后,小姐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好像比以前更有主意了。也不知老太君和小姐说了些什么…… 不待她细思,言茜绾就领着她的乳娘及大小丫鬟气冲冲地闯进房。言茜绾甫进房蓦地见到那两个讨厌的人在她睡的床上嬉戏玩闹,好不欢乐的样子。登时,一把火“蹭蹭蹭”的从心底直蹿脑门。 她撇下众人,大跨步地奔到床前,愤愤地扯落七巧锁,怒火中烧地道:“滚下来!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滚下来!这是我的床!” 煦哥儿愤怒地蹬起小腿就要去踢她,却被嫡姐一把拉到身后。 素绾波澜不惊地看着言茜绾:“堂姐想必是晌午睡迷糊了,这荣寿堂内的一草一木乃是祖父和祖母所有,何时成了堂姐的?” “言素绾我告诉你,别仗着你是嫡女就了不起!我说这床是我的就是我的!老祖宗既然把这西厢给了我住,这就是我的!旁的人,做梦!” 素绾平静地越过她对旁边人道:“张嬷嬷,还不快扶你们小姐回去。” 言茜绾闻言更怒:“我的乳娘轮不到你来指挥!兰草兰香,你们两个过来给我把他们两个拉下来!” 两个丫鬟听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直呼:“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言茜绾眼如刀子似的盯着她们:“贱婢,你们两个吃了豹子胆了不成?竟敢违背我的命令?!”兰草兰香只不停的磕头。 言茜绾复又环顾四周:“你们谁替本小姐将他们两个拉下来,赏一个月的月钱。” 跟随而来的奴仆纷纷跪下。言茜绾遂眯着眼去看乳娘,不想乳娘也惴惴不安地跪下,口中劝道:“小姐,跟老奴回去吧。” 言茜绾冷笑一声道:“好,很好!这就是我养的好奴才!你们不敢动手是吗?我自己来!回去和你们算账!”语罢就要伸手来扯言茜绾。 素绾拉着胞弟后退一步,皱着眉道:“堂姐请自重。” 言茜绾冷哼一声,胡乱踢掉鞋子就要爬上床,卫嬷嬷和陈嬷嬷忙上前制止。 言茜绾伸手“啪啪”两下,一人给了一巴掌,不屑道:“贱婢,连我也敢……” 话未尽,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脸上突然一下火辣辣的痛,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言素绾你竟敢……”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言茜绾登时僵住了。 素绾放下手,从容道:“言茜绾,祖母抬举,我才给你面子唤声堂姐,不要真把自个儿当回事。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个庶出。言氏宗规第三条‘以庶犯嫡者,可训之,严重者可逐出族谱或诛之。’往常我不理论,不代表今后也不理论。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地位。” 话毕,轻飘飘地扫过跪着的奴仆,众人皆瑟瑟。 静默间,忽有丫鬟高声道:“老太君到!” 言茜绾猛然回神,泪雨带花地急步上前哭喊着:“老祖宗,您要为茜儿做主啊!” 言老太君不语,径自来到床边,威严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服侍的?” 言茜绾哭哭咽咽地道:“老祖宗,不关丫鬟婆子们的事!都是我不好,不该自不量力地同素妹妹说话,惹恼了素妹妹,素妹妹一时气急就……就……呜呜……” 煦哥儿方要反驳,素绾对他摇摇头。言老太君看了眼言茜绾的脸目光微闪道:“清儿,是茜姐儿说的那样吗?你同她拌嘴,失手打了她?” 素绾沉静道:“回祖母,清儿不曾同她拌嘴,只不过是教她分明何为嫡庶,何为身份自重。” 言老太君点点头,拍了拍言茜绾的手道:“茜姐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清儿却是为你好。” 言茜绾不可思议的看着言老太君:“老祖宗,您……” “行了。张嬷嬷,还不快送茜小姐回去敷脸,让人看见像什么样。” 张嬷嬷诚惶诚恐地爬起来应道:“是是,奴婢这就服侍小姐回去。”语罢,就欲拉言茜绾走。 谁知言茜绾发疯似的一把推开她,上前抱住言老太君的腿道:“老祖宗,您不疼茜儿了吗?言素绾她根本是在扯谎!她根本就是因为眼红您疼我而出手打我。还说要将我逐出言氏要杀了我!老祖宗,您怎么可以就这么相信她,您……” ***“够了!”言老太君厉声道,“茜姐儿,你就是这么跟教引嬷嬷学的规矩吗?满嘴胡沁,毫无教养,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卢嬷嬷,差人将茜姐儿的两个教引嬷嬷逐出府去,另寻其他的来;张嬷嬷,扶你们小姐回府,再差人告诉你们夫人,就说我的话,茜姐儿禁足三个月。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老太君。”两位嬷嬷忙福身领命。言茜绾浑浑噩噩地任由丫鬟婆子们送回西府,脑中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禁足的前一个月言茜绾只道老太君一时气急,心里暗自后悔那日不该口不择言冲撞了她老人家。她暗自思忖着老太君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众人看,只要自己顺着这个台阶下,到时候再让乳娘去求求情,料想不会真禁她三个月,因此表现的格外乖巧。谁知一个月后张嬷嬷却被拦在荣寿堂门外。 言茜绾知晓后恨到不行,一骨碌的将红木圆桌上的茶器果盘扫落在地,咬牙切齿地道:“言!素!绾!你欺人太甚!”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个月,张嬷嬷次次去,次次被拦下。言茜绾遂吩咐大丫鬟兰香守在荣寿堂门外,一见到老太君,立马请来西府。兰香足足守了三日,至第四日下午,终于等到言老太君带着煦哥儿去留芳园玩耍。 她忙箭步冲到老太君面前跪下:“奴婢兰香见过老太君。奴婢奉茜小姐之命特来请老太君过府。” 言老太君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叫你们小姐好生在屋子里思过便可。” “可是老太君……”兰香还欲再说,言老太君微微皱了皱眉,卢嬷嬷忙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婆子,那婆子便上前将人拉走。兰香颓然地坐在地上,不知如何向主子交代。 果然言茜绾听了她的话又是一顿发作,众人均颤颤巍巍地侍立在一旁,身怕自己也跟着遭殃。次日,不待她想出新的主意,卢嬷嬷忽然到访。言茜绾立时欣喜若狂:老祖宗毕竟是疼她的! ***卢嬷嬷一丝不苟地行过礼,恭敬地道:“回茜小姐,老奴奉老太君之命将两个新的教引嬷嬷带来给茜小姐。老太君有令,自今日起茜小姐要跟随两位嬷嬷学习规矩礼仪,直到老太君满意为止。在此期间,茜小姐不必再过荣寿堂请安,只需专心学好规矩便可。另外服侍茜小姐的两个大丫鬟也要一起接受两位嬷嬷的教导。”*** 言茜绾犹不肯信地问道:“嬷嬷您是不是听错了?老祖宗怎么可能不让我去请安?嬷嬷你……” 卢嬷嬷面无表情地道:“回茜小姐,老奴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耳朵依旧好使,茜小姐大可放心。老太君那还有事需老奴处理,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话毕便要转身离去。言茜绾忙拦住她道:“嬷嬷,茜绾并非不信任嬷嬷,只是老祖宗向来疼我,怎么会无缘无故下这样的命令。嬷嬷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在老太君面前说了什么,才会……” 卢嬷嬷暗自叹了口气道:“回茜小姐,并无人同老太君说什么,一切都是老太君的意思。茜小姐,您还是好好同两位嬷嬷学规矩吧,有些事……”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语罢,微摇着头走了,徒留下言茜绾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第9章 羽舞馒头露端倪真假云鲮何人意 ***同月间,言素绾已开始着手粉葛汤一事。依着祖母、母亲先前得出的信息及世医、吏目的试毒结果来看,所有的食材均无问题,除了那名端汤丫鬟也无任何可疑之人经手过。那么问题真的只是出在这名丫鬟身上吗?祖母、母亲均不以为然,却又找不到其他线索。云鲮,粉葛,薏米,蜜枣,陈皮,赤小豆;杀鱼,煎鱼,熬汤……到底问题出在哪一环?下毒之人究竟是何时下的手?苦思多日,仍旧毫无头绪。*** 这日早膳方罢,言学煦忽兴冲冲地举着一物跑来,雀跃地道:“姐姐,姐姐你看你看,哥哥给我买的羽舞馒头,是不是和你颈上的羽舞血玉很像?” 原来今日言学杰沐休,特意带了两个弟弟去府外逛早市,直到用过早膳方归来。素绾接过煦哥儿递来的馒头细瞧:乍看之下还真有几分类似羽舞花,尤其是那红艳艳的颜色,鲜艳欲滴。 遂赞同地说道:“这馒头真是好看,比咱们府的玫瑰馒头亮堂多了。” 煦哥儿得意地昂着头:“那是,煦哥儿最会选东西了。我早和哥哥说姐姐肯定会喜欢的。” “嗯,我们煦哥儿最厉害了!”素绾好笑地看着他一副尾巴翘上天的模样。 ***陈嬷嬷苦着脸道:“素小姐,您就别夸煦少爷了!再夸,这小祖宗下次还得被那起子黑心的给蒙了去!您不知道,今儿出府,夫人特地准备了些碎银子并半吊子钱,这小祖宗见着小贩卖这羽舞馒头,稀罕的和什么似的,非要自己去买给您,巴巴的催着霜月姑娘去戥碎银子。我的天老爷,这又不是金馒头,哪用得着这么多啊!那小贩见他光鲜亮丽的,好糊弄,硬生生的要了十文钱一个!黑了心烂肠子的!白面一斤才九文钱,不过是加了半两红曲粉竟狮子大开口!”*** 云铛好奇地问:“嬷嬷,那红曲粉是什么?想必是极贵的吧?” ***陈嬷嬷叹了口气:“不怨姑娘们不知道,这红曲粉原就用的极少。姑娘可记得老太君日常食粥最爱的那碟子南乳?那上面的颜色就是加了红曲粉才成的,原不过是普通的豆腐;还有那糟鸭掌中也会放点;再就是祭祀时的寿桃馒头上会点上几点。那红曲粉确比白面贵,但也不过二十文一斤。姑娘算算,半两才多少文钱?撑死了一个馒头三文钱!偏我们这个小爷不知,还跟白捡似的买了好多,唉!”*** 众丫鬟婆子均被说的笑了起来,煦哥儿不依地撅起了嘴,口内嚷嚷道:“乳娘你很会啰嗦!只要姐姐喜欢就好,那么点子钱值什么?” 素绾捏捏他的脸:“煦哥儿的钱可还够?要不姐姐帮你补上些?省得下次去逛没乐子。” 煦哥儿小大人似得摆摆手:“姐姐不用了!娘亲会给我的。娘亲那没的话还有哥哥呢!” 素绾摇摇头:“哥哥的开销大着呢。不似我,整日在府中不出门,用不上这么多。” 煦哥儿小胸脯一挺:“不行不行!爹爹说过,我和哥哥要照顾好姐姐,怎么能用姐姐的体己钱?” 众人忙凑趣地恭维煦哥儿如何懂事,如何疼爱胞姐,素小姐如何有福气之类的话。素绾笑睇胞弟洋洋得意的样子,只觉忍俊不禁。 目光转向手中的馒头,觉得甚是可爱——想不到红曲粉还有这样的用处。前世她只见阿婆做腐乳时用过,那个小贩也算是别出心裁的了。等等,红曲?她想到什么似得立马起身急步走向左边隔间的书房。众人皆被她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煦哥儿忙紧跟其后,疑惑地道:“姐姐,你在找什么啊?” 素绾手中快速翻阅着,终于确定她要找的尚在其中后,安心地抬头微笑道:“不找什么。煦哥儿,姐姐等下要和先生学琴,你先往别处去逛逛好不好?” 煦哥儿闻言点点头:“好吧,反正爹爹给我交给我的大字还没练完呢。姐姐,我先走了啊,晚点再来找你玩。” “好,路上小心。陈嬷嬷,照顾好煦少爷。” 陈嬷嬷忙福了福身道:“是,小姐。煦少爷,我们走吧。”话完,牵着小主子一同离去。 见胞弟走后,素绾不动声色地看了卫嬷嬷一眼,卫嬷嬷随即对丫鬟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小姐要歇息片刻,我和云铛伺候着就行了。” “是,嬷嬷。”余者众人纷纷行礼退下。 卫嬷嬷若无其事地点上香,关好门,侧耳留神听过须臾,方走向隔间。云铛见素绾拿起一张纸,心有所悟地道:“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素绾微微颔首:“多亏了煦哥儿的馒头。这张是祖母给的厨房口供,其中一个管食材的低等厨役告发说红曲足足短了一斤。按着陈嬷嬷方才的说法,这红曲是极少用的,因此管事账上记下的只有十斤。那么这一斤去了哪?又是何人偷去了?” 云铛不明所以的望了望卫嬷嬷,见对方也摇头不知,遂奇怪地问道:“小姐,这红曲与下毒之事又有何关系?” 素绾沉吟片刻,开口道:“当日我喝粉葛汤是曾发觉汤的成色有些异常,较往常红了些……” 云铛捂住嘴道:“小姐的意思是那人将毒和着红曲下到汤中?” 素绾微皱着眉道:“或许吧。可若是这样也不需一斤这么多,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动用丁点。那一斤红曲该是有他用才对。”究竟是做何用处?红曲除了染色之外可有他用?等下,染色,那天的云鲮成色…… 素绾蓦地转头吩咐卫嬷嬷:“乳娘,你去禀告祖母我要查验那碗放在冰窖的汤;云铛,拿几百钱去吩咐厨房,做碗粉葛云鲮汤过来。” 云铛为难地道:“回小姐,老太君有令,禁止厨房再做这道汤。” 素绾略微思索道:“那便让小厮去外面买一碗回来。随便扯个理由说你家人姊妹想吃,莫要提起我便是。” “是,小姐。”云铛和卫嬷嬷安排好房中诸事后,便各自离去。 约莫一盏茶左右,二人相继归来。素绾移步坐到外间的小玫瑰椅上细细端详起两碗汤来。有毒的那碗汤果然成色不一样,要略微红艳些。莫非问题真在云鲮上?可根据买办的说词,这云鲮是当日送过来的;况且厨房要用哪条鱼是随机的,下毒之人如何知晓? 当日世医和吏目曾检测过剩下的云鲮,均无问题。那么嫌疑就在食材管事、二厨及煲汤厨役身上。娘亲说邓嬷嬷抓住的那名鬼祟丫鬟是祖母院里一个上夜婆子的闺女,名唤绿儿。 ***此人极爱梳妆打扮,月钱几乎全花在这上头。据绿儿招认,事发前夜她家窗台无故多了张包着银子的纸条,言明只要她找个时机将第二日的粉葛云鲮汤弄翻,事后便有一盒花想斋的脂粉作为答谢。于是她就动了心,起了意,有了那天的举动。至于孰真孰假,只有她自己清楚了。而素日里和绿儿最为要好的当属朱姨娘身边的莺儿。娘亲已派人监视起朱姨娘及莺儿的一举一动,却并无任何异常。难不成真如绿儿所言?*** 素绾无意识的拨动汤匙,忽听云铛“咦”的一声,遂问道:“云铛,何事?” “回小姐,奴婢怎么觉得这两条鱼的尾巴有点不一样啊?” 卫嬷嬷不以为然的道:“这也值得姑娘大惊小怪?要我说这鱼啊,就同我们人一样,那六个手指,六个脚趾的不也大有人在吗?更何况这外面买的鱼自然比不上我们府中专供的。” “原来如此!”云铛受教的点点头,再抬头去看,却发现自家小姐双眼骤然明亮起来。 素绾勾起嘴角对卫嬷嬷道:“乳娘,云铛说的对,这两条鱼尾确实不同。你看,外面买的这条鱼尾要长些,尖些;而我们府中的这尾鱼却要短些,圆润些。乳娘你们知道这是为何吗?” 二人均不解地摇摇头。素绾胸有成竹地道:“因为我们府中的这条根本不是云鲮,而是泽鲫。” 卫嬷嬷和云铛惊地瞪大双眼,呐呐不能语。素绾琢磨晷刻,又吩咐道:“云铛,找个信得过的人悄悄去将厨房食材管事孙贵家的带过来。记住,不能惊动任何人。” “是,小姐。”云铛遂出门打发人去厨房。 不多时,孙贵家的便偷偷赶了过来。云铛命人守好门口,自领了人进屋。 一见到言素绾,孙贵家的立马跪下行了个礼,口中道:“奴婢孙赵氏见过素小姐!不知小姐唤奴婢来有何吩咐?” 卫嬷嬷上前道:“孙贵家的,小姐想问问你出事那日除了老太君这边点了云鲮之外,可有别的人点这道菜抑或是其他关于鱼的菜式?” 赵杏花仔细回想须臾,疑惑地道:“不曾有人点过云鲮。不过当日冯姨娘点了碗泽鲫豆腐汤;西府那边也领了几尾泽鲫。不知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卫嬷嬷不动声色的与云铛对视一眼,复又问道:“孙贵家的,泽鲫数量可对?” 赵杏花越发困惑,却还是如实地回答道:“这个奴婢不清楚,奴婢专管的是肉类;海鲜与果蔬由周碌家的负责。” 云铛道:“孙贵家的,你可有办法打听到?” 赵杏花忙不叠的点点头:“这个自然。” “那你速速去办,切莫让人知晓。” “是,奴婢这就去。” 就在她等着起身时,只听一道稚莺初啼般的声音传来:“云铛,去拿一吊子钱来给这位妈妈喝酒。” 赵杏花忙磕头道:“能为小姐办事已是奴婢莫大的荣幸,怎么敢再讨要小姐赏钱。” 素绾温和地道:“妈妈起身吧。我知你们底下办事自有规定,寻人打听岂是那么简单的?便是再相熟的人也免不了一番破费。既是为我办事,又怎能让你吃亏?若如此,今后何人肯来我身边当差?所以妈妈尽管放心收下,说不定日后还得烦劳你。” 赵杏花闻言少不得又一番磕头谢恩,嘴上道:“小姐真是折煞奴婢了!就算如此也用不了这么多,几百钱就尽够的事。” 云铛不耐道:“孙贵家的,既是小姐打赏你的,收着就是。多的钱你就自个儿留着。难不成这么点钱我们小姐还赏不起不成?有空在这儿啰嗦,不如早早去为小姐办好事才是正理。” “是是是,奴婢不敢,不敢!奴婢这就去,明日保证给小姐一个满意的结果。”语毕便恭敬地福身退下。 第10章 母女夜话感形势厨娘暗探云雾现 是夜,赵杏花酒酣耳热地回到屋中,丈夫孙贵早早歇下了,唯有闺女房中尚亮着灯。她便摇摇晃晃地走向西厢。一心一意纳着鞋底的孙小桃突觉一阵寒风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刚抬头就见母亲颇为高兴地走了进来。 她习惯性地放下针线走到门口的面盆架旁,柠了块手巾递过去,嗔怪地说道:“娘,您怎么又喝酒去了!” 赵杏花接过巾子随意抹了几下,挥挥手道:“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去去去,给老娘弄杯茶来,渴死老娘了!那起子见了苍蝇都想扯条腿的主儿,有白吃白喝的还不都一窝蜂似的上赶着来!” 孙小桃倒好水端来,皱着眉道:“娘,又是您做东?这不是过年又不是过节的,您又花这些冤枉钱。回头爹又该念叨了。” “他念叨个屁!又不是花他的钱!” 孙小桃不赞同地道:“就算是您自个儿的钱那就不是钱了?这么给那些人胡吃海喝的,您明个儿醒了不心疼?” 赵杏花嘿嘿一笑:“这回老娘铁定不心疼!” 孙小桃随口道:“不心疼?难不成娘您捡到银子了?” 赵杏花呶呶嘴,示意她把门关上。 孙小桃起身关好门,回来疑惑地问道:“娘,这么神秘做什么?难不成您真捡到银子了?” 赵杏花咧了咧嘴角:“告诉你,可比捡到银子还美呢!今个儿做东的钱可是素小姐给的!” 孙小桃更加困惑了:“素小姐?素小姐好好的给您钱做什么?” “笨丫头,自然是有事让老娘做了!” 孙小桃不信地道:“娘您能做什么?自茜小姐被老太君禁足后,多少管事削尖了脑袋往素小姐面前凑,哪轮的到您啊!” “呸!扯你老子的臊!老娘怎么就办不了事了?我告诉你,这事除了老娘还真没人办得了!哼!管事又如何?你老娘不也是管事!” 孙小桃闻言撇撇嘴:“娘,您那都几等了?也好意思提。” 赵杏花柳眉倒竖:“死丫头!专扯老娘后腿,管他几等,好歹是个管事!那些个人倒是比老娘能耐,往日里巴巴地捧着茜小姐,现在又如何?事情一出,哪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告诉你,这桩官司要是再没个定论,替死鬼就从这些人里出!” 孙小桃瞪大双眼道:“怎么会?绿儿不是还被关着的吗?难不成还不能了?” ***赵杏花冷哼一声:“了?这么大的事一个三等丫鬟哪里够瞧!你看着吧,那几个后出来的,早晚得再弄几个走!老太君、大夫人这次是铁了心地要杀鸡儆猴!素小姐这起子事人为也好意外也好,内院一场清洗必定免不了!没听昨个儿你老爹说连大少爷都盯着这件事吗?” 孙小桃忧心忡忡地说:“那红儿她老子娘岂不是……”*** ***赵杏花叹了口气:“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初我就劝她,嫡庶有别,任她茜小姐面上如何风光,在这些当家人眼里始终及不上素小姐万分之一,更不用说那条祖训了!更何况,依我今日和素小姐的接触来看,这位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主儿。年纪虽小,处事却稳重周到,不愧是老太君花心血□□的人!假以时日只怕……”*** 孙小桃心有戚戚焉地道:“我们针线房的人都说素小姐瞧着清冷恬淡,只当是个好糊弄的主儿,怎知就出了茜小姐禁足那事。现在背地里谁还敢小看她?那两巴掌,那字字句句诛心的话,哪个听了不是敬畏三分!” 赵杏花点点头:“这就是世家嫡女的派头!山鸡再怎么打扮都还是山鸡,凤凰随便挥挥翅膀,就得边儿待着去。所以我素日里告诉你,表面厉害不是真正的厉害,内里的厉害才是让人忌惮的。” 孙小桃受教地颔首,迟疑了会儿,不确定地问道:“娘,既然您帮素小姐办事,能不能替红儿娘求求情……” ***剩下的话在母亲地怒视下吞了回去,她不安地缩缩肩。赵杏花食指狠厉地戳戳女儿的额头:“糊涂东西,你想老娘死吗?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破烂想法给老娘消掉!做奴才的本分是什么你忘了?多少人使劲浑身解数地摘清自己,你倒好,巴巴得把你娘往前送,嫌我死得不够快吗?吃里扒外的东西!”*** 孙小桃委屈的扁扁嘴,赵杏花再瞪她一眼,道:“去去去,回你屋睡去!老娘明天还要去素小姐那儿一趟。对了,这件事你给老娘烂在肚里,别瞎咧咧的和别人说!要是坏了素小姐的事儿,你就等着被扒皮吧。” 孙小桃更委屈了:“娘,我知道了。可这是我的屋儿,您让我去哪?” 赵杏花佯怒地道:“这房子是我和你爹的,有你什么屋?死丫头,老娘看着你就闹心,还不快躺炕上挺尸去!” 孙小桃遂不甘不愿的爬上炕,一宿无梦。 ***越日赵杏花掐好时间,塞了些钱给一个个陌生小丫鬟,等得到回复后方偷偷地去了荣寿堂。进门后,行了礼,垂着手叙述着昨日得来的消息:“回素小姐,据奴婢探听,泽鲫确是曾少了一尾。按几人说法,是周碌家的小儿子那日吵着要吃,周碌家无法,就先私自挪用了。不过隔天就给补上了。不过奇怪的是,有个厨娘说那日无意数了下云鲮多了一尾,不过后来再数就对上了。想是厨娘一时数花了眼也是有的。”*** 素绾微微颔首,道:“辛苦妈妈了。云铛,去拿几百钱来给妈妈吃酒儿。” 赵杏花立马跪下磕头道:“使不得使不得!昨个儿小姐已经赏过奴婢一吊钱了,奴婢已是白捡了个便宜,今天是万万不能再让小姐破费了!” 素绾平和地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昨个儿赏的是泽鲫的事,今个儿的确是云鲮的事。妈妈这般为我费心,难道还不值这几个钱?莫不是妈妈嫌少?” 赵杏花忙道:“奴婢不敢!昨日的赏赐已是奴婢两个月的月钱了,今日又有了这么多,奴婢若还嫌少,不就成了那起子躺在棺材里想金条的没脸之人了?奴婢万万不敢!” 云铛数好钱出来掩口笑道:“你这老货说话倒有意思。既这么着,拿着便是。” “是是是!奴婢谢小姐,谢嬷嬷,谢云铛姑娘!奴婢告退!” 说着便要走,卫嬷嬷板着脸道:“孙贵家的,且慢!谨记要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否则……” 赵杏花惶恐地说:“是是是,小姐放心,嬷嬷放心,奴婢必定守口如瓶,就是我们当家的面前都不会吐出半个字。” 卫嬷嬷满意地点点头道:“日后的日子还长着,跟对了正主才能步步稳升。” “是是,奴婢谢嬷嬷提醒!奴婢日后必定为素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先下去吧,有事自会再传你。” “是,奴婢告退。” 确定人离开后,云铛立刻兴奋地道:“照此看来,果真如小姐料想那般有人偷天换日,将云鲮和泽鲫掉包。只是奴婢不明白此举到底是何意?” 卫嬷嬷拧着眉道:“小姐,莫不是为了防止混淆,便于下毒?” 素绾摇摇头:“原先我也不明白,不过夜里我忽然想到一事,便豁然开朗了。嬷嬷我且问你,是云鲮的禁忌多还是泽鲫的?” “自然是泽鲫。所有鱼类唯有泽鲫食用禁忌最多,相克之物也最多……”卫嬷嬷蓦地顿住了,不敢置信地道,“小姐的意思是,背后之人并非下毒,而是利用食物相克之道使小姐呈中毒之状,让我们查而不得?” 素绾点点头,云铛惊呼出声:“背后之人竟如此精于算计,究竟是何人?” 素绾轻敲扶手,道:“暂时还不知。不过我想食材管事周碌家的应有参与。” ***“周碌家的?”云铛思索片刻,“是了,方才孙贵家的说那日她正好私用了一尾泽鲫。哼,这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偏偏是她管鱼的,偏偏是她的儿子要吃,这个周碌家的不是从犯就是共犯!小姐,我这就去禀告老太君,剩下的您也不便出面,就让老太君、大夫人处理吧。还有,卢嬷嬷差人来说,明日您的教引嬷嬷和贴身丫鬟就要到了。”*** 素绾微微颔首:“晓得了,你去吧。” “是,奴婢告退。” 待人走后,卫嬷嬷迟疑地问道:“小姐,为何你会想到泽鲫的相克之事?” 素绾起身看着远方道:“自是有渊源的。” 因为前世阿婆最喜吃泽鲫,所以她能辨认出鱼尾的不同;因为阿婆有次吃完泽鲫后腹痛不止,医生来过方知泽鲫食用有诸多禁忌,而后她便托人买来相关书籍,细细记下。阿婆,谢谢您,始终守护着清儿。阿婆,清儿会记住这次教训的,定不会再叫人轻易害了去。 那边,言老太君了解情况后略微沉吟片刻,吩咐:“去,把这些事儿告诉大夫人,让她去办。卢嬷嬷、云铛,你们两个在旁边看着点儿,未查到之前千万不可张扬出去,免得打草惊蛇。” “是,老夫人,奴婢这就去办。”卢嬷嬷遂同云铛一起退下。 立在一旁的童嬷嬷迟疑地问道:“老太君可是心中有了定论?” 言老太君冷笑一声:“左不过是那起子下作的娼妇,我们府和西府,哪个能干净了去?我年纪大了,心软了,这事交给杰哥儿他娘去办最好不过。往后……哼!那群娼妇再能作祟也是有限的了。” 第11章 粉葛汤事尘埃落乳母魂归庶女泪 后三日,杜氏顺着泽鲫的线顺藤摸瓜,不动声色地挨个儿盘查。[.超多好看小说]终于揪出了幕后主使之人——赫然是言茜绾的乳娘,张嬷嬷。 杜氏震怒,二话不说,差几个心腹将相干人等包括言茜绾统统绑到了东府主院。 ***洪姨娘闻讯差点晕过去:她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女儿!学什么不好,学人玩下毒;下毒便下毒,下谁不好,要下这么个惹不起的主儿;若是毒死倒也罢了,偏偏这么小儿科的养了几日便好了,这不是存心作死吗?什么时候作死不好,偏要赶上这时候,真是个丧门星!无量天尊,可千万别连累到她啊!肚子里的哥儿要是这时候让那群人知道……不行,她得想想办法,无论如何都不能牵连到自己,绝对不能!*** 东府主院内,言茜绾傲然站在院子里,满脸不逊地道:“大伯母,您这是什么意思?不分青红皂白地闯入西府绑了我的乳娘丫鬟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也绑了?大伯母,您如此作为,老祖宗知晓吗?” 杜氏嘲讽一笑:“老祖宗、大伯母?你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下流没脸的黑心东西,不过是个姨娘养的,也配在我面前摆款儿?秦嬷嬷,去,给我好好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话落,身旁一个满脸戾气的高瘦婆子应声而去。言茜绾闻言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脑海中响起乳娘往日提过大伯母的身边有个专门管刑罚的嬷嬷,为人最是狠厉,比老祖宗身边的卢嬷嬷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大伯母还特地将她派去刑部女牢一个月,专门学那面上不显,内里却厉害非常的手段。直到此刻她才清晰的意识到言素绾绝不是她能惹的人! 见秦嬷嬷一步步接近,她恐惧地摇摇头,色厉内荏地道:“狗奴才,你敢对我动手?老祖宗、我父亲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啊……” 话未说完,只听一阵凄厉地喊叫声响彻东府主院…… 主院外,一丫鬟猫着腰爬出草丛,而后慌慌张张地跑到西跨院内,满脸的惊骇。荷儿忙着急的问:“怎么样?怎么样?” 丫鬟哆哆嗦嗦半天,就是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冯姨娘边爱怜地望着女儿,边漫不经心地道:“有什么好问的?听那叫声便知道了。想是秦嬷嬷动上手了吧?”那丫鬟忙捣蒜般的点着头。 冯姨娘遂道:“先下去吧。荷儿,给几十个钱让她压压惊。”荷儿闻言便进里屋数钱。 打发走丫鬟后,荷儿小心翼翼的关好门,轻声问道:“姨娘,夫人这么做不怕得罪老太君,得罪西府那边?” ***冯姨娘转头晒然一笑:“荷儿,你莫不是傻了不成?没有老太君的默许,夫人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过府拿人?西府?西府的开支嚼用可是领着我们东府的银子。二爷再混,这点事还会拎不清?二夫人那更不必提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庶女,有什么值当的?更何况就算今日夫人拿的是西府的嫡女,又能怎样?老太爷还能再当几年宗长?”*** 荷儿默然,片刻后犹豫地道:“那张嬷嬷会不会把姨娘给供出来?” “供出来?”冯姨娘冷酷一笑:“供出什么?我不过是随口说鲫鱼的禁忌很多,要小心着吃,她能供什么?” 荷儿忙垂首称是。停了一会儿,又道:“这老货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安排计划的那么周详,却只让素小姐腹痛晕倒,将养了七天不到便好了,白费我一番心血!没用的东西,死有余辜!” ***荷儿恭敬地站在旁边不敢言语,只听冯姨娘忽又叹了口气说:“可惜我花了那么多精力在暗中经营,全部栽了进去。此次不成,下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不能将素小姐在她及笄前除去,那我的菲儿她……不行,荷儿,你找人重新安排。既然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办事,那么我们便要想法设法的拿别人当刀!对,一切还来得及,素小姐才五岁,我尚有十年的时间,不急不急……”*** 到最后,喃喃着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未曾发现心腹丫鬟眼中闪过讽刺的笑。 言老太君刚歇下,便有奴仆慌慌张张地禀报说杜氏要将言茜绾等处死。遂起身带着嬷嬷丫鬟一同前往后院。 尚在半路,远远地便听阵阵哭喊声传来,老太君皱皱眉头,复又神态自若的迈步向前。 及至门外,恰好撞上言伯平夫妇与洪姨娘。三人忙毕恭毕敬地站到一旁请安问好。言老太君淡淡地扫了扫三人,一声不吭地进去。 言伯平紧随其后,转身时狠狠地剜了眼等在门外的洪姨娘,洪姨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几人入院后一看,只见甬道左右乌压压的跪了一群人,杜氏端坐在正中央,秦嬷嬷拿了本册子挨个儿的念着什么。凡念到名字的奴仆死灰着脸也罢,抢天哭地的喊冤也罢,均被分绑到两边。再近些细瞧,却见杜氏足边匍匐着一个丱发少女——赫然是言茜绾。 老太君轻咳了下,肃然道:“这是做什么呢?” 杜氏忙起身,众奴仆即刻停下行礼。 原本跪爬着的言茜绾如遇救星般地屈步向前,口中嚷嚷着:“老祖宗救我,父亲救我!我是被冤枉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谁料言老太君等视若无睹地越过她,径自往前。 杜氏规矩地福福身道:“回母亲,妾身正在处置给清姐儿下毒的一干人等。” “哦?主使之人是谁?” “回老太君,是茜姐儿的乳娘,张嬷嬷。” “可确实了?” “回老太君,人证物证俱在。” 话落使了个眼色给秦嬷嬷,秦嬷嬷会意地上前道:“启禀老太君,老奴在张嬷嬷房中搜出未用尽的红曲以及厚朴、麦冬等物;厨房食材管事周碌家的也招认那日趁人不备,将云鲮调换成泽鲫;关在思过堂的绿儿也证实当日指使她的人正是张嬷嬷。而张嬷嬷也已供认自己是为茜小姐出气而使计毒害素小姐。” 言老太君眯了眯眼道:“既如此,将这恶仆打死,家人发卖,其余奴仆按规惩处便是,怎么把茜姐儿也弄得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秦嬷嬷犹豫地望了眼杜氏,硬着头皮道:“回老太君的话,按理既是茜小姐的乳娘,那么说不定茜小姐她……” “荒唐!我言氏血脉岂会做这类畜生不如的事?谁给你们的胆子妄加猜测主子的?还不差人好生扶回去。” “老奴该死!老太君教训的是!”杜氏不忿上前,欲理论一番,被邓嬷嬷暗暗扯了扯衣角。 ***而后老太君又目光锐利地看向言伯平二人:“茜姐儿不会管教下人,你们做父亲做母亲的也不会管吗?闹出这样的事像什么话!言氏宗系只有清姐儿一个嫡女,金贵非常。而今你们府上的刁奴竟敢加害于她。幸好无甚大事;若有,你们以何面目见你们兄嫂?见你父亲和我?见言氏的诸位列祖列宗?”**8 言伯平等立马跪下,直呼:“儿子/媳妇该死!” 言老太君踹了小儿一脚:“带着你的女儿给我滚回西府去!从今往后,清姐儿若再有半点闪失,我唯你们西府是问!” 言伯平忙踉踉跄跄地起身,江氏颤巍巍地随其一同离去。 言茜绾挣开几位婆子的束缚,跪在言老太君足边泪流满面地道:“老祖宗,求您救救乳娘吧!乳娘她一定是被冤枉的,大伯母她们一定是用了私刑逼乳娘招供的!一定是这样的!老祖宗,您就派人再查一查吧!” 老太君狠厉地瞪了她一眼:“放肆!连你大伯母都敢污蔑,看来你的教引嬷嬷失职的很!” 一边的两位嬷嬷立即跪下道:“奴婢该死!” “哼,是该死!还不快将你们小姐送走!” “奴婢遵命!茜小姐,莫让奴婢们为难,随奴婢们回去吧。” 言茜绾拼命地反抗:“不,我不走!老祖宗,茜儿求求您了,救救乳娘!乳娘在她们手上会没命的!老祖宗,茜儿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和素妹妹争了!老祖宗,您就让她们放过乳娘吧!” 言老太君微微蹙眉,身旁的二位嬷嬷当即用力的拉扯言茜绾,硬生生的将她架到了门口。 孰料言茜绾突然咬住了她们的手,二人反射性的吃痛放开。一摆脱束缚,言茜绾猛然冲到张嬷嬷面前,急切地道:“乳娘,你快说,快告诉老祖宗她们是如何把你屈打成招的!你快说,快说啊!” 张嬷嬷紧紧握住她的手,惨然一笑:“小姐,无人逼迫奴婢,这件事确实是奴婢所为。” “乳娘……” 张嬷嬷慈爱地抬手顺了顺言茜绾的额发道:“小姐,快回去吧,再牵扯下去会对你不利的。” 言茜绾死命地摇着头:“不,我不回去!我一走,她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乳娘,你不要怕任何人,说出实情,我不信你会这么做!” 张嬷嬷颓然地闭了闭眼道:“小姐,这事真的是奴婢做下的!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连累小姐了!” 言茜绾犹不信:“不会的,乳娘你不会的!你知道我虽讨厌言素绾,想压过她,但我从未想过要她性命。我只想凭自己的本事盖过她!这些乳娘你是知道的,你怎么可能去下毒害她!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张嬷嬷轻轻抚了抚她的脸疼爱地道:“小姐,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生活在内宅大院里,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不得不!奴婢并不后悔当日种种,只后悔不该一时心软,赔上所有不但帮不到小姐反而拖累了小姐。小姐,奴婢日后不能再伺候您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小姐,从今往后,您切记要忍耐再忍耐!凡事切莫张扬,切莫强出头,千万不要再与素小姐作对了!小姐,您一定要万事小心啊!”边说边用拉过言茜绾的手,不动声色地用指在她掌心写下几个字。*** 言茜绾蓦地愣住了,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乳娘。 杜氏在旁不耐地道:“你们几个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将茜小姐送走,将这恶奴给我拖到思过堂去!” 语毕,回过神来的嬷嬷和婆子们立马上前把二人分开。 ***不想那张嬷嬷却挣开钳制奔到了言老太君身前跪下一顿磕头,直到额头泛红泛青渗出血丝才抬起头盯着老太君道:“老太君,奴婢自知罪该万死,奴婢不求老太君能饶过奴婢,奴婢只求老太君看在奴婢曾心软放过素小姐,看在茜小姐自幼承欢您膝下的份上,将来好歹给茜小姐留条活路!老太君,茜小姐看似嚣张跋扈,却是心机最浅的,这点您是知道的。老太君,奴婢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说完又是一阵磕头。言老太君漠然地看着她:“将人带走。” 几个婆子怕再出意外,均下死力地箍牢张嬷嬷,让她分毫动不了;言茜绾也被两个嬷嬷寒着脸半拖半拉的带走。余者奴仆个个惶恐不安。而后,言氏内宅迎来几十年未有的大清洗…… 第12章 荣寿堂内多夜语西府院中同相怜 是夜,荣寿堂西暖阁内,童嬷嬷蹑手蹑脚地关好门进来。 言老太君捻着五帝钱问道:“老太爷可睡下了?” “回老太君的话,睡下了。” “今个儿是谁当值?” “回老太君,是云锦。” 言老太君点点头,又用手指指榻下道:“童嬷嬷,过来坐着,同我说说话。” “是,老太君。”童嬷嬷遂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的鼓凳上。 言老太君叹了口气道:“童嬷嬷,你说,我对茜姐儿是不是无情了点?” “回老太君,依老奴愚见,老太君对茜小姐已是疼爱万分。” 言老太君自嘲地一笑:“你不用拿好话哄我。我待她好不过是为了给清姐儿铺路罢了。” 童嬷嬷劝道:“这本就是庶女的命,老太君又何苦自责呢?” 言老太君道:“话是不错,我也是从小看到大的,知道我们三家甚至其他的官宦之家大凡如是;但好歹在我身边养了一遭,这么多年了,便是只猫儿狗儿也都有感情了,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童嬷嬷道:“老太君还是这么慈善心肠。若是没有您平日里的维护,光是大夫人,就够茜小姐受的了。” ***言老太君摇摇头道:“杰哥儿她娘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也亏得她生了三个儿女,不然……就拿今日这事来说,要不是我及时拦下,真把茜姐儿直接打杀了,对清姐儿就没影响?须知一笔写不出两个言字,外面的人可不管你东府还是西府,只要姓言,就都是一家的。再者,多一个庶女,日后清姐儿就多一份助力,又何必逞一时痛快?”*** 童嬷嬷笑着说:“少不得您老多教教大夫人。不过在我们府,大夫人爽利些倒也好。只不知素小姐的性子随了谁。” 言老太君想想也笑道:“说起这话我也纳罕的很。煦哥儿不消说随了她娘;杰哥儿与老太爷倒有几分相像;惟独剩下清姐儿,竟谁也不像,小小年纪确是贞静过了头。不过这煦哥儿病后倒稍微改了些。” 童嬷嬷道:“老奴却常听大少爷的身旁服侍的人说老太爷极喜素小姐的性子。” ***言老太君感概道:“老太爷当然喜了。清姐儿这性子对那件事来说是再好不过了。也怨不得我要多疼爱些她。茜姐儿她们只要我稍微留点心,将来嫁人后的日子必定差不到哪里去;可是清姐儿却是我无论如何都留不了心的,她未来的路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是极其艰难的。闲暇时想想,我倒宁愿她同茜姐儿似的,也是庶出。至多言氏再落后几代,也不必让她承担起那样的重担。”*** 童嬷嬷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委屈素小姐了!” 言老太君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的清姐儿在这为言氏一族劳碌,那起子娼妇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要加害于她,由不得人不动怒。” 童嬷嬷宽慰道:“如今为素小姐准备的丫鬟和嬷嬷们都到了,老太君大可放心些。” 言老太君微微颔首:“也还需多照看着点。谁知道那些烂了心肠的还会寻思什么歪主意。明日开始选买奴仆的事你和卢嬷嬷也去帮衬帮衬,省的杰哥儿她娘被人糊弄去。” 童嬷嬷笑道:“有秦嬷嬷在老太君不必担忧。我和卢嬷嬷去也不过是点个卯,混大夫人几个钱罢了。” 言老太君起身笑道:“那就去多混几个来。杰哥儿他娘这几年的铺子可赚了不少银子。” 童嬷嬷一面含笑应是,一面伺候言老太君歇下。 另一边东厢后罩房里,新来的丫鬟如茹兴致勃勃地和另外两人絮叨家常,末了,眨巴着眼睛问:“二位姐姐,那如蓁是何来历啊?咱们四人明明都是初次见到小姐,为什么单单就她能留下伺候?” 手持医书的如若柔声道:“不知道,应是和我们差不多吧,都是内宅或外院管事的女儿孙女之类的。” 如茹皱皱鼻子:“我看不像,管事的子女再没她那样冰冷的性子。” 低头绣花的如茉微笑道:“凭她是谁,都是为小姐当差的,只要伺候好小姐就成,旁的勿需理会。” 如茹撅着嘴道:“茉姐姐,就是因为都给小姐当差才更要知己知彼啊!我们往后可天天都要一块儿的,不仔细打听清楚彼此底细,怎么相处的好?相处不好,怎么伺候好小姐?” 如若点点头道:“这话倒是在理。不过若是人家着实不愿,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日后能担待便担待些就是。” 如茉也赞同道:“如若说的极是。如茹,我们初来乍到,如蓁又蒙小姐赏识,你万不可与她为难。” 如茹撇撇嘴:“这我知道,要是刚来就惹小姐不喜,我姑母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就好奇想问问,会注意分寸的。” 如茉点点头:“那就好。夜了,我们还是快睡吧,明早还要起来伺候小姐。” 三人遂安置下,一宿无话。至次日,如茹仍是探究未果,她虽不死心,却因言素绾和如蓁形影不离,寻不到半丝机会,无奈之下只好撂开手。 逾半月,府内诸事太平,惟独言茜绾自那日后便病倒了。言老太君探望过几回,见她始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生厌,遂不再去,只吩咐下人仔细照看;言素绾及杜氏等也差人问候过;江氏起先日日派人过问,被她耍脾气赶走后便不再管;洪姨娘却是一次都未去过。 这日,言莉绾带着乳娘汪氏及丫鬟巧心巧意过府看望她。一进屋,几人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向里一瞧,却见言茜绾披头散发,双目无神的呆坐在榻上。 言莉绾轻唤一声:“茜姐姐。” 言茜绾循声转头幽幽地望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连你也来看我的笑话?” 巧意拉着言莉绾道:“小姐你看,我就说会这样吧。你偏不听,何苦来讨人嫌。” 言茜绾闻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喝道:“贱婢!本小姐再不济也轮不到你来奚落!信不信我现在就杖毙了你,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巧意缩了缩肩膀,言莉绾挥挥手让她们都退下。 言茜绾见门被关上,房内只剩她们二人,嘲讽地道:“怎么,你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茜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想当初你在老祖宗身边是何等的风光,我们这些人是何等的羡慕嫉妒你。茜姐姐,你如今的举动实在不明智的很。让老祖宗厌弃,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言茜绾怒视她:“滚!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不料言莉绾竟不似往常那样怯懦,而是一脸泰然地走到她榻前坐下。 言茜绾错愕了须臾,复又讽刺道:“原来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乳娘说的没错,这深宅内院的,有几个人是简单的?往常倒是小看了你!只不知你的母亲,我的好大伯母还有你的素姐姐知道了会作何想法?” 言莉绾无谓地说:“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始终都只是个庶女而已,威胁不了任何人。我不似茜姐姐你,凡事都想争一争,我懂得什么叫做认命。” “哈,认命?!”言茜绾不屑地说,“也对,有那么蠢的一个姨娘,不认命也没办法。” 言莉绾笑笑:“姨娘若是不蠢,母亲怎么能容的下她?还让她生下胞兄和我?别忘了那可是言府主持中馈十余年的当家夫人,是有二子一女的敕命夫人。我母亲的性子你不会不清楚,可不是你们西府这般好说话的主。” “所以你是来和我炫耀的吗?炫耀你有个胞兄,还有个姨娘,还能好好的在东府如鱼得水?”言茜绾阴着脸道。 言莉绾摇摇头:“炫耀?茜姐姐你误会了,我从未有过那种心思。本是一样的人,我又有什么资格来和你炫耀呢?再不济,你好歹有老祖宗疼过,众人捧过。我呢?我有什么?一个对我漠不关心的姨娘?还是一个当我不存在的胞兄?” 言茜绾凄然道:“那也总比我好!自病到现在,我姨娘半步也未踏入过。老祖宗?老祖宗只怕早就不要我了,呜呜……” 言莉绾掏出帕子递过去:“茜姐姐,莫哭了。茜姐姐,只要你振作起来,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只是……” “只是什么?”言茜绾闻言忙擦着泪追问。 言莉绾停顿片刻,斟酌地说:“只是今后莫要再越过素姐姐,要以她为尊。其他的,你自可一如从前。” 言茜绾不忿道:“凭什么?!她母亲害死了我乳娘,还要我对她卑躬屈膝?我办不到!我宁愿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 ***言莉绾哂然一笑:“茜姐姐的确天真的很!现在这样的程度,茜姐姐以为就够了吗?你失去了乳娘,得罪了二夫人,得罪了母亲。若是连唯一能护着你的老祖宗也得罪了……茜姐姐,你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吗?不说别的,单是底下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们就够你受的了。说难听点,不受宠的庶女过得还不如一个体面的丫鬟!”*** “你!”言茜绾愤怒地用手指着她。 不想言莉绾非但不惧还闲闲地问道:“茜姐姐,祖母为素姐姐挑选的丫鬟并教引嬷嬷半个月前到了。茜姐姐,你知道素姐姐的丫鬟叫什么名字吗?” 言茜绾别过头气冲冲地道:“她的丫鬟叫什么名字与我何干!” 言莉绾轻笑道:“茜姐姐不知道吧?那我告诉茜姐姐好了。素姐姐的四个丫鬟名唤如茉、如若、如茹、如蓁。茜姐姐你知道老祖宗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吗?” 见对方不语,言莉绾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喃喃:“因为素姐姐是言氏嫡宗唯一的女儿,是自出生起就注定高贵的存在,是我们这些人永远也无法比拟的对象!所以……”她盯着转过头来的人,一字一句地道,“‘莫,若,汝,珍’。” 言茜绾霎时如五雷轰顶般怔住了,嘴里只低低重复着那四个字。 ***言莉绾怜悯地望了她一眼,继续道:“茜姐姐,其实有很多事老祖宗早就告诉我们了,只是那时你太过得意而忽略了。茜姐姐,你,我,还有菲妹妹,我们的名字都是老祖宗起的,惟独素姐姐的名字是老太爷起的。茜姐姐,我们三人的命运老祖宗早就定在名字里了啊!茜姐姐,我们和素姐姐的丫鬟们一样,都是草字头,是最不值钱却最有用的草,我们生来就是为素姐姐效劳的啊!茜姐姐,这就是我们的命!”*** 言茜绾如失了魂般双目呆滞。言莉绾静坐了片刻,平复下情绪,而后慢慢地起身向门口走去。 快到门口时,忽听背后传来艰涩地嗓音:“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言莉绾头也不回地道:“因为你是我们中最有希望可以自己选择的;因为就算是一株草,我也想被种到好的地方……” 话落,缓缓地打开门,一步一顿地离开,留给她一道萧索的背影……阳光撒进屋子,明明是一样的太阳,言茜绾却觉得此刻冰冷至极――乳娘,为何要留下她一人? 第13章 酒楼分说言氏女茜娴斋中庶女悲 数年后,京中最繁华的酒楼――非若居一楼大堂内,一干人等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昨日言府的及笄礼。众人你言我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一深色蓝罗袍青年忽出声问道:“诸位方才所说的茜小姐,可是言阁老之女?” 对面一墨色暗花对襟褙子的中年男子咬了口如意卷笑着说:“怎么,年轻人动心了?我看你谈吐风雅,文质彬彬,想是来京参加科考的学子吧?” 那青年微红着脸道:“在下不才,未曾考上,惭愧,惭愧!” 中年人爽朗道:“这值什么?古往今来,能有几人是一次便中的?年轻人不要灰心,回去苦读三年,卷土重来便是。” “大叔说的极是!敢问大叔方才所问……” 中年人闻言笑得更大声了:“哈哈,你这小子倒是实诚。外乡的吧?” “是,在家琅琊王锦义。” “琅琊?你与探花郎王文轩是和关系?” 王锦义笑道:“并无关系,不过是冠了王姓,早出了五服。” 中年人道:“就算如此,也让人羡慕。琅琊王氏乃是当今世上第一世族,其子孙枝叶繁茂,遍布全国。虽不显于朝堂,文人墨士实巨,令人敬佩!哦,那言府的老太君可不正是出自琅琊王家吗?” 王锦义点头道:“这个小生略有所知。言老太君乃是现今王氏宗长的姑母,真正正正的王氏嫡长女。” 旁边一宝蓝少年调皮道:“大叔,您快别扯这些了!人家急着问茜小姐的事呢,您倒是告诉人家,免得这位兄台急上火了!” 周围人纷纷大笑起来,王锦义略感尴尬。 那大叔没好气地白了少年一眼:“洛三儿,就你话多。呵呵,年轻人别见怪,上了年纪的人就这样。你所问的茜小姐并不是言阁老之女,乃是言老太君幼子,工部员外郎小妾所生。” 王锦义疑惑道:“既这样,为何这茜小姐及笄之礼如此盛大?” ***一桃红长衫的妇人忙道:“这我知道,我知道!我姨母表姑的闺女就在言府内院当差。要说这茜小姐也真真是个好命的!虽说是庶女,但人人都知言府二夫人不能生养,加上她姨娘颇为受宠,实则同嫡女无异。而且不知怎么的投了言老太君的缘,自三岁起便养在老太君膝下,直到七岁方搬回府上。不过依旧常常去东府陪老太君,极得言老太君的欢心,身份地位自是不同于一般庶女。”*** ***另一藕衫妇人也插嘴道:“就是这样!话说这言府的女儿们那是各有千秋。当头的茜小姐尤擅作画,百花宴上一副春江花月图惟妙惟肖,人称‘女中妙手’;其一母姊妹莹小姐虽只六岁,却可吟诗作对;再说那东府言阁老之庶女莉小姐,年方十二,一手簪花小楷无人能及,兼有行书笔如云烟,人道‘行楷双绝’;还有另一小妾所出之女菲小姐,极通音律,较之早些年的吏部侍郎谢二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两年后的百花宴王孙公子们又有佳人可捧喽!”*** 王锦义津津有味地听着,稀罕地道:“这言府诸女倒真是各各才情出众!” 桃红衫妇人促狭地道:“岂知是才情出众,连容貌也出挑的很!茜小姐美艳,莉小姐雅致,菲小姐柔婉,莹小姐现下虽看不出,料想也查不到哪去。” 其余众人均点头表示赞同。王锦义感叹了一会儿,又奇怪的问道:“大娘是不是漏了一位小姐?我听人说这言阁老尚有一嫡女。” 谁知诸人闻言顷刻间默然不语。 王锦义更添不解:“诸位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那人说错了?” 名唤洛三儿的少年噗嗤一笑:“果真是外乡人啊!言府嫡女莫说是我们,便是那些达官贵人也知之甚少!” 王锦义疑惑道:“这是为何?” 中年大叔肃然道:“因为那是言氏宗系唯一的嫡女,是真真正正的名门贵女,轻易不露于人前。(.好看的小说)”周围之人纷纷颔首赞同。 王锦义不死心地说:“难道这嫡小姐竟无一星半点之事为人所知?”众人均摇头。 那桃红妇人犹犹豫豫地道:“我听我姨母表姑的闺女说,茜小姐的及笄礼前嫡小姐曾现身片刻。” 周围人立即兴奋地追问道:“真的吗?真的吗?你那什么姑什么闺女的有没有看到嫡小姐?” 妇人左右瞅了瞅,压低声音道:“只远远望了一眼,并未看真切。不过也尽够了。” 众人忙道:“快说快说,这嫡小姐到底什么样?” 妇人感叹地道:“真真是玄女下凡,风华绝代!待到及笄之年,还不知是何等的天人之姿!” 诸人正自神往间,王锦义又道:“只不知这嫡小姐才情如何?” 藕衫妇人鄙夷地道:“自然不在话下。言府诸女的才情算了得了吧?告诉你,这几人再能耐也及不上嫡小姐的万分之一!” 王锦义叹息道:“既如此,明年的选秀岂不独占鳌头?旁的不说,以言阁老的身份地位,料想太子妃之位是十拿九稳的了。” 中年大叔摇摇头道:“年轻人,你既是琅琊王氏一族,怎就忘了四大世家祖上的规矩?‘男不为将,女不为妃’。若非这般,如何屹立数百年不动?如何让众人推崇敬仰?” 王锦义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只顾想着嫡小姐的好,倒把这茬给忘了。唉,这样看来着实可惜了!” ***洛三儿转了转眼珠说:“有甚可惜的?要我说嫁不出成太子正好!别忘了还有个公子墨。那般卓然谪仙之人,唯有嫡小姐这样的芳华绝代方可匹配!”众人莫不点头称是。 王锦义不以为然地道:“此言差矣!另外两大世家的嫡女可也都是钟灵毓秀之人!谢家我自是不知,但王家我确实知道的。这一辈的嫡长女也就是言老太君的侄孙女,最是国色华贵,人称‘琅琊牡丹’。”*** 洛三儿嗤笑一声:“牡丹?哼,我们京城的言氏嫡女可是三石道长亲认的玉茗花仙下凡,自小便佩戴羽舞血玉。玉茗比之牡丹可多了一份清雅!谢家么?已出嫁的嫡长女倒有‘梅香仙子’的雅号,这剩下的嫡次女么,虽被南陵人奉为‘芙蕖美人’,可到底差了些气度。如此看来还是我们京城的言氏嫡女更胜一筹!” 王锦义还欲再辩论,不过观周围之人均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只好放下,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京城之人自是帮衬京城之人,自己还是莫找没趣。 ***此时言氏西府茜娴斋里,兰草一面替自家小姐拆卸钗环,一面愤愤不平地道:“这素小姐也真是的!明知是您及笄的大好日子,平素又没交情,不好生待在清茗阁,偏偏带人过来。虽只有须臾,那些贵妇小姐们哪个不是巴巴上赶着搭话?饶是之后您行完礼还议论不止。这两日下人们张口闭口都是素小姐如何如何,恐怕如今满京城都是她的美名!不愧是大夫人的女儿,一样的心机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及笄的是她!”*** 言茜绾闭了闭眼道:“我这一生都是她的陪衬,小小一个及笄礼又算的了什么?再说这样的及笄礼,只怕还配她不上。” 兰草不服地道:“小姐这说的什么话?恕奴婢斗胆,自从乳娘出事后,您就变了。往常您顾忌过谁?要奴婢说,有老祖宗在,您有什么好担心的?” 言茜绾无悲无喜地道:“因为乳娘的教训让我明白有些东西是争不来,也争不得的!” ***兰草撇撇嘴道:“我看您是和莉小姐相处久了,被她怕事的性子给传染了。小姐,您还是别和莉小姐一块儿了,她是东府的庶女,要在大夫人手底下过生活的,将来的亲事那可是大夫人说了算的,自然要讨好素小姐她们。您就不同了,这西府您是长女,又得老太君欢心。依奴婢看,您两年前就该听洪姨娘的话,偷偷的报名选秀去。凭您的样貌才情,被选中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倒时候,莫说是东府老爷,便是老太爷也不敢将您怎么样!素小姐那就更不在话下了!要不今年老太君帮你相看的时候您先糊弄糊弄,待明年选秀……”*** 话未尽,脸上猛地挨了一巴掌。言茜绾怒喝道:“贱婢!谁给你的胆子说这些的?本小姐要怎么样还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连老太爷、老太君都敢不放在眼里,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滚!” 兰草忙捂着脸飞奔出去。一旁的兰香斟酌地说:“小姐……” 言茜绾双目一瞪:“闭嘴!再多说一个字,连你一块儿撵!”兰香立即不语。 沉默片刻,言茜绾抬头吩咐道:“兰香,去,给我找人看着兰草。” 兰香略微停顿,仍是领命而去。 见人都离开后,言茜绾颓然地趴在梳妆台上低低地道:“姨娘,你还是不死心的想拿我来为妹妹铺路吗?你真是好狠的心呐!姨娘,今后莫怪我不顾母女情分,姊妹之谊!”思及此,眼中蓦地厉光一闪。 第14章 玲珑心思教胞弟谢氏状元初谋划 彼时,东府清茗阁中,却是欢声阵阵,笑语不断。煦哥儿正眉飞色舞地讲述学堂内的趣事。又有丫鬟如茹凑趣的问几句,夸几声,煦哥儿更是兴致高涨。 只听他得意地道:“姐姐,我和你说,那谢安方起先还一脸的不以为然,等见了你给我的对子,立马就蔫了!哈哈,真是爽快,太爽快了!哼,让他成日里一副鼻孔朝天的狂妄样!” 如茉掩着嘴轻笑道:“煦少爷,这对出来的人是小姐,又不是您,这么高兴作甚?” 煦哥儿摆摆手道:“这有什么的,能解气就行,管他谁对上的!” 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道:“不过还是姐姐厉害。要是我,就只能对些烧炒之类的句子。”两旁的丫鬟闻言均笑了起来。 如茹赞叹地说:“我原以为我就够爱吃的了,没想到煦少爷比我还厉害!。奴婢真是自愧不如啊!您连对对子都能想着这茬,佩服,实在佩服!”众人笑得更欢了。 言学煦见姐姐也笑开了,忙耍宝似得起身拱手道:“惭愧,惭愧!”言素绾嗔怪地睇了他一眼,不想对方竟嘿嘿傻笑起来。 轻摇着头,娴熟地落下最后一针,方柔声道:“煦哥儿,《与子说》可曾背下?” 煦哥儿皱皱鼻子:“未曾,夫子给了两日功夫完成此篇。” 素绾更温和地道:“可是姐姐已经完成了。” 言学煦倏地向前道:“姐姐确定是《与子说》?” 素绾微微颔首,笑着道:“要姐姐背诵讲解于你听吗?” 言学煦忙摇着手:“不用不用,通篇背诵足足得花两个时辰,太久,太久了!” 片刻后又不甘地问道:“姐姐,是否今日哪位嬷嬷有事不在?” 如茹“噗”一声笑了出来:“煦少爷,您直说小姐特地花了功夫来背就是。” ***言学煦被人戳穿心思也不恼,还讨好地对胞姐笑笑。其实怨不得他多心,实在是姐姐自五岁起每日都排得满满的。卯时二刻便要起床,卯时四刻开始读书习字;歇息一炷香后,又要与教引嬷嬷学半个多时辰的世家规矩礼仪;早膳用罢后,便要每日轮流熟习琴棋书画,茶艺;申时至酉时初,还得和绣娘习针凿刺绣。日日如此,年年这般,除非嬷嬷有事或者身体不适,不然就按着此样循环。他实是想不出姐姐用何时来背诵这么长的古文。*** ***素绾见胞弟锁着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无奈笑笑――煦哥儿天资聪颖,然性情太过怠惰不羁,于他世族大家嫡次子的身份而言,实为不利。况且言氏一族向来最重长子嫡脉,对嫡次子虽不似庶子那般无情,却也照顾不到哪去。有才能者固然会扶持,为长子增添一份助力;无才能者只保衣食无忧,仕途经济概不会管。她可不愿煦哥儿日后同二叔那般浑浑噩噩,在兄长的庇护下过一生。不求封侯拜相,至少得像叔祖父那样能自食其力。靠天靠地靠父母,始终不如靠自己来的有保障。她得好好想想,细细思考一番,让煦哥儿能有一条适合自己的路。这些都还有时间,当务之急是要教他如何因时利时。*** 想到这,轻抬柔荑,吩咐丫鬟道:“如茉,拿块帕子浸到铜盆里,再一起端过来。”如茉立时领命而去。 言学煦疑惑地问道:“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素绾淡笑不语,言学煦越发好奇。 等到铜盆端上圆桌,素绾便对胞弟道:“煦哥儿,将帕子捞起来拧拧。”言学煦虽不解,却仍按着胞姐说的做。 稍稍拧了几下后道:“姐姐,这样可以吗?” 素绾轻柔地道:“煦哥儿,还有很多水,再拧拧。” 煦哥儿闻言便使出更大的劲儿,直到他拧不出水,遂问道:“姐姐,这回行了吧?”孰想,胞姐依旧摇头。[] 素绾恬淡地问:“煦哥儿,这块帕子可干了?”煦哥儿摇摇头。 素绾道:“你可还拧的出水来?”煦哥儿再摇头。 素绾遂示意身旁的教引嬷嬷拿过帕子拧。没几下,便听得“答答答”几道简短的水滴声。 对上煦哥儿的眼和悦地道:“煦哥儿,每个人的一日都是一样长的。那么为何有的人一日可做数件事,而有的人却只可做一两件甚至一事无成?” ***言学煦听罢抿着唇思考。素绾继续道:“这时间便如那水滴般,只要你用心去拧,总会有几滴的,且不同的人去拧,所得到的数量是不同的。比如你方才,只用双手握住帕子中间,这样能拧出来的水滴是极少的;而嬷嬷却是分别拿住帕子两侧,这样拧出的水显然更多。同样的,姐姐与你同时接触这篇文章,闲暇时或晚间睡前,我都会抽时间诵读默记,于是今日姐姐便可背诵全文;煦哥儿说自己尚未背出,是不是可以细细想想这些时间里,煦哥儿用来做了什么?”话落便静静地注视着胞弟,不打扰。*** 言学煦闻言抿着唇认真思索着,半响后,笑逐颜开地道:“姐姐,我懂了!煦哥儿多谢姐姐!姐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语毕随意的打了个揖,飞也似得跑走了。几个丫鬟婆子赶紧跟上。素绾好笑地望着胞弟的背影――多少年了,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到底多早晚才能改。 是夜,谢家京城别苑书房里,一袭绛紫金银丝暗花长袍的状元郎斜躺在美人榻上对月饮酒。一杯刚尽,贴身小厮忽拿着张纸喘着气入门。 谢广然慵懒地抬抬眼,问道:“离渊,慌慌张张地作甚?” 离渊顺顺呼吸,憨厚地咧开嘴笑道:“奴才不是怕大爷等急了吗?巴巴的守在二门外,一到手立马就给大爷送来。” 谢广然闻言随意地将杯子递给边上丫鬟,倾身目若星辰地道:“可是安方那边的?” 离渊兴奋地点点头,恭敬的呈上白纸。只见那张白纸上赫然写着一副对子及一首诗: 水非水,酒非酒,水如酒,酒若水,水中有酒,酒里匿水 浊非浊,醉非醉,醉如浊,浊若醉,醉中有浊,浊里藏醉 月色清如霜, 霜花自轻狂。 明月且共赏, 我邀月入眶。 反复吟诵良久,忽抚掌大笑道:“好,好个言素绾!真是字字珠玑,句句精妙!” 离渊凑趣地道:“大爷可还满意?” “满意,自是再满意不过了!你看,我上联出的是水酒,她下联就对了‘浊、醉’二字,这是拐着弯的替她胞弟出气,暗讽安方‘既水醉又酒浊’,实为污人!再观她的诗,‘霜对赏,狂对眶,且自平声至入声一一对应’,又将霜花比作安方,指他太过轻狂,不如言学煦‘月入眶’般澄澈明镜!高,实在是高!”话到兴头,禁不住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离渊促狭地道:“这言府嫡小姐才情如此了得,大爷这会儿不觉得老太爷的提议委屈了吧?” 谢广然笑着踹了小厮一脚:“去去去,胡说八道什么?你家爷我什么时候觉着委屈了?” 离渊转着眼珠笑道:“不委屈?不委屈大爷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安方少爷挑衅言家三少?明知道言家三少不擅诗词对句上有限,却爱面要强,而他与胞姐最是感情深厚,必会前去求助。这样一来,言府嫡女如何,大爷便可知一二……” 谢广然哈哈大笑:“离渊果然深的爷心!不如下月王家嫡女就由你来帮爷窥探窥探怎样?” 离渊忙讨好地道:“王家牡丹奴才可伺候不了。不若派离洛前去,他必定能幸不辱命。” 话方落,另一群青外衫的小厮忿忿道:“放你娘的屁!怪不得刚才撒开你那两狗腿子就跑,合着在这等我呢!大爷,您可别听他瞎咧咧,王氏牡丹奴才可招架不住!” 谢广然一面重新躺上美人榻,一面有趣地道:“真真奇怪了!同样是嫡女,怎么轮到王家你们就避如蛇蝎呢?” 离洛撇撇嘴道:“大爷您又不是不知道,琅琊那边的探子不是禀报说王家嫡女比二小姐还要贵气逼人吗?您是知道的,奴才们在您的英明教导和熏陶下早就随性惯了。这比二小姐还贵气逼人的小姐,奴才们是万万伺候不了的!” 谢广然嗤笑一声:“贵气逼人?不过是会端架子罢了。”两个小厮对着吐吐舌头。 离洛又道:“对了,大爷,南陵那边来信说二小姐已在路上了,估摸下月中旬能到。您看是不是要开始准备打点打点了?” 谢广然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道:“打点什么?墨君逸岂是打点就能糊弄过去的?要我说,趁早找找其他俊彦之氏才是正经。” 离渊迟疑地道:“可是大爷,老太爷那边……” 谢广然冷哼一声:“老太爷岂会不知自己的孙女是什么货色?不然也不会出让我去勾搭另外两家嫡女的馊主意了。现下我已订好要言家女,剩余的王家,尽可凭她自己的本事去。对了,公子墨那边可有消息?” 离洛皱着眉道:“不曾传来。” “知道何时出发进京吗?” “不知。” 谢广然敲敲指,略微沉吟片刻道:“离渊,下月起加派人手留意言家嫡女。有任何异动立即汇报。” 离渊严肃地道:“是,大爷。” 谢广然勾起唇角:公子墨,但愿我们不会看上同一人。 第15章 贵牡丹初入言府玛瑙樽杯丫鬟怒 次月,王氏与谢氏嫡女纷纷抵达京城。[]王氏琼芳先到,后一日便过言府谒见祖姑母言老太君。一路行至垂花门前,刚落下,只听一道恭敬的声音传来:“老奴童氏请芳小姐安!芳小姐一路辛苦了!请芳小姐下轿!”旋即就有婆子上前来打起轿帘,一穿戴周正的嬷嬷立在旁边,扶她下轿。 王琼芳欠了欠身道:“这位想必是祖姑母身边的童嬷嬷吧?琼芳在家时常听祖父提起您和卢嬷嬷,嬷嬷快快免礼。” 童嬷嬷笑着道:“蒙老太爷惦记!不知老太爷身子骨可好?” 王琼芳道:“尚算健朗。” 童嬷嬷还待说什么,忽听一清脆笑声说:“嬷嬷,您是不是迷路了?老太君可念了好几回了。”王琼芳抬眼望去,只见一碧色对襟长衫的丫鬟款步走来。 童嬷嬷笑骂道:“你这蹄子,被老太君惯得连我都挤兑!赶明儿家去还能认得你娘不?还不快见过芳小姐!” 那丫鬟便笑着上前福身道:“奴婢云锦给芳小姐请安!老太君已惦念多时,请芳小姐随奴婢前往荣寿堂。” 王琼芳点点头,扶着童嬷嬷的手进了垂花门。一路绕绕走走,来到荣寿堂正房大院。台矶上侍立着的丫鬟们见到来人,垂首打起帘笼,又有奴仆向里传话:“芳小姐到了!” 王琼芳遂进房,只见正面榻上独坐着一位花白头发,姜黄缎面对襟褙子,赤金缎面马面裙的老妇。她忙上前拢手行拜礼,及至一半,被一双白皙却略有皱纹的手给搀了起来。 言老太君和蔼地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王琼芳旋即由丫鬟扶着起身。 当下言老太君又指着旁边的两位妇人对她说:“这是你大婶子;这是你二婶子。”王琼芳一一拜见过。 言老太君又道:“请几位小姐过来。今日有远客来,先不必跟嬷嬷们学了。”丫鬟们答应一声,便有几个去了。 ***不多时,只见三个乳娘并八个丫鬟簇拥着四个姊妹来了。当头的一个一身海棠红襦裙,朱红交领中衣,妃色马面裙,双目含媚,艳丽无双。第二个墨绿襦裙,白色交领中衣,白色百褶裙,窈窕贞静,可亲可近。第三个粉紫襦裙,白色交领中衣,丁香色百褶裙,妍姿怯弱,我见犹怜。第四个粉红色襦裙,白色交领中衣,粉红百褶裙,身量虽小,玉雪聪颖。王琼芳心下暗暗道:想必这几个就是言府的庶女了。只是奇怪为何不见那唯一的嫡女?虽暗自纳罕,仍不失礼节的起身见礼,众姊妹忙一一规矩还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坐。丫鬟们有序地斟茶上糕点。杜氏拉过王琼芳坐在左边第一把椅子上,王琼芳忙欠身推让。*** 言老太君笑道:“你们二人且回去吧,让我们娘俩几个自在的说说话。”杜氏和江氏遂笑着告辞离去,众女忙起身目送。 言老太君拉过王琼芳感伤地道:“我出门时,你父亲还尚在襁褓,一眨眼,他的女儿都这么大了。细细数来,我竟已离开王氏堪堪四十载!唉,真是老了!”说完,眼中泛起点点泪光。 王琼芳道:“祖姑母切莫伤心。在家时祖父祖母也常常提起您,常常拿您教导我们这些姊妹。祖母曾说,我们这些姊妹便是能学上您的一二分也是极好的。” 言老太君笑道:“嫂子还是这么会说话。你祖父祖母的身子可还好?” 王琼芳回道:“祖父身子骨不错,祖母略差些。” 言老太君拍拍她的手道:“你祖母就是思虑太多,往常我总劝她少操点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保好自己的身子比什么都强!”王琼芳赞同地点点头。 说笑了一会儿,有丫鬟前来禀报说:“煦少爷到了。” 话未报完,便见一少年快步进来,语带急切地道:“祖母,姐姐病了吗?严重吗?可曾请过世医和吏目?” 言老太君不悦地道:“又是哪个多嘴多舌的跑去告诉你的?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般的伤风感冒罢了。若严重,我定会派人通知你。你不好生待在学堂,赶回来作甚?” 言学煦闻言放下心道:“唬我一跳!姐姐可有好些年没生过病了,我一得到消息立马和先生请假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幸而无大事。既然都回来了,祖母,我索性去探望下姐姐好了。”话落便又要转身离去。 言老太君忙叫住他:“急什么?没见到有客人在吗?还不见过你芳姐姐。” 言学煦往左边一看,只见一身着大红底子缕金牡丹纹样圆领褙子,米白竹叶暗花立领中衣,酱紫马面裙,凤眼柳眉,矜贵风流的少女。 他忙上前揖礼道:“学煦见过芳姐姐。姐姐一路辛苦了!” 王琼芳掩面欠身道:“弟弟多礼了。” 言学煦刚想问什么,只听言老太君道:“煦哥儿,去见你姐姐的时候帮我带姬罐杏仁露过去,让她好生喝着。” 煦哥儿忙应“是”,遂说道:“祖母,芳姐姐,学煦先行告退了。”见祖母点头,他拱拱手领着丫鬟婆子转身去了。 言老太君笑着道:“你大婶子尚有一嫡女,乳名清儿,比你略小几岁。因今日晨起染了风寒,我命她留在房中将养,他日再引你们互相厮见。” 王琼芳陪笑道:“不妨事,日后有的是机会。” 言老太君点点头,二人又谈起了琅琊近年的趣事,一时欢声笑语不断,自是不提。 是时清茗阁内,言学煦一面吃着丫鬟剥好的荔枝,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什么第一世族大家的嫡长女,还不及姐姐的十分之一呢!” 如茹歪着头道:“可是煦少爷,我听人说这芳小姐最是国色天香,不至于您说的那样吧?” 言学煦咬下一口多汁的荔枝,道:“这容貌么,倒是和姐姐不相上下。但这气质么,啧啧,可差的远了。这般古板木讷的女子,无趣,太无趣了!” 言素绾轻斥道:“煦哥儿不可胡说。王家女子最是守礼明仪。你在祖母面前万不可般说。” 言学煦吐吐舌头:“姐姐放心,这个我有分寸!祖母不也是王氏出身的吗?你弟弟我还没那么傻呢!” 素绾摇摇头:“就怕你一下性子上来自己什么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丫鬟们纷纷低低笑起来。 言学煦不依地喊着:“姐姐……” 如茉好笑地道:“煦少爷都多大了,还和小姐撒娇呢!” 如茹凑趣道:“明个儿说了亲还这样,小心你媳妇不依!”众人笑得更开怀了! 煦哥儿酡红着俊脸道:“要你管!我就爱和姐姐撒娇待怎样?” 素绾柔和地道:“煦哥儿还是个孩子。”言学煦闻言脸更红了。 正说笑间,突听丫鬟来报芳小姐差人送礼来了。如茉忙对几人使了个眼色,众人敛起表情,如茉自带了教引嬷嬷与如茹一道去了外间。约莫一炷香左右,几人重新回来。 如茉屈膝禀报说:“回小姐,芳小姐送来上等九紫狼毫二支,玫瑰膏五盒,珠花四只,玛瑙杯一套。” 素绾淡淡地道:“知道了,让嬷嬷收着吧。对了,其他姊妹可都有?” 如茹脆声道:“奴婢打听过了,其他四位小姐也是这几样,连数目都相同。只不过我们这儿比旁人多了一套玛瑙杯。” 如若道:“世人还说这王家牡丹性子倨傲,观此番送礼,既顾全了众人,又突出了我们小姐,是显见的周到。可见讹传不可尽信。” 素绾闻言沉吟片刻,忽道:“如茉,去把那套玛瑙杯取来。” “是,小姐。”如茉领命而去。 如茹不解地问:“小姐,您要那杯子做什么?”素绾只笑不语。不多会儿,如茉捧着个茶白色的盒子进来。 素绾道:“如茉,打开盒子。” “是,小姐。” 如茉遂旋开中间的暗扣。众人抬头一看,却见偌大一个盒中只躺着一樽晶莹剔透的玛瑙杯。素绾伸手拿过细细把玩。须臾,只见她摇头一笑,复又放下杯子。 如茹性急地问:“小姐,您发现了什么?同我们也说说!” 素绾递过杯子,道:“你们且看看。” 如茹接过杯子端详半天,却一无所获。遂将杯子传向如若。如若甫到手,便敏锐的察觉杯子颇感怪异。待琢磨片刻,倏地沉着脸塞给如茉。如茉正望着杯底纳罕,猛然瞥见自家小姐颈上的链子,也蓦地阴下脸。如蓁扫了几眼,便欲摔碎,被素绾按下手。言学煦疑惑的夺过杯子,前后翻看后,扔下杯子就要向外跑。 言素绾忙一把拉住他安抚道:“煦哥儿,莫冲动。” 如茹焦急地问:“怎么了?那杯子到底有什么玄机?你们一个个的表情怎么这么差啊?” 言学煦没好气地道:“你自己看看杯内的花纹,再看看杯底的花纹!” 如茹复又重新察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炸开了锅,立时破口大骂道:“我去她劳什子的王牡丹!呸!以为把玉茗刻在杯底,把牡丹刻在杯内就能将我们小姐踩在脚底下了?!还大家闺秀呢,行为如此下作!呸!”絮絮叨了几声犹不解气,俏脸怒红的对主子道,“小姐,走,我们告诉老太君去!看不戳穿她!什么玩意儿!” 素绾波澜不惊地道:“慌什么,什么点挑衅也值得劳烦祖母?杯子先收着便是。如茉,让嬷嬷好生打点些东西给芳小姐送去,不可私下胡来。须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如茉忙答应一声,自去准备不提。 第16章 莉静院中众人劝菲乐居内起毒心 晚膳用罢,王琼芳即告辞回府。 言老太君道:“芳儿不若在祖姑母家住下,这里姊妹众多,一起学针线或念书习字或玩耍,岂不便宜?” 王琼芳笑回道:“祖姑母爱惜芳儿,原不该辞。只是出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芳儿务必照看好哥哥,恐哥哥中了探花后便忘其所以,惫懒下去。是以命芳儿在旁规劝一二。如祖姑母不弃,芳儿日后必当常常来陪伴祖姑母。因着暂住京城,诸事不明,少不得要多多麻烦祖姑母。” 言老太君点点头道:“既如此,老太婆我就不勉强了,以后时常过府同我说说话。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芳儿太过小心了。”一时又问可有丫鬟婆子跟着,有几人忙答应着,又命童嬷嬷送至垂花门外,再让两个婆子护送到王府别苑。于是,一行人围拥着王琼芳回去王府。余者言府诸女也陆续告辞回屋。 晚间,东府莉静院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朱姨娘。 言莉绾嘲讽地道:“今个儿真是稀奇,姨娘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莫不是二少爷又和人在外面打赌输了什么,来我这周转来了?” 朱姨娘撇撇嘴道:“莉小姐你也莫恼,横竖从前欠的银子等你哥哥攀上贵人,谋个好差事自会还你,用不着回回拿话酸我。我现下来倒是一心为小姐你筹划来了。” 言莉绾冷笑一声:“放着自家正经的阁老父亲,榜眼哥哥不去求,尽跟些狐假虎威的鼠辈胡吃海喝,能识得什么贵人?筹划?我倒不知还有什么是需要姨娘来替我筹划的。” ***朱姨娘拍拍衣服不客气地坐在圈椅上喝了口茶道:“你父亲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眼中只有嫡出子女,何时正眼瞧过我们?你哥哥见了我们家的榜眼郎溜得比耗子还快,怎么去求?即便去求,你的榜眼哥哥也不定答应。我知道小姐你与茜小姐要好,在老太君跟前得宠,自是不把我这个姨娘放在眼里。(.)但到底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事关你日后的幸福,少不得我劳累些。” 言莉绾怒极反笑地道:“那么就劳烦姨娘指教一番了。”*** 朱姨娘挥挥手屏退奴仆,只留贴身丫鬟秋儿及言莉绾的两个大丫鬟巧心巧意。饶是如此,她还不放心的检查门窗,确定万无一失,方回来神秘兮兮地对言莉绾道:“你知道王家的嫡女还有谢家的嫡女来京城干什么的吗?” 言莉绾也正巧对此事颇为不解,遂配合地道:“并不知。难不成姨娘晓得□□?” 朱姨娘一脸得意地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告诉你,这王家嫡女和谢家嫡女都是为争一个人而来的!而且我们家的那位千尊万贵的素小姐也在其中!” 言莉绾吃惊地问道:“到底是何人?居然让三大世家嫡女为他相争?” 朱姨娘贼兮兮地道:“自然是万中选一,天上有地下无的翩翩公子!你可曾听过元阳公子墨?” 言莉绾酡红着脸道:“自是听过。”遂不信地问,“莫非那人便是……” 朱姨娘兴奋地点头道:“对,她们三人要争的就是他!墨家虽在四大世家排名最末,但谁也不敢小看他们,因为也许你身边的某人就是墨家子弟。墨家是出了名的神秘莫测。据说公子墨不日会抵达京城从众多闺秀中挑选一位做妻子。” 言茉绾黯然地道:“姨娘真是说笑了。公子墨是何等的人物,即便选妻,也断断轮不到我这个庶女!” 朱姨娘白了她一眼道:“谁让你当妻了!不是还有妾吗?万一素小姐没选上,你选上了妾,老太君他们还不得高看你一眼?退一步说,即便素小姐选上了,这自家妹妹为妾总比旁的女子好吧?” 言茉绾扯扯嘴角道:“姨娘打量人人都和你一样吗?都想着当妾?” ***朱姨娘不忿地道:“当妾怎么了?满身绫罗绸缎,整天山珍海味,一般人家的妻过得有我这个妾好?我告诉你,别学茜小姐那副孔雀样!真以为找个庶子或者普通官员嫁作正妻就出人头地了?做梦吧你们!享受惯了言府的富贵生活,你们能挨得过那成天想法设法节俭银子的苦日子才怪!到时候有得你们哭!我劝小姐收收心,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常言道‘宁做贵人妾,不为平民妻’,这自个儿过得好啊比什么都强!”*** 言莉绾怒指着门口道:“姨娘快请吧!我这儿不兴做妾那套,你找旁人去吧!” 朱姨娘气哼哼地道:“你就固自清高吧!说不定你的好茜姐姐巴不得你这样,她好多一分胜算!你还只道她好呢!不识好人心!”一面说一面带着秋儿怒冲冲的走了。 言莉绾抚了抚胸口,无力地坐下。 巧意踌躇地开口道:“小姐,依奴婢看,姨娘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见主子瞪向她,大着胆子道:“小姐先别气,且听奴婢说。茜小姐有老太君护着,婚事上自是没问题。奴婢听说因着老太君和老爷的脸面,倒有不少殷实官宦之家看中茜小姐,不计身份愿娶为正妻。茜小姐自是不需愁了。可是小姐您就不同了,别忘了您上头可还有个同年的素小姐。无论您将来嫁谁,势必草草了事。不管是老太君还是夫人,都不可能顾虑到您。可若是要与素小姐错开,您就只能等到二十岁之后了,到时候您……”*** 言莉绾皱着眉头道:“茜小姐的事你从哪打听来的?可属实?” 巧意道:“是一个伺候老太君梳洗的小丫鬟无意间听到老太君同童嬷嬷、卢嬷嬷的谈论告诉奴婢的。” 言莉绾坐在杌子沉默不语:言茜绾,你莫非忘了我同你联手的初衷? 同是母女,菲乐居内却一派温馨和睦。 冯姨娘搂着唯一的女儿道:“既然这么多年言素绾身边依旧防护的滴水不漏,我们就不要再动她了,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况且先前姨娘也受了旁人的误导。现下看来,那祖训的后半段多半是‘庶女为嫡女而助’,而不是‘庶女替嫡女而亡’。如今这么大好的事情摆在眼前,姨娘必会帮你扫除一切障碍,让你顺理成章的做墨家的贵妾。” 言菲绾绞着衣服问道:“可是姨娘,你说那么神仙般的公子墨,会看上我一个庶女吗?” 冯姨娘慈爱的拍拍爱女的手道:“有什么不能的?姨娘告诉你,这男人啊,最是喜欢我们这种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女人了。那些端着架子,满口规矩礼仪的大家嫡女们,男人只是碍着她背后的势力敬着罢了,心中最爱的还是我们。你和姨娘一样长了张令男人想保护的脸,这可是往后你得宠的秘宝!” 言菲绾闻言信心大增,遂大胆地问道:“姨娘,那我怎么样才能做成墨家贵妾呢?” 冯姨娘调侃地道:“呵呵,我的菲儿动心了?” “姨娘……”言菲绾娇羞地道。 冯姨娘笑了会儿,胜券在握地道:“放心,姨娘自会为你谋划!首先,咱们得帮着言素绾摆平另外两家嫡女。” 言菲绾不解地道:“姨娘,你不是说言素绾害得我不被父亲宠爱吗?她那么坏我为什么要帮她?” ***冯姨娘认真地看着女儿道:“不是帮她,而是让她为你铺路。其他两大世家的嫡女是什么性子,什么情况,咱们是一点都不了解。若是她们当上墨少夫人,那么你他日进门后会艰难得很!相反,若是言素绾当上主母,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到那时姨娘再给你些物件,让她生不出孩子,你不就能踩下她成为真正的内院掌权人吗?当然,姨娘也会教你怎么应对墨老妇人以及墨夫人。这是之后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助言素绾当上公子墨的妻。”*** 言菲绾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道:“可是姨娘,言素绾除了不让父亲来看我,也没做旁的事。我这样利用她、害她真的好吗?” ***冯姨娘摇摇头道:“菲儿你还是太善良了!姨娘教过你多少回了,在这深宅内院生存,讲求的就是个‘利’字。什么样的结果对你有利,你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做!只要你最后能得到胜利,耍些手段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以为言素绾手上就干净吗?只是大家不知道罢了。兼有老太君、夫人为她遮掩着,众人面前她就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菲儿啊!姨娘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夫人实在太过厉害!莫说去设计她,哪怕你有一点异动,她都能直接将你打杀再说!加上她肚子争气,生下二男一女,你父亲不想宠着她也不行,老太爷,老太君还有众人都盯着呢!但凡姨娘有个好出身挣个贵妾或是帮你生个兄弟,姨娘都不至于像现下这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言菲绾疑惑地道:“朱姨娘不是生下儿子了吗?怎么她过得和姨娘一样呢?” 冯姨娘不屑地道:“就她那猪脑子,能成什么气候?言素绾刚出生那会儿两个月痴痴呆呆的,我好心劝她催产,无论是男是女,你父亲必定喜欢的紧。谁知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反骂了我一通!结果现在要不是言莉绾巴结上西府那位,过得指不定连个丫鬟都不如!那样上不了台面的蠢物生再多的儿子也是白搭!” 言菲绾了然的点点头,目露敬意地道:“姨娘,你好厉害啊!懂的真多!” 冯姨娘笑着说:“不用羡慕,姨娘往后会一点一滴的教你!我的女儿终有一日会比下她们所有人!”话落,目光充满坚定:她没过上的日子,她的女儿一定要过上!然后定可以连带着她也水涨船高!一定要这样! 第17章 公子无双动京城众芳摇曳齐相争 十日后,距京城一百里外,三架马车徐徐驶来。(.无弹窗广告)前后二架与普通马车无异,唯独中间一架,竟由三匹通体雪白的高大骏马拉车。观其空间,足以八人同坐。三匹骏马高大威烈,鞍具清贵,同蹄而踏,步履一致,无一丝颠簸。 马车四周,上好紫檀木制成的车壁上只雕刻着祥云与仙鹤,又以云盖覆顶,外罩莹白油布幔子,蓝灰流苏四垂。车轮行动间,微风轻拂,渔樵晚舟水墨画为底的外车纱帘粼粼波动,好似真有流水潺潺而去,也不知用了何等妙法。其内似有若无的冷香幽幽飘出,恍如仙舆。 车中忽有一爽朗亮少年声道:“公子,再过半日便可抵达京城。”隐约中响起模模糊糊的答应声,并不真切。 只听那爽亮声音又道:“公子,据探子汇报,谢氏状元可是盯上您那位小道友了。难道您一点都不担心?” 却闻一暖阳般温雅声传来:“揽思,如若敛心再多言一字,即刻扔到千叶、飞花那车去。” “是,公子。”一略带沙哑嗓音应道。 敛心立马狗腿地说:“公子,别扔,千万别扔!小人错了,错了!我不说,保证不说了!”话方落,却见揽思利落地上前拎起他,只听“啊”的一声,一道人影划过,直冲后方。 马车依旧辘辘的朝前行驶…… 近几日,京中无论酒楼茶馆,无论大小,甚至无论王公贵族抑或是贩夫走卒,都在热烈地谈论着一个人:墨家公子君逸。仍是非若居一楼大堂里,洛三儿神情激动地站在长凳上,挥舞着手高声道:“诸位,诸位,我苦等三日三夜,追了数十条街,总算有幸见上了公子墨的面。” 顷刻间所有人停下动作,一窝蜂似的牢牢住他,七嘴八舌地道:“当真?” “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看不出你小子也有耐心的时候。” “你们都给老娘闭嘴。洛三儿,快说快说,公子墨模样怎样?性情如何?穿何种颜色的衣衫?佩何样的玉佩?身边的仆人如何?有无貌美丫鬟……” 洛三儿踢踢两边的人,慢悠悠地跳下凳子,喝了一口酒,洋洋得意地道:“告诉你们,小爷我不仅见着了公子墨,还得了他的一方墨宝。” 瞬间便有不少人大声尖叫!更有那财大气粗,颇有地位之人道:“好小子,开个价,爷买了!” 洛三儿冷哼一声道:“凭你出多少银子,小爷都不卖!” 又有文人雅士道:“洛公子,可否借小生誊抄一番?”见对方皱眉,忙补充道:“小生可否随洛公子去贵府?洛公子就在旁看着小生抄。” 洛三儿思考片刻,微不情愿的道:“好吧,等下你跟我一起走。”那人感激地道:“多谢洛公子!多谢洛公子!小生感激不尽!” 一时间概凡能写几个字的纷纷要求拜访洛府;那不识字的便央求周边通晓文墨之人待抄一份,或给银钱或许物什,吵杂非常。洛三儿不耐地敲敲筷子道:“安静!安静!都给我安静!除了先前那谁……” 语毕指着方才那书生,那人忙道:“小生姓周。” “哦,除了这位周公子,你们其他人都不许去!”众人闻言,不满的,讨好的,有那头脑灵活的忙转向周姓公子……刹那间又沸腾了起来。 洛三儿严重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遂大吼一声:“你们还听不听公子墨的事了!” 瞬间满堂寂静。一,二……他尚未数到三,非若居猛然响起整齐划一地叫喊声:“说!” 洛三儿倨傲地巡视了下四周,清了清嗓子道:“要说这公子墨,那可真真是才盖子建,貌赛子渊!这世上墨公子不知多少,可这公子墨却唯有一人!素衣长发,温润儒雅,风姿斐然,风光霁月。他站在那儿,你便会觉着心绪安宁,世界一片静谧,只想从此长伴他身侧……” 众人均目露神往之色。那周姓书生不自禁地喃喃着:“君子如墨,惊落凡尘,何人觅其逸?” 且不说这些人如何崇敬公子墨,便是京中那些贵女千金们也都大着胆子半含半羞的同人叙述自己所知所想。更有那父母宠溺惯的坚决地说“非公子墨不嫁”。相交而言,王、谢、言三家则要平静的多,至少表面如是。 ***不过此时王琼芳却半点都欣喜不起来。原因无他,今日王家别苑来了两位娇客――她的庶妹王琼薇及王琼蕙。当初离京时,明明和祖母母亲说好的,公子墨的事只她一人参与,其他王家女好生待在琅琊;而今这二人却说奉祖父的命前来助她。助她?笑话!她堂堂慕栖国第一世家的嫡长女,用的着这些庶出之女来助?!别以为她不知道让这些庶女来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思量着万一她没当上公子墨的妻,为了拉近与墨家的关系,弄个庶女做妾。哼,祖父他们也太小看她了!就凭谢家老二那色厉内荏的蠢物和言家故弄玄虚的木头,也妄想和她比?简直笑话!*** 她在京城的这些日子,认识的不认识的,哪个不是称颂她王琼芳国色天香,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乃是除了公主们之外,一第一的贵女淑媛。况且四大世家不与皇族结亲,放眼整个慕栖国,除了她,还有谁能配的上,配的起公子墨呢?妾?她才不会让这样卑贱的东西来恶心自己,尤其是这些庶女。 思罢,她目光如炬地盯住那二人道:“既然祖父打发你们来助我,那么凡事都要听从我的吩咐。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擅自行动……哼!” 王琼薇、王琼蕙战战兢兢地道:“妹妹们不敢!不敢!妹妹愚昧无知,一切自当由姐姐说了算!” 王琼芳满意的点点头:“识时务最好!省得我费力气!告诉你们,就凭你们,连公子墨的一个脚趾头都够不上!都给我老实着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们!听清了吗?” “是,是!” “还有,外人面前该怎么做知道吗?” “知道,知道!姐姐放心!妹妹们知道!” “滚吧!” “是,是!”王琼芳厌恶的看着她们畏畏缩缩的离开,心下鄙夷地道:就这副小家子般的模样,还意图攀上公子墨?祖父莫不是老眼昏花了吧。眯着眼望着天空:她定会让世人知道,她,王琼芳,才是真真正正的世家贵女!任何人都休想同她比! 谢府别苑书房内,谢家嫡次女馨菡娇蛮地摇晃着兄长的胳膊道:“哥哥,我不管,祖父说过你必须帮我。你快替人家想主意整整王琼芳!她现在的呼声那么高,大家都说她和公子墨最是般配。哥哥,人家不管了!公子墨是我的!我的!” 谢广然不耐的拨开胞妹的手,嘲讽地道:“你不是很能耐吗?有本事自己去想!让我堂堂状元郎出谋划策的去对付一个女子,三个字‘办不到’!” 谢馨菡撅着嘴不依不饶地喊道:“哥哥……” 谢广然斜斜的睨了她一眼,谢馨菡立马识相的吞下到口的话:在谢家谁都知道大公子为人最不讲究。可一旦他讲究起来,便是天王老子他也不放在眼中!兄长向来和她们不亲,万一惹恼了他,这人生地不熟的,她依靠哪个去? 谢广然哼了一声,径自绕过她出门。确定人走后,谢馨菡跺跺脚,恼怒的拿起边上的花瓶就要砸,不料被贴身丫鬟藕香死死拉住。 藕香不畏小姐凌厉的目光,惊慌地说:“小姐,不能砸啊!那是大少爷的东西!” 谢馨菡闻言后怕的放下瓶子,拍拍胸口:幸好,幸好!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阴笑着道:“走,我们去看看谢馨灵、谢馨双、谢馨香这三个贱人在做什么。” 立时,便有丫鬟婆子恭敬为她开路。谢馨菡遂去后院蔚然楼找三位庶姐的晦气自是不提。 言府荣寿堂西暖阁中,言老太君捻着五帝钱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这几户人家,绯夏均不满意吗?” 言茜绾局促不安地点点头。言老太君微笑着问:“可是因为公子墨的缘故?” 言茜绾怯怯地望了祖母一眼,见她并无任何不悦,这才咬着唇说:“绯夏甚是仰慕公子……” 还有一字未尽,却见言老太君目如刀刃般的盯着她:“住口!公子墨岂是你能肖想的?!绯夏,这么多年了,你仍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吗?” 言茜绾当即“噗通”一声跪下道:“老祖宗,绯夏明白,绯夏都明白!老祖宗,绯夏绝不会不自量力地与素妹妹争夺正室之位。绯夏,绯夏只求能伴在公子墨身边,为妾为婢都可!” 言老太君冷笑一声道:“为妾为婢?我言氏嫡宗的庶长女,自小养在我身边明面上同嫡女无异的世家贵女,怎么可能给人为妾为婢?怎么着也得是个贵妾,你说对吧?” 言茜绾惶恐地看着祖母。言老太君继续道:“收起你的龌龊心思,别以为我老了好糊弄!贵妾?哼,你倒是打的好算盘!看来这些年你还真长进不少。” 言茜绾忙道:“老祖宗,您误会绯夏了。绯夏从未有过这种心思,绯夏万万不敢也不能对素妹妹不利。绯夏真的只要能待在公子墨身边就满足了。真的!而且万一素妹妹未能嫁于公子墨,那绯夏……” “闭嘴!”言老太君厉色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你是个什么东西,知道什么。就算清儿未能成功,你们一个个的也休想!我们言府绝不和其他两家一样。滚,给我滚回去!我告诉你,不管乐不乐意,这几人中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给了你选择的机会就自个儿好好珍惜,不然,莫怪我无情。” 言茜绾闻言捂着嘴,泪流满面地跑了出去。 第18章 言家玉茗惹人醉牡丹暗自生警惕 一展眼,便至六月初六,乃是京中一年一度的百花宴。要说这百花宴那是有些来头。开国初期,为拉拢臣心,巩固江山,开国皇帝大笔一挥,一口气赐下了十桩姻缘。 其中不乏王子公主,一品大臣将军之类的。不料五年里,相继有六桩出了问题,闹了人命,这当中还包含了位公主。 ***究其缘由,那是五花八门:有丈夫好男风,不肯圆房,妻子不忿上吊自尽的;也有妻子不敬长辈,泼辣狠毒,与丈夫争执失手将其打死的;有丈夫有所爱,幽会情人,被妻子发现,那名大臣之女羞愧跳河的;也有妻子有所爱,出嫁当日与人私奔,追赶途中不慎身亡的;还有那丈夫嫌弃妻子容貌不佳,不通文墨,与小妾一道毒死妻子的;更有那妻子嫌弃丈夫贼眉鼠眼,一无是处,得病故意隐瞒不报拖延,害其枉死的……*** 概凡种种,追根溯源,皆因男女双方相互不了解。如是,好好的姻缘愣是成了孽缘;好好的亲家,应是成了仇家。 于是开国皇帝痛定思痛,命皇后每年六月初六举办场百花宴。名义上选出京城第一贵女及第一公子;实际上是给官宦世家子女一次相看的机会,尽量减少悲剧的发生。 当然,并不是人人都可入这百花宴的,首要的一点便是家中有父兄或己身在朝中担任五品以上的官职。 其次必须要有一技之长。自然,四大世家子女与一品官员子女不受此条的限制。 ***最后,关于年龄方面也有限制。男子须在十二岁之上,二十五岁之下;女子则是十岁之上,二十岁之下。百花宴的帖子由皇后亲自核实过后,发给各家子女。收到百花帖的人可带一名未满条件之人参加。自然,皇后还会邀请一些京中的贵妇命妇一起相看评断。这些人就没有什么讲究了,端看皇后自己的意思。凡能在百花宴上出名的人,姻缘仕途自是不差的。*** 因着诸多缘由,前两届的百花宴言素绾并未参加;言茜绾和言莉绾倒是满了岁数便一场不落的去了;杜氏除了怀胎生子那几场缺席外,余下的都去了;江氏早些年身子一直不好,自从将庶子言学迩记在名下后,也开始参加;同样是初次收到帖子的还有庶妹言菲绾,甫满十岁。 雕有各样玉茗花的檀木马车,慢慢驶过长街。两旁行人看到马车上的花纹及标志争先恐后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张望。有店外的小二热心地对内招呼道:“快看快看!言府嫡女出行了!咱们京城的玉茗仙子终于出来了!” 话落,“轰”的一声,里面的人纷纷放下东西跑出来,就连那掌柜也顾不上算钱,也巴巴的跑到门口。霎时只见街道两旁人山人海,沸反盈天。 如茹满意的从车帘缝隙边转过头来,自豪地道:“看来老太君早些年说的神秘以造势的决策是极其英明的!看看这效果,前后四辆马车就属我们的最引人注目!啧啧,不是我夸,哪家的小姐比得上我们家的?” 如茉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昨日我就劝小姐莫带你来,瞧见了吧,还没怎么着呢,尾巴就翘上了!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小姐是个多轻狂的人呢!我告诉你,在家中也就罢了,在外面你可得给我收敛着点儿,别给小姐抹黑!” 如茹吐吐舌头道:“好姐姐,我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吗?老太君和嬷嬷的吩咐我都记着呢!‘要藏愚守拙,不该说的不要说,该说的要巧说,该天真时就天真’,我说的可都对?” 如茉点点她的额头:“仙道贵生!但愿你能记着!咱们四人里面就属你最不着调!好歹多看着你点!”其他几人都吃吃笑了起来。 如茹撇撇嘴:“既这样说,赶明儿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可别央着我说,我再是不说的!” 如茉意欲反驳,被如蓁冰冷的声音打断:“闭嘴!别吵着小姐!”二人这才察觉自家主子正转着茶盏沉思。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终于抵达了京郊皇宫别苑,也就是百花宴的举办之地。守门的禁卫早早的便得到通知,只待车架一到,就能一睹芳容。四架马车缓缓驶来,到了门口,一字排开的停下。 当头的一架由丫鬟扶着下来一位覆着樱桃色面纱,朱红撒金海棠对襟褙子,朱红撒金交领纱衣,肉粉色撒金马面裙,外罩嫣红薄纱的明艳美人。禁卫们摇摇头,心下道:这个是近几年风头大盛的言家西府庶长女。 众人再往后瞧,只见第二架下来位覆着青翠面纱,浅青金色对襟褙子,白色交领纱衣,豆绿百褶裙,外罩草绿薄纱的清秀佳人。禁卫们仍是摇头:这是跟在西府庶长女身边,不声不响的东府庶女。 第三架下来位身量稍小,覆着丁香色面纱,粉色底子桃花刺绣对襟褙子,白色交领纱衣,白色百褶裙的柔弱可人儿。众禁卫眼前一亮:这个不错,是新面孔,不过也不是他们要等的。 终于,第四架也掀起了帘子。但见四个身着玉色衣衫的丽色丫鬟井然有序的下车,立在两旁。 须臾,一只皎若冰雪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有丫鬟打起缭雾绯纱外帘,众人循着柔荑向上望去,不觉醉倒在那里:茕茕盈玉的少女面覆霜烟纱,淡紫五彩羽舞绸缎对襟褙子,月白交领纱衣,鸭卵青暗花留仙裙,头绾紫玉羽舞发钗,云鬓浸墨,柳眉如烟,清眸流盼,宛如玉茗花缓缓盛开。莲步姗姗,若飞若扬,所过之处,幽韵撩人。 正如痴如醉间,忽闻一娇矜庄贵的女声道:“清儿妹妹,与姐姐同行可好?” 原来不知何时,王琼芳也到达了别苑。不怨众人忽略如此绝世芳华,贵气逼人的美人,实在是她出现的过于频繁。 近半个月来,王琼芳几乎每日进宫请安,众人从最初的翘首以望到津津乐道再到人尽皆知及至最后,已然无动于衷。所以说,再美的东西,也有腻味的一天。凭你是何等佳人,何等天资,看的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话说回来,这王琼芳见众人对言素绾惊为天人,却对她视若无睹,心下难免不愤,遂故意叫住言素绾,打算伺机使计让她出点小丑,也好让众人看看谁才是真正该追捧的对象。只见她傲然走向停在门外的言府诸女,亲切的对言素绾道:“妹妹,我们一块儿,祖姑母可叮嘱过姐姐千万要照顾好你。” 素绾淡笑着道:“那就多谢姐姐了。”说罢,略微福了福身。 王琼芳娇笑道:“妹妹真是太客气了。走吧,我们一起进去。”二人遂一同进门。其余诸女,等那二人进去后,方按着长幼次序一一进门。 行至绿荫路上,王琼芳一面同言素绾谈论苑中景致,一面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不得不承认,这言素绾确实可以同她平分秋色。虽不及她的华贵,然那股清润之气,却能令人倾慕。不过也只是倾慕罢了,能比得上她让人瞻仰来的好。只不知这公子墨喜欢何种类型的,万一……不行,她得盯住言素绾,必要时……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众女便到了沧岫亭――供贵女淑媛们宴前休憩之地。亭前是一宽广的碧池,碧池边停有数叶小舟,专供采莲,旁还有通晓水性的仆妇随时待命。恰逢六月,正是池亭赏鱼,碧池采菏,,泛舟湖上的好时节。 远远的就见有不少姝色少女嬉笑着在乘舟玩耍,煞是动人。王琼芳亲热地挽着言素绾的手对亭内笑道:“诸位今日可有眼福了!你们京中盛名已久的玉茗仙子被我带来了!” 素绾对众人款款福身,平和的道:“各位姐姐妹妹好,素绾这厢有礼了。”诸女忙一一还礼。 一桃红少女笑道:“不愧是玉茗仙子,仙姿婉然,连声音竟也如此悦人。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可算让我大开眼见了!这样一比对,在场的这些可切莫再说自己是美人了,没得臊得慌!”话落,银铃般的笑了起来。 ***周围少女纷纷笑推她道:“哪个又说自己是美人了?我们可没说过。想是你自己常常自夸吧!我们可不用臊!谁说,只管让谁臊去!”笑闹中,有人略带深意的瞟了瞟王琼芳几眼,惹得她暗自咬牙不止。素绾若无其事地暗暗打量众人的神色,心下有了三分了然。言茜绾木着脸冷眼看着这些人,只觉讽刺的紧;言莉绾低垂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言菲绾怯怯的左右望望,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那名桃红少女又道:“传闻言小姐得三石道长赐予羽舞血玉,可否让姊妹们长长见识?” ***素绾微笑道:“这位姐姐客气了,唤我素绾便可。当不得姊妹们的抬爱,素绾受之有愧。承蒙三石道长不弃,赐下羽舞血玉保平安。姐姐们若有兴趣,素绾这就解下。”话落便命丫鬟帮忙解下羽舞血玉递给那桃红少女。桃红少女虔诚地双手接过项链,目露敬意的细细观察。其余诸人纷纷上前围住她一同观赏。众人端详过后无不啧啧称奇。*** 第19章 沧岫亭你来我往阐规礼莉绾深思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那桃红少女亲自替素绾重新系上项链,笑着道:“多谢素绾,让我们开了眼。[]曾听绯夏姐姐提起,妹妹尚未满十二吧?” 见对方颔首,当即拍手乐道,“那可好!我虚长了素绾一岁,你只叫我声岚曦姐姐,我唤你素绾妹妹,可使得?” 素绾含笑应道:“岚曦姐姐好。” 旁边一宝蓝衣衫少女听了装作妒忌地推了推岚曦道:“疯丫头,瞧把你美得!言次辅的嫡亲女儿,言氏一族的嫡宗贵女给你当妹妹,你这小小的御史大夫之女可受不受得起?” 素绾笑盈盈地道:“这位姊妹真会说笑。同是为圣上,为朝廷效力,何来大小之分?这世家之说也不过是大家看在先祖的薄面上给的虚名罢了。按着规矩礼节,比我年长的姊妹自是该叫声‘姐姐’,并没什么受不受得起。” 纪岚曦用胳膊撞撞那宝蓝少女,眉开眼笑地道:“怎么样?服了吧?就你爱多舌!”一面说,一面拉过素绾道,“素绾妹妹别理那人!她啊,叫静璇,乃是尚书右仆射的孙女,诨名‘鹦哥’,虚长你二岁,你唤声‘鹦姐姐’就是!”周边诸女均掩着面纱哄笑起来。 叶静璇佯怒地对婢女道:“你们两个快按住她,看我不撕了她那张促狭嘴!显见得你是御史大夫的闺女,还‘鹦哥’,我看你就是个‘八哥’!”众人笑得更大声了。一时间沧岫亭内,少女的笑语声交织成一片,好似一首欢快的乐曲,引得竹林那头的王孙公子们心荡神驰。 纪岚曦忙躲在素绾身后,隔着人对叶静璇讨饶道:“好姐姐,我再不说你了,好歹饶了我这一遭。” 叶静璇“呸”了一声道:“这时又记得姐姐妹妹了?先头说得好不畅意,那会子怎么又没想起我是你姐姐了?今个儿我再不饶你,省得你一天到晚无法无天的,什么话都敢说!”语毕,便要上前来捉人。 素绾浅笑道:“静璇姐姐,你就饶了岚曦姐姐吧。好歹看在妹妹初来的份上,给我份薄面,不然岂不成了我的不是?” 叶静璇闻言停下动作笑着道:“那好吧,看在素绾妹妹替你求情的份上,我就饶了你这回,下次定是不依的!”又牵起素绾的手道,“好妹妹,你真是个宽厚人,三石道长的眼光果真是极好的!” 纪岚曦忽从后面钻出来装模作样地拱手道:“多谢静璇姐姐,多谢素绾妹妹。岚曦铭感于心!往后素绾妹妹有事尽管说一声,岚曦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静璇轻哼一声,素绾笑着道:“岚曦姐姐客气了,区区小事而已,当不得姐姐的大礼。” 几人正谦让间,王琼芳右侧的秋香色少女不期然地开口道:“不知这次的百花宴主花轮到哪种了?” 有那嘴快的随即道:“自然是牡丹。” 秋香色少女意味深长地道:“原来主花是牡丹啊!我还以为改成玉茗了呢!” 左侧的杏红色少女接口道:“就是就是。要我说,这百花之中,唯有牡丹才当得起‘花王’、‘魁首’的雅号。旁的……”顿了下,状若无意地睨了素绾的方向,继续道,“最多配个什么‘花圣’、‘花相’什么的。” 闻言,众女表情各异:皱眉的有之;看好戏的有之;面无表情的也有之。 这时,言菲绾忽弱弱地扯了扯素绾的衣角,娇娇地说:“姐姐,那两位姐姐是谁啊?为何一直瞪着你?” 那二人登时羞红了脸,不悦地道:“你胡说什么?我们几时瞪你姐姐了?” 言菲绾听罢立马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语不成句的道:“对……对不住,菲绾……菲绾不该说出来的。” 纪岚曦冷笑一声:“哟,这二位是谁啊?真是好大的威风!看吧人家小女孩吓得,啧啧,这位妹妹别怕啊,有姐姐们在她们翻不了天。” 言菲绾怯怯地朝她一笑,又慌忙躲到言莉绾的身后。 王琼芳略带恼意地道:“各位姊妹莫见怪。这二位是我的庶妹,自小未出过门,没什么见识,让诸位见笑了。琼薇琼蕙,还不快和菲绾妹妹赔礼道歉。” 二人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敷衍了下就要回去,孰料被言茜绾一把擒住手道:“这样就想算了吗?” 王琼薇撇撇嘴道:“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言茜绾冷笑一声:“不怎样,只要你们周周正正的赔个礼便可。” 王琼薇睃了眼岿然不动的王琼芳,硬着气道:“言茜绾,别以为这里是京城,你们言氏一族就能仗势欺人了!” 言茜绾讥讽的道:“仗势欺人?你哪只眼睛见着了?哪只耳朵听到了?” 王琼蕙帮腔道:“现下不就是吗?事情既然结了,还抓着我们的手不放算什么意思?什么叫周周正正?难不成还要我们跪下?”语罢,二人就去扯抓着她们的手,言茜绾顿时应接不暇,便也顾不了那许多,只管拿出力气相抗,三人一时乱成一团。周围人纷纷上前劝说,胡乱间,眼看有指甲就要划上言茜绾露出的雪肤,不想中途被一把精致的缂丝绫绢扇给拦下了。 王琼蕙抬眼睇去,只见素绾似笑非笑地对着她道:“琼蕙姐姐,小心着些儿,莫要放差了手。”出于长期对嫡系的畏惧,王琼蕙本能的瑟缩了下,忙不迭的收回手,讪讪地退到王琼芳身后。 待众人好不容易劝解下三人,王琼芳当即冷着脸道:“丢人现眼!你们两个真是给琅琊王氏抹黑!连我的脸面也一并丢了去!不论怎样,你们也不该动手,没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人家说你们错,受着便是,整那么多幺蛾子作甚?” ***素绾浅笑地道:“芳姐姐此言差矣。这对错自有公论,岂是旁人说了算的?依素绾之见,这件事儿,三人均有错。为表公正,妹妹斗胆从绯夏姐姐说起。”话落,轻瞟了满脸忿忿的言茜绾,又道,“依妹妹之见,绯夏姐姐错在太过忘我。诸位有所不知,家中祖母在规矩礼仪上向来管得甚严,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均要参照标准来做,就是这赔礼道歉,也自有一番讲究。方才绯夏姐姐想必是忘了二位姐姐并未同我们一样蒙受过祖母教导,想那王氏规矩礼仪与祖母所教略有不同也是有的。绯夏姐姐,妹妹说的可对?”*** 言茜绾闻言要笑不笑地对着王琼芳等道:“素妹妹所言甚是,姐姐颗不正是太过忘我了么?唉,姐姐还当这所有世家的规矩礼仪都是一样的呢,现下看来倒是姐姐的不是了。真是对不住了!”语毕,还认真的对着那二人福了福身。 王氏三女当下齐齐涨红了脸。 言素绾又微笑地道:“再来说说二位姐姐。若素绾未记错,绯夏姐姐可是虚长了二位姐姐一二岁?” 王氏二女诺诺地点点头,素绾遂和气地道:“这就是二位姐姐的不是了。既是比二位姐姐年长,不愿唤声姐姐,也当叫其字才是,怎么能直呼绯夏姐姐的芳名呢?难道二位姐姐不曾耳闻已及笄之女是不可称名,只可叫字的说法吗?不然传扬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绯夏姐姐德行有亏呢。芳姐姐,妹妹说的可对?” 王琼芳咬着牙强笑地道:“素妹妹知书达理,又有祖姑母亲自教诲,自是极对的!”又谓左右道,“还不快向绯夏赔礼道歉!省得有人诟病我王氏之女不懂规矩礼仪!” 王琼薇、王琼蕙忙战战兢兢地向言茜绾福身赔礼。 纪岚曦笑着道:“素绾妹妹真是厉害!这一套套的话说的,愣是把我们也唬住了。不过这女子啊,就该同素绾妹妹这般,知礼懂礼遵礼,时刻谨记长者的教诲,方不辜负自家名声。” 叶静璇也点头赞同道:“这话不错。难得有名的疯丫头也晓得什么叫规矩礼仪,素绾妹妹真是不错!若我没记错,素绾妹妹的母亲乃是礼部尚书嫡亲外孙女,可对?” 素绾含笑点头。叶静璇称赞道:“这便是了。果真是家学渊源,我们这些人是望成莫及了。有些东西,真是学都学不来的,必是要自小熏陶方能培养。这京中的规矩礼仪可比其他地方严格多了。” 众京中之女均颔首称“是”;素绾淡笑不语;王琼芳狠狠地揪着手中的丝帕,暗恨不止。 ***言莉绾目露深思地望着嫡姐:果真是深藏不露,她之前竟小看了这位姐姐。不愧是老太君手把手教出来的,连王氏嫡女也难同她相抗。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处处占着礼,让人挑不出半分过错。她从前只当这位嫡姐必是清高矜贵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却原来也可这般温和随人吗?甫一来就能自若的和较难缠的御史大夫之女及右仆射之女周旋,这就是世家嫡女的本能吗?如此一来,那件事她可还有希望?公子墨……*** 第20章 遇公主谢王暗斗换序号庶女搏命 又闲聊了半个时辰左右,有四位宫婢前来通报说皇后娘娘有请。(.无弹窗广告)众人会意宴会即将开始,遂随其而行。一番谦让过后,由王琼芳和素绾领头,其余按着各家品级依次有序跟上。转弯处,不巧碰上了言笑晏晏的谢馨菡及三位宫装少女。 那四位宫婢忙屈膝行礼道:“奴婢参见二公主,四公主,七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诸女亦恭敬请安,当头的二公主笑着道:“各位小姐快快免礼。今日本为大家一同游玩,无分大小,这些繁文缛节且先搁置一边。”众人忙答应下。 王琼芳娇笑道:“琼芳还以为方才湖上那翩若惊鸿的几位是芙蕖花仙呢,却原来是三位公主啊!真真叫人看直了眼。” 谢馨菡闻言暗恼:好你个王琼芳,倒真是会做人。明知道我的雅号,还这般说出来,合著既踩了我,又捧了几位公主,好事全让你一人占了。哼,当我是好欺负的吗?眼睛瞄到一旁的素绾,便憨笑着道:“琼芳姐姐真会说话。三位公主自是绝世佳人,可妹妹也久闻琅琊牡丹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可惜一直不得相见,待会儿总算能一饱眼福了。咦,姐姐旁边这位是……” 王琼芳抿嘴笑道:“看傻眼了吧?这样的世外仙姝还是第一次见着吧?莫说是你,就是方才在别苑门外,那些个禁卫们一个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呢!” 素绾羞涩地笑说:“芳姐姐可真爱说笑。禁卫们如何,姐姐哪会去细瞧,那可不是淑媛所为。这位想必是谢家的馨菡姐姐吧?妹妹言氏素绾,一直想感谢谢老夫人为妹妹费心寻着了那么好的一位绣娘。今个儿姐姐好歹受妹妹一拜,他日家去少不得替妹妹道声谢。”语落,真个儿对着谢馨菡福了福身。 谢馨菡亲昵地拉着她的手道:“原来是玉茗仙子啊,怪不得如此清明灵秀。祖母家时常夸妹妹刺绣有天赋,不是我们家这几个呆头木脑可比的。妹妹闲暇时好歹指点姐姐一二,等姐姐家去也好同祖母炫耀一番。”一面说,一面“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素绾吟吟微笑道:“姐姐缪赞了,妹妹也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吧了。想是绣娘碍着祖母的面子只拣好的告诉谢老夫人了吧。” 一团稚气的七公主蓦地上前扯着素绾的衣衫道:“你就是三石道长亲赐羽舞血玉的言阁老嫡女?那血玉快给本宫看看,本宫好奇地紧。” 二公主皱着眉道:“小七,不得无礼!那血玉岂可随便把玩的?看母后知道了不训你。” 素绾妍笑着说:“二公主严重了。道长当日也说过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是同臣女有缘,这才相赠的。七公主看看无妨的。”话落,遂解下项链双手奉上。 二公主虽这么说,然心下也着实新奇,端了会儿架子,终抵不过内心,便也凑了上去。 三位公主欣赏完后,二公主笑着递还给素绾道:“果真无甚奇特之处。” 素绾方预作答,七公主忽又问道:“为何你不常来宫中找我们玩?” 素绾微笑道:“回七公主的话,三石道长嘱咐过臣女要年满十二方可出外走动,不然恐路上污了羽舞血玉的灵气,于身体不利。” 二公主点点头道:“这个我倒是听母后提起过。这些年京中聚会,竟全然无你的身影,倒也实诚。”素绾含笑应是。 二公主又道:“既然是初次出门,那便同我们一块儿走吧,也好多个照应。” 素绾略福了福身道:“多谢三位公主。”便同着她三人一道走。 谢馨菡得意的朝王琼芳挑挑眉,带着庶姐及丫鬟高傲的转头跟上。 王琼芳暗自撇撇嘴:得意什么,还真是个蠢货。(.好看的小说) 及至宴会之地,众王孙公子们早已坐在三丈之外的男席上。诸女含羞带怯地同皇后及诸位夫人行过礼,便由宫女引着坐在规定的位子上。 王琼芳对座位的安排十分不满:她堂堂慕栖国第一世家的嫡女,排在言素绾之下也就算了,谁让人家有个太师祖父,阁老父亲,还有个将入翰林的胞兄。可排在谢馨菡之下算怎么回事?不就是她兄长中了状元吗?有甚了不起的,以后的仕途还不定怎样。心下虽诸多抱怨,然这乃皇后之命,只好暂时咽下。 诚然,不满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叶静璇等往年坐在三首的几位,均因凤意难为,不敢表示。同言茜绾言莉绾交好的诸府小姐则羡慕不已。 少时,皇后宣读百花宴规矩,而后便命执事太监、宫女分两边将抽签条子挨个儿呈给诸位公子小姐们。 素绾方欲拿纸,谁想那宫女倏地拨出一个,还快速的朝上瞟了眼,她遂状若无事的拿过那张。展开一看,却是二十八,最末那位。不露声色的悄然收好,仍安坐在椅上。 ***这抽签看似公正,然有门路有地位的岂不提前打点过?要知道这出场顺序可是影响颇大的。为何?只因皇子公主要在众人之前先行表演,虽不列入甄选,可谁会没眼力的去压这几位的场子?因此但凡有才能需出名的均不想抽中一号。再加上百花宴表演的次序是一男一女,女先男后,有相中哪家公子小姐的,必想稍亲近点,由此,自也少不得一番争夺。*** 抽签完毕后,尚有一刻钟的准备时间,众人可趁此安排讨论,甚至有那对序号不满的,只要双方都愿意,也可调换。当然,定是会先派人打听心仪之人的数字,才找人相换。 王琼芳走上前笑着对素绾道:“姐姐抽到了二十七,不知清妹妹抽到了哪个?” 还未应答,谢馨菡也凑过来说:“我是二十六,在琼芳姐姐之前,清妹妹不会那么巧抽到二十八了吧?” 素绾笑着点头说:“我们几人倒有缘分。” 王琼芳轻哼一声,又笑容满面地道:“妹妹的序号可否同姐姐调换下?姐姐不小心落了一样需用的东西,现下正命丫鬟去取呢。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谢馨菡撇撇嘴道:“也不缺这么点功夫吧?素绾妹妹,姐姐的瑶琴在路上磕着了,现下需换一把,不知妹妹可否行个方便?” 王琼芳假笑地道:“馨菡,皇后娘娘那儿尚有备用的上好御琴,妹妹若怕时间赶不及,可同皇后娘娘说一声。” 谢馨菡要笑不笑地说:“多谢琼芳姐姐提点,不过妹妹用惯了自己的琴,怕御琴太过贵重,妹妹到时候手抖,那就不美了。倒是姐姐缺了什么?说说看,兴许妹妹们能帮得上。” 王琼芳假笑地道:“不劳妹妹费心,缺的乃是我王家独有的。” 素绾状作为难地说:“这可如何是好?妹妹自是乐意与二位姐姐调换的,可现下二位姐姐均想换,妹妹却不知该给哪个了。”沉吟片刻,她展眉道,“二位姐姐,不若这样吧,看待会儿哪位姐姐的家仆先赶回来,后来的那个妹妹就同她调换,如何?” 谢馨菡讥笑道:“只怕到时有人耍手段。” 王琼芳冷笑一声:“妹妹说笑了。都是世家之女,代表着各家的脸面,想必无人会这般下作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暗暗较劲。 素绾打着圆场说:“既然二位姐姐都同意,那就先这样吧。姐姐们自可先行回座,晚些再来找妹妹便是。” 二人遂点头回去,自是不提。 如茉在旁担忧的小声道:“小姐……” 素绾轻摆手,淡淡地道:“作壁上观。”如茉遂退下不语。 另一边,与言茜绾较好的钱府小姐如玉苦着脸,泫然欲泣地对好友道:“绯夏,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抽到了一号,那我精心准备的才艺岂不白费了?” 言莉绾安慰地拍拍她道:“姐姐莫担心,说不定三位公主表演的才艺与你不同呢?” 钱如玉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莉绾妹妹不用安慰我,谁人不知七公主最擅茶艺,况且以七公主的年纪,自是这项最为稳妥。” 言莉绾闻言叹息一声,不语。 静默半响,言茜绾突然出声道:“我和你换吧。” 钱如玉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道:“绯夏……” 言茜绾不耐地说:“换不换?” 钱如玉诺诺的道:“可是绯夏,你确定要和我换?我可是一号,一号啊!” 言茜绾不语,径自夺过好友手中的纸条。钱如玉先是怔愣,而后感动地握住她的手道:“绯夏,谢谢,谢谢你!” 言茜绾因道:“时间不多了,你快去和执事太监说一声,谢的话以后再说。” 钱如玉点点头,遂带着丫鬟迅速离去。 待人走后,言莉绾不赞成地对她道:“绯夏姐姐,你这样的举动实在太不明智了,即便再交好,也不该如此。” 言茜绾道:“各人心各人求罢了。” ***其实无论是谁来换,只要是一号,她都会换。众人只道一号不能一展所长,大放异彩,却不知这些早不是她所要的。再者,有三大世家的嫡女在,怎么样也轮不到她这个小小的庶女。公主们之后第一个上场,再加上她的容貌,势必会受人瞩目,这样就够了。只要到时候她再……公子墨想不注意她都不行。之后她再假以手段,若公子墨亲自求娶,祖母也不好拒绝吧?这是她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她一定要搏一搏,也许还尚有一线希望……*** 第21章 妙手丹青公子拒三石论道皇后赞 一刻钟后,百花宴便正式开始了。六位皇子皇女起头表演了各自的才艺后,众人少不得一通褒奖赞叹,七公主果然是选了茶艺。钱如玉对言茜绾更是感激。 不多时,只听侍座太监唱道:“第一位,言太师庶长孙女,工部员外郎之庶长女,言茜绾,才艺――丹青一幅。”杜氏听罢皱眉望了身旁的江氏一眼,未料对方也诧异的看着她。二人相视片刻,不语。 言茜绾捻了捻丝帕,方起身走到场中。规矩的对着正前方行了礼,而后站定,稍稍低头,由宫婢解下面上的覆纱。登时,一张艳若海棠般的娇颜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她迈着碎步走向场中的案几,玉手轻抬,铺好生宣纸,拿过一旁的笔墨,毫不犹豫地画开了。 约莫半柱香左右,言茜绾搁下笔,对随侍太监示意一番,便略微忐忑地站到了一旁。太监上前收画时,不禁睨了她一眼,而后若无其事的捧到皇后等面前。 杜氏看到画,眼睛眯了眯,嘲讽地对江氏道:“弟妹倒是教了个好女儿啊!” 江氏诺诺不敢语。 皇后笑着谓左右道:“看来公子墨的魅力真真是无穷大!连言阁老的孙女也倾慕的紧。诸位看看,这画的可传神乎?”一面说着,一面命随侍拿给众人看。 只见画上一位白衣翩翩的绝世佳公子手拿一把折扇,乘着仙鹤,飘飘欲仙去。虽只得一个背影,然这般风采,世上唯有公子墨了。 谢广然不羁地笑道:“君逸真是艳福不浅啊!这刚及笄的美艳佳人只远远一眼便将君逸描绘的如此活灵活现,真是用心深矣!”王文轩亦羡慕地调侃几句。墨君逸浅笑不语。 王琼芳鄙夷地盯着场上引起骚动的人:小小一位庶女,也妄图攀附公子墨?不自量力。 谢馨菡咬着丝帕暗恨不已。 言菲绾微微撅起嘴;言莉绾先是惊讶,而后又偷偷地睇了眼嫡姐,却见她恍若未见般悠然自得,不禁纳罕。 素绾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着实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言茜绾的性子仍是未改。明知无果也要挣扎一番,又是何必呢?生于这样的礼教家族中,以这样的方式来抗争就叫勇敢么?好好把握自己能选择的,努力让自己作主导不好么?罢了,各人心各人求,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不同追求不同而已。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言茜绾此时真是豁出去了,只听她大着胆子朝公子墨地方向福福身道:“绯夏不才,涂鸦之作,可否请墨公子指点一二?” 一时间场上响起三三两两的抽气声,众人均道:此女甚是胆大。 王孙公子们确实一番看好戏的模样。皇后莫测高深的笑笑,并未说什么。诸位夫人鄙夷有之;暗赞有之;望着言家二位夫人戏谑的更有之。江氏白着脸觑着杜氏,见她脸色更是阴沉,面上更加惴惴不安。 公子墨起身拱拱手,和煦地道:“多谢这位小姐厚爱,君逸愧不敢当。小姐之作论格局版式已然疏密有致,君逸才疏学浅,恐无法堪任指教一事。” 言茜绾不死心地道:“格局排版这是个套路,公子觉得绯夏画中意境如何?” 公子墨安然一笑说:“意境之事,见仁见智,君逸更加不好妄下评论。” 言茜绾见对方一再推辞拒绝,微恼地道:“公子莫不是瞧不起绯夏庶出身份,因而一再婉拒绯夏?” 杜氏告罪地对皇后福福身,严正地道:“绯夏不得无礼,还不快和墨公子道歉!” 江氏亦起身附和道:“绯夏还不快道歉!莫要耽搁时间,影响后面的众小姐们。” 言茜绾咬咬唇,想再说什么,又怕被按上不敬宗妇嫡母的不孝之罪,遂只能无奈地赔罪退下。公子墨忙称“不敢”。因时,言家二位夫人又向皇后行礼告罪。 皇后摆摆手笑着道:“不妨的,谁没个小儿女情怀,年轻人么,难免的。以此也可看出言小姐平日里应是极为受宠。如此直爽行径,现在的名门淑媛们倒是很鲜少有人敢做。[.超多好看小说]”二人忙谢恩道“日后多加管教”之类的话。 言茜绾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默然不语:她不明白,如此豁出去向公子墨表白,为何还会被拒?到底是她不够好,还是公子墨同那些人一样,只注重身份地位?她以为他是不同的,不同的…… 这阵涟漪随着一场场表演的进行,慢慢被冲淡。 然仍是有人受其影响。言莉绾因过于投入深思方才之事,差了心神,导致发挥失常。好在也无人注意到她。 倒是言菲绾一曲《丁香月色》连皇后也夸赞她“琴音动人”,众人亦怜其弱柳扶风之姿,算是小展头角。王氏与谢氏庶女们却是无甚出彩之处。 很快的,便轮到第二十二人,但王谢二人均无任何动作,素绾莞尔一笑:看来应是外面还未曾分出胜负。 又过须臾,已是第二十四位了,王谢二人急得不得了,频频催丫鬟出去查探一番,未想还是无果。眼看便要挨到第二十五了,谢馨菡再也坐不住,悄悄的侧过身子拉拉素绾道:“清妹妹,我那仆人还未赶来,你快同我换换。” 素绾为难地道:“可是芳姐姐那儿……” “没事,你放心,我自会同她说的。” 素绾思索片刻,遂将纸条交给她嘱咐道:“好生同芳姐姐说,莫要伤了和气。” 谢馨菡感激地点点头答应,然后转向左边道:“芳姐姐,妹妹是实在没法子了。姐姐好歹让妹妹一回,我已同清妹妹换了序号,要不让我的家奴也帮姐姐去瞧瞧?” 王琼芳抽抽嘴角,半响才回说:“既如此,那便罢了。” 谢馨菡笑兮兮地道:“那馨菡就却之不恭了。回头馨菡做东,请姊妹们过府,好好谢谢二位姊妹。” 王琼芳面上道:“妹妹客气了。”心里无语地想:你倒是会卖乖。既已成定局,少不得吩咐贴身丫鬟将物件快些取来。 少时,轮到素绾上场,众人莫不翘首以待。连宫婢也略为有些激动,指尖稍稍颤抖着。素绾见状悄声道:“莫慌,大约不会吓着人的。” 那名宫婢闻言想笑又硬生生地憋住了,却是不再紧张,暗自思忖着:这言家嫡女倒是有些意思,不似外表那般清冷。 待解下面纱,素绾恭敬的福福身,目不斜视地落座于圆凳上。众人屏气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惊扰了她。 言学杰颇为自豪的望着胞妹:世人终将知晓,他的胞妹配公子墨足矣。 谢广然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真姝色怡人。 王文轩回过神后不感兴趣的摸摸下巴:此女美则美矣,却如清水般过于平淡,无味;不过做正室确实够了,可敬之;至于爱妾么,还需如第一位那样,既通文墨,又有个性,可宠之。唉,若得此二女,娇妻美妾均有之啊! 敛心砸吧着嘴道:“公子,你的小道友不错嘛。”揽思白了他一眼:看来这人还尚未被扔够,下次他得出手再重点。墨君逸且笑不语。 半盏茶后,随侍太监收起素绾的作品,恭敬的呈给皇后等人阅览。 皇后眼前一亮,起身抚掌道:“好好好!好个言家女!竟可左右生风,同书同绣!难得,真真难得!” 另一大臣之妻忙附和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更难得是这书绣竟能融成一幅太清道德天尊的圣像,真是好一颗玲珑七窍心。言夫人真是教女有方啊!令我等好生羡慕!” 杜氏忙谦虚地应道:“小孩子顽笑之作而已,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贵妇们纷纷笑道:“杜夫人着实谦虚,这样都当不得真,那我们家的那些不知道成什么了呢!” 皇后也笑着说:“此言有理。”而后和蔼地对素绾招手道,“好孩子,过来说话。” 素绾忙恭敬的谢恩上前。 皇后因问道:“听你祖母同太后提过,你常与三石道长以书信论道,可有其事?” ***素绾温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却有其事。臣女记事时祖母即告知三石道长对臣女有救命之恩,又蒙道长亲赠羽舞血玉,臣女对其甚为感激。故央求祖父祖母多方打听道长下落。许是太清道德天尊护佑,终于在两年之后有了道长消息。彼时臣女刚学会习字,便想亲自抄写份《道德经》已聊表敬畏。承蒙道长不弃,慨然收下。而后臣女便每年抄写七七四十九份经书寄于道长,愿道长身体安康,万事如意,早得大道。”*** 皇后津津有味地听着,还时不时的点点头,因又问道:“那后来何以开始论道?” 素绾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却是意外之事。有年寄经书时,未留意,将臣女对道学方面的一些愚见也一并收拾了进去。三石道长见到后许是觉得臣女之言太过浅薄,还特特来信教导臣女。却是不敢说与道长论道,不然岂不贻笑大方了。” 皇后感叹地点点头道:“可见这人啊,确是要懂得感恩的。道长必定是感受到你一番赤子之心,方教导于你。除了《道德经》外平日里可还读过旁的书?” 素绾道:“与姊妹们一样,同先生学过《列女传》、《女四书》之类的。再就是开国皇后所著的《慕栖注疏》,臣女尤为喜爱。” 皇后夸赞道:“听听,这些方是我们女子的本分。可真是巧了,本宫最喜的也是《慕栖注疏》。唉,偏偏这些公主里没一个能全看的,都嫌太过繁琐难懂。既如此,得闲儿,你常进宫来与本宫探讨探讨如何?” 素绾忙道:“谢娘娘恩典。不过臣女才疏学浅,恐怕会辜负娘娘的美意,令娘娘失望。” 皇后摆摆手道:“无妨的,不懂的地儿本宫教你便是。咱们又不是那些老夫子酸秀才们,研究不到那么细致,你来便是。” “是,臣女遵命。” 皇后又勉励了一番,方让其退下。 第22章 袖舞琴古何人谋暗影明仆心有否 之后便是王琼芳,却不用案几,命随侍太监搬来一扇素屏风。只见她披起一条材质不明的特殊帛巾,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转瞬间翩跹若蝶地沾墨舞动起来。 ***王文轩砸吧着嘴,满意地看着诸位王孙公子惊艳的盯着胞妹。忽又皱眉的发现有二人居然岿然不动――公子墨也就算了,他听祖父提过墨家的情报是四家中,不,应是全慕栖最强的。能知晓妹妹的才艺不足为奇,加上本身精彩绝世,定力好,能如此泰然实在意料之内。可言学杰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祖姑母提前告知过他?这也不对啊,描述哪及得上亲眼所见来的震撼?不是连皇后谢广然都触动了吗?难不成言家的教导竟能达到这般境界?若是如此,他得尽快汇报给祖父。*** ***其实王文轩实是冤枉了言学杰。此刻他的岿然不动,正确的说是忍耐,却是有因由的。具体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但亲近之人均知言大少爷最抵触色彩斑斓又会动的事物。因此,他极少去花园,院前也不种任何花卉,衣衫鞋袜都是单色为主。现今王琼芳穿了那么一身,再加上条多色的披帛,旋转频繁的身躯,还能锁着眉安坐在椅上,已是万分难得,怎么可能还有闲情逸致去痴迷欣赏?*** 且不说言学杰诸多忍耐,却说王琼芳拼劲气力,终于香汗淋漓的完成了画作。随侍太监忙抬到皇后等面前。众人一看,乃是一幅雍容华贵的西王母像;再仔细瞧瞧,那西王母的样子分明是…… 一贵妇因笑道:“这世家之女真真是一个比一个了不得!传闻中王家嫡女‘水袖一舞画栩栩’果不其然。这幅画像世上竟无人能再出其左右。您说对吧,言夫人?” 杜氏笑盈盈地道:“确实出彩,我家几个于这上面却是望尘莫及。” 皇后爱不释手的摸着那幅画摇摇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事事太过盈满,总归耗费心神。要我说你们两家这样就极好。(.好看的小说)”而后又将王琼芳招到跟前细细询问。见她虽有傲气,但进退得当,自有一种风情,遂称誉一番。 待人退下后,皇后感概地对左右道:“现下我倒颇为期待谢家之女的才艺了。”众夫人莫不称是。 少时,侍座太监唱道:“第十二八位,南陵谢氏二小姐,谢馨菡,才艺――《碣石调?幽兰》” 众人听罢莫不哗然:这《碣石调?幽兰》可是上古曲谱啊,谢家不愧是四大世家最富庶之家,这样的瑰宝想必只有钱通广大的南陵谢氏才能寻得到,买的下。 谢广然沉着脸看皇后微微皱眉的样子,暗忖道:明明给的是《百鸟朝凰》,何以成了他珍藏的《碣石调?幽兰》?莫不是…… 望着胞妹的方向眯了眯眼:这个蠢货!目光短浅,只想着争一时之快,不知这样会为谢家带来多大的麻烦!少不得他过后周旋,说是明日面圣之时要进贡之物,被胞妹拿混了。该死的,令他损失费心搜罗的曲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众人正兴致勃勃地等待着欣赏从未耳闻的上古曲,未曾想那谢馨菡却迟迟不上场。 侍座太监复又唱了一遍,谢馨菡方期期艾艾地上前对皇后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回皇后娘娘,民女的琴方才不知何因断了根弦,民女早已命家仆去别苑取新琴,不想家那人却迟迟未归。” 皇后不耐地道:“既如此,你且用备用的御琴弹奏便是。”一面说着,一面着人去取琴。 谢馨菡欲再说,忽瞥见胞兄凌厉的目光,遂只好应下:偷换曲谱一事必已惹胞兄不悦,若再不安分,回去之后……她想想不禁打了个寒颤。 ***琴取来后,谢馨菡稍稍调了下音,便依着记忆弹了起来。不想因着琴谱是后偷换的,她纵使天资再高,也不甚熟悉,故而会在琴上注下标记,如此一来自是能毫无破绽的弹奏整曲。可现下这新琴无任何标记,《碣石调?幽兰》又是极讲究各调衔接的曲子,总有几个音想不起来。一般人或许无感,然各家公子小姐哪个不是从小请琴师专门教导过,这曲调的转承启合及协调与否,又岂会听不出来?*** 忧忧虑虑地弹完一首曲子,即使再不甘,又有何法? 果然,皇后只淡淡地夸了句:“还不错。”便命她退下,不曾像对王言两家嫡女那般厚爱。 低靡地回到座位,她不敢去看对面,也无心去理会王琼芳等众家小姐的戏谑,心中只想着要那个取琴狗奴才好看! 王琼芳讥笑地斜瞟了右边一眼,一派怡然自得。 毫无悬念的,百花宴女子第一自然是素绾与王琼芳秋色平分。 ***相较而言,王孙公子们的表演就比较单一乏味了,不外乎题诗作画吹箫抚琴之类的,间或有将门子弟展示展示拳脚功夫,倒也给众人增添不少趣味。值得一提的是公子墨所作的画。不是山水不是花鸟,却是一幅《玄女偕鹤抚琴图》。更令人不解的是,那玄女仅只有一背影,并无正面相貌。然就是如此,更引得众人浮想联翩。*** ***有人道这画应是暗喻他倾慕王氏嫡女。何以为证?且看那头饰,光彩耀眼,美轮美奂。在场的诸家小姐们,当数王氏嫡女头饰最为接近。兼仙鹤之旁尚有几朵牡丹,更能证明此说法正确;另有人猜测这画的应是言氏嫡女。凭甚?观那衣着恁得素雅,清幽,不正符合言氏嫡女吗?什么?你说牡丹?孤陋寡闻!岂不知玉茗中尚有一品种与牡丹极为相似,却比牡丹多了份亲和。还有人说这画的是谢氏嫡女。为何?方才谢氏嫡女不是抚琴了吗?你道抚琴的小姐不止一位?家世样貌均能匹配墨氏的舍这三氏还可有谁?凡次种种,不一而足。*** 是夜,引得众家云里雾里的人却悠闲地坐在别院玉石凳上,同揽思下着棋。 忽有一黑衣女子自檐上跃下,恭敬地屈膝对他道:“参见主上。” 公子墨一面落下一颗棋子,一面漫不经心地道:“东西找到了吗?” 黑衣女子垂着头道:“属下无能,请主上责罚!” 懒懒的瞟了她一眼,只听公子墨缓缓地道:“怎么,你在言家七年,竟毫无收获?” 黑衣女子道:“启禀主上,言老太爷、老太君同小姐密探时,均会屏退众人。” “包括你们四个贴身丫鬟?难道那言素绾事后未曾同你们提起半分?” “回主上,小姐为人甚是警惕,很多事都是自己决定好后方让我们执行。” “哦?”公子墨略挑挑眉,“她却是连你们都不信任?” “是的主上。” “言府其他暗线怎么说?” “不曾听说过那东西。” 把玩着手中的白子,又心不在焉地道:“传闻言素绾与她胞弟感情甚深?” 黑衣女子情不自禁地喊道:“主上……” 公子墨似笑非笑:“辛雨,看来言素绾待你还不错。” 黑衣女子忙跪地道:“属下不敢,辛雨誓死效忠主上!” “既如此,你就好好回去找。” “是的,主上!” “回去吧。” “是,主上,辛雨告退。” “等等。”公子墨勾起唇角,温柔地对那黑衣女子道,“你若真为言素绾好,就尽快找到那东西。否则若是另外两家影卫比你先行到手,那我就只好把言素绾娶回元阳,亲自找了。” 黑衣女子脊背一僵,坚定地道:“主上放心,属下拼死也会找到那东西。” “最好如此,去吧。” “是,主上。” 待人走后,揽思沙哑这声对公子墨道:“公子,您这样做真的好吗?可老太爷的意思不是希望您……” 公子墨轻笑道:“按着老太爷的意思,墨氏要何日才会不受制于人?” “可是您为何让敛心以为……” “因为言素绾比其他两个有趣的多。其他两家可有消息传来?” 揽思应道:“千叶和飞花传来消息,王谢二女目前尚不得知。至于公子,王文轩应是还未知晓,谢广然似是已得知,言学杰尚不清楚。” 公子墨浅笑道:“谢氏状元么?倒也是个人物;言家两兄妹倒是如出一辙的小心。不愧是长期在京中生活的,比起其他两家果真要难对付的多。既如此,依旧照着之前的计划进行吧。” “是,公子。” 二人复又重新开始下棋。 不多时,敛心哼着小曲端着盘糕点过来了。 只听他爽亮地道:“公子,您今个儿白天那画上画的到底是谁啊?” 公子墨笑而不语。 敛心忽贼兮兮地道:“是不是您的小道友?” 公子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怎么,你们连这个也赌?” 敛心打着哈哈道:“没有没有,好奇,奴才好奇而已。” 公子墨放下棋子起身道:“揽思,你又输了。” “奴才始终赢不了公子。” 敛心不客气地道:“早叫你别和公子下了,这辈子你都赢不了,偏不听。怎样?又输了吧?你说你老这么输,有意思吗?” 揽思瞪了他一眼,不语。 只听他又咧咧地道:“公子公子,您快说,那玄女到底是谁啊?” 公子墨轻拍衣袖,踏着月光慢慢地朝前踱步而去,敛心忙跟上。揽思仰头望望上方的明月,叹息地道:朗月温且润,其内可有心? 第23章 定亲之事众纷纭清茗阁中悄探路 彼时,言府荣寿堂西暖阁一片寂静。 言老太君漠然地对跪在下面的言茜绾道:“你也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我也管不动你了。俗话说的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既这么着从今个儿起你就好生待在屋子里绣嫁衣吧,我自会寻一门妥帖的亲事于你。这样也好歇了那些混账心思。” 言茜绾只觉眼前一道焦雷响过,哭着说:“老祖宗,绯夏再不敢了老祖宗!老祖宗,好歹让绯夏再服侍您两年,求您了老祖宗!” 言老太君冷冷地道:“不必了,你嫁人后贤良安分些,多少为你姊妹再挣点脸面就算是对我的孝敬了。回去吧。” 言茜绾又求了一阵,见祖母仍是无动于衷,伤心绝望之下,又问道:“老祖宗,能否告诉孙女所嫁何人。” 言老太君淡淡地道:“自是找个不在乎你名声又能对言氏有利的人家。” 言茜绾凄凉地笑说:“所以不论那人品性为人如何,样貌年龄如何,我都得嫁是吗?只要他对言府有利,我都要嫁是吗?” 言老太君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言茜绾木然地道:“绯夏知道了。”临出门前,希冀地道,“老祖宗,您可曾真心疼爱过绯夏?” ***沉默半天,方响起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或许有吧。”真心疼爱吗?她虽只将清儿看作自己的孙女,然因其冷静睿智,于祖孙天伦之情上,未免有些遗憾。而绯夏刚好替她弥补了这份遗憾。每每撒娇淘气之时,她也曾恍惚地想这也是孙女啊,自己也也要替她谋划一番,让她幸福一生才是。可一思及家族未来,她便清楚的知道,这是孙女,但这个孙女最先要考虑的不是她的幸福,是言氏一族嫡系的发扬,是值多少价值。这便是她的命!*** 待人走后,言老太君又静坐了片刻,方道:“卢嬷嬷,自今日起着人看守住茜小姐。没我的命令,不得让她踏出西府半步。(.)任何人没有我的许可,不得去探望她。” 卢嬷嬷忙领命而去。 不到三日,言莉绾等都得知言茜绾被老太君变相软禁的消息,一时间众说纷纭。但众人均知,这次不同于七年前那次,她再无翻身的可能。因为她已定下了人家――礼郡王庶子,京中有名的“画痴”康邵。 外人皆道言府庶长女好命。即便当场对公子墨表达倾慕之意思,仍有显贵之家求娶,这便是百年世族的威望。 菲乐居内,言菲绾没好气地对冯姨娘道:“你不是说言茜绾这次肯定没好下场吗?为何还有这般好的亲事?即使是庶子,那也是郡王府的庶子,将来若是运气好,保不齐还能捞个三等护国将军的封号,那时她才威风呢!” 冯姨娘呷了口茶,悠悠地道:“急什么?这郡王府岂是那么好进的?再说你只看到表面,却不知这内里的情况。这康邵不过是婢女所生,生母没什么地位,礼郡王那么多庶子,哪轮的到他当三等护国将军。再说他那个人除了画画,诸事不管,即便给他当他也不会要。想那郡王府的水啊,可比咱们府里深得去了,依言茜绾那不长脑的性子,有的她受!” 言菲绾这才稍稍释怀些。 莉静院中,言莉绾写完一张纸,又揉成一团扔掉,另拿一张再写,再扔掉…… 如此反复几次,她忽地扔下笔,对左右道:“走,去清茗阁。” 巧心踟蹰地道:“小姐,您是要去……” 言莉绾顿了顿道:“这么多年她确实对我不错,没有她我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悠闲。不管如何,多少尽点自己的心意吧。做人固然要为自己绸缪,但也不能太无情无义。” “可是素小姐同你们一向没什么交情。您即便去求她,又如何?” “那我也得去。” “小姐……” “不必多言,走吧。(.无弹窗广告)” 巧心巧意相互对视了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荣寿堂东侧的清茗阁。看着低调奢华的建筑,言莉绾有些却步了:这就是言素绾同她们的区别吗?光是居所就不知用心多少,哪像她们三个,都是一模一样的构造。走进清茗阁,内里一片寂静,丫鬟婆子们均井然有序的各司其职。及至廊下,便有丫鬟前来引路,除了她主动询问的事外,旁的一概不多言,她不禁暗暗佩服。 明间里,言素绾正低头缝制什么,四个大丫鬟敛气屏息地分站在两边,见到她来,恭敬地屈膝行礼。 素绾听到丫鬟们的声音,抬头笑着说:“莉妹妹来了,快请坐。” 言莉绾略福了福身道:“莉绾见过姐姐,谢姐姐赐座。” 落座后好奇地问道:“不知姐姐在做什么?” 素绾浅笑道:“没什么。煦哥儿学里过几日要蹴鞠比赛,我帮他们缝些头带,上场时好区分点。” 言莉绾羡慕地道:“姐姐和煦弟的感情还是那么好。” 素绾笑笑。 过了会儿,言莉绾斟酌地道:“不知姐姐可知晓绯夏的事?” 素绾平静地道:“略知一二。” 言莉绾忽叹了口气道:“绯夏的性子实在是太过要强了点,做事冲动了点。即便如此,老祖宗这次的惩罚也着实重了点,姐姐您说是吗?” 素绾皱着眉道:“莉妹妹慎言,老祖宗并没有惩罚绯夏姐姐。” 言莉绾忙道:“虽无明面上的惩罚,但要她嫁入礼郡王府,不是比任何惩罚都要残忍吗?” 素绾不赞同地道:“莉妹妹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嫁人之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说是惩罚呢?” “姐姐难道不知这礼郡王是何等地方?绯夏那样的性子进去了焉有活路?” “莉妹妹这话可就奇了。礼郡王府怎么就没活路了?依着妹妹的话,绯夏姐姐要嫁给谁,嫁入哪个府才算有活路?” “我……这……可礼郡王的主子女眷实是多了点。” “那么哪家又是独门独户,只等着她嫁过去就当家做主的呢?”素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莉妹妹,礼郡王府虽人口众多,然因康邵公子醉心丹青,并不同谁过从甚密,倒也颇得几位兄弟的照顾。倘若她能跟着康邵公子一心一意过自个儿的日子,自是无人会难为于她。别忘了,她身后可还有言氏一族;但若是她仍执迷不悟,那么她身后便没有言氏一族。如何做对自己才是最好,相信绯夏姐姐心中自可定夺。” 言莉绾若有所思,却仍不甘心地问道:“虽则如此,恐绯夏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姐姐,难道真的不能去求一求老祖宗吗?好歹换个简单点的人家。” 素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换?‘好女不许二家’的话莉妹妹忘了么?百花宴上绯夏姐姐的名声已经受损,若是再退亲,那她才真是没活路了。莉妹妹仔细想想可是这个理?” 言莉绾咬唇不语。又默坐了片刻,方起身告辞。 待人走后,如茹嘴快地道:“小姐,莉小姐倒是挺知道感恩的。这会子人人躲还来不及,她倒有勇气来找您。” 素绾摇摇头:“未必。” 如茹不解:“这怎么说?” 素绾低头缝了一针,方道:“你看她这些年做的事,哪件不是帮自己铺着路?她与绯夏姐姐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这感情中一旦掺杂了利益,还剩多少真心,只有她们自己知晓了。今日她前来既是为绯夏姐姐求情,也是为她自己探路。” 如茉点点头道:“小姐说的不错。莉小姐虽句句说的是茜小姐,但话中何尝不是为她自己试探。这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主子女眷又少的,墨家便是。” 如茹吐吐舌头:“我还以为莉小姐最是清心寡欲呢!” 如若感概道:“深宅内院的,谁能清心寡欲的活着?便是我们小姐,也得处处提防小心。” 其余三人心有所感的点点头。 路上,巧心迟疑地道:“小姐,既然素小姐不肯帮忙,要不我们去求求老太君吧?” 言莉绾看了她一眼说:“不必了回去吧。” “可是小姐你不是要……” “现在不必了。” 又走了会儿,只听她喃喃地道:“巧心,你说我从现在开始讨好老太君,夫人,还来得及吗?” “小姐您说什么?”巧心疑惑地问。 言莉绾迷茫地看着天空道:“没什么,我需要好好想想,想想……” 此时的谢府别苑却是一片乌云笼罩,丫鬟小厮们都被远远地给打发了,偌大的书房只剩下谢广然和谢馨菡二人。 谢广然一脸闲适地道:“舍了我一本珍藏,换了些什么?” 谢馨菡撇撇嘴:“换了一身骚。那王家可真一点都不弱,安排的这般周密,还能坏我计划,想到就恨的牙痒。” 谢广然挑挑眉道:“早就告诉过你第一世家可不是白当的,自有过人之处。” “可祖父不是说这只是明面上的第一世家吗?”谢馨菡不服气地道。 “能明面上是未尝不是种实力的象征。你还要继续蠢下去吗?” “哥……” “行了,往后没我的允许不得擅自行动。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别怪我没警告你。” 谢馨菡扁扁嘴:“知道了。不过这次的奴仆可以交给我处置吗?” “随便。没事的话出去。” 谢馨菡噎了下,方道:“那妹妹下去了。”无人应答,她只好自行离去。 谢广然兀自沉思半响,忽勾起唇角道:“公子墨么……有意思。” 第24章 饮酒泛舟潮涌起竹林躲猫香囊换 这日,王、言、墨三家受谢氏邀请,至谢府别苑游玩,众人饮酒泛舟好不恣意。 谢馨菡因说道:“今日为何不见绯夏姐姐?” 素绾含笑道:“绯夏姐姐已是定了亲之人,按礼,是不能出门的。” “这么快?”谢馨菡惊呼道,“百花宴可没过去多久啊。” “原本就已纳了彩、问了名,百花宴后又纳了吉,不算快的了。” “可是绯夏姐姐不是在百花宴上对公子墨……” 素绾浅笑道:“那是众人误会了。我们家的绯夏姐姐对丹青一事上向来执着,每完成一幅画儿,必要身旁最擅长之人评价一番,若不得她就难受的紧。这事儿你不妨问问莉妹妹,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众人忙拿眼去看言莉绾。 ***只听她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可不正是素姐姐说的那样么。平日里,我没少为这事恼她。每每得了画作,必要人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只让人说。无论是好是坏,都要应景几句,不然她就能同你犟上。那日也不知是谁多嘴说了句公子墨的丹青出神入化,堪称慕栖一绝。我当下就想,这可坏菜了。果不其然,她画完画只一味问着公子墨,全然不看场合,不顾众人。我们在下面是急得不行,可她这脾气一上来,全家唯有老祖宗才能压制的下。唉,万幸母亲的话她也能听进一两句,这才没闹出大乱。饶是这样,回去还嚷嚷要公子墨评画呢!你们说这事可不可笑?”*** 王琼芳捂着帕子笑了会儿道:“我去了言家那么多回,竟不知她还有这呆病。” 言菲绾娇憨地说:“那是因为芳姐姐没让她作画。便是我,也被拉着问了好几回呢!唬得我一听见绯夏姐姐作画就赶紧绕道走,可不敢被她瞧见。” “呵呵呵……”众人闻言笑得更欢了。 一时笑歇了,王琼芳又问道:“倒不知绯夏许的是哪家?” 言菲绾羡慕地说:“是礼郡王家的邵公子。(.好看的小说)” 王琼芳闻言戏谑地对素绾道:“可当真?” 素绾笑盈盈地说:“我们姊妹再无拿这事凑趣的道理。” 王琼芳意味不明地道:“若真是这位,那可真真是巧了。” 谢馨菡不明就里地问:“芳姐姐何出此言?” 王琼芳笑着说:“你来京中时日尚短,莫怪许多人事都不知道。这礼郡王府的邵公子啊,可是远近闻名的‘画痴’。传闻他有次上街看到一幅古画,便立在那儿不动了,最后竟还跟着那人整整走了三条街。服侍他的小厮差点没哭出来,还只道自家少爷丢了呢!” 众人均捂着嘴笑了起来。 ***“还有,还有呢!听人说有次他见一家店挂有一幅荆浩大师的画作,便说什么也要买下来。不料那人也极其喜爱荆浩大师,说什么也不肯卖。僵持之下,他居然要拿郡王府公子的身份玉佩去换,嘴里直说,你去做礼郡王的儿子,我来当掌柜的,画也归我了。那礼郡王听到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你们说这人可不是痴了么!”王琼薇凑趣的补充道。*** 众人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王琼芳因道:“所以你们说说,绯夏那‘犟劲’与邵公子的‘痴劲’可不刚好是巧了?” 素绾笑着说:“被芳姐姐这么一说,还真真是巧的很。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二人因画做了亲,倒也是美事一桩。” 王琼芳摇了摇绫绢扇道:“绯夏的犟劲若是天生的,那自然是美事一桩了。” 言莉绾微笑道:“看芳姐姐说的,谁的性子不是天生的?难不成还能作假?” 王琼芳只笑不语。忽有冰冰凉凉的东西从腕边擦过,她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子。[] 素绾抿着唇道:“馨菡姐姐快叫人把船开到岸边去,芳姐姐想必是吃醉了,身子都开始晃了呢。” 众人便取笑了她一回。一时,船娘掉头将诸女送至湖岸。 上岸时不知哪个踩到了王琼芳的裙裾,她险些绊倒,幸好后面的素绾及时将她搀扶住,这才没出岔子。 谢馨菡见状捏着帕子‘咯咯’地笑着说:“芳姐姐还真是吃醉了,连路都走不稳了。还不快叫丫鬟们来扶着,省得累着了清妹妹。” 王琼芳似假还真地道:“是啊,倒不知是哪个‘灌醉’了我,让我知道必是不饶的!” 众人听罢便又顽笑开了,说着方才谁谁谁吃了多少,好不热闹。 不知是谁起得头儿,竟说到躲猫猫上面,惹得诸女心痒难耐。都是正值舞勺之年的少女们,哪个心底深处不是淘气的,便是那最唯唯诺诺的几个庶女,此刻也满目希翼。 谢馨菡就更不必说了,家时就没少闹腾,又爱逞能,现今见大多数人巴巴的望着她,心下满足的不得了,大手一挥,豪爽地道:“这值得什么?左右今个儿没大人们的管束,咱们且放纵它一回又有何妨?” 众人先是犹豫,后来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渴望――都是平日里被约束得狠的,谁不想趁机乐呵乐呵?便都陆陆续续地点头了。 唯独素绾微皱着眉道:“馨菡姐姐,按理说要玩这个自是没问题。可你们家的园子有恁多地方同外园相通。众人均是不识路的,倘或哪个不小心走了出去,撞上了外园的公子们,这样岂不失了礼数?那时你我姊妹要如何自处?家去了又要如何交代?” 众女闻言不禁有些退缩。 言莉绾道:“素姐姐说的对。要不咱们玩别的吧。投壶,双陆,藏钩,叶子戏,便是斗草也使得。” 王琼蕙嗫喏地道:“这些平日里都玩腻了的,无趣的很。” 沉寂须臾,谢馨菡一咬牙,跺跺脚说:“玩,怕什么?我们多派些丫鬟去各个出口守着便是。难得来我府上一趟,岂有令大家败兴的理儿?咱们玩便是!” 素绾考虑片刻,觉得这个方法倒也行的通,便不再反对;王琼芳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众人遂雀跃的命人去准备。 第一个抓着阄儿的,是谢馨菡庶姐谢馨灵。丫鬟将她带到凉亭边,又用布巾蒙上她的眼,才开始叫她数数。余者诸人忙三三两两的躲开了。 素绾一声不吭地拉着言莉绾走到园角竹林边,放开她,只静静地注视。 言莉绾惴惴不安的捻着衣角问道:“素姐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素绾淡淡地说:“把你的香囊拿出来。” 言莉绾更加不安,手下意识的捂着腰间。 素绾沉声道:“你是想交给我呢,还是交给芳姐姐?” 言莉绾惊地瞪大双眼:“素姐姐……” 素绾不语,只伸过手。好半响,言莉绾方期期艾艾地解下香囊递过去。 素绾拆开香囊翻了翻,果真少了几块。原来这香囊是言老太君命人特制给几位小姐夏天佩戴的,里面按着各人喜好,放了相应的冰片,为的是凉爽安神。 言莉绾见自己的举动被发现,诚惶诚恐地道:“素姐姐,我……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素绾面无表情的睨了她一眼说,“你以为你这么点动作能瞒得过谁?你当王氏嫡女是傻的不成?” “素姐姐……我……我只是不忿她这么说。都是自家亲戚,老祖宗也待她不薄,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踩着我们家不放。绯夏都这样子了,她还一个劲儿的挖苦讽刺,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情面?人家为何要同你讲情面?她既做下这样的事,既只图自己一时痛快,半点不顾言氏威望,姊妹名声,自己脸面,还怕旁人说吗?你能堵住王琼芳的嘴,也能堵住这满京城的悠悠众口不成?”素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道,“你这么做一旦被发现,可想过要如何善后才能不连累言氏?” 言莉绾弱弱地反驳道:“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连累到言氏的……” “你当然觉得不会,因为谢馨菡也出手了,对吗?” “素姐姐……” “你以为她为什么出手?言氏的女儿被奚落她为何要帮忙?莫不是特爱打抱不平?抑或是同我们交情特别好?” 言莉绾闻言蓦然惊醒,登时羞愧地道:“素姐姐……” 素绾对着门边轻唤一声,如蓁忙走过来恭敬地道:“小姐有何吩咐?” “去找如茹,将我备用的荷花冰片香囊拿过来;再把我手上的这个处理掉。” “是,小姐。” “等等。”素绾招呼她附耳过来,一番吩咐,如蓁点点头,遂去。 言莉绾战战兢兢地道:“素姐姐,妹妹,妹妹不能拿你的香囊……还是,还是把那个香囊还给我吧,不会……” 素绾轻轻地瞟了她一眼,言莉绾立马住嘴。 ***俄顷,只听她慢悠悠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的梅花冰片上留有香气,虽然方才我扶着芳姐姐时已抹了点荷香在她手上,不过保不齐有残余的味道。为防万一,还是谨慎点的好。再者说,馨菡姐姐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让这事儿结束。从现下开始,你时时刻刻同菲妹妹在一处,如发现异常,即刻让丫鬟来通知我,不可轻举妄动,记下了吗?”*** 言莉绾乖顺的点点头道:“记下了,素姐姐。” 一时如蓁拿了香囊回来给言莉绾系上,又抹了些荷香粉在她身上,直到确认周身再无梅香味,方让她去找言菲绾。 素绾则坐在林间小亭子里,纳凉赏景。约莫半刻钟左右,忽听一声颇为凄厉的尖叫传来,却不知所谓何事? 第25章 赠纸条道友相助查布袋馨菡挑拨 话说素绾正坐在竹林小亭里,猛地传来尖叫,忙起身。如蓁戒备的巡视四周。 二人站了会儿,那尖叫声越发凄厉,不禁满腹疑惑。 素绾因问道:“莉小姐和菲小姐在何处?” “回小姐,在假山那。” 素绾笑道:“倒是会找地方。”又严肃地道,“这尖叫声你可分辨的出来自何方?” 如蓁细细听过后,道:“是木槿花那边传来的。” “那边的是谁?” 如蓁思索片刻,答道:“是芳小姐。” 素绾沉声道:“可确定?” “刚才取香囊经过瞥见一眼,应是无误。” “馨菡姐姐在哪里?” “白槐那。” 素绾踱步思索:假山往东南方直走是白槐林,往西南方向走是木槿花,但是西南方无路,需得往湖畔亭前银杏树那边绕。而来竹林却过座小桥便可。想到此处,只听她突道:“不好,快跟我去假山。”话落,便匆匆往前去。 怎知,到了假山处竟空无一人。素绾叹了口气,终是来晚了一步。现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遂带着如蓁赶往木槿花处。 及至半路,忽有一丫鬟跌跌撞撞地冲向她们。如蓁立马将素绾护在身后,伸出左手格在胸前挡住丫鬟。岂料那丫鬟只塞了张字条给她,便急急地跑走了。 如蓁认真检查过字条,确认无任何问题后,方递给主子。 素绾展开字条一看:只见纸条上普通正规的楷书赫然写着――假山不中空,香囊藏异味。王谢旦联手,伊人欲若何?下署三个小字――荆山。 如蓁皱着眉问:“小姐,是何人?” 素绾笑着说:“一个道友。” “道友?”她知道三石道长与小姐书信时,间或会附上其他人的理论。老太君起先不赞同,不过三石道长说,道无界,不分男女,不限年龄;加之每次所提均是关于“道”上的,余者其他未有只言片语,老太君这才渐渐默许。 “且放一边,晚些再说。你现在先到假山中去找找,看有没有可疑之物。” “可是小姐,您一个人在外面……” 素绾沉吟一会儿道:“我随你一同去,站在这里难免不被发现。” 二人遂回走一道进了假山。一路行去,空无一物。将至出口时,卒然发现一灰色布袋。如蓁忙上前察看,却是――空的? “小姐?” “拿到外面再仔细瞧瞧。” 出了假山,如蓁抖开布袋,素绾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瞥见布袋下方绣有一字。拿近一看,居然是个“言”。 素绾凝眉。少顷,她要过如蓁身上的针线包,不发一语的飞针走线起来。不多会儿,她将布袋又递给如蓁,吩咐她按着原来的地方样子扔好。 ***离开假山后,二人重新回到竹林。素绾低头沉思字条第二句话的意思:香囊异味?她自己的香囊自是无人碰过;莉妹妹的香囊早已换过,而且按着她的性子,必定会极小心的留意着,难道是菲妹妹?可王琼芳与谢馨菡既然联手,必定不会那么简单就寻言氏一个小小庶女的晦气。那么香囊是谁的呢?莫非是四个丫鬟?如蓁不可能;如茉向来仔细,也不可能;如若通医毒,于气味上尤甚,也不可能;如茹……如茹看着大大咧咧,却最为敏锐机灵,也不可能。那么还有谁是她没想到的?*** 这时,如蓁忽然道:“小姐,有人来过这里。” 素绾心不在焉地道:“想是有丫鬟什么的经过……”她蓦地灵光一闪,“如蓁,快去搜索下四周,找找是不是有个香囊。” “是,小姐。” 俄顷,如蓁果真找到个香囊,且与她身上带的一模一样。 素绾喟然一笑:“真是难为她们了,费心把我引走,却原来是为这个。”凑上前去略闻了闻,果然是蛇虫喜爱的气味。 如蓁寒着脸道:“小姐,如何处置?” “让我想想。”素绾右手无意识的转着左手的镯子,忽碰到袖暗的字条,遂清浅一笑,“如蓁,将里面的东西倒到前个儿煦哥从街上带的香囊里,再绣上蕊杏二字。” 如蓁微红着脸道:“小姐,还是您绣吧,奴婢的绣活太差了。” 素绾意味深长地道:“就是要这样的。不必多问,你且做吧。” 不多时,如蓁硬着头皮绣好了,自己却不好意思看。 素绾笑着拍了拍她道:“好如蓁,回去让如茉给你做好吃的。” “小姐……”如蓁难得羞窘地道,天知道小姐为什么那么喜欢刺绣。她觉得那些针啊,线啊的,比她学的暗器软剑难多了,真佩服小姐能甘之如饴这么多年。 素绾因又说:“如蓁,将这个香囊扔到外园子,随便扔。” 如蓁疑惑地道:“随便扔?” “对,随便扔。” 如蓁依言完成后,复又问道:“小姐,就这么扔到外园被人发现怎么办?” 素绾悠悠一笑:“就是要让人发现。”而后目光转向前方,喃喃道,“不知我们四家的暗卫,谁家的技高一筹呢?” 又待了片刻,对如蓁道:“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不然有人该等急了。”二人遂离去不再话下。 且说那边,四家公子你来我往的盎意畅谈,好不融洽。一时,忽有奴仆慌慌张张的来禀,内园出事了,有小姐不慎被蛇虫咬伤,乱作了一团。 谢广然等闻言顾不得那么多,齐齐奔往内园。 公子墨不紧不慢的随后跟着,不一会儿,便与其他三人走散了。 敛心在旁焦急地道:“公子,您倒是快点啊!万一您的小道友被咬伤了,奴才这恰好有上等膏药,也好应应急。” 公子墨瞟了他一眼,仍是持扇赏景。 敛心还要再劝,揽思瞪了他一眼:“你这么心急作甚?她要是那么容易就被人伤了去,公子去了又有何用?下次,再下次呢?墨氏不需要连自身都不能自保的主母。” 敛心翻翻白眼:“主母又不是侠女,内宅能管好就成,难不成还要会飞天遁地,舞刀弄枪不成?” 揽思抽抽嘴角,懒得多言。 公子墨倏地停下脚步,饶有趣味的把玩路旁叶子。 敛心忧心忡忡地想:这可怎么办?他已经很努力的撮合了,但自家主子就是不开窍啊!呜呜,老太爷,敛心对不住您! 正当他暗自哀呼之际,猛然间一个黑影出现在三人眼前,他忙蹿到揽思身后。 只听那黑影机械地开口道:“主上,拾得一香囊。” 公子墨随意的问:“谁的?” “回主上,是言小姐身边会功夫的那个丫鬟。” “哦?”公子墨略感兴趣地道,“里面是何物?” “回主上,是吸引虫蛇的香料。” 公子墨微微一笑:“还有什么?” “还有两个字。” “是什么?” “蕊杏。” 敛心探出脑袋奇怪地道:“公子,蕊杏不是京城醉梦乡的头牌花魁吗?” 公子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这些你倒是清楚。” 敛心嘿嘿一笑:“我和别人唠嗑听说的。” 揽思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敛心狐疑地道:“小道友绣她的名字做什么?” 公子墨缓缓笑开:“自是有用。”而后又对黑影道,“你将东西调到王文轩身上,然后……” 敛心越听越兴奋,及至最后拍着手道:“哈哈,还说您不在意,想的这般周到。” 公子墨温柔一笑:“在意?自然是极‘在意’的。毕竟……”一面说,一面继续向前走。 那边,木槿处,众人围着王琼芳姊妹,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王琼薇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谢馨香也捂着脚呼痛。却不见言氏姊妹。 谢广然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馨菡抽抽噎噎地道:“都是我不好,不该不听清妹妹的话,执意要玩躲猫猫。不知怎的,跑出虫蛇,香姐姐为了救我自己被咬了一口。芳姐姐也差点被咬了。现下清妹妹她们姊妹不见踪影,我担心,担心……呜呜,都怪我不好。” 言学杰听闻有蛇虫出没,胞妹又不见踪影,心下着急的不行,忙道:“谢世兄,可否差人同我去找找。” 谢广然心中也有些担忧,点点头道:“应该的。离洛,快多带几个人同言世兄一起去……”话未尽,却见言氏姊妹以扇遮面,缓缓走来。 王琼芳看了谢馨菡一眼,见对方点点头,方又拿出帕子拭着眼睛。 素绾不解地望着众人道:“这是怎么了?”蓦地见到地上的二人,忙道,“二位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王琼芳含着泪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清妹妹去哪了?可急死姐姐们了。妹妹们都去哪了?可曾遇到虫蛇不曾?” 素绾疑惑的道:“什么虫蛇?” 谢馨菡心有余悸地道:“就是就是……几只黑黑的虫子还有,还有两条好大的蛇。” 言莉绾惊呼一声:“蛇?天那!几位姐姐受伤了吗?” 谢馨菡哭道:“我和芳姐姐差点被伤,幸好有二位姐姐挡着了。” 素绾不解地道:“几位姐姐方才都在一处?” 王琼芳接口道:“不是的,馨菡妹妹她们听到我们的呼救声才来的。清妹妹不曾听到吗?” 素绾不好意思地道:“妹妹们也听到了。不过路上迷路了,现下方找着路过来。” 这时,拿春凳的仆妇已到了,又将受伤的二人抬到春凳上,送到厢房,直等世医来看。 王琼薇忽握着王琼芳的手,泫然欲泣地道:“姐姐,妹妹有一事要说。” 王琼芳温柔地拍着她的手道:“好妹妹,有什么事等看了世医再说吧,你的身子要紧。” “不,姐姐,此时不说,妹妹心里怕的紧。妹妹担心,担心那人还会加害姐姐。” “妹妹你说什么啊?什么加害?” 王琼薇咬了咬牙,壮士断腕般地道:“妹妹,妹妹方才瞥见有人拿着个灰色布袋鬼鬼祟祟的从我们这离开。而后,而后便出了这事。” 王琼芳拧着眉道:“可看真切了?” 王琼薇点点头,又对王文轩哭道:“大哥,你可得替我们做主!看看到底是哪个这么狠心,要加害我们姊妹。” 王文轩眯了眯眼道;“放心,若此事当真,大哥自是会替你们讨回公道。”遂对着谢广然道,“世兄,你看……” “不若先将二位小姐送去医治,这事我一定会给两家一个交代。” 谢馨菡忽叹了口气道:“幸好清妹妹她们未赶来。说起来清妹妹像能未卜先知似的,一直苦劝我等不要玩。唉,我们该听清妹妹的话的。” 王文轩闻言立即锐利的打量素绾,言学杰一个跨步挡在妹妹身前,与他对视。 须臾,王文轩哼了一声道:“我看不如让诸位小姐在此歇息片刻,等找着了放布袋的那个人再回去也不迟。” 言学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便。”而后将素绾等护送到前方亭子里。 第26章 香囊牵出风流事荆山引发世家叹 谢家的做事效率颇高,未过多久,便有奴仆找到了灰色布袋。 谢馨菡惶恐地指着袋子道:“居……居然是真的。”又拉着兄长的衣袖道,“哥,你一定要查出是哪个要害芳姐姐她们。” 谢广然淡淡地睃了她一眼,吩咐仆人道:“仔细检查下袋子,看看有什么异常。” “是,大少爷。” 仆人察看了一番,很快便发现袋子上的字,遂道:“回大少爷,这布袋上面还有字。” “字?快拿过来我看看。” 仆人即刻恭敬的递上。 谢馨菡捂着嘴不敢置信地对着素绾她们道:“你,你们……” 素绾不解地望着她,却见她痛心疾首地道:“芳姐姐与你们还是亲戚,你们……你们怎可如此?” 素绾看看言莉绾和言菲绾,二人均无辜的摇摇头。她叹了口气道:“想是馨菡姐姐刚刚受了惊,现在还未恢复回来。姐姐不如也让世医诊治下吧。” 王琼芳忙道:“是啊妹妹,这灰色布袋到底怎么了?你何出此言啊?” 谢馨菡气愤地道:“芳姐姐你且看看布袋上的字便知晓了。” 闻言众人皆好奇地凑上前去,只见那布袋上赫然绣着一个“言”字。 王文轩目光凌厉地盯着素绾,待要说什么,言菲绾蓦地道:“那边也有字!” 谢广然遂翻过袋子,一个“折”字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继续翻转,又陆续出现了“谢”、“琼”、“花”三个字。 谢馨菡和王琼芳当即呐呐不能语。 言学杰不屑地瞟了眼王文轩和谢馨菡,道:“不过是一句诗罢了,恰好开头是个‘言’字。难道只凭这个你们就可说是我言氏所为?那之后的‘谢’‘琼’二字又何解?” 谢广然警告地睇了眼胞妹,笑着道:“言世兄说笑了。舍妹不过是受了惊,一时杯弓蛇影也是有的。” 言学杰面无表情地道:“既是受了惊,就赶紧回去让世医好好瞧瞧。没得在这里胡言乱语一通。” 谢馨菡又羞又气又不敢吭声。王琼芳眼睛闪了闪,笑着道:“馨菡妹妹也是一番好意,想早些让事情水落石出,大家也好安心。” 素绾红着眼道:“想是平日里妹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得罪了馨菡姐姐。因此一有事儿,姐姐便疑心是我。馨菡姐姐,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有不周到的地方你教给妹妹便是。何必……何必如此毁坏妹妹名声,陷妹妹于不义?于姐姐又有何好处?” 一席话说的众人心思各异,面上纷纷指责谢馨菡不该妄下评断,把个谢馨菡气得仰倒。 就在这时,一清爽少年声传来:“谢公子,我家公子方才在外园拾得一香囊,颇为有趣,特命我拿过来问问是谁丢的。再有,我家公子还约了人,就先行告辞了。” 王琼芳听到“香囊”二字,忙对谢馨菡使使眼色,谢馨菡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香囊怎会跑到外园去。王琼芳皱眉思考片刻,转念一想:被公子墨捡到也好,反正是逃不了的,现下更有了说服力。遂也诧异的站在兄长身后。 ***敛心将香囊递给谢广然,转身之际,偷偷的窥了眼素绾,暗暗道:不错不错,这样的做主母真心不错。他得快些飞鸽传书给老太爷,早些定下才是!哼,看谢家公子贼眉鼠眼(敛心你确定用对了成语?)老瞟着未来主母的挫样,他得赶紧些。*** 差人送走敛心,谢广然疑惑的拿着香囊问道:“这是谁丢的?” 王文轩觉得颇有些眼熟,遂走上前看,中途不知被哪个没眼色的奴才撞了下,他也没在意。 “让我看看,瞧着有些眼熟。” 贴身小厮无沫道:“少爷,这不是你前个儿得的香囊吗?”语毕还眨了眨眼。 王文轩会意:“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既这么着,我就收起来了。” 王琼芳未看到香囊,但料定必是那个,遂心中暗恼:哥哥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帮起言素绾来了。莫不是看上了她?无论如何,她精心布的局怎能这样就结束?遂道:“哥哥还是打开看看吧,别是拿错了。” 王文轩瞪了她一眼,不语。 谢馨菡也帮腔道:“王大哥,您就检查检查吧。万一错拿了,岂不尴尬?” 谢广然有趣地瞄了王谢二女一眼,接过香囊兀自解开。 看到内里之物后,朝着王文轩神色莫测的一笑,道:“世兄好雅兴。” 众人纳罕不已。 谢广然便从香囊内取出一撮青丝及一张字条。 离渊兴奋地展开字条念道:“言折谢琼花,蕊香杏更娇。琅琊文驻辇,等君小轩窗。” 诸人都是通晓文墨之人,一听便知此等诗词讲的是何事,几家小姐均羞得满脸绯红。 素绾皱眉看了眼如蓁,见她也迷惑的摇摇头,便垂首冥思。 偏有言学杰的小厮明舟问:“这琼花,蕊杏怎么这么耳熟?” 离渊嘴快地道:“嗨,那不就是醉梦乡和旖旎阁的头牌么?” 众女呆住,而后古怪的看着王文轩;言学杰俊脸微红的咳了咳;谢广然挥开扇子,潇洒一笑;王文轩恨不得地方有个缝儿好钻下去。 王琼芳羞恼地道:“哥哥你真是……哼,看我不去信告诉祖父母去!” 言莉绾“呀”地一声道:“那第一句诗不正是灰色布袋上绣着的吗?那不成方才是王家公子您……” 王文轩嗤笑一声:“我可没那闲工夫。”然众人目光仍齐齐望着他,遂气愤地道,“看什么看!说了不是我。” 话音未落,便听有丫鬟惊惧地喊道:“蛇……蛇,有蛇!” 众人循着她的叫声看去,果见两条条黑色大蛇正吐着红信子向这个方向游走。霎时,尖叫的尖叫,奔走的奔走,推搡的推搡,好不混乱。 王文轩发现不管他怎么走,那蛇只管跟着他。顿时什么大家公子的风度形象都扔置一边,手足无措的,只一个劲儿地唤小厮。好在护卫及时赶来,将两条蛇斩杀。 惊悸过后,谢广然当即命人检查王文轩的周身,果真有个异味香囊。 无沫疑惑地道:“少爷,这个香囊奴才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文轩立马警惕地道:“世兄,这香囊可有什么不妥?” 谢广然眼中先是精光一闪,然后又神色自若地道:“里面是些吸引蛇虫的特殊香料。另香囊上尚有两个字――蕊杏。” 王文轩先是大骇接着大窘,厉声质问小厮:“今天的香囊是谁给我准备的?” “回少爷,是娥英姑娘亲自备下的。” “回去给我查!看是谁竟敢害爷!” “是,少爷。” ***王琼芳怒目对着谢馨菡,不成想对方竟别过头去,心下更是火冒三丈:好你个谢馨菡!敢情是耍我玩呢!一面假意与我联手对付言素绾,一面将脏水都泼到我哥哥身上,好,真是好极了!*** ***谢馨菡虽不解为何布袋与香囊均出了问题,但事实已是如此,她可不会傻到再替王文轩说什么,没得惹自己一身骚。况且方才已经得罪了言家,过后兄长还不知怎么收拾她呢,她可不会再去触霉头。*** 一时,又有丫鬟前来禀报说二位小姐无碍,那蛇却是无毒的。 言学杰面无表情地道:“这可奇了,难不成你们谢家专养蛇不成?方才护卫斩杀的两条是有毒的,这会子又说咬人的是无毒的,真真有意思。” 谢广然意味不明地道:“是啊,的确有意思,尤其是这香囊。” 言学杰仔细一看,发现那香囊居然是前几日同公子墨、谢广然、言杰煦逛街时,言杰煦买了说要送姐姐的。他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妹妹道:“既然两样东西都与王世兄有关,那我们兄妹便先行告辞了,免得又给人作筏子。” 其余二人均抱拳说:“世兄严重了。” 言学杰“哼”了一声,带着几个妹妹径自离去。 入了仪门,在轿外扔下一句:“去祖母那儿等我”,便走了。 素绾先回清茗阁换了家常衣物,随后再带着丫鬟婆子前往荣寿堂。 进了正厅,早有丫鬟奉命等着,见她来了,忙领着人去了东暖阁,并屏退了所有丫鬟婆子,只留下童嬷嬷、卢嬷嬷二人。 言学杰向祖母简略讲述了今日谢府别苑发生的事,而后严肃地对胞妹道:“王文轩身上的香囊可是你命人换的?” 素绾沉吟片刻道:“香囊确实是我换的,但是如何系在了他身上,我却是不知。”遂将自己在言府的所见所为一一叙述。 言老太君呷了口茶道:“这么说是有人帮了你?你细想想到底是何人?” 素绾莞尔一笑:“孙女心中已有了答案。虽是猜测,不过也□□不离十了。” 言学杰忙问:“是谁?” 素绾道:“哥哥且回忆下,那首诗的香囊是谁拿来的?” “是……”言学杰不信地道:“莫非是公子墨?” 素绾笑着拿出袖中的纸条递给他:“此物更是能证明了。” 言学杰看罢问道:“这般普通的字如何看出?” 素绾道:“却并非是字,而是署名。” “署名?荆山?有何玄机?” 素绾缓缓一笑说:“哥哥,慕栖国并无荆山。‘荆’者,木也;条也;妻也;姓也;‘楚’也。因此荆山即是楚山。楚山盛产煤矿,故土质较黑,黑土者,墨也。” 言学杰赞叹地道:“亏得妹妹通晓《慕栖注疏》,旁的人再想不到这里。这公子墨也真是绝了。” 言老太君思索须臾道:“这么说来,公子墨早已与你通信良久?他既知是你,那暗中出手相助,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素绾微微摇头:“不过都是论道罢了,旁的再无一句。何以会无缘无故帮我?有他自己的计较也未可知。” ***言学杰点点头道:“妹妹这话说的是。墨家向来不与其他三家相交,公子墨此人城府深不可测,他断不会因着不起眼的笔墨之交而帮妹妹。况且谢广然既能认出香囊,他必定也认出了,却还是移到了王文轩身上。只不知这谢广然何以未说。倘若他立时说了,再唤人来对质,言府倒不好脱身;可他不说,王文轩便无从查起。”*** ***言老太君沉默一会儿道:“此事暂且搁下,命人盯着王谢两家,有了动静,咱们再来商议对策。至于公子墨……”她略为忧心的对素绾道,“清儿,你要多加小心。虽是想让你嫁入墨家,我们两家也有约定,可若他存着别心,祖父祖母必不会让你白作牺牲。”*** 言学杰不解地道:“祖母何出此言?四大世家向来同进同退,即便墨氏与我们交情薄了些,也不至如此。” ***言老太君叹了口气说:“日后再告知你们吧。四大世家早已不复当年。言墨二家人口单薄,已略有凋零;王谢二家倒是枝繁叶茂,但内里已开始腐烂。况四家隔阂越来越大,关系越来越淡,将来难免没有纷争。因此才都想与墨氏联姻,取回先祖之宝,兴许还能重夺光彩。” 一时间满室静寂,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第27章 揭约定状元收局撞聚赌恶奴巧言 晚间,谢府别苑内书房,谢广然闲闲地坐在椅上,一面兴致盎然地上下端详胞妹,一面啧啧赞道:“果真是长本事了。能自己与王家联手精心策划这么一出!好,很好啊!”语罢,还象征性地拍拍手。 谢馨菡微抬起头嗫喏道:“哥,我下次再不敢了!” “下次?谁会同你有下次?言家还是王家?” “哥……”见兄长一副看罪犯的眼神,她性子也上来了,“哥,要不是你迟迟没有动作,我用的着出此下策吗?” 谢广然嘲讽一笑:“原来还是我的错。” “哥,你说让我专心对付王家就好,言氏你自会解决,可到现在也没见你有什么动静。我可不等一直傻等着。何况你也别瞒我,祖母来信都告诉我了,这言墨二家可是有约定的。若墨家要同其他三个世家联姻,必定要先考虑言家。我能不着急吗?” “所以你就瞒着我自作主张,嗯?” ***谢馨菡撇撇嘴:“不然怎样?你又不肯帮我,我还能留在京城多久?好不好,都得有个结果不是。若能成,我也好安心的回去准备;若不成,我也好做其他打算。反正不管怎么着,我是不要同姐姐一样嫁给南陵那些软脚虾。能嫁给公子墨固然好;嫁不成至少也要找个京中权贵。连言茜绾那样的庶女都能进礼郡王府的门,我要找个夫婿还不是手到擒来吗?加上还有你这个做状元入翰林的哥哥,那就更没得说了。”*** ***谢广然嗤笑一声:“你倒是打的好算盘。既然如此,你还巴巴的得罪言家做什么?你以为言茜绾一个庶女是凭什么嫁入郡王府的?你以为这里是哪儿?是谁家的地盘?你今日得罪言府,他日你若嫁在京中,打量你的日子会好过?你忘了言素绾的祖父是谁,父亲是谁,兄长是谁,言氏族学又是做什么的吗?”*** 谢馨菡闻言如当头棒喝一般,呐呐地道:“我只顾着听王琼芳的话,再想不起这个。哥,要不明日我去赔罪?” 谢广然冷冷地道:“不必了,这会子去你以为有好果子?言家出了名的护短。(.)今日之事必会告知言老太君及言夫人,你现在凑上去是没吃过排头还是欠教训?少给我丢人现眼!” “那怎么办?” “你不是很厉害吗?自己想办法。” “哥……” “出去!” “哥……” “别让我说第二遍。” 谢馨菡苦着脸出门,把账记在王琼芳身上自是不提。 ***谢广然却是丝毫不担心。莫忘了,香囊的把柄还在他这儿呢。好不好,言府总要记他这个人情。思及此,他慢慢地勾起嘴角:言素绾果真是当家主母的不二人选,如此周密的局还能被她破解。也唯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同他一起在谢氏乌烟瘴气的大宅中生存下去。也是时候开始步步收局了。毕竟公子墨的存在,添了不少变数。静坐良久,唤出暗卫,命人监视住胞妹还有王墨二府。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别妄想破坏他的事!*** 次日,素绾往荣寿堂及东府主院请过安后,便领着丫鬟去了莉静院,有些事她得问问这个庶妹。 哪知一路行来,越接近莉静院,嘈杂声就越大。素绾微微抿了抿唇,不发一语的往前走。 ***原来这莉静院中向来缺乏管教。分配到这里的婆子媳妇子本就心存不满,捞不到什么油水不说,连打赏也寥寥无几,加上杜氏有意放纵,几人更是肆无忌惮。起先只是做事敷衍了事,言莉绾理论过几次,不过是面上答应罢了。*** ***谁都知道杜氏一向不待见庶出子女,朱姨娘也是个拎不清的主儿,众人越发的看她不起。胆子也就越大了。初时不过聚在一处唠唠嗑,后来索性开起赌局来。从院内的几人到别的院子,白天赌,夜间赌,赫然成了东府一个小小的赌场。凡是在内院做事的婆子媳妇子没有不知道的。最后甚至连言莉绾乳娘都加入其中,还成了个大庄家。*** ***先前言茜绾尚未出事时,也曾帮着教训过几回,不过众人都不拿她当正经主子――不过是在老太君那说的上话罢了,现如今当家做主的可是大夫人,老太君再没为个庶女同大夫人分辨的。况凡是有些年纪的人,谁不知道大夫人最厌恶的就是她。谁还拿她的话当话听?言茜绾听众人堵她,也不好再讲什么。说到底,她终究是西府的人,再管不到这边。于是,莉静院便一直这么着了。众人也再想不到从未来过的素绾会突然来访。*** 且说守门婆子见到来人后,忙急急地作件正经大事去告诉。无奈众人正在兴头上,况按着常理推想,这嫡小姐必也不待见这些个庶出子女,遂仍安心的玩乐。守门婆子一想也有道理,遂也撂开手不理。 不一会儿,素绾一行人便到了莉静院门口。守门婆子谄媚地道:“老奴给素小姐请安!素小姐好!小姐快里边请!” 如茉皱着眉问:“你们小姐在里面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吵闹?” 婆子笑着道:“没做什么,几个婆子媳妇斗乐呢!小姐只管走自己的便是。” 一进门,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传来――“四、四、四”“二、二、二”“哈哈,双红头”“切,我双梅”“不对,重洗牌”“你赖账”…… 把几人看得目瞪口呆。如茉张着嘴道:“这也太夸张了!成什么?” 素绾蹙着眉问:“你们这儿是单就今个儿这样还是由来已久?” 引路婆子得意地道:“小姐不知道,我们这可有些年头了。但凡想玩的,会玩的都爱上我们这儿来。不是婆子托大,这满府就没一个地儿比得了我们的!” 素绾越发温和地问道:“如此喧闹,你们小姐就不管管?” 引路婆子鄙夷地道:“管?拿什么管?自个儿的乳娘都在做庄,管我们作甚?况且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配管不配?” 素绾笑盈盈地重复说:“不是正经主子?” 婆子没眼色地道:“可不是,这阖府除了您几位,谁还能称得上是……” 话未尽,脸上猛地挨了一巴掌。婆子犹自不信地瞪大眼道:“姑娘,你好好的打老奴作甚?” 如茹拍拍手,不屑地道:“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口无遮拦!知道的说莉小姐不受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小姐多跋扈!什么叫正经主子?凡是老爷生的都是正经主子,哪轮的到你们这些婆子来唧唧歪歪。” 婆子何曾受过这等气,况她原是放下牌局来的,少不得嘟囔道:“我们倒是一心捧小姐,捧出不是来了。老婆子我舍下赢钱的行生过来倒是招打来了。” “啪”的一声脸上又一个掌印,如茹插着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抱怨我们家小姐。捧?你这算哪门子捧?没得抹黑我们小姐。还有什么叫舍下赢钱的行生?言府买你来是赢钱来的吗?我倒不知咱们府什么时候成赌坊了。” 一时间院内鸦雀无声,婆子媳妇子纷纷停下。乳娘汪氏正开到兴头上,遂堆笑道:“小姐姑娘们且先往别处逛逛,晚些再来吧。” 如茹闻言冷哼一声:“这位妈妈是谁?好大的派头!还能使唤我们家小姐。” 如若轻声道:“你不记得了,这是莉小姐的乳娘汪嬷嬷。” 如茹假笑着道:“原来是莉小姐的乳娘啊,怪不得这么威风!”随即指着旁边一个小丫鬟道,“你,去,把你们小姐请来,就说你们院里规矩大,我们小姐进来还要她乳娘的批准,快去!” 素绾恍若未闻地坐到丫鬟们垫好的石凳上,摇着扇子,辨不出喜怒。 俄而,言莉绾带着丫鬟匆匆赶来。待见到素绾坐在石凳上,忙张惶地福了福身道:“姐姐恕罪,妹妹来晚了。都是奴才们不懂事,姐姐莫要同她们计较。” 素绾展颜一笑:“论理,我不该管妹妹院子里的事。但若就此放任,言府的风气难保不被污浊,妹妹的名声也会跟着受累。少不得姐姐僭越一次,妹妹可不要埋怨。” 言莉绾赔笑道:“姐姐哪儿的话,求着姐姐管还来不及,哪里敢埋怨姐姐。哪个奴才不好,姐姐只管教训就是,妹妹没一句说的。” “既这样,姐姐就不客气了。” “姐姐请!” 素绾当即沉下脸吩咐道:“如茉,叫几个婆子来把这些聚众赌博,以下犯上的恶奴统统给我捆了。” 如茉答应一声,忙去了。 素绾又道:“如茹,去把你姑母请来。母亲庶务繁忙,没空理会这起子人,让秦嬷嬷帮着管管。” 如茹一脸雀跃的去了。 乳娘汪氏忙讨好地道:“素小姐莫动气!原不是什么大事,您犯不着绑我们,也犯不着唤秦嬷嬷来。奴婢们有冲撞您的地方,好歹看在莉小姐的面子上饶过这一遭。” 素绾睨了她一眼,道:“妈妈是在质疑我吗?” “老奴不敢!只是素小姐这么着,我们小姐的面上也过不去不是。都是自家姊妹,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妈妈这话我却不明白了。妹妹不懂□□下人,身为长姐指点一二,怎么就伤到我们姊妹的和气了?令妹妹面上过不去的也不知是谁。” 汪氏暗暗咬牙,这嫡小姐还真够难缠的,遂对着言莉绾道:“小姐,您好歹说句话,惊动了夫人可了不得的!”一面说,一面对她使眼色。 言莉绾涨红了脸道:“嬷嬷让我说什么?做出这样没脸的事,早起我说了多少次你们都不听。现下姐姐帮我管了,我还要劝,我成什么了我!即便母亲怪罪那也是应当的,是我自己没本事管教下人,我自会领罚!” 汪氏心里“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白奶了你一场,求个情也不敢,你打量自己哭几声就能脱了干系?人家不知道多厌恶你!还做梦呢,呸!老娘自己想法子。 第28章 借刀除仆庶妹计梵语数码前世缘 未几,如茉、如茹相继归来。绑的时候众人嗷嗷不停,被几个婆子甩了几个耳刮子方安静下来。秦嬷嬷恭敬地屈膝行完礼,因笑道:“小姐怎么逛这来了?” 素绾微笑着说:“找莉妹妹有些事儿,便顺路过来了,不想碰到了这茬事,嬷嬷平日里不曾耳闻吗?” 秦嬷嬷转了转眼珠道:“还真是未曾听说过,也无人来报,不然夫人早把她们的腿打折了,没得留到现在冲撞了小姐。” 素绾心下早已了然母亲必是故意放纵的,遂道:“母亲事儿多,嬷嬷们平日里要多帮衬提醒着才是。这事儿若传出去,明白的说莉妹妹年轻,不会管教下人;不明白的,还以为母亲苛待庶女。对言府的名声也不好。嬷嬷以为如何?” “是,是,小姐说的极是。老奴往后一定留心着些。” “如此甚好。这些参与的婆子媳妇子我已命人绑在那儿了,嬷嬷领过去问过母亲,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若真有那不好的,少不得撵走调新的来。” “是,小姐,老奴这就去办。” 这时,众人才慌了起来,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汪氏跪行到素绾脚下,一面哭一面拉着她的裙裾道:“素小姐,您行行好,饶了奴婢们吧!我们家小姐原本就少这少那的,再将奴婢们撵了出去,往后她可怎么过啊!” 如茹一脚将人踢开,用丝帕擦了擦素绾的裙裾道:“死婆子作死啊!我们小姐的衣衫也是你能扯的?什么叫少这少那的,莉小姐是短了吃短了穿,还是短了月例银子?哼,要我说,趁早离了你们才好过呢!” 素绾温和地对庶妹道:“妹妹可曾短了什么东西?” 言莉绾拿帕子拭了拭眼泪道:“这是哪儿的话,妹妹怎么会短了东西。姐姐快别听嬷嬷胡言乱语。想是她急了,拿妹妹做情面呢!” ***汪氏“呸”了一口道:“小姐这话也忒无情了!青天白日的,是谁唉声叹气来着?自己把银钱都贴了姨娘,只在我们面上作苦。到底是我奶到大的,看不过眼,赢的几个钱都使在您身上了。现下出了事,您倒好,撇下我们,自个儿装起无憨来。便是我们受了罚或被撵了出去,您打量从今往后日子就好过了不成?”*** 素绾瞟了一眼庶妹道:“依照妈妈的说法,敢情这莉小姐是你赌钱养着的。不但不能罚你,还得褒奖你,辛苦为言府养姐儿了。既是这样,秦嬷嬷,把人带到母亲哪儿去吧。这么高风亮节的事,母亲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才对。” ***秦嬷嬷忙应下。汪氏梗着脖子道:“只管带去,要打要杀随便。遇上这样的主子,算老婆子倒霉!我也看明白了,莉小姐今日是特地等着我老婆子呢!横竖我豁出去便是。素小姐,老奴有句话要说。您这个妹妹可不是那么温顺的主儿!连自己的乳娘都能下得去手,茜小姐先前对她那般好,出事后也不见她去探望半分,这般无情无义、趋利避害之人,您还是小心些的好!”话落,挑衅地看了眼言莉绾。*** 言莉绾赶紧跪下啜泣道:“嬷嬷何苦挑拨我们姊妹关系?你不过因着我没替你求情才说了这些有的没的。嬷嬷也不想想,你做的事儿,我哪有脸面求情!这会子倒说我无情无义、趋利避害,既这么着,索性把嬷嬷留下,把我绑了去可好?” 素绾看了如茉一眼,她忙将人搀扶起来劝道:“莉小姐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些混账话罢了,哪值得这般?外人见了还当我们小姐欺负你了呢?莉小姐别哭了,夫人那儿自有公断。” 秦嬷嬷也帮着劝了几句,而后使了个眼色命婆子将汪氏的嘴给堵上。汪氏只拼命摇头瞪着言莉绾。秦嬷嬷不敢再耽搁,领着婆子媳妇子一起把一干人等带去了主院。 待人走后,素绾便与庶妹一起进了房,大致询问了下昨日去假山之后所发生的事,略微寒暄几句,仍回到清茗阁中。 如茹一面伺候主子换衣服,一面啐啐念道:“这莉小姐也真是的,太没主子的款了!院里闹成那样都管不了,还得看个乳娘脸色,还不如朱姨娘呢!横竖还能撒开性子闹闹。” ***如茉没好气地道:“你个棒槌!人家是故意借咱们小姐的手来整治那些人呢!以她的身份地位,再加上个拎不清的朱姨娘,你打量有多少人服她管?昨个儿晚上小姐就让我差人去告诉她今日要过去,便是再没威信,只消把厉害关系一说,那些个婆子媳妇子能不收敛着点?偏什么都不说,整这么一出,还累得小姐受那些腌臜气。要我说她乳娘说的再无错了。”*** ***如若选好熏香,放进香炉,点上后道:“依我说,老的也可恶,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莉小姐确实过得不易,谁都能踩着她,尤其是茜小姐出事后,日子肯定憋屈。不过即便这样也不该算计我们小姐,大可正大光明的说;那老货兴许将赢来的钱分给她些也未可知。但当着我们的面也敢这样跋扈,还做起庄来,可见平日里,也没少生事。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积压的久了,自然就爆发了。”*** 其余二人听罢均点点头。 如蓁皱着眉道:“小姐,这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素绾看着绣棚悠悠道:“算却是不能算的。今日她能布局借我的手除掉碍着她的人,他日难保不会借别人的手这么除掉我。论起利益冲突,我这嫡女可是头一位。” 如蓁满脸肃杀地道:“她有胆子试试,过了我们四人再说。”另外三人均赞同的颔首:要动小姐,先对付她们四个看看。 素绾好笑地睨了丫鬟们一眼道:“慌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如茹心急地道:“小姐,您说,要我们怎么做?” ***素绾轻笑道:“现下还没到那个份上,她也尚未起那种心思,不过防患于未然,给个警告是必须的,没的以为我好糊弄。如茉,带着韩、蒋二位嬷嬷先去母亲那一趟,就说我的话,莉小姐不会管教下人,我派二位嬷嬷帮忙去教教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嬷嬷们什么时候再回来。记住,去莉静院的时候就说是母亲吩咐的。”*** 四人闻言均吃吃笑起来,如茉脆声道:“是,小姐。” 素绾点点头又道:“如若,去趟荣寿堂,找你祖母卢嬷嬷,让她找本《女戒》,再带个丫鬟去莉小姐院子,就说是祖母的意思。过后再让嬷嬷知会下祖母。” 如若笑着应道:“是,小姐。” 如茹拍着手道:“小姐这招双管齐下真真好!这下莉小姐还不战战兢兢地过他几个月?哼,让她算计我们小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如蓁想起另一件事,忙问道:“小姐,昨日那事您看?” 素绾坐下啜了口花茶道:“引走她们跟后来带她们进银杏林的应该是两拨人。此事先搁下,我心中自有计较。” “是,小姐。” 过几日,久未露面的言学煦突然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尚未进明间,便听他嚷嚷着:“姐姐,姐姐,有好事,大好事!” 素绾见到来人无奈地道:“什么事,瞧你乐的,满头是汗。如茉,替煦少爷倒杯凉茶;如茹,去冰厨端几碗冰酪来。” 如茹欢快地应声而去:炎炎夏日她最喜吃冰酪了!偏小姐脾胃弱,不得多吃,她也只好挨着。煦少爷一来她总算能解解馋了。 ***言杰学接过丝帕胡乱抹了抹汗珠,兴高采烈地道:“姐姐,真是天大的好事!我在学里听同窗说,今年的乞巧节,太后说四大世家难得齐聚在京城,要四家一同主持举办。还设下德、容、言、功四项,命众家小姐都去参加,最后要选个巧女出来。哈哈,这下我终于可以同姐姐一起出门逛了!”*** 素绾嗔了他一眼说:“问过祖父、父亲了吗?” “问过了,都问过了。千真万确,祖父已经让大哥准备去了。这次的巧女会都交给四家公子负责,说是要锻炼锻炼他们。” 素绾柔和地道:“既这样,你得空也去帮帮哥哥的忙。跑个腿儿,递个东西什么的总能的。顺便也好同哥哥学些东西。” 言学煦神秘地道:“还可打入核心,替姐姐多探听些消息来。” 素绾宠溺的点点胞弟额头:“调皮!我要那些消息作甚。” 言学煦眨了眨眼:“自然是帮我找个好姐夫呗!”语罢,不等素绾反应,一溜烟的跑去了冰厨。 素绾不禁好气又好笑: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淘气性子。而后蹙眉道,好好的怎么太后想起这事了?思及此,对如蓁使了个眼色,如蓁遂借口离开了。至晚间,方回。 暖阁里,素绾翻着书轻声问:“可清楚了?” “是。” “说吧。” “王家太夫人两姨姊妹的手帕交就是元太妃。前几日王家太夫人来信,之后王琼芳便进了宫,隔天太后便提了这事。” “王家还有这份关系?想必乞巧会上少不得动些手脚,你且多注意着些。” “是,小姐。” “谢府可有异动?” “回小姐,谢安方去了几趟谢府。想是会通过煦少爷有所动作。” 素绾似笑非笑:“那谢安方不也是你主子的人吗?” 如蓁窘迫地道:“小姐……” 素绾放下书笑着说:“我倒是比较好奇你们主子会怎么做。对了,你们主子发现你临阵倒戈没?” 如蓁红着脸道:“没有。小姐命我办的事同主子要求的几乎一致。况且小姐并没让我说出言府其他眼线,算不得背叛主子,只不过多复述一遍事情罢了。” “我要知道那些眼线作甚?哪个世家没安插几个暗人的?只要你们主子不做危害言府的事,我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她顿了顿,戏谑地道,“不知监视你们主子,顺便用他布下的人帮我打探消息算不算背叛?” 如蓁登时吭吭哧哧起来。 素绾笑容满面地说:“莫紧张,逗你的呢。既是让你为我办事,断没有没有过河拆桥,舍下你,令你里外不是人的道理。你只管安心做事,我自会想法子从公子墨那讨了你。何况他一时也察觉不了。” 如蓁闻言钦佩地道:“主子再想不到小姐能看懂他的暗语。奴婢只当无人能解,便未将其收好。不想如茹拿了来给小姐。奴婢还自付无妨,岂料小姐竟能看懂。” 素绾浅浅一笑:“你主子的暗语自是错综复杂的。融合了《周易》、《道德经》,还有天竺梵语数码。前二者,尚还有人能解;后者,因着我们慕栖抑制梵教的缘故,能识能懂的少之又少。便是有,只怕也是你们墨氏的人吧。” 如蓁困惑地道:“既然如此,小姐又是如何识得的?” ***素绾起身,耐人寻味地说:“这个么,是你的造化,也是我的造化。”语毕便自行安置下,徒留下丫鬟苦苦深思。入梦之前,她哂笑地想,如今自己也学会糊弄人了。所谓的梵语数码,不过是前世所学阿拉伯数字的前身,虽略有不同,大抵还是能认出来的。不知这算不算无为而治?公子墨、谢广然,四家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言氏一族可不会轻易的就让你们玩玩弄于鼓掌之中……*** 第29章 兄友弟恭各出招奇思妙想乞巧节 ***一展眼,便至七月初七,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也是众少女最喜爱的节日之一。[]因为在慕栖,只有这日及上元节,少女们能正大光明的上街游玩。“乞巧选淑女,上元觅佳婿”,是自古以来的定例。这二日看对眼的青年男女若要在一起,便是父母圣上也不可阻挠的。话虽如此,那些大户人家哪个肯让“门不当户不对”的事发生?少不得自有一番对策。公子们的限制倒是不多,了不起纳个姨娘进门;小姐们的活动就有讲究了,只可在自家主持的或皇家主持的节会内赏玩,旁的地方却是不允许去的。当然,能进这些地方的自是有来头,平民只能在周边看热闹,参加什么的就不用肖想了。*** ***今年的乞巧节较之往年,人流明显增多了不少。无他,概因太后一道懿旨,命四大世家共同举办,可谓声势浩大。加之有小道消息疯传,称四家的长子嫡孙们准备趁机为自己物色娇妻美妾的人选,各家更是蠢蠢欲动。卓绝于世的佳公子;风流潇洒的状元郎;阁老嫡子,太师嫡孙,前途光明远大的榜眼郎;四大世家之首出身,多情温柔的探花郎……无论嫁得哪位,都是极好的。*** ***不过要与四家公子相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首要的,你得过了“德、言、容、功”这四项考校。每一项,均设有六道关卡,一卡比一卡难。若九项均通过了,坐在最后的四家公子会给样信物以示魁首。再次还要看你的运气。为了公平起见,四家公子每隔两刻钟便会换一次座位。因此,谁也不知轮到自己时,终点那头坐着的是哪家公子。如此安排,甚是符合“千里姻缘一线牵”的主旨。但是这姻缘到底是天定还是人为,有时还真说不清,这个暂且不提。*** 只说素绾等人乘着软轿抵达会场后,便立马有人引着她们去了非若居二楼的雅座。(.无弹窗广告) 屏退众人,言学杰郑重其事的对胞妹道:“清儿,这次构思是公子墨提出的;施工监督却是王谢二家完成;我们言家只负责联络及发放请帖。你明白哥哥的意思吗?” 素绾点点头:“妹妹知道。远来是客,有些地方少不得要谦让着点,方不被人诟病。哥哥放心,我自会小心行事。” 言学杰微微颔首,又笑着道:“我知妹妹最是个稳重的,不过白嘱咐你。妹妹安心,虽说明面上看似我们家吃了亏,内里就难说了。好歹言氏在京中经营了数百年,除非他们一概人手均从自家带来,不然难保其中没有我们的人。不管怎样,哥哥定会护你周全。” 素绾福了福身,含笑道:“那就有劳哥哥多多照顾了。” 言学杰摇摇头:“我倒不知妹妹也会调皮。”想到什么,忙敛起笑容补充道,“妹妹切记,万一碰上他们三人,莫多交谈,快些离开才是。那公子墨心机深沉,谢广然乖张难测,王文轩阴晦不明,均不是良善之辈。如今形势不明,为防多生枝节,妹妹还是离他们三人远些的好。” “是,哥哥,妹妹记下了。” “嗯,那就好。对了,妹妹定是先旬功’项,可对?” “不,我想先进‘言’项。” 言学杰疑惑道:“为何?‘功’项女红不是妹妹最擅长的吗?” 素绾吟吟道:“人人可不都这么想的么?况且把刻有我们家姓的物什挂在别人身上,怎么想怎么别扭。” 言学杰眼前一亮,失笑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不论如何,多少能让他们措不及手,也好让哥哥多些时间安排。对了,进去只可带一名丫鬟,你且将如蓁带上便是。” “是,哥哥。” 二人又闲聊了须臾,直到小厮来请说大会即将开始,方一前一后的去了。 一路上,言杰煦促狭地问素绾,哥哥是不是透露了什么给她。素绾笑嗔了他一眼,道:“各项题都是抽签决定,哪里就能告诉的这么全了?” 言杰煦闻言忽然神秘地凑到胞姐边上说:“虽说如此,但负责抽签那人却可灵活动作。” 素绾好笑道:“莫非煦哥儿有门路?” 言杰煦快速的点了下头,悄声道:“那谢安方就在‘功’项的某一关卡上。我已同他说好,到姐姐时务必给个好的题。” 素绾戏谑地说:“你和那谢安方不是死对头吗?他如何告诉你这些,又如何肯依你?” ***言学煦“嗨”了一声道:“姐姐不知道,虽说是死对头,到底不过是在诗文上针锋相对,旁的却是没得说的。一来二往的,两人心里都有些惺惺相惜起来,只是面上拉不下脸来。这事原也不是他告诉我的,是前些天我无意中听到一个同窗央求他才知晓的。况且上回蹴鞠头带的事虽只有我的是姐姐做的,其他都是丫鬟做的,他们几个心下也感激涕零。一上场,先不说踢得好不好,便是那行头就已把那些人比下去了。人都说我们队甚是齐整,特特表扬一番呢!因此一听说姐姐也要参加,二话不说立马答应,让姐姐只管放心就是。”*** 而后又附到胞姐耳旁道:“到时姐姐记得选那做了红色记号的纸条。” 素绾垂眸道:“好的,姐姐知道了。” 言杰煦还待说什么,忽有一银铃般的少女声传来:“清妹妹,你们两姐弟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显见得比旁人亲了。” “岚曦姐姐好。多日不见,姐姐还是这般爽利。怎的不见静璇姐姐?” 纪岚曦抿着唇笑道:“她啊,早就迫不及待的领号去了,哪还会记得我。” 身旁的少女们均“咯咯”笑起来。 廖阁老孙女佩芬拍着手道:“这话等我告诉她去,看你怎么着。” 纪岚曦忙拉着她的手直唤“好姐姐。” 素绾见都是女眷,遂对胞弟使了个眼色,言杰煦便推说去找哥哥,一溜烟跑了。 廖佩芬拍着手笑道:“你这泼皮,瞧把言家小弟吓得,躲都来不及。我看啊,不出三日,你的‘悍’名便会响彻整个言氏学堂。那些同你母亲交好的女先生再上门一说,保管你好几个月不能出来蹦跶。” 众人听罢更是乐得欢了。 叶静璇领完序号,恰好碰上王琼芳、谢馨菡,三人见这边笑声阵阵,遂一起走了过来。 王琼芳见众人围着素绾逗趣,假笑着说:“我当是谁,一般的也弄不出这么大动静。原来是清妹妹啊,怨不得这么招蜂引蝶的。” 素绾笑容可掬地说:“三位姐姐好。芳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又不是什么花啊草啊的,又没什么芳香,拿什么招蜂引蝶呢。” 众人又是一通“呵呵”笑。 叶静璇捂着嘴道:“这话我倒是信。素绾妹妹是个再娴静不过的人了。要说到上蹿下跳,除了一人再无其他。”话完,便拿眼直直瞅着纪岚曦。 纪岚曦嘟着嘴扯着廖佩芬的衣袖道:“姐姐你听,不知道谁编排谁呢!真是怪惹人厌的。明个儿起我只同你混吧,那些个促狭的,早些分了才好!” 众人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 廖佩芬点点她的额头道:“去,别在这装疯卖傻的,你说她的还少了不成?” 叶静璇闻言料定又说了自己什么,便上前假意拧着她的嘴道:“说,又在背后编排我什么了?” 有一少女凑趣道:“静璇姐姐,你还是饶了她吧。这次她可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编排你还没过瘾呢,将个言家小弟硬生生的吓走了。赶明个学堂里一传,再进到她父亲母亲耳里,我们可得清净好几个月呢!” 众人抚掌大笑,叶静璇也“噗嗤”一声乐道:“该!让你成天饶舌。”又一番说笑,谢馨菡突走到素绾边上亲切地问:“清妹妹可领了序号不曾?” 素绾淡淡地道:“还未曾。” “那我这个给清妹妹吧。” “多谢姐姐美意。妹妹还是自己领吧。家里的姊妹也都没有,不能光我一人独享。” “既这样,我就不勉强了。妹妹还是快些去领吧,迟了就不好了。” 纪岚曦倏地插嘴道:“有甚不好的?横竖能过的自然能过,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区别。难道还怕什么东西被人抢了不成?” 谢馨菡闻言蓦地羞红脸,低头不语。王琼芳暗哼一声:墙头草,活该遭人说! 廖佩芬忙拉拉她,悄悄指指叶静璇。纪岚曦见她也满脸通红,心下后悔不迭:原是要刺那谢馨菡的,倒忘了她也是一起领号的。遂忙胡乱说了几句他事混过去。 一时素绾同言莉绾、言菲绾一同领了序号牌。 少女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处,只等四家宣布开始,便按着序号牌自行选择项目。 ***素绾打量了遍会场,不得不佩服公子墨心思奇巧:四道木架子搭建的直廊并排,每一道又用六幅竹帘隔成六个单独的空间。右侧也建了框架置了竹帘,还摆了一方桌椅,供出题人使用;左侧命专人守着,若小姐们未解出或完成题目,便直接由此出门,不必再往回走。四道直廊上方斗大的楷书分别写着——“德、言、容、功”四字。再看众家小姐,无不一脸期待,跃跃欲试。*** 第30章 博古通今六关过有匪君子意何为 ***半柱香左右,四家公子齐齐出现,宣布大会正式开始。众女按照领到的序号选了各自心仪的项目。谢馨菡、言莉绾选了“德”项;王琼芳、纪岚曦、言菲绾选了“容”项;叶静璇选了“功”;素绾自是去了“言”项。纵观全场,选“德”、“功”的最多,“言”者其次,最少的是“容”。概因各家小姐秉着谦逊的原则,不好直陈自己容貌;又或因大家选媳最重“德”、“功”,有些夫人尤忌容貌出挑等等。*** ***许是这次的题着实难了些,多数小姐均至第三关卡时,便陆续从左侧出了来。不甘的,恼怒的,泪睫于盈的,教训丫鬟的,不一而足。惹得那些未轮到的心焦不已,询问她们又都绝口不谈。大抵人们都是这样的心思:总不能让你踩着我往前走。要出丑大家一起,谁也别笑话谁。唯有这样方觉平衡些。所以无论出来的小姐带着何种情绪,却都默契的不透题,有那软弱的至多说句:“你去了便知道了。”*** 王琼芳不屑地看着那些围观被围观的小姐们,只觉得腻歪极了:自己才疏学浅就好生在家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还有,一个劲儿的问那些失败的人作甚?能知道什么?矫情! 谢馨菡一面柔声安慰众人,一面偷乐:哼,就凭你们也想夺得魁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不多久,她们二人先后进入,至三关仍未出来。俄而,嘹亮悠长的报关声飘来:“王琼芳,第三关过,进第四关!”;“谢馨菡,第三关过,进第四关!” 言菲绾崇拜地说:“还是二位姐姐厉害,这么快就轻松到了第四关。” 即将要步入“容”项的纪岚曦嘟嘟囔囔道:“哼,天晓得是不是真靠自己过的。” 言菲绾瞪大双眼道:“岚曦姐姐你说什么呢,当然是靠自己啊!” 纪岚曦撇撇嘴:“你还真是单纯。别忘了这次的大会可是你们四家举办的。” 言菲绾一本正经地道:“即便如此,大哥也不曾和我们说过一个字。你说对吧,素姐姐?” 素绾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接话。 纪岚曦“哼”了一声道:“言大公子自是没的说的。满京城谁不知他的为人最是公正严谨,断不会做此等没品的事。公子墨也不用说。其他两位可说不准了。” 言莉绾笑着道:“岚曦姐姐你听,那边在喊你名字了呢。” “哪儿哪儿?哟,还真是。不和你们唠嗑了,我得走了。”一面说,一面风风火火的去了。 少时,便轮至素绾。如蓁将序号牌递给门口执事,执事似乎顿了片刻,方在序号牌上划上一笔,引二人入内。等素绾进去后,那执事趁人不注意,唤了身边的小厮一通吩咐。 第一关写明“妇言”出处及相关书籍四本;第二关简述“妇言”要求,均无甚可说的。 ***第三关却是有些意思——用九种字体书写“妇言”二字。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出的,这般促狭。常人平日所学不过“行、楷”二种,便是有那好书法的,再自学些“隶”、“草”、“篆”已是能耐,哪里再找四种去?怪不得方才出来的小姐们一脸忿忿,若抽中这个,的确够刁难人的。一面摇头,一面提笔书写:要不是为了研究《道德经》四处搜寻古籍认识了不少古老文字,恐怕今日她也得从这个门出去。书写完毕递给右侧门外之人后,不消片刻,便得到许可进入下一关卡。*** 谢广然看着白纸上娟秀优雅的字,笑叹着对言学杰拱拱手道:“令妹博古通今,连鸟虫书、籀文、刻符、玉筋篆都能知之,佩服,实在是佩服!” 言学杰笑着道:“谢兄谬赞了!舍妹当不得如此褒奖。倒是令妹心思玲珑,将列女传中人物错落有致的谱写在一首曲子里。妙,实在是妙!” 王文轩翻翻白眼,猛的挥开扇子对左边道:“不知君逸兄觉着哪家闺秀更为蕙质兰心?” 公子墨把玩着茶盏,暖暖一笑道:“今日小弟方大开眼见。不想这世间真有如此钟灵毓秀的女子。王家小姐的画中画,谢家小姐的列女曲,言家小姐的九体书,无不让小弟心悦诚服。三家小姐各有千秋,小弟不才,着实无法判断高下。” 王文轩抽了抽嘴角:得,还不如不问。四人遂继续观赏。 那边素绾已到了第四关。随意选了张纸条展开一看:以“妇言”为题,赋诗一首。她稍加思索,便提笔写道: 斑鸠既鸣,其贵顺也。 恶言恶语,人心寒之。 斑鸠既鸣,其贵当也。 不时不合,人心厌之。 斑鸠既鸣,其贵婉也, 直陈直表,人心腻之。 斑鸠既鸣,切莫多舌。 勉夫教子,慨当明贤。 (此小说里的诗句大多是我自己作的,大家胡乱看下即可,禁不起深究) ***入了第五幅竹帘。抽得的题目却是“华容道”。只见右侧之人递过一个小巧的木盒子,里面嵌有长短大小不一的木块,木块之上均刻有人物及姓氏,另附纸条一张:一刻钟内按着时间先后顺序,将盒中的先贤女子依次排列好。素绾摇头轻叹:出这题之人怕是找恨来的。快速浏览一遍盒中女子,遂提笔标注好顺序,而后递给如蓁:“听说如茹近日在训练你们这个,你且试试。”*** 如蓁登时来了兴致:这几日正在兴头上,昨个儿还在那研究传说中最难的一个。可巧今日就碰上了。但见她先对着盒子仔细打量一番,沉默良久后,就飞快的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排好了。遂呈给素绾道:“小姐,您看可对?” 素绾瞟了一眼点点头:“递给右侧吧。”如蓁便将木盒子放到右侧小桌上。果然,片晌后竹帘卷起,请她们进入最后一关。 这一关的题目甚为古怪:只给了三幅画,根据三幅画中的隐意写出暗藏其内的三个字。 第一幅:幽山行旅图。苍松、花草、游人,再平常不过的组合,会有何玄机? 如蓁凑上前去看了几眼,苦着脸说:“小姐,这奴婢可帮不上了。也不知是谁出的,恁的难为人。不过是几个友人在花草间行路,能有什么字。” 素绾听罢喃喃着:“花草间,花草间……苍松,花草……松树种类繁多,为何偏偏是苍松?苍松……”蓦地灵光一闪,遂笑拍丫鬟道,“好如蓁,多亏你了。” 如蓁期待地问道:“小姐您解出来了?” 素绾笑颔首:“花草苍松的共同点是均含有‘草’字头。那么这个字必定也有此。幽山、游人、友人,平、上、去三声都有了,惟独少了个入声。入声此音的字是‘右’。草加右,若也。我猜是个‘若’字。”遂运笔写下。 第二幅:一个人站在一棵大树上远眺。底下两条蛇缠绕在一处。素绾沉吟半响,书下一个“相”字。 如蓁好奇地问:“小姐,您怎么想到的?” 素绾指着画道:“你看树上这个人旁的都不甚明了,惟独一双眼睛令人不忘。古人有云‘目在木上为相’,又有远古造字,相字本意为爬上高树远眺侦察。且又有一说,曰‘相,交互也’。你看那二蛇,可不正应了这个吗?” 第三幅:偌大一张白纸上只画了两只鸟——八哥和鹦鹉。底下还有个“心”字。素绾想了想,提笔在纸上落下了个“言”字。 如蓁纳罕:“小姐,这又是怎么得来的?” 素绾浅笑着说:“八哥、鹦鹉都是擅学人语之鸟。且这二鸟均张着嘴,似呐呐出声,况底下尚有一‘心’。《法言·问神》中曾云‘言,心声也。’由此可见,必是个‘言’字再错不了。” 话音刚落,帘后忽响起拍掌声,一温缓男音随即入耳:“好,好个上通天文,下晓百书,灵巧剔透的言氏千金!果真巾帼不让须眉,怕是去科考能得个状元也未可知。”一面说,一面徐徐拉开竹帘。 乍见来人,素绾脑中莫名的想起《诗经》中的那几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公子墨收起扇子,彬彬有礼地拱手道:“言小姐,恭喜!六关已过,此玉是‘言’项魁首之物,望小姐不弃笑纳。” 如蓁低下头接过玉,又恭敬的侍立在一旁。 素绾微微屈膝还礼道:“墨公子言重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小姐不必过谦,实乃吾真心之语。言氏一族皆是龙章凤姿之人,逸能得见,实属幸也。小姐这边请。”一面说,一面迎着素绾出了门。 ***敛心在旁贼笑不已:公子您就装吧。以为刚才让揽思弄灭香的事他不知道呢。亏得还一本正经的同谢家公子说香确实灭了。把个谢家公子郁卒的要死,说先时香明明还有一小截,怎么就燃完换位了?估计这谢家公子也安排了人,只等着言小姐到。哈哈,有公子在,他就甭想了。*** 却说素绾拿着玉望着前方的背影陷入深思:按常理,这玉刻上“言”字便可,怎的其后还有“若相”二字?这公子墨到底打的何主意? 第31章 唇枪舌剑同进关毒辣心思困死局 出了关门,外边已是沸反盈天。原来谢馨菡和王琼芳相继拿到了“德”、“容”二项的魁首。 见她出来,众人忙围上前。 谢馨菡睨了一眼王琼芳热情地道:“我就说清妹妹必定是魁首的,有人还不信。对了清妹妹,给你信物的是哪位啊?” 诸女闻言立即停下问话,都眼巴巴的盯着她。 素绾从容地道:“是墨公子。” 谢馨菡“啊”的一声夸张地道:“不会吧?这也太巧了!芳姐姐也是公子墨呢!唉,你们两个就好命了,我怎么就那么背儿,遇上了我大哥。没有新面孔也就算了,还随便扔给我一把扇子。好歹我也是魁首,这也太敷衍了!” 众人听罢哄笑不止。有那好事的打趣道:“听听这话,我们快差个人去告诉谢公子,就说咱们的‘德魁’不高兴了,叫他另换个好的来。” 谢馨菡故作焦急地道:“这位姐姐,你这不是存心害我么。这话要让我大哥听见,只怕扇子没了不说,还有一顿好训。快饶了我吧。” 诸女“呵呵”笑起来。 惟独纪岚曦黑着脸不怎么高兴地道:“得意什么,又不是只你一人得了。再说,谁知道你们是怎么得的?”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叶静璇忙拉拉她衣袖,不想却被甩开了。 王琼芳“嗤”地一声道:“岚曦妹妹觉着馨菡妹妹是自家兄长,恐作了弊,也在情理之中。可我与清妹妹均是公子墨授予的,难不成他也和我们串通一气?我劝妹妹有在这疑这疑那的功夫,不如早些回家好好练练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的,兴许明年上元节也能拿个魁首什么的。” “你!”纪岚曦气得不行――因着父亲是圣上最器重的御史大夫,自己又是家中独女,哪个见了她不是礼让三分?管你王孙贵族还是诸侯世家,御史想参谁就参谁,有时便是圣上也可说得。所以她向来不把这些小姐们放在眼中,想跟谁顽笑就跟谁顽笑,想说谁就说谁。 谢馨菡见状也冷笑地说:“即便我大哥露了题又如何?前面几关可都是凭各人本事过的。不想有的人,第一关就被淘汰了。这满京城里,我看也是独一份!” “你知道什么!我爹爹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好女子不应该学那么多男子的东西,好生做做针凿女红才是正经。” “既这样,你母亲见那些女先生作甚?还经常来往。” “自然是探讨《女四书》、《列女传》之类的。”纪岚曦一脸的理所当然。 ***素绾摇摇头:往日常听家人提起这纪御史是个再迂腐古板不过的人。今日听他女儿这番说辞就可信七分。原先还当纪岚曦性子爽辣伶俐,以为纪家在子女教育上会随意些,不想却是她错了。幸而纪御史固守先礼,从不干涉内宅,纪夫人也不似他那般严苛,不然这纪岚曦还指不定会成什么样。*** 且说这边,谢馨菡听她这番说法,便讥笑地道:“既如此,你就去‘功’项呗。反正到现在也无人夺魁。静璇姐姐算最厉害的,到了第五关。原本我还想让清妹妹去试试。这样看来还是你先吧,省得过后又说别人抢了你的。” 纪岚曦“哼”了一声:“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动什么手脚,故意刁难我。” 王琼芳道:“既这么说,我倒有一主意。如今也只剩下这一项无主了。咱们去同几位哥哥说说,通融下,让你和清妹妹一起进去,二人共用一个题目。如此一来,再公平公正不过。” 谢馨菡闻言立即出声反对:“不成,这样不好。” 王琼芳笑着问:“这样有何不好?” “这么多人,太……太挤了。(.)对,太挤了,只有一张桌子,不好答题。” “馨菡妹妹过虑了,依我看右侧的桌子也可暂借一用。” “那说不定有人偷看呢?” 王琼芳笑容更大了:“我相信二位妹妹都是磊落之人,必定不会作此下等之事。馨菡妹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岂不更令人误解我们?” 纪岚曦左右望望,冷笑道:“我觉着芳姐姐这个主意极好,公平!不知馨菡妹妹为何一直反对?莫不是做贼心虚不成?” 谢馨菡立马反驳:“谁做贼心虚了?又不是我进去,我有什么贼好做的?” “那你作甚一直不同意?” “我那是……那是替清妹妹说的。你们都不问问人家就擅作决定,懂不懂得什么叫尊重?” 纪岚曦遂对素绾道:“素绾妹妹觉得如何?” 素绾看了眼王琼芳,不知她打的是什么算盘;还有谢馨菡今日也着实怪异,一直帮她说话。但这事还真无从拒绝。少不得先行应下,再静观其变。遂微笑着道:“姐姐若觉得好,妹妹自然没有意见。只怕姐姐会不习惯。” 纪岚曦摆摆手:“没什么不习惯的。我们走吧。”一面说,一面拉着素绾去了。 待二人走后,谢馨菡恨恨地瞪了眼王琼芳,却得到一个挑衅的笑。遂只好心中默念:大哥,妹妹真的尽力了。 也不知纪岚曦差人怎么说的,四家公子很快同意了。素绾便跟着她进了“功”项。 ***第一关纪岚曦抽得的是着色。先给出一幅填好颜色的画让二人瞧上半刻钟,随后将画收走,另给出两幅只有轮廓,未曾上色的画。二人需得按着之前所见一一添上。只许错三处,多了,便算此关未过.。这也不算难,只要眼力好点就可。况且一旁的丫鬟们也能帮着记记。因此二人都很轻松的过了。*** 第二关裁花样,也无甚说的。 ***第三关纪岚曦就笑不出来了――将五十枚大小不一的针全部穿上线。难倒是不难,就是恁的磨人。素绾想了想,对如蓁低声吩咐一番,便站到了一边。只见如蓁先把针按着大小排好,随后扯出一根线,注入些内力,线就这么直直的穿过所有针。素绾上前系好结后放到右侧桌子上。 门外传来犹豫的声音:“小姐……您只用了一根线?这……” 如蓁冷声道:“一根线怎么了?你们只要求把针都穿上线,又没规定不能一根线。” 门外人一噎,道:“请小姐稍等片刻,容在下差人去问问。” 素绾温和地道:“有劳了。” 门外忙回:“不敢不敢!” 少顷,小厮带话回来,门外之人遂打起帘子请素绾进入下一关。 素绾对还在穿线的主仆二人道:“岚曦姐姐,可需要妹妹帮忙?” 纪岚曦摆摆手:“你先去吧,我过会子就来。”末了又添了一句,“题目等我来了再抽。” 素绾笑着应“是”,遂带着丫鬟步入帘后。 第四关的题目早已摆到桌上。素绾随意的瞟了一眼,蓦地发现有一张纸似有红点。她缓步上前细看:果不其然。那么门外之人必是谢安方无疑了。只不知红点那题是谢广然的意思还是公子墨的意思。 一刻钟左右,纪岚曦二人总算姗姗来了。 素绾笑盈盈地对她说:“姐姐让人好等,是不是该罚?” 纪岚曦道:“罚我什么,你只说便是。” 素绾道:“旁的就不必说了,不如这关就让妹妹来抽吧,兴许能中个简单点的。” 纪岚曦点点头:“我也正想说呢。一路抽了三关,再多的好运也抽没了。既这么着,这关你来吧。” 素绾遂不动声色的选了红点那张。两指捏着边角,向其展开。二人一瞧:却是将一方烧了个洞的丝帕给修补好。 素绾正要说什么,如蓁忽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小姐,左侧有杀气。”她一顿,忙将视线朝向左侧地面――然并无人。遂看向如蓁,但见她摇摇头,在她掌心写下个“暗”字。 ***素绾一面无意识的折着纸条,一面低垂眉头飞快的转着心思:因着“功”项是最后一个,左侧的出口过道同“容”项的出题共用一条走廊。所以最外一层有帘布隔着,如此一来外边之人就无法看到走廊内的事。这帕子涉及的针法颇有难度,其中还需一种古老针法。依着纪岚曦方才的神色表情,应是无甚把握。眼下倒不担心他们会闯进来,右侧尚有护卫在,再不济,如蓁也能应付一二。怕就怕纪岚曦若不过,势必要从左侧出去。无论外面影卫的目标是谁,定不会就此放过。她一旦出事,自己却安好,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纪、言二家必会因此交恶;可若自己同纪岚曦一起出去,如蓁不一定能应对的了,那么二人一起出事于背后之人而言是再好不过的。这竟是个死局。莫非王琼芳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暗叹了口气:还是大意了。明知她不怀好意,却仍是想将计就计。自己还是错估了利益之下的人心。祖母早提醒过,王家为第一世家的声名所累,内部已是腐烂不堪,此次同墨家的联姻他们会不计一切代价得到。王琼芳的心思比她想象的还要缜密毒辣。一开始的琉璃樽不过是烟雾,她有的不仅是高傲,还有不逊于男子的手段。从谢府别苑,不,或许更早,她想置于死地的只有自己,谢馨菡不过是个幌子。为那个约定么?王琼芳,可不能让你这么容易就得逞了。她要想想,好好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32章 性命攸关脱困境隔岸公子难观火 正在素绾苦思冥想之际,右侧猛然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谢秀才,公子们命我来核对核对题目。方才五、六两关的人回说拿混了,因此让我过来来看看你这的。” 谢安方闻言有些不解,却仍笑说:“好的好的,都在这儿呢,您只管查查。” 素绾询问的望向身旁,如蓁会意,用指划下“敛心”二字。想了想又附过去补充道:“小姐,他是最支持您做他主母的。” ***俏脸微红的嗔了丫鬟一眼,忽而计上心头:唯一的生门只在右侧。但目前她还无法肯定外面到底有些谁的人,会不会帮自己。既然眼下恰好有这么个人,何不利用他来为自己探探路?现下公子墨他们还会在京城待上几日,料想不会傻到光明正大地得罪言府。只要右侧安全有保障,她就可寻个由头从此出去。*** 思毕,便对丫鬟低声嘱咐一番。如蓁点点头倏地朝外面道:“且慢,我们这儿还有一道题目。” 谢安方听罢拍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烦请姑娘把纸条递出来。万一弄错了,小姐们也好另选过,免得白费了功夫。” 如蓁道:“递出来自是没问题。不过我们小姐尚有一疑问需提前问问四家公子,省得像前一关那样耽搁了。” “不知小姐有何要问的?” 纪岚曦也诧异地问道:“素绾妹妹要问什么?” 素绾但笑不语,只听如蓁又道:“我们小姐想叫你们问问,这漏洞是一定要按着原先的界线界密了补,还是可自己另寻图案?” 纪岚曦听了转了转眼珠,也忙道:“对,对,你们快去问问可不可以另寻图案的。” 谢安方迟疑道:“这……” 纪岚曦提高音量道:“什么这的那的,只管派人去问了便是。我们还等着呢!” 谢安方征询的望向敛心。 敛心接过最后一张纸条扫了眼,点点头道:“成,你这儿没错。我回去汇报时捎带说句便是。待会儿再叫人过来说一声。”一面说,一面便要走。 素绾又对如蓁说了几句,如蓁忙道:“这位小哥且略等等。我们小姐担心公子们不懂何为界线,要我画个简图注明下。” 敛心奇怪的答应了一声,不知素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如蓁将画好的纸条放在右侧桌上。 谢安方眼明手快地拿过纸条赔笑着说:“我竟也不知这界线为何物。且先看看,涨涨知识。”他打开纸条一看,霎时僵住了。 敛心不明所以地夺过纸条,心下一惊:只见纸条上并无什么关于界线的话,只有赫赫六个字――左有杀手,右撤。 到底是训练有素,不多时便恢复了正常。但听他一派轻松地道:“小姐请放心,敛心一定尽快将您的话带到。”一面说,一面匆匆去了。 ***素绾听言稍稍松了口气,希望她赌对了。剩下的就是想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从右侧出去。用什么理由好呢?她环顾了下四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舍弃另三面而单单往右侧走?只余两关便能得魁首,不是性命攸关之时,何人肯……性命攸关之时……罢了,就这么办吧,这当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遂如是这般对丫鬟叮嘱一番。*** 如蓁锁着眉踌躇地说:“小姐,不若再等等,兴许那边……” 素绾摇了摇头:“凡事还是靠自己的好。待会儿只照我的吩咐做。” 纪岚曦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不耐烦地说:“他们怎么还没问好啊!总不能让我们就这样一直待着。素绾妹妹,你和丫鬟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素绾含笑道:“我们正商量要不按着自己的意思补算了。横竖能看不出来就成。” 纪岚曦撇撇嘴:“我劝你还是再等等好了,免得白白浪费。” 正说着,便听帘外一略为沙哑的声音道:“公子说,让小姐安心,只管照着自己的意思去补。” 纪岚曦拍拍手:“这可好。蕊儿,我们开始吧。”遂准备在另一边动手。 素绾笑着说:“岚曦姐姐,要不你挪过来吧,我们二人的灯盏置在一处也亮堂些。依妹妹看,这破洞可得好生细瞧瞧才能补。” 纪岚曦想了想也有理,便命丫鬟搬了椅子过来。素绾遂对如蓁使了个眼色,只见她装作不在意的经过,手中朝着三面悄悄弹出些什么,而后仍侍立在素绾身旁。纪岚曦突觉鼻尖一阵异香飘过,人便有点迷迷糊糊了。 少顷,她身旁的丫鬟忽然大叫道:“火,火!小姐,着火了,着火了!” ***纪岚曦双眼无神的转头一看,只见左侧竹帘及前后不知何时起了星星之火,她立马被惊醒,猛得站起了身,推开素绾手脚并用的爬上桌子,慌乱之间竟掉了下来。正欲起身再爬,却听到丫鬟又一通大叫。她本能的转身朝后,恍惚间有黑影袭来。还不待她有所反应,“砰”地一声,桌子从她头顶滑过,随即便听到“唔”“咝”的声音。见到前方已然空置,她忙一个劲儿的向前爬去,直到有鞋子出现在她面前方停下,晕了过去。*** 却说如蓁扶住差点被推倒在地的素绾,又护着她躲过暗卫的攻击,闪过突如其来的桌子,方出了帘门。 闻讯赶来的言学杰心下暗恼不已:亏得他还夸下海口说要护住妹妹周全,现下出了这等大事他竟毫无所知。该死!别让他查出来是谁,保管不废了他。 谢广然也甚为纳罕:到底是何人如此神通,居然能避开这么多护卫还有各家的暗卫?况且他还安排了人在第五关,怎得半点消息都没传来?该不会是……一面想,一面眯起眼打量一脸云淡风轻的公子墨。 王文轩则怒火中烧:蠢货!让他们随便砍几刀或者悄无声息地杀了,谁让他们搞出放火这么大动静的?莫不是妹妹自作主张吩咐的?真是愚蠢至极! 公子墨看着略有狼狈,满脸惊慌失措,眼神却清澄的素绾,点点头:不愧是由屹立京城百年不动的言氏所教,临危不乱尚且罢了,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不错,当真不错。 话说众人自是一顿忙乱,救火的救火,奔走的奔走;诸家小姐们听闻唬得立时命人备轿归家。言学煦、言莉绾、言菲绾等纷纷赶来。 谢馨菡望着昏倒被抬走的纪岚曦,惊魂未定的抚抚胸口道:“吓死我了!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了呢!清妹妹你还好吧?” 素绾朝着她虚弱一笑:“累姐姐受惊了。” 王琼芳捏着丝帕温柔地拍拍素绾的手道:“妹妹可有看清是何人放的火?” 素绾摇摇头道:“没有。” 王琼芳吁了口气道:“那就好。” 素绾故作不解地道:“姐姐这话是何意?没看见怎么就好了?” 王琼芳立马笑笑:“妹妹想是听差了。姐姐是说妹妹没事就好。” “原来如此,娜还真是多谢姐姐‘关心’了。” “应该的。” 言学煦不耐烦地道:“你别缠着我姐姐说话了,没见她都摇摇欲坠了吗?人呢?都死哪去了?还不快扶姐姐家去。” 后到的如茉、如茹、如若顾不得多礼,忙将二人扶到轿中。言学煦赶紧骑马跟上。言学杰听完小厮的汇报后,阴鸷的扫了眼王、谢二女,道了声扰,也回去了。言莉绾、言菲绾自是随后不提。 翌日便有各家派人前来慰问并送了一堆的补品,连宫中也遣了个公公来。言家以素绾受惊过度未缓神为由一概推了,只让言老太君、杜氏应付。 清茗阁暖阁内,言学杰“啪”的一声拍在几案上:“王家真是欺人太甚!我们顾念着亲戚情分几次三番不理论,还越发得了意了。妹妹放心,这个委屈咱们定不会白受!”又转头对如蓁道,“来了几人你可知道?” 如蓁点点头:“却有两个,且不在我之下。所以才不敢贸然动作。” “两个?哼,还真是下血本了,将护卫嫡子的暗卫派来对付几个弱女子。看来他们还真铁了心了。对了,妹妹觉得谢家可有参与?上次之事就是他们两家联手,这次会不会也是两家一起?” 素绾摇摇头:“谢馨菡瞧着全然不知情,而且之前也是真心的阻止我们。” ***言学杰冷笑一声:“说不定是欲擒故纵也未可知。我倒觉得一家派一个暗卫是最为合理的。两个都离了身,就不怕出点什么意外?因着那个破约定就将我们家将妹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使出这种狠辣手段,就不考虑考虑我们言氏如何肯罢休!再者,难不成过后两家还娥皇女英不成?怪不得祖父说若要衰败,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两家。果真不错。”*** 素绾淡淡地道:“哥哥忘了我们几家的情况是不同的。对子孙繁多的王、谢二家来说死一个两个女儿无甚关系,断不会因着这个同另外世家交恶。” “也是,敢情都打量我们家女儿与他们一样不值钱。早几年谢家不是还因为盐引把最出色的嫡长女给了官员作填房,显见得是什么样的人家了。” 这事素绾也觉得甚是可惜。她也听南陵绣娘提过这位谢氏嫡长女,真真是个百里挑一的人儿,谢家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品貌才德兼备的了。若是再小上几年,和那公子墨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此美好的女子最后却落得那样的结果。真是令人惋之悲之。 ***言学杰见妹妹满脸唏嘘,安慰地摸摸她的头道:“妹妹放心,我们家必定不会同他们那般。即便是公子墨,若不好,我也断不会让妹妹嫁的。祖宗宝藏密书又如何,不过是些死物。也不稀罕当什么第一世家,号令另外三家。有靠那东西的,还不如靠自己。”*** 素绾暗暗叹了口气:只怕不会这么简单。没有巨大的利益驱使,那两家如何会这般不管不顾?只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言、墨二家的约定又为何这么令人忌惮。一切的一切越靠近,越发看不清。 沉吟许久,她忽问道:“哥哥打算如何做?” 言学杰皮笑肉不笑地道:“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哥哥,此事却不好太张扬,毕竟只靠怀疑猜测是做不得准的。一般的护卫容易暴露。而且此时,王家定会有所防范。” “妹妹是不是有了好主意?” “主意么,自是有的,不过还需一个人的配合,今日之事他必是知晓的。隔岸观火可不是那么好看的。怎么着也得帮我压压惊。” “妹妹说的是……” “公子墨。今个儿他的小厮来得倒巧。哥哥何不亲自去感谢感谢一番?若他不肯借人那必是选中王家了,少不得我们同谢家一起帮他张罗张罗。” 言学杰抽抽嘴角:“妹妹让我这么明枪明刀的去威胁他?” 素绾浅笑着说:“就是要这样。哥哥不需担心,他巴不得三家乱些,那事太早尘埃落定可不是他要的。” 言学杰赞同的点点头:“这话有理。观他入京之后的一言一行,莫不在挑拨几家相争。也罢,明着些也好,对他那样城府深沉的人,暗着来怕也算计不过他。既这样哥哥先走了,妹妹好生歇着,余下的只管放心交给哥哥。” 素绾笑逐颜开地道:“那就有劳哥哥了,我可得好好养养。” 言学杰一面说“原当如此”,一面去了。 第33章 馨菡笑说王家事琼芳憔悴气胞兄 过数日,谢馨菡带着丫鬟来言府探望素绾。(.)二人闲聊了几句,谢馨菡忽凑近神秘地道:“清妹妹,你可听说王家的事儿了?” 素绾摇摇头:“我没听见王家什么事儿。因前个儿受了惊,一直在房中静养,连姊妹们也好几日没见,外面的事儿一概不知。” 谢馨菡笑道:“王家探花郎被御史弹劾,那么大的事儿,难道清妹妹就没听说?” 素绾道:“早起恍惚听祖母那边的人说了一句,我只当是京中的官员。怎么,竟是芳姐姐的兄长吗?” 谢馨菡抿着唇道:“可不正是他么。这还未正式授官便被御史弹劾的探花郎,古往今来从未听说过。可巧,王家给我们开了眼了。” 素绾疑惑地道:“不知弹劾的是何罪名?” 谢馨菡蓦地红了脸“呸”了一声道:“还有什么罪名,左不过那些下流作为!先时在我家那次妹妹不也亲眼目睹了?什么蕊杏、琼花的,真真好不要脸!” 素绾担忧地道:“那芳姐姐可有的愁了。” 岂料谢馨菡闻言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素绾不解地道:“馨菡姐姐,有甚可笑的?” ***谢馨菡笑过一阵方促狭地道:“她可不是有的愁了么!你不知道,那纪岚曦甚是厉害,隔天就跑到王家别苑骂她去了。说都是芳姐姐教唆的,害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好大的脸。芳姐姐是左赔不是右道歉的,好容易劝住了。不想过不了几日,夜间睡时,房中突然走了水,亏得巡夜婆子发现,不然这会子可成了一块焦炭了。”*** 素绾轻呼一声:“好好的怎么会走了水呢?那芳姐姐可伤着了?” 谢馨菡撇撇嘴:“她命大,没受什么伤。不过……”她捂着嘴又笑了会儿方道,“头发被烧掉了不少,怕有好些日子出不了门子喽。” 素绾道:“人没怎么样就好。头发还能再长的。” ***谢馨菡胡乱点点头,顿了会子又道:“这王家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接二连三的出事。芳姐姐房间走水的第二日,她兄长就被御史见着同那什么乡啊楼啊的人嬉戏,可巧了,那御史恰是纪岚曦的父亲,你们京中出了名的‘礼究儿’。于是隔天便将他给参了上去。所以说这人倒霉啊,喝水都塞牙缝儿。”*** 素绾道:“《老子》上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定是这些日子芳姐姐家过得太顺了,才有这么些事儿。但凡这几遭过去了,必会有好的来。” 谢馨菡笑着道:“清妹妹你心肠儿真好,又会说话,性子像极了我大姐。” 素绾微笑道:“可当不得。谢氏嫡长女何等风采,堪当闺秀中的典范,尔等至多望其项背。” 谢馨菡闻言垂下头低落地道:“再好又怎样。终究还是落得个……” 素绾轻拍她的手:“妹妹切莫心伤。听闻谢家姐夫对姐姐千依百顺,极尽宠爱,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谢馨菡勉强笑笑:“这话也有理。”只是那人长得实在是……可怜她姐姐金玉一般的人物,竟配了这么一个……所以她死也不要嫁在南陵,谁知道会怎么糟蹋了她。 又说了会子话,谢馨菡便告辞去了。 如蓁瞅人不备,悄悄塞了封信给素绾。素绾看罢,忙吩咐如茉差人去请大少爷过来。 少时,言学杰过来,疑惑地道:“妹妹怎么了?” 素绾命如蓁将信递过去,言学杰看罢沉着脸道:“这信是何人送来的?” 素绾随意地瞥了眼如蓁,轻声道:“是丫鬟在垂花门外捡的。” “可有旁人看见?” “并无。” 言学杰拿着信,来回踱步。 素绾斟酌地开口说:“哥哥,王文轩被参一事可是你安排的?” 言学杰点点头:“妹妹太过心软,只想教训教训王琼芳,想那王文轩何尝不是主谋?因此哥哥就做主替妹妹出了这口气。不过,貌似进行的太顺利了点,他那两个暗卫却始终没有出面,甚是古怪。” 素绾思忖须臾道:“哥哥太心急了些。给王家的教训不过刚刚开始,若起先就力道过大,日后难免越加困难,也留给对方过多的线索。但是既然没有暗卫阻止,想必这信上所言属实。哥哥可认得这笔迹?” “笔迹么,自是王文轩无误。可这信怎么就落到了咱们家?” “哥哥那日同公子墨是如何说得?” “按着妹妹意思酌情说的。” “他有何表示?” “倒是很爽快的应下了。还说必定会令我们满意尽兴。” 素绾默坐了会儿道:“哥哥,这两日京中可有什么新闻不成?” 言学杰思考了片刻道:“除了王家的事,倒也无旁的。哦,对了,王家出事前天,京兆尹抓到了两个采花大盗,现下正关押着,准备秋后问斩。”话落他自己怔了怔,喃喃道,“该不会那两个就是……” 素绾蹙了蹙眉道:“应该八九不离十。哪就这么巧了。按着信上所言,王文轩的暗卫可不就是那二日失踪的么。只怕他已去京兆尹确认过了。不然也不会去信琅琊要再派两个过来。” 言学杰犹疑地道:“妹妹你说会不会是……” 素绾道:“除了他还有谁。我们三家的暗卫身手应差不离儿,除非有两家联手,不然很难弄出大动静。而墨家则不然。他们的影卫据说在江湖上也数一数二,王家在京中又没旁的仇家什么的,必是他们错不了。” 言学杰皱了皱眉:“依此看来,这信想必也是他们截下的。我现下总算明白那日他说的满意尽兴是什么意思了。没了暗卫的王家,又是在我们家的地盘上,可不得满意尽兴么。”想了想又道,“公子墨这人还真是……” “黑。”素绾不假思索地接口道。 叹了口气,言学杰猛然道:“那我那日这么理直气壮的威胁他,会不会……” 素绾同情地望着他:“这个妹妹就不知道了。” 言学杰听罢独坐了会子道:“罢了,说都说了,我万事小心着些便是。对了,那信还是交给哥哥吧,我去烧了他,免得走漏风声。” 素绾点点头,将信递给他。言学杰自去不提。 ***且说王家那边,因着元太妃求情,又有王文轩自己辩驳说是替友人贺寿命下人叫几个唱曲的来,不想下人不知京中位置,将最近处醉梦乡的姐儿叫了来。虽说如此,圣上难免斥责一番,称怎得就到了烟花之地附近去庆生了。王文轩少不得说那儿临湖近,风景好之类的。却也挨了十板子,训斥了一通,还责令他在家闭门思过。王文轩只得一一忍下。*** 王琼芳一脸憔悴地坐在凳几上,恨恨地道:“大哥的话可当真儿?可真是谢家?” ***王文轩趴在贵妃榻上不耐地说:“扫地的不都说了,墙角拾到个绣有什么‘自十’的黑布巾。那什么‘自十’课不就是‘谢’字的一半么。再说京兆尹那边不也探听过,检举抓人的就姓谢么。还有,那日和纪御史一起的正是谢氏旁支的吏部侍郎。你想想,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凡我们王家倒霉的时候必有谢家身影,上哪儿找去!”*** 王琼芳怀疑地道:“可依谢家的能耐,还不至于这么神通吧?” 王文轩白了她一眼:“那还用说,光是暗卫我们几家就不相上下。所以我料定他们必是和言家联手了。你那破事做的还打量人家不知道呢,说不定谢家早发现,早跟言家通过气儿了。这下好了,两家一起整治我们,你可满意了?” 王琼芳不信地道:“可是他们两家没有结盟的理由啊。谢馨菡和我一起设计过言素绾,言家不可能没察觉。” ***王文轩“哼”了一声:“这值什么。谢家的眼线不是说那谢广然看上言家了吗?状元郎虽比不得公子墨,可也称得上是龙章凤姿了。况那谢家又富有。要是我,就选谢家。元阳那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那些祖宗宝贝谁知道还得不得用。哪比得上真金白银来的实在。再说咱们手上不是有那东西么?何不悄悄的同墨家先交易了,也好……”*** 王琼芳沉下脸道:“大哥说的什么话!莫不是把祖父母的嘱咐都忘了?一个墨家要来作甚?我们要的是控制三家,一家独大!” 王文轩“切”了一声:“哪那么容易就成了。现如今都亏空成这般了还只管想着什么第一世家。” 王琼芳冷笑道:“大哥既知家中困难,为何还常去那下流地儿?为了你那破事,往元太妃那的打点了多少钱。京中又色色昂贵,只怕再过几日,我们两个就得喝西北风去了,你还在这做梦呢!” 王文轩不以为然地道:“没银子就问家里拿呗,哪里就到这田地了。再不济,你那么多金银首饰随便当些掉不就成了。” 王琼芳气得不行:“大哥竟好意思说这话!我倒不曾听闻哪家妹妹当东西给哥哥风流的!祖父母也没教过我这个!要当,当你自己的去!”一面说着,一面甩帘子走了。王文轩自是好一生嘟囔。 第34章 传书信公子为难犯太岁兄妹求助 是夜,如蓁至外归来后,又恭敬地呈上一封信。 素绾因笑道:“你家主子这又是把哪家的信给截下了?” 如蓁摇摇头:“奴婢不知。主子只说小姐过目便知。” 素绾颇感兴趣地拿过信,拆开一看,立时顿住了。却见那信上再普通不过的正楷写道:吾有一信鸽,置于一人家中。过数年,鸽虽回,然常为其信之。若伊是吾,当如何?她先是打量了一番身旁的丫鬟,直到把人看得坐立不安,才取过笔,用左手书道:君可送之。而后递给如蓁说:“你得空将这个送去。” 如蓁好奇地道:“小姐,主子到底和您说了什么?怎么您的表情这么古怪?” 素绾抿唇笑道:“无事。不过是向你主子讨你罢了。” 如蓁一愣,道:“主子他难道已经……” 素绾点点头安慰她说:“放心,你主子并没说要处罚你。你且先将这个送去,他若说什么抑或再回信,只管拿来给我便是。” 如蓁思前想后,既已被发现,她再多说也无用处。不如交给小姐处置。大不了受顿刑罚,以她做下的事,还不到处死的地步。遂渐渐安心。 次夜,如蓁战战兢兢地从旁递上信函。公子墨看毕勾起嘴角对她道:“你们小姐素日家时也这般无赖?” 如蓁不解其意,只得依言回道:“小姐是再端庄稳重不过的人,并不无赖。倒是煦少爷常常耍赖。” 公子墨摇摇头:“显见得是一母同胞了。”一面说,一面提起笔写下几个字道,“你即刻送回去。得了信儿马上送来。” 如蓁暗吁了口气,不敢怠慢,迅速回到了言府。 素绾见了回过来的七个字――“来而不往非礼也”,感慨道:“你们主子不去做商人真是可惜了。”话落写了几个字命如蓁带回。 如蓁遂又赶至墨府别苑。公子墨看罢瞬间便回好,仍吩咐拿到言府。 甫到清茗阁,只听她微喘着气对素绾道:“小姐,今日奴婢成信鸽了。” 素绾乍听她这么说,冷不防笑了出来:“你本就是信鸽。” 如蓁还欲问,却见她神色忽而变得凝重,遂忙站到一旁不语。 ***素绾暗自寻味:这公子墨还真够直截了当的。就这么□裸的同她要那东西。也不想想她一介女儿身,哪来那么大的本事与权力能私自处置那东西。不过他既然开了口,自己少不得探探对方的底儿。想完便书下八字,让丫鬟取走。一时,公子墨的回复又至。这次她却盯着白纸上的字迟迟没有动作。*** 如蓁对自家主子略有了解,遂料定公子墨必是出了难题。挣扎片刻,她决绝地开口道:“小姐,若实在不行就算了。奴婢甘愿受主子惩罚。只是忧心日后小姐无人保护。” 素绾摇头:“与你关系不大。你主子也并非为难我。反之,是给了我机会。以墨家的能耐,纵使拒绝,假以时日,他也必能找出。到那时,才不利于言氏。现下这么正儿八经的提出,还另允诺两件事,反倒留有余地。只是祖父母那边未必能同意。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如蓁恭敬地应“是”,临走前回头担忧地望了她一眼。 半月后的某日,素绾正同如若学着辨香,如茹忽张皇地从外面跑进来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在门口整理东西的如茉拦住她,责怪地道:“作死啊你!乱叫什么,有狗在后面追着不成?仔细惊扰了小姐。” 如茹掰开她的手,急切道:“哎呀你放开我。这次真有大事了。”语毕便冲了进去。如茉少不得在后头跟着。 进了暖阁,如若打趣道:“你这是打哪儿来呢?怎的一副赶着去投胎的样子。” 如茹啐了一口:“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又对着素绾道,“小姐,不好了,王家那两个过来了,现如今正在老太君那儿呢。(.无弹窗广告)” 如茉掀帘进来不以为然地道:“来就来呗,左右我们小姐又不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这么慌张。” 如茹跺着脚道:“若只是过来拜访我何至这么急?听侍候的丫鬟说他们不是单纯探望来的,竟是要在我们家住下!” 几人听了均是一愣,素绾道:“你可听真了?” 如茹头点似捣蒜般:“千真万确。是童嬷嬷出门请夫人透露给我的。” 如茉沉下脸道:“平白无故的住我们家作甚?亏得好意思开口。” 如茹皱皱鼻子:“听说是因为王家别苑常闹事儿。不是走水就是有蛇虫什么的。那王琼芳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同老太君哭诉呢!说是自乞巧节后没一日睡的安生的。” 如茉哼了一声:“怕是亏心事做多了吧。难道王家的那些护卫都是死人不成?” “护卫不都在外院么。” “笨,进内院不用过外院啊!” “也是。嗨,若真是犯了太岁、鬼神什么的,再多的护卫也不顶用。” 如若忖度一会儿,忙问:“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可有打听到安排在哪个院子?” 如茹一拍脑门:“哎呦,我怎得把这茬给忘了!该死!我再去问问,可千万别来咱们这儿。”话落就要往外去。 素绾忙叫住她:“回来,不必去了。” “可是小姐……” 素绾一面收拢香,一面不在意地道:“既然她都开了口,祖母自是不会怠慢。依着两家亲戚情面和她的身份,不是在祖母那儿就是在我们这儿。不过她必会以祖母年迈不敢烦扰为由选我们这儿。你问不问结果都一样。” 如茹气恼地说:“这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不行,我得好好叮嘱叮嘱底下的丫鬟婆子。” 如茉忙道:“你个炮仗不管用,等下再把自己给说着了。还是我与你去吧。”说罢二人匆忙离去。如若也称要布置一番也告退了。 素绾这才起身笑着对如蓁道:“你们主子是不是将王家的信都给截了?” 如蓁道:“奴婢不知,主子没说。不过倒隐约听得揽思吩咐人拦下谁的书信之类的话。” 素绾点点头:“那就是了。这事我也没思虑周全。只想着给个教训,万没料到你主子会把王家的后路都断了。看来你主子定是不满我迟迟未曾回复,特给我个警告。想那王家多半起了疑心或无法周转,不然也不会拉下脸子上门来。这下可有的忙了。” 如蓁纳闷地问:“小姐难道就任由王琼芳这么住进来?” 素绾笑着说:“不然我还将人打出去不成?” “可是小姐……” “不妨事。她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那么容易就拜下,还怎么同你们主子讨价还价?我马上修书一封,你即刻亲手送到谢家小姐手上。” 如蓁自是应下。 晌午过后,云铛果真带着婆子来说,老太君让芳小姐安置在清茗阁中,命众人前来收拾一番。 如茉早得了令因笑着道:“姐姐看右侧的纱橱可行?您也知道小姐喜静,况要二位小姐挤一床也不像样。” 云铛心照不宣地笑回说:“你便不说我也是要同你讲的。放心,老太君早吩咐过了,芳小姐也没意见。不管怎样总不能让我们小姐不舒服不是。” 如茉点点头,遂领着她们去了右侧屋子。 晚膳时,言老太君特特差人叫来所有孙女,正式宣布王文轩、王琼芳兄妹在言府住下直到归家。王文轩自是去了外院言学杰屋子;王琼芳则安排在清茗阁。众人听罢自是满口欢迎。王琼芳不好意思地对素绾道:“今后就麻烦清妹妹了。” 素绾道:“芳姐姐客气了。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王琼芳道:“有妹妹这句话,姐姐就放心了。各位姊妹闲了只管找我顽笑,姐姐是再喜不过的。” 言莉绾、言菲绾忙虚应一声。言老太君自始自终都是满面笑容的看着众人。 夜间,素绾刚歇下,王琼芳的贴身丫鬟姚黄便来敲门说,她家小姐闻不惯这儿的熏香,能不能换成她们自家带来的。 如茉心里腹诽道:你们小姐闻不惯我们的,我们小姐还闻不惯你们的呢。 素绾笑着道:“只管换了便是。”一面说,一面差人吩咐如若去处理。那丫鬟便去了。 过不了多会,另一丫鬟魏紫又过来说,她们小姐家时只用英山琥珀蚕丝衾和水晶枕,问她们这有没有。 素绾让她先行过去,一会儿要丫鬟送来。 待人走后,如茉冷笑一声:“瞧瞧,还真讲究上了。谁成日里用那些稀罕物,也不见得多舒服。看她们今日带过来的东西,有几样比得上咱们府?也没听嬷嬷们说老太君年轻时用这些物什。难不成王家近些年发达了不成。” 素绾抬手制止她,道:“你怎也同如茹一样沉不住气。且去看看如若好了没,让她差不多就过来。” “是,小姐。” ***不久后,如若归来,素绾招到近处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只见如若不住含笑点头。一时,她拿了钥匙取出那两样东西。而后又打开另一小柜,找出一个翡翠瓶,一个青花瓷瓶,分别倒了些粉末在上面。又用手轻轻推开。片刻后,粉末便不见了。如茉见状眼前一亮,凑过去仔细闻闻――竟一丁异味都无。她立时兴奋地说:“小姐,让奴婢去送吧!”*** 素绾颔首,轻掩口打了个哈欠叮咛道:“去了就回来。之后定是能安生的。” 如茉应了声“是”便去了。 果尔,自送过去之后再无人来扰门,素绾主仆遂一夜好梦。 第35章 邀谢女三人同住道来历丫鬟感叹 次日早上,众人刚在荣寿堂用完膳,便听下人来报说谢二小姐来了。言老太君忙命人快请。 ***谢馨菡带着丫鬟见过礼后,嗔怪地对王琼芳道:“芳姐姐真是过分!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跑来找清妹妹玩,留下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还是清妹妹疼我,派人告诉了我,不然我去王家别苑找你岂不落了个空?”又对言老太君福了福身道,“老太君,少不得要求您多收留一个人了。我啊,来了京城之后觉得与两位姊妹特别投缘。您可不能拆散我们三儿啊!”*** 言老太君笑呵呵地说:“只管住下便是。我这孙女平日就是太安静了。让你们闹一闹正好。” 谢馨菡听罢拉过素绾的手嘻嘻笑起来。 王琼芳冷眼望着其乐融融的二人抽抽嘴角:言素绾,你好样的!别以为多了个谢馨菡就奈何不了你。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哼,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众人又说了会子话,便向言老太君告辞一同去了清茗阁。 到了清茗阁环顾了一圈,谢馨菡由衷地赞叹道:“清妹妹,你住的地方可真真精致。” 素绾笑着道:“姐姐不嫌弃就好。” 又转了会儿,她忽而道:“妹妹,姐姐睡哪儿?” 素绾引着她来到右侧的门边说:“姐姐看这纱橱外的架子床可使得?芳姐姐就睡在你里面呢,闲了你们二人也好说说话。” 谢馨菡遂带着丫鬟将里外均看了个遍,出来笑道:“清妹妹真是的!怎么拿了那两样给芳姐姐?哪里就热到这地步了?而且那东西表象虽好,用着去极为不适。妹妹还是帮芳姐姐换套吧。” 素绾笑道:“原是备了别的。不过芳姐姐说她家时用惯了这两样,这才翻出来换上。这会子你又要我换,我可不管了,你们两个说去吧。” 谢馨菡怪笑着对王琼芳道:“姐姐,难道琅琊那边比京城还热不成?” ***魏紫忙接口道:“谢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小姐自打娘胎出来便比旁人体热。琅琊最有名气的世医说夏日让用着这两样才好。偏这次出门急,忘带了。一时又不知上哪儿买去。这些时日小姐都苦苦忍着呢。昨日来言府见了老太君无意中说起才知道素绾小姐这儿恰好有,也不大用。便厚着脸皮同素绾小姐借了来,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 素绾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昨日晌午来的丫鬟婆子必是混忘了,竟没告知这么重要的事。待会儿去祖母那我定要问着是哪个来安排的,好生惩罚一顿才是。” 王琼芳忙拉住她道:“妹妹且别忙。姐姐本是客居在你们府上,况且昨日祖姑母那事儿多,再加上我这儿又要搬东西什么的,传话的人一时大意也是有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倘若为这个特特去斥责一番,反显得姐姐不知进退了。妹妹就当卖姐姐个面子,饶了她们吧。” 素绾道:“话虽如此,可规矩礼仪还是要讲究的。若不给点教训,今个儿她们能忘了这个,明个儿再忘了那个,直到有一天忘了件顶重要的事,出了大祸。到那时,便是将她们都打杀了也无济于事。何不今日就趁着这个让她们长长记性,日后也好有个惧怕,行事也好小心着些,岂不好?” 谢馨菡点点头赞同地道:“清妹妹的话有理。古人有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对那起子犯了错的下人就要好好训训,免得他们不将你放在眼里,以为你好糊弄。” 王琼芳略微焦急地道:“馨菡妹妹你就别火上浇油了!清妹妹,还是算了吧。许是我的丫鬟们未嘱咐妥当,却也算不上祖姑母那的人失职。”一面说,一面使眼色给自己丫鬟。 姚黄忙帮腔道:“是,是。奴婢想起来了,昨日老太君说的时候那些姐姐妈妈们都走了。(.好看的小说)之后奴婢们忙着整东西也忘了说。素绾小姐就莫再追究了。如要责罚,我们也该算在里头。” 王琼芳遂作势责骂了丫鬟一通。素绾劝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两边的人都有错。若芳姐姐不计较的话,妹妹便饶过她们这一遭。” 王琼芳拉过她的手道:“好妹妹,这有什么可计较的?姐姐岂是那等小气之人?” 素绾笑着道:“姐姐自是再大方不过。如此便算揭过了。日后姐姐要追究,我可是不理的。” 王琼芳道:“那是再没的事。” 三人遂又聊起了其他,一派和睦。 晚间,如茹不忿地道:“上哪儿找这样的大家小姐?明明是自己摆谱儿,还非要说什么体热不体热的,也不怕臊。还搬出老太君来。结果小姐故意试探她说要处置那些人,嗨,狐狸尾巴立马就露了出来。哼,亏得她一脸大方样,矫情!” 如茉一面帮素绾梳着青丝,一面道:“你消停些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甚可气恼的。” 如若抿着唇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昨夜也不知是谁……” 如茉涨红着脸道:“我那是见不惯她那轻狂样。东西倒没什么,只是明知小姐睡下了,还几次三番的寻这寻那的,哪像大家小姐的风范。” ***如茹也附和道:“对,对。依我说那谢家二小姐都比她略强些。起先我还道什么第一世家果真名不虚传。虽然高傲了点,也在常理之中。谁想越接触越越让人不屑。敢情就面子上装的像点,里子全然不是。从前卢嬷嬷说王家太夫人是极好的,可惜身子骨差了些,所以这些孙女什么的都由王大夫人教养。这大夫人其他的倒还好,可惜目光短浅,自以为是,爱虚面儿。如今看来,竟分毫不差。”*** 另三人赞同地道:“这话不错。” 素绾好笑地道:“你们有那空儿编派别人,不如给我打点精神好好看着屋子。现下人多杂乱的,保不齐没事故。” 如茉道:“小姐放心,咱们这儿再出不了错,各处都戒严着呢!不过要是她们两位置了起来,可不关咱们的事。” 素绾道:“悄悄吩咐下去,要是她们有什么,只管先报了给我,莫要掺合进去。” 几人忙屈膝应道:“是,小姐。” 二更天,众人均已睡下。如蓁自后房门进来,见素绾捧着书靠在床头,遂上前道:“小姐,主子让我捎句话。” 素绾抬头道:“何事?” 如蓁一脸凝重地道:“泰王今夜去了墨府。” 亅素绾忙直起身子:“泰王?你主子可曾说去做什么?” 如蓁摇摇头:“主子未说。不过他差我告诉小姐,要知详情,泰王妃生辰那日让大少爷同他见一面便可。” 素绾道:“知道了。明天派人请大少爷过来一趟。”想到什么,忙补充道,“算了,这里如今却是不方便了。我去娘那里好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 素绾点点头,兀自陷入深思:泰王?意料之外有情理之中。不过若是平常事,公子墨断不会特意来说一声。到底是何事? 另边厢,纱橱外的谢家主仆也未睡下。 藕香一面换过熏香,一面道:“小姐,您怎么就要了这么平常的两样东西?您看那王家小姐,要的都是顶好的,独一份的物什,怎见的您就该使这样的?” 谢馨菡撇撇嘴不屑道:“你们懂什么。那东西真正用过的人是不会去用的。只有那未曾用过的才会这么巴巴的拿来装饰自己。王琼芳丫鬟说什么体热,家用惯的鬼话你们也信?我料定王家必是没有这两样,她也不过是听闻过。多半同言老太君闲聊知道这儿有,才起的心思。” 藕色好奇地道:“那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连王家也没有?” ***谢馨菡道:“来历么,倒是不小。那英山琥珀蚕丝一年统共只得五匹,其中有三匹是定了上贡的。所以民间就剩下两匹,可是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的宝贝。据说它一触肌肤就自动生凉,且能一直这么保持着。再说那水晶枕,却不是单单用水晶制成的。里面夹有极稀有的雪山之物,枕上它,便是死人也可保持活人样貌。而且人竟不会感到丁点寒意,唯觉舒适无比。”*** 藕香听罢“啧啧”称奇:“还有这等东西。奴婢也是头回听说。既如此,那言府小姐为何要将其搁置一边,而用着普通的物什?还这么大方的让客居的王小姐给用了?” 谢馨菡哂笑道:“那才是聪明人呢。王琼芳只知这二物稀有,却不知其中另有玄机。” 两位丫鬟对视一眼,忙问:“小姐,到底是何玄机?” ***谢馨菡道:“原先我也不知。那年舅舅不知从哪搜罗来这两样东西,娘稀罕的不得了,当即换了使用。不想当月来天癸时,竟腹痛不止。后来请来的世医偷偷地告诉我们这二物,男子用了还好,女子却是用不得的。轻则扰乱月信;重则影响生育。概因这二物乃是太祖皇帝亲赐名褒奖的,所以一直无人敢说。那些得了的,未用在女子身上也是有的;便是用了不好了,都是大家大户的,谁会不要命的乱说。宫里的就更不消提了。久而久之,这项便被隐去了。也是凑巧,那世医祖上传下的医书里恰好记载了这个。因此他才会一问便知病症在哪。所以王家必是没有那物的,不然任凭她如何体热,也不会用这个。”*** 丫鬟们听罢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么稀有珍贵的物什竟会这么悄无声息的害人。真是太可怕了。 不说这边谢家主仆如何感叹,却说王琼芳那边,不知是因为多了个谢馨菡,还是另有打算,这一夜倒也安静。 第36章 送鸣虫众女逗乐辱幼女姨娘责问 之后几天,三人同吃同住,同饮同眠,亲近异常,俨似一胞所出。 ***这日,因着清茗阁多了外女而久未上门的言学煦,忽叫人送了些鸣虫过来,说是给几位姐姐解解闷。素绾向来喜静,并不怎么感兴趣,然因是胞弟送来的,少不得夸奖一番,命人打了好些赏;王琼芳自持身份,也不怎么热衷,却顾忌脸面,也大肆赞美一通,按着素绾的数儿加了些;唯有谢馨菡天性好动,是最喜这些的。甫一见,高兴地不得了。加上谢府近年越发富贵,给的钱足足比素绾她们多了一倍有余。如此这般,倒让那丫鬟美得不行。回去之后好一顿炫耀,令旁人羡慕不已。此后凡有需送往清茗阁的物什,众丫鬟奴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直抢上来,暂且不提。*** ***谢馨菡暗自忖度,依着王、言二人的品□好,自己必不能尽兴。因此派人将言莉绾、言菲绾姊妹请来。又差人征询过言老太君,把表现良好,已获准出房门的言茜绾及其胞妹一并请了来。言菲绾、言莹绾年纪尚小,家中平日管的又紧,均一脸跃跃欲试;言茜绾自进来便木着脸,也不同人顽笑,只自己坐在一边吃茶;言莉绾见她这样,只好在旁边陪着说话;素绾、王琼芳二人却是坐在远处玫瑰椅上绣花看书。*** 谢馨菡数了数,见有七只鸣虫,便叫如茹、姚黄、藕香等也加入,恰好留下一只做底面。 几人时不时传来“咬它咬它!”;“唉,你别咬我的!”;“真笨,笨死了!”等喧嚣声,惹得旁人窃笑不已。 素绾正兀自琢磨配色用色,陡然间一阵哭嚷传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咬死我的鸣虫!”紧接着便是“咣当”一声巨响。 她忙抬头去看,只见那言莹绾正不住地拍打姚黄,叫喊着要处置她。素绾看了眼纹丝不动的言茜绾,起身呵斥:“住口!像什么样。还不快停下。” 言莹绾闻言本能的要犟嘴,待看清来人,立马乖乖咽下去。(.无弹窗广告) 谢馨菡抚抚袖子道:“莹妹妹好大的脾气。不过是死了只鸣虫,就喊打喊杀的。玩不起就别玩。” 王琼芳当即训斥丫鬟道:“你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做什么把人家的鸣虫咬死?” 姚黄抹着泪委屈地道:“这鸣虫又不狗,奴婢让它咬谁,它就咬谁。” 王琼芳忙作势要打,素绾一把拉住她道:“姐姐莫动气。这原是莹妹妹的错,与丫鬟不相干的。” “妹妹太过宽厚。这做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样子。姐姐今日若不严加管教,他日难保不被人说我王家没教养,连个奴才都教不好,尽在外边丢人现眼。” 素绾只当听不懂她指桑骂槐的话,仍笑着说:“姐姐果真要教训,妹妹自是不敢拦的。不过依妹妹愚见,等家去无人时再教训方好。现下这么多人看着,若传扬出去,岂不辱没姐姐素日的贤名?” 王琼芳咬咬牙,笑着道:“妹妹真是会替人着想。既如此,就先罢了。还不快谢谢清妹妹!” 姚黄遂上前抽噎着行礼道谢,素绾忙着人将她扶起。众人又凑趣了会子,便各自散了。如茉则悄悄把言莹绾领到了暖阁。 少时素绾忙完归来,见她动也不动的坐在绣墩上,也不起身相迎,不禁皱皱眉头。因问道:“如今带你的是乳娘呢还是教引嬷嬷?” 言莹绾抿抿嘴道:“是乳娘。” “跟来了吗?” “没。” 素绾便吩咐道:“差人去西府把她乳娘叫过来。”如茉忙出去找小丫鬟。 一时,言莹绾的乳娘齐氏如临深渊的过来了。但见她行了个大礼,恭敬地道:“不知素小姐唤老奴来有何事?” “莹小姐可开始学规矩了?” “回素小姐,早几年就开始学了。” “哦?”素绾微哂,“是何人所教?” 齐氏诚惶诚恐地打量了她一眼,低着头道:“是……是老奴和洪姨娘教……教的。” “二婶就没添个教引嬷嬷?” “添……添了。” “那为何没跟嬷嬷学?” “是……是洪……洪姨娘不准。” “洪姨娘?怎么,她算你哪门子的主子,说的话竟比二婶还管用?” 齐氏呐呐不语。 素绾没心思和她周旋,遂道:“你且将你家小姐领回去。而后自今日起便让她随教引嬷嬷好好学学规矩。下次再有这样当众撒泼,无理取闹的市井行为,我立马回了祖母,先撵了你和教引嬷嬷,另派好的去,听清了吗?” “是,是。老奴记下了,记下了。” “去吧。” “是,是。谢素小姐。老奴告退,告退。” ***孰想,那言莹绾早攒了一肚子火,在西府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江氏从不管她们,只守着一个嗣子;言二爷也不怎么理论,加上统共才三个子女,平日多有放纵;洪姨娘更是把一腔心血都注在她身上,呵护备至。因此看到自己乳娘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更是气的不行,将先前的嘱咐早忘了。但见她“哗”地一下起身,指着素绾道:“你又不是西府的人,凭什么干涉我的事?我爱用哪个就用哪个,凭什么听你指派?你和那江氏都是一伙的,都想害我!你们……”*** 剩下的话让齐氏给捂住了。 素绾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对身旁道:“如茹,叫韩嬷嬷进来掌嘴。” 齐氏汗涔涔地赔笑道:“素小姐,你妹妹她还小,说错话也是有的。” 素绾轻轻地瞟了她一眼,遂不敢再言。 如茹因着方才劝架反被挠了好几道口子,心下把不得,立马把唤了进来。 言莹绾拉过乳娘道:“别求她!我看她敢不敢!” ***齐氏闻言在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自己就跟来服侍了,也不会出这样的岔子。我的好小姐,她不敢,这府里就没有小姐敢了。你当这是西府呢,连你亲姐这样受老太君的宠,她都要打就打,更别说你了。唉,早告诉洪姨娘不可按着嫡小姐的样子来养,偏不听。说什么西府没有嫡女,茜小姐现下也做了门好亲,她再同二爷说说,记到二夫人名下那是铁板上钉钉的事。说不得就要一应饮食起居规矩礼仪均要比照着嫡女来。要她说,甭说还没记上,便是记上了,由你一个姨娘来教,能像吗?这假的就是假的,就算外面包的一模一样,内里还是没法比的。*** 先不说乳娘如何感慨,却说那言莹绾倒也算无知者无畏,只管梗着脖子在那,全然不惧。 韩嬷嬷到了后,先是行了个标准的礼,而后二话不说,“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一巴掌,也不见红印,却生疼生疼的。言莹绾“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素绾一脸祥和地问:“知道错在哪儿吗?” 言莹绾又气又怕地摇摇头。 “第一,不尊嫡母,直呼江氏;第二,以庶犯嫡;第三,出言不逊,满口你啊,我的。这三样要搁祖母那儿,去思过堂是必须的。” 齐氏忙拉着她道:“素小姐开恩,千万不要惊动老太君。我们小姐年纪小,身子弱,经不起思过堂的处罚。求素小姐看在莹小姐是初犯的份上,帮衬她这一次。”一面说,一面使眼色给主子。 言莹绾早被那一巴掌扇醒了,又兼听姨娘提过思过堂的可怕,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自己求情。 素绾只温声叮嘱她几句,便让二人去了。 回到西府后,言莹绾即刻奔到房中放声大哭。一时洪姨娘闻讯赶来,少不得一通安抚。待将小女儿哄好后,气冲冲地带人去了茜娴斋。 甫一到,也不管言莉绾也坐在一边,径自抹着眼泪对言茜绾道:“我知道,茜小姐如今攀了好亲,看不起我们了。我原就是个姨娘,受点委屈什么的也不打紧。可莹儿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如何不多照看着点,还让人这么踩她?” 言茜绾讽笑道:“谁踩她姨娘有本事找那人去,来我这儿做什么?” 洪姨娘忿忿道:“茜小姐这话未免太过无情。你妹妹不靠你靠哪个?我一个姨娘拿什么身份去同人理论?茜小姐也该想想,替你妹妹出出气。” ***言茜绾冷笑一声,走近她道:“出气?怎么出气?找谁出气?我出事时姨娘可曾关心半分?可曾四处寻人替我出气?现下不过是自己行为不端被教训了,原也是应当的。没的一个庶女谱儿摆的比人家嫡女还大。也不看看什么地儿就乱撒野,当那些都同我们一样吗?山鸡偏要挤进凤凰堆,被踹了还想找人,真当我是傻的吗?”*** “你……” “我劝姨娘好生忍耐着点吧。这么下就受不住,以后可怎么过。安生的哪儿能蹲就蹲哪儿,别一心想着往上飞。小心飞到一半不是让人啄了,就是自个儿摔了下来。” “你……你这个……” “姨娘没事回吧,我这儿还有客呢。好走不送。” 洪姨娘满腔怒火,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哼”了一声道:“茜小姐既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讲的。不过奉劝茜小姐做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别以为礼郡王的门就那么好进!娘家没有人打点撑腰,日子也过不起来!” 言茜绾自嘲一笑道:“不劳姨娘费心。死活好赖我会自己受着。姨娘还是管好自己和莹妹妹吧。” “哼!不识好歹!”洪姨娘一面说,一面离去。 言莉绾叹着气对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言茜绾木然地道:“如今还有什么丢不下的?横竖活一日死一日没甚区别。” 言莉绾听罢默然不语。 第37章 换络子嫡女嫉妒议太子快意结仇 是夜菲乐居内,冯姨娘听女儿叙述完所有的事后,思量半响道:“这事你别理,让她们斗去。” 言菲绾撅着嘴道:“哪个想理。我不过是躲的慢了些,就被抓了一道口子,真是没教养。” 冯姨娘闻言忙撸起她的袖子道:“怎么,连你也伤了?在哪儿呢?快给我看看,可别留下疤。”一面检查一面吩咐丫鬟去取膏药。直到见那红痕稍微淡下去才略微放心些。 言菲绾满脸不高兴地道:“姨娘,我不管,我要挠回来。又不关我的事,凭什么要我白白受罪啊。” 冯姨娘顺顺她的头发安抚道:“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放心,姨娘一定帮你出这口气,啊。” 言菲绾不耐的挥开道:“等等等!每次问你都是这几句,到底多早晚才是个头!公子墨的事到现在也没个说法!先前说没机会,这会子好了,两个都住进我们家乐,你还说要等。如今连这么点小事也要等,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冯姨娘忙上前陪笑道:“菲儿莫生气,都是姨娘的错。姨娘是想把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再告诉你的,没顾虑到你的心情是姨娘不对。不要担心,既然姨娘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你跟姨娘来。”说着便想去拉女儿,不料竟被甩开了。 言菲绾阴着脸说:“要去哪儿你只管在前面带路,被人看到了我面子往哪放!” 冯姨娘怔了片刻,仍笑道:“是,是,菲儿说的对。看姨娘这记性,你大了这些规矩是要做起来,不然那起子势利小人必会看轻你。可见姨娘平日的教导没白费。你小心在后面走着,咱们去姨娘那儿。” ***言菲绾听罢立马停了下来道:“去你那儿?我不去。有什么你只管说好了。(.无弹窗广告)倘或下人看到再报给母亲,我又有脸子瞧了。她若再说于父亲,我岂不又要挨骂?上回的教训还不够啊!你没听父亲说么,别成天没事去你那儿,好好的小姐一副小家子气。都怨你让我学什么楚楚可怜,学得父亲一见到我就皱眉。有什么东西你叫来取来便是。”*** 冯姨娘无奈:“那东西却是不好搬动。这样吧,姨娘简单的说给你听好吗?” 言菲绾这才勉强点点头。冯姨娘遂悄声同她耳语一番,只见她怀疑地问道:“这有效吗?到底是市井玩意儿,能有作用吗?” ***冯姨娘信心满满地道:“菲儿放心,错不了。即便是那整日劳作的人都少有能抵抗的,更何况是娇贵异常的千金小姐们。再则那些大家小姐只会辨认上等人用的阴私之物,这样的东西她们再想不到也察觉不了。到时候你瞅着机会只管做就是。”*** 言菲绾将信将疑地道:“那好吧,姑且试试。” 清茗阁纱橱内,王琼芳盯着丫鬟的眼问:“东西都换好了吗?” “回小姐,都换好了。” “她们不会察觉吧?” “小姐放心,一般络子奴婢只要看上一眼,便可打出;便有那复杂的,多看几眼也就能够了。况我们已来了这么多天,那二位小姐并贴身丫鬟佩戴的,奴婢再熟悉不过。就是素小姐、茜小姐、莉小姐那还没找到机会下手。” ***王琼芳妩媚一笑:“无妨,言素绾那换了她贴身丫鬟的也一样。至于言茜绾,反正已许了人家,再说那礼郡王府也有的她受。言莉绾你还需找个机会换了。”又道,“过几日等大哥那有了消息,我们便立马搬出去。那时也差不多该起作用了。哼,我倒要看看,脱光头发又长满红斑的二人,拿什么同我争,又拿什么连成一线!这之前,你们几个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倘若走漏半点风声,别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 几个丫鬟忙齐齐应“是”。 魏紫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奴婢不明白为何连那几位庶小姐的也要换?” ***王琼芳“嗤”了一声:“蠢货!当然是以防万一。保不齐她们不是言府预备着做妾的人选。两家祖上的约定,换一个姨娘的名额自是不在话下。弄不好还会是个贵妾。我可不想被她们膈应。”*** ***思及此,她眼神阴了阴:凭什么她这个第一世家的嫡女吃穿用度还比不过言府的这些庶女们,更别说言素绾和谢馨菡了。那些只在祖母、母亲那见过喜爱不已的金银首饰,她们不仅都有,还不当一回事。更有好些连祖母那都没的好东西。言素绾有御赐之物;谢馨菡有番邦奇巧之珍。同样是世家嫡女,凭什么她要活得这么寒碜?凭什么她们能这么风光得意而她却窘迫到要住亲戚家?凭什么?*** ***又过几日,至八月初八,乃泰王妃生日。四大世家均在受邀之列。说起这泰王,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泰王慕容东宸乃当今圣上一母同胞兄弟,且二人年纪相差十八有余,比太子殿下大不了几岁。更兼是先皇后难产留下的,自出生起便由圣上皇后亲自抚养,其情分较之任何人都要深。太后因自己无所出,也一直当亲生子女一般对待。是以在朝中地位十分超然。泰王其人,无论文治武功色色出众,未及弱冠便领军击退外族,甚得民心。正妃冷氏,恰是当今皇后的内侄女。因此她庆生,自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受邀请的不必说,没受邀的也四处找关系走动,想方设法地前来贺寿。*** 泰王府后花园里,众千金小姐们正聚在一起说笑。不知怎的,话题就转到了今日出席的宾客头上。有位小姐忽羞怯地道:“听家父说太子殿下也会来。” 另一不知名的小姐接口道:“那是自然。众所周知,太子殿下同泰王的交情是最好的,性子脾气也最为相近,跟亲兄弟似的。” “是啊是啊。” 纪岚曦贼笑道:“还听说太子殿下器宇轩昂,风度翩翩。世人都道‘朝中太子华,民间公子墨’。” 叶静璇忙轻拍了她一下:“你个无法无天的,连太子殿下都敢说!赶明个儿你父亲也不用参别人了,只参你就够了。” 谢馨菡好奇地道:“太子殿下真真有那么好?” 纪岚曦“呵呵”笑道:“太子自是好的,不过我等小女子一辈子都没那福气见。倒是芳姐姐前段时间常常进宫,又深得皇后娘娘喜爱,想必定是见过了的。好姐姐,您快跟妹妹们说说,到底什么歌样子。” ***王琼芳不由心生恼怒:这纪岚曦真是块甩不开的膏药,逮着机会就踩她。哼,等会儿让丫鬟把你的络子也换了,看你以后怎么得意。见众人或偷笑或指指点点地望着她,说不得忍气道:“妹妹不常进宫,因此不知道皇后娘娘见女眷们都是另有地方的。那里自有小门供出入。太子殿下即便恰好来宫中,也是断断碰不着的。”*** 纪岚曦豁然开朗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呢,依着姐姐的艳色风情,倘若真遇上太子殿下,只怕这会子早成太子妃了。哪轮得到我们在这儿同姐姐平起平坐的说笑呢。” 王琼芳皮笑肉不笑地道:“妹妹真是抬举姐姐了。说起太子妃的人选,恐怕还是清妹妹最为合适。皇后娘娘可是逢人便称赞她‘知书达理,品格端方,堪为京城闺秀典范’。” 素绾莞尔道:“芳姐姐又说笑了。咱们几家可是有祖训的,不得入宫为妃。姐姐莫不是忘了不成?” 纪岚曦道:“不愧是素绾妹妹,规矩宗法上再错不了。唉,哪像我们这些人,尽会忘本。”顿了片刻突又捂嘴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可惜的紧!若是没那劳什子祖训,你们二人一正一副的去了太子府岂不完美?”诸女听罢或善意或解恨或奚落的吃吃笑起来。 王琼芳见此更是气愤不已:只管说吧,有你哭的时候!遂对暗暗对丫鬟打了个眼色,姚黄便借口离开了。 素绾浑不在意地道:“岚曦姐姐既这般感兴趣,莫不是自个儿动了心思?幸而姐姐家并无此规,倒也能全了姐姐的情。姐姐若是害臊,他日妹妹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时,可替姐姐说道说道。姐姐觉着这样可好?” 谢馨菡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另三家的庶女们也跟着笑开了。纪岚曦当即脸涨得通红,狠狠地剜了素绾一眼。 ***叶静璇只觉头疼不已:好友自上次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后,一直怀恨于王、言二人,实在是不明智的很。想那王家乃是慕栖第一世家,又同宫中某位贵人关系密切,说不得以后会有求着的时候;那言家就更不用说了。即便言太师退出朝野,然言次辅、言编修仍在,更不要说言氏学堂那些学生了。纪御史再得圣眷,也不过是个御史,根基人脉均不能同人家比,何苦为了一时快意而结仇树敌呢?*** 见气氛不快,她少不得打圆场说些京中趣事轶闻混过去。 第38章 见舅母夫人过招拜王妃危机四伏 说到兴处,忽有一丫鬟来报说,言夫人、言二夫人请三位小姐过去一趟,舅夫人、亲家太太要见见她们。紧跟着又一丫鬟奉吏部侍郎谢夫人之命来请谢氏二小姐。几人遂向众人道别一同离去。 及至女眷休憩处,但见杜氏、江氏围着一位老妇并一位中年贵妇闲聊,侍郎谢夫人也陪坐在旁。诸女忙上前请安、问好。众人中有见过的,也有未曾见过的,都一一夸赞不绝。 江氏之母乔氏因问道:“亲家老太君,怎得不见绯夏莹儿啊?” 江氏道:“可是不巧,昨个儿夜里都着了凉。今晨丫鬟来报说二位小姐烧的烧,咳的咳,我便将她们留在家中了。” 乔氏闻言责怪地对女儿道:“你是怎么做人母亲的?连两个孩子都看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嫡母虐待庶女呢。” 江氏忙道:“母亲教训的对,是女儿失职了。回去后我必加派人手,好生照料。” 杜氏道:“亲家太太,你就不要责怪二弟妹了。小孩家家的淘气嫌天热夜里蹬掉被子也是有的。” 谢夫人笑呵呵地说:“还小孩子呢,都定亲了。别是不好意思怕碰见未来婆婆吧?” 舅夫人佯怒地瞪了她一眼道:“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似的没脸没皮吗?人家的孩子可都是规规矩矩的,比不得你那会子。”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那谢夫人也是个爽利人,当即回道:“瞧瞧,不过是当年不小心从屏风外跌了出来,她就记到现在。” 杜氏笑道:“嫂嫂再不记得别人,只记住你的英勇事迹。将来等你孙子孙女出来,还得讲讲呢!好多着。” 谢夫人摇头道:“真不愧是姑嫂,说出来的话也一样促狭。”又道,“早闻言府最重规矩礼仪,怎得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不饶人?也亏得几位小姐都斯斯文文的。” 杜氏笑道:“不果敢些如何治理底下那起子偷奸耍滑的人?都跟个面团儿似的,一个个还不得爬我头上去。” 乔氏赞同道:“这话再错不了。唉,可惜我这女儿不争气,她若能有大夫人三分脾性,我也用不着这么担心了。” 舅夫人忙道:“二夫人这样就很好。左右不是宗妇,原该这么轻松些才是。”一面说,一面将几人拉到跟前问些近况。 谢氏也向着谢馨菡道:“姑娘来京怎么不住族叔家,反倒去了她们言府?莫不是嫌弃我们侍郎府太过寒碜?” 谢馨菡笑说道:“婶子这话可就冤枉人了。因着出门时祖父祖母千叮咛万嘱咐过,让我和哥哥就在别苑住着,勿要烦扰他人。原本我也不想去的,可架不住清妹妹盛情邀约,加上芳姐姐也在,我们三人也投缘,难得有机会聚在一处,往后再想有也是不能的,便应下了。” 谢氏点点头:“我说呢,之前也没听你提过,怎的就去了。”又笑着对杜氏说,“我这侄女儿在南陵待惯了,不大懂我们这的规矩。倘或有冲撞贵府小姐们的地方,少不得你多担待着点儿。” 杜氏道:“这是怎么说的,几位小姐都是极好的,哪里会有冲撞。你不知道,如今她们三个啊,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早上请过安用过膳后,便待在房中聊天绣花弹琴什么的,有事儿都三个人一起,比亲姊妹还亲呢!” 谢氏道:“如此再好不过了。唉,日后你们便知道这段时光有多么可贵,那是嫁了人之后想都不敢想的。” 谢馨菡道:“婶子不知道,清妹妹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家里的那些姊妹,也就我姐姐能同她比。凡是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她都能色色替你安排好,照顾起人来比我姐姐还周到细致。最难得的是从不将这些挂在嘴边。” ***谢氏诧异地看着她道:“真有这般好?”说着便把素绾招到身边,细细打量一番,见她样貌脱俗,举止大方,遂戏谑地对杜氏道,“真是歹竹出好笋。谁能想到你这样的一个人竟能生出这么出色的女儿。我看啊,多半是随了父亲或是你家老太君教导有方,同你应是关系不大。”*** 杜氏一把将女儿拉到身边说:“去你个泼皮户!没得带坏我闺女。清儿,以后记得离这个怪婶子远点。要是不小心沾染上她那泼气,你父亲可饶不了我。”周围人听罢都哈哈笑起来。素绾只笑不语。 众人正乐着,忽有太监来传话:“泰王妃请言阁老嫡女及谢状元胞妹过水榭一叙。”素绾和谢馨菡忙应声而去。 行过小桥,蓦地,一刺耳尖叫传来,那太监当下慌慌张张地道:“烦请二位小姐稍等片刻,杂家去去就回。”语毕,也不等她们回答,飞也似的跑了。 谢馨菡目瞪口呆地道:“这是怎么弄的?就这么把我们扔下了?”刚说完,又一阵叫声传来。她抖了抖身子道:“清妹妹,不如我们自己去吧,这地方怪阴森的。” 原来她们刚好停在了一个废园门口,旁边还有一口井。本来去水榭是勿需往这条路走的,不过传话太监说他路上耽搁了些功夫,怕泰王妃着恼,遂领着她二人抄了小路。 素绾皱皱眉,心下微觉怪异,道:“可是姐姐,我们都不认识路,要怎么走?” 谢馨菡想了想说:“那不如我们往回走,问问你母亲她们?” 素绾道:“这样不妥。万一公公回来没见着我们人,往泰王妃那一说,岂不白白得罪了她?” 话刚落,身后倏地响起“砰砰砰”的声音。谢馨菡“蹭”的一下躲到丫鬟身后,颤微微地指着园子道:“里……里面……有……有鬼。” ***素绾抿抿唇,安慰她道:“姐姐莫怕。定是那门窗旧了松了,被风一吹就刮响了。”嘴上虽这么说,心内着实奇怪:怎的泰王府还会有这样废弃的园子?一面想,一面转身去打量那园子。未料后边传来“咚”的一响――却是个黑影将谢馨菡主仆三人给敲晕了。如蓁立刻护在素绾身前;如若则在其后悄悄抽出麻针。*** 那黑影随即比划了几下,如蓁轻吁一口气,放下警戒道:“小姐,公子墨在里面,请您进去,有要事相告。” 素绾思忖斯须道:“何事要在这里说?再者孤男寡女的,也于礼不合。况就这么让馨菡姐姐躺在这儿,也不甚妥当。” 如蓁遂向黑影打了几个手势,黑影点点头又回给她几个,如蓁斟酌地道:“公子墨说奴婢们都在,并非孤男寡女。而且此事关系到大少爷安危,刻不容缓,相信小姐不会是那等迂腐之人。因噎废食之事断不是小姐的作风。至于谢二小姐,黑影自会看着。” 素绾听得此言,二话不说抬步就走,其余二人忙跟上。 蛛网斑驳、灰尘满地的屋子中,一袭荼白银丝暗花长袍的公子墨,手持山水折扇,闲适地朝素绾道:“世人愚昧,都以为言小姐最重的是规矩礼数,再不想小姐乃是最重情之人。” 素绾浅笑道:“墨公子缪赞了。不知公子所说家兄之事……” 公子墨笑望望左右两边的丫鬟,不语。 素绾咬咬牙:这个无赖!因急于知道兄长情况,少不得妥协道:“今日单独与公子见面已是破了格。若连丫鬟们也不在场,独留公子与我二人,那等小女确认好家兄平安,唯有一死以证清白名节。” 公子墨道:“小姐言重了。因着此事关系甚大,万一泄露,于你我都无益。不过小姐顾念的极是。这样吧,小姐且留一个丫鬟在这儿,可使得?” 素绾不想耽搁时间,遂勉强同意,吩咐如若在外守好门。 公子墨这才放下扇子,沉声道:“泰王将你兄长和王、谢三家公子一起招到了书房谈话。” 素绾不解:“既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召见,又怎得会有危险?” 公子墨敲了敲扇子道:“若只是例行询问,自是没问题。怕只怕没那么简单。上次泰王去墨府同我讲了半天道学,字里行间的意思竟是想自拥为帝。” 素绾一窒:“怎么会?” 公子墨道:“此事我正派人暗查,虽不明缘由,然其心却为真。这次祝寿,只怕也暗藏玄机。若能拉拢历来中立的四大世家,财、权、力三项就已胜过太子。” “太子?你的意思是皇上……” “情报虽未确切,也应八九不离十,恐就这一二年的事了。” “皇上不是还未至天命之年?” “却是昔日的毛病。具体的尚未查清。眼下棘手的是太子同皇上理念不同,看重的是朝中新贵,于世家功勋怕是要动手。因此泰王才会拉拢几家。若他在书房提了这事,要是你,是应还是不应?’ 素绾蹙眉:应不应都会卷入漩涡。可恨她是女儿身,平日不能与父兄一起讨论朝中之事。现下两眼一抹黑,局势一点都不了解,怎么想主意。黑?对了,她怎么没想到。遂问道:“为何公子可以在此逍遥?” 公子墨笑笑:“没办法,泰王给的名目是考校今年的三甲,在下不才,未能进入。况前几日泰王已然去过寒舍。” “那公子当日是如何回答的?我们四家百年来都是同进同退,公子给个话儿,我再想个方法叫出哥哥,岂不便宜?” 公子墨重新挥开扇子道:“君逸记性不好,忘了。” 素绾生平头一次起了火儿:这个人真的是……算了,也不知道他对几家存的什么心思,说不得自己先想办法将哥哥救出来再行计较。遂问他道:“请问公子,家兄进去多久了?” 公子墨和善地道:“不久,堪堪半刻钟,应还未到正题。” 素绾想了想又道:“公子可知泰王妃请我们二人是何意?” ***“这个在下就不得而知了。许是常听皇后夸奖你们,想亲眼见见也未可知。不过那太监却未安好心。往前有人引你们去王府密地,回头也有人引你们去听不该听的;若一直待在原地,必会当着众人的面回说你们二人擅自离开。而后埋伏在废园的暗卫便会将你们敲晕扔在这儿。等外面谣言差不多了,小姐便可进泰王府做那侧妃。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当贵妃。手段虽拙劣霸道了点,效果却是极好的。”*** 素绾握了握拳道:“多谢公子提醒。像公子这般芝兰宝树之人必定是极怜香惜玉的。谢家二小姐就有劳公子照顾了。小女子还有事,先行告退。”语罢,带着如蓁疾步离去。未曾听到后面悦耳的轻笑声。 第39章 出险地迷雾重重揽三家亲兄算计 ***待她带人出了园子,却猛然发现原先躺在地上的谢馨菡主仆不见了。(.无弹窗广告)方要折回,如若倏地急叫道:“小姐,小姐您快瞧,谢小姐她们在河岸边。”转身上前,可不就是她们三儿么。再细看,那谢馨菡与其中一个丫鬟还浑身湿透。欲要遣如蓁回去问问,忽一黑影蹿到面前比划了一通,而后又瞬间消失。*** 如蓁忙解释道:“墨公子说,泰王府出现刺客,谢小姐与丫鬟不慎跌入河中;小姐也受惊过度晕倒了。危急关头,幸而太子殿下恰巧从附近路过,命侍卫救下了二位小姐,刺客们当场伏法。谢状元与言榜眼接到消息后,即刻赶至,护送二位小姐回府诊治。” 如若虽疑惑为何如蓁能看懂公子墨暗卫的手势,不过转念一想,大抵会功夫的人都有特殊的交流方式,便只作平常。 素绾闻言沉吟片刻,想到眼下也没时间去安排别的方法,少不得承他一回情。想他既给了这个说法,自会布置妥当。遂对如若道:“快点用你的麻针将我弄晕,而后你们两个便可放声呼救。之后的事不必管,如有人问起,照着方才的说辞陈述便是。” 如若点点头,便拿出针,告了罪,撩起主子的秀发,手法娴熟的刺了下去。素绾只觉脖颈一痒,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醒来后,天色全黑,已置身于清茗阁中。屋子里外安安静静,如蓁趴在床边,如茉歪在对面榻上。她稍稍坐起身,如蓁速即警醒,见她坐起,一面唤道:“如茉,小姐醒了。”一面扶着素绾道,“小姐要什么?” “给我倒杯水,再弄些吃的来。”彼时已醒的如茉忙答应着去了。 少时,四个丫鬟却齐齐来了。素绾用罢膳,道:“都回吧,莫要惊动祖母、母亲,明个儿一早再去回。如蓁、如若留下,我还有事儿要问。”另二人遂行礼退下。 素绾道:“我晕倒之后大少爷谢公子可有过来?” 如若点头又摇头:“大少爷倒是来了。那谢公子不知怎的中了暑,也晕在了书房,王爷派人将他送到了厢房,这会子还在王府呢。” “那谢二小姐呢?” “王妃闻讯赶来,见她身上全湿了,怕就这么回来有失体统,也留在了王府。” 素绾沉默半响,道:“你先下去吧。还有今日之事不要同如茉、如茹提起,免得旁人听了去,招来祸患。” “是,奴婢记下了。奴婢告退。” 素绾遂对如蓁道:“你可知太子及那些刺客是怎么回事?” ***如蓁揣测了好一会儿方道:“奴婢也不知道具体。约莫主子差人引来的。那刺客影卫说就是潜伏在废园的那些人。侍卫赶到时说他们早就发现有刺客了,还使了暗器打伤了刺客,不想却跑到了这里冲撞了二位小姐。上前一查看,几人身上果然有皇家标记的暗器。便去报了太子和众人。不多久,老太君、夫人她们就赶到了;泰王妃随后也来了;过了会子大少爷也匆匆到了。”*** 素绾叹息一声:“今日之事一时却是看不清了。也不知你主子是算计了泰王和太子,还是我们几家。抑或将我们都谋算了去也未可知。看来那事我得尽快找时间同祖父他们商议了。对了,芳姐姐呢?” 如蓁摇摇头:“一直未曾见到。我问过丫鬟,说是同纪家小姐一起去听什么箫声;而后书房那边同小姐这边一起出了事,便无人注意了。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素绾微颔首:“论理泰王妃应是要召见我们三人的,为何落下了芳姐姐?泰王那边却又是三人都见?这事怎么想怎么怪异。[]算了,眼下也探不出什么。明日等我问过哥哥再看。你睡去吧。” 如蓁遂替她安置好,而后卧于榻上。 彼时的泰王府书房却不平静。 慕容东宸满脸阴云地道:“到底是谁引太子过去的?” 一黑衣人道:“未查到任何可疑之人。据探子回报是东宫侍卫自发过来的。” 慕容东宸紧锁着眉:“这么说来我们府里藏有不少东宫眼线和暗卫?” 黑衣人道:“应该如此。” 慕容东宸“嘭”的一声推翻桌子:“你们都是死人吗?竟一个都没察觉?不是说东宫的实力与我们不相上下,这般看来比我们强了何止一星半点儿?在东宫我们只能安插一两个无甚大作用的人,他却可在我们府埋下那么多,还丁点不差的坏了我的计划!我要你们何用!” 黑衣人忙跪地道:“王爷息怒!依属下愚见,必是有人暗中相助,不然太子那点势力我们是再清楚不过的,断无如此神通。还有一事,有人在调查王爷举动。” 慕容东宸道:“再无旁人,定是那公子墨。”顿了须臾又道,“你说会不会是他和太子……” 黑衣人道:“王爷不是已告知他太子要动世家功勋吗?应该不会……” ***慕容东宸“哼”了一声:“要动不一定能动。果真要动,也是从言、谢二家开始,王、墨两家有什么可动的?就算动了也影响不到根本。况且墨家在江湖上也有不小的势力,元阳地形又险要,墨家的底究竟有多深,谁也不知道。所以一时半会也轮不上他们家。且照我们搜集的情报看,那墨家与其他三家也不甚和睦,不过是利用他们得到什么东西罢了,牵扯不大。”*** 黑衣人道:“既然墨家隐藏那么多未知的,何不招来?” “你以为本王不想?那公子墨实在难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们又不甚了解,半点奈他不得。何必浪费时间精力?只要他不帮着太子那边便可。不过观今日之事却是未知啊。” “王爷,那其他三家呢?” ***“其他三家?要本王说大可留着。太子就是心太大,这几家的祖规早就表明了不会参与党争也不会夺位,偏他要听什么幕僚的建议,要扶持新贵寒门,有一番作为什么的。殊不知这样恰恰逼反了他们。一旦世家与功勋将士联手,后果不堪设想。真是愚昧!言氏门生子弟何其多,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哪里没有?况言氏一脉最是正直守礼,随便找个牵强理由抄了,岂不徒惹民愤?再说那谢氏,虽则在南陵是乌烟瘴气的,但他们家若倒了,南陵的经济岂不一团乱?便是我们这么,也会受到创害。先时那么多世家门阀,只有这四家存了下来,自有其道理和能耐。除非他们内部开始腐烂,比如王氏和谢氏;要从外,却是难的,弄不好会动摇国根。”*** 黑衣人道:“王爷不是说谢广然之才不亚于公子墨吗?为何谢家会……” 慕容东宸道:“聪明才智却是不差,可惜谢家不肯放权于他,也是白搭。成了,差个人告诉王妃,明日寻个理由将王、谢二家的人打发出去。” “王爷,那纪家小姐?” “纪家?哼,纪老匹夫着实可恶。既然他女儿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怎么着也得付出点代价。自己女儿都管教不好,看他日后如何参别人。” “那王家……” “不相干。王文轩若执意要将他胞妹嫁进来也无妨,不过是多张嘴罢了。再说王氏一族还是有些用处的。左右就当一支箭,关键时候射出去,死活好坏由他去。当务之急是要让其余二家支持本王;退一步讲,便是不支持,也得给我中立着。”话落,慕容东宸眯了眯眼。 王氏别苑内,新到的暗卫为难地说:“主子,您这么做恐怕不妥。” ***王文轩漫不经心地道:“你是想说违背了那什么四家祖规?我只不过是把人嫁给泰王作侧妃罢了,日后泰王登基称帝入了宫,却不是我所能料。况且言家还不是钻这个空儿,将女儿嫁到了郡王府?所以我们这么做并不算什么。既然太子那边明摆着是死路一条,何不早作打算另择明主?那样王氏还有成为真正第一世家的可能,否则……”*** “可是墨家那儿……” 王文轩不耐地挥挥手:“公子墨也没安什么好心,尽会耍着我们玩。再说跟着泰王爷还能短了什么不成?只怕比那什么劳什子祖宗宝藏好了不知多少。谢、言二家不识抬举,早晚会被王爷收拾掉,到那时我们自可接手他们二家之物,岂不便宜?何必非巴着墨家不放?” “可小姐那儿……” ***“她一个女孩家家的懂什么!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得了她做主。只要祖父祖母他们点头同意,她就得给我嫁。虽说眼下只是个侧妃,但日后可就不一定了。他日一朝诞下皇子,那可就风光无限,荣华无比,到时候不知道多感激我。王氏也就再无人可比了。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做,言府那不许她再去,也不许同另二家人接触。万一言谢二府转过弯来也起了这样的心思怎么办?” 暗卫想想也有理,便应下不提。 第40章 析前路祖母疼惜看病症御医感慨 翌日,言老太爷、老太君等来清茗阁中探望,一干下人全都屏退在外。 言学杰听完素绾的叙述,当下大骇:“不想我原先的猜测竟成了真。” 素绾道:“哥哥此话何解?” ***言学杰:“昨日我们进了书房,泰王先是问了些学术上的问题,而后话题便转到了没落了的世家功勋上。话里话外却都在讲他会如何如何善待几家,又提了太子最近提拔的新贵。正询问我们几人的看法,不料那谢广然蓦地直直倒了下去,便止住了。之后我再细细忖度,竟发现……”*** 言伯年因笑道:“那谢家儿郎倒也精乖,却是救了你们一次。” 言学杰也笑道:“谁说不是呢,我正焦虑如何脱身,不想他就有了对策,不愧是状元之才。不过……”只见他神色一凝,对言老太爷等道,“祖父、父亲,那王家怕是已投入泰王麾下了。” 言老太君目光一紧:“杰哥儿这话可当真?” 言学杰点点头:“未见泰王时,他就极力推崇王爷为人治世;谢广然晕倒后,有一瞬嘲讽不耐之色。并且妹妹说,泰王妃独独没请王家女,这还不够明显吗?” 言老太爷看了老太君一眼道:“便是没有这些蛛丝马迹,依着王家近年的行事作风和王文轩的为人也是早晚的事。” 言老太君闻言颓然地坐在了椅上:她最不愿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兄长他……为何就是不肯听父亲遗言,为何就是放不下。那些个虚名有甚可争的。如此这般下去,王家必败无疑啊! 思量了斯须又朝素绾道:“公子墨可有透露他与太子可有交情?” 素绾摇头:“此人心思太过缜密,半点探不出。祖父,依您看,那东西……” ***言老太爷叹了口气:“且让我想想怎么交谁人交才能最利于言氏。他借着泰王和太子来给我们几家施压,着实是高招啊!墨家,公子墨,实在是深不可测。如今我们却是在与虎谋皮。那东西一旦交出,言氏就少了一层保障。他既知道这当中的利害关系,却依旧神色自若,定是有了计较。若能让他出手相助,言氏或可度过次劫。谁当皇上我们可以不管,但必须保证言氏的地位和利益,而且还需让百姓也支持我们这边方好。”*** ***言伯年道:“父亲说的极是。圣上的身体连我们都未曾得到消息,那公子墨却能知晓。此人实在太过可怕。明面上他助我们脱了险,实际上却离间了我们几家。王、谢二家均被留在泰王府,只我们归来。以那谢广然的机智,难保不疑心我们。几家起了内讧,他正好坐收渔翁之利。之前模模糊糊的不肯选定哪家女,打的就是这个心思。”*** 素绾因问道:“今日他们两家可归府了?” 言学杰道:“晨起都被送回各府别苑了。不过,出了另一宗事。纪家小姐不知怎的睡在了泰王爱妾房中,昨夜那名姬妾却去了王妃住处。泰王早膳后忽起了兴致,带人直接去了那姬妾住处……眼下纪御史正闹着要把纪小姐沉塘。” 素绾一惊:“纪家小姐不是和王琼芳在一处吗?” “王琼芳?她不是也遇上刺客,被打晕了,还毁了容。” “毁容?!” “据说满脸红斑水泡,可不是毁容了么。” 素绾遂对言老太爷道:“祖父,这事太过蹊跷,怕是还有人蛰伏在暗处针对我们几家。有丫鬟亲眼见她们被箫声吸引一同离去,何以一个去了泰王姬妾府,一个遇上了刺客,毁了容。跟着她们的丫鬟呢?我们都知根本就无刺客,不过是泰王府的暗卫,那么袭击王琼芳的又是谁?” 言老太爷眯了眯眼:“茂之(言伯年的字),马上派暗卫去查。若我猜的不错,不是泰王就是太子。咱们得弄清现如今的局势。若是太子……你查了再说。” “是,父亲。” 少时,言老太爷、言伯年等俱都有事离开,唯有言老太君留下。 素绾道:“祖母可是有事与清儿说?” 言老太君已恢复自若,点点头道:“前些日子你可是训了莹儿?” “回祖母,是的。” “你也不必说什么事,我已问过丫鬟了。且告诉我,若她下次再犯,你待如何?” “回祖母,自是先回禀祖母、二婶再行定夺。” “若由你处置呢?” “自是按着族规家法来行。之后再派个教引嬷嬷。” 言老太君摇摇头:“今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有冲撞你的只管训,只管罚,但教引嬷嬷却不必了。连她现在的那个嬷嬷你也不要再去过问。” “祖母?” “清儿,言府不能太干净,不能没有任何污点,你明白吗?” 素绾一怔,默然不语:诚然,太干净皇家便不会放心;没有污点,皇家就会忧心。所以古往今来,贪官小人始终能占据一方位置。因为掌权者从不怕这些,怕就怕无所求,无所参。 言老太君停了片刻又道:“清儿可知自己的缺点是什么?” “回祖母,清儿体质敏感,于药物之上尤甚。” 言老太君微颔首:“很好。我儿果然冰雪聪明。清儿要记住,弱点是众所周知又无伤大雅的,是你的致命处也是你的护身符。你选这个却是极好。日后若嫁了人,只管告于人知,有如若在,寻找药物也奈你不得。” “是,祖母。” “清儿,若将你许给公子墨,可有把握为我言氏谋得生路?” 素绾错愕,喃喃道:“祖母……” ***言老太君闭了闭眼道:“我与你祖父夫妻四十余年,他的心思话语我比谁都清楚。方才他的意思,那东西既要由信得过之人交给墨家,又要确保交了之后能帮言氏。除去姻亲,除去公子墨主动交结的我儿,又有何人可担此任?只是你祖父现下不好同你明说罢了。自小我们便教导你要以家族为重,要以言氏为重,清儿可曾想过若嫁了人应当如何做才能既维护夫家利益又照顾娘家?按着《女四书》上的,应以夫为天。所以纵然祖母知道王氏正走上一条不归路,因着言氏大局,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也必须看着,因为我已是言氏的人,死后入的也是言氏的坟。可清儿不同。若言氏把你嫁进墨家的目的就是为了护住本族,那么清儿当如何做?”*** 素绾一窒,缄默下来。 言老太君疼惜地望着她:“祖母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你先好好想想,等到你祖父决定的那一日……也好有个准备。”说罢迈着略微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清儿,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 王家别苑,王琼芳蒙着纱巾将所有物什全都扫在地上,丫鬟们哆哆嗦嗦地侍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这时,门外忽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一丫鬟细声细气的禀报说:“小姐,泰王府派姚御医来为您诊治。” 王琼芳寒着声道:“滚!都给我滚!”丫鬟为难地看着御医。请也不是,不请也不是。思前想后,还是将人请到了王文轩书房,交由他裁夺。 王文轩听毕,一面安抚御医,一面自领了人进了内院。 到了院内,也不敲门,只一脚踹开,看到那个披头散发,一味胡打海摔的人后嫌恶地道:“这是做什么,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去里面躺下,让御医好好诊治诊治。莫不是你想一直顶着这张丑脸?” 王琼芳闻言果然安静下来,满目希翼地道:“我的脸还能治好?” 王文轩不耐地道:“泰王亲自请来太医院大方脉的御医,还有什么治不好的?这般抬举你,还不知足,闹什么闹!” 王琼芳没有心思去想他话中的含义,道:“小女子方才无状了,御医大人莫要怪罪。皆是一时痛迷所致,大人切莫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姚御医忙道:“不敢不敢。人之常情,人之长情。请小姐榻上安坐,待下官好好诊治一番,以好对症下药。” 王琼芳遂置于榻上,伸出手,丫鬟忙取过纱巾覆于其上。姚御医仔细把了把脉,又让她掀起面巾一角看了看目光闪烁地道:“小姐乃是中了羞天草叶片的毒,问题不大,服几剂药,再按时涂抹药膏,月余便可痊愈。” 王琼芳听了喜出望外,立马催着御医开方子。 出了门后,御医将王文轩唤道一边吞吞吐吐地道:“探花爷,关于令妹的病症尚有一事要告知您。” 王文轩诧异:“不是说吃点药就可以好的吗?” 姚御医点着头道:“现下自是无事。可至此以后,每年这月却是都会发作一回。且令妹体内不知怎的积蓄了一股寒毒。那羞天草一遇上寒毒,对女子生育之能影响极大,令妹日后恐怕于子嗣一事上……” 王文轩先是震惊,而后想到这事是在泰王府出的,那么……遂悄声对御医道:“舍妹那边我自有计较。烦劳大人在王爷面前却要一字不差的禀报才是。并且舍妹体内的寒毒也是这次才有的,大人您看……”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到御医手上。 那御医早见惯了各种阴私污秽之事,况这又损害不到泰王利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顺水推舟的收下了,自去回禀泰王不提。 王文轩亲自将御医送到门口,万分满意的笑了起来:看来他所谋之事不日即可实现了。王氏大展宏图的日子就要到了! 第41章 封侧妃各表一枝察毒素如茹命悬 三日后,泰王上书自陈其治家不严等罪,还言明,若两家不弃,愿负起责任,将王、纪二女纳为侧妃。一时间满城哗然,议论纷纷,各式各样的说法都有。皇上、皇后自不必说,左右不过是个侧夫人,无甚大关系;太子则暗生警惕。 ***纪府后院,得到消息的纪岚曦略有不快:想她原先的目标可是太子良娣,好好的参加个宴会,莫名其妙遇上了泰王……都怨那王琼芳,听什么箫声,活该遇上刺客被毁容,哼!泰王,脑中不期然的浮现那张贵气天成的俊容――年纪虽说比太子大了些,品貌形容却是万中无一的。这样的人做夫君……她蓦地双颊绯红。纪夫人原还担心女儿会哭闹,现下一看,心中乐得不行:这下可好了。总算得了门又体面又称心的婚事。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相比之下,王家别苑就不那么太平了。 王琼芳隔着面纱死死盯着兄长的脸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文轩只当妹妹同他一样乐开了,遂笑着道:“妹妹大喜。泰王爷要纳妹妹为侧妃,圣上已经准奏了,不日便会有人来宣旨。妹妹日后可就……”话未尽,只听“咣当”一声,花几上的玉壶春瓶碎落在地上。他遂不悦地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使什么性子?别以为做了侧妃就了不起,没有我,你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王琼芳怒目圆睁地望着他:“侧妃?不过就是个妾,我还要感激你不成!是谁派人引走了我的丫鬟;又是谁说安排好一切让我照做便是。结果呢?害的我脸上被毁,受尽耻辱不说,现如今告诉我要和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一起去当妾,呸!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的,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算计着卖钱,你还是人不是!” ***王文轩闻言二话不说,“啪”地一下打过去,指着她的鼻子道:“反了你了,敢在我面前耍恨,还连我都骂上了。我告诉你,祖父、父亲他们早就答应了,不论死活,你都得给我嫁过去!你以为自己是谁,没有我们,你能攀上这么好的亲事?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王家既能捧了你,也能毁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识好歹的东西,哼!”话落兀自拂袖而去。*** ***王琼芳怨毒地盯着他的背影,仇恨之情油然而生: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母亲明知道表哥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硬生生的订给了妹妹。从此她发誓一定要找个天下第一的男子来匹配自己,让那些曾经嘲笑过她的人自戳双眼。因此她任凭祖父祖母安排,放下矜贵,和那些人一起使尽手段、费尽心思,只为争夺一个公子墨。现在又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场笑话,她的未来只是个侧夫人,是她生平最不齿的妾!好一个无耻的王氏!好一群无情的至亲!她不会就这么认命的,绝对不会!任何人都别妄想摆布她,任何人!*** 言府东府西跨院,言菲绾怒气冲冲地带着丫鬟来到冯姨娘住处。 接到丫鬟的禀报,冯姨娘忙兴高采烈地迎出来道:“菲小姐今日怎么有空到姨娘这里来?” 不想却被狠狠地剜了一眼。屏退闲杂下人后,言菲绾二话不说,拿起一个茶盏掷向冯姨娘道:“你出的好主意!那王琼芳因为这个成了泰王侧妃,堂堂正二品贵妇,还管什么公子墨不墨的!” 冯姨娘忍着痛安抚道:“菲儿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毁容了吗?怎么就成了侧妃?”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是照着你的说法送了条帕子给她,不过是中了毒过了敏罢了,泰王又是派御医,又是亲自请册封,外面都传开了,人人好不羡慕!你还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想问问姨娘呢!” “这……这……” “这什么这!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手段很多吗?你不是当年能毒倒言素绾吗?你这次怎么就心软了?怎么就不给我个厉害点的?毒死她倒也罢了,现在好了,成全了她,你高兴了?你满意了?”一面说,一面脸上滚下泪来。(.好看的小说) ***冯姨娘心疼的不行,忙想上前拍抚,却被她推开了:“不要碰我!今后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听了!什么楚楚可怜,什么博取同情,都是屁话!谁知道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存着心思来害我的!从开始到现在竟没一件事做成的。从此以后别同我来往了,我自己拿主意都比你强!”*** 一席话说得冯姨娘又痛又悔:痛的是被女儿如此责怪;悔的是自己不该瞻前顾后,起先就该放手一搏,拼一拼。早知道泰王是这等怜香惜玉之人,她定是会改变策略方法,扶自己女儿上位的。现在倒好,白白便宜了旁人。 ***言菲绾哭了一会子,见她沉默不语,只当她心虚了,当下哭得更狠,哽着声音道:“王琼芳也就算了,被毁容,泰王为了给王家一个交代娶她原也情有可原。可那纪岚曦是个什么东西,平日里就仗着她老子是御史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现如今自己不要脸,跑到姬妾院子里勾引王爷,竟也能得个侧妃之位,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冯姨娘震惊地道:“居然有这等事?” 言菲绾恨恨地看了她一眼道:“满京城的谁不知道!她老子都打算将她沉塘,要不是泰王好心,她早死了,轮得到这么威风!” ***冯姨娘听罢心下更是懊悔:真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咬了咬牙道:“菲儿放心,墨少夫人虽说没有品级,但是你看众人对公子墨的态度,连皇上都三不五时的召见他,地位肯定不会比她们一个侧妃低。而且整个墨府后院都是你说了算,可比她们强多了!侧妃再有品级也要在正妃面前俯小做低,更何况泰王府的后院多少复杂,哪有那么好生存。听你形容王、纪二女的为人处世,哼,多早晚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 言菲绾“呸”了一声:“什么少夫人不少夫人的,如今连个贵妾的影子都没有,还提什么少夫人呢!” 冯姨娘道:“就快了,等我们解决了谢家二小姐,贵妾之位非你莫属。这几日那谢家二小姐定还会来我们府,你瞅个机会把那帕子给她,到时候公子墨不定也得定!” “哼,还用得着你教,我早想到了。不同你说了,记得替我看好言莉绾,别让她抢了先。” “菲儿放心,这次一定没问题。” 言菲绾冷嗤一声,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带着人走了。 ***不知从哪日开始,如茹觉着自个儿的身子有些不对劲。先是头发越脱越多,而后身上开始就、冒出红斑。起初她还当天气热,怕是生了痱子,便问药房拿了些膏药涂抹。可近日却越发的厉害起来。因着素绾继那日言老太爷等来过后,便心事重重,她又要强,说不得硬忍着。直到这一日,晨起时,手随便一抓,头发就似断了线般纷纷掉落,她这才慌了起来,一叠声地唤如若。*** 素绾刚用过早膳,如茉忽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说,如茹不好了,唬得她一愣,忙带着如蓁赶往右罩房。 甫进屋,只见如若眼中蓄着泪水坐在一旁,如茹脸色略白的睡在床上。见到她来,忙站起身,一面擦着眼泪,一面请安。 素绾摆摆手,焦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如若便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如茹这些日子的情况,随后道:“奴婢方才已仔细看过了,却不是病,而是中了毒。都怪奴婢没用,竟查不出是何毒,如茹……如茹看着实在不好。” 素绾忙命如蓁上前查验,另二人眼前一亮,重新燃起希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怎么就忘了还有如蓁。 如蓁细细把过脉,又撸起如茹的衣袖看了看,心下一跳,神色凝重地对素绾道:“小姐……如茹中的乃是江湖上这几年新出的剧毒――红颜暮。此毒着实凶残,中者先是秀发渐渐脱落,身上显现毒斑,而后……而后肌肉萎缩,慢慢……老死。” 素绾有一瞬间的怔忪,立马问道:“可有解?” 如蓁犹疑地道:“有倒是有,不过……一个是行踪不定的毒王;一个是不知住处的药仙,怕都难找到。哦,对了,公子墨身边的千叶就是毒王的徒弟,他应该能解。” 如茉忙道:“小姐……” 素绾摇头:“如此稀有东西,他怎肯轻易许给我们?如蓁,可有方法暂时压制下?” 如蓁点点头:“让如若每隔两个时辰针灸相关部位,可令毒暂缓。只是……如茹的情况已是中期,七日内若无解药,便是针灸也无用。还会……还会加速死亡。” “不用针灸呢?” “也不过月余时间。” 素绾闭了闭眼,睁开后坚定地对如若道:“你只管照着如蓁说的方法做。公子墨那边……我来想办法。” 如若闪着泪应下。 第42章 夜沉沉求援无果日朗朗欺瞒家人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同样化不开的还有如蓁的心情。 素绾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问道:“如何?” 如蓁拿出怀中的布包,摊开来道:“主子全都退了回来。” 望着两本挚爱的书,素绾抿抿唇道:“他觉得不够?” ***“主子说这两本孤本确实可贵,但解药是千叶师门秘传,却不好给小姐。而且药方中有两味世所罕有的奇物,所以即便给了小姐也无用。主子那倒是有配好的几副,但不久主子就要带人混迹江湖,尚需那几副防身。所以还请小姐体谅,不到万不得已,主子是不会给的。还有一事,主子要奴婢提醒小姐,这毒源还需尽早查出,以免祸害更多人。”*** “可知如何查?” “主子说那毒虽无色无味,但一沾上醋就会起反应。” 素绾点点头:“你将这个告诉如茉她们,即刻就去厨房拿醋查看一番。” 如蓁吞吞吐吐地道:“小姐,那解药……” 素绾敲了敲指:“容我再想想。” “小姐,不如奴婢去主子那偷吧。”如蓁咬咬牙道。 “偷?你怎么偷?且不说你主子自身如何,但是那揽思,不出三招就能将你制伏,要如何偷?即便偷到了,你主子能放过你?” “小姐,奴婢……奴婢还有一法,既能拿到解药,又不会被主子怪罪。” “什么?”素绾狐疑地问。 如蓁垂着头道:“墨影楼有一规矩,凡能经受楼中荏室八项酷刑者,可提任何要求。奴婢……” “住嘴!”素绾厉声呵斥,“你有几斤几两?就敢口出狂言去受什么荏室酷刑?” “可是小姐,奴婢……奴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如茹就这样死去。拼一拼,拼一拼或许还有希望;或许主子会看在小姐的面上轻待奴婢。小姐……” “不要再说了。我在你主子那没那么大面子,保不了你。这件事不许再提,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如蓁闻言“噗通”一声跪到素绾跟前,利落地磕了三个头,决绝地道:“小姐,奴婢求求您了!如茹等不了多少时间。小姐,奴婢本就是个孤儿,若不是主子相救,言府收留,奴婢早就死了。奴婢这条命本就是偷来的,如今能换得如茹一线生机,也不算白来世上一遭。小姐,难道您忍心让如茹就这么老死吗?”*** 素绾沉了沉眼道:“我不会让如茹就这么死去,也不会让你枉送性命。明日一早我便去找祖父,你们主子答应我的,那东西能换三件事。” ***如蓁听罢忙拼命摇头:“小姐,万万不可!那东西是您日后在墨府的护身符,主子答应的三件事若就这么浪费在奴婢们身上,奴婢们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如茹也必定和奴婢一样的心。小姐,使不得,断断使不得。还是让奴婢去吧,也不枉……也不枉我们这么多年相守相护的姊妹情分。如茹的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若这样去了,岂不令两位老人悲痛神伤?奴婢,奴婢孤身一人,即便死了,也了无牵挂。小姐,求求您答应奴婢吧!”*** ***话甫落,脸上猛然挨了一下,素绾面无表情地道:“七年了,我从未打骂过你们四人半分,不想今日倒开了例。那东西既由我做主,便是我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你说你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死了也不妨事,你把如茉她们当什么?把我当什么?我说过你们同我的家人一样重要,便四人均是,不分彼此。现下我再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你们四人,我谁都不会放弃,谁都不会抛掉不管!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我心中自有定论。下去,好好反省反省。那起子乱七八糟的念头趁早给我消了。再让我听见一个字或者发现你有丁点异动,立马送回你主子那去,死活好赖再也不会管你半分!”*** 如蓁呐呐无语地含泪退下。关门前望着那个纤弱单薄的身影,更是泪如雨下:小姐,您的苦心奴婢都明白。可是对奴婢四人来说,能跟着您已是莫大的幸福了。 ***次日风和日丽,乾坤朗朗,素绾将三个丫鬟召集到一处,正声道:“几件事嘱咐你们。第一,如茹中毒之事只有我们四人知晓,旁的莫再多言一个字;第二,从即日起我会对外称病,直到拿到解药;第三,把如茹搬到我房中,有世医过来只管让他诊治。便是祖父他们来也一样咬定是我中毒。这三件事都记下了吗”*** 三人相望一阵,如若担忧地道:“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想……” 素绾轻轻瞟了她一眼:“照着做便是。你按时给如茹针灸;如茉将房中事安顿好,不得走漏一丝风声;如蓁另有要事。对了,毒源可曾找到?” 如若点点头:“就是如茹最爱佩戴的那根络子,旁的就没有了。” 如茉恨恨道:“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做下这等歹毒之事,也不怕断子绝孙!” 素绾道:“当务之急是拿到解药,这些过后再算便是。好了,你们去把那络子处理掉,如蓁留下。” “是,小姐。” 二人遂出了门,各自忙去。如蓁担忧地道:“小姐,您这么做,老太爷那儿……” “顾不得这么许多了。这事解决掉,咱们也好找出下毒之人,也免得往后防不胜防。你且按着我的话去禀告祖父他们。不要惊动祖母、母亲,免得人多嘴杂。等人来了后,咱们便……”如此这般叮嘱一通,如蓁无不应下。 少焉,言老太爷等闻讯赶来,只见素绾气息不稳地躺在床上,旁边还散着不少乌丝。 如蓁按着素绾的吩咐回话道:“早些日子小姐便觉着不好了,不过怕您担心就忍着没说。不料从昨个儿起越发厉害了,今个儿晨起,竟连饭都吃不下。如若看过之后说是……说是中了毒。今早奴婢在门外拾到一张字条,和谢府别苑那次一模一样的字迹。上面说……” “说什么……”言老太爷急忙追问。 “说小姐被王、谢二家中的一家下了毒,恐……恐只有五日寿命。若是……若是想要解药,就要奴婢拿着那东西去换。奴婢看护不周,求老太爷处罚!”一面说,一面跪下。 言老太爷指尖微颤地道:“纸条呢?快拿给我看。这个时候处罚你有什么用!” 如蓁恭敬的递上纸条,言老太爷看罢,颤着声道:“去,差人去把老爷,大少爷请过来。” “是,老太爷。” 一时,言伯年父子赶到。见着床上的素绾后,均悲愤不已。 言学杰立马跪下道:“求祖父将那东西交给如蓁,让公子墨尽快给解药救妹妹。” ***言老太爷抬抬手:“起来,急什么。你妹妹自是要救的,不用你说。我也不是那刻板冷血之人,没得死守着个东西。只是这事着实古怪。我担心是那公子墨设下的陷阱。你们想想看,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你妹妹刚毒发,他就派人扔了字条过来。不早不晚,时间刚刚好。”*** 言伯年忧虑地道:“若真如父亲所言,恐怕就算我们交了东西,他也不一定会给解药救清儿。” 言学杰焦急地道:“不管会不会,我们都得试试。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妹妹……” 言老太爷望了望孱弱的孙女,沉默半响,朝言伯年道:“如今你是言氏宗长,你的决断是什么?” 言伯年看看脸色苍白的女儿,咬咬牙道:“给。若他敢不救清儿,拼着撕破脸也要剿了他墨府别苑,抓了他公子墨。” 言老太爷点点头眯着眼道:“就照着你的意思办。杰儿,即刻派人去查王、谢二家,若真是他们所为,清儿受过什么,他们便得给我再受一倍。状元也好,侧妃也罢,言氏统统不看在眼里。” “是,祖父。” ***少时,三人又细声讨论一番,方轻手轻脚离去,素绾静静地睁开眼:祖父、父亲、大哥,对不起!原谅清儿的任性自私。清儿实在无法让从小相伴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你们放心,哪怕只剩一口气,清儿也会护卫言氏到底。如茹不能出事,你们更加不能。谁都别想欺辱言氏!*** 且说公子墨得到如蓁的回复后,叹道:“没想到那言府小姐却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为了一个丫鬟,竟不惜欺瞒言氏家主,舍出我百般算计也得不到的东西。” 如蓁第一次抬起头反驳道:“不是欺瞒,小姐只是迫不得已。如蓁求主子开恩,赐下解药。” 公子墨顿了良久道:“回去告诉你们家小姐,解药我可以给她,那东西也不用拿来了。另外告诉她件事,中毒的可不止一个丫鬟,还有好几个,不过都没那丫鬟严重罢了,只需几味平常的药物就可治愈。方子么,我也可以给。” “主子……”如蓁目露感激。 公子墨轻笑一声:“先别忙,天下可没那么美的事。除却这些,我还可帮她查出下毒之人。不过,她得应承我两件事。” “请主子吩咐。” “这两件事么,便是……” 也不知公子墨说了什么,如蓁登时呆在了原地。耳旁又有和煦地声音道:“行了,回去吧。你们小姐有什么回话,只管来告诉我便是。” 她机械地应答下,魂不守舍的离去…… 第43章 应二事簪示其意探好友悄然解毒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风儿轻轻吹拂,帘后的呼痛声衬得她麻木的声音越发清楚。 “……第一件便是要小姐带着那东西嫁入墨家;第二件主子离开京城后,这边的事由小姐主持,飞花和奴婢从旁协助。但是……但是小姐必须先服下主子给的牵应丸。” “牵应丸是何物?” “是……是掺有同心蛊的毒药。服用者的心绪情动主子都能了若指掌。而且……而且若主子出事,小姐……小姐也会感同身受。不过服下此药后,旁的毒再起不了作用。小姐……” “墨家的影卫是不是都要服这个?” “回小姐,影卫们服的是另外的,只是定期发作的药物。这个,这个只有三颗,因为母蛊在主子自己体内。” 素绾轻笑道:“这么说来我还是很荣幸的。” “小姐……不如这药让奴婢来吃吧。” 素绾瞟了她一眼:“当你主子是傻的么?谁吃了都不知道?” “可是小姐……” 素绾打断她:“这有什么。只要公子墨不出事,我就能好好的。并且再也不用担心这样那样的人下毒,省了多少心思。” “可是小姐,一旦您违背主子……” “好好的,我做什么要违背他?既然我答应嫁入墨家,那么他的利益也是我的利益,只要不涉及言府,多少事办不得?再说他总不至于让我杀人放火去吧。你且去回他,就说我应下了,烦请他尽快给解药。如茹……你走时手脚已开始萎缩了。” 如蓁闻言瞳眸一紧:“如茹她……可是小姐,这是您的终身大事,主子……而且您不是还没想好怎么让墨家维护言氏吗?现下就答应,只怕……” “办法总会有的,先答应下再慢慢想便是。左右你主子不至于明天就来迎娶。没个三四年的也不像样。终身大事么?别人未必就见得好。我知道你的意思,公子墨心思太深,怕我日后难以相处。可是倘或换个人就一定好相与么?” “可若您嫁在京城,有老太爷他们在,有什么事,总有娘家为您出头。大少爷、煦少爷这般疼您,到时也说得上话插得了手。” ***素绾摇摇头:“在京城固然有娘家撑腰,可何尝不是将危险带给言府?以祖父父亲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哥哥的前程和堂姐的婚事,若要在京城找一户人家,又要远离朝政,怕是难。眼下谁也不知谁是太子的人,谁是泰王的人,万一那户人家……我绝对不能拿言氏的生存冒险。”*** “小姐……” “勿需多言,快些去吧,查毒的事替我道声费心,有消息就通知我们。” 如蓁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半个时辰左右方带着个包袱归来。 解开包袱,取出一个玄色锦盒,打开道:“主子说这是信物,和乞巧节给小姐的玉佩是一套儿,让小姐好生收着。其他诸事另有书信一封给老太爷。” 素绾接过锦盒内的东西――只见洁白的绸布上静静躺着一根乌黑通透的墨玉簪子。玉质细腻光亮,一看就是上上之品。簪头刻有两个蝇头小字:相惜。默念片刻,忽想起什么,双颊蓦地泛起星星红晕――这人真的是…… 如蓁却未察觉任何异常,又拿出一个赤金锦盒,道:“这个小瓷瓶里装的便是牵应丸。小姐……” “端水来。” “小姐!” “快去。” “是。” 如蓁颤着手端来水,待素绾伸出手,又缩了回去,犹豫地望着她。 素绾点点头,她终是皱眉妥协。 之后又取出一个蓝色小包袱道:“这三副药主子说分三日,一日煎三次服下,而后便换另外的药方喝上十日,毒素便可全清。药方也在里面,府中其他中毒之人服用这个便可。” 素绾思忖斯须道:“待会儿你将这个交给如若,让她亲自去煎药。至于府中其他中毒者,明日一早你回了老太爷,他自会安排。还有,簪子的事你也一并回了;牵应丸的事及主持京城的事不准再向任何人提起。我不想祖父他们担心。” “是,小姐。” ***第二日,如蓁带着锦盒及药方去过荣寿堂后不多久,杜氏就被唤了过去。第三日,言府上下得到一则天大的好消息:京郊紫云观的随云道长要在言府选几个有缘人做阳事科仪。让众人将自己常佩戴的络子呈上,由道长亲自挑选。*** ***要知道紫云观可是除皇家御观之外香火最为旺盛的道观。想那随云道长同御观的七星道长均出自三石道长门下,可谓当今道中第三人。平日里便是达官贵族要做道教科仪,他也不一定允下,更别说他们了。这下好了,有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还不抓紧的。于是当嬷嬷们领着人各处去收取时,场面异常火热。因着没有数量限定,便是那不常戴的,也都交了上去。更有甚者把住在府后头亲戚家的也都拿了来――不拘是谁,横竖都是自家的,多少自己也能护佑到。所以收集完毕后,竟比预料的多了不知多少。*** 杜氏看着那成堆的络子道:“秦嬷嬷,都安排好了吗?” “回夫人,都安排好了。” “既这样,你就将东西送到紫云观去,悄悄地在观后查验,莫让人发现了。” “是,夫人。” “至于那些小姐和贴身丫鬟的,搁我屋后抱厦处理,叫邓嬷嬷和霜月亲自去。” “是,夫人。夫人依您之见,这事是何人所为?” 杜氏冷笑一声:“除了王、谢二家还能有谁?之前好好的,她们来住过后就出了事,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幸好我的清儿没事,否则……哼!” ***晚间,邓嬷嬷等先行来回,称只在言菲绾、言莹绾及其贴身丫鬟的络子中发现了变色。杜氏命人记下。翌日,紫云观那边的人来报说一切均正常。杜氏便着人将言老太君给的方子悄悄煎了药送于菲、莹二人住处,称随云道长选中了她们几人,这是道长赐下的符药,需喝十日方显心诚。言菲绾等自是心花怒放地急忙喝下不提。*** ***谢馨菡近几日着实郁闷至极。好好的参加个寿辰,竟被刺客敲晕扔进水里;醒来后发现外面跟唱戏似的――先是听说王琼芳毁容,纪岚曦要被沉塘;而后峰回路转,嘿,两个人竟都被泰王纳为侧妃。她原想找言素绾探讨一番,不料对方却又病了。加上这几日身上星星点点的长了痱子,头发不知怎么也掉的比往常厉害,她便更没了心思。兄长整日忙进忙出的,也说不上半句话;那些庶姐又一个个木木的,好不无聊。*** 这日听闻言府诸人竟蒙随云道长做科仪,她想想这些日子,不定也是犯了小人什么的,便急急地派人打听素绾的状况,得知已痊愈了,遂忙忙地带人来到言府。 进了清茗阁,却见素绾正坐在榻上绣着什么,因笑道:“清妹妹身上可大好了?” 素绾放下手中物什,让坐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不过是些风寒,早好了。因怕过了病气,一直不敢差人去请姐姐过来。那日回去姐姐可还好?” 谢馨菡撇撇嘴:“妹妹快别说了,真是倒霉透了。都怪那个什么公公,就这么丢下我们二人。对了,妹妹那日可有看到刺客?” 素绾摇摇头:“我见姐姐落水,也吓得昏了过去,却是不曾见到。” 谢馨菡遗憾地道:“原来是这样。”又叹了口气道,“这次多亏了太子殿下,不然我和妹妹怕是在劫难逃。” 素绾赞同的点点头。 谢馨菡忽又道:“妹妹,芳姐姐可有同你联系过?” 素绾道:“芳姐姐如今已是泰王侧妃,按礼要在府中备嫁,应无闲暇出门吧。” 谢馨菡黯了黯眼:“芳姐姐这次也算因祸得福,谁成想还有这等造化。便是那毁容,听说泰王已派了最好的御医诊治,月余便可恢复。我真羡慕她。” “是啊,芳姐姐确实有造化。” 默了会子,谢馨菡无意识地抬起手端茶,素绾眼尖的发现她手腕处有同如茹一样的红斑,心下一惊,忙不动声色地道:“姐姐手上是怎么了?” “别提了,也不知怎么的就长痱子了,连我的两个丫鬟身上也都有。京城的天还真够热的。” 素绾笑着道:“也不一定是天热。心情烦躁或过敏什么的也都会有。有些还会掉发呢。” 提起这个,谢馨菡立刻苦着脸道:“可不就是这样么。许是上次受了惊还没缓过来,这段时间老掉头发,愁死我了。” 素绾道:“若是这样,妹妹这儿有个祖传方子,吃上十日便可好了。前段时间我的一个丫鬟也是这样,现在都好了。” “当真?” “妹妹何曾骗过姐姐?” “如此甚好。我就说嘛,清妹妹是我的福星,再错不了。” 素绾但笑不语,叫过如若让她去取药方。如若会意的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拿来了。 谢馨菡眉开眼笑地道:“若果真管用,姐姐定会备下厚礼好生谢谢妹妹。对了,听说妹妹府上得了随云道长青睐,选人做科仪?” “确有其事。不过妹妹却是没得造化。倒是菲妹妹莹妹妹合了道长眼缘。” “妹妹乃福泽之人。想是因为有三石道长在先,随云道长不好越过。妹妹能不能替姐姐说说,让言伯母帮我也问问道长?” “姐姐也想做科仪?” “是啊,最近犯了小人。妹妹看……” 素绾道:“我与姐姐向来交好,自是不在话下。不过恐怕随云道长不定能收抑或转给弟子去做也有可能。” 谢馨菡忙道:“无妨的,本就叨扰伯母了,怎好再挑三拣四。便是不成也无碍的。” “既如此,我便去问问母亲。姐姐先把络子送过来吧。” 谢馨菡一口应下,素绾又劝她最好将身边的丫鬟也送来,有备无患。她想想也有理,便一并应承下。过三日心满意足的来言府取回不提。 第44章 送古卷 状元释然试底线王妃恨生 话说谢馨菡自服下汤药后,果一日比一日好,红斑渐渐消退,秀发也慢慢不掉,心下对素绾感激非常。 这日好容易听到下人说谢广然在家,忙带着人过前院。 一到了书房,规矩地福了福身道:“大哥今日怎么有空在家?” 谢广然眄了她一眼,不语。 谢馨菡遂腆着脸笑道:“妹妹今日来有事请大哥帮忙。是这样的,前几日妹妹……” 谢广然竖起一掌,不感兴趣地道:“我很忙,说重点。” 谢馨菡期期艾艾地道:“因为这个那个,所以我想选件礼物送给清妹妹。可是那些女儿家的东西她又不缺,所以我想从大哥这儿拿些孤本珍藏之类的……” 谢广然滞了瞬息,道:“你先回去,等得了闲,我会让下人拿给你。没事不要来书房。” 谢馨菡没料到这么容易就到手了,忙按捺住欣喜鞠了个躬道:“多谢大哥!妹妹先行回去了。” 听得兄长“嗯”了一声,遂欢快地退下了。 待人离去后,谢广然起身走到书橱边,拿出随身的小银钥,打开屉子取出里面的锦盒。只见锦盒内装有一轴金色带子绑好的古卷。展开确认后,仍卷好放入锦盒,吩咐一番差人捧到内院。 谢府送来锦盒时,素绾正在荣寿堂与祖母、母亲等说笑。乍见盒中之物,别说是她,便是杜氏也惊了一惊:“清儿,莫不是你答应了人家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怎的就送来如此贵重之物?”言老太君也皱着眉凝视着她。 素绾也暗自纳闷:这《通玄真经》虽只有一篇,却是世间所未广传的,可见是上古残卷。这样珍稀的物什,世上再无第二。难不成谢家发现了中毒之事才……遂半吞半吐地将赠药一事及络子一事均说了。 杜氏的反应与她一样,言老太君听罢却摇摇头道:“若是那样,断不会送这个来。定会先疑心我们是那下毒之人,试探一番才是。无论如何,东西是收不得的,你且想想说辞,尽快遣人送回。” 素绾自是应下。 三人又闲谈了好一会儿,直到下人来请杜氏处理事物,方停下。 言老太君遣退丫鬟婆子,将孙女招到身边道:“公子墨的事你祖父全都告诉我了。未免横生枝节,在正式提亲之前,你母亲和煦哥儿那就莫要提起。” 素绾点点头:“祖母放心,孙女省得的。” 言老太君拍拍她的手又道:“这件事总算有惊无险。好在那东西留住了,日后你也多了份筹码。听闻公子墨送来的信物乃是一支墨玉簪?” 素绾微红着脸颔首。 言老太君瞅了瞅她,因笑道:“如此甚好。自古以来,簪者,正妻之礼也;玉者,君子之情也。他既给了这样物什,心下定是满意你这人的,至少往后去了他家你的地位是有保证的。这样嫁过去后的日子也有了盼头,祖母也稍稍放心些。” 素绾偎入她怀中道:“祖母不必担心,清儿有能力将日子过得好。” 言老太君和蔼地摸着孙女的发道:“祖母不担心你的能力,却怕你的责任感过强,太重言氏导致夫妻离了心。清儿,你明白祖母的意思吗?” “清儿知道,祖母只管放心,清儿晓得分寸。再者,不好好安立于墨家,又何谈护住言氏?便是因着这个,清儿也断不会轻易同他生了分。” 言老太君暗自叹息:她忧心的正是这个。带着目的的心要如何能相互靠近?连心都不在一处,这样的婚姻如何能美满幸福?清儿啊,但愿你能早些领悟,莫要让言氏的枷锁误了自己一辈子。 夜间,谢广然把玩着退回来的锦盒,阴晦不明。这时忽有小厮敲门说有要事相报,他遂将盒子放到一边。 离渊恭敬地道:“公子,老太爷来信说,让您尽快核实太子那边。若情况属实,务必想办法同泰王套好交情,关键时候可以送个庶小姐去泰王府;至于二小姐,老太爷说言府和墨府那边的人可以开始行动了。(.)” 谢广然“嗤”了一声:“投靠泰王?如果泰王败了呢?” “老太爷说有了四大世家的支持,泰王定能旗开得胜。” “这么说家里的意思是要助泰王?” “是的公子。” “祖父是不是还派了京中的其他暗线来监督?” “公子……” “不然王琼芳做泰王侧妃的事又是谁说的?” 离渊张了半天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暗自唏嘘:身为长子嫡孙却要处处受到制约,甚至还被专人盯着,就怕脱离家中掌控。老太爷、老爷他们也不知怎么想的。 谢广然伸了伸懒腰道:“成了,既然他们都有了决定也用不着我瞎操心了,爱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横竖我也……”后面的话越来越轻。 离渊忧虑地道:“公子,您这样万一老太爷他们知道……” ***“知道又如何?山高皇帝远的有什么可担心的。既便来了京城,又能怎样?以为吏部侍郎会和他一气?哼,依着他们的为人做事,怕是早不知道成了谁的人,还在南陵做梦。行了,你派人去通知谢安方,让他在言学煦那儿多下下功夫,和言府的事差不多可以定了。然后过个三四年等言府小姐及了笄,便可前去迎娶。只要能同言氏做了亲,在官场中的路也能平坦些,好走些,脱离谢氏也容易点。对了,后日让小姐好好准备准备,我会把公子墨约到家中来。告诉她,不想家里说了,再不成,就嫁回南陵去,让她自己掂量着办。”*** “是,公子。” 目光又触及锦盒,释然地笑道:言素绾,你早晚会收下的。 此时泰王府主院,泰王妃一面替泰王更衣,一面温柔地道:“今个儿礼部来人说司天监已合好了三个日子,一个是下月初五,一个是腊月十四,还有一个是明年三月初六,都是极好的,不知王爷属意哪个?” 泰王携着她的手一同坐在凳几上道:“腊月十四,多留些日子准备准备。对了,各人院子都安排好了吗?” 泰王妃笑道:“妾身正想请示王爷呢。按理说王妹妹为左,应住那处离主院最近的地方,可那地儿却比远些的要小上许多,王爷看……” 泰王思索片刻道:“那就再扩宽些便是。” “是,王爷。王爷,妾身有一事不明?” “说。” “按着身份地位,纪妹妹至多是个妾妃,怎的就成了右侧妃了呢?” 泰王睃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两个都是侧妃才斗的起来,你也好轻松点,不是吗?放心,左右不过是个玩物,越不过你去。” 泰王妃试探地道:“若是言家女儿,王爷又会如何?” “言家女儿么?”泰王似笑非笑地道,“如果皇上太子能同意,只怕得委屈爱妃了,禅让出正妃的位置。毕竟言氏在京中的地位及人脉均不是岳父大人家可比的,对本王的宏图大业益处甚大。要不是有那祖制在,便是太子妃也可当得的。本王相信爱妃一定会十分乐意的。” 泰王妃勉强笑应“是”,随即将话题岔开。 临睡前,泰王略含警告地道:“还有一事,望爱妃牢记。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王、纪二家本王尚留有用处,爱妃派嬷嬷过去教授礼仪宫规时,下手莫要太重。” 泰王妃忙道:“王爷放心,妾身疼两位妹妹还来不及呢,哪舍得过多苛责。” “如此甚好。”话落便背对着她径自睡下了。 ***徒留泰王妃暗自咬牙不已:好不容易借着皇后的手除掉一个心腹大患,没想到一下子来了两个。想到王、纪二女年轻靓丽的面庞,尤其是那王琼芳,比先时那个贱人还要美上三分,又有王、言二家做后盾。思及此,她阴鸷的眯了眯眼:看来要好好利用纪家那个蠢货了。王琼芳,哼,再美的女子若是不能生育……*** ***想到生育,她不禁满面愁苦,为何连那些下贱的卑女都能怀上子嗣,这么多年来,怎的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哪怕怀个女儿也是好的。不行,赶明个儿还得回娘家一趟,不然拿什么压制两个侧妃?如此这般胡思乱想一通,竟彻夜辗转难眠,直至丑时方渐渐睡去。*** 另边厢,谢馨菡得到丫鬟的消息却有些闷闷不乐。 藕香疑惑地道:“小姐,之前您不是很想嫁给公子墨吗?怎么这会子听到人要来反而不开心了?” 谢馨菡白了她一眼:“之前是之前,反正现在我不想嫁给他了。” 藕香奇怪地道:“这是为什么啊?” 谢馨菡嘟了嘟嘴道:“王琼芳先前说元阳那边很穷苦,我们三家不过是想拿回祖宗之宝才同他家结亲,我还不信,只当她藏奸。现在你们看看,去了一趟泰王府就不声不响地搭上了泰王,可见她讲的是真心话。她都能私自为自己筹谋,另寻出路,我哪点不如她?” “可是小姐,那公子墨俊逸无双……” “得了吧,俊逸无双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换荣华富贵,要来做什么?哪像泰王侧妃,出门前呼后拥不提,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再说,泰王除了年纪大些,外貌人品可毫不逊于公子墨。唉,你们说怎的她就有这般好命?” 两个丫鬟对望了下,均找不到好说辞。半响后,藕色呐呐地道:“至少,至少小姐是正妻。她说到底还是个妾,不能从正门过,也不能穿大红嫁衣。” 谢馨菡“哼”了一声:“人家那可是二品的妾,一般官宦人家的正妻看到她还得行礼呢!再说你说的那些算个什么。泰王妃不能生育的事人尽皆知,等她过了门,生下个一二半女,日后封了世子,不比那虚名强?” 主仆三人遂一同感概不提。 第45章 访好友偷梁换柱交银令公子多财 太阳自苍苍的山巅后露出,最初的几道光芒温暖着即将消逝的黑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美的倦意。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划过,扰乱了这份宁静。 谢府后院,藕色、藕香手足无措地望着嚎啕大哭的主子,不知如何安慰。谢馨菡哭了一阵,忽狠狠道:“不,我绝对不要过那种简衣素食的生活,绝对不要!” ***两个丫鬟相视了一阵,只能在心底暗自叹息:自从那日公子墨来过后,小姐便开始心神不宁,无精打采的。偏那日大少爷不许她们进内侍候,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忖度间,蓦地有略带鼻音的女声传来:“快帮我洗漱更衣,我要去趟王家。”二人忙一叠声的答应,自出门吩咐等在外边的丫鬟们前来伺候。*** 下人前来禀报时,王琼芳正在用早膳,得知谢馨菡过来,心下好不诧异:这时候,她不是应该已经起不了身了吗?怎么还能活蹦乱跳的出来闲逛?一面想,一面让人快请来。 二人斯见过后,王琼芳仔细打量了下对方的气色神态,发现除了眼睛有点红,脸部有些浮肿外,其余一切均无异常。难不成谢氏另藏有神医?因问道:“馨菡妹妹近日身子可好?今个儿怎么有空来探望姐姐?” 谢馨菡怏怏地道:“劳芳姐姐挂念,一切都好。前些日子不知怎的长了些痱子,不过清妹妹给了个方子,吃了几天就好了。” “痱子?”王琼芳犹不信地道,“妹妹可曾看过世医,确诊是痱子?” 谢馨菡摇摇头:“倒是不曾请过。但次日服下药后就觉舒坦不少,连先前脱发的症状也一并治好了,便搁下了。” 王琼芳掩嘴笑道:“这世上像妹妹这般单纯之人实属罕有。反正我啊,平白无故的可不敢乱用别人给的药。”心内又恼又惊――言氏竟比她料想中的还要强,这等奇毒也能轻易接触,棘手,真是太棘手了! ***谢馨菡知她向来对素绾有些悒郁不忿之意,遂只笑兮兮作不懂之状道:“姐姐说的极是。(.好看的小说)陌生人给的东西,我们定要好生检查一番才是。谁知道那些外人起的什么龌龊心思。话说回来,还是京城这儿好,什么东西都比旁的地方好使。先前我用了多少家带来的粉啊药啊的,一点都不顶用;清妹妹那个方子一吃下去效果立现。唉,姐姐日后就好了,泰王府里什么精巧玩意见不到,什么珍才贵物享不到,真令人羡慕不已。”*** 王琼芳微垂下头道:“便是满身绫罗金银又如何,终归只是个妾罢了。” ***“姐姐这话就差了,普通人家的妾怎么能和皇家的妾相提并论?说句放肆的话,除了宫里头的几位和泰王妃,谁见了姐姐不敬三分?即便是太子,也得唤姐姐一声小婶,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况那泰王妃……姐姐又是左侧妃,再有个一儿半女的,谁不赶着巴结?”*** 王琼芳暗哼一声道:“妹妹说笑了,哪里就是这么简单的事。那纪家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对我多有误会,怕是以后……要我说妹妹才让人嫉妒的紧呢。若是能和墨家……听我大哥说,太子和泰王不知道多器重墨家。” ***谢馨菡撇撇嘴:“再器重又怎样,还不是一介布衣白身。而且元阳又是贫苦之地,我可过不了那粗茶淡饭的日子。要我说,姐姐也忒小心了些。那纪岚曦不过是个五品官员之女,又是行为不检才入的王府,便是父亲贵为御史又怎样?家里没个兄弟姊妹又无根无基的,再过几年等她父亲不得用了,看她拿什么狂。”*** “虽则如此,但泰王妃那也……妹妹是知道的,姐姐在家中向来骄傲惯了,今后要我对人俯小做低,恐怕……” “这有什么的,泰王妃的年纪放在那儿,姐姐能熬上几年?倒是我,一旦嫁去元阳,这辈子就有的熬喽。” “听妹妹的语气,竟是定下墨家无误了。可清妹妹家不是同墨家……” “不过是口头之约,算的上什么。再说我大哥他……”见对方直直地盯着她,忙停下话语。 王琼芳忙道:“妹妹怎的不说了?你我姊妹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谢馨菡凑过去悄声道:“倒不是防着姐姐,只是这事我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过的,没过明面却是不好说。实话告诉姐姐吧,我大哥早就派人与清妹妹的弟弟混熟了。姐姐在言府住了这么多日子,也知道清妹妹有多疼她的弟弟,再加上我大哥的品貌才情,这事再没不成。”*** 王琼芳之前就隐约听兄长说起过,只当他随口瞎掰的,不想竟真有其事,遂问道:“这话可是令兄亲口所言?” 谢馨菡把眼一瞪:“那是自然。再告诉姐姐件事,那日我大哥把公子墨请到府中作客,他明确表态过不会娶清妹妹的。我大哥再问他是不是属意元阳或江湖人士,他回答说不是,定要娶位世家嫡女。姐姐白想想,除了我还剩下谁?” ***王琼芳闻言心下咬牙不止:真是傻人有傻福,谢馨菡这样的都能看上,不知道那公子墨是怎么想的。没想到的是言素绾居然被排除在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言、墨两家有了龌龊?别说,还真有可能。言氏一族向来标榜忠君,奉行中庸之道,从不参与任何党派。听大哥说太子可能已拉拢了他,若真如此,不选言素绾就是必然的。*** 谢馨菡又叹了口气道:“真是同人不同命,从此我与姐姐就是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上爬喽。” 王琼芳接道:“我倒宁愿同妹妹换一换,哪怕是在地上爬也乐意。”话落,脑中忽的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猛然蹿入。 “姐姐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妹妹才是。”她遂试探地道,“只怕就是让妹妹与姐姐换,妹妹都不一定乐意呢!” 谢馨菡沮丧地道:“姐姐真会逗人开心,这怎么能换。便是你能舍得,泰王那边焉肯?即便泰王肯,还有那欺君之罪又如何说?” ***王琼芳被泼了冷水不但不恼,反而认真思考起这事的可行性:纳侧那日人来人往,只要她提前安排好,要偷梁换柱一番也不是做不到。况且泰王、泰王妃之前并不曾见过她二人,浑水摸鱼起来也方便。再有等泰王与谢馨菡生米煮成了熟饭,这门亲不应下也难。更何况她相信比起王氏,泰王更乐意借此拉拢谢氏。最起码比起自家兄长的不成器,那谢广然可能干的多。至于她自己要如何脱身,少不得弄点伤,推倒刺客身上。如此一来既不会牵连到自己,又能向皇上、泰王、家里交代,岂不是两全其美?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极好。到时等谢馨菡定了后,公子墨便只能选自己。元阳虽苦了些,好歹是个正妻,不怕被家里那些姨娘嘲笑;也不怕那些人再算计于她。以后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桥,谁也别指望谁。*** 所以说人啊,一旦被压到极点,再不顾一切的办法都想的出,只要能争上口气,更何况向来骄傲惯的人。 且说王琼芳前后思量,觉得此计可行,不过谢馨菡那还需再想想,好生添加几把火才是。 却说另一边,如蓁将公子墨调查的结果呈给素绾道:“回小姐,主子说买那药之人却是泰王的,不过他又将药转了一些给王文轩。主子还说,王琼芳身边有个极擅打络子的丫鬟曾打了一些同众位小姐丫鬟一样的络子。” 素绾点点头:“回头替我谢谢你主子,道费心了。这事我已有了主意,让他不必再管了。” “是,小姐。”如蓁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递上道,“这是主子让我交给小姐的。” “是什么?” “墨银令。主子说,他走后,京中的花想斋和云想楼就交给您打理,每月晦同他汇报一次就可以了。到时飞花会将账本等送来小姐过目,若不是很重大的事,小姐可自行裁决。” 素绾楞了一楞:“你说日进斗金的花想斋和云想楼是墨家的产业?” 如蓁道:“不是墨家,是主子自己的产业。主子说日后小姐同人去逛时,看中什么只管出示墨银令,小姐想要什么便拿什么,想卖谁卖多少,全凭小姐做主。” 素绾默,顿了片刻又道:“你们主子在京中就只这两处产业?” 如蓁摇了摇头道:“具体有哪些奴婢也不清楚。只知花想斋、云想楼、醉梦乡这三处。哦,对了,主子说非若居也是。不过那的账目比较繁琐,也由飞花派人打理了。” 素绾头一次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好,想了想又问道:“你主子不止在京城有产业吧?” 如蓁点点头:“应该不止。墨家的加上主子自己的,差不多繁华的地方都有几处吧。” “既然如此,为何人人都说元阳清贫,墨家清苦?” ***如蓁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偶然听楼中的同伴说,元阳那儿,一年到头,连个盗贼都没有,家家户户日夜不锁门也不妨事,想是极清贫的吧。至于墨家清不清苦,奴婢不知道,但是主子一定是极富有的。旁的不说,光是飞花手下抓的那些江洋大盗之类的,每年都能同官府换好些银子呢。”*** 素绾无语:“你主子还让他们干这些谋生?” 如蓁道:“不是谋生,不过看到就顺手领了。主子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像千叶他们就有在外开医馆什么的。” 素绾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兴趣:墨君逸,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46章 传谣言小厮心急做绣鞋丫鬟不平 ***敛心这几日很烦恼,非常烦恼。(.好看的小说)问他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起的谣言。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说墨家已经定下了谢家。拜托,就谢二小姐那样傻大姐似的人,怎么能做他们墨氏的少夫人,那些人眼睛瞎了不成?明明公子看上的是言府小姐好么,那风姿,那品性,啧啧……也不知是谁造的谣,让他逮住了,非要好好数落数落。*** 千叶刚进门便看到好友苍蝇似地围着庭院里的石桌转悠。他一面啃着新买的糖葫芦,一面促狭地道:“敛心,你那癫病又犯了?要不要我给你扎几针?” 敛心抬头“呸”了一声:“你才有癫病!瞎咧咧啥,没见我正愁着吗?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没心没肺!” 千叶咬下一颗糖葫芦砸吧着嘴道:“我怎么没心没肺了?喏,这是你的桂花糕,拿去。” 敛心立即咧开嘴要接过,忽想到什么“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我不吃!少夫人都快没了,谁有心情吃那些玩意儿。”话虽说着,眼睛却不断的瞄向纸包。 千叶闻言一惊,半含着糖葫芦道:“谁?你说谁快没了?” 敛心咽了咽口水道:“少夫人快没了,你们还只管跟着公子乐呵呢!” “少夫人怎么快没了?不是好好的待在言氏吗?难不成三石老头要教她羽化成仙去?” “啊呸!你娘才羽化呢!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告诉公子去。” “这就奇了,你怎的又说没了。” ***敛心朝天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你那脑子是怎么长的,亏你还去学医学毒,怎就没把自己给栽进去?你成天在外面闲逛,就没听到只言片语?外面都传翻了天了。说什么公子相中了谢家小姐。你说,这话要是给少夫人听见,能不生气吗?搞不好一气之下退了亲,那会子你们才幡然醒悟呢!”*** 千叶歪着头思考了片刻,貌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当下也唬得一跳,糖葫芦也不吃了,一把抓过好友地手道:“出大事了!这可了不得了!亏得你还有闲功夫和我唠嗑,还不快找公子想办法去,在这磨叽什么!”一面说,一面飞也似的扯着人往前去。 公子墨正专心致志地翻阅账本,冷不防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洪亮的嗓音随即响起:“公子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少夫人要同您退亲了!” 他的手只微顿了下,便继续手中的事。 千叶见状,又提高声音喊了一通,不想仍没人理他。于是,他凝神提气,准备再重复下,岂料刚蹦了一个字,嘴就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定睛一看,却是一团白纸。他立马吐出,不高兴地道:“飞花,你做什么啊!” 飞花听罢对他眨眨眼,努努公子墨的方向,不语。 敛心在一旁疑惑地道:“飞花你怎么了?脸抽筋了?快让千叶给你扎扎针看看。” 飞花…… 揽思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表情甚是奇怪。 公子墨头也不抬地道:“何事大呼小叫的?” 千叶呐呐地道:“回公子,是敛心说少夫人要和您退亲了。” 敛心撇撇嘴:没义气的家伙。遂一脸严肃地道:“公子,外面人都在说您要娶那谢家小姐。这要是被少夫人听到可怎么得了!还不得和您急啊!说不定,说不定人一个不高兴就把您给退了,那可如何是好。” 公子墨轻笑一声道:“你家少夫人要是这么容易就动摇的话,那我还不如让她给退了呢,免得日后多些争执。” 敛心着急地道:“公子!” 公子墨摆摆手:“行了,你亲自去趟花想斋,替我挑些最好的胭脂水粉和首饰过来。(.好看的小说)” 敛心闻言眼前一亮:“是要送给少夫人?” 公子墨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你只管去便是。对了,在外面千万别说漏了嘴。要是让我听到一个字,立即让千叶治哑了你。” 敛心忙不迭地拍着胸脯道:“公子放心,未正式过了明面前,任何人休想从小人嘴里套出少夫人的名字!” 公子墨挥挥手,敛心遂夺过千叶手中的纸包,“蹭”的一下就跑走了。余下千叶看看手,又看看主子,不知作何反应。飞花极有眼色地道:“公子,属下先行告退。”待得到许可后,立马拉着那二愣子离去。 等人都走后,揽思欲言又止地道:“公子,您是故意引发谣言的?” 公子墨昂首似笑非笑地道:“何以见得?” “那天您在谢府说不喜言家小姐……” “哦?我何时说不喜她了?” “谢公子问您是否中意守礼端庄的大家小姐,您说……” “我说什么了?” “您说您偏爱聪慧果敢的。” “那你觉得言家小姐是不够聪慧还是不够果敢?” “这……”公子确实没明说,可任何人听到这么回答的第一反应不是和自己一样吗? 公子墨又道:“莫不是你觉得那谢家小姐十分聪慧果敢?” “这个……”思量须臾,揽思倏地道,“公子您是有心诱导谢家……” 公子墨摇摇手指:“错了,我没打算诱导任何人。但总有那么些人喜欢自作聪明,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 揽思听罢腹诽道:您不这么钻空子,别人会这么想么?谢家诸位,得知真相那日多多保重啊! 无独有偶,清茗阁中,已痊愈的差不多的如茹愤愤地道:“小姐,我娘说外面都传遍了,眼下人人都当了真。偏生我一个字都不能说,不然非出去好好问问他们,可见到信物不成?可下了小定不成?什么都没还说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哼,吃饱了撑的。” 如茉也担忧地问道:“小姐,墨家那边不会起什么变故吧?” 素绾一面绣花一面悠闲地道:“随他们去吧。便是起了变故也无妨,左右没亏着我什么。” 如茹、如茉齐声喊道:“小姐!” 如若好笑地道:“这可真真应了那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话了。亏你们跟了小姐那么久,心里还这么没数吗?若果真有变故小姐自有打算,我们只要照常做好自己的事便成。” 素绾点点头:“如若说的不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府里的人若是说了什么,你们也不需恼,也不需理论,只当没听见一般。便是有人询问你们的意思,也随意敷衍两句,左右与你们不相干。” 二人闻言只好无可奈何的答应下,不过心下却牢记那些幸灾乐祸的人,此后再不深交,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 如茹望了望素绾正在绣的东西,嘟嘟嘴道:“小姐,王琼芳这么可恶,您为何还照着她的意思亲自绣这双鞋?” 素绾笑道:“她都特意差人来同祖母说,找人算过需得最为要好的姊妹做双鞋子,不拘好坏,只要得了,日后就能风顺。如此正儿八经的理由,这当头言家和祖母还能驳了不成?” 如茹“哼”了一声:“什么最为要好的姊妹,她分明是想踩着小姐。听说最近谢府小姐天天去她那儿,怎么不要谢小姐做去!又没什么交情的,不过是作了泰王爷的妾,就这般轻狂!明个儿进了泰王府对着王妃,看她能怎样!” ***说起这个如茉也有一肚子的不满,她忙接口道:“真真是头一遭见到这么不要脸又故作高贵的人!往常奴婢还觉得茜小姐够傲够刁蛮的来,同她一比,不知道多少贞静斯文。前个儿还有脸派人来问小姐能不能割爱,将那套英山琥珀蚕丝衾和水晶枕给她,说离了那两样,一日觉都睡不好。还说多少钱小姐只管说个数就是。呸,也不看看那两样是钱能买到的吗?亏得有这个脸来要!连童嬷嬷都觉着臊得慌。”*** 如若道:“这也值得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好的么?她既喜欢,只管用着,以后有什么,也是自找的。” 如茉道:“就算我们自个儿清楚那东西用不得,但就这么给她,奴婢心里膈应的紧,这都什么人啊!” 如茹忙附和地颔首。 素绾刺下一针道:“如今且先别急着膈应,等如若如蓁的药水配出来了,咱们有的是机会舒舒闷气。” 如茹闻言拍着手道:“可是呢,差点忘了这茬。不过要奴婢说,小姐还是过于善心,她给咱们下了那样狠毒的药,咱们何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如蓁也买些来?” 如蓁瞪了她一眼:“那药岂是那么好买的?再说泰王的人都盯着呢,这一放下去,不起疑才怪,没得牵累了小姐。” 素绾道:“正是这理。再有,要惩罚一个人只图一时的痛快算不得什么,慢慢儿地让对方时不时的感受感受才解气。这鞋若她不存那些歪心思至多是敬茶那日出出丑罢了;倘或起了泄愤抑或其他心思,可就怨我不得了。” ***话落,仍低头做鞋:她自问不是圣人,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陷害,不动气是不可能的,尤其涉及到跟了她那么久的贴身丫鬟,不给点狠的,等对方势力大了,受罪的反而是自己。离约定尚有三年时间,她嫁入泰王府后又高了自己一头,到时再有什么阴谋阳谋的,要应对起就难了……至于那王文轩,祖父他们自有主张。*** 第47章 助亲女姨娘出招散谣言小姐历练 ***菲乐居里,冯姨娘头一遭没了主意:不应该啊,怎么就一点征兆都没的订了那谢馨菡呢?言素绾明明比她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怎么就订了她?是了,一定是这样,公子墨定是极厌恶刻板无趣的女子,才会作此选择。唉,真是可惜!若她的菲儿是嫡出的,还有旁人什么事儿啊!这事上确是她误了自个儿的闺女那!*** 忖量片晌,她对爱女道:“菲儿勿需担心,眼下还有转圜的余地。这事若成了,凭谢馨菡那猪脑子,不出半年,墨家当家夫人的位置非你莫属。” 言菲绾睨着她道:“怎么这次不叫我等等了?有什么方法你倒是说啊。” 冯姨娘忙陪笑道:“都到这步田地了,再等就成傻子了。” 言菲绾冷哼一声,不语。 ***冯姨娘小声道:“菲儿,姨娘保管这次再妥当不过。待姨娘回去好生准备一番,从明日起就到夫人那儿伺候着去。想必这时候老太爷他们定已在挑选妾的人选了。言茜绾那儿自是没戏了,剩下的言莉绾,按着年龄次序,却是你的劲敌。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有朱姨娘那个蠢货在,多少好事都能折腾掉。姨娘是想,伺候好夫人,再到你父亲那边说说,帮你记到夫人名下。等扫掉了言莉绾这个障碍,你便能以贵妾的身份进墨府,到时候……”*** ***言菲绾嗤笑一声:“姨娘,您昨个儿是不是没睡醒啊?母亲有多嫌恶姨娘们,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凭几天的附小做低也妄想将我记名过去?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既有这样的打算,早干什么去了?倘若开始就这么着,多少事不成的。这会子又来这么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顿时,冯姨娘如当头棒喝般醒过神来:由于杜氏的性子较为直爽,不喜她们这些姨娘,便每日请过安后,就让她们散了;对庶子庶女们除了按例分配好,其余诸事一概不管。(.无弹窗广告)如今又岂是她几日殷勤小心就可改变的?记名一事更是难上加难。这些年她果真是安逸太久了,这层都未想到,还要女儿提醒。这下可如何是好?*** 言菲绾见对方无言以对,烦闷地道:“没事你就回去吧,让人看到对我影响不好。” 冯姨娘置若罔闻,斟酌地道:“不如你去求求言素绾,让她帮你说几句好话。毕竟她们是亲母女,有什么话……” ***话未尽,就被不客气的打断:“姨娘还是回去歇着吧,出的都是什么破主意!唯恐我没挨骂是么?你难道不知她那儿不止有母亲的耳目,也有老太君的耳目,这要是传开了,成了还好;万一不成,我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不见?再说你还真以为她是泥人啊,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啊!那王琼芳什么的的是省油的灯不是?连她们都没能从她那儿讨了好,更别说我了!先前言茜绾如何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样子你也见过,她还不是要打就打,要训就训?那次言莹绾在清茗阁撒泼,过后被她单独教训一通,跟她的丫鬟后来说吓得好几个月都不敢进东府的门,你当她是什么好人么?”*** 冯姨娘呐呐地道:“那,那可怎么办?” “你笼络的那些人呢?有空儿写个名单给我,我自己想办法。” “可是,可是你能想什么办法……” “你不用管,只管写给我便是。左右比你的好。得了,没事儿回吧。” 冯姨娘叹了一声,只好无奈的离开了:女儿越来越有主见,与她交流的越来越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腻着她了。有骄傲也有难以言表的失落。算了,总比受人欺负,被人谋算的好。 同一时间,莉静院中也纷争不断。 朱姨娘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女儿道:“你去不去,去不去?我告诉你,到时候被别人抢了先可别说我这做娘的不疼你!白搁在面前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言莉绾看都不看她一眼道:“姨娘没事请吧,我这儿忙着呢!” ***朱姨娘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绣花扔到一边道:“这会子学人绣花有什么用!要我说趁老太爷他们还没定下,你多去走动走动。[]咱们家娇娇女那,夫人那,多去奉承奉承。虽说按着年纪地位什么的,定是你无疑了。但那姓冯的骚蹄子能不眼红?能这么白让给你?我告诉你,那骚蹄子的阴招儿,多着呢!要不是老天开眼让她不得一个哥儿,这会子哪有我的立足之地。”*** 言莉绾讥讽地道:“姨娘你是老糊涂了不成?这事儿是谁就是谁,我去奉承又有何用?再说母亲向来不待见我们几个,素姐姐也并不与旁人亲近,我真要去了,不是平白添笑话么。冯姨娘若是能争到,那也是她的本事。横竖我是不会做什么的。” “你……你!”朱姨娘顺了顺气道,“好,便是夫人那你使不上力,娇娇女那你总说的上话吧?先时她不是还帮你管教那起子登台上脸的刁奴吗?你找她去不就成了!” 言莉绾垂下眼道:“正是因着那事,我才更不能去了。” “这是为什么?” ***“你当素姐姐真不知我打的那些小算盘?你以为老祖宗花心血调教的人就这么好糊弄?真打量之后派来的嬷嬷是帮我调教下人来的?姨娘怎么也不想想,人家那是警告。要我还不知轻重的涎着脸凑上去,往她身上撒盐,倘若有个什么事儿,谁来顾我?到时候你们脖子一缩,把门一关,死活好坏凭我去,何苦来呢!”*** 朱姨娘闻言跺跺脚道:“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好了!以后要有什么事,也甭来找我!”一面说,一面趿上鞋走了。 ***言莉绾呆了瞬息,复又拿起针线绣起来:不求有多好,但求日后看在她尚安分的份上,好歹指个好人家。墨家……之前她确实有动这方面的心思,那是以为花落言家。素姐姐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只要本本分分的,安安稳稳地过一生还是不成问题的。可若是换成谢馨菡那性子……还不如嫁在京中,好歹言氏的威望在,一般人家轻易不敢拿她怎样。唉,听天由命吧!*** ***王文轩近来发觉谢家之女来自家太过勤快。原打算有所行动的,转念一想,泰王如今正当用人之际,尤其是世族大家。况那谢家女又定了墨家,同他们交好只有利没有弊。还可趁机打探打探这两家的情况,可谓一石多鸟。如此这般一想,不但不反对,反而特意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千万不可怠慢了去。若有在泰王那得了什么稀奇玩意儿,必定会送其一份。王琼芳心下大安,谢馨菡也欢喜非常,只觉王家同自己又亲了些,遂也常常偷些兄长不怎么上心的珍奇贵宝过来。*** ***如是过了段时间,不知怎的,京中又起了新的谣言――据说王家公子,金科探花郎也看上了谢氏之女,还放话说要同公子墨一较高下,看看谁才有资格抱得佳人。王文轩向来恣意惯了,于这些事上再不理会;王琼芳等养在深闺,一时半会儿也听不着,再者如今她也没心思听这些,却是开始着手安排了。*** ***但其他人家可不这么着,成日里本就没什么八卦新闻可听,听到此事,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有人道,没料到谢家女在三家贵女中位于最末,竟能引得两家公子争相求娶,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有同谢家有来往的则说,实在不知现在的人怎么想的,明明怎么看怎么不出彩,百花宴上还出了那么大的丑,怎么就有那么大魅力呢?还有人猜测兴许是为了谢馨菡背后的谢家――既有状元爷兄长,又富贵非常,可不是因为这些么。这就更坐实了谢氏之富有,墨氏之清贫。*** ***敛心、千叶闻得消息,当场乐不可支――好好好,非常好,就给王家好了,他们公子才不要这样的。清贫?哈?他们墨氏,他们公子会清贫?哼,谢氏不过是在南陵经营有道罢了,他们公子可是哪哪赚钱的都有份儿,还有赏银、诊金等等收入,说句托大的话,怕是另三家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他们半分。算了,公子说了,做人要低调,低调就好,由他们去吧,反正自己人心里清楚就是。*** 素绾听到后,揉了揉额头,无奈地对如蓁道:“是你主子的手笔?” 如蓁摇摇头:“这些事主子不会告诉奴婢的。而且上次主子说正事将奴婢给了小姐,往后飞花捎信不方便的时候才会用到奴婢,其他时间让奴婢不用回去复命了。不过言府的暗线还在,主子说以防万一。” 素绾微颔首:“应该的,倘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也好防着点。再说贸贸然的消失了几个人也怪让人犯疑的。”又笑着道,“横竖他不会害我就是。对了,那个飞花你了解多少。” ***如蓁笑应了声“是”道:“说实话,主子身边的几个就揽思奴婢还算说过几句话;敛心未正式碰过面;千叶和飞花接触的更少。奴婢只知道千叶主医毒,飞花主暗杀,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哦,对了,隐约听提过,敛心同千叶的关系十分要好,想必二人的性格差不多吧。至于飞花,楼中相熟的人说他不怎么好相与。虽然不似揽思那般冷漠,不过却是变化多端,喜怒无常,除了主子和另外三人,无人敢去交好。奴婢想,或许是因为主暗杀的缘故吧。不过其武功地位只在揽思之下,有他在京城帮衬着,小姐也能轻松些。”*** 轻松吗?未必吧。虽不知墨君逸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自己确实还太弱了些,历练历练也好。喜怒无常的人,怕不是那么好让他出手相助的。素绾暗自思忖着,只怕日后有的磨了。 第48章 打醮路姊妹亲厚疑疯魔姚黄恐惧 ***时至九月初一,言老太君带着众女眷前往紫云观打醮。[.超多好看小说]头一日各色物什全部备好,紫云观那边业已通知过。言老太君坐一乘八人大轿,杜氏、江氏每人一乘四人轿,素绾带着四个丫鬟坐一辆红帏垂缨七香温车,言茜绾、言莹绾;言莉绾、言菲绾各带着两个丫鬟共坐了两辆朱轮华盖车。童、卢、秦、邓嬷嬷并一众丫鬟们及几位姨娘坐了随后的平头车。两边各派了几名护卫在侧,一时场面壮观,热闹非凡。*** 言菲绾偷偷打量了下闭目养神的言莉绾,悄悄对身旁的丫鬟使了各眼色,那丫鬟会意的点点头,拿出一个小圆盒道:“小姐,您早起中了些暑气,快涂点沁心膏,定会好点。” 言菲绾惊声叫地道:“你哪来这么金贵的东西!” ***原来这沁心膏乃云想斋新出之物,专治夏日暑气,效果极佳。甫一推出,立即被京中贵妇小姐抢购一空,二两银子一盒都没地儿买去。一盒膏药涂涂抹抹,只可用十余日。那云想斋的掌柜也惯会作怪,自首日兜售二十盒后,每日只限售五盒。这哪儿够啊!要知道好些宫中的妃嫔宫女们尚托采办出来买,更别提达官显贵的女眷们了。竟连提前三天预约都约不到。便是王琼芳,要不是泰王妃差人送来一盒,自个儿也是买不到的;谢馨菡就更不必说了。又不敢去求兄长,也不能厚着脸皮让泰王妃也送一盒,只好在一旁干羡慕垂涎。如今言菲绾一个小小庶女的丫鬟手中竟有此物,确实甚为令人震惊。*** 言莉绾闻言睁开眼,诧异地望着她们。巧心、巧意也捂着嘴瞪大了眼。 花文见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略有些慌乱,期期艾艾地说:“奴婢……奴婢……” 言菲绾焦急地道:“你倒是快说啊!” “是,是方才如若姑娘给的。” “什么?”言菲绾不信地道,“你说是素姐姐身边的如若给你的?” “是,是的。因为奴婢随口说了句小姐怕是中了暑气,又吃不惯世医开的药,若是有沁心膏就好了。恰好素小姐带着丫鬟听着了,方才上车前如若姑娘便送来了一盒。” 言菲绾听罢羞红了脸,一个劲儿地推搡着她道:“你怎的这般没脸!巴巴的跑去问素姐姐讨这金贵东西,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你走,你走,从今往后我也不敢用你了!”一面说,一面滚下泪来。 言莉绾见状忙拉着她道:“菲妹妹消消气,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言菲绾泪眼朦胧地道:“莉姐姐,这如何不是大事?想那沁心膏何等的难买,好些世家小姐都得不着。素姐姐定是费了千辛万苦才得到这么一盒,如今被这个不要脸的丫鬟如此一说,少不得割爱让给我。倘或一时素姐姐得了暑气要用,少不得得强忍着,或吃那起子难以入口的膏药。再因这些耽搁了身子,我如何向老祖宗、母亲她们交代?便是祖父、父亲、大哥、煦哥也会认为妹妹不知好歹、夺人所爱。往后……往后妹妹的日子要怎么过?死丫头,你还不快将东西还回去!”*** 说着便要把花文推下车。 ***言莉绾忙笑着制止她道:“菲妹妹快别如此。素姐姐的为人我们姊妹再清楚不过,断不会因着这个怪罪于你。况且我恍惚听我姨娘说起,这膏药素姐姐得的不止一盒。她那日在主院的时候,正遇上素姐姐打发人送给母亲。出来的时候听闻老祖宗那已送过了,还要送盒给二婶。如今她既能差丫鬟送你一盒,自己也定是留了的,妹妹且放心吧。”*** 言菲绾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当下五味陈杂:这就是嫡女同她们的区别吗?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嫡女就能毫不在乎的随意送人;而她们这些庶女只能算计了又算计才得到那么点。 为何托身在母亲腹中的不是她?为何她是个姨娘的女儿?为何上天这么不公平! 且不论她心中如何郁卒愤恨,面上依旧可怜兮兮地道:“莉姐姐,这是真的吗?素姐姐真的还有?祖母、母亲她们真的不会因此嫌弃我?” 言莉绾抚了抚她的头道:“真的,菲妹妹只管安心便是。[]”也不知冯姨娘是怎么教的,硬生生的将个世家小姐教的如此懦弱怕事,每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生活,唯恐被祖母、母亲不喜。唉,这就是庶女的悲哀啊! 如此这般一番安慰,言菲绾方渐渐放下心来。只见她朝着言莉绾破涕一笑道:“让姐姐看笑话了,妹妹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 言莉绾摇摇头道:“菲妹妹还小,不妨事的。” 言菲绾仰起脸对着她道:“既然这样,不若姐姐也用点吧。据说涂抹点在额际、颈间,可预防暑气呢!我看方才姐姐一直恹恹的,何不用点?” 言莉绾道:“这是素姐姐送给妹妹的,况只有这么些,妹妹又着了暑气,怕是都不尽够用。姐姐只是昨晚没睡好,不妨事的。” 言菲绾道:“姐姐这么说就生分了。按理你我姊妹应该多多走动走动才是。这府里我们两个才是最最应该亲厚着的。只是……只是因着朱姨娘对我姨娘有诸多误会,妹妹一直不敢去姐姐那边。”语毕,失落地垂下头。 ***言莉绾忙拉过她的手道:“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往后得了闲,只管到姐姐这来便是。妹妹说的极是,我们二人原该亲近着些才是。至于朱姨娘,不怕妹妹笑话,姐姐也时常同她争执呢。妹妹只管宽心,她并不常来我那的,你往后闲了就来。我们一起说说话,做做针线什么的,岂不便宜?”*** ***言菲绾笑着应“是”。二人又说了些趣事,一时间竟觉亲密不少。言莉绾暗思道,若她有造化,日后怎么着也要拉扯拉扯言菲绾,都不容易,相互扶持着些,大家都过的好些。所以说,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越是人畜无害之人,内心藏着的东西可能越是肮脏。这是他们的面具,也是他们的保护伞。*** 先不说这边言老太君如何带着众人,一层一层的瞻拜观玩,如何申表,焚钱粮,开戏,只说这边飞花忽得到底下人的情报,有人出价要对付言府女眷,残月门已接了。倒也不是劫持暗杀什么的,却是甚为古怪的要求――瞅着言府几位小姐在场,随便对着哪位胡乱砍上一刀。 ***要说这样的大家大族必是防护极严的,但因道教讲究无为而治,护卫们一般守卫在观外,并不入内。且紫云观建在距山顶只有五十米的高处,山另一侧乃是湍急河流,寻常人等再上不来。况世人多虔诚,轻易不敢在圣地闹事,这么些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众人忘了山间多岔路,通往观中之路,却并不止一条。*** 飞花片刻不敢耽误,立即进书房汇报。 公子墨闻言问道:“可知是何人委托的?” 飞花道:“行内规矩,却是不可问委托之人底细。不过据下边人的消息,那人姓张。” “张?”公子墨皱眉思忖须臾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言府庶长女的已故的乳娘就姓张。” 揽思在旁道:“是的公子,那妄想毒害言小姐的乳娘就姓张。” ***公子墨敲了敲指道:“揽思,你速速命人去查这张氏的身世背景,看看有没有兄弟姊妹尚在的。”意味深长地睇了另一人道,“飞花,你即刻带人赶去紫云观。若要伤的是其他人,你不必出面;倘或杀手目标是她,便是一根头发丝也不许给我伤着了。若你没及时赶上,她出了半星差错,回来之前去残月门把那些杂碎给我灭了,你自己再到楼中领十鞭子。下次有任何关系到她安危的事,不必来报,直接比照这次处理。听清了吗?”*** 飞花垂下头恭敬地道:“是,公子。属下告退。”语罢,迅速出了门。 揽思欲言又止地道:“公子,飞花他只是……” 公子墨摆摆手:“不必为多加解释。我知道目前来说,除了敛心之外,你们三个对言素绾却是存着观望的姿态,心中并没将她当成主母。但是既然我选了她,认定了她,你们便是再不情愿,再不看好,也得给我敬着她,护着她。明白了吗?” “是,公子,属下记下了。” “去吧。” “是,公子,揽思告退。”说着,便也离开了。 公子墨望着桌上的香囊目露深思:言素绾,我能护住的只有你的性命,旁的却是要靠你自己了。千万不要令我失望…… 另边厢,王氏别苑里,姚黄咬着唇道:“小姐,让她们自己姊妹窝里斗就是了,您为何还要搀和进去,还替她们牵线?万一要是……” 王琼芳瞪了丫鬟一眼道:“万一什么万一!不过是我们府中的下人出去无意聊起残月门什么的,谁还能还敢扯到我身上不成?况且买杀手的是他言氏的仇人,给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小姐,那言府小姐并没阻碍您什么,您何必还费心思去对付她?” ***王琼芳狞笑道:“没阻碍?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不成吗?凭什么她能过得那么美满幸福;我却要在这劳心劳力的为未来筹谋?凭什么她父慈母爱,兄友弟恭的;我却要背负这么多?凭什么她能得到三石道长的亲眼,万事顺遂的;我却要遭遇惊吓、毁容种种坎坷?凭什么?说不定只要她倒霉了,我的好运就来了也未可知;说不定是她挡了我的造化,你说是不是?”*** 姚黄哆哆嗦嗦地忙应“是”,心下惶恐不已:小姐这些日子瞧着甚至不对劲。像是……像是有些疯魔了。会不会……会不会是那日泰王妃送来的沁心膏……想到这,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无边的恐惧蔓延上身…… 第49章 赏菊花素绾论爱招刺客庶女狼狈 “廊下阶前一片金,香声潮浪涌游人。[]只缘霜重方成杰,梁苑东篱共古今。”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紫云观后院的菊花已轰轰烈烈的开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养在深山还是因为观中的香火熏陶,袅袅婷婷傲然站立着的各色寿客,竟气韵翩然,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因着随云道长痴迷此花,所以大凡慕栖国有的花型,这儿都有;且还有好些番邦海外引进之种。层层叠叠的金绣球;晶莹欲滴的绿云;美若天仙的鸳鸯菊;优美动人的凤凰振羽……无一不在花枝招展的恭迎八方游客。文人学子尤其慕之、爱之。如是,世人都道“此观赏过更无菊。”*** 言老太君、杜氏等均在前院听随云道长论道;素绾与一众姊妹便带了丫鬟过了后院欣赏菊花。 素绾伴着四个丫鬟走在前面;言茜绾默不吭声地跟在她身后;言菲绾挽着言莉绾的手,一同讨论着什么,神情愉悦,气氛融洽;言莹绾撅着嘴,拉着乳娘的手走在最末。 行至一石桌前,素绾道:“我有些乏了,就不陪众位姊妹逛了。稍微些大家来这儿会合,咱们再一同去找祖母、母亲她们。” 诸女答应一声,各自行动开了:言茜绾去了另一边的石桌休憩;言菲绾拉着言莉绾继续转悠;言莹绾扯着乳娘朝着小池塘的方向奔去。 这边,如蓁警惕地守在素绾身侧;如茹叽叽喳喳地讲述着最新的趣事;如茉取出怀中的梳子为素绾拢着头发;如若拿出小绿瓶往众人身上洒了些粉末道:“小姐,这地方美则美矣,恐怕虫蛇特别多。咱们坐坐便走吧。” 如茹无感地望着她道:“我说如若,你是不是学医学毒学得走火入魔了啊!这么煞风景的话亏你也说的出口。” 如茉不客气地吐槽道:“就你那猴样儿,再怎么着也应不了这个景。还说别人呢!如若,甭管她,让她被虫蛇咬去。多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如茹吐吐舌,如若一笑而过。 素绾赞道:“随云道长真是种菊高手。这么多的品种,光打理就不知要费多少心思和功夫,更别说还养的这般好。难得的是肯大方的供世人瞻仰它的风采,这才真真是名副其实的爱花之人。” 如茹不解地接口道:“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喜欢一样东西不该藏着掖着吗?” 素绾道:“非也。若喜爱一样东西只藏着掖着,禁锢着,束了它的天性根本,那便不是真正的喜爱,只是一种占有之欲。比如你极喜欢猫,深怕旁人觊觎了它去,就时时刻刻守着它,不让它离开你半步,如此一来,你觉得那猫会怎样?” 如茉嘴快地道:“估计会抑郁而亡。” 素绾点头又摇头:“只说了其中一种。” 如茹道:“小姐,那还有什么?”另二人也齐齐望向她,躲在树上的飞花也不禁竖起了耳朵。 素绾道:“还有一种就是失了本性,被你厌弃,而后再无能力活下去。所以禁锢之爱不是真爱,反是真害。” 四人均受教的点点头。飞花暗自忖度道:想不到这言家小姐倒有几分见识,不全是个花瓶。不过虽然如此,要当他们的主母,还是差了些。 如茹尚有些云里雾里,但她向来不是刨根究底之人,便搁置一边,只牢记便成:反正小姐说的都有道理,听不懂也没什么,记下来就是。 四人静静看了会子菊花,如茹刚想说什么,忽然只听“啊”的一声传来,紧接着便有少女大喊“救命” 如蓁细细辨听后道:“小姐,是茜小姐的声音。好像在喊有刺客。” “刺客?”素绾皱皱眉,“紫云观哪来的刺客?算了,先别管了,你快去看看。如茹,你跑的快些,速去禀报祖母她们将护卫调过来。如茉、如若你们两个和我一起待在这儿,如若准备好银针护身。” 如蓁不赞同地道:“小姐不行,太危险了。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奴婢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不行,奴婢绝对不能离开您身边半步。” 素绾思量片晌道:“既这样,我同你一起去吧。” 如蓁犹豫地道:“小姐……” “不必多说。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堂姐,是二叔的女儿,祖母的孙女。这时候怎能袖手旁观?好了,就这么决定吧。如茹你快去;如若你们两个找个地儿藏起来。” “是,小姐。”三人只好无奈地答应,各行其事去了。 飞花微微颔首:不错,有些意思。 ***等到素绾、如蓁二人赶到,见到眼前情景,顿时有些懵:言茜绾披头散发地摔倒在地,;言菲绾不知从哪蹦出来压在她身上,手臂上尚流着血,一色珠钗首饰全都不见了;丫鬟们躲的躲,昏的昏,倒的倒;所说的刺客却了无踪迹。素绾遂对如蓁使了眼色,她忙上前扶起言菲绾,手法利落地帮她止血。*** 只听那言菲绾神情恍惚,只喃喃道:“不要伤害素姐姐。”如蓁闻言更觉狐疑。 素绾上前搀起言茜绾,转头对如蓁道:“你先将她扶到石凳上靠着。”又对甫从石桌下爬出来的一个小丫鬟道,“你去方才我在的地方,将我的两个丫鬟唤过来。” 那小丫鬟颤颤巍巍地应声去了。不多久,如茉、如若急急赶来。素绾先命如若为茜、菲二人查验一番,再吩咐如茉带领几个丫鬟去将车上备用的钗环等物取来。 不多时,二女刚稍稍梳洗过,言老太君、随云道长等便领着护卫匆匆赶来。一看到她,纷纷上前询问查视一通,见她完好无损,方放下心听丫鬟的禀报。 “……突然不知怎的就有几个青衣蒙面人出现,也不说话,径自朝小姐砍来。这时,菲小姐经过听到,二话不说就飞扑了过来挡在我们小姐前面。而后蒙面人便只对着她的手臂砍了一刀就走了。” 言老太君眯着眼打量了二女一通,脸沉沉的。 ***随云道长道:“仙道贵生。紫云观成立百年有余,却是从未遇过这等血光事。好在二位小姐无甚大碍,不然贫道就罪孽深重了。也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道观行凶,也不怕天尊们降罪惩罚于他。不管怎么说,此次之事发生在本观,二位小姐的医药费就由贫道出吧。还望老太君不要嫌弃。”*** 言老太君忙回道:“道长不必过于苛责,这事纯属意外。许是谁的仇家认错了人也是有的。道长若真要补偿,就赐她二人两个平安符便是。” 随云道长道:“应当的,应当的。” 又客套了一阵,言莉绾、言莹绾闻讯赶至,言老太君方带着诸人驱车回了言府。 一到言府,除了即刻打发人去请世医,将茜、菲二人送回各院外,言老太君命卢嬷嬷帮所有跟随她二人的丫鬟通通唤到荣寿堂问话。 几个丫鬟如临深渊地站在底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言老太君兀自喝了半响的茶,方缓缓开口道:“我问你们,两位小姐的首饰钗环是怎么回事?可是让那贼人夺了去?”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无人回答。 卢嬷嬷威严地道:“老太君问你们话呢,聋了吗?” 众丫鬟见瞒不过,遂三三两两地道:“回……回老太君,是……是的。” 言老太君凌厉地望着她们道:“这么说二位小姐与那些贼人已有了肌肤之亲?” 众人听罢颤抖地更厉害了,是也不敢说,不是也不敢说,只一味跪下磕头。 言老太君见此情景,心下已有几分了然,看那几个丫鬟的目光渐渐变了,悠悠地道:“我且问你们,对自个儿的主子可是忠心不二?” 丫鬟们不明其意,只好纷纷点头。 言老太君又道:“很好。这么说,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是也不是。” 众人道:“回老太君,是……是的。” “那好,现下有个机会正好让你们表明自个儿。回去之后,你们且……愿意的,老子娘们言府自不会亏待;不愿意的,哼,可别怪我心狠。” ***不知言老太君说了什么,众人莫不脸色惨白,一脸绝望:熬油似的熬到现在,眼看小姐们大了,日后有了盼头,可偏偏出了这样的事,这,这……言茜绾的丫鬟更是如五雷轰顶般――明年自家小姐便要出嫁了,混的好,以后还能当个郡王府的姨娘什么的,却是要在这时绝了路吗?想求情,又迫于老太君之威不敢言语,只能一个劲儿的泪流不止,心中将那几个贼人骂了千遍万遍。*** 言老太君不管她们作何想法,继续道:“事儿我已经说了,怎么选就看你们自个儿了。现下各自先回去伺候着。小姐们那里若透露了半句口风,你们自个儿掂量!”话落,挥挥手命她们散去。 几个丫鬟满目哀戚地谢恩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 卢嬷嬷估量着言老太君的神色,上前轻声问道:“老太君,依您看,这次的事……” “却是可疑。先别忙,且让杰哥儿派人去查。看看结果再做打算。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老太君说的是。” 第50章 计空争执起嫌心唇舌往来遇软钉 菲乐居中,安衷期捋着胡须道:“贵府处理的极好,小姐只要喝上几服药,再多加调理不日就可恢复。饮食方面多食补血益气之物,忌发物便可。” 杜氏略颔首道:“有劳安世医了。” 一时,安衷期收拾完毕,行过礼就要离去。冯姨娘犹豫半响,还是壮着胆子道:“世医,小女不会留疤吧?” 安衷期觑了眼杜氏,并不答话。 杜氏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复又笑着道:“姨娘爱女心切,世医莫要见怪。” 安衷期忙道:“不敢,不敢。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只要忌好口,理应不会留疤。若是还不放心,可到运香斋买那玉肌膏涂抹。” 冯姨娘忙点点头,命丫鬟记下。 待人走后,杜氏轻轻地睃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语。冯姨娘拢着手,垂下头,恭敬地道:“夫人,婢妾想留下来伺候菲小姐,恳请夫人准许。” 杜氏不咸不淡地回道:“随便,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和府里的规矩就成。” “是,是,是!方才奴婢一时忘情僭越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面说,一面立马跪在地上磕头。杜氏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带着丫鬟离去。 直到确定屋内再无其他人,言菲绾方慢慢睁开眼睛。冯姨娘见到后一骨碌从地上起来,上前关切地道:“菲儿,你感觉怎么样?哪里疼?想喝什么,吃什么……”话未完,猛地被啐了一口。 只听言菲绾狠狠地道:“你是怎么回事?当着母亲和外人的面叫什么小女小女,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平白无故的,又惹得母亲不喜我,你安的什么心!” 冯姨娘忙道:“菲儿不要动气,仔细伤口。姨娘也是太着急,一时忘了顾忌。以后,以后姨娘一定会注意的,你千万不要动气。” 言菲绾挣扎着起身道:“以后?还以后?我看都是我素日太过担待你,才惯得你越发没了规矩。既这样,从今往后,不论人前人后,你不准再叫我菲儿,要叫菲小姐。下次再在别人面前说小女之类的话,别说我不认你!” 冯姨娘暗叹了口气,忙不迭地应下了。二人静默了片时,冯姨娘因问道:“对了菲……菲小姐,你怎么会去帮言茜绾挡刀子?” 不说还好,一说言菲绾就一肚子的气,气愤地道:“谁要替她挡刀子啊!她死了我都不带看一眼的。还不是你那好兄弟,忒不会办事。说的那么清楚了,让他告诉那人朝言素绾下手,怎么蠢成这样?找了个言茜绾。害的我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个蠢货!” 冯姨娘听罢一惊,大声道:“你说什么?你让你舅舅找人去杀言素绾?你疯了吗?现下巴结她还来不及,还派人去杀她?莫不是你以为她死了你就能过继到夫人名下?你怎么这么天真啊!” ***言菲绾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个什么,就在这瞎咧咧!谁要杀她?以为我和你们一样笨啊!我只是故意要让那些人杀她,我好去救人。到时候再滴几滴泪,说几句软话,保不准她就同言莉绾那傻子一样对我疼惜不已。再多花点功夫,不怕过继的事不成。我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有你在,无论我做什么母亲都不会对我另眼相待。没办法,我只好以退为进,从她那儿下手,或许还有些希望。”*** ***冯姨娘跺跺脚:“即便这样,也不能让你舅舅出面啊!言府的势力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查到了他身上,你让他怎么活?让我们怎么办?老太爷、老太君他们头一个就不会放过你我。你要做这事怎么也不事先找我商量商量。那些人怎么也不来向我汇报汇报。但凡我知道,必定会拦着你;便是真要做,也得好生筹划一番才是。”*** ***言菲绾轻蔑地道:“我一个小姐做事还要经过你一个姨娘的同意?说出去别笑死个人了!你以为我做事和你一样瞻前不顾后的啊,哼!我自有我的道理,这事再差不到我们身上。(.好看的小说)我让你兄弟去找言茜绾死去乳娘的侄儿,托他出面去办。便是查到,也只当是言茜绾那边蓄意报复,再扯不到我身上。何况府中之人谁不知我向来怯懦怕事,谁会怀疑我?便是顺藤摸瓜到了你兄弟身上,别人也断不会疑我。要疑也是疑你。同我却是不相干。指不定父亲因着同情怜悯,还会将我送到母亲那去教养,到时候才好呢!所以说,这事再周全不过。于各方面来说对我都有利。既如此,我为何不做?”*** 语毕,“啪”地一声,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道:“你居然敢打我?!” 冯姨娘颤抖着指道:“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无情无义之人!什么叫同你不相干?!那是你亲舅舅,我是你亲娘!不是你往上爬的垫脚石!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亲疏有别?知不知道什么叫自己人?” ***言菲绾捂着脸冷笑道:“舅舅?度支侍郎才是我舅舅,哪里又跑出来一个?不过是个市井之人,用他是抬举了他!亲娘?亲娘又如何?你敢当着父亲、母亲的面这么说吗?哼,垫脚石?你自己回去白想想,我得了利,遂了心有好处的是谁?等日后你年老色衰了,谁给你依仗在这府中生存下去?再者说,不是姨娘你教我的么,为了利益,所有挡着你路的人都要成为踏板。姨娘你难道不该身先士卒一番?”*** 冯姨娘难以相信的后退了几步,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言菲绾只讥笑地望着她。 ***半响后,冯姨娘忽坚决地道:“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让你将你舅舅和我拖下水的。后面的事我自会料理,菲小姐就安心养病吧。前个儿借给你的那些下人,自今日起你也不必再联系了。至于过继的事,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替你达成。往后你就好好学习女儿家该做的事便可。”*** 言菲绾“嗤”了一声道:“怎么,现在想困住我,不让我为自己争取了?我告诉你,晚了!你要是敢收回那些人,我立即告诉母亲去!大家一拍两散!反正我是小姐,你是奴婢,看谁斗得过谁!” ***冯姨娘顿时只觉一股腥甜自喉中溢上,勉力强压下去,气息不稳地道:“好,好,好!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女儿!成,你有本事,我服了!从今往后,我只在房中念经诵道,再也不过问这些事。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好了。不过别怪我没警告你,就凭你现在的功力想要算计言素绾,那是白日做梦。不信只管瞧着,到时候有你栽的日子!”*** 话尽也不管她在后说些什么,惟感脑中一片空白,踉踉跄跄地扶着丫鬟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房中。一入内,倏地吐出一口鲜血,而后便仰倒了。正是: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 翌夜,清茗阁里,一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素绾望着蒙着银色面具的人,道:“你就是飞花?” 飞花拱拱手道:“回小姐,是的。”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主子要九月初十才动身,你现下还是不是早了点?” “谢小姐挂念,主子确实是九月初十启程。飞花这次来不是为账目,是为府中昨日遇刺之事。” “倒谈不上挂念,不过是我记性好又有闲暇罢了。可是你主子那收到什么内幕消息了?” 飞花心下暗忖:牙尖嘴利,半点亏吃不得,且让他好好会会。面上乃道:“不瞒小姐,昨日袭击贵府小姐的是江湖上有名的残月门,专替人干些杀人越货、放火栽赃的下流勾当。不知贵府平日行事得罪了何人,竟请了这等人来。” 素绾静静注视着他回道:“京中局势复杂非常,无论如何行事,总有人不赞成,看不顺眼。言府又不是金银珠宝,怎能令人人都喜之爱之?譬如你们主子,长期在江湖上行走,怕也累下不少仇家吧?便是你,楼中恐也有人看不顺眼也未可知。” ***飞花抽抽嘴角再接再厉道:“小姐说的有理。不过据我们所查,这雇买之人乃是贵府昔日一乳娘的侄儿。听闻这乳娘死得甚为冤枉。她侄儿定是来报复的。不过有一事实在不明――那乳娘恰是杀手要下手那位小姐的乳娘。依在下的了解,那乳娘之死与那位小姐半点关系都无,反而……反而与小姐有莫大渊源。她那侄儿再无理由去加害那位小姐吧?小姐见识广博,可否为在下解释解释?”*** ***素绾轻笑一声:“你对我府中之事倒是了解甚深。想必你说的是茜姐姐故去的乳娘张氏吧?原来是她的侄儿啊!这我也不懂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事书中也没写,学识就是再广博也无用。况且这言府上下哪个不同我有些渊源的?难道你们家都是现买的?那就难怪不知内院的关系了。不过你们向来消息四通八达,又无所不知无处不在,定是能解的。再者说,你们主子不是向来神通广大么?不若你回去帮我问问,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我也好告知祖父他们,省得众人日夜提心吊胆的,好不忧心。不知你觉着如何?”*** ***飞花无语,如蓁在旁窃笑不已:哼,想寻她家小姐的晦气,怕是还要再修炼修炼。这世上估计也就主子能同小姐辨上几句,旁的,不说则矣,一开口就直说到你吐血。活该!谁让你无缘无故找碴来的。她就不信是主子吩咐的,定是这个阴晴不定之人自个儿想的。这会子可知道了吧。*** 第51章 报消息清露相回借道长朝廷出力 ***先不说如蓁如何在那边幸灾乐祸,单说飞花自碰了几次软钉,却是还未死心。不过他并非那等不知轻重之人,什么叫点到为止,什么叫分寸还是晓得的,不然也爬不到现在的位置。他如此试探还有个目的――若是那言素绾听了这么两下子就恼了或懦懦无语怕了,那就是拼着被主子驱逐的风险,他也要阻止这门亲。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他们的主母;但若她仍旧淡定从容,不慌不忙,那还有些可取之处,然尚需观望观望。不过如今看来,这言素绾还真有点出乎他的想象――原来也不是那么的循规蹈矩嘛,嘴也倒够尖的,惯会笑里藏刀的。回去之后要同他们说说,哼,特别是敛心,看这次打他嘴巴不打,还说的那么天上有地下无的。*** ***想毕抬头,见素绾仍旧笑盈盈地望着他,腹诽两句道:“在下派人一直往下查,未料查到了贵府姨娘兄弟身上。据张氏的妻子说,他向来嗜赌成性,哪里还会管他姐姐死得冤不冤。言府先前给的那些钱他欢喜还来不及,哪会想报复什么的。八日前,有一陌生人来找他。六日前,张氏忽拿来不少钱,而后便再也没回来了。主子手下人在城郊乱葬岗找到了他的尸体。那陌生人已证实是贵府冯姨娘的兄弟。主子说,小姐若有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吩咐。对了,牵线残月门的人是王氏别苑的家奴。”*** 言罢,暗暗打量素绾的神色,见她竟无一丝波动,心内遗憾不已。 素绾笑着道:“回去和你们主子说费心了。能查到这些已是帮了大忙,岂好再劳烦于他。之后的事,言府会自行处理。若外头有什么不利的谣言,麻烦你们主子代为遮掩一二,事关言府名声,能减多少是多少。” 飞花点点头道:“好的,在下一定汇报给主子。小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素绾道:“没了。[.超多好看小说]累你走一趟。如蓁,将前个儿宫中赏下的玉清露拿过来。”如蓁自领命去了。 ***因对飞花道:“我知道以你主子的能力和千叶的本事自是不缺这些东西的,不过是点心意罢了,莫要嫌弃。这玉清露是宫中秘方所制,对早晚咳嗽,劳乏上火效果都极好,这个时节用再好不过。上次隐约听如蓁说起你们主子极不适应京中气候,晨起睡前常咳嗽,你且替我带一瓶给他。还有一瓶你自个儿留着,奔波久了倒点水里喝下,解解乏也是好的。原该每人都送的,不过统共就得了两瓶,下次再有好的,再捎给另三人,也谢谢他们平日里或多或少的帮助。”*** 飞花讶异地接过两个碧色小瓶,扭捏地道了声谢,便去了。 如蓁望着他离去地方向不满地道:“小姐,您干嘛还给他一瓶啊!他刚才明显就是故意针对您,干嘛还对他这么好?您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东西,人家也许未必稀罕,也未必领您的情。” 素绾拿过之前看的书,继续翻阅道:“东西要给该给的人才能起最大的作用。领不领情无所谓,礼数上总归错不了。日后在京城,我们有求于他的地方多了,纵不交好,也别交恶,于我、于言府也无好处。” 如蓁道:“小姐您何须这般小心翼翼?只要同主子一说,他还敢违背不成?” ***素绾摇摇头:“话虽如此,人家心中难免不忿。事虽会替我做,可暗中若随便下个绊子,可有的受了。我不能拿言氏的将来冒险。再说,他们跟着公子墨自是心高气傲惯了的,如今要他听从我一介内宅女子的差遣,抵触不喜是肯定的。况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无甚大不了。但若一味忍让,将来难免敷衍了事不尽心,我这么回敬几句反倒正好。”*** 如蓁叹息了声:“小姐您就是这样,每做一件事就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 素绾坦然道:“因为我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 如蓁自是一番感概。且说飞花方回到墨府,就被守在门口的敛心给拦下了。 只听他得意地道:“怎么样,怎么样?少夫人很不错吧?哈哈,我敛心看中的人那定是没话说的!这下老太爷可要乐坏了,哈哈!” 飞花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拨开他进门。被挥到一旁的人气愤地跳脚道:“你……你……你,实在太过分了!我知道,你们都嫉妒我的聪明才智,慧眼无双,也不能这么□裸地表现啊!还有没有手足之情了?” 千叶不知从哪里蹿出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我劝你少说几句。万一惹恼了他,可没人救你的。” 敛心高傲地将头一仰:“哼,我堂堂公子身边的第一小厮用的着人救?开什么玩笑?起开起开,我要找公子评理去!”一面说,一面步入书房。千叶耸耸肩,跟上。 一进书房,敛心眼尖的发现自家公子手上多了个小碧瓶。转了转眼珠,他夸张地喊道:“哇,公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之前怎么从未见过?” 揽思受不了地白他一眼,道:“这是言府小姐送给公子的。” 这一听可了不得了,但见敛心一阵风似地飞奔到公子墨身边,凝视了一会子,大声赞道:“公子真是好福气啊!少夫人对您真是太太好了!上次亲自绣了香囊,这次又送东西来。公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公子墨好笑地睇了他一眼道:“玉清露。你家少夫人听说我有咳嗽,特地送来给我的。” “什么?玉清露?连千叶都没破解出来的宫中秘药玉清露?想不到少夫人这么记挂您,明知您身边有千叶这个庸医在,还巴巴的把这么金贵的东西送给您。唉,这样的女子倒哪去找啊!公子,不如您和老太爷说说,明年就将少夫人娶回去得了,何苦还要等上三年。” 千叶掏掏耳朵暗道:谁庸医?谁研究不出来了?哼,我那是不屑好吗?这种简单的东西还要研究真是太侮辱人了! 公子墨戏谑地道:“怎么,你有意中人了?” 敛心一头雾水:“没有啊?公子何出此言啊?” “还记得你们四人曾约定过,说要等我娶了亲方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事。如今你催着我快娶,可不是自己急上了?” 敛心闻言登时满脸通红,另三人见状均掌不住笑了出来。 千叶道:“该!搞得和你成亲似的。公子都不急,你急什么!” 敛心分辨道:“我还不是为公子着想?又没正式订约,还要再等三年,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到时候到哪里再找这么好的人去?飞花,你说对不对?” 飞花冷淡地道:“不知道,不要问我。” 敛心不服气了:“嘿,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成心想打架不是?” 飞花斜睨着他道:“打架?和我?你确定?” 敛心望了望他的块头,再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又想到他满身的暗器,忙溜到公子墨另一边去。飞花冷哼一声。 公子墨道:“行了,都别闹了。飞花,你接着说。” 四人齐齐恭敬地应“是”,飞花道:“言小姐说让我们帮忙提防提防流言蜚语。公子,需不需要属下去把残月门剿灭?” 公子墨思忖须臾道:“不必了,自会有人代劳。” “公子的意思是……” “揽思,去趟紫云观,告诉随云老道,就说在他观中出的事,怎么着也要表示表示。这也是为紫云观及他的安危着想。” 揽思略一思考便明白过来道:“公子您是要借朝廷的手……” 公子墨颔首:“能不用我们的人就不用我们的人。京城不比其他地方,龙蛇混杂,水深的很。轻举妄动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何况有人还需要多多锻炼。” “是,公子,属下这就去办。”一面说,一面自离去了。 ***第三日早朝,一封特殊的奏章通过七星道长,送至了皇帝手上。不多久,一道圣旨下来:着大理寺彻查袭击紫云观之人。一经查获,格杀勿论。皇榜也随之而下――凡知情举报者,赏银三百两;有重大发现者,赏银五百两。一时间举国哗然。无论达官贵人抑或贩夫走卒均愤恨不已。达官贵人因着要常去紫云观,关系自身安危,自是再着急不过;贩夫走卒则是因为随云道长常会将开光附身符无偿赠给百姓,心下再爱戴不过。兼之道教乃是国教,如此亵渎不敬的行为实是令人发指。加上七星道长的身份地位,上到大理寺官员,下到市井常人,竟从未有过的同心协力,众人誓要将其揪出示众,以儆效尤。*** ***素绾得到消息后,前后关系一联想,对公子墨佩服不已:这人的脑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这等方法也能想出。如此一来,不但保住了言府女眷的名声,还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朝廷出面,百姓齐心解决。这下任他是江湖再大的帮派,也不得不认栽。真是妙哉,巧哉,奇哉!厉害,真是厉害。只是如此一来,冯姨娘怕也脱不了干系。有道是众怒不可犯,这般声势浩大,要如何了结才不会波及言府?墨君逸,你还真是会考验人。*** 第52章 抄内院姨娘入局见供词东窗事发 ***从荣寿堂出来,素绾并未觉着轻松,反而更加心事重重:诚然,她的建议可以成功的祸水东引,将言府自这起事件中摘出来,可是……虽说王家难保干净,确实或多或少的参与进些,但好歹也是祖母的娘家,如此一来……日后若同样的事发生在言氏和墨氏身上,她该如何取舍?又该如何做?*** 次日早膳刚过,便有丫鬟匆匆忙忙地奔到西跨院内,甫进屋便一叠声地喊道:“姨娘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冯姨娘正卧在床上喝药,闻言大喝道:“你混死了老子娘不成?叫魂似的叫嚷什么!见我病了你得意了是吧?仔细明个儿扒了你的皮!” 那丫鬟立马噤声。[.超多好看小说]冯姨娘瞪了她一眼,就是身边人的手继续喝药。半刻钟后,接过丫鬟的帕子拭了拭嘴角,道:“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值得这般咋咋呼呼。” ***丫鬟怯怯地抬头觑了她一眼道:“回……回姨娘,方才厨房后院的珠儿告诉奴婢说,说……她大哥今早去看舅爷时,发现……发现舅爷不见了。他又忙去了张氏家里,也……也没人了。而且……而且大少爷方才刚下了令,说库房里丢了东西,阖府戒严,任何人没有老爷或他的手令,都不许进出。如今,如今卢嬷嬷和秦嬷嬷正带着婆子丫鬟抄检各院呢。姨娘,您看会不会……会不会是小姐那事儿……”*** ***冯姨娘心下一惊,厉声道:“闭嘴!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立马拔了你的舌头信不信?!舅爷许是去西市逛去了;那张氏不是说已多日未回了吗?他的婆娘定是一个人怕了,回了娘家也是有的。至于大少爷禁门,库房丢了东西也是难免的。底下那些婆子媳妇子贪心的大有人在,保不齐谁要做什么偷了去当。左右我们院中没有这样的事,她们便是带人来查也查不到什么。我警告你,待会儿卢嬷嬷她们过来,你若敢将小姐那事露出半点话头出来,我一准儿拿药毒哑了你!”*** 那丫鬟忙不住的点头,手死死的捂着嘴巴。[.超多好看小说] 不一会儿,卢、秦二位嬷嬷果真带着一大帮子人过来了。几个丫鬟忙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好。 卢嬷嬷木着脸对冯姨娘道:“冯姨娘,库房里丢了样东西,老奴们奉老太君、夫人的命令到各处搜查搜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姨娘包涵包涵。” 冯姨娘一面在心内暗骂死老虔婆,一面陪笑道:“不见怪,不见怪!嬷嬷们请自便,请自便!” 卢嬷嬷遂挥挥手,一群婆子媳妇子便行动开了。冯姨娘少不得忍痛看着那些粗手粗脚的下人们胡乱翻找一气,脸上还得陪着笑脸,好不窝火。 正煎熬间,忽然听到一婆子大叫道:“嬷嬷,箱子里发现几张当票!” 卢嬷嬷睇了一眼冯姨娘,道:“拿过来看看。”那婆子应了一声便双手呈上。 ***冯姨娘窘迫地道:“嬷嬷……这,这是……唉,嬷嬷不要见怪。菲小姐年纪大了,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别的不说,单说那云想斋和花想楼的物什就寸缕寸金的。若别的小姐都有,但菲小姐没有,我心里瞧着也怪疼的。但每个月的月例银子统共就这么多,我只好……只好……唉,让嬷嬷们见笑了。”*** 卢嬷嬷看完后冷笑一声:“看来姨娘的日子确实过得拮据非常,连金镶碧玺珍珠点翠钗都拿去当了。不过要是老奴没记错的话,这点翠钗阖府中只有老太君、夫人、二夫人和素小姐那儿有。旁的小姐却是没的。再有就是库房里还收着几枝。敢问姨娘却是打哪儿寻来的?” 冯姨娘一呆,道:“不可能!嬷嬷定是瞧错了,我的当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鎏金银钗,哪里有什么点翠?” 卢嬷嬷道:“有没有就得问姨娘自个儿了。姨娘是要现在起身同老奴们一起回去复命呢,还是要待会儿夫人亲自来请?” 冯姨娘闻言心慌不已的挣扎起身道:“嬷嬷,嬷嬷好歹给我看上一眼,看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 秦嬷嬷冷冷地道:“这么多人亲眼看着从姨娘箱子里搜出来的东西,还能错了?依老奴说,姨娘还是正经起来吧。就算是夫人等得,恐怕老太君那儿就等不得了!况且老奴们忙的很,还要去别处搜罗搜罗,可比不得姨娘整日清闲自在。” ***冯姨娘几欲呕血,又发作不得,只得强笑着道:“不敢耽误嬷嬷们的大事。只是这当票虽说是从我箱子里翻出的,但……但难保不是当铺掌柜弄混了,将别人的误给了我。对,一定是这样。烦劳嬷嬷通融通融,让我瞧上一眼,若真是我派人当的,自是认得;可若是别人的,嬷嬷们就这么回了老太君、夫人,不是多烦累了她们?倒是怕是嬷嬷们同我都得担些责任。”*** ***卢嬷嬷道:“姨娘多虑了,老奴自是同其他的都比对过方敢这么说。否则姨娘怎么也算半个主子,老奴不过是个奴才,如何敢胡乱冤枉?姨娘若要看,等到了老太君、夫人面前,只管问二位开口便是。老奴们实在繁忙,恕不奉陪了。”话落,便招呼那些婆子媳妇子回去,对身后冯姨娘的叫唤充耳不闻。*** 冯姨娘见状无法,少不得命丫鬟速速更衣梳洗,匆匆赶往荣寿堂。 一进屋内,只见旁边只站着卢嬷嬷一人,秦嬷嬷等却是不在。她规规矩矩地向言老太君、杜氏行过万福礼道:“奴婢见过老太君、夫人。” 言老太君嫌弃地望着她那副要倒不倒的样子道:“听卢嬷嬷说从你房中搜出了金镶碧玺珍珠点翠钗。我且问你,这钗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冯姨娘抹了抹泪道:“回老太君,奴婢冤枉啊!这当票定不是奴婢,奴婢哪来这么贵重的首饰。求老太君明鉴。” 言老太君拿过当票摔到她跟前道:“冤不冤枉你自个儿看!” 冯姨娘拿起当票看罢,只觉眼前一黑:上头写的果然是她委派那人的名字,同其他几张署名一模一样。言老太君又对卢嬷嬷使了个眼色,她忙悄悄命人趁冯姨娘怔忪间把其余人都打发走,并关上大门。 直到“砰”的一声响起,冯姨娘方醒过神来,却猛然发觉光线暗了下来,她忙往身后看去――大门紧闭,四周下人不知何时已全退了下去,只留几名老太君、杜氏的心腹,心中顿时升起浓浓的不安,她无措地往前爬了两步唤道:“老太君,您这是……” 言老太君哼了一声道:“冯氏,你好大的胆子!” 冯姨娘忙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求老太君、夫人明察!求老太君、夫人明察!奴婢绝对不敢偷库房里的东西!绝对不敢!” 杜氏嗤笑道:“连杀手都敢雇的人,还在乎几枝钗子?冯姨娘,素日还真是小瞧了你。” ***冯姨娘闻言几欲昏厥:再想不到真被那丫鬟乌鸦嘴给说中了,还真是为了那事来的。现下她有些明白了,什么库房里丢东西,抄检各院,都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正大光明的将她擒住,好细细审问。只怕那什么当票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就等着她往里钻。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好一记声东击西!她真是太大意了!再没想到言府的效率竟这么高,这么快就查到了她身上。看来言学杰此人不可小觑。现下是进不得退不得,横竖罪名是安定了。为今之计,只有死不承认了。料想她们也没有确实的证据。*** 深深吸了几口气,她泪眼涟涟地道:“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奴婢怎的听不懂?” “听不懂?听不懂没关系,我先给你看样东西,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兴许就想起来了。”语毕,摆摆手,立时就有人捧着个木盒子过来。 ***冯姨娘在杜氏的示意下颤巍巍地打开盒子:但见盒中静静躺着一张银票及一张纸。她遂展开那张纸,一看喉中登时涌上一股腥甜。只见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冯姨娘是如何差人将钱给他,让他如何去怂恿张氏去找杀手,又是如何将张氏杀害,弃尸荒野,谋得张氏的财物又杀人灭口等等事情。底下除了一个血红手印还有她兄弟的署名。至此,冯姨娘方了解为何言菲绾半点不担忧――原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名目做这些事。好,她的好女儿啊!*** ***杜氏目露嘲讽地望着她道:“怎么样,可想起来了?只怕你一心想加害的是清儿而不是绯夏,对吧?不料我的清儿有玉茗花护佑,逃过一劫,却让绯夏做了替罪羊。更没想到的是,你女儿竟完全不似你的蛇蝎心肠,替她挡下这一刀。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的?娘,我早就说过,这种看似弱不禁风,全然无害的人最是恶毒,您和老爷还只不信。现在看她的神色,也不必再问什么了。”*** 言老太君点点头道:“剩下的你就按着族规家法来办就是。记住,千万不可走漏了风声,眼下正是风声鹤唳当头,万不可让人抓了把柄。” “是,娘,媳妇儿晓得。娘看先关到思过堂刑室,再送到妙安观如何?” “你看着办就是。” ***反应过来的冯姨娘忙爬到杜氏脚边道:“夫人,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冤枉的!一切都是我那兄弟自己的主意,同奴婢半点关系都没,奴婢也半点不知情啊!夫人,您就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加害素小姐啊,夫人明鉴!这事另有蹊跷。夫人您看,那些刺客伤了人立马就走了,若奴婢真有心加害,怎么会下这等命令?”*** 杜氏踢开她道:“许是你的银子给的不够也未可知。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那日贼人们还抢走了两位小姐身上所有的钗环首饰。也就是说,两位小姐同贼人有了肌肤之亲。绯夏已订了亲,只要瞒下便可;至于你的菲儿……往后婚事上只怕难了。” 冯姨娘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道:“夫人您……” 杜氏只嘲弄地望着她。冯姨娘见状立马跪行到言老太君脚边道:“老太君,老太君,奴婢求求您了!菲小姐怎么说也是您的孙女,求您日后……” 言老太君面无表情地打断她道:“我的孙女只有清儿一人。” 冯姨娘霎时身子一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而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53章 莉静院庶姐忧心菲乐居庶妹道苦 另一边厢,秦嬷嬷继续带着人搜检各院。自主院出来后,距离最近的便是言莉绾居住的莉静院。简单阐明来意后,秦嬷嬷随即吩咐婆子们行动开了。言莉绾亲自奉上茶碗在旁陪她说着闲话。 “不知嬷嬷们可抄检出什么不成?” “老奴们刚抄完主院那边,朱姨娘那儿倒没发现什么,不过冯姨娘那儿却得了一张点翠的当票。” “可就是库房失窃的那样东西?” “那倒也不是,不过是个意外收获罢了。” “冯姨娘向来是最老实胆小不过的人,怎的会……菲妹妹还在养伤,这知道了指不定吓得怎么样。嬷嬷,您待会儿过去的时候好歹瞒着些才是。” “老奴省得,莉小姐只管放心。”一面说,一面对检查完来汇报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摇摇头,遂道,“叨扰莉小姐了,小姐这儿一切妥当,老奴就先行告辞了。” 言莉绾忙道:“烦劳嬷嬷了,嬷嬷们慢走,有空过来吃茶。” 秦嬷嬷虚应了声,自领着人走了。 待人都走后,巧心苦着脸道:“小姐,我们的东西都被翻乱了,还少了几样东西。” 巧意立马怒道:“定是方才那些死老婆子顺手牵羊拿走了!呸!不要脸的下流东西!我们小姐的日子本就清苦,怎下的去手?小姐,我们这就到夫人那儿告那些死婆子去,拿了什么,让她们都给吐出来!” 言莉绾叹道:“罢罢罢,何苦来,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得得罪那些小人,弄得今后的日子越发不好过。” 巧意想了想又提议道:“不如我们找素小姐去?” 言莉绾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这事儿找素姐姐就有用?她也不好说那些婆子什么,保不齐就将自己的首饰拿些出来补给我。” 巧心眼前一亮道:“这样岂不更好?素小姐的那些首饰可都是老太君、夫人、大少爷、煦少爷送的,哪件不是精品珍品,随便一件就强上小姐的十倍百倍,送给小姐岂不更好?” 言莉绾“啐”了她一口道:“你当你家小姐是什么了?这么巴巴的上赶着去讨首饰,我还有脸没脸了?祖母、母亲面前让我如何自处?” ***巧意不以为然地道:“小姐您就是太小心了,这有什么的?便是老太君、夫人知道也不会说您什么。(.)横竖是素小姐自愿给的,旁人再没话说。况素小姐的首饰多的数不清,老太君她们哪里就记得这么多。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听说素小姐自己还经常拿出来赏丫鬟们呢,您还是她的姊妹,白送您些又怎么了?”*** ***言莉绾道:“你们哪里知道这个道理。这东西便是她主动白送给我,我也是万不能收的,更别说是借着这个名目变相问她讨要。旁人的东西,祖母、母亲兴许不记得,但素姐姐的东西她们如何会不知道?便是明面上不说我什么,内心也定是会看轻我的。我姨娘已是那样……我本就该夹着尾巴做人才是,如今还不知足的去争那些东西,底下的那起子人还不知如何编排我呢!何苦自找由头平白让她们咒我呢!”*** 二人听罢沉默不语,心下叹息地想:要是她们小姐托身到夫人肚子里就好了,就不用受那么多腌脏气。原来她们还羡慕菲小姐呢,虽说同样是庶女,好歹姨娘还靠谱点,不似朱姨娘这般上不得台面,如今却也…… 思及此,巧心便道:“小姐,往后这菲小姐的日子可就难了。” ***言莉绾道:“我也正为这个忧心呢!她又是那样子的一个人,冯姨娘的事一旦有了定论,慢不说会受到什么样的惩处,光日后下人们的指指点点就够的受的了。今日短了这个,明日少了那个,母亲又从不理会这些,唉……得空儿陪我去西府一趟,怎么说也算救了她一遭,好歹记挂着些,往后在祖母面前多照顾着点也算尽了心了。”*** 言莉绾主仆在这唏嘘感概,秦嬷嬷那已带人搜查完菲乐居。 言菲绾躺在床上虚弱地道:“嬷嬷,我这里可有什么问题没有?” 秦嬷嬷犹豫地道:“别的倒没什么,不过恕老奴直言,敢问菲小姐,您的衣物首饰怎就这么点儿?逢年过节老太君、夫人赐下的那些衣裳头面,方才老奴在莉小姐那儿都有瞧见,怎的您这儿统共就剩下这么几样了?” 言菲绾闻言,泪珠立即不断线的滚下来,只摇头不语。 秦嬷嬷怜悯地道:“菲小姐,您有什么难言之隐只管说,夫人一定会给您做主的。是不是那些不要脸的奴才们偷去卖了?” 言菲绾头摇的更猛了,只一个劲儿地道:“不是,不是的。嬷嬷您就别问了,也别告诉祖母、母亲,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 秦嬷嬷急道:“菲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事有一就有二,这次您要是心软放过,日后保不齐做出更过分的事。这眼看就要到九九宴会日了,那天您要穿什么戴什么出来?” 言菲绾一面抹着泪,一面抽抽噎噎地道:“嬷嬷放心,我尚在养伤,左右是不出去的,倒也不妨事。” “即便那日不出去,等您伤好了,一年之中有多少宴会聚会的,您还能都不去?菲小姐还是痛痛快快地告诉老奴吧,也好早点想对策解决。” “这……这……” 等了半天,也没听她“这”出来个什么,秦嬷嬷不耐地道:“菲小姐若执意不肯说,老奴只好直接禀告给夫人,倒时若惹了夫人不快什么的,老奴可就不敢保证了。” 言菲绾静默半响,仍不语。一旁的丫鬟似是看不下去了,跪下朝秦嬷嬷磕了个头道:“嬷嬷,您就别逼我们家小姐了,她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您要知道什么,奴婢统统都告诉您。” 言菲绾立马喝道:“花文,不许说!你要是敢说,我就……就……”就了半天,也就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嬷嬷径自对着那丫鬟道:“你快说,有什么事有我呢。” ***花文磕了个头道:“奴婢不怕处罚,奴婢只是看不过眼,实在心疼我们家小姐。嬷嬷,不瞒您说,小姐的那些好东西都被……都被冯姨娘给拿去当了,只说是为我们小姐谋前程什么的,具体做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嬷嬷您是知道的,我们小姐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底下的那些婆子媳妇子们,今日来借这个,明日来借那个,小姐从不拒绝,更别说是冯姨娘了。嬷嬷,求您在夫人面前帮小姐分辨分辨,小姐也是一片孝心,还求夫人不要怪罪我们家小姐。”*** ***秦嬷嬷听罢心里已有了谱,料定冯姨娘那笔雇人的银子便基本是由这来的,心内对言菲绾同情不已――这么胆小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那么恶毒的一个姨娘?平日里哪怕夫人多咳嗽几声,都要吓哭的人,如何敢拒绝生她带她的姨娘的要求?唉,真是可怜!冯姨娘那作死的贱人怎么也不替自己女儿好好考虑考虑?真是作孽!*** 想罢,看了看闭着眼只默默流泪的言菲绾,更觉怜惜非常,遂放柔声音道:“菲小姐别怕,夫人那儿还有老奴呢,菲小姐只管安心便是。至于冯姨娘……一切等伤养好了再说。现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您自个儿的身子给养好了,旁的都且放在一边不要想,啊。” ***言菲绾睁开眼,满目感激地道:“菲儿谢谢……谢谢嬷嬷!烦请嬷嬷告诉母亲,若要责罚,只管责罚菲儿,千万……千万不要责罚姨娘。姨娘毕竟生了我一场,又悉心照顾我多年,我这儿的东西她便是都拿了去,原也是应该的。日后,日后我再多省着些,慢慢将东西给补上也就是了。好歹放过姨娘这次。”*** ***秦嬷嬷摇摇头道:“菲小姐,您这样可不成,太没主子的款了,怪不得人人都能爬到您头上去。在言府您是主子,她不过是个姨娘,岂有她大你小的道理?以后也莫要再说什么应不应该的话,能伺候你那么多年,那是夫人开恩,是她的福气,没什么应不应该的。为着这个就要将东西全给了她,说出去还不笑死个人!嬷嬷言尽于此,该如何,您自个儿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嬷嬷也不打扰您休息了,就先告辞了。”*** 言绯绾若有所感地道:“多谢嬷嬷指点!菲绾定会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嬷嬷慢走,花文、花思,替我送送嬷嬷。” 秦嬷嬷点点头,起身离去。 花文花思送完人回来后,立马从铜盆里绞了方帕子替言菲绾净面。 言菲绾一改方才的楚楚可怜,冷声问道:“可问清楚了?” 花文道:“回小姐,都问清楚了,冯姨娘确实被带到了老太君那儿,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具体是因着什么事儿,还未有准信儿。” 言菲绾“哼”了一声道:“不用问,不是那事儿便是旁的被母亲抓着了把柄。” 花思斟酌地道:“小姐,依您看,姨娘这次……” 言菲绾瞟了她一眼道:“还用问,自是凶多吉少了。” “那小姐您……” 言菲绾眯着眼看她道:“怎么,你想让我去救她?” 花思战战兢兢地道:“奴婢不敢!奴婢是想……想姨娘会不会将您给说出来。” ***言菲绾道:“供出来?哼,也要人信她。而且扯上我,只会让众人更加鄙夷她、唾弃她。你放心,姨娘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断不会做如此蠢事。如今,我可是病人。你们没听秦嬷嬷说么,让我只管好生养伤,旁的,我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哪敢啊!”话完,得意的笑了起来。花文、花思忙一起陪笑。*** 第54章 会好友茶馆献计问暗卫二女异待 ***话说秦嬷嬷带着一行人出了菲乐居便直接往回走。一位新来的婆子不禁万分疑惑:怎么不继续向右行了?不是还有地方没抄检吗?莫非秦嬷嬷被菲小姐一哭,混忘了?是了,定是这样。她左右望望见其他人均敛声屏气的,便只道众人不敢说,心下想此时正是表现自己的好时机,保不齐就得了嬷嬷青眼,以后可就不用愁了。遂装着胆子越过几人快走至秦嬷嬷身边笑着道:“嬷嬷,您是不是走错路了?再往右,还有个地方呢!”*** 秦嬷嬷不妨突然蹿出个人,先是一愣,后只斜睨了那婆子一眼,仍旧往前去。 旁边的两个婆子忙将那人拉到一边,道:“灌了黄汤的东西!也不看看是在谁面前就胡乱说话。你还要这差事不要?” 那婆子忙赔笑道:“两位老姐姐,我今个儿才来,不懂这里的规矩,只求两位老姐姐教给我才好。” 那两个婆子朝前望望,见她们仨已同其余人拉开一小段路了,便压低声音道:“你虽是新来的,难道不知再往右是哪儿?” 那婆子道:“知道知道。再往右去,是咱们府最漂亮的地儿――清茗阁。” “那你该不会不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吧?” “这个当然知道。不就是咱们府唯一的嫡女,素小姐吗?” 其中一个婆子道:“老货,你既然知道那是素小姐的住处,这么凑上去提议岂不是找骂?亏得现下有急事赶着要禀报,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同我们说这些?” ***那婆子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哎呦,可不是这个事!看我,只一心想欣赏欣赏府内第一漂亮地儿的样子,全然忘了这茬,该死该死!”一面说,一面抽了自己两巴掌,继续道,“幸好有遇上了两位老姐姐,不然我这会子还真不知会怎么样。两位老姐姐一看就是夫人身边的得力人儿,之后还要烦劳您二位替老妹我说句好话,让秦嬷嬷千万别往心里去。”说着便套出怀中的碎银塞到那二人手中。*** ***两个婆子心满意足地收下东西道:“今个儿幸好遇见了咱们,旁人再管不了这个事。实话告诉你,夫人早就暗暗吩咐下了,内院中若有发现对素小姐不敬之人,一律逐出言府。咱们夫人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最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所以日后你自己多留些神儿。就拿这抄检来说,东西两府随便哪个小姐的屋咱们都去得,就是这清茗阁万万动不得。常日里你见谁跑到清茗阁中撒野去?哪些庶小姐们谁又经常进出那个地方过?要不怎么说做奴才的要分清什么地儿是能到的,什么地儿是到不了的。”*** 那婆子连连点头:“老姐姐说的对极了!清茗阁可不就是咱们到不了的地儿么。这满府的小姐哪个金贵的过素小姐去。” 忽有人回来喊了一声,三人忙匆匆赶上秦嬷嬷等。 ***彼时,轩雅斋二楼厢房内,大理寺寺卿魏安满脸郁卒地看着好友道:“封贤弟,老哥哥我这次可是为你挡灾了啊!这查刺客一事本该是你京兆府尹的差事,圣上不知怎么想的竟指派了大理寺接手。唉,我早有预感会是个烫手山芋,却没料到会这么烫手啊!”*** ***封况呷了口茶,一脸悠然地道:“端方兄(端方,魏安的字,古时男子及冠、女子及笄后会取字,之后亲朋好友一般只称字而不道名,不然就是不礼貌的行为。只有不熟悉或很正式的场合才会指名道姓,后文不再累述此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圣上将此事托付给你们,说明在圣上心中,大理寺是极有才干的;圣上知道我们京兆府至多就抓抓小毛贼,管管市井斗殴之类,担不起如此重任,这正是你一展拳脚的好时候,何来挡灾、烫手一说?”*** ***魏安哼了一声:“装,你再继续给我装!我就不信你那儿一点消息都没得到。(.无弹窗广告)这些日子京中动静这么大,你执掌京兆府多年,会一点味儿都嗅不到?未拘(封况的字),咱俩谁和谁,你这样就有点不够意思了。我这儿都快火烧眉毛了,你还同我打太极!还不快给我想想办法!”*** 封况道:“有什么好想的,照着圣上的旨意做便是。” 魏安瞪着他道:“你今个儿非逼我把话挑明了是吧?成,反正我都穷途末路了,索性撒开性子痛快一回,也不顾忌那么多了。现如今有人揭发说那刺客同琅琊泰王及王氏有密切关系。你说,我是不是还要按着旨意将这二人给逮回来好生审问审问一番?” 封况状作惊讶道:“竟然同琅琊泰王和王氏有关?!这事可就复杂了。端方兄想将他们二人带回大理寺审问?依小弟愚见,恐怕难。王氏你兴许还可试试,泰王那,小弟觉着不大可行。” 魏安道:“不是你说让我按着圣上的旨意办事吗?圣上的旨意就是相关之人一律锁回大理寺拷问。” 封况:“这……这小弟就无能为力了。” 魏安气道:“你……你这只……”死狐狸三个字在对方笑眯眯的目光中愣是说不出口。魏安只好万分挫败地拿起茶盏一饮而尽。不想封况刚为他续过杯,当即烫的直跳脚。 封况摇着头道:“端方兄,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好商量,急疯了可划不来。” 魏安闻言手指着他怒吼道:“封况!” 封况见好就收,道:“小弟在,小弟在。端方兄,你先别急,先坐下,待小弟好好帮你想想。” 魏安哼声道:“这还差不多。”一面说,一面坐了下来。 但见封况思索良久,问道:“端方兄,可有确实的人证物证指向泰王、王氏二人?” 魏安:“有份王氏给的授命书,上面写着奉泰王之命,署名是王文轩。字迹我已找翰林院对过来,确实是他的没错。至于人证,有好几个路人均说曾听王氏的下人提起过什么杀手、残月门之类的话。” 封况皱皱眉:“这可算是铁证如山了。如今你却是进不得,退不得了。抓人来问,显然行不通;若不往下查,言府和紫云观那边未必罢休。怎么做都落不得好。” ***魏安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瞒老弟,我连辞官之心都有了。若只是言、王两氏之纷争尚还好说;可这中间一夹了个泰王跟紫云观……唉!得罪泰王死;得罪言氏和紫云观虽不至亡,然百姓一人一口唾沫也够我受的了。你说,我怎么偏摊上这倒霉事了?这泰王爷也是的,好好的怎么就对言氏下起了手?既要下手,也该挑别处,怎么偏要算上紫云观,唉!”*** ***封况听罢也陷入沉思:泰王究竟为何要对言氏下手?于公于私人都寻不着理由啊!泰王底下的好多门客可都是从言氏族学出来的,他这么做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个儿的脚?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不成?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泰王走了这么一步险棋呢?动机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算了,还是按着太子吩咐的,且看试他一试。*** 思及此,遂同好友道:“端方兄,小弟倒有一馊主意可助你从此困境中脱身。就不知端方兄敢不敢了。” 魏安闻言眼前一亮,迫切地道:“贤弟果有好主意只说便是。现下这个情况,有什么敢不敢的,左右不过是一死;再不行,回老家种地去。” 封况呵呵一笑道:“若真能去种地倒也自在。”见对方瞪着他,忙继续道,“端方兄别急,待小弟细细说于你听……” 如此这般一说,魏安思前想后计较一番,咬咬牙道:“行,就按着你说的办。倘若真能混过去,为兄自当重谢!” 封况笑着道:“重谢倒不必了。你我相交数十年,岂有你出事,我袖手旁观之理?” 魏安扫去阴霾,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全然忘了方才是谁戏弄于他。 深夜,泰王府主院,泰王妃一面拨着灯花,一面漫不经心地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一黑衣蒙面人跪在屏风外道:“回王妃,都办妥了。明日王爷狩猎回府后,大理寺卿就会登门拜访。当时王爷必定雷霆大怒。” 泰王妃翘起嘴角道:“雷霆大怒才好呢。王琼芳,还未过门便被王爷厌弃,纵使你有倾国倾城之姿也无用。哼,我看你拿什么来跟我争,跟我斗!对了,那药的效果如何?” “回王妃,那王琼芳已然有些疯癫之状,不过还不甚明显。” “这样最好。等她用完了,再备些别的给她,也比对那个下,药量不需太多,半疯不疯的才是我要的。” “是,王妃。王妃,纪岚曦那要不要也……” 泰王妃挥挥手:“她那里就不必了。一来,倘若两个侧妃均出了事,难免不惹人怀疑;二来么,我还需要借她的肚子得个儿子呢!等她产下个小王子再来慢慢儿收拾。” “王妃英明!” “成了,你下去吧,继续盯好了。” “是,王妃,属下告退。” 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泰王妃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泰王注定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走! 第55章 试忠心残月替罪斥流言金銮痛诉 ***送走魏安,泰王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天下竟有这么蠢的人!做事不过脑子也就罢了,还不去善后。如今倒好,却是要自己舍下脸面来收拾烂摊子。也不知这魏安到底是谁的人;信函又是不是只这一份;太子那会不会也得到了风声……这王家还真能生事!他头一次后悔订下这门亲事――看来还是尽早想个主意丢了这颗棋子。*** ***王文轩颇为喜悦地跟着侍卫来到了泰王书房:这结了姻亲果然就是不一样。泰王刚狩猎回来就急着召见自己,怕是有要事同自己商量,顺便赏赐些猎物什么的。待会儿自己千万要谦虚着些才好。哼,状元、榜眼又如何?做那劳什子翰林院修撰、编修熬油似的,不知道哪年才能出头呢!攀上泰王就不一样了,没准儿他还是三个人中升迁最快的。*** 这方他喜滋滋地想着,见了泰王遂一面行礼,一面满脸堆笑地道:“王爷您回来了,王爷一路辛苦了!听说王爷这次收获颇丰,让我等好生崇拜。王爷不愧是我慕栖文武第一人,王爷……” 泰王皱着眉打断他的絮叨,道:“王文轩,你可知罪?” 王文轩满头雾水,不解地问道:“王爷何出此言?小的自入了翰林院后,便一直业业兢兢,不敢有半点疏忽,所行所为一丝不苟,并未有任何不状之举。” 泰王冷哼一声:“怎么,对本王你也要打马虎眼不成?” 王文轩更困惑了:“王爷,小人实在不知哪里犯了过错,恳请王爷明示。” 泰王拿起桌上的信函直接掷向他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王文轩遂捡起地上的信函,抽出一看,当即义愤填膺道:“王爷,这分明是□裸的陷害!小的从未写过任何授命书!更不要说奉王爷之命,买凶雇杀手袭击言氏得罪紫云观了!现今谁人不知连圣上都为之震怒了,小的又不是疯了,做出这等百害而无一利之事。这定是有人嫉妒小的,嫉妒王氏与王爷结亲故意伪造的,还请王爷明查,还小的,还王氏一个清白!”*** ***泰王目光沉沉地望着他道:“你是没疯,不过是想当第一世家想得走火入魔了。本王再三告诫你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凭你现在的能耐还动不了另几家,你还只当本王低看了你。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背后搞得那些小动作!因着无伤大雅,本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说你了。谁成想你竟越兴的胆大妄为起来,竟借着本王的名义去行这等偷鸡不成蚀把米之事。王文轩啊王文轩,本王现在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太子派来的内应。”*** 王文轩听罢立即惶恐地道:“王爷明鉴!王爷明鉴!小的对王爷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绝不可能是太子的内应!王爷明鉴啊!此事定是有人从中陷害,意在挑拨王爷同王氏的关系,王爷如此英明睿智,万万不可上那起子龌龊小人的当,遂了他们的心呐!” “哼,挑拨?难不成你琅琊带来的两个家奴也帮着挑拨不成?遂心?当然遂心了。明个儿把这东西往圣上眼前一递,保管再遂心不过!落的好呢,本王同你一起发配边疆;落得不好呢,王氏覆灭本王被贬。你说,这回可如你主子的意了?” 王文轩慌得直磕头:“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的以王氏上下九百多条人的性命发誓,王氏和小的的主子只有王爷一人!请王爷息怒!望王爷明鉴!” “本王要不明鉴,你以为你还能跪在这儿磕头?” “王爷……” “行了,起来吧。本王方才不过是试探试探你。人只有在最危急关头才会道出实话。如今来看,你确实对本王忠心不二。好,本王就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处理了,务必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哼!” 王文轩一面偷偷拭着汗,一面喏喏道:“是,是,是,小的一定妥善处理,一定不会牵连到王爷半星。(.)敢问王爷,这信是何人所送?小的想,未免走漏风声,受人把柄,是不是将此人给……” 泰王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送信之人乃是大理寺寺卿魏安。你若有那本事将他灭口,只管放手去做,本王拭目以待。” 王文轩一愣,尴尬地笑道:“小的随口说的,随口说的。王爷,依您之见,他会不会……” 泰王沉默片晌道:“本王仔细考虑过,应该不会,不然也不会悄悄送来给我。只是那魏安说,无论如何,此事得有个了结。言府那边,紫云观那边,圣上那边都得有个说法。” “那王爷的意思是……” “你那两个家奴却是要好生审问审问,保不齐被谁收买了也不一定。” “是,是,是。小的回去后一定严加拷问。王爷,那残月门……” “唯今之计,只有弃卒保帅了。你再联络别的江湖门派吧。这个残月门,势必要推出来;再说,这等无脑子只知一味贪财的门派,日后难免不拖累本王。行了,你下去办吧,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 “是,是,王爷。小的立马去办!王爷放心!” “嗯。” 待人走后,旁边的侍卫不解地道:“王爷不是说王氏留不得吗?为何又……” 泰王眯了眯眼道:“是留不得。不过在除掉之前,怎么也得为本王鞠躬尽瘁一番,这样才死得其所。” “是,王爷。” 话说王文轩自泰王府归去后,越想越气愤,一刻都不耽误的命人按着信里的特征,快速命人绑来二人。也不问,先一通刑罚,直将二人整的死去活来,方稍稍觉着解气。 望着气若游丝的二人,他恨恨地问道:“说,是谁让你们说那些话的?又是谁给你们残月门接头方法的?快说!” 二人异口同声、断断续续地道:“回……回少爷的话,是……是小姐说老太爷吩咐的。” 王文轩把眼一瞪:“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八道,来啊,给我……”话未尽,身旁的无沫忽附在他耳边嘀咕一番,只见他肃声问道,“你可瞧真切了?”无沫点点头。王文轩倏地一下站起身,大步朝后院走去。无浮遂命人将二人先拖下去。 几人来到后院时,王琼芳正破天荒地拿着针线绣着什么,心情还颇为愉悦。王文轩见此情景,登时血气上涌,也不管下人们都在,上去扯下绣棚就是一巴掌:“贱人,你干的好事!” 王琼芳抬起头阴鸷地盯着他道:“王文轩,你好大的胆,连我都敢打!信不信我让墨……让人告诉祖父祖母去?” ***“尽管去。说了,只怕你挨的就不是一巴掌了。王琼芳,我告诉你,别以为快要当上泰王左侧妃就能为所欲为了。你要看言家不顺眼,可以。等你得到泰王的宠爱后,你爱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现在人还没过门就做这些蠢事,带累了我,带累了王氏。哼,我告诉你,王家能把你捧上那个位子,也能把你摔下来。别忘了,我们王家可不止你一个嫡女!”*** 王琼芳眼神闪烁地捂着脸道:“妹妹听不懂哥哥在说什么。自许了亲厚,妹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未出去过,何来对付?那言家与我们是亲戚,清妹妹又和妹妹如此要好,何来对付一说?” ***王文轩嘲讽地道:“得了吧王琼芳,你是什么货色我会不知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咱俩都心知肚明。如今我来是警告你,这件事就算了,我自会想办法善后;但是,下次你再敢这么自作主张,可别怪我这做大哥的不提醒,死个女儿,对王氏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尤其是父不疼母不爱的女儿。”语毕,径自扬长而去。*** 王琼芳盯着兄长消失的方向忽呵呵笑了起来。旁边的鹅黄同魏紫相互看了看,只觉后背凉飕飕的,身子不住发抖。 ***不出二日,轰动京城的紫云观事件已有了定论――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专替人偷窃暗杀著称的残月门。这次袭击言府,却是一时见色起意,不想言府那些丫鬟甚是护主,愣是没让那些人得逞;加上言府的护卫训练有素,及时赶到,方免了一场悲剧。圣上甚为听后震怒,即派御林军前去剿灭。一时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事情本该到一段落,可不知从哪出的谣言,说那言府丫鬟其实并未护住言府小姐,言府已有两位小姐被贼子玷污了。言府有一庶女受伤就是铁证。*** ***正当谣言越演越烈,王琼芳等欣喜不已时,忽又传来消息,说当事之一的言府庶长女,礼郡王未过门的庶媳,言茜绾,因不堪受辱,不愿连累言府及姊妹名声,上吊自尽已表清白,幸而丫鬟发现的早;而言府诸位小姐也相继病倒。已告老的言老太师携言次辅、翰林院编修言学杰、工部员外郎言伯平跪在金銮殿上悲愤不已的求圣上彻查散播谣言之人,还言氏诸女清名;同一时间,言老太君也带着杜氏、江氏跪在长寿宫(太后的宫殿)声泪俱下地痛陈其事。*** ***一些交好之家及正义之氏也纷纷出言想帮。礼郡王更是当场表态说,此等孝贞之女,礼郡王府是要定了,再有说三道四之人,就是同礼郡王府过不去。圣上也褒奖言府诸女至情至性,恪守妇节,堪当京城闺秀典范。特下令,再有妄议言府,诽谤言氏之女者,掌嘴三十。太后、皇后得到消息也表示赞成,并赏赐了好些珍贵补品给言氏诸女,特别是言茜绾。另还派了御医为其诊治,直到调理康复。言氏众人自是谢恩不提。至此,紫云观事件总算有了了结,言氏不但护住了自己的名声,还赢得了褒奖和敬重,再无人敢拿失节一事做文章,可谓打了漂亮的一仗。*** 第56章 进茜娴丫鬟生事寻晦气学迩铩羽 话说素绾却是头一遭来茜娴斋。还未至房内,便听人在里头哭哭啼啼的,好不伤心。进得屋里内间,只见两个面生白净的丫鬟跪在床前磕头哭诉,言茜绾则呆然地靠着引枕。李、程二位嬷嬷却是不见踪影。 素绾微微蹙了蹙眉,如茹立即喝道:“瞎叫嚷什么!茜小姐身子不好,你们不小心伺候着,反倒在这哀哀凄凄的,咒谁呢你们!” 两个丫鬟闻言一惊,忙回头看,见到来人后立马不吱声了。 如茹又朝外道:“人呢?都死哪去了?!我们小姐进来好半天了,连个招呼的都没有,还想不想继续在这待了?” 门外的丫鬟忙应声而来,恭敬地行礼道:“回素小姐的话,嬷嬷们一个送御医去了;另一个去厨房端药。” “我问的是侍候丫鬟,谁管那些嬷嬷。你们几个小蹄子皮痒了是不是!见我们小姐来也不进来端茶送水,像什么样!” 一个胆子稍大的丫鬟忙道:“回……回小姐姑娘的话,原先屋里的事一直是兰草兰香管着的。现如今……现如今她们……” 如茉哼了一声道:“还敢狡辩!谁教你们的规矩?!难道离了她们两个你们就不会做事了?分明是自个儿偷懒,道来说这些有的没的。既这样,平日里你们怎么不把月钱也一同交给她们俩啊?左右你们又不做事,白拿这些钱做什么?” 丫鬟们忙喏喏垂头。素绾道:“如茹,去请二婶的管家媳妇来,让她带回去好好教教再送来当差,没得令堂姐使得不称心。” 如茹遂应声而去。那两个丫鬟却面无惧色。原先坐在底下哭的二人忙讨好地跪向素绾道:“素小姐,您叫那管家媳妇来也没用,这些小蹄子从不怕那些的。满西府,也就只有我们二人的姐姐还能辖制住一二。” “哦,你们二人的姐姐是谁?这般厉害?” ***那二人等的就是这句话,便道:“不瞒素小姐,奴婢二人正是兰草兰香的妹妹。想必素小姐也听说了,唉!可怜姐姐悉心服侍一场,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素小姐说说,她二人有什么错啊!倒是也劝过来着,可主子决定的事,哪有奴婢置喙的地方?如今出了事,死活好赖一律丢开手,奴婢……奴婢们只是想求个全尸好生安葬,却也不肯应。这,这……”*** “就是就是。奴婢的老子娘如今还蒙在鼓里呢,只当真的害了急病。茜小姐也不给句话,就这么让姐姐们被……被……”一面说,一面淌下泪来。 如茉搬来凳子,服侍素绾坐下道:“浑说什么!你们姐姐本就是得了急病没的,同茜小姐有什么干系。还有,既然知道自个儿是奴婢,还出来折腾什么?这会子做戏给谁看呢?” ***其中一杏眼的丫鬟下意识地还嘴道:“你说谁做戏呢?别人不知道,我们可是一清二楚的,姐姐们可都悄悄同我们说了的。你……”话未完,旁边圆脸丫鬟慌得扯扯她――这个艾儿,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勾搭上迩少爷(江氏过继来的庶子)就渐渐轻狂起来,一般人等均不放在眼内。也不瞧瞧面前坐着的是谁,没得还带累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艾儿不耐地拉下好友的手,鄙夷地想:这个芬儿,果真是上不得台面!不就是一个嫡女么,就怕成这样。她现在可是迩少爷的人,论辈分,素小姐可得唤迩少爷一声堂兄。要知道,二夫人平日里对迩少爷那是万分宝贝,等闲不会逆他的意。哼,她又没做什么犯上的事,不过也是个丫鬟,说两句怎么了?便是前几年赫赫威风的洪姨娘,不也得对她敬三分?谁不知道现在迩少爷最得意她。况且茜小姐向来和素小姐不对盘,巴不得她这样呢!*** ***想到这,更大着胆子道:“素小姐,要说这话不该是奴婢说的,可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怎么说奴婢们是西府的人,这西府的主子都没说什么,您身边的丫鬟倒好,呼啦啦的说了这么一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里来的主子呢!要奴婢说,您身边的这些丫鬟也要好好教教才是。”*** 如茉掌管清茗阁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人敢这么同她们几个说话,当即气到不行,道:“什么西府不西府的!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代我家小姐训你几句也不能的是吗?我倒不知言府几时分了家,敢情我们小姐还管不着你们了是不是?” 艾儿撇撇嘴道:“我可不敢这么说。素小姐一来就叫了管家媳妇,奴婢实在惶恐非常。”而后故意向着言茜绾道,“茜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姐姐们的事您说做不了主,眼下在您的屋中,难不成您也不能做主?” 不想,言茜绾忽地“啐”了她一口,道:“滚!” 艾儿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转头对上如茉嘲讽的神情,只觉羞愤非常,呜咽一声,哭着跑走了。 素绾摇摇头,屏退众人后,轻声对言茜绾道:“堂姐,兰草兰香还活着。” 言茜绾闻言,一把擒住她的手急切地道:“你说什么?” 素绾温声重复道:“祖父将她们送去了偏远之地,这辈子应是回不来了。” 言茜绾喃喃道:“回不来才好,回不来才好。这样吃人的地方回来作甚。”默了一会儿突又问道,“你说,为什么非要她们死呢?从前乳娘害你,算是弑主,可她们明明救了我,护了我,怎么还是容不得呢?” ***素绾叹了口气:“容下了她们,只怕你同菲妹妹就容不得了。堂姐你方才也听到了,那日之事,她们到底还是告诉了人。若像这般口口相传下去,你们的名节早晚毁于一旦。到那时,祖父他们迫于各种压力,要么将你们沉塘,要么将你们送到妙安观。堂姐,你觉着这两个结果是你能受的吗?到那时,跟着你的她们,下场能更好?堂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在这个女子名节大于天的世道,还能怎么选?更何况你已是订了亲的,一旦被退婚,你想过后果没?”*** “是啊,名节,名声,世家大族的脸面……我们是活着还是死去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只要能维护住这几样,怎么都可以。言素绾,你告诉我,这样活着累吗?” “没什么累不累的,只有值不值得。我没有你那个心思想这方面的事,对我来说,只要能守住我要守住的,没什么是不能承受的。” “这就是嫡女同庶女的区别?这就是祖母她们对你千宠万娇的原因?家族使命?哈,言素绾,你不觉得自己很悲哀吗?你从未想过为自己而活。”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兴许你觉着悲哀吧。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不同。对我来说,有些东西远比自己重要。”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素绾方欲答话,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了。一怒气冲冲的声音随即传来:“言茜绾,别以为你能进礼郡王的门就狂得跟什么似的!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竟敢打爷的人!母亲性子和善从不说你,爷我可忍不得这些!平日里那些小打小闹我也不来理论了。今个儿不过是来问你要具尸体,不给就不给,犯得着打人吗?还说那么些难听的话来!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是不是太过得意了些!”*** 言茜绾听罢冷笑一声:“看,这个呆人又替人出气来了。刚才我就该将那小骚蹄子腿子给折了,看她明个儿怎么告状!” 素绾道:“你们府里的丫鬟倒是不怕事儿。” 言茜绾道:“你二婶若有大伯母千分之一的厉害,也不会这么着。你如今看到的还不算什么,比这更不像话的多了去了。多早晚离了这里才好!” ***素绾听的直摇头:二婶心里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按理说这些年也该管管了。名下儿子也有了,无人诟病她无子;言茜绾也做了门不错的亲,怎么就放任不管了。整天乱的这么一锅粥似的,主不像主,奴不像奴,成什么样。旁人看了也笑话。娘亲说她藏得深,自有盘算,她倒看不明白了――这么乱糟糟的,盘算什么?*** ***且说那言学迩火气颇大的进了内间,正待问着言茜绾,冷不防瞅到言素绾也在,当即煞了气:他虽同这个堂妹不熟,但常与言学逊那帮人混,多少耳闻一二,知道言学杰、言学煦对这个同胞姊妹宝贝的不得了;加上素日惧怕他二人――言学杰自不必说,除了嫡出子女,阖府没有不怕的;言学煦则是因为是幼子,自小霸王似的长大,这些庶兄们也没一个敢惹他。因此,心中暗恼那艾儿粗心,也不说她也在,如今却不好发作。*** 素绾笑着道:“三哥哥是不是走错地儿了?这里可是绯夏姐姐的闺房。三哥哥这么走进来怕是不妥吧?” 言学迩尴尬地道:“素妹妹好。妹妹今日怎么得闲过来逛逛?可见过母亲不曾?” 素绾微笑道:“二婶还在午休,我就先过来看看绯夏姐姐。三哥哥,你有事儿吗?” “没事,没事。我也是过来看看姐姐有没有好一些。妹妹你再坐坐,哥哥我那还有事,先行一步。”话落,一溜烟的跑了。 言茜绾“哼”地一声:“又是个看碟下菜的主儿!既这么软脚虾似的就别出来横!” 素绾恍若未闻地道:“来这么久堂姐必定乏了,我也告辞了。” 言茜绾有心想感谢,只说不出,半天憋出一句:“我知你看不惯我,待半刻都嫌烦。”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又拉不下脸道歉,只好梗在那里。 素绾仍旧笑着道:“堂姐这话就差了,妹妹不曾有这个心思。” “既没有,你就别老堂姐堂姐的叫唤,不知道的以为我比你老多少。你同莉妹妹一样叫我绯夏得了。” 素绾轻笑道:“好的绯夏。那我就先告辞了。” “走吧走吧。看我能吃了你。” 素绾自带着丫鬟们道别归去不提。 第57章 车粼粼公子归去泪涟涟菲绾哭跪 “雨侵坏瓮新苔绿,秋入横林数叶红。莫怪又生湖海兴,此身元自是孤篷。” 九月初十,忌烛火,宜出行。依旧是那驾三驱马车在官道上粼粼而行。不同于来时的未知和观望,此刻的车厢内布满安定和――欢乐。 敛心哼着自编的小曲,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千叶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下去了,伸出手,“啪”的一声,给了好友头上一巴掌道:“你小子从昨晚起就一直傻乐个不停,说,是不是将我的笑笑散偷去吃了?要不要我给你扎几针治治?”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没像平常一样还嘴,反而亲密地凑近他,贼兮兮地道:“我悄悄告诉你,这可是一件好事呢!你听了,保管跟我一样乐。” 千叶好奇地道:“什么好事?难不成公子要给我们加月银了?抑或是准备开家专售糖葫芦和桂花糕的铺子?” 敛心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我说你有点出息好吗?怎么净想着这些东西,俗不俗啊你!” 千叶不以为然地道:“不想这些想什么?我除了制毒制药也没别的爱好,让我想什么去?” 敛心偷偷瞅了瞅闭目养神的公子墨,窃笑地道:“你还能想想我们少夫人啊!” 千叶像看妖怪似的瞪着好友道:“你疯了吗?!少夫人也是你能肖想的?公子随便动动指头,你哭都没地儿去!” 敛心翻翻白眼:“我说千叶,你出生那会子是不是不小心磕到了头,脑子撞坏了一块?” “你才脑子撞坏!你以为我同你一样,让那猪蹄子给蹬过啊!” ***敛心闻言登时就来了气:这是他人生最最大的污点!生平最忌别人提起这件事――完全破坏他墨氏第一小厮的形象。遂双眼冒火地怒视好友。千叶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谁怕谁啊!二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直到一声轻咳传来,方各自撇过头去。一旁的揽思见状不由的抽抽嘴角――为何他要同这样的人一起做事?*** 另一边,素绾正自静坐绣花,如蓁犹豫半响,冷不丁出声道:“小姐,已过辰时了。” “嗯。” “小姐……主子他们怕是已在路上了。” “嗯。” “小姐……真的不用告诉老太爷他们吗?您从未接触过那些事,这要怎么管啊。” ***素绾捋捋线道:“没有人天生就懂的,慢慢儿的总能学会。这事却是不好让祖父他们知道。一则,过了祖父们的手,牵扯的就是言、墨两家,看起来倒像是言氏占了便宜,落了下乘。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很难说的清。银钱一事上尤甚。二则,这既是他的私产,怕是连墨氏那边都不知道,却是不好多让人知晓。更何况他既有心给我磨练,岂有不接着的道理?没得显得我小家子气,一点考验都受不住。那日后还拿什么底气同他谈判来护言氏周全?”*** 如蓁点点头,想到什么忽笑着说:“小姐同主子倒是同道中人。凡做一事,想一事,必定七拐八拐的转悠一番,旁人再是不能的。” 素绾微红着脸道:“胡沁些什么。谁能像他似的,九窍心还嫌不够,一箭定要射好几雕才罢休。” 如蓁道:“依奴婢之见,主子在小姐身上倒好。不管其他目的不目的的,左右小姐接下吃不了亏,行事也便宜了不少。再有那牵应丸虽说过了些,可一来旁的毒物再伤不着小姐;二来,小姐若个有什么事,主子那便能立马感应到,也算多了份保护。” 素绾听罢好笑地道:“你这丫头,变得恁的快。先时是谁要死要活的非得替我吃了,现下倒觉着好了?” 如蓁不好意思地道:“先前奴婢不是没想透彻吗?如今回过神来仔细琢磨琢磨,倒觉着主子的要求看似让小姐吃亏,实际却不然。[]以小姐的聪明才智,相信早就想到了这层,才会答应下来的吧?” “是,也不是。只是场博弈罢了。谋的是人心,算的是利益。若我对他毫无用处,相信公子墨也不会费那么多心思。一切,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较量。” 如蓁不解地道:“小姐,您不是已经同主子订下了吗?来年三月主子便会派人来提亲,您成了墨氏少夫人后,不就可正大光明的让主子护着言氏?难道还有旁的变故不成?” 素绾道:“问题就在成了墨氏少夫人后。我且问你,进了墨氏门后,除了那东西我还有什么筹码?一次两次他会助言氏,那么三次四次呢?等千叶的师傅研究出根除之法后,我凭什么让他继续维护言氏?” “可您是少夫人啊!言氏是您的娘家,主子的亲家,不是应该的吗?” 素绾摇摇头:“王氏同言氏,何尝不是亲家,祖父明知道王氏正走向不归路,却从不出言警示。因为两家的利益不同,便是祖母的娘家又如何?自古夫字出头大过天,女子有何置喙的余地?” ***如蓁听罢急切地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元阳离京城又远,有个什么事岂不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咱们竟是连一个助力都没,这可如何是好?都怪奴婢们愚钝,光顾着眼前的高兴了。小姐,不若您去找老太爷说说,咱们派些人去元阳,三年后也经营的差不多了,您也多条后路。”*** 素绾道:“这主意不错,是该多差些人去探探。原先在元阳的那些,听闻也无甚大作用。不过即便派再多的人,也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哪里能逃得过公子墨的眼。至多是在元阳行事便宜些罢了。” “小姐,那要怎么办?” “却还是那句话‘谋心算利’。” “谋心?小姐您的意思是……”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如蓁,你说若公子墨恋上一个人会是何样?” 如蓁一惊:“小姐,您莫非是想……”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结两姓之好的世婚,往往敬重多过宠爱。因此可亲可疏。我反复思量多日,深觉得唯有让他心中有我,方能护我想护。所以这三年,我要学的,便是如何谋取他的心。这个才是我日后立足墨氏的根本,才是言氏最好的护身符。” 如蓁欲言又止地望着兀自深思的主子,终还是决定不提:唉,算了,或许这才是最万无一失的解决之道。主子心思虽高深难测,然凭她这段时日的旁观来看,对小姐倒颇有照顾之处。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以主子之慧,只怕将来被谋心的,反而是……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且不论如蓁在这如何忧心素绾的决定,却说冯姨娘自进荣寿堂审问后,当晚就被婆子带到了思过堂。次早,杜氏以偷盗之罪命人将其送至妙安观戒院。言菲绾接到消息后,不顾病体,跪在主院门口梨花带雨地为其求情。无论秦嬷嬷还是邓嬷嬷等出来劝说,均无用。下人们纷纷赞其孝顺善良。*** 杜氏对着镜子抿了抿鬓角道:“怎么,还没走?” 秦嬷嬷道:“回夫人,菲小姐说只求见上冯姨娘一面,再单独说会子话便可。夫人您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就……” 杜氏把眼一瞪,秦嬷嬷立马噤声。杜氏“哼”了一声道:“怎么,你见着那小贱人可怜开始做起说客来了?” 秦嬷嬷忙道:“老奴不敢!只是夫人您就这么让菲小姐跪在外面,她身上尚有伤,若传扬出去……难免不利于您的声名。” 杜氏道:“她踩着的可不就是这点么。你别看她娇娇弱弱的,冯姨娘手把手调教出来的,还能省心到哪去?人家滴几滴泪,唱几句戏,你们还认了真了。跟了我这么多年,越老越回去不成?你白想想,真有体己要说,何须闹的这般人尽皆知?” 秦嬷嬷仔细一琢磨,若有所悟,喏喏地道:“是,是,夫人教训的是。老奴差点被诓了去。若果真要求情,真想见冯姨娘,应悄悄地来;如此大张旗鼓,既做了贤名,又抹黑了夫人,好一个一箭双雕。” “冯姨娘倒是教的不错,可惜还嫩了点。哼,这点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搬弄,不知死活。秦嬷嬷,去,对外就说我病了;再找紫云观常用的道士过来,就说我被冲撞到了。至于是怎么冲撞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秦嬷嬷忙会意地点点头:“老奴明白,夫人只管放心。那夫人您看菲小姐那儿……” “喜欢跪就跪着好了。苦肉计可不是这么好演的。” “是,夫人。” ***不过半日,阖府皆知言菲绾不知怎的冲撞了杜氏,累其病倒了。言伯年得知消息后,严厉斥责了言菲绾一顿,并将她禁了足。第二日,又有人说,言菲绾因冯姨娘被遣怀恨在心,故意随身戴了祟物跪在杜氏门前,这才令其突然害病。众人纷纷道此女看着娇弱可怜,没成想如此的歹毒蛇蝎。言老太君听闻后,遂命人将菲乐居彻底搜查一番。把个言菲绾气到不行。――不但没套取到冯姨娘体己等物;反而让自己成了众人斥责对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作者有话要说:高烧38.5度,脑子却异常清醒,只是浑身没力气,是个什么情况??? 第58章 劝小姐姨娘还物聊郎君二女遂心 ***言莉绾自丫鬟口中得知这一连串变故后,深深叹了口气:她知道母亲不喜欢她们几个,没想到竟厌恶到这种地步――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落下这么个为姨娘气嫡母的罪名,将来的婚事能好到哪去?更别提从此后无依无靠,那起子势力的下人们能往好的说?唉,菲妹妹到底年幼了些,人又单纯,里边的厉害关系未必想到。可怜她一心向孝,只不得地儿。母亲她又……以后可怎生是好。*** 越想越觉着不放心,左右权衡过后,咬咬牙朝两个贴身丫鬟道:“你们两个谁愿意去服侍菲小姐,过去之后我这儿的月钱照领。” 巧心、巧意对视须臾,均跪下磕头道:“奴婢日后一定尽心伺候小姐,求小姐不要赶奴婢们走。” 言莉绾道:“并不是要将你们赶走。只是菲妹妹如今孤苦无依的,我需派个信得过的过去才放的下心。你们没听到么,我说了,我这儿的月钱仍旧照领,并非要裁了你们。” 巧心抬头脆生道:“小姐,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内院哪里是您能做的了主的?况现如今明眼人都瞧的出,夫人已厌弃了菲小姐,稍灵光点的躲都来不及,您还巴巴的往前凑,不是公然与夫人作对吗?” ***巧意点点头接道:“是啊小姐,巧心说的对。其实要奴婢说,这满府的小姐就属您的处境最难了。因着和素小姐差了两月,谁还记得您?奴婢们闲时想想,都愁得不行――您将来的亲事可怎么办啊!再加上朱姨娘三不五时的闹腾一阵,夫人她们更是厌恶于您。那冯姨娘虽糊涂至极,做下这等糟事,但好歹平日里让菲小姐漂漂亮亮的出门。不像朱姨娘,今日来借这,明日来借那,家常宴会时,小姐您统共就那么几身衣裳首饰。不是奴婢说,素小姐身边的丫鬟们都比您体面。”*** 言莉绾叹道:“罢罢罢,都起来吧。我不过是兔死狐悲,想尽尽心,你们就说了这几箩筐的话。既这么着,且先放着吧。日后各处多替她留着些心也就是了。对了,绯夏可有消息传来?” 巧心道:“奴婢差人打听过了,自素小姐去过后,茜小姐便渐渐好了。” “哦,还有这事?可知说了何事?” 巧心摇摇头:“现如今茜小姐那边的丫鬟奴婢们是一个也不熟。对了,听人说那日迩少爷不知怎的怒气冲冲地去找茜小姐,后来许是看素小姐也在,便回了。” 言莉绾越听越糊涂了,又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巧意想了想道:“还有就是素小姐去的那会儿,刚遇上兰草兰香的姊妹在那求情什么的。不知怎的得罪了素小姐,过后那兰草还是兰香的妹子不仅被二夫人重重责罚了一顿,还被贬到了浆洗房。” 言莉绾疑惑地道:“可知她是因何事开罪素姐姐的,竟惹得二夫人出这么重的手?” ***巧意摇摇头:“这个却没听说。兴许是对素小姐不敬吧。西府的那些丫鬟们小姐您也知道,最是没把门的,规矩不规矩的,全不放在眼里。往常咱们过去,不知受了她们多少冷言冷语。要奴婢说,也该!咱们治她们不住,自有治的住的!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了,也不看看那是谁,也同对咱们似的一样对待,不被罚才怪!再说纵使二夫人不出手,咱夫人能饶得了她去?哼,落在咱们夫人手中可有的她受了。”*** 言莉绾点点头:“这话也有理。二夫人素来小心谨慎,不先这么表个态,母亲那定是不依的。唉,论理西府的规矩也该立立了。过些年三堂兄就该说亲了。饶这么乌烟瘴气的,哪个受得了。” 巧心捂着嘴笑道:“这样才好呢!迩少爷娶个厉害些的回来,不怕没事做!不是有些小姐专爱整治人的么,就该配个这样的!” 言莉绾笑骂道:“你这小蹄子,促狭的过了!正经管好自己的事才是。” 巧心正要回答,身后蓦地响起一声叫喊,紧接着朱姨娘风一般地旋到了三人面前。但见她捧着个包袱,期期艾艾地向言莉绾道:“莉小姐,您看这些够吗?” 言莉绾先是被她唬得一惊,反应过来后,满腹狐疑地盯着那个包袱道:“姨娘,您这又是做什么?” ***朱姨娘用力吸了口鼻涕,巧心巧意见状忙嫌恶地往旁挪了挪。(.)她一面打开包袱,一面哽咽地说:“你哥哥这几年赢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另外他的外院还有些活物,不好拿进来。我已差人同他讲了,明个儿便把那些都换成银钱给你。好姑娘,你千万别去告发姨娘,妙安观那地儿可不是常人能待得的。”*** 言莉绾闻言一头雾水:“你把这些东西给我作甚?我又要告发你什么?” 朱姨娘一脸忿忿地道:“都什么时候了,姑娘您还戏弄我呢!哼,当我不知道么,那冯姨娘可不就是因为挪用小姐物什,才被老太君送去了妙安观。你还想哄我呢!” 言莉绾道:“冯姨娘那是……”见对方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遂无力地说,“姨娘你将这些东西都拿回去吧。我不告发你便是。” 朱姨娘一愣:“你说什么?” 言莉绾只得重复道:“我说姨娘将这些没用的东西都拿回去吧。哥哥那换的银钱也叫他自个儿留着好了。” 朱姨娘不确定地道:“姑娘你果真不要这些东西?” 言莉绾望望那堆稀奇古怪的香囊、扇子、瓶子等,颇感头疼地道:“果真不要。姨娘都拿回去吧。” ***话落,朱姨娘立马笑逐颜开地道:“你若真不要,我就拿回去了。我就说么,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东西,定不会像那个骚狐狸一样没良心。那些老虔婆还只不信,跟我打赌。哈哈,这回我可翻本儿了,三两银子呐,抵得上我一个半月的月钱了。好姑娘,这里边也有你一份,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我让你哥哥帮你买去。”*** 言莉绾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道:“姨娘,你怎么又干这些事了。父亲知道了,又该生气了。你一个姨娘成日里和一群婆子混在一块儿,像什么样?再说咱们府里什么东西吃不着,偏要外头买去,谁知道干不干净。” ***朱姨娘不以为然地道:“谁规定姨娘不能和婆子一块儿了?成日里也没见你们将我放在眼中,这会子说道这些有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别不识货,前个儿煦少爷下学带来的镜面糕儿,老太君她们爱的跟什么似的。还有你素姐姐常吃的翡翠鸭、五味炙、锦丝头羹、七宝包儿,哪样不是外边的?偏你金贵了不成?”*** 言莉绾皱着眉头道:“既如此,想必便宜不到哪儿去。这府里吃的喝的都有,何苦去花那冤枉钱。” ***朱姨娘撇撇嘴道:“旁的头面脂粉买不起,连几样吃食都不得吗?”见对方一脸不赞成,忙道,“行行行,你也别说了,我知道咱们手头紧,该一文钱掰成两文花,还要省着些银子留到你哥哥娶亲什么的……你都别唠叨了,我背都背的下来了,成日跟诵经似的。实话告诉你,这几样都不贵,也就几两银子的事儿。横竖你要不要我们俩都会买了吃,不过是捎带,哪里就到了这步田地。”*** 言莉绾登时无语,两个丫鬟均在旁窃笑不已。 一时朱姨娘一步三摇地回去了,巧心感慨地道:“其实像姨娘这样也挺好的。老爷夫人虽然不待见,倒也不会薄待了去。每天乐呵呵的,闲了便找人拌拌嘴吵吵架,该撒泼时就撒泼,明面上倒也没人敢怠慢她。” 言莉绾望着消失的背影,喃喃道:“是啊,但愿她能一直这样……” 却说谢馨菡那,自公子墨走后,总算松了一口气,遂恢复往日伶俐,调笑王琼芳道:“从此后你可就得夜夜对月相思了。” 王琼芳立马羞红着脸道:“你个坏蹄子!人家拿你当知心人,你倒还说这些。既这样,那事便罢了吧,咱俩谁也别如意,同病相怜岂不有伴?” 谢馨菡忙道:“好姐姐,千万别。好不容易有个皆大欢喜地法儿,怎好就罢了?妹妹再不取笑你便是。” 王琼芳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这事儿是你的罩门。既要赔罪,就要诚心着些。你昨个儿在云想斋新买的那枝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我瞧着极喜欢,可惜去的晚已经没了。你果真知错了,就将那一枝簪双手奉上,我才饶过你去。不然你就是哄我的。如何?” 谢馨菡暗自腹诽道:这个王琼芳真是贪得无厌!自那日开了头后,就变着法儿的从她这儿要东西。哼,若不是看在日后当了泰王侧妃,金银珠宝仍她选的份上,谁耐烦供着她?算了,反正不值几个钱,就当掉了,回头再去买好的去。 遂笑盈盈地拔下头上的簪子道:“姐姐喜欢什么只管说便是,妹妹自是无不应承。不过是一枝簪罢了,值得什么?给姐姐赔罪妹妹还嫌轻了呢!” 王琼芳故意不去看那簪道:“妹妹别心疼。往后进了泰王府,多少好簪子等着你选。比不得姐姐要去那清苦之地。在那之前,就权当让姐姐好生享受一番,过后可就再没的了。” 谢馨菡道:“瞧姐姐说的。俗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往后姐姐同那公子墨双宿双栖,自由自在,不比我们这些成日摸滚爬打的强上百倍?况那公子墨又是那样举世无双的人物,姐姐可不再美满不过了吗?” 王琼芳道:“既这样,妹妹怎就甘愿放弃?” 谢馨菡双颊绯红地道:“所以说姻缘自有天定。原本妹妹是要依着父母之言嫁给那公子墨的,不想那日忽瞥见了泰王爷,妹妹就……”后面的话被她死死咬在唇里,似是羞得不行。 王琼芳暗骂了声:不知廉耻。面上只亲切地道:“原来如此。唉,幸好我与妹妹说了这事,不然却是耽误了我们二人。” “可不是么。谁成想姐姐会对那公子墨情有独钟。” “妹妹这话说的。该问的是妹妹吧,公子墨再怎么说也要年轻些,那泰王可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妹妹你怎的?” 谢馨菡嘟着嘴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妹妹觉着泰王极好。” 王琼芳笑道:“可不正应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了么。” 二人又是一阵笑闹,快至晚膳间,谢馨菡方坐轿归去不提。 第59章 诫胞妹状元表心忧胞弟丫鬟相劝 甫梳洗更衣完,便有丫鬟来报大少爷有请,遂忙匆匆赶至内书房。进了门,通报过后,先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正伏案奋笔疾书的兄长,随后喏喏地道:“大哥,你找我?” 谢广然头也不抬地道:“听说你这几日常去王家?” “是……是的。” “去做什么?” “去……去陪陪芳姐姐。” “账房说你最近开销很大,怎么回事?” “那个……那个最近云想斋出了很多新首饰,我……我……” “行了。”谢广然略一挥手打断,“我懒怠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不过是想提醒提醒你,墨氏可不像谢氏,有那么多闲钱供你花。回头,别没过几年就要动用到体己,说出去让人笑话。” 谢馨菡面上满口答应,心下却暗自庆幸地道:幸亏不是自己要去那穷酸地儿。哼,连几件首饰都买不起,这样的人家,那王琼芳日后有的她哭! 顿了一会子,谢广然又道:“这些日子怎的不见你去言府?莫不是得罪了人家?” 谢馨菡忙谄笑地道:“怎么可能?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未来嫂子不是。因着言府近日大小烦事不断,我怕叨扰了清妹妹,故就未曾上门了。” 谢广然微颔首道:“既是这样,自明个儿起你就可多去走动走动了。孰亲孰疏,不需我教吧?还有,别说我没告诫你,离王家兄妹远点,十个你都算计不过她们。别平白给人做了棒槌还认作针。” “是,是,妹妹晓得了。不过是过去说几句闲话罢了。大哥放心,就王文轩那德性,南陵我见得多了。妹妹打心眼里就瞧不上这样的公子哥儿。” “瞧不瞧的上是一回事,人家算不算计你又是另一回事。那王文轩将他妹妹禁了足,等闲人都不许进去。我听闻同王琼芳颇有交情的几家千金登门拜访,均被回绝了。何以你能出入如此自由啊?” ***谢馨菡闻言心里一“咯噔”:前段日子她多多少少听到丫鬟们说王文轩觊觎自己美色,要同公子墨公平竞争之类的谣言,难不成他真对自己……那王琼芳会不会是故意说那些话,好让自己放下戒心,寻个机会故意让她跟王文轩……毕竟这类的事她在南陵,在谢氏看的多了去了。这么说来,换人一事她得好生琢磨琢磨――为了以防万一,得想个周全的招儿才行。机会只此一次,就算是套子,她也要试试,怎么着也得进了泰王府的门先!*** 谢广然见她不语也不理,一面提笔书写,一面状作随意地道:“另外云想斋若再出什么新的首饰脂粉,你且去买两份回来,银子从我的账目上支便是。” 谢馨菡一愣,不信地道:“大哥,你说什么?” 谢广然抬头瞪了她一眼,谢馨菡立马回过神狗腿地道:“是,是,是。妹妹一定谨遵大哥吩咐。若再有什么新款,妹妹一定第一时间同清妹妹分享。” “嗯。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妹妹告退。”语毕,压抑着窃喜,规矩地行礼退下。 一进房,藕香立刻迫不及待地询问道:“小姐,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谢馨菡乐滋滋地道:“你让二门外的小厮去同云想斋的掌柜说,日后一有新鲜花样儿立马送两份到谢府来。” 藕香答应一声,随即担忧地问道:“小姐,您这个月的用度已经超出很多了;下月若还这样,大少爷那……” 谢馨菡笑眯眯地道:“你们放心,这事是大少爷准了的!” 藕色道:“小姐,您让他们送两份,还有一份给谁?不会是要给芳小姐把?” 谢馨菡“呸”了一声道:“她想得美!这段日子从我这拿去的东西还少吗?我可得供着她!” “小姐,那是要给谁?” “自然是给我未来的大嫂了!” “未来大嫂?难不成是言……” 谢馨菡点点头:“可不正是清妹妹么。(.无弹窗广告)说起来我还是沾了她的光呢!大哥何曾理会过这些?” 藕香神情不明地道:“这么说咱们家大少爷是定了言小姐了?” “可不是定了么,不然大哥哪里会这般上心?” 藕色疑惑道:“可我从不曾见他二人说过话啊,怎么就定了呢?” 谢馨菡用手指点点丫鬟的额头道:“笨!放眼这么多京中闺秀千金,家世门第相貌样样配得上当今状元爷,圣上亲封的翰林院修撰的有几人?其实要我说就是尚公主也使得的,偏生我们几家有那什么劳什子祖训。这言素绾么,马马虎虎吧,好歹比王琼芳她们几个强上些。” 藕色赞同的点点头;藕香则垂下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却说言府这边方觉平静了些,就迎来了据说同王家小姐过从甚密的谢二小姐。 送走一行人,如茹撅着嘴道:“这谢二小姐也不知抽得哪门子疯,近来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也没个正经事,叫我们忙里忙外的。” 如茉戏谑地道:“这也就罢了,还送了好些云想斋的首饰脂粉来。乖乖,竟各个都是新品。莫不是她忽然想到咱们小姐的好,特特来表示表示?” 如茹冷笑几声道:“得了吧,打量谁不知道谁呢!都是惯会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主儿。咱们小姐不是也回了好多花想楼的衣裳么,哪里亏的了她去!行了行了,煦少爷还有好多香囊络子要做呢,可没空跟这儿唠嗑。”一面说,一面推着如茉往前走。 屋内,如若也认真地道:“小姐,谢小姐的行径实在可疑。” 素绾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如蓁补充道:“煦少爷最近也颇为奇怪。” 素绾立时抬起头道:“这话怎么说?” 如蓁道:“也不知他同何方人士打的赌,居然要如茹她们做十个香囊,每个香囊上还要绣上字。这可不是怪异非常么?” 素绾有趣地问道:“哦,都要绣些什么字啊?不会是‘愿赌服输’之类的吧?” 如蓁摇着头道:“奴婢不知,这就要问如茹她们两个了。” 如若笑着道:“奴婢倒是听到了。不过也不是这些字,瞧着却像是两句诗。” 素绾遂道:“你且说来听听。” 如若回忆斯须道:“好像是什么‘广陵多幽趣,素月安可随’。” 如蓁皱着眉头道:“小姐可知这两句诗出自何处,里头有什么典故不曾?” 素绾摇摇头:“这两句却是从未见过听过。许是煦哥儿同好友对对子抑或联句之时输在这上头也未可知。” 如若抿着嘴笑道:“小姐这话再错不了。奴婢记得有次煦少爷赢了旁人后,就要那人在扇子上写下输时的那句话。这会子指不定是别人回敬他呢!” 如蓁也笑道:“既有这番先例,那就定是这样无误。煦少爷他们罚的倒也风雅。” 素绾道:“都是些读书人,能想出这样的招儿也算极促狭的了。只这淘气劲儿多早晚才能改。这回定是输的惨了,怕我说教,竟直接绕过我找如茹她们去,真的是让人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如若道:“这也罢了,阖府见煦少爷怕过哪个?如今也就小姐还能说上一两句。前个儿听说连大少爷都顶撞了呢!” 素绾道:“哦?还有这事?我怎么从未听说?是何时的事?” 如若道:“也就这几日吧。具体的奴婢也忘了。还是那日家去祖母(即卢嬷嬷)提了一下,连老太君、夫人那都瞒着,说不让担心。也没什么,兴许是学业上的事吧。” ***素绾道:“得空儿你去打听打听清楚,看看到底是为何事。煦哥儿向来尊敬大哥,好好的怎会顶撞于他?这两年因都大了,离得也远了,反倒不如小时候那般亲密。如今他的性子喜好,我却也有点摸不清了。如他这般年纪,最是容易学坏往歪路上走的,偏生犟劲又大,轻易不肯听人劝。这几个月事儿多,也忙,竟没顾得上。闲时必要好好聊聊,兴许能听进一二。”*** 如若安慰道:“小姐切莫过于担忧,煦少爷也不小了,行事自有分寸,定不会去捣鼓那些歪门邪道的。” 素绾叹道:“怎能不担忧。他这么个直来直去惯了的人,如何防的了外边那些人的招儿。罢了,现今说再多也无用。你且先去打听打听,再寻个机会问问他把。” “是,小姐。” 是夜,一只花梨鹰展着雄翅自京中飞向西方。 次日晚膳后,元阳墨家。公子墨把玩着京中送来的消息,忽轻笑道:“这个谢广然,倒也有些意趣。” 敛心听到“谢广然”三个字,顾不得还在沏茶,猛地放下上前义愤填膺地道:“公子公子,是不是姓谢的那个王八羔子又打少夫人的主意了?” 千叶闻言忽然亮闪着眼道:“公子,这回他又出什么招儿了?” 揽思望着不知死活,唯恐天下不乱的二人组只觉头疼。 公子墨心情颇好地道:“谢广然让谢安方差人同言学煦打赌,输了要他家最好的香囊十个及络子若干。香囊上还要逐个绣上字,连成两句诗。” 敛心道:“不用想,定是那言学煦输了。唉,真不知道少夫人怎么会有这么个没头脑又爱争强好胜的胞弟。” “是啊是啊。不知上了那谢安方多少回当了,还学不怪。他要有小爷我的一半聪明就好了。” 揽思听罢匪夷所思地看着那二人,实在好奇这二人的脸皮到底是何物制成的,怎就能这般不羞不臊的大放厥词?! 公子墨斜睨了他二人一眼,缓缓地道:“确实是言学煦输了。” 敛心忙追问道:“公子,那两句诗是什么?” “‘广陵多幽趣,素月安可随’”,公子墨似笑非笑地道。 第60章 点月城微露禁事求丫鬟庶女自明 且说敛心几个听完主子的回答后,均悄然琢磨了一阵,却不得其意。遂向其问道:“公子,这两句诗可有什么说法不成?” 公子墨道:“你们且想想谢状元和你家少夫人的名字。” 敛心默念了会儿,猛一拍大腿道:“好个王八羔子!竟敢公然勾引咱家少夫人!” 千叶道:“这‘广陵’二字倒能理解。不过是取谢广然之‘广’,南陵之‘陵’。可这‘素月’要何解?‘素’字自然是出自少夫人芳名,那‘月’字又怎的说?” 敛心白了他一眼道:“蠢材!‘月’字当然是说咱家少夫人如皓月般清新脱俗,独一无二。让你平日里多读些书,偏不听,这会子丢人现眼了吧!” 千叶正要辩驳,只听公子墨缓缓开口道:“古时,京城的别名叫‘月城’。” 话落另二人纷纷笑容可掬地望向原本志得意满的敛心,但见他朝着主子尴尬的呵呵而笑。 公子墨又不紧不慢地道:“不过敛心的解释未必全无道理。谢状元若不十分倾心,也不会这般煞费苦心。又是暗绣香囊,又是借胞妹的手隔三差五的送云想斋的胭脂首饰。只不过……” 敛心点着头期待地道:“只不过统统没逃过少夫人的法眼,都被少夫人识破了,并狠狠地拒绝!” 公子墨浅浅一笑道:“你家少夫人再不会做这般落人脸面的事。只不过他漏算了言学煦压根没告诉你家少夫人。” 千叶当即抚着掌道:“这小子,总算聪明了一把。哼,他更没料到的是,云想斋会是公子产业,而公子早就将它托给少夫人掌管。那什么脂粉首饰,哪样是少夫人没见过的?想凭这个拐跑少夫人,做梦去吧!” 敛心突然想到一事,忙道:“公子,您不是说谢安方是咱们的人么?他和言学煦最是熟悉,怎的就没……” 公子墨漫不经心地道:“香囊之事就是他牵的线。” 敛心登时跳脚道:“岂有此理!谢安放竟敢背主!我就知道,姓谢的没一个好东西!” ***一直沉默的揽思忽道:“你咋咋呼呼个什么劲儿!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背叛公子。也不用脑子好好想想,谢安方再怎样明面上也算是谢广然的人,难道就为这些小事就暴露自己不成?再说,即便没有他,还有李安方、张安方之类的,谢广然难不成还找不到其他人?少夫人若心里眼里有主子,来千个百个这样的都不值什么;倘若她心中没主子,那么即便没有谢广然,她也……”*** ***敛心忙“啐”了一口道:“呸呸呸!就你乌鸦嘴!我知道,你就不满意少夫人不会武功,觉得她配不上公子。你以为那些会武功的什么什么掌门、门主的女儿就担得起了?你别忘了夫人……”倏地思及什么,快速扔下一句,“我忽然想起老太爷找,公子,小的先告退。”言罢,立即消失在众人眼前。徒留千叶等对着公子墨瞬间黑沉下的脸,暗咒不止。*** ***彼时,谢府内院偏房里未轮值的藕香满面愁苦地躺在床上,脑中只有三个字――怎么办?她原想等小姐大事办成了,求个恩典,让她在大少爷定亲之前跟了他,通房也好,贴身丫鬟也罢,好歹摸上了姨娘的路。不想大少爷竟如此钟爱言府小姐,舍下这么多的心思。未嫁之前就这般宠爱,依言府小姐的品貌才情,嫁过门后,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处。更别提她身边尚有四个姿色不凡的丫鬟,家中还有老夫人看中的淼儿、宜双两个尤物……大少爷哪里还会看她!*** 正自烦扰间,忽听到“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她遂敛起心思道:“谁啊?” 一颇为熟悉的女声小心地道:“是我,姑娘睡下了吗?” 藕香忙一骨碌地爬起来开门道:“香小姐,您怎么来了?” 谢馨香微红着眼道:“姑娘,你方便吗?我能进来坐会儿吗?” 藕香见她神情憔悴,衣衫单薄,便心软地道:“外面风大,香小姐进来说话。” 谢馨香点点头,跟着她进了屋。 藕香栓好门,,倒了杯水递给她道:“香小姐,喝口茶润润嗓子。” 谢馨香接过杯子,也不喝,就愣愣地盯着。静默了许久,突放下手中之物,“砰”地一声跪在藕香面前道:“姑娘,求你开恩,救救我吧!” 藕香被唬得一惊,忙要搀起她道:“香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小姐又为难了您?真有什么大事,您可去……去找大少爷啊!藕香不过是个婢女,自己尚自顾不暇,哪里能帮的上您?” 谢馨香一面执意跪着,一面激动地道:“不,这事只有姑娘能帮得上我!” 藕香硬是将她扶了起来,道:“香小姐且先说说。您也知道我们做奴婢的自有我们的难处。若这事不难做,奴婢必是会帮您的。” ***谢馨香平复了下心情,抹着眼泪道:“姑娘,你是知道的,明年我便及笄了。咱们家的旧例你也清楚,先时连萼姐姐都未能幸免,更何况我等庶出之女。这几年陆陆续续嫁出去的姊妹们大家都有耳闻,有几个能得了好?听下人们说菡妹妹已订下了公子墨,那自然是极好的。可我们几个……不瞒姑娘说,上次本家来的人,有一个同我姨娘家交好,我姨娘托他偷偷的告诉我,说……说老太爷那已应承了薛一霸的提亲,要从我们几人中挑一个嫁过去。姑娘,南陵的薛一霸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何许人。跟了他,我哪里还有活路!”话完,又忍不住哭起来。*** ***藕香深深地叹了口气:谢氏这些年为了扩展势力和银子,葬送的小姐丫鬟不知凡几,连那样钟灵毓秀的嫡小姐都没能幸免,更别说这些庶女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是老太爷挑的,老夫人同意的,老爷又纵情声色,夫人又懦弱,还能如何?自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即便知道是门坏亲又怎样?只要对谢氏有利,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遂只好安慰道:“香小姐先不要急,未必就选了您。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家不也有好几个女儿吗?不见得就是您,切莫过于担心。” 谢馨香摇摇头道:“姑娘不知道,这次定是我无疑了。姨娘说,说那薛一霸放话,要最为艳丽娇媚的。不怕姑娘笑话,满谢府里除了我就再无旁人了。” 藕香听罢只能深表同情――的确,论清雅或许会是别人;可论艳丽娇媚,除了酷似媚姨娘的香小姐,还真的再无第二人。斟酌半日,只好怜悯地道:“既是如此,奴婢哪里能帮上香小姐什么?老太爷的决定,连大少爷都改变不了,更别说是区区一个小姐丫鬟了。” 谢馨香坚定地道:“不,姑娘可以帮我的。我打听过了,十月十一便是言府老太君的生辰。届时大哥和菡妹妹还有我们几人必是要去的。到时只要姑娘开开恩,替我绊住菡妹妹,我自有主意能躲过这次且不被家中责罚。” 藕香脑中灵光一闪,惊讶地望着她道:“不被责罚?香小姐,您该不会是想……” ***谢馨香壮士断腕般地点点头:“我信得过姑娘,所以也不怕说与姑娘知道。我已托人略了解了王家公子的习性。只要倒是妥当安排一番,不怕不成事。家中这样的事见得多,学的多了,再没不成的。姑娘若怜惜我就帮我这一遭,保证不会连累姑娘就是;姑娘若不应承,我也不怪姑娘,左右至多不过一根白绫了事,反正我是宁死也不会嫁给薛一霸的。姑娘好歹给我句话,成不成我都好去准备着。”*** ***藕香一震,没料到她竟烈性至此,便觉万分为难:要说引开谢馨菡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事成了,老太爷那自是无话可说的――如今王家正是春风得意之际,老太爷巴不得多攀些关系;但若没成,日后大少爷追究起来,岂不厌了她?原本就不甚有希望,这般一来,不更加是……可若不答应,香小姐真的寻了短见,一盘查,她照样脱不了干系。如今却是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谢馨香见她迟迟没有回答,绝望地起身道:“我知道了。打扰姑娘了。” 藕香见她决绝地往外走,一急,脱口道:“好,我帮你。” 谢馨香不信地道:“果真?” 藕香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真的。您千万别想不开,我帮您就是。但是有一条件,好歹别牵扯上我。不然大少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最容不得这样的事。” 谢馨香如捣蒜般地点着头道:“一定一定!姑娘放心,就是死我也不会供出姑娘的。姑娘的再造之恩我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一定厚报姑娘!”一面说,一面郑重的行了一礼。 藕香忙侧过身拉住她道:“香小姐,您别折煞奴婢了!” 谢馨香道:“姑娘当得这一拜。若真事成了,我必定会为姑娘供上长生牌位,日日替姑娘祈福。” 藕香道:“使不得,使不得!”顿了会子又好奇地问道,“香小姐,能问您为什么是王家公子而不是言家公子?奴婢听您称赞过他,还以为您……” ***谢馨香苦笑着道:“不瞒姑娘,馨香的确倾心于言家公子。但馨香跟着姨娘,旁的没学会,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且不说言公子的为人稳重正经,就说言氏的苛规守矩,我们这样使手段进门的,到底是不被容的。我是想脱离苦海,却不想进入另一个深渊。王家公子就不同了。此人素来自大轻浮,王氏的家规门训可见一斑,比之谢氏只怕不相上下。如此之地,才是我挣扎苟活之处。”语毕,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唯留藕香唏嘘感叹――倒也是个明白人,真是可惜了!*** 第61章 暗送衣众女羡慕制偶遇浪子上钩 十月十一,言老太君小寿,远近亲友及堂客均备礼来贺。[.超多好看小说] 一大早,谢广然便带着姊妹乘轿至言府。可巧,在大门口碰上了王文轩一行人,二人便寒暄起来。 谢馨香一面听着轿外的谈笑声,一面使劲地绞着帕子。 这时,忽有一平稳男声传来——原来是言学杰接到消息赶了出来。但听他笑呵呵地道:“谢兄、王兄,何以站至门前迟迟不进?莫不是还要小弟差八抬大轿来请不成?” 王文轩笑着道:“别,别,别!你我同为编修,却是当不得的。倒是谢修撰可尝试一番。” 谢广然道:“王兄说笑了。愚不过是个六品官儿,如何敢在两朝元老,一品阁老府前放肆?莫不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闲了?” 言学杰道:“怕不是嫌自个儿清闲,却是担忧御史大人们无事可做。” 王文轩苦笑着道:“言兄,喜庆日子前能别提这般吓人的字眼吗?” 言学杰爽朗一笑拱手道:“我忘了王兄曾深有感触过。对不住,对不住!” 三人又互相打趣了会子,言学杰方命婆子引着小姐们的轿子从角门进了。谢馨香听着心仪的声音,闭上眼无声流着泪——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终究是云泥之别,此生注定无缘。 行至垂花门前,素绾已带了姊妹并一羣丫鬟仆妇迎着。王琼芳下了轿,亲热地拉过她的手道:“多日不见,妹妹越发标致了!” 素绾笑回道:“哪及得上姐姐日益华贵。不知姐姐嫁妆备的如何了?” 王琼芳微红着脸道:“妹妹跟谁学的,变得这般会打趣人了?” 素绾正色道:“确是一片赤心关心姐姐,何来打趣之说?” 谢馨菡忽“呀”了一声道:“好新颖别致的衣裳首饰,怎的之前从未见妹妹穿?是近日新做的吗?” 素绾道:“是啊,专为祖母寿辰做的,让姐姐见笑了。(.好看的小说)” 谢馨菡转头看了看言府其他小姐的衣服,道:“怎的清妹妹的同其他人的看着倒不像一个师傅做的?” 素绾解释道:“原先是一起请师傅做的。不过家兄不知何时从云想斋和花想楼帮我订好了,那两位掌柜们特地拜托好歹穿上让众小姐评评,他们才敢推出来卖。家兄已爽快地答应下了,妹妹少不得换掉原先的。” 谢馨菡羡慕地道:“令兄对你真好!不愧是阁老之女,连那两个向来眼高于顶的掌柜都如此巴结,让我等好生眼红!” ***素绾但笑不语;谢馨香黯然地垂下脸;如蓁几人努力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声——大少爷在这些事上可不会那么细心;煦少爷倒还有可能,但是没这么些银子。事实上,这套衣裳和头面是公子墨差人与寿礼同一日送来的。不过一样是白天,一样是晚上罢了。小姐原本说太过招摇,放着,不想公子墨早就料到般,讲了这番说辞,小姐才勉强答应。*** ***王琼芳早就注意到了,头面倒也罢了,左不过那些珠宝,让她嫉妒的是那一身剪裁简单却再完美不过的衣裳。旁的倒也罢了,只这料子不知是什么做的,远看似云雾缭绕般;近看却又是另一个样子。更难得的是行动间还有阵阵清香沁出,令人备感舒服。总之,“好看”二字竟不足以形容。花想楼的东西,又是这样的极品,恐怕要寸缕寸金吧!哼,她想那里件中品衣裳都不得,言素绾竟能有如此独一无二的珍品,怨不得她厌恶!*** 遂假笑着说:“这衣裳定是花了大心血的。古往今来,凡竹子入服须三思再三思。叶疏则显单调,叶密又似肮脏。妹妹这身鹅黄配竹青倒巧,看着着实鲜艳娇嫩。再配上妹妹的样貌气质,在我们这些庸脂俗粉中显见得一枝独秀,我们都成了陪衬了!” 素绾笑着回道:“芳姐姐真真会说话,怨不得泰王妃那般喜爱,隔三差五就派人送东西,令我等好生妒忌。待会儿必不许姐姐饮酒的,不然各个都被夸得晕乎乎的,都飘飘然找不着北了,那还了得!” 王琼芳立时没了声音,众女都“哄”的一下笑了起来。 谢馨菡道:“我自认是个促狭的,没想到瞧着正经八百的清妹妹比我更甚!”一面推着王琼芳道,“如今你可开眼了?还整日说我饶舌不说?” 王琼芳道:“我认识的清妹妹再不会这样。不用说,必是你带坏的,我只同你算账!”说着便要去挠痒她。 素绾赞同地道:“还是芳姐姐了解我,可不正是菡姐姐教的么。”谢馨菡闻言想过来挠她又被人卡着,几人遂一路笑闹着去了荣寿堂。 ***宴会行至一半,谢馨香同藕香使了个眼色,藕香悄悄点点头,她便带着丫鬟假意出恭离去。到了净房,命丫鬟闲聊绊住带领她们的人,偷偷地从后门溜了。找了个眼生的丫鬟,许了几百钱,让她告诉王文轩说,王琼芳在言府小景园等他,有要事相商。打发掉人后,遂循着记忆找到了同前院最近、最少人去的小景园。*** 今日,她不顾谢馨菡等人的奚落白眼,换下平日肥大老气的衣衫,穿上偷偷熬夜改制的,最能衬托她那娇媚可人之态的一套——她算是豁出去了,舍下这么多,真心是不成功便成仁。估摸着时间,狠狠心,扭了脚,用练习过千百次的姿态,扶着树,静静等着。 不多时,果有脚步声响起,她忙拿出帕子,娇弱地轻呼出声。 ***话说王文轩酣畅淋漓地同一帮公子哥儿吆五喝六,因此对丫鬟的禀报十分不满——这个王琼芳,真是好不了三天,就要上房揭瓦了。原本想不理会的,又恐真有什么事,倘若嚷嚷出来,让王氏脸上无光。更何况还有两月便是纳侧妃的日子,这个时候横生枝节,难免惹泰王不快,于王氏不利。说不得他再担待一回。不过,若去了不是什么大事……哼!看他回去如何收拾!*** ***那小丫鬟早得了吩咐,快要到小园前便借口有事跑了。王文轩以为事情隐秘,便未在意。刚入园子,忽有一娇媚入骨的呼痛声传来,却绝不是王琼芳的。按捺不住心中的骚动,遂循音向前。这不见不知道,一见登时酥倒在那——一只见一身段窈窕的少女正倚树拭泪。心下一驰,忍不住出声道:“小姐何故如此伤心?”*** 谢馨香按着平日姨娘的教导训练,轻咬唇,眼含媚的抬起头望着王文轩的方向,软糯嗲嗲地道:“回公子,小女,小女不小心与丫鬟走散了,又迷了路,崴了脚,担心……担心家中责怪,故……故……”话落,杏目含春,娇娇滴滴地看着王文轩。 那王文轩哪禁得住这般诱惑,况方才又饮了不少酒水下肚,当即迈步向前,关切地道:“不知小姐是哪家的?说不定不才还能帮上一二。” ***谢馨香假意要行礼,身子忽直直的朝前倒去。王文轩巴不得如此,一把搂过可人儿,鼻尖传来阵阵惑人馨香。又见她粉面微桃,更加艳丽无匹,遂再也捺不得的吻上红颊。谢馨香忍着耻辱,手不停的推着他。一吻罢了,却见娇人儿泪如雨下,羞愤无比地道:“你……你……”*** 王文轩只不迭地柔声安慰道:“在下该死!在下该死!一时情不自禁,见了小姐只觉前世注定般,就想好生确定确定。” ***谢馨香一把推开他,质声道:“小女还当公子是个好人,正要感谢一番,不想是这般无耻之人!小女虽是一介庶女,然也系出世家大族,今日无故被公子如此轻薄,小女也无颜苟活于世!只好一死明志!不论你是何人,南陵谢氏必不会放过你的!”语毕,便向后欲撞上那棵树。*** 王文轩忙一把搂住她:“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小姐放心,在下不是那等不负责任之人,必定会承担到底。小姐只管好生回去,在下不日就去府上提亲,必会给小姐一个满意的交代!” 谢馨香听罢犹自哭哭啼啼地道:“你放开我,放开我!家里本已为我定了亲事,你为何要如此!哪个好女是能许二家的?我宁死也不嫁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王文轩顿觉心疼非常,道:“这有什么的!小姐放心,凭王氏如今的人脉地位,这样的事不值一提!小姐只需告诉我芳名府邸,在下自有办法。小姐,小姐!在下是真心爱慕于你!望小姐念在下一片痴心,好歹允了我,岂不皆大欢喜?” 谢馨香挣开他,心中冷笑地道:你当然皆大欢喜了。左不过当个玩物,图个新鲜罢了。不过若让你如此轻易得手,日后还怎么争宠固位?面上只悲戚地道:“你走!你走!我不告诉你!你走!快走!若让人看见才真是不给我活路!呜呜……” 王文轩急得不行,谢馨香却催叫他走。僵持了一阵,实在见不得佳人落泪,确定她不会再寻短见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路上碰到个丫鬟,到底不放心,便摸出一块碎银,让那丫鬟去看着。脑中琢磨着佳人方才说的话——谢家,庶女?这倒指了条明路。 ***再说那谢馨香,自王文轩走后,拿出帕子不停的擦着被污的那块肌肤,直到受不住疼才停下。她凄惨一笑,浑身劲泻,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实在肮脏不堪!不由地嚎啕大哭起来。直到一丫鬟前来询问,推说脚上,搪塞一番,方渐渐止住。而后便让那丫鬟搀着去找贴身婢女。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高树上的黑影方纵身前往别处……***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不小心超出了原计划,看来35w+是完不成的~~~~(>_<)~~~~我特想问问超出这么多要怎么办?大家还有耐心看下去么? 第62章 安莉院嫡妹鄙夷托小姐公子训教 彼时,荣寿堂小花厅内,几家小姐正凑在一块儿顽笑。一小丫鬟匆匆走来附在如茉耳边嘀咕了几句,如茉挥挥手示意她退下,瞅着空儿悄声说与了主子。素绾遂寻了个不惹眼的时机,同她去了外边走廊。 确认周围无人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如茉道:“回小姐,谢家的香小姐不知怎么的迷了路,扭了脚,脏了裙子,丫鬟发现时正坐在地下大哭。” 素绾疑惑地道:“她不是去净房么?跟着的丫鬟呢?” 如茉摇摇头道:“来回的人说,香小姐从后门赏景去了,连自个儿的贴身丫鬟都没带。” 素绾虽觉蹊跷,然眼下也不得空儿细问,便道:“你悄悄地去将菡请来,我先告知她再行安排。” 如茉答应着自去了。一时谢馨菡过来,笑嘻嘻地道:“清妹妹什么事儿这般神秘?难不成是找我商量怎么捉弄芳姐姐?” 素绾回笑道:“我可没你那般促狭。既有这主意,你只自己做去,莫叫上我。” 谢馨菡道:“偏叫上你!让大家伙儿看看皇后亲赞的闺秀典范是何等模样。我还不信你就没个淘气时候。” 素绾道:“自然是有的,不过你是看不见的。如今先别说这些,妹妹倒有件正经事要问问你的意见。” 谢馨菡戏谑道:“我看不见,自然有人能看见。什么正经事儿还要背着人?莫不是妹妹看上了哪家公子要我帮着参详参详?” ***素绾瞬时红了脸道:“姐姐正是没个正形,怨不得芳姐姐说你。妹妹找你来不为别的,方才有丫鬟来报说贵府的香姐姐崴了脚,裙子也脏了,妹妹想同你商量下,暂且把她安置在莉姐姐的院中如何?正好莉姐姐的身量和她差不多,也好找件衣裳换换。我再唤人请个大医过来瞧瞧。若不打紧,便让她歇好了再出来;若伤的厉害,就先在莉妹妹那儿养着,待会儿派个小丫鬟到厨房端些吃食与她,等好些了再差人送到贵府。姐姐看这样可使得?”*** 谢馨菡撇着嘴道:“真是会生事儿!早知道便叫大哥不带她来了!庶女就是庶女,扶着都上不了台面。清妹妹真是太过小心了,随便安排个客房就好。她自己不是有丫鬟吗?你们府上今日这般忙,还想着她作甚?哪里就饿着她了?” 素绾笑着道:“再忙也不好扔下客人不管。况又是在我府中出的事,怎好置之不理,谁家都没这个道理不是。” 谢馨菡轻蔑地道:“她算得什么客人?妹妹,不是做姐姐的说你,对那些庶出的可不能这么客气。要知道,这些人最是会蹬鼻子上脸的,敬着她们说不定哪日就欺到你头上来,到时再要教训可就来不及了。日后妹妹到了我……我家这般家大业大之家,千万要记得这点!” 素绾道:“多谢姐姐提醒,妹妹会记着的。姐姐你看香姐姐那儿……” 谢馨菡不耐地挥挥手道:“你看着安排好了。若没空直接送回我们府上就是。不用顾忌那么多。” “既如此,我便和莉妹妹说说。叨扰姐姐了,请姐姐先行回去吧,妹妹一会儿再来。” 谢馨菡点点头,自去了。 素绾遣人叫来言莉绾,稍加解释并细心叮嘱一番,仍回小花厅坐陪不提。 忙活了一日,方坐下歇息不到一刻钟,飞花便来了。 揉揉额头,重新端坐好问道:“何事?” 飞花不紧不慢的将墨影所见之事详细汇报一通,素绾颇觉讶异:“竟是她自编自演的?这又是何故?难不成谢氏打算与王氏联手?可也不用这么着啊,直接让两家家主开口岂不更好?” 飞花道:“回小姐的话,这事儿却不是谢氏的主意,而是那庶女自己的意思。” 素绾更加纳闷:“你是说谢馨香自己看上了王文轩?没道理啊。头几次老见她目光飘到我兄长身上,说起时也特别精神;提到王文轩不是眼里的鄙夷怎么都藏不住,何以会主动……” 飞花“咳”了一声道:“大约是王文轩比较好上钩而尊兄比较谨慎吧。”其实他还有一点没说,那谢氏庶女在王文轩来到之前还抹了些媚香在身上。 素绾对比了下二人的品性,赞同的点点头。 飞花道:“小姐,这事您看要如何处置?” 素绾想了想道:“谢氏若与王氏联姻,那么就表示他们也站到了泰王那边。结合南陵那边传来的消息,也确实是这个心思。不过谢广然的行为却令人琢磨不透,瞧着倒不像。” 飞花暗道:谢广然当然不像了!他打的可是你的主意。嘴上却不敢说出来――都是被敛心给嘀咕的,半点儿苗头都要掐断。 素绾道:“算了,现如今也分析不出来,且先看看吧。” “是,小姐。”顿了斯须又道,“还有一事,主子说缭仙布他还有用,暂且用云雾布代替便是,一般人也分辨不出。” 素绾点点头:“告诉花想楼的掌柜先拿三匹出来,先到价高者先得。剩下的七匹等大节日时再逐一拿出。对了,让敛心寻的东西可有送来?” 飞花这才记起,忙掏出怀中布包道:“送来了。” 素绾接过打开略一浏览,忽微红着脸笑道:“真是个精乖精乖的人,怨不得你们公子常惯着他。” 飞花不解其意,不过想想也知那小子必是趁机说了些谄媚撮合的话,心下万分不屑。 收起包裹,素绾正色道:“太子和泰王那边可有异动?” 飞花道:“暂时还没有。” “那皇宫那边……” 飞花会意地道:“公子说千叶的师傅已成了八分,过些时候大成了便会安排,让小姐尽管放心,怎么着也会拖到你们大婚,不会再平白等上四五年。” 素绾闻言双颊红得几欲滴血,轻斥道:“谁问这个了?不过是问他能拖几年,言氏这边好提早筹谋,谁管这事什么时候。” 飞花严肃地说:“公子说了,这才是头一等大事。墨氏还有好多事等着小姐过去处理呢。要不是小姐还要三年再及笄,公子原打算明年就来迎娶的。” 素绾无奈――这人真心是一时不戏弄她就难受。又询问了会子京中其他地方的情况,直到如蓁端来宵夜,方停下。飞花满意的用完小食后,方离去。 待人走后,素绾才逐一拿出布包内的东西――只见里边整整齐齐码着数十个鞋样子,内还有几张密密麻麻满是字的纸。刚才匆匆一瞥,看了头几行字,底下的却未细看。 头一张写的全是些恭维之语,称赞她这个少夫人如何如何贤惠,如何如何称职,没两句话必会说少夫人怎么怎么样。这也正是她方才不好意思的原因――连明面都没过怎就叫上了?那公子墨也不管管。 ***再往下看说的便是他家公子常穿爱穿的靴履,连用什么料子,什么底子都写的清清楚楚,令她不禁怀疑常日里穿的该不会是他做的吧?再瞧下去,只觉哭笑不得――什么叫顺杆子往上爬她今个儿才算见识。竟让她把他主子的袜子里衣也一并做了,说是穿不惯旁人做的。那这十几年穿的又是谁做的?*** 摇摇头,拿起笔将那东一个,西一个的尺寸样式分门别类的整理好,这一理便忘了时间,如蓁来催了三次方去沐浴安置,心内还惦记着要多少时日才可做成――好歹得赶在他出门前,不然一入了江湖,再联系就不得准儿了。 另边厢,千里之外的墨府里,无形中给素绾制造了不少负担的某人正乐呵呵地同几个小厮推牌九。揽思找了好多地儿才找到他。见到好友来,敛心忙挥舞着手道:“揽思快过来推一把,我今个儿手气好极了!” 揽思径自过去一声不吭地拎起人就走;其余小厮面面相觑了会子,复又继续斗玩开。 敛心一路“哇哇”抗议,却无半点效用。只好可怜的一直腾空至书房前。甫一着地,他当即就炸开了毛:“好你个黑脸木头!竟然这么对小爷?!明个儿落在小爷手里,看怎么整治你!” 这时,房内忽出来一道温润男声:“门外的小爷要整治谁?” 敛心听罢立马狗腿地推开门上前行礼道:“公子,您还没睡啊?” 公子墨笑吟吟地望着他说:“敛心小爷推牌九推的可开心?” 敛心嬉皮笑脸地道:“小的这不是睡不着没事做吗?索性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揽思冷哼一声道:“你这筋骨活动的还真好。我且问你,公子下月中旬便要出门了,鞋袜衣裳可备下了?” 敛心转着眼珠子道:“备下了,都备下了!” 刚进房的千叶闻言不客气的拆台道:“胡说!晚膳后访烟姐姐还问我是不是推迟日期了,怎得没吩咐她这些。” ***公子墨越发亲切地笑看着他,敛心被那目光盯的实在难受,只好硬着头皮招供道:“回公子,小的……小的将这些事都托给……托给少夫人了。”语毕,颇为期待地觑了主子一眼。不想却被斥责了。只听公子墨蹙着眉道:“胡闹!今个儿都什么日子了?统共剩下一个月不到,你让她又做鞋袜又做衣衫的,如何忙的过来?况且京中尚有一堆事要她处理,言府内又有诸多事宜,当她是九天玄女不成?”*** 敛心经这一提醒才注意到这些,忙不叠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只顾想着增加公子与少夫人的感情,忘了时日不多。呀,这可怎么办!少夫人的性子再温顺不过,我还说了公子穿不惯旁人做的,需得她亲自做了才好。这……” 公子墨沉下脸道:“谁准你擅作主张的?看来是我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了,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揽思,将他押到刑堂去,没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探望。” 揽思、千叶忙跪下求情道:“公子息怒!敛心并无故意,望公子开恩!” 敛心也不止的跪地认错――开玩笑,去了刑堂怎么着也得脱层皮。 公子墨道:“他虽非故意,然人难免会觉得我成心刁难,不知尊重。我是要同人结亲,不是结仇。” 揽思劝道:“公子何不将此事当次历练和试探?少夫人若果真诚心,自不会有任何怨言;反之,无论公子怎么做,总能挑出不满之处,公子……” 公子墨伸手止住道:“人心是最禁不起试探的。多了,真的就会成假,好的也会变坏。不必多言,我手书一封,你即刻送去京城,命飞花立马拿到言府。至于敛心,哼,仍先押往刑堂。若你家少夫人没说的,倒罢了;倘若她有半句二话,你给我受够了教训再出来。” 另二人听罢,只能对他投向同情的目光;敛心苦着脸暗道:少夫人,看在小的一向拥护您的份上,好歹嘴下留情些啊! 第63章 谋上谋初谋君心计中计再计登徒 ***翌夜,素绾便接到了信函。(.无弹窗广告)看罢之后,当即提笔回道:小女身无长处,唯有针线一事尚还能略尽绵薄之力,望公子莫弃才好。贵府小厮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公子倘若要追究责罚,岂不成了小女之过?日后公子身边之人,也不敢再同小女打交道。如此这般,岂不成了好心办坏事。还请公子明察。*** ***书毕,又命如蓁取了个红木盫笼,一面一层层的指,一面笑着对飞花道:“这里面的糕点我特特寻了水晶匣子装,能保味月余,烦请你差人捎带过去。上面白匣子的八珍膏和二冬膏是给你家公子的。他常日里劳心劳力,吃这样平和温补又宁心安神的再好不过。下面红匣子的藕粉桂花糕和翠玉豆糕是给敛心的。这次带累他受委屈了,好歹弥补些,叫他莫往心里去才是。不然下回再有事儿,我都不知该托谁了。那个绿匣装的是红豆凉糕和枣泥山药糕,是给揽思和千叶的。也不知他们两个爱吃什么,回头若不喜欢,只管告诉我,下回再寻旁的。最后那个我就没用水晶匣了,只放了个小提盒,里边是松香卷酥和白玉蹄花。上次如蓁说你最喜这两样,因那次做的少,料你必不过瘾。遂这次特特加足了量,你一拿回去便可吃了。”*** 飞花听罢受宠若惊地道:“小姐如此费心,叫属下如何担待的起?小姐尽可准备着公子的就是了,不用顾忌我们。” ***素绾道:“并不值什么,你只管受着便是。不过是些吃食,哪里就这么小心了。我想着天远地远的,索性多备着些,却也不敢多备,怕送的人受累了。你们几个跟着你家公子常年出入江湖,也怪辛苦的。你们于这上面必是不甚讲究。帮了我这么多,也没什么好感谢的,只能在这些琐事上留心,你们别笑话就好。”*** ***飞花真挚地道:“小姐如此用心,属下们若要笑话就太不知好歹了!不瞒小姐,公子确实在这上面随意的很。[.超多好看小说]一则如小姐所说江湖上都不大讲究这些,能吃饱便成了;二则,也没那个闲功夫。一忙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更别说这些点心了。况不怕小姐笑话,元阳那边的做法再无这边的精细美味。往常还不觉得,在小姐这儿吃了几次后,高下立马就分见出来。”*** 素绾道:“非也居不是京城第一楼么?怎么,难道你们竟没去过?” 飞花道:“还真的没去过。公子说若吃惯了,入了江湖便吃不得苦了,因此仍旧是府中吃的多。” 素绾不禁感概公子墨的严格,又暗下决心道:日后去墨氏,一定得带房厨子去。 少时,飞花走了,如蓁不赞同地道:“小姐,既然主子都说可以不必做那些,只做靴履便可,为何您还要……” 素绾轻道:“倘若连这么点事都推三阻四的,还谈何谋心?况平白给个机会更接近于他,有甚不好的?我正愁无从着手呢,可巧就有了这事。就是要他穿惯、用惯我做的东西才好。” 如蓁想了想也有理,素绾又打了会子袼褙,直到二更天方睡下。 公子墨收到消息的当晚,便将敛心放了出来。 经过关押原本已灰头土脸,了无生气的人,在两日后得到食盒后,又似活龙般蹦跶了起来。只见他一面叼着块桂花糕,一面语焉不详地道:“少夫人真是太厉害了!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一清二楚!公子,您真是太有福气了!” 公子墨兀自望着水晶匣子沉思,全然不理他的呱噪。敛心得不到回应,只好转而向两个好友找存在感。他走过去拍了拍正狼吞虎咽枣泥山药糕的千叶,道:“你小子说说,咱们少夫人是不是很贴心,很贤惠?” 千叶被他拍的差点噎住,忙喝了一大口水道:“死小子,你做什么,差点噎死我!”忽一眼瞥见好友的匣子里红红绿绿的糕点,好不可爱,遂趁手快地捡了一块塞到嘴里道,“这是什么,也怪好吃的。(.好看的小说)分我些吧。” 敛心一把合上匣子,肉痛地道:“你是饿死鬼投胎不成?我自个儿都舍不得吃,倒偏了你了!去去去,你休想肖想我的翠玉豆糕!” 说着忙跑到揽思身旁再接再厉道:“揽思,揽思,这下你可没话说了吧?连飞花都称赞少夫人周到,你也说两句表示表示!” 揽思不语,只拿眼盯着千叶的手。 敛心顺着目光望过去,当即会意地道:“别急别急!少夫人的心意每个人都有份。”语毕,“蹭”地一下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匣子,又一股脑儿地溜回来,塞到他手上。 揽思接过匣子,“嗖嗖”几下扫了一大半到用膳的小食盒里,方还给回过神来抢的千叶。见那人还是巴巴的注视着他,只好拿起一块,边吃边道:“味道还不错。” 敛心“啐”了声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少夫人怎么样!” 揽思点点头中肯的道:“不错,很好。” 敛心闻言翻翻白眼,哼了一声道:“下次我就告诉少夫人,她那盒糕点都给喂狗了!”见另二人只一味吃,仍无反应,遂挫败地再寄希望向主子。见公子墨依旧在思索什么,转了转眼珠,故意试探地道:“公子,您不是不怎么喜欢这些小食的吗?不若赏给小的,省得浪费了去。” 公子墨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敛心马上讨好的嘿嘿傻笑着,可接下来的话立即让他没了笑容。但听他家主子轻飘飘地扔下句:“看来你还没尝够刑堂的滋味。”便携着匣子翩翩然而去…… 暂且不说敛心如何呆若木鸡,且说京城这边,近日来出了件稀事——王家大公子不知怎的,连着好几日来,是日日登门拜访谢府。倒把那谢广然弄得万分警惕,也不知他打什么主意。 这日,又有丫鬟来报说,王文轩又登门来访了,恰巧谢广然不在。奇的是,他竟也不走,只让茶水伺候着说要等。 ***谢馨菡听到后,甚为恼怒,暗道:这王文轩果真是垂涎自己的美色,不然好好的怎么会这般积极套近乎?心内一面鄙夷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面焦急万分——万一家中祖父们见王氏同泰王府做了亲,动了攀亲的心思,真把她许给了王文轩怎么办?她可是一心一意要做泰王侧妃的人啊!*** 正没主意间,忽听藕香感叹地说了句:“香小姐真是越来越像媚姨娘了。” 谢馨菡灵光一闪,忙道:“你说什么?” 藕香惶恐的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在小姐面前失言!请小姐恕罪!奴婢只是看到香小姐的姿态,一时忘了情,奴婢……” ***谢馨菡挥挥手打断她,忙往窗外看去——但见一身秋香色对襟窄褃袄子,浅棕色马面裙的谢馨香正影影绰绰地扶着丫鬟散步。比她自个儿的衣裳都要精致合适,越发衬得窈窕动人,活脱脱就是媚姨娘的翻版。脑中转了转,嘲讽地笑道:“既这么喜欢招摇,我今日便做一回好人,成全了她,帮她得个好造化,也不枉我们姊妹一场。”语毕,遂对贴身丫鬟耳提面命地交代一番。*** 藕色为难地道:“小姐,只怕这不妥吧。待会儿大少爷回来知道了,咱们……” ***谢馨菡挑挑眉道:“怕什么!大哥问起来就说是她自个儿上赶着去的,同我有甚关系?谁还会站出来替她辩驳不成?反正媚姨娘常日里就那副狐狸样,大哥也是知道的,她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随她了。平日里的小心谨慎不过是装的,这大哥一不在,我又是极守规矩的,她要往前去献殷勤,我还能不顾名声的出面阻拦不成?你们只管照着我的吩咐去做就是。况且能与王氏联姻,想必祖父他们也是极乐意。左不过是个庶女给人做妾,值什么?”*** 二人听罢只得连声附和;藕香悄悄勾起了嘴角。 少时,谢馨香便按着谢馨菡的指示出外奉茶。王文轩见到来人,自是喜不自胜——不枉费他来了这么多次,等了这么久,总算见到可人儿了!双眼遂一直紧锁着她不放。 谢馨香忐忑不安地低着头,恭敬地端上茶道:“公子请吃茶。”冷不防手被人一把抓住。忙惶恐地抬起头,故作惊吓地张大嘴道,“怎么是你?!” 王文轩动情地道:“多日不见,小姐让小可好生思念!” 谢馨香慌张地欲抽出手,结结巴巴地道:“你……我……菡妹妹没说是你,否则我……” 王文轩这才想起此事不合常理,皱着眉道:“你不说我还未留心,怎的叫你一个闺阁小姐出来待客?难道南陵那边的规矩是这样的?” 谢馨香期期艾艾地道:“我……没……不是……菡妹妹说是贵客,怠慢了会耽误大哥的要紧事,所以我……你,你快放开我!” 王文轩抓紧她的手道:“不必说了,定是那谢馨菡故意要坏你名声,想折辱于你。哼,谢氏的教养还真是好!如此轻践庶女。幸而今日是我,若是个糟老头子,岂不要误了你一生?!真是好毒的心思,好蛇蝎的女子!” 谢馨香闻言忙用手捂住他的嘴道:“不要说,求求你不要说!菡妹妹会生气的!我……” 王文轩拉下她的手道:“怕什么!我倒要看看她有几只手几条腿,连本大爷的人都敢动!”说着便要去寻人,谢馨香未料他这般冲动,情急之下只好抱住他的一只胳膊。二人正推搡间,猛然响起一声怒喝:“放肆!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meebby是哪个?原谅我今天才看到你的萌物。虽然不明白是干什么的,但想必也是好东西。万分感谢你的支持!清抚无以为报,只有更努力的写文。o(n_n)o谢谢! 第64章 揭二妹兄长无情劫信函小姐借力 却说谢馨香为制止王文轩去后院,不顾男女之防,拉住了他。方欲说些什么安抚下,未料平地起惊雷,谢广然突然回来了。她登时吓得浑身一抖,双腿一软,几欲瘫倒。王文轩见状忙搀扶住,不想佳人却越发抖得厉害。 谢广然见那二人被他呵斥,不但不分开,反而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处,更加火冒三丈。但见他箭步向前,踹开王文轩,提起谢馨香,“啪啪”就是两巴掌,道:“没脸面的下流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就同男人拉拉扯扯,谢氏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 王文轩忍着痛,小意赔笑道:“谢兄误会了!我与令妹并无苟且之事。况我同令妹是两情相悦……” 谢广然冷笑着松开手,用帕子擦了擦道:“两情相悦?王兄说话还真是有趣的很!我这儿又不是勾栏院,哪来的两情相悦?你听过哪个好人家的小姐是自己寻人两情相悦的?我们谢氏是从未有这个规矩的,莫非你们王氏有?” 王文轩瞬间被呛得说不出话,只:“这,这,这……”的“这”了半天。 谢广然懒得同他虚以委蛇,径自地道:“王兄请回吧。在下还有家事要处理,不便招待。”说完便喊小厮送客。 王文轩望望捂着脸不敢哭出声的谢馨香,又看看面如沉水的谢广然,大着胆子道:“此事在下愿一力承担,必不会让令妹被人诟病。谢兄可与尊祖父商量商量,轩这边定会鼎力配合,随时都能纳令妹过门。谢兄放心,虽只是侧室,然轩是真心实意的爱慕令妹,轩……” 谢广然不客气地打断他道:“请王兄先行回去。” 王文轩无奈,只好依依不舍的走了。 等人离去后,谢广然看都不看地上的人一眼,一面往内走,一面对小厮吩咐道:“带上她,再把菡小姐叫到后堂。” “是,大少爷。”离渊、离洛遂分头行动开。 谢馨菡听得兄长回来早已有些惴惴不安;又接到丫鬟的消息让她去后堂,内心更添惶恐――虽料定至多小惩大诫一番,然多年养成的习惯,令她总是下意识的畏惧。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前面还有那小贱人挡着呢!思毕,便跟着丫鬟去了。 进了内堂,但见谢馨香发钗微乱的跪在地上。温顺地行过礼,觑着兄长的脸色细声细气地道:“大哥,你回来了。” 谢广然睃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跪下。” 谢馨菡不敢有二话,立马跪了下去。 谢广然呷了口丫鬟奉上的茶,道:“晓得自个儿错在哪儿?” 谢馨菡瞄了瞄前边,小心地回道:“小妹……不知。” “哦?你竟不知?”谢广然闻言放下茶盏,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她又重复问了句,“果真不知吗?” 谢馨菡吞了吞口水,摇摇头说:“小妹果真不知,还请大哥……”话未尽,一道清脆的响声伴着呼呼的风声从耳旁刮过,接着就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短暂的愣神过后,忽发现半边脸竟肿了起来。 谢广然拍拍手道:“如今可想起来了?” 只听谢馨菡“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哥,你怎能为一个小贱人打我!长这么大,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没打过我,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如何这般不顾手足同胞之情?难道小妹在你心中还抵不上姨娘生的贱种吗?呜呜……” 谢广然哼道:“祖父他们若知晓,就不是给一巴掌这么简单了!只怕动家法也未必。” 谢馨菡抹着泪道:“大哥若厌恶妹妹直说便是,何苦讲这些没谱儿的事。往常家时哪里就少整治她们了?也没见祖母训斥怪罪或告于祖父,可见大哥是借这个名目故意这么着的。” ***谢广然嘲讽地道:“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我可没那闲工夫同你扯七扯八的,也不必撒憨儿蒙混,打量我不知道你那点子心思?你必是担心王文轩看上你,才心急地要推个人出去挡着。这原也情有可原。只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谢氏的名声做陪儿。不要以为墨家定下了你便高枕无忧了。今个儿的事一旦传扬出去,脏的难道就止她一人的声名?她不姓谢还是你不姓谢?做事动动脑子,别光顾着一时痛快。再有,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多少回了,我是不会和王氏联姻的,你都当耳旁风了不成?我会眼睁睁地让他得逞?但凡你素日对我说过的话用上半点心思,就不会做成今日这般愚不可及之事!”*** 谢馨菡听毕自是无话反驳,只一味低头嘤嘤啜泣。 ***谢广然“嗤”了一声又道:“就你这脑子我看也别和墨氏联姻了,正经嫁回南陵的好,省得日后让家族蒙羞!你以为那墨氏人口简单就是好待的地儿了?我告诉你,那才是杀人不见血的!老夫人缠绵病榻,墨夫人和墨二夫人均不明不白的产后血崩而亡,侧室把持内院数十年,你以为比谢氏好到哪儿去?我们家尚有一群可供怀疑的对象,在那山高水远之地,多早晚死了都不知道!”*** 谢馨菡闻言先是打了个寒颤,后又窃喜地想:幸好不是她要嫁进去。哼,还是自己聪明!泰王府无非就是个王妃难缠点,还不孕;至于那纪岚曦,她压根不放在眼里。只要她父亲一死,还不是让自己踩在脚下?呵呵,墨氏这般恐怖,就留给王琼芳好了。 谢广然见她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烦心,挥挥手说:“下去!再有下次立马把你送回南陵。还有,从今日起,禁足十天,将《女孝经》抄上五十遍。” 谢馨菡欲说什么,被兄长一瞪,只得应道:“是,大哥。” ***俄而,堂内唯剩下谢馨香一人。虽早已体力不支,摇摇欲坠,然到底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对这个嫡兄,她和所有人一样十分畏惧。加上亲眼目睹他对一母同胞的谢馨菡毫不留情地出手,更是胆战心惊。等了许久,却迟迟未听到任何处罚,不由的越发惴惴。思量半响,遂战兢兢的朝上磕头试探道:“大哥,妹妹错了!但菡妹妹的话,妹妹轻易不敢违背的。再者,妹妹也不知那王文轩竟会是这等……”*** ***谢广然听了,笑着道:“轻易不敢违背?这个借口倒是好。”忽又厉色道,“少拿菡妹妹说事儿,你那起子龌龊想法趁早给我收起来!往常家时碰着为难的事儿,或装病或故意寻事被禁,花招儿不是好多着吗?怎的这次偏想不起来了?不要以为前日在言府做的下贱事儿没人知道,那是人家看着谢氏的脸面!你不但不改过自新,反而越发放荡起来。你便不自重,也该为家中的姊妹想想,让她们以后如何说亲?我今个儿只告诉你一句,我既是要娶言府小姐,同王氏联姻的事,你便想都不要想!眼下两条路给你,要么送你回南陵嫁了,家里也正好寻了门亲;要么,哼,自个儿一根白绫了结吧。不然就等着被沉塘!”语罢,一振衣袖,大跨步出去了。*** 谢馨香听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说王文轩,自归了家后,是坐立难安:经过这么几月的接触,谢广然的性子,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此人看着温润,处事却极为决绝。要么不管,若管,再由不得你蝎蝎螫螫。观他近日流露出来的意思,怕是手上这宗差事了了,就会向言氏提亲,一旦绑上了言氏,再要拉拢就难了。且他对那谢氏庶女,还真有几分怜爱之情。等等,若是他先同谢氏做了亲;谢广然又必不会放弃言氏,那么他等于间接的帮泰王笼了言氏,如此这般岂不是大功一件?况又能抱得美人归,二者兼得,还有比这更美哉的事吗?但怎么让谢广然同意呢?真是伤脑筋。有了,让祖父直接去书给谢老太爷不就成了。那谢老太爷最是好利贪财的,只消将跟着泰王的益处分析于他听,不怕不上钩。*** 想罢,立马提笔书信一封,命下人即刻送去琅琊本家。 王文轩再料不到他家的信鸽又被墨氏的花梨鹰给截了。 素绾看完信,蹙着眉道:“谢广然要向言府提亲?怎的我从未听哥哥说起?” 飞花道:“许是令兄怕你担忧吧。”心下腹诽道:才怪!分明是公子走前特意商量好的。 素绾想了想道:“这也罢了。有你家公子在,横竖是成不了的,暂且先搁一边。只这谢馨香与王文轩一事,依我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飞花道:“按着属下在南陵了解到的情况,谢老太爷十有八九是会应允的。谢、王一旦联合,对我们两家是大大的不利,尤其是小姐所在的言氏。” 素绾淡笑着道:“不尽然。世家之间,从来没有绝对的盟友,也没有绝对的敌我,端看怎么摆放利益。你说王琼芳与谢馨菡策划了一出偷天换日之戏,等事成了,再加上现下这一出,他们两家还会没有嫌隙?一般的就够恨了,更别说王老太爷和谢老太爷那样的人物了。” 飞花点点头道:“小姐这招借力打力,隔岸观火倒极妙。左右不用我们费什么劲,轻轻松松就化了将来的威胁。怨不得公子如此信任小姐,要小姐来主持京中之事。” 第65章 未雨绸缪步步归釜底抽薪招招损 ***如蓁听了飞花的话颇不以为然:先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主子分明是说月晦才过来,他倒好,一点儿小事就跑来,装模作样的问东问西。哼,她就不信主子面前他也这样!堂堂殇堂堂主,何时这般小心谨慎了?不就是想给小姐个下马威,好让她知难而退,再不敢插手么?可怜小姐自主子走后便日日熬夜,再也没睡一个好觉。还有那敛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加了那么多衣物,又说要亲手做,也不用脑子想想这么些多早晚才能做完啊!亏他一口一个少夫人的叫,还吃了小姐那么多糕点,也不怕臊!*** ***素绾自是不知道丫鬟的想法,忆起另一桩事,道:“对了,还有件事要劳你安排下。我着人找了两个厨子预备带去元阳。因此便未派他们在府中厨房当差。我想着反正也闲着,不如让他们去非也居。一则不至于生疏了手艺;二则也可磨练磨练,多学学菜式。何时你空了去非也居说说,我也好寻个理由将他们打发出去安顿。”*** 飞花道:“这样的小事只管交给底下人,勿需小姐费心。回去时我便命人去告知非也居主事一声。也不必找旁的地儿,就让他们住在非也居便是。一来省去很多麻烦;二来不怕小姐恼,也可以监察着些,莫走漏了两家结亲的风声。” 素绾微颔首道:“原该如此的,是我考虑不周了。既这样,你且安排去吧。对了,顺道问下主事二人日常费用大约要多少,你一起帮我带去。” 飞花笑道:“小姐莫要折煞属下们了。要是让公子得知我们连这个银钱都要收,一准儿把我们几人丢到荏室去,小姐休要再提这话。” 素绾回笑道:“总不能让你们又出钱,又出力的白忙活一遭,究竟不是个事儿。” 飞花道:“真的不用!横竖日后到了元阳公子和我们都能受益,倒还要多谢小姐费心了。” 素绾道:“上回听你说怕了,就思量着备下了。如今细想想到底有些不妥,若这么直接带去,难免显得娇贵了点。[]” 飞花道:“不妨事。墨家上下感激还来不及呢。不瞒小姐,早些年便说要寻了,只公子一直未曾在意,墨氏其他人也不大出门子,就耽搁下了。小姐只管安心,众人都是再乐意不过的。” 素绾道:“这也罢了。你先去吧,都办妥了再来知会我。” 飞花答应了声,自去了。 不多时,告了假的如若忽匆匆进来道:“小姐,你要的两个厨子,有个却是用不得的。” 素绾道:“为何?这二人同是那孙贵家的举荐的,有何问题?” ***如若道:“那个陈寡妇自是没问题;但焦愣子却万万不妥。也怪奴婢们之前未好生盘查一番。小姐你道那焦愣子是谁,他原来竟是莉小姐贴身丫鬟,巧心的生父!幼时因同家人八字不合,说要送于他人养才能活,便送了去。后来又得了个女儿,大家便渐渐忘了。我也是刚家去无意间看到她同一面生女孩儿聊天,回去说了才知道。这事儿,连我祖母都没听过,还是我娘一个手帕交因与那家人交好,说与她的。”*** 素绾道:“我还以为是何故,原来是为这个。这有什么的。别说是在外养的,便是自小在跟前长大的又有什么防事的?” 如蓁劝道:“小姐,还是小心着些好。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满府的庶女谁知道都是些什么心思。尤其是饮食这么大的事上,更是马虎不得。” 如若也赞同的点着头。 素绾沉思半晌道:“不,就用他。先时不知这层关系也就罢了,如今晓得了,我更要用他了。” 如蓁、如若急切地道:“小姐!” 素绾笑着道:“急什么,我是那等莽撞不知轻重的人么?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如若试探地道:“莫不是小姐想拉拢莉小姐?可这对小姐有什么好处呢?” 素绾赞赏地看着她道:“不愧是如若。[]不错,我正是打着这个主意。至于好处么,我嫁到元阳之后,总得有个人替我留意着言氏。” 如蓁不解地道:“公子墨不是有暗线在吗?为何小姐还要……” ***素绾摇摇头道:“纵然有暗线在,很多内院琐事到底是窥探不着的。祖父他们的性子你们也是知晓的,家中若真有什么事,断不会去信同我说;况且还有煦哥儿,总要有个人替我照管着些。哥哥这么忙,许多事再顾不上;二哥就不一样了,闲暇时多的是,况在外又有那么一帮人,煦哥儿有什么好事坏事,多少能听得些。”*** 如若怀疑地道:“逊少爷那尚还好说;只内院要事,莉小姐如何能得知?老太君、夫人也不会告诉她啊?” 素绾道:“可别小瞧了她。再说,她身后不还有个朱姨娘么。别看她整日疯疯癫癫的,只怕很多事都清楚着呢。她交好的那些老婆子哪个没点门路?况我最后打的也是朱姨娘的主意,莉妹妹究竟是要嫁出去的。” 如蓁担忧地道:“即便如此,朱姨娘她们如何肯替小姐办事?” “打蛇打七寸,自然是要捏着她们的要点。我且问你,朱姨娘一生所求是何?二哥一生所求又是何?还有莉妹妹呢?” 二人相望片刻,如若道:“朱姨娘所求自然是一双儿女各得其所;逊少爷所求么,应是有一官半职;至于莉小姐,无非是嫁得一良人。” ***素绾笑着道:“这就是了。这三件事于我来说并非难事。祖母、娘亲那都好说话;便是二哥在外,不还有公子墨的人在么。他们自有办法。只是莉妹妹的夫婿人选,需得好好考虑考虑。既不能牵扯到党派之争,又要明面上过得去,还要是个良人,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哪家合适。罢了,晚些等我探过娘亲的口风再好好琢磨琢磨。”望了眼手中的鞋,揉了揉脖颈道,“眼下还是先紧着这些。”*** 如蓁等自是又一通劝,素绾只置之不理,到底将余下的底都纳好了方归寝。 几日后,王文轩接到琅琊回复的消息,不禁喜不自胜――祖父亲自出马,这事再没不成的了。哈哈,如今他只等着坐拥佳人就是。 ***又过几日,谢广然忽收到祖父的紧急信函,看罢之后,一把将信撕了个粉粹道:“好你个王文轩!竟同我耍这些心思。哼,以为这样我便拿你没办法了?做梦!左不过是个庶女,要怎么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想借着这个同时收服几家,怕你打错了如意算盘!你有张良计,我自有过桥梯。既这么想要人,那就给你便是,也好教教你,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半个月后,王氏别苑大摆宴席,以示隆重。谢馨香乘了一顶粉色小轿由侧门入了王府。除了自带的贴身丫鬟与谢广然给的三千两银子之外,周身再无一物。翌夜同王文轩二人自是恩爱非凡,自不必提。 ***却说三日后,王文轩春风满面的带着人回门,岂料却吃了个闭门羹――他万分不忿地欲命人撞门,不想门却忽然打开了。离渊面无表情地把张纸递过去道:“王公子,我们家少爷说了,贵府姨娘如此不知羞耻,不懂洁身自爱之人,谢府是断断容不下的。这是有谢氏宗长亲印的书,从今往后,贵府姨娘同谢氏再无半分瓜葛。日后是好是歹,是生是死,再同谢氏一族无关。望公子莫要再来攀亲带故。”*** 四周看热闹的百姓闻言,“哄”地一声炸开了,纷纷议论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好好的怎么就做上亲。” “就是就是。真是不要脸!还是大家小姐呢,未婚之时就同人不干不净的。” “也别这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男的若正派点,也成不了这事!” 一时间,说什么话的人都有。王文轩登时羞恼万分――再想不到那谢广然做事竟如此绝!谢家那死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哼!等泰王得了势,看怎么收拾你们!随即复又上马,气哼哼地带着人回去了。 ***轿内,谢馨香木然地听着那些不堪之言――她还以为……以为兄长多少会顾念点手足之情,如今却是彻底断了她的后路么?姨娘,姨娘以后要怎么办?她呢?一个谢氏的弃子,要怎么在王氏那样利益至上的府邸生存下去?路呢?明明已经摆脱薛一霸了,怎么还是看不到以后的路?她错了吗?错了吗?这就是兄长说的“自食其果”?为何来得这么快,快得让她没有半分准备……*** 谢馨菡闻得丫鬟的汇报后,抚着掌,大笑不已,道:“该!该!该!看那小贱人以后还怎么猖狂!哼,以为搭上王文轩就万事无忧了?做梦!离了谢氏,看他还要你不要!这下好了,大哥这么一做,就再也不用怕那癞蛤蟆来打我的主意了。” 藕香黯了黯眼,不作声;藕色小心地提醒道:“小姐,王、谢两家交恶,那您那件事……” ***谢馨菡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道:“怕什么!王琼芳若真有这个打算,除了我,还能找谁?若是另有谋划,也不用担心,横竖大婚那日我必是要去的,还能赶我出来不成?那才是笑话呢!哪家会为着一个姨娘真的撕破脸?王文轩又不是疯了!便是有二十分的气,他也得受着!圣上如今可正重用着大哥呢!”*** 藕色道:“还是小姐聪明。” 谢馨菡自是得意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编辑说字数到了就要入v的,所以周日开始我就要入v了,在此先告知下大家。本来打算这几日多更点的,忘记老妈好友的女儿下月就要结婚了,我得帮着料理料理o__o其实是很郁闷的,作者君明明是个比她还小的妹纸,怎么就会觉着我能担此重任呢~~~~(>_<)~~~~一天一更肯定是有的,不过可能会稍微晚点,真是对不住了! 第66章 寡妇忧虑心忡忡楞子欣喜笑嘿嘿 ***再说说那两个被选中的厨子。第一个,陈寡妇,原是西市卖糕点的,乃厨房副管事――赵杏花的幺妹。公婆俱已不在,年前丈夫又死了,只身带着一个十岁的小子过活。赵杏花恐她年轻被地痞流氓欺了去,遂将二人接到自家照料。因着素绾差她寻这样的人,前后计较一番,索性命她关了铺子,坐等消息。*** 四五日后,如茹终于来传话。甫送走人,她立马兴冲冲地奔回家。 一进院子,便扯开嗓子喊道:“桂花,桂花!有信儿了,有信儿了!” 陈寡妇听到声音,急忙打开房门道:“姐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杏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入房,咕噜噜的灌下两大碗水,方微喘着气道:“素小姐那边来信了!说要让你们先出去磨练磨练手艺,等她要出门子的时候再接回来。” 陈寡妇闻言不安地道:“为什么要去外边学手艺,就在这府里不行吗?我还想……还想求素小姐帮帮忙,让生哥儿去言氏族学念书。” 赵杏花瞪了她一眼道:“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生哥儿压根不是念书那块料,而且他自个儿也没兴趣。你非逼着他去作甚?平白让人捡笑话不成?” 陈寡妇沉默了片时,道:“不念书,不念书他以后能有什么出路?像他爹一样卖糕点,然后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去?” ***赵杏花叹了口气道:“要不当初我怎么会千方百计地要嫁给小桃她爹呢!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纵然是这府里的猫儿狗儿,连泰王妃都不会轻易打杀,更别说是泰王府里区区一个卑妾的兄长了。唉,也怪福生他爹运气不好,偏生是晚上出的事,不然我求了素小姐去同泰王妃说说,再没不成。如今你也想开点吧,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谁还能再去替你翻案不成?”*** 陈寡妇抹着泪道:“翻不翻案又有什么用!横竖人是再活不过来的。(.好看的小说)姐姐你不知道我多怕生哥儿会步了他爹的后尘。在那言氏族学里,好歹等闲人是不敢欺辱的。眼见他一日日大了,总不能老把人圈在家里吧,究竟也不是个事儿。” 赵杏花道:“所以我才会将你举荐给素小姐。你放心,依我这么多年的观察,跟着这个主子,保准错不了!她日后的造化只怕大着呢!” 陈寡妇忧虑地道:“不过是位闺阁小姐,你们府又不能入宫,将来嫁的再好,只怕也有限,哪里就能管得了那么多。” 赵杏花“哼”了一声道:“果真是市井待久了,连脑袋都木了!非得是进宫才算造化吗?那样深不见底,人吃人的地儿多早晚才熬得出头?哪比得上那样又体面又舒心,自个儿又能做主的人家来的好。” 陈寡妇敏感地道:“照姐姐的语气,这素小姐竟已相准了人家不成?怎的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赵杏花瞟了她一眼道:“这些事你别问。我告诉你,在内宅大院里当差,最不能有的便是好奇心。该你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即便猜着了或者听说了也要当做不知道。不然随便寻个名目就能让你永远闭嘴。记住,出去以后,不管是在什么地儿,多做少问总错不了。”*** 陈寡妇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道:“姐姐,我害怕。要不你找别人吧。我就待在言府替你打打下手或者洗洗菜也行。” 赵杏花“啐”了她一口道:“不成器的东西!多少人想着这差事还不得呢!怕?有什么好怕的,还能吃了你不成?你浑身上下那点子破烂东西还值得旁人算计?一应饮食起居全部不用操心,到哪儿去寻这样的没事?要不是我舍下脸面,你还当做梦呢!” 陈寡妇嗫嚅地道:“那……那生哥儿能不能不带去?” 赵杏花道:“不带去?不带去谁帮你看?我可没那闲工夫拴着他!你就一同带过去,便是在旁打打下手也是好的。你只管去做你的面食,学你的手艺,旁的都不要跟着瞎掺合就是。丑话说在前边,你若犯了什么事儿,我是不来管的,也甭指望我会救你!” 陈寡妇喏喏地点头,顿了须臾,又小意地道:“姐姐,还有件事儿……” 赵杏花不耐地道:“有屁快放,别停一阵说一阵的,我还有事呢!” 陈寡妇忙道:“妹妹是想问问,那卖身契能不能就签我一个人?生哥儿就算了。姐姐你看……” ***赵杏花考虑了片刻道:“依我之见还是一同签了的好。你想想,日后你是定要跟着素小姐去的,生哥儿难道还单独放在外面过活不成?况在府内,一来,亲事不用愁。将来求着素小姐帮你指个丫鬟,不必外面的那些幺蛾子强?不是我夸口说,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姐还未必及地上这些有脸面的丫鬟们;二来,你在内院也好多个助力。那些个眼高手低的要知道你小子在外面做什么什么差事,轻易不敢踩你。自然,这只是我的意思,具体如何,你自己决定吧,省得日后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 陈寡妇红着脸道:“瞧姐姐说的,妹妹哪里就这般不知好歹了。姐姐且容我好好想想,走之前定会给你句准话儿。” 赵杏花“嗯”了声,又交代了些旁的事,便抄了小路去了焦愣子家。 入了院门,但见焦母正在院子里舂着什么,她遂热情地大声招呼道:“他婶子,忙什么呢!” 焦母不防,猛抬头见是她,忙放下石杵笑道:“他婶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逛逛?快往屋里坐坐。”说着便上前将人迎到了堂屋。 赵杏花左右望了望,因没见着焦愣子,便疑惑地道:“他婶子,他叔儿呢?” ***焦母往旁边的厨房呶呶嘴道:“在那儿呢!方才不知怎么又兴起一样主意,直催着我帮他舂米,自个儿也猫到那边捣鼓去了。唉,这年年日日的,浪费了多少物什。我们俩的月银倒有一半花在那上头。折腾来折腾去的,再好吃新颖又如何?二楞子似得只一味钻研,再不管那人情世故,混到三十多了,要不是我左右奉承巴结,连个招募厨役都够不上!夜夜愁得跟什么似的,嘿,他倒像个没事人。”*** 赵杏花笑道:“他叔这心真真是实诚。如今只告诉你们一句,往后就再也不用愁了。” 焦母略带欣喜地问道:“可是那事有眉目了?” 赵杏花乐呵呵地道:“何止是有眉目,却也成了七分了!” 焦母闻言“呀”了一声,赶忙跑去厨房将埋头苦干的焦愣子连拉带拽的叫了来。赵杏花好笑地看他不忿地嘟嘟囔囔,寒暄道:“他叔儿,近来可好?” 焦愣子见到她,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道:“他婶子,来了啊。” 焦母“呸”了一声道:“废话!不来你在同鬼说话呢!”焦愣子只呵呵干笑。 ***赵杏花道:“他叔儿,我这次来不为别的,却是上次同你说的事儿已有了信。不过小姐说了,你们还要好好历练历练一番,因此帮安排了个地儿让你们再去精进精进,三日后便要出发,约莫两三年再回来。所以我特特来讨他叔儿的话,若使得,我就去回了小姐;若不使得,我就再寻旁人。”*** 焦愣子听到居然专门让他学厨艺,早已喜不自胜,忙不迭地点头道:“中,中,中!这样天大的好事再没不中的!不用三日,我现下就可跟婶子走了。” 赵杏花、焦母听罢哭笑不得,焦母笑“啐”了口道:“死鬼,赶着投胎呢还是怎的?便是你妥当了,小姐那还需安排安排,哪里就这么急了?这个家你就这般容不得?” 焦愣子只嘿嘿傻笑。 ***赵杏花道:“那成。既然没问题我即刻就去回小姐。三日后东边角门上自有人来接你。饮食起居均不用担心,小姐那都会布置妥当,每日只管好生学着厨艺便是。不怕他叔婶恼,丑话我就先说在前头了。这次的事可是立了状子的,咱家小姐的性子你们也耳闻过些,那最是个说一不二,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若好了,不用你求爷爷告奶奶,自然会赏你、提拔你;可若不好,那是谁求情都不顶用的。所以他叔儿到了地儿,好歹多用些心,我也好安心些。”*** 焦母道:“他婶子,这点你尽管放心。我们家老焦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只要能让他可劲儿的在厨房捣鼓,便是天塌下来了他都不会理的。但凡懂些花花心思,也不至于是现在这番模样了。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一面说,一面用手捅捅丈夫。 焦愣子只一叠声地:“嗳,嗳,嗳。”把二人笑得不行。 又说了会子话,焦母忽期期艾艾地道:“他婶子,我那闺女的事儿,小姐她怎么说?” 赵杏花一愣,拍了拍脑门道:“该死!我竟混忘了这茬!”忖量半时道,“甭担心!依着素小姐的本事恐已得知了。既然没有说什么,想必是不妨事的。你们且放心就是。对了,这屋子你们得快些联系个人脱手。” 焦母一呆,道:“怎么,连我也要去?” 赵杏花“哎呦”一声:“瞧我这脑子!可不得举家都去么。日后是要作陪房的,难不成你还独留在言府不成?到时记得千万别走漏了风声,随便编个理由搪塞那些人。反正你们家也就这几口人了。” ***焦母点点头,满口答应下――离开这里也好,儿子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也受够了众人的指指点点了。只是巧心……罢了,本就没在跟前养过,感情也不是多亲密,她还是顾好其他几个吧。等……等出去存些银钱回来送些与她,也算全了情分。如此想着,遂渐渐放下了。待送走赵杏花后,立即兴奋地忙前忙后收拾不在话下。*** 第67章 讥庶女嬷嬷道高问守安姨娘心苦 ***一展眼便到了十一月十一,正是谢馨菡生日。原来冯姨娘也是这日,二人相同。头一日,言菲绾就已向杜氏请示过,想亲自送些鞋袜到妙安观去。杜氏见她近日还算安分,又忖度妙安观规矩极严,料定她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便乐得博个宽厚名声,遂同意了。不过仍派了心腹邓嬷嬷一起陪同。出门时拨了辆素雅简约的马车并两个护卫随行。*** 马车内,言菲绾可怜兮兮地望着邓嬷嬷道:“嬷嬷,你说姨娘会不会怪我” 邓嬷嬷淡淡地道:“菲小姐如此有心去探望,冯姨娘高兴都来不及,又怎的会怪罪小姐?” 言菲绾绞着帕子道:“可是姨娘走的那日我没有去送行,姨娘定会觉得我十分不孝。嬷嬷,待会儿烦您多帮着说和说和,菲绾感激不尽!今个儿是姨娘的好日子,怎么着也得让她欢欢喜喜的过。” 邓嬷嬷不痛不痒地道:“菲小姐这话差了,什么叫‘不孝’?您是主子,她是奴才,若去送,那是您的情分;若不去送,也说得过去,您听过哪家小姐和奴才讲‘孝顺’的?这话若是让老爷夫人听到了,还不责罚您?” ***言菲绾方要辩驳,邓嬷嬷忙补充道:“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菲小姐。到底不是嫡出,很多规矩你姨娘自个儿都不懂,更别提教您了。依老奴之见,回去后菲小姐还是好生学学这些大家礼仪吧,省得有些话说出来令旁人笑话。若有不懂的,尽管来主院问夫人;倘若夫人一时不得空,你来寻老奴抑或秦嬷嬷也是一样的。不要走出去让众人说,怎么都是姓言,行为举止怎的差了那么多?您看看素小姐,到哪儿不是被人赞不绝口的?便是比不了她,您再看看同您一样出身的莉小姐。不知道的事和话就不说或学着素小姐的样儿。朱姨娘还不如冯姨娘呢,怎就教的这般识时务?当然了,这只是老奴的愚见,菲小姐若觉着有理就且听着;若无理,就当老奴信嘴胡沁一通。(.无弹窗广告)”*** 言菲绾忙陪笑道:“嬷嬷这般苦心教导,菲绾谢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觉得无理。只求往后嬷嬷多多教教我才好,省得去了外面缩手缩脚的。” ***邓嬷嬷点着头道:“既然菲小姐都这么说了,老奴少不得逾矩指点一二。要老奴说,这第一宗要改的便是小家子气。大凡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是大大方方,稳稳重重的?别像外面那些个粉头、花娘们,走路一步三摇,成天一副要哭不哭的作态。一次两次旁人或还会怜惜疼爱,多了就腻了,厌了,烦了。菲小姐,您觉着呢?”*** 言菲绾强笑着道:“嬷嬷说的极是!菲绾受教了。” 邓嬷嬷满意的点点头,自闭上眼休息去了。 言菲绾怨毒地盯着她:死老虔婆!烂了舌头的东西!竟比那秦嬷嬷还要阴狠十分!敢将她比作粉头、花娘!哼,哪一日落在手里给尝尝厉害才好! 少时,马车到了妙安观前,跟着的小丫鬟忙搬了凳子扶言菲绾等下车。但见那妙安观坐落在一半山腰上,也无石阶,只一条黄泥窄路通往院门。言菲绾嫌恶的看着那条污脏不堪的路,心下颇有些后悔。又不能说,少不得硬着头皮朝前走。 好不容易爬到了院门,敲了半日,却一直无人应答。正在她踟蹰着是不是该开口回去之时,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几人看去,只见一灰衣道姑不悦地道:“何人敲门?不知这个时辰观中众人在诵经吗?” 邓嬷嬷行了个礼道:“老奴是京城言氏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这位是我们家的四小姐。先前有一姨娘犯错送到贵观,就是她的生母。今日乃是那姨娘的生辰,所以四小姐特来送些鞋袜,还请仙姑通融通融。”一面说,一面塞了几锭银子到她手上。 那道姑收下银子,笑着道:“原来是京城言氏,贫道戒律,方才多有怠慢,还望嬷嬷海涵。” 邓嬷嬷忙道:“不敢不敢。” 道姑说:“原本按着规矩是不能相见的,既是杜夫人的命令,贫道就破例一回,想必师傅也不会多加怪罪。几位随我来吧。” 邓嬷嬷道了声谢,带着言菲绾跟上。 约莫一刻钟左右,四人被领到了一小屋前。戒律念了声道,说:“还请三位在这稍作歇息,我这就去差人去叫守安。” 言菲绾不解地道:“守安是何人?” 戒律回道:“守安便是贵府姨娘的道号。妙安观内众人平等,再无姨娘婢女之分,有的只是修道之人。” 言菲绾讪讪的点点头。 不多时,便有一小道姑领着人进来。 见到来人,言菲绾同邓嬷嬷俱吓了一跳――眼前这位形容枯槁,双目空洞的道姑真是那闲适恬然,我见犹怜的冯姨娘?!这才堪堪两月未到啊!妙安观到底是何地,竟能将一人改变至此! 言菲绾仔细打量一番,方乍著胆子唤道:“姨娘……” 冯姨娘闻声抬起头,随意的看了她一眼,便复又低下了。 邓嬷嬷朝戒律使了个眼色,戒律会意地点点头,颇有深意的对冯姨娘道:“守安,既是杜夫人的意思,四小姐又亲临此地,我便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叙叙,过后你仍需将今日的功课补上。还有,师傅嘱咐你的话莫忘了。” 冯姨娘机械地点点头,恭敬地道:“多谢戒律师姐,守安必定谨遵师傅和师姐的教诲。” 戒律遂满意的离去。 这边,但见言菲绾泪眼婆娑地上前道:“姨娘,你怎的如此消瘦?” 冯姨娘道:“四小姐好,嬷嬷好。守安如今这样极好,四小姐无需伤感。” 言菲绾又说了好些关心的话,冯姨娘都只虚应着。言菲绾无奈,只好对邓嬷嬷道:“嬷嬷能不能出去逛逛,我有些体己话想单独同姨娘说说。” 邓嬷嬷看了二人几眼道:“既如此,老奴就先去同妙安观的师傅打声招呼。菲小姐好了就叫丫鬟来唤老奴一声。” 言菲绾行了个礼道:“多谢嬷嬷。”邓嬷嬷遂带了一个丫鬟去了正屋。她又许了些钱,将剩下的小丫鬟也打发了出去。 一时,屋中只剩冯姨娘跟她二人。 只听她哼着声道:“这会子都没旁人了,姨娘就不要装了。” 冯姨娘念了声道,说:“四小姐在讲什么,贫道听不懂。” 言菲绾“你”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想喝着顺顺气,岂料一入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呸”了声道:“这什么东西啊!是给人喝的吗?” 冯姨娘道:“在妙安观里,这也算是最好的了。四小姐若待不惯,还是趁早回去吧。” 言绯绾不禁动气道:“姨娘的意思是怪我喽?姨娘也不想想,祖母、母亲面前哪有我说话的份儿!我何尝没替你求情?天地良心!我那日都带着伤跪在主院屋前,不但毫无作用,还把我自个儿也赔了进去!如今我身边,是一个贴心的人都没,你打量我的日子就好过?” 冯姨娘道:“既如此,四小姐还是回去吧。” ***言菲绾冷笑道:“好,我这就回去!不过走之前,你先把自己那份体己的藏身之处告诉我,反正你在这儿也使不着银子,不如给我用,正好缺银钱使呢!你不知道,今日也是那谢馨菡的生日,这银钱刚好给我同她套近乎。等事成了,姨娘也能跟着沾沾光。兴许我出阁那日,老太君她们一时高兴,就接了你回去呢!”*** 冯姨娘目光闪了闪道:“四小姐说笑了。贫道不过是一出家之人,哪来的什么体己银钱。四小姐不是有月银吗?怎么还会缺钱使?若真格儿缺,就回去同杜夫人要些吧。” 言菲绾道:“你少在这儿跟我装糊涂!你会没银钱?旁的不说,就说你暗自偷当的那支点翠钗,那起子银子你做什么去了?也没见你买什么,莫不是你还要带去棺材里不成?” 冯姨娘道:“回四小姐,贫道真的没有。多谢四小姐费心送鞋袜来,贫道尚有许多功课未做,四小姐还是先行回去吧。” 言菲绾不死心的又软语相求,泪眼汪汪的说了一阵,冯姨娘仍是无动于衷。无法,她只好忿忿地胡乱将东西扔给她,再唤过丫鬟叫来邓嬷嬷,装腔作势了一把,便回去了。 ***冯姨娘目送着几人离去的方向:闺女对不起,姨娘现下还不能同你多说什么。你且再忍耐些时日,等姨娘搭上了那个人,自会好好补偿你的!那些欺辱我们的人,姨娘是一个也不会放过!你放心,你的婚事姨娘自有安排,保管你往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姨娘会让言家那些人都跪在你面前看你的脸色过活!*** 显然,冯姨娘的这番苦心言菲绾是半分也不会想到的。车厢内,她半真半假的将方才之事一一说了,完了忐忑不安地问邓嬷嬷道:“嬷嬷,你说我姨娘是不是疯了,竟一点儿都不认我!” 邓嬷嬷平静地道:“看菲小姐说的。冯姨娘想必是受观中师傅的教导,已入了道了。菲小姐应该为她开心才是。这也算是造化吧,有多少人能这般大彻大悟的。” 言菲绾咬着唇道:“可……可……” 邓嬷嬷道:“好了,如今小姐的心也算尽了,回去再说吧。” 言菲绾只好点点头。到了言府后,去主院谢过杜氏,便回去盥洗了。邓嬷嬷则将所见所闻诸事如是禀报给杜氏,不在话下。 第68章 庆芳辰二女唱和逢公子小姐委蛇 再说谢馨菡华诞,旁的人也不叫,就单请言、王二家的姊妹。素绾备了份云想斋最新出的胭脂水粉;王琼芳则备了份头面;其他诸女或扇子或香囊或字或画,不过是随意应景罢了。吏部谢侍郎家则是一些玩器并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 ***早几日,谢府便向花想楼为其量身订做了套衣裳。一大早,梳洗过后,便迫不及待地命丫鬟替她穿戴上。对着镜子照了半日,换了一套又一套的首饰,终选下谢广然送的文殊满池娇金分心。虽均已妥帖,仍在房中不停的对镜理妆,直到丫鬟来报两府小姐到了,方花枝招展的出去。*** 王琼芳甫见到她便同素绾笑道:“寿星公来了,咱们几个快拜吧!” 谢馨菡忙福了福身道:“不敢当,不敢当!” 素绾道:“要拜你拜,面还没吃呢,我可没那力气。” 王琼芳附和道:“清妹妹说的极是。巴巴的叫我们来了,面呢?昨晚我还故意少吃了点,就等着今日沾你的寿呢!” 谢馨菡笑道:“了不得,哪里来这一群叫花子!你们家是缺银了还是少粮了,非得哄到我这儿来?莫非我家的米格外香不成?”话刚说完没多久,厨房便差人送了寿面过来。 王琼芳端起一碗,道:“你们听听这话,像样吗?我原说不来的,你非要我来;既来了,不说大鱼大肉的招呼着,只那么碗面条儿也好意思说嘴!赶明个儿谁娶了你定是能发财的,这般精打细算,有几人能比得上?” 众人听罢均呵呵笑了起来。 谢馨菡道:“快吃吧你!面都堵不了嘴!改日我倒要去泰王妃那好好问问,这样牙尖嘴利的,她管是不管。” 素绾看了眼脸微红的王琼芳道:“泰王妃再管不了这个。没准儿就爱芳姐姐这样的呢!菡姐姐若看不过去,不如你来管管好了,反正今日你最大,谁都得听你的。[.超多好看小说]” 谢馨菡拍着手道:“好极!好极!既如此,今日一日就罚芳姐姐只许吃,不许说话!” 王琼芳笑骂道:“看把你们两个猴儿乖的!谁是姐姐谁是妹妹都分不清了么?我还没说要整治你们,倒先派上我了。” 素绾道:“这般才显得芳姐姐是姐姐,尽疼让着妹妹们。” 王琼芳道:“偏你伶俐!我倒要求月老保佑你明个儿得一个比你伶俐千百倍的小姑子去,看那会子你还拿什么伶俐!”一面说,一面只拿眼望着谢馨菡笑。 素绾道:“我们哪有芳姐姐那般有福气,连个小姑子都没。不止如此,辈分还比旁人高了那么多。往后可有好多花白头发的人排队等着叫你小婶子,那时你才乐呢!” 诸女闻言更是笑翻了,王琼芳只得叹着气道:“真真保佑来个辖制你的人,看你还得意不得意!” 几人说说笑笑,一晃眼就到了午间。自有丫鬟过来摆上各色糕点小食,又沏上花茶供诸人饮用。又坐了会子,藕香悄悄打了个手势,谢馨菡微微眨眼,便起身道:“这外面也怪冷的,姊妹们不若移步到我屋子,咱们围炉博古岂不有趣?” 王琼芳道:“我看在外边挺好的。日头这么大,坐在这下头倒也暖和,且又通气,不比闷在屋子里强?” 素绾也赞同地道:“是啊,咱们就在这外头说说话好了。若有什么有趣的,拿到这里来也是可行的。” 谢馨菡听了暗自焦急不已,转了转眼珠又道:“旁的倒也罢了,只妹妹那得了幅《璇玑舞》,又长又大,金贵万分,妹妹怕下人们粗手粗脚的给弄坏了。” 王琼芳果然来了兴致,道:“真是《璇玑舞》么?不知这从第几到第几?” 谢馨菡道:“是从第八到第二十二。” 王琼芳欣喜地道:“八到二十二?!我只有一到十三。菡妹妹,快带我去瞧瞧!”说着便催她动身。 谢馨菡遂对素绾道:“清妹妹,要一起去么?” 素绾点点道:“好的,一同去瞧瞧吧。” 于是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前往谢馨菡住处。 及至半路,谢馨菡忽“呀”了一声道:“不好,我的金镶紫英坠子怎么少了一个?” 谢馨灵道:“是不是掉在花园了?” 谢馨菡道:“还真有可能。不成,我得回去找找。” 王琼芳一把拉住她道:“你若走了,我们怎么办?不就是个耳坠么,掉了就掉了呗。” 谢馨菡跺跺脚道:“不行!那是大哥费了好大的劲特特打的一套头面,少了一个不是整套都不能用了吗?” 王琼芳道:“那就让丫鬟们去找好了。” 谢馨菡道:“藕香、藕色一个去了厨房,一个先行回屋布置去了,眼下我要找哪个?旁的又都不放心。” 王琼芳望了望周围道:“不如这样,让清妹妹回去帮你看看吧,左右她对这个也不甚感兴趣。”语毕便朝素绾道,“清妹妹觉着怎么样?” 谢馨菡道:“若是清妹妹去找,我再没不安心的。只是这样到底不是个事儿,哪有主人自个儿去玩耍,让客人在外面帮忙的理儿?不如姐姐暂且去我房中略等等,妹妹一找到就立马过来。” 王琼芳道:“不行!我可等不得了!清妹妹,你就帮帮忙,去替她找找吧。” 一时,王、谢二人便僵持开了。就在二人快要词穷之际,素绾终于开口了:“两位姐姐别争了,妹妹去走一趟好了。” 谢馨菡道:“这如何使得?岂不折煞了我!” 素绾笑道:“哪里就这么严重了。今日你是寿星公,为你做些事原也是应该的。姐姐们只管去便是,妹妹一会儿就来。” 谢馨菡便在王琼芳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素绾遂带着如蓁、如若往回走。 路上,如若不放心的道:“小姐,她们这般一唱一和的将您调开,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素绾道:“不知道,且看看再说。不过既是她二人主动提出的,总不至于笨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说,不是还有你们两个在么,一般的事也就罢了。” 如蓁点点头道:“小姐说的有理。况且……总之料想她们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横竖不过那些伎俩,谁又不知道谁呢。” 如若到底难宽心,时刻警觉地注视着四周。 三人到了花园,搜寻了须臾,果在一玉石凳边找到谢馨菡形容的耳坠。正当她们准备离去时,猝不及防间,一朗朗男声传来:“言小姐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 几人循声望去,却见谢广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风姿潇洒的向这边走来。 如蓁、如若暗自撇嘴――感情绕了这么一圈,唱的是这出啊! 素绾拢了拢鹅黄羽纱面紫貂里的鹤氅行了个万福道:“见过谢大人。小女受令妹所托,过来帮她找些东西。谢大人是过来赏景的吗?” 谢广然道:“谢某刚下朝,随意走走。舍妹掉了什么东西,值得小姐这般费心?” 素绾道:“不过是女儿家的玩意罢了。左右我想在外边多待会儿,便自告奋勇来了。眼下已然得了。姊妹们还在前面等着,小女便不打扰大人雅兴,先行告辞了。”说着,就要离去。 谢广然忙截住她道:“小姐且略站站,谢某还有些话想对小姐说。” 素绾疑惑地道:“大人是有事要小女转告令妹吗?” 谢广然道:“除此外还另有一事。” 素绾侧过身点点头道:“大人请说。” 谢广然道:“小姐可知令弟这些时日常来我府上?” 素绾道:“哦?竟有此事?这个小女却是不知了。因着近日甚为繁忙,已有多日不曾询问过舍弟情况。想必舍弟是仰慕大人才华,特特来求教的吧。不知可有给贵府添了麻烦?” 谢广然回道:“令弟天资聪颖,品性端方,十分乖巧懂事,小姐大可放心。只是谢某偶然间听令弟提起,说小姐甚为喜爱南陵山水,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素绾浅笑说:“倒谈不上甚为,不过看那些游记杂记上的描述,颇感兴趣罢了。舍弟向来如此,但凡我对哪个稍有称赞,必就认为我是极为欣喜的,让大人见笑了。” 谢广然道:“原来如此。那不知小姐对南陵之地,是何看法?” 素绾道:“南陵自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出如大人这般灵杰人物。” “若有机会,小姐可愿前往游玩一番?” “大人说笑了。南陵与京城相隔不知几千里,家祖家父必不会放任小女孤身前去的;况也不合规矩。” 谢广然略含深意地道:“若贵府长辈同意,且又是光明正大的呢?小姐可愿?” 素绾道:“若真有此造化,小女必会携同兄长胞弟姊妹们一起,不拘去哪儿,总归热热闹闹的。” 谢广然笑着道:“令兄令弟尚有可能;令姊妹么,却是不好说。若谢某也一同前行,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素绾道:“大人真真幽默。满京城谁不知如今谢大人是圣上跟前第一得意人。只怕大人连年都未必能回去过,更别说出游了。” 谢广然朗笑一声,不知作何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稍晚点奉上,o(n_n)o~ 第69章 述姑嫂众女过招叙异常飞花传书 话说谢广然听了素绾的话后,笑着道:“这点小姐就勿需担心了。圣上早已恩准,等谢某大婚时,会给足两个月的婚假,到时有的是闲暇出门游玩。” 素绾道:“圣上对大人还真是照顾有佳。既如此,小女就提前恭祝大人心想事成。” 谢广然但笑不语。 素绾道:“时间不早了,恐众姊妹已等的不耐烦了。大人不是有事要嘱咐令妹吗?现下可否相告,小女也好回去转达。” 谢广然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提醒她莫忘了备份回礼给谢五叔(即吏部侍郎)。” 素绾道:“好的,小女一定如数告诉菡姐姐。若无其他的事,小女就先行告退了。” 谢广然微颔首道:“小姐慢走,谢某就不送了。” 素绾福了福身道:“请大人留步,小女告辞了。”话完,遂带着丫鬟们转身离去。 谢广然望着那渐渐消失的鹅黄身影,眉眼缓缓地舒展开――言素绾,本公子就喜欢你这绵里藏针,柔中带强的性子!如今你是真糊涂也好,装憨也罢,总之年前定会叫你明明白白的。嫁过门后,他再来慢慢降服,那时才有趣。 半途中,如蓁道:“小姐,谢家人还真是个顶个的狂妄自大。听他那语气,像是您非嫁他不可般。” 如若道:“人家有圣上口谕撑腰,当然有底气了。小姐,依您看要不要跟公子墨那边说说,尽快来提亲?万一谢广然真央了圣上赐婚,这事可就麻烦了啊!” 素绾摆摆手道:“回去再说,这里人多嘴杂,不是商量的地儿。” ***二人忙警惕的住口。一时三人来到谢馨菡闺房,将“偶遇”谢广然并托她传话之事轻描淡写地叙述了遍,其他人听了倒也罢了,惟独王琼芳促狭地道:“好一幕才子佳人冬遇图!我不用看,就知那画面定是美极,妙极的!菡妹妹,姐姐劝你趁现下还可叫妹妹,且多叫几声吧。明个儿指不定人家就比你大了,你再要摆姐姐的谱儿,再是不能的!”*** 谢馨菡假意疑惑道:“芳姐姐这话不通的很。我怎么就不能再摆姐姐的谱儿了?你倒是说说。” 王琼芳眨着眼睛道:“如何不通?我且问你,是你嫂子大还是你大?” 谢馨菡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嫂子大了。” “若你嫂子年纪比你小呢?” “姐姐这不是废话么。凭她年纪大小,只要是我嫂子,那就比我大。” 王琼芳笑呵呵地道:“这便是了。若在座的哪一个姊妹有造化,得了你大哥的青眼,还不改口叫嫂子吗?哪里还能再叫妹妹?你倒说说是这个理不是?” 谢馨菡笑道:“理倒是不错。不过我兄长向来眼光极高,等闲女子再入不得他的心。但要是这女子是芳姐姐或清妹妹,那再没不成的。别说是大哥,我们谢氏上上下下都是极乐意的!唉,怕只怕没这个造化。” 王琼芳抿着唇道:“缘分这东西玄乎的很,万事皆有可能。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素绾道:“芳姐姐倒是极为清楚。也是,姐姐都亲身经历过,自是深有体会的。好姐姐,你教教妹妹们,如何才能吸引泰王爷那般超群绝伦、独一无二之人?” 王琼芳“啐”了一口道:“什么吸引不吸引的,我可不知道,也没那东西教你们,你去寻别人吧。” 素绾笑道:“也是,妹妹愚钝了。如芳姐姐这样天姿国色、花容月貌的美人儿,只需往那一站,自有出类拔萃的男子蜜蜂似得扑过来。这个我们这些庸脂俗粉们是再教不会的。” 谢馨菡也附和道:“可不是清妹妹说的么,旁的都尚可勤能补拙一番,这个再没地方修补去!从此后我和清妹妹还是离你远些儿吧,省得老是被你给比下去!” 王琼芳心内十分受用这样的话,面上却道:“我撕了你们两个促狭鬼的嘴!一天不歪派我就憋得慌!满京城你们倒是去问问,看看谁敢说言、谢两家的嫡女长得丑的?有这样的你来告诉我,保管儿抠了他双眼,白瞎了一对,还不如就留两个窟窿在脸上。” 谢馨菡“啧啧啧”地说:“蛇蝎心肠!真是蛇蝎心肠!” 素绾道:“这么问却难问出真话来。只消提到我们两府,谁人不是奉承夸赞的?便是个石头也会把它夸成宝玉,更别提我们了。姐姐也不必去抠人眼,只消取枚菱花镜来不救一清二楚了?单看我们倒也过得去,只是再不能同姐姐一块儿,显见得我们几个俗不可耐。” 其他几人立即“呵呵”笑了起来,王琼芳只跺着脚骂二人,一时间屋中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晚间,素绾至主院出来,信步走到言学煦院中,不想他却仍未归来。素绾不由地蹙了蹙眉:这些日子她光顾着给公子墨做衣裳鞋袜,竟未察觉胞弟的异常。看来是该好好同他说说了。遂留话给看门的嬷嬷,叫他明日早膳后过去一趟。那嬷嬷自是满口答应不提。 回到阁中,挥退左右,不多时,飞花便闪身出来。素绾便将今日谢府所遇一事说了,语毕道:“你家公子如今只怕已在路上了吧。也不知前几日送去的东西是否合意。” 飞花笑道:“可巧,敛心的信今日刚到。说对那些东西,尤其是靴履,再满意不过了!不仅十分舒适,还显得脚修长,公子再也不必听那些人大惊小怪的话了。” 素绾道:“合适就好。不过是脚比旁人宽了些,哪里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飞花道:“小姐您有所不知,自从公子的声名传开后,人人恨不得他浑身上下均是白玉雕成的,再见不得一丝瑕疵。也不知是哪个烂了舌头的黑心王八羔子编派的,竟说公子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足’,一双脚赛过马蹄牛蹄,巨丑非常。惹得人人好奇,见到公子就只管盯着他的双脚看。因此公子轻易不会出马车。”*** 素绾忍笑道:“这就是江湖之人的率性了。要搁在这里,谁也不会这般无礼地盯着人脚看。” 飞花叹道:“可不是么。”顿了下又道,“不知小姐是如何做到的,竟能让公子的双脚看着同常人的一般大小。” 素绾戏谑地道:“我告诉你,你能做给你家公子么?” 飞花笑道:“属下可没那本事。让我拿刀拿剑的还行,拿针线简直是要人命。小姐告诉属下,属下也好说于做针线的丫鬟,下次就不必小姐劳神伤身了。” 素绾道:“并非我不肯教,只不过这其中的道理讲起来颇为繁琐,必得当面指点方可领会。那几双够你家公子穿上一阵了,等闲了我再慢慢做着,也就差不多了。横竖他又不日日夜夜行走,也没那么耗费。” ***飞花点点头:“原来如此。既是这样,少不得叨扰小姐了。敛心说公子自换上小姐做的鞋后,旧日常穿的那些,竟再也不要了。那些可都是公子的嬷嬷按着他的喜好做的。先前常听人说小姐的针线活极好,属下们还不以为然,这下可开眼了。仅凭敛心那几张鬼画符就能做出令公子如此喜爱的鞋子,真真叫我们佩服。”*** 素绾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也就在这上面可说说嘴,旁的却是平平。比方你们会的武艺,我是一窍都不通。” 飞花道:“小姐这样就很好。” 素绾轻笑道:“快别夸,不然我得骄傲起来了。”思及一事,肃声道,“对了,你去帮我查查,舍弟近段时日到底因着何事出入谢府。” 飞花道:“我正要将此事禀告小姐。开始下边的人也没在意,只听得说谢广然要起什么诗社,便未曾留心。这两日却神神秘秘的。傍晚时分,谢安方悄悄来报,那谢广然鼓动这些学子联名写万民书,要彻查七月间慕月河上游决堤一事。” 素绾一愣:“怎的翻出了这桩公案,不是已经结了么?” ***飞花一脸肃穆地道:“原本是定了的,不过七日前,工部里的一从九品水部主事忽上吊自杀,死时称河堤一事猫腻甚多,处决几人不过是替罪羔羊,真正的幕后黑手仍在深处。且再修补的河堤依旧不堪一击。他因不忍看百姓再受其害,故一死以表悲愤。圣上一心想清查到底,无奈朝中大臣多数持反对意见。这才将差事交给谢广然。未料他想了这么一招。这般一来,圣上就可借着这个名目盘查此事了。”*** 素绾道:“言氏的态度如何?” 飞花道:“令尊令兄自是中立。不瞒小姐,此次事件怕是泰王同太子二人在较劲,只怕其中另有蹊跷。据属下所知,那水部主事可不是这样大义凛然之人。” 素绾静静忖量了半响道:“此事已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朝中局势,你家公子比我清楚,还是要他来裁夺的好。你尽快将所有情况传于他,而后再行安排。舍弟这边待我明日问问再说。” 飞花道:“是,属下也正有此意。”归去后即刻把这几件事飞鹰于公子墨不提。 第70章 得意洋洋批中立嚎啕大哭首训弟 次日,如茉刚撤下早膳,言学煦即神采飞扬地过来了。随意地挥退下人,眉开眼笑地对素绾道:“姐姐,姐姐,告诉你件好事儿!” 素绾淡笑着问道:“什么好事儿这样开心?” 言学煦朝周围望了望,凑近她低声道:“正经是件大事呢!这事若成了于我们言府是再有利不过的。” 素绾感兴趣地道:“哦,竟有这般好?你倒是说来听听。” 言学煦道:“今年七月慕月河上游决堤一事姐姐可还记得?” 素绾点点头:“自是记得。过后我们府还捐了不少银钱物什。怎么,你办的事和这有关?” ***言学煦道:“那可不!关系大着呢!说出来连你也会生气,真是一群尸位素餐又贪得无厌的鼠辈!姐姐你知道吗,那些人竟连修筑堤坝的公款都要挪用!决堤之后赈灾重修的银钱又刮了一大半,亏得一从九品水部主事以死明示,不然大家伙儿还都蒙在鼓里呢!姐姐你说,这些人是不是该千刀万剐了去!” 素绾充满兴味地道:“这样的秘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言学煦听罢满心崇拜地说:“讲到这个就不得不夸一个人了!这个人姐姐你也认识,就是当今状元爷,新上任的翰林院翰林院修撰,谢广然谢大人。如今圣上可器重他了,特下秘旨着他调查此事。圣上说了,让他只管查,查到之人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权贵勋家,一律严惩不贷!凡揭发参与者,均有重赏!现下我们几个正准备联名写万民书,将此事放到明面上,严严实实地大干一场,看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往哪里藏去!”*** 素绾沉默了片时,道:“你这么做,问过祖父、父亲、大哥了吗?” 言学煦低下头支支吾吾地道:“未……未曾。” “为何?” “因……因为……” “因为祖父他们必不会同意的,是吗?” ***言学煦“哗”地一声抬起头道:“姐姐,我不懂,为人臣者,不是应该‘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的么,为何这样利国利民之事祖父他们都不可做呢?‘忠君爱民,忠君爱民’,我们家就只做到两个字。因为怕那些左派右派之人,就想独善其身,至千万受苦受难的百姓于不顾?这样跟帮凶有什么区别!”*** “住口!”素绾厉色道,“谁教你的这些话!谁告诉你为人子女可这般妄议长辈,胡乱猜测的?!你才活了多少岁,见过多少世面,当过几日的官,就敢这么大放厥词!为官为臣之道你懂得多少,就在这里说嘴!” ***言学煦分辨道:“我虽没当过官,但也念了好多年的圣贤书,里面不都是这么教导的吗?况且姐姐觉得我哪句话说错了?父亲、大哥在朝堂之上的所作所为,说好听点是忠君中立,说难听点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你没听那些人在背后是怎么议论我们言府的,说我们家的人最是奸猾狡诈,整日就会人云亦云、得过且过,真是愧对圣上的赏识,愧对现如今的高官厚位。弄得我在好友间抬不起头。”*** 素绾听罢,一把拉起他就往外走。 言学煦踉踉跄跄地跟上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要带我去哪儿?” 素绾回头平静地对他说:“带你去祠堂跪着。” 言学煦一惊,慌乱地道:“好好的为何要去祠堂跪着?我不去!”一面说,一面挣脱开来。 素绾不理他,只管扯着人一言不发地朝外走。言学煦怕伤到胞姐,并不敢大力反抗,二人就这般行一步,退三步拉拉扯扯的到了祠堂。甫见到祠堂门,素绾便指着里边道:“去,去那里跪着。” 言学煦不满地道:“好好的为什么要我跪祠堂?我又没说错什么话。我不跪!” ***“没说错什么话?那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旁人往我们家泼脏水,你不但不义正言辞地驳斥回去,反而觉得被带累了,你这样的行为难道还不该跪祠堂吗?别人抹黑说两句你不仅信以为真,还批判上了。这么多年的书都念哪儿去了?难不成现在有人说咱们家的谁谁谁杀人了,你也在旁叫嚷着要将他送官法办?连是非曲直都不会判断,还不应该好好反省反省?人云亦云的到底是谁?”*** 言学煦嘟着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任凭他人哄骗两句就上当,我也有眼睛耳朵,不会看,不会听么?事实本来就是如此,哪怨得了旁人说!” ***素绾冷笑道:“什么事实?眼睛见到的就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就一定是实的?旁人?你怎么不问问跟你说这话的旁人,既然这样简单,他家怎么就不效仿效仿我们家,一般的也弄个阁老翰林编修当当岂不好?我向来不管你的交的那些人,原想着你大了,又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也该有些处事能力,再不料竟成了这番模样。没有祖父他们,你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没有他们,你以为那些旁人会来理你,会同你说笑玩乐?三岁小孩,我看你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言学煦因是幺儿,且又是杜氏唯一自己教养的孩子,难免娇惯些,兼之素绾是他最爱的亲人,从小到大向来对他疼爱有加,从未如今日这般疾言厉色过,故一时承受不住,只觉心中满腹委屈――祖父、父亲他们不理解,责怪也就罢了,连最亲的姐姐都这样训他,顿觉悲从中来,眼泪“哗哗哗”的直流。*** 如若几个在清茗阁就觉二人神色不对,又见素绾忽扯起人就走,少不得跟上。现今见她动了气,言学煦又哭了,虽闹不明白什么事,仍是差人急急地去回杜氏。 杜氏赶到时,只见他们姐弟还在祠堂门口僵持着,忙上前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怎的就吵起来了?煦哥儿,定是你顽皮冲撞了你姐姐,还不快同你姐姐赔不是!这么大的一个男孩儿杵在这里哭,像什么样!仔细你父亲知道了罚你。快,快和姐姐道歉!” 谁知言学煦头一次被姐姐责骂,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遂犯了倔,梗着脖子道:“我没错,我不道歉!” 素绾抿着唇道:“你该道歉的不是我,是言氏的列祖列宗,是祖父他们!现在我只要你好好的跪到里面去,在祖宗牌位面前好好的清醒清醒,别瞎给人做棒槌!” 言学煦一叠声地嚷道:“我不去!我没错!不去不去,就不去!” 素绾睨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去不去?我告诉你,今日你若不去,从今往后,别再叫我姐姐!我没你这样亲疏不分,是非不明的弟弟!” 言学煦闻言心里一震,立马放声大哭起来。 杜氏听得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见小儿这般啼哭,只好转向素绾道:“清儿,你弟弟还小,有什么不对的好好教就是。你方才那话着实过重了些。” 素绾平和地道:“十一岁已不小了,也该懂些是非道理了。娘亲你不知道,现下若不好好教,将来指不定怎么样。他这性子脾气再不改,日后难保不会伤到自己,带累言氏,到那时再想这些岂不晚了?娘亲你有事先回去忙,煦哥儿这里,我自有道理。” ***杜氏问道:“是什么样的事值得你这般动怒?煦哥儿向来最听你的话,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的?便是他小孩儿家家的不设防,说错话,犯了大忌也是有的。你能恕便恕罢了;便不能,只管说于我,我替你说他,啊!”说着又对言学煦道,“你也是的,姐姐要说你定是为你好,怎的还这般针锋相对起来?惹得你姐姐这般生气。还不如道歉,然后跟我回去!”*** 言学煦抹着泪道:“我不道歉!我没错!” 素绾置若罔闻地重复道:“我问你,跪是不跪?” 言学煦道:“我没错,我不跪!” 素绾道:“那好,那你就跟娘亲回去吧。从此以后,我们俩权当不认识,你别来找我,我也不会再同你说一言半字!” 言学煦听罢“哇”地一声哭得更响了。 后赶来的如茉一面替素绾披上鹤氅,一面转了转心思道:“小姐,这天寒地冻的,有什么话不如回去说吧。您身子弱,仔细冻着了。煦哥儿那您回去好好和他说,想必他定是会听的。眼下正是情绪激动时,您再说什么,一时也入不了他的耳,不如大家先回去吧。” 素绾摇摇头:“妥协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这般下去,再教不了他。今日不管怎样,总要让他受点教训,你们都别劝!” 如茉无奈,只好对如若使了个眼色,如若点点头,悄悄地离开了。 素绾对言学煦道:“我说话算话,自今日起你只当没有我这个姐姐。” 说着便要转身回去,言学煦忙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姐姐!” 素绾顿住步子头也不回地道:“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言学煦哭着道:“不能有其他的选择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为何非要这般逼迫于我?” 素绾道:“没有其他选择。或者你去跪,或者我走。你到现在还认为是逼迫的话,我也无话可说。好不好,你自己想吧。” 言学煦方要说什么,一道肃穆的声音忽然传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71章 点爱孙丫鬟疑心听汇报公子指婚 话说言学煦正欲答话,冷不丁一威严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言老太君扶着丫鬟的手,缓步而来。 在场众人忙向其行礼。言老太君摆摆手道:“甭给我做这些虚的!连主子都伺候不好,行再多的礼都惘然。” 众丫鬟婆子闻言立即跪下请罪。 言老太君看向杜氏,她即眨眨眼示意,言老太君点点头道:“媳妇,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 杜氏道:“是,母亲。”遂领着丫鬟去了。 言学煦擦了擦泪,咬着唇不语。 言老太君拉过他的手道:“煦哥儿,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告诉祖母,祖母帮你出气!” 言学煦摇摇头不言。 言老太君便对素绾道:“清儿,你是姐姐,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动用这么大阵仗。” 素绾福了福身道:“回祖母,孙女只是想教煦哥儿些为人处世,惊动了祖母和母亲,实在惶恐。” 言老太君不满地道:“既是要教为人处世,也该关起门来暗暗地教,这般公之于众,让煦哥儿脸面上如何过得去?” 素绾道:“回祖母,原是在我屋中说的,不过……不过煦哥儿实在太过固执已见,半点听不进人劝。孙女无奈,只好出此下策,望祖母见谅。” 言老太君道:“到底是何事?你只告诉于我;若果真严重,我自会帮着你一起。” 素绾看了看恹恹低头的胞弟,上前附在言老太君耳边将方才之事一一道出。言老太君神色一敛,道:“真是如此?” 素绾担忧地道:“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这事上再不能放过他去。若不然,只怕日后……” 言老太君点点头说:“你做得对。”又朝言学煦道,“煦哥儿,你姐姐做得没错。你自个儿想想那些话应不应当说。” 言学煦嘟着嘴道:“祖母……怎么连您也……” 言老太君道:“不要多说了,自个儿去里面跪着好好想想。[]” 言学煦跺跺脚:“祖母……我……” 素绾道:“煦哥儿,姐姐要回去了。” 言学煦怯怯地望了她一眼:“姐姐……” 素绾只直直地看着他。 言学煦思想斗争了半日,终是抵不过,嗫喏地道:“我去跪着就是了。” 素绾叹了口气:“跪倒是其次,你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才是最重要的。” 言老太君道:“你姐姐说的很是。你就在这好好想想,晚些时候祖母差人来接你。”说完,吩咐跟着的丫鬟婆子好生服侍不在话下。 言学煦随意“嗯”了声,兀自撅着嘴入了祠堂…… ***回荣寿堂的路上,言老太君拍了拍搀着她的孙女道:“清儿,祖母知道你是为煦哥儿好,但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该告诉你父亲,让他出面管教。终归你是女孩儿家,一来未免在外落得个跋扈的名声;二来也不像样。爷儿们的事,就让爷儿们自己去处理好了。再者,煦哥儿性子犟得很,这般硬碰应,万一适得其反岂不糟糕?今日因着是头一次,他还会为着你二人间的姐弟亲情委屈应下;但第二次、第三次呢?若长此以往,终有天会被磨灭的,到时候你又当如何?所以类似这样的事,终究是要你父亲他们来教才是正经。”*** 素绾恭敬地道:“是,祖母,今日是孙女莽撞了。孙女也是一时情急,被煦哥儿那桀骜不驯的模样给激着了,也没顾虑上那么多。下次孙女必不会重蹈覆辙,定寻个合适的方法解决。” 言老太君点点头:“这样就对了。待会儿我会派人将此事告知给你父亲,之后的事你就别管了。不过记得明个儿要好好安慰安慰煦哥儿,打了一棒子,怎么着也要给颗糖,莫要伤了姐弟间的和气。(.好看的小说)” 素绾道:“是,祖母,孙女记下了。” 言老太君满意的“嗯”了声,一路携着她的手往前走…… 是夜,莉静院里,巧心绘声绘色地叙述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末了感叹地道:“小姐你是没瞧见煦少爷的样子,啧啧,连奴婢们看了都心疼。唉,也不知是因为何事,竟让素小姐动这么大的气。奴婢可是头一遭见到素小姐发火,别说,还真怪吓人的。” 言莉绾道:“吓不吓人又和你这蹄子有什么相干?我平日怎么嘱咐你们的,都忘了不成?这些是是非非少去掺合。指不定哪一时就被拖下了水,到时我可没本事去救你们。” 巧心吐了吐舌道:“看的人多了去了,哪里会注意到咱们这些不起眼的人物。我还看见菲小姐那儿新来的花纱、花琴呢!夫人往她们面前经过不也没说什么。怎见的就逮着我们了。” 言莉绾道:“什么?菲妹妹的丫鬟也在那?” 巧意道:“可不是,比我们去的还早呢!” 言莉绾道:“胡闹!便是母亲现在不说什么,过后焉能不寻理由惩罚?你们两个怎么也不提着点,劝着些。” 巧心撇撇嘴道:“奴婢们可说不动那两尊,没得还被抢白几句。” ***巧意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两个主儿可傲着呢,还不如原先的花文、花思,虽有时自私了点,到底还是知道些人情世故的,那两个,哼,拉倒吧!依奴婢看,菲小姐早晚得栽在她俩手上――竟不说为主子各处交好,居然到处结仇去了。两面三刀,看人下菜碟儿,说一套做一套,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全开,背地里那些丫鬟婆子不晓得多恨她们!”*** 言莉绾一惊道:“竟有此事?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早点说于菲妹妹,让她管教管教,免得将来被耽误了。不行,我得过去说一声。”语毕便要出门。 巧心忙拦下她道:“哎呦,我的小姐喂,咱们就是怕您这样才遮掩着不说的,您现下去了,不白费我们一番苦心了吗?” ***言莉绾推开她道:“你们两个如今是越发大胆了!先前我怎么叮嘱你们的?因我不方便常去串门,特特让你们帮我多留心菲妹妹那边。你们倒好,知情不报就算了,现下竟还拦在里头,莫不是我要做什么事还得你们同意不成?既这样我也不用做这小姐了,索性让你们俩做去,可好?”*** ***巧心巧意忙跪下磕头道:“小姐言重了,奴婢们不敢!小姐,奴婢们知道您因先前未替茜小姐尽心,一直耿耿于怀,所以碰到菲小姐的事,便十二万分的上心。但是小姐您这样做确实是大大的不妥啊!先别说夫人那边会不会菲小姐迁怒于你,头里菲小姐自个儿也不见得会承您的情。您看这么久过去了,她可曾过来找过您?可曾差人来问候过?”*** 言莉绾道:“你们哪里知道她的难处。如你们所说,现下最要低着头做人的便是她,哪里还会这般活跃。她不来也是怕牵累到我。” 巧心道:“便是如此,小姐现下过去岂不白白辜负了菲小姐的苦心?” 言莉绾摇摇头道:“若是我主动的,母亲再不会疑她。行了,你们快快让开,我自有道理。” ***巧心巧意无奈,只好起身服侍她去菲乐居。心下暗道:也不知菲小姐给自家小姐吃了什么迷药,竟这般的维护。唉,也不知怎么的,她们总感觉菲小姐不像表面上那样无害怯懦,许是冯姨娘事件留下的阴影吧。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冯姨娘这般厉害的人,生的女儿怎会像小白花一样柔弱?算了,她们自己多留着心好了。*** 彼时,龙啸山庄念雾楼里,公子墨一面作画,一面听着揽思的汇报。 半刻钟后,他微抬起头问道:“没了?” 揽思道:“还有。” “继续。” “是。飞花说,谢广然已得到圣上的许诺,待慕月河一事了结,便赐下婚事。” “谢广然说了要与何人赐婚吗?” “不曾。” 公子墨画完最后一笔道:“很好。”默了会子又说,“既然他如此喜欢赐婚,帮我传话给宫中的那个,就将……就将毓琉乡君许配给他好了。” 揽思一顿,道:“公子,那毓琉乡君可是……” 公子墨挑挑眉:“怎么……” 揽思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很配,很配。”暗自叹道――这下有那谢广然受的了。 ***原来这毓琉乡君虽说是乡君,但却不是什么宗室之女,本是乃居住在麓山山腰的一个乡野孤儿。概因有次太后登高途中,不慎走失,差点儿回不来。多亏了她及时出手相救。中间到底发生何事,究竟也无人知道。只知此女极得太后眼缘,硬是逼着圣上封了乡君。据说原本还想给个郡主,不过被圣上驳回了――到底出身太低,高了太过惹眼。传闻中此女长相平平,不通文墨,性情还颇为彪悍。要谢广然那样自恃甚高的人娶她,还真是……公子果然很知道什么叫“打蛇打七寸”。*** ***公子墨不置可否的应了声,又道:“至于那言学煦的事儿,让飞花先看看。若言素绾能处理,便让她自个儿处理;若处理不了,再叫谢安方出手。万民书什么的,先让谢广然折腾着吧。泰王和太子那边命他们多留些神,这事只怕还有的闹。待会儿我再修书一封,让飞花送到言老太爷手上,他自有打算。”*** “是,公子。” “这些日子那些门派有什么动静?” “回公子……”底下却是些江湖琐事,甚是无趣,暂不赘述。 第72章 慰胞弟素绾戏谑顾庶妹莉绾托人 次日一早,如茉打开门打算唤盥洗的丫鬟们进屋,不想却意外的见到了一脸不好意思的言学煦。她惊讶地喊了声:“煦少爷,您这是?” 言学煦讪笑着道:“姐姐可起身了?” 如茉点点头:“刚换好衣服,正准备梳洗,煦少爷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在外等了多久?” 言学煦摇摇手道:“不久不久,才一小会儿。” 如茉瞪向外面的丫鬟道:“谁教你们的规矩!煦少爷过来为何不通报?” 领头的一个丫鬟怯怯地道:“回如茉姐姐的话,是煦少爷不让奴婢们说的。” 言学煦道:“是我,是我,是我不让她们说的。” 如茉道:“便是这样,也该好生伺候着。”又环顾了下问,“煦少爷是自个儿来的吗?跟您的丫鬟婆子呢?” 言学煦道:“我一个人来的,怕带着那群人吵到姐姐。” 这时,忽有一清脆少女声传来:“如茉,怎么还不进来,小姐等着呢!是不是那些丫鬟偷懒还没来?” 如茉一面应道:“就来就来。”一面指挥几个丫鬟进去。 走了几步,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疑惑地转身问道:“煦少爷,您现在可以进来的。” 言学煦踢了踢门槛不说话。如茉当下了然――必是为昨日的事想道歉又觉着难为情。遂捂着嘴呵呵笑着走了。言学煦听到她的笑声更觉不自在,抬起脚踩上踩下的,就是跨不过那道门槛。 如茉回去后对众人如此这般一说,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如茹自告奋勇地道:“小姐,不若让奴婢去迎迎煦少爷吧。” 素绾睨了她一眼道:“就属你精乖。去吧,仔细别臊着他。” 如茹响亮的应了声,欢欢喜喜地去了。 也不知她是如何劝说的,待素绾梳妆完毕后,言学煦虽说仍是别别扭扭的,但到底跟着进来了。(.好看的小说)他看着脚尖,声如蚊呐地叫了声:“姐姐。” 如茉打趣道:“哟,今个儿是怎么了,煦少爷变得这般斯文起来。” 如若、如蓁均抿着嘴笑开。言学煦登时双耳鲜红欲滴。 素绾警告地瞟了几个丫鬟,道:“都没事做了么?还不快去厨房吩咐早膳,让多备一份,记得加碗核桃酥酪。” 如茉等答应一声,便鱼贯而出…… 素绾好笑地看着胞弟道:“怎么,还在生姐姐的气?” 言学煦“嚯”的一下抬头道:“不是的姐姐!我是……我是觉得心里愧得慌。姐姐一心为我,我反而出言不逊顶撞,还说了那么些混账话来,全然不顾姐弟之情,倒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人的话记在心里。实在是,实在是无颜面对姐姐。” 素绾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姐姐并没有放在心上。往后自个儿多留个心眼就是。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想必父亲业已告诉了你。” 言学煦颔首:“昨日父亲和我说了很多。我还是头一次听父亲说这些事。以前我只想着大家都是朋友,必是真情真意相待的,再料不到其中竟会这般复杂,人的心思居然会这般叵测。” ***素绾道:“教朋友要真心这话是不错的。不过端看交的是什么人,像我们这些出身世族大家的,尤其要注意。因为你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目的来同你结交;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有那等人瞧着是为你好,替你着想,却比那些见死不救之人更加可恶。口蜜腹剑、两面三刀,话中布不完的陷阱,一步步引着你跳入早就挖好的坑……这样的人才是防不胜防。”*** 言学煦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昨夜大哥同我举了很多例子,姐姐放心。(.无弹窗广告)虽然我现在还不是非常明白,但日后与人交往时必会多长个心眼,留神听人家说的话。便是有那不懂的,回来问问大哥或父亲也不迟。往后定不会再这般轻信他人。” 素绾笑着道:“看来昨日父亲和大哥费了不少心血。” 言学煦挠挠头道:“要不是祖父先来给我一棒,我也听不进那么多。” 素绾微讶地道:“怎么连祖父都惊动了?” 言学煦道:“可不是么。祖父说你让我跪祠堂还是轻的,要是当时对着的是他老人家,非得给我几个板子,好好教教我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素绾戏谑道:“这下你可罪过了。多少年了,祖父再不管我们的事,偏在你这儿开了例。” 言学煦不满地道:“姐姐就别打趣我了!现下心中还不受用呢!” 素绾笑了会子又敛起表情道:“好了,不闹你了。只不知父亲到底同你说了什么,怎就忽然转过弯来了?凭我怎么威逼都无用,究竟是什么话这般管用?” ***言学煦闻言垂下头低沉地道:“父亲给我看了一个卷宗,上面详述了那些为忠君保皇而逝的列祖列宗的英勇事迹,还说了他这些年及大哥这些年付出的所有。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不但不能帮父亲他们分担半星,还同旁人一起污蔑他们,抹杀他们所有的努力。亏我之前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个儿多么多么厉害,父亲他们多么多么糊涂,真的是……姐姐,以后我会好好待在家里,再也不和那些人一起了。”*** 素绾不赞同地道:“煦哥儿,你这样想岂不是辜负了父亲他们的心了?难道他们和你说这些是要将你锁在家中的意思?不同人交往,一个朋友都没,就是他们要的?若真是如此,岂不是矫枉过正了?父亲他们断不会是这个意思。好端端的就与人断了联系,旁人能不说你?” 言学煦眨着眼睛道:“那姐姐说我应该如何?反正现在我不一想到那些人就恶心的紧。” ***素绾白了他一眼道:“如今觉着恶心了?昨个儿还好的一个人似的。便是要疏远就需得安排一番才是。或不动声色的每日保持些距离;或慢慢寻着他们的错儿,哪有一下子就翻脸的,这样坏的是你自个儿的名声,同他们可没半分利害关系。你要实在不知该怎么做,就去问问大哥,让他教教你。莫要再冲动行事了。”*** 言学煦嘟嘟嘴道:“好吧,那我等会儿去找找大哥。姐姐,你整日待在府里,也不怎么外出,怎么就知道这么多啊!我每日都在外与人打交道,怎么反而中了招?” “你以为府内就简单了?底下那些丫鬟婆子之间斗争比府外还激烈几分呢,什么阴损招儿见不到,什么八面玲珑的人瞧不着,在她们身上学的才多呢!你虽在府外,来来往往就这么几个人,大多又是书生,哪里会知道这些。” “嘿嘿,那以后还要姐姐多提着我些才好。” 素绾道:“你果真要学这些,只每日有空跟着大哥出去便是,我这儿却是不方便教你的。一来,不合规矩;二来,究竟男女有别,多数男子的想法我再料不到,解不了。” 言学煦自是无不应承。顿了顿,忽又好奇地问道:“那姐姐你说,谢广然谢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比之我们大哥又如何?” 素绾静默多时道:“谢广然么,论才华、心计、处事自是没话说的,不过我总觉得此人太过自傲,自我心稍重了些。” ***言学煦不赞同地道:“我觉着他倒还好,平日里去谢府对我也颇为照顾。人家是状元又是南陵那般富贵乡出来的,有自傲的本儿。何况要论自傲,那什么公子墨比他还甚呢!在京中轻易不同我们接触,每次宴会邀请他都推说忙。我就不信,墨家比我们几家都要来的简单,哪来这么多事要忙!”*** 素绾浅笑着道:“煦哥儿,千万不要凭着些微了解就随意对一件事,一个人下定论,那样将来是要吃亏的。日后等你经历的多了自会明白这些。眼下先记下吧。” 言学煦敏锐地道:“姐姐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说……”话还未尽,便被门外声音给打断了,如茉突大声道:“小姐,莉小姐来了。” 素绾忙看了看言学煦,但听他不怎么高兴地嘟囔了句:“扫兴!”便拱拱手,开门出去。 言莉绾见到来人,满脸堆笑地打着招呼道:“煦哥儿,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言学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走了,留下言莉绾尴尬万分。 进到屋子里,先向素绾福了福身,而后笑道:“姐姐已经起了?妹妹还怕太早打扰姐姐休息。” 素绾笑回说:“时辰也不早了,也该起了。莉妹妹今日这么早来可是有事?” 言莉绾左右望了望小心地道:“妹妹可否单独同姐姐说?” 素绾微颔首,如茉几人遂依次退出并关上门。 ***言莉绾绞着帕子,道:“按理说这事不该来麻烦姐姐的,可妹妹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儿。是这样的,昨日菲妹妹的新来的两个丫鬟私自跑出去玩耍,被母亲撞见了。方才邓嬷嬷到菲妹妹那儿传话说,要将两个丫鬟领回去好好教教规矩。许是嬷嬷事儿太多忙忘了,也没说让去多久,安排谁先服侍着菲妹妹。妹妹想菲妹妹如今还小,没人照应实是不妥,便想央求姐姐去母亲那儿问问,到底是怎么样的。”*** 素绾笑回了她一句,言莉绾当即不作声。 第73章 忙出气反被说教同请安天壤之别 却说言莉绾为了言菲绾的事到清茗阁求助,素绾听罢后笑着说:“这样的事还是让菲妹妹自个儿去同娘亲说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由旁人去讲,反倒让人疑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娘亲多么苛刻的一个人。莉妹妹,你说呢?” 言莉绾滞了良久,忽讥诮地道:“听闻绯夏出事之后,姐姐曾带人过去探望过。对隔着父母的堂姐尚能如此尽心,缘何对同父异母的姊妹这般无情?菲妹妹那样弱小之人,怎就忍心袖手旁观?” 素绾脸色一正:“莉妹妹是不是还没睡醒啊?怎的跑到我这胡言乱语来了?什么同父异母,除了娘亲,菲妹妹难道还有旁的母亲不成?不过是找娘亲问个事,哪里就扯上‘无情’、‘忍心’、‘袖手旁观’这样严重的字眼?我倒是听不懂了,要不莉妹妹同我说道说道?” “你……”言莉绾有一瞬想要发脾气,却被对方笑吟吟的模样卡住了――她今日是来找救兵的,可不是来找刺耳的。不要忙没帮着,反倒给菲妹妹添了不是。遂忍气福了福身道:“方才是妹妹一时情急说错话了,还望姐姐恕罪。” 素绾道:“在我这儿一时情急倒也罢了,外人面前若还这么着,可怎生是好?要有心人听去指不定传扬成什么样,莉妹妹往后可要多注意自个儿的言行举止。” 言莉绾忙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记下了。姐姐你看菲妹妹那事儿……” “看来妹妹方才没仔细听我说话,我的意思是让菲妹妹自个儿去同娘亲讲。莉妹妹你觉着如何?” “这……姐姐你看,菲妹妹向来胆小,如何敢去问母亲?素姐姐你看是不是……” “陪着一起去是吗?这自然是没问题。不若莉妹妹也一块儿吧,咱们仨极少一起去给娘亲请安,这下娘亲必定是极高兴的。莉妹妹快走吧,说不定还能在娘亲那儿蹭一顿早膳。” 言莉绾强笑着应“好。[]”如茉朝如茹眨眨眼,她点点头,趁人不备溜走了。 菲乐居内,言菲绾懒懒地躺在床上,一脸的志得意满――言莉绾那个蠢货,哼!只消她略施小计,再滴上几滴泪,万事自有人出头,她乐得个轻松;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推她出去挡着。嗳,这人跟人啊,就是不同。 ***正当出神之际,外面蓦地传来:“素小姐好,莉小姐好!奴婢给二位小姐请安。”的声音。她登时就放下了脸――说这言莉绾是蠢货,还真没错!明明是让她去母亲那儿,怎么好端端的将这位大神给引了来?早知道还不如她自己另想办法呢!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尊神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蠢货!*** 两下一计较,立马一骨碌爬起来在梳妆台抓起梳子道:“快请姐姐们进来吧。” 素绾等遂相继入屋。言莉绾见着她在做的事后,不等对方行礼,急忙对左右道:“巧心、巧意还不快去伺候菲小姐!”又质问门外的丫鬟说,“你们都是死人那!怎的能让菲小姐做这些事?你们就是这么跟秦嬷嬷学的规矩?等我去回了母亲,看不扒了你们的皮!” 那些丫鬟忙跪下道:“素小姐、莉小姐明鉴!是菲小姐嘱咐奴婢们不要入内的,说是不习惯奴婢们的侍候,奴婢们怎么敢违抗!求素小姐开恩!” 素绾淡淡地道:“起来吧。既是你们主子自个儿的主意,再怪不到你们身上。下去吧。” “是,素小姐。奴婢们告退!”说着便赶忙退出。 言莉绾不满地道:“素姐姐,分明是那些丫鬟的疏忽!菲妹妹这么老实的一个人,如何敢拒绝母亲派来的丫鬟?姐姐为何不好好审问审问再下定论?” 素绾未理她,径自对言菲绾道:“菲妹妹,对方才之事,你有何要说的么” 言菲绾忙栖身福了福嗫嚅地道:“回素姐姐的话,的确……的确是妹妹自个儿下的命令。(.)因着被花文、花思服侍惯了,旁的人怎样都不称心。于是便只让她们在外面候着。” 素绾微笑着对言莉绾道:“莉妹妹可听着了?往后遇事一定要先问清楚了再发作,不然岂不白白冤枉了好人?” 言莉绾忙道:“姐姐说的是,妹妹确实冲动了些。” 素绾点点头,又对言菲绾说:“菲妹妹往后万不能再如此,看让人知道了笑话。你听过哪家的千金小姐自个儿动手盥洗的?丫鬟们不知你的习性,只管教于她便是,切不可如此任性妄为。” 言菲绾忙道:“是,姐姐。” “待会儿去娘亲那边菲妹妹可将这些事如数告诉邓嬷嬷。反正现下花纱、花琴要在她那儿重新学规矩,你说于嬷嬷,让嬷嬷一并教了,岂不便宜?” “是,姐姐想的真周到。不过姐姐刚说的去母亲那儿,这是怎么回事?” 素绾“哦”了一声道:“是这样的,方才莉妹妹特意来找我,说你有事要找娘亲,又觉着不好意思,便让我们也陪着去。我想着,正好咱们仨儿很久没义气出现在娘亲院子里了,便答应了。菲妹妹觉着可好?” 言菲绾干巴巴地说:“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姐姐们如此体贴,叫妹妹如何担当的起啊!” 素绾道:“都是自家姊妹,说这些话不是见怪了么。巧心、巧意,你们快着些,迟了,娘亲就要开始理事了。” 巧心、巧意齐齐应道:“是,素小姐。”手脚果然快了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三人相携着一起来到了杜氏的院子。 霜月接到消息早已等在了外面,行过礼后,但听她笑容满面地道:“今个儿这是怎么了,几位小姐怎就来的这般齐整?” 如茉“呵呵”笑着道:“我们小姐说,极想念夫人这儿的鱼面,特特过来打打牙祭。” 霜月白了她一眼道:“看把你这蹄子惯的!难道你去吩咐厨房还敢不做给素小姐不成?再者素小姐再不会因着一碗面巴巴地跑过来,反正我是不信的。” 如茉道:“我们吩咐的怎么能同霜月姐姐吩咐的相比?料定是会少好多的,面儿也没那般可口。小姐可不正是为了一碗面过来的。好姐姐,你就走一遭吧!” 霜月转向如若等道:“这蹄子如今和谁学的?这般伶俐起来?” 众人均笑了起来。巧心、巧意羡慕地看着几人你来我往的打趣、斗嘴――虽说同样是小姐的丫鬟,可就是要分三五九等的。比如她们,再不敢这样肆意地同夫人的贴身丫鬟顽笑。每每见了面,怕都来不及,哪还敢说别的。唉! 素绾适时的出声制止几人道:“好了,娘亲还在里面等着呢!你们几个等我们姊妹请了安再絮叨也不迟。” 霜月等忙恭敬应“是”。 进了屋子,将鹤氅递给丫鬟,接过备好的菱花式缠花珐琅手炉,笑盈盈地起头对坐榻上的杜氏行了个万福礼道:“请娘亲安。娘亲昨夜睡的可好?”言莉绾、言菲绾相继照做。 杜氏一把拉过素绾的手道:“好,好!你身子弱,这天寒地冻的,怎么又跑过来了?不是告诉过你只和你祖母请安便是,我这儿并不需要。你这孩子怎么就和你大哥一样倔,就是说不听!” 素绾笑着偎到她身边说:“虽然娘亲疼惜女儿,但女儿怎么说也是做姐姐的,得给底下的弟妹们做个表率不是?况也没有几步路,出门又都是穿戴齐整的,哪里就冻了去。” 杜氏嗔怪道:“你还敢说!年年这时候都要病上一场,还当自个儿是你弟弟那皮猴呢!” 素绾捂着唇笑说:“女儿若有煦哥儿那体格,还用得着包的这般严实么?” 杜氏慈爱地点点她:“你呀你呀!” ***言莉绾看着和睦融洽的母女二人,心里既羡慕又排斥――她最讨厌同嫡姐一起到杜氏跟前。只她一人或和言菲绾二人在,还没这般抵触,杜氏也均是一视同仁地无视;可一旦嫡姐也在场,她便会觉得自己跟那些丫鬟们没什么区别。那两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母女,她呢?不过是个不受待见、被人忽略的下人罢了。羡慕的是,朱姨娘从未给过她如此美好的温情。原先她还以为是姨娘没有或不敢,直到那次见到她在父亲母亲面前对胞兄那样的嘘寒问暖,呵护备至……这才明白,姨娘不是没有也不是不敢,只是不肯施舍给她罢了。*** 杜氏仔仔细细地确认女儿一切安好后,方抬起头不带任何感情地对言莉绾二人道:“我不是吩咐过入了寒后,便免了你们的请安。今日怎的过来了?” 言菲绾似是吃了惊,结结巴巴地只“女儿,女儿的”说不出旁的话来。 言莉绾咬了咬唇道:“回母亲,是这样的,方才邓嬷嬷到菲妹妹那儿说要伺候菲妹妹的两个丫鬟再学学规矩。如此一来,菲妹妹身边贴身丫鬟的位子就空了。所以特特过来请示下母亲如何安排,顺道问问那两个丫鬟何时回去。” 杜氏一挑眉道:“怎的,她自个儿没有嘴巴要你来说?” 言莉绾忙低头认错;言菲绾霎时眼中便蓄满了泪水,也不停地认错。 ***杜氏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大清早的跟哪儿讨晦气呢!你自个儿屋子里的是自个儿不会处理吗?非拖着人跑这儿来?难道离了那两个你就活不下去不成?还是你那里就只有两个丫鬟?回去爱提拔谁就提拔谁,完了同秦嬷嬷那说声便是。现下这么点儿事就七上八下的,他日还指望你成什么?怎么也不学学你姐姐,从未让我操过半分心。是不是看我闲了不找些事儿出来就不自在?”*** 言菲绾闻言更是瑟瑟发抖。 杜氏冷哼一声。不知作何回答。 第74章 比不同慈姐慰妹揭因由母女生隙 ***话说言菲绾因听了杜氏的话顿时畏畏缩缩起来。杜氏最厌恶的便是她这副样子。想当初冯姨娘就凭借这点让她吃了不少闷亏。当下便斥责道:“怎的还是这般小家子作态?一般的也该改改了吧。我是骂你了,还是打你了,至于怕成这样?一点大家小姐的气派都没,真不知道冯姨娘是怎么教的。”*** 言菲绾只呐呐认错,并不敢辩驳。 言莉绾大着胆子道:“母亲,菲妹妹许是被这阵子的事给影响了,才会如此。还望母亲见谅。” 杜氏拿眼瞟了瞟她道:“这儿又有你什么事?谁告诉你长辈问话可以随意插嘴的?你姐姐都没开口,你说什么话儿?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言莉绾忙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无状了!求母亲恕罪!” 杜氏腻烦地看着她——这些庶女,一个个的都不省心!成日好吃好喝的供着还净出来蹦跶。还是早点找户人家嫁出去好,省得一天到晚在她跟前碍眼。 素绾见气氛凝重,笑着打场说:“娘亲,我饿了,何时用膳啊?” 杜氏笑着道:“饿了?是娘亲的不是,说着说着便忘了。”话落又对丫鬟道,“没听见素小姐的话么?还不快去传!” 霜月答应一声,旋即出去安排。 用罢早膳后,杜氏又留素绾说了会子话,直至秦嬷嬷来报管事到了,方让几人回去。 路上,言菲绾一直拉着言莉绾的手,怯怯地道:“姐姐,都怪我不好,带累了你。” 言莉绾替她拢了拢斗篷道:“看妹妹说的!原本就是我的错,母亲也是关心你我才会那般说的。妹妹无需想太多。” 言菲绾嘟嘟囔囔地道:“那为何母亲从不对素姐姐说这些?她又不是圣人,我就不信她一点儿错都不犯!” 言莉绾忙一把捂住她的嘴道:“你疯了吗?这些话也是随便能说的?” 言菲绾不服气地道:“本来就是!从小到大,你可曾听过有人说过她什么?凭什么我们有了一点不是,就跟杀了人放了火似的。昨个儿她闹的这般大,也没听着受什么罚。这要搁在我们身上,去思过堂还是轻的!莉姐姐就不觉着委屈?” 言莉绾诧异地望着她道:“菲妹妹你今日是怎么了?忽然变得这般义愤填膺起来?” ***言菲绾暗叫一声“不好”,差点露了馅,忙挤出几滴泪道:“若只是妹妹自个儿受些委屈自然不会这样,反正妹妹向来受惯了的;可方才见姐姐也被那样说,妹妹便再也忍不下了!姐姐向来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对母亲更是敬重有加,为何,为何也这般的不受待见?同样是女儿,为何如此差别对待?”*** 言莉绾闻言拿出帕子帮她拭了拭泪道:“原来如此啊!这并没什么,菲妹妹快不要伤心了。虽说都是女儿,但妹妹不要忘了,我们喊的是‘母亲’不错,可素姐姐喊的却是‘娘亲’。这其中的差别何止千万?妹妹往后定要谨记。” 言菲绾暗自不屑:这些还用得着你说!隔着肚皮肯定隔着心。也不过是为了引起你的不满,好叫你为我出头去,谁真个儿这般蠢? 面上柔柔地道:“好的,莉姐姐,妹妹记下了。” 言莉绾笑颔首道:“这样才对。走,去姐姐那儿选两枝簪子。” 言菲绾推拒道:“莉姐姐,不用了,你自己也没多少。” “没事,我平日里就不喜欢那些,就爱字啊书啊的,白放着也怪可惜的。” “既如此妹妹就不客气了。多谢莉姐姐!” “你我姊妹何须客气?走吧。” “嗯。”言菲绾一面笑着,一面愤愤地想——不喜欢的才给我,哼! 送走言菲绾,巧心续上一盏茶,道:“小姐,您以后还是别和菲小姐走那么近了。” 言莉绾端起杯子轻抿一口道:“为何?” “小姐您难道还看不出夫人多么讨厌菲小姐?您又何必……” “那有怎样?反正母亲也不见得多少喜欢我。” “小姐!即便如此也不能和夫人对着干那!” “你错了,这不是对着干。” “不是对着干是什么?” “是……”是迷惑众人手段。她越是表现不好,以后的路越是好走;若表现的太厉害,指不定就被仍在哪家深渊中,挣扎一世。她对言府越是没用,束缚她的枷锁就越轻。这点从言茜绾的身上便可窥测一二。 正在她要透露自己的打算时,忽有一大嗓门传来:“是我生她那会子,不小心把头卡了一下。”紧接着便看到朱姨娘扭着老腰出现在众人面前。 言莉绾暗叹一口气招呼道:“姨娘怎么来了?” 朱姨娘“哼”了一声道:“我若再不来,只怕你那些东西就全便宜给旁的小骚蹄子了。” “姨娘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朱姨娘闻言“啪”地一声将两枝簪花拍在案几上道:“这下明白了吗?” 言莉绾定睛一瞧——这不就是方才言菲绾从她这儿选走的东西吗?再看朱姨娘那副倨傲样儿,只觉太阳穴隐隐作痛。她耐着性子道:“这两样是我送给菲妹妹的,姨娘怎可随意拿回来!巧心,快给菲妹妹送过去。” 朱姨娘把眼一瞪道:“谁敢!我要回来的东西看谁敢拿走!” 巧心只好对主子吐吐舌。 言莉绾头疼地道:“姨娘!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要回来的理?姨娘这么做,让我今后如何面对菲妹妹?” “不面对正好!省得倒贴着给人做马前卒!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脑呢?我都同你说过多少遍了,离那小贱人远点,离那小贱人远点,你怎么就说不听呢?” 言莉绾沉着脸道:“姨娘说的是谁?我并不知。什么‘马前卒’、‘小贱人’的,我不知姨娘究竟在讲些什么。我只知道姨娘方才的行为万分不妥。惹人笑话还不算,底下的人会怎么看我?一般的也就认为我小气的要死。姨娘白想想,你这么做对我有何好处?” ***“你少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说什么你自个儿心里一清二楚!别以为之前在夫人房里的事无人知道。哼,你那般作为别人才笑你傻呢!你当自己是谁?宫里的娘娘还是夫人的亲生女儿?上赶着往前找骂,你是不是有病啊!言菲绾怎么样有你什么事儿?甭和我瞪眼,要不是怕你拖累你哥,我管这么多!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再和那小骚达子来往!”*** “姨娘这话说的。母亲对菲妹妹有些误会,我身为姐姐帮着说两句怎么了?要真怕我拖累你们,大可别上我这儿来。你又偏爱隔三差五的跑来,何苦来。再说我要与谁来往,不与谁来往都是我自个儿的事,就不劳姨娘操心了。” 朱姨娘冷笑一声:“还真是狗咬吕洞宾。这般亲疏不分的人,怨不得去为他人作嫁衣。你以为我乐意来你这儿啊?乐意管你同谁交往?我告诉你,你厌恶也罢,看不上也罢,在别人眼里,你,我,还有你哥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由不得你说不!” 言莉绾自嘲地一笑:“姨娘不用特意提醒我,府里谁还不知道呢?用不着过个三五天就强调一次,日后有孝敬的,自然短不了姨娘那份。” ***“你……哼!好小姐,你就只同我横吧!论理有些事是不该说的,但小姐话都讲到这份上了,咱就敞开说。再不叨唠叨唠,别人未必知晓其中的因缘,还只道是我的不是。旁的事我也不多说,小姐既说到孝敬,不是我这做姨娘的刻薄,论起这个你连素小姐的脚后跟都够不上!就拿逢年过节的贺礼来讲,你送的是什么,人家送的又是什么?你给的那些个字有什么意思?这府里的主子谁还缺这玩意儿不成?便是你哥不才,也能弄到好些个名人真迹之类的,更别提老爷、夫人他们了。只怕转眼就扔到犄角旮旯去了。再看看人家的。老爷他们就不消说了,自是亲手缝制的衣衫鞋袜这样能令人时时刻刻记着的物什。单说她送给你哥的,哪样不是他喜欢的?你倒好,每年跟打发叫花子似的,就那两样。你只想着我们和你不亲,再不想想你自己素日的作为,何时在我们身上用过心?如今竟对个小贱人做起来姐姐的款儿,也不怕旁人在背后啐你!”*** ***言莉绾红着脸道:“我哪什么同素姐姐比?人家有什么,我有什么?纵然我有那样的心,那什么银子去买去折腾?是谁从小就把我扔一旁;又是谁不缺银子就不上我这儿来?你说我送礼不用心,那你们呢?年年生日,哥哥送她的是什么,送我的又是什么?一般的也是差别对待,还好意思说我。你既这么喜欢何不只认她做女儿!偏你又没那个造化!”*** 朱姨娘气哼哼地道:“若她是我的女儿,再不用愁!我自是没造化的,一辈子也就这么混着。哪比得上小姐,后福在那等着呢!小姐也不必气,原是我逾矩,往后咱们仨就摞开手可好?小姐若不放心,咱再让老爷夫人帮着立个字据怎么样?” “要立你自己去立,别拉扯上我!丢不起那人!” “行,行,行,嫌我丢人是吧?那好,自此后有事别来找我,也别找你哥!” “姨娘放心,饿死也爬不了你们房前!” “哼,走着瞧!有你哭的时候!”言罢,朱姨娘即扭着腰,黑着脸走了。徒留下言莉绾抚胸顺气。 第75章 贺新婚风光无限搅乱局谁人梦成 腊月十四,大吉,宜嫁娶;忌动土。[]众人翘首期盼的同纳二夫人之日终于来了。 一大早,素绾等便跟随娘亲、二婶一起去王家添箱添妆。略坐了会子,杜氏、江氏便告辞到外面寻其他夫人唠嗑。 众小姐待人一离去,立刻卸下端庄,纷纷围着王琼芳说开了。这家小姐夸赞一句,那家小姐惊叹一声,好不热闹! 谢馨双凑趣地道:“芳姐姐今日真是太美了!” 谢馨菡白了她一眼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讲的好像芳姐姐平日不美似的。” 谢馨双忙低头敛声道:“是,是,是我说错话了。芳姐姐向来就很美!很美!” 王琼芳嗔怪地道:“妹妹莫怕,菡妹妹本就是个事儿闲的人,一时不寻些东西出来就不自在。咱们且别理她,看她怎么得意儿!” 谢馨菡状作慌乱地道:“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啊!我怎的把侧夫人给得罪了去,祖父、兄长知道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好姐姐,今个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好歹开恩饶过妹妹才是。” 王琼芳微带羞涩地啐道:“呸!你个死促狭鬼!我再不治治你,恐怕往后就不能够了。怎么着也得捞些本来。清妹妹,你说是不是?” 素绾笑着道:“姐姐这话倒是稀奇。按理说,过了今日,姐姐便更好料理菡妹妹了,如何反而‘不能够’了呢?妹妹还真是不懂。” 谢馨菡转了转眼珠道:“清妹妹那么个聪明人,怎么连这点子道理都想不通了?芳姐姐嫁过去后就是泰王府的人了,凡事都要依着王府的规矩来,哪能像现在这般肆意而为?” 素绾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我愚钝了。菡姐姐不愧是芳姐姐的第一知心人儿,换成我们再想不到。” 诸女忙齐齐应是。王琼芳感激地对谢馨菡眨眨眼,谢馨菡得意地点点头。 ***王琼薇趁机忙道:“诸位有所不知,泰王妃可喜欢我家姐姐了。你们看看这支羊脂玉簪子,是泰王妃特特送来给姐姐沐浴后用的。王妃身边的使女说了,在全福人来前让一直别着,说是在紫云观供奉过的,能护佑姐姐顺心如意。这可是当初王妃出嫁时她的母亲好不容易寻来的。还有这条粉色段带。旁的倒也罢了,唯有这中间镶嵌的上等琉璃玉佩真真难得。听说这玉还是王爷专门派人搜罗来贺王妃生辰的。你们看看,可还有话说?”*** ***众人忙止不住地恭维一番;有那心思活络的更是使劲儿巴结――若送这些的是王爷,她们还不一定这么着,指不定纪家那儿也有;可要是换成王妃的话,就得重新掂量掂量了。因为在泰王府内院,做主儿的可是王妃而不是王爷。好多事儿,便是王爷也不能驳了王妃的意思。所以说王妃要惩处谁,只要有理有据,那人就得受着;反之,王妃要抬举谁,那人就可升着。能得王爷的宠爱不算什么,但凡有些姿色,不是太蠢的女子都能做到;但要得王妃的信任,还真得几分本事。王琼芳生得这般天香玉色,又有第一世家琅琊王氏在后保驾,得王爷的宠爱是顺手的事儿。再加上王妃的器重喜爱……不行,回家后要赶紧告诉父母,得尽快想个法子与王氏交好。*** 王琼芳飘飘然地享受着众星拱月般的待遇,有那么一瞬,她反悔了――嫁进泰王府貌似也不错。 被挤到角落的谢馨菡死命扯着帕子,恨恨地道:王琼芳,且让你再享受最后几刻钟,过了今夜,这些都是我的!我的! 素绾有趣得看着她们二人的神色,喃喃道:“真是场热闹的婚礼啊!” 一个时辰后,妆扮完毕的王琼芳就等着盖上粉色盖头了。这时,忽有一丫鬟匆匆来报说,王妃派人来找喜娘和全福妈妈,有要事交代。几人不敢耽搁,立即随那丫鬟去了。这边,王琼芳突道:“各位姊妹,琼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姊妹们勿怪。” 众人纷纷道:“今个儿是姐姐/妹妹的好日子,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我等再没不依的。” 王琼芳笑着道:“既是这样,那就恕琼芳轻狂了。琼芳想请众位姊妹先行去外边坐坐,有些体己话想单独同菡妹妹说说。望姊妹们见谅!” 诸女闻言不禁嫉妒地望向谢馨菡。 谢馨菡也抿着唇笑说:“姐姐与我还真是心有灵犀。妹妹也有几句话要嘱咐姐姐呢!” 王琼芳亲热地拉过她的手道:“可见我们一条心儿了。妹妹以后要记着这些才是。” “姐姐放心,妹妹定当时时谨记姐姐的大恩大德。” 众人虽不知她二人打的什么哑谜,但都是有眼色之人,遂都道:“不过是件小事,姐姐/妹妹真是太客气了。正好我们也想出去走走透透气。既这样,我等就先行告辞了。二位姊妹只管好生聊着。” 有那机灵地忙道:“姐姐放心,若喜娘和全福妈妈们回来,妹妹必定会通风报信先的。” 王琼芳道:“如此便多谢这位姊妹了!琼芳不便起身,各位姊妹慢走。” 众人便一面颔首,一面相继离去。 素绾回头望了望已经关上的房门,嘴角慢慢地噙上笑意――锣声已经敲起,好戏即将开场。究竟唱的如何,那就端看各人的本事了。 行至林间小路,消失了好一会的如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附在素绾耳边轻声道:“小姐,喜娘她们已经妥当了。” 素绾摸着罗汉松的叶子道:“这二人倒也有些本事。” 如蓁“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些小儿科罢了。”顿了顿忽笑着道,“主子的主意倒是好。未来几年,想必没有言府什么事儿了。比我们更打眼的在那儿搁着呢!” 素绾叹了口气道:“哪里就这么简单了。只怕今后言府更加岌岌可危。泰王若一下子拉了两家,岂有不想第三家、第四家的理儿?这人心向来是最贪的,何况还涉及到……总之,日后要步步小心方好。” 如蓁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咱们又要插足到这件事来?左右成不成与我们没什么相干。” 素绾摇摇头:“看着是不相干,细想想,却不然。若不插手,让谢氏一家独大,原先就为泰王做事的王氏必不甘心。到时定会找上言府。兼有那一层亲戚关系,外人再不会作他想。” 如蓁丧气地说:“那倒也是。唉,真不明白老太君这般通透睿智的一个人,怎会出自这样的家族。” 素绾注视着远方道:“凡事总有例外。再不济的家族也会出几个能人;再本事的家族,也少不了几个庸人。好中有坏,坏中存好,如此才是常理。” 另一边厢,谢馨菡语带酸味地道:“姐姐今日可是出尽风头了!” 王琼芳一面拆卸首饰,一面笑着道:“看妹妹说的。我这就好比是烟火,任凭再怎么绚烂,到最后还不是落个寂寞;妹妹就好比那紫月花,长长久久的开着。” 谢馨菡这才稍稍释怀些。待二人调换好后,她犹不信地问道:“姐姐可想好了?真的要让给我?一旦让了,方才那般情形,姐姐往后就再也瞧不着了!” 王琼芳忽觉一阵异香传来,意识有些混沌地道:“看妹妹说的,都到这份上了,再要反悔,妹妹还不恼死我啊!” ***谢馨菡也勉强压下不适道:“姐姐说这话妹妹可要伤心了!你我之间哪还分这些啊!便是姐姐现下反悔也没什么,妹妹再不会将这个放在心上。”哼,我要的东西,便是你反悔了也无用,我自有办法夺取。不过,这眩晕感是怎么回事?不是让那人在她上轿时动手的么,现在是什么怎么回事?难不成看错时辰了?*** 二人均强忍着异样行动着。可过不了多久,便彻底迷失了知觉…… ***王琼芳梦到自己终于如愿嫁给了公子墨:火红的嫁衣,火红的盖头,以及满脸懊悔愤愤的胞妹和憔悴郁郁的谢馨菡。她笑坐在床上大方接受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祝贺。待人都散去后,公子墨微醺地向她走来,笑抬起她的下巴说道:“我心悦卿久矣!”她娇羞的回了句,之后自是一番鸳鸯交颈,云雨之乐。*** ***无独有偶,谢馨菡也做了个美梦:梦中泰王掀起盖头,登时就惊为天人,只痴痴地凝视着她不语,直到喜娘来催,让他们快些喝了合卺酒,好去右夫人纪岚曦那儿完礼。王爷当即不耐地应了一声,转而温柔地牵过她的手。谢馨菡望着那张充满男人味的脸,只觉心如擂鼓――这般伟岸大气的男子才能做她的良配!不消说,晚间也是一幅鱼水两欢的羞人之景。*** 天方蒙蒙亮,众人尚未从昨日的喜悦宿醉中清醒,太子府和泰王府上方,不知怎的,相继响起阵阵尖叫声,不甚优雅地划破了天际…… 第76章 敬茶礼左右始定宽纪府贵客突临 一大清早,泰王妃便起身穿戴好正装,端坐在大厅准备接受新人敬茶。未几,忽有丫鬟匆匆来报:“王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泰王妃皱了皱眉,身旁的嬷嬷立即呵斥:“慌慌张张的像什么话!有王妃在,能出什么大事!” 那丫鬟忙跪下磕了磕头道:“是,是!启禀王妃,奴婢们方才按着吩咐到挽曦轩去服侍右夫人,没想到……没想到却在床上看到了……看到了左夫人。夫人醒来见着我们问了几句话,突然晕了过去。王妃,您快去看看吧!” ***泰王妃呷了口茶,轻描淡写地道:“本宫还当是什么事呢,这般大呼小叫的。许是昨日喜娘领错了房间,弄混了两位夫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你且先回去伺候着,待会儿我便差人去请御医过来。你家夫人若醒了,说给她听,就说本宫的话,让她别吵也别闹,王爷同本宫自会还她个公道,定不委屈了她。那些个喜娘也会交由她发落。今个儿是好日子,万不可任性,王府的规矩多着呢!至于右夫人那儿,该责罚的自然少不了。”*** 丫鬟忙一叠声的应下。 泰王妃身旁的嬷嬷眼一瞪,道:“还不快去!” 那丫鬟便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不多时,门外突传来高唱声:“王爷到!” 泰王妃立即起身整整衣冠,迎向前方。 但见泰王爷携着一粉红锦缎小袄,边角缝有雪白色狐狸毛,殊璃中带有丝丝妩媚的丽秀美人款步走来。二人时不时耳语几句,好不恩爱。 泰王妃暗咬了咬牙――该死的!不是说纪岚曦长得一般吗?怎么现如今看来与那王琼芳不相上下?心内想着,脸上却绽开笑容福了福身道:“妾身见过王爷!” 泰王放下手,改扶起她道:“爱妃不必多礼!” 一旁的美人忙恭敬地道:“婢妾见过王妃!” 泰王妃笑拉起她的手道:“妹妹快快请起!” 泰王点点头道:“进去吧。” “是,王爷!”众人齐齐应声。 泰王坐定后,前后望了望,忽问道:“右夫人呢?怎的不在?” 泰王妃起身瞟了一眼边上温柔地道:“这事我正要禀告王爷呢!方才丫鬟来报说,昨个儿喜娘将两位妹妹弄错了地儿。把芳妹妹带去了挽曦轩。按着规矩,昨夜应是由芳妹妹伺候王爷的。今早妹妹得知消息,伤心的晕了过去。妾身已差人去请御医了,王爷您看这事……” 不成想泰王爷只冷淡地“哦”了一声,道:“既是这样,她的敬茶礼就推到明日吧。” ***泰王妃见他竟全无预料中的惊讶,忙继续道:“王爷,这恐怕不妥吧。按着礼数,曦妹妹排在芳妹妹之后,怎么也得等芳妹妹行了礼方可进行。王爷您看不如一并推到明日,也公平些。”哼,就让你们两个狐狸精斗去吧!这时,身旁的嬷嬷忽用力扯了扯她的衣角,泰王妃疑惑地偷瞧了她一眼,却更加不解了――什么意思?纪岚曦怎么了?*** 嬷嬷见主子并未领会,忙伸手悄悄在她掌心写下一个“谢”字。泰王妃正欲再问,泰王冷不防开口道:“有件事忘记告诉爱妃了。本王身边的这位并非纪御史的千金。” “什么?!”泰王妃不禁脱口叫起来,随即忙捂住嘴。 泰王睨了她一眼,道:“昨日迎亲时,有人偷偷掉了包,将纪家之女掳走了。眼前这位是如今皇兄跟前第一红人,翰林院修撰,谢广然谢大人的胞妹,谢馨菡。” 泰王妃震惊地望向垂首侍立的人道:“你……你是谢馨菡?!” ***谢馨菡猛地“噗通”一下,跪在泰王妃面前道:“回王妃,婢妾确实是谢修撰的亲妹!昨日……昨日婢妾本在芳……左夫人闺房同她说些知心话。岂料,说着说着,忽闻到一股异香,之后的事,婢妾就全然不知了。今早起身见着……见着王爷,婢妾,婢妾是震惊万分。原本婢妾打算一死以全声名,可王爷……”说到这,抬首含情带羞地睇了泰王一眼,只咬唇不语。*** ***泰王接过话道:“是本王劝下了她,并保证会全了谢氏的脸面。这事明显是有心人冲着本王来的,总不能让一弱质纤纤的小姐为此白白牺牲。皇兄那儿,本王自会交代。左右夫人也且这么改吧。菡儿为左,王家之女为右便是。还有,两个院落的名字也差人换了。菡儿的住处就改成菡悦楼。至于纪家小姐,待会儿本王会亲自去趟纪家,看看有何消息,再作打算。”*** ***谢馨菡垂着头得意地想――只怕要不了多久,纪小姐便自动出现了。然后众人会发现被掳走的是王家小姐王琼芳。再然后么,自然是已让歹徒糟蹋过的王家小姐被送到妙安观度过残生。芳姐姐,你千万不要怪妹妹,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这万一哪日你在元阳那苦地儿过不下去了,将这事抖了出来,到时妹妹要如何自处?依着你的性子是再可能不过的事。所以妹妹只好斩草除根,将一切危险提前扼杀。芳姐姐,既然唤你一声姐姐,那为妹妹做点事也是情理之中吧。姐姐放心,等妹妹在泰王府站稳了脚跟,定会派人多多照顾于你的。*** 敬过茶后,泰王爷又嘱咐了几句,方匆匆带人赶往纪府。 泰王妃回过神来后,亲切地对谢馨菡道:“不知妹妹可有兴趣到姐姐房中去坐坐?咱们姊妹也好熟悉熟悉。” 谢馨菡乖巧地点着头应道:“王妃抬爱,馨菡怎敢不从。” 泰王妃笑着道:“妹妹稍等等,姐姐先将你们的住处安置妥了,不然王爷回来可要责怪姐姐怠慢妹妹了。” 谢馨菡忙道“不敢!”。 泰王妃遂唤过奴仆,把换院落诸事一一交代,随后握着谢馨菡的手一同去了正房…… 纪府,泰王简单的叙述了早晨之事及他的推测,纪夫人听罢后当场软倒在地,顿了会子,又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闺女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是哪个杀千刀的这样坑害于你!我可怜的闺女啊……” 纪御史见样子不像,忙让丫鬟扶她离去,而后朝泰王行了个大礼道:“王爷恕罪!贱内……贱内一时爱女心切,放肆了!还望王爷莫怪!” 泰王忙搀起他道:“令爱失踪,小王也有责任。尊夫人的悲痛之情小王感同身受,向二位请罪还来不及,哪里敢多加责备。大人万万不可如此!” 纪御史擦了擦眼泪道:“一切都是小女的命数,于王爷何干?若非要追究,说到底却是下官的错!都怨下官平日得罪了不少人,这才……这才……唉!” “大人放心。小王这就进宫禀明皇兄,调动所有禁军,不管如何定要找到令千金!” 纪御史满脸哀伤地道:“就算……就算王爷找着小女,只怕小女已是……已是……”后面的话竟半星儿都说不下去了。 泰王立即道:“这点大人不必忧心!即便令千金真的……小王在外地尚有些别苑,到时先将令千金送到那儿去。等过个一年半载,再在当地找户好人家嫁了。嫁妆也由小王来出。” 纪御史听罢忙跪在地上道:“使不得!使不得!王爷这般为下官一家着想,让下官如何担当的起啊!” 泰王道:“纪大人不必同小王客气。这件事小王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纪大人且先耐心在家等等,小王这就进宫面圣。” 纪御史忙道:“如此下官就却之不恭了!多谢王爷仗义相助,请再受下官一拜!” “纪大人快快请起!” “王爷……” 二人正客气间,总管忽“蹬蹬蹬”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大……大人,太……太子殿下来了!” 泰王疑问地看向纪御史,纪御史摇摇头,泰王蹙了蹙眉道:“快随本王一同去迎接。”几人遂忙忙赶向前去。 太子甫见到泰王,怔了下道:“王叔也在这儿?” 泰王点点头道:“今早发现纪家千金失了踪,本王来这里告知纪大人一声,顺便商量下对策。皇侄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太子闻言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道:“没什么事。” 泰王道:“既然如此本王就不陪皇侄了。本王得进宫一趟,将此事禀告给你父皇。”话落,便要往外走。 太子忙叫住他:“王叔且略等等。侄儿有一事要同王叔告罪。” 泰王转身挑眉道:“哦?皇侄要向本王告罪?这可稀奇了。不知是为何事?” 太子望了望一头雾水纪御史和满脸戏谑的泰王,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泰王等了好半日见他只干咳不说话,便道:“皇侄若是身体不适还是先回去请个御医瞧瞧。若不是什么大事,过会子等本王从宫中归来,再到寒舍来叙便是。眼下本王尚有急事,就先行一步了。” 太子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王叔且慢。此事同王叔面圣有莫大关系。侄儿先向王叔赔罪,再道原委。”一面说,一面行了个大礼。 泰王忙侧身避过道:“你我叔侄一向亲密,到底何事值得皇侄如此郑重其事?” 也不知太子说了些什么,泰王登时冷笑了起来。 第77章 左右厮见机锋起玄女明路圆闹剧 ***且说太子踟蹰了半响,眼见人就要走了,才不得不无奈地道出来由:“王叔,是这样的。(.)昨日侄儿归去后想借着王叔的喜气纳了看中已久的婢女为奉仪。因着在王叔这儿就喝了不少,家去时又添了些,整个人便迷迷糊糊的。直到今早清醒过来才发觉……发觉那婢女不知何时成了纪家小姐。侄儿,侄儿当时也懵了,实在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那些伺候的人也一问三不知。侄儿,侄儿真的是没脸见王叔!祸事已然闯下,要打要骂任凭王叔处置,好歹别气坏身子,那侄儿就更是罪该万死了!”*** ***泰王听罢先是意外而后冷笑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微臣怎敢打骂太子殿下?若是殿下早些和微臣说,微臣必定爽快的割爱于殿下,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还牵连了无辜之人。”又转向呆若木鸡的纪御史,似笑非笑地道:“纪大人、纪夫人方才真是唱了一出好戏啊!好,很好,非常好!”*** 纪御史忙慌张地道:“王爷明鉴!下官真的不知是怎么回事,真的!” 泰王“哼”了一声道:“这些话还是留给圣上吧!本王半句也听不得!”一面说,一面黑着脸振袖离去。太子叹了口气,忙追上前;徒留下纪御史一人如泥塑木雕般久久僵立…… 王琼芳自醒来后便浑浑噩噩的,直到听见“谢馨菡”三个字,方回过神来。但见她猛地抓住丫鬟的手道:“你刚说了谢馨菡是不是?是不是?” 丫鬟忙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该直呼左夫人的名讳!右夫人恕罪!右夫人恕罪!” 王琼芳急道:“我问你刚刚是不是说了谢馨菡!” 丫鬟怯怯地点头道:“是,是的。[.超多好看小说]” “说她什么?” “说,说纪小姐不知怎的成左……谢小姐;喜娘也不小心牵错了人,将她领到了芳心……不,是菡悦楼。王爷说……说就尊谢……谢小姐为左夫人;夫人,夫人为右夫人。王妃说,说明日就把喜娘交给夫人处置。夫人,您……您要不要先去王妃那儿请安?” 王琼芳怔了良久,又焦虑地道:“我的丫鬟呢?王家带来的丫鬟呢?” “回……回右夫人,王家和纪家的丫鬟均被王妃看管起来了。说要好好审审昨日的事。”话方落,便见新主子一瞬间重新倒回了床上…… ***翌日,谢馨菡得意洋洋地端着架子坐在下首,等那纪岚曦的出现。打今个儿起,她要好好会会这个“右夫人”!因着身边丫鬟均是泰王妃派来的,轻易不肯与她说话。加上自己初来乍到,王妃又说了王爷最不喜搬弄是非,所以改院名,分左右等事她知道的都不甚清楚。还以为众人误认她换掉的是纪岚曦。可想而知,当王琼芳扶着丫鬟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时,“震惊”二字已不能形容。直到嬷嬷高喊了“礼成”,才渐渐寻回了理智。*** 泰王妃还未说上几句,便有太监来宣她进宫。[.超多好看小说]匆匆交代几句,忙跟着去了――泰王昨日竟没再归来,却是直接在宫中住下了。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谢馨菡等王妃的心腹都各司其职离开后,方笑盈盈地拉过王琼芳的手道:“妹妹,咱们一起去花园逛逛吧。” 王琼芳不卑不亢地道:“多谢‘姐姐’美意,可妹妹身子有些不适,就先不陪‘姐姐’了。” “哦?妹妹身子不适?那要不要请个御医过来瞧瞧?” “多谢姐姐关心,倒是不必了。昨个儿御医说只要好生静养着就没事了。” “既是只要静养,那姐姐就去陪妹妹说说话吧,这人生地不熟的,你我姊妹从前是最亲厚的,妹妹就别和姐姐客气了。玉簟还不快带路去。” 谢馨菡身旁的俊俏丫鬟忙恭敬地道:“是,左夫人。” 王琼芳无法,只得咬牙跟在后头。 进了芳心苑,随便扯了个借口打发掉下人后,谢馨菡当即放下脸冷笑着说:“芳姐姐可否同妹妹解释解释,为何你成了‘右夫人’?” 王琼芳嘲讽地道:“这就要问妹妹你自个儿了!许是你找来的人听错了信儿,将纪岚曦换成了我。妹妹还要来问我,我还想问问妹妹,为何如此害我!” “姐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个儿心里清楚!以为就你们谢家请的到人么?” “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同妹妹一样,不放心把自个儿的未来交给任何人。妹妹你说是吗?” “哼!说的那般好听,最终,你还不是想嫁入泰王府!说什么‘宁为糟糠妻,不为富家妾 ’,要不是我多张了个心眼,只怕姐姐不知道把我坑害到哪儿去!” “我可没妹妹那般狠毒心肠。若真个儿打算嫁给泰王,何苦费恁多的心思还落得个‘右夫人’的封号?别忘了,你现下得的‘左夫人’原本是属于我的!” ***谢馨菡“哈”了一声道:“姐姐的心思妹妹再理解不了!兴许姐姐原先是真心实意要同妹妹换的,可享受过被人阿谀奉承,涎着脸巴结的快活滋味,改变主意了也未可知。至于现下的情况么,若妹妹猜的不错,应是你我请的那些人互相角力的结果。唉!只是可怜了纪府小姐,就这样被姐姐残害了!”*** 王琼芳嗤了一声道:“妹妹对我这个平素交好的姊妹都能那样狠心,何况区区一个纪岚曦?妹妹不要贼喊捉贼!” 谢馨菡道:“贼喊捉贼?姐姐还真敢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往后咱们姊妹就好好遵循王府的规矩,‘右’‘夫’‘人’!” 王琼芳闻言忽拉开门朝外边道:“来人,‘左夫人’要回去了。” “你!哼,王琼芳,咱们走着瞧!” “姐姐慢走!” 谢馨菡遂敛起怒容,笑逐颜开地道:“姐姐就不打扰妹妹了。妹妹定要‘好好休息’,等王爷回来了,姐姐与他一道来探望你。” 王琼芳道:“那便多谢姐姐了!” “不客气!咱们姊妹本就是闺中密友,互相照顾是应当的。” “姐姐说的是。” 关上门,王琼芳刚欲扫落杯盏,忽瞄到丫鬟探究的目光,只好悻悻放下――是了,这里是泰王府,容不得她撒野!可这满腔的怒火要如何发泄?谁来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要怎么办?怎么办? ***三日后,一则离奇的消息飞遍京城大街小巷。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孙公子,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你吃了吗?”,而是“你听说了吗”。据说纪府小姐于出嫁前夜突然暴毙。正当纪大人、纪夫人悲痛欲绝之际,九天玄女忽而降临,告知她们纪小姐的魂魄被恶灵所缠,需一姓谢之女替嫁,方能转生。于是夫妇二人连夜到泰王及谢府苦苦哀求,终得二人体恤。因玄女交代不得告知任何不相干之人,否则会惊扰恶灵,遂只有四人知晓,连泰王妃都被蒙在鼓里。第二日,还特特让谢小姐到王家添妆,之后再由泰王派暗卫悄悄地将谢小姐请到纪家,完了纳侧之礼。故那日谢小姐自与王小姐进屋说体己话后,便不见了踪影。*** 素绾听到传闻后,笑着说:“真是难为他们了。虽说离谱了些,但只消多派几人绘声绘色的说上一阵,世人慢慢的也就信了。” 如茹鼓着脸道:“小姐,稍微有些脑子的都不会相信的好不好!” 素绾摇摇头:“心底信不信是一回事,面上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别忘了,连圣上都说此事在‘情理之中,暂不追究’,只罚了几人三月俸禄‘小惩大诫’。” 第78章 涉长局广然醉吟再捉赃姨娘暗助 (接上章,因为昨晚传完看字数才发现漏了一部分,再要传的时候,网络老受限制,后面的只好望洋兴叹,不好意思)如茹道:“还不如不罚呢!那几个除了纪家,哪个缺银钱了?” 如蓁道:“现如今纪家也不缺了。听说太子怜悯他爱女骤逝,送了好些东西过去。圣上也赏了不少金银珠宝,让他们二人日后好安享晚年。” 如茉突然道:“那纪小姐的尸身呢?” 如茹吐了吐舌说:“被玄女娘娘带走了。” 如茉瞠目结舌:“开什么玩笑?!” 如茹耸耸肩:“传闻就是这样。” 另三人只觉“荒唐”。 彼时,千里之外的念雾楼中,揽思也正自讲述此事。 公子墨听罢轻笑一声:“泰王还真够狠的,直接斩断了纪家唯一的羁绊。恐怕现下纪御史已对太子充满了怨愤。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揽思道:“公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公子墨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你是想问为何我会改变计划,让那王琼芳、谢馨菡均入了泰王府,给泰王添了那么多援力?” “公子英明!属下不解的正是这个。” 公子墨没有回答,反而若有所思地问道:“上元节那日我们在哪?” 揽思显然早已习惯,思考了须臾道:“应在全碧山主持武林大会。” 公子墨静了片刻,道:“明日说于外公,随便寻个人代了。上元节那几日我另有要事。” 揽思一震,斯须后立马恭敬地道:“是,公子。”低下头沉思:莫非公子改变计划的原因在言府小姐身上?有可能。那几日飞花可是经常来信。但言小姐为何要这么做呢? 公子墨抚了抚腰间的玉穗,嘴角渐渐噙上笑意:言素绾,不论你打的什么主意,面上的理由倒是颇让人愉悦。 第七十八章 那边厢,如蓁也在问同样的问题:“小姐,您到底和主子说了什么?怎的就改了计划?” 素绾浅笑着说:“并没什么。” “小姐?” “我不过是告诉他,不喜欢觊觎他良久又有几分本事的女子日后有任何出来蹦跶的机会。” 如蓁闻言不禁张大嘴道:“这样主子就同意了?” 素绾好笑的睨了她一眼道:“当然不可能。(.好看的小说)公子墨是说两句软语就没了立场的人么?” “那还有什么缘故?” “自然还要加上别的筹码。” “别的筹码?小姐是什么?” “谢王两家的产业。” “产业?” “不拿出点诚意,如何找两位侧夫人帮忙,如何在泰王跟前得用儿?” “但王琼芳不是……” ***素绾摇摇头:“大局已定,她便是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好生受下。何况边上还有个时刻提醒她进泰王府是件多么荣耀的事儿。再有王琼芳那人妒忌心强,最见不得旁人比她好。谢馨菡只需多显摆上几回,她自然而然就心甘情愿留下了。还有,那泰王妃可不是空有头衔作摆设的。”*** 如蓁闻言忽双眼发亮地道:“小姐分析的这般细致,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素绾微笑着说:“不急,尚有两年多,如茹的;王家差人诱导煦哥儿的;还有明里暗中踩挤言氏的……一桩桩,一件件,慢慢儿和他们算。” “那谢家……” ***“谢家自是没王家那般可恶。但别忘了,谢广然是想借着煦哥儿将言氏也拉进决堤一事中,成了不过是添个名声;若败了,言氏可是首当其冲。他有圣上眷顾着最多训斥下,言氏就说不准了。我想我们两家还没到共同进退的地步吧?再者,现如今攀上了泰王府,南陵那边未必将日渐衰败的言氏放在眼中,谢广然虽自有主张,也难拗过。况且一人独大的局面可是百害而无一利。”*** 如蓁略微想了想道:“小姐说的有理。哦,对了,飞花那边传来消息说小姐让找的已经找着了。” 素绾点点头:“传信给飞花,让他抽空过来一趟,我有事要交代。也是时候开始布局了。” “是,小姐。小姐,莉小姐和菲小姐那儿……” “由她们去。有些人不长点教训是不会学乖的。也免得日后所托非人。” “是,小姐。” 相较于清茗阁的轻松,几街之隔的谢府可要凝重的多。 离洛叹着气端出只动了丁点的食盒,离渊见他出来忙问:“少爷吃了吗?” 离洛摇摇头。(.无弹窗广告) 离渊愁眉苦脸地说:“这可怎么办啊!都几天了,一直这么着,可怎生了得!要不把楚梦姑娘找来试试?”原来谢广然自那日泰王到访后,便告假将自己锁在书房内。 离洛叹了口气道:“叫谁来都不中用!” ***离渊愤愤地道:“都是菡小姐和那什么破泰王招的!还有老太爷!哼,主家的产业多的是,凭什么要少爷让出自个儿苦心经营的给菡小姐?敢情少爷拼死拼活,不眠不休的就是为她筹备的啊!自个儿没脸没皮的跟了人,还要少爷贴给她,哪家听过这样的理儿!简直太欺负人了!”*** 离洛瞪了他一眼:“你在这吼什么吼!还嫌少爷不够堵心那!” 离渊撇撇嘴:“我就见不惯这样稀奇的事儿!” 离洛翻翻白眼:“少来!在谢府十多年看下来,比这稀奇的多了去了,这会子算得了什么!老太爷是怎么样的人,你我还不清楚么?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 ***离渊梗着脖子道:“那怎么一样!之前再稀奇不是没到咱家少爷头上么!嗳,你说,我怎么就想不明白了,老太爷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一个得圣上重用的孙子还比不上一个孙女重要?菡小姐别说是个侧夫人,就算是那泰王正妃又怎么了?泰王还能被她牵着鼻子走不成?一般的也就见到那些利儿!”*** “就你聪明,旁人都是傻子!要这么简单还不好。少爷也不会这副光景了。” “哼,不就是……”话未尽,屋里忽传来喊声:“离洛,去拿些酒来!” 离渊忙捂住嘴巴;离洛狠狠剜了他一眼,高应一声“是”,方去了。 不多时,离洛便抱着一大坛子酒过来。离渊见状,颤抖着手指着他道:“你疯了!拿这么多,少爷不得喝醉啊!” 离洛道:“喝醉了不是更好?少爷哪次不是大醉过后就迅速恢复过来?” 离渊摸了摸下巴:“说的也是。来来来,我帮你一起抬进去!”二人遂一同将酒送到了房中。 但见谢广然一声不吭地接过酒坛,拿起离洛递来的海碗径自倒了起来。离渊对同伴吐吐舌,后退着离开了。 “前宵推杯换盏,夜静月阑,今朝阶冷花寒,叶残傲然。我化浮萍躺湖心,又成散云过天乡。荣加身,尽枉然,满庭落瓣与谁看,京中朔风多凛冽,哪堪花折,徒淋绸缎浇伤愁。何日何时何处是归路!” ***谢广然吟完大笑几声,仍旧一碗接一碗的灌酒——多想这些只是一场梦,醒来,他依旧是运筹帷幄,悠然自得的翰林院编撰,而不是什么劳什子泰王的亲眷!他的付出,他的辛苦,他的努力,他的争取……这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那寥寥几句话,哈!真是天大的笑话,笑话啊!别人的家族是背后的靠山,是援助;他的呢?简直就是堪比大石,水蛭,一点点,一滴滴,一步步削减他的希望,他的将来!悲哉!哀哉!恨哉!他绝不要就这么屈服,绝对不要!*** 次日初晨,离渊正准备敲门唤谢广然起身,不想门忽得由内打开了。 “少……少爷……” “让梳洗的人动作快些,我待会儿要进宫。” 离渊见主子神态自若,犹不放心地询问:“少爷,您没事吧?” 谢广然敲了敲他的头:“青天白日的胡沁些什么!我饿了,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吃的,端些糕点来便可。” “是,是少爷。”离渊摸摸头,一步三望地走了。 ***先不说谢广然如何重振旗鼓的入宫回事,单说言府,方平静了段时日又有事闹了出来,且还不是小事。无他,原是莉静院的一位洒扫丫鬟告发说,昨晚在窗外听得言莉绾顺了杜氏房内的东西给朱姨娘。这下可了不得了。杜氏知道后立马命秦嬷嬷带了婆子媳妇子前去搜查。众人一阵翻箱倒柜后,果在言莉绾床底下一个绸缎布包内找到了那物什——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蝶恋花簪,一对金镶红宝石如意手镯和一副嵌红宝石花形金耳环。可谓人赃并获!这是继冯姨娘之后,最为恶劣的盗窃事件。*** 素绾得知消息的时候尚在练字,听罢如茹的叙述后,抿了抿唇道:“菲妹妹的本事还真不小。看来是该寻个时候清清冯姨娘的人了。走,先去娘亲那儿看看。”一行人遂移步至主院。 进到屋内,见杜氏正寒着脸,厉声质问言莉绾——“说,还藏了什么旁的东西?一并交代了来!” 言莉绾涕泪聚下地跪爬到杜氏面前道:“母亲,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女儿向来安安分分,规规矩矩,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下作的事!再说即便女儿要偷,也断断不会偷这几样啊!红色之物唯有正室才可佩戴,这些东西纵然送给姨娘也无用的。求母亲明察!” ***杜氏“嗤”了一声道:“安安分分、规规矩矩?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明着不能用,背地里还不会么?反正你们这起子人旁的不会,两面三刀,明一套暗一套的把戏可熟着呢!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将朱姨娘叫来对质。到时倘若说出什么好的来,可别怨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留情面!”忽一眼瞥见素绾,忙朝她找了找手。素绾福了福身,目不斜视地从言莉绾身边走过。*** 不多时,朱姨娘便被带了来。甫看到眼前的阵仗,即刻唬得慌了神,颤颤巍巍地道:“夫……夫人,唤……唤奴婢来有何事?” 杜氏顺手抄起几上的茶盏一面掷向她,一面怒声道:“瞧瞧你生的种儿!一般的也就这样眼皮子浅,爪子都伸到我屋中来了!还要脸不要?是清闲日子过久了想到妙安观同冯姨娘做伴吗?” 朱姨娘闻言忙拍打言莉绾道:“我打死你个下贱东西!这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短了你什么了?便是短了只管于你母亲说,再不行来告诉我。偷东西?你长了几个胆子啊你!夫人房中的都敢偷,你当那些丫鬟嬷嬷都是死人吗?我打死你!打死你!” 杜氏看了秦嬷嬷一眼,她立马和婆子上前拉开朱姨娘道:“姨娘,你也太肯动气了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有你撒野的份吗?她再不好,也是府中的小姐。夫人都不能随意打杀,你道喊了起了。” 朱姨娘一面踢着脚一面叫嚣道:“嬷嬷你别管!我是在替夫人出气呢!这样的下流胚子再不教训教训,还反了天了她!竟敢无视你们和霜月姑娘她们,就这样□裸地跑到夫人房中偷东西,沉塘都是活该的!” ***霜月讥笑了声道:“姨娘不用拉扯上我和嬷嬷。夫人方才都审问过了,是泰王纳侧夫人那日丢的。那日我们几个都随夫人去了王家贺喜,只留下几个小丫鬟看门子,素小姐是和夫人一起回来的;唯独莉小姐同菲小姐提前回来了。当值的小丫鬟也说隐约看到巧心到过这儿。姨娘可有旁的疑问吗?”*** 朱姨娘张了张嘴,望着言莉绾不知说什么好。心下暗道不妙:这事儿可不是她插科打诨就能蒙过去的。她得赶紧想办法,想办法! 第79章 禀内情费心帮忙攀高枝丫鬟愚昧 未等朱姨娘琢磨出什么招儿,一道娇弱的女声忽传来:“放开我,我要见母亲!我要见母亲!” 杜氏不耐地道:“秦嬷嬷,去看看。” “是,夫人。” 不多时,秦嬷嬷道:“回夫人,菲小姐说关于首饰失窃一事,她有内情要禀告。夫人您看……” 杜氏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言莉绾道:“哦?她还知道内情?也对,那日她也先回来了。秦嬷嬷,带她进来吧。” 秦嬷嬷答应一声忙去了。 言莉绾听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怎么可能?! 朱姨娘嗫嚅地道:“我就知道那骚蹄子再养不出什么好货来!这下应验了吧!” 未几,言菲绾迈着碎步入内,恭敬地向杜氏行过礼后,道:“母亲。” 杜氏“嗯”了一声道:“听闻失窃一事你了解其中□□?” 言菲绾忙跪下道:“回母亲,是,是的。” “很好。那你就将知道的一字不差说出来,我自有定夺。” “是,母亲。回母亲,其实,其实那些首饰不是莉姐姐偷的;是,是女儿偷的!” “什么?!”言莉绾同朱姨娘不禁叫出声来。 杜氏斜睨了她们一眼,道:“哦?原来是你偷的啊。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偷这些东西?” 言菲绾畏惧地望了她一眼,道:“回,回母亲,女儿,女儿只是一时好奇,就,就想拿回来看看。” “好奇?” “是,是的。那日女儿路过母亲院子看到地上有个盒子,瞧着挺漂亮的。女儿,女儿一时情不自禁就拿了回去。又怕人瞧见,就到了莉姐姐那儿。本想,本想马上就还回来的。不想丫鬟突然过来说房中有事,便一直混忘了。实在不关莉姐姐的事儿,求母亲明察!” 杜氏有趣地道:“盒子?帮人开脱也不知事前了解好状况么?在你莉姐姐屋子里寻到的可不是盒子装的。” “啊!”言菲绾忙捂着嘴望向言莉绾,言莉绾立即和她摇摇头,言菲绾慌乱地对上杜氏笑容满面的脸道:“母亲,女儿,女儿……女儿一时记错了。不是盒子,是,是……” “是红色布包对吗?” “对,对,对,就是红色布包!” 杜氏笑颔首道:“很好,非常好!”旋即猛地起身给了她一巴掌,道,“下流胚子!还不快滚!当我这是什么地儿,容得了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一通?趁我现下心情还不错,快给我滚出去!不然连你一块儿罚!” 言菲绾当即滚下泪来,也不敢反驳也有任何动作;言莉绾见状赶忙上前磕头道:“母亲息怒,母亲息怒!菲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儿,只是一片好心为我,求母亲开恩!此事同菲妹妹没有半分关系!求母亲开恩!” 杜氏挑了挑眉道:“同她没有关系意思就是说你承认是你做的了?” 言莉绾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说:“不是的,不是的!这事和女儿也没有关系!望母亲明鉴!” 杜氏冷笑一声道:“这可奇了!不关她的事儿,也不关你的事儿,那关谁的事儿?我的么?” “女儿不敢!女儿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府里还有好多事等着我料理呢,可没闲工夫跟你在这儿耗。秦嬷嬷,把人押到思过堂去,给我好好的审!” 秦嬷嬷应了一声,便要与婆子一起上来拖人。朱姨娘急忙跪到杜氏跟前道:“夫人开恩!夫人开恩!思过堂那地儿莉小姐如何受得住,求夫人开恩!”言菲绾也不停的磕头求情。 素绾瞟了几人一眼,开口道:“娘亲,巧心巧意在哪儿?不是说有人见到巧心来娘亲院中了么,不知她招认了些什么?还有那个洒扫丫鬟,她可是第一消息人儿。可有说些旁的什么没?” 霜月道:“回素小姐,巧心巧意被关在柴房,邓嬷嬷在那儿审讯。至于那个洒扫丫鬟,已经让人看管起来了,也没再说些旁的出来。” 素绾想了想道::“娘亲,不若等邓嬷嬷那边有结果了,再把莉妹妹送到思过堂去,也能省下好些事儿。” 杜氏点点头:“那就这样吧。秦嬷嬷,把人押到西边小屋去,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 “是,夫人。”秦嬷嬷遂与婆子一起将言莉绾带走了。 言菲绾急切地上前道:“母亲,东西真是女儿偷的,同莉姐姐没有关系,求母亲放了莉姐姐,让女儿代替莉姐姐去思过堂吧。也不用再问莉姐姐的丫鬟们了,就是女儿一人所为。” 素绾微笑着说:“菲妹妹,你慌什么啊?” 言菲绾怯生生地道:“素姐姐说的什么意思?妹妹听不懂。妹妹只是不想看到莉姐姐和她的丫鬟们受苦,没有旁的意思。” 素绾“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菲妹妹和莉妹妹的感情还真好。不过这罪儿也不能乱认的,可帮不上莉妹妹什么。菲妹妹没事还是回去吧。娘亲必会查清楚这事的,定不会随便冤枉了人,也不会轻易放过祸首。妹妹只管安心便是。” 杜氏看了女儿一眼,道:“你姐姐说的对,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 朱姨娘眯着眼望了望言菲绾,也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言菲绾垂着头,轻轻地应了声“是”,遂退出了。走到门外,看了一眼西边小屋,带着人回去了。 半路上,花纱嘲讽地道:“我说菲小姐,您是不是发烧了啊,那儿有您什么事儿?两眼一抹黑就往前凑,还嫌夫人不够腻味你啊!” 花琴接口道:“就是就是!自己作死也就罢了,还非得捎带上我们。一样是做丫鬟儿,旁人就能轻轻松松的,偏生我们歹命,劳心劳力的不说,一个不留神还得得罪夫人,我说您就不能省省心啊!以为冯姨娘还在,还有人罩着你呢,一般的也没见过这么任性的。” 言菲绾心内咒骂一阵,面上却少不得陪笑道:“我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还要二位姐姐多多教着我些才是。不然我自个儿受罚也就罢了,若带累二位姐姐就不好了。” 花纱道:“哼,这会子又知道了?早做什么去了?菲小姐,您也别怪奴婢们放肆,实在是您自个儿没有半分主子的款儿!但凡您的腰杆能挺起来些,我们也不用跟着受气。所以啊,咱们就老老实实的过自个儿的日子,您说是不是?” “是,是。二位姐姐说的有理。二位姐姐不愧是府里的老人儿,就是见多识广。眼下正好有件事儿我拿不定主意,二位姐姐可否替我参详参详?” 花琴爽快地道:“什么事儿,您说吧。不是奴婢们吹嘘,在邓嬷嬷手下训练了段时日后,也就比伺候素小姐的姐姐们差了点,旁的,可没的说。” ***言菲绾奉承道:“那是,那是。我能有二位姐姐的相伴,实在是不知道几世修来的造化。二位姐姐,是这样的,你们看,母亲方才的样子已是动了怒了,莉姐姐是必会被关到思过堂的。莉姐姐的为人,二位姐姐平日也看在眼中,真的是断断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的。可母亲如今正气头上,我人微言轻,就是求再多的情也不顶用。老祖宗业已好些年不管事儿了;素姐姐是她的女儿,也不好开这个口;朱姨娘向来是个拎不清的主儿,就不用指望了。现下能帮到莉姐姐的就只有父亲和二哥了。二位姐姐二门外不是有认识的人么,你们看是不是托人到去通知下父亲……”*** 花纱“啐”了一口道:“我还当有什么好事儿!敢情菲小姐还打着坑我们的主意啊!” ***言菲绾立马摆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二位姐姐先听我把话说完。二位姐姐想啊,母亲只是一时气糊涂了,思过堂哪里是莉姐姐待的地方?可就算母亲回过神来,也没人给她台阶下,少不得将错就错。过后真相大白了,还不是拿我们在场的这些人出气?说,为什么没人提醒她?当然了,素姐姐是不在这里面的;我虽不招母亲喜欢,可到底是位小姐,母亲也不好苛责太多;朱姨娘那性子,母亲定也懒得同她掰。这满打满算的,就只二位姐姐是最能出气的对象。二位姐姐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二人闻言果认真思考起来。 ***言菲绾再接再厉道:“父亲或二哥赶来劝阻后,肯定会问是哪个机灵人做的,指不定会有重赏;母亲那儿也必会夸赞二位姐姐有心,保不准一个高兴就将二位姐姐调到她身边去服侍了,岂不比跟着我这个不见天日的主子强?我也是真心为二位姐姐着想,也衷心盼着二位姐姐能得用儿,到时也好替我在母亲面前多说说好话。不知二位姐姐意下如何?”哼,两个鼻孔朝天的蠢货,不怕你们不上当!思过堂的确从未用来惩处过任何小姐,但没用过,却不代表不能用!言莉绾,惊动了父亲和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逃过去,我的好姐姐!*** 第80章 请浑人小厮沮丧惊严父庶女定罪 接到消息时,言学逊正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听了小厮的汇报,掏掏耳朵问道:“什么?你说救谁?” 那小厮搓搓手道:“回二少爷,救您的妹妹。” “妹妹?哪个妹妹?” ***“当然是莉小姐了。”心下翻翻白眼道:怪不得人都说这二少爷愚不可及,果真不错。别说是个少爷,便是我们做下人的,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既找上你,自然是莉小姐无疑了。府里统共那么几位小姐,西府的向来与我们无关;若出事的是素小姐,哪轮得着你;菲小姐更是同你没什么相干,也指不上。也问得出口。*** 言学逊道:“莉小姐?莉小姐有事儿不是有祖母、母亲么,找我顶什么用?去去去,边儿待着去,别耽误爷去外面溜达。” 小厮无奈地道:“哎呦,我的好少爷喂!要惩治莉小姐可不正是夫人那,还要寻谁去啊!老太君已多少年不管事了!您还是快随奴才去吧,要不然莉小姐可就保不住了啊!” 言学逊轻踹了他一脚道:“瞎咧咧什么!既然是母亲的意思,自有她的道理,定是她犯了什么错,我去捣什么乱啊!” 那小厮抽了抽嘴角道:“二少爷,那可是您亲妹妹啊!在说朱姨娘也在那儿呢,您就不担心夫人连她一起迁怒?”大伙儿说的真没错,这二少爷还真是个“浑人”! ***言学逊又踹了一脚道:“什么亲妹妹不亲妹妹的,这府里比我小的哪个不是我亲妹妹了?一大早胡沁些什么!姨娘在那儿又怎么了?再说母亲是最讲理的人了,哪里会像你说的那样乱发落人的?你是哪儿的啊,内院的情况一点儿都不了解还到我这儿来学舌?没事滚出去!别碍着爷的路!”*** 小厮遂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再说言伯年收到风声后,即带着人赶向正房。彼时,朱姨娘刚准备回去想对策,冷不防迎面撞上,忙恭顺地行礼。言伯年瞟都没瞟她一眼,直接进屋了。 杜氏与素绾见到来人,立即福了福身。杜氏笑着道:“老爷今个儿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言伯年皱了皱眉道:“听说你要将莉丫头直接打杀了?” 杜氏闻言一愣,随后跟来的朱姨娘也一惊。素绾笑着道:“父亲是打哪里听来的话?再没有的事儿。好好的娘亲怎么会打杀莉妹妹?” 言伯年慈爱地看向素绾道:“清儿过来了?是陪你娘用膳吗?” “是的父亲。” “有什么想吃的只管于你娘说,吩咐人去做。” “谢父亲。父亲,您还没说是哪儿得来的消息呢?” 言伯年道:“是方才一个小厮急忙忙地告诉了总管,我便过来看看。”又对杜氏道,“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氏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想是那小厮听着了一点儿风吹草动便夸大其词了也未可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莉丫头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心重了些,见着妾身屋中几样首饰新颖,便顺手带回去看了,偏被她院中一个洒扫丫鬟听见了,只当我不知道,便来回了。方才又有人来报说与莉丫头无关,是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做下的。又有人指证是朱姨娘的主意。妾身是听得云里雾里,想这事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究竟名声不好听,还需尽快查清楚才好。便作势吓吓她们,将几人分开关着,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言伯年威严地望了一眼朱姨娘道:“夫人说的可属实?” 朱姨娘忙喏喏地点头。 “是你的主意?” “回,回老爷。不是的,不是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那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滚回去!碍手碍脚的到处添乱,就不能安分点吗?” 朱姨娘只不叠地应是,匆匆和言伯平、杜氏等行过礼后,飞也似地跑了。 言伯平等人都退得差不多了,才拍了拍桌道:“荒唐!真是荒唐!堂堂言府小姐,眼皮子竟这般浅。言府是短了她吃还是短了她穿了?这么点子首饰就行这般腌脏事,以后还怎么得了!这样的女儿嫁到谁家里都是个祸害!尽给言府丢人!” 杜氏亲自捧上盏茶道:“老爷消消气。莉丫头还小,慢慢教着也就会了。” “还小?清儿不过比她大了两个月,怎就这般端庄知礼,连皇后都赞不绝口?夫人以后要多抽空儿好好管教管教她们两个。前些日子我无意间撞见菲丫头,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问她几句话,像要吃了她似的。夫人你说,这样的小姐带出去不是白给人做笑话吗!” 杜氏温言劝道:“好了,老爷,妾身以后一定严加管教,您就别操心了。朝堂上的事儿就够忙活的了。” 言伯平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操心。可一个儿子教不好,最多祸害自己家;但若一个女儿若脚不好,祸害的可是别家几代。日后我们结亲的几家左不过就那些,出不了京,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杜氏道:“老爷放心。因着近段时日事儿过多,妾身总不得闲儿,也就松散了对她们的管教。等过些日子妾身空了些,必会好好把规矩立起来,定不会连累老爷受罪的。”哼,告状?果真是过久了清闲日子了。 言伯平点点头,拉过杜氏的手拍了拍道:“真是辛苦夫人了!这次的事一定要严惩!不然往后一个两个的都学了样,那还了得!” 杜氏娇嗔道:“瞧老爷说的,女孩儿家家的最是金贵,哪里能往重了去。万一一个不留神破了相,岂不毁了她一辈子?” 言伯平道:“秦嬷嬷不是在大理寺学了些么?怎的,难道连那些里重外轻的招儿都不会?” 杜氏犹豫地道:“可是老爷,用那样子的方法会不会过了些?内里的伤儿,一时半会儿的可养不好的。” “就是要重着些,才好叫她长长记性!我看那些丫鬟什么的你也不用审了,都是各为其主,再审,也审不出个结果来。况且用丫鬟顶罪就没事儿了?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我们家向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你随便说几句,就说丫鬟都招了,省得浪费时间。” “是,老爷。”杜氏暗暗翘了翘嘴角。 ***言莉绾坐在凳子上是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这么设计陷害于她?目的又是什么?她有什么值得那人算计的?难道是素姐姐?不可能!自己有的她都有,便是自己没的她也都有,没有理由;要不然是菲妹妹?也不对!方才的情景她都看得一清二楚,那般情真意切地为她求情,怎么可能是她?那到底是谁呢?谁这么恨她?她一个小小不得志的庶女,哪里能碍着那人的道儿?*** 未等她思量出个子丑寅卯来,门忽“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杜氏带着秦嬷嬷并两个婆子微笑着走了过来。她忙起身行礼希翼地道:“见过母亲!母亲,可是审问有了结果?是不是已经查明同女儿无关了?” ***杜氏挥挥手,两个婆子忙退下。只听她笑眯眯地对言莉绾道:“莉丫头。原来呢,我是打算让你去思过堂待三日就当了结的。谁成想你不领情,派人去找了你父亲来,素日倒是小瞧了你,没料着你还有这本事。人尚在里面关着,还能毫不费力的搬来救兵,真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言莉绾慌忙摇摇头道:“母亲,女儿没有!女儿真的没有派人去请父亲!女儿一直待在这屋子里,母亲你是知道的啊,女儿怎么可能差人去告诉父亲?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女儿虽糊涂,也断不会嚷得人尽皆知,这样于女儿有什么好处?母亲细想想便可知其中不合理之处。”*** 杜氏“啧”了一声道:“没想到这小嘴也挺能说的。但是很可惜,不管是不是你派人或者是朱姨娘着人去请的,都不相干。因为你父亲说了,要秦嬷嬷务必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哦,对了,你的两个丫鬟也都认了,说东西就是你偷的,这下可心服口服了?” 言莉绾大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女儿没有做下的事,她们去哪儿认?母亲,求您帮她们带人,女儿要和她们当面对质!” 杜氏怜悯地望了她一眼道:“莉丫头,这个恕母亲无能为力。也是你父亲下的令,说怕你将事情推倒丫鬟身上或拿丫鬟发泄,所以在你反省好自个儿之前都不许你见她们。你还是快跟秦嬷嬷去吧,晚了,你父亲可要生气了。” 言莉绾死命摇着头道:“母亲,母亲,您不能这样!您不能什么都没查清就给女儿定罪,这样对女儿是不公平的!母亲,母亲……” 杜氏状作无奈地道:“是你父亲亲自下的命令,我也没办法。” 言莉绾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角道:“那母亲,您让我见见父亲!我好好跟父亲说说,相信父亲一定会理解的。母亲,求求您了!” 杜氏轻柔又不容置疑地拉下她的手道:“莉丫头,你父亲说了,暂时不想看到你。听母亲的话,你先跟秦嬷嬷去,你父亲那儿我会找机会再劝劝的。眼下正在气头上,你说什么都是错。乖,听话。” 谁知言莉绾只倔强的摇头恳求见言伯平。杜氏顿时没了和她周旋的耐心,忙使了个眼色给秦嬷嬷,秦嬷嬷会意,便招呼门外的婆子一起,拿东西捂着言莉绾的嘴,把人带走了。杜氏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拍了拍被言莉绾拽皱的裙摆,轻蔑地哼了一声,自去处理他事。 第81章 论处境亲人憔悴露本性姊妹反目 过三日,言莉绾甫被搀到院内,杜氏的命令就跟着来了――说是按着言伯平的意思,禁足,每日早晚还需抄写《道德经》、《南华真经》等经书及言氏宗规家训,直至言伯平满意。 一层石激起千层浪,更何况这还是言伯平头一次干涉内院之事。要知道…… “要知道冯姨娘被送到妙安观时,老爷可是连‘嗯’都没‘嗯’一声。这么看下来,莉小姐是彻底失宠了。”一灰衣仆妇一面洗菜一面道。 ***另一蓝衣婆子瞅了瞅四周,小声地说:“可不是么,你们没见跟着她的两个丫鬟,啧啧,那才叫倒霉呢!原先养的多么娇滴滴的两个人儿那,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金贵呢,不过几天工夫,就成了那般模样。更惨的是还被撵出了府,你说说,以后谁家敢收她们?连带着老子娘们几辈子的脸面都赔尽了!”*** “那是自然。要是我有这样的闺女,也没脸见人。不过也该!谁让那些小蹄子们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看我们这些人跟苍蝇似的,嫌的不得了,这下报应来了吧!” “嘘,说什么呢你!告诉你,这两位还算好的了,还有比这更蹬鼻子上脸的呢,你是没瞧见。不知道的还当是哪位小姐。” 灰衣仆妇放下菜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菲小姐吧。哎呦喂,还真别说,服侍她的那两个姑奶奶叫什么来着?” 蓝衣婆子道:“好像花什么和花什么。” 灰衣仆妇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个姓!头里的两个还稍和气些,到小厨房报东西什么的还算客气;这新来的两个么,啧啧,不是我说,谱儿摆得比谁都大,连跟素小姐的那几位也没她们那样的款儿。还惯会搔首弄姿的,一看就是个姨娘的料。” 蓝衣婆子咧开一口黄牙乐呵呵地道:“怎么,你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那可不。” “你倒是说说,咋看出来的?” “我告诉你啊,有次……” 转角处,一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拉了拉一脸色苍白的婆子道:“娘,咱们回去吧。” 婆子叹息了一声道:“儿啊,你姐姐这次真的是……唉,回去别告诉你爹。” 那小女孩懂事地点点头道:“娘,您放心,我晓得的。可是娘,真的没法子可以救意姐姐她们吗?” ***婆子摇摇头:“没法子了。老爷亲自开的口,谁还能再说什么?我悄悄托人塞了些钱给牙婆子,希望能多照顾着你姐姐吧,虽然不是很有效,但好歹别把她们送去那腌脏地儿。唉,儿啊,日后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个烧火丫鬟好了,旁的那些就不要想了,只守着我跟你爹吧。从此后,我们就只剩一个女儿了。”*** 小女孩咬着唇点点头。二人又站了片刻,方归。 至第四日,言菲绾同杜氏求过情后,即带着人来到莉静院。 言莉绾见到来人,忙撑起身子,倾向前拉着她的手说:“菲妹妹,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来了?母亲知道吗?同意了吗?” 言菲绾只笑不语,等丫鬟们都退走后,方抽出手道:“莉姐姐安心,如今你不过是颗弃子,母亲再不管谁来你这儿。” 言莉绾讶异地望着她道:“菲妹妹,你……你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言菲绾笑吟吟地道:“我怎么说话了?” “你,你……” 言菲绾娇笑一声道:“莉姐姐是不是觉着我不再懵懵懂懂了?若是这样,妹妹可要说说姐姐了,在这内宅后院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要怎么生存下去啊?姐姐你说是不是?” 言莉绾收起惊讶,道:“原来你都知道,那你平日说的做的……” 言菲绾摇了摇指截断她道:“姐姐这话可差了。妹妹不仅都知道,还做了呢!至于平日里的那些,谁没个保护罩呢?姐姐不也有么?” “做?”言莉绾警觉地道,“你做了什么?” 言菲绾状作为难地道:“本来这些妹妹是不准备说的。可眼瞧着妹妹想要的业已得着了,姐姐向来待妹妹不差,不要的东西可劲儿施舍给妹妹,妹妹就勉强告诉姐姐些事儿吧。” “施舍?”言莉绾不信地望了望她道,“你是这么想的?” 言菲绾摊摊手:“姐姐又错了。这怎么会是妹妹想的呢?妹妹是多么胆小谨慎的人啊,哪里会这般想?不是姐姐亲口同妹妹说的么?姐姐难道忘了?” 言莉绾这才隐约记起自己是有提过这个说辞,但那是为了令她安心接下,断断没料到她会一直记在心底。遂叹了口气说:“原来你记着这话。” 言菲绾忽恶狠狠地道:“是啊,我都记着!哪些人,什么时候,踩了我什么,我都一笔笔的记着呢!” “你……” 言菲绾又笑靥如花地道:“莉姐姐放心,妹妹怎么会叫自个儿吃亏呢?现如今,妹妹不是已经回报给你了么?也算是礼尚往来了,只不知姐姐是否满意妹妹的回礼?” 言莉绾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道:“是你?!陷害我的人竟是你?!” 言菲绾嬉笑地说:“不然姐姐以为是谁?素姐姐么?你浑身上下可有什么值得她算计的?” 言莉绾犹自难以相信地喃喃道:“为什么?就因为我说了那句话?” 言菲绾叹着气道:“想不到这府里最笨的人是莉姐姐啊,亏我之前还一直以为是茜姐姐呢!若只这么件事,也值得我这般煞费苦心?姐姐也太看得起自个儿。妹妹每个月的月银还有好些珠宝首饰养着的人,可不是拿来浪费的。” “那是为了什么?” “身为女子,当然是为了自个儿的归宿了。” “归宿?你的归宿同我有什么相干?难道你陷害了我,母亲就会给你找个好归宿?哈,菲妹妹还真是敢想!” ***言菲绾撅着嘴道:“姐姐不需如此挖苦,妹妹自是清楚自个儿在母亲心中的地位,姐姐不也一样么?不知姐姐有没有听说过,墨家和我们家是有约定的,关于子女婚事上的约定……”见对方恍若有悟的表情,拍了拍手道,“我就说嘛,朱姨娘定是也知道。看来此事是真的了。姐姐你可别怨妹妹,谁不想将来有个好去处呢?要怨就怨你生的比我早,挡着我的路了。”*** 言莉绾听罢冷笑道:“妹妹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便是真有那劳什子约定,除了我就能落到你头上?妹妹莫不是找错人了?你该找的是素姐姐吧。” 言菲绾嗤了一声说:“看来姐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儿,挑着我去寻素姐姐的晦气!连姐姐都没在她那儿讨着好儿,妹妹怎敢轻易滋事?更何况妹妹可不急着吃那热豆腐。再说,妹妹的出身也不够格儿做那正室。妹妹啊,胆小的很,只要能做个贵妾便满足了。” “贵妾?哼!你以为母亲会允许你去跟她的亲生女儿争宠?” “这个就是妹妹自个儿的事儿,就不劳姐姐操心。妹妹自有妹妹的法子。” “法子?若我猜的不错,你下一步就是到了墨家后,使劲浑身解术去取代素姐姐吧?” 言菲绾“咯咯咯”地笑着说:“我总算没看错莉姐姐,姐姐果真有颗玲珑心思,只是可惜了,往后没有好人家能受用。姐姐是不是觉着特别不甘心?” 言莉绾嘲讽地道:“不甘心?不,我自个儿有眼无珠,甘心的很!不过姐姐倒是担心妹妹心愿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达成。你当素姐姐同我一样会因同病相怜而轻信于你?你能把我的性子脾气摸得个七七八八,她的呢?你知道多少,了解多少,又看透多少?” 言菲绾脑中蓦地浮现出素绾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下打了个突儿,强装镇静地道:“这有什么!要不是祖母将她保护的太好,给了那么多人,我跟姨娘早不知道收拾她多少回了!虽然姨娘不在,但她会的那些,我全都会,假以时日,我定能踩下她!” 言莉绾闻言当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假以时日?假以时日?菲妹妹啊菲妹妹,冯姨娘究竟都教了你些什么啊!还假以时日,真是笑死我了!” 言菲绾怒视着她道:“言莉绾,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言莉绾倏地下床,渐渐止住笑,一步步逼退言菲绾,直至将人逼到案几边,方鄙夷地道,“我笑你狂妄自大,忘乎所以,目空一切,不知天高地厚!你想想你姨娘,再看看我,你觉得一个当家主母会那么好性儿的等着你慢慢的,一点点地夺走她的地位,取而代之?你以为她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还是一无所知的白痴?会由着你可劲儿的上演一出又一出的闹剧?菲妹妹,我劝你趁早醒醒吧,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将自个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言菲绾一震,好半响后犹自安慰地道:“言莉绾,你是在嫉妒我!嫉妒我就要得个好夫婿了,所以才讲这些危言耸听的话来吓唬我,好叫我白白放手,和你一样乖乖的为言氏的利益嫁给一个不知是方是圆的人!” “我嫉妒你?”言莉绾冷笑一声道,“我言尽于此,你若还是这么想也没办法。言菲绾,你自个儿要作死,将来可别怨我这当姐姐的没提醒你。” 言菲绾反唇相讥道:“莉姐姐,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从这个院子出去先。旁的就别操心了!” 言莉绾顷刻阴下脸道:“菲妹妹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回吧,姐姐要休息了。”一面说,一面自顾自的转身去床上。 言菲绾瞬间找回了自信,边向外走巧笑着说:“姐姐莫急,妹妹尚有一句话忘了说。姐姐的两个好丫鬟,妹妹会托人好生照顾着的,姐姐就在这儿安心的抄经吧。” 言莉绾猛地回过头,狠戾地瞪着她道:“言菲绾!你敢!!!” 言菲绾轻笑一声,拉开门道:“妹妹先回了,过段时间妹妹再来告诉姐姐我到底敢不敢!”语毕,洒下一串刺耳的笑声,自离去了…… 第82章 伤体肤丫鬟送信截消息姊妹密谈 第二日,言莉绾硬撑着坐到桌边用早膳,而后趁丫鬟不备,打落碗筷,借捡拾之机,划伤自己的手腕。(.) 送饭的丫鬟见状忙不停地下跪告饶。言莉绾一面抽出丝帕按压伤口,一面和颜悦色地道:“你起来吧,都是我自个儿不小心,同你无关,不用害怕。” 那丫鬟仍一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言莉绾不耐地道:“你先起来再说!” 那丫鬟觑了她的脸色好一会儿,见她没有任何勃然大怒的迹象,方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畏怯地道:“莉小姐……” 言莉绾望了她一眼道:“叫什么名字?原来当的什么差?” “回,回莉小姐的话,奴婢,奴婢叫小玉,是,是夫人院子里的扫地丫鬟。” “母亲院子里的扫地丫鬟?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年后去母亲的院子发现比往常干净了许多,问了人才知道新调了个洒扫丫鬟,叫小玉,做事又勤快又认真,霜月姐姐常常称赞,敢情说的就是你啊!” 小玉双眼放光,红着脸道:“莉小姐说的是真,真的吗?霜月姐姐真的提过奴婢?” 言莉绾把眼一瞪:“本小姐有必要为这么件小事扯谎么?” 小玉按捺着心中的欣喜道:“是,是,是!莉小姐说的极是,小姐您再犯不着哄奴婢这样的小人物。这定是真的了,是真的了!霜月姐姐真的夸奴婢了!” ***言莉绾见她已乐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目中精光一闪忙道:“小玉啊,你看,我这伤若回给母亲,你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若不回,我这儿也没药可以医治。你看要不咱这样吧,你就别去告诉母亲,只偷偷地帮我捎个信儿给朱姨娘,要她悄悄地送些止血药之类的来,岂不便宜?”*** 小玉闻言立即自兴奋中回神,犹豫地道:“这……夫人交代过,您这儿事无大小,均要禀报给她的,莉小姐您看……” ***言莉绾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就当我没说,你且去禀告母亲吧。唉,前些日子我还听霜月姐姐说想从院外伺候的丫鬟中,调一两个手脚伶俐又稳重的到母亲房中去。最好啊,是没犯过错儿的。估摸也就这几日的事了。小玉啊,真是对不住了!都怪我不小心,少不得就连累你了。”*** 小玉听罢惊慌地问:“莉,莉小姐,您,您可听真切了?果真要从奴婢们中挑选人去夫人屋子里?” 言莉绾肯定地道:“当然听真切!霜月姐姐还提了几个名字呢,不过你也知道,母亲院子我不是很熟,听了也没往心里去。朦胧记得有个什么玉的吧。呵呵,不过母亲院子里丫鬟这么多,有‘玉’字的必定不少。” 小玉忙道:“不会的,不会的!夫人院里有‘玉’字的就奴婢一个人!” 言莉绾遂怜悯地望着她道:“果然只你一个?那可了不得了!这次我岂不是耽误你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偏生我现下又不得出去,就是想跟霜月姐姐解释解释怕也是不能够了。小玉,真是对不住了啊!” 小玉咬唇挣扎了良久,忽抬头决然地道:“莉小姐,要不,要不咱就按着您方才提议的那般做成吗?” 言莉绾忙摇摇头道:“不行不行!万一被母亲知道,就不得了了!依我看你还是去回了母亲吧。” 小玉轻轻地道:“莉小姐,没事的,您不说,奴婢不说,夫人是不会知道的。莉小姐您看……” 言莉绾作势思考了下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其实这样更好,等府上的人去请世医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没的让我白受那么多罪。” 小玉捣蒜般点点头道:“莉小姐英明!奴婢快着些跑去,再快着些回来,耽误不了多少工夫。现下夫人和秦嬷嬷、霜月姐姐们均忙着处理庶务,再没空理这些。莉小姐暂且忍耐一二,奴婢这就去找朱姨娘。”说着便要出去。 言莉绾忙唤住她道:“你且等等,待我写个东西给姨娘。有些药我用着会过敏儿的,说了怕你一时记不住,好多着呢!” 小玉庆幸地道:“还是莉小姐考虑的周到。奴婢不识字儿,便是您说了奴婢记下了,姨娘若细问起也难表述清楚;倘若说错字儿,可不耽误您了。” 言莉绾温和地道:“你不认识字儿?怎么可能!莫说母亲院中,便是跟着我们姊妹的,有哪个是不会的?” 小玉不好意思地道:“奴婢确实不认识。夫人身边的几个自是会的,可奴婢不过是个扫地丫鬟,哪里能够?况伺候小姐的姐姐们也唯有那几个贴身的会,其他的大多和奴婢一样;也有能认一两个的,也不过是盲人摸象罢了。” 言莉绾“哦”了声:“这话也是。好了,我写好了,你且送去吧。若想识字儿,往后来我这送饭的时候随我学便是。我虽不才,教你大约也还可以。” 小玉惊喜地道:“真的吗?谢谢莉小姐!谢谢莉小姐!”语毕便跪下磕了几个头,而后道,“莉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替您把药拿来。奴婢先去了,莉小姐若是乏了,就去床上歇歇。” 言莉绾点点头道:“你去吧。仔细别被人看到。” 小玉应了声,便急急忙忙地小跑去了。言莉绾坐在凳上望着伤口,轻吁了口气――但愿姨娘和哥哥能帮得上巧心她们…… 岂料未至半刻钟,原应在朱姨娘处的人却突然悻悻然地回来了。 言莉绾不解地问道:“小玉,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小玉呶呶嘴不语。 言莉绾更加迷惑,正欲再问,一道清婉女声骤然响起:“莉妹妹要问什么?我倒是有话要问问莉妹妹。”她心下一突,暗道不妙,抬头望去,果见素绾带着如若、如茉施施然走了过来。她忙站起福了福身道:“见过素姐姐。姐姐怎么有空儿到我这来?” 素绾瞟了一眼她的手腕,微笑着说:“我刚打娘亲那儿出来,就见这丫鬟莽莽撞撞地到处寻朱姨娘,就叫住了她,这才得知莉妹妹受伤的事儿。怎的莉妹妹受了伤不去回娘亲,反让人去找朱姨娘,这是何故?” 言莉绾不自然地道:“原是小伤,不敢惊动母亲。恰巧记得姨娘那儿还有些药,就想拿些来涂涂。” “原来是这样啊。那正好,如若尚懂些医术,让她给你瞧瞧吧。这药还是不要乱用的好。”话落,吩咐一声,如若即迈步向前。 言莉绾神色紧张地道:“是,姐姐说的对。真是麻烦如若姐姐了。”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如若的神色――这个丫鬟应该没那么厉害吧?自个儿划伤的,和不小心划伤的,应该看不出来的吧? 素绾转而向传信的人道:“小玉,你伺候不周且又知情不报,下去和霜月姐姐请罪。” 小玉泫然欲泣地应了声“是”,行过礼,拖着步子退下了。 不消片时,如若替言莉绾处理好了伤口,又退回素绾身边向她如是这般耳语一番,素绾点点头道:“晓得了,你先回去取药,这儿有如茉服侍。”如若答应一声,遂去了。 言莉绾不安地绞了绞衣摆道:“素姐姐……” 素绾瞥了她一眼,对如茉道:“去外面看着,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 “是,小姐。” 待门关上后,素绾便将一张纸径直扔给言莉绾道:“莉妹妹写的什么东西?姐姐是一点儿都看不懂了。妹妹要不要解释解释?” 言莉绾一震,张皇地道:“姐姐说的什么?妹妹并没有写过什么。姐姐是不是拿混了?” 素绾轻笑一声:“在我面前妹妹也要弄鬼不成?白纸黑字的,便是你掩盖的再好,运笔的习惯却是骗不了人的。妹妹莫不是想让我呈给父亲娘亲鉴定鉴定?” 言莉绾闻言“噗通”一声跪下道:“姐姐开恩!姐姐开恩!” 素绾睇了睇她道:“起来说吧。” 言莉绾摇了摇头道:“求姐姐开恩!救救巧心她们!姐姐若是不答应,妹妹就不起来。” 素绾微笑着说:“妹妹这是在威胁我么?” “妹妹并不敢!只是眼下妹妹已走投无路,无人可求了。只要姐姐答应救巧心她们,便是要妹妹再受些罚,妹妹也绝无二话。” 素绾淡淡地道:“你受不受罚与我有什么相干?巧心巧意是你的丫鬟,且是娘亲亲自发落出去的人儿,是好是歹和我更无半分关系。” 言莉绾镇定地望着她道:“姐姐,你该知道巧心巧意她们是冤枉的。母亲将她们撵出府已是极大的惩罚了,难道半点活路都不留给她们吗?便是逼死了她们,对我们府,对母亲的名声又有什么好处?姐姐不为她们想,也该为母亲、为言氏声誉打算,岂能袖手旁观?” “妹妹错了。离开府后便与言氏、与母亲再无任何瓜葛,即便一时想不开受不住寻了短见,外人只会道她们是羞愤而亡的,再不作他想。妹妹还有更好的说辞吗?” 言莉绾颓然地倒在地上,默愣许久方道:“姐姐要如何才肯帮忙?” 素绾定定地看着她道:“那就要看妹妹能付出什么了。” 第83章 达协议破釜沉舟扰宫灯花魁闲说 言莉绾自嘲地笑了笑:“姐姐还真是瞧得起妹妹。莫说如今这般情景,便是先时没出事那会子,妹妹也没什么能给姐姐。” “这就是妹妹要考虑的事儿了。若妹妹给的东西价值不错,姐姐还会另附赠一样――来年上元节前,让父亲解禁,如何?” 言莉绾希冀地看着她:“姐姐说的可当真?来年上元节前真的有办法救妹妹出去,且还能保住巧心她们?” 素绾笑了笑:“自是千真万确。不过前提是妹妹……” “妹妹明白。姐姐能否给妹妹些时间?” “几日?” 言莉绾望了望窗外道:“不需几日。巧心她们怕是等不得多久了。烦请姐姐在这歇息半个时辰,容妹妹好好想想。” 素绾微颔首:“可以。”继而转头对如茉吩咐道,“你回去告诉如茹她们一声,再把我昨个儿看的书拿来。” 如茉屈膝应“是”,自带着个小丫鬟去了。 半个时辰后,言莉绾抿抿唇,不怎么自信地朝素绾道:“姐姐,妹妹想好了。” 素绾放下书抬头瞅了她一眼道:“说吧。” 言莉绾期期艾艾地道:“妹妹认真思考过,依着目前的情形,姐姐将来怕是会离开京城。那么这府内所发生的事儿,姐姐必不能知道。照着父亲和大哥的性子,定不会告诉姐姐。还有四弟,姐姐肯定也放心不下。妹妹虽不才,替姐姐收集这些还是能的。” 素绾仔细打量了她好一会儿,道:“莉妹妹果然是个聪明人。只是有一点姐姐不明――妹妹比我小不了几岁吧?难道你日后不出门子不成?我要的,可不止一日两日,而是长长久久。妹妹拿什么保证这点?” ***言莉绾咬了咬唇道:“姐姐莫忘了,我还有个姨娘和哥哥,这事交由他们再合适不过。姨娘虽上不得台面,好歹也算府里的老人了,什么风吹草动的,定能窥探一二;哥哥固是吊儿郎当,朋友还是不少,京中公子哥儿的圈子就那么大,四弟那儿多少能听说些;便是不能,也可着人去打听。阖府里,要说能替姐姐留心又不被人察觉的,除了他俩,再没旁人了。”*** 素绾静了须臾,又道:“即便他们是最佳人选,我凭什么相信你?相信他们?” 言莉绾闭了闭眼道:“哥哥同人合伙置了几间铺子,是姨娘变卖了自个儿跟妹妹的一些头面首饰凑的,店契和账簿都在妹妹手中,妹妹愿尽数交给姐姐。”说着便去妆奁处取了来。 素绾接过随意翻了翻道:“店契我收下,账簿还是妹妹自个儿留着吧。另外还有一个条件,妹妹若是能答应,这事就这么成交了;若不答应,那也勿需多谈什么。” “姐姐请说。” 素绾轻扯嘴角,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妹妹将自个儿的婚事交给我。” 言莉绾先是一愣,然后疑惑地道:“婚事自是由父亲母亲做主,妹妹如何能自己选?” 素绾道:“这点就不必你操心了。只要有需要时,好好配合就成。妹妹放心,姐姐定不会将你推入火坑,妹妹要考虑下吗?” 言莉绾摇头:“不必了。嫁给谁对妹妹来说没甚区别;再差也不会比如今的处境差。姐姐提的妹妹全都答应,希望姐姐言而有信。” 素绾一面起身一面道:“这是自然。待会儿我便差人去安置巧心她们。事成之后,再叫她们亲手写封信给妹妹;若还不放心,妹妹可让二哥悄悄派人察看,短期内应还在京城。” 言莉绾惊讶道:“听姐姐的语气是要将她们送出京?” 素绾反问:“不然妹妹觉着京中哪户人家还会收容她们?抑或妹妹有什么好法子能避开菲妹妹的人儿?” 言莉绾叹了口气道:“就依姐姐所言。”顿了顿又道,“妹妹还有一事要请教姐姐。往后若妹妹和菲妹妹有了纷争,姐姐会……” 素绾边踱步向前边道:“与我无关,且母亲也不会理会。孰胜孰败,端看你们自个儿。只要不太过就成。” 言莉绾目露精光地道:“多谢姐姐!妹妹定会尽心尽力为姐姐办事。” 素绾头也不回地道:“妹妹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说服朱姨娘跟二哥吧。” “姐姐放心,妹妹自有办法。” 是夜,清茗阁内,如蓁愕然地道:“所以您策划很久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素绾点点头。 如蓁仍不明地道:“小姐,这莉小姐能靠得住吗?” 素绾指了指那些店契说:“她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况且能将这些同账本都握在自己手里,我这个莉妹妹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有这么个人在,我这心就能放下些了。” ***“可奴婢还是觉得先前的计划安全些,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她出来后反悔了怎么办?这些店契写得是二少爷的名字又不是她的,即便抖了出来,也罚不到她那儿去。更何况平日里也没见二少爷对她有多亲密,还没对小姐那么好。倘若她怀恨在心,存心报复,那小姐岂不是白忙活了?”*** 素绾肯定地道:“不,她不会的。” 如蓁不信地道:“为何?奴婢这么多年看下来,这大宅院内,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什么父母兄弟,在自己的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更何况还有关系到女子一生幸福的婚姻大事,就更加难说了。” ***“若照这般说,先前那个计划也会异变。如蓁,一个身处困境,还会煞费苦心,为救曾经服侍过的下人而划伤自己的人,多少值得信任。而且你不懂,她同二哥的关系再差,嫁了人后,能依靠的唯有他。莉妹妹那样的明白人,是不会做自断后路的事。并且‘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万分绝望即是万分清醒。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我愿意赌上一次。”*** “要是小姐赌输了呢?” “输了的话就让她自求多福吧。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不是么?” 如蓁默了须臾道:“行,那咱们就赌赌。左右还余两年多的时间,有了情况再改也不迟。对了小姐,飞花说的上元节之事,您看?” 素绾静思片刻道:“不急,还有些时日,会有办法的。那谢广然也不知为何偏生要如此执着于我。九曲灯谜的题就交给公子墨去拟好了。能破与否,让他来决定便是。” 如蓁斟酌地道:“小姐,这不太好吧?主子会不会觉着您太小心了?” ***素绾好笑地睇了她一眼道:“放心吧,我的意思公子墨清楚的很。而且我实在不耐出这些题,因此往年才都找人代拟。今年既已接二连三的出门了,那么再躲开就说不过去了。明日我去趟娘亲那儿,再把大哥叫来,告诉他一声,先防着点总没错儿。若这样谢广然还能钻了空子,咱们只有自拜下风了。这事再接不了,过后的指婚可怎么着?”*** 如蓁笑着道:“小姐说的有理,横竖还有主子和大少爷拦在里头,谢广然除非手眼通天,否则再不能够的。” 素绾赞许地道:“就是这样。成了,时候不早了,该歇着了。” “是,小姐。”遂先后安置下不提。 另一边厢,谢府别苑里,谢广然正拥着旖旎阁新评的花魁――楚梦,喝酒吟诗。 “谢大人,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奴家啊!奴家可想你想的紧!”楚梦娇滴滴地抱怨。 谢广然挑起她的下巴戏谑道:“真的么?我怎么听你妈妈说我没去的这些日子,你同萧将军的儿子打得火热啊?” ***楚梦尴尬地道:“妈妈说的话大人也信么?再说要接什么人,哪里是奴家能说了算的。还不是妈妈说什么,奴家应什么,不然下场不就跟琼花一样?那王公子先前答应的多好啊,有了新人后又是什么光景?不过听说这新人也过了劲了,眼下指不定在哪个角落怎么淌泪呢!呀,楚梦真是该死!忘了那新人是谢大人的妹妹了。楚梦向来口无遮拦惯了,大人千万莫怪啊!”*** 谢广然哼了一声:“那人早已被逐出谢氏,你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灵通了?” 楚梦只“咯咯咯”的笑着,旋即翘着手掰了一块橘子递到他唇边道:“都是楚梦的不是,大人吃块橘子消消气!” 谢广然遂就这她的手指吃了下去,而后道:“这些日子都听了哪些趣事,说说。” 楚梦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最大的趣事还不是大人和王公子府上么。对了,听说前几日言府发卖了几个丫鬟,不过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儿,别说那些高门大户的,便是好些小门小户的,一年不来个几次也不能够。” 谢广然皱了皱眉道:“知道是伺候谁的吗?” “这个倒是不知,隐约听得是位庶女。想来必是那些丫鬟伺候不周抑或瞧不上主子,怠慢了被发现也未可知。唉,言府向来最重规矩,后者比较有可能。” 第84章 许承诺广然多情报喜讯扑朔迷离 谢广然抚了抚她的发道:“那应该就是言学煦的庶妹了。” 楚梦八卦地道:“大人说的可是那位姨娘被发落到妙安观的小姐?” 谢广然点点头。 楚梦奇怪地道:“若是这样,言夫人平日里难道不管的吗?奴大欺主,说出去她也会落个‘治家不严’的话柄,据传闻,言夫人不像这么糊涂的人啊?” ***谢广然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想不通了吧?男人的心思再难,你也能分析的头头是道;可这内宅诸事上,没有经历过的人纵使再聪慧,也不能解。言夫人虽称不上十分的‘颖悟绝伦’,但也是内宅熏陶出来的,再加上言老太君在旁提点,这样的小事算的了什么?你以为京中的那些贵妇们这么闲,这么有善心,会为区区一个庶女打抱不平?高门大院自有高门大院的规矩,言夫人交好的哪个不是正室夫人?哪个家中没有几个庶女?这里边的猫腻谁不知道,只不过不点破罢了。真要纠错,随便哪家都有。谁吃饱了撑着来管这些?”*** ***楚梦先前虽隐隐约约想到这方面,但总是心存侥幸,如今听谢广然这般一说,当即郁郁不乐地道:“所以妈妈骂琼芳姐的那些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的劝她。像奴家这样的女子,即便进了你们那样的人家,也难挣出一条路来。奴家再有手段,在从小就耳濡目染的那些所谓大家闺秀面前也是不够看的。所以从古至今,没有哪个能落得个好。真真还不如在旖旎阁享受众星拱月来的快活。”*** 谢广然睨了她一眼道:“可惜,太可惜了!楚梦如此通透玲珑,若是生在大家族中,必是了不得的。” 楚梦娇嗔着说:“奴家都这般伤心了,大人还只管往奴伤口撒盐,大人您的风度和气概呢?藏哪儿去了?” 谢广然朗笑几声,亲了亲她的粉颊道:“楚梦果然合我脾胃,不枉本大人重金包下。妙人,真是个妙人儿!难怪引得各家公子竞相争,应是将那醉梦乡压到了脚底。” 楚梦听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如今大人尚未娶亲,等娶了亲,有了新人,大人眼里还有哪个?唉,只是苦了奴家,到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谢广然贴近她挑眉笑笑道:“梦儿不必急着试探我。只要你将我交代的事都办好了,到时自有你的归处。若做的实在出色,把你迎进谢家也不是不可能。” 楚梦闻言先是双目如炬,而后黯然地道:“大人此话当真?可一般的大户人家尚且不允许青楼女子嫁入,更何况是大人这样的百年世家。大人莫不是也学那王公子,惯常的哄人开心。” 谢广然面无表情地道:“这你得感谢我的好妹妹了。原来偷梁换柱还可这般用,我竟是第一次得知,往常那几年真是白活了!” 楚梦见他隐有怒气,忙岔开话题拉着他的衣领道:“这也罢了,大人好歹娶个和气一点的妻子,没得日后带累奴家受罪。” 谢广然漫不经心地道:“放心,只要你不自不量力的去挑战她的地位,一般的事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在你伺候这么周到的份上,好心提醒你句,在后院,主母就是天,对你们有绝对的生杀大权。并且好多事儿,按着规矩,我也辩驳不了。所以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楚梦转了转眼珠道:“听大人的意思是否已经有了合适人选?说出来让奴家也羡慕羡慕。” 谢广然警告瞟了她一眼:“还有一点,不是你的事就别问,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梦悻悻然地说:“是,大人。” 又闲聊了片刻,二人慢慢渐入佳境,成就另一番旎旎景象…… ***眨眼间,上元佳节便来临了。按着慕栖国的传统,要从初九点灯一直至正月十八方落灯,整十日的欢庆时间。无论是京城或是乡村,处处张挂彩灯。昼为市,热闹非凡;夜燃灯,蔚为壮观。更兼有罕见的灯轮、灯树、灯柱等,正是“火树银花铺满城,风雨夜深仍未散。”上元节如此热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是继七夕节之后,女子能正大光明出门游玩而不被人诟病的第二个节日。且在上元节期间,女子可将题写在自制的花灯上;若解出该题男子合她心意,无论贫穷富贵,父母均不得反对。当然,这对大户人家而言不过是做个形势,私下必是早就相看好的。那种落魄才子会佳人的戏码,几乎很少会实现。但一般人可不这么想,只觉得这是攀上高枝的绝佳机会。因此,男的死命搜索大家之女;女的死命缠着名门公子解题,场面自是壮观非常。这也是为何言莉绾这般重视上元节前被放出。*** ***闲话少说,且说素绾为了实现交易,自是一番费心安排。先是半真半假的同杜氏说了谢广然的打算,而后趁杜氏恼火之际,提议让言莉绾做挡箭牌。杜氏左右一权衡,觉得言莉绾已成不了什么气候,便答应了;不过需有邓嬷嬷陪着。随即如若无意中看到那个告发言莉绾的洒扫丫鬟,如今是灶上烧火丫鬟的那人,竟戴起了不少首饰。要知道那丫鬟家中可不富裕,怎么一下子发财了不成?卢嬷嬷遂派人悄悄查探。不想居然发现这个丫鬟的好姊妹颇为肖似巧心,且也是一夜间变得富有的样子。卢嬷嬷立时便觉察出言莉绾一事有蹊跷,便忙告知言老太君;言老太君又唤来言伯年。素绾掐好时间,不早不晚的到荣寿堂请安,把莉静院中的事半隐半含地叙述一遍,言伯平敲了敲指,不语。*** ***素绾道:“爹爹,依女儿之见,这事若要重新查,必是一番波折,对咱们府的名声也不利。何不先着人盯着那两丫鬟,看看有没有其余的同党,若有,让娘亲寻个理由,悄悄打发了岂不便宜?至于莉妹妹,也算得个教训。小姐的闺房哪里是随便谁都能进出的?她院子里的人论理也该好好管管了。不过话说回来,对她来说的确是场无妄之灾,这么久了,罚的也尽够了,爹爹您就放她出来吧。”*** 言老太君点点头:“清儿说的对,我看莉丫头素日还好,不会这么弄鬼似的。况如清儿方才说的,一个懂得念旧的人,底子应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清儿的婚事尚需些助力,与其废了她,还不如留着,给清儿多添些帮助也是好的。” 言伯平思量半响道:“那好,就依母亲所言,待我寻个名目,差人去说,不日就是上元节了,关于谢广然那边,清儿有几分把握?” 素绾摇摇头:“一半一半吧。不过大哥也在,应出不了多大岔子。” 言伯平不赞同地道:“小心些总没错的。这样,那日你将莉丫鬟、菲丫头都带在身边;你们三个人的提灯最好大同小异,为父的用意你可明白?” 素绾点点头:“女儿知道,爹爹且放宽心,公子墨那边也有安排。” 言伯平敏锐地道:“你如何知晓的?” 素绾不慌不忙地道:“是哥哥告诉我的。” 言伯平点点头,三人又闲聊了一阵,方各自回去。 言莉绾听完丫鬟的话,久久不能回神,反复确认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父亲说我不用再禁足了?可以照常了?” 丫鬟点点头,又咳了一声。 言莉绾兴奋万分,完全没注意丫鬟的暗示。 那丫鬟等了许久,还不见她有所表示,撇撇嘴,嘀咕道:“真小气,怪不得不得人心,谁都能踩一脚。” 言莉绾这才想起打赏的事,忙堆起笑脸道:“这位姐姐真的对不住了。我一时高兴,忘了规矩,望姐姐见谅。”一面说,一面褪下手中的玉镯给拿丫鬟。 丫鬟接过后假笑着道:“奴婢理解,奴婢理解!可莉小姐您看,奴婢是要做活的人,这镯子也不得常戴,您看是不是,那个……” 言莉绾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说着便走到梳妆处,开了旁边的小抽屉,拣了一块二两之多的银子递给那丫鬟。 丫鬟这才心满意足地说了几句恭喜的话,乐呵呵地离去了。 言莉绾望着她的背影,我了握拳:她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绝对不要! 花园角门处,一俏丽女子抛给丫鬟几块银子,道:“你做的很好。不过要记着守口如瓶,不然的话……”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姐姐放心,打死奴婢都不会吐出半个字。” 俏丽女子点点头:“去吧。” “是。” ***菲乐居内,言菲绾得知言莉绾被放出的消息,自是气恼万分――为什么!为什么!犯下这么不要脸的错,为什么还能被放出来?!不是应该从此消失在众人面前?言莉绾,你真真是好本事那!这样都弄不倒你。看来她要重新布置过了。哼,言莉绾,莫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个儿挡了别人的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做正室么,那么无论是乞丐还是流氓,你都不介意吧。言莉绾,咱们上元节见!我的好姐姐。*** 第85章 庆上元热闹非凡解灯谜翘首以待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火阑珊处。” ***上元定情,情定上元,多少佳偶天成,又有多少怨偶横生。茫茫人海,浮华世界,到底怎样才算有缘?是初见的倾心,还是再见的深情抑或是不知不觉中的沦陷?究竟是天定还是人为,谁又说得清,道的明?世间女子多可怜!有的为一份姻缘苦苦煎熬;有的为一份姻缘步步算计;更有的为一份姻缘迷失自我,跌入深渊……*** 言府的灯棚自是设在京中最繁华处;王、谢二府因说本家已有了打算,加之嫡女业已出嫁,便只应个景,意思意思出了几盏,寄挂在言府一起。前六日诸家小姐不得出门,言府并其余几家便悬挂些物什当作彩头,不过是些香囊、玉佩、扇坠之类的小东西,倒也有不少人围观。 十五那日,大街上更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莺莺燕燕,娇声脆语充斥着整个京都。无论男女老少均欢喜异常。 言府众女尚未抵达,言府灯棚就挤满了人。除去最小的和已订亲的,言府可还有三个女儿。当然了,嫡女他们自是不敢多想;但不还有两个庶女么。随便攀上一个,光看着那嫁妆就够乐呵的了。于是人人挤破头地想报名参加。 最外层一元色方巾男子正踮着脚卖力往前挤。好不容易得了条缝儿,正待向里钻,后颈冷不防被人给提溜了一下。他万分恼怒地道:“混扯你娘的骚!没见大爷忙着吗?” 话音方落,但听身后一嘲讽声响起:“孔二冲,就你那副寒碜样儿,也好意思来参加言府的九曲灯谜?怕是还没进道儿,就被赶出来了。” 周围人听罢立马“哈哈”大笑起来。有那认识地忙道:“就是就是!就你那尊容还是哪儿凉快待哪儿去,别在这瞎蹦跶。” “对对,回去,回去。” “赶紧回去!不要耽误了我们。” ***眼见叫他走的呼声越来越高,孔二冲不乐意了:“凭什么啊!言府有没有规定,凭什么我不能参加?不就猜谜吗,能难得倒大爷我?你,赵三儿,你不是前年娶的亲吗?来这凑什么热闹?还有你,周老抠,你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认识,猜什么谜!洛三儿你也甭得意,你不是放出豪言要去元阳投奔公子墨吗?这会子又跑来干什么?我没资格,你们就有资格了啊!不过是乌龟和王八,谁也甭笑谁!”*** 洛三儿拍拍手理理衣服道:“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事儿。连卖煎饼的老李家都瞧不上你,你说言府这样的名门大户能看上你?听小爷的,现在赶紧撒腿子回去,不然待会儿颜面扫地不说,没准儿还得挨一顿胖揍!也不看看是什么门第,也是你能攀的上的吗?” ***孔二冲不服气地道:“大爷不信!言府最是乐善好施,再不会是那等看不起人的势力样儿!既然规矩是家世清白,未娶,踏实上进有才能之人均可参加,凭什么就挤兑我啊!我长得是没你们好,但我有心啊!要是我能娶上言府小姐,不拘哪一位,我定拿她当三清祖师爷似的供奉着!”*** 名叫赵三儿的大笑几声道:“我说孔二冲啊孔二冲,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不拘哪位,恐怕连他们家的烧火丫鬟都瞧不上你,还癞□□想吃天鹅肉的妄想小姐们!我都替你臊得慌!” 周围人纷纷道:“是是,还不快夹着尾巴回去!等下子挨了打,可没人来拖你!” “回去,回去!” “对,对,回去!快回去!” 孔二冲死命跺跺脚道:“大爷不走,偏不走!哼,等大爷捞到一个,保管拿馊水堵上你们的嘴!” 众人闻言又笑将起来。一贼头贼脑的瘦子趁人不备,悄悄溜走了…… 戍时一刻,各府猜灯谜活动陆续展开。[]言府的九曲灯谜每曲设九盏彩灯,九盏全猜中才算是过了一曲;反之则淘汰。半个时辰之后,不知是言府的灯谜太过难抑或是参加之人学识不够,竟纷纷在前三曲铩羽而归,最好的不过是四曲过半。 言学煦听了下人的汇报,哼了一声道:“就这点子水平也敢来我们府上闯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言学逊急忙在旁附和道:“就是就是!就他们那副猪头样也妄想到第九曲见素妹妹,简直是痴心妄想!” 言学煦把眼一瞪:“胡沁些什么!他们是疯了还是癫了,哪里敢把心思打到姐姐身上?不要说面儿,便是姐姐出题的那些灯底的穗子,也甭想瞧上一星儿。” 言学逊挠了挠头道:“那他们是冲谁来的?这么乌压压的一片,总不会是向着那些香囊和坠子吧,那也忒眼皮子浅了点。况且我瞧着还有好些大家公子哥呢,连我素日的一些好友也来了不少,这可奇了。” 言学煦翻翻白眼,不客气地道:“你猪啊,就只一个妹妹不成?” 言学逊不好意思地道:“提起妹妹我就记得素妹妹,旁的再没往心里记。”随即瞪大眼不信地说,“不是吧?!莉妹妹和菲妹妹不过是庶女,又比素妹妹差着远了去了,这样的他们也瞧得上?” “哼,谁冲着人来了,还不是冲着咱们府的招牌来的。你那些个狐朋狗友的,这几日就没和你打听什么?” 言学逊不目光闪烁地道:“何尝没有。但是大哥早就吩咐过了,所有事儿不论大小,一概不许透露,我哪儿敢说啊,只道自己不知。” 言学煦似模似样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不过那些题目纵使你泄露出去也不顶事儿,就那些三脚猫的人想解开,发梦也不得的!” 言学逊暗吁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素绾一行人的轿子甫落下,各方探子相继回去禀告,一时闯关之人多了起来,且厉害了不少,瞬间便有人到了第六曲;不过又在第七、八曲败了下来。如此这般又堪堪过了半个时辰,忽有高唱传来:“谢广然,第八曲过,进第九曲!”登时,诸人炸开了锅,言学煦听得后,心下既期盼又害怕,好一通五味陈杂。*** ***话说谢广然自进了第九曲,便渐渐觉着吃力起来。勉强解了前三盏,至第四盏——行年花甲丢官帽,谁念白头成独栖时,便立住了。这到底是猜什么?是字还是诗词还是别的?这言学杰还真是半点不含糊,千方百计地阻止众人过关,就那么瞧不上他么?抑或是打着墨家的主意?哼,殊不知,他公子墨能给言素绾的,他也能给;可他能给的,公子墨却未必能给。若是为了祖宗之宝,不是还有那东西么,还不够换个大半?看来言氏并非所表现的那般刚正不阿,不也同谢王一样贪心么。他就不信言氏是看上公子墨的人。*** 言莉绾透过缝隙,佯装无谓地盯着前方。 素绾了然地瞟了她一眼,道:“有些东西,看着美丽,得到之后却刺手的紧。不是你的就莫要多想。” 言莉绾一惊,慌张地道:“姐姐说的极是。” 言菲绾俏生生地道:“素姐姐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妹妹一点儿都听不懂?莉姐姐又看上什么东西,说出来分享分享,妹妹也好长长眼。” 言莉绾面无表情地道:“妹妹说笑了,姐姐并未看上什么。妹妹还是想想待会儿若是谢公子选中妹妹的灯儿,要怎么样吧。” 言菲绾娇羞地道:“瞧姐姐说的,哪里就选到我了,要抽也是素姐姐或是姐姐你,妹妹那般不入流的字儿,如何能入得了人状元公的眼。莉姐姐的行楷向来出众,必是极有可能的,素姐姐你说是不是?” 素绾睨了她一眼道:“这个还真不好说了,各人的喜好不同,兴许状元爷就喜欢质朴纯真的也未可知。” 言菲绾碰了个软钉,讪讪地道:“姐姐说的是。”瞅着她转头,狠狠地瞪了瞪言莉绾,言莉绾报之一笑,言菲绾见状越发绞狠了帕子——贱人,有你哭的时候! 一柱香后,唱名之人又报:“谢广然,第九曲第六盏,过!”场外诸人听罢更加骚动不已,均津津有味的议论起来:这谢修撰看样子是冲言府嫡女来的,攻势这般猛,不知今夜大家能否欣赏到才子会佳人的美景儿?真真让人拭目以待。 此时,距言府灯棚三丈外一普通马车里,两个俊美男子正悠悠然地下着棋。忽有小厮来报说,谢广然已过了六盏,持白子之人默了须臾,仍旧继续落子。持黑子之人却是恍若未闻,连间隙的停顿都未有。持白子之人不乐意了:“你就这般放心?” 持黑子之人轻松拿起一子落下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就不担心……” “当然不担心。都是世家出来的,这点猫腻谁不清楚。我赌那谢广然无论怎么选,都选不到她。世兄,该你了。” “你……哼,太过自信可不是件好事儿。” 持黑子之人施施然一笑:“是么?那就赌赌看吧。” “输了如何?赢了如何?” “但凭世兄做主。” “你究竟是太过自信还是完全不在意?” “有区别吗?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不该发生的永远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你……算了,继续下吧。” “世兄请。”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昨天断更了。因为前天急性肠胃炎发作,昨天已开始吃不下东西,特难受,实在吃不消坐着,真是万分抱歉!今天稍微好点了,能吃些面条什么的,便有力气开始更新了。唉,不知何时才能吃我最爱的米饭~~~~(>_<)~~~~真是一件伤心的事。 第86章 铩羽而归心不改灯火阑珊再相逢 约莫又一炷香时间,传唱之人道:“一个时辰已到,谢广然,第九曲第九盏,未过。” 场上之人哗然――被圣上亲赞“文无第二,无书不知”的状元爷,堂堂翰林院修撰,居然解不了区区一个灯谜?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孔二冲当即“啐”了一口道:“格老子的,什么狗屁状元,博览群书,博古通今,不还是和大爷我一样没过!” 旁边之人立马道:“我说孔二冲,你还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人家可是失在了最后一盏上;不像你,第一曲第一盏就败了,显见得是丢人现眼去了。” 孔二冲梗着脖子道:“你管大爷我是第几曲第几盏下的,反正不都一样是没过,分什么三六九等!” 旁边之人还欲再说,前方忽骚动起来,那人忙撇下孔二冲,扯着前面之人的袖子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之人抽空回头道:“听说那谢家公子要拿前八曲所得的彩头,换言府小姐一面。” 那人“啊”了一声道:“真的假的?!怎么恁的大胆,也不怕言家人打了他去。” “可不是这话,之前也没听到什么风声,怎的无缘无故就杠上言家小姐了。”右上之人转身插话道。 “依我看,多半是谢家自以为攀上了泰王爷,便目中无人狂妄起来。” “这话有理,没见这些日子谢府那个风光的哟!听人说泰王妃就差把谢家女儿给供起来了,凡是她有的,谢家女必有;宫里赏下的东西,必要她先挑。泰王爷也是宠的不得了,一个月除了王妃,王家女那边,其余时间都歇在她那儿。啧啧,那恩宠真真是……” “唉,没办法,圣上正积极扶持新贵呢,言家那些老臣们慢慢说不上话了。不过言家近年来没什么大作为,失宠也是必然的。(.)” “可见言家已经开始衰落了喽!” “人家再怎么衰落底子在那,且还有个学堂呢,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么着都比一般的官家强,比咱们这些人强!” “那是自然,堂堂百年世家哪有那么容易一下子就败了的。依我看……” 这边众人在热火朝天讨论,那边言学煦、言学逊二人却同谢广然对上了。无他,概因谢广然的一句话――用前八曲的彩头换一个素绾制的灯。 言学逊一接到报,当场跳了起来:“什么玩意儿!快给我打出去!” 言学煦扫了他一眼道:“慌脚鸡似的作甚?就这么将人打出去不是让人白捡个话由么,明个儿那些闲的发毛的御史们还不得狠狠参上咱们家一本?你想挨揍自己找父亲去,我可不奉陪!” 言学逊瞬间就变得焉了吧唧,搓了搓手道:“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答应他?要是大哥知道了还不得拆了我去!” 言学煦烦躁地道:“别吵别吵,让我想想。”一面说,一面煞有其事地学言伯平的样子踱起了步子,言学逊见状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借故如厕去了外面。 正苦思间,忽有下人来报:有人扬言不消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便可解完所有灯谜。 言学煦听罢即刻炸了毛:“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这般口出狂言!” 言学逊不知自哪钻了回来拉着那人的领子道:“说,快说是谁!” 那小厮哆哆嗦嗦地道:“回,回两位少爷,那人自称墨君逸。” 言学逊奇怪地望着身旁之人道:“四弟,墨君逸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言学煦翻翻白眼:“墨君逸不就是公子墨么,亏你还整日膜拜他的画,连人家名字都不知,一味的附庸风雅,肤浅!太肤浅了!” 言学逊双眼放光地说:“原来是公子墨啊,那肯定没问题了。” 言学煦猛然回过神来急切地道:“等等,你刚说是谁?” “公子……公子墨?!”言学逊被一提醒,倏地呆住了――公子墨?! 且不说言学煦二人如何呆滞,单是众围观者听了唱名后莫不惊异――这又是哪一出啊? ***谢广然听得后勾唇一笑:原来如此。这最后一个灯谜的答案怕只有公子墨才知道吧,旁的人无论答什么都是错。言家还真是用心良苦。就那么不想把女儿嫁给他么。即便公子墨全解了又如何?今夜他来这么一次不过是想替言素绾做做面子,省得他日指望瞧着太过突兀。不想他们却打这个主意――上元结的姻缘,谁也不能阻止。好,真是好啊!幸好他另有准备,不知这姻缘若是会引得天怒人怨,向来忠君爱民的言氏一族又当如何?公子墨么,也该好好会会了。*** 银色缎面镶边白色大氅,绣金团花纹样靛青箭袖圆领袍,白色亲领,宝蓝玉带,灯火映衬下的墨氏公子,越发显得风姿鹤立,飘然出尘,令人如痴如醉。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竟用了两柱香就到了第九曲!一盏,两盏,三盏……但见他如力士耍灯草般轻轻松松地解开一题又一题。至最后一盏,忽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动静。就在众人猜测他会同谢广然一样功亏一篑时,唱名的大嗓门却突然响起:“墨君逸,第九曲第九盏,过!”*** 所有人蓦地安静下来,随后爆发出热烈地欢呼声:“过了!他过了!公子墨过了!” “公子墨过了!九曲全过了!” “天呐,三炷香的时间不到就过了,居然过了!” 其中最为兴奋的当数洛三儿,简直比自己高中还开心,乐得翻了好几个跟头。 ***言菲绾坐在椅子上心下激动不已:不愧是她看上的人,比那劳什子状元强多了!就这般不费吹灰之力的过了九曲,真真叫人愉悦,不枉她辛苦布局挤兑言莉绾。姨娘从前说的没错,只有这样的男子才值得她托付终身,嫁给他,该多令人嫉妒羡慕啊!思及此,她暗自打量了下言莉绾,见对方毫无反应,撇撇嘴――还真能装!她就不信一点儿都不动心!以为这般就可迷惑众人,做梦!她才不上当!想了想,又悄悄转向素绾那边,却见她意味不明的微笑着,只作不解。*** 谢广然闻得结果,轻嗤一声,目露嘲讽。 之后,公子墨在万众瞩目之下选了素绾的花灯,更是引得众人兴致高涨到极点……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灯火阑珊下,公子墨满脸笑意地对着眼前佳人道:“言小姐,数月不见,一切可好?” 素绾福了福身轻柔地说:“劳公子挂念,小女一切安好。公子诸事可顺?却是何时来的京城?” 公子墨言简意赅地道:“今日。”而后不动声色的观察对方反应。见她有须臾的吃惊,甚为满意。 素绾微蹙眉道:“可是京中出了急事?” “半月前在下收到急报,称墨府未来少夫人已被人盯上,为防生变,在下只好亲自走一遭了。” 素绾闻言瞬间红了脸,又羞恼又好笑:这人就不能正正经经的同她说话么?每次见面不戏弄几句就不甘心是么?还是不见面的好,最起码信中不会这般。 公子墨心下也暗自叹息――自己不知是何时养成的癖好,每次一见她那副端庄贤淑的模样就忍不住逗弄逗弄,最好能让她发脾气,还真是恶劣的习惯。 二人静默了一会子,素绾道:“公子是如何选花灯的?” 公子墨笑睇着她:“随便选。” 素绾再次愕然――随便选? 公子墨戏谑地道:“在下已同令兄打过招呼,无论选哪个,出来的只能是小姐。” “那最好一盏的灯谜……” “最好一盏才是小姐自己出的吧?在下有自信,普天之下能解的唯有在下一人,小姐你觉得呢?” 素绾被他促狭的目光看得万分窘迫,不自然地道:“公子学识渊博,小女万分佩服。这花灯还请公子笑纳,小女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一面说,一面就要离去。 公子墨见状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若相言,墨相惜’,听者尚记得,说者怎敢忘记?” 素绾身形一滞。 公子墨又道:“看了这么久,小姐怕是乏了,在下就不叨扰小姐了。小姐慢走。” 素绾转身敛眉低首福了福,公子墨忽又道:“‘月上柳梢头,人约月山峰’,小姐记得要与令兄一同回去。”素绾点点头,自去了。谁知找了半天都没找着言学杰的人,只好满腹狐疑的起轿先行。 行至半途中,有一护卫拦轿,道言学杰邀她一同赏花灯。言学煦听罢不停地道:“好好好,去去去!大哥在外溜达这么久,定是发现了好玩的事儿,这才来叫我们,姐姐,去吧去吧。” 素绾拗不过他,只好同意。还询问了言莉绾、言菲绾二人。她二人向来畏惧言学杰,又听护卫并未提到她们,遂识趣的拒绝了;言学逊早和一群狐朋狗友约好了,巴不得没人管,然后偷溜着去,也佯装累了,困了,要回府。于是素绾便同言学煦一道光明正大的折返。 第87章 月山之巅缱绻起云想斋后蛇蝎生 月山之巅,星火通明,望着夹道两旁写有斗大醒目“墨”、“言”二字的花灯,素绾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对身旁男子道:“小女窃以为公子再不会做此高调张扬之事。” 公子墨挑了挑眉:“若能博佳人一笑,偶尔纨绔下也无妨。” “看不出公子还有‘烽火戏诸侯’的雅兴。” “小姐缪赞了,在下只是对人不对事。” “公子过谦了。只是有一事小女甚为不解,烦请公子赐教。” “小姐但说无妨。” “小女十分好奇,家兄为何会同意公子带小女来此赴约?” 公子墨笑了笑,道:“为了一盘棋。” “一盘棋?” “实不相瞒,在进贵府九曲灯谜之前,在下恰好在半道上遇到令兄,便邀入车内叙旧。令兄不知怎的一时兴起,非要拉着在下对弈一番,在下焉能不从?我二人想着单下倒是无趣,遂各自提了彩头。承蒙令兄相让,在下侥幸赢了,于是……” “于是小女便成了彩头?这里并无外人,公子何故不肯如实相告?是不信任小女还是打心底就瞧不起小女?家兄的为人处事小女再清楚不过,岂会这般简单就应允不合规矩礼数之事。” 公子墨敛起笑容,拱了拱手道:“小姐勿恼,在下绝无看轻小姐之意。概因此事令兄与在下已有了君子之约,实在不方便对第三人言,望小姐见谅。” 素绾还了一礼道:“小女无状,还请公子海涵。既是如此,公子但说无妨。小女自问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不识大体之人,定不会刨根究底的追问。公子大可不必说那些敷衍之语,徒生误解。” “不瞒小姐,方才之言倒也不全是敷衍之语。下棋是真,有彩头是真,求见小姐一面也是真。不过最后一项被令兄当场拒绝,在下费了好些心思令兄才勉强准许,不过约定只得半个时辰。” 素绾点点头:“这才是家兄作风。想必另一事至关重要吧。对了,公子此次突然来京,到底所为何事?可是宫中或是泰王、太子那生了变故?飞花怎的一点儿都未提过?” 公子墨笑睇她一眼,道:“在下不是说了,是为了看住墨府未来少夫人。” 素绾无语,扯起笑道:“公子真是会说笑。小女再无这样的本事。公子就不要拿小女寻开心了。若是事情关系重大,暂不便提,小女不问便是。” 公子墨摇了摇头道:“在下所言句句肺腑,京中一切尚还安好,小姐不必忧心。再者小姐若不出众,那谢氏状元何故一直紧紧追随?可见在下还是要警惕些的好。” 素绾叹道:“谢大人缘何如此公子真的不知?若现在言府嫡女是小女的那些庶妹们,相信谢大人锲而不舍的就是她们了。” 公子墨笑笑:“真亦假时假亦真,关注的多了有些事就变得不一样了,有时连自己都不定能察觉。小姐你说呢?” 素绾道:“公子的话太深了,恕小女愚昧不解。小女向来只关心能定、既定之事,对那些子虚乌有的真真假假无甚兴趣,也无空暇理会。望公子见谅。” 公子墨深深看了看她,道:“小姐言重了。” 继而转了话题,询问起云想斋及花想楼的近况。素绾少不得逐一详述。 估摸一盏茶左右,公子墨赞赏地说:“想不到小姐于商一道上也如此游刃有余,实在令在下佩服。” 素绾道:“公子抬爱了,小女惶恐。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怕是难入公子的眼。况一应大小事多数是飞花在处理或飞书交由公子,小女只是在旁核对核对,按着对女子的了解提些想法,没让公子破财已是万幸,万万当不得公子的夸奖。” 公子墨舒郎一笑:“小姐过谦了。在下在时的月收可不及小姐的五分之一。可见小姐的能耐了。” 素绾笑道:“公子忘了,这几月大节喜事较多,女子置办头面新衣更是如山似海,月收自然就高了。” ***公子墨摇摇头:“哪一年没有个元旦上元?(注:古时的正月初一被称为“元旦”,直到中国近代辛亥革命胜利后,南京临时政府为了顺应农时和便于统计,规定在民间使用夏历,在政府机关、厂矿、学校和团体中实行公历,以公历的元月一日为元旦,农历的正月初一称春节。)往年虽多,再不至此,只得今年的三分之一吧。”顿了片刻戏谑道,“小姐若经营的好,将来便给小姐添妆如何?”*** 素绾双颊含晕红地轻“呸”一声道:“公子疯魔了不成,这话也是能混说的?再者,公子听过哪家是……是由夫家添妆的,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公子墨闻言突然俯身凑近她:“那在下私下添给小姐可好?” 素绾不防他忽然靠近,忙低头慌乱的向后退去,不成想岔了脚,直直地朝后倒去。公子墨见状几步上前,伸出手,稳稳地将人捞入怀中。站稳之后,素绾立即推开他,低着头羞恼地斥了声:“登徒子!” 公子墨听罢朗声大笑,旋即促狭地道:“小姐想说这三个字很久了吧?” 素绾咬唇不语。公子墨只觉登时心情大好――真是个美好的上元节! 这边是公子佳人,风光缱绻;那边却是姊妹斗法,阴谋连连。且说言学逊开溜之后,言菲绾即寻了个时机叫停了轿子。 言莉绾隔着轿帘道:“何事?” 随侍的丫鬟道:“回莉小姐,菲小姐说想去云想斋买点东西,问莉小姐要不要同行。” 言莉绾听后皱了皱眉:这个言菲绾又在打什么主意?自己是去还是不去?若去,也不知有些什么在等着自己;但若不去,又恐她故意生事,到时自己又是有口难辩。算了,先去看看,见机行事好了。思及此,便道:“告诉菲小姐,我与她一道,顺便到翠芝斋买些糕点。” 丫鬟忙答应一声。于是二人便转了路,沿着云想斋的方向行去。 不多久,便到了地儿。但见云想斋内人山人海,莺莺燕燕齐聚一屋,好不热闹。 轿夫为难地道:“回二位小姐,此处实是不便等候,二位小姐看……” 言莉绾方要答话,言菲绾娇脆声便响了起来:“莉姐姐,今个儿是上元佳节,他们也不容易。依妹妹之见,不若赏他们些银子,让他们去附近喝茶歇息,等我们买好了,再叫护卫去唤他们,姐姐看可好?” 言莉绾暗讽了声:真会卖乖!面上只不显地说:“妹妹说的是。巧思,拿些银子赏给他们吧。” 巧思答应一声,自照着惯例来;言菲绾坐在轿内,缓缓绽开笑容。 一时,几个轿夫相继离去,言莉绾、言菲绾相携入了云想斋。 ***言莉绾只随意选了两样较便宜又尚算精致的钗子,便不再看了;反观言菲绾,跟多数小姐一样,这挑挑,那问问,全神贯注其中。言莉绾不禁纳罕不已:难不成她想错了?言菲绾真的是来买首饰的?自己是不是太过杯弓蛇影了,这里是府外又不是府内,言菲绾和她一样常年待在深宅,手哪里就伸的这样长了?一面想,一面慢慢放下心来。*** 过了良久,言菲绾仍同一不知名的小姐津津有味地讨论几副首饰,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言莉绾望了望对面,见人散了不少,遂提步走向言菲绾道:“菲妹妹,你好了吗?” 言菲绾头也不回地道:“还没呢。姐姐若是等不得便先回吧。” 言莉绾道:“这怎么行!若我一人回去,母亲问起必定会责怪的。这样吧,我去翠芝斋逛逛,妹妹好了差人来叫我。” 言菲绾随意点点头:“姐姐自便,妹妹好了就来找你。” 言莉绾遂带着丫鬟离去。未几,言菲绾便托说有事,悄悄地往云想斋的后门走了。 出了后门,果有人在外候着――竟是消失数月的冯升,冯姨娘的弟弟。 冯升见了来了,点头哈腰地道:“菲小姐,您来了。” 言菲绾嫌恶地退了几步,拿帕子捂着嘴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冯升道:“都安排好了。等下言莉绾一出来,那人就会撞上去。到时再趁机将她身上之物扯下,过后再去言府提亲,保管那言莉绾吃不了兜着走,什么名节颜面统统毁之一尽。” 言菲绾满意地颔首:“很好。这事若成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些且先拿着,务必要将那人给我看好了。”说罢便掏出一个粗劣荷包扔给他。 冯升忙伸手接过扒开瞧了瞧,笑眯眯地道:“菲小姐放心,这事简单的很,那人也是做惯了的,且是外地新来的,旁人再查不着。” 言菲绾“嗯”了一声,忽道:“你回来这么久怎么也不问问你姐姐如何了?” 冯升闻言“哼”了声道:“提她作甚?不过是个被遗弃的过气姨娘,这辈子怕是再也出不来了,还指着她生钱不成!菲小姐,恕我多嘴,您啊,还是多巴结巴结夫人,少提她,免得带累了自个儿!” 言菲绾嘲讽地道:姨娘,看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不惜花掉自己大半积蓄也要助他逃走的好兄弟,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又细问了几句,确保万无一失后,便将人打发走,仍从后门回去。 第88章 数缘由投桃报李盼相救露胆披诚 话说素绾同公子墨正自谈论京中局势,千叶忽现身道:“回公子、小姐,云想斋那边来报,言菲绾雇了地痞无赖准备偷取言莉绾的贴身之物,再怂恿他明日上言府理论。云想斋主事派人来请公子示下。” 素绾闻言忙道:“现下情况如何?” 千叶看了眼公子墨,见主子点头,方道:“回小姐,一切均已就绪,只等言莉绾从翠芝斋出来。” “我若赶去阻止可还来得及?” “这个恐怕很困难。月山顶至云想斋最快也需三刻钟,况北市是京中最繁华热闹之地,此时人流最多,再怎么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时辰,应是来不及。” 素绾微蹙眉:“这该如何是好!” 公子墨不慌不忙地道:“所雇之人可曾派人盯着?” 千叶道:“禀公子,影卫业已跟上。” 公子墨点点头道:“很好。”又转向素绾,“小姐莫急。既已有人看住,只要趁那人不备将东西重新拿回便是。” 素绾摇摇头:“怕是没那么简单。即便拿回,那人第二日也会登门,到时无论有无,言府及莉妹妹的声名定是不保。” 千叶道:“不如让影卫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解决了,公子、小姐意下如何?” “不妥。”素绾不赞成地道,“菲妹妹既费了心思设局,岂会这般容易就善罢甘休。依她的作为,只怕还会往大了闹,那样就更加收不了场。” 千叶想了想又道:“不如让影卫将二位小姐的东西掉包,叫那言菲绾自食恶果?” 素绾叹了口气:“这样不过是换了个受害者,坏的还是所有言氏女儿的名节。” 千叶顿时没了主意――的确,在外人看来,无论提亲的对象是谁,终归都姓言,没甚区别。[]唉,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弊处,一人不好带累所有人。那什么言菲绾也真够没脑子的,尽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把戏,愚蠢,真是愚蠢! 公子墨提议道:“不若同令兄商量商量?” 素绾道:“更加使不得了!小女恳请公子对此事千万保密,切莫透露给家兄。”说着朝他福了福身。 公子墨不解地道:“这又是何故?难道小姐还信不过尊兄不成?” ***“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内宅之事并非判断对错这般简单。家兄倘若得知此事,必会大动干戈。同为世家大族,公子应多多少少能体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情况。那起子下人没事最爱的就是捕捉府内一切风吹草动,再拿出去与人炫耀。而后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三人成虎的事不知凡几。便是没有的也说的有鼻子有眼,像是真有其事。凭你手段再高,再严,也很难禁掉的。因此家兄一动,定会被描述的面目全非,外人仍旧会当做笑谈。这也是为何内宅之事向来要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抑或暗暗地解决掉。人言可畏四字真真令人不得不在意。”*** 公子墨若有所悟地道:“原来如此,在下受教了。小姐顾虑的极是。那么接下来小姐打算如何处理?” 素绾抿唇思考半晌,道:“既已来不及,索性来个移花接木,将原先的布局提前。为免菲妹妹那边横生枝节,少不得要劳驾公子出手相助了。” 公子墨清雅一笑:“乐意至极。” ***素绾遂将心中计划简述一遍,公子墨一一认真聆听,时不时指出些微不妥之处。临别时,如蓁自马车内取出一银一蓝两个大包袱递给千叶,素绾迎向对面之人询问的目光笑着说:“大过年的,也无甚好东西可送,但凡我们有的,你们必是不缺的。银色包袱是公子的。里面是些冬日用的鞋袜手捂脚捂之类和一件大氅。做工自是极不上花想楼,但好歹是小女亲手所制,公子莫嫌弃,将就看着些吧;蓝色包袱是给千叶、敛心他们几个的,是小女画了样子托花想楼掌柜做的,均按着各自喜好,从头至脚,□□一套,烦请千叶捎带过去,飞花那份除夕前夜已给了,就不必算上他。”*** ***公子墨深深凝视了她一阵,方道:“难为小姐费心了。他们几个跟着在下,虽说不缺衣少食,但还从未有人替他们备过过年的新衣。在下也……从未收过。小姐的绣工和巧思连花想楼的师傅都敬佩不已,在倘若还嫌弃,岂不成了那不识好歹之人?只是小姐平日及今日的厚礼,在下怕是寻不到同等之物来回了。”*** 素绾笑盈盈地道:“公子放心,小女再不会追着你讨礼的。再者,公子不也多次相帮,这般算下来也尽够了。” 公子墨冁然而笑:“小姐既这么说,在下就安心了。”忽又敛眉正色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终有一日,在下定会回赠小姐。” 素绾笑笑:“公子言重了。如今言墨二氏是互帮互助,实在称不上回不回赠。” 公子墨只笑不语。清风拂过,吹起了何人青丝…… 三更天过,整个言府都陷入好梦中,然莉静院里,却有人始终辗转难眠。 ***言莉绾每回忆一遍晚间之事,便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她怎会如此大意!带什么荷包不好,偏偏要带绣着自个儿名字,放了自个儿秀发的。她怎得会如此鬼迷心窍,听那两个丫鬟说了几句,就信了真,只道这么做会得良缘。该死!真真该死!更该死的是何时丢了都不知。这下要怎么办?翠芝斋那儿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均有,倘或让那下流之人拾得,自己该何去何从?依着言氏的规矩,下嫁是绝无可能的,那么就只有自缢一条路了。自缢?想到这儿,言莉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不要!她还如此年轻,她期盼憧憬的生活还未过到,怎么就甘心为件子虚乌有的事死去?不!绝不!让她想想,好好想想,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了,明日去找素姐姐。她那么有本事,一定能想到办法。对,去找她!只要自己说明其中的厉害关系,向来最重言氏声名的她不可能会坐视不理的。对,就这么办!这般想着,便渐渐宽下心,慢慢睡去。*** ***次日一早,素绾尚在梳洗,言莉绾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屏退下人后,言莉绾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昨晚之事详细陈述一通,末了还道:“妹妹自知罪该万死,也不为自己辩驳什么。只是妹妹担心若要那有心人拾了去利用,不但连累众姊妹的名节,还会抹黑我们言氏的声誉。妹妹,妹妹实在惶恐至极!求姐姐想想办法!”*** 素绾一脸平静地望着她,不说话。言莉绾低头站了许久,仍为听到任何响动,不禁抬头偷偷瞄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又等了一会子,素绾方不紧不慢地道:“说完了吗?” 言莉绾见她如此,心下更是七上八下,忙结结巴巴地道:“说,说完了。” “很好。上次你禁足时我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记得。” “既然记得,还跑我这来作甚?” 言莉绾一时没反应过了,细细一琢磨,豁然抬头道:“素姐姐的意思是这事不是个巧合,而是菲妹妹设的陷阱?” 素绾拿起梳子顺了顺发丝,道:“是何人设下的陷阱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一环扣一环的着实精妙,莉妹妹你觉着呢?” 言莉绾暗自咬了咬牙:“我都如此小心谨慎了,想不到还是着了她的道!素姐姐,你就真的任由她随意地破坏言氏及诸姊妹的声誉?” 素绾波澜不惊地道:“尚未到这般境地。父亲母亲他们有的是全名声的法子,不是么?” ***言莉绾登时如没了线的口袋――越发没底了:的确,还没到那样的地步。再不行,只要自己一死,就什么都解决了。而自己的性命对父亲他们来说远远比不上言府的名誉。过后即使查出了真相又如何?还能处死言菲绾?怕是一样会为了名声冷藏着她。这就是活在世家大族的悲哀!反复权衡思索后,言莉绾想也不想的跪下道:“求姐姐救救妹妹!”*** 素绾看都不看她道:“你不是丫鬟,给我起来说话!论理你我既已达成了协议,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再没搁在一边的道理。可是有的人,就是喜欢得陇望蜀。天下可从来不会有白食的东西。你知道自个儿错在哪了吗?” 言莉绾战战兢兢地起身道:“姐姐,妹妹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妹妹不该在答应姐姐之后又想着自己寻觅一门姻缘,妹妹错在不该言而无信。求姐姐看在妹妹年幼无知的份上,好歹饶过妹妹这一遭,救救妹妹。妹妹往后定当唯姐姐马首是瞻!” 素绾睃了她一眼道:“口说无凭,我怎知你这次过后会不会再次反悔?” 言莉绾道:“姐姐若不信,妹妹现下就可发誓。” 素绾轻笑一声道:“誓言什么的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若能全信,世间哪来那么多的冤假错案?又何来忘恩负义之说?” 且听言莉绾作何回答。 第89章 允终身初定大事诉内究舅母头疼 犹豫良久,言莉绾期期艾艾地道:“那姐姐要如何才肯再次相信妹妹?” 素绾慢条斯理地回道:“很简单,履行你先前答应之事,我便助你脱险;如若不然,妹妹就自求多福吧。” 言莉绾往后踉跄了几步,喃喃道:“除此之外就没旁的途径了吗?” 素绾起身走近她道:“路已经摆在面前,选不选就是你的事了。你可以考虑考虑,但别忘了,我等得,旁人可不定也能等得。” ***言莉绾听罢瞬间白了脸――是啊,言菲绾的心思手段怎么可能会留有时间待她喘气想法子!上次不就是在母亲那儿献媚后,立马就使计请来了父亲,暗中挑拨一番,让母亲误会,父亲厌恶,继而将她关到思过堂,禁足直至素姐姐出面。寸寸紧逼,招招连环,叫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就稀里糊涂的失了宠,还赔上了两个贴身丫鬟。这次她既动用到府外的力量,必定还有更毒辣的后头等着,自己若不趁早脱身,到时怕是……但是,要她拿自个儿的终身幸福来换,实在是,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当初她之所以会答应这件事,一则是真的伤心愤怒,走投无路;二则,多少存着侥幸的心思。反正日子还长着,先应允下也没什么,过后她再慢慢筹谋便是。兴许,兴许她还能在其他地儿帮上忙,到时再同素姐姐换换也无妨。她再料不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终身大事,终身大事,为何偏偏要是女子最在意的终身大事!*** 素绾见她沉默不语也不催,径自走到一旁看起花样子来。 正当言莉绾在心中挣扎不下时,如茹突然闯进来急切地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素绾放下手中之物,道:“何事如此慌张?” ***如茹焦虑地行了个礼道:“方才奴婢去姑母那儿取东西,看见二总管火烧火燎地来找夫人。奴婢悄悄听了听,可了不得了!竟是有个市井无赖拿着个荷包在府外嚷嚷说昨夜同咱们府内的某位小姐订了终身,这会子来提亲来了!夫人听后差点气晕过去,当即便命人去寻老爷回来,这会子怕是府内全传遍了!小姐,您说这个怎么办啊!到底是哪位小姐这般不要脸,拖累整个言家,看老爷回来不撅了她的腿!”话刚落,一边的言莉绾蓦地倒在了地上。[.超多好看小说]如茹忙过去扶起她道:“莉小姐,莉小姐您怎么了?”*** 言莉绾只面如死灰地呆望着她。如茹遂转向素绾:“小姐,莉小姐这是怎么了?” 素绾随意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莉妹妹想是被你方才的话骇住了,你且去把如若叫来。” 如茹遂自去了。 素绾正欲再研究花样子,冷不防一个人蹿到她脚边,扯着她的裙裾道:“素姐姐救我!素姐姐救我!我不要嫁给一个无赖,不要!” 如若进来见一少女拉着自家小姐的裙边哭泣,忙知趣地退了出去。 素绾望了一眼如若离开的方向,道:“莉妹妹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叫人看了成何体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妹妹怎么着了呢。” 言莉绾摇了摇头道:“求姐姐救救妹妹!求姐姐救救妹妹!” 素绾静静地道:“妹妹该知道姐姐向来不喜多管闲事。” ***言莉绾抹了抹眼泪道:“妹妹知道,妹妹知道!一切但凭姐姐做主,妹妹再不会多说一个字,多存一份旁的心思!姐姐选的人再如何,也不会……不会似府外之人那般,那般……总之,妹妹什么都听姐姐的,求姐姐千万替妹妹挣条活路,妹妹感激不尽!”一面说,一面就要磕头。*** 素绾及时伸手制止她,道:“既然妹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姐姐再袖手旁观就显得太过冷血。此事却有转圜余地,不过需要妹妹配合。不知妹妹……” 言莉绾忙不叠地点头:“配合,配合,妹妹一定配合!姐姐尽管吩咐。” 素绾笑了笑,凑近她,附耳说了几句。 但见言莉绾的脸立马染上个红霞,嗫喏地道:“如此这般,母亲会不会生气?” 素绾柔柔一笑,道:“母亲那边有我,你只管照做便是。只一点,嫁过去后要孝敬好公婆,本本分分行事,将来自会有你的造化;若不然,你也是知道的,不过是母亲一句话的事儿。” 言莉绾点点头:“姐姐放心,妹妹必定时刻谨记姐姐的教诲。”语毕,磕了个头道,“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没齿难忘!日后妹妹定当一心一意为姐姐办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素绾一面扶起她,一面缓缓道:“你要记得今日所说的话。” “妹妹再不敢忘!” “那就好,你且回去准备准备吧。” “是,姐姐。”走到门口,言莉绾回身欲言又止地道,“妹妹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姐姐。” “说吧。” “姐姐既已清楚菲妹妹的所作所为,那为何……” “为何什么?看清一人何必非要揭穿;厌恶一人又何必急于翻脸。潮起潮落,人人都会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言莉绾忽闪着眼道:“姐姐的意思是说终有一日,会将菲妹妹……” 素绾笑笑:“妹妹误会了。都是姊妹,伤了哪个都不好看。不外是各人修行各人得罢了。” 言莉绾望了她一眼道:“姐姐说的是,‘各人修行各人得’,同旁人再没相干。” “妹妹明白就好。” 未几,菲乐居内,言菲绾自听了丫鬟的禀报后,强捺着心中的狂喜道:“你可打听清楚了,真的有个市井之人来我们府上提亲?父亲真的让那人进了书房?” ***花琴不耐烦地道:“小姐这是在怀疑奴婢的耳朵还是眼睛?奴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的的确确,真真切切有这么回事。奴婢说小姐,您现在不赶紧检查检查自个儿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在这问东问西的作甚?别怪奴婢没提醒过您,素小姐是同大少爷一块儿回来的,断不可能是她;莉小姐是个仔细人,几率也不大。那天您可是疯疯癫癫的与别府小姐们好一番争夺抢闹。依奴婢看,您的几率老大了,还只管在这瞎乐呵呢!”*** 言菲绾讪讪然地道:“琴姐姐说的极是。我这就好好查看查看,免得到时连累二位姐姐。” 花纱“哼”了声道:“这还差不多。奴婢们还有事忙,就不陪小姐折腾了。奴婢们先行告 退。”语罢,二人即扭着腰走了。 ***言菲绾在身后咬牙切齿不已:两个贱人!等摆平言莉绾,进了墨府大门后,看她怎么收拾她们!多早晚死在她手里才好!贱人!旋即想到言莉绾,心中又乐开了花――这次还不彻底解决你,我的好姐姐!妹妹真真好奇,你最后到底是选择下嫁呢,还是选择一死以表清白?哦,瞧她,差点忘了,最重脸面和名声的祖父、父亲可不会允许你下嫁给一个无赖的。好姐姐,来年这时,妹妹会记得多烧点冥钱与你的,呵呵呵……*** 另一边厢,言伯平接到急情归来后,还未思考出个子丑寅卯,下人便来报说,舅老爷、舅夫人及表少爷们到了。言伯平只得命人看住那人,先到前厅迎接。 不多时,杜氏房中忽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我不同意!嫂嫂请回吧。” 舅夫人林氏好脾气地道:“如漪,有话好好说。” 杜氏冷笑道:“好好说,说什么?说把一个庶女嫁到我娘家的事儿?这有什么可说的!我的清儿尚无着落,一个庶女凭什么有这么好的命!又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凭什么去我的娘家享福!她也配!” 林氏叹道:“这是怎么说的,我也想清儿嫁到我们家去,好多看顾着点儿。可是不能够啊!清儿的婚事是由你们家老太爷、妹婿决定的,连老太君都做不得主儿,你哥哥同我又能怎么办?” 杜氏“哼”了一声道:“便是这样,也轮不到一个庶女去捡便宜!” 林氏点点她的额头道:“你呀,还是这么炮仗似的!也不细想想这里面的内究。要娶她的是立德,又不是立新、立远他们,你气个什么劲儿啊!” ***杜氏道:“甭跟我来这一套。你们家的嫡庶规矩可不似我们家这般严。再说,那立德虽说是个庶子,但姨娘早逝,自小在你跟前长大,又机灵能干,听说哥哥两年前就将部分产业账目交由他打理,还翻了几翻。和立新、立远的感情又好,除了名分上差点,可比一般人家的嫡子都强。这样的好姻缘凭什么让一个姨娘养的得了去?我光听着就不舒服,更别说真的去做。要这么着,我宁愿将她嫁给那个无赖。”*** ***林氏耐着性子道:“你怎么就说不通呢!立德再怎么好,终究和我隔着肚皮,我怎么可能将心思放在他身上,面上能维持过去,又能得个好名儿,有什么不能够忍的?将来至多帮家里经营产业,为立新、立远他们铺路罢了。经营产业是什么?说到底不就是个商人么。商人是什么地位你还不清楚吗?还有,别看就差了个名分,可差了大了,哪个提起来不是先想着这一茬儿的?便是面上不说,背地里能不议论?一般的也就做做样子罢了。”*** 杜氏睃了她一眼道:“反正谁都别想越过清儿去!除非清儿有了好归宿,否则那两个休想有什么造化!” 林氏顿觉头疼万分。 第90章 拜舅母姻缘遂定问爱女何人图谋 二人正僵持着,忽有丫鬟道:“素小姐来了。(.好看的小说)”杜氏等忙止住话题。 素绾进了内间,福了福身笑道:“听说舅母来了,侄女儿特来请安。舅母好,娘亲好。” 林氏一把扶起她,亲切地道:“我的儿,你身子弱,这大冷天的又出来做什么。我不过是得了闲,过来与你娘说说话,一会子就走,不必巴巴的赶过来。” 素绾随着她坐到炕上道:“舅母固是爱惜,然岂有知道还躲着不见的理儿。听说舅舅和表哥们也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不曾?” ***林氏望了望杜氏,后者权当看不见。林氏暗暗叹息——这个小姑子,家时便我行我素罢了,到了言府,又事事风顺,杀伐果断的做惯了主儿,再难听人说。认定的事儿,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只在夫君、嫡亲子女上还软和着些。思及此,遂笑着对素绾道:“其实也算是件大喜事,不过你娘那儿一时接受不了,要不你帮舅母劝劝?”*** 素绾闻言起身挨着杜氏道:“既然娘亲不同意,那定算不上什么喜事,侄女儿怕是帮不了舅母了。” 杜氏这才展了些许笑颜,搂着她道:“还是我的清儿体贴我。” 林氏故作不高兴地道:“你们母女这是在眼气我没女儿吗?” 杜氏半真半假地道:“嫂嫂若是看不过,门在那边儿,不送。” 林氏只拿她没办法。 素绾笑道:“舅母不必伤心。他日表哥们娶了嫂子,舅母不就有女儿了吗?” 林氏忙接过话头,佯装忧虑地道:“现如今倒是有了些眉目,偏生有人见不得我好,不让我如愿。可怜啊,真是可怜。” 杜氏只作不知。 素绾道:“哦?舅母瞧上哪家小姐了,说出来侄女儿也帮着参详参详。” 林氏心下暗喜,道:“说出来唬你一跳。舅母看上那个,不是旁人,正是……” 正说到关键处,杜氏忽道:“嫂嫂不是还有事要忙吗?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留嫂嫂了。嫂嫂慢走。” 林氏一而再再而三被扫面,脾气也起了来,遂硬邦邦地道:“妹妹不必急着赶我走,这事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还有你哥哥和妹夫呢,也该听听他们的意思。更何况,莫怪嫂嫂多嘴,这上元夜成的姻缘,可是谁都不能反对的,妹妹再跟我撒性子也没用!” 杜氏闻言寒着脸道:“多谢嫂嫂提醒。不过这庶女的婚事向来是由主母说了算的。即便用上元夜的名目强娶了去,主母不承认,这婚事也难成。再者,若要说到上元相定,前面可还有一个拿着荷包的呢,怎么着也轮不到嫂嫂家。嫂嫂就不必操心了。” 林氏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糊涂了不成!真把庶女许给那个无赖,你自个儿闺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言’字,坏了她的声名除了逞一时痛快,还剩些什么!” ***这也正是杜氏恼怒万分的地方:那些个庶女真真一个比一个狡诈!明知这样会带累所有姊妹,还是这般做了,为的就是膈应她这个嫡母!可见她平日里还是太过心慈手软,应该像旁的那些夫人一样,暗中好好整治整治一番,省得三天两头的出来蹦跶,还越来越猖狂!哼,以为这样就拿她们没法子了吗?走着瞧!没有娘家做靠山,看她们还清闲舒心!*** 素绾见气氛僵凝,忙微笑着道:“舅母和娘亲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懂。舅母莫不是看上我们家的姊妹了?却不知是哪个有这么大的福气。” 杜氏忙拉过她道:“乖女儿你别管这些,横竖娘亲是不会答应的,你父亲也不会。” 话方落,门外忽传来爽朗笑声:“我不答应什么?夫人说于我听听。” 杜氏等忙起身相迎。随之而来的杜昊生悄悄对林氏使了个眼色,林氏无奈摇摇头,杜昊生点点头表示安抚。林氏遂稍稍放下心来。 众人厮见过毕,杜昊生笑着对素绾道:“清儿也在啊,待会儿随舅舅、舅母一同回去住几日可好?” 素绾道:“舅舅家尽是些表哥们,去了也怪没意思的。” 杜昊生“哈哈”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道:“这话倒是。不过日后可不一定了,便是常去也使得。” 杜氏不怎么高兴地说:“哥,您同清儿胡说些什么呢。” 言伯平道:“夫人错了,舅兄这话再不是胡说,他日你便知。对了,你差人去将莉丫头叫来。” 杜氏不情愿地道:“哥哥嫂嫂又不是没见过,就不用叫了吧。再说单叫莉丫头,不叫菲丫头,让人瞧着显得有不公,不若就算了。” 言伯平看了她一眼道:“那就把两人都叫来。论理也该过来请请安,没得咱们家就清儿一个懂规矩,传出去旁人岂不说你亲疏有别?” 杜氏见他一脸严肃,忙道:“是,妾身这就派人去叫。”语罢,吩咐门口丫鬟去二人院落。 不多时,言莉绾、言菲绾便赶了过来。向众人请过安后,遂安静地垂首站立在一旁。 林氏和蔼地唤过二人,一人给了一串手串作见面礼,而后一边询问些日常起居,一边细细观察二人表情,时不时还点点头。杜氏见状刚压下去的火又“蹭”的一下上来了,只碍着言伯平等在不好发作。 聊了一会子,林氏和杜昊生交换了个眼神,杜昊生又示意了下言伯平,言伯平点点头,咳了一声,道:“行了,礼也见过了,我们几人还有事要商量,你们先退下吧。清儿留下。” “是,父亲/女儿告退。” 待二人离去后,言伯平斟酌了下,道:“清儿,为父要将你莉妹妹定给舅舅家,你觉着如何?” 杜氏惊讶地道:“老爷?”言伯平挥挥手截住她;杜昊生及林氏也十分不解——怎的庶女的婚事还要问过嫡女?这是何道理? 素绾却是知道父亲问这句话的深意——估计是大哥将夜会公子墨一事告诉了他,故特来试试她的反应及公子墨的态度。“回父亲,女儿觉着不错。” 言伯平道:“哦?你倒是说说哪里不错。” “回父亲,与舅舅家联姻,一则可亲上加亲,牢固二府的关系;二则可平了流言蜚语,护住言府声誉;三则也可让莉妹妹得个好归宿。” “府外之事你都听说了?” “是的父亲。” “有何想法?” ***“回父亲,女儿窃以为昨夜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乏小偷小摸之人趁势混入。因此,有哪家公子或小姐丢了钱袋、玉佩、香囊、荷包之类的也不稀奇。倘若有心之人认得看到,借此大做文章什么的也说不准儿。前年不就有这么一两出么。幸而后来查明真相,还其公道,百姓莫不拍手称好,对那几家也是赞誉有加,之后无论是谁污蔑抹黑那几家都无人相信。不知女儿说的可对?”*** 言伯平满意的颔首,道:“我儿果然可堪大任。”顿了会子又道,“妹妹先订亲,姐姐心中可会不快?” 素绾笑着道:“女儿欣喜尚来不及,怎会不快。” “清儿难道就不担心自个儿的姻缘?” “女儿不担心。该到的必定会到。” 言伯平了然,遂道:“清儿先行回去吧。有空多陪陪你娘。” 素绾答应一声,行过礼后,即带着人离开了。 杜昊生忍不住问道:“妹夫,你和清儿二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言伯平摆摆手说:“无事。依舅兄看,清儿方才所言方法可行?” 杜昊生点点头:“同我设想的差不多。” 言伯平道:“既这样,待会儿便差人去做吧。只是这背后之人……” 杜昊生摇头:“当下还不宜轻举妄动。” 言伯平:“实是他们欺人太甚!近几月来在朝堂上使的伎俩还少吗?我件件吞声,步步忍让,不想却越发得了意,将手伸到女眷这边,简直得寸进尺!” 杜氏越听越迷糊,忙道:“夫君,莉丫头的婚事怎的还牵扯到了朝堂?” ***杜昊生叹了口气道:“妹妹细想想,女儿家的荷包好好的怎么就到了个无赖手里?便是真不小心被人偷了去,在京城混的,哪个不知言氏?若真个是市井无赖,哪里就有这个胆子就那么直愣愣地上门讨说法?这分明是有人在害你们言府!因着抓不到妹夫和杰哥儿的把柄,就退而求其次,将主意打到了你们女眷身上。算了,说这些你们妇道人家也不懂。以后万事小心着些吧。哪些个庶女并她们的贴身丫鬟们都看紧些,没事不要放她们出府。你自个儿也少去串门子。”*** 言伯平赞同地道:“舅兄说的极是。夫人近段时间要多注意着点。还有,有空儿多叫清儿来陪陪你。” 杜氏立即敏感地道:“老爷说这话是何意?莫不是老爷已看中了哪户人家,预备将清儿许过去?” 言伯平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说:“夫人记下便是,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 杜昊生和林氏虽也好奇万分,却鉴于言伯平的话,绝口不提。几人又闲聊了几句,直到外院来报说,几位少爷想外出逛逛,方一同去了外院不提。 第91章 夫妻夜谈感概多叔侄过招环环扣 深夜,杜府主院,林氏侧了个身,拉了拉杜昊生道:“老爷,你觉着他们家的三丫头如何?” 杜昊生随口道:“也就那样,一个庶女还能如何?配德哥儿差不离就行了。” 林氏道:“我倒是挺中意的。本分、规矩又不像四丫头那般小家子气,怯怯弱弱的,让人看着就不喜。要我说就是这样的嫁进我们家才好,既能让人降服住又能上得台面。说句心里话,像清姐儿那样的我还有些怕呢。依我看,怕是她丢了的妹妹都未必能捡到。” ***杜昊生“哼”了一声道:“头发长见识短!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清姐儿日后是要做嫡长媳的,没个两下子怎么担得了担子?将来新哥儿的媳妇能有她十分之一我就偷笑了!三丫头那样的当当庶媳或者小儿媳倒还使得,别的么,就罢了。清姐儿是老太君手把手教出来的,自是要比妹妹强。唉,父亲母亲过世的早,我又大上她几岁,又只这么一个嫡亲妹妹,难免娇惯了些。”*** ***林氏心下暗嘟囔:何止是娇惯,简直就是溺宠过了头!她嫁进来时杜氏尚在家中,什么事儿都要插上一手,过问一番。却也不是存着什么争权多利的心思,就是过于要强,轻易不肯放下架子。也亏得嫁到言府,人口相对简单;若是到那人多嘴杂的人家,指不定生多少是非。言老太君初时大约也教过些,比起做女儿时却是收敛了好多。不过本性脾气摆在那儿,要彻底改掉,那是不能够的。幸而长子长女都不是由她教导的,不然端看煦哥儿的脾气便可窥得一二。*** ***正想着,但听杜昊生叹了口气又道:“若不是四家有那祖训摆着,依清姐儿的资质,太子妃一位也能争得。不过这样也好。俗话说‘盛极必衰,荣极必败’,清姐儿要是做了太子妃,言府的气数怕也到了头。[]圣上再不会留那样门生众多又根底深厚的外戚给太子。总之,跟皇家沾走的太近,可不是件好事。”*** 林氏不解地道:“那谢家和王家为何……” ***杜昊生嘲讽地道:“那两家只顾看着眼前的利益,再不想以后。他们是见如今泰王势头正盛,上赶着的巴结,将来好谋个锦绣前程。说句诛心的话,便是泰王真赢了又如何?古往今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儿还少吗?一般的也就那样眼皮子浅。到最后还不是祸害子孙后代?可惜那谢广然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实是难得的治国之才,就这样被家族拖累了。可惜,真是可惜!”*** 杜氏赞同地道:“那谢状元确实是个难得的。且不说别的,那样貌就数一等一,京中的公子哥儿甚至王孙贵族也没几人能极的上的。但凡我有个女儿,必嫁给他。横竖都在京中过活,也不回本家,谢家若有什么事也可推说一二。” 杜昊生道:“若这般简单就好了。行了行了,都不干你我什么事,有那个心多管管几个儿子吧。德哥儿可是定了,新哥儿那边就要着紧些,没得弟弟先成亲,哥哥后娶的道理。你没事多走动走动,容貌什么的都是其次,品性一定要好,要大度,明理,最好像清姐儿那样。” 林氏道:“好的,老爷,妾身记下了。说起这个,听妹夫今日的口气,莫不是清姐儿已经相准人了?” 杜昊生虽业已猜测到一二,面上只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清姐儿的事,言老太爷他们自有定论,你别去瞎打听。” 林氏腹诽道:还用得着打听么。王、谢二女一窝端的进了泰王府,不就明摆着是选墨家?要不是去的是泰王府,她还真怀疑是言府的作为呢――哪里就这般巧了?嘴上却道:“是的,老爷。[.超多好看小说]”随后夫妻二人自是歇下不提。 彼时,几条街外的泰王府书房却仍旧亮着灯。 泰王掷下书对着地上之人道:“看清了吗?” 地上之人道:“回王爷,属下看的清清楚楚。是言府总管亲自押送去的人,京兆尹当场就判了刑。杜侍郎夫妇也带着几位公子去言府。不日就会行纳采之礼。” 泰王笑了几声道:“好,很好,非常好!真不愧是言府,对付这点小痛小痒果然手到擒来,这么快就想出了法子。庶女就是庶女,也就只能想出这样的招儿。” 地下之人疑惑地道:“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要暗中助那位庶小姐?” 泰王道:“不过是想给言府多添些乱罢了。这些日子,朝堂上的坑儿还不够他们跳的,本王原以为后院起点火,能让他们错手些,谁成想这般轻松就解决了。真是个顶事的废物!对了,拦到公子墨的人了吗?” “回王爷,没有。传信来的人说进了郊外林子不多久,便跟丢了。出来之后的三条路竟均无车辙痕迹。更奇怪的是地上画着些类似符咒的闪光物体。暗卫身上沾上后怎样都去不掉。遂只好兵分三路继续追踪。” 泰王思索了须臾倏地道:“不妙!即刻传令他们速速撤回!” 地上之人惊讶道:“王爷不是说无论如何都要拦到公子墨吗?” 泰王道:“拦住他不过是想同他谈笔交易,再犯不上为这个赔上本王为数不多的暗卫。勿需多言,照办就是。” 地上之人忙答应一声,自去了。 一个时辰后,那人忽慌慌张张地奔到书房,抖着手呈上一张鲜红的字条。 泰王展开一看,只见字条上堪堪写着:暗卫尽数收下,王爷不必挂念。泰王倒退了一步,叹息道:“还是晚了一步。” 那人愤愤道:“王爷,这公子墨胆子也太大了点,连您的人都敢杀!干脆让圣上派兵剿了墨家算了。” 泰王瞪了他一眼:“蠢货!你的意思是叫我自个儿告诉皇兄本王养了暗卫;还是叫本王告诉皇兄本王在拉拢墨家?因着王、谢二女的事皇兄已经对本王有了怀疑,现下还亲自送个把柄去不成?那不正称了太子的意了!” 那人忙道:“属下愚昧,属下愚昧!差点坏了王爷大事!王爷,下一步该怎么做?” 泰王静默良久道:“按兵不动。太子如今正紧盯着本王,还是莫要再轻举妄动的好。对了,你说探子来报公子墨只见了言府小姐便离去了?” “是的,王爷。” “这么说公子墨是看中了那言素绾?” “应该是的。” “很好。如此一来便好办了。” “王爷可是需要属下做什么事?” ***泰王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急。等他们定好了再说。言府和墨府,能为本王所用自然求之不得;若是不能……就当毁之!等言府和墨府关系牢固了,一同招揽也好;一道铲除也罢,也便宜些。还有本王的那两个爱妃,据说是跟言素绾尚有些交情,到时也该让她们出出力了。泰王府可不是个吃白食的地儿。”*** “王爷英明!” 太子府里,一黑衣人道:“回主子,您交代的事均已办妥。” 太子点点头:“很好。这下王叔该气得跳脚了吧?想在本宫眼皮底下拉拢人,也要看本宫乐不乐意!不过那公子墨倒也有趣,这么爽快就答应本宫,还真出乎本宫意料。” 黑衣人忙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子您才是正统大道,况且公子墨又想同言家做亲,那言氏一族可是出了名的忠君保皇,他若真聪明,就该向着您才是。” 太子摇摇头:“依本宫对他的了解,再不会为一个女子没了原则。就怕他在算计些什么。” 黑衣人道:“任他再算计也强不过您去。泰王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 太子起身走了几步道:“这事暂且搁下。本宫命你盯的那些人如今怎么样了?” 黑衣人道:“太子放心,都看着呢。今晚倒是没了动静。” ***太子冷笑一声:“损失了那么多暗卫,还有心思理会这些的话,那本宫就不必这般忌讳他了。王叔倒是打得好算盘。先差人打压言氏,过后再寻个机会伸手援救,不怕言氏不感恩戴德。只是可惜对手是素来以稳重、谨慎诸称的言氏,轻易寻不到错儿。不然也不至于自乱阵脚的去助一个庶女。假以时日,等言氏回过神来,那时候才叫他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黑衣人道:“恕属下愚昧。太子何不将这些全权告知言氏?” “时机未到。本宫得再看看本宫的好王叔还有哪些底儿没抖出来。现下依旧隔岸观火。放心,言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加上个公子墨,谁算计谁还未可知。泰王那边继续盯着,尤其是王、谢二女。听说她们可和言府小姐有些瓜葛。” “是,太子。” 此时月山脚下,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缓缓朝前行驶,车内坐着的居然是早应该在路上的公子墨。 第92章 故态重萌风浪生明争暗算婆媳斗 揽思掀开车帘一角环顾良久,放下道:“公子,无人。(.无弹窗广告)” 公子墨靠着厚厚的软垫,模糊的应了一声。 揽思斟酌片刻道:“恕属下愚钝,此次之事于墨氏可谓毫无益处,公子为何会答应?” ***公子墨抚了抚一边的包袱轻描淡写地道:“毫无益处?未必。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灭掉那些蟑螂,何乐而不为?况且,这么一来,剩下的人,飞花那就好应对的多了,她也能轻松些。我猜泰王过后必定会从他的两位侧夫人入手。那两个,你家未来少夫人可谓得心应手,绰绰有余。再往后的两年多里也可过的平静些。”*** 揽思心下一“咯噔”:观公子的语气,竟已把言小姐划入保护范围。不然也不会这般替她着想。这言小姐究竟做了些什么,不声不响的就打动了公子。厉害,真是厉害! 正自揣度间,忽见自家主子睁开眼,望了会子窗外,近乎自语地道:“言素绾,我们两年后再见。” ***两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发生许多,改变许多。比如言府庶长女出嫁,嫡女、庶女订亲;又比如言府嫡长子及冠娶亲;再往大了,谢氏嫡长子被赐婚,太子立妃……值得一提的是,泰王府的两个侧夫人自上元节后,不知怎么的,突对言氏嫡女热络起来,隔三差五的便宣过府去闲聊一通;逢年过节也必定备上厚礼。令人颇为费解。*** 清茗阁里,一高挑少女撅着嘴攥着张请帖不高兴地进屋。只见她恭敬地行过万福礼,脆声道:“小姐,泰王左夫人又下帖子来了。” 话音方落,一柔婉声音便道:“告诉来人,就说我旧病犯了,近段时日怕是出不了门。让左夫人不必记挂,也勿需派御医过来,将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高挑少女闻言瞬间乐呵呵地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一旁侍立着的文静少女道:“小姐,还是奴婢同她一道去吧,省得得意忘了形,露出马脚。” 高挑丫鬟不忿地道:“如若,你就知道埋汰我。(.)” 出落的越发内秀的如若促狭地道:“不埋汰你埋汰谁?两年多过去了,就数你最没长进,偏还傻长个儿。” 如茹得意洋洋地道:“我就知道你们嫉妒我个儿高,哼!” 刚跨过门槛的如茉听后戏谑道:“哟,我倒是头一次见被叫傻大个儿还这般乐的,怪道那些小丫鬟越来越不将你放在眼里。” 如茹把眼一瞪,骂咧咧地道:“放屁!那些个小蹄子哪个见了我不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让她们还个嘴试试,看我不撕了她们去!” 如蓁淡定地道:“当面不敢,背后却未必。难不成你还整日追着去听墙角不成?屋子里的事多少做不得?偏干那起子营生。” 如茹跺了跺脚道:“小姐您看!她们仨儿就知道合伙欺负我!” 素绾绣了一针头也不抬地道:“感情好才这般,换成旁人她们连话都懒怠说。成了,你同如若快去回吧,迟了,人家该挑礼了。” 如茹两个忙答应一声,遂去了。 不多时,一丫鬟急急忙忙地求见。如茉出去领来人,只听那丫鬟道:“素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夫人和少夫人又起了争执,夫人说要将少夫人禁足。” 素绾搁下针线,道:“这次又是何事?” 那丫鬟道:“回素小姐,少夫人说菲小姐的吃穿用度比个丫鬟还不如,更别提是莉小姐、素小姐了。而且菲小姐的两个丫鬟目无主子,以上犯上,已被她打了二十大板,撵了出去。” 素绾微蹙了下眉道:“大哥呢?” “大少爷出府办事了。” “没有惊动祖母吧?” 丫鬟忙不叠地点头道:“没有。主院外有人守着,传不到思过堂那。” “菲妹妹如今在做什么?” “回小姐,在夫人门口跪着。” “哦、她倒是有眼力见。你去把莉妹妹叫到娘亲那儿,有些事儿还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了,省得有人一天到晚闲得无聊。[]” “是,小姐。” 未几,素绾等来到主院。甫进门,便看到言菲绾直挺挺地跪在那儿,见了她们,泪眼涟涟地道:“素姐姐,莉姐姐好。妹妹不孝,惹得母亲、嫂嫂不快了。还请两位姐姐多帮着劝劝,有什么不是,就让妹妹一人领吧!”说完还朝着她们磕了几个头。 言莉绾当即用手制止她道:“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好好的怎么磕起头来了?素姐姐和我既不是神仙又不是真人,更不是死人,有甚好磕的?” ***言菲绾听后心内暗咒不止――得意什么劲儿!不就是要嫁给个庶子么,有什么可威风的!生下来的子女也是个庶,这辈子都甭想摆脱“庶”字,哼!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冯升不中用,这会子你不知躲在哪个旮旯哭,还轮的到你来糟践我!贱人!面上畏惧地道:“妹妹不敢!妹妹不敢!母亲和嫂嫂那儿,妹妹已是该千刀万剐了,姐姐就不必再给妹妹添罪名,横竖妹妹也受惯了。”*** 言莉绾笑了声道:“菲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母亲罚妹妹简衣陋食,那是因为妹妹太不爱惜父亲、母亲赐下之衣物吃食,大半夜的差人仍了它们,不成想恰好被巡夜婆子逮着了。这些妹妹可都告知嫂嫂了?” 言菲绾强忍着气道:“不过是个丫鬟信口雌黄罢了,姐姐难道信她不信自家姊妹?这事妹妹已同父亲、母亲解释过了,妹妹全然不知情。或是那个丫鬟偷的也未可知。就如当年姐姐被冤偷母亲头面一个理儿。姐姐如何不能将心比心?” 言莉绾道:“对有心之人自是要‘将’、要‘比’的;对无心的白眼狼么,就罢了。一次上当是不知,二次是大意,再有第三次那就是蠢了,妹妹你觉得呢?” “妹妹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素姐姐,你听得懂吗?” 素绾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妹妹若是不懂,寻个机会好生请教请教莉妹妹便是。我想莉妹妹会很乐意教你的。莉妹妹,你说呢?” 言莉绾温顺地道:“姐姐说的是。妹妹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言菲绾咬咬牙:“那就多!谢!姐姐了!” “妹妹客气了。” 这时,房内忽传来大喝声:“滚,你给我滚!” 另一年轻嗓音平缓地道:“母亲的意思是此事就按媳妇说的办是么?” 杜氏怒道:“你……休想!” “可是方才媳妇所言母亲均无反驳,难不成是媳妇听岔了?” 言菲绾听着房中的唇枪舌剑,悄悄地翘起了嘴角――这把刀可比言莉绾锋利多了。不愧是太常寺卿之女,恁的厉害。只要哄好她,不怕自己的计划实现不了! 素绾忙打了个手势给门外的丫鬟,丫鬟会意点点头,大声通报道:“禀夫人,素小姐、莉小姐过来了。” 屋内顿时没了声响。 二人进屋行过礼后,素绾见杜氏气得手直发抖,眯了眯眼,走过去拿起扇子扇了起来,又看了言莉绾一眼,后者忙端来茶,毕恭毕敬地道:“母亲渴了吧,喝口茶歇歇。”杜氏一把推开她的手道:“不用。”言莉绾询问地望向嫡姐。 素绾笑着道:“娘亲必是觉着茶太热了些。莉妹妹,叫霜月姐姐去拿几碗酸梅汤来。” 言莉绾应了一声,就要去。杜氏不耐地道:“不必忙活了,我现下没心情喝那些东西。”言莉绾只好又退了回来。 素绾故作不知地道:“娘亲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要不要唤个世医过来诊诊?” 杜氏“哼”了一声道:“没错,是病了!被你大哥的好媳妇给气病了!” 言少夫人忙道:“媳妇不敢!” 杜氏别过头不理。素绾道:“娘亲,嫂嫂来我们家时日尚浅,或有不周到的地方,娘亲多教着些便是,何苦自己生闷气?若是有个好歹,嫂嫂心里面上怎过的去?‘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这犯得可是七出里的头一出。哥哥那样孝顺的人,必是容不得的,嫂嫂您说对吗?” ***言少夫人心下一紧:果然这个小姑如娘和堂姐说的那般,惯会在礼教规矩上做文章,最是难缠。嘴上却道:“妹妹说的是极!媳妇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母亲尽可训斥,切莫伤了自个儿的身子。那便是媳妇的大罪了。相公得知后也必会责怪的。便是媳妇的爹娘知晓,也再没说的。”*** 杜氏冷笑道:“怎么,现下拿你爹娘来压我了?” 言少夫人道:“媳妇不敢,媳妇不敢!” “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吗?我看你就只表面孝敬,背地里不知怎的盘算我!” ***言少夫人忙跪下道:“媳妇惶恐!再没有的事,望母亲明鉴!媳妇是见菲妹妹因一碗红烧肉便泪流不止的模样实在可怜,那两个丫鬟也着实过了些,克扣菲妹妹的吃食不说,连月例都要扣下,生生让个娇小姐活得跟乞丐似的。这要传扬出去,那些嘴碎的,还道母亲多么严苛,这般对待无姨娘的庶女,失了大家风度。”*** ***杜氏刚要辩驳,素绾偷偷拉了她的衣袖,而后道:“难为嫂嫂一心为娘亲、为言府着想。不过有些事眼见并不一定为实。菲妹妹的事儿是父亲下的令,为的是让她体会一衣一食皆来之不易。菲妹妹年纪小,若不及早改正,日后难免不被人诟病。至于那两个丫鬟,即便过了,嫂嫂自可告知管事嬷嬷或者差人报给娘亲。究竟娘亲还在,嫂嫂若自行处理,未免显得失了规矩体统。就如同哥哥院子里的奴才得罪了妹妹,妹妹也不好擅自发落,需先说于哥哥,再行定夺。许是嫂嫂刚到言府不久,尚不适应咱们府的行事作风。为了避免日后再生不必要的误会,娘亲,依女儿看不如这样,娘亲命人将咱们府的规矩忌讳一一写下,交由嫂嫂细细研究段时日,等娘亲觉着嫂嫂都懂了,会了,再让嫂嫂帮着娘亲理理事儿,娘亲觉着如何?”*** ***杜氏想了想,上翘着嘴角道:“吾儿这个法子好!因着之前体恤媳妇初来乍到,便想过些时日再说。可媳妇你却接二连三的犯错。为避免伤了咱们婆媳之间的和气,是该好好学学了。这样吧,有些东西写了怕你也不定能理解,我就把邓嬷嬷借给你,碰上不懂的也可指点指点,媳妇你看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晚了。明日好友结婚要帮忙,没时间更了。后日会继续。谢谢! 第93章 插科打诨煦哥黠笑语盈盈姑嫂聊 ***言莉绾听罢差点笑出了声:大嫂样样都好,聪慧大方,又孝顺,有什么新的好的东西必定先送一份到祖母、母亲处;只一点,不知怎的似乎总想从母亲那儿争些权儿。(.好看的小说)可看着也不像是有掌权欲之人,细瞧瞧倒仿佛单纯的不想被母亲压制。也不知是主见太过还是旁的什么心思。言菲绾一事只不过是个由头,若真是为了她,断不会差人去通知素姐姐;也不会悄悄让人把着风,不让祖母那边知晓。究竟是何缘由,她着实想不到。但母亲却因着这个比往日稳重、精明了些倒是真的。然而近日之事到底过了些,兼之素姐姐插手,怕是不能够如前几次那般轻易了结。光素姐姐方才的提议,她就随意拒绝不了――母亲的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若答应,则无疑心甘情愿被禁足;可若不答应,母亲更有制约她的道理。说白了就是拿规矩孝道压着她。这点上她真的好好跟素姐姐学学,打从进门开始也不多说,就只做,意思却再明显不过――无非是以行动指责大嫂不孝。可见像母亲那般横冲直撞,当面锣对面鼓的方式果不得用,也不是一般女子可用得的。*** ***言少夫人默了良久,终低低地道:“是,母亲。媳妇必好好跟着邓嬷嬷好好学,定不会给母亲丢脸!不过媳妇尚有一请求,望母亲应允――媳妇想先去荣寿堂告知祖母一声,免得祖母问起,像上次一样误以为母亲将媳妇禁了足,亲自训斥了母亲一顿。那样岂不辜负母亲一番美意?母亲您说呢?”*** “嫂嫂跪了这么久定累了吧?娘亲,不如先让嫂嫂起来说话吧。倘若父亲或大哥进来,还当娘亲苛责嫂嫂呢。”素绾一面说,一面在杜氏几不可见的点头下亲自扶起言少夫人。 岂料言少夫人却推开她的手,道:“谢妹妹费心。只是母亲不说话,媳妇万不敢擅自起身。” 杜氏不悦地道:“你当自己是何人?还要我亲自去请你不成?你妹妹去扶你已是给你做了面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改日我倒要好好请教请教亲家母,你们叶家的女儿都这样金贵不成?我们言家的嫡亲贵女哪里还辱没了你?” 叶氏忙道:“媳妇不敢!媳妇惶恐!媳妇绝无轻视妹妹之心!母亲明鉴,妹妹明鉴!” 杜氏正欲说什么,一公鸭嗓声突至:“谁敢轻视我姐姐,有胆站再说一次!”音方落,一挺拔俊秀少年旋即出现。门外的丫鬟这时才弱弱地通报:“回夫人,煦少爷来了。”杜氏挥挥手,命她退下。 素绾见到来人,不赞同地道:“煦弟,姐姐告诫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大声喧哗,看伤着嗓子,怎就说不听呢?” 言学煦吐吐舌头,随意地和众人行过礼,蹭到杜氏身边说:“听到有人说轻视姐姐,一时着急忘了。”又摇着杜氏道,“娘亲,您快和姐姐说说,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杜氏宠爱地点点他道:“活该!看你还成天叽叽喳喳的嚷个不停!” 言学煦腻歪了一会子,道:“对了娘亲,是谁轻视姐姐啊?” 杜氏“哼”的一声,斜了眼叶氏方向。 言学煦起身绕着她走了几圈,而后退了三步低下头,好奇地道:“嫂嫂怎的变的如此之快?原先我跟着祖母她们去叶家相看时,还夸嫂嫂孝顺长辈、友爱兄妹,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怎的到了我们家没几日就不把我姐姐放在眼中了?哥哥可知此事?” ***叶氏闻言当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要说这府上她最怕之人,嫡亲小姑属第二,那嫡亲小叔便是第一。小姑最多是拐着弯的说她,这小叔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再退一步,小姑迟早是要嫁人的,这小叔子可不一样,可是要同一屋檐长长久久的见面。自家相公又不像公公,于兄弟情上有些淡薄,他向来最重这些。一个弄不好,因此伤了夫妻和气也不是不可能。思及此,遂强笑道:“小叔说笑了。大嫂怎的会看不起妹妹。这要让你大哥知道,还不怪我。”*** “我亲耳听到的哪里就说笑了?还请嫂嫂说个子丑寅卯出来,我也好同哥哥说道说道――统共就一个嫡亲妹妹,怎的就这般不珍惜?是不是见姐姐几月后便要出门子了,就无所谓起来?”说着便欲撩袍向外走。 叶氏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也不能去拉扯他,只好对着杜氏道:“母亲,求您快些拦住小叔!” 杜氏等她急够了,自己拿够架子了,方作势唤道:“煦哥儿,回来。” 言学煦闻言知晓娘亲已消了不少气,遂假模假样地折回来,还趁人不备调皮地朝素绾眨眨眼;素绾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弟弟真是越来越精乖了。装疯卖傻的招数也越来越炉火纯青。 ***杜氏拉过幺儿,指桑骂槐地道:“你呀你,这么大了还是‘听风就是雨’的,将来可怎生是好?我跟你姐姐都还未说什么,你倒好,不过是隔着窗子听了两句,就狂了起来。问这个,告那个的,显见得小家子气。唉,我现在只盼着日后能得个称心如意又孝顺乖巧的儿媳,也不枉我生养你一场。没得整日令我受气!”*** 叶氏只垂头状作不知,杜氏说够了,方道:“媳妇你还是快些起来吧,再来个人说什么,我可没那个闲功夫拦。” 叶氏答应一声,忙谢过站起。 杜氏忽瞟到一旁的言莉绾,又朝着她道:“你怎的也在这儿?叫你准备的东西都做好了?” 言莉绾忙低头敛眉道:“回母亲,还没有。不过定能在母亲规定的日子之前完成。” 杜氏皱了皱眉道:“你确信?若是不行就提早说,我吩咐丫鬟们帮着点儿。省得到时候弄砸了丢了言府的脸面。” 言莉绾道:“禀母亲,不用丫鬟们。有不懂的女儿就去问素姐姐,而后自己摸索着些也就够了。必定能在母亲说的日子前做好。” 杜氏不高兴地说:“清儿的婚期比你早,事情比你多了去,你老去扰她作甚?这样吧,我让朱姨娘找些人帮帮你好了,她不是常日和针线房的人厮混么。寻几个不妨府里差事的去你那边。”一面说一面命贴身丫鬟去传令。言莉绾只好道过谢,应下。 几人又闲聊了会子,方各自散去。 出了房,素绾睇了眼仍旧跪着地言菲绾,对言莉绾道:“莉妹妹,不若你先送菲妹妹回屋吧。路上也好开导开导。” 言莉绾笑吟吟地道:“是,素姐姐。” 素绾又嘱咐言学煦几句,一路说至院外。分别后,见叶氏就要走到岔路口,忙命丫鬟去截下。到了她跟前,双方互见过礼,素绾笑着道:“妹妹听闻嫂嫂极擅莳花,恰巧妹妹院中有几株花不知怎的枯了。嫂嫂能否赏光移步去妹妹那儿帮着瞧瞧?” 叶氏笑回道:“妹妹言重了。你我姑嫂二人难得有机会亲近亲近,嫂嫂正求之不得。妹妹先请,待嫂嫂安排好院中之事便即刻过来。” “如此就多谢嫂嫂了。妹妹就暂且先行一步,在清茗阁中恭候嫂嫂大驾。” 叶氏自是应下。 素绾回到屋中不多时便听得叶氏到了。她忙起身带着丫鬟一起上前迎接。 叶氏道:“累妹妹久等了!嫂嫂先给妹妹赔个罪。”说着便要行礼。 素绾忙侧身扶起她道:“嫂嫂万万不可。妹妹再当不起如此大礼。左右妹妹也有事做,嫂嫂不必自责。嫂嫂快快请坐。” 叶氏遂坐下。如茉等立马上茶水。叶氏呷了口茶道:“不知妹妹说的花在哪儿?” 素绾道:“不急。眼下日头尚有些大,等迟些再看也无妨。咱们且先聊聊天,吃吃瓜果,等凉快些再去看。” ***叶氏暗叹一声:果真如她所料,不为看花,倒为问罪来了。这几月一直冷眼旁观她的言行举止,直到今日方插手,这个嫡亲小姑还真耐得住性子。不愧是祖母从小□□,公公、相公交口称赞的,果然不一样。看来自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了。唉,谁说言府人口简单,安逸舒适的?光两个嫡亲弟妹就够缠绕的了,更别说两个心思难辨又惯会做戏,借刀杀人的庶妹妹了。日后还要添个不知怎样的小叔媳妇,真是半点轻松马虎不得。面上只笑着道:“不知妹妹想聊些什么?嫂嫂粗嘴笨舌的不会说话,怕冲撞了妹妹。”*** “嫂嫂多虑了。不过是拉拉家长里短之类的,妹妹再不会那般小气。对了嫂嫂,不知令堂姐现下怎么样?” 提起堂姐,叶氏不得不叹口气:“不瞒妹妹。自堂姐成了太子良娣后,家父便同大伯家生了分,还禁止我们与他们家来往。所以嫂嫂也不知堂姐如今是好是歹。” 素绾“哦”了声:“原来如此。我说呢,前个儿还听泰王左夫人说良娣娘娘那儿冷冷清清的,连个去串门的人儿都没。往日交好的姊妹们也不多,见她一直在那儿抹眼泪,人也消瘦了不少,真是可怜见的。” 叶氏闻言忙问:“那太子对堂姐好吗?” 素绾摇摇头道:“那妹妹就不知了。” 第94章 慧嫂暗揭个中由重慈良苦筹后路 沉思许久后,叶氏忽道:“妹妹再见左夫人时,能否为嫂嫂捎句话给良娣娘娘?” “嫂嫂请说。” “烦请妹妹转告良娣娘娘,照顾好自个儿,家中之事……她已是嫁出门的女儿,不用掺合。这也是家父想诉于她的。” 素绾微笑道:“嫂嫂这话就不通了。自古娘家便是女子最大的依仗,嫂嫂这般说,良娣娘娘的日子岂不更加难过?” ***叶氏深深叹息了声,道:“妹妹有所不知,我那大伯……总之咱们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父’,嫁了人后全心能依靠的只有丈夫。娘家只是最孤苦无依之时的后路罢了。”她未说出口的是,其实祖父在时,便相好了言学杰,原本预备嫁的却是堂姐。只不过大伯他……父亲的意思同祖父一样,自始自终坚持忠君保皇,远离党派纷争,所以……而实际上堂姐是在祖父祖母跟前长大的,早在二老的暗示下,将言府当成自己未来的归宿。因此即便父亲允许,她也不会去太子府拜访。说她无情也好,自私也罢,哪个女子不想得个好归宿?言学杰、言家更是众女子梦寐以求的,她有什么理由不动心?又为何要为了所谓姊妹之情放弃?何况当年祖父因着约定,要把她许配给年长十岁有余的边关将领时,有谁来怜悯过她?大伯家,三叔家,哪一个不是离的远远的,就怕扯上她们。幸而老天有眼,那人不幸战死了,不然她的一生……之后,不照旧好来好往,她也不曾怨恨过谁。就如爹说的,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现下堂姐的处境可比她当初好了千万倍,太子再如何总归还是太子。不论最后怎样,此时的风光有几人能享受的上?能做的她自然会帮着做;不能做的,也不会白费劲。堂姐,但愿你能好自为之。[.超多好看小说]*** ***素绾轻抿了口茶,状作无意地道:“原来如此。嫂嫂要不说我还以为娘家才是女子最大的保障呢。不过妹妹尚有一疑问,还请嫂嫂赐教――既然丈夫才是女子的最终仰仗,可若女子与丈夫的亲人合不来甚至处处顶撞、争执,又应何解?难道是因着唯一依仗,便肆无忌惮了不成?抑或是这女子其实心下对夫家或者丈夫不甚满意,才会有此行径?妹妹愚钝,着实无法参透个中玄妙。嫂嫂这般聪颖过人,定能明白,还望嫂嫂指点指点。”*** ***叶氏顿觉太阳穴抽抽的疼:这个小姑怎的这般难缠?对多了自家婆婆,猛一下换成这样的,还真是令人头痛。怪不得堂姐以前老说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自己要如何跟她说这是祖母暗中交代下的事儿,只为磨练磨练婆婆的性子。若照直说,岂不违背了祖母;若不说,丈夫特意叮咛要顾好一双弟妹,万不能与他们两个生了分。唉,真是难做!*** “嫂嫂?”素绾见她不语,挑眉追问了句。 叶氏只好斟酌地道:“依嫂嫂看这女子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然,这个‘难言之隐’不会危害到亲近之人,妹妹大可放心。” ***素绾注视了她半晌,忽粲然一笑:“妹妹有些懂了。但是妹妹却并不赞成那位女子的作为。有些事,有些时候,还需转个弯儿,慢慢地一步步来。不然那起子有心之人难免会钻其中的空子。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更何况还特意制造了风浪。再有,怕就怕那女子‘拿着鸡毛当令箭’惯了,渐渐地不把人放在眼里。这关键场合、大场子上,脸面可是顶顶重要的。[]即便你不给是出于好心,日后得知了也未必会感激,反而多生怨念。嫂嫂你说是不是?”*** 叶氏道:“妹妹说的极是。那女子过后必会好好反思,有做的不周到之处,定会改正,不会给任何人留有任何可乘之机。” “嫂嫂果真冰雪聪明又知书达理。哥哥能娶到嫂嫂这样的妻子真真是莫大的福气。” “妹妹过誉了。嫂嫂能嫁到言家,嫁给相公,才真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一时间清茗阁内,姑嫂相谈甚欢。 另一边,言学杰在书房听到丫鬟的禀报后,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遣她退下。 明舟略微忧虑地道:“少爷,您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 言学杰一面处理公事,一面随口接道:“担心什么?” 明舟望了身边的同伴一眼,道:“当然是担心素小姐和少夫人了。” “妹妹跟韵宜(叶氏的字)?有什么好担心。” 明致见状也开腔劝说:“少爷,素小姐之前从未过问过夫人和少夫人的事。今个儿突然插手,少爷您就不觉得奇怪吗?万一少夫人没把握好度,一并惹恼了素小姐,那少爷您要如何调停?素小姐可不是夫人,您随便开导几句或者让煦少爷说笑几句就能揭过去的。” “是啊少爷。还有老太君那边。倘若是素小姐同少夫人有了争执,帮谁可不定了。” ***言学杰放下笔,看了看他们道:“行了行了,一个个说的跟要天下大乱似的。我难道连自个儿的妹妹和妻子都不了解?妹妹向来稳重周全,轻易不会与人争吵;便是真有,那也定是那人犯了极大极不可原谅的错,妹妹也不过教训两句,旁的再没了。至于韵宜,相处了五个多月,为人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虽比不上妹妹,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两人再不闹不出大动静。若真有了,那定是韵宜的错。”*** ***明舟暗叹了口气――少爷,不带您这样的。这几月冷眼看他跟少夫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还以为少爷多少会偏顾她些;没成想到最后仍是偏着素小姐。不过也怪不得少爷,少夫人才来多久,素小姐嫡嫡亲亲的妹妹,十多年的亲情怎么比得上。兼之素小姐不日就要远嫁,还是为了言氏一族。想当初少爷从老太爷那儿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度绝食抗议。少爷说要什么家业他会挣,会拼,哪怕赔上自个儿的性命也心甘情愿,就是不能用他的妹妹来换。对煦少爷也严厉非常,坚决不用对二老爷那套。唉,也不知少爷这样是幸抑或是不幸。若不是后来老太爷向少爷叙述了公子墨的为人,又有三石道长亲笔书信为证,怕是少爷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别看少爷刻板忠顺,于手足一事上却再固执不过。到最后老太爷都放弃了,只能随他去。毕竟将来接手言氏的是少爷。这样想着,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荣寿堂里,云铛也正向言老太君汇报此事。 童嬷嬷不解地道:“老太君,为何不直接告诉素小姐?也免了她们姑嫂二人生嫌隙。” ***言老太君摇了摇头道:“如此岂不辜负我一番苦心?我让叶氏这么做,一来可以挫挫媳妇的锐气,这几年她越来越没了样子;二来是要锻炼锻炼叶氏,将来言氏后院时要交给她的,也好趁此探探她的为人;三来么,清儿心中有了些心结更好,入了墨府后就不会老是记挂着言府,能多为自个儿筹谋筹谋。老太爷跟我,她父母,总有一天会老去,死去,这个家的关系会和她越来越淡。与其日后被不知名的当家人拖累,不如早早警醒点。”*** 童嬷嬷颇觉感伤地道:“瞧老太君说的。您老可还要长命百岁呢!再说不是还有杰少爷在吗?他那般疼爱素小姐,怎么着也不会弃她于不顾的。少夫人看着也不是那等重利薄情之人。” ***言老太君感概地道:“不中用!我未出嫁时,哥哥不也是千疼万宠的,到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形?这男人有了自个儿的家,有了妻子,有了子女后,要考虑的就不再是少年时的那些。杰哥儿将来首先是言氏的宗长,再次是叶氏的丈夫,最后是叶氏子女的父亲,不会再有清儿了;便是有,也不知道多少人之后的事儿。保不齐比得宠的姨娘还靠后也未可知。更何况其中还夹杂着诸多利益,就更说不准儿了。那叶氏现下瞧着尚好,日后究竟如何,谁也保证不了。老太爷老了,我也老了,能替清儿做的也不多了。我唯一亲手养大,耗费大半心血栽培的孙女,总希望她以后的路能走的平坦些,再平坦些。即使这路是我们逼着她走的,我也想替她多扫扫石子什么的。”*** 云铛强忍着泪道:“既然如此,老太君为何不让素小姐多陪陪您?为何素小姐每每待不到几刻便变着法儿催她走?” ***言老太君道:“到了这时还让她守着我这个老太婆作甚?我也是做娘的,知道做娘的心。这么多年了,媳妇嘴上不说,心里难不成真个就没想法?统共一个女儿,还要远嫁,没闹将起来已是不易了。就让她们娘儿俩多亲近亲近。这辈子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语落,言老太君忽地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方重重的叹息了声。*** 第95章 思远见长媳难为嘱要事姨娘心细 晚膳后,叶氏的贴身丫鬟灵香、灵草一面伺候主子拆卸头饰,一面小心翼翼地道:“少夫人,既是老太君下的吩咐,且之前夫人也叮嘱过您,进门后千万不能被压着,您为何还答应素小姐……” 叶氏闻言忙抬手制止,而后瞅了瞅外间,见无人方稍稍安下心,白了丫鬟一眼道:“要死了!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万一相公突然回来,你们是想跟着我一起回叶府是不是?” 灵草道:“少夫人放心,外边都打点好了,少爷一回来就有人通报。” ***叶氏这才点点头道:“总算娘和嬷嬷没白教你们!我何尝不明白娘的用意呢。只是现下我在言府尚未站稳脚跟,贸贸然得罪受宠的小姑,可谓百害而无一利。老太君虽然给了我那道密令,但也保不齐是在试探我。老太君跟婆婆已是几十年的感情了,难不成还比不过我这个新来的孙媳?心中再欢喜也不至于这样,除非是婆婆实在不着调,犯下滔天大错。可婆婆的性子你们也看到了,不过是控不住躁气,论心眼也不是真的没有。再怎么着也离谱不到哪里去。总不能叫我去故意设计她吧?府内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错一厘儿,弄不好就让吃不了兜着走了。答应下一则表表态度;二则么,也好令婆婆松松心。来日方长,等手上的人多了,再行计较也不迟。”*** 灵香拍了拍胸口道:“原来如此。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少夫人从此以后真个儿就那样了。” ***叶氏道:“其实我何尝不想同婆婆好好的,大家伙儿都开心。可是眼见小叔那样得宠,将来再娶个合婆婆心意的媳妇,哪里还有我的地儿?明面上有公公、相公看着,自是差不了;可内里呢?哪个男子会整日守着内院,关心这些在他们看来鸡毛蒜皮之事?倘若我只一味乖顺应承,到时如何自处?内院可多的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招儿,不先准备着些,只怕哭都没工夫。原先祖父、祖母在时我们家算好的吧?但暗地里还不是也起了那么多不省心的事,这些父亲他们可曾分辩过什么?每每祖母偏袒三嫂,娘和大伯母又如何?因此纵使娘不说,我也自有计较。到底是婆婆,始终隔着肚皮隔着心,要一视同仁再不能够的。”*** 灵草舒了口气道:“少夫人您能想的这般明白再好不过。夫人也能少担心些。” 灵香附和道:“就是就是!奴婢们看您对少爷那样爱慕,还以为您会忘了这些呢。到时苦的可就是您自个儿了。” 叶氏微红着脸斥道:“胡沁些什么!我多早晚爱……爱慕来着。” 两个丫鬟纷纷捂嘴窃笑说:“没有没有,是奴婢们看差了眼儿。每每少爷看书时,盯着他一动不动的不是少夫人您,是奴婢们。” “对,对,是奴婢们!” 叶氏羞恼地放下梳子道:“小蹄子们,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不好好管教管教,赶明个儿岂不爬到我头上去!最好一人给你们一顿好板子,那时才知道我呢!” 灵香、灵草忙假意求饶,主仆三人一时嬉笑成一团,好不和乐。 ***却说言菲绾由言莉绾送着回了屋后,前者自是对她好一番嘲弄暗讽,当着众人的面儿,言菲绾也发作不得,唯有将一条帕子拧得麻花一般。待人走后,终是忍不下,又不敢摔茶盏杯盏,恐又被训,只得扯过不常穿的衣裳,用剪刀剪的一片片的。就这样一直剪了三件衣裳,方觉解恨了些。抬头望了望四周,鸦雀无闻,不觉又生恼恨――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自己竟沦落到这个地步!原以为弄走那两个贱婢心下会舒爽点,不料却是更添了堵。言莉绾,我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不会!她决定了,那什么劳什子公子墨她不要嫁了,就便宜给言素绾好了。她要留在京城,找机会羞辱言莉绾;她要让那个贱人也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言莉绾,杜氏,言府,这是你们欠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莉静院内,朱姨娘恨恨地道:“言莉绾啊言莉绾,我说你脑子没事吧?好好的,去掺合个什么劲儿啊!她们婆媳姑嫂斗法,有你什么事儿,啊?我说有你什么事儿啊!还有那言菲绾,她就是条毒蛇,你巴巴的又去招惹她作甚?在她手上栽的跟头还不多,还不够啊?” 言莉绾泰然地端过一杯茶,递给她道:“姨娘,这几句话你都念了快半个时辰了。不如先润润嗓子,再接着数落。” 朱姨娘瞪了她一眼:“喝喝喝!老娘又不是水牛,一天到晚喝什么喝!我问你话呢!” 言莉绾放下茶盏忽道:“姨娘,你说我的嫁妆会是什么样儿的?” 朱姨娘翻翻白眼:“我怎么知道。横竖是比不上素小姐的。反正府里的定例在那儿,约莫三千银子左右,面上总能过得去。” 言莉绾恍若有悟地道:“三千银子啊,怕是连素姐姐的压箱钱的角儿都够不着吧?” ***朱姨娘“咚”的一屁股坐下说:“你这不是废话么。你母亲的嫁妆当然是留给自个儿的亲生女儿了,难不成你还指望分你点啊?别说这个,就是老太君、老爷、大少爷他们私下给的,你都摸不着边儿。”停了一会子,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我告诉你,我可没钱,你别想着我,我的钱还要留给你哥娶亲呢。况且店铺都在你手上,还想怎么着?”*** 言莉绾目光深远地道:“姨娘多虑了。我提这个同你无关。姨娘你知道吗,素姐姐说她出嫁前会私下为我准备一份压箱钱,前提是我能完全胜任她要求的。姨娘,你说我是不是该多表现着些?杜家那边恐也给不了多少银子吧。” ***朱姨娘“蹭”的一下起身,欣喜地拉着她的衣袖道:“果真?她真的要给你银子?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也不知是老太君还是夫人,偷偷给了她产业打理,不然也没这样的底气。唉,究竟是嫡女,待遇就是不同,连你哥哥都没。好不容易千幸万苦的弄了点儿吧,还得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真是一样米养两样人!”*** 言莉绾闻言一愣,道:“素姐姐在外有产业?姨娘你是如何得知的?消息确切吗?怎的我半点儿都不知?” ***朱姨娘不客气地道:“你个木头一般的人哪里注意的到这些!你细想想,这几年,尤其是这两年,她穿戴的有些首饰,那个别致精巧啊,是见都没见过。有次我听一位夫人无意中抱怨,偶瞧她戴的好看,就想去云想斋做套一样的,岂料人掌柜说只能做一份,好些东西暂且寻不到,需得三四年时间。还有她穿的衣服,好多件儿花想楼那都难全。不是颜色没有,就是某样线儿缺了。总之,都是独一份儿的。因着并不频繁,一般人再难注意到这上面。便是有,也只当是你母亲或你大哥置办的。可我仔细观察过,那段时日夫人同大少爷并未有过这类行为。”*** 言莉绾听后目瞪口呆地道:“姨娘你成日都在观察些什么啊!感情有几次见到你往小姐们这边瞟,却原来不是看我?” 朱姨娘撇撇嘴道:“我看你做什么?你有什么可看的?” 言莉绾无语,顿了会子说:“许是母亲她们私下添置的也未可知;抑或是素姐姐去泰王府的路上看下买的也不无可能。” ***朱姨娘当即反驳道:“不可能!要是夫人私下添置的,那次就不会问她什么时候置办的。所以只能是自个儿买的。可这银子呢?那些嬷嬷可都说素小姐极少要夫人给的银子;便是要了,也都转手给了煦少爷。大少爷倒是有些可能,但他再没那么大手笔。况且现如今又娶了少夫人,就更加不能够了。若是手中没几处进项,哪来的钱?还有逢年过节备下的礼,哪样是不花钱的?”*** 言莉绾沉思片刻道:“如此说来应是母亲提前将嫁妆给了素姐姐历练。” ***朱姨娘如捣蒜般点着头道:“必定是了!要不然有这般宽裕?虽说嫡女是比你们庶女要强着些,但也不至于差距到那般程度。按理小姐们是该学学这些账务的,将来打理嫁妆也好,去夫家处理庶务也罢,都能顺贯着点儿。不过你也算不错了,好歹你哥哥的产业给你练手。”顿了须臾,朱姨娘又笑着继续道,“好姑娘,姨娘同你商量件事儿。你看,来年三月你便要出门子了,这几年练的也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还给你哥哥了?他也老大不小了,总要会一门本事对吧?”*** ***言莉绾“嗤”了声道:“姨娘现在想起他要学门本事了?早些年又做什么去了?跟着他那帮狐朋狗友整日斗鸡走狗厮混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他但凡是个强的,能的,我何苦每夜挑灯学账算账?原先亏得那样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了?现下见我管的好了,开始有了进项,便来要了,哪有这般简单的事!反正我就一句话,要银子,只要合理,尽管来取;要房契账目什么的,想都不想;也别寻思在送的时候做什么手脚,闹开了,受罪的可不是我!”*** 朱姨娘愤愤地道:“行行行,你能耐!你就抱着那些过一世吧!”说着便气哼哼的要回去。 言莉绾忙在身后提醒:“姨娘,别忘了叫你做的事儿。做好了,哥哥,你,我都好;做不好,我们可都没好日子过。” 朱姨娘不耐地挥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几万遍了!不就是包打听么,有什么难的!反正别叫我出银子,杀人放火就成。” 言莉绾只好摇头叹气――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好还是坏。算了,做都做了,就先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第96章 泰王府里疑窦丛孕事再得如履冰 ***时如逝水,不舍昼夜,又一月悄无声息淌过。(.无弹窗广告)因着元阳离京城较远,而婚前几月间唯有八月有最佳良辰吉日,故这月言府便要差全福妇人去安床。还有那些大件的嫁妆,也需先行送过去,以免到时耽误行程。还有素绾的及笄礼也要各色打点一番。所以,自八月起整个言府尤其是杜氏,便忙开了,甚至连叶氏都唤来相帮。至于素绾,则移交给她大半府中之事――虽然很早起便着手让她处理,但都不过是小打小闹,这几年才正式慢慢给些实权,杜氏一般只做最后决策,着实清闲不少。否则也没那个空儿跟媳妇斗法。*** 论理除非必要,素绾自定亲后轻易是不能出门的,尤其这几月。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比如某些大人物的召见,推的得一次,可推不得第二次。于是当泰王两位夫人再次齐齐下帖时,少不得去应付一番。 按例,进了泰王府后自是先去拜见泰王妃。由于是常客,王妃不过如往日一般客气询问几句婚事概况,便放她离去。行至菡悦楼的路上,素绾状作无意地对引路丫鬟道:“这位姐姐,方才我见王妃目露倦意,精神不太好,可是最近有何烦心之事?” 那丫鬟摇了摇头道:“近日府内一片太平,并未有大事发生。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吧,王妃自半月前便觉身上懒懒的,提不起劲儿,犯困,还见什么都腻腻烦烦的,也没甚胃口。” 素绾不动声色地道:“原来如此,怪道无精打采的。既这么着,可曾请御医过来瞧瞧,吃些健脾消食的方子怕就好了。” 丫鬟叹了口气说:“言小姐有所不知,王妃自两年前便没再请过宫中的御医了。” 素绾讶异地道:“竟有这等事?不请御医若是王妃有个不适可怎么办?” 那丫鬟望了望四周,压低嗓音道:“奴婢知言小姐是个妥当人,故只悄悄告诉您,可千万不能说于旁人。(.无弹窗广告)” 素绾一面答应,一面对如若使了个眼色,如若忙将一个碧绿镯子塞到那丫鬟手上。 那丫鬟摸了摸,心满意足地小声继续:“不知言小姐听没听过‘张神医’的这号人?” 素绾点点头:“自是听过。传闻这位神医术绍岐黄,尤擅妇人杂症,特别是子嗣艰难的……”说到此,倏地停了下,道:“莫非王妃她……” 丫鬟“嘘”了声,道:“小姐切莫声张,这事心领神会便可。” 素绾忙道:“原该如此。只是怎的从未听说那神医来泰王府上?” ***“自是因为人多嘴杂,王妃怕被人诟病。而且那张神医古怪的很,从不入高宅大院的门,需得人亲自去寻。这也罢了,也没个固定的居所,今日这里,明日那里,心情好了下个帖子也不定。亏得王妃福泽深厚,可巧发现个地儿,每每总能遇上。这次的情况,王妃原以为是那事成了,不想前日神医说不是,不过是寻常的积食,王妃听得后才这般萎靡不振。”*** 素绾应和了几句道:“这位姐姐知道的可真多。定是在王妃面前顶顶得力的,以后还要烦请姐姐多提点着些。” 那丫鬟失落地道:“怕是要让小姐失望了,奴婢不过王妃院子里端端茶水点心的普通丫鬟罢了,谈不上提点。不过是我有个好姊妹与王妃身边嬷嬷的孙女儿交好,这才知晓些微内情,但也不是很多。” 素绾笑道:“姐姐切莫妄自菲薄。我瞧姐姐的面相倒好,是个有福气之人。” 那丫鬟欣喜地道:“果真?!听得小姐同三石道长学过些象数,若真承了您吉言,来日定会重谢!” “姐姐客气了!有朝一日若姐姐遂成了心,只多多照应我或言府些便可。” “自然自然!这是没说的。小姐,您看……”之后那丫鬟又追问了些面相之事,素绾均巧言耐心回答,直至菡悦楼前,方止住了话头,各自行去。 进了楼通报被允后,方由一嬷嬷带着入得其内。行过礼后谢馨菡挽着她的手,去了房中。 简单寒暄了两句,素绾因问道:“左夫人,怎得不见妤欢郡主?” 谢馨菡道:“乳娘带下去睡了。清妹,我都说过多少回了,行过笄礼后私下喊我姝雅便是,怎得还‘左夫人,左夫人’的叫个不停?多见外!” 素绾戏谑地道:“礼不可废。再说旁的倒也罢了,这字可是王爷亲自取的,别的人怎好随便乱喊?” 谢馨菡微红着脸娇嗔道:“眼看你也是要出门子的人,怎得还不如头几年见你时那般正经端庄,一般的也学会打趣起人来了。” “倒不是打趣,真真是心里话。右夫人就没这样的待遇,显见得王爷疼爱您了!” 谢馨菡闻言“哼”了一声道:“偏生有人看不明这点,还要争这抢那的。也不想想自个儿,同一时进的门,我的孩子都两岁了;她呢,至今都没半星儿消息,怎怨得了王爷将妤欢宠上天。” 素绾道:“怎么,两位夫人又不高兴了?这次又为着何事?” 谢馨菡摆摆手说:“不提也罢,让人堵得慌。对了,听说这月你的大件嫁妆就要一道送去元阳了?” 素绾微颔首:“是的。父亲担心到时东西太多,一则不甚方便,也耗时;二则怕路上太过打眼,出了事儿。因此先运些过去,放到那边的别院里。” 谢馨菡怜悯的望着她说:“唉,真是苦了你了!”忽而愤愤道,“都怪那个丑八怪,扫把星!要不是她从中作梗,如今风光无限的谢夫人就是你了。一来,你我姊妹勿需离别;二来,我大哥也不会和祖父们生了分,废寝忘食的扑在公务上。那个无盐女,扫把星!” 素绾无奈地道:“左夫人,谨言慎行。谢夫人怎么说也是您的长嫂,更何况太后那般看重,亲赐姻缘,千万别贸贸然冲撞了去。” ***谢馨菡不屑地道:“谁知道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才哄骗蒙蔽太后的!哼,不过是个粗鄙的乡野村妇,做我们谢家的妾都看不上,大嫂?休想!清妹你也忒大度了些。若不是她,你一个堂堂世家小姐,阁老之女,千娇万贵的嫡小姐,何需到那苦寒之地受那贫瘠之罪?要搁我,不咒死她就算好的,哪里还会替她说话?你这样可不行,日后不知受多少欺负!而且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我想想都凄凉的紧。”*** ***素绾哭笑不得,也不知这谣言从何起的,怎的人人都觉着她是去受罪来着?娘亲也使劲儿的想把家用惯了的物什全给她搬过去,还说要多问爹拿点银钱产业傍身。不知公子墨听到这番说法,会是个什么表情。想起这个,最近似乎飞花都没传过那边的消息,也不晓得现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上次只模糊说了些山、桥、断崖什么的,也不甚清楚。赶明个还要寻个机会好生了解一番,千万别过去后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 正想得出神,冷不防谢馨菡凑到她耳边,半遮半掩地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儿,我又有了!” 素绾尚未转过神来,不解地道:“左夫人有什么了?” 谢馨菡白了她一眼,说:“废话,当然是有身孕啊!在王府有什么比有这个还高兴的!” 素绾惊讶地道:“什么!您有又身孕……”余下的话被人捂住了。 谢馨菡探了探外面道:“小声点儿,莫让人听了去。” 素绾不明:“这是为何?上次您有的时候不是还大张旗鼓的到处宣扬吗?怎的这次突然变得如此小心?” 谢馨菡冷笑道:“就是因为得了上次的教训我才这般的。你不知道,我娘帮我算过了,说我上次本该是个男胎的,可因有人作法阻挡,生生成了个女胎。你说,我怎的还敢说出去?” “竟有此事?”接着又道,“难不成您就一直瞒到生产那日?怕也不能够吧。泰王爷那边,王妃那边也一并瞒着不成?” “王爷那自然不需瞒着;至于王妃么,三个月之前还是保密的好。主院那儿人多口杂,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漏了出去,我可不敢冒险。” “可您每日的请安……” 谢馨菡得意地道:“我都想好了,过几日就悄悄与王爷说,让他派人将我送到别苑去,过一个月再回来,那时自不畏些牛鬼蛇神们。你看如何?” ***素绾琢磨了片刻道:“好虽好,但仍不甚安全。您想想,您同王爷说了,先不提王爷允不允您出府;便是允了,也必会告知王妃一声。难不成就依着令堂的话就防着王妃不成?王爷心下岂不忖度您小心眼儿?照我说,不若您连王爷也别说,就说自个儿想去别苑避避暑,散散心,反正一年也有这么个把月是如此的,旁人再不会疑心。再有,是何人替您诊的脉,可靠吗?”*** 谢馨菡道:“你说的不错,这样极为妥当!我就知道问你总没错的。你放心,我并没有叫御医什么的,那些嘴上不把门的最是靠不住。前段时日祖父他们送了个懂医术的丫鬟过来,已训练了两三年,就安排在我屋中,不会有人知晓的。” 素绾颔首:“那就好。”又问了些别的,王琼芳那派人催了三催,谢馨菡才不情不愿的放人。 第97章 敏丫鬟直破阴心偏狂人几工设计 进得芳心苑,只见苑中空落落的,唯有个光秃秃的假山立在那儿,原先的花并奇草仙藤等均不见了踪迹。陪同过来的丫鬟轻“哼”了声,素绾只做不知。 当下入了屋,按着礼数各拜见后,但听那丫鬟俏生生地道:“右夫人,我们夫人说了,还有好些事要烦言小姐呢,让您没什么大事就尽快送言小姐过去。” 王琼芳顺和地道:“回去告诉你们家夫人,就说我知道了,一定尽早把人还回去。对了,妤欢郡主怎的未一道来?我准备了好多小玩意儿给她,郡主定会十分欢喜。” 丫鬟福了福道:“回右夫人,郡主业已歇下。右夫人的美意,恐怕我家夫人跟郡主是消受不到了。昨个儿王爷特特吩咐过,叫乳娘不得随便收不亲近之人乱七八糟的东西。因此只怕夫人送了,乳娘也不敢接。还请右夫人见谅!至于那些物什,右夫人就赏给小丫鬟们顽好了。” 王琼芳闻言也不恼,还笑着道:“王爷真真疼爱郡主!什么事儿一旦牵扯到郡主,怕是连王妃都得靠边站吧。我见不过是瞧着那些东西好,想逗郡主开心。既然王爷有了命令,那我就先留着好了。代我向你们家夫人问好,让她得空过来逛逛,我们姊妹好久没聊了,怪想的。” 丫鬟道:“回右夫人,我家夫人胆子比较小,近期怕是都不敢出来走动了,尤其是右夫人您这儿,更是不能够了。万一您再不小心系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在她身上,去见王爷王妃时又冲撞了,岂不万死难辞?” ***王琼芳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家夫人那日并未听得我的解释,不如我叙述遍给你,你再转达给你家夫人好了。那块玉佩我是准备给家中庶妹的,她的生肖刚好是猴;恰巧你家夫人过来,我便想让她戴着看看如何。谁知这时偏生王妃派人急召,便忘了解下。实在不是故意的。王爷、王妃知晓始末后也狠狠训斥我了。以后我一定多加谨慎,烦请再替我跟你家夫人陪个不是。(.无弹窗广告)”*** ***那丫鬟讥讽地道:“不愧是右夫人,心思果然玲珑。您不过是挨了顿训,可我家夫人呢?当场被王妃掌掴不说,还被王爷禁足、带走郡主。满厅那么多下人亲眼看着,亲耳听着,之后还一直指指点点,说尽难听的话。要不是夫人坚强,早不知在哪了。您一句‘忘了’、‘不是故意’便要揭过,还真是轻巧的很。”*** 王琼芳睇了素绾一眼忙道:“素妹妹,你快替我说几句话!我们仨儿的感情一直比亲姊妹还要亲,我怎么可能故意陷害左夫人?素妹妹你快和她说说。” 素绾微笑着道:“右夫人莫急。左夫人向来冰雪聪明,好不好心中明镜似的。便是眼下不知,假以时日必定能转过弯儿来,右夫人勿需担忧。” 丫鬟暗暗佩服:高,实在是高!若自己的主子有这言小姐三分之一的才智,也不会老吃些闷亏了。 王琼芳目光闪了闪道:“素妹妹说的极是,是姐姐操之过急了。既这样,姐姐只有继续耐心等耐了。”语毕,又朝着那丫鬟说,“你且先行回去复命,过会子我便派人送言小姐过去,定不让你家夫人多等。” 丫鬟遂行过礼,倒退着走了。 王琼芳因道:“素妹妹,姐姐有好多体己话想私下同你说说。不若我们二人进屋,让丫鬟们在堂中等着如何?” 素绾考虑了斯须,便答应了——众目睽睽之下,且如蓁她们又离得不远,倘若有事,叫一声也来的及。遂对两个丫鬟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去了。 来至房中后,关上门,王琼芳径自坐到榻上,转过头要笑不笑地道:“言素绾,如今你可得偿所愿了?” 素绾平静地道:“右夫人这话是何意?臣女不知。” ***王琼芳嘲讽地望着她道:“少跟我装蒜!你不一直处心积虑的想嫁给公子墨么。现如今六礼已过的差不多,待你及笄后便出门子,怕是夜里做梦都会笑醒吧?听闻你们府一年多前就在准备了,众人纷纷猜测那隆重劲儿。比起当年我与谢馨菡一顶小轿稀里糊涂的出嫁,可不正衬托你的风光无限吗?将来婚礼上,少不得那些无知之人议论说‘同样是嫡女,为何差这么多’‘什么见鬼的第一世家,哪比得上言府高贵’‘泰王侧夫人再好听终究还是个妾,哪像人家言小姐,正室嫡妻,进了门便是宗妇’……诸如此类的话语,到时还不够你得意的吗?”*** 素绾道:“右夫人多心了,臣女再无这样的心。” 王琼芳嗤笑一声:“言素绾,你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彼此心里清楚,就不要来这些虚的。况且今日我也不是为这事儿来的。再怎样,我都已成了泰王府右夫人,所以不会去拆穿你和你们家的那些伎俩,你大可安心。不过是有一小事找你帮帮忙,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亲戚。” “右夫人请讲。” 王琼芳便盯住她一字一顿地道:“我要你尽快替我找到张神医,并帮我调理身子,直到生下儿子。” 素绾道:“右夫人真是看得起臣女。那张神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臣女一小小闺中女子如何能寻得到?便是有造化寻到,也没那个面子让神医一直听我的;更没那个本事确保夫人生下儿子。还请夫人另寻有能之士。” 王琼芳登时沉下脸道:“你的意思就是不肯帮忙喽?” 素绾从容地道:“右夫人恕罪。此事臣女实在无能为力,还望夫人见谅。” 王琼芳定定的看了她良久,忽的展颜一笑说:“言素绾,我就料到你会这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言府干下的那些勾当,随便抖落些出来,就够你们受的了。识相的,你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哼!” 素绾面不改色地道:“右夫人说笑了。言氏一族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并未有任何见不得人之处。倘或右夫人有所发现,尽管告知,臣女及臣女的家人必定感激不尽。” ***“你!哼!言素绾,你倒还是一样的伶牙俐齿。罢了,再如何我们家好歹与你们家沾着亲,你们家若出了丑,我们家面子上也过不去,我与大哥都要受你们拖累。我就先不提那些了。但是,言素绾,你别忘了,你可是欠了我的。要不是我遭人暗算,哪轮得到你做墨少夫人,享那一进门便是宗妇的尊荣!所以这个忙,就当是还债,过后我们便两清了,老死不相往来!”*** 素绾顿觉不可思议,这王琼芳莫不是疯魔了?这样的话都能一本正经的说出?遂言道:“那还真要多谢右夫人相让了。不过臣女未记错的话,右夫人的婚事可是圣上亲自下的,不知缘何还能生变故扯上墨家?” 王琼芳不耐地道:“我懒得同你扯这些。你只说帮还是不帮吧。” 素绾摇了摇头:“恕臣女爱莫能助。” 王琼芳阴鸷地望着她道:“真的不帮?” “臣女实在力不能及,右夫人明鉴。” ***“好,很好!”话落,王琼芳忽地走向素绾,奸笑着道,“你占了我的好姻缘不说,还和谢馨菡一起作践我,变着法儿的想把我推入深渊,你们好站在上头得意的笑!原本我想给你个机会,让你将功折罪,之前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岂料你这般不识抬举。既然给你敬酒你不吃,那就别怪我让你吃罚酒了!我倒要看看,没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那公子墨还要你不要!”语毕,猛地拔下发上的簪子就要朝素绾面上刺去。*** 素绾见她神情不对,早悄悄退了几步到一绣墩旁,在她扑过来之际,及时勾起绣墩挡住。王琼芳猝不及防,“砰”的一声跌在了地上。素绾遂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右夫人跌倒了!”接着便听得外边一阵脚步声,素绾暗吁了口气。 谁知就在丫鬟敲门时,趴在地上的王琼芳突地对素绾狰狞一笑,素绾心下一突,但见王琼芳用嘴型无声地道:“谋害泰王侧夫人一样是大罪。我想王爷很乐意跟言府讨这个公道!”言罢,挑衅地对她笑笑,便拿起簪子欲向自己脸上划去。 素绾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她跟前,伸手一挡,只听“嗞”的一声,一道殷红不止的自臂上流下…… 唤了许久仍未得到回复的丫鬟们,在如蓁等的带领下冲进了里屋。 王琼芳听到动静后,忙狠狠推倒素绾,并趁机将地上的绣墩压到自己脚上,状作痛苦的垂下头。 如蓁径直扶起素绾焦急地道:“小姐您受伤了!” 如若二话不说,就欲拿出随身物品,素绾忙按下她的手,摇摇头道:“无妨,回去再说。”又对着泰王府的丫鬟道,“右夫人不慎被凳子绊倒。我欲搀她,不想笨手笨脚的把自个儿也跌了,还伤了手。你们赶紧回了王妃差人请个御医替右夫人瞧瞧脚。” 王琼芳一面由丫鬟搀着,一面哽咽地道:“都是姐姐不好,累得妹妹也受了伤。幸好是手上,若伤在脸上,就罪大恶极了。妹妹不若等御医来了一同诊治诊治,不然王爷得知后岂不怪罪姐姐?” 素绾接过如若递来的丝帕,按着伤口,忍痛笑道:“右夫人多虑了,不过是个小伤,没必要告诉泰王爷。右夫人且放宽心顾好自个儿。另外左夫人那儿还烦请右夫人转达一声,素绾有事先行回去,改日再登门拜访。” 王琼芳躺上床惺惺作态地道:“看妹妹说的。既然如此,姐姐就不留妹妹了,妹妹慢走。” 素绾遂福了福身,告辞离去。众丫鬟见状面面相觑——这唱的是哪出啊? 第98章 张郁恨咒嚣张人巧思再试兰心主 夏夜的光辉,犹如一块透明的面纱,轻轻地张在大地上,也将不少人的心张的郁郁沉沉。(.) 芳心苑内室,本应安置下的王琼芳赫然跪在地上,向着榻上之人磕头赔罪:“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贱妾定会再找机会,达成王爷的嘱托。求王爷再给贱妾一个机会!” ***泰王面无表情地道:“机会?你还有什么机会!你当那言素绾是傻子不成,还会再上你的当?!不愧是嫡亲兄妹,果真一样的蠢!要不是局势敏感,言府不愿卷入是非漩涡中,你以为言素绾及她身后的言府会这般忍气吞声?先前本王叮咛你多少次了,千万要谨慎行事,不可掉以轻心,要把握好这次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毁了言素绾。可是你自个儿看看,都做了些什么!放着本王安排好的人和茶水不用,非要弄个什么行刺。结果呢?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王家兄妹成日尽会坏本王大事,养你们作甚!”*** ***王琼芳闻言咬着唇道:“王爷误会贱妾了!您赏下的人,贱妾如何会不用?贱妾原本打算利用妤欢郡主绊住言素绾,再实行王爷交代的大计。唉,岂料姝雅姐姐就那么巧的哄睡了郡主。言素绾的为人王爷应该有所耳闻,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主儿,对人防心重的很,别家的东西不是推说和吃的药相冲,就是她过敏,寻常不碰我这儿的茶点。贱妾实在没法子,好不容易想了这么个招儿。哪知还是被她给逃脱了。贱妾这儿她自是不会再上当,但不是姝雅姐姐吗?言素绾同她的交情可比贱妾亲密不少,王爷何不让姝雅姐姐带着郡主……”*** 话未尽,脸上猛然一阵火辣传来――但见泰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森然地道:“贱人!本王记得警告过你,别打本王唯一女儿的主意,怎么,都当成耳旁风了?” 王琼芳瞬间白了脸,呜呜咽咽的直摇头。[.超多好看小说] 直至她将欲昏厥,泰王才嫌恶地松开手,王琼芳立刻捂着脖子咳个不停。泰王冷哼一声道:“除了妤欢,本王今日再加一条,离姝雅也远点。一旦本王发现是因着你的缘故让她哪怕蹭破了半点儿皮,本王也饶不了你!听清楚了吗?” ***王琼芳忙如捣蒜般地点点头,心下咒恨不已:谢馨菡那个贱人,不过是仗着兄长得圣上重用又娶了太后身边的无盐女,就嚣张成这样!还让泰王当成宝贝一样护着,女儿满月便亲自向圣上请了封号,贱人!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才害的自己两年多了都无法生育。贱人,贱人!早晚落到我手上糟蹋不死你!看你到时候拿什么脸面耍威风!*** ***泰王看了一眼发髻凌乱,满脸怨念的人,脑中忽闪过谢馨菡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不禁更添腻烦。遂冷着声说:“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府内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有了新招,什么时候再差人来禀告本王。余下的时日可不多了,你自个儿好生掂量掂量。”言罢,便不再看她,径自转身大步朝外行去……*** 那边厢,清茗阁里,素绾颇感郁闷地望着边上之人道:“飞花,你怎么也不同我商量商量,就直接告诉你家公子了?” 飞花一本正经地道:“公子交代过,凡涉及到小姐的大事,定要一字不漏的汇报。飞花私以为小姐受伤应划入大事范围,遂片刻都不敢耽误。” 素绾看了看左边空置的位子,道:“便是如此,你也该提前通知我声,我好准备个婉转的说法,也不至于令如蓁受罚。” “回小姐,公子既然将小姐交托给属下和辛雨,那么小姐出了任何事,就是我们二人的责任。小姐放心,待属下跟公子会合,自会领罚。眼下公子不在,许多事还需属下照应,暂时不便伤筋动骨。” 素绾叹气:“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算了,你家公子除了叫你们领罚外,可还有说别的?” 飞花点点头道:“公子命属下转告小姐,说若应付不了泰王府诸事,大可放着。若再有下次,想必泰王不会介意暴毙一个毫无用处的妾室。” 素绾愣了片刻,而后无奈地道:“告诉你家公子,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让他专心打点手头要紧之事。至于泰王府,眼下还真搁置不了。因为谢馨菡也有喜了。” “什么?”飞花讶异地道,“谢府小姐也有喜了?那泰王妃……等等,小姐,您是如何得知泰王妃有了身孕的?” “原先只是猜测。但是你方才说了个‘也’,便确定了。飞花,你打算瞒我瞒到何时?张神医那有消息为何不来禀告?” 飞花抿唇不语。 素绾揉揉额头:“该不会是你家公子吩咐的吧?” 飞花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素绾道:“为何?” 飞花斟酌地道:“公子说小姐备嫁极为疲惫,让属下们慢慢地将事儿移交出来。” 素绾默了一会子,忽道:“飞花,你家公子几时来京?” 飞花一时不防,顺嘴说:“定的九月……”倏地抬头不可置信地道,“小姐您怎的……” 素绾淡淡地道:“我回府不过半日左右,你却业已从他那得了指示,那么料想他应在京城附近办事。既然已到了京城附近,那么入京便是早晚的事。况且谈到移交京中之事,你明显的松了口气。所以我推测必是你家公子要亲自处理,才会这般一派轻松。” 飞花佩服道:“小姐真是观察入微,什么都瞒不过您!怪不得公子说只管同您直说,我们几个还不信。便相约打赌试试您,看您多久能发现。没成想属下出师不利,这么快就露了马脚,唉!” 素绾好笑地道:“你们几人真心是……你家公子知道吗?” 飞花猛摇头:“自是不知的,不然……嘿嘿,小姐您能不能……” “可以。” “啊?” “不是要我保密吗?” “哦,是,是,多谢小姐。” “现在你可以说泰王府的事了吧?” 飞花犹豫地道:“可是公子交代过不能再让您插手……” “做事要善始善终,我想你们家公子会理解的。再说现下这样的局势,我怎放心的下?还不若时时知道着些,还稍安心点。待会儿我书信一封,你呈交给你家公子便是。” 飞花思量了许久,方点点头道:“那好吧。属下就斗胆越一回主,不过到时小姐您千万要在公子面前说说好话啊,不然属下怕是……”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说泰王府的事吧。” 飞花遂娓娓道来:“大约半个月前,张神医诊断出泰王妃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公子的意思,是要等泰王妃尝过些苦头,再让张神医出手,日后替我们办事也牢靠些。” 素绾赞同地道:“幸好你家公子有远见。这事不急,等明后日谢馨菡出了泰王府再行安排。”想了想又道,“你问问千叶,有没有什么药可以令人吃了诊断不出怀孕的迹象。” 飞花听罢突“哈”的一声笑了。 素绾遂询问地望向他。 飞花忍笑道:“小姐和公子不愧是一对儿,这都能想到一块儿去!那药公子早派人给泰王妃服下了,小姐尽可往下吩咐。” 素绾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服下便好,服下便好。你家公子可有再安排旁的?” 飞花道:“未曾。这几日公子手上事情繁多,便没顾上。小姐您看……” 素绾沉思一阵子道:“为今之计,得先让泰王妃同泰王离了心,方能助我们。只是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怕是要费一番波折。” 飞花忖度须臾道:“泰王如今那般宠爱谢家女,难道还不够泰王妃怨恨的?” 素绾摇摇头:“要怨恨也是怨恨谢家女,再扯不到泰王身上。” “这是为何?” 素绾感慨:“女子的心思你不懂。对了,张神医可有说泰王妃之前是因何不孕的?” 飞花道:“据说是一直服用抑天癸之物造成的。张神医祖上留下的通癸汤刚好能治疗。” “抑天癸之物?那为何太医院的御医们诊断后均说泰王妃身体康健,并无……等等,太医院,莫非下药之人是……泰王?” ***飞花一怔,忙反驳道:“这怎么可能!满京城谁不知子嗣是泰王最大的心病,不然谢小姐生的女儿能那样宠爱?他怎么会给自个儿的正妃下那种药?就算谢小姐给他生十个儿子,也比不上一个嫡子来的金贵。不可能是泰王的。依属下看,太子的嫌疑更大。小姐您想,若是泰王能买通太医院,那太子更不在话下。要知道泰王一旦后继无人,最高兴的可不正是太子么。所以属下觉得应该是他。”*** 素绾微蹙眉:“太子么,的确有可能。不过还要取得泰王妃信任,让她长期服用,太子有那么大的本事?若有,怎的还会被泰王牵制多年?连内院都能来去自如,还有什么大事是不成的?” 第99章 疯魔人始有疯因怪神医一得怪法 飞花默了默道:“大约买通了厨房里的仆役或近身丫鬟之类。[]” 素绾摇了摇头:“还是不对。我总觉得有哪里透着蹊跷,却一时想不起来。等闲了,再去趟泰王府探探。还有一事,王琼芳似乎很不对劲,不是说泰王妃已停了那药么,怎的还会有癫狂之状?” 飞花轻哼一声道:“小姐有所不知,泰王妃所下药物十分霸道,除了令女子不孕外,还会迷失心智,越来越偏执。而且即便停了,也不像一般的药物那样失了效用,依旧残余在人体内。更何况王琼芳已服用了好一段时日,除非千叶他师傅亲自出手,不然,哼!” “不服也不会日渐减轻吗?” “不会。不服顶多是不恶化,再减轻不了。小姐就等着她变成疯子被遗弃到静安院。” “能在静安院度过余生也算她的造化了。怕只怕将来无论是泰王抑或太子得势,整个王氏都讨不了好去。到那时,能不能活着尚且未知,更别提遗弃什么的。” 飞花点点头:“所以泰王现在才这般想方设法的榨干他们所有能利用价值。” “这只是其中一点。我更忧心的是他们会以这个为话柄,借题发挥,趁机发落言氏。” 飞花道:“那也太牵强了。王氏与言氏虽说沾着亲,但因相距甚远,未曾有任何密切来往。要牵连也轮不到言氏。谢氏不是更有干系?” “不过是个庶女,真论不到台面上。”素绾顿了顿又道,“最重要的是看谢广然如何取舍。便是南陵那边,想必也有了准备。别忘了,南陵可是靠着海的。” “怪道那些糟老头这般有恃无恐,原是打着这个主意。” “谢氏视财如命惯了,赔全本的买卖可不会轻易做。(.无弹窗广告)再了不得,不过是牺牲个谢广然罢了。” “小姐说的也是。反正谢氏最不缺的就是子嗣。小姐若没旁的吩咐,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素绾颔首:“稍等片刻,我写封信给你家公子。还有张神医那边让他且先等着,待我想好了主意再行动。” 飞花忙答应一声。素绾遂转身入了书房不提。 ***过两日,果听到泰王左夫人出城避暑的消息,并且传闻泰王亲自护送。就在众人津津乐道谢家女如何如何得宠之时,泰王妃却跟没事人似的,乘了顶软轿,亲至云想楼。见着莫不夸赞其不愧是正妃,端的有气度,不像一般妇人那样拈酸吃醋,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全然没影响到半毫。真真是大方!*** 此时云想楼密室里,被众人夸赞不已的泰王妃戴着帷帽,急切地向对面之人道:“神医,你帮本妃诊诊,真的不是喜脉吗?可为何本妃的症状同右喜之人一模一样?连伺候本妃的嬷嬷都说像是害喜之症,神医你再好好看看。” 张神医捋了捋花白胡子,道:“对不住,老朽从无反复诊治的习惯。初诊是什么,便是什么。老朽自问行医至今还未失手过。王妃若是信不过,自可另请高明。” 泰王妃身边的嬷嬷忙陪笑道:“神医莫恼。王妃也是求子心切。老奴是生养过的,觉着王妃的症状实是像害喜,故……” 张神医摆摆手:“不必多言,二位请吧。” 泰王妃遂焦急地转头道:“嬷嬷……” ***那嬷嬷忙安抚地拍了拍她,仍旧笑着朝对面之人说:“神医消消气。王妃自打在您这问诊后,便连宫中的御医都未唤过,足见对您的信任。[]而且从服用您开的药后,近半年来葵水便恢复了正常,月月准的很,只上月开始反常,加上那些症状,兼思子心切,起了这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还请神医多多谅解。”*** ***张神医望了望不住点头的泰王妃,沉默了一会子道:“王妃的难处老朽也略知一二。念在相交多年,王妃一直厚待礼遇老朽的份上,这样吧,老朽的规矩还是不能破,不然日后就失了则法。二位先别急,老朽虽然不能再诊,可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行。待老朽和我那掌柜好友说说,让他出面请几个世医过来,再将他们的眼睛蒙住,拿根红线绑在王妃腕上,挨个儿的把把脉,岂不便宜?”*** 泰王妃闻言犹豫的看向嬷嬷,嬷嬷认真想了想觉得虽然古怪了些,但也并无不妥之处,便点点头暗示可行。泰王妃遂道:“那好吧。就有劳神医了。” 张神医微颔首:“如此王妃也好放心些,老朽也自在些。王妃且先稍等片刻,老朽去去就来。” 泰王妃自是应准。待他出了门后,对身边之人道:“嬷嬷,你说若是那些世医诊出的结果同神医一样,那我……” ***嬷嬷忙拍拍她的手道:“王妃别担心,便是结果一致,也没什么。左右咱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等,总会来的。等确认过后再行计较也不迟。若真的……咱们便想个办法将神医请到府中,让他看看您房中那些物件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您想,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又失了常?半月前您为这样时,那二人可是常常来您房中。”*** “嬷嬷的意思是说那两个贱人……她们有这样的胆子?!” ***嬷嬷冷笑一声道:“牵扯到日后富贵荣华的事,再没胆子也会生出几个来。一个正得宠且又是头一个为王爷诞下子嗣的,她能生女儿便能生儿子。若您这里一直没消息,整个泰王后院她可不能横着走吗?另外一个么,虽则被下了药绝了生育的希望,但她自己并不知,也存了这样的心思也未可知。即便不是这般想,依着王琼芳那样妒心强,又不甘人下的性子,她自个儿不好过,也必看不得旁人好过,暗中做些龌龊事也并非全无可能。”*** 泰王妃点点头,咬牙切齿地道:“早晚我要好好收拾收拾那两个贱人!子女再多又如何?还不是要跪着和本妃行礼,还不是要叫本妃句‘母妃’,将来的所有大事还不是本妃说了算!哼,什么东西!” 议论了好一会子,才听到有敲门声响起,二人忙止住话头。但听张神医在外道:“里面的夫人请问准备好了吗?” 二人对望一眼,猜测是花想楼请的掌柜到了,嬷嬷遂道:“好了,请进吧。” 于是张神医便扶着位蒙眼世医进了门…… 如此这般几次,泰王妃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等送走最后一个世医,她再也忍不住“哗啦”一声,将桌上茶盏杯盏悉数扫落到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喜脉!本妃明明那般像,为何仍不是喜脉!这该死的到底是为什么!” 嬷嬷叹着气劝道:“王妃您不要这样,生气伤身体。还是依着嬷嬷说的同神医商量商量那事。” ***泰王妃愤愤地拉住她的衣袖道:“嬷嬷,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事,上天要这般惩罚于我?!这么些年来为着个孩子我不知遭受了多少耻笑和白眼。现如今好不容易调理好了,以为有希望了,为何还是这么个结果!那谢家女不过进门才两年多,就已为王爷诞下个郡主。每次看王爷那般宝贝呵护,我都嫉妒的不得了,心下多渴望这是我生的女儿。我只是想有个跟他生的孩子,只是想有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儿也好,为何上天一定要这般残忍,连这么个对普通女子,来说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都不能满足于我!每年每年那般虔诚的供奉送子娘娘,就丝毫感动不了?”*** 嬷嬷急忙捂住主子的嘴道:“王妃不可胡说,仔细送子娘娘听了怪罪!” 泰王妃惨然一笑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怕这些作甚?横竖是没了指望的,索性图得一时痛快也好。” ***“王妃不要这样,咱们不是还有神医吗?他既然说您还能治愈,那必定是能的。王妃想想神医治好的那几个妇人,哪个不是五六年甚至七八年不能生育的,人不照样有了好消息。况且咱们府药材又齐全,便是没有,托您娘家寻寻也就是了,再没不成的。王妃且放宽心,咱再等等。”又说了好一通例子和道理,泰王妃方慢慢回转过来。*** 张神医等门内的声音渐渐轻了,才似模似样的咳嗽几声,道:“王妃,老朽可以进来吗?” 泰王妃忙快速理了理仪容道:“神医请进。”张神医遂推门而入。 进了屋,坐定后,嬷嬷看了看王妃道:“多谢神医了。神医您看,王妃这两月的天葵为何会忽然变得不正常?” 张神医道:“是服了寒凉之物。老朽不是叮嘱过万万不可食用寒凉之物,会紊乱药性的,为何还是如此?” 嬷嬷诧异地道:“寒凉之物?不可能啊!老奴按着神医的吩咐所有食物仔仔细细反复检验过,不可能出现寒凉之物。” 张神医皱了皱眉:“嬷嬷确定?方才那几位世医在外同老朽说了,王妃近日怕是食了什么东西致使脾胃虚弱,嬷嬷回去后要好生查看查看才是。” 泰王妃听罢看了看嬷嬷,二人暗自深思不已。 第100章 秋衣招起旧年案茶叶究出惊天秘 几日后,正与京兆府尹及御史邵大人家的几位小姐热聊京中趣事的王琼芳,忽得到下人禀告,称泰王妃专门请了云想楼的师傅来为王府众女眷量置秋衣。 京兆府嫡次女封水仙艳羡地道:“不愧是王府,热劲儿还没过,就置办起秋衣来了。且请的还是凡定制便‘一衣一金’的云想楼,王妃可真真是天下一等一和善的大妇!” 一旁的封家庶女忙附和道:“可不是么。听臣女的一位手帕交说,左夫人每季总有两三套衣服是请云想楼专做的,有些还加了不少稀罕物。传闻去岁除夜左夫人穿的那件银色镶边玄青花鸟纹样云锦对襟的大毛褙子,可要了这个数!”一面说,一面伸出一只手对众人摇了摇。 邵家嫡女微惊地道:“五两金子?” 那庶女撇了撇嘴道:“五两金子有甚可说的,自然是五十两金子了。” “五十……两金子!”邵家的小姐们闻言目瞪口呆——御史大多清廉,邵家的女眷们逢年过节能在云想楼添件做好的中等成衣便已欣喜不尽,连定制都不敢想,更别提这般贵不可及的定制,那更加是浮云之上的事儿了。 封水仙觑了眼王琼芳道:“左夫人出手还真大方。” 王琼芳感慨地道:“怪不得姐姐那几日瞧着那般光彩照人,艳惊四座,比王妃都多了几分雍容华贵,原道如此啊!果真是南陵谢氏,金银事上,再难有人及得上。” 邵家嫡女顺嘴接口道:“可据说那衣裳是王爷出的银子……”余下的话被边上人一撞,忙识趣的收回了。 王琼芳暗咬了咬牙笑着道:“应该的。姐姐辛苦为王爷诞下府中第一个孩儿,受偏爱些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封水仙笑呵呵地打圆场道:“听说王爷前些日子专从花想斋购置了些头面给右夫人,足见王爷对右夫人的宠爱,你们说是不是啊?” ***邵家嫡女忙补救地应和道:“这话在理。[.超多好看小说]闻得夫人未嫁之时,王爷王妃便隔三差五的送东西到夫人娘家,令京中众女嫉妒不已。夫人又生的这般国色芳华,日后再添个哥儿,又让我等好一通羡慕。这满京城的谁还比得上夫人!”邵家次女也在旁说些有的没的,把个王琼芳恨得不行。*** ***封水仙抽抽嘴角:这邵家人都这般出门不带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个儿好不容易岔过了一遭,又迫不及待地提起另一遭来了。多早晚出了事才晓得“祸从口出”四字怎么写!明知这右夫人最是记仇,还总往她的痛楚处踩,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专找她不自在来的。自己回去后可要好好叮嘱叮嘱几个姊妹,离她远着点,没的被带累了去。*** ***王琼芳捺着性子听了几句,望着邵家二女不停张合的嘴,不知怎的,只觉脑中嗡嗡直响,烦躁不已。且心中有阵无名火蹭蹭往上直冒,似要破口而出。就在她忍无可忍,即将爆发之际,突有一丫鬟道:“回右夫人,云想楼的师傅就要过来了,夫人是否要准备一番?”王琼芳顿觉恢复了些许清明,顺了顺气努力压制声音道:“去厨房端些冰酪来给几位小姐。”旋即又对众女道,“姊妹们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众女忙站起福了福身道:“右夫人客气了!右夫人慢走。” 王琼芳遂带着丫鬟过往明间不提。 ***是夜,泰王府主院一片寂静。泰王妃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茶盏喃喃道:“成亲不久后,他自得知我极爱青城道茶,便每年四处托人寻找,即便远在边关,也不忘让人捎带给我。那年开春,下了好久好久的雨,我便日日忧心吃不着那茶。他听闻后,亲自领了人去那地儿,待了整整半个月,为我搜罗了一包。还有每每太后、皇后她们因子嗣责备我时,他也总是第一时出面维护,还安慰我说不要紧,会有孩子的;实在不成,过继一个便是,我永远都是他唯一的正妃,是他唯一的妻……所以不论那些贱人如何挑衅、蹦跶、嘲笑;无论他近几年怎么渐渐不耐,我都不在乎,不在乎。因为我信他,我信他啊!可为何,为何偏偏是他亲手给的茶里存了不孕之药?是不孕之药啊!这么多年,我日日夜夜、时时刻刻背负着无子的罪名,战战兢兢地的坐着这泰王正妃的位子,每行一步,每说一句都要反复斟酌,生怕让人挑了错,牵到无子一事上,大做文章。如今告诉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让我活在水深火热中,处处被人诟病的竟然是他!叫我如何信,如何信那!”*** 嬷嬷心疼地望着她道:“王妃,您哭出来,骂出来吧,让自个儿好受些。” 泰王妃茫然地转向身边之人:“哭?骂?为何?我要哭什么?骂谁?嬷嬷你说,会不会是神医说错了?抑或是那神医是太子派来的人,故意要离间王爷和我,才这么说。嬷嬷,你快告诉我,是神医错了,是他错了!王爷不可能这么做的,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王妃,您不要这样。神医并不知这茶是王爷专送的,没有任何说谎的动机。王妃,听老奴的话,您发泄发泄吧!” ***“不,不行!不对,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你们在骗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你也是太子派来的是不是?你们就是想让我和王爷反目对不对?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我要找王爷,我要让他处置你们,将你们统统都斩了,都斩了!看你们怎么害我们!我要去找王爷,我要去找他!”说着就要向外冲。*** 嬷嬷忙一把拦住她道:“王妃,您醒醒!王爷被圣上派到外地去了,要半月后才会,您要往哪里找去!” ***泰王妃一把挥开她道:“我是泰王妃,我是他的正妻,我要找他,你们谁也别拦着我!谁也拦不住我!我这就进宫找皇兄,让他派人送我去!你们休想离间我们,休想!”一面说,一面卯足了劲朝前去。嬷嬷见状只好一把将其抱住,不停的劝说。岂料泰王妃似是入了疯魔,拳打脚踢的直叫着要找泰王,怎么说都不听。眼看就要拦不住了,嬷嬷狠狠心,抡起手,“啪”的一下给了泰王妃结结实实一记耳光。泰王妃一懵,立马停止了挣扎,而后蓦地嚎啕大哭起来。嬷嬷不禁庆幸一早支开了所有人,只叫两个心腹在院门处守着。殊不知房顶上一黑影一闪而过。*** 这边是痛哭流涕,几里之外的芳心苑却是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子,王琼芳才缓缓道:“这般说来,你们的意思是选邵家女喽?” 位于下首的丫鬟不亢不卑地道:“回右夫人,邵家女蠢不可及,稍加引导便可替我们办成那事,再合适不过。” 王琼芳斜着眼道:“但本夫人却觉得封家女更为恰当。一则,人稳妥又有心计,有了突发情况也能随机应变,过后也不会轻易暴露我们;二则,封家可是颗要棋,若能趁机笼络,于王爷的宏图大业再好不过。所以用封家女更得当。” “这……”那丫鬟犹疑地道,“可是王爷曾提过,邵家是先要铲除的那一批,我们借着言氏的手除掉岂不更省力?” 王琼芳轻哼一声说:“就那样的不入流的人家,王爷得势后还不是手到擒来,偏生你们还巴巴的当件正经事,要本夫人说,趁早丢开手,集中精力对付封家才是。” 丫鬟不快地道:“封家若有这么好解决,王爷早拿下了,何苦等到今日还是模模糊糊的?右夫人不了解情况就不要妄下定论。” 王琼芳微恼地道:“放肆!你以为自个儿在同谁说话?王爷跟前常走的那些见了本夫人也要恭恭敬敬的问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夫人面前张牙舞爪的,信不信等王爷回来后处决了你!” ***那丫鬟暗暗腹诽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愚妇!不过是利用你帮主子开开路,还大模大样的端起架子,摆起谱来了!多早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哼,现如今为了王爷的大事就先不与你计较,待日后王爷动了手,再来算账也不迟!遂忙敛首作小意状道:“右夫人息怒!右夫人恕罪!行武之人向来随意惯了,不懂规矩,望右夫人海涵!”*** ***王琼芳讥讽地睨了她一眼道:“不必在本夫人面前弄鬼,打量平日里巴结讨好谢馨菡的事儿本夫人半分不知吗?你们左夫人给了多少好果子,这样上赶着去她跟前献殷勤?这做人尤其是做下人,最重要的是要有眼力见儿,识时务。否则一个不小心,就去见了酆都大帝。你说是也不是?”*** ***丫鬟暗呸一声:说你蠢还上瘾了!依王爷的性子,若真将你放心上,怎会把这些阴私事交给你去做?就是要像对左夫人那样,半星儿都不让她沾才是真的疼爱。你算个什么东西!面上却唯唯诺诺地道:“右夫人教训的事!奴婢日后定会牢记夫人的教诲,站在该站的主子身后,必不辜负右夫人的美意!”*** 王琼芳哼了一声,满意的点点头道:“算你识相!那件事就照着本夫人的吩咐去做。王爷那儿,自有本夫人。” “是,右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昨晚抽风到现在,文章一直传不上。晚上一章还是有的,这是补昨天的。谢谢理解! 第101章 无情人做无□□自负女得自负果 ***半月后,泰王归,先回宫复命,而后急赶往别苑。无他,概因前日保护谢馨菡的暗卫飞鸽传书于他,称左夫人又有了身孕,且请高人测过,是个男胎。泰王当即欣喜若狂,粗粗交代一番,连王府都没过,径直领了随身大医前往城外。待确认母子平安后,细细叮嘱一通,又拨下两个侍卫,方回府。*** 进得府后,也不见泰王妃来迎接,遂微恼,大跨步地去了主院。一路行去,四周寂静无声,不禁暗自纳罕。 泰王妃自接到泰王归府的消息后,便沉默了下来。须臾后,命贴身丫鬟替她拆去钗环,换好衣服躺在床上。不多时,果闻泰王满脸不郁的过来。她垂下眼,嘲弄的笑了笑。 到了屋中,泰王见依旧无人来迎,便提高声音道:“你们王妃呢?去哪儿了?” 两边丫鬟忙战战兢兢地回道:“回王爷,王妃身体不适,在房中歇息。” 泰王微讶:“王妃病了?什么病?可请了御医不曾?” 丫鬟摇摇头称尚无。 泰王不悦地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王妃病了连御医都不知道请吗?刘嬷嬷呢?在做什么?” “回王爷,刘嬷嬷被国舅夫人叫走了。” 泰王皱了皱眉,转入内室。 泰王妃整了整情绪,强笑着半起身道:“王爷回来了?妾身身子欠安,不便见礼,还请王爷恕罪!” 泰王坐到床沿温柔的握住她的手道:“爱妃身子不适,为何不请御医?还有刘嬷嬷怎的不在身边伺候着?” 泰王妃道:“母亲有急事寻嬷嬷,左右还有那么多丫鬟服侍着,妾身便让她去了。至于妾身的身子……”说到此,泰王妃忽娇羞地瞟了眼泰王忸怩地道,“其实,其实妾身是,是……有喜了。[.超多好看小说]” “什么?!”泰王一惊,“嚯”的一下站起退了几步,踢倒了一边的凳子。 泰王妃低头眼神寒了寒,旋即又抬首微笑地道:“王爷怎的这般激动?” 泰王敛敛神,道:“本王……之前方御医及皇后赐下的丁太医不是都说爱妃这辈子都无法生育了吗?为何突然有了身孕?不知是太医院哪位御医或太医给爱妃诊的脉?不会有误吧?” ***泰王妃略激动地道:“回王爷的话,是专给太后请脉的厉太医把的脉。那日妾身去给太后请安,不知怎的一阵头晕眼花,当场昏了去。太后忙召了厉太医过来。厉太医探过后,便说妾身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妾身得知后喜得说不出话来。妾身想着,这么多年了,王爷和妾身的祈求终于有了回报!这般泼天大喜之事,妾身应同王爷先分享分享才是。于是妾身便央求了太后,暂且保密,连皇后姑姑那都未曾透露。王爷,你欢喜吗?”语毕,笑盈盈地注视着泰王。*** 泰王面色一僵,随后又似想到什么似的,轻松了些,道:“爱妃这话问的!爱妃有了本王的子嗣,有了泰王府的嫡子嫡女,本王自是喜悦非常!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本王欣喜的不知如何表示才是!” 泰王妃眼睛一眨不眨的继续盯着他道:“原来王爷是高兴的啊!妾身还以为王爷要谢妹妹有喜才会高兴呢!” 泰王闻言佯装不悦地道:“爱妃说的什么话!本王对谢家女好,不过是为了笼络谢氏,笼络谢广然为本王所用,哪有什么真心实意!便是她生再多的子女,也不及爱妃一个来的珍贵!爱妃现如今可是双身子了,万不能胡思乱想,伤了心神,亏待了本王的爱儿!” 泰王妃听罢笑容更深了,温顺地道:“是,王爷。” 之后泰王又细心叮咛了些旁的,直到下人来报有事要他处理,才离开。 ***泰王一走,泰王妃脸上瞬间没了笑容。随后浑身似泄了劲的向后仰倒――慕容东宸,你可知你方才的笑有多勉强?可知你方才的温言软语又有多诛心!那些个太医御医都是早得了你的吩咐的吧。无子,无子,无子!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待我?!若不是那日言素绾来请教茯苓糯米饼的做法,尝了一块,回去后便觉不适。让懂医的丫鬟把过脉后,明明是来了葵水,竟呈现不出半分。也亏得她心细良善,第二日便悄悄派人告知了我,否则我再想不到你竟连我常吃的茯苓霜都做了手脚!慕容东宸,你真是好狠的心!好毒的情!无法征显喜脉,无法征显喜脉!原来我自己的感觉没有错,真个儿是有了身孕!可恨你从中作梗,硬是叫神医他们断不出分毫!慕容东宸,你憎恶我竟到了这地步么?如此煞费苦心,不遗余力的不让我有孕,到底是为何?若我真的当成了脾胃不适,服了山楂等消食寒凉之物,那我的孩儿……慕!容!东!宸!*** 书房内,泰王一脸阴鸷地盯着地下之人道:“怎么回事?王妃为何会有身孕?你不是说那茶她每日都喝的吗?” 地上之人道:“回王爷,属下不知。” “那王妃近来可有异常之处?” “异常之处?就是王爷送左夫人出城那日,王妃也出府了。” “去了何处?” “云想楼。” 泰王不耐地道:“这算什么异常?自打两年前本王送了谢家女一件独一无二的云想楼衣裳后,王妃便三天两头的一不自在便往那儿跑。再想想别的。另外去查查太后身边的厉太医,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还有,叫那几个丫鬟从刘嬷嬷那探探消息。” “是,王爷。” 泰王一字一顿地道:“记住,王妃肚子里的骨肉绝对不能留!” 地上之人一怔,忙道:“是,王爷。” “看王琼芳的人呢?去叫进来。” “是,王爷。”地上之人答应一声,忙出门唤了个丫鬟进来。 行过礼后,泰王点点头道:“说吧,什么情况。” “回王爷,右夫人计划启用封家女来接近言府庶女们。” “封家女?本王不是说先从邵家女入手吗?怎的无人汇报给本王?” 丫鬟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道:“回王爷,右夫人说她认为封家女更妥当,且说她的意思便是王爷的意思,命属下们只管听命于她,不必惊动王爷。” “放肆!”泰王怒喝一声道,“给根鸡毛还当起令箭来了!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就吆三喝四起来。你们是死人吗?她说不通报你们便真不通报?连自个儿的主子都搞不清楚,本王留你们何用!” 那丫鬟忙磕头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因着右夫人说属下们若敢不听她的话,便会替王爷处决了我等。属下们生怕坏了王爷的好事,故只好先应下,请王爷明鉴!” 泰王眯了眯眼道:“罢了,本王还要留她对付言家女,且先忍耐些,日后自有她受的。往后再有类似之事,你们先虚应下,再暗中汇报给本王便是。” 丫鬟斟酌地道:“只不知王爷是不是另派了其他人给右夫人?属下担心万一没对好口,走了信儿……” 泰王敏锐地道:“又是那个蠢货说的?也亏得你们信她!” 丫鬟恍然大悟地道:“属下愚钝!坏了王爷的事,请王爷责罚。” 泰王摆摆手说:“算了,不怪你们。那蠢妇惯会花言巧语,在本王的庇护下谢家女都吃了不少亏,更别说是你们。今后记住,她最多算是个工具,称不上什么主子不主子,本王也不会放那么多的权给她,有些事大可不必理会。” “是,王爷。” “如今封家女那边进展的怎样?” “回王爷,封家嫡女依旧没太大表示,但也没拒绝。至于封家庶女,业已答应同言菲绾多多走动走动。” “封家嫡女……据王妃说,也是个长袖善舞之人。余下的时间已然不多,你们有把握做成那事吗?” “回王爷,右夫人说,再不行,就寻些令人失常的药物让她服下,到时不怕言家女毁不了容。” “愚蠢!那封况是本王千方百计想笼络之人,言家女出事后,言氏定不会善罢甘休,必会请圣上惩治封家女。那本王还拿什么招揽封况?” 那丫鬟想了想试探地道:“王爷的意思是想纳了封家女?可依着封家的地位,怕是不会让自家嫡女作妾妃的,王爷您看……” “本王有说让她做妾妃吗?” 丫鬟疑惑地道:“难不成王爷的意思是让她做王姬或侍妾?” 泰王瞟了她一眼道:“自然是侧夫人。” 丫鬟更不解:“王爷不是已有了两位侧夫人了吗?那如何能……”莫非是将王琼芳降级? 正思考间,但见泰王残忍一笑,缓缓道:“左夫人为本王孕育子女有功,往后自是尊享荣华;右夫人无所出又犯下大错,悔恨之下自尽,不也正常的很?” 那丫鬟忍不住打了个颤:看来不用自己挑拨,王琼芳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第102章 闻聘礼怨怒交加受折辱曲言歪意 转眼两月溜过,已至仲冬。万物萧瑟,草木摇落,四处一片苍茫之景。然玉茗花却恰逢绚艳之际,一如言府到了如火如荼的最后备嫁。 ***上月初,墨二老爷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抵达京城,且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整整齐齐的码到了言府。出乎众看客意外的是,墨府的聘礼并不似猜测的那般“穷酸”,甚至比谢家嫡长子迎娶毓琉乡君还要气派奢华——一百二十八抬,抬抬都是近三尺多高不说,每个箱子满的不能再满。黄澄澄的足金金器,珠光四射的各色珠宝首饰,云想楼都只得十余匹的稀有料子,花想斋且售高价的玉器,还有京城有名古玩铺尚极少见或压根未见过的珍宝典藏……是谁说元阳贫瘠,墨氏清寒的?又是谁说当初纳吉时备的那对世所罕见的红胸黑雁,已是打肿脸充胖子,费掉不少家底,到了送聘时,只管看笑话奚落便是……多数人震撼过后,不过叹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就罢了;也有些酸人按不下妒忌之心,直呼公子墨弄虚作假,故意误导众人;更有些悔恨不叠,咒怨不已……*** ***泰王府菡悦楼内,自归府后便深居简出的谢馨菡乍听闻后,当即动了胎气,见了红,唬得随侍下人惶恐不已,忙作了件大事欲报给泰王。岂料泰王出了府,遂只好转而求助泰王妃。泰王妃听得后,淡应了声,便拿了名帖派人去了太医院。不多时,专用御医至,下了几针,给了瓶保胎丸,便匆匆离去——左夫人的眼神实在太骇人了!不会是想跟王妃争儿子想入魔了吧?看来得寻个时机同泰王说说,这样下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自个儿可没那么多的脑袋可以砍!*** 受惊过后回过神来的谢馨菡,咬着银牙,一字一字地道:“王!琼!芳!” 身旁丫鬟小心谨慎地劝道:“夫人,您如今最紧要的是护好自个儿跟肚子里的王子。右夫人那边,日后有的是时间对付,何苦白生气伤了自个儿身子?” 谢馨菡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去,去把王琼芳那个贱人给本夫人叫来!” 丫鬟犹疑地道:“可是夫人,王爷吩咐过,不准您同旁的姬妾接触,万一出了事,奴婢们……” “啰嗦什么!叫你去就去!信不信本夫人现在就卖了你?!” 丫鬟无奈,只好战战兢兢地应下,出门时叮咛了守门婆子几句,一婆子点点头,自去寻人。 ***不一会子,王琼芳带着人一步三缓的过来了。未入门,但见两个膀大腰圆的粗壮婆子拦在外边,只冷冷的行了礼,便不再说话。王琼芳暗恼不已——不就是肚子里多了块肉么,用得着这么精贵吗?这般张狂,也不怕主院那边不答应。哼,倘或落地又是个女儿,看你还拿什么摆谱!就算被你瞎猫碰上死耗子,生了个儿子,主院那边生的若是女儿,这儿子是不是你的还两说,如今得意什么!等了好久,又被两婆子强制搜过身后,方被允进门。心下更添不悦。到得里间后,也不管房内有没有其他人,径自道:“姝雅姐姐真是好大的架子!妹妹见你一面比进宫还不容易。只不知王妃来此是否也是一样的待遇?”*** 谢馨菡嘲讽地道:“自古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小鱼见了大鱼,自是要恭恭敬敬的;这虾米见了小鱼,自然也要规规矩矩的。为人妇可不比做女儿时,轻易放肆造次不得。妹妹来泰王府这么多年了,竟连这起码的道理都不知吗?” 王琼芳笑眯眯地道:“什么大鱼小鱼的,妹妹真是半句也听不懂。妹妹只知你我姊妹是要好生伺候王爷、王妃的,旁的架子端再大,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若一不小心逾了线,宫里的太后皇后娘娘可是不答应的。所以妹妹窃以为还是本分些的好。” 谢馨菡哼了声,便只静静地瞅着她,不说话。王琼芳也自在的仍她打量。过不多久,但听谢馨菡道:“妹妹衣袖上绣的是什么?好生鲜亮。可否走近些让姐姐瞧瞧?” 王琼芳不疑有她,当即举步朝前。到得跟前,谢馨菡嫣然一笑,忽的抄起一旁丫鬟端着的漱口水,在众人怔愣之际,猝不及防的泼向王琼芳的脸。王琼芳大叫一声,门外婆子忙冲了进来,迅速地将她推倒,道:“左夫人,出了何事?” 谢馨菡冷冷睇了满脸是水,伏在地上的狼狈女子道:“无事,站到一旁。” 两婆子遂鼻观眼,眼观心的立在床边。 王琼芳挣扎着爬了起来,欲上前理论,又畏于两个油盐不进的粗婆子,只好气急败坏地寻出帕子抹了抹脸,愤怒地道:“谢!馨!菡!你是不是疯了!” 谢馨菡悠悠地道:“不过是个零头罢了,往后还有更好的等着你呢!” “你敢!” “我现在就敢给你看!”话完便对右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犹豫了一秒,便朝王琼芳走去。王琼芳见那婆子不像说笑,忙道:“放肆!死婆子你敢动我一下试试!王爷回来看不揭了你的皮!” 谢馨菡靠着枕头,好整以暇地弹了弹指甲道:“右夫人放心。只要我说是因着你的缘故动了胎气见了红,王爷责罚你都来不及,哪里会来寻她们的不适?这位妈妈尽管教训,王爷那儿有我担着呢!” ***两婆子遂转念一想也是——王爷虽说对王妃那边的关注更多,但对左夫人这儿也不差。不仅派人昼夜轮流看护,还赐下大量补品,定了专门御医负责。且府中传言,左夫人肚中的必是个王子无疑。王妃那儿却是个小姐。按王妃的情况,再要生一个,怕也难了。若真的是个女儿,那日后这泰王府……自个儿还是识时务点的好。便是真闹大了,横竖有人担着。由此便下了心,三下两下就制住了王琼芳。随后谢馨菡命丫鬟取来个鸡毛掸子,又让婆子将王琼芳头朝下,臀朝上的趴在床下。*** 王琼芳被摆弄出这般羞人的姿势,早已发指眦裂,口中的骂声一道比一道高,一道比一道毒。 ***殊不知谢馨菡自怀了孕后,脾气渐涨,哪里听得了那样不堪之语,本想意思意思,日后再作计较,当下忍不得,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鸡毛掸子便往她臀上招呼。每招呼一下便厉声道:“我让你说!我让你说!你个贱人!故意散播谣言,坏我好姻缘!还想打李代桃僵的主意!幸而上苍开眼,三清祖师显灵,叫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落得个如今无子无宠的境地!报应!报应!贱人!贱人!什么元阳贫寒,墨氏穷酸,统统都是屁话!穷苦,哈,穷苦能寻到红胸黑雁?穷苦能有扎扎实实一百二十八抬聘礼?!贱人!”*** ***王琼芳初时不解其意,听到后来便明白过来。提起这个,她也是满腹的怨怼!起初真的是不想做妾,哪怕是个名义上高贵的妾。后来有次无意中听得兄长与下人的对话,隐约知道墨氏富贵不亚于言氏,这才慢慢定了要嫁给公子的心思。岂料到最后竟然被谢馨菡使计掉了包,一同入了泰王府;还让出了左夫人的位置。她是又怒又怨又恨!如今这个贱人反倒贼喊捉贼,寻起自己的晦气来了。还用了这般折辱她的方式!谢馨菡,这是你自个儿要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无子无宠?你死了我不就都有了吗?现下自己处于劣势,她身边跟着那么些人,少不得先妥协示弱,他日再一笔笔还!欠她的,定要百倍千倍的还回来!必要让她生不如死!方解今日之仇!思及此,遂嘤嘤哭出声来:“姐姐,好姐姐!别打了!求您别打了!这事妹妹也是受害者,妹妹真的是全然不知情,不过是替人传传话罢了!姐姐万万不要被人蒙蔽了去。”*** 谢馨菡停下手“嗤”了一声道:“你?受害者?被蒙蔽?我说王琼芳,你要为自个儿开脱也要寻个好的理由。这般说词,讲出来我都替你臊得慌!” 王琼芳道:“到了如今这地步,妹妹还有什么不能实说的?横竖都已嫁了人,成了定论,那些往事哪有说不得的?真真是受人蒙蔽,连妹妹都着了那人的道!” “哦?还有人能让你着道?还真是奇了怪了!你倒是说给我听听。若好呢,我便考虑考虑暂且先饶过你;若不好,哼,王爷那儿可有的你受的。别到时候落得个姬妾的下场!” 王琼芳闻言暗啐一声,面上急切地道:“妹妹晓得,妹妹晓得!旁的妹妹都不怕,妹妹就怕说了姐姐也不信,她惯常会装的,大伙儿都被糊弄了去,再没人看出来。” 谢馨菡不耐地道:“快说,到底是谁?” “是……是言素绾。” “不可能!清羽再不会做这样的事!” ***王琼芳叹了口气道:“看吧,妹妹就知道会是这样。还清羽呢,她最是奸诈阴险!表面端庄大方,内里不知有多恶毒。装模作样,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心机深沉……十个你我都算不过她!平日里端着一副规矩守礼的样子,处处想与人分个高下出来。远的不说,就说及笄礼。你我贵为泰王左右夫人尚且草草了事,她一个阁老嫡女反而那般盛大隆重,连皇后都惊动了。这个暂且不提。就说说这小字。妹妹同常人一般是由主母王妃赠的;姐姐造化好,得王爷亲赐。即便这样,你我二人都与大伙儿一样,在三月三定下的。偏生她言素绾要高贵些,不仅三石道长卜算过凶吉运势之后取下,还不可在三月三公布,要过了生辰后方能告知亲朋好友。公主郡主都难有这般待遇,偏生她有了,可见她素日是藏奸惯了的。”*** ***谢馨菡听罢挥挥手,示意两个婆子放开她。王琼芳忙转过身,添油加醋地道:“妹妹可记得初来京城时言墨两府的约定?听我祖父祖母说,这约定原是墨家同你们谢家的,不过被言家使了不光彩的手段抢了去。尽管如此,墨家心中属意的仍是你们谢家,要不然先时怎会独自去了你们别苑,而不去言家?之后也未见他对言家有多热络,倒常常瞧见同谢大人把酒言欢,可见必有猫腻的。唉,怪只怪妹妹年少不更事,听信了那言素绾的谎话,当真以为墨氏穷困的不行,兼知晓姐姐不惯那样的生活,你我姊妹又交好,我的心事你也明白几分,说的那样真切,哪里还会作假?如今想来恐怕这才是言素绾的目的——踢开了你我,就可高枕无忧了,墨氏不选也得选。原先妹妹还当是姐姐给掉的包,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姐姐的性子再光明磊落不过,那么必定就是言素绾了。京城是言氏一族的地盘,想做点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姐姐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谢馨菡遂慢慢陷入沉思……*** 王琼芳走后,谢馨菡先是恩威并施的警告了几个奴仆几句啊,而后便独自坐在床上出神。 心腹丫鬟踟蹰地道:“夫人,您觉得右夫人的话可信吗?奴婢怎么瞧言小姐都不像是那般龌龊之人。倒是右夫人阴晴不定,诡异莫测的。” ***谢馨菡不说话,良久之后道:“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我仔细琢磨了下,言素绾那人确实不简单。你想想,我不过出府一个月,原本她同王妃不甚熟悉,待不到片刻便会过来;自我归来后,虽只来了两次,但哪次不是在王妃那待上好长时间才过来的?她生辰时,王妃送的礼比送我的还要贵重,还巴巴的跑到宫中让太后和皇后赏她头两抬嫁妆。王妃那人你我再清楚不过,看着大方可亲,实际最是谨慎小心,轻易不与人交好。我和王琼芳来了这么些年,面上是周到,内里着实冷漠,这样的人都能被她收服了去,可见她的厉害了!幸亏王爷是人中之龙,又待我好,生活再美满不过,否则……这事我需好好查查。若真是言素绾,哼,那么添妆礼就得好好选选了!”*** 第103章 挑通房亲娘操心言诡异亲兄沉重 言家东府主院里,杜氏特特屏退左右,只留秦、邓两位嬷嬷随侍。 素绾望着手中厚厚的一叠纸,扶额叹道:“不是说好削减些么,怎的还有这般多?” 杜氏将眼一瞪:“看你这孩子说的!旁人只有嫌自个儿嫁妆少的,哪有怕多的?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吃嚼,日后还要打赏人,要传给子女,不多备着些哪里够?” ***素绾道:“可这也太过了些。”话落随手抽出一张指了指道,“田地六十顷,铺子九间,宅子六间,三进的三套、五进的三套,连雾州都有。庄子八个,温泉庄子三个、元阳庄子两个、雾州庄子一个、京郊庄子两个……咱们家在京城本就花销大,又临着族人,平日里少不得这个打秋风,那个打秋风的,兼尚余六个兄弟姊妹大事未办,哪里就尽够了?还有娘亲您自个儿也要多留些傍身才是。将来媳妇、孙子只多不少,明面上怎么着也需一碗水端平。暗里说不得要多给谁些,都给了女儿,自个儿怎么办?”*** ***杜氏爱怜地点了点女儿额头道:“就数你爱操心!娘当家几十年,哪里不知道这些。这些东西是你祖父、父亲还有大哥商量着定,你祖母同娘私下看着增添了些,饶这样,还觉着添少了呢!你细想想,那墨家抬来这么些,你一过去便是宗妇,额定的那些哪里够瞧?还不被人笑话了去!我们言氏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没得被人看轻了,你日后也难立足,更难管制内宅。那些来打秋风的族人,年年都能算的到,你父亲的那些铺子得利绰绰有余。至于剩下的六人,那两个是西府的,自有你二婶,官中给足定例便是。咱们府的四个,庶女嫁人三千,庶子娶亲一万,多不到哪去。煦哥儿的那份娘早存好了。至于你大哥,都成了亲了,娘再管不到这么多。将来孙儿辈的那些,不还有铺子吗?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娘的嫁妆不紧着给你,还给谁去?”*** 素绾道:“便是这样,那娘亲就将交给女儿打理的那三间铺子收回去吧。反正元阳那也置办了,京城的这个仍旧还给娘亲。” ***杜氏好气又好笑地道:“娘还差这三间铺子不成?而且你辛苦经营了这么些年,比在娘手上还强,哪里能收回来?公子墨在京不有别苑和庄子么,让他的人连带你京郊庄子一起捎带回去就是。我的儿,娘是过来人,听娘的话,这银子啊,比什么都好使。你祖父说墨家这次娶亲是下了血本的,估计家底也掏掉不少,你初掌事时难免有算不到的。到那时少不得要自己贴补些,不多备点银子和营生,如何是好?”*** 素绾道:“娘亲,您说的这些女儿都知道。娘亲放心,女儿手里存了些银子,便真有那样的事,加上这么些嫁妆,足够了。” 杜氏不赞同地道:“你一个小孩家家的能存多少银子?还时常给些煦哥儿,接济接济莉丫头,能攒下多少?成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头娘再给你些压箱钱,叫你父亲也多给些,你安心收着便是。” ***素绾无奈,只好答应下。其实她真的攒了不少体己。云想斋和花想楼的分成不算,她这几年的衣裳首饰初时还自己付了些,没两次后,公子墨来信说以后这些记在他的账上,若不然就不敢收她做的衣服鞋袜,遂只好依他。光这两样,省下的银子就不少。再加上娘亲给的铺子,她手头的闲钱着实不少。更有公子墨这两年陆续差人带来的东西,她都能替自个儿添几箱妆了。听飞花说这些日子忙着寻东西去了,也不知寻没寻到……*** 正怔忡间,但听杜氏神秘兮兮地道:“差点忘了一宗大事!因着你祖母说那四个丫鬟不能做通房,娘亲便帮着你找了些人,我命人叫来给你瞧瞧如何?” 素绾茫然地道:“通房?什么通房?” ***杜氏白了她一眼:“还有什么通房,自然是给公子墨的通房啊!好女儿,你可千万别在这事上犯傻!长媳宗妇的,为家族开枝散叶可是头等大事,尤其是墨家人丁这般稀少,墨老太爷、老夫人能不盯着?咱们言家的嫡女可不兴学那小家子,让人诟病善妒,气量小之类的话。娘告诉你,即便他们家不提,你也得主动抬了去。横竖不过是个丫鬟,能翻到哪里去?你喜欢呢,便留下,挑个识相、老实的抬了姨娘;若不喜欢,也不打紧,随便找个由头,赶了出去抑或发卖了,他公子墨也好,墨家也罢,再说不出个‘不’字!况且凭我儿的容貌才情,瞎了眼的才会宠着旁人。原本娘是相准了如若和如茹两个。”说到此处,瞟了一眼一旁的秦嬷嬷,秦嬷嬷忙尴尬地垂下头。杜氏继续道:“她们跟了你这么多年,不怕不忠心。不过既然你祖母开了口,那便罢了。怎么样,要不要自个儿掌掌眼?虽然娘亲把些狐媚样的都摘了,余下些安分规矩的,但也要看你自个儿喜欢才是。”*** 素绾听罢心下有些微不舒服,考虑了片时道:“不用了,娘亲看好便是。” ***杜氏感慨:“就没见过你这般不上心的!你瞧瞧你嫂子给你大哥抬的那两个,费了多少心思!你大哥等闲不去她们两个院子。不趁早拿捏住,呶,就同你二婶一样,被几个妾氏压制着,只知守着她那木头继子。不过我儿也不必担忧。你二婶那样,一部分是因着自个儿没有生养;另一部分,也跟她娘家没有个亲兄弟帮衬有关。你跟她不一样,除掉那两个庶的,你可有两个嫡亲兄弟。那墨家或公子墨若敢胡乱委屈你,只管差人送信回来,一准儿让你大哥他们飞赶过去,好生跟他们理论理论!”*** 素绾哭笑不得:“娘亲,您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啊!” 杜氏道:“正经大实话呢!正该你好好记着才是。娘现在就后悔怎么不早些教你这些,如今都怕来不及,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在教你。” 邓嬷嬷帮腔道:“小姐,您就听夫人的吧。做人媳妇不比做女儿,明里暗里多少委屈要受,更何况您还是长媳宗妇,越发要多担着些。” 正劝着,帘外丫鬟禀报说,言老太爷有请。杜氏等忙先止住,匆匆赶去荣寿堂。 ***进得堂内,顿觉一片肃穆。言老太爷、老太君,言伯平并言学杰、言学煦兄弟均在,却无嬷嬷丫鬟,连卢、童二位嬷嬷都未在旁。互见过礼后,言老太爷便命杜氏及言学煦随言老太君一道去到内室。杜氏等不明就里的跟了去。待二人走后,言老太爷示意言学杰关上门,而后斟酌了一番,对素绾道:“那年上元公子墨去见你,可曾提过什么东西?”*** 素绾转了转心思,料想祖父指的是那东西。其实自己只模糊的听兄长提了些,知道这东西对墨家尤其是公子墨至关重要。但到底是什么东西,却不得而知。遂面色如常地道:“回祖父,并未提过任何东西。” 言学杰悄悄望了胞妹一眼,几不可闻的笑了下――自己这个妹子真是淡定的很,面对祖父都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装不知,看来自己可稍稍放心些。公子墨,墨家便是想欺负,也要费一番脑筋。 言老太爷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孙女道:“真的没提过?” 素绾依旧平静地道:“回祖父,真的未提过。” 言老太爷遂陷入沉思。等了许久,方道:“清羽,你知道为何墨氏一定要从我们三大世家中选一人迎娶?” 素绾道:“孙女不知。” 言老太爷道:“这是几个祖先之间的约定。” “那为何从前不曾……” 言老太爷轻叹了口气:“因为墨家尽出些痴情种,却是痴情反被痴情误!在墨老太爷之前的几代曾有过,之后就……旁的不多说,还是先细细告诉你墨家现如今的情况,免得嫁过去后闹出笑话。进之(言学杰的字),你同你妹妹说说。” ***言学杰恭敬地应了声“是”,而后面朝素绾道:“墨氏现任宗长是墨君逸,筮日行冠后接的任,是四大世家百年以来最年轻的宗长。换言之,妹妹就是最年轻的宗妇。”顿了顿又道,“墨君逸是独子,其母夕氏难产而亡;其父墨天翔自其母过世后便不理世事,去了道观修道。其祖父墨穆墨老太爷是前任宗长,哪怕如今卸了任,威信犹在,加上墨君逸时常在外,仍是行着大半权力。祖母棠氏,常年卧病在床。来送嫁的是墨君逸的嫡亲二叔,墨天翎。与已故发妻谭氏,育有一女,正值金钗之年。”*** 素绾一愣道:“已故?那谭氏是……” 言学杰直直地望着她,沉重地道:“同样是难产而亡。且其祖母棠氏,也是生产之后得的病。” 素绾怔了怔道:“怎的这般巧?三人均是因生产出的事。” 第104章 奉玉钗三月预言予匣子三载承诺 言学杰欲言又止地道:“应是……巧合吧。总之妹妹嫁去后,便是墨氏名副其实的主母。” 素绾暂搁下疑惑,微蹙眉说:“‘名副其实’的主母?不知如今墨家掌管后院的却是何人?墨老夫人缠绵床榻,按着身份地位,莫不是墨二小姐?” 言学杰摇摇头:“传闻墨二小姐有不足之症,为人木讷呆滞,怎能掌事?先时是墨老太爷兼管的,自墨老太爷生了场大病后,便一直由墨二老爷的次妻汤氏协理。” “次妻?” ***言学杰颔首:“是的,次妻。因墨二老爷一力要求,汤氏是按着妻礼娶进门的。但是未上族谱,也未得到谭氏承认,至多就算个次妻。妹妹放心,不过是个小官之女,哪怕谭氏仍在也无甚关系。满墨府女眷中没一个出身娘家及得上妹妹的,妹妹只管放手做你的墨少夫人就是。墨老太爷也来信说最看重我们言氏的便是礼节规矩。”*** 素绾感慨地道:“连次妻都冒出来了,显见墨氏世家的那一套早磨的差不多了。” 言学杰道:“谁说不是?不过也情有可原。墨氏自老夫人起到两位墨夫人均是江湖之人,哪里懂这些东西。” 素绾道:“原来如此。” 这时,言老太爷突道:“进之,说完了吗?” 言学杰忙回身行了一礼道:“回祖父,差不多了。” 言老太爷点点头道:“你先去你祖母、母亲那,我和你父亲还有话嘱咐你妹妹。” 言学杰答应一声,毕恭毕敬地退下。 素绾正自猜测祖父的安排,只听言老太爷道:“清羽,作为言氏主事宗长,我跟你父亲有东西要交给你。”素绾道:“请祖父、父亲示下。” 言老太爷看了眼言伯平,言伯平遂捧起红木方桌上的精致匣子走到素绾跟前道:“打开它。” 素绾恭敬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开启――只见通体漆黑的匣子内赫然躺着一根形状普通的白玉镂空发钗,困惑地道:“祖父、父亲,这是……” “这是墨氏要与我们三家联姻的理由之一,也是开启四祖宝藏的一部分。”言老太爷缓缓开口。 “一部分?那么另外几部分在……” “在另两家手上。原先的约定是,无论墨氏选了哪家,另两家都要无条件交出,而后四家平分宝藏。” 素绾不解地道:“祖父之前说曾联姻过,为何……” “因为关于如何平分,四家始终不能达成一致,便未作为陪嫁。” “祖父的意思是四家现在无争议了?” 言老太爷捋了捋胡须道:“非也。依着王、谢两家的态度,哪有这般简单。” “那这钗子……” 言老太爷笑不作声,素绾询问地转向父亲,言伯平笑了笑道:“公子墨从另两家‘借’了来。” 素绾不可思议地道:“‘借’了来?” ***言伯平颔首:“没错,借了来。王氏交给长媳杨氏保管,许是为了怕走漏风声,并未告诉她用处。杨氏为人最是贪小好利,公子墨便着人安排一番,自她手中哄了来;那谢氏更绝。谢老太爷谁都不信,只把东西藏在自个儿身边。不过倒时常炫耀给一爱妾看。公子墨遂派人买通那小妾,趁谢老太爷不防,偷了出来,过后打了个一模一样的放进去。由此便只余下咱们家了。你中毒那次原打算应下的就是这个。只不知为何后来又改了主意,白送上解药方子。”*** ***言老太爷正色道:“清羽,你也看到了。那东西的得手,虽有王、谢二家自身的大半责任,但公子墨的布局谋划也非常人所能。(.)你大哥及谢氏长子称得上数一数二之人,但比起公子墨还差着远了!连祖父都看不透此人的深浅,吾儿日后要同他朝夕相处,需得谨慎再谨慎方是良策!因为到现在祖父也分不清他究竟是敌是友。娶你的目的到底在何?凭他的手腕心计,咱们家的东西虽然比那二家难取了些,但多谋划谋划未必不能。除非……”*** “除非什么?” 言老太爷忙收敛起神思道:“没什么。”静了一会子又道,“清羽,三月后若公子墨出现什么异常情况,莫要惊慌。” 素绾只觉一头雾水:“祖父指的是何事?” ***言老太爷摇摇头:“不必多问,到时自会知晓。”看了言伯平一眼,道,“那东西你想给便给吧。作为言氏宗长,你已尽到了职责;但作为父亲,你还需做更多。即便此时你不给,照进之的脾气,日后也定会差人送过去。世事难料,今后到底如何谁都预测不到。早点给了,清羽也好早些得个护身符。至于怎样抉择,那是她自个儿的事。正与误,她会自个儿承担,我们终究不能护她一世。哪怕错选,了不起叫进之接她回来。放心,你的女儿聪明的很,不会怪你的。”*** 言伯平咬了咬牙,挣扎了一会子,才狠心从怀中摸出一个手掌大小,带锁的小盒子,递给女儿道:“三月后为父再将钥匙寄给你。打开后,无论看到什么,都由你自个儿决定。将来倘若后悔就捎信回来,为父在一日,便于你筹谋一日,莫要委屈自个儿。” ***素绾虽听得稀里糊涂,但却敏锐的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猜想应是同自身及族内还有公子墨有关的要事,遂郑重地道:“父亲放心,女儿晓得轻重。不论女儿作何决定,都不会怪任何人。我是祖父的孙女,是父亲的女儿,断不会轻易让人委屈了去。请祖父、父亲不必为女儿担忧,多多保重自身才是。”*** 言老太爷欣慰地点点头道:“说的好!不愧是我言氏嫡女!吾儿如此说,祖父便安心了。你且先行回去,我同你父亲还有事要商量。” 素绾遂福了福身,拿着两样东西,在言伯平略微忧虑的目光中离开…… 回到房中不多时,言学杰突赶了过来。 素绾打趣道:“哥哥这般着急是不是走错院子了?你的可在东侧。” 言学杰好气又好笑地睨了她一眼道:“都是要出阁的大姑娘了,还这般调皮。呶,这是哥哥送你新婚的礼物,好生收好了。” 素绾眨着眼道:“哥哥不是还要送嫁么?到时再给妹妹就是。何苦现在巴巴的送来?” 言学杰沉沉地道:“就是要现在给你,让你欢喜欢喜,也好……也好解些离愁。妹妹怪言府,怪我们吗?” 素绾诧异:“哥哥何处此言?” 言学杰道:“若非泰王太子及另两家苦苦相逼,言府势单力薄,实在无法招架,说什么哥哥也不会同意你嫁到那般偏远之地,嫁给那样城府极深,高深莫测的危险之人。我的妹妹,仙姿佚貌,秀外慧中,温婉贤淑,应配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才是。” 素绾笑道:“哪有这样夸自己妹妹的,你不怕臊,我还不好意思呢。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哥哥是在赞自个儿吗?再有那公子墨哪里不够温润,哪里不够君子了?” 言学杰哼了声:“那都是他的表面功夫,内里再阴险狡诈不过。” 素绾道:“但哥哥别忘了,你自个儿的妹妹也不是真的那般大方规矩。” 言学杰感慨地道:“都说‘女生外向’,我今个儿算是见识到了。” 素绾微红着脸道:“哥哥就会打趣人!妹妹不过是实话实说想宽宽你的心,倒说这样的话。” 言学杰宠溺地笑道:“好好好,都是哥哥的不是,哥哥在这赔礼了!”一面说,一面似模似样的做了个揖。 素绾促狭地道:“哥哥做的如此熟练,想是平日里没少做吧?” 这下轮到言学杰不自在了,但见他清咳一声道:“这个匣子你收好,我走后再打开。哥哥还有些事,先走了。”话落也不等素绾回答,加快步子离开了。徒留素绾暗乐不已。 如若进来续着茶道:“看大少爷面红耳赤的,准是小姐又捉弄他了。” 素绾一面打开匣子,一面好笑地道:“我多早晚捉弄他了?那可是煦弟长干的事儿,你家小姐向来端庄守礼,再做不来那样的事。” 如茹翻了翻白眼道:“小姐您这话最多哄哄外面那些人,奴婢们可都跟了您十多年了,再不信这话。” 如茉又补刀了句:“姑爷应该也不信。小姐做的那套桃色中衣,估计把姑爷气得够呛吧?” ***素绾展开匣子里的纸,漫不经心地道:“谁让他说不喜正红的。我只好换个沾着点边儿的。他看了不就立马同意用了。所以还要多谢我,让他知道原来正红还是不错的……”不知看到了什么,忽停住了,随后摇头道,“哥哥真心是……”原来那纸上写的竟是份承诺书――公子墨承诺三年内不纳妾,不抬通房。如此,大哥方允他同自个儿单独见面。落款时间就是那年上元月山之行的时候,甚至连几月几日几时都有。原来他说另外答应的是这事。只不知究竟为何会应承下。三年,可不短。公子墨,你真是越来越让人猜不透了。*** 第105章 全福人妙玉连珠离间者不依不挠 转眼已至十一月二十八,月德合,大吉,宜嫁娶,宜出行。[.超多好看小说] 天还未亮,言府的下人们便陆陆续续起身了。昨夜不理庶务多年的言老太爷亲自发话,今日是半滴错处都不许有,否则过后定是要重责的!因此一个个均如临大敌般,竟比言学杰成亲时还要战战兢兢。 言府正门内,专司打扫的几个小厮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奉承开门管事。那管事只敷衍了事的应答几句,脑中一直反复琢磨今日要做之事,生怕有什么遗漏。遂连开门都心不在焉的。自出神间,冷不防听到一小厮“啊”了一声,随后“你们看,你们看!”的叫个不停。 管事微怒地斥责道:“闭嘴!什么事值得这般鬼吼鬼叫的!我告诉你们,今个儿可是素小姐的好日子,要被老太爷、老爷知道一大早就惹晦气,看不扒了你的皮!” 那小厮闻言急忙捂住嘴,只拿手指指着外面。管事不耐烦地转过头去,却也忍不住“啊”出声,又忙伸手掩口――但见言府大门外整整齐齐的停着几十辆平板车,车上装有两尺多宽的花盆,盆中赫然是灿烈如火的羽舞花! 这时,不知打哪儿冒出一笑眯眯,打扮体面的下人,上前拱拱手道:“敢问在场可有言府管事?” 众小厮忙指指中间,那管事忙道:“大管家、二管家均在府内忙。在下是二管家底下的小管事,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道:“在下姓钟,是墨府的杂役管事。家主特命我来贵府送花。” “送花?” 钟管事点点头:“奉家主之令,自贵府小姐闺房前起,每二丈,便摆羽舞花一盆,直至西城门。” 言府管事望了望那看不到尽头的“花车”道:“自小姐闺房前至西城门?这得要多少羽舞花才够?” 钟管事自豪地道:“言管事放心,家主派人搜罗了几个山头,只多不少。麻烦言管事告知贵府大管家一声,商量商量怎么个摆法。” 言府管事道:“行,我这就派人去请示。”说着唤了个机灵的小厮,便去通报了。待言府大管家匆匆赶到时,自是好一顿忙碌。 沐浴,着素服,进祠堂,焚香叩拜。归,再沐浴,着嫁衣,披乌丝,坐,待吉时,梳妆。 此次言府请的全福夫人是太子妃生母,左仆射廖大人之爱妻,也是全京城最有福气的妇人。 ***上完头,开好脸后,廖夫人对一旁的杜氏道:“言小姐真真是天人之姿!从前还只道泰王的左右夫人与言家小姐并称‘京城三仙’,现如今看来,你家闺女之容远在‘仙’上,竟奔着‘神’去了!同那举世无双的公子墨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两人往那儿一站,啧啧,比画上的都美十分!我光想想就欢喜的紧!得了这样的女儿女婿,我看往后这‘京城第一全福夫人’的美称可要换人喽!”*** 杜氏好笑地道:“你少贫嘴!生怕大家伙儿都不知你‘京城第一全福夫人’的头衔,特特的来我这儿宣扬呢!既是这样,我可是要收银子的。往后凡你去哪家当一回,就得给分成,不然我再不依!” 周围人听罢都笑了起来,有几个立马凑趣几句。 廖夫人便一本正经地转向素绾道:“好孩子,你告诉伯母,是不是你父亲的俸禄没交够,你娘亲才这般做梦都想着银子。” 素绾但笑不语。 杜氏道:“听听,这是个长辈,是个全福夫人该说的话?幸亏太子妃肖父,要是随了你,啧啧……” 廖氏佯怒地道:“像我怎么了?想当初做女儿时,我也是京里排的上名的!” 林氏忙接口道:“是掰谎的名儿吗?” 众人均哄笑了起来。 廖氏白了她一眼道:“你们姑嫂合着一起,我不同你们说了!”又对素绾道,“好孩子,听伯母的,千万别向你娘亲学,咱还是端庄稳重些的惹人疼!” 杜氏假意落寞地道:“女儿,你就听咱‘京城第一全福夫人’的话,别像娘亲这般整日以泪洗面,不甚幽怨。” 周围人见状笑得更加大声了。 正热闹间,丫鬟来报,泰王携右夫人到了。在场之人忙收声敛气,等待王琼芳的到来。 一时,盛装打扮的王琼芳带着两丫鬟威仪非凡地走了来。行过礼后,状作热络地道:“清羽妹妹今日真真好看,比姐姐出嫁那日好看多了去了。不知是哪位全福夫人的手笔?姐姐倒想结识结识。” 廖夫人上前不卑不亢地道:“回右夫人,全福夫人是臣妇。” 王琼芳故作惊讶地道:“原来是廖夫人您啊!怪不得比本夫人那时好那么多。唉,要不怎么说清羽妹妹福气好呢?本夫人就没这样的荣幸,否则也不似如今这般福薄运差的。” 廖夫人道:“右夫人真爱说笑。满京城谁不知泰王爷、王妃均对您宠爱有加。未嫁时尚恩赐不断,入了王府后,便更不消说了。那年令兄请臣妇之时,不巧,臣妇染了风寒,故无法替右夫人做全福,臣妇也叹息的紧。” 王琼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是吗?染了风寒?那还真是不巧的很。可见本夫人是个没福气的。” ***廖夫人听罢微蹙了蹙眉,不语――这个王琼芳还真是会蹬鼻子上脸,以为当了个什么右夫人就了不得了,轻易不将人放在眼中!哼,连泰王妃见了自个儿都客客气气的,太子良娣也不敢在自个儿面前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无子又不受宠的王爷侧室,等过个几年,看谁不把你踩在脚下!照这样的待人处世,且等着吧,到那时管饱落井下石的比雪中送炭的不知多少多少!看你如何趾高气扬的嚣张!*** ***杜氏方想说话,素绾对她摇摇头,而后道:“怕是右夫人忘了,这请全福夫人也需合八字的。臣女记得那年王大人合过廖伯母同右夫人的八字,觉得不怎么好,才考虑换人的。过后廖夫人便病了,王大人便更信了,而后定下另一夫人。这些不都是右夫人告诉左夫人跟臣女的么?右夫人不信的话,可回去问问左夫人,看臣女有没有记错。”*** 王琼芳轻“哼”一声道:“清羽妹妹记性真真好。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记得一清二楚,显见平日的用心了。” 素绾不好意思地道:“右夫人谬赞了。臣女哪里记得了这些事。概因那日到泰王府提起请全福夫人的事儿,左夫人好心提醒了句,要合合八字,这才忆起的。” 王琼芳闻言忽诡异的一笑:“是吗?姝雅姐姐同清羽妹妹的感情真好。不过近来听说泰王妃也与妹妹交从甚密,妹妹果真是个可心儿了!对了,王妃与姝雅姐姐因身子不便不能亲来道贺,特托姐姐捎带了添妆礼给妹妹。”说罢,便命丫鬟呈上两个钿盒。 如若忙屈膝双手接过。素绾道:“劳烦姐姐了。回去道费心。” 王琼芳怪笑着道:“不费心,不费心。姝雅姐姐说给你的礼物是她‘精心又精心’挑选过的,妹妹不打开看看吗?” 众人都好奇的望着两个钿盒。按着风俗,添妆礼是可以打开的。素绾思索了须臾,便朝如若、如蓁点点头。 如若先打开钿盒,是泰王妃送的,里面是一套金累丝嵌红宝石白玉挑心头面,华贵非常。在场女眷们不禁艳羡又复杂地望向素绾――泰王右夫人说的不错,泰王妃果然对言家小姐另眼相看。如此一来,要如何同自家老爷/父亲说?这言府到底站在哪边? 王琼芳见众人只管围着泰王妃的礼物交口夸赞,不耐地催促道:“妹妹,还有姝雅姐姐的呢!” 如蓁只得依言展开……一夫人见了立即惊叫出声:“呀,怎么是支断钗?” 素绾瞟了一眼,随意认出钗子的来源,不禁目露深思。 杜氏不悦地道:“右夫人莫不是拿错了礼?左夫人怎会送这样的东西来?” 王琼芳假意愧疚地道:“言夫人,清羽妹妹,真是对不住!因着左夫人不许人打开,我便未曾查看。想是丫鬟路上不小心磕坏了。”语毕,厉瞪向身边二人道,“说,是不是你们弄坏了左夫人的东西?” 那两个丫鬟忙跪下道:“右夫人明鉴!自王妃和左夫人交给奴婢们后,奴婢们一路小心翼翼地拿手捧着,不敢有半丝怠慢!右夫人您看,王妃的都好好的,要磕也是两个一起,怎么光是左夫人的……” 王琼芳道:“住嘴!按着你们的意思,莫不是左夫人‘故意’给的?左夫人同言小姐的感情那般好,连本夫人瞧了都羡慕,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你们休要狡辩!待本夫人差人禀告王爷,看不惩治你们!”一面说,一面便要唤人去告诉泰王,两个丫鬟立即嘤嘤哭了起来。 杜氏眉头皱的更深,道:“右夫人可否等回府再处置下人?今日是小女的大喜日子,这般哭闹,着实不太合适。” 廖夫人也道:“就是。让外人知道了难免说泰王府规矩不好。右夫人要发落大可回去,臣妇想泰王爷若是知道,也不会赞同的,到时恐怕还会连累夫人您。” 王琼芳咬了咬唇,暗骂老不死的,而后对着两个丫鬟道:“听到没?还不快住嘴!想让本夫人一道被人诟病没规矩吗?!” 两个丫鬟忙停住了。就在这时,忽有一丫鬟闯进来道:“夫人,泰王左夫人的贴身丫鬟到了。” 杜氏寒着脸道:“请她进来吧。” ***随后一俏伶伶的丫鬟捧着个紫檀匣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但见她对众人福了福身,而后目不斜视的向杜氏道:“言夫人大喜!真是对不住了!我家夫人自怀孕后,记性就大不如前。早先右夫人来拿礼时也未细看,加上右夫人催的又急,便错手拿混了。奴婢手上的这个才是给贵府小姐的贺礼,右夫人拿走的那个是预备送到云想斋去修的。是今年贵府小姐送给夫人的生辰礼。我家夫人平日宝贝的和什么似的,天天戴着。不想前日去花园逛,拿下来擦拭后,忘了戴回去。夫人过后急的跟什么似的,就差把院子翻过来。之后想起再折回时,却发现钗子已经断了。夫人查了好久究竟没查出什么,又不好意思同贵府小姐说,便命奴婢拿云想斋去补补。因着连日忙,奴婢就混忘了,夫人为此还责罚了奴婢。奴婢本打算今日去的,不想让右夫人心急的拿走了。夫人得知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然后催着奴婢先过来赔礼道歉,等夫人身子爽利了,再亲自登门致歉!请言夫人、言小姐受奴婢一拜!给贵府造成不便,都是奴婢的错!夫人对言小姐一片赤诚,请小姐明鉴!”话落,便直直跪了下去,“咚咚咚”的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头。*** 杜氏忙一把扶起她道:“原来如此!我说呢,无缘无故的左夫人怎么就突然恼了,原是有‘缘故’的啊!既是误会,说开了便是,大喜的日子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回去告诉你家夫人,且放宽心,臣妇及小女再不会这般小气,夫人只管安心养胎才是。” 那丫鬟忙又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而后打开匣子道:“这是太后赏下的全套点翠孔雀头面,夫人一次都没戴过,特特留着给言小姐添妆。夫人还说,叫言小姐到了元阳后常写信回来,莫要淡了姊妹情分。” 杜氏道:“左夫人真是太客气了!送如此重礼,让小女如何承担的起?” 素绾道:“回去告诉你们家夫人,她的心意臣女定不会忘的。” 丫鬟答应一声,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而后自如蓁手中拿回钿盒,随意了招呼王琼芳主仆一声,便回了。 第106章 口无遮拦乡君泼剑拔弩张太君质 在场的都是人精,这般一闹,都只道王琼芳故意陷害,嘴上虽不敢说,然目光却充满鄙夷。廖夫人不轻不重地咕哝了句:“挑三豁四不积德,怨不得有报应。” 王琼芳脸挂不住,欲拂袖而去,待想到还身负要事,少不得装作不知地道:“清羽妹妹,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姝雅姐姐再不是这样的人!害得我好一通担心。若你二人有了嫌隙,姐姐夹在中间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廖夫人闻言夸张地叹了道:“言夫人,今日来您家真是来着了!我八百年都没见过的厚脸皮,倒在你家开了眼!啧啧啧,真是好造化啊!” 杜氏憋着笑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呱噪了。待会儿还有好多事等着做呢!”遂拉着她与其他夫人聊开了。 王琼芳僵了僵,心中将其诅咒了千万遍,而后扯起嘴角道:“清羽妹妹,你见着封妹妹和你家几位姊妹了吗?” 素绾目光清亮地望着她道:“先时还在这儿,不过人一多,便出去逛了,晚些还要来。怎么,右夫人找她们有事?” 王琼芳转了转心思道:“这样啊,也没甚大事。不过是在前头隐约听得她们在,便想着来了见到叙叙也好。” 一旁的丫鬟忙补充道:“封小姐为人大方周到,我家夫人同她特别投缘,近来常聚在一处喝茶聊天。” 素绾状若恍然地道:“难怪右夫人急着找人,原来如此。几位姊妹大约在花厅或我家姊妹院中,夫人若有需要,臣女派个小丫鬟陪您去寻可好?” 王琼芳方要作答,忽一略为粗哑的女声响起:“原来就是你!” 众人忙惊诧的循声看去,却瞬间被闪住了眼――但见一浑身金光熠熠的妇人拖着曳地红裙一步三摇的走近。也不理旁人,径自到素绾身边绕着她里里外外的打量着。 杜氏转过神来,忙行了个礼道:“毓琉乡君到访,臣妇未及远迎,还望乡君恕罪。”余下的诸人也跟着行礼问安。 毓琉乡君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行了行了,我今天是来看你女儿的,又不是来看你的,少来这套!” ***杜氏一噎,抽了抽嘴角。廖夫人在旁翻翻白眼――野丫头就是野丫头,插上再多的鸡毛终究成不了凤凰!幸好不是嫁到自家,不然依她的脾性,每日不闹个鸡犬不宁再舒坦不了!也不知太后为何那般宝贝似的供着,满京的小姐随便拉个出来都比她强千万倍!不懂规矩又口无遮拦,还自以为是!啧啧,瞧瞧她的装扮,活脱脱就是个商人妇!自以为插满金子就高贵威风了,呸!再看看那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将自个儿的嫁衣穿出来了呢!也不想想今日是什么事儿!别人出阁整这一套,丢人现眼!唉,真是可惜谢广然那般的品貌才情,可惜,太可惜了!*** 素绾对其笑笑道:“乡君亲临,臣女不甚荣幸。因着规矩,不便见礼,还请乡君见谅。” 毓琉乡君不屑地道:“又一个装模作样,虚伪至极的娇娇女!也不知谢馨菡整天叨叨的称赞你什么!不过是生了副好皮囊罢了,有什么值得说嘴的!真不知谢广然和那什么墨的,看上你什么!” 杜氏闻言立即敛容肃声道:“小女即将为墨家妇,请乡君谨思慎言。” 毓琉乡君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对着素绾冷笑一声道:“哼,就你这样的胆小鬼,别人稍微说两句便要死要活的,哪里配得上我家相公!” 素绾道:“臣女自是配不上。这世上除却乡君这般抛头露面,大胆求亲的女子,再无人可配得上学富五年,落笔惊风的谢大人。想必谢大人与乡君平日里定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恩爱非常,万般令人羡慕的。” ***毓琉乡君听罢登时涨红了面――满京城谁不知他们夫妻不和,谢广然谢大人宁愿睡在书房都不愿回房休憩。初时她隔三差五的进宫哭诉,太后施施压,还稍稍理会些;到了后来,他也不怕太后,直接找了皇上,说若太后实在放心不下乡君,大可再接回宫中相伴抑或再指一门满意的亲事,也省得委屈了乡君。再加上皇上正差他办件要事,也着实不耐其老被分心,遂特地找太后谈了谈,过后太后便召她进宫,劝她多打扮打扮或多探探谢广然的喜好。毕竟过一辈子的是他们两个,太后再尊贵,也不能总管着人夫妻间的事,时间久了,总会惹人笑话云云……总之一句话,自个儿努力去吧!得,她仔细一想也有理,便变着法儿的打听谢广然的一切,甚至还不顾嘲笑的整日游走泰王府,这才知晓其中的典故――原来不是她不好,而是那谢广然另有心上人!听那谢馨菡不是“言氏嫡女如何如何知礼”,就是“清羽妹妹怎样怎样无所不能”的一堆,她就怒从中来!不就是投了个好胎么,若她也有这等造化,什么琴棋书画,诗书礼乐的,还不是手到擒来?她就不明白了,那般手不能抗,肩不能挑,一阵风便要吹倒,每日只知故作姿态,悲风伤秋的吟些酸诗,扮扮忧郁;闲得无聊就今天害这个一下,明天害那个一下。连衣服碗筷都不会洗的废材,有什么值得赞美的?她有自己贤惠吗?有自己能吃苦吗?有自自己爱谢广然吗?出了事,只怕溜得比兔子还快!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好的,那谢广然真是眼睛有问题!*** 思及此,遂挺了挺腰杆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卖弄这些,我不是那些公子哥儿,不会吃你这套!” ***素绾面无表情地道:“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若有哪句说的不当,乡君尽管教训。倒是乡君,左一句‘看上’,右一句‘公子哥卖弄’什么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辱没臣女闺誉,是自个儿的心思呢还是受的旁人意?若是,受的是何人的?若不是,臣女现下就请家人备轿进宫,请示请示太后娘娘,乡君这般言行,存的是什么心?还是太后娘娘对言、墨二氏不满,特特差乡君前来羞辱!”*** 毓琉乡君微怒地道:“你别乱咬人!我说的话关太后什么事!谁有那个闲情来羞辱你!你如果行得正坐得端,哪怕人说!分明是你自己心中有鬼,才恼了!” ***杜氏阴着脸道:“乡君不必动怒。小女行为端不端正,皇后娘娘再清楚不过。小女初入百花宴时,便蒙皇后娘娘赞誉‘一言一行,均是闺秀典范’。多年来,皇后娘娘也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个,乡君若觉得小女不配,大可先向皇后娘娘说明一番,再同京城各府夫人小姐道出原委,而后便可来我言氏祠堂,问问家母,问问我这个言氏宗妇,是如何教的孙女,如何教的女儿,竟养出这般放浪轻浮,行为不端之人!!”*** 林氏也挑着眉道:“接下来乡君还可到我侍郎府,责骂责骂我家公婆,为何嫁了这样无能之人到言府,让乡君您蒙受委屈!” 廖氏也开口道:“太子妃也极为喜爱言府小姐,乡君做完了这些可否去东宫告知太子妃一声,就说她眼神不好,没看对人!乡君说不必提起太后娘娘,臣妇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若真个不论太后娘娘,恐怕乡君连言府的角门都靠近不得吧?” ***“你!你们!”毓琉乡君被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唇枪舌剑,弄得毫无招架之力――是谁说这些达官贵人的妻女最爱面子,不会如泼妇骂街那样厉害的?听听,听听这一句句比刀剑还尖上十分的话,这样都算不厉害,那怎么样才算厉害?不过是无心说了句不能讲到明面上的话,用得着这样义愤填膺,跟要吃了她似的吗?有必要吗?什么名节闺誉,真有这般重要?说一句就像犯了王法一样,一起声讨她?不明白,真是不明白!她原先在乡下和村里的姑娘吵架,比这难听十倍的都说,有什么关系?到最后不照样嫁了个好人家?这言素绾一家真会小题大做!黄昏就要行礼了,她说几句,那墨家难不成还不娶了?大惊小怪!*** ***原本十分郁卒的王琼芳听了这番你来我往后,立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她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踩踏言素绾的机会!绝对不!凭什么她从出生到出阁都这般的好命?凭什么一样是世家嫡女,她能享有那么多自己没有的!凭什么!自己不好过,她就该过得更惨更悲!遂帮腔道:“清羽妹妹,正所谓‘来者是客’,大好日子的,你们家这么对辛苦赶来道贺的乡君,怕是不太好吧。”*** ***正自鸣得意间,一道威严十足的声音乍然传来:“诚心诚意来道贺的言府自会盛情款待;可若平白无故前来挑衅,我言氏也不会忍气吞声,必会据理力争到底!什么乡君夫人的,都不怕!只要占着理儿,便是到了御前也有的说。乡君,右夫人,老身说的可是?”紧接着,身着金边玄色镶领赤金撒花缎面对襟披风的言老太君伴着丫鬟婆子进了屋。在场的女眷莫不欠身行礼,连廖夫人也垂下了头,恭恭敬敬的问好。*** ***毓琉乡君和王琼芳霎时便焉了――毓琉乡君平日最怵这些个老太君老夫人什么的。一则,在她们面前总觉着自惭形愧,哪儿哪儿不好,且无形中老有一股压力,让自己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二则,太后虽然宠爱自己,但更敬重这些老妇,她们随便说句,太后都信的不得了!加上连宫中的皇子皇女都不敢同她们放肆,更别提自己了。所以她向来都是能绕便绕能避便避。王琼芳则是因为祖父祖母自小便提到言老太君的种种,并以她为准则,要求自己,日积月累后,自然而然的有了阴影。生怕被她看到一丝错处。这也是她看不惯言素绾的另一重要因素――但凡她有这样的祖母,多少大事不成的!*** 言老太君简单的问了好,仍道:“乡君,右夫人,可是对我言府,对清羽有甚不满意的?说出来,老身定会给个交代。” 毓琉乡君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我还有事儿,先告辞了。这个是添妆礼,给你。”话落,夺过丫鬟手中的盒子塞到言老太君手中,而后飞也似得跑了――众夫人小姐见状面面相觑:真有够不懂规矩的! 言老太君随即转向王琼芳,王琼芳也忙道:“祖姑母,封家小姐找侄孙女有事,侄孙女先行告退。这是给清羽妹妹的添妆礼,望祖姑母不弃。”一面说,一面急急使了个眼色给丫鬟,待交过匣子后,陪着笑,不自然的朝外走去。 ***言老太君默不作声地接过两份添妆礼,继而笑着对周围人道:“开面汤果已准备后,诸位且随老身一道入席吧。”众夫人小姐无不应“是”,言老太君又对杜氏道,“媳妇,外面还有好多事要忙,你且先去。”杜氏忙答应一声。言老太君进而暗暗向素绾点点头,素绾会意,略微颔首;言老太君遂领着众人去了。一时人散尽,只余下素绾主仆,倒显得冷清了。*** 第107章 编前缘密布罗聊险心雷霆手腕 如蓁犹豫再三,对素绾道:“小姐,奴婢出去看看。” 如若不赞成地道:“今个儿人多眼杂的,咱们几个更要守好小姐才是正经。况且如茉、如茹两个还要去外头探着点儿,这里只我一人,万一那王琼芳和什么乡君趁机寻个事儿,可怎生是好?” 如蓁道:“可我不大放心莉小姐那边。也不知她是不是能……” 素绾抚着谢馨菡送的首饰,微笑着道:“放心吧,这点小事莉妹妹还是能处理好的。” “但是小姐……” 话未尽,便被一清脆嗓音打断:“安心吧,莉小姐那儿已经大成了!”声至人到,只见如茹兴高采烈的进了来。 素绾因问道:“莉妹妹这么快就成了?” 如茹点点头:“奴婢瞅着空闲,特地去那边溜达了下,没成想莉小姐的丫鬟就到了,让我告诉小姐说,事情解决好了。” “封家的小姐呢?” “被邵家小姐缠着呢,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素绾闻言敲了敲指,如若见状忙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素绾但颔首说:“莉妹妹性子太急,太快了些。罢了,若加上个王琼芳,恐她一时也招架不住,如今且就这样吧。” 如蓁道:“小姐的意思是王琼芳也……” 素绾淡笑着道:“依她的脾性,不然为何会屈尊降贵的间接讨好我的两个庶妹?” 如若道:“也是。” 如茹哼了一声说:“不知她脑袋是不是被猪啃过,怎的老追着咱家小姐不放!要我说,就合该要如蓁弄些江湖上的这个散,那个霜的,拌匀了拿给她吃,只怕还清醒些!” 如若道:“这还罢了,反正她盯上咱家小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多少会警惕些,还可防着些;你没听到那什么乡君说的话,好家伙,整个一火柴头,指那儿烧那儿,偏生还有太后护着,那才叫防不胜防呢!” 如茹撇撇嘴:“刚才一路上可不都听着了么。不就一乡下野丫头吗,没有太后能这般?真真白瞎了一俊俏状元郎了!要我是那谢广然,做梦都得哭醒!” 素绾不禁摇头轻笑:“将你们二人放一处,倒可辩上一场。” 如茹不屑地道:“奴婢才不要同这样的人吵嘴,没得辱了我言氏嫡女贴身大丫鬟的名号!”另二人听了,掌不住笑了出了。 留芳园里,王琼芳追上脚步匆匆的毓琉乡君,殷勤地笑道:“乡君这是要逛园子吗?早前我曾在言府住过段时日,可为乡君介绍介绍。” 毓琉乡君翻了翻白眼道:“我自己好手好脚的,用得着你来介绍?” 王琼芳一僵,随即又笑道:“那我就陪乡君一起走走吧,也可顺道聊聊清羽妹妹。不知乡君意下如何?” 毓琉乡君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你是泰王的另一个小妾?” 王琼芳强压着不悦道:“回乡君,我正是泰王府的右夫人。” 毓琉乡君道:“什么‘左夫人右夫人’的,说到底不还是个妾!我说你们这些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做个妾就有那么好?非得上赶着犯贱不成?死了都葬不进祖坟里,生的子女也不能喊自己一声‘娘’,每日还要立规矩什么的,有意思么?” 王琼芳抽了抽嘴角――要不是有太后当靠山,就你那容貌德性,白倒贴给人都不要!面上故作委屈地道:“乡君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说是世家嫡女,但终究不过是家族的一颗棋子,父母要怎样便怎样的。况且……呜呜……”说到一半,忽掩面嘤嘤啜泣起来。 毓琉乡君好奇地道:“喂,你哭什么!” 王琼芳瞟了瞟左右,摇着头道:“没什么。如今生米业已煮成了熟饭,说再多也是枉然,也有损清羽妹妹的声名,还是不提了。” 她越这样,毓琉乡君越起兴趣,见她模样,忙将二人的丫鬟赶到远处,拉着她走到一假山边道:“你快说说,言素绾又干了什么好事!” 谁知王琼芳仍是摇头:“乡君,今个儿是清羽妹妹的大喜之日,说这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真的不好。乡君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咱们依旧逛园子,好吗?” 毓琉乡君微恼地道:“你什么意思啊!说了一半又不说,存心吊人胃口是吧!你不说,成,我找泰王问去!你是他的小妾,你的事,她必定是知道的。”一面说,一面就要走。 ***王琼芳忙急切地拉住她――这乡下丫头真是有毛病!要真个让她这么跑去问,丢人的不是她,是自个儿!而且泰王若知道她指的是那事,虽则能将她们的事多添份助力,但过后就……思及此,佯装无奈地道:“乡君别动怒!我告诉乡君便是。不过乡君听了,莫要声张出去才是。怎么说言府也跟我沾着亲,兼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万一清羽妹妹因此办不成喜事,那我真心是唯有一死来谢罪了。”*** 毓琉乡君不耐地道:“行了行了!什么死啊活啊的!我让太后保你平安就是。快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王琼芳遂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说:“乡君有所不知,清羽妹妹现今的这门亲事原本是我的。” 毓琉乡君听罢怀疑地看着她:“你的?京中传闻不是墨言二府的约定么,怎么又成了你的?” 王琼芳幽幽地道:“那都是言氏的手段,不这样,世人再难看得起他们。其实,真正和墨家有婚约的是我们王家,而这约定只有我们几家家主知道。我初来京城的那年乞巧节,公子墨选中之人也是我。” 毓琉乡君不解地道:“既然是这样,那为何最后嫁的人变成了言素绾;而你却当了什么小妾?” ***王琼芳努力忽视那两个字,感慨地道:“唉,后来的事我至今想来还跟做梦似的。清羽妹妹自乞巧节后,不知怎的忽然邀请我同姝雅姐姐一起来言府小住。那时我们仨好的比亲姊妹还亲,我再想不到言府为了成全清羽妹妹的私心,竟策划了那么一系列事。他们故意在泰王妃生辰之前让我们住到言府,而后便可乘隙做些手脚。言府在京中势大人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像我们几府,无根无基,什么都不清楚。他们定是早就得知泰王妃为着子嗣,要为泰王选侧夫人,便想趁此机会除掉我们。我和姝雅姐姐还赞他们跟家人似的,连宴会的头面衣裳都备齐了。再料不到会暗中算计我们。先是我,被她的丫鬟下了毒,几乎毁容。王妃少不得担起责任,迎我进府。多亏宫中御医医术高明,不然眼下我怕是早已不在这世上了。乡君也知道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诚然王爷王妃不弃,但我自身也难苟活下。与其饱受诟病,真的不如一死了之,好歹能得个名儿。”*** 毓琉乡君心有同感的点点头――那谢广然可不就因着自己不够貌美,才这般不理不睬的吗?要是把言素绾的容貌给自己,还不欢喜的跟什么似的!旋即又问道:“那我小姑是怎么回事?” ***王琼芳更深的叹息道:“说起这个,那更是作孽了!照我的猜测,言府本欲将姝雅姐姐弄到泰王婢妾之类的地方,岂料中间出了岔子,送错了人,将纪家小姐放了进去。后来言府想想不甘心,纳侧夫人前夜又弄死了纪家小姐,将姝雅姐姐下了药掉包,事后还威逼纪大人说了一段什么玄女娘娘的事儿。这样一来,清羽妹妹就可高枕无忧的嫁给公子墨了。”*** 毓琉乡君听完想了良久,倏然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我小姑子为什么还和她那般好?你还一口一个清羽妹妹的叫的欢?” ***王琼芳早思量好了,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原来我也是蒙在鼓里的。是我大哥想想不对劲,重金派人去查了几月,才发现这些。至于姝雅姐姐,一则不知晓;二则么,大约同我一样,因为王爷的缘故吧。能得那样的夫君,便是被算计了又如何?再说真要怪就怪我们自个儿识人不清。况且乡君也知道言氏家大势大,门生又遍布各处,谁不敬着三分?加上清羽妹妹又得三石道长护佑,旁人更是不敢得罪。你没瞧方才就连太子妃的生母都巴结着她,处处替她说话么。我劝乡君也不要再与她做对了,不仅给自己招祸,更会连累了谢大人。”哼,有这个蠢货去太后那吹吹风,皇上不更忌惮言氏才怪!*** ***毓琉乡君闻言把眼一瞪:“怕什么!他们能翻了天不成!有什么只管来,看我怕不怕!我这就进宫禀报太后,再告诉皇上,看谁先倒霉!”语毕便义愤填膺的转身大跨步向前。王琼芳正自窃喜,孰料原先走开几六七尺的人,忽直直的朝她扑来,猝不及防之下,被结结实实的砸倒在地。她再也忍不住怒喝道:“你有病……啊!”话至半处,见那人紧闭着眼,顷刻间吓得失声大叫起来。哪知叫到一半,突然眼前一黑,也昏了过去……*** 莉静院净室内,言莉绾挥着帕子,笑眯眯地望着被绑住手脚的庶妹,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言菲绾先时还哀哀凄凄地哭诉,等了许久不见对面之人有任何软化迹象,遂露出本性唾骂道:“言莉绾!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识相的赶快放了我,兴许还会帮着圆说一二,不然,哼!看父亲母亲知晓后怎么责罚你!” 言莉绾道:“妹妹不必为姐姐担忧。眼下父亲母亲再没那个空儿来注意你。妹妹就安心受着好了。” 言菲绾不死心地道:“别忘了还有大嫂!大嫂那般疼我,指不定现在就差人寻我了!不想死的话,最好立刻放了我!” 言莉绾怜悯地看着她说:“啧啧啧,菲妹妹怎的还这般天真?就你那点伎俩,大嫂若真看不出,还做什么长媳?日后又如何做那宗妇?大嫂肯理你,不过因着要跟母亲打擂台,你不会当真以为和你投缘吧?即便再不喜欢素姐姐,也轮不上你。” 言菲绾嗤笑一声:“轮不上我就轮的上你了?” 言莉绾不在乎地道:“姐姐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不像妹妹心大眼大,听了旁府小姐的几句话便活络开了。也不瞧瞧今日是什么日子,也不想想自个儿姓什么,就想强出头!不知所谓!” 言菲绾嘲讽道:“我不知所谓?!你以为你自己又有多圣洁?整日跟条狗似的围在言素绾身边,还能打什么好主意不成?一般的也跟我一样自私自利,又何必帮着她对付我?” ***“我是自私,但却不像你那样唯利是图,六亲不认。最起码我比你多了点做人的原则。为自己谋划没什么错,身为庶女,若不趁早打算一番,再等不了好。我自问从未因着这个伤到任何一人,哪怕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也不会妄害人。但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以为封家小姐为何无缘无故同你交好?又为何莫名其妙说起那些?还特特提到了王琼芳你以为她想传达的是什么?”*** ***言菲绾冷哼一声:“你道就只你是聪明人,别人再听不出来她在暗示王琼芳的授意,在想方设法的制造两家仇怨么。这些关我什么事!言府都给了我些什么?我凭什么要顾忌他们?凭什么放掉毁了言素绾的机会,就这样眼睁睁的见她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出嫁,拥有我这一辈子都别想有的体面尊荣?凭什么他们不一视同仁,不把你我当孙女、当女儿看,却还要为他们的心肝宝贝劳心劳力,鞍前马后?你就不气,就不怨,就不恨?!你我都是一样的处境,不要以为让你嫁到林家就存了好心!他们那是想更好的拿捏你,让你们母子仨一辈子都出不了头!都被他们掌控着踩在脚下!你还做梦呢!如今我只一句,放了我,咱们趁着混乱,拿那药水毁了言素绾,指不定日后还能记在杜氏名字下,也好有个出头日!”*** ***言莉绾摇摇头:“看来你仍是执迷不悟。你以为事情就这般容易了结?你以为我放了你,素姐姐那就一丝儿防备都没?那你就太小看赫赫有名的言老太君,太小看言氏嫡女,未来的墨氏宗妇了。也罢,再说下去也无益。今日言府菲小姐因感嫡姐远嫁,不忍参与婚礼全部,故避在房中为嫡姐祈福,直至嫡姐平安抵达元阳。菲妹妹放心,吃了这颗药丸,你便能数月不用发出声音,且全身无力。待素姐姐安顿好后,自会给你解药。不过那时,只怕你就要因太过诚心而卧病在床了。这药有个副作用,就是脸上会长半年的红疹水泡,但实际却无任何痛苦。菲妹妹觉着如何?”*** 言菲绾听后又骇又怒,尖声叫道:“言素绾、言莉绾,你们两个不得好死的贱人!言莉绾,你敢!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言莉绾眯了眯眼:“这恐怕就依不得菲妹妹了。素姐姐担心妹妹不合作,我在这儿耗太久引人怀疑,所以派了个会点武功的丫鬟过来相帮。菲妹妹若执意不吃,姐姐只好让那丫鬟卸了你的下巴,强塞给你,而后重新装上。妹妹可要慎重选择啊!这卸下巴是极痛极痛的事儿,姐姐光想就怕的不行了。”*** 第108章 依依叹别去留意暖暖藏情插科诨 言菲绾怨毒万分道:“言莉绾你这个贱人!你为虎作伥,不得好死!她今日能叫你这样对我,来日定也会让人那般对你!你有本事尽管喂,我会睁大眼看着,看你如何生不如死,如何比我痛苦千百倍!”话落即闭紧嘴,死死地瞪着对着之人。 ***哪料言莉绾听后压根不为所动。只见她叹了口气,轻咳一声,立刻便有一略微粗壮的丫鬟进门来。那丫鬟对她点点头,而后径自向着言菲绾走去。言菲绾这才开始怕了,止不住的嚷嚷着:“不!不!不!言莉绾你不敢的!你绝对不敢的!”旋即又威胁那丫鬟道,“贱婢!你敢动我!我是言阁老的女儿,是言氏宗长的女儿!你敢动我一下,我父亲知晓后定不会放过你的!那言素绾今日便要离开言府嫁到元阳;言莉绾开春也要出阁,只剩下我!那时我必不会饶过你!我要差人将你卖到烟花之地做那最下等的娼妓!你现在停手我便不再追究……”念了良久,那丫鬟始终目不斜视,眼见危险越来越近,言菲绾转了转眼珠,立即哭求道:“莉姐姐,妹妹错了!妹妹真的错了!以前都是妹妹不好!妹妹不该不自量力的算计你,算计素姐姐!妹妹真的知道错了!求莉姐姐开恩!往后妹妹什么都听姐姐的!妹妹亲娘那般德性,尽教妹妹些下三滥的伎俩,妹妹全是被她耽误了!姐姐,求姐姐再给妹妹一次机会,妹妹必定……啊额。”*** ***未等衷心表完,甚至连尖叫都来不及喊完,便被卸了下巴,随后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进了嘴中,之后又“咔嚓”一声巨响,接回了下巴。再看言菲绾,不知是吓的还是痛的,竟昏了过去。言莉绾掏掏耳朵,拍拍少,慢悠悠地道了句:“眼泪流的多了,便不值钱了。菲妹妹还是回去好生为素姐姐祈福吧。”后,再使了个眼色给那丫鬟,便若无其事的出门了……*** ***不知不觉间,日头落下,一寸寸挨近苍山,晚霞欲拒还羞地悄悄现身。自墨府别苑至言府的街道两旁聚集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提早打烊的掌柜伙计;挑着箩筐的乡下人;背着包袱一头雾水的外客;还有整日‘之乎者也’的学子……两边凡稍高点的茶楼,则是早三个月便订满了,到后面是甚至连站着的位子都被哄抢而光,比看状元巡街且壮观几分――慕栖两大世家联姻,言氏几代才有的嫡女出阁,加上公子墨差人摆下的羽舞花……这一切的一切均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看点。言府的筵席业已开始散场――因为迎亲的队伍即将到来。*** 清茗阁中,素绾呆呆望着铜镜里那个红唇皓齿,眉目精致娇艳的女子,生平头一次觉着心慌烦躁――就这样离开言府,离开给了她那么多亲情、感动,本欲待一辈子的地方吗?她能……反悔吗? 如若见她情绪低落,只道乏了,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瓷瓶,倒出一粒红红的丸药递过去道:“小姐是不是累了?先服颗集珍丸吧,待会儿还有的折腾呢!” 素绾无意识的接过含下,喃喃道:“如若,你们舍得吗?” 如若疑惑地道:“舍得什么?” “父母亲人,还有住了十多年的家。” 身后一阵沉默,连向来没心没肺的如茹也噤声不语。过了许久,如若叹了口气道:“奴婢们自是舍不得的。但奴婢们更明白自己的差使。从老太爷、老太君选中奴婢们的那刻起,奴婢们就知道,服侍好小姐就是奴婢们这一生要做的事。除此之外的任何人和事都可放置一边。” 另三人忙不住的点头赞同。 素绾顿了顿,静静地道:“倘若我让你们选择去留呢?” 如蓁不确定地道:“小姐的意思是……?” 素绾转过头黯然地道:“我不愿你们同我一样远离故土,去那未知之地。将来究竟如何,连我自己都没把握。(.好看的小说)所以你们若有要留下的只管说,祖父祖母那边我自会周旋。” 四人对望了须臾,忙跪下,众口一致坚定地道:“奴婢们誓死追随小姐左右!” 素绾叹了声:“都起来吧。你们这是何苦呢!” 如茉急忙道:“不苦不苦!小姐千万别留下奴婢,奴婢可没说什么舍不得的话。小姐要留就留如若吧,都是她说的!” 如若哭笑不得地道:“我多早晚要说留了?你别跟着瞎捣乱!依我看还是你留下吧,昨夜还在那抹眼泪呢,显见得是不想走的。” 如茉反唇相讥:“你才不想走呢!也不知是谁前夜赶着写了好大一摞纸的药方,巴巴地送去。既这般放心不下,何不留下照顾?” 最会叽喳的如茹突然道:“停!都别争了!奴婢知道了,小姐定是怕奴婢们日后起了做通房姨娘的心思,伤了多年的主仆情分,才这般千方百计地不带奴婢们去。” 素绾闻言俏脸一红,轻斥道:“胡沁些什么!打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如茹撅着嘴道:“还说不是。夫人送来的两个丫鬟都招了,还把奴婢视为头号敌人呢!说什么以奴婢的样貌,必定比她们先得宠,往后一定要多照顾着她们些什么的。啊呸!谁要当那劳什子通房姨娘,整日又跪又立的,多折腾人!也不知夫人上哪儿寻得的两个奇人,自个儿没镜子也不知借钱买面照照,就那尊容,姑爷要能瞧上,再不配‘世无双’的盛名。”*** 如若道:“小姐不是说不用管她们么,你怎的又跑过去了?” 如茹撇撇嘴:“我总要看看日后同小姐相争的女子是何模样,也好叫小姐有个底,谁知……啧啧啧,小姐,您别哄奴婢们,您定是也瞧见了她们的样貌,怕奴婢们起了那样龌龊的心思,才要丢下奴婢们的吧?” 如茉纳闷地道:“夫人亲自挑选的,真有那样惨不忍睹?” 如茹道:“不信的话你自个儿去瞧瞧,保管你见了她们也被当成敌人。” 如茉遂道:“小姐小姐,奴婢便是比她们强了些,也不能跟小姐相提并论啊,姑爷怎么看都不会看上奴婢的!小姐若还不放心,奴婢可每日化的丑些,让姑爷见了奴婢就跑。小姐就带上奴婢吧。” 如茹也道:“奴婢也是,奴婢也是!奴婢这么贪吃又不喜识字,姑爷定是不喜。小姐你把奴婢也带上吧!” 素绾忙好笑地制止住:“成了,越说越不像话了。我不过是不想叫你们跟我一样饱受离乡背井之苦,也寻了这些话。都起来说吧,等下来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们了。” 如茹嘟囔道:“小姐早这样说开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么。” 素绾摇摇头。 ***如茉道:“就是就是。要奴婢说小姐纯属瞎操心。您都撑得住,奴婢们有什么撑不住的?再说小姐一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姑爷又听小姐的,奴婢们只怕比在这还威风百倍,欢喜都来不及,哪来的苦。再说即便不跟着小姐,奴婢们也早晚要嫁人的,哥哥们都已娶了亲,也不好总回娘家,和如今没什么分别。”*** 如若也道:“况且奴婢们又是自小在一处惯了的,四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家里任何人都长,真要论起亲熟,把奴婢们留下才会受离别之思。因此小姐不必担忧奴婢们,奴婢们四人能在一处侍候小姐才是造化。” 另三人立刻齐声应“是”。 素绾点点头:“你们这般说我便放心了。” 如蓁觑着她的神色道:“小姐是不是放心不下家里?小姐别担心,这两年莉小姐跟朱姨娘不是配合的很好吗?还有二少爷那儿也看的不错。奴婢瞧着少夫人是个明白人,不会乱来的,小姐且先安下心。” 素绾感慨着说:“十几年的恩情如何轻易说放就能放的。早上我还觉着离府是件很遥远的事儿,可烟不错便到了时辰,我……” 一语未落,忽一少年声兴奋道:“来了来了!姐姐他来了!”之后一身喜庆的言学煦出现在诸人眼前。 素绾将他招到面前,拿起帕子一面轻轻为他擦拭汗珠,一面嗔怪地道:“看你,大冬天的也跑出一身汗来,有什么值得大喊大叫的?” 言学煦眼睛亮闪闪地道:“公子墨来了!我早听大哥夸他如何如何惊才绝艳,前无古人,比谢广然都强上几分,今个儿总算让我逮着机会考量考量了!姐姐放心,我早已让授业恩师帮着出了几道极难极偏的题,定不让他轻易进了院门!” 如茹调侃道:“还要多得几个大红包!” 言学煦道:“是极是极!看他铺羽舞花的手笔,钱袋子想必是蛮深的,不叫他多出点,还以为我姐姐是多么好娶的,日后再长不了记性!” ***几人听罢均笑了起来。言学煦不禁暗吁一口气――方才进门时便注意到姐姐眉宇间郁郁寡欢,料想是起了别离之思,虽然自己也是千万个伤感不舍,但若不高兴着点儿,姐姐便会更难过。少不得插科打诨,让她开开心。姐姐,煦哥儿没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今后……今后也不知那公子墨能不能和自己一样逗你笑,让你高兴……*** 正思忖间,蒋、曹嬷嬷领着喜娘等并一干凑热闹的女眷来到房中,言学煦见状招呼一声,塞给如茹一个盒子,一溜烟跑了。如茹忙将盒子收好,和其他三人一道招待各人。 不多时,只听院中一阵“噼里啪啦”响,一小丫鬟兴奋地跑进来道:“新姑爷来了!新姑爷来了!”有几个坐不住的女眷闻言忙跟了出去。 第109章 字字珠玑联妙对拳拳之心为亲人 院门内,言学煦赶到时,言学杰已出了三个对子,公子墨均分毫不差的答上。言学煦推推大哥,挤到中间,清了清嗓子道:“方才那几个不过是试试水,现在开始正式开始考校。我只说二字,你需立马赋诗一首,数六声为限。” 言学杰不赞成的望了胞弟一眼——六声为限,比曹丕要曹植七步作诗还刁难人,这个煦哥儿!不过却并不出言阻止,一则是要探探公子墨修为究竟如何;二则么,言府的掌上明珠可不是这么好接的。遂立在一侧观望。 门外毫不犹豫地道:“舅弟请。” 言学煦努力压下那不顺耳的二字,道:“第一题,羽舞。” 话音方落片时,即有温煦声响起:“菊已无花枫欲陈,冬风蔌蔌水凛凛。唯有羽舞花正盛,吹入清茗满院香。”周围登时一片拍手叫好声,唯有言学煦、言学杰、谢广然三人无感。 言学煦暗哼了声“雕虫小技”,道:“不行,赋诗太简单了。接下来的题要作词才算数。” 院内诸人抽抽嘴角——有这么耍无赖的吗?男方该抗议了吧? 岂料门外之人却自若地道:“敢问舅弟可限词格及字数?” 言学煦摆摆手:“随意,是词就成。” 门外道:“多谢舅弟。” 言学煦不自在的应了声,道:“第二题,松月。”而后又补充道,“我可多送你两声,哦不,三声好了。” 众人听后均哈哈大笑起来。 但听公子墨道:“多谢舅弟相助。不过恐要辜负舅弟的一番美意了,惊尘已然有了,却是首《相见欢》。”遂吟道,“涧流月映青松,幽来风。跌宕惊空山幕影重重。 静林夜,扉光融,韵无穷。归隐此间不再觅仙踪。” “好!”言学杰忍不住大声喝彩——此才可叹,此心可赞,果真是“遗世独立,墨家君如逸”,好一个“月映松”,好一个“扉光融”!能做出这般的诗词,品性应差不到哪儿去,自己也可稍稍放心些。(.无弹窗广告) 言学煦不服地道:“静静,都给我静静!还有一题呢!这题过了我这关才算过;若不过,哼!” 宾客们调侃道:“言家小爷,你这又是诗又是词的还嫌不够,莫不是要将那‘歌、赋’凑足一并全上,才甘休?” 言学煦把眼一瞪道:“怎么着儿?今个儿我们最大,还不许尽一回兴了?难道明个儿你们家嫁女儿都是什么也不问不难,直接开门带走的?那搁我们家可不能。我姐姐盛颜仙姿、兰质蕙心,金贵非常,可不是这般容易就能娶到的!” 公子墨道:“舅弟莫恼,只管出题就是。惊尘虽不才,必竭尽全力让舅弟满意。” 言学煦咕哝一声,这还差不多。待要再出题,陡然间忘了,急得抓耳挠腮。这时一旁的谢广然忽道:“言弟不是已将题交给在下了吗?”言学煦转了转眼珠道:“你瞧我这记性!既这样就由你来说吧,我也有些口干了。” 言学杰若有所思地望了二人一眼,不语。 谢广然遂拱拱手道:“那就恕在下僭越了。墨公子听好了,最后一题,依旧是联对。格式在下随意变换,七句即止,不知墨公子可会为难?” 公子墨道:“谢公子请。” 谢广然即道:“渔与鱼愉渔愚鱼。” 公子墨:“风逢枫疯风讽枫。” “美人泪,断肠人,隔城一望难回首。” 言学杰微皱眉,听得门外闲适地应道:“鹧鸪鸣,悲征军,英雄岂会怨别离。(.好看的小说)”他立马轻咳一声,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这公子墨还真会拐着弯骂人。 谢广然黑着脸片刻不停地道:“三更窗前离箫奏。” “晨前楼上天明待。” “花来花去花随缘,无牵无挂无相守。” “抚雪抚琴抚佳人,舞笔舞剑舞春秋。” 谢广然脸黑如锅底——到底是哪个说公子墨温润大度的?是谁造的谣?明明是个小气记仇到不行之人,哼,伪君子!白瞎了言素绾的才情容貌!伪君子!定了定心,再接再厉道:“月独醉,人倚墙,是当初谁最疏狂?” 公子墨悠然自得地道:“风寂啸,影微偏,乃而今吾极疯癫。” “白衣褪去荣华逝,青发换白因青困。” “惜落沉沙繁华尽,月颜固惜故月露。” “青鸾舞鸳影弄颜,楼宇孤月闲。花落回雪掀闺帘,魁怜霡霂纤。许若三世浮华湮,珺隐沧海化桑田,玉碎深宵负执念。” “子规诉忧音断弦,沙场硝烟眠,提枪归营嗅腥甜,懮怨霜雾偏,应付半生流年颠,剑指边关作家园,锋断落暮斩绮恋。” 公子墨一语方停,言学煦登时跳着脚拍手道:“妙妙妙!实在是太妙了!公子墨你不去考状元真真是可惜至极!可惜至极!”言学杰也勾起唇角,满意的点点头。 但听门那头有人嚷嚷道:“小舅爷如此欢喜,是不是该给新姑爷开门了啊?” “就是就是!这么旷古绝今的对子都出了,小舅爷还给开门吗?” “开门,快开门!” 言学杰拨开他,亲自打开门拱手道:“墨兄字字珠玑,句句精彩,才之高,思之敏,令在下佩服惭愧至极。” 一身红衣的公子墨微笑着道:“舅兄缪赞了。还要多谢舅弟手下留情。” 言学煦挤上前讨好地道:“不谢不谢。那个什么,你空闲时能不能将方才的对子誊写一份给我?听说你的字也是一绝。行不行?你要答应了,红包就给少给点。” 众人一哄而笑,有人忍不住打趣道:“小舅爷倒算的精!红包不过几钱,公子墨的字可是千金难求,小舅爷日后莫不是打算到户部一展拳脚?” 言学煦啐了一口:“去去去!我和姐夫说话,有你什么事啊!一边待着去!一会儿多灌些黄汤也就是了。” 大家笑得更大声了!言学杰摇摇头,轻拍他一掌,而后朝公子墨道:“妹夫,莫要理他,请吧。” 言学煦嘟嘟嘴:“你若不答应,路上我告诉姐姐去!” 公子墨轻笑一声:“舅弟莫急。在下一得闲就为舅弟誊写。舅弟如今暂行拿个红包压压心,可好?”敛心立即双手奉上两封大大的红包。 言学煦立即眉开眼笑地道:“这还差不多。姐夫请!” 公子墨朝二人微一颔首,掠过谢广然,目不斜视地大步向前走去。谢广然阴着脸不甘地望着他,未几,突惊讶道:“太子殿下?!” 原本走在前面的言学杰等人乍一听到,均往后看去,随之齐齐跪下行礼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笑着道:“都起来吧!本宫原是要助公子墨迎亲的,不想府内有事绊住了,一解决好立马寻了来,不想还是来晚了。惊尘,真是对不住了。” 言学煦暗暗吐舌——幸好你来晚了,不然他哪能玩得这般尽心。只是公子墨何时同太子走的如此近了? 但听公子墨不卑不亢地道:“草民叩谢太子抬爱。因着草民区区婚事,惊动了太子,惶恐至极。” 太子道假意责备地道:“看你说的,不拿本宫当朋友了不是?成了成了,要客气以后多的是时间。现下第一要紧就是快些去接咱们京城的玉茗仙子,迟了,佳人可是会恼的。” 公子墨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仍旧波澜不惊地同言学杰一道向前行去。 余下诸人自是等太子动了步子,方跟上。 谢广然在后嘲讽地道:言府说什么保皇中立,招的姑爷却同太子是好友,不知言阁老见了他会不会羞愧,毕竟未被圣上指婚前他曾私下口头提过亲,但因‘谢氏亲泰’四字毫不留情的被拒绝了。眼下公子墨却招来太子撑场,真是让人呵呵…… ***喜娘盖上盖头的一刹那,素绾觉得仿佛连心也蒙上了,她无措地望着脚尖,悔意铺天盖地的袭来——应与公子墨商量下的,再晚个一年半载才是。她一直以为自己准备好了,临了,却发现原先做的建设半分用处都无。半年,不,一年,不……也许再给十年她都不能百分百潇洒。现下她似乎有些明白言茜绾出嫁时那般惶惶无措的心了——宠爱也好,利用也罢,这始终是她们自出生便栖息的地方,有那些最美好纯净的日子。笑,哭,恼,恨……凡此种种,到最后都交织成密密的眷恋,被网住之人即便挣扎,即便剪破,却还是会留有痕迹,那份炽烈的感觉,那份回忆永生永世都忘却不了。可她更清楚,自己早去一日,言府便能多添一份安全。为了回报,更是为了守护,她都无从选择,只能一直往前。哪怕那条路再困难,再艰辛,再孤独,都只能一直大步往前。因为她每退一步,言府便多一点危险。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哥煦弟……她只想他们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所以言素绾,你不该害怕,也不能害怕。*** 第110章 何怙何恃闺礼成卿卿佳人公子邀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杜氏按着慕栖传统,含泪诵完对公子墨的祝福——自今日起,她那乖巧懂事的女儿便是别人家的了。从此山高水远,相隔千里,余生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拜别礼毕后,言老太爷目光如炬地盯着公子墨道:“记住死物终究没有活人来的珍贵重要。这点我明白,她父亲明白,她长兄更是明白。你最好也能明白。” 公子墨身形不动地道:“惊尘谨遵祖父教诲,定不会有半点慢怠。” ***言老太爷微点头道:“去吧。”望向盖着红盖头的孙女有一瞬间的怔愣,欲嘱咐些什么,看了看四周,终究什么都没说。言老太君也一脸肃穆,唯有那不舍的目光透露些许情感,但素绾却看不到。但听她刻板地道:“清羽,你要牢记‘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八个字。嫁进墨家后,凡事要以墨氏、你夫君为先,听到了吗?”*** 素绾咬着唇不甚坚定地道:“谨遵祖母教诲。孙女定当将最重要之人事置于先位。” ***公子墨闻言挑挑眉,言老太君则暗自叹息——痴儿,怎的这般倔强?罢了,日后她自会懂得。遂无奈道:“去吧。”言学杰遂背着胞妹转身,杜氏见了终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林氏一面安慰她一面抹泪;几个交好的夫人也都跟着落泪。*** 引赞遂高唱道:“礼成!哭唱起!” ***素绾便按着习俗哭吟道:“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好看的小说)欲报之德……民莫不谷,我独不卒!”原先如若还担心她冷静自持,怕她哭将不出来,特特在红丝帕上抹了些“迎泪粉”,如今看来却是多虑了。“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历经前世的她最能体会有父有母有家人的珍贵。昨日种种历历在目——祖父的严厉,祖母的悉心,父亲的呵护,母亲的宠爱,还有大哥煦弟的疼爱……泪不受控制的一滴滴话落,先时尚嘤嘤啜泣,及至后来如泉涌,如雨下。*** ***言学杰此刻万分痛恨这样的规矩——到底是谁起的头定下的,兄弟要将姊妹亲自送到男方手上?听着妹妹压抑地哭声,他只觉难受万分,总有种罪魁祸首的错觉。若妹妹过得好倒也罢了,若过不好,那岂不是他亲手将妹妹推进火坑?思及此,狠狠瞪着前方春风得意,笑容和煦的公子墨——住那么远作甚?跑江湖作甚?跟谢广然似的考状元多好,这样就能留在京城,妹妹也不用连成婚都要受一路的罪。拦门时的那些想法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剩下浓浓的不满。*** 相反,言学煦则要乐观的多——送嫁到元阳,这一来一回不就可以玩好久了?他可从来没出过远门。而且没入墨府完礼前,那声姐夫可还是不实的。哼,等到了元阳他先去打听打听,要有任何的不对,只管带了姐姐跑路,谁爱嫁谁嫁去。 ***出门,进轿,颠轿,起轿,随后热闹喧哗的锣鼓鞭炮声响起,依稀间恍惚听得杜氏大喊了几声“清儿”,她刚蠕动了下嘴唇,便已无声湮没。仿若不过片时,鞭炮锣鼓声似乎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喧哗嘈杂的人声。她心下惶然——为何这般快就到了闹街?印象中要过好久好久,怎的就能听到路人们的纷纷议论声了?娘亲是否还站在门口探望?父亲是否在旁劝她?祖父祖母是否依旧岿然不动地坐着……她明白自己的使命,清楚自己今后对言氏来说就是外客了,可她依然割舍不下。[.超多好看小说]不知祖母、母亲是如何做到的?虽说公子墨不算陌生,可要她此后凡事以他为尊,乐他所乐,忧他所忧……就当是谋心的一部分好了。等言氏安全后,她便……便只在院中安静过自己的日子,不让任何人侵犯正室的地位和嫡子女,其余的……就算了。*** 出了城门,又由言学杰背着上了最大的马车,如若、如蓁等自是进去伺候。 ***车内如茹眉飞色舞地絮叨着一路所见所闻,末了感叹地道:“小姐的出闺礼可真真称得上是京中头一份了!嫁妆什么的就先不提,光是那绵延数百里的羽舞花,就够那些小姐夫人们羡慕嫉妒的。啧啧,小姐您不知道您上轿那会儿有多好看!天呐,奴婢简直形容不出,总之就知道两个字‘好看’!”*** 如茉一面为素绾端茶倒水,一面白了她一眼道:“让你平日多读点书吧?看,闹笑话了不是!” 如茹不服气地道:“你厉害,那你来说啊!” 如茉撇撇嘴:“我才没你那么话唠,没见小姐累了吗?” 如茹望了神色微倦的主子,吐吐舌低下了头。 素绾抿了口茶道:“无事,你们继续聊吧,我闭目养神一会子。” 几人忙应“是”,却不再出声。 戌时三刻,众人行至一小镇上,公子墨早已打点好客栈备下酒菜。言学杰背素绾入房后,方下楼与其相聚。素绾只略略吃了几口便不动了——倒不是菜色的问题,而是真的没有胃口。 如若担心地道:“小姐怎么吃得这般少?莫不是饭菜不合脾胃?要不奴婢让焦愣子他们去做几样?” 素绾摇头:“不是,不用了。许是困了。如茉,床铺好了吗?” 如茉忙回头应道:“快了,小姐再稍等下,马上就好。” 素绾但颔首,又朝着另三人道:“你们先让两个去隔壁房吃。我到榻上看会子书,等如茉好了,再来换人。”如若遂同如茹先行告退。 刚翻了几页,便有人来敲门,如蓁上前开门,说了几句又关上了。 素绾头也不抬地道:“何事?” 如蓁道:“回小姐,公……姑爷说怕小姐疲于咽食,命人煮了小姐爱喝的杏仁茶送来。” ***素绾点点头:“端来吧。”喝了几口,果觉精神缓了不少,梳洗后倒也睡的安稳。孰料酣梦间被人轻摇,随即一股陌生人的气息席卷过来。素绾一面抓过枕边的簪子,一面陡然睁开眼,朝那人门面刺去,待看清来人,要收手已是来不及,忙弯下手。哪知又瞬间被往上一带,划伤了那人的食指。素绾一愣,道:“你为何……”*** 那人放开手,不悦地道:“卿卿的枕边为何放了根淬毒的簪子?” 素绾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去看那人的手指,果然流出了黑血,忙急切地道:“这个毒是如若配置的,解药在她那儿。我这就去隔壁房要。” 话落便要下床。那人忙拦下,毫不在意地道:“不必。这么点小毒还奈何不了我。”一面说,一面掏出怀里的小瓷瓶,倒了些粉末在伤口处,只见那血瞬间就恢复了红色,且伤口也渐渐开始愈合。 素绾这才轻舒了口气,随即无奈地道:“敢问墨公子半夜不睡,来小女房中作甚?” 公子墨戏谑地道:“卿卿的称呼是不是该换换了?” 素绾一本正经地道:“还未行礼,不可乱叫。还有,婚前不得相见的规矩,墨公子莫不是忘了?” 公子墨浓眉微挑:“是卿卿忘了。在下刚至京城时,卿卿不是还差飞花……” ***素绾羞窘地道:“不许说!”而后忙辩解道,“小女信中不是已说明是因为……况且是公子说尺寸有误,需修整,却又不肯给确切的,也不肯给云想楼掌柜,难不成这一路就只穿那一套?公子如今怎好说是小女,小女……”言及此,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连煦哥儿她都量过,却为他……说什么不喜旁人碰触他,难道她就喜了?而且他们也称不上熟悉。真闹不明白这人。*** 公子墨见好就收,等欣赏够了佳人难得一见的小儿女姿态,方温声询问道:“漫漫长夜无趣的 紧,卿卿可有兴趣随我去谢大人府上看出好戏?” 素绾疑惑地道:“看好戏?” 公子墨微颔首:“卿卿知道泰王右妃和毓琉乡君去了何处?” 素绾皱眉回忆:“说起来那之后还还真未曾再见过她们俩,行礼时也没听到声音……”随后“嚯”地抬起头道,“莫不是你……” 公子墨淡笑着说:“大婚之日,在下可没那个耐心看一个疯子,一个傻子瞎折腾。虽翻不出什么花样,可光听就够腻味的。卿卿觉得呢?” 素绾感慨——不用猜也知道定是王琼芳见那乡君针对她,又起了什么算计。殊不知今日言墨两家暗处增了不少人。在别人家的地盘还能这般处心积虑的去耍阴谋手段,她都不知该夸王琼芳聪明还是笑她不过大脑,自以为是。 公子墨见对方兀自沉思不语,遂又重复了遍道:“卿卿要随我去吗?” 素绾回过神,打量了他一番,再看看自己,忙羞得拢了拢被子摇摇头道:“小女不会武功,怕是跟不了公子。” 第111章 悠悠然倏忽疾行静悄悄妙安火生 公子墨遂转过身,状似不经意地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无弹窗广告)既然卿卿不关心言府姨娘的好歹,那我便将人撤回来,也好做些旁的事。”说着便欲离去。 “言府姨娘?”素绾第一反应是朱姨娘,再转念一想,忙唤道,“公子请留步。敢问公子说的姨娘却是哪位?” 公子墨头也不回地道:“妙安观。” 虽则已猜到,但仍困惑万分:“妙安观清规甚严,冯姨娘纵使有满腹算计怕也难有施展之地。又会有何好歹?公子觉着呢?” 公子墨摇摇头:“在下同卿卿一样不解,故来相邀一探究竟。” 素绾道:“可小女实是帮不上公子,反而会拖累公子。不如这样,公子要真的好奇,又嫌一人独往太过无趣,可差飞花陪同。回来后若想找人倾诉……” “就可来找卿卿,对吗?”公子墨忽“嗤”的一笑道,“不知卿卿的算盘是跟谁学的,改日也引荐给在下讨教讨教。” 素绾脸微红,无奈地道:“公子觉得小女能怎么跟?让两个影卫抬着小女去?到时恐怕热闹没瞧着,倒给人逮了个正着,那该如何向众人解释?” “卿卿不信我?” “这与信不信无关,那样着实不妥,太过招摇。” “我有说过要那样去?” “不然……”素绾瞪着展开双臂的人,愕然地道,“你该不会是想……” 公子墨点头:“如卿卿所想。” 素绾沉默,半响后缓缓开口道:“这样于礼不和。” 公子墨道:“在卿卿心中,规矩重要还是言府重要?” 素绾不假思索:“自然是言府。”突然想到祖母的嘱咐,再怎样面子上也要做足,遂又补充道,“还有墨府。” ***公子墨轻笑出声:“卿卿勿需勉强。等哪一日这般想了再说便是。在下并非迂腐不通情理之人,相信卿卿也是。”恶劣吗?兴许吧。他就是看不惯她这般规规矩矩的束缚自个儿,每每总要寻些事挑衅挑衅。大概是因为他也成日戴着面具,哪怕是对最亲近之人,都得做着别人眼中的自己……不同的是她为了守候,而他则是为了……偿还。*** ***素绾颇感头疼地望着莫名低沉的某人,一时难以抉择——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此事绝非大家闺秀所为,况她也未曾同男子那样亲密过,说不慌是假的;但若不答应,则又会失了谋取他心的机会。她有强烈预感,此事后,公子墨定会待她不同,最起码二人关系能更进一步。是谁说过,最快最佳的交心方式便是拥有共同的秘密。秘密越多,则二人越亲近密切。还真是个两难的选择。古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诚不欺我也!*** 不过须臾,公子墨便恢复自然,望着窗外悠悠然地说:“卿卿考虑好了吗?迟了,可就要错过场了。” 素绾前后反反复复权衡了半日,终是咬了咬,狠狠心道:“公子稍等片刻,待小女换身衣服。”一面说,一面便窸窸窣窣下了床,顿了顿又道,“如蓁她们……” “只是被点了睡穴而已,卿卿不必担心。” 素绾“嗯”了声,迅速穿戴好,最后再罩上火红凤纹缎面风毛褙子,尴尬地示意道:“小女好了,公子转身吧。” 公子墨勾着唇角,徐徐向她走去。待到近前,摸着下巴道:“褙子的颜色太过显眼了点。” 素绾道:“那些素色的都在其他嫁妆那儿,这里就只剩这样的了。” 公子墨点点头道:“无妨,够了。” 素绾初时不知,待他走了两步,忽瞥见垂落在地的玄青色披风,顿时了然。 ***近到跟前,两人都有些微尴尬,除去量尺寸那次,不过是第二次近距离接触,却要更亲密。闻着不甚熟悉的男子气息,素绾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小步,只觉自己整张脸都快烧着了。公子墨也是头一次抱人,说半点儿都不紧张那是假的。见对方却步,也忍不住后退一步。再一想,有甚好犹豫的,反正入府之前也得抱一次,就当提早试练试练。这般想着,便大跨步向前,利落地打横抱起,再掀起披风把人整个罩住,然后几步走到窗前,足尖轻点,凌空而去。*** 素绾自始自终都低头不语,双手别扭的的环着。公子墨见她这般娇羞,反而镇定下来,一面借力倏忽疾行,一面调笑道:“高处风景独好,怎的卿卿不欣赏欣赏?”素绾闻言贴着他的胸模糊的哼了声。 公子墨又道:“卿卿双手这般放着甚是不妥。万一在下不小心分了心,那卿卿岂不是要……” 素绾听后身子一僵,忖度了好久,方才不自然的环上某人颈项,反击道:“既然如此,公子就莫要说话了,容易分心。” 公子墨郎然一笑,故意微低下头,侧着脸对着她的耳朵吹气道:“卿卿所言极是。” “轰”地一声,素绾顿觉脑中一白,半天反应不过来,随后咬着牙娇叱:“登徒子!”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剧烈跳动。 “呵呵呵……”公子墨再也忍不住笑出声,只觉因被搂抱而熨帖不少的心又多了几分暖意——看来他今日的选择再正确不过,也不枉深夜起身处理情报。 仿若不过片时,便听得公子墨贴着她轻声道:“到了。”随后微微拉开披风。 ***素绾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四处张望了下,均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看来是在妙安观外了。因为妙安观内只种些低矮灌木及各色花卉,再无乔木。观内静悄悄的,半丝动静都无。素绾纳闷地点点公子墨,狐疑地无声询问。公子墨扬起微笑,拍拍她的头,密语传音道:“卿卿稍安勿躁。”素绾撇撇嘴,转过头眼睛直直盯着院内。*** ***约莫半刻钟,一个黑影“嗖嗖嗖”地蹿入院内,向着厢房行去。过不多久,左右厢房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原本好眠的道姑们纷纷被惊醒,霎时尖叫声,呼叫声,呐喊声交织成一片。素绾忙望向公子墨,公子墨对她摇摇头,又传音道:“看仔细了。”话音方落,就见那黑影趁着火势用扛着个棉被悄然而出。*** ***素绾蹙眉,拉过公子墨的手划了个“冯”字,公子墨含笑点点头;素绾遂又写了个“谁”,公子墨只笑不语。素绾恼怒地嗔了他一眼,岂料眼前忽然出现一块黑布,还不及反应,又飘飘然到了空中。因着摸不清方向地点,不敢贸贸然开口,少不得乖巧趴好。直至双脚沾地,方欲试探的开口。哪知唇还未动,便被一根修长骨节分明的食指给按住了。她呆呆地注视着鼻尖下,像被施了法似的定住了——这人会不会太得寸进尺了点?*** ***公子墨则神色自若地放下手指,左右挥了挥手,随后便抱着素绾跃下高墙,却并不将人放下,只让她向上看。素绾依言抬头,待见到匾额上之字,惊诧万分,忍不住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襟,旋即又一密音响起:“先莫问,离开再说。”素绾点点头,自觉的伏好。公子墨扬扬眉,缓缓勾起唇角。*** ***回到客栈,素绾再一次感叹轻功的好用——想他们一行人要走好几个时辰的路,公子墨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到达。若没那些个嫁妆,只他主仆几个,估计用不着月余便可至元阳。这也罢了,为何她不回自个儿的房间,要来这儿?方才在外头遇上看守的千叶,一直冲着她贼笑,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各位,朋友生病,今天去另外一个城市探望,然后赶着回来,写得有点少,后面会补上,还有人物关系明日一并补齐。谢谢! 第112章 馈汤药暖流入心翻前事暧昧丛生 不甚自在的坐下,正欲问些事来缓解尴尬,敲门声忽“笃笃笃”的响起。[]公子墨一面将调好的袖炉放到素绾手中,一面淡淡地道:“进来。” 未几,但见敛心挂着大大的笑容,托着木盘走了进来,口中欢快地道:“公子,您吩咐的东西准备好了,是不是直接端给少夫人?” 素绾听后忙低眉垂首,颊染红云。公子墨见她这般,眼中隐约闪过笑意,而后若无其事的对小厮点点头。 敛心咧开嘴,忙不叠地走向前脆声道:“少夫人,这是公子特意差人备下的暖汤,少夫人快趁热喝几口驱驱寒。”说着还热心地端起汤盅呈给素绾。 素绾红着脸接过道:“多谢费心。” 敛心忙摆摆手:“少夫人切莫客气,会折煞小人的!再说小的们哪想得到这么多,全是公子的意思,费心的也是公子。少夫人要谢就谢公子吧。”语毕奸笑地朝公子墨眨眨眼。 公子墨不会所动的径自走到案几边,拿了几张纸,复有回转。 素绾无措的看着汤,呐呐地道:“对你家公子道费心。” ***敛心立时“哈哈”笑了起来——少夫人真是可爱,这般便羞怯了!真该让那些江湖女子看看,什么才叫大家闺秀!哼,半点儿矜持都没,见到公子便恨不得扑上来,没事儿就只顾盯着公子看,还不知羞的跟踪公子,说什么定要嫁给他。要他是公子,也看不上那样的女子!整日和跑野马似的,除了舞刀弄枪,什么都不会。*** 素绾听到他的笑声,方回过神,也不敢抬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公子墨望着她越来越低的头,警告地瞥了一眼,敛心即刻捂住嘴,退了两步,努力憋着笑,道:“回公子,小的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做,就先不打扰公子和少夫人了。”话落,小心翼翼地觑着主子的脸色,见其闭了下眼,忙一骨碌地开门出去,暗呼“好险”。再一想,又乐开了花——看这趋势,少夫人的地位牢不可破啊!他得赶紧跟另几人炫耀炫耀,还是他*敛心最有先见之明!*** 素绾仍旧捧着汤,斟酌着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不然如何问那一系列的事。刚要开口,冷不防头上响起道男声:“先把汤喝了,再说旁的。(.好看的小说)”素绾愣了下,而后轻“嗯”了声。掀开汤盖,登时一股花香味扑鼻而来,她惊讶地抬起头道:“四花汤?” 公子墨微笑着点头:“卿卿好眼力。” ***素绾解释道:“因为家母吃不惯生姜,所以一受风寒便要服药。家父遂命人四处搜集,总算得了这么个方子。这四花中,牡丹与月月红倒还好说,寻常药铺均有,但那辛夷跟千里光还有雪梅根却极为难得。家父一年不过才得四帖,已是花了重金。家母怜小女体弱,又转赠了两份。故小女识得这味道。”初时她不知这药的贵重,便服了;过后无意中听如若提起,便都退了回去。如今不过是出去转了圈,便送上这样珍贵的药,她实在是……想到这,忙道:“劳公子破费了,小女着实惶恐不已。”*** “卿卿不必过虑。那三味虽难得,然千叶无事栽了不少。在□边又没什么女眷,往年不过是卖入江湖得些出门盘缠。饶是这样,还剩了不少。是在下的不是,没配的时候没考虑到你和岳母还有祖母。眼下改过,应也来得及。千叶。” 窗外即刻闪进一人,跪下道:“公子有何吩咐?” “将那四花汤先配上十二副,送到言府。再传令下去,这药今后不再对外供应。一旦得了,直接送到言墨二府。” “是,公子。”千叶应了声,又谄笑着抬头瞟了素绾一眼道,“公子,墨府较寒,您看是不是从现在起就……” 公子墨点点头:“你带的那些从今日起每七日让敛心煎一剂给少夫人。” “是,公子。属下这就去办。”临走前还不忘对素绾挤挤眼。 素绾手足无措地道:“小女不是……公子这样不妥。” 公子墨挑挑眉:“如何不妥?” 素绾嗫喏地道:“小女不是来要公子药的。况且那花公子是要做营生的,一下子断了,常买之人必有怨言。让家母及小女如何过意的去?而且那汤药一年有四副也尽够了。重慈不喜月月红,家母身子康健,通常最多用上四副,实在要不了那么多;小女也不需七日服一次。公子是不是……” ***公子墨轻笑着打断:“卿卿太过见外。你我既已结成夫妇,你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汤药再难得,不过是死物,哪及得上岳母同你来的重要?在下不知倒也怕了,既然知道,岂有当做不知之理?卿卿有所不知,这汤无事时也可常喝,对女子肌肤气色再好不过。卿卿身子娇弱,更是要好好调养调养。至于银子么,可派千叶再种些别的。总之,没有让岳母和卿卿受罪,便宜旁人的道理。此事就这么定了。”*** 素绾叹了口气,心下却有暖流点点涌入——他们尚且算陌生,不是么?遂起身福了一福,诚挚地道:“如此小女代家母多谢公子!” “卿卿客气了。快些喝吧,冷了就差了。” 素绾点点头,应了声,小口小口的啜了起来。喝了大半,再也受不了那一动不动的目光,抬起头道:“公子!” 公子墨明知故问地道:“卿卿有事吗?” 素绾吸了口气柔声道:“公子能否先行回避下?” 公子墨:“不能。” 素绾咬咬唇,道:“公子可知直视他人乃无礼之行?” 公子墨点点头:“自是知晓。” “那公子可否……” “但钦慕佳人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这佳人还是在下的妻子。世人只有羡慕的份儿,再没饶舌的道理。卿卿觉得呢?” 素绾俏脸“腾”地一下,如火烧一般,忙将注意力拉回到汤上。公子墨见状不由轻笑出声。又喝了几口,素绾便搁下瓷盅,斟酌地道:“小女有事想请教公子。” 公子墨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定,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素绾遂道:“敢问公子是何时得知冯姨娘同泰王府有染?” “两年多前。” “两年多前?!”素绾不信地道,“公子的意思莫不是说冯姨娘在府内便已……” 公子墨微摇头:“非也。应是到妙安观后。” 素绾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办了些。若是在言府便已同泰王府勾搭上,那便麻烦了。想了想又道:“这样说来,泰王两年前便开始向言府布局了。不知还有旁的人没?” 公子墨望着她凝重地道:“在下派人查得一事,卿卿可回忆回忆。” “何事?” “令叔庶长女的乳娘是不是曾欲下毒加害于你?” “是。”素绾点点头,随后惊骇地道,“公子是说那乳娘是……泰王的人?”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都跟泰王沾着关系。” 素绾蹙眉:“这么早?不对。那时的泰王完全没有理由。一来言府正值势盛,泰王拉拢还来不及;二来那几年泰王应还未生反心。” 公子墨目光闪了闪:“那就是有人借泰王的手。” “借泰王的手?天底下除了圣上……”素绾“唰”地一下起身,“圣上他莫不是……” 公子墨闭眼想了想:“不无可能。言府一旦有嫡女,即便不同另三个世家联姻,也能嫁进高门大户,增加势力。再加上三石道长,更是令人忌惮。只是这两个理由应还不至于置卿卿于死地。莫非其中还有旁的缘故?祖父可曾提过言府为何数代无嫡女?” 素绾摇摇头:“未曾。说来也怪得很,生下的嫡女均无缘无故死去,从未有活过五岁的;有些更是甫出生便陨命;有些则是生了嫡子后便再也不能生育。也查不出是何故。” 公子墨起身走了几步:“其中必有蹊跷。需再着人细细探寻一番。此事着实不合常理,为何偏生是嫡女。言府嫡女究竟有什么值得人忌讳的?对了,卿卿除却那事后,可还遇到旁的凶险不曾?” 素绾思考了片时,道:“再无。许是如蓁她们进府的缘故。公子在言府的暗线也没发现吗?” 公子墨似笑非笑地道:“在下在言府最大的暗线不早与卿卿同一阵线了吗?旁的那些小喽啰近不了大事。祖父和岳父大人可也不是好惹的。” 素绾一顿,小声道:“公子还介意如蓁那事?会责罚她吗?” 公子墨一本正经地道:“自然介意。无论是谁莫名其妙被挖了墙角,都难释怀。对于叛主之人,卿卿觉得该不该罚?” 素绾慌忙道:“公子明鉴。如蓁并未做任何不利公子之事。” 公子墨“哼”了一声:“包括泄露消息给他人,坏我计划,骗我解药?” 素绾不满道:“那解药分明是拿两件事换的。消息除了小女再无第二人知晓,包括如茉三人。至于公子的计划,恕小女愚钝,不知公子指的是哪桩?” 公子墨正色庄容地道:“计划么,原本在下未打算同任何一家联姻,准备东西到手便回元阳,谁成想……” 素绾不等他说完,赌气地道:“那公子现在将小女送回京城也来得及。” 公子墨勾了勾唇:“卿卿恼了?” 素绾硬邦邦地道:“没有。” “送回京城不怕丢了言府的脸面?不怕被人笑话?” “不劳公子费心,小女可自行解决。那东西也可交给公子,但请公子放过如蓁。” “卿卿不管言氏安危了?” “小女会另寻他法。” “卿卿真的恼了?在下的话可还未说完。” “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嫁妆还是聘礼?” 公子墨忽然欺近她道:“都不是。在下原本想说的是,谁成想,却为在下成了一段姻缘,得了一位绝世贤惠美貌的娇妻,从此在下衣食住行均有人惦念,令在下心悦至极。实乃大功一件。因此功过相抵,勿需再罚。卿卿可还要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言府的人物关系,怕太多 四大世家:王、谢、言、墨 言家:京城第一世家,四大世家中“官”的代表。 言老太爷:言氏前任家主,素绾的祖父 言老太君:王氏家主的胞妹,王琼芳的祖姑母,素绾的祖母 言伯年:言氏现任家主,官居内阁次辅,素绾的父亲 杜氏:言氏现任宗妇,礼部尚书嫡女,素绾的母亲 言伯平:言伯年的胞弟,素绾的二叔 江氏:江氏宗正寺卿女,言伯平的妻子,素绾的二婶 言学杰:言府嫡长子,前榜眼,翰林院侍讲,素绾的胞兄 言学煦:言府嫡幼子,素绾的胞弟 言学逊:言府庶子,朱姨娘所生,素绾的庶次兄 言学迩:不知名通房儿子,被江氏过继,素绾的庶堂兄 言茜绾:言伯平庶长女,洪姨娘所生,素绾的庶堂姐 言莉绾:言伯年庶女,朱姨娘所生,素绾的庶妹 言菲绾:言伯年庶女,冯姨娘所生,素绾的庶妹 言莹绾:言伯平庶女,洪姨娘所生,素绾庶堂妹 第113章 退无可退初心显天衣无缝谋术难 素绾原本白若凝脂的肌肤瞬间染上粉嫩嫩的桃色。(.好看的小说)随着来人的靠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公子墨步步向前,待她退无可退的跌坐在椅上,双手握住椅背左右,侧身俯向佳人的耳朵,轻“嗯?”了声。 飞花浮在窗棱,见屋内二人如此亲密暧昧不觉窘迫万分,可手中之事又着实重要,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素绾呼吸渐促,身子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心下期盼着身边之人快些离开――这般强烈的窒息感太过陌生,陌生到让人惶恐。可惜终究不甚熟悉,未能彼此相互感应。但见公子墨又凑近了些,二人几乎耳鬓厮磨,素绾忙屏住呼吸,拒绝被那清冽的男子气息侵袭更多。却挡不住耳畔的如玉之声:“卿卿?”*** 过了斯须仍未得到回应,且佳人的呼吸极弱,忍不住满眼笑意的转头轻拍了拍颊边之人,好心地提醒道:“卿卿,呼吸。” 四目相对间,素绾不知怎的失了神――这样的眼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从不敢也不能直视他。一个人到底要历经怎样的过往,才会铸就这般的悠远遥漠?多谋善断如他,惊才绝艳如他,还有什么是不能,还有什么是不得的?公子墨,墨君逸,她开始好奇了。 “卿卿这般深情痴凝,是在赞美在下的相貌?” “嗯。” 公子墨一愣――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再没料到竟会这样诚实,反倒顿住了,不过瞬间又恢复常态,道:“如此,便多谢卿卿了。” 又过了一会子,素绾仿若适应了些,低下头带着斯许不易察觉的颤音道:“公子,夜深了,小女可否先行回去歇息?” 公子墨皎然一笑:“当然。不过卿卿可否先给在下个答复,在下也好早作准备。” 素绾默了默,道:“小女方才多有失态,还请公子海涵。” ***停了片晌,下巴忽猝不及防的被轻柔勾起,随之传来男子不容置疑的声音:“婚姻大事岂容儿戏?卿卿日后需当谨记。此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然,今日之事在下也有错,不应用这事戏弄卿卿。但卿卿该信在下的。你我既结为夫妻,若无信任,任何人都可离间挑拨,到时何谈共同对敌?”*** 素绾点点头:“公子所言极是,是小女鲁莽了。今后定当铭记于心。夜已深了,若无他事,可否容小女先行回去歇息?” 公子墨放下手退开几步道:“在下送卿卿过去。” 素绾忙摆摆手:“不用劳烦公子大驾,小女自行回去便是。(.好看的小说)” 公子墨唇角轻扬:“在下倒不知卿卿何时也学会了轻功,也能破窗而入了。” 素绾一怔:“小女自是不能……”随即反应过来,蹙眉道,“不能直接走门吗?” “卿卿屋中的门开着?” 素绾扶额――她是怎么了?一遇到这人就失了方寸,连最平常之事都忘了。暗自感慨了一会子,起身福了福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公子墨悄无声息地寸寸靠近:“乐意之至!”而后不及对方回应,便熟练的将人打横抱起。素绾咬着唇勾住他,不好意思的闭上眼。这次公子墨出乎意料未有多言,迅速的把人送回房中,又迅速的离开。 素绾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出了好一会子神后,方开始宽衣解带,安置下。临睡前喃喃着:谋心果真如祖母说的,要干些出格儿的事方能得些眉目…… 过三日,送嫁队伍驶入一密林中。言学杰觑着空儿,遣开众人,移步至素绾马车边,隔着车帘悄声道:“妹妹,京中来信了。你出嫁那日到底生了事。” 素绾虽有些猜测,但具体仍不得知,也不好问公子墨,忙问道:“出了何事?” “一件小事,是咱们家中的;另外一件是大事,同王琼芳有关。” “哥哥请说。” “言菲绾不知怎的害了种怪病,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幸好莉妹妹先前说她要在屋中替你祈福,否则那起子眼红爱嚼舌的定会饶到你身上。暗卫并未发现可疑之人下药,除却她也再无旁人,祖父父亲说不必理会。” 素绾轻应了声,暗暗叹息:本来对一个无生母的庶女不必如此,但凡她安分些,依着言府的行事风格定差不到哪去。偏生遗传了冯姨娘,可劲儿的上蹿下跳,虽则成不了大气候,可如公子墨说的,到底没那个耐心。 言学杰接着颇不自然地“咳”了声,道:“另一件大事便是不知怎的王琼芳歇在了谢府。第二日丫鬟去叫毓琉乡君时发现……发现她二人……” 素绾听他止住,困惑地道:“她二人怎样了?” 言学杰面红耳赤地道:“她二人……她二人……” 素绾心下一紧忙问道:“该不会是遇害了?”公子墨没那么不顾大局吧?真的了结了她二人对泰王及谢府可是一点伤害都没,说不定还帮了她们。思及此,遂催促道,“哥哥!” 言学杰结结巴巴地道:“她二人……她二人正行……行那不堪之事。” “啊?”素绾忍不住惊呼出声。 ***言学杰又咳了一声,定了定道:“丫鬟见了当即尖叫起来,引来了上门作客的谢馨菡及刚下朝不久的谢广然。而后便闹了开。下晌还闹到了宫里,泰王、泰王妃、谢广然等均被召入宫。最后给的说法是毓琉乡君与泰王右夫人交好,同睡一榻。不想其身边的丫鬟因攀附谢广然不成,怀恨在心,故意污蔑二人,已被杖毙。”*** 素绾摇头:“太过牵强了。如今京中之民茶余饭后怕是有的说了。” 言学杰点头:“可不是么。妹妹你说,这事是不是谢氏的手笔?一则可以趁机扳倒王琼芳,巩固谢氏女的地位;二则谢广然厌恶毓琉乡君已久,正好借此摆脱。怎么看都是谢氏之人得利。” 素绾感叹地想:不愧是公子墨,果然天衣无缝毫无错漏。自己是不是要重新仔细斟酌斟酌了,先前制定的那些谋心之术对着这样的人怕起不了多大作用。怨不得飞花一直不肯说是如何处置她二人的,这样的招数还真心是…… 正思忖间,言学杰突道:“对了,还有一事,冯姨娘死了。” “死了?” “是的。也发生在你出嫁那日。妙安观不知怎的夜间起了火,冯姨娘并另外两个府的姨娘均被烧死。” 素绾蹙了蹙眉:“言府可认领了尸体?” “差冯姨娘从前的贴身丫鬟去认领了。” “葬了?” “葬了。” 素绾闭眼思量了片时,道:“哥哥让人多注意些菲妹妹。” 言学杰不解地道:“为何?莫非冯姨娘之死另有蹊跷?” 素绾沉静地道:“哥哥查出不妥了?” “并无。” “那不就是了。” “但妹妹因何说……” 素绾叹了口气:“哥哥,菲妹妹与我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好歹同一个父亲。如今她失了生母,又害了那病,多照顾着些于言府的声名不无裨益。” 言学杰舒了口气:“原来如此。妹妹说的对,待我修书一封,说于娘亲。” ***素绾“嗯”了声――冯姨娘的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大哥的好。等公子墨那有了确切消息,再行商量。眼下先防着点,看住言菲绾再说。冯姨娘那个人……无论做什么,到最后都绕不开言菲绾,早晚会找上她,不然她一个半老姨娘,对那些人也无用处。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让言府出事,任凭他是谁,休想对她的亲人不利!*** 言学杰又提了些家中别的琐事,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不多时,如蓁的声音响起:“小姐,奴婢有要事禀告。” “进来吧。” 如蓁上车行过礼,欲言又止地跪在那儿。 素绾心不在焉地道:“何事,说吧。” 如蓁瞄了她一眼,垂下头小声道:“回小姐,公子说他待会儿要过来。” 素绾睨了她一眼:“有事?” 如蓁吞了吞口水――那几个不厚道的,仗着武功身份都比她高,就支使她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等了良久,不见丫鬟出声,素绾狐疑地又问了声:“如蓁?” 如蓁咬咬牙道:“回小姐,公子说……公子说小姐亲绣的那件衣裳不知怎的破了个洞,问小姐能不能……能不能……” “可以。” “小姐?” “你去请他过来吧。仔细别被人瞧见了。” 如蓁松了口气:“是,小姐。” ***素绾摇摇头――这个公子墨,每两日不找些由头来逗逗她,再难称心。也罢,自己既想谋取他的心,多了解些也没有坏处。前提是他别老做那些……那些登徒子行为。就目前而言,恐怕不能够。谁会想到世人眼中出尘绝世的公子墨,现如今的墨氏宗主,私下竟……也亏得他不嫌她刻板无趣……***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下昨日的人物关系有些不够完整,补充过后重发,暂时就这样,还有需要的可在评论里提,谢谢! 四大世家:王、谢、言、墨 言家:京城第一世家,四大世家中“官”的代表。 言老太爷:言氏前任家主,素绾的祖父 言老太君:王氏家主的胞妹,王琼芳的祖姑母,素绾的祖母 言伯年:言氏现任家主,官居内阁次辅,素绾的父亲 杜氏:言氏现任宗妇,礼部尚书嫡女,素绾的母亲 言伯平:言伯年的胞弟,素绾的二叔 江氏:江氏宗正寺卿女,言伯平的妻子,素绾的二婶 言学杰:言府嫡长子,前榜眼,翰林院侍讲,素绾的胞兄 叶氏:太常寺卿之女,太子良娣堂妹,言学杰发妻,素绾大嫂 言学煦:言府嫡幼子,素绾的胞弟 言学逊:言府庶子,朱姨娘所生,素绾的庶次兄 言学迩:不知名通房儿子,被江氏过继,素绾的庶堂兄 言素绾:言氏嫡长女,公子墨之妻 言茜绾:言伯平庶长女,洪姨娘所生,素绾的庶堂姐,礼郡王庶媳 言莉绾:言伯年庶女,朱姨娘所生,素绾的庶妹,定林家庶子为妻 言菲绾:言伯年庶女,冯姨娘所生,素绾的庶妹 言莹绾:言伯平庶女,洪姨娘所生,素绾庶堂妹 王家:慕栖第一世家,四大世家中“文”的代表,族居琅琊 王老太爷:王氏现任家主,王文轩祖父 王老夫人:王氏现任宗妇,王文轩祖母 王老爷:王氏下任家主,王文轩之父 王夫人:王氏下任宗妇,王文轩之母 王文轩:王氏嫡长孙,前任探花郎,翰林院侍讲,王琼芳胞兄 王琼芳:王氏嫡长女,泰王右夫人 王琼菀:王氏嫡幼女,王琼芳胞妹 王琼蕙:王氏庶女,生母不明,王琼芳庶妹 王琼薇:王氏庶女,生母不明,王琼芳庶妹 谢家:慕栖第一世家,四大世家中“商”的代表,族居南陵 谢老太爷:谢氏现任家主,谢广然祖父 谢老夫人:谢氏现任宗妇,谢广然祖母 谢老爷:谢氏下任家主,谢广然之父 谢夫人:谢氏下任宗妇,谢广然之母 谢广然:谢氏嫡长孙,前状元郎,翰林院侍读,谢馨菡胞兄 毓琉乡君:原为乡下孤儿,因救太后被封为乡君,后主动求与谢广然赐婚 谢馨萼:谢氏嫡长女,嫁南陵一官员作继室 谢馨菡:谢氏嫡幼女,泰王府左夫人,育有泰王庶长女妤欢郡主 谢馨灵:谢氏庶女,生母不明,谢馨菡庶姐,婚嫁不明 谢馨香:谢氏庶女,生母不明,谢馨菡庶姐,嫁王文轩为妾 墨家:慕栖第一世家,四大世家中“隐”的代表,族居元阳 墨老太爷:墨氏前任家主,公子墨祖父 墨老夫人:墨氏前任宗妇,一神秘部族女子,公子墨祖母 墨天翔:出世修道,公子墨之父 夕氏:已故,龙啸山庄庄主独女,公子墨之母 公子墨:墨君逸,字惊尘,墨氏现任家主,墨影楼主人,素绾之夫 墨天翎:墨天翔胞弟,墨家二老爷,公子墨二叔 谭氏:墨天翎发妻,已故,公子墨二婶 墨二小姐:墨天翎嫡长女,公子墨嫡堂妹 汤氏:墨天翎妾,自称“平妻” 第114章 丝竹管乐故交来有女晶玉揽思恸 如此日夜兼程的行了二十余日,因着走的是官道,倒也太平,不过遇了几个小毛贼,每每传至素绾耳中时业已解决。 这天,一行人正在空地小休,空中忽飘起阵阵丝竹管乐声,且越来越近。言学杰迅速指挥护卫围住素绾及嫁妆,自己则与言学煦一道驱车向前。 揽思闻声暗暗叹了口气――都到这份上了,又是何苦?千叶同飞花对望一眼,撇撇嘴,收起暗器,静待来人。 言学杰赶至后,掀开车帘肃容道:“妹婿,可是你江湖上的仇家寻来了?” 那边敛心打起帘子,公子墨微笑拱手道:“累舅兄忧心了。应是外祖家的故交来道喜。江湖之人随性惯了,还请舅兄见谅。” 言学杰点点头:“原道如此。既是来贺喜的,那便安心了。我去将护卫撤下,免得失了礼数。”说着就要回身。 公子墨忙唤住他:“舅兄且留步。” 言学杰道:“还有何事?” 公子墨笑着说:“江湖儿女崇尚‘武’为道,行事未免有些霸道,于规矩体统上也向来不拘不究,恐稍后会多有得罪。望舅兄海涵。也烦请告知小姐一声,若听了不顺之语,不必理会,过后惊尘定会给个交代。” 言学杰疑忌地道:“妹婿话中有话,听着意思,似是你外祖的故交不甚满意这门亲事,可是?” 公子墨粲然一笑:“舅兄多虑了。[]惊尘的亲事无需迎合任何人。”旋即又道,“飞花,跟着舅兄去小姐身边,护好了。” 飞花忙道:“是,公子。” 言学杰遂不甚放心地领着人回到胞妹身边。 不多时,丝竹声渐悄,随之四名娇俏少女抬着顶百花轿徐徐拢近众人。且轿愈近,花香味愈浓,待落地后,连走至最后的挑夫都能闻得。送嫁诸人无不好奇,纷纷猜测轿内之人与公子墨的关系及来的目的。 领头左侧的少女见了起头的马车,轻嗤一声,而后一枚梅形暗器毫不留情地袭向车内。 千叶冷哼了声:“雕虫小技。”手掌上下一翻,那梅形暗器便拐了个弯儿,回射向出手少女。少女面上不显惊慌,另出一枚,将先前那个打落在地,恰好在软轿跟马车中间。 右侧少女凉凉地道:“堂堂龙啸山庄少主就如此纵容属下行凶不成?” 车内一派寂静。 左侧少女不忿道:“公子为何擅毁婚约,改而迎娶一病弱官家女?莫非是看不起我们凌水山庄?” 留给她的依旧是静谧。(.无弹窗广告) 这时,轿内响起一娇媚女声:“公子,小女今日前来只想要公子一句话,还请公子成全。” 车内仍然无声。 轿中之女又道:“公子莫非暗示小女亲自向那官家小姐求教?” 千叶闲闲地道:“这有的人啊,就是厚脸皮,半分姑娘家的矜持都没,还妄想同我家少夫人比肩,真是不知所谓!” 左侧少女闻言立即又出一记飞镖,喝道:“你个倒卖药的,胡说八道什么!” 千叶浑不在意的用脚接下,啐了一口说:“你老子才倒卖药!你祖宗十八代都是倒卖药的!什么江湖第一美女,啊呸!便是我家少夫人身边养的猫儿狗儿都比你们有涵养多了。还成日巴着要公子娶你,是有多没人要啊!” 话音方落,轿中突飞出几根银丝,直往他门前手脚招去。一旁的揽思见状立即拔剑相助,但听“唰唰”几下,便断了三根。左右两侧少女对视一眼,也纷纷出手。如此交手须时,千叶、揽思技高一筹,占了上风。 轿内之人恼怒地道:“停!不打了了!公子墨,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叶讥讽道:“怎么,装不下去了?凌水山庄二小姐。” 轿内之人“哗”地掀开帘子,道:“你们早知我不是姐姐?” 千叶撇撇嘴:“米大小姐可没你这般野蛮。” 米二小姐不服地道:“你们怎么看穿的?” 千叶砸吧砸吧嘴:“你那两个丫鬟的易容术太差了,一眼便能识破。” 米二小姐倏地瞪向两丫鬟,方才还气焰十足的二人瞬间便低下了头,嗫喏道:“小姐,不关奴婢们的事儿。都是米伯找的人,奴婢们早说会被发现的,您还不信。” “闭嘴!让开!”米二小姐不耐呵斥。随后走到马车前愤愤地道,“喂,公子墨,你死在里面了!” 揽思、千叶立马怒视她。米二小姐不为所动地又喊道:“我告诉你,我姐姐脸皮薄不敢说,我可不怕!你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出来,我就杀了那丑不拉几的官家小姐,看你还怎么成亲!” 车内终于有了回应,但听疏冷男声道:“收回刚才的话。” 米二小姐挑衅地道:“什么话?丑……”后面的字尚未出口,便被一金色物体制住了身形,且半丝声音都发不出。左右两侧的丫鬟忙上前查看,却徒劳无功。少不得焦急地转向公子墨道:“公子,小姐只是为姐心切,望公子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饶过小姐这一次。” 公子墨淡淡地道:“却不知你们家大小姐在在下这儿有什么面子。” 两个丫鬟一滞,右侧那个不信地道:“武林人都道这世上能配上公子的唯有我们家大小姐,夕庄主先前也是默认的,为何如今……” 公子墨打断道:“夕庄主默认的你们只管找他便是,在下可从未允诺过要娶贵庄大小姐的话。在下的妻自三年前便只有一人。” “你!”左侧丫鬟咬牙切齿地道,“我家小姐为公子茶不思饭不想,拒绝了那么多名门公子的求亲,就只得来公子这句话吗?公子知不知道我家小姐为了拒亲,竟……竟欲自服毒药。幸好及时发现,才未香消玉殒,公子为何如此冷血无情?” ***揽思闻言心中一恸――那个善良无邪的晶玉女子竟恋慕公子至此?!可恨他无用,帮不上半分!他多希望公子娶的人是她。他自知配不上那样圣洁无暇之人,遂只求日日能相见,如此便可满足。无奈公子不知怎的,看上了言家那位心机深沉,巧言令色的小姐,还待如珍宝般的千万呵护着。连千叶、飞花两个也在她的筹划诱哄下倒戈,全然忘了那个曾为他们包扎过伤口的良善女子。待到元阳礼成后,那女子该如何自处?公子啊,为何你会不喜这般美好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太难写了,暂时就这么多。不好意思。 第115章 纤弱动人凌微仙冷漠寡情公子妻 千叶“哟”了一声道:“我倒不知我家公子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本事,不张嘴不动手,离着远远的还能让人自动服毒。[.超多好看小说]公子啊,您往后再也不必入江湖了,哪些个人自会寻法子去死,能省您不少功夫呢!” 揽思动了动唇,见帘内静如潭水,只得作罢。 右侧丫鬟“你”了下,突眉开眼笑地道:“公子墨,你对着我们这般能言善道,若我家大小姐亲临呢?你又当如何?” 公子墨径直道:“揽思,叫几人送米二小姐回去,再转告米庄主,看外祖的面子才将人完好无损的送来,好生管好了。” 揽思垂首应道:“是,公子。” ***未几他有动作,软轿后方响起柔弱婉约之声:“公子……”揽思一怔,情难自禁的抬眼望去,但见轿后施施然转出一女子――绿萼梅刺绣斗篷,淡绿色长裙,白绫束腰,娇脸凝脂,双眉浅浅,目携轻愁,樱桃小口,似喜还颦,纤弱动人。那女子不看任何人,直直的走到马车前,扬起脸,道:“小女自知冒昧而来于礼不合。但若不走这一遭,此生再难意平。旧日今日明日种种,皆是小女所愿所得,不与公子相干。如今小女就只一求,可否请那位官家小姐出来一见?小女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绝世出尘的女子能令公子倾慕至此。”言之切切,语之诚诚,在场之人莫不动容。连千叶都起了犹豫。*** 如此情景之下,越发显得车内传出的“不必,请回。”四字冷漠寡情。 那女子再向前一步,几欲落泪地恳求道:“公子应当知道小女除却一身上乘轻功,再无他技,定不会伤着那位小姐的。还请公子成全!” 揽思终忍不住出声帮劝道:“公子,就让大小姐见一面吧。”言罢还朝千叶使了个眼色。 千叶望了望近前弱柳扶风,愁郁满怀的女子叹息着道:“公子若不放心,可差属下等在旁守着。(.无弹窗广告)属下保证不会让少夫人掉半根头发丝。请公子全了米大小姐的心,何去何从,也好有个章法。” 米大小姐对二人福了福身,以示感激。 哪成想车内之人依然无动于衷,惜字如金地重复道:“不必,请回。” ***米大小姐顿时如失了魂般,喃喃道:“你就这般爱她?就这般护她?连瞧一眼都不行?!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仔细看看,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你为何就是不肯成全我?也罢,反正已是不可能,再让你厌上几分又有何惧?又有何惧?”话音一落,不等众人反应,纤足一点,如柳絮般飞向那驾炫目刺眼的婚车。*** ***骚动响起时,素绾正低头认真的纳着鞋底――没办法,公子墨自两年前起便不肯再穿他人做的鞋袜里衣,尤其是靴履,哪怕磨破了坏了也需得她亲手做了新的去方肯换下。且精明的很,有次她实在事多,没法抽身,便寻了如茉及另一巧手丫鬟按着样子做。他收到后也不说旁的,也没质问,只无论如何都不换上,宁愿穿着先前那双。无法,她少不得立马赶着做了送去。也不晓得他成日做些什么,穿鞋这般厉害。兀自感慨间,车顶蓦地一沉,之后护卫如潮水般奔来,但听兄长大喝道:“放肆!”紧接着便是飞花劝诫的声音:“米大小姐请回。”而后一纤软女声道:“我今日定要见上一见,否则终身抱憾!我知晓你们的立场,无事,有什么招儿只管使来,过后米宁蕊绝不会有半点责怨,父亲那里也自会言明。不管怎样,哪怕是死,我也要见上一见。”语毕,但觉车顶一晃,帘外板上动动,然后“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打落,飞花急切的声音传来:“言大少爷息怒!这位姑娘除了轻功毫无半分武功,各位不要伤了她。”*** 言学杰哼了哼:“我管她有没有武功,侵扰我妹妹就是不准!凭什么他公子墨惹下的风流债要我妹妹来受着?天下竟有这样荒唐的道理不成?你若要护,叫你们公子来,我亲自问问。” 飞花焦虑地望了望帘子,道:“少夫人明鉴!公子从未招惹过任何人,实是,实是……” 那女声凄然接道:“实是我恬不知耻的纠缠于他,同他没有一点干系。言小姐,我并无恶意,只想见你一面,也好就此死心。” 飞花喟然道:“米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公子已然娶亲,一切都成了定局,见不见又有何区别?我知你对公子诚心一片,但姻缘是由天定的,联姻一说不过是庄主一厢情愿,公子毫不知情。也没动过那个心思,你还是回去吧。” 女子略有些哽咽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不知情。可六年前全碧山一见,便已注定一切,任我怎样挣扎,都逃脱不了他的魔障,叫我如何回的了,放的下?” 如茹摸摸手臂,夸张的抖了抖身子道:“小姐,姑爷哪招的唱戏的,这般酸腐,居然比家常看的还要寒碜人,可冻死奴婢了。” 另三人忙捂嘴窃笑,素绾好笑地睇她一眼:“正经坐着吧,没你什么事儿。” 车外飞花无措地立着,不知该怎么办。言学杰讽笑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妹妹是墨府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求娶的,是立了文书的墨府少夫人,不是什么猫儿狗儿都能见得的。” ***米大小姐闻言脸色惨白,呆了一阵,咬着唇道:“小女自知不如令妹金贵福厚,不配一睹芳容,然事已至此,小女别无选择,请这位公子见谅。”说罢目光一凛,袖内飘出一根绿绫,直挺挺的向着帘内钻去。眼见就要穿过车帘,突然一道金光闪出,快速的打了个回,就骤然消失。再看那绿绫,已成两段。继而一稍小红马车“哒哒”驶来――赫然是公子墨主仆。*** 飞花见到来人暗暗松了口气。 马车一直行至素绾豪华车旁方停下。 米大小姐愣愣地凝视着并驾齐驱的两辆马车,只觉怎么看怎么碍眼。 公子墨仍未露面,也不言语,但护卫的姿态已表明一切。言学杰见状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按进频频探头的言学煦,好整以暇的看着。 驾车的揽思见她如此失魂落魄,忍痛道:“大小姐,您还是回去吧。公子是不会让您见到言小姐的。” 米大小姐听后闭了闭眼,睁开后颓然地道:“为什么?” 揽思踌躇地道:“因为言小姐是公子的妻。” ***“他的妻?呵呵,是啊,他的妻。”颊边两行清流潸然而下,“他对划入自己范围内的人事向来在意的紧,我怎就忘了呢?晚了,什么都晚了!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学什么世家小姐,不管不顾的应下夕庄主的提亲,多好!公子墨,你知道吗,今日我来之前,你外祖还给了我一条退路。我本不想用的,因为那样就再也近不了你的心。可看了你对她这样的着紧,我嫉妒了,反悔了。哪怕被你厌弃一辈子,我也要站在你身旁。我相信,假以时日,你定会感动,定会明白我比她更适合你!公子墨,你外祖的手书在此,我要你用平妻之礼,将我一同娶进门!”说着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 在场众人听罢莫不呆若木鸡,都不理解面前这位娇娇弱弱的美貌少女何以会说出如此大胆至极,罔顾礼教的话。 ***言学煦趁着空儿伸出头嘲弄道:“好不害臊的女子!竟逼起婚来了!难道除了我姐婿,这天下就没男人了?还说学过什么世家小姐,可别往我们身上抹黑!在京城,别说世家贵族,便是一般的小门小户也养不出你这样的女儿,没得给自家丢份!还平妻,连律法都不知。岂不闻按着慕栖户律‘有妻更娶者,需杖九十,后娶之妻,离异归宗。’什么外祖手书,你大可让他平一个试试,看看我家阁老父亲,我言氏满门放不放得过你们二人!”*** 如茉等听了,纷纷向着素绾眨眨眼,竖起大拇指;如茹还悄声道:“煦少爷总算得意了一回!前个儿巴巴从刑部借律书,真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素绾摇头轻笑――这个煦弟!不过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果然长进了! 言学杰眼中带笑地拍拍胞弟头,无声表示赞赏。言学煦调皮的吐吐舌头。 车内公子墨轻咳一声,道:“多谢舅弟提点。不过,在□子单薄,受不住九十杖,断不会更娶。在下的妻只有令姐一人,墨府的少夫人也只有一位。” 言学煦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公子墨又彬彬有礼地道:“米大小姐请回。家外祖年事已高,神智不甚清明,言行不可当真。误会一场,有任何令米大小姐不愉的地方,在下在此代其赔礼。我夫妇二人还要赶着吉时完礼,就不多做耽搁了。舅兄,能否启程?” 言学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公子墨遂轻声吩咐几句,继而仍旧驱车在前。临走时,揽思忧虑地望了望经过之人,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终究化作一声喟叹。 ***米大小姐捻着那信跌坐在地――她抛下武林第一美女的矜持,抛下凌水庄大小姐的身份,使劲浑身解数,软硬相逼,就只得这样的结果?那个官家小姐就这般好?她六年来的支持算什么?她放□段的付出又算什么?“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为何又、得相见。”如果注定不能得到,又为何要让她遇上,恋上,痛上?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倾生以诺不相负张灯结彩元阳主 时入季冬,夜寒似冰,涓涓河畔边却伫立了一红一鸦两道身影――但听那红影轻声问道:“公子可是来取鞋的?” 鸦色影子道:“不是。”继而又道,“卿卿做好了?”原来是公子墨与素绾二人。 素绾道:“还需一日,公子急着穿?” 公子墨摇头:“不急。慢慢来。”顿了顿斟酌道,“卿卿没什么想问的?” 素绾困惑地抬头:“问什么?” 公子墨无言的凝视着她。 素绾不解地回望。 公子墨仍不语。 素绾试探地道:“公子?” 岂知对方却转过身,迈步朝前。 素绾一愣――这意思是恼了?为何?她实在没有要问的,这也恼?正不知所措间,那人竟又拎了个白色物体回来了。 只见他不由分说的取走原本捂着的手笼,塞上白玉之物道:“出来怎的不带手炉?光揣那东西能御的了什么寒。” 素绾心下一暖柔声道:“原想着不过一会子的事儿,就不巴巴的麻烦了。横竖进了车,汤婆子都是添足的,再冷不了。” 公子墨不赞同地道:“便是这片刻工夫依着你的身子也够染上风寒了。有什么麻烦的?丫鬟们又是拿来做什么的?弄个手炉还是什么大事不成?你若病了,她们就能得着好了?” 素绾垂首道:“公子提醒的是,是小女懒怠了,思虑不周。(.无弹窗广告)定不会再有下次。” 公子墨略微严厉地道:“卿卿即将成我墨氏宗妇,全元阳最尊贵的女子,不再只是个嫡小姐,尊严面子比什么都来的重要。宁被人指道架子大,也不要留人非议不够威仪。墨氏最看重的就是你的规矩风范。卿卿懂吗?” 素绾颔首:“小女明白,日后必不会失了自个儿及墨氏的颜面,请公子放心。” “卿卿莫要怪我苛刻,实是你的身份特殊,不摆足派头恐难服众,于管束俗务事上也不利的很。” 素绾道:“公子不必解释。小女不是不识大体,不分好歹之人,断不会在这事上无理取闹。” 公子墨点头:“我素知卿卿是个稳妥人,不过白嘱咐一句。只是卿卿真的没什么要问的?” 素绾仰头目光盈盈:“小女真的没有要问的。公子说过不必放在心上,小女相信公子。” 公子墨闻言展眉而笑:“既如此,不知卿卿能否一直相信下去?” “那公子又能否一直承诺下去?” 公子墨笑:“我愿将心向明月。” 素绾接道:“愿我如星君如月。[.超多好看小说]” 公子墨扬眉:“卿卿不信我?” 素绾静静道:“信。所以只要公子能一直信着自己的心,小女便能一直信着公子信的心。” 公子墨叹息一声:“卿卿有时太过通透明智,失了许多……罢了,我公子墨愿倾生以诺,许卿,碧落黄泉两不负!” ***素绾震惊地看着他,忘了礼教,忘了体统,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倾生以诺?明日之事谁人知晓,更何况是一生一世,为何他竟能这般自然允下?她不敢信自己,故而选择信他,为何他能如此自信?碧落黄泉两不负?至死纠缠么?她害怕了。她只打算做个合格的墨少夫人,堪当典范的墨氏宗妇,与他做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并未想过其他,也不会想。因为她不懂。她要谋心,也不过是为了稳固墨少夫人的位子,更好的保护言氏,并非,并非像那米大小姐那般为了所谓的爱。她以为公子墨的想法与她一致,却不是么?*** 公子墨见她不答话,摇摇头道:“夜深了,明早还要赶路,我送卿卿回去吧。”话落,大手一挥,做了个“请”的动作。 素绾不安地道:“公子……小女不是……小女只是……” 公子墨摇头:“在下没有生气,卿卿不需担忧。在下方才的话确实重了些,卿卿不知所措也在常理之中。卿卿只需记得在下已给了承诺,你也需信守自己的回答。” 素绾点点头,握紧白玉炉,满腹心事的跟着回到了车内…… ***又碌碌行了二十余日,终于抵达元阳。尚未至城门,远远地便闻得鞭炮鼓乐之声,好不热闹。待得近了,方知是带人快马加鞭走一步达到元阳的墨二老爷领着人接来了。车驾刚停,便听礼赞道:“请小姐上轿!”紧接着便是轿子落地的声音。这时,周围忽然响起阵阵抽气声,也不知是何缘故。*** ***言学杰整好衣衫下车后,便来到素绾车边等待。礼赞声一落,两边立即自动分出一条路,而后八个红衣轿夫便抬着顶精巧绝伦的八抬大轿缓缓出现――七彩流苏垂挂,黄金朱砂为饰,百子千孙、鸳鸯戏水、龙凤呈祥、并蒂之莲等满布,足余五百之多,工艺之考究,用料之奢华,便是三十多能匠巧工一道打造,也需一年光阴。这墨家还真是……富足隆重!*** ***如茉等则对着漫天的羽舞花咂舌不已――看来京城的那些只是小意思,这才是真格的!多极,密极,艳极的羽舞花,映着长长火红的送嫁队伍,一眼望去,哪见得到什么蓝天白云,眼前唯有热烈的红,炫目的红,撼人心肺的红……她们有预感,元阳的完亲礼,怕比京城的还要壮观十分!果然是强龙不如地头蛇,墨氏在元阳的影响可见一斑。*** ***入了轿内,素绾多少能猜得外面的抽气声有何而来――不看别的,光是轿下踩的火狐皮便可足见花轿的华贵。京中的轿子业已称得上豪华,其下铺着的也不过是红缎之类的,元阳的这座,却是整块的火狐皮,真心是……轿外还不知是何等的富丽堂皇。一方之主,一城之尊,墨氏宗妇,墨家少夫人的位子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坐。更发人深思的是,京城及另外两大世家得到的消息一直是元阳贫苦,墨氏清寒。墨氏的手段和能力……怕早超出了三家预料。加之距边疆只余一城,前有险山,后有峻岭……墨氏,究竟作何打算?对那宝藏存的又是何种心思?*** 先不论素绾如何在轿内深思,轿外礼赞一声“起轿”后,当即沸反盈天起来。吹拉弹唱,夹道迎接祝贺,一大群人就这样被簇拥着进了城。 ***待到城内后,又是另一番喧盛之景――许是年底将近,挨家挨户均张灯结彩起来。所行之处,无论路边小摊抑或茶馆酒楼,齐齐悬挂着大大的喜字灯笼,好似成亲的是他们家。且都自觉的向后退了退,让出些许空道来摆那株株羽舞花。见了他们,莫不下跪,口内道:“恭迎宗主!恭迎夫人!”其声之响,其势之大,堪比圣上出巡。元阳墨氏,俨然一方之霸!未免令人胆战心惊。墨氏,公子墨,联姻真的只是那般简单?*** 第117章 道委元阳遭咒至墨府前路曲折 一同弃车改马的言学煦见状,策前几步,与飞花并排,惊异地道:“你们墨氏是不是预备占城为王了?怎的这般浩荡张扬?” 飞花闻言咳了咳,道:“小舅爷真爱说笑。墨氏一无官职,二无兵权,哪来的本事和胆子占城为王?” 言学煦撇撇嘴:“那元阳的百姓怎的这般畏惧你们?见了墨氏车驾立马下跪道喜?便是你们元阳的知府怕也不能够这么着吧?” 飞花道:“小舅爷有所不知,百姓们所行并非是因为惧怕墨氏。” “那是什么?” “是感恩和敬重。” “感恩?” 飞花忽笑问道:“小舅爷是不是觉得元阳和传言中的不一样?” 言学煦忙不叠的点头:“岂止是不一样,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元阳不是贫苦之地吗?怎的看着不像?” ***飞花望了望前方道:“其实传言并非全错,七年前的元阳的的确确是个穷苦之地。七年前,元阳遭受了一场怪事,所有作物一夜之间尽数死去,且起了莫名狂疫。不到半月,堆积如山的尸体,铺天盖地的哀嚎……仿佛到了人间炼狱。”说到这,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痛叫,一声又一声,直叫得人头皮发麻,夜不能寐。面目狰狞,自断其手的百姓;青面獠牙,砍杀亲人的良民……就好像被下了咒术似的,如鬼魅般碜人。*** 言学煦奇怪的道:“七年前我七岁,业已开始记事了。怎的这样大的事从未听说过?” 飞花冷笑一声:“因为英明睿智的圣上认定元阳已被鬼怪控制,火速命边疆士兵封了元阳城,且不再派任何官员管制元阳。(.好看的小说)墨氏曾发连发几十封求救信给另三家,可不知是半途被截抑或视而不见,总之均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言学煦忙道:“别家我不知道,但我们家一定没收到。祖父和父亲若是知晓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飞花神色莫名地笑了笑,道:“即便袖手旁观墨氏也是能理解的。毕竟两家交情不深,没有必要为了墨氏赔上言氏自己。” 言学煦“呵呵”笑了两声,转而道:“那后来呢?” ***飞花看了看两边道:“后来?后来公子的外祖带人赶到,制了解药救了剩下的人,并给了救活作物的法子,但那东西元阳没有。公子便照着外祖说的地儿去寻,最后……最后历经波折,终于寻到。运回城内,按着所说之法去做,果真好了。从此墨氏在元阳的地位便再也无法取代。”要不是夕庄主,元阳只怕已是一座死城;若不是公子,元阳也早晚会成为弃城。瞟了眼稚气未脱,单纯懵懂的言家小少爷,不由感慨万千――公子如他一般大时,为了一城百姓,为了墨氏存亡,跋山涉水,受尽磨难,更曾命悬一线,几乎死去……可以说今日的排场阵仗差不多是公子用命换来的。唉,希望日后少夫人能对公子好点,能让他快乐点。从出生至今,公子就未曾替自己活过。习武学文研谋术……凡此种种,不是墨老太爷的意思就是夕庄主的要求,因着那事,他们都觉得是公子应该的。可公子又有什么错?*** 正沉思间,只听言学煦道:“那后来怎么就一下子复苏的这么快,这么好?” 飞花道:“那是因为在那一年后,公子带了部分人外出经商,挣了钱,自然而然就恢复的快了。[.超多好看小说]” ***言学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下倒是满佩服公子墨的――士农工商,他能放下世家公子的架子,去做那最低下之事,却是是他们所不能及的。谢氏虽然也从商,但做的都是跟官府挂钩的。依照元阳当时的情况,要同官府做营生怕是不能够。那么就只能和些不入流的商贾混了,倒也真难为他了。想了想又问道:“那元阳繁荣后朝廷也没派人来?”*** ***飞花哼了哼:“小舅爷平日扔掉的东西可会再去捡回来?便是去捡,那东西就一定仍是您的?朝廷乐意,元阳百姓就必定得毫无怨言的接受?天底下哪有这般美的事!想当初半分钱不拨,半点医药不给,还断了唯一活路。墨氏几乎掏空家底才垫下的好底子,就这样白白便宜了旁人?”*** 言学煦吞了吞口水:“你们不会把朝廷派来的官员打走了吧?” 飞花严肃地道:“看小舅爷说的,墨氏怎会那般野蛮?最多是告诉他元阳是受诅咒的,见不得官气,一有官员便可能发作。再将七年前那事和墨家的情况同他好好说说,去留随意。” 言学煦翻翻白眼――傻子听了这话都会拔腿就怕,更何况那些胆小怕事,成天就想着捞油水的官员们,会留下来才怪!继而道:“所以元阳便没有知府了?” 飞花摇摇头:“还是有的。” 言学煦稀奇地道:“谁?” 飞花耸耸肩:“不固定。公子让众人轮着来。今年这个做的好便继续,若是不好就换一个。” ***言学煦闻言抽抽嘴角――这样都行?!如此一来,元阳便自始自终都掌控在墨氏手上。圣上不知怎么想的,竟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不过细想想也不无可能。元阳地方偏远,物产又不丰富,人口也不多,成不了什么大事,更何况离边疆又近,一有异动,就能直接派兵过来,再起不了威胁。不如不顾不管的交给墨家折腾,每年还能省下好多银子。不比南陵那儿。谢氏要敢这样,他打赌,隔天便有水师灭了他。琅琊文人居多,言氏又在京城,如此一来,竟唯有墨氏能如此肆无忌惮的称王称霸。他竟有些羡慕了。*** ***另边厢,怀揣着同样疑问的言学杰得知原委后,却越发心惊――十余岁便能临危不惧的扛起那样的担子,公子墨此人何止深不可测,简直强悍到令人胆颤!而且他这般大大方方的坦诚直言,不知打的是什么心思。是料定他们会因着妹妹的关系守口如瓶,还是个试探?七年前言氏的确未收到墨氏的任何求助信,可墨氏,公子墨会不会信?还有圣上对元阳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京城包括另两家对墨氏情况一无所知,这其中恐怕不止墨氏一家之力吧?言氏同墨氏联姻究竟是对还是错?墨家敞开这么大一个把柄,安的又是什么心?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唯一能断定的是墨氏的目的绝对不是四祖之宝那般简单。他得多留几日,好好观察观察。*** 送嫁队伍一路穿过闹市,知府门衙,民房,东城门,直至一湖畔方停下。 言学杰不解地问道:“妹婿,你这是?” 公子墨拱拱手道:“舅兄莫慌。墨氏祖宅并不在城中,而在湖对岸的山上。” “山上?” “山上!” 言学杰跟言学煦异口同声的问道,只不过一个诧异,另一个兴奋罢了。 ***公子墨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山上。烦劳舅兄舅弟在此下马,另有船只来迎。”话落便对飞花微颔首,飞花立即吹了一声哨,远处当即漂来数十只华丽画舫,一色的彩灯连连,人物栩栩。近看与素绾的轿子好不映衬。及至置身其上,香风阵阵,纱帘朦朦,应着天空,再伴着镜面般的湖水,真可谓“画舫盈湖云载舞,香风佐纱醉袭人”,好生诗情画意!*** 上了岸后,又行了十丈,到一空地,待见了眼前之景后,他不禁傻眼――往前已无路,唯有相隔一里有余的对面方再有路。但见他愣愣地道:“妹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千叶呵呵笑着道:“舅老爷莫急,自有人下来接您。” 言学杰机械地转头:“接?怎么接?还有那些嫁妆怎么办?” 飞花上前道:“舅老爷不必担心,嫁妆墨氏自会先抬头大门前,等人都齐了,再往里送。” “那我妹妹呢?” “公子业已安排好轿夫。” 言学杰这才点点头,道:“那就好。” 不多时,空中飘下六顶大小不一的艳红软轿,公子墨比着手势道:“舅兄请舅弟请!” 言学杰便与言学煦各自上了一顶。随后如茉四人共坐一顶大的;言学杰并言学煦的小厮坐另一顶大的;余下的两顶给了素绾的四个嬷嬷。至于其他人,便没这般好的待遇了,只能被言墨两府的护卫拎过去。 第118章 壁立千仞铁索桥晶莹之雪但能信 ***到了对面,掀帘一瞧——只见周围山石嶙峋,道路蜿蜒曲折,堪比迷宫。看来他之前的想法仍过于天真。藏的这般严实,旁人能探到消息才怪。何况此地定布了不少陷阱机关,贸贸然进入恐将有去无回。更别提什么直闯墨家宅了。唉,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联姻。如今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正自忧心间,一顶披红挂彩的白玉轿自上方缓缓行来。待公子墨上轿后,众轿夫便用着奇怪的脚法跟上,大抵是按照五行八卦之类,由此可见其间果真暗藏玄机。这般行了半个多时辰,终至目的地。下轿一看,不由得再度呆住——置身处居然是一壁立千仞的断崖,崖下深不见底,寒烟凛洌,夹杂着劲厉冬风,呼啸间砭人心骨。边上只设一道窄窄长长,仅供一人行走的铁索桥通至对崖。若不是今日周边均是触目可及的大红喜字,他还当公子墨是特特来戏弄他们的。伸手晃了晃桥,他状似随意地地道:“妹婿家倒是别有洞天。这桥初看简陋,细瞧却颇费了一番工夫,料想定是牢固至极的。现如今天寒地冻,满山都是雾气,也看不到头。不知此地与墨氏祖宅相距多少?是否还能赶上吉时?”*** 公子墨拱了拱手道:“舅兄放心,过了这桥便可到达寒舍。眼下刚到未时,离吉时尚有两个时辰,诸位到了还有足够的空暇准备准备。小姐也可梳洗梳洗。” 言学煦听后直截了当地道:“姐婿,这桥究竟有多长?咱们要走多久啊?” 公子墨微笑道:“舅弟莫急。此山与对面那山相隔不过二里,行走一刻钟便可到达。” 言学煦瞪大眼道:“行走?!” 公子墨笑着点点头:“墨氏的规矩,无论初次进墨家抑或初次出墨家,均要徒步行过这铁索桥,否则便不得进出墨氏大门。” 言学煦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断崖,又望了望摇摇摆摆的索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姐婿,你开玩笑的吧?自己走过去?怎么可能?!连我这般胆大之人看了尚心惊肉跳,更别说那些女眷婆子了。还有家姐需蒙着盖头,如何过得?” 公子墨道:“令姐情况特殊,在下已告明宗祠,得到允许,可由在下亲迎过去或仍由舅兄送。不知舅兄意下如何?” ***言学杰只考虑了一瞬便点头道:“那舍妹就有劳妹婿了!虽说于礼不和,但墨氏宗规在那,少不得入乡随俗。”他也想自己背妹妹过去,不过显然现实不允许。一则太过危险,桥面怎样自己一无所知,再背个人情况更是不妙;二则再怎么说公子墨也会些功夫,比自己更能保护妹妹的安全。他也不是那般刻板封建之人,况二人在京已行了礼,真论起来妹妹也算是半个墨家人了,也不算太出格的事。于是他几乎未曾犹豫就应下了。当务之急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一行人要如何过去。*** 公子墨遂对二人拱拱手,而后走到素绾轿前道:“言小姐,因着墨氏族规等缘故将由在下送你过去。唐突之处,还请小姐多多见谅!” 素绾温声回道:“公子客气了!如此便有劳公子了!”话落,如茉等立即上前掀起轿帘。[] 公子墨遂俯身向前,自轿中将人抱出,随后向言学杰等稍稍示意,站至一旁。 言学杰清了清嗓子,对着言府众人道:“墨公子的话想必大家都听到了。那些嫁妆已到了对岸,挑夫们先过去,而后是小姐的陪房。跟我和煦少爷的下人们随着我们一道走,伺候小姐的嬷嬷还有丫鬟押后,都听清楚了吗?” 众仆人整齐划一地道:“回大少爷,都听清楚了。” 言学杰点点头:“很好。挑夫在哪儿?先开了路。” ***挑夫们答应一声,如数出列先行——都是些做惯体力活,常走各种艰险之路的壮汉,这样的索桥对他们来说还真没什么。家常时,比这危险的都有,遂一个个神色自若的前行。素绾的四个陪房虽没他们几个这般大胆,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又在外待过的,起初还有点战战兢兢,但见比他们块头大的挑夫们都无事,便也渐渐放下心,大着胆子走了。言学杰睃了眼让人头皮发麻的脚下,狠了狠心,迈步向前。跟在其后的言学煦则闭上眼,紧紧拉着兄长的衣角——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简直太恐怖了!幸好他没投生到墨家,真是太恐怖!最欲哭无泪的当属伺候素绾的丫鬟还有嬷嬷了。自记事起便长年待在内宅,几乎不出门,即便出去,也必定是坐马车的。即便不坐马车,那也定是些平坦之地,何曾到过这般惊险之地?一个个都吓得只打哆嗦,只觉双脚犹如灌了浆般,怎么都迈不动一步。*** 公子墨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们几个有任何动作,不禁蹙了蹙眉。千叶见了忙道:“几位别怕。这样吧,拿根绳子,我在前面走,你们就握着它跟在后面,怎么样?” 无人回应。 飞花哼了一声道:“公子和少夫人可没时间没你们磨蹭!若是耽误了吉时,你们自个儿想想有几个脑袋担得起?再不然公子和少夫人先行,你们就留在这儿好了。” 千叶故意叹了口气道:“前个儿二老爷还说在这山中捕到几头豺狼。眼下正值冬日,群狼恰缺猎物,入了夜,几位姑娘嬷嬷们怕是……” 如茹忍不住“啊”了一声,带着哭音道:“别说了,别说了!奴婢们走,奴婢们这就走!”又向着身边人道,“你们好歹拽紧些,我怕!” 如若道:“嬷嬷们年纪大了,不如就让她们在中间吧。” 几位嬷嬷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几位姑娘可是小姐的左膀右臂,万万不能有丁点闪失。不比老奴们年迈无用。还是几位姑娘们在中间吧。” 正争执间,只听素绾隔着盖头道:“安静!如若在最前头,然后跟两个小丫鬟,以此类推,如蓁押后,几个嬷嬷站在中间。勿需多言。” 几人忙恭敬地道:“是,小姐。” 素绾又道:“不过是座桥,别人走得偏咱们走不得了?墨府的小厮丫鬟不一样遵守?莫要显得咱们府不懂规矩。” “是,小姐,奴婢/老奴知错。”众人转念一想也对,墨府这下马威给的,她们差点儿就着了道。若是一开始便落人话柄,日后还如何帮衬小姐掌管整个墨氏?说话行事也难让人信服。横竖除了事墨府逃不了干系,怕什么!遂奓着胆子,按照素绾说的,一个接一个过桥。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公子墨等方移步。寒风刺骨,啸声冽冽,红衣夺目,清艳冷润。行至一半,忽有片片晶莹飘落,他举头,但见愈来愈多的雪白自遥远的空中忽散忽聚,轻轻盈盈,盘旋洒下。视线变得朦胧起来,前方之路若有似无,惟剩一片纯白。然点点冰香萦绕鼻间,带来凉莹莹的抚慰,瞬间便觉静谧非常,步子也仿若更加稳健。望着怀中柔顺乖巧的人儿,不知怎的,一股柔情乍然而生,他不禁低头轻声道:“卿卿,冷吗?”*** 素绾虽不能看到外面景象,但隐约能察觉些,遂道:“下雪了?” 公子墨“嗯”了声道:“卿卿可冷?” 素绾微摇头:“不冷。公子冷吗?” 公子墨微微笑了笑:“习武之人不怕冷。卿卿可知我们脚下是何处?” 素绾颔首:“万丈深渊。” “卿卿怕吗?” “怕。” 公子墨意外:“哦?但我观卿卿言行,却是从容的很,半点看不出害怕。” 素绾沉默斯须,道:“因为有公子在。” 公子墨身形一顿道:“卿卿就这般信任我?” 素绾点点头:“从进元阳城门的那刻起,小女便只能选择相信公子。” 第119章 城中之城墨安堡重中之重宗主婚 ***这厢,再次上马的言学煦一面欣赏周围景象,一面对兄长悄声道:“大哥,这哪里是座‘宅’,分明就是个坞堡!不,坞堡可没它这般齐全。(.好看的小说)简直像座城,元阳的城中城!你看那边,‘桑园’、‘染坊’、‘布庄’;还有这边,‘米铺’、‘酒肆’、‘肉铺’……天呐,连‘茶庄’、‘铁铺’、‘书局’都有,还真是一应俱全。咦,好生奇怪,怎的没看到‘酒楼’、‘客栈’之类的?”*** 随侍在旁的飞花咳了一声道:“回小舅爷,因为墨安堡极少有外人进出,您方才说的两样便是开了也无人光顾。” 言学煦得意地笑了两声,道:“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个坞堡!” 飞花忙道:“回小舅爷,墨安堡并非坞堡,只是单纯的栖居之地。” 言学煦不信地道:“不可能!你见过谁家宅子造成这样的?言氏在京城也算有些名气,可也没这么些……这么些包罗万象的东西!还哄我呢!” 飞花无奈地道:“真的不是坞堡。若是坞堡必定会有望楼,小舅爷可曾见到?” 言学煦翻翻白眼:“你这不是废话么。建在这般高的地方,还需什么望楼不望楼的。” 飞花只好放弃:墨安堡真的不是坞堡,不过是座小型城池而已。 ***另一边的言学杰可没胞弟那般好心情:墨氏究竟还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儿?元阳墨氏真正的实力到底如何?如此隐居崇山峻岭的目的又何在?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得不让人深而思之。还有跟着他们来的人,恐怕除了心腹,其余的都不能留了!哼,墨氏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再说素绾,历经四十余日的长途跋涉后,早已疲惫万分,今日又是换车换轿换人的一番折腾,虽然众人中当数她最为轻松舒适,但到底娇养深闺十数年,身体耐力着实太弱,遂一坐进温暖惬意的花轿,便昏昏欲睡起来。仿若不过须臾,耳边骤然传来“砰”地一声,继而响起赞礼者的高唱:“一射天,祈福上天把福添!”*** 随后又是“砰砰”两声,赞礼者忙道:“二射地,并蒂之莲永蒂并!” “三射远,幸福美满享久远!” 三定乾坤完毕,素绾才恍恍惚惚地忆起自己身在何处。 但听那赞礼者继续唱道:“蓬门有喜新人来,新人来,财福诸神并排来,并排来,龙门忙打开,请出新人下轿来!” 话落,一只小小白白的手便从帘外怯怯地伸来。素绾好心的将袖子挪上前,那只小手一顿,而后轻轻拉了三下。待小手退出,轿帘方被掀起,随后一根红绸递进,她忙握住并顺势下了轿。礼赞旋即唱道:“一条红丝绸,两人牵绣球。月老定三生,牵手到白头!” 继而墨家的两位喜娘一左一右,扶着她步入红毡。亲朋的杂沓声,仆人的呼笑喧嗔声排山倒海般涌来,扰得她双耳嗡嗡直响。刚至门槛,礼赞又高唱起来:“借来天上火,燃成火一盆,新人火上过……”等素绾过了那炎炎火盆,速即接道,“日子红红火火!” 再朝前走了一小段,又出现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其上还放着个苹果。待她小心跨过,赞礼声又跟至:“檀香木,雕玉鞍,龙携凤,花并蒂,四季平平安安!” 到了喜堂,除墨老太爷外,众人皆站起来。 引赞唱道:“吉时到,行礼!” 素绾由喜娘相扶居右侧,公子墨居左。 引赞赓续唱:“行庙见礼,奏乐!” 乐声起,通赞捧着本书道:“主祝者诣香案前跪,皆跪!” 二人遂在一香案前跪下,“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三次香上完后,通赞接着赞唱:“升,平身,复位!跪,皆脆!” 素绾及公子墨又退到原来的位置跪下,续而仍起身。 通赞接唱道:“升,拜!升,拜!升,拜!” 二人依言拜天地、高堂,对拜。 “跪,皆脆,读祝章!” 随即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跪在右侧祈福凳上读祝章。通赞又唱:“升,拜!升,拜!升,拜!” 二人又重复之前举动。 及至完成所谓的“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后。引赞方唱道:“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房”字一落,素绾暗暗吁了口气――先前家时听祖母叙述便已觉万分冗长,果然行起来恁得繁琐,比大哥成亲时还要复杂讲究――虽同为世家嫡长子,但公子墨却业已是宗主,隆重盛大些也无可厚非。 通向洞房的路上间隔着铺了十只麻袋,每踏过一只,喜娘一面捡起递传到前面接铺,一面念着:“传宗接代,代代相传。”入了洞房,撒完帐后,墨家的全福夫人便拿起秤杆微叩一下素绾头部,而后递给公子墨。 有人吆喝道:“宗主,快挑了盖头,让我们瞧瞧令三石道长都赞不绝口的玉茗仙子究竟是如何的绝世倾城!” 紧接着敛心的声音响起:“我说山二,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感情你是不相信咱家少夫人姿容出尘,貌若天仙是吧?” 山二觑了眼公子墨,小心翼翼地道:“敛心兄弟说笑了。我只是表示下期待,对,期待!” 敛心“哼”了一声:“管你什么。反正少夫人的容貌甭说在墨安堡,便是放眼整个元阳城也没有能与其相提并论的,更何况某些人的妹子!” 山二忙一叠声地道:“是,是!敛心兄弟说的极是!” 敛心不客气地翻翻白眼:“别介,我娘嫁的人姓白不姓山,甭给我乱安爹!” 周围人均吃吃笑将起来,山二脸上登时青红交加,想发作又不敢,只好痛苦的憋着。 素绾闻言也差点绷不住笑出声――这个敛心果然如飞花说的十年如一日的捍卫她墨氏少夫人的地位。看来这些年如茉她们的衣袜靴履糕点真没白做!姓山?该是公子墨乳娘的儿子。他的妹妹?就是那个管着公子墨屋中事的大丫鬟访烟?想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公子墨俊眼微微一扫,众人登时噤了声。 喜娘忙笑着道:“请新郎拿起喜称挑起喜帕,从此事事称心如意!” ***公子墨点点头,执起秤杆一勾,素绾顿觉一片亮光刺来,她不甚适应的眨眨眼,待稍稍舒适后,方微微抬起头――满室的珠翠辉煌,一副副陌生面孔,男男女女,各色目光齐齐射向她:惊艳、好奇、审视、羡慕、尊敬、畏惧……她不由得有些慌――大哥呢?煦弟呢?嬷嬷们呢?还有如茉她们又在哪儿?怎的都没看到?旋即又有些豁然――是了,她忘了,如今自己已是墨家妇,按规矩大哥他们是不能来看的;嬷嬷们应是清点嫁妆去了;如茉她们恐是去熟悉环境了。淡淡的失落及无助涌上心头。*** 正恍惚间,一清冽男声响起:“娘子。” ***素绾不禁顺目望了一眼――印象中的公子墨或风姿萧肃,或疏朗玉清,却从未这般喜庆,这般……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怎会有男子连穿红衣都如此的丰神飘然,就一眼便让人醉入其间。这样的男子,注定是不平凡也不能平静的吧。她努力了两年多,仍窥不透他的心,以后呢?成了亲朝夕相处能容易些吗?对着他,自己始终自信不了,究竟何故?*** ***这时,喜娘又用托盘捧来已剖成两个瓢,并用红绸绑着的匏瓜,呈给二人,意谓夫妻一体,同甘共苦,永结同心。其上还各置了两个酒杯,由全福夫人斟酒,夫妻交饮,以全合卺之礼。而后将杯子掷于床下,以卜合谐与否。两个喜娘探头看了下,笑眯眯地起身对公子墨二人道:“恭喜宗主!恭喜少夫人!杯子一仰一合,从此男俯女仰,美满交欢,天覆地载,阴阳合谐,大吉大利!”*** ***公子墨微微笑了笑,喜娘当即舒了一口气,赶忙行完结发礼,念完“吟近台前缘赐娣,金银侦测与物华。为而轻出千万缕,从此结发不相离。”后又端来子孙饺,长寿面等喂给素绾。素绾只觉两颊滚烫滚烫,尤其是吃长寿面时,公子墨先是问她“咸不咸?”,在得到回答“不咸”后;又满怀戏谑地问:“不嫌什么?”*** 素绾一面使劲的用指甲钉住手心,一面垂首闭眼微僵着声道:“什么都不嫌。”她该庆幸因着公子墨的关系,只敛心几人善意的笑了笑,便都哄然散去,否则真不知该如何羞窘无措。 公子墨换完衣服后,忽大步走向床沿,拉起床上之人的手查看――但见雪白娇嫩的掌心赫赫然躺着几个刺眼的红印。他一声不吭地掏出怀中小瓶倒了些粉末在上面,不过须而,那几个红印倏地消失了。手心瞬间恢复了原本的晶莹润玉。 素绾被他拿了个措手不及,惊惶地辩驳道:“公子……小女……” 公子墨轻“嗯?”了声,她忙改口:“夫……夫君,妾……妾身……” “卿卿想说什么?” 听到这两字,不知怎的,她就安下了心,稍稍恢复些许镇定地道:“多谢夫君!” 公子墨抬头望着佳人的眼道:“我要的并非卿卿的感激。” 素绾强压下羞涩,对上他努力平静地道:“妾身愚昧,请夫君示下。” 公子墨勾了勾唇角,一字一句地道:“在墨氏,甚至整个元阳,没有人值得你自伤。” 素绾咬咬唇:“包括夫君?” “卿卿觉得呢?” “妾身不明。” “总能明白的。为夫先出去敬酒,怕一时半会回不来。卿卿若是饿了就让丫鬟去厨房拿些吃的,我已命人备好了;若是困了,就先歇下,不必等为夫。” 素绾点点头:“是,夫君。” ***公子墨出了门没多久,如茉等就进来了。先服侍素绾喝了杏仁茶,又吃了一小碗鱼面,吃了几个如意卷和一小碟胭脂鹅脯,歇了一会子,方开始梳洗沐浴更衣。诸事做罢又闲问了些事,不多久,嬷嬷们便过来将如茉几个叫走――新婚之夜,便是贴身丫鬟也不便留在房内。至多放两个在外间守夜。*** ***素绾心神不定的坐在桌边――出嫁前一个月祖母便悄悄请了旖旎阁的媚师来教自己夫妻之事,因此对夫妻之事该了解的业已了解的差不多。按理应气定神闲才是,可她连娘亲胡乱塞的那本书都不敢瞧上一眼,更别说……别说……方才如茉铺床放白绢时,她不小心瞟到一眼,登时臊得手脚不知该怎么摆。怎会如此烦乱?罢了,不想了,还是看会子《道德经》,兴许能平静平静。这般想着,便从常用箱笼中寻出书,兀自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断更了两天。因为前天比较要好的邻居突然出了意外,跟着爸妈过去帮忙了。因为家人要明天才到,所以这两天实在没空,真是抱歉了。断的两更后面有空暇会慢慢补上的。谢谢大家的理解! 第120章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上) ***却说那边公子墨在外间不过略略周旋,意思意思,也无人真的敢灌他酒,言学煦见状不免怅然若失:本想好好表现表现,关键时代他喝几口什么的,将来若有个事儿也好拿出来说说嘴——新婚之夜小舅爷可是帮了大忙的!可瞧瞧眼下这般景象,哪里还有他发挥的余地。[]唉,这些人也忒没用了,不就是个宗主么?再怎么着也不过是刚及弱冠的男子,有甚好怕的?他大哥不也是下任宗主,想当初成亲时不照样被许多人整,他还是头头呢!这番看来闹洞房什么之类的也不必想了。没劲,太没劲了!*** 话说素绾正看的入神,冷不防被人从后头抱住,随后一道满含笑意的打趣声响起:“洞房之夜诵读《道德经》?卿卿莫非是嫌弃为夫行为不端?” 素绾瞪着那双拥住自己的手,心中暗忖道:眼下这般,可不正是行为不端么。 公子墨见她背脊僵硬,便故意圈紧了些,嘴上仍向其耳内呵气道:“卿卿?” 素绾面上更红,不自然地道:“夫……夫君,妾……妾身……” “什么?” 素绾捏了捏书,想起祖母说的,无人时,女子当矫情娇弱些,方可得到男子的宠爱。既然自己业已嫁给他,既然已无退路,不如就照着祖母的教导去做,横竖再错不离儿。想定,便放下手中之物,转身不甚自然的偎进公子墨怀中。 公子墨再没料到她会如此动作。原先还当是要离开,未曾想到竟是……不禁试探地道:“卿卿怎么了?” 素绾咬了咬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助些:“夫君,妾身怕。” 公子墨挑眉:“怕?怕什么?”难道是怕自己? “陌生。[]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一切。” 公子墨抚了抚她的发调侃道:“得太后皇后一致褒奖的言氏唯一嫡女,阁老大人视若珍宝的千金小姐,京城众闺秀之典范,怎的能怕名不见经传的元阳墨氏?” ***素绾摇摇头,闷闷地道:“不一样。在京城,无论去到哪里,妾身都有言氏在后头做靠山,因此无甚好担忧的,只需做自己能做的,该做的便可;但如今……祖父祖母不在,父母不在,大哥和煦弟过几日又要离开。妾身……妾身觉着失了依靠,没了底气。除却夫君,除却如茉她们,妾身在元阳没一个相熟之人,妾身……”*** ***公子墨听了不由一怔:她这是在向自己坦诚心事?为何?印象中的言素绾从来都是沉着自若的,哪怕情况再窘迫,也不曾同人流露半分脆弱。现下却这般直截了当的对自己言明她的所思所想,因为完了礼吗?不会。她与自己一样,看似恪守礼教,其实不过是以其为遮布,更光明正大的行自己想行之事。就如同他不被理解的两方兼顾。再者若真的古板,断不会那般轻易便同自己折回京城,再往前,更不会接受飞花,容下如蓁。那究竟是为何?无意识的搂了搂,倏然发觉怀中之人纤弱非常——先前隔着厚厚的衣裳还不觉得,现下穿着常服这般一拥,才觉察她是如此的娇小。是了,无论平日再如何的稳重聪颖,终究不过是个甫至及笄之年的少女。猛地离开生存了十余年的故乡,离开呵护疼爱的亲人,到千里迢迢的陌生之地,凭谁都会不适应。他一直将她跟自己置于同一高度,几乎忘了二人相差五岁有余。(.好看的小说)会怕,会担心再正常不过。思毕,不觉柔情百转,但听他温声道:“卿卿莫怕,你还有我。”*** ***素绾闻言不知怎的骤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依靠么?恐怕不能。没有人能完全依靠另一个人,尤其是夫妻,尤其是公子墨这样出色的男子。“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昔为形与影,今为胡与秦。”初时再如胶似漆,千宠百爱,都逃不了昔日掌上莲,今来眼中刺的情景。待她年老色衰,新人盈盈时,还会让她依靠吗?她不想有一日“跪拜无复数”,依旧是“百恶集其身”。所以她不能依靠,只能在尚未被厌弃之前,尽可能多的为自己寻得依仗——内宅大权,嫡长子,切切实实的宗妇之位……这样,哪怕有一日新人进门,哪怕有一日不再有恩宠,她仍可照着自己的方式安定生活,不必忧心那些姨娘通房。*** 公子墨见她沉默不语,暖声道:“卿卿可曾听到为夫说的话?” 素绾回过神点点头,言不由衷地道:“妾身听到了。多谢夫君!妾身会记住夫君的话。” 公子墨微笑颔首:“如此甚好。”顿了顿又道,“夜已深了,卿卿可要安置?” ***素绾听了面上绯红不语,只更深的箍紧他的腰。公子墨隐约笑了下,将人扶起,饶有兴味的看了半日,方才弯下腰,倏地把人打横抱起。素绾忙慌张地将头埋入其肩胛内。耳边立时传来愉悦笑声。待至床上,早已把先时嬷嬷们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一动也不动的直直瞅着那人自己宽衣解带。*** 公子墨一回身便见娇妻愣愣地注视着他,一面上前一面调侃道:“卿卿对为夫可还满意?” 素绾望了望他修长挺拔的身姿,机械的点了点头。 公子墨展眉一笑,而后迅雷不及掩耳地欺近,眼对着眼道:“那卿卿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也让为夫欣赏欣赏?” 素绾闻言只觉脑中“轰”地一声,半启檀口,呆呆地注视着他。 公子墨觉得有趣,故意在她颊上啄了一口,复道:“娘子意下如何?” 素绾回过神想起嬷嬷们说的及那花娘教的,忍不住面红耳赤,欲要回应些什么,又实在放不开脸,权衡许久,只好折中的一把搂住对方脖颈,糥糯的控诉说:“夫君欺负人。” 公子墨只觉鼻间一股幽香萦入,正欲细闻,一双纤纤玉软忽而攀上,顿时满怀馨香,醉魂酥骨。他不禁含住颊旁小巧粉耳,伸舌添了添,见怀中娇人微颤,轻笑一声,更放肆的向下逗弄起玉颈。素绾嘤咛一声,气息不稳地道:“夫……夫君……” “嗯?” “夫……夫君不是累了吗?” “卿卿勿需担忧,为夫精神极好。” 素绾一滞,结结巴巴地道:“可……可妾身累了。夫君能否先行放开,妾身……妾身……” 一语未了,忽见对方抬起头认真地道:“卿卿真的累了?” ***素绾忙不叠地点头。公子墨“哦”了声,遽然肃容道:“既是这样,那便歇息吧。”说完自顾自的盖好被只,闭目仰面躺在外侧。素绾见状立时傻了眼——这般的确化解了自己的尴尬,但明日起身要如何交代?说言家女新婚之夜便失了宠?那样不止跟着来送嫁的自家兄弟失了颜面,便是远隔千里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及整个言氏一族都跟着没了脸面。想到这,不由后悔不已——早知如此,方才就该忍忍,再狼狈只管闭上眼就是,忍一忍很快就过去。眼下这样该如何是好?越想越着急,加上耳边呼吸声渐渐变得匀称,更是心焦万分。怎么办?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公子墨绷住表情,不用睁眼也知道坐着的那人此时定然焦灼非常,无法,他还真个儿的逗弄上瘾了。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点,更重要的是他要让她知道,夫妻之事,乃是两厢情愿,而不是他强迫于她。即便她现在情愿的理由不是他。正思考间,恰恰莺声响起:“夫君……”而后锦衾被掀,娇躯袭身,醉香习习。他搂紧佳人,故作不解地道:“卿卿怎么了?”*** 素绾无措地道:“夫……夫君要睡了吗?” 公子墨一本正经地道:“嗯。卿卿不是困了吗?” 素绾低着头扯了扯里衣咬着唇道:“妾身的衣……衣带不知怎的打了死结,解不开,夫……夫君能否……能否看……看看。” 公子墨心下一动,面上故作好奇地道:“里衣打了死结?卿卿不穿着睡吗?” 素绾忙改口道:“妾身……妾身说岔了。是……是里衣内的亵……亵衣打了死结。勒……勒的妾身好生难受。夫君……” 公子墨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他料想对方会主动些,却没料到会是这般可爱的主动。真是让人爱怜不已!遂充满柔情地将人抱到身上,贴着佳人粉颊轻声道:“卿卿可知一旦解开,你便会成我真真正正的妻?如此可还愿?” 素绾闭上眼,极轻地点了两下头。 公子墨抑制不住地亲了亲她的玉面,悄声说了句什么,把素绾臊得几欲逃跑。正是“红烛高照衫飘然,芙蓉帐暖春宵短,鸳枕宿金意难断,兰麝细香情可安?”此后自是一番鸳鸯交颈,鱼水相融,不消分说。 第121章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中) ***素绾醒转过来时,周身并无预想中的酸痛至极,反觉异常舒适惬意。(.好看的小说)那如暖日照耀般滑过肌肤的濯濯温水,令人……等等,温水?她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质地上好的羊脂玉枕,待转过身去,但见自己沐浴在一硕大的方型玉池中,雾气氤氲,微波流踪,且伴着丝丝花香。低下一望,果见片片玫瑰花瓣萦绕四周——怪道如此舒坦。只是自己何时到了这地方的?莫不是在发梦?正自深思间,耳畔忽响起温和声:“卿卿醒了?”*** ***她回头望去,却见公子墨披着斗篷端着盘子自门口走来——莫非之前就自己一人?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原来自己靠在池壁一角,且足下有大块玉石垫着,后方及左侧还有齐胸玉栏护着,加上她双臂抱着玉枕,再出不了错。话虽如此,可这样子也委实不雅了些。因着浑身气力全无,只好求救地望向来人:“夫君,妾身……妾身……”*** 公子墨安抚地笑了笑,柔声道:“莫急。来,先把这杏仁茶喝了。”说着便倾身递上盘子里的茶盏。 素绾忙双手接过,羞涩地道:“多谢夫君!”而后便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先前并不觉得,吃了几口顿觉有些饿了。正想着,眼前忽就出现了一小碟水晶虾饺并一副筷子。她窘迫地道:“夫君,妾身不饿。” 公子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为夫饿了。”话落,倏地解开衣衫,入到池内。 素绾不自在的垂下首,专注的舀着手中之物。 公子墨凑近她,似笑非笑地道:“卿卿真的不饿?” 素绾连忙摇头。 公子墨便将虾饺移到自己跟前,夹起一个,道:“今个儿的虾饺是卿卿自带的厨娘做的。听说那两个厨子还专门在非也居待了两年,也不知学没学到些本事。为夫向来挑剔的紧,不知卿卿可否先替为夫尝尝?” 素绾不疑有他的点点头。公子墨遂将那虾饺喂入其口。 “如何?” “不逊于非也居。” 公子墨摇头:“卿卿才咬了这么一小口,馅儿都只尝到丁点,不能作数。”一面说,一面又将虾饺送到她唇边。 素绾不好意思地又吃了几口,直至把整个虾饺食了半个多,才停下道:“夫君,妾身尝好了,确实不差。” 公子墨满意地点点头,自然地将剩下的半个夹入自己口中,咀嚼一番后,道:“如卿所言,味道的确可以。不枉费卿卿苦心栽培。” 素绾见状只觉脸上火烧火燎的,嗫嗫喏喏地道:“夫……夫君喜欢就好。” 如法炮制的吃完六个,素绾早就窘得满颊通红。公子墨瞧了一眼她的茶盏,忽道:“卿卿可要出来?” 素绾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不住的点头:“有劳夫君了。” 公子墨长臂一伸,左右一挟,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捞到怀中。 “夫……夫君……”骤然沉了几分,她忙张皇地攀紧他。 公子墨道:“莫慌,有为夫在,必不会让你有事。来,慢慢踩上为夫脚背。对,慢点儿,就是这样。” 素绾一面睁大眼搜寻他的脚,一面扶着他的手臂慢慢向下。就在一切顺利进行之时,她蓦地发现了意外之物,不信地复又细细看了一遍,仍是如此,遂转头求证地问道:“夫君的双脚是不是比旁人多了两个趾头?” 公子墨一窒:他只顾着缓解她的害怕,忘了这件事。欲抽身离去,又顾忌身下之人,生平第一次无计可施——她会和他们一样觉得自己不祥,而后疏远自己,不再靠近? “夫君?”素绾等了半晌不见他回答,疑惑地重复了一声。 罢了,同床共枕之人早晚都会发现,若是……那都是他的宿命。这般想着,心下逐渐安定,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素绾当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怨不得夫君的鞋面要比旁人宽些,原道是这样。” 公子墨一愣,道:“卿卿没旁的话要说?” 素绾纳闷地道:“旁的话?说甚?”随后恍然地道,“夫君是想问妾身如何将鞋子做的既合脚又与常人无异吧?其实很简单,只要稍稍改动下鞋头就行了。夫君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靴履的头比一般的要尖些,正确的说是半圆半尖。妾身这样说夫君能理解吗?” 公子墨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敛容正色道:“卿卿不必顾虑其他,有话但说无妨。为夫……早已习惯。” 这下轮到素绾困顿了:“妾身真的不知夫君指的是何事。夫君可否明示?” 公子墨叹道:“诚如卿卿所见,为夫足生六趾,按着世俗的说法乃是……乃是不祥之人。卿卿难道从未听说过?” ***素绾这才豁然初醒——原来他忌讳的是这事。民间确实有此类说法,凡是与常人稍有不同之人,均会被视为异物。祸福因果皆是自身而成,与这些何干?再说她自己前世双脚比他还不如,那又该如何理论?不过眼下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看情况她不掰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日后便会成二人间的一根刺,算不准何时就坏了关系。斟酌一番,试探地道:“隐约听到了一些,却不真切。妾身记得《南华经》上曾叙,‘彼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故合者不为骈,而枝者不为跂;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是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所以夫君的六趾也是天性所生。更何况这么多年来夫君及身边人一直平平安安的,那么它就不是过失,更不是什么不祥之物。因此夫君无需记挂在心。而且夫君也要相信妾身绝不是那等愚昧无知之人。”*** ***公子墨听罢久久不语,素绾心下不免七上八下——也不知自己说的这一通到底行不行。但她目前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也确实是这么看待的。就不知他究竟作何想法。但愿多少合乎些心意……正低头思虑间,冷不防肩上一重,紧接着公子墨喜怒不辨的声音传来:“那么为夫再告诉卿卿一秘事如何?”*** 未待她反应,自顾自地道:“卿卿可知为夫的生辰是几月几日?” 素绾想了想道:“七月十八。” 公子墨闻言冷笑一声:“果然用的是这个。”续而淡淡地道,“那个并非为夫真正的生辰,不过是为了堵外人之口编的。不对,多少也称得上是个。因为直到那日他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卿卿知道么,为夫其实是七月十五,子亥交替之时生的,也就是世人最畏惧的阴月阴日阴时。” ***素绾一呆——从前只是听说,万没料到还真有这样日子出生之人。怨不得他从不收生辰贺礼,应是不过。想到这,心些微的有些疼——这世自不必说,便是前世那般光景,也有阿婆年年为她庆生,哪怕不过是碗长寿面,总归也有个念想。他就这般过了二十年吗?就这般状似满不在乎的过了二十年?对了,还有他的生母,据说是难产而亡,也就是说……思及此,笨拙地旋身抱着他的腰道:“夫君,对不起,是妾身的错。夫君莫恼。”*** 公子墨一顿:“卿卿这是对为夫起了怜悯之心?” 素绾忙摇头——无论哪个男子都受不了别人的同情,尤其这个人是个女子,还是自己新婚的妻子。“妾身只是想起往年托人给夫君送生辰贺仪,夫君均退了回来,妾身为此还责怪过夫君。现下得知详情,是妾身的不是,犯了夫君忌讳。还望夫君不要放在心上。” 公子墨紧了紧手道:“不知者无罪。卿卿不过是好意,何错之有?卿卿听了为夫生辰还这般行径,是否觉得为夫可怜?” 素绾听说努力贴着他道:“夫君这么个明白人如今也糊涂了不成?那《道德经》上早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夫君既然择了那时出生,定是有其天道,夫君又何必耿耿于怀?还是说夫君不相信妾身?” 公子墨自嘲一笑:“待他日出了不好之事,卿卿便不会再有此说。” 素绾撅了撅嘴:“说来说去夫君还是不相信妾身。夫君这样有失公允!夫君自己叫妾身相信你,自己反而不信,是何道理?相信相信,相互信任才叫相信,只妾身一人,能算什么?” 公子墨见她难得娇俏,稀罕的不行,俯身亲了亲,道:“卿卿是在指责为夫么?” 素绾酡红着脸道:“妾身不敢。” 公子墨一面咬着她的下唇,一面逗弄道:“不敢什么?” 如是逗弄一通,素绾业已娇喘连连。公子墨原本只打算戏弄戏弄,不想却引火上山,当即情动非常地道:“卿卿是在诱惑为夫吗?” 素绾意乱情迷地望着的,说不尽的媚态流转。公子墨一时抑制不住,翻过佳人玉体,自是一番倒凤颠鸾,胶漆相投。事毕,素绾掌不住昏昏睡去,公子墨略略替二人清洗过后,抱起佳人,仍回房中,一宿无话。 第122章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下) 次日醒来,天尚未大亮,枕边却已无人,素绾大惊,忙唤进如茉等道:“什么时辰了?” 如茉屈了屈膝道:“回少夫人,卯时三刻。” “为何不叫醒我?夫君呢?” “回少夫人,宗主练功去了,吩咐奴婢们不准打扰少夫人。” 素绾懊恼地道:“我该早些醒来的,怎么竟一点感觉都没。” 如茹笑捂着嘴道:“宗主说少夫人累坏了,要多睡会儿。” 素绾闻言立马红了脸,啐道:“有你什么事儿!还不快些打水进来。” 如茹朝另三人吐吐舌头,退了出去。 如茉一面走向箱笼边上,一面询问道:“少夫人今个儿穿哪套?” 素绾思量斯须,道:“就穿……” 一语未了,一男声倏地插入道:“去寻套正式庄重些的。” 如茉等见到来人忙福身行礼,而后答应一声,自去找了。 如若、如蓁道:“奴婢去厨房看看。”旋即也出了门。 素绾尴尬地拥着被只道:“夫君回来了。” 公子墨微微颔首,道:“我先去沐浴。” “是。”素绾答应一声。待人走后,不禁轻舒一口气。 ***一时如茉、如茹两个服侍她穿戴完毕,公子墨业已更好衣――玄色窄袖长袍,袖口处镶绣金线流云滚边,腰束朱红白玉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黑发束起以精致白玉发冠定住,端的丰姿清华。但见他对着素绾上下打量了一会子,忽道:“为何不见为夫送的那根墨玉簪子?”*** 素绾忙道:“且收放在箱子里。夫君可是要用?” 公子墨好笑地道:“我用它作甚?快让丫鬟取出来戴上。” 素绾疑惑地道:“为何?” 公子墨淡淡地道:“墨氏规矩,入族谱的头一日要戴上宗妇信物。” 素绾一愣:“入族谱?今日?不是要诞下嫡长子方能入吗?” “那是你们三氏的规矩。墨氏族规,洞房之后便可入族谱。” 素绾脸红地忆起方才进来的那个陌生嬷嬷到过床沿后,突然恭敬地冲她笑笑,却原是因着这个么?墨氏的祖先果真如祖父说的爱妻如命,连嫡长子都不用,新婚后的第二日便直接入宗谱做宗妇,还真是与众不同。蓦地想到什么,她忙道:“夫君,那敬茶礼……” 公子墨“嗯”了一声,不甚在意地道:“那个推迟些便是,反正也没什么人。对了,待会儿除了祖父,其他人均得先行宗礼再见家礼,到时你莫要惊慌。” ***素绾一怔――不是说墨氏最不恪守世家规矩么?如今这般又是哪样?便是最重章则的言氏也未有这般近乎无情冷血的规定。那样的意思是说除去祖父母,其他人均要同自己行礼,包括长辈。这也是墨氏先祖定下的?好生奇怪。心下虽如许作想,面上照旧恭顺地道:“是,夫君。”*** 公子墨满意地点点头――该问则问,不该问半句不多言。他的妻子果真知情识趣的很。 ***辰时三刻,入完谱,众人齐聚墨老太爷的福安堂。言学杰、言学煦早已等坐在左首。不多时,除墨老太爷外,余者墨氏诸人果按着公子墨之前说的,对他二人拜行宗礼。礼罢,复又归座。素绾从正右首位上起身,让于公子墨,墨老太爷乃自右下首移到左正首,吩咐道:“让山嬷嬷上茶。”*** 早上来过的那位嬷嬷便端着茶上前。如茉立即拿上垫子。素绾接过茶,恭恭敬敬地跪下,高举头顶奉给墨老太爷道:“祖父请喝茶。”如若忙呈上鞋袜。 墨老太爷应了声“好”,伸手接过,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而后封上一个红包并一个首饰盒在托盘里道:“祖传玉簪惊尘已经给了你。里面是你祖母的一些心意,她卧病在床,不能外出,故托我转交给你。虽称不上华贵,但也是她心爱之物,不算辱没了你。” ***素绾忙道:“孙媳谢过祖父祖母!祖母身有小恙却仍记挂孙媳,令孙媳不甚惶恐。未能侍奉汤药于床前已是不孝,岂敢轻嫌长者厚赐之物?如若那般不孝不悌,则枉为人子女,也辜负了家祖家父的悉心教导。莫说京城言氏,便是孙媳尚在元阳的兄长胞弟也会以此蒙羞。孙媳虽愚,然亦不敢有那般行径,望祖父明鉴!”*** 墨老太爷对着言学杰满意地点点头道:“不愧是京城言氏出身,果然知书识礼,怨不得连皇后娘娘都称赞有佳,还亲赐头抬嫁妆,可见是有其道理的。” 言学杰立马起身拱了拱手谦逊地道:“亲家老太爷缪赞了!舍妹因是唯一嫡女,家中长辈自小珍爱非常,也花下重大心血栽培教养,总算不负天恩,不负三石道长赞誉。但到底年岁不大,日后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亲家老太爷多多包涵才是。” 墨老太爷笑了笑道:“亲家舅爷客气了。观我墨氏一族,竟无人能及得上令妹三分。墨氏向来疏于礼教规矩,将来还要请令妹多多指点。待他二人从雾州归来,这墨氏庶务之事便可交由令妹全权定夺。” 言学杰一怔,随后定定心神试探地道:“依在下愚见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舍妹究竟年轻了些,又初到墨家,诸事还不甚熟悉,如此草草掌权恐会给贵府添乱。” 墨老太爷摆摆手:“亲家舅爷谦虚了。亲家老太君亲自教出来的人都不能胜任,还有何人可胜任?再说连我二儿的平妻,小小员外郎之女尚能掌事,更何况令妹堂堂阁老千金?那更是不在话下了。” 言学杰仍道:“多谢亲家老太爷抬爱,但一个月的时间是否短了些?” 墨老太爷睃了眼沉默不语的公子墨道:“无妨。即便有不周到之处,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在。惊尘,你的意思呢?” 公子墨遂起身,面无表情地道:“但依祖父之言。” 墨老太爷暗叹了口气,便示意素绾起身。 素绾站定,照着丫鬟的指引来到右下首的灵位前,规规矩矩地敬了茶。 这时,山嬷嬷接过一旁小丫鬟递来的匣子,放到托盘上道:“少夫人,这是老爷嘱咐送的东西。里面有老爷准备的,也有先夫人的部分嫁妆。老爷捎话说让你日后孝顺好老太爷,同公子和和睦睦地生活。” 素绾忙道:“多谢父亲!多谢嬷嬷!媳妇一定时时铭记父亲教诲。” 山嬷嬷接过如若递上的鞋,抹着泪“嗳”了声。 之后素绾又来到墨二老爷面前,送上挑选好的《仇英的仕女图》,福了福身道:“侄媳妇一点心意,还请二叔笑纳。” 墨二老爷和蔼地点点头,卷开一看,当即合不拢嘴地道:“好,好,好!”说着爽快地给了红包道,“小小意思,拿着玩儿吧。” 素绾道:“多谢二叔。” 正欲转身,但听墨二老爷倏地道:“侄媳莫将我那大哥之事放在心上。他自大嫂去世后,连我们都不轻易相见,生辰什么的也一概不来,并不是单对侄媳如此。” 素绾忙道:“二叔言重了,侄媳万万不敢妄议父亲大人。” 墨二老爷道:“也不需如此。算了,你先去吧。” 素绾福了福身,转而走向一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女。 就在这时,坐在墨二老爷下侧的妇人突然出声道:“侄媳这是去哪儿?二婶这里可尚未行过礼。” 素绾回身,但见一身着朱红牡丹富贵花对襟褙子,桃红马面裙,梳着堕马髻,发上别着缠丝赤金凤簪及缠丝镶珠金簪,耳坠紫水晶,眸含春水,似媚似笑的妇人略为不满地注视着她。素绾忙回头望向公子墨道:“夫君,这位是……” 那妇人娇笑几声道:“惊尘这孩子就是事多,连自己二婶都忘了说了。” 素绾状作懵懂地道:“二婶?”转而朝着言学杰道,“大哥,祖父祖母不是说二叔的发妻十多年前就已经仙逝了吗?哪里又来一个二婶?” 那妇人登时涨红了脸,嗔恼地望着墨二老爷。墨二老爷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道:“侄媳,这位是二叔娶的平妻,你只唤声‘小二婶’便可。” 素绾诧异地道:“平妻?恕侄媳无知,从未听过此说。自周礼以来不就规定一妻多妾吗?二叔既已有了发妻,那么妻位便只有一个,何来平妻之说?莫说我们世家,便是那小户人家也从未有过的。”继而求证地对着言学杰道,“大哥,你可曾听过?” 言学杰忙严肃的摇摇头。 素绾便好奇地看向墨二老爷道:“二叔是从何处得来的说法?” 墨二老爷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说好。 素绾一本正经地道:“二叔可知按着慕栖户律,有妻更娶着,是要被杖九十的。且后娶之人要离异归宗。” 那妇人闻言立马惊呼道:“老爷!” 墨二老爷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妇人忙捂住嘴。墨二老爷想了想转头笑着对素绾道:“侄媳听岔了,不是平妻,不是平妻。是继室,对继室。” 第123章 辨妻妾知行合一情绵绵忍气吞声 素绾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是二叔的续弦啊。[]可侄媳也未曾听过这个。大哥?” 言学杰瞄了一眼墨老太爷及公子墨,见二人岿然不动,心下已有七分了然,但听他闲闲地道:“对亲时确实没有提到这茬。亲家老太爷、妹婿,是不是事儿太多混忘了?” 墨老太爷啜了口茶不语,公子墨微笑着说:“舅兄明鉴,家叔并未续娶,故无从说起。” 那妇人闻言咬着唇,泫然欲泣地注视着墨二老爷。 墨二老爷觑了一眼稳如泰山的父亲,讨好地向着公子墨道:“惊尘怕是不记得了,汤氏是二叔按着妻礼娶进门的,算是继妻了。” 素绾敏锐地道:“妻礼?二叔的意思是说已得到故去二婶家的认同?” 墨二老爷皱了皱眉:“我要娶谁与他们有何相干?” 素绾不赞同地道:“二叔此言差矣。按着规矩,男方续娶除却要取得女方族人的首肯,续弦之人还需在原配家中住上一月或十多日不等。且送嫁之人不准为本家人,须得原配兄弟。如此才可称作继配。” 墨二老爷不耐地道:“哪来这么些规矩说法。我想娶谁是我自己的事,想让谁当妻就让谁当妻,管那么多作甚?侄媳只管叫二婶便是,勿需讲这些个没用的。” 素绾听后委屈地看向公子墨,道:“夫君……” 公子墨眯了眯眼,淡淡地道:“二叔莫不是忘了祖父早前说的事儿?还是对我这个宗主有所不满?” 墨二老爷打了个激灵,不安地睃了下墨老太爷一叠声地道:“记得记得!十分满意,十分满意!”又转向素绾道,“侄媳说的都对,我们世家更应该恪守这些规矩礼教。回头我就找谭氏一族商量,尽快将这些礼给补上!一定补上!” 素绾屈了屈膝道:“二叔如此知行合一,真乃我们这些小辈的表率,令侄媳好生钦佩。[.超多好看小说]” 墨二老爷笑呵呵地道:“不敢当!不敢当!” 素绾话锋一转,又道:“既是礼未全,那么在此之前,这位,嗯,汤氏便只能算作妾。”顿了顿,为难地道,“若是妾,论理是不能待在这儿的。二叔您看……” 墨二老爷忙道:“对对对,妾是不能上正厅的。汤氏,你且下去吧。” 汤氏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道:“老爷!”见对方不应,又转跪向墨老太爷道,“老太爷,老夫人不是已经承认妾身了吗?怎的随便两句话妾身就成了妾了?妾身这些年来战战兢兢,勤勤恳恳,不敢有一日懈怠的操持内务,怎的侄媳一进门就……” 言学杰不悦地打断她:“亲家老太爷,贵府姨娘可真是好规矩。为君为夫者下了令竟也能出嘴反驳,且还能问道长者面上,真乃奇闻也!这般行径,莫说在言府,便是京中普通官员府上也是容不得的。轻则受杖,重者逐府。贵府果然宽厚仁和。” ***墨老太爷笑着说了句“让亲家舅爷见笑了!”随后厉目一扫,汤氏打了个哆嗦,片刻不敢耽搁的退了出去。墨老太爷旋即又将目光移向素绾,喜怒不形于色的审视起来。素绾挂着得体的笑容,落落大方地道:“祖父,孙媳可否继续完礼?”墨老太爷收回目光,轻轻“嗯”了声,素绾遂走向右下末位的少女。越趋近,就越明显的感到那少女的瑟瑟之态。她不由暗自粗了蹙眉――堂堂墨氏唯一的嫡小姐,怎的成了这副小家之样?比庶妹言菲绾还要怯懦胆小,这是为何?*** 笑着递上一个红木匣子道:“这位想必就是二叔的爱女吧。果真娴静文雅。也不知妹妹喜欢些什么,嫂嫂私自做主,打了套京中女子都爱的点翠头面给妹妹,还望妹妹莫要嫌弃。” 墨二小姐(为何是二小姐?因为她父亲不是嫡长子。只有公子墨的父亲生的女儿才称得上大小姐,与言茜绾一样的道理。所以外人称素绾言家大小姐)急忙站起身,慌慌张张地道:“不嫌弃不嫌弃!嫂嫂随便给套就好了,不需……不需点翠这般珍贵的。” 素绾扬眉。 一旁立着的嬷嬷见了立刻拉了拉墨二小姐的衣袖,陪笑道:“老奴代小姐谢过夫人!(上了族谱后便是宗妇,应改称夫人)小姐腼腆内敛,有冒犯之处,还请夫人海涵!”说着朝着素绾福了福身。 素绾微笑着点点头。 墨二小姐不安地看了素绾一眼,声如蚊呐道:“多……多谢嫂嫂!” 素绾道:“妹妹客气了。” 墨二老爷哼了一声道:“丢人现眼!连话都说不好,白养你这么多年。还说什么书香世家,仔细看看你嫂子,这才是大家闺秀!以为会做几首酸诗就能名门了,一家子愚不可及!” 墨二小姐听后瞬间红了眼眶,低下头死死的咬着唇不敢让泪滴下来。 ***酸诗?一家子?指的是谭氏一族吧。她在路上和飞花了解过,这谭氏虽谈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也算得上书香世家。为人么,确实有些迂腐。因此谭氏的性子自然不讨喜。加上有那么个风情万种的“平妻”在旁,墨二小姐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可即便如此,也不至到这个地步。不是还有墨老夫人么。再卧病权势还是有些的,兼之墨老太爷待她又重,这唯一的孙女怎么着也得看顾着点。真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墨二老爷还欲再说什么,墨老太爷放下茶盏不轻不重地道:“靖和,你的话太多了。”墨二老爷忙收住,起身恭敬地道:“是,父亲。”而后狠狠剜了一眼墨二小姐,可惜她低着头未见到。 素绾摇摇头:这哪像是父女,简直比路人还不如。 敬茶礼认亲礼结束后,墨老太爷只留下言学杰、言学煦兄弟,余者诸人则回了各屋用膳。 一时用罢早膳,素绾笑着问公子墨道:“先前出门妾身还留心,方才回来时才发现唯有咱们的院落是未命名的。这又是何故?” 公子墨浅笑着对她招招手,素绾遂走近,公子墨猛地将人抱入怀道:“那是因为为夫怕取的名字卿卿不喜,故先空着。如今既然说起,卿卿不妨赐它个名字如何?” 素绾红着脸挣扎了两下,见四周无人,丫鬟婆子不知何时早退了出去,便也随他去了。听见他这番说法,嗫嚅地道:“妾身才疏学浅不敢胡乱命名。还是交由夫君做主吧。” 公子墨点了点她的琼鼻道:“无书不知的言大小姐才疏学浅,嗯?” 素绾动了动,道:“夫君这是听谁说的?妾身可没那个本事。” 公子墨不语,只好整以暇地盯住她。 素绾被他看得红霞满面,羞恼地低呼道:“夫君!” 公子墨笑意盎然地道:“为夫在。” “能……能否……” “卿卿说什么?为夫耳朵不好使,没听清。”说着便将一只耳朵凑到她唇边。 素绾登时僵在当下。 公子墨轻笑俯身吻了吻她捧着手炉的白皙手背,抬起头戏谑地道:“卿卿怎的不说了?为夫可还等着呢。” 素绾嘟囔一声,把头埋入他肩颈,拒绝回答。 公子墨见状忍不住大笑出声。 如此静坐了一会子,她倏地忆起一事,认真地询问道:“夫君,之前祖父提到的雾州,一个月是怎么回事?” 公子墨敛容道:“忘记告诉你了,今年轮到在外祖家过年。后日我们便要出发,约莫四日左右到,一个月后再回元阳。你待会儿让丫鬟收拾收拾行李,带些常用的便可。” 素绾柔顺地点点头,继而小心翼翼地道:“夫君,今年轮到外祖家是何意?” ***公子墨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不过是墨夕两家的约定罢了。每一年轮一次,去年是在元阳过的,今年便轮到雾州了。勿需担忧,一切都有为夫,定不会让任何人委屈了卿卿。先时的米大小姐你也莫要在意。因着事多,我没防牢,现下不会了。到了那儿我让千叶、飞花跟着你,还有千叶的师傅也在暗中看护。这次你就带如蓁和如若,另外两个留下。”*** 素绾听了试探地道:“夫君如此小心,雾州是不是不甚太平?” 公子墨抚了抚她的脸道:“不是,莫怕!江湖人鲁莽惯了,我是担心冲撞了你。卿卿放心,为夫会尽量待在你身边,不会让你陷入险境。” 素绾颔首乖巧地道:“妾身相信夫君。” 公子墨亲了亲她的面颊,爱怜地道:“卿卿真是个可人儿!”二人自是一番亲密。 墨氏染霜斋内,墨二小姐的乳母刑嬷嬷凝重地道:“小姐,这少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墨二小姐赞叹地摸着那套点翠头面道:“不简单才好。这样我的日子也可松快些。” 刑嬷嬷跺跺脚:“小姐!您忍气吞声这么多年,难道还要忍下去不成?好不容易来个能治住那狐媚子的人,您好歹也筹划筹划!” 墨二小姐望了望冷冷清清的屋子,摇摇头:“嬷嬷,不必了,不需要。” “小姐!您今年都十二了!眼看再过三年就要及笄,二老爷又是那样一个人;那个狐媚子定不会看您的好;夫人临死时又给了那样的规定,您……唉!可怎生是好。” 墨二小姐轻轻地道:“没事。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嬷嬷不要担心。看这架势,新嫂子从雾州回来后跟那位必有一番争执,咱们还是躲远些吧,省得引火上身。” 刑嬷嬷还想再劝,但见自家主子又是一副了无意趣的超然模样,心下微疼,再舍不得言说半字,只好深深叹息一声。 第124章 破涕为笑媚人嗔扑朔迷离乳娘故 是夜,墨家心薇楼内室,云雨过后,汤氏半伏在墨二老爷身上,娇嗔道:“老爷!白天您对妾身好凶啊!都吓坏人家了” 墨二老爷摸了摸她细滑软嫩的手臂,惬意地道:“乖宝儿,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儿!连老爷我都不敢放肆,你还叫上板了!再说,被我呵斥总好过被老太爷或惊尘训斥吧?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在,你可什么面子里子都没了!” ***汤氏撅了撅嘴道:“如今不见得就有。您看看您那侄媳妇,一口一个世家规矩,显见得就她们言氏是世家,咱们都是一群乡野之人,半分不知,半分不懂的。妾身明明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怎么就不是正室了?要给下马威也不是这么个给法。好好的贬妻为妾,叫人……叫人脸上怎么过的去!”说着,即嘤嘤哭泣起来。*** 墨二老爷忙甜言蜜语地哄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得破涕为笑。 但听汤氏含着泪道:“老爷,妾身不管,您一定要和老太爷说说,绝不能把内院权利全部交由惊尘他媳妇,否则妾身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墨二老爷蹙了蹙眉道:“老太爷都已经当着人言家大少爷的面许了诺,断不会轻易更改。乖乖放心,我看侄媳不像那等不讲理之人,只要咱们家那些礼给补齐了,她定会如尊敬我一般敬重你。若到那时她还唧唧歪歪的刁难你,只管告诉我,看不好好教训教训她!” ***汤氏心下撇撇嘴:还是算了吧。公子墨随便一瞪,就不敢多说一句,到时拿什么教训?再说那言素绾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会乖乖的站在那儿让你训诫。保不准还反咬一口,还做梦呢!不行,自己绝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等她在墨氏站稳了脚跟,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处?看来接下来的一个月她要好好谋划谋划,叫那位千金小姐知道,这墨氏的后院,可不是那么好掌的!连原先家里那个威风赫赫,刻薄恶毒的嫡母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区区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娇女能成什么气候!对,就是这样。自己万不可被她今日的举动乱了阵脚。哼,不过是寻了规矩礼教上的漏处,有什么值当的?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墨氏的那些老人们可不是些省油的灯!想做当家主母,要受的还在后头呢!言素绾,你且等着吧!*** 这边厢,如茉一面为素绾拆卸钗环佩饰,一面疑惑地问道:“夫人怎的这么早就同那汤氏对上了?眼下您尚未站稳脚跟,何不再缓缓?” “缓?”素绾拿起梳子安静地梳着发道,“我缓得,别人可不见得就能缓得。你瞧瞧昨日那点嫁妆的事儿,要不是几位嬷嬷强硬,煦弟又恰巧路过插了一脚,再没这般如意。” ***如茹铺好床走过来不忿地道:“就是就是!都是些什么人啊!明明公子专门造了间屋子给夫人置放嫁妆,凭什么太后皇后赏的头两抬要运到主库房去?这不摆明着肖想那两样东西么?那几个人也可恶,说什么只收到二夫人的吩咐,没得到公子的命令,就是要送到库房。公子一个爷们,能管到这事上去?还什么二夫人!不过是个员外兼从九品通事舍人的小小庶女,还傲上天了!莫说咱家老爷,便是咱们大少爷的官职都够她家拜的了!还真当自个儿是明媒正娶的正室。我呸!谭氏能同意这样的人做继室才怪!看看那个二小姐,爹不爱娘不在的,见着谁都畏畏缩缩的胆怯样,就知道平日里没少被欺负!”*** 如茉听了叹了口气道:“往日我只当是戏文里唱唱的,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儿。堂堂世家嫡女竟被个姨娘拿捏住,真是可怜见的!更奇的是墨二老爷竟这般不待见自个儿的亲生骨肉,也够纳罕的了。更离谱的是还把内宅大权交给个姨娘。墨家还真够乱的。” 如茹忙附和道:“就是就是!其他三家哪里有这个情况,就墨家最特殊了。” 如若一面将安神茶呈给素绾,一面道:“行了行了,你们有说这些的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我们走后如何最快的了解墨氏内院,夫人回来如何行权才好,墨府又有什么忌讳……事儿且多着呢,哪里来的精力嚼这些不相干的舌根。” ***如茹皱皱鼻子:“还消你说,我早行动开了。也不知这几年那个什么姨娘是怎么当的家,一个个下人架子大的哟!尤其是那起子老人,说起话来活似半个主子。我看夫人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立立规矩。一有事儿,就我推你,你推他的,一溜儿下来,半天寻不着头儿。这也罢了,还懒懒散散,浑浑噩噩,连个章法都没,让人看了恼火!这要搁咱们府,早发卖出去了,哪里还留的到今日。夫人,不是奴婢说嘴,您的工程可浩大着呢!”*** 素绾饮完茶,道:“墨氏几代未与世族大家联姻,于这些上差些也情有可原。这一个月你且同如茉好生打听着,我猜墨府内应是家生子居多,这类仆从根深蒂固,相互之间的关系最为复杂,也最能影响内宅诸事,你们要多留些心。” 如茉、如茹两个忙屈膝应道:“是,夫人。” 这时,如蓁忽欲言又止地道:“夫……夫人,还有一事。” “说吧。” “那个……方才伺候公子的两个丫鬟访烟、听雪过来了。” 素绾扬眉:“哦?何事?” “她们……她们说想跟着公子夫人一道去雾州。” 如茹当即“呸”了一声:“狐媚子,不要脸!见天的想……”觑了一眼主子,立马收住话头。 素绾笑着问:“你是怎么答复的?” 如蓁小意地道:“奴婢说夫人做不了主,叫她们直接去和公子说。” 素绾赞赏地点点头:“不错。你们三个也记着,以后她们两人的事勿需理会,直接让她们找公子就是。” 三人答应一声。 如茹不服气地道:“夫人您何必顾忌她们!现下您是她们的主母,难道还不能管管了?” 如茉白了她一眼:“你傻呀!夫人掺合这些作甚?一个是什么乳娘的女儿;一个是什么老夫人给的,两个都不是寻常丫鬟,哪个是轻易说的起的?夫人眼下还未有权,何必多得罪个人?等日后夫人成了当家人,再有不好,多少发落不得?如今咱们且先攒着吧。” 如茹连连点头:“说的有理。” 素绾淡淡地道:“那两个暂且搁置一边,先专心应对汤氏。横竖将来都是要抬姨娘的,若人尚本分,做个顺水人情抬了也未尝不可。” 如茹道:“奴婢看那个听雪还算知情识趣;至于那什么访烟,哼哼唧唧的,弄得跟个小姐似的。据说昨晚做了首什么‘郎啊’‘妾啊’的诗今早就起不得床了。听到要去雾州,蹭的一下就过来了,哄谁呢!。” 如蓁想了一会子道:“兴许不是装的。” 如茹闻言立马瞪视她:“和谁一伙的呢你!胳膊肘向外拐还是怎么的?给你什么好处了?” 如蓁肃声道:“胡沁些什么!谁吃里扒外了?” “你刚刚不是还帮着那个狐媚子说话?” 如蓁叹了口气,对着素绾道:“夫人有所不知,那个访烟自小患有心疾,不舒服是常有的事儿。” 如茹撇撇嘴:“敢情墨家还得供着个丫鬟!” ***如蓁凝重地道:“虽不至如此,但多少比别人包容些。山嬷嬷,也就是访烟的娘,乃是公子的外祖派来的。先夫人故去后,老爷整日浑浑噩噩的,又恰逢老夫人发病,老太爷也挪不开身;二老爷夫人也知道,是个靠不住的主儿,况且那时正因婚事同家里闹着,也顾不上。整个墨氏一团乱,偌大一个府竟没人照管公子。幸而有山嬷嬷在,才不至于自生自灭了去。”*** 听到此处,素绾奇怪地道:“既是这样,那为何夫君对山嬷嬷……” 如蓁皱了皱眉:“这个连敛心他们都不知道。原本一直挺好的,有如亲生母子般,而后公子十岁那年自雾州回来,不知怎的就突然开始疏远山嬷嬷。” “十岁?雾州?这其中究竟藏有什么缘由……” 这方素绾正自沉思,如茹忽狐疑地望着如蓁道:“如蓁,这些秘事一般人都不知道,你又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如蓁一滞,不知如何回答。一旁的如若看了她二人一眼,微笑着说:“这有什么想不通的,自是去问了飞花他们呗。如蓁,是不是?”如蓁忙点头道:“对,对,如若说的对。在路上闲着无聊,我就去和飞花还有千叶打探了这些。” 如茹“哦”了一声,又道:“他们怎么就白白告诉你了呢?” 如蓁正色道:“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比较好说的上话。” 如茹这才不疑有他。 第125章 品茶悄谈墨家事对弈计窥佳人意 第二日,因着送嫁之人第三日便要返回,言学煦便提出要在离去前逛逛元阳城。(.好看的小说)公子墨干脆携着素绾邀请言学杰一同前往。到了山下,言学煦按着兄长的嘱咐,借口参观元阳的道观,引开了公子墨,独留素绾及言学杰二人。 茶楼雅间里,言学杰沉默地交握着手中茶盏。 素绾微笑着道:“大哥好不容易支开夫君他们,难不成就为了与妹妹一起安静的品茶?” 言学杰闻言舒然一笑:“你呀!都嫁了人了,还这般促狭。” 素绾状作不平地道:“大哥又乱冤枉人了!妹妹何时促狭过旁人?” 言学杰忙道:“是是是。我的妹妹再端庄娴淑不过了。”顿了顿,忧心忡忡地道,“完礼那日的情景相信如茹她们业已告诉了你。妹妹,墨氏比祖父预想中的还要深不可测。我想了这么几日仍然无法猜到他们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素绾啜了一口茶道:“大哥放心,无论作何打算,我都不会让他们牵扯到言氏。” 言学杰摇摇头:“牵不牵扯言氏作为姻亲都难逃干系,妹妹已是人妇,切莫为了言氏做那惹恼妹婿之事。好生恩爱和睦方是正经。” 素绾不赞成地道:“既是姻亲,就不该陷对方于困艰之境。大哥勿需担忧,妹妹心中自有一番道理,不会轻易得罪他的。” ***言学杰叹息一声:“妹妹,你还是未能明白……”罢了,就先这样吧,夫妻之事一时半会儿也难说清。能妹妹在墨家的时日待的久了,同那公子墨相处的多了,自然而然便会明白。况且离的远了,再听不着家中诸事,慢慢的也就会将心思移到公子墨及墨家上。这般想着,便稍稍宽下心来,继而又说起另外一事:“妹妹,祖父两年前便已派人到了元阳。一则是为你置些田地店铺,二则是为了打听墨氏一族的消息。可没料到这儿的百姓对外乡人提防的紧,半句话都不肯多露。两年来竟毫无所获。[.超多好看小说]虽则如此,祖父的意思仍旧让这些人留下,说不着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妹妹觉得呢?”*** 素绾微颔首:“但依大哥之言。放着打探打探些旁的消息也是好的。” 言学杰道:“那就这样。回去之后我写一份名单给你,看完后要立马烧掉。暗语我现下就告诉你,妹妹附耳过来。” 素绾依言走过去,言学杰如是说了几句,素绾一一点头。 一时言学煦等归,公子墨又领着几人购置了些元阳特色之物,方回山。 ***又过一日,果如公子墨先前所言,一行人乘车启程去往雾州。原来墨氏在元阳城另有座府邸,专放车驾马匹。故素绾等先坐软轿到山下,而后才换乘马车。她还当成亲时的那辆已是墨氏最大最豪华的了,毕竟言府的车驾没一辆及得上。眼下看来她却是井底之蛙了――比起现坐的这驾,那个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且不论车的宽敞舒适,光是内壁就不可比拟――这般坚硬的木质,难道是……*** “夫君,这驾马车莫非是用愈疮木造的?” 公子墨一面从一旁小屉里拿出一副棋摆在案几上,一面对素绾道:“怨不得卿卿混淆,此物的确十分肖似愈疮木。不过却比其还要硬上百倍。那儿的人管它叫‘赛黑桦’。” 素绾一顿:“比愈疮木还硬上百倍?那岂不是……” 公子墨微笑着接下:“刀枪不入。” 素绾感慨――果然如她预想的一样。 公子墨旋即又招呼道:“听舅弟说卿卿的棋艺不错,可否与为夫下上几盘?” 素绾红着脸道:“夫君莫听煦弟的说辞,他统共才对了那么几人,何来比较?显见的是不可信的。” 公子墨挑挑眉:“至少他和舅兄下过,而为夫又恰好领教过舅兄的技艺。既然他说卿卿的棋艺在舅兄之上,那定是错不了的。(.好看的小说)车内就你我夫妻二人,卿卿还有何顾忌?” 素绾诚实地道:“那是因为家兄与他手谈时,抱着嬉戏的姿态,并未认真。” 公子墨轻“哦”一声,道:“那么卿卿的意思呢?” 素绾思量了片时,道:“妾身担心自个儿技艺太差,会扫了夫君的雅兴。” 公子墨微颔首,闲适地道:“无妨。为夫也姑且当作嬉戏好了。” 素绾一窒――这个人真心是……罢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好过在车中四目相对的尴尬,况且自己还可趁机探探他的底。古人有云‘棋如人行’,从一个人的棋道中多少可窥出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思及此,遂笑着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烦请夫君赐教了。” “不敢不敢。娘子先请。” “多谢夫君。” 二人遂下起棋来。 一局了,素绾叹服地道:“夫君棋法卓绝,妾身自愧不如。” 公子墨收着棋子,道:“卿卿过谦了。能只输为夫十三子已然不简单。舅弟说自你学棋起,一年中除了他就没再同人对局过。而为夫却是下了不止千场,且常与个中高手博弈,若是这样还赢不了卿卿,未免太过愚钝。” 素绾道:“夫君甚喜弈棋。” 公子墨点点头:“弈棋可观人心,因而为夫爱之。”仿佛想到什么,忽然轻笑道,“卿卿的棋风与舅兄还真是大不相同。” 素绾一怔――这人……不过才一盘棋,自己从中只读到少许东西,他竟能……遂笑着道:“那夫君倒是说说不同在哪儿?” ***公子墨将白子重新推到她面前,意味深长地道:“不同么。舅兄的话,即便最重要的几颗棋子受威胁,仍旧会按着原先的计划继续走下去;但是卿卿却不然。卿卿会为了那几颗棋子而改变之前的套路,变得莫测起来。为夫讲的可对?”由此可见,他的新婚妻子实际上是个再护短不过的人。*** 这就是他先前为何步步紧逼的原因?素绾默了片须浅笑着道:“夫君觉得这样不好?” 公子墨笑笑:“自然是极好的。那几颗棋子还真是幸运,能被卿卿护着。” “从一开始就为妾身守着整盘局的棋子,再不护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夫君说对吗?” “那么后来为卿卿守着的那些棋子呢?它们只能到了某个时刻才可出现在棋局之上,也同样起了许多作用,卿卿缘何忽略了它们?” 素绾对上他的眼轻轻地回道:“因为妾身愚钝,至今还不知哪几颗棋子是否会另有用意。夫君可否教于妾身?” 公子墨眼中精光一闪,慢慢地道:“为夫自是极乐意的。只不知卿卿有心学到何时?” “自是学到懂得为止。夫君可会厌烦?” “自然不会。” “如此妾身就先谢过夫君了。” “卿卿客气了。不若再陪为夫下一盘,也好早日明了些。” “但依夫君所言。”二人遂又重新开始对弈。这一次最后几步公子墨只稍稍做了些提醒,素绾便只输了十一子。 但听她笑着道:“果然‘名师出高徒’,有了夫君的指点就是不一样。” 公子墨呷了口茶笑道:“那也要徒弟天资聪颖,可堪教化才行。” 素绾登时红了面,不好意思地道:“夫君……哪有你这般夸人的。” 公子墨勾起唇角一本正经地道:“为夫不过实事求是罢了。卿卿还要再下吗?” 素绾点点头,继而又道:“夫君会累吗?” 公子墨打趣道:“怎么?为夫在卿卿眼中竟这般孱弱?连下几盘棋都不能够了?” 素绾慌忙摆手:“不是的夫君。妾身是见你早起比往常多练了半个时辰的剑,且还特特骑马送大哥他们到城外,这般一奔波,应是有些累了。” 公子墨闻言倏地来到她身边,贴着耳朵暧昧道:“原来如此。为夫还以为卿卿是因着昨夜闹到那般晚,才忧心为夫体力不支……” 素绾听了脸上似烧开般,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公子墨恶意地伸舌添了添她的手心,果然立时如被烫到似的松了开。素绾羞窘地低呼:“夫君!”】 公子墨搂住人顺势朝后仰躺在松软温暖的白虎皮小榻上,戏谑地道:“为夫在。卿卿怎么了?” 素绾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抡起粉拳,轻柔的捶了捶他的胸道:“登徒子!” 公子墨听后自是一通大笑。车外的千叶见状,羡慕地对同伴道:“也不知公子和夫人在里面做了什么,这样高兴。” 飞花等闻言立即不自然地咳了几声。 ***千叶自顾自地道:“公子对夫人还真是好的没话说。这辆马车除非是去全碧山或是凶险之地,等闲公子都不轻易拿出来用。原先常用的那辆再加上我们几人业已足够。现下不过是去雾州,公子就用了这驾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不说,还命我在外面涂了防毒的药水,寻常毒物再近不了,显见得夫人比那珍宝还珍宝了。”*** 飞花翻翻白眼:“这还用的着你说。除了命我们二人随身护着,还将你师傅也请在暗中。这般去到雾州,甭说那些杂碎阿物了,便是夕老庄主也很难对夫人怎么样。” 千叶摇摇头:“我就想不明白夕老庄主怎么就不接受夫人呢?夫人除了不会武功,要哪好哪好。再说公子是娶妻,又不是再要个护卫,作甚非要武功?” 飞花撇撇嘴:“笨!夕老庄主反对的不是夫人,而是墨家。只要对墨家有利的,他都很难会喜欢。” 千叶忙了悟的点点头:“可不正是这个理么。唉,苦了夫人了。” 揽思面无表情地听着同伴的对话,心内其实早已波涛汹涌:大小姐要是见了指不定会多伤心。要是夕老庄主能劝动公子娶平妻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月本无价,高山皆有情。人虽不至,心向往之。衷心祝愿各位和家人团圆美满,幸福安康!中秋快乐! 第126章 肴馔暖暖心可入思亲漪漪紧相偎 ***这日,素绾与公子墨一直对局到晚膳,且自从输了十子后,便停滞不前,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然而这还是其次,因着她向来不甚热衷此道,故也谈不上什么落差。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对峙时的棋风。至今为止,公子墨表现出来的深不可测的算计也好,真假难辨的温柔也罢,均有迹可寻,留有余地。可他的棋风非但毫无章法,且,且毫不留情。难道这才是他的本性?*** “卿卿为何不食?可是不喜今日的菜色?”说着便将目光扫向如若。 素绾回过神,微笑着道:“回夫君,妾身只是有些倦了。” 公子墨闻言收回目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随即又对着窗外道,“千叶,半个时辰,去煮碗鸡汤来。” 如若悄悄松一口气――方才真是好大的压力。 千叶一呆,道:“公子,这荒郊野外的去哪找鸡?” 公子墨不语,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他立马身形一正道:“有有有!属下这就去找。”话落不等众人反应,“嗖”的一下消失了。 素绾微微倾身道:“夫君,不用麻烦了,把召回千叶吧。妾身,妾身觉着现下有胃口了。” 公子墨不答,径自向着如若道:“叫厨子准备碗杏仁茶。” 如若忙恭敬地道:“是,公子。” 素绾暗暗叹息――这人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吧? “卿卿可还有想吃的?” “回夫君,没有了。” 公子墨点点头:“元阳至雾州路间无任何城镇村落,卿卿如有需要之处,定当告知为夫,莫要勉强。” ***素绾脸一红,忙道:“是,夫君。”原来早膳和午间小食他都注意到了。这世的身体比她以为的还要娇弱。不过是未像府内那般精细烹饪,居然难以下咽,勉强吃了两口便再食不下。想前世只得些简单的菜物,就能津津有味。更别说今日且不算差的肴馔。这当真应了那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娇气……要不是为了迁就她,以江湖人的行事,再不会带着厨子,也没这般讲究。(.无弹窗广告)听如蓁说多数是随便捞点鱼虾抑或猎些野物……思及此,她不安地望了望对面之人道:“夫君……”*** 公子墨搁下筷子,道:“卿卿有事?” 素绾咬了咬唇垂首低声道:“夫君会不会觉得妾身太过没用?” 公子墨意外地扬扬眉:“卿卿可是在介怀之前的弈战?” 素绾摇摇头道:“不是的。妾身的确不如夫君,所以无甚可介怀。妾身,妾身指的是方才之事。夫君已带了厨子出门,可妾身仍是……不仅耽搁夫君的行程,还增添了麻烦。妾身,妾身实在羞愧。” 默了会子,公子墨淡笑着道:“卿卿不必如此小心。你是言氏的嫡女,阁老千金,自幼便是千娇万贵的长大,没得嫁到墨氏,嫁给我,反而委屈了。呵护你,疼惜你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更何况我还向岳祖大人,岳父大人起过誓,定会好好待你。卿卿勿需多虑。” 素绾应了声,便不再多言。 不多时千叶归来,手上还拎了只巨大的七彩――鸡? 如若端着茶,疑惑地道:“千叶,公子不是说要鸡汤吗?你这是……” 千叶搔搔头:“这么晚了实在寻不到鸡,我就去山里抓了只野鸡。应该也可以吧?” 如若“哦”了下,道:“大约行吧。你拿去问问公子。” 千叶看了看她吞吞吐吐地道:“如若姑娘,你不是正好要送茶吗?不若顺道帮我问问?” 意思是要让她先挡着?如若颇有些无语。正待说话,公子墨的声音蓦地传来:“千叶,鸡汤炖好了吗?” ***千叶闻言身形一僵,如若投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自掀了帘入内。无法,他只好硬着头皮蹭到右边的车窗,小心翼翼地道:“禀公子,属下未能寻到鸡,只抓到个野鸡,公子您看……”语罢,屏住呼吸听着车内的动静。[.超多好看小说]但听车内素绾笑着道:“夫君,野鸡炖汤不仅比一般的鸡鲜美,且最适合寒冬腊月进补,于脾胃、食欲均有良效。千叶果然办事稳妥周到,怪不得夫君会特特差他前去。”*** 公子墨听后笑了笑,道:“如此说来还得好好褒奖褒奖千叶?” 素绾道:“一切均凭夫君做主。” 公子墨颔首,旋即朝外道:“既然如此,那好。千叶。” 千叶忙答应一声。 公子墨转头对着素绾笑意不明地道:“我就赏你至雾州前,每日抓只野鸡来给夫人进补。” ***千叶半张了嘴,“啊”了一声。素绾无奈――不知哪里又惹着他了,这叫什么赏?看来自己日后还需再谨言慎行些。这男人还真是喜怒无常的很。好在千叶的性格跟敛心差不多,应不会生出其他想法。虽说如此,过后还是要让如蓁去探探口风,免得……正犹疑地唤了声“夫君”,便听车窗外忽欢快地道:“公子,您真同意属下每日都去捉?”*** 素绾一愣目露诧异,公子墨笑看着她道:“就当是夫人赏你的。” 那边立时欢呼了一声,大喊道:“多谢公子!多谢夫人!属下这就去熬鸡汤!”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素绾不解地向着对面之人道:“夫君,千叶这是……” 公子墨随意地道:“没什么。千叶的一个嗜好罢了。卿卿方才似乎有话要说?” 嗜好?该不会是捉野□□?这未免也太……“回夫君,妾身想说鸡汤熬好后,夫君不若也喝一碗,余下的千叶他们和如若、如蓁也可分些。” “就依卿卿之言。”一时,鸡汤炖好,先盛了两碗送至车内,而后由几人分食。 千叶心满意足地咬了口众人不爱的鸡腿,唇齿不清地喟叹道:“有夫人在真好!” 飞花白了他一眼:“啃你的腿吧,这么多话。明天记得顺便猎些别的来。好久没吃那些烤物,怪馋的。” 千叶“哼”了声:“想吃自己跟公子说去。我才不抓!公子只吩咐逮鸡,可没吩咐这些。你……”一语未了,倏地飘来一记暗器,他忙拽着鸡腿躲过,愤愤地道:“飞花你做什么!” 飞花惬意地喝了口汤,道:“不做什么,就是看不惯你那副嘴脸!” “你!” 飞花不惧地道:“想打架?” 千叶撇撇嘴:“要不是有些药还未送到,公子又下命令到雾州前不准滥用,哪个还怕你不成!” 飞花蹙眉:“怎么,这次雾州之行很是凶险?” 一边的揽思摇头:“不是凶险,是为了必要时对付老庄主的招数。” “招数?老庄主还会对公子和夫人出手?” 揽思纠正道:“不是公子和夫人,而是夫人一人。” 千叶蹿过来鄙夷地道:“没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龙啸山庄前任庄主竟然会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不怕传扬出去让江湖人听了嗤笑他晚节不保。” 揽思抽抽嘴角:“你当老庄主是白痴吗?怎么可能对夫人出手?” 千叶纳闷地道:“不是?那公子让我留着药作甚?” 飞花思量了斯须,不信地说:“公子该不会是为那事做准备吧?” 揽思点点头。飞花咂舌:“公子还真是……不会是打算直接将那些人给……”揽思抿抿唇:“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千叶瞧瞧这个望望那个,狐疑地道:“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飞花斜了他一眼:“你么,只要守好那些药便成,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反正以你的脑子也管不了。” 千叶瞬间炸毛:“你说什么?!” 飞花挟出一枚暗器,凉凉地道:“也不知这新得的蛛魄效果如何。据说千机师傅尚未有闲暇炼制解药,不如千叶你亲自体验体验,研究下解毒方子如何?” 千叶听毕黑着脸“蹭”的一下弹出老远――改日一定要找个机会同夫人说说,让这样恶毒的家伙留在身边实在太危险了!绝对的危险! ***夜入更天,然马车内的素绾却全无睡意。因是隆冬,耳边连虫鸣都不闻,只余呼呼的风啸声。今日积雪尚未化尽,路上前行还颇有些艰难,也不知大哥和煦弟到了哪里,现下如何,可也有暖暖的鸡汤喝?大哥和煦弟……她原以为距分离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按着风俗,远嫁之人娘家送亲的要待上一个月,再不料这日来的这般快。才三日,她连自己屋中的事都尚未熟悉,每日也只得那么点时间相聚,她还未适应墨家,就离开了么?为何偏偏轮到今年去雾州,为何要是一个月?回来后便唯有她一人了是吗?突然觉得四周好黑,好闷,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这时,腰上忽一紧,随即清朗男声自头顶传来:“卿卿怎的还未睡?”*** 他醒着?不对。方才的呼吸声分明匀称了。应是她的叹息影响的吧。听说习武之人要比寻常人警觉,稍稍微些动静便可立即清醒。她轻“嗯”了声,道:“不好意思,惊扰夫君了。” 公子墨顺着她的发道:“不会。卿卿在想什么?” ***声音如此温柔,是不是说明她可以依赖下?就这一刻吧,这时的她真的有点累了。与亲人离别的惆怅,对未来的迷茫……那个冷静从容端庄稳重的千金小姐偶尔也需要歇歇。只一下,真的只脆弱一下,应该也无妨吧?想着,她不自禁的贴紧身下之人,喃喃道:“夫君,你说大哥他们现下到哪儿了?”*** “应还未出元阳境。算着脚程,刚进河谷。”公子墨闲聊般地道。 素绾闭上眼轻轻地道:“是么?倒是比来时快了不少。” 公子墨道:“少了这么多人和箱物,自是该快些的。” “夫君……” “什么?” “没事。困了。”她方才差点儿脱口而出会不会有回门,即便心中早已有答案,仍是抱有念想么?原来她对言氏是如此深刻的依恋着…… 公子墨合上眼:“嗯。那便睡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有事,不定时更,大家多包涵,谢谢! 第127章 大张旗鼓声声刁张弛有度回回对 ***三日后,雾州龙啸山庄正门九阶前,两边早已站满身着劲装疾服,佩刀挂剑的护卫。(.)虽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乍然一见,素绾主仆仍是免不了暗自震撼――所谓九阶,即九十九个台阶,每隔一步台阶左右均立有人,则意味着近百人在此。不同于世家官家手无缚鸡之力的仆从,可都是些飒沓吴钩的江湖豪侠。看来那未曾谋面的外祖还真是“看重”她。*** 素绾下了车,扶着丫鬟的手站到公子墨身侧错一步的位置。二人正欲抬脚,一道洪亮浑厚的嗓音当即传来:“慢着!”公子墨挑挑眉,收回步子。 ***不多时,冽风大起,玄寒之气猝然袭来。素绾尚来不及惊异便已被卷入公子墨怀中。而后但见他退了几步淡淡地唤了声“千叶”。骤然间只听“砰”的一响,登时漫天绚烂绽放,且夹杂着缕缕不明芳香。那片冰冷酷寒瞬间消弭。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喝骂声充斥四周:“墨!君!逸!你个兔崽子!竟敢对我用炙昏丸?!”*** 公子墨搂着素绾不紧不慢地道:“不敢。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外祖既动用了迎接武林泰山北斗才出的九九阵仗,惊尘不表示表示未免辜负您的一番‘心意’。” ***九阶上,玄袍银发的夕老庄主居高临下的望着相拥的二人,哼声道:“躲在你怀中的那个就是墨氏千辛万苦从京城替你寻来的女人?瞧着也没什么特别。我做主的那些你不满意,难道这样弱不禁风软绵绵的就配得上?你确定她能陪你一起同时接管下龙啸山庄和墨氏?别没到一个月就稀里糊涂死了,还得腾出工夫替她料理丧事。”*** 素绾闻言秀眉微蹙――真是个不讨喜的外祖。 公子墨淡淡地应道:“若真如此,那惊尘就愧对外祖十数年的悉心栽培。外祖觉着呢?”继而故意对怀中之人道,“卿卿莫怪!外祖自幼生在江湖,草莽习性甚浓。且向来视规矩礼教为粪土,这些俗事忌讳他也从未听说过,因而不知。卿卿莫往心里去。” 素绾乖巧地轻“嗯”了下,道:“夫君,无妨的。”接着又问道,“夫君可否先放开妾身?妾身还未向外祖见礼。” 公子墨遂松开手,轻柔地替她整了整道:“不必了。为夫不是说了么,外祖自来不耐这些,卿卿就无需见礼了,省得外祖不习惯。”语罢便叫过如蓁如若,命她二人扶着素绾随他一同入内。 夕老庄主只觉额迹突了突,冷笑着道:“且慢!老夫可尚未承认她是我的外孙媳,所以这庄还是先不要乱入的好。哼,连叫人都不会还说是什么名门世家之女,笑话!” 千叶忍不住扶扶额:敢情您老今个儿是纯心找碴来的。 素绾恍若未闻地兀自福□,行了个标准的见礼道:“墨言氏见过外祖大人。” 夕老庄主忙打断道:“别!老夫说了还未认你,听不懂么?什么阁老闺秀也不过如此。” 素绾只思量了须臾,便道:“是。墨言氏见过夕老庄主。” 夕老庄主哼了哼,见她半蹲着身,又不满地道:“怎的只是个福礼?按着规矩不是该行个跪拜礼吗?这般敷衍是看不起我龙啸山庄还是看不起我夕空?” “回夕老庄主,墨言氏不敢。” “不敢?老夫看你敢的很!甭以为自个儿还在京城,还是那个什么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老夫告诉你……” ***一声未了,却被旁边之人打断。但见公子墨一面搀起仍屈膝着的素绾,一面理所当然地道:“既然夕老庄主不承认我夫妇二人,那么跪拜之礼又从何行起?这世上唯有自卑之人才畏惧他人目光,在意那些看不看得起。再者,让墨氏宗妇向您行跪礼,恐家祖及墨氏一族都难甘休。夕老庄主您说对吗?”*** 周围众人听了纷纷倒抽一口冷气――这是要对上了? 夕老庄主眯了眯眼:“你敢威胁老夫?!你以为老夫会怕你那个无能的祖父与墨氏那群乌合之众?” 公子墨懒散地道:“惊尘不敢。夕老庄主多心了。” “你!” “夕老庄主还有吩咐吗?我夫妇二人一路舟车劳顿,已然困乏至极。若无他事,我二人久先行告退了。”话落便携着素绾的手潇洒转身。 夕老庄主见状怒吼道:“站住!畜生,你去哪儿!” 公子墨微侧了脸:“夕老庄主不是不待见我夫妇么?那我二人就不讨嫌了,今日且将就些找家客栈投宿,明日再启程回元阳。” “混账!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惊尘不敢。” “哼!我看你是让那个女的迷昏了头!没眼界的蠢物!江湖上随便拎一个都比她强!” 闻言公子墨不接话,只暗暗握了握手中的柔荑。 素绾稍抬起头状似天真地道:“夫君,夕老庄主这是在夸妾身吗?以夫君的品性才貌都能被迷惑住,那妾身岂不是非常了得?” 公子墨笑睇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道:“夫人说的有理。夕老庄主可不正是赞你姿容旷世么。” “既如此,那妾身该向其道谢一番方不失了礼数。” 公子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很是。” 素绾遂旋身,福了福道:“墨言氏谢过夕老庄主。” 夕老庄主抽抽嘴角讽然道:“你是白痴吗?老夫哪句话听着像称赞你了?”又朝公子墨道,“亏你还将这么个矫揉造作的蠢妇当作宝,要我早就休了!连这么简单的奚落话都分辨不出,还能指望她做什么?成天戴着个帷帽就,走两步就喘不过气,能帮得上哪里?” 素绾暗叹一口气――果真不讨喜。 公子墨笑回道:“这就不劳夕老庄主操心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惊尘既属意娶她,那就必有其过人之处。智否愚否,只要惊尘心悦,其他的都不重要。夕老庄主您当初不也如此?” 夕老庄主无法,转而又要求道:“那你就把她送走,自己留下。老夫还有急事要同你商量。” 公子墨摇头拒绝:“夕老庄主,我们夫妻二人一体。您不认我夫人即不认我。所以惊尘还是一道离去的好。”说着便要迈步。 夕老庄主忙喝道:“你敢!” 公子墨恭敬地告了句“恕罪”,便毅然决然的往前走去。 夕老庄主咒了一声,倏地出掌袭向公子墨。公子墨回身接下,二人便打了开。一时间呼声啸啸,掠影飞升。几个轮回后,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夕老庄主凉凉地用金叶片抵着他的脖颈道:“如何?乖乖跟我走吧。那个女人就让你那些手下去处理好了。” 正自得意间,被制之人猛地身形一动,竟脱离了他的掌控。望着指间瞬间染血的叶片,夕老庄主又惊又怒地骂道:“墨君逸!你个小兔崽子不要命了是不是!” 公子墨无所谓的拿出帕子拭了拭颈间的血,道:“当初被你设计受那般重的伤都死不了;如今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夕老庄主闻言一滞,瞬间软了气势,故作不在意的转过头不看他。 素绾担忧地走到公子墨近旁,抽出帕子细声询问道:“夫君,您还好吧?不若,不若就先让妾身去客……”“栈”字尚未出口,便在他直直的目光中顿然住了嘴,讪讪地垂首道:“妾身僭越了。”公子墨不语,素绾暗暗咬了咬唇。 夕老庄主见状嘲弄地道:“这么点小事便退缩了果然不堪大任!惊尘,我劝你还是尽早休了吧,省得日后给自己增添麻烦。” 公子墨无喜怒地说:“多谢外祖挂心。因着是新妇,难免会有不当之处,也是情有可原。夫人聪颖明慧,假以时日必定不同。” ***素绾听了不知怎的只觉心中堵得紧:他的意思是不满自己没有“以夫为天”?抑或是没有和他共同进退?若是前者还可解,但若是后者……她真不知该给什么说辞。担心他被夕老庄主所伤?明摆着不可能;怕他为难?妥协之后岂不更为难?这样的是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要是她今日真独自去了客栈,恐怕这辈子都别想进龙啸山庄的大门。也给了夕老庄主名正言顺塞人的余地。何况还有这么多的墨氏仆从看着,回去之后又拿什么立威执权?越想越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真被夕家的排场震慑住了?怎的就说了这样不计后果的话?还是没有亲人在后她便乱了神?不对,她根本未想到这些。她只是……只是被那一抹红刺恍了眼,一时无措才……*** 夕老庄主见二人不语,哼了哼道:“怎么?都哑巴了?”顿了顿又对着素绾道,“这样吧,看在惊尘挨了一记的份上,我就给你个机会。若能通过老夫的考验,就认了你这外孙媳妇,准你进我山庄大门;若是不能,你便自请下堂,让给我相中之人如何?” 素绾忙望向公子墨。 夕老庄主不耐地道:“女娃子,老夫问你话呢!你瞧他作甚?” 素绾恭顺地道:“回夕老庄主,妾身不能擅自做主,需征得夫君的同意方可回答。” 夕老庄主咕哝了句“你们官家人就是麻烦”,继而转向着公子墨道:“惊尘,你的意思呢?” 公子墨道:“既然关乎夫人自身,那还是交由夫人自己决定吧。” 夕老庄主立马对她道:“甭废话,接不接受一句话。老夫告诉你,机会只给一次,‘过了这个村再就没这个店了’。日后任你如何奉迎,哪怕墨言两家宗主来说,老夫也再不会松口。女娃子,到底怎么说的?” 素绾摸不出公子墨的意思,只好按着自己的考量道:“回夕老庄主,若是按着您方才的说法,恕妾身不能接受。” 夕老庄主听了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素绾平静地道:“回夕老庄主,妾身不接受您的提议。妾身与夫君业已成了六礼,告了先祖,妾身就是名正言顺的墨家妇。若因着这样的理由贸贸然下堂,不仅是对这门婚事的不尊重,更是对墨言二氏,对夫君及妾身自己的不尊重。妾身不孝,不敢做此有辱先祖,荒唐至极的行为。还请夕老庄主理解。”*** 公子墨勾起唇角。 夕老庄主听后一愣,随即不快地道:“你这女娃还真是牙尖嘴利,能言善道。冠冕堂皇了这么多,就是不敢接受是吧?那好,你就回元阳去吧!别到我这儿来!” 素绾忙道:“夕老庄主切勿动怒。”随即又柔和地道,“若是因着夫君,妾身固然是坚决不同意的;但若是夕老庄主不放心妾身,想指点指点妾身,妾身却是求之不得的。” 夕老庄主皱皱眉:“少跟我绕来绕去。一句话,到底接不接受?” 素绾不卑不亢地道:“回夕老庄主,妾身接受。前提是收回后边之言。若妾身不能令夕老庄主满意,妾身甘愿当众受罚,但绝不下堂。还请夕老庄主见谅。” 夕老庄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受罚?若要受罚就得按着我们江湖的规矩来,可不兴你们世家那一套写几个字,抄抄经文什么的。你确定受得住?” 素绾颔首:“一切均由夕老庄主做主。妾身绝无半句多言。” ***夕老庄主沉默了良久,猛地一击掌道:“那好!就按你说的。不用下堂但需受罚。”到时候只要一讲受罚的内容,还不照样跪地求饶。然后自己就可趁机提要求,让她下堂,岂不便宜?哼,还想跟他斗,做梦!不过自己那个外孙是怎么回事,怎的一句话也不说?他就那么相信这女娃,肯定她能通过考验?还是根本未对她多上心?这样最好,自己解决起来也方便些。*** ***飞花在旁摇头――夕老庄主真是太大意了。夫人分明句句漏洞。甚至连提都不提进山庄大门的事,过后这一茬要怎么是论?到时候既不下堂又能进山庄大门,他再不承认又如何?还有公子在旁他真的能罚得了?而且是当众。老庄主啊!你确信你能当众罚一个没有武功,又娇弱的女子?确信有人替你执行?唉,醉心武学的老庄主在谋算上怎的算得过见惯勾心斗角的世家小姐。怪不得公子敢这般不惧的带了来。原来是早有远见啊!希望老庄主待会儿莫要太过生气才好。*** 第128章 忧心忡忡难称心剑拔弩张陷危机 却说那边素绾有礼地对夕老庄主道:“不知老庄主的考校何时开始?” 夕老庄主捋了捋胡子道:“即刻。(.无弹窗广告)你可有异议?” 素绾道:“不敢。全凭老庄主做主。” 夕老庄主停了会子,正待言说,公子墨突出声:“若是武学刀剑诸类,就免了吧。我与夫人直接前往客栈便是。”夕老庄主瞪了他一眼:“浑小子!老夫是这般苛刻的人吗?” 公子墨郑重其事地点头:“不知。” 夕老庄主哼了一声,忽意味不明的笑道:“除了与武相关的,其余均可任挑,是也不是?” 公子墨谨慎地望了望他,又同素绾对视了一眼,而后道:“是。” “那好!第一项,做菜。”言毕,周围之人莫不睁大双眼——做菜? 如若疾步上前行了一礼道:“回夕老庄主,我家夫人从未下过厨。可否另换一个?” 夕老庄主冷笑一声:“这做菜可同武无关了吧?怎的还这般推三阻四的?难道你家小姐家时就学如何‘出尔反尔’?” “这……公子……”如若求助地看向公子墨。 公子墨凝眉不语。 千叶忙上前帮腔道:“老庄主,不知点心小食可能作数?” 夕老庄主厉目一扫:“你们府成日拿点心小食作膳?” “这……这个……” “还不快给我滚回去!没事瞎掺合什么!” “是,是!”千叶立马点头退回。 夕老庄主见如若还立着,道:“怎的?你还有事?” 如若试探地道:“回老庄主,不知夫人能带几人陪同?” “陪同?”夕老庄主冷笑一声,“要人陪同老夫还考校个什么劲!” 如若顿觉无措——怎么办?夫人家时至多做些糕点,还只是在旁说说,并未亲自动手,更别提什么做菜了。怎么可能会!这下可怎么办啊!得想个理由拒绝再不济也要换个。 夕老庄主径自和素绾道:“女娃,如何?你是要接下还是直接受罚?” 素绾微笑着道:“回夕老庄主,妾身自是接受。” “夫人?!”如若等同时惊呼出声。素绾悄悄向她们使了个眼色。 夕老庄主道:“很好。” 素绾因问道:“敢问夕老庄主,这下厨之地……” 夕老庄主道:“废话!做菜自然是在厨房了。” 素绾闻言故作为难地道:“厨房?可是夕老庄主庄中的厨房?” “不然去客栈吗?” “可是……可是……” 夕老庄主见她吞吞吐吐的,不耐地道:“可是什么可是!你们这些官家小姐就是不如我们江湖儿女洒脱,做事磨磨唧唧的!有什么话赶紧说!” 素绾垂着头委屈地道:“妾身想说老庄主方才说妾身没通过您的试炼前是不能进山庄的,如今您又说……” 夕老庄主拿眼一瞪:“老夫说什么了!进去了难道就不能出来了?怎的这般死脑筋!迂腐不化!” 素绾呐呐地道:“是,老庄主教训的极是。是妾身愚钝了。” 两旁的弟子见状不禁摇头:师祖未免过分了些。 飞花摸了摸下巴:据他所知,夫人确实未曾下过厨。如此干脆的应下必是有什么考量。莫非她想到了什么脱困之法? 迈向山庄时,公子墨不动声色的握了下素绾的手,她即暗暗以指节划了个字,公子墨饶有兴味的扬起眉——如此他就先不下手了。等……再出手便是。 一路行来,素绾所见清一色的练功场,厢房,练功场,厢房,不愧是武林世家。 及至厨房,众厨役早已得令出去,唯余一生火丫鬟。看来夕老庄主是有备而来。 素绾快速巡梭了下周围,道:“敢问老庄主是否要限定菜色?” 夕老庄主瞥了眼她的帷帽皱着眉道:“自然是要限定的,不然怎么评断?还有,你头上的那个东西怎的还戴着?” 素绾屈了屈膝道:“回老庄主,《女论语》有训,‘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因着老庄主目前尚无妾身这个眷属,故而妾身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呈容貌,那样是对夫君和妾身自己的不尊重。故而……” “行了行了!你要戴便戴着吧,别说这些阿什物,听得我脑门疼!还是江湖儿女好,哪这么多‘之乎者也’的,烦!” “是,老庄主。” “这样,你就拿那只宰好的鸡做道菜。不准炖汤,老夫最恶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给你……半个时辰。好了,就这样吧,其余人统统给我到膳厅等着,谁都不许帮。尤其是你们几个!”说着警告性地指了指千叶、如蓁等人。 独有公子墨毫不理会的走到素绾近旁道:“需要为夫帮忙吗?” 素绾微摇头:“多谢夫君,不用。夫君且安心去陪老庄主,妾身尚能自处。” 公子墨点点头,道:“勿需勉强。我将飞花、千叶留下,实在不行,烧了厨房,咱们仍旧去客栈。” 素绾默。众人呆。夕老庄主眯了眯眼:“孽障,你说什么?!” 公子墨红篷一挥,潇洒转身,比了个手势道:“夕老庄主,请!” 夕老庄主哼着声大步离开。 龙啸山庄正膳厅,空气仿若凝结一般。一秀眉善目的中年男子忧心忡忡地道:“惊尘,还是派人将你媳妇接过来吧。她一个大家小姐哪里做过这类事,若是不留神受了伤可怎生是好?师父他老人家只是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夕老庄主不悦地打断:“胡沁些什么!老夫说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了?!墨君逸,你有胆子就试试,我倒是要看看,那个娇滴滴的女娃能撑得了什么!” 中年男子喟叹一声,道:“师父,您这又是何必?不管怎样惊尘都业已娶了那位小姐,您再不满意也改变不了事实。不若试着去接受,大家和和乐乐的,岂不好?师妹泉下有知也定当欣慰万分……” 一语未了,夕老庄主忽“啪”地一掌拍上红木桌道:“闭嘴!当年就是因为我一时心软,未能反对那门亲事到底,才让你师妹她……行过礼如何?告过宗祠又怎样?难道活人还比不上那些个死物?哪个要指指点点,杀了就是,老夫就不信还有谁敢再出这个头!” 如若身子一震——不是说龙啸山庄乃武林正道么,怎的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此不讲道理,只崇尚武力的人家,夫人纵使有千谋万算也无济于事啊!日后可怎生是好? 中年男子再劝道:“话虽如此,但师父也要为那家小姐考虑考虑。若就这般下堂,她要以何面目活下去?师父无疑是逼人走上绝路啊!” 夕老庄主冷笑一声:“如果她的家人真心为她着想,就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就好比当年我护你师妹那样。” 中年男子无奈:“师父,他们官宦人家与我们江湖之人是不一样的。礼教与颜面对他们来说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您……” “行了!”夕老庄主又一掌拍下,“我意已决,你不需多言。要么坐着一起等,要么出去。” 中年男子抱歉地对公子墨苦笑,低声道:“是,师父。” 少焉,半个时辰将至,夕老庄主冷酷地望着公子墨道:“如何?待会儿处罚时,你不许插手,不然别怪老夫不客气!取一个娇小姐的命对老夫来说再轻松不过,你最好相信这个。” 公子墨笑笑:“老庄主现在说不觉得过早了吗?” “哼!你不会真以为那娇娃娃还能一个人做道菜?” “世上并无完全不可能之事。” “是吗?那老夫待会儿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自知之明’。” 话方落,一柔顺女声响起:“夕老庄主,夫君恕罪,妾身来晚了。”赓续,红裳红帷,淑仪端庄的女子朝着众人款步行来。千叶、飞花紧随其后,且拎了个食盒。 夕老庄主不信地道:“你做成了?” 素绾道:“回老庄主,是的。” 夕老庄主怀疑地睇了她一眼,道:“拿过来我看看。” 素绾即对身旁之人点了点头,千叶遂将食盒放置到桌上,而后缓缓掀开。登时,一股葱酥香侵入。再看那盘中物,色泽诱人,红绿相宜,催人咽下。 夕老庄主抿了抿唇,努力绷着脸狐疑地道:“这菜是你一人做的?” “回夕老庄主,是的。” 夕老庄主伸手拿过筷子,挟了一小块至嘴中。一番咀嚼后,忽暴喝道:“无耻女子!竟敢公然阳奉阴违,蓄意欺瞒!如此下作之人我龙啸山庄是断容不下的。趁老夫动怒前,带着你的仆从滚吧!” 公子墨当即沉下脸道:“夕老庄主无缘无故辱我妻子是欲哪般?” 夕老庄主扫了他一眼,鄙弃道:“你自己尝尝!这样的火候,这样的味道怎么可能出自一个初下厨之人的手?不消说,她定是找了人代的。如此偷奸耍滑之女,哪里配当什么宗妇夫人!趁早的休了好!” 公子墨淡淡地道:“夕老庄主既知我妻从未下过厨房,为何还要出考校?且设下惩处,又是哪般?” 夕老庄主气噎:“孽障!我看你真是被迷昏了头!是非不明,好坏不分。连这样品性的女子都死命护着,不成器的东西!” 剑拔弩张间,千叶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道:“回老庄主,这菜是……是夫人亲手做的,并未假手他人。” 夕老庄主冷眼斜他:“你说这话是得了你家夫人的吩咐还是你家主子的命令?” 千叶忙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是夫人亲手做的。您要不信可去问问您留下的烧火丫鬟。” 夕老庄主道:“那丫鬟只怕早被你们威逼利诱的差不多了,还能问出什么。无需在我这儿多言,还是赶紧劝你家夫人离开吧。迟了,老夫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这时,公子墨忽“哗”地一下起身,闲闲地道:“飞花,你去烧厨房。夫人,咱们回去吧。”说着便要走。 中年男子忙拦住他笑着道:“惊尘,有话好说。” 夕老庄主吹胡子瞪眼地道:“凌珏,让他去!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烧!” 凌珏无措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倏忽瞥见素绾,希冀地向着她道,“这位……不知怎么称呼?” 素绾福了福道:“墨言氏见过凌叔。” 凌珏微讶,随后笑意融融地道:“墨言氏,你可有法子解眼前之状?” 素绾轻摇首:“回凌叔,妾身不知。一切均由夫君做主。” 凌珏因道:“那你劝劝惊尘。” “是,凌叔。”继而碎步走到公子墨身边细语道,“夫君,来时祖父说要我们千万记得‘敬老尊贤’,夫君……” 公子墨一面轻轻掸去帷帽边沿的脏污,一面豁然大悟地道:“为夫记起来了,是有那么回事。如此,便先不烧吧。咱们走。” “是,夫君。” “你……你们这两个不孝不悌的孽障!尤其是你。为人妇,为人媳,却全然不懂遵依教训,贤良淑德,任由丈夫忤逆长辈,一意孤行,还称什么名门闺秀!” 素绾立即温顺地屈膝道:“夕老庄主息怒。自古‘夫为妻纲’,夫为主,妻为从,妾身自是要万事遵循夫君,不敢违拗。再者按着五典之说,‘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则子孝无争家和’。夕老庄主如此明理宽厚,夫君自是孝顺敬极,不消人劝的。故也定不需妾身多舌。” 凌珏闻之不禁咂舌——这女娃好生厉害,用“三纲五典”来回,且句句不差,也挑不出毛病。看来师父这回又难称心如意了。 果然夕老庄主听了抖着胡子对公子墨道:“听听,你自个儿听听!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明着暗着的谩骂老夫不识礼,刻薄。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哪知公子墨凉凉地道:“在下觉着吾妻言之甚有理。” “你!” “若没别的指教,我夫妇二人就先行告退了。” 凌珏忙道:“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样吧,不若请侄媳重新做一遍,师父,我还有惊尘三人在旁看着。如若侄媳能一模一样做出,便算过了此关;若是不能……到时再说。岂不两全?” 公子墨道:“还是罢了吧。我娶的是妻子又不是厨娘,何用委屈至此?” 夕老庄主蔑笑着说:“怎么?怕露了陷,失了面子?” 公子墨笑笑:“我比较怕有人不认账。” 夕老庄主剑眉倒竖:“浑小子,说谁呢!谁不认账!老夫今个儿就把话撂这儿了。她要是能原模原样的自个儿做出来,这一关就算过了;否则,哼哼……” 公子墨目的达到,即转向素绾道:“夫人可有问题?” “回夫君,没有。” “那就好。去厨房吧。” “是,夫君。” 一行人遂又行向厨房,夕老庄主心下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一时却也想不到。只好搁置一旁。 剁鸡,腌料,上蒸,勾芡,淋汁……厨房内,红裳女子有条不紊的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不仅夕老庄主,连公子墨及如若等也暗暗吃惊——夫人是何时学会的这些手法?她们竟全然无知?太神奇了!明明是第一次亲自下厨,居然如此井井有条,真是太出乎人意料了! 夕老庄主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之前的调查有误?不可能啊,照着她在家中的身份地位,若是去厨房学艺,不可能没人知道。可眼下又是怎么回事? “言氏,你在家中学过厨艺?” “回夕老庄主,不曾。” “那怎的……” “回夕老庄主,小女偶然间得了本类似《食珍录》的书籍,其中有一页就是记述此道菜。” 夕老庄主愕然:“只是看过?” “是。” ***夕老庄主不由得重新打量了她一番——若所言属实,此女在烹调上倒着实有天赋。亲试味后,再如何不甘,此事也只能作罢。只听他清了清嗓,不怎么真心地道:“味道虽比之前的稍差了点儿,看你不易的份上,就勉强让你过好了。但也别高兴的太早,第二关,下棋。你只要能输我十子,便算过,如何?”*** 素绾感慨:看来这夕老庄主确实查过她的底了,专挑这些下手。幸而她不是真的不擅,只是无闲暇。且路上公子墨引陪着练练……这般说来,他定是猜到一二了。那他怪异的棋风,莫非是……思及此,不由得朝他看去,只见公子墨对她轻轻颔首。果然。 不多时,二人便开始对弈。夕老庄主从最初的志得意满渐渐地转为拧眉,及至后来,“噹”地落掌在桌,恶狠狠地道:“言氏,你家时常与人对局?” 素绾静静地道:“回夕老庄主,不曾。” “那你为何……为何如此厉害?” “妾身多谢老庄主相让。” “屁!老夫何曾让过你来着!” 素绾眨眨眼:“老庄主真个没让着妾身?那为何妾身觉得这般容易?” 夕老庄主一噎,重新投入棋局。 约莫三刻钟,一局终,素绾巧笑着道:“多谢老庄主相让。” 夕老庄主黑着脸瞪向棋盘——五子,居然才输了五子!第一次同他对弈居然才输了他五子!可恶,真是太可恶了!一定是墨君逸那个臭小子搞得鬼,一定是他!奸诈,太奸诈了! 这时,公子墨在旁好整以暇地道:“夕老庄主,还有需要考校的吗?” 夕老庄主咬牙切齿地道:“当然!最后一项,进岚!雾!阵!一个时辰,只要她能走出来,从此我便不再有二话。” 凌珏忙道:“师父不可。岚雾阵迷幻莫测,便是我等习武之人也轻易出不来,侄媳一介纤纤闺阁女子,如何能……” 夕老庄主不理他,径自对公子墨道:“如何?这是你母亲自创的。能走出来,便表示你母亲认同她;否则,说明你母亲也不看好这门亲事。意下如何?”臭小子,这下看你还有什么招儿! 第129章 深藏不露梅海叹飘渺缭乱绿萼怪 ***龙啸山庄后院某地,“折得寒香不露机,小穸斜日两三枝。罗帷翠叶深调护,已被游蜂圣得知。”树树秀梅,不,是波浪般的秀梅,迎着凛冽寒风,昂首怒放。艳而不妖,馨幽淡雅,苍古清秀。好一片冰心玉骨的梅海!没想到前方浑似练武场,后头却这般别有洞天。不过这梅花怎么看怎么不像夕老庄主的风格,莫非是……公子墨的母亲,她无缘谋面的婆婆?*** “如何?惊叹吧。不是老夫夸口,放眼整个慕栖,再也看不到这般齐全,这般壮观的梅花了!”夕老庄主万分得意的炫耀着。 素绾斟酌地道:“夕老庄主,请问这是……” “这些都是老夫亲自栽种的。如何?厉害吧!” “的确了得。不愧是夕老庄主,果真深藏不露。”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如何想的。一定在暗暗嘲笑就老夫这样的江湖草莽,再怎么做也顶多是附庸风雅,班门弄斧罢了。” 素绾叹气:“妾身不敢。夕老庄主多心了。妾身方才纯是有感而反,并无他意。能使梅树如此繁盛郁郁,是非常人所能。故妾身真心佩服夕老庄主。” 夕老庄主见她说的诚恳,脸色稍霁道:“算你会说话。不过不要以为你随便恭维两句老夫就会手下留情。” 素绾道:“妾身不敢。夕老庄主多虑了。” “是不是多虑日后便知。” “老庄主说的是。” “你……无趣!乏味!” “多谢老庄主训斥。” “你!”夕老庄主不悦,转而朝公子墨道,“这样的女子你也能日久天长的相处下去?” 公子墨毫不迟疑地道:“可以。” 夕老庄主无语,瞪着素绾道:“进去,一个时辰出不来便算输;如若出声呼救,更是输。” 凌珏当即反对:“师父,不妥。林中多虫蛇,若是……” “放屁!”夕老庄主不客气的啐他道,“天寒地冻的,哪来的虫蛇!这梅林老夫每日不知要走多少遭,几时出过意外?偏她金贵了不成?既如此金贵,就不要进我龙啸山庄的大门。我们家可供不起这般金贵的人儿!” 凌珏还欲再劝,即被公子墨挥手制止。但见他自怀中拿出一物,递给素绾道:“有事就吹这个。[.超多好看小说]” 素绾接过细细瞧了瞧那状似短笛的金色物体,不解地道:“夫君,这是……” 未及他回话,夕老庄主劈手夺过,寒着脸道:“孽障!你居然将你母亲留下的保命东西送给墨家娶来的女人,存心想气死老夫是不是!” 公子墨淡淡地道:“惊尘不敢。恕惊尘不得不顾念自己妻子的安危。相信母亲泉下有知也定会应允的。” “什么安危?”夕老庄主高声质问,“在梅林里会有什么安危不安危的!”继而又朝着素绾道,“你要不能就早说,如今又来矫情个什么劲儿!” ***如若听到此真心想上去理论一番——这个夕老庄主也未免太过不讲理了!公子要送东西又关夫人何事?为何非得咬着夫人不放?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夫人都依依忍让,还越发的蹬鼻子上脸起来了!夫人自小到大何时被这样对待过!他就这般中意那什么米家小姐?除却武功,论姿容,论气度,论品性,论贤淑,她连跟夫人相提并论都不配!那般不顾脸面,不思父母家族的女子就担得起墨氏一族和龙啸山庄的重担?别笑死个人了!莫说别的,只怕就是那个什么汤氏就够她看的。难不成进了深宅内院还可打打杀杀的?那也得问问公子容不容得下。真是气人!早知道就该让如茹她们也跟着过来,好歹能过过嘴瘾。*** 公子墨向前一步将素绾护在身后道:“夕老庄主有气只管向着在下人,拙荆自始自终都对夕老庄主恭敬有礼,望夕老庄主莫要迁怒。” “你个蠢材!我看你真的是被迷入魔了。居然为了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外祖,真是反了天了!” “身为男子,不能护自己妻子的周全的才是蠢材。”公子墨轻飘飘地对上一句。 明明是寒冬腊月,众人却有如置身六月般汗涔涔。 素绾无奈地拉了拉公子墨的衣摆,随后小碎步右行而出屈了屈膝道:“夕老庄主莫恼。都是妾身的不是,不关夫君的事。望夕老庄主莫再责怪夫君。那东西既是夫君护身之物,妾身就绝不会夺取。” 夕老庄主睨了她一眼,冷冷道:“谅你也不敢。” 素绾低首细声道:“回夕老庄主,是不能也不愿。” “随便什么都好。老夫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还是进去?” “烦请夕老庄主派人开始焚香。” “不识抬举!” “多谢夕老庄主教诲。” “你!罢了。哼,这个东西给老夫带回去。”说着便将那物掷到公子墨怀中。 公子墨随手把玩着那物道:“给出去的东西焉有收回的道理?再说不过借用片时,又在龙啸山庄内,不会有什么意外。”一面说,一面拉过侧边之人的手放上。 素绾无法,只得收下。夕老庄主还要再夺,被凌珏笑着拦住,道:“师父,大师兄不是说今日回来吗?眼下时辰已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该……” 夕老庄主这才忆起,当下顾不得许多,向着素绾恶声恶气地道:“还站着做什么?等人来抬吗?”话落迅而旋身大步朝前。 ***公子墨眯着眼瞟了瞟凌珏,对方却笑呵呵地装起傻来。公子墨不语的牵起妻子的手跟上。凌珏暗暗吐了口气——再来个几次他不知得折寿几年。素绾则对他口中的“大师兄”好奇不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夕老庄主这般忌惮,连训斥都停了下来?待会儿得想法子好好探听探听。*** 转过几道弯,行了约莫一刻钟,眼前蓦地出现一大片白色。 ***“绿萼青枝下凡来,一身冰雪为君开。迎风绽开春笑蕊,彻骨幽香扑入怀。”梅性高洁,绿萼尤甚。花如白玉枝如铁,冰雪林中傲然立。洁白的花瓣在绿色的萼托、枝条的映衬下,略微有些发绿,却更为耀眼醒目。以白为主的冬季忽而有了这般鲜明清新的绿意,很难不令人心生喜悦。其清绝,其清香,无不为世人所赞。连一向对花草不甚感兴趣的公子墨都忍不住欣赏一番。但听他道:“凌叔,今年的绿萼瞧着倒比往年更好了些。”*** 凌珏点点头:“可不是么。”想了想又补充道,“许是大师兄寻来那泥的缘故。” 公子墨微讶:“师伯去了南边?” “说是去办事。顺带寻了那泥。” 公子墨闻言若有所思。 夕老庄主指了指前面的绿萼,瓮声瓮气地对素绾道:“还不快进去!仔细耽误了老夫会客。” 素绾垂首道:“是,夕老庄主。” 甫迈了一小步,即被人拉回,公子墨略微不放心地道:“夫人……” 素绾朝着他微微一笑:“夫君无妨的。五行八卦之类的妾身多少知道些须。” 夕老庄主在旁嗤声道:“岚雾阵可不是光懂五行八卦就可破解的。你以为我女儿是何人?你又是何人?凭你,也行?” 素绾温和地道:“回夕老庄主,母亲的聪慧玲珑妾身自是望尘莫及的。妾身只是不想让夫君太过担心。” “邀宠献媚,不知廉耻!” 这下连如蓁、飞花都不淡定——您老敢情今天真是来挑刺的。 公子墨冷下脸,道:“夕老庄主这是何意?” 凌珏忙站到二人中间道:“呵呵,还是快开始吧。迟了,就大师兄该到了。” 公子墨似笑非笑地道:“不如我们就等师伯来了再继续。多一个人也多份热闹,夕老庄主您说呢?” ***夕老庄主瞪着他——这臭小子绝对是故意的!明知他的大弟子向着墨家,还说什么等他来。等他来自己还折腾个鬼啊!他这般顾虑自己的弟子并不是打他不过,而是有东西受制于他。说来惭愧,夕老庄平生除却好武,就好一样物什——酒。偏生他宝贝女儿在世时管的紧,将所搜罗到的好酒尽数藏到一地窖里,且那地窖还铸了一道极为复杂的锁。在认识公子墨的父亲后又被如是修改一番,任凭夕老庄主找什么样的大师,都无法解开。在这之后公子墨的母亲又将解锁方式告诉了她的师兄,也就是夕老庄主的大弟子厉昇。原本有些窃喜的夕老庄主得知后简直有如晴天霹雳——他这个大弟子向来冷面冷心冷情,很多时候连他这个师父的账都不卖,全凭自己的原则做事。也不知是女儿的意思还是其他,总之在那之后,他多次当面维护墨家。所以他这次是趁人不在才敢这般公然寻事。等他回来,自己还如何出气?要知道他已经有月余不曾喝那些佳酿了。思及此更不耐了,连连催着素绾道:“快些进去。别杵在这儿挑拨是非!”*** 素绾依旧恭敬的答应一声,对公子墨点点头,莲步姗姗的进了所谓的岚雾阵。 待她身影消失,夕老庄主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她今日要能走出,叫老夫认她作什么都成!” 凌珏听了不安地望了望公子墨——但愿师父这次做的不要太过火,否则……唉,大师兄,你快些回来吧。 彼时公子墨的心思全转放在南边事上,一时未察觉其中怪异。 ***素绾越至阵中,越觉迷雾重重。到了后,前后左右一望,飘渺缭乱,东南西北不辨。她定定心,想,所谓阵法不过是按着一定的规则排列的迷宫。只要次序对了便可寻到阵眼破解。方才临行之时,公子墨特意划了个“乐”字在她手心,想是其中关键。虽然这样有些胜之不武,但鉴于夕老庄主也是成心为难,她便无甚好推拒的。“乐”?据闻公子墨的母亲擅琴,那么这“乐”字定然指的是乐曲了。可是是哪个呢?岚雾阵,莫非跟雾岚有关?但她偶然听飞花提过,公子墨的母亲最喜的是上古曲,可当中并无这类。那么又是什么呢?岚雾,岚雾。岚与雾指的皆是同一物。岚与兰谐音,难道是《重兰曲》?这般推敲着,她便试着按照曲谱迈步。“宫、商、角、徵、羽,东、南、西、北、中。南二,西三,北一,北二……”一曲走下来,却又回至原点。素绾蹙眉——不是这首?*** ***一通冥神苦思,她又试了另一首,不想仍到了原地。正愁眉间,一阵风过,梅片簌簌而下,好不轻盈翩然。梅花,绿萼,会不会是《萼雪曲》?好生奇怪。取名岚雾却全然无关。兴许这样世人才料想不到,才使此阵这般费解。毕竟连名门世家都难得那些上古曲谱,更别提武林中了。她知晓的这些一部是家中搜罗的,另外三部均是公子墨送的。应是他母亲留下的。飞花曾透露他手中还有五首,既然他写了“乐”字,那就该是自己知晓的。反正眼下也无他法,越性试试。思罢,默念了两遍《萼雪曲》,确认无误后方开始走。刚行了一小段,便发现愈见清明起来——果然是这首。她遂更放心的继续。*** 另一边如若担忧地道:“公子,夫人她……” 公子墨道:“无事。以你家夫人的本事,定然无问题。”他的提示也这般明显,卿卿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吧。《重兰曲》正是他所赠的三部中的一首。听飞花说她还谈过,应是能够的。 夕老庄主则是一脸的洋洋得意——臭小子,以为我不知道你送的那些物什。哼,这次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让你们尝尝厉害一个个的还真当他是个只会吼两声的傻老头子! 第130章 居心叵测几□□必死无疑多重因 再说素绾按着曲谱一路走行顺畅,到了最后一拍,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开出来的路似乎离原先的地方越来越远。(.无弹窗广告)是错觉吗?她不由得止住步履,但一切已然太晚,脚下猝不及防的一空,尚来不及反应,便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半个时辰过去,林中毫无动静。公子墨陡生警觉,在众人不错眼的地方打了个暗号。而后抬脚上前,道:“我要进阵。” 夕老庄主眉峰一抖:“进什么进!一个时辰还未到,你进去做什么?” “情况不对,我自是要亲察一番。” “什么情况不对?哪里不对了?” “我的夫人到现在还没出来就是不对。” “哼!你当她是什么人?你当你母亲又是什么人?墨家挑选的阿猫阿狗能那么轻易就破了我们夕氏的阵法?” “她可以。” ***“可以个鬼!跟墨家一样惯会拿腔作势,可成什么!就冲着那股子虚伪劲,也破不了!不给她尝点苦头,还当我龙啸山庄就这般好进。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点子小九九,拿话挤兑,故意在众人面前委曲求全什么的,看着就恶心!若不是瞧着你的脸面,我早扔出去了!哪有她唧唧歪歪的份。”*** 公子墨叹息:“外公,您果然另有安排,我不该……她只是做了应当做的,您这样不公平。” ***“公平?!”夕老庄主闻言愤恨,“墨家当年做那些事时想过这个没?怎么,不过过了几日温柔乡,就乐得忘了所有?要是这样,老夫不介意赏你一刀,好好回忆回忆!为了彻底夺下元阳城,就不管不顾逼着人去送死,这样的家族老夫不认为还有何可取之处!当年他们能那般算计你,罔顾你,如今亦然!谁知道那什么阁老的女儿是不是墨家合计来监督你,收买你的。毕竟要做成那事,没有你,没有龙啸山庄是再不成的。墨君逸,你给我眼睛睁大点,脑子放灵光点,好好看看想想!再有一次,别指望老夫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救你!”*** 公子墨无奈:“外公,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人心难测。你不是她你怎的知道?我看你多半是被迷了心窍了!此女狡猾奸诈,真以为几句维护的话便能将其收服感化?痴人做梦!” “外公,她并非……晚些我再和您细说。眼下还是先将人接回。[.超多好看小说]”说着便要走过。 夕老庄主见他执迷不悟,厉眼一睨,瞬间谁都未料到的一人制住了公子墨。 公子墨被迫定下步子,道:“想不到师叔也有参与。” 凌珏虽面含愧色,目光却坚定地道:“惊尘,师父说的对,我们实在信不过墨家替你挑选的人。或许那小姐是个好的,或许长久相处之后她会一心一意对你,但我们不能因着这些不可知的‘或许’就让你置身危险之地。” 如若、如蓁二人见此情景再也按捺不住,顾不得许多,忙跪对夕老庄主道:“老庄主明鉴!夫人自当年订下婚约后,便再无旁心,断不会做那等危害公子之事。求老庄主开恩!” 夕老庄主锐利地扫了扫二人,忽一言不发的直取如蓁面门,如蓁当下本能的伸手防御,夕老庄主快速收回手,冷笑道:“搁一个会武的丫鬟在身边,还说不是居心叵测?” 如蓁忙道:“回夕老庄主,奴婢只是言老太爷挑选出来保护夫人的,并无他意。” “并无他意?官宦世家的小姐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用的着这般?扯谎也不会寻个好的。” 如蓁磕了个头道:“禀夕老庄主,奴婢真的只是负责保护夫人……” “不必多言。你的作用到底是什么老夫没兴趣知道。别急,你想说,回去之后有的是机会。我外孙下不了的手,做不了的事,我都替了。你们就这般告诉墨言二家,老夫我在龙啸山庄等着他们!” 如蓁等越听越心惊,忙不住的磕头道:“夕老庄主开恩!夕老庄主开恩!求夕老庄主放过夫人!” 公子墨眸中骤然一缩,急切道:“外公,您要做什么?” 夕老庄主森然道:“做什么?原先我只打算让她下堂回京,但见你对其如此庇护,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未免我龙啸山庄后继无人,斩草除根是唯一的选择。你说老夫要做什么?” 凌珏不由大骇:“师父,您不是说不会要她性命的吗?再怎么说也是无辜之人,怎可……” “住嘴!老夫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只管把人给我看好了!你的独门点穴估计不出一刻钟这小兔崽子便能解开。还不赶紧将人丢密室去!一个日夜后再放他出来。” 那边,千叶及飞花等已悄悄挪动起脚步。[]夕老庄主甫一转身,几人遂掠向天际,如蓁也趁此行动开。夕老庄主猝不及防,早先准备的人只来得及制下如蓁。他恼怒地盯着公子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墨淡色道:“我许诺过她,不会有事,不能食言。” 夕老庄主不语地瞪了他半晌,忽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不愧是我龙啸山庄的继承人!不过可惜,始终太过年轻。你真以为靠着那几人便能找到她?” 公子墨道:“不试试怎的知道?” 夕老庄主轻蔑地道:“试?怕他们没那个能耐!你以为我不知你送了三部上古曲给那女娃?哼!不知天高地厚!” 公子墨心念飞转,突然想到先前说的换新泥,道:“您改动了岚雾阵?” 夕老庄主两指一动,跪着的如若瞬间软倒,他整整衣袖道:“你母亲的东西我再不会改动。” 公子墨神色一凛:“那不是岚雾阵。” 夕老庄主颔首:“不错,反应很快,不过也晚了。你早该想到的,你母亲的东西,我怎会让墨家看中的人亵渎了去?” 公子墨只觉呼吸急促,努力抑制声音道:“那您安排的是什么阵?” 夕老庄主笑眯眯地吐出三个字:“白萼阵。” 凌珏大惊失色:“师父,您怎能……” 夕老庄主道:“为何不能?” ***公子墨闭了闭眼,心中沉重万分――白萼阵乃是他师伯所创,所解之道也是上古曲谱,且也在他送出的三首之中。她迟迟未出,怕是早已解了。千叶他们只知岚雾阵的曲谱,无论如何都破不了绿萼林中的阵法。不同于岚雾阵,只是将人困在原处,白萼阵一旦出了,便直至后山霜雪崖,且阵门关上后就无法开启。况与对山相距甚远,任你轻功再高,中间全无着力点,也是不能够过去的。更别提素绾这样半点功夫都没的人,除非胁下生翼,否则怕是……心一点点抽紧――他答应了她的啊!霜雪崖迎雪最早,送雪最迟,一年中有半年时间积覆冰雪,以她的身体状况……思及此,体内真气翻潮涌动,快一些,再快一些!*** ***凌珏又说了些什么,被夕老庄主不耐打断道:“行了,老夫既已做出决定,就不再更改,你只要看好惊尘就是了。不过是娶了没几日的女子,再欢喜又能欢喜到哪去?时间一久,他自然而然就会忘记,无需操心。还不快把人押走!”凌珏向来恭顺惯了,只好依言去搬公子墨。不想却发现对方……权衡一番,状似无意的点了两下,公子墨眼中精光一闪,又迅速湮没。夕老庄主见弟子仍在那儿磨蹭,皱了皱眉,刚欲说两句,公子墨遽然身形移动,挣脱了桎梏,飞一般地冲向绿萼林。变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夕老庄主来不及多想,忙忙地追了上去。凌珏愕然地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苦着脸道这回大发了。他原以为公子墨不过是要逃离开另想办法,万料不到他竟直接去了那里,真心是……*** 夕老庄主一面追赶,一面气急败坏地道:“孽障,你要做什么?!” 公子墨头也不回地吐出二字“进阵”。 夕老庄主勃然变色:“你疯了不成!霜雪崖那里再没有出路,你是不是疯了!” 说话间二人业已来到阵前,公子墨转身迎上道:“我许诺过她。” “老夫管你许诺过什么劳什子!跟老夫回去!”话落便欲来抓人,却被对方轻巧躲过。 公子墨定定地望着他道:“外公,霜雪崖那处有密道是不是?” 夕老庄主怒目而视:“你聋了吗?方才老夫不是说了再无出路!” 公子墨垂下眼:“既然如此那么我只好破阵相陪了。” 夕老庄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要去霜雪崖。” 字落,“啪”地一声,一个又急又脆地巴掌响起:“孽畜!你竟然……竟然为了个女子舍下性命!你忘了你母亲的死,忘了你答应下的事了吗?” 公子墨眸中一涩:“惊尘没忘。” “那还不快随我回去!” “外公,我不能就这样扔下她。” “不过是一个女人,事成后你要多少不能!” “但我已经许诺。” “只是因为许诺?那好,我答应饶她一命,你跟我回去。” 公子墨不为所动地道:“外公真的会收手?” “自然。”夕老庄主暗哼:收手就收手,左右她也没那个命了。 静默片须,公子墨突道:“想不到偌大一个龙啸山庄唯有师伯一人知晓霜雪崖的暗道。” “还不是你外婆那个死老婆子……孽畜,你诈我!” “想必此时师伯在路上一定受了不少阻碍。” “哼,是老夫安排的又如何?墨家看中的人必须死!” “外公,我也是墨家看中的人。” “你不同。你的身上还流有我女儿的血,我是不会向你下手的。” “那么也请不要向我的妻子下手。” “不可能!老夫说了,墨家看中的人老夫决计不会姑息!” “外公,她不过是为了家族兴衰才下嫁于我,同墨家并无多大干系。” ***“没干系?你若不是墨氏宗主她能正眼看你?若是为着家族的缘故老夫更加不能放过!那些个世族女子最是冷血无情,为了所谓的声誉荣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什么人都能牺牲,哪怕血脉相连,骨肉至亲!你父母的教训,你师伯的教训,难道还不够?若她单纯的倾慕你这个人,我或可考虑放她一马,但既知是为那些,那就必死无疑!”*** “外公……” “不必多言,给老夫滚回去!” 公子墨倏地撩袍跪下:“外公,恕惊尘不能从命。” “你……”夕老庄主手指着他,“你是不是真的魔怔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 公子墨不语。 夕老庄主恼怒地出掌,公子墨飞身躲过,忽而直入阵中,临别之际,只留下一句“外公保重”,便再无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久才更。这个九月真心不愉快。不知怎的生了高发于老年人的一种热毒,比水痘还凶险,每天除了喝中药挂针还要涂药粉,吃西药,忌口,折腾得够呛。这两日开始不需挂针,才能跑来更新。不过也好,也算长了见识了,原来还有这么一种热毒。下次要写个什么武侠小说也用的上一些,毕竟不是谁都有半边脸像打了石膏的经验,还有那从未体验过的抽痛和挠人心肺的痒……大家要是遇到那种长了几颗东西,而后神经也跟着抽痛的可以与我交流下,这样的病症看西医最多消消炎,要治根一定得中医。真的不是开玩笑,这个病症一旦全部发出来是要死人的。很多人因为不信中医去了很多有名的大医院,花了很多钱,一点都治不好,活活痛死。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们是中国人,到底有自身体质的特殊性,西医再先进究其底还是源自国外,有些东西还真的治不了。我还算幸运,发现的早。不多絮叨,之后我会尽量更文,正好也在休养,不过应该没这么快恢复日更,望大家见谅!谢谢!最后预祝大家国庆快乐!重阳快乐! 第131章 悲喜交加痴儿悟漫天风雪良人来 ***霜雪崖上,红衣女子苦笑连连:自己还当真不受待见,竟给了这么个地方。(.无弹窗广告)终归还是太过年轻,自以为算无遗漏,不想他人早已张好了网,只等跳落。也是,一个能将龙啸山庄发展成这般举足轻重之人又岂只是会发发脾气,耍耍横的老头?到底还是她大意了。有了这一步也算得个教训。就不知她还有没有机会来吸取教训。墨君逸,你,在哪里?*** 话说千叶等自进了阵中便随着师父一道按着曲谱破阵,哪料竟毫无反应,心中遂纳罕不已。未等几人商量出个子丑寅卯公子墨翩然而至。 千机赧然地道:“公子,老夫不才,未能……” 公子墨摆摆手:“与千机师父无关。这并不是岚雾阵。” “不是岚雾阵?”千机先是一愣,而后了然,“怨不得老夫觉得有些古怪,原来不是。老夫还当阵法的破解之法有误。不想却是……糟了,那夫人……” “暂时无事。” “老庄主那儿……” 公子墨道:“我来时趁他不备洒了迷魂粉,应在林外躺着。千叶出去再看看;飞花你去找凌叔,一起把外公抬回房;揽思去寻寻如蓁、如若二人。” 千叶三人答应一声,又道:“公子您呢?” 公子墨望向后山方向,道:“去找她。”顿了顿又朝着千机拱了拱手道,“还有一事要麻烦千机师父。因为此阵是我那师伯所创,解开之后的出路只有他知晓。眼下外公差人绊住了他,恐一时半会儿不得归来。故烦请千机师父前去相助一二。” 千机自是满口应承。 揽思踟蹰地道:“公子,可是这阵……” 公子墨浅浅一叹:“这阵破了之后直接掉入霜雪崖。” 几人听了惊呼一声。飞花忙道:“那夫人……” 公子墨略颔首,向着千机郑重地道:“一切都交由千机师父了。霜雪崖的密路连我都不知。来的晚了怕是……” 揽思闻言忙跪下道:“公子,让属下去吧。您还有那么多大事要办,倘或有个万一,属下们纵然万死也难赎其罪!属下立誓,必用命护夫人安危。” 千机也劝说道:“是啊公子,您就将破解之法告诉揽思,让他去。或者让千叶、飞花也可。万万不能以身犯险啊!” 公子墨摇头:“多谢千机师父美意。但她是我的妻,应由我自己去护。不必多说,你们只管分头行事。千叶忙完后也去师伯那儿。越快越好。” 四人无法,只好按着吩咐各自行动开。 退出后,揽思担忧地对千机道:“千机师父,不若您再劝劝公子?这样实在太过冒险,万一老庄主醒来犯了脾气,不让解救,那该如何是好?霜雪崖那里可是进退无路的。您看……” 千机捋捋花白胡子深思道:“难。依老夫之见,公子怕是对夫人上了心了。” “上心?怎么可能!”揽思想也不想的反驳。 千叶撇撇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倒觉得正常的很。夫人除了不会武功哪样不是出挑的?人又好,对公子好,对我们也好。公子会动情也在常理之中。” 千机哈哈笑了几声:“看来你们夫人往后得多让你逮逮野鸡。” 千叶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师父您都听说了?” “嗯。” “如何?我们夫人不错吧?” “一般。对我们江湖人来说太过呆板无趣了些。” “可公子觉得有趣。” “看出来了。” 揽思皱着眉打断道:“公子原先不是说为了……现在做的这些也许只是为了……” 千叶翻翻白眼:“你当公子傻啊!就算为了那事用得着做到这般?等那边成了,多少求着还不能够,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揽思无法反驳,心下不禁又悲又喜――悲的是米大小姐那份浓情终归是要错付了。她那样的性子该是怎样的肝肠寸断;喜的是她总算不用日复一日的蹉跎下去。兴许假以时日能恢复以前的如花笑靥。他也想她能嫁与公子,那样他就可……但经千叶这般一提,才恍然到底是自欺欺人,不能够的了。其实他也知道即便做了平妻,究竟也是辜负了……只盼着到时可好受些吧。后来的后来,他不止一次的庆幸此刻这一丝顿悟清明,给他人也给自己留了生机。只能说一切因果自有循环。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可不提。*** ***人的生命里有很多定数,在未曾预料的时候就已摆好了局。缘起缘灭,缘浓缘淡,谁也无法控制。也许是句细语,也许是缕微笑,更也许是个拥抱……素绾不知他人是因着何事何物,她只知此后自己经历从未经历的那些的泪水欢笑,脆弱坚强,乃至伤痛幸福,都缘于一个回眸。漫天风雪中,墨发清雅男子浅笑着唤她“卿卿”。万籁俱寂,皑皑白茫,天地日月,恒静无言,让人不觉望迷了眼,恍了神。记得前世常常听隔壁小女孩整日嚷嚷“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来娶我。”英雄救美,多少少女心中的夙愿。她没尝过爱的滋味,却不代表不想要;她视亲情若生命,却不表示不渴望。毕竟亲情可以是很多人的,但爱情却只能是两个人。两世为人,她多希望能有那么个人只属于自己一人,一个能让她温暖又能温暖她的人。如今他就这般横空出现在她眼前,再她以为要独自一人时,在她以为至多派属下来时……他怎么能这么卑鄙!*** 素绾直直地看着他,似要看入灵魂深处:“你为何在这儿?” 公子墨走到近前,低头平视着她郑重其事地道:“我答应过你的。” 素绾思绪复杂:“你可以让飞花他们过来,不用亲自……毕竟……” 修长指尖忽而轻柔按住她的唇,阻止未尽话语:“乖,你是我夫人,不是他们的。” 素绾默,这哪儿跟哪儿啊? 公子墨伸出另一只手碰碰她的脸,微蹙眉道:“怎的这般冰?”一面说,一面就要脱下自己的斗篷。 ***素绾立马制止:“夫君,别……妾身不冷,真的。”一阵寒风过,她本能的打了个哆嗦,再抬眼,面前的男人强硬地把偌大的斗篷兜头罩下,不赞成地道:“现下不是逞能的时候。这地方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的。这里就我们两个,那些虚无的东西该放就放,少受点罪才是正理,晓得不?”素绾只好点头。继而又想起一件要事,忙道:“夫君,夕老庄主那儿……”*** ***公子墨揉揉眉心:“先不要管了。如今你多少也有了了解,横竖那些个道理感化是指望不上的。非常时刻还是用非常手段的好。今日这事是我没考虑周全,否则你也不用跟这儿遭罪。”是他不该怀有侥幸心理,以为外公看他的面子怎么着也不会太过,不料他终究高估了自己,还连累了她。*** 素绾犹疑地道:“说不定老庄主只是想出一口气。临行前祖父告诫过,若遇上夕老庄主刁难,忍一忍便是……” 公子墨牵着她走到石门右侧,那地方背风。他家夫人还真是固板的可以,竟就直愣愣的傻站着,也不嫌脚酸。到了后,用身体贴着冰凉凉的石壁,再将人抱入怀中道:“不一样。这事不是忍就能过去的。卿卿放心,一切有我。” ***素绾遂顺势应下。其实她自己也清楚这话说的虚的很。夕老庄主看着哪像是出口气,分明是要出她的命。只是这样不敬的话她是不能在公子墨面前说的,以免让他觉得自己不明理或者有意挑拨。私心里也是想借机探探他的口风,出去后也好有个应对的章法。是的。出去。自方才的触动平复下后,她便迅速分析开了。既然他亲自来了,夕老庄主想必会放自己一马。毕竟公子墨是他唯一的外孙,再不待见自个儿也不至于牵连他。这样依偎了一会子,素绾觉着两件斗篷架在身上委实重了点。更何况石壁那般寒冷,纵使有内力护体,也叫人放心不下。思及此扬起小脸道:“夫君,斗篷还给您可好?妾身真的不需要。”*** 公子墨瞟一眼怀中的娇小人儿,看她一副吃力的样子,略一思考便拿下了斗篷,随后又将其整个儿圈入怀中,密密实实的围好。嗯,还是这样好,又能护住人,后背又不会硌得慌,他方才怎的就没想到呢? ***素绾圈着他的腰,汲取着独属于男子的热度,只觉安暖非常。不同于以往或多或少掺杂着目的,这一次她卸下所有防备,诚挚的,真诚的感受身与身的接触,心与心的跳跃。一下,两下,三下……是她从未觉察也从未在意过的稳健悦耳。他这样呵护自己是否存着些许真心?她想是有的吧。不管他同言氏联姻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三年的相交,几月的相处,还有危难关头的相护……这一切的一切若都只是做戏,那他未免太过卖力了些。看来出去后自己要好好想想了。关于他,关于他们,关于她原先的计划……一切的一切需重新理个头绪出来。尤其是他们还未到那心心相许之地。早作准备总比毫无准备被动的强。毕竟这个世道对女子来说有太多的不公。交身容易,交心难。女子一旦交了心要不娇宠无限,恩爱非凡;要不面目可憎,坠入无边地狱永不超生。她不能冒险,也冒不起险。*** 若是夕老庄主得知是他的举措催化了二人日后的两情相悦,如胶似漆,怕是肠子都要毁青了。真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姻缘一事着实奇哉妙哉! 第132章 相依偎恍然察情食粗简疑压心间 ***两相依偎的美好并未持续多久,因为素绾很尴尬的发现了个很严重的问题——她饿了。[.超多好看小说]若依着自小所受的礼教训诫,定是不能对人言的,但现下情况特殊不是么?而且她刚知晓了些自己的情意,虽还没想好怎样平衡,任性一二也不为过吧?这般想着,便顺着心糥声道:“夫君,妾身饿了。”*** ***公子墨乍听之下只当自己幻觉了,继而觉得疑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不然他向来端庄矜持的夫人怎的用这样的语气说了这样的话?撒娇?相识这么些年来几乎鲜少见她有这一面,哪怕是至亲之人。众人眼中的言家嫡女从来都是行姿无差,中规中矩之人。不同于新婚夜的讨好,也不同于那晚马车内脆弱下的防备,此刻的她竟叫他生出种赤诚的错觉,仿若她真的是在向他撒娇。是错觉吧?自己的妻子,虽称不上十分,但六七分的了解是差不了的。兴许她对自己有好感,但仅此而已。在她心中更重要的是言氏一族,她的那些亲人们。自己不过是一个要笼络的对象。冷静理智如她,会放任自己动情?摇摇头。她怕是连嫡子生下后的路子都谋划好了。只要言氏无碍,以后当是很难再有深交。*** 正胡思乱想间,怀中柔声又起:“夫君,妾身饿了!” ***公子墨恍恍然:相比第一次的些许不自然,这次明显坦然多了。且他貌似还感受到了传说中的娇嗔。可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当然不会自恋的以为她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好或者突然顿悟,这不合理。分别时还是平平淡淡的,怎的忽然转了想法?这么些时间内他统共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寻她。莫不是“英雄救美”起了作用?这样的想法一冒出即刻便被自己否决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些。罢了,先不管这个,日后他总有机会弄清楚的。还是先顾好眼下吧。但听他状若无事地询问道:“卿卿想吃什么?”*** 素绾一呆,这才反应起二人的处境——冰天雪地的悬崖上说什么都不切实际吧? “卿卿?” 素绾不好意思地道:“夫君,这儿……物资匮乏,是妾身考虑不周,强人所难了。夫君就当妾身没说过。” 公子墨拢了拢手笑着道:“夫人提醒的是,为夫差点忘了这茬,还当是在普通野外。这般看来点餐是不能够了。待为夫细想想。是了,厉伯曾提过,这儿时有雉鹑飞过。如若夫人不嫌弃,捉几只烤来吃也能对付一二。” 素绾忙表态:“妾身已然拖累夫君甚多,怎可还能嫌这嫌那的?未免太不识大体了些。” 公子墨点点头,慢慢松开她。遽然失去暖源,素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公子墨道:“卿卿可是觉着冷了?不若仍旧披上为夫的斗篷?” 素绾摇头:“不用了夫君,妾身只是饿得紧了。” ***公子墨见她脸色尚红润,便不再坚持。刚迈了一步,素绾记起一物,道:“夫君,妾身还有个东西没归还。”说着便从袖中拿出那金色短笛之物,“完璧归赵。”公子墨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一语不发的前行。事实上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将此物留给她,只是下意识的想了就给了。*** ***素绾叹为观止的见公子墨上下忙碌——先是用袖中的暗器,射下三四只那什么雉鹑。随后又折了些枝干,内力烘干,一部分作柴禾,一部分串上拿靴中匕首处理好的东西。最后不知从哪摸出个火折子,点燃,开始了烘烤。更不可思议的是烤好后居然还能取出一瓶调料。(.无弹窗广告)着实令素绾好一通夸赞佩服——真不愧是长年行走江湖之人,准备恁的齐全。反观自己,除了些金银首饰丝帕荷包香囊药丸之类的便再无旁物。显见得是闺中小姐了。现下万分感激公子墨寻了来,不然自己怕是要生受不少折磨,光饱腹就是一大问题。颇有“百无一用”的感觉。*** 公子墨见她愣愣的,还当是不敢吃这粗简之物。想她自小娇养闺中,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长大,何曾遭受过这些。这般想着便软下声道:“让卿卿受苦了。” 素绾起初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对上他歉疚的目光才晓得对方是误会了,忙道:“是妾身带累夫君才是。” 公子墨摇头:“若不是我太过自负,卿卿何至于陷入此地。是为夫的不是。外祖他……” “夕老庄主中年丧女,且是独女,悲怒郁结于心,也在常理之中。妾身能够理解。夫君不必自责。且此事也是妾身的疏忽,以为只要如此便能获得老庄主的认同,太过急切了些。” 公子墨递过一只雉鹑,见其面不改色的接过,更为怜惜:“卿卿勿需妄自菲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是外祖执念太深。卿卿渴吗?” 素绾瞅着黑黄黑黄的东西,觉得甚为新鲜。两世加在一起她也未吃过这样的食物。别说,还真有些好奇。瞧着的确有些难以下咽,便乖巧的点点头。 公子墨遂纵身跃上松树,再下来时掌心赫然是清清的水。但听他笑着地道:“喝吧。” ***素绾也不忸怩,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的舔了起来。未料居然发现水是温的。眼中不由一暖。另一人反而不淡定。手心一直被撩拨着,丝丝缕缕的直痒入心中,好不烦人。其实他可以直接用手喂入对方口中的。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旁的什么。终于,素绾喝好了,甜笑着道:“多谢夫君了。”*** 公子墨微颔首,状似自然的将手放下,道:“吃吧,冷了就没味了。” 素绾应了一声,便吃了起来。二人一时无话。 公子墨忽然想起她之前做的鸡,打趣道:“为夫烤的东西比起卿卿何如?” 素绾对上他的眼:“自是夫君技高一筹。” 公子墨挑眉:“卿卿恭维的太不真心了。这般简陋的野物怎能跟卿卿精心烹调的相媲美?” 素绾认真地道:“妾身说的倒是大实话,夫君怎的还不相信?妾身不过是借着食材好罢了。夫君却只两样便能得到这般味道,还不是技高一筹?” “卿卿真会说话。对了,不知卿卿何时学会的烹调,怎的没听人说起过?” 素绾垂下眼眸:“不瞒夫君,妾身也是误打误撞的。家时一次做糕点,碰巧看到厨子在做那个,因着简单,便记下了。” “原来如此。” 二人又无言的吃了起来。一只下腹后,素绾便觉得饱了。公子墨便解决了余下的几只。四周走动一圈,确定的确是绝无旁路。素绾当下不解地道:“夫君,妾身有一事不明。” 公子墨了然:“为夫知道。你想问岚雾阵的事吧。” 素绾点头。 公子墨定定地望着由内关起的石门道:“岚雾阵确实只是令人陷入昏迷。” “那为何……” “因为这是白萼阵。” “可妾身却能破解此阵。” “这正是入局关键。因为白萼阵的破阵之理同岚雾阵是一样的。且也在我送给你的曲谱里。外祖到底算无遗漏了一次。也许也并不全是外祖的算计。” “夫君此话怎解?” 公子墨沉思了片时道:“依照外祖的脾气,不会如此故弄玄虚一番。定会直接了当的明叫你去闯白萼阵,而不是搬弄什么移花接木的招数。” 素绾蹙眉:“夫君的意思是说……” “有人在背后捣鬼。” 素绾只觉头疼:原来不止有个不待见她的外祖父,还有个更不待见她的幕后之人。“夫君可有怀疑之人?” 公子墨摇摇头:“尚无头绪。要出去后细查方能猜测一二。可惜外祖的性子是决计不会道出那人。” 就是说还有一通曲折迂回了。敌在暗,我在明,这种随时随刻都被算计的感觉真是讨厌。“夫君觉得我们多久可以离开?” “不出三日便可。我已派了千机师父出马,再早些未必不能够。” “这样便好。”照着自己的体力再多也撑不了。 ***不多时,夜幕降临,寒风啸声更烈。素绾蜷缩在公子墨怀中睡意全无。回想着这一日的所经所历,用“惊心动魄”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她料到雾州之行必会是场硬仗,却没想到会这么“硬”。一个不好性命都能赔付进去。看来墨老太爷说夕老庄主固执非常还算保守的。这简直称得上顽固不灵了。究竟是有多恨能让她这个新娶来的外孙媳都被波及的如此惨烈?真令人费解。只是普通的难产而亡应该不至于吧?再怎么说也是人力不可左右的。若这样便那般深恶痛绝,说不过去啊。莫不是婆婆的死另有蹊跷?但墨家也没动机。明知有这么个强硬靠山还故意加害,又不是疯魔了。况且真的不喜欢就不会答应婚事。且据大哥的情报,因着婆婆性子单纯良善,墨老太爷,太夫人是十分喜爱的。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33章 变生不测素绾怒胡搅蛮缠世友横(一) 第三日午间,正当素绾又一次因体力不支被公子墨用内力救转过来时,一声尖锐的啸声突兀响起。不多时一只类似鹰的东西不知从哪冒出,直直地冲向二人。随后又倏地立在了公子墨肩头,与靠在胸口的人大眼瞪小眼。 “夫君,这是……” “墨影楼的传信之物。”一面说,一面解下绑在其爪上的小筒。 原来如此,怪不得任何事都比旁人知晓的早些。想必其飞行速度较之信鸽不知强了几倍。也怨不得能多次拦截他府信件。只是为何说是墨影楼而非墨氏?难道……想到某个可能,素绾不由沉下眸子――看来事情比她所预料的还要复杂。 “卿卿,卿卿……” “嗯?夫君,什么事?” 公子墨好笑地点了点怀中人的琼鼻道:“怎么发起呆来了?”他的小妻子还真是让人惊喜连连。 “哦,妾身从未见过这般特别的鸟,不免有些好奇。” 公子墨道:“原是因为这个。卿卿无需介怀,游隼本不是慕栖之物,卿卿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素绾状似了解的答应一声,旋即问道:“可是飞花他们传来的信笺?” 公子墨笑颔首:“厉伯已抵达龙啸山庄,并给了霜雪崖的出路。” 素绾闻言舒了一口气:“那就好。”继而想起要事,“夫君,是不是这悬崖上藏有什么机关?” 公子墨摇头:“非也。机关之类的早晚会被发现,并不安全。厉伯最是谨慎,再不会做这样的安排。” “那……” “置之死地而后生。”公子墨缓缓的吐出话语。 素绾蹙眉:“置之死地而后生?”目光巡梭一圈,最后停留在险之又险的边缘,道,“夫君的意思该不会是要跳崖吧?” 公子墨俯身啄了一口调笑道:“你我夫妻二人果然心意相通。[]” 素绾嗔了他一眼:“夫君……” 安抚的摸了摸怀中人的秀发,蓦地一脸凝重道:“厉伯说背朝石门右侧十步之下,距崖底约莫一半的地方有个山洞,朝里一直走便可通至龙啸山庄酒窖。” 素绾听他话中似有所保留,踟蹰地道:“夫君,可是有甚不妥?” 公子墨掷下纸条,静默须臾,斟酌地说:“因着这条生路从未有人试过,故也不知其周遭环境如何,以及是否有攀附之物。为夫的意思是不如……” “妾身反对。” “卿卿?” 素绾轻轻推开温暖胸怀,盯着那双清雅眸子,一字一句地重复:“妾身反对。” 公子墨遽然凛冽地道:“言素绾,你确定要成为累赘?” 未料对方竟一改以往的顺从,平稳地道:“回夫君,从夫君出现的那刻起,妾身就注定要当累赘。夫君不是说自己的妻子自己保护么?怎的,才几日便要反口了?” 公子墨没好气地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素绾好整以暇地回答:“是吗?那么恕妾身愚钝,不能领会夫君的深意。” 僵持了一会子,公子墨望着她瑟瑟却倔强的娇弱身姿,心软地商量道:“卿卿,你我困在此处足有两日两夜,再加上……为夫实是不能像以往那样轻松自如。你就乖乖等在这儿,为夫保证很快便上来接你,如何?” ***如何?一点都不如何!若是平时的他,自己定然会听从安排,不会阻挠。可问题是他根本就不是平时的状态,叫人如何放心?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不会武功,痛恨自己的身娇体弱。开始的信心满满如今看来是那么的可笑可弃。枉她自以为够顽强,够独立,够能忍受,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行。没有他,自己甚至连喝口水都不能。也曾不服的尝试过如他一样吃雪,但结果却是腹痛难忍,害得他耗损更多的内力来医治自己。她不但是包袱累赘,更是麻烦。可要她眼睁睁地看他独自下崖,生死叵测,她办不到!比起安然无恙的站在上面煎熬守望,她宁愿选择一起。哪怕一不小心送了性命,她也觉得心甘情愿,再无遗憾。*** ***悬崖峭壁上,公子墨一面小心翼翼地拉着藤蔓徐徐往下滑,一面箍紧佳人暗叹不已――外公说的对,自己果真疯魔了!不然怎的会答应带她一道来。明明条件不许,仍是……但当那个女子决然解下斗篷,只身单薄,尚打着哆嗦,却目光明亮坚定地向他道出“同生共死”四个字时,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真是见鬼!兴许,兴许他内心深处也存有私心。前路太过危险,而两相依偎的感觉又是那般温暖,温暖到他不愿再孤单一人。*** ***不知是不是安心的缘故,一路下来竟出奇的顺利,且准确的找到了传说中的洞穴。但福祸相依,人生总喜欢在你舒一口气的时候,弄些意外之事来。变故发生的太快,快得不给任何人片时的思考余地。就在素绾安然坐入山洞时,公子墨握着藤蔓的手猝然一滑,身子猛地往下坠去。素绾想也不想的一把拉住藤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松手,死也不能!幸而老天还不想收人,坠了丈余便有一突出的大石止住了下落趋势。公子墨顺势拽住另一根藤蔓――原先的那根负重太多,保险起见,还是换一根的好。休憩了一会子,稍稍恢复些气力,即开始借着藤蔓跃身上行。她应该担心了吧。仿佛斯须,又仿佛良久,他终于成功抵达洞中。尚来不及欣喜,甚至来不及打声招呼,毕生难忘的一幕就那般赫赫然的呈现在他眼前――满脸苍白的女子双目空洞,机械的扯着藤蔓,嘴里喃喃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以至于连他上来都未察觉。心上有如被人用绳子绑住拉扯一般,眼内骤然一阵刺痛。*** ***失去是什么?她比谁都了解。前世无父无母,没有关系,她有阿婆;双脚不良于行,没有关系,她可以看书绣花;到后来失掉性命,也没有关系,至少能陪着阿婆。所以这一世她格外的珍惜所能拥有的一切,尤其是亲情和家人。为了不失去他们,哪怕倾尽一切都没有关系。她以为只要好好守好这些,便不会再失去。可在藤蔓突然没了重量时,却分明感觉到有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不见了。比曾经任何经历的都要强烈,都更不能接受……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在这个时候,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告诉她?告诉她除却亲人,还有一个需要守护;告诉她除却亲情,还有一个不能失去。粗粗的藤蔓一停不停的划过手掌。痛吗?她已无感知。从今以后再也无需困惑,再也不必纠结,再也不用担心失去……因为最不能失去的业已失去。错了吗?错了吧。她一直将亲人,将亲情放在第一位,觉得墨家,他不过是用来保障她的家人而已。殊不知早在她应下成为墨家妇,成为他妻的那刻起,一切早就更改了。她胸有成竹的算计所有,包括怎样获得他的宠爱,他的心,却不知不觉的将自己也算了进去;她信誓旦旦的要掌握全部,却放掉了最重要的。一个最有可能予她一人独属温暖的人,就这般没了。还能再拥有什么?不如为言氏一族,她的亲人做最后一件事――是的,她要随他同去。说到底她仍是个无情冷血的女子。知晓就一个人回去无论如何都会牵累言氏,便自私的选择逃避。若她也一同死去,相信墨氏只会将罪名扣在龙啸山庄上面,毕竟她也算受害者,不是么?自嘲的笑笑,毫不犹豫的松开藤蔓,站起身。闭上眼心里默道:墨君逸,这世我已成全了自己;来世,成全你可好?*** 想毕,再无他念,便预备纵身扑向深渊。岂料手臂蓦地被一股力量钳制住,身子也不受控制的一直朝后移动,直到完全进到洞中,耳边再无呼啸风声,再无寒意。 “言素绾,你是不是疯了!我拼了命的救你,不是给你随便糟蹋的!说不要就不要,你有没有问过我?!”公子墨生平第一次失了冷静――学什么不好,偏生学人玩殉情?“夫为妻纲”罢了,要不要执行的这般彻底?! 素绾听了吼骂身子登时一僵,想转身验证却又怕是幻觉。只一动不动的直立着,不吭声。 ***等了半天依旧没得到回应,公子墨真心觉得该好好管管了。之前的那些他都可容忍,唯独在这上面不能惯着。守节殉葬在他看来实在愚不可及。既然一方已经逝去,既然成了不可抹灭的事实,那么留下的一方为什么不能好生幸福的活着,连同逝者的那一份。这难道不是逝者的心愿?所谓“节妇”、“烈女”的礼教规矩不过是活着的人软弱的体现――他们害怕自己忘记死去的人,害怕心安理得的享受死去之人不能享受的一切,所以用这些来禁锢自己,来舒解自己,来安慰自己……因而让最柔弱的女子来背负,叫她们来承担。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妻子亲人也这样,绝对不许!*** 训斥的话还未出口,背对这人忽然战战兢兢抖着音道:“夫君,是你吗?” 那声音太过惶恐不安,令他不由得柔下心房:“是我。” 素绾这才慢慢的,慢慢的带着希冀转身――墨发俊颜,衣裳破损仍难掩风华。这世间除却她的夫君还得几人?真好,他还在。她就这般嘴角噙着笑意缓缓软下。 公子墨忙眼明手快地接住,担忧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素绾笑摇着头,颤抖地抚上他的脸庞:“你还在,真好。” 公子墨拧眉抓住血迹斑驳的柔荑,怒声责备:“你做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明知道我有武功还这般是为了什么?恪守那些真的就那么重要?家族的名声和利益就比你的性命还有价值?” “夫君……” “作甚?唔……” 第134章 变生不测素绾怒胡搅蛮缠世友横(二) ***唇瓣的重叠,轻的不能再轻的碰触,却如此的令人迷醉。[]温温的,暖暖的,有如最上等的酥酪。她想她喜欢上了这样的滋味。再多的言语,再多的质疑,再多的恐慌都得到了慰藉。于礼不合,于规不适,可又有什么关系?能这般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的感受着他的存在,那些又有什么关系?*** ***被在乎的人在乎着原来是这样的感觉——空虚终能填满,寂寞终有港湾。他是不是也可以奢望幸福?能吗?生来就不幸,就被诅咒过的人真的可以吗?但不试试谁知晓?试吧。心底有个声音这样怂恿着。他从不是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之人。至多日后有了……他再抽身便是。殊不知待情浸骨肉时,早已身不由己,心不由己,再抽不得身,此是后话。*** 只说眼下甫豁然开朗的二人自是一番缠绵悱恻,相契相合。不一会儿素绾便招架不住了。但见她香腮赤红,鼻息幽幽,娇吟婉转,俨然一副意乱情迷之状。公子墨终于停下热吻,亲着她的羽睫打趣道:“下次还敢不敢随意投怀送抱,嗯?” 素绾圈紧他的腰,无力的倚着他,眉黛羞涩,好半天才开启微肿的朱唇认真地道:“夫君,不要再抛下我。” 公子墨喉间一顿,半响后郑重承诺:“不会再有下次。” “无论何时何地何人。” “无论何时何地何人。” ***初交爱慕的二人就这般相携摸索着到达龙啸山庄酒窖。本以为只有厉伯千叶几人迎在门外,未料却是场狂风暴雨。至于真正受害之人,有待考究。先说公子墨一面借着夜明珠的光为妻子整理仪容,一面简单介绍着厉伯其人的脾气性子及对他的一些教导。素绾莫不一一牢记。且也从字里行间细心的觉察出公子墨对其的那丝孺慕之情。她很能理解那种感觉,那种对亲情与温暖的向往和渴望。他虽有众多亲人,可因母死父离的缘故,一直是有缺失的长大的。兼祖父、外祖是一宗之主,一庄之主,诸事繁忙,自是无暇顾他。其余人者更不必说。所以厉伯的关怀、教导才令他那般珍惜。其实不过是在他做错事时狠厉训斥,在他失意挫败时狠厉训斥,甚至在他意气扬扬时也狠厉训斥……就是这些没完没了的训斥却让他眷恋至今,仿若儿时最美好的回忆。墨惊尘,这么多年你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在她享受父母宠爱,兄友弟恭之时,你究竟是经历怎样的曾经才有今日这般的无所不能,翩然如玉?轻轻的依靠上前——你的过去我无力改变,但是现在和未来绝不会再那般清冷孤独寂寞。(.无弹窗广告)*** 公子墨见她突然靠近,好笑地停下手中动作道:“卿卿莫怕。厉伯是不会无缘无故训斥你的。” 素绾模糊的应了一声,随后软软地道:“夫君,这里的气味太冲了,我们还是早点出去吧。”早点出去才能早点开始新的一切。 公子墨看整理的差不多了,便牵起她走到石门前照着一定次序敲了敲。一刻钟左右,就见石门缓缓自两边开启…… ***金灿灿的阳光注入石门,为一对璧人镀上一层奇异的光圈,仿若是浴火归来般。听着耳边欢天喜地的叫唤,望着眼前亲密的二人,夕老庄主似乎看到了当年爱女同那人一道经受好他的考难,再无阻拦的在了一起。就是这天,他将宝贝十多年,挚爱妻子留下的唯一血脉交到了那人手中;也是这一天,他亲手将女儿推入了火坑,推向了死亡。他好恨!如果他再坚持一点,哪怕是一点,他的女儿就不会不明不白的死去!可恨墨氏那群卑鄙无耻的鼠辈竟那样不要脸的封锁住所有消息,直至下葬完。这其中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不难想象。更无耻的是还找了那样阴毒狠辣之人以女儿的性命相要,逼迫他不得不答应那事,为虎作伥!从最初的邂逅到后来的生死相许,再到杀人灭口,均是墨氏一环扣一环的设计,叫他怎能不恨!什么山盟海誓,什么不离不弃都是笑话!不过是为了做成那事,竟生生的,生生的将他的掌上明珠……想到这,不由的双目赤红——如今他连女儿唯一的骨血也护不下吗?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重复上演?不,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前所未有的暴烈气息呼啸着袭击而来,公子墨急忙将素绾推至身后,出手相迎。这时,忽有一羽状物体直直朝二人射来,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因着身体疲惫,内力不足,公子墨只能堪堪用肩接下。夕老庄主忙收住掌,朝后厉喝道:“米二,你什么意思?!” 几丈之外被唤作米二的中年人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好心想帮你一起收拾那女人。谁叫你外孙自己不争气,非要护着,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一旁的厉伯似笑非笑的对夕老庄主道:“趁我开门时封住内力,引狼入室。这就是师父您的计划?” 夕老庄主怒瞪着他:“闭嘴!要不是你老夫用得着联合他?你以为老夫喜欢同这些獐头鼠目之类为伍?” 米二听了立即沉下脸:“夕老庄主请慎言。” 夕老庄主冷哼一声,准备转身察看外孙。突然一白衣女子飞跃到他前面,梨花带雨地道:“公子墨你怎么样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二叔会……要不然我也不会答应给你的属下们下药。真的对不起!但我只下了一点点,真的只有……” 米二见到来人,急斥道:“宁蕊,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快过来!” 米宁蕊充耳不闻,只哀哀泣泣地要去帮爱慕之人疗伤。 素绾先将脸色苍白的公子墨扶靠到石门上,而后一个箭步挡在其身前,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米宁蕊身子一震,堪堪停下脚步,对上面前之人毫无温度的美眸,不知怎的生了怯意。 米二闻言气势汹汹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的侄女说话!” ***素绾看都不看他,径自对着夕老庄主道:“墨言氏先前还当龙啸山庄是武林赫赫有名之地,不想今日却开了眼界。原来贵庄业已改了规矩,什么脏的臭的都往里放,难怪始终不能接受墨言氏这样的名门闺秀。现下知晓其中缘由,墨言氏再无甚好说的。还要多谢老庄主的体恤照顾,更多谢老庄主千方百计的驱赶。如若老庄主能慷慨赠予随仆们解药,墨言氏保证立即带人撤离,再不踏进贵庄半步。”话落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厉伯望着自己师父黑得堪比锅底的脸和米二七窍生烟的样子,不禁朝公子墨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怪道信上说言氏嫡女能言善辩,果然! 米二怨毒地盯着素绾道:“贱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素绾依旧无动于衷,只偎在公子墨身边耐心等待——但愿那米家小姐没说谎。 米二头一次被人这般漠视挑衅,当下站不住,就要来寻素绾的晦气。 夕老庄主倏地挡住,沉着脸道:“你想做什么?” 米二咬着牙道:“替你好好教训教训那个贱人!” 夕老庄主威严地道:“我自己庄的事不劳你操心。” 米二眯起眼道:“老庄主给我大哥的信上可不是这么写的。怎么,老庄主想反悔?” “信上?老夫是邀你们来做客,可没邀你们来做主。” 米二一噎:“你……”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死老匹夫留着还有大用,且压下这口气,待日后一一讨回。 就在二人对峙之际,蓦地蹿出四道人影,齐齐围向公子墨二人。 “属下等来迟,请公子责罚!” 素绾淡淡地道:“千叶,先替夫君疗伤。” 千叶答应一声,肃着脸开始拔暗器,止血。揽思则和飞花一道护卫左右。 米宁蕊咬着唇,半含着泪,面向揽思,内疚地道:“揽思,你能理解我的对不对?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 一语未了,即被满腹怒火无处发泄的飞花打断:“一时情不自禁,一时身不由己,一时被逼无奈……我说米大小姐,你好歹换几个词。这几句你说的不腻,我们听的都腻了。每次一出事就翻来覆去的重复这些,累不累啊!” 一席话说的米宁蕊青红交加。可即便这样也坚持着不离开,只拿眼楚楚可怜地望着揽思。 ***孰料揽思竟破天荒地撇过脸不看她:不要怪他狠心。实在是这次触犯了自己的底线。若放在平常,哪怕是对自己下毒也无所谓。可她不该……不该耽误他保护主子。这是他最无法妥协的地方。在自己的思想中,任何有害于主子的人或物都应格杀勿论。对她,没出手已是留情。别的,就再不能够了。*** ***米二见公子墨的几个随从都已到齐,便知今日再无出手的机会。可恨!就这样硬生生的错过了解决劲敌的最好时机!再下次还不知何年何月。都怪自己的侄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没关系,他们有的是后招!公子墨,有了你至亲的帮助,我看你能好运到几时!思罢,便欲准备离去。等公子墨回转过来,就没那么容易了结了。这边身形方动,冷不防一竹叶刺面而来,他忙侧身闪过。*** 这时,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米二,我劝你识相点接下。不然待会儿可不止是竹叶这般小儿科了。” 米二阴翳地对夕老庄主道:“想不到名震江湖的夕空竟也开始‘糊弄玄虚’起来。” 厉伯动了动胳膊,嗤了一声道:“自己龌龊就当别人同你一样龌龊?能困我到现在说明我师父已动了八分真格。难不成还要人人都像你一般无能?” “厉昇,你欺人太甚!”说话间就已动起了手。 厉伯轻蔑一笑,泰然迎上。一时二人缠斗起来。 那边正当素绾心疼的在旁替公子墨擦着汗珠,米宁蕊忽然“噗通”一声跪到她边上,泪光点点地道:“言小姐,公子墨的伤全因宁蕊而起,宁蕊愿负起责任,侍奉公子直至痊愈。” 周围几人听了均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独素绾一个仿若未闻,兀自蹙眉凝视着闭眼疗伤之人。 米宁蕊犹不死心,大着胆子拉住她的裙摆道:“言小姐,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照顾公子墨!” 不停的扯动总算引起了素绾的注意,但见她厌恶的睃了眼跪着的人,极寒地道:“滚。” 米宁蕊似是受了惊吓,慌忙放下手,低头啜泣着。 夕老庄主最见不得这些,当下帮着斥责道:“这就是所谓的名门闺秀风范?如此傲慢无礼,不可一世,哪里配作我外孙的妻!” 素绾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配不配都已告了天地,上了宗谱。您,又能如何?” “你!”夕老庄主见她不像先前那般低眉顺目,好似抓着了什么把柄似的,理直气壮地道,“告了天地,上了宗谱又怎样?要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还真当自己有恃无恐了吗?” “休?”素绾冷笑一声,“未犯七出,哪个敢休?” “未犯?怕不见得。老夫没记错的话七出里好像有一条‘妒’,你方才不就犯了。” “方才?”素绾俯视着脚边梨花带雨的女人,嘲弄地道,“老庄主该不会是说她吧?” 夕老庄主恨极她这副万事掌握的模样,不客气地道:“就是她,我外孙的平妻!你方才那般对她,还不是犯了‘妒’?” “平妻?看来老庄主出世太久,不知慕栖刑律。” 夕老庄主骤然想起徒弟提到的这点,话锋一转,道:“就算不是平妻,那她也是我外孙的人。你这般对她就是犯了七出!” “夫君的人?我怎的不知?老庄主是不是日头底下站太久,昏昏欲睡起来了。” “臭丫头!你敢说老夫做梦?!老夫送个女人给我外孙要你知道做什么?你当墨家会不同意吗?” 素绾突然叹了口气:“原来老庄主有这嗜好。幸而婆母早逝,不然不知该有多糟心。”随后掉过头,对着米宁蕊的眼淡淡地问道,“你想作姨娘?” 米宁蕊瑟缩了下肩膀,看了看狼狈却依旧清俊的男子,斗争了半响,终是点了点头。 揽思失望地望着她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素绾动了真怒,潜藏的性格被激了出来,敬请期待。 第135章 变生不测素绾怒胡搅蛮缠世友横(三) 素绾接着道:“你知道姨娘是做什么的吗?” 米宁蕊颇受屈辱的再点点头,道:“只要能待在君逸身边,哪怕为奴为婢,宁蕊也心甘情愿。还求言小姐成全!” “言小姐?”素绾挑眉,“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抑或――掩耳盗铃?” 米宁蕊仿若得了极大的欺凌,死死的含住几欲滚下的泪珠,不甘地重新道:“求墨少夫人成全!” “墨少夫人?墨家十几年内都不会有这个称谓。” 夕老庄主不忿地打断道:“姓言的,你不要太嚣张!堂堂凌水山庄大小姐几时这般卑躬屈膝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不就想借机给个下马威,好让宁蕊知难而退。做梦!我告诉你,墨家的门宁蕊是进定了!识相的就客气点,兴许还能留你个立足之处。否则……” ***“否则如何?”跨前一步,目光如炬的看着夕老庄主,“卑躬屈膝?下马威?”猛然拔下发间凤钗呈于双手道,“晓得这是什么吗?是当今皇后亲赐予我的。”继而又指着自个儿身上道,“晓得这又是什么吗?是圣上御赐的暖云锦。整个慕栖不过五匹。太后,皇后,泰王妃,太子妃各有一匹。元阳墨家还另呈有太后赏下的白玉并蒂莲,我的头抬嫁妆。不知凌水山庄大小姐又是如何‘堂堂’的?立足之处?哼……”恭顺尊敬不代表任人宰割欺辱,凡是触及底线的人和事她向来不退让妥协。不挑事不惹事并非怕事。但似乎很多人不明白这点。她不介意“好好”提点提点。*** ***凛冽的气势,高高在上的姿态,令在场诸人陡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活似他们在她眼中都该是卑下的,屈从的。可这,如何可能?夕老庄主更是受不得这样的压迫,即刻道:“怎么,见形势不对便祭出家世威胁?管你是谁,出嫁以后就该以夫为天。想摆架子,就滚回京都!”*** 孰料素绾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并不作答。 米宁蕊刚见了点希望,自是不肯轻易放弃,但听她破釜沉舟地道:“墨夫人,宁蕊只求长伴君逸左右,别的那些虚名都不在意。” 夕老庄主立马反对:“宁蕊,你疯了吗?无名无分的你以为这个恶毒的女人会放过你?你爹也不会同意的。我们原先不是说好了,只要……况且老夫岂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为武林同盟所耻笑!” ***米宁蕊觑了觑素绾,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宁蕊不想夕爷爷、君逸为难。”能得个名分固然好,若不能,也无甚关系。只要天长日久地陪伴着,她相信,终有一日他会明白自己的好,明白自己才是最懂他,最能抚慰他,给他温暖的女子。至于称谓什么的,她是真的不在乎。只要两心相印,两情相许,名分地位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的心在她身上,就会护着她,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就像她的爹娘那般。原先那个占着凌水山庄庄主夫人头衔的女人起初不也是信心满满,气势汹汹,可最后呢?十来年的凄凉孤寡生活方换得一朝顿悟,成全了爹娘,成全了她自己。又何必呢?只希望这个言家小姐是个聪明人,不要走那女人的老路。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不幸,注定不得长久。像她那样娇生惯养,在蜜罐中长大的人只会任性妄为的顾着那些名声面子,根本给不了公子墨爱情,体贴不了他的心。*** “为难?老夫看哪个敢!”一面说一面意味深长地瞟了素绾一眼。 ***素绾见了米宁蕊的做派,不知怎的忽然腻味起来――公子墨的态度早已摆明,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在她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眼下最要紧的是他的伤,其他的,晚些处理便是。左右自己现下也集中不了太多精力。思毕,收敛起周身寒气,走近已被初初医治一番,恢复了些血色的男子轻柔细语道:“夫君,我们去城中客栈可好?”*** 公子墨疲惫地微颔首:庄内局势不明,米二又在旁虎视眈眈,难保不出意外之事。[.超多好看小说]且等他完全复原再行计较。凌水山庄竟然背信弃义,放弃商定好的一切,怕是所图不小。他得着人好生查探查探。况且自己…… “飞花,去寻个肩舆来,而后进城。” “是,夫人。”转瞬间一道人影消失无踪。不多时,果带着两个护卫抬着长竿软椅飞来。 看这阵仗米宁蕊登时急了,但显然有人比她更急。夕老庄主一个箭步拦在几人前面道:“毒妇,你要走便走,把我外孙留下。” 素绾接过新送的斗篷,细细替甫上肩舆的公子墨掖好,冷然道:“老庄主见谅。墨言氏不放心将夫君交给一个勾结外人暗算他的人。” 夕老庄主一噎,反唇道:“若不是你这毒妇,我外孙也不至受伤。保不齐是你命中带煞,克了他也说不准!” 提到“克”字时,素绾敏锐的捕捉到搭放在扶手上的长指动了动,不待她做出反应,弱弱纤纤的女声即指责道:“夕爷爷,您怎么能在君逸面前说这些!您难道不知君逸他……” “闭嘴!”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倏地被挑起――自以为是的蠢货! 米宁蕊听了蓦地起身瞪向素绾,情绪激动地道:“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他到底是承受着怎样的流言怎样的压力,又有怎样的伤痛你们统统不懂!” 素绾厉了厉眸子:“再多言一字,我立马命人毒哑了你。” 米宁蕊不可置信地用手指着她控诉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为何能如此狠辣?!” ***“无冤无仇?”覆上那双修长干净的手,眼中柔光点点,吐出的话却如霜降般冻人,“究竟要怎样的厚颜无耻才能这般堂而皇之地觊觎他人夫君?又是怎样的言传身教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大正月上门亲密地直呼有妇之夫姓名?慕栖素称礼仪之邦,不想却出了这样不贞不洁之女,真令我朝蒙羞。”*** “你……你……你……” 素绾仿若看不见她发白的脸色,静静地继续:“不过想必米大小姐从未听过世间还有《女诫》、《女则》一类文书,放浪形骸些也情有可原。须知好人家的女儿可不会成日嚷嚷着给人做妾,做奴婢。这些话多是青楼楚馆女子所常用的。” 如蓁、飞花二人不禁面面相觑――认识夫人这么久,还从未听她说这般近乎恶毒的话语。往常任凭那些小姐夫人如何明里暗里挑衅,她都是点到为止,不会给人太过难堪,如今却……看来那米大小姐真是触到逆鳞了。 夕老庄主仍帮着道:“毒妇,你休要放肆!我与米家的婚约订的比你言墨两家的早。真要细究,坏人姻缘好事的是你!” 素绾意外地“哦”了声,接着说了句让夕老庄主几欲呕血的话――“既然是夕老庄主订下的,那么由夕老庄主亲自完成便是。我夫妻二人就不参与了。飞花,启程。” “大胆!”说着便要招呼抬轿的护卫。揽思飞花立刻与其缠斗起来。自是不能敌手,正焦虑间,一身影及时赶至,二人不由松了口气。只听夕老庄主咬牙切齿地道:“孽徒,你真出息了!”原是厉伯已解决了米二,过来救场。 素绾遂使了个眼色,几人快步往前。 米宁蕊忙扯住她的衣衫道:“不准走!” 素绾眯着眼看她。 米宁蕊凄楚地道:“墨夫人,你想怎么羞辱我都没关系!只要能……” 素绾极不耐烦听她念叨那些,不留情面地道:“滚开。” ***“墨夫人,求求你!不过是一个容身之处,于你并无多大关系!我保证不会和你争夺任何东西!真的!墨夫人,求求你了!宁蕊……宁蕊真的没有退路了。夕老庄主当着前众武林豪杰的面道明是接我到龙啸山庄待嫁,因而所有人都知晓……知晓我与君……墨公子……宁蕊真的没有退路。”*** 素绾一顿,睨了那边频频过招的二人,已有几分通透――看来那夕老庄主本心还真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真是个十分不讨喜的老头。如此说来,自己也不必再客气了。冷酷一笑道:“与我无关。谁承的诺自管找谁去。” 米宁蕊还欲再说,如蓁即上前隔开,嫌恶地道:“米小姐,请自重。”语罢,护着素绾向前。米宁蕊未想到她竟这样无情冷血,一时只呆呆地立着。 出了门,上了马车行了段路程后,素绾如是吩咐一通,千叶点着头领命而去。许久之后,只见夕老庄主气急败坏地冲到正门口喊道:“人呢?车呢?” 门边两个小童害怕的摇摇头。 夕老庄主大喝一声:“毒妇!” 跟着追出来的厉伯闲适地洒着盐:“醉梦吟啊,酒中仙品。想想就醉人!谁能想到侄媳手中竟有这等佳酿……” 已解了药性的凌珏无奈地道:“师兄,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想起方才千叶忽然折回,对着还在打斗的师父师兄好整以暇地道:“夕老庄主,我家夫人说既然你这般不喜她,那么要送的礼就此罢了。”续而又向着师兄和他道,“夫人还说那礼太沉,带回去也麻烦。等公子康复了设宴邀请二位受礼,顺便一道品尝下醉梦吟。” 夕老庄主当场拉住他,不信地道:“你说什么?你家夫人有什么?” 千叶一本正经地道:“回老庄主,原来夫人准备了醉梦吟当礼物预备献给庄主,不料……” 夕老庄主激动地道:“你说你家夫人有醉梦吟?为何她会有醉梦吟?” 千叶促狭愉悦地道:“这个啊,因为我们家夫人的外家是‘酒圣’至交好友。于是夫人成亲时便送了两坛作贺仪。因墨家无人好酒,是故公子建议夫人带来雾州……” 不消说,底下的一切都明了。那个毒妇!殊不知这仅仅是个开始,后面还有更精彩的等着他们…… 第136章 封店铺美人计出谈八卦会心笑主 ***三日无事。(.)又过一日,米二恰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养伤——厉昇那日竟耍起了阴招,原本二人伯仲相间,再伤也伤不到哪里去。起先还不觉得,只当就胸口受了点外伤。到了夜间不知怎的浑身疼痛难忍,且伤口发麻。这才惊察自己着了道。寻了夕空理论,却被其怒骂一通,云说自己不该伤公子墨等等。要不是宁蕊在前拦着劝说,他毫不怀疑会再挨几掌。哼,真是无耻!分明是那墨君逸色令智昏,咎由自取,竟算在他头上。要不是那事还留他有用,岂会让他这般嚣张。夕空,厉昇,墨君逸……还有言家那该死的贱人,日后定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狭长的眸子狠光闪闪,格外渗人。*** 正怨咒间,心腹突然破门而入,惊惊慌慌地踢倒好几样物什。米二见此喝骂道:“张皇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那心腹不敢辩驳,只得压下焦虑,慢下步子,道:“回二庄主,大庄主来信,山庄出事了。” 米二闻言“嗖”地坐了起来,扯着他的衣领道:“什么?拿来!”大哥知道龙啸山庄一行十分重要,绝不会轻易联系他。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那心腹忙递上一张纸。 ***米二匆匆瞭了几眼,猛地一把揉碎,龇牙咧嘴地道:“这个该死的畜生!”原来是他的义子不知怎的与人有了纠纷。还被当地知县收了押。这还罢了。偏生第二日山庄名下的铺子一一出了岔子,让官府查封了去。那些铺子虽谈不上日进斗金,可也是山庄的重要进项。否则光靠那些学艺弟子给的束脩,哪里能供他们挥霍的那么多。且眼下正值年关,这一封影响不可谓不大。怨不得大哥冒着被夕空知底的危险也要送来消息。他管理山庄庶务多年岂会看不出这背后的猫腻。不用查也知定是哪家对头弄得鬼。只是也忒小看他们凌水山庄,以为区区一个知县便可制住,做梦!勾起冷笑,但听他气定神闲地道:“去,把大小姐请过来。”*** 心腹略一思考,旋即眼前一亮道:“是,二庄主。”自己还真是笨,竟忘了他们家还有大小姐。哼,只要大小姐一句话,多少事不能解决。一面想,一面踏着轻快的步子去了。全无来时的忧心忡忡。 米宁蕊恹恹地跟着人来到二叔住处,心不在焉地道:“二叔,你找我。” 米二点点头,一脸凝重地将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当然中间做了些改动,将过错尽数推到寻事之人及那知县头上。 米宁蕊听了后果激动地道:“欺人太甚!他们怎可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米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树大招风便是如此。相较于其他世家,我们凌水山庄实在过得舒适了点。” 米宁蕊愤愤地道:“再舒适也是我们自家的本事,他人凭什么这样针对我们家!” 米二又叹了口气,沉默了片时道:“且不说这个。如今很多人因咱们铺子受了牵连,还有你三弟,嫉恶如仇惯了,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冤枉。当务之急还需尽快解决这件事才是。” 米宁蕊想了想道:“要不让爹去同那知县说说?” 米二摇摇头:“没有用的。你爹早试过了,那知县软硬不吃,怎么也不肯松口。” 米宁蕊急切地道:“这可怎么办!” 米二又默了好久,方吞吞吐吐地道:“其实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罢了,你爹娘定是不同意的。再说现下你也不能走开,公子墨那边尚还……唉!” 米宁蕊闻言心焦地道:“什么法子?二叔你快说!” 米二欲言又止地道:“这……” “二叔!” “唉!若不是实在没了法子,二叔也不想让你卷入其中。我们凌水山庄都是些布衣白身,那知县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若我们能寻个当官去言说言说,这两件事实在再轻巧不过。” “当官的?我哪认识什么当官……二叔的意思是叫我去求荀公子?” 米二点点头:“荀公子的爹是全西总兵,若他开口,那知县想不卖面子都不成。” 米宁蕊稍作考虑便道:“成,我这就走一趟。” 米二忙阻止道:“还是算了。要让你爹娘知道,二叔如何交代?” 米宁蕊道:“爹娘那边有我,二叔不用担心。” “可是……” “二叔,此事事关重大,马虎不得。况且不过是见上一面,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那好吧。你小心点。让米勇陪你一道去。” “宁蕊知道。只是二叔,君逸那边……” “你放心,有二叔盯着呢。” 米宁蕊点点头,过不了多时犹豫地道:“二叔暂时不要去寻言家小姐的晦气,免得君逸难做。” 米二恨铁不成钢地道:“真不知你看上他什么!多少江湖俊杰要不得,偏偏要这般委屈自己!你的心意他可会领上半分?” 米宁蕊惆怅地道:“二叔不要怪他,要怪就怪造化弄人……算了,还是先解决山庄的事。”说着便行了个礼出去。 ***米二望着她的背影不置可否地道:也不知兄长是怎么想的。依照宁蕊的条件,多少对山庄有利的人家笼不得,偏偏要选这么个硬骨头!他就不信离了龙啸山庄还当不上武林盟的盟主了!要他说嫁给那个总兵的儿子就很好,以后他们敛财做事多少方便。真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言家那个贱人如此牙尖嘴利,刁钻奸滑,宁蕊哪里是她的对手。公子墨更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真真不明白。*** 此时百里之外,雾州聚云客栈门口,千叶看到来人立马上前问道:“如何?” 来人翘了翘嘴角回道:“你说呢?” 千叶听了当即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过程还精彩吧?我早说那群酒囊饭袋很好诈的。这不,才几日工夫就成了。我得赶紧的把这消息告诉公子夫人去,好让他们乐乐。”话落“嗖”地一下闪了开。 飞花摇摇头,悠闲地跟在后面。等他到时,千叶业已唾沫横飞的吹嘘了半晌。见到他来,越发兴奋地招呼道:“飞花你快和公子他们说说,是不是我说的那样的。”飞花不理他,径自向靠坐在床上之人复命:“回公子,一切都在计划内。另外,米宁蕊已经出发去找荀超了。” 公子墨望了望一旁认真做针线的妻子,点点头。 麻利地打好一个结,接过婢女递来的剪刀,一面除去多余线头,一面不解地道:“荀超是何人?” ***千叶闻言跟打了鸡血似的八卦道:“回夫人,荀超是全西总兵荀况的嫡幼子。几年前米宁蕊有次外出办事落了单,被几个调戏,正好荀超经过,救了她,并一路护送回去。也不知这一路发生了些什么,总之自那开始荀超便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势,隔三差五就送东西到凌水山庄,还常常邀她一起出游。直到这两年因家里的关系才逐渐淡了。说起来这还是米宁蕊头一次主动找上门去。那小子可不得美死!”*** 素绾斜睨了眼床上之人,似笑非笑地道:“米家小姐果然倾国倾城,令人趋之若鹜。夫君要不要重新考虑考虑?” 公子墨挑了挑眉,状作认真地道:“齐人之福么?有心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依夫君的意思是……” “只是可惜,为夫向来对此无心。” “夫君可想清楚了?” “夫人觉得呢?” 素绾嫣然一笑,复又低头继续手中活计。公子墨则愉悦地勾起唇角。 ***千叶见状忙和周边伙伴挤眉弄眼,收到之人莫不会心一笑——自龙啸山庄出来后,公子与夫人之间便起了变化。至于是什么变化,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按理说在此之前公子明明对夫人另眼相待,夫人对公子也是温柔体贴,怎么看都是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大多数夫妻不都这么着的吗?可那之后他二人给众人的感觉就是和从前不一样。兴许是得知公子中毒时夫人从未有过的肃杀之气;也兴许是自公子醒来后再自然不过的依恋;更兴许是两人频繁的互动……一件件,一桩桩,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平凡的一抹微笑,无不昭示着默契、温馨。真的是不同了啊!几人唏嘘着,感叹着,却也欢快着。很显然夕老爷子的不厚道反倒促成了这二位。他们自是再乐意不过了,不过别人却未必,不过这都不关他们的事。只要公子与夫人好好的,旁的,谁管这些!*** ***揽思目光复杂的看着这幕其乐融融的场景,心下万分杂乱。一开始,他对素绾的确是抱有怀疑,现下虽未完全臣服,却也解开不少。不说别的,就冲她这几日对公子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果断缜密的处事,就够他放下成见的,更别提还多了那一层关系……更何况公子如今的样子似真对其上了心。光这点就容不得他怠慢。而米大小姐却……老实说,对她那日所作为的一切,心中多多少少充斥着愤恨——气她帮着米二一起伤害公子,更怒她不顾廉耻不顾自尊的下跪求妾!在他的思想里,宁折不弯,傲然独立,而不是……究竟是他看错了她抑或从未看真过她?*** 第137章 伴佳人几多辗转透消息茫然无绪 ***米宁蕊怎么也料不到事情会变得这般棘手——她私以为至多不过放下架子,同那荀超说说好话,再不然稍稍赔些小心也就是了。[]谁成想就这么件小事却是一波多折。先是在大门通报处碰上一刁蛮少女。那少女闻得她的来意,竟不分青红皂白提起鞭子就朝她抽来。一面抽,一面还口吐那腌脏之语,害得她颜面尽失。更可恶的是门口那些守卫,居然任由那野蛮女羞辱她,真真是……若不是二叔派来的人护着,不知会落得怎样的境况。好不容易入了总兵府,那荀超竟不在,接待她的乃是荀超母亲,且那野蛮少女也在,还一脸挑衅地望着她。也不知那野蛮少女胡乱编派了她些什么,总之荀夫人看她的目光充满了不屑和厌恶。且将她的请求轻飘飘的回绝了。她虽恼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先找个落脚处,再行计较。*** ***等了一日,好不容易探听到荀超归来,她自是抢在人进府前拦下。那荀超见了她果真欣喜异常,满口答应下。可第二日一直到日落都不曾见到他的身影,正当她按捺不住,欲出门时,一个黑影突得破窗而入。定睛一看,却是失约已久的荀超。她当即黑了脸面。荀超见她神色不对,赶忙解释原委,清楚一切始末后,方稍稍舒服些——原来是他母亲绊住了他。于这,她倒真是不能说什么。只好转问他要办的事。荀超便提议带着她一道走一趟,给那知府提个醒,日后定不会再对她们家不利。这番说法正中她下怀。未免荀超母亲阻扰,二人趁夜出了城。*** 到了冠州,本以为再无万一,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也没想到不仅是那知县,连那知府居然都恁般胆大包天,全然不将荀超放在眼中,哪怕他出示总兵府的腰牌也毫不买账。她顿时失了主张,只能随荀超先离开府衙。 ***聚珍楼包厢里,荀超怜爱地凝视着面前清丽脱俗的女子,安慰道:“宁蕊,你不要着急。那些个喽啰不识抬举就罢了。明日我们便回去找全西府台,让他出面,叫那目中无人的几个尝尝后悔的滋味!”哼,不过是几个小小地方官,也敢大着舌头教训他说什么‘兵不干政’,还说冠州的事就是他爹来了也插手不得。真是活腻了!老匹夫,早晚叫他们好看!竟害他在心上人面前丢脸,这笔账他荀超记下了!待日后……哼!*** 米宁蕊听了眉心微蹙地道:“荀超,这可行吗?” “行,怎么不行!” “可是你母亲她……” “放心,我娘只是不了解你。待你们相熟后,我保证她一定不会那样对你。我娘最喜欢心地善良,温柔可人的女子了。” 米宁蕊闻言脸上一红,羞涩地道:“荀超……” 荀超着迷地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只觉心猿意马不已,遂情不自禁地执起一只柔荑,饱含深情地道:“宁蕊,嫁我可好?” 米宁蕊垂下眼,愧疚地道:“荀超,你明知我……对不起!” 荀超忙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不在意。宁蕊……” 米宁蕊为难地道:“荀超,不要逼我好不好。” 荀超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放下她的手。 米宁蕊见他黯然神伤的样子,不由地忆起他对自己的好,还有公子墨的冷漠,不忍心的反握住他的手道:“荀超,虽然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但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知己好友。荀超,好不好?” 望着那双晶莹纯净的眸子,荀超沉默不语。 米宁蕊不安地拉起他另一只手,无比真挚地道:“荀超我真的很感激你这么久以来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感情的事谁都没办法控制。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是……荀超,就让我们以知己相交好吗?” 荀超苦涩地道:“对你,我还能拒绝吗?只是宁蕊,公子墨真的是你的良配吗?莫忘了他……” 像逃避什么,米宁蕊急忙打断:“我知道,我不在乎!” “宁蕊……你真傻!”心中溢满对女子的心疼——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痴情的女子!可恨那公子墨半点不知珍惜,居然先娶了别人。若所有痴情都给自己该有多幸福!这番场景入了旁人眼中却是另一番风貌。 ***包厢暗门里的飞花万分不齿地看着一对,呃,狗男女——至少在他的认知中是这样的没错。他们几人以前还真是瞎了眼了,竟会以为这样的女子很好。现下看来哪里好了?枉她前几日还寻死寻活的要给公子为奴为婢,非公子不可。哪料转个身便同另一男子卿卿我我,摸来摸去,端得水性杨花,呸!幸而公子没看上她,不然早晚戴绿帽!那男的也有毛病。这样上赶着给人当姨娘的女子还宝贝似的。想那荀况脑子蛮灵活的,怎么生出来的儿子这般痴傻?*** 过一日,米宁蕊二人又快马加急,折回全西府。二人很顺利的就见到了府台。可过程就不那么顺利了。那府台搬出的说词竟与那几个几乎一致,所不同的是府台讲述的较为委婉,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 荀超哪忍得住一而再再而三的丢脸,登时不悦地道:“许伯父,您这是何意?” ***许府台笑呵呵地道:“贤侄莫上火,消消气。伯父也是为你着想。要知道你在外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你自身,还有你父亲,甚至整个全西总兵府的颜面。所以嘛,这选人做事还是得三思而后行的好。别一不小心帮了不该帮的,管了不能管的,那就糟糕了。你说是不是?”话落意味深长地飘向米宁蕊那边。*** 毕竟是官家子弟,荀超立马警觉地道:“许伯父,可是有人要对付凌水山庄?到底是何人竟能让伯父您都这般忌讳?” 许府台摇着头道:“什么人你就不必知晓了。听伯父的话,回家吧。” “不行!这件事对侄儿很重要。许伯父,您就透露些消息给侄儿吧。再者凌水山庄向来规矩守礼,绝不是那等作奸犯科之辈。如此打压江湖正道恰恰助长了一些邪魔外道的气焰。许伯父,您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啊!” 许府台瞪视着他:“住嘴!赶紧回家去!” “许伯父!” ***米宁蕊递给荀超一个制止的眼神,随后行了一礼,哀婉地道:“府台大人明鉴。我凌水山庄素来锄强扶弱,自问从未做过背德之事,实是不该遭此劫难。当然小女的意思并不是说我庄就无过失之处。身在江湖,单是为了自保,就免不了与他人起争执,一言不和或打起来也不定。因此还请府台大人行个方便,至少给小女个方向。若是小事,能解便解;若是大事,大家也可坐下来好好商量,何必争个你死我活,闹至两败俱伤?大家和和睦睦的起不好?府台大人,您就通融通融吧!”*** ***许府台怪异地看着米宁蕊,暗道难不成那些江湖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均是这般简单?那朝廷还浪费什么人力物力去监视钳制,直接放任不更好?她也不想想,那些同她们家交好或交恶的人家有什么本事能指使得动一方大员?不过是群草莽野汉,在朝廷眼中还不如每年缴纳大量苛税的商人们,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啧啧,荀况这个小儿子不是神志不清,就是被这江湖女子迷得七荤八素了。荀家教子无方啊!这样的女子平时戏耍着玩玩便是,怎能真作一回事,还四处奔波强着出头?蠢,真是太蠢了!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该烦扰的是荀家和荀况才是。他只要做好那个人吩咐的便是。思及此,许府台状若犹疑地道:“实不相瞒,米姑娘家得罪的这人轻易是化解不了的。”*** 米宁蕊心中一咯噔——莫不是和她家有死仇的那几个?但是不对啊,那几家的实力与人脉她们家都知晓,能有这般好的本事?莫不是他们招收的弟子中有不凡出身?可能吗?想到这个,她焦虑地道:“宁蕊愚钝,还请府台大人明示。” “这……” 荀超也在旁催促道:“许伯父,您有话就说吧。我就不信在全西地盘上还有人能越过您和我父亲去!” ***许府台心下摇头不已——此子没救了!这样的话也敢说,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来回走了几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但听许府台状若妥协道:“也罢。便是我不说你们早晚也会知道。不怕告诉你们,凌水山庄的事乃是懿德郡君亲自下的吩咐。你们要明路,便去雾州求她吧。”*** “懿德郡君?”荀超疑惑地望着米宁蕊,“你们家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样的人物?” 米宁蕊茫然地摇摇头——郡君?那是皇亲国戚的封号吧。她们家虽有不少人到过京城,但大都是匆匆路过,哪有时间去招惹事端,更别说和这类人结成仇怨。他们又不傻,这样堂而皇之地开罪朝廷有什么好的?所以她是真的毫无头绪。 第138章 郁郁寡欢前路难百转千回决不定 ***郁郁寡欢地从府台院中出来,米宁蕊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深感无力。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别人眼中非常了不得的大事,她都从未担心,害怕过。因为每次到最后总会有办法,有人帮忙解决。可这次,她是真的慌张了——连堂堂总兵最受宠的儿子都无能为力,还能去找谁?比总兵更厉害的?莫说她不认识,即便认识,又能有多少交情?难道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家蒙受不白之冤?继而被所有江湖人嗤笑,从此与武林盟失之交臂,一蹶不振?那么还有谁会视她为武林第一美女?还有谁会颂赞她、羡慕她?没了这些,她要拿什么和那狡诈狠毒的言家女斗?恐惧、焦灼……一波波负面情绪铺天盖地的涌向她。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荀超见佳人神伤不安的模样,只觉一颗心被人狠狠绞着,恨自己没用分担不了分毫,更恨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身份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没!什么总兵儿子,简直狗屁不是!最可恨的是那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刁蛮郡君!愚蠢!可恶! 两人就这般各怀心事,漫无目的的走着。许久之后,米宁蕊猛然忆起一事,忙对荀超道:“我想到了!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帮我!” 荀超不解地转头询问:“谁?”这全西还有高过他爹的人去? “是君逸!君逸一定可以帮我的!传闻他与太子、泰王均有交好。只要他往京城修书一封,那位懿德郡君肯定不会再为难我!”她越想越觉得可行。更重要的是,还可以趁此正大光明同君逸……有了这等性命攸关的大事,相信那位言家小姐再无理由阻挠驱赶。 荀超不满地注视着她道:“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回到公子墨身边!既然他那么厉害,你还来找我做什么?逗我玩吗?” ***米宁蕊听到抱怨委屈地道:“荀超,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与君逸之间的事你再清楚不过。现下没名没分的,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我又怎么会舍下尊严,冒着被人辱骂讥笑的风险,在我最在乎的人面前卑躬屈膝?你以为我愿意吗?要不是堂哥和那么多山庄的人还在牢里关着,生死未卜;要不是爹娘二叔愁的夜不能寐,你当我希望走这一步?若我真是这般想的,又怎会第一时间来找你,还不辞辛劳的一趟趟奔波?别人怎么看我,想我都无所谓。可若连你这般……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几日辛苦你了。等山庄的事处理完米宁蕊一定亲自登门道谢。荀少爷,就此别过!”说着便带着转身离去。*** 荀超顿时懊悔不已,暗责自己不该一时嫉妒蒙了心,乱说话,得罪佳人。但见他疾步追上,一通小心赔罪。直到出了城门,方渐渐让佳人回转过来,自是不提。 ***且说雾州那边,米宁蕊离开的第三日,米二便又收到一封急件。这次他招呼都没打,直接带着剩下的心腹匆匆离去。夕老爷子恰处于随时暴走阶段,自是懒得理他。厉昇那日就出了庄,凌珏便留了个心眼,着人悄悄跟了去。后一日,夕老爷子刚寻到一弟子练功时的错处,正欲借机数落几句,厉昇忽而冒了出来,且还拿了个名帖给他。*** 夕老爷子虎着脸道:“怎么?那小畜生死了你赶着回来发丧?” 厉昇只莫测一笑。 夕老爷子见状狐疑地打开帖子:“赏酒大会……懿德郡君……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着便把帖子随手扔给一旁的小徒弟。 凌珏快速浏览了一遍,也不解地道:“师兄,龙啸山庄与知府素来无瓜葛,怎么好好的邀请我们参加什么赏酒大会?更奇怪的是还有个郡君。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厉昇意味深长地道:“谁知道。或许是知府听说了师父勾结外人,残害自家外孙、外孙媳的光辉事迹,一时好奇想瞻仰一下真人也未可知。” 夕老爷子登时胸口一阵起伏,狠狠道:“孽畜!你居然和官府勾结!” 凌珏无奈地望着二人。 厉昇掏掏耳朵:“师父,您说话真是难听!什么叫‘和官府勾结’?徒儿这分明是在巴结。还是您想跟米家那两个蟑虫做伴,连窝被搅得天翻地覆,连年都过不成?” 夕老爷子前后一联系,皱了皱眉道:“凌水山庄的事是你搞的鬼?” 厉昇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师父果然老了。徒儿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正在巴结官府,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哼!不是你也脱不了干系!老实交代,是不是那小畜生做的?” “谁?师父您说谁?” “少给老子打马虎眼!” “徒儿不敢。徒儿真的不知道您说谁啊!” “你!” “哦,对了,那个赏酒大会您最好抽空去下。” 夕老爷子立马狐疑地道:“为何?” 厉昇咧开嘴:“据说有人捐了坛醉梦吟,徒儿想您还是不要再次错过的好!” 夕老爷子冷哼一声:“那个毒妇!尽会糟践东西!” 厉昇笑得更欢:“师父,徒儿建议您对墨夫人换个称呼,尤其在赏酒大会上。” 夕老爷子眯了眯眼:“怎的?那个毒妇买通了官府?还是那个小畜生准备了什么?” 厉昇摇摇指;“不可说,不可说。” 夕老爷子冷笑:“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再能着道,就该金盆洗手了。” 厉昇笑而不言,转而道:“那小兔崽子娶的媳妇可真是……”顿了顿,瞟了夕老爷子几眼,径自晃晃悠悠地朝外走去。惹得夕老爷子跳脚不已。 另一边,聚云客栈,千叶却是愁眉苦脸地道:“依你们瞧,这公子和夫人究竟是怎么个意思?眼看年关就要近了。咱们不会真的要在这客栈过吧?要不干脆回元阳算了。再怎样也强过在这冷冷清清的。” 如蓁白他一眼:“就你多嘴!受不得你尽可自己回去先!反正夫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千叶翻翻白眼,对着认真研磨药粉的人道:“如若,你怎么说?” 如若温柔一笑:“我和如蓁一样。夫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千叶撇撇嘴,咕哝一句:“没意思。” 如若笑了笑,继续手头活计。 趴了良久,千叶突然精神抖擞地道:“你们说夫人的计划能成功吗?” 如蓁没好气地道:“你是怀疑公子的能力还是怀疑夫人的本事?” 千叶抓抓头:“我就好奇问问。这在江湖上可是从没有过的事。你们说那些人会答应吗?” 如蓁道:“你问我?我问哪个去?江湖上的事你们不该比我们清楚?我们常年待在深宅内院,能知道些什么?” 千叶颔首:“这倒也是。唉,女人就是靠不住!要是飞花在这儿多好,还有个人能一起说道说道。” 如蓁气乐了,讥讽道:“我们女人靠不住?不还有揽思吗?你怎么不和他待着去?非要和我们这些靠不住的挤在一处?” 千叶一脸悲苦:“你以为我想啊!谁让揽思比你们还无趣,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这两天更是和犯了病似的,时不时握着鸽子的脚发呆,跟他说什么都没反应,魔怔了一样。再和他待下去,可不得闷坏我!” 如蓁抽抽嘴,决定不再同他说话。千叶又坐了一会子,终是憋不住去街上溜达溜达。 ***此时一墙之隔的左边,揽思捉着白鸽,心下百转千回:到底要不要通知她?若是做了,是不是就等于背叛了公子?若不做,一旦夫人的计划落实,那她的处境……自己竟是进退不得了。但愿那总兵的儿子真的对她死心塌地,或还有一线转机,否则……其实只要夫人最后不是赶尽杀绝,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可让她断了念头。而后凭她的样貌性子,再找一户好人家应是不难。但愿……*** 天字甲号房,公子墨喂了块芙蓉酥给腿上的女子,打趣道:“卿卿这次会不会玩的太大了些?” 素绾掩着帕子咀嚼完糕点,绽开笑颜:“夫君反悔了?” 再喂过一盏花茶,公子墨点点她的鼻子,亲昵道:“怎么会?夫人是在替为夫出气,岂能在关键时刻扯你后腿?未免也太不知恩图报了些。” ***素绾笑笑,斜着头倚上他的肩,垂下眸子掩去其中的复杂:如果可以,她很不想动用那层关系。但千机师傅的话言犹在耳,自己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打破平衡也罢,破坏部署也好,明明知晓有捷径却固守己见而不用不是她的风格。世人只道她墨守成规,却不知这墨守的前提是没伤到她要守护的。况且这事若成,对朝廷只有利,相信上头几位再同意不过。如此不仅牵连不到言墨两氏,还能增加些筹码。虽然不知太子和泰王甚至圣上对四大世家尤其是言、墨的意图究竟是什么,留一手总归没有错。*** 第139章 鸡飞狗跳赏酒宴别有用心共商事(一) 一大早,夕老爷子不情不愿地领着凌珏并两个小徒孙来到知府后花园。[]未及踏入便听得其内语笑喧阗不断。仔细听有几道声音确然十分耳熟,他心内好不诧异——也不知这知府打的什么主意,居然把这些人都请了来。 众人乍一见到夕老爷子均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子一髯须大汉骤然怪叫道:“呀呀呀,大伙儿瞧瞧这不是夕空夕老前辈吗?怎的上这儿来了?” 夕老爷子身后的徒孙傲气地道:“戚大胡,你们金刀门这样的三流门派都能来得,更别说我堂堂龙啸山庄了。” 戚大胡闻言大刀“嚯”地一抽:“格老子的!小猴儿崽子你说哪个是三流门派?!” 那徒孙只高扬起头哼了一声。 戚大胡恨地不行,一门心的就想上前教训一顿。孰料未等他有所动作,大刀“唰”地一下被人推了回去。他当即不忿地喊了声:“大哥!” 被唤作大哥的中年男子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要节外生枝,想想今天来的目的。” 戚大胡霎时泄了气,不甘地坐下,嘴上却不饶地道:“龙啸山庄果真好庄规!怨不得公子墨新娶的贵女媳妇待不下!如此不分尊卑,没大没小的地方莫说那京城千金,便是我一介莽夫都忍受不得。” ***夕老爷子听了登时黑了脸——明明是自己把那两个扫地出门,怎的外面的传言会这般颠倒?这还了得!正要让徒孙道出实情,一乐呵呵地嗓音传来:“戚大胡,你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那胡子邋遢的熊样也敢和我侄媳搁一处比较?莫不是成心给大伙儿添笑来了?”*** 戚大胡抖着眉毛“呸”了一声。 厉昇一路笑容满面的和周围人打着招呼。夕老爷子抽了抽嘴角,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徒儿见过师父。师父这边请。” 捺住质问的念头,夕老爷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跟着去了。众人见没什么趣子可看,又恢复了之前的沸沸扬扬。 “这里谁坐的?为何单老夫一人在这处?”夕老爷子瞪着最中间的一桌满脸不虞。 厉昇神态自若地道:“既是我们雾州的知府设宴,身为雾州最大的武林世家,自是该坐主桌。” 夕老爷子狐疑地道:“就这样?” 厉昇无比诚挚地点头:“当然。莫非师父另有高见?” ***夕老爷子哼了声,威气十足的入了坐。凌珏觑了眼自家师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特别违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力以免碰个措手不及。事后证明无论是他的承受力还是应对力都留有极大的提升空间——因为除却他师兄,还另有一……那才是焦头烂额、披荆斩棘……苦不堪言!诚然这都是后续之事了。眼下他只好奇为何江湖上排的上号的武林人士均被邀了来——苍山派、金刀门、景阳谷、九曜阁、雷鸣府……连碧波派的道姑都赫然在列。且来的还是各门各派说的上话的人物。更有甚者直接是门派之主。例如金刀门的戚家兄弟,九曜阁的荣氏父子,苍山派的白掌门师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雾州知府到底要做什么?虽说醉梦吟世间稀有,若自家师父这般好酒之人也不少,但光凭这个恐怕很难请得全这些人吧?更何况还有那不好酒的,比如碧波派那些崇尚清修的道姑。着实令人费解。*** 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得廊上一中年男音谄媚地道:“这事就劳烦墨公子了!改日下官一定让犬子亲自登门叩谢!郡君那里……” 另一年轻润玉音道:“华大人客气了。[.超多好看小说]令公子锦文绣章,便是没有在下的引荐,他日也定能金榜题名。” 中年男音立即谦虚地道:“公子过奖了!论起才学这世上谁人及得上公子!若非公子无意致仕,区区状元定不在话下。” 年轻男子即笑着应了几句,转而谈起了别的。不多会子二人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凌珏见到来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果不其然。同一时间,身旁丝丝寒气冒出,让他有种回庄的冲动。 华知府抖抖袍子,笑眯眯地对着一干人道:“让各位英雄好汉久等了。本官在这里先赔个罪。”话落即有仆人端来酒让其饮下。 众人忙起身行礼并应和几句“不相干”之类的话。 ***华知府也不过摆个样子意思意思,见几人还算识大体,心下更添了几分高兴,再加上儿子的事有了眉目,更是愉悦。再想想此事若议成,自个儿的升迁……越想越得志,当即大手一挥道:“既是如此,本官宣布赏酒大会正式开始!”言罢,对边上随从点了下头,众人先闻阵阵馨香扑鼻,随后铮铮婉转乐声传来,紧接着一位位环佩叮当,裙裾飞扬的曼妙女子托着红盘翩然而出。*** 待大家归坐后,一管事模样的上前唱道:“第一品,全西玉雪春,斟酒!”最左侧的女子即莲步款款地走向众人,为首的自然是华知府一桌。十杯满尽后,华知府端起一盏,讨好递向公子墨道:“公子请!” 公子墨忙虚手一挡道:“华大人莫要折煞在下。还是您先请。” 华知府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这要是让郡君知晓了,下官再交代不过去。您请您请!” 公子墨笑着拒绝,态度温和却坚定,华知府一时好不无措。 这时一旁猛地传来一记冷哼:“要喝便喝,磨叽什么!不过是认识了个宗室之女,还拿着鸡毛当起了令箭,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华知府闻言诧异地望向出声之人——这位老爷子真的没有毛病?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到他这儿就弃如敝履了?傲气之人他见的多了,但傲到尊卑不分,贵贱不论的还是头一遭见识到。让人不禁好奇他究竟凭仗了什么才能这般有恃无恐。真是怪哉怪哉! 正要说几句话打圆场,右下方忽然响起“噗嗤”一声,引地众人齐齐将目光移向那处——但见一身着湖蓝缎面连帽出风斗篷,笑若春花的妙龄女子娇俏地吐着舌头。旁边黄色斗篷少女无奈地道:“师叔,您就不能安分些?” ***被唤作师叔的女子见大家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全无张皇,反而挥挥手不在意地道:“不过是笑了一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那老头说话真有意思。对了,他拐着弯骂的那个帅哥就是你说的公子墨吧。啧啧啧,长得确实好看。比电视上的那些明星好看多了!怪不得宁蕊姐宁愿做小三也要嫁给他。不说别的,光每天这样看着就够养眼的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兄弟什么的?”*** ***黄衣少女听了满脸黑线——师叔不知怎的,自那次走火入魔醒来后就变得奇奇怪怪,老是说些人听不懂的话。原先的沉稳清冷早就不复存在。如今的性子说好听点是随性,难听点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己都不知跟着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今天把这个掌门辛苦寻到的功法烧了,明天把那个门主精心培养的弟子伤了,后天又将那个谷主艰难得到的丸药吃了……诸如此类鸡飞狗跳的事情不断。偏偏本人还一脸无辜无错的样子。这些都还可恕,最不能谅解的是不管三教九流什么人都去结交。别人随便哄两句便将师祖留下的东西还有师父送的东西悉数奉送。师姐师妹们提醒她两句,倒反过来指责她们小气,说那些都是她的朋友,还说她们不该鼻孔朝天,说人人平等什么的。真是笑话!若人人平等为什么大家一样的年纪她能作碧波派第二人?能拥有众人羡慕的功法利器?要不是她投生在前掌门的肚子里,能有这般造化?师父能对她那样纵容?可见人生下来便是不平等的。当然,这些她永远都不可能说给那妙龄女子听。只说眼下见她死盯着公子墨一脸的花痴样,登时鄙夷不已——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米家那不要脸的大小姐混久了,也沾染上不要脸的习性。江湖女子本就抛头露面为人所嫌,再不注意着些,还能得个什么好名。尽管自己很不想管,但为了派内众姊妹的声誉,只得轻声劝道:“师叔,别看了,看惹人闲话。”*** 妙龄女子不雅的翻翻白眼:“嘴长在别人脸上,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我还能少块肉不成?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看怎么了?” 四周之人听她说了登时哄笑开,黄衣女子见状急得眼都红了,那妙龄女子依旧安然不动地盯着公子墨。 戚大胡放下酒杯,涎着脸开口嚷道:“不是说碧波派的碧莲仙姑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吗?怎的下了山见了男的便成了这副急色模样?往常武林大会也没见你多看那小子一眼。莫不是都在装模作样?现下听到前个儿米家大小姐倒追上门,便急了,就……忍不得了?” 一语未尽,众人的哄笑声更甚,有几个吃过挂的,更是趁机奚落讥讽,有的没的说了一堆。黄衣女子哪里遇过这样的场面,一个挨不住便嘤嘤哭了起来。 ***妙龄女子立时跳着脚骂道:“忍你妹!死大胡子!本姑奶奶诅咒你生孩子没□!天天戴菊花!自己长得一副蛋疼样让人看了想吐就别出来祸害人!还有你,你!我看帅哥坑你爹了还是害你妈了?就你们几个尖嘴猴腮锡头纸,姑奶奶一巴掌拍到墙根里,抠都抠不出来。跟着一起坐在这儿,不知道的还当进了动物园。一群傻逼!”*** 第140章 鸡飞狗跳赏酒宴别有用心共商事(二) ***戚大胡何时被这样下过面子,啐了一口,挥着大刀赫赫凛凛地向那碧莲砍去。尚未发甚招数,一条通体碧绿的鞭子“啪”地一声朝他抽来。随之响起的还有女子的娇喝声:“老娘抽死你个大傻逼!”戚大胡听闻大受刺激——本想意思意思给点教训,现下却顾不得了,招招尽往狠辣了去。一时间刀光鞭影,“乒乓”声不绝。*** ***华知府先是愣了一会子,回过神后见桌宴杯盘狼藉,好不凌乱,霎时脸黑如锅底——草莽就是草莽,当真野蛮无教!若不是郡君吩咐又关系着自己的仕途前景,他说什么也不会屈尊降贵的同这般人相交。现下倒好,一个个将和气当客气,完全不把他放在眼中!哼,以为他知府府是什么地方?!*** ***另一边二人愈斗愈烈,大有分个你死我活的迹象。那黄篷女子急红了眼,奈何今日赴宴众姊妹中就数师叔辈分武功最高,竟无能劝解之人。可瞧那知府的面色,若再不停手,说不得就要夺了碧波派参与的资格。临出门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分得一杯羹,只因碧波派目前的状况实在……加上派内全是女子,虽说习有武,较一般女子强,但终究还是女子,极大多数事无能也无力去做。尤其是师叔自出事后样样东西均要好的。就拿吃食来说,开销竟比从前翻了三四倍。饶是这样还指责师父苛刻。呵,外人都道碧波派崇尚清修,却不知全是因为她们只能清修。是不得不而不是故意要。她们也是人,也是些颜色正好的女子,若有营生,有银钱,她们何至于那般……因此这次合作之事或许对旁的门派是锦上添花,对她们却是雪中送炭,是唯一正大光明提升门派的机会。今后碧波派能否壮大就看这一次了。可恨自己师叔却拎不清,一味的依着自己的心意行事,累得他人……没办法,这次的事若失了,师父至多训斥师叔几句,但她们陪同的这些师姐妹却难逃刑罚。所以哪怕再被人瞧不起,再低声下气她也得去善理这事。想到这,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行到景阳谷少谷主边上,道:“少谷主,碧秀恳求少谷主出手阻止师叔。”*** 那少谷主瞟了她一眼道:“哦?这是为何?照着眼下的形势,贵派师叔可是占着上风的。为何还要本少前去阻止?” 碧秀焦急地望了望知府方向道:“少谷主,这次众人是来共商大事的,并非比武斗强。如今正事未议,知府大人那儿……” 少谷主冷哼一声:“你们碧波派还知道正事未提!本少还当你们找错了地,以为是争夺武林盟来的!” 碧秀尴尬非常,只得呐呐地道:“还请少谷主看在你我两派即将结成姻亲的份上,高伸援手。再者,倘若知府大人一个气不顺,另寻了其他门派,于在座众人也是极大的损失。” 少谷主听后多看了她几眼,思量片须道:“罢了。看在师弟的面子上我且帮上一帮,免得出了事连累我们景阳。” 碧秀暗吁一口气:有了少谷主的加入,待会儿再好好赔个罪,这事多半就能揭过去了。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师叔的“是非心”。 没多会子打斗的二人便分了开。那碧莲登时大骂道:“贺天峰,你丫有毛病是吧!不帮着我一起教训那死胡子就算了,还反过来攻击我。你脑袋是不是被门夹过?” 景阳少谷主即贺天峰顿时黑了脸骂了句:“不知好歹!” 碧莲听了愤慨不已:“笑话!你丫的帮着外人对付自己人还说我不知好歹?!你当自己是猪八戒,倒打一耙使得贼顺溜!” 周围之人闻言再次大笑开。有那好事的立刻吹着口哨一叠声地道:“哟,碧莲仙姑跟贺少谷主还是自己人啊!什么时候成的事儿,咱大家伙儿怎么都没接到请柬啊!少谷主,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些!哪里就差我们这几口饭了?” 随即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不会是无媒苟合吧?啧啧啧,方才还死盯着人公子墨瞧呢!简直比万香楼的姐儿还要豪放风骚。(.无弹窗广告)贺少谷主,你确定吃得消?” “哈哈哈……” 贺天峰听着众人调侃,铁青着脸不语——该死的女人!说话简直不过脑子!可恨自己现在尚不能有大动作,否则岂不白白便宜了那些居心叵测之徒! 碧莲则颤着指,点着那几个口吐秽言之人胸口起伏不断。 碧秀瞅准时机上前拉过师叔,劝道:“师叔,算了。我们去向知府大人赔罪吧。” 碧莲挥开她瞪着眼道:“赔什么罪?为毛是我赔罪?明明是那金刀门的死胡子错在先,也是他先动的手,凭什么叫我去赔罪?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女的就注定要低人一等?” 碧秀无奈地道:“师叔!他固然有错,但您也……师父不是说过这次的事很重要,千万不能出差错。还有少谷主受了我们连累,一样要赔不是。” 碧莲不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碧秀,我们为何要这么自我作践?刚才要不是贺天峰那个小人从中作梗,我早就把那死胡子打趴下了,你还要我和他赔不是,有没有搞错!” 贺天峰冷冷地注视着碧秀:“这就是你们碧波派求人的回报?” 碧秀忙道“不是”,又对身旁人哀告道:“师叔,算碧秀求您了!” 碧莲痛心疾首:“碧秀,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我平常在山上讲的那些课都白讲了是不是?你怎么就这么……这么……” ***碧秀苦笑了下:“师叔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很美好,但那都是不可能的!碧秀没有师叔想的长远广大。碧秀只知道碧波派与景阳谷的结亲,是师父寄予厚望,小师妹寄予希望的。在此之前,我们绝不能给两家添嫌隙。况且贺少谷主确实帮了我们。师叔,今日我们不是来逞一时意气的,您的作为冒犯了知府大人,必须赔罪。否则……”*** 碧莲嗤了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屈服?” 碧秀咬咬牙:“求师叔以大局为重。”一边立着的碧波派诸女也纷纷跟着低头央求。 ***碧莲望着相处一年多的同门师侄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抖着指道:“你……你们……”再转头,戚大胡的得意,贺天峰的蔑视,远处公子墨的淡漠,还有周围人或奚落或看戏……彰彰明明的呈现眼中。再瞧瞧面前垂首静默的一干人,颓然的放下手,只觉身心均被深深的无力牢牢地缠绕着——算了算了,就当报答她们对自己的收留照顾好了。实在不行,找个机会离开就是。她能做的都做了,这些人非要这样固执,她也没有办法。*** 于是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进展。命人收拾一番后,第二道,第三道酒陆续上场。众人又恢复了原先的和乐融融,好似之前的事从未发生。 夕老爷子一面欢喜的尝着酒,一面不屑地道:“果真是有爹生没娘养!刁蛮粗鄙!还不如先前不理人不说话的时候!不过才一年多,就把碧波派折腾的入不敷出。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景阳谷的好气数也算差不多了。” 厉昇听了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来师父不喜欢这类女子?” “那是自然。” “换句话说师父喜欢有教养的?” “废话!” “那师父觉得知府家的千金有教养吗?” “那还用说。” “哦……” ***一个意味深长的“哦”,除却笑眯眯的华知府,其他众人表情不一。凌珏顿感头疼不已——师兄你非要这么拔虎须吗?这话不是直接让师父自己打自己的脸吗?连小小地方上的知府女儿都承认有教养,更别说长在京城贵胄的言家娇女了。很显然的,夕老爷子也回味到了这点,一张老脸顷刻间红白相交,好不精彩。*** 厉昇一面怡然自得地欣赏着自家师父的变脸,磨擦着下巴苦恼——这么点就说不出话了,那更高程度的要怎么办? ***夕老爷子等了好一会子见他没再继续,不禁悄悄松了一口气——算这兔崽子识相,没当着这什么知府的面扯破皮,不然他的脸面往哪隔?正所谓“官官相护”,真抖了出来,这什么知府断不会向着自己说话。他可不想在这些武林通道面前受教。哼!都怪那小畜生,娶谁不好,娶这么个家世麻烦死的女人,也不知让吹了什么邪风!心下正数落着素绾的各种罪名,大徒弟那冷不防又开了口:“听说这次聚宴所有的酒都是郡君提供的。华大人,不知可属实?”*** ***华知府奇怪地睇了他一眼:“自是属实。”心下猜测:难不成龙啸山庄真的同郡君决裂了?不应该啊!若真是,郡君又怎么会特意吩咐自己关照,还安排在主桌?且还派门下之人帮着挑选各门各派,还代送请柬?莫不是这老爷子两面三刀,故意拿乔?啧,想不到这些草野之人还会这般耍心机,自己倒是小觑了他们。思及此,他哈哈笑着道:“比起华某,这位侠士直接询问墨公子岂不更便宜?”*** 厉昇笑颔首道:“也是。倒是厉某糊涂了。” 华知府笑应几声,瞄着公子墨状似不经意地道:“也不知现下郡君尊驾何处?” 公子墨道:“我竟也不知。晨起时说要去接人,也不知眼下接没接到。” 华知府忐忑地道:“接人?放眼整个全西居然还有人能劳动尊驾亲自去迎?”该不会是京城来的哪位大官吧?那自己是不是也要准备准备? 公子墨安抚道:“华大人无需担忧。郡君说了,不相干。” 华知府点点头,心上还是惴惴不安的,揣摩着会不会是郡君的家人——那更是怠慢不得!自己儿子日后还指着他们呢!不由的多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只是公子墨却不再言说。无奈之下只得跟着谈论其他。 夕老爷子听着二人对话可谓一头雾水,又放不□段问个明白,遂传音小徒弟道:“那小畜生怎么一副跟郡君很熟的样子?人一大早出门还要告诉他一声。该不会是他与那宗室之女暗通曲款……” 凌珏无奈:“绝不可能。据徒儿了解言氏一族在京城势力极大,便是那些王爷妃子也要敬上三分,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那小畜生为何……” 凌珏思前想后,忽地忆起大师兄之前的话,继而想到一个可能,不禁汗津津——不会这么巧吧?若真是,之前怎么会一点音儿都没?这么大的事肯定会有动静。可若不是,惊尘的言行又如何解释的通? 正苦思间,外面突然高唱声响起:“懿德郡君驾到!”“全西总兵到!” 第141章 鸡飞狗跳赏酒宴别有用心共商事(三) 连着的两次传报恰如平地一声雷,惊地众人一阵茫然。华知府匆匆疾行几步又猛地转了回来,搓着手殷勤地对公子墨道:“公子,您看……” 公子墨眸中异色忽闪,了然道:“华大人可宽心。” 那华知府这才稍稍定些,感激一笑,忙忙地接待去了 ***不多时,但见十来个官兵入内团团围住众人所在的主园,随即两个华裳美裙婢女前引一乘红盖青缘煖轿,款款行至正首方落。紧跟其后的几对婢女服饰稍逊前二人,却也比知府家遣来伺候诸人的高出许多。这几人或捧香巾,或呈绣帕,或端漱盂不一而足。这也罢了,最让众人讶然的是至后的两个赤衫长身,膀大腰粗,且满脸凶蛮之气的光头黑肤男子。*** 碧莲见之咂舌地问身边人道:“慕栖不是崇尚道教的吗?这两个光头肌肉男又是怎么回事?” 碧秀蹙着眉道:“师叔你今天怎么了?不但老说些奇怪的话,还连婆罗陀僧都忘了。” 碧莲暗道不妙,忙摸着额道:“碧秀啊,师叔自从那次走火入魔后脑子就有点不清楚,时不时会忘记一些事,所以……” ***碧秀将信将疑地道:“是吗?”走火入魔虽说会性情大变但也不至于变化这么大。可自那日后便再无人接近她,掉包几乎不可能。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日后多留个心眼监视着。心内这般想着,嘴上仍旧解释道:“婆罗陀僧是婆罗国最低贱的存在。他们虽为僧侣,却不得经法佛说,只空有一身蛮力及异于常人的体格。圣上每年都会派人采买一些回来,稍加训练教导后,赐给宗室子弟护身。郡君会有也是常理。不过说实话,往常都只是听说罢了,还真是头一次见到真人。”*** 碧莲脑中转了转,忽而兴奋地道:“碧秀,你说我们也去那婆罗买几个回来好不好?我有很多计划可以收服训练他们。你说……” 碧秀不等她话完便急忙打断:“师叔你是不是疯了?!莫说婆罗国的主祭不答应,便是答应了谁又敢用?在慕栖,只有皇室宗亲才能使唤陀僧。[.超多好看小说]概凡僭越者,一律诛杀。” 碧莲闻言撇撇嘴,咕哝道:“万恶的封建社会。” 碧秀无力地道:“师叔,您就消停些吧。” ***碧莲听了不顾形象的翻翻白眼,又觑了那边的厚厚帘幕遮着的煖轿,羡慕地道:要是自己穿成公主郡主什么的多好!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穷二白的。说的这个她就有气!都怪那些电视剧什么的,简直胡说八道!什么女侠男侠每天穿的光鲜亮丽的各处溜达,满江湖乱跑,没大事的时候只要连连功就好了……完全坑爹!真的在江湖上纯混的都很穷的好吗?而且也没那么多的大事可以参加!空余的时候除了要练功还要自力更生的赚钱——种田种菜种药什么的都有。就这样要养活这么多人还有路费盘缠,哪里够!就说她在的碧波派,众所周知的清修。这只是面子上好听的,有钱谁要搞那个鬼清修!别的不说,但说吃的。整个门派就她师姐,碧波派如今的掌门,一月能吃上三四次白米饭,其他的都要挨到过年。不过因为她实在吃不下那些能噎死人的东西,师姐特意照顾都留给了她。唉!哪里够吃。还有那菜。大家种出来的大部分都卖了,轮到自己就挖点野菜凑合下。凑合就凑合呗,一点油都不放,全部开水煮煮,那是人吃的吗?说句不客气的,这什么知府今天招待她们的比过年吃的还好。怪不得一开始那些师侄们挤破了脑袋想跟着来,原来看上了这个。不过自己确实很久没开过大荤了。其实要她说还是有解决办法的,就是她师姐太古板了,死活不同意——她们住的地方,碧波派历代都要花费不少休憩的门府不是能值几个钱吗?再不济先不修葺不就得了,何必大家紧巴巴的就为了个死物?真搞不明白怎么就对那些所谓的门派颜面这么执着。一个两个的都这样,迂腐,太迂腐!*** ***话说她倒是想赚点钱改善下,可她学的服装设计丝毫排不上用场。(.无弹窗广告)她也想设计衣服开个连锁店什么的,可是钱呢?启动资金呢?就是有了她刚开始倒是试着用为数不多的衣服改良了一件,可没人看得上眼,更没人敢穿。简直欲哭无泪——连江湖女子都不敢穿,她要卖给谁?没办法,熬着呗。幸好宁蕊姐时不时接济下。尽管她们家也没多富裕。不过好歹开了几个铺子,比她们强多了。所以这次那知府随便一提,就招呼来了这么多响当当的人物,实在是一文钱逼死一个好汉!有些可能有些积蓄,但也只是小富,真正大富的都和官府关系密切。再说大富的谁还在江湖上混?因此南北两方都没什么大规模的武林世家,最多的就属镖局,那些只能算半个。至于中西部这些有名的,只能说“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言碧莲感概万千,且说众人因为两个陀僧的出现,反倒对之后的全西总兵从容接受。那总兵一面与边上的华知府打哈哈,一面暗暗打量四周。华知府转眼一瞧,见那些草莽之徒尽数直愣愣地立着,当即不悦地道:“怎的这般无礼?见到郡君和总兵大人还不快快行礼!”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下跪行礼。独公子墨岿然不动——倒不是他自视甚高,而是如今他的身份不需要。况且照着全西如今的局势,只怕…… 但见那荀况朗笑着走近公子墨拱拱手道:“懿德仪宾果然风姿超凡,怨不得圣上跟太师、阁老大人厚爱有佳,将懿德郡君许配你府。” 公子墨还礼道:“总兵大人过誉了!墨愧不敢当。” 荀况听了又是一通褒扬。说了一会子后,像忽然发现似的,惊讶地对右边道:“这不是仪宾的外祖吗?瞧瞧我这记性。外祖大人快快请起。”说着便去搀扶还在行礼的夕老爷子。 ***夕老爷子虚应几声,顺着对方起来的间隙,抽空狠狠地瞪了眼对面的外孙和大徒弟——真是惊喜啊!他外孙什么时候娶了个郡君自己竟全然不知。这也罢了,可恨这小畜生只管替自己撒气,完全不顾他的颜面。方才居然看着他向着那毒妇磕头行礼。想必这时他们的心里十分解恨吧!*** ***凌珏早在看到如若、如蓁二人时便已叹气不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下好了,乱了吧。如今只能期盼自己师父能理智点。他和米家商量的那事根本没有实行的可能!莫说别的,光是一个头衔就能压死人。墨家固然不怎么受朝廷影响,但除非他们永不出元阳城,不然到哪儿逮哪儿,甭想有好日子。他虽然身处江湖,但郡君意味着什么还是知晓的——一般只有郡王的嫡亲孙女才能得封这个称号。言家女破格被封,其背后的含义不得不令人重视。其实仔细了说,这对他们龙啸山庄是绝大的好事,但自己师父那个脾性……算了,不如就趁着这次让他老人家了悟些。米已成炊,再多的谋算皆是枉然,尤其是这谋算还背负着极大的危险。米家,可弃了。*** 几人寒暄的寒暄,气愤的气愤,思量的思量,那边如若、如蓁也没空着。甫入内便一直朝着木着脸佯装背景的某千使眼色。某千忙苦哈哈的回了——他也是逼不得已的。公子的决定何时轮得上他说话?再说揽思不是也一起吗?凭什么就揪着他啊! 如若、如蓁得到答复后,如蓁忙小心翼翼地掀起侧帘一角,回禀着话。 轿内素绾微颔首道:“此事先不论。待会儿且照着原先计划的行事,我便不开口了。” ***如蓁应下,素绾又嘱咐了几句,便在轿内闭目养神起来。如蓁遂对左侧的婢女一通交代,那婢女连连点头。不多会子便有人在众人的注目下撤走原来的官帽椅,改为通体透雕靠背玫瑰椅,又在其上铺上兽皮椅披,这才恭敬地屈膝道:“回仪宾,郡君说您身子尚未痊愈,沾不得寒。但出门的急,没能准备妥当,让您先将就着坐坐。”*** ***华知府忙告罪说自己思虑不周,又委婉的问候了下公子墨的身体。荀况倒是听到些消息,但他方才已经出了一次头,且这种事多了难免让人腻烦,也过于谄媚,因此他只做不知,转而说起了其他。独夕老爷子听后脸上变幻莫测,但碍于周围的阵仗,终没能说出什么——他只是不忿又不是傻货,这么多官兵还有两个陀僧,自己再像那日那样岂不是自找死路?可恨那毒妇一转身就成了郡君。圣上也不知什么想的,居然给个普通的官宦女子这般大的体面。说到底夕老爷子终归不是官家人,不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普通的官家子女除非大功,不然哪里能得这样的恩泽。其实这次的册封也不是那般简单之事,这其中的因由非三言两语所能诉,且容后再揭。*** ***这边荀况逢场说了几句,便让华知府言说这次酒宴的真正目的。华知府自是领命,也不过是将给众人信函上的话重复了一遍,大意就是朝廷要自西部边境开几条通往几地的陆运。除却指派的官兵,还要邀些江湖人士加入。每个人负责一个区域的押送,银钱参照镖局的标准来给。并且除却官府的货物,也可接其他富商的,只要上缴给官府一定的抽成,余下的便全是他们的。不得不说这一提议十分诱人且无甚危险性。不说别的,但是进项一年算算便不知多少丰厚。这也罢了,他们还比一般镖局更优越——直接挂有官府名头。这下他们只要对付山匪之类的乌合之众就成了!想他们几门几派哪个不眼红南北方的镖局,可再眼红又有何用!莫说没人找他们,便是有,光沿路各城的城门守卫一关就难过!指不定最后得的银子还不够打点的!书信上虽然提了提,但众人始终惴惴的——这惊喜来的太突然了,让人不敢相信!这下好了,当着两位重要人物亲口肯定了,向来朝廷也没那么空大老远的派这么多人耍他们!登时一个个心花怒放,心潮澎湃不已却不得装作若无其事。惟龙啸山庄众人听得又惊又莫名其妙。*** 华知府待还要往下说,如蓁立马趁着空时处高声道:“荀总兵,华知府,烦请等上一等。还有位郡君亲自邀请的世家因有事晚了片刻。大约半盏茶左右便可赶到。” 一段话引得众人心思不一,但共有的感受是——这次的赏酒宴会果然别有用心。 第142章 震撼人心谁家子波折丛生契约订 ***华知府见荀况未有反应,也无甚说的,直道:“原该如此,原该如此。”公子墨看了眼身后的揽思,却得到同样疑惑的摇头,心下遂多了份计较。其余诸人更是不敢有任何言语。夕老爷子见其丫鬟随意一句话便指使了在场所有人,不禁动了几分异样——原来那人还有这样大的威慑,似乎颠覆了自己之前的认定。兼之从未听闻陆运之事,一时也拿不准其对龙啸山庄到底抱有何种打算,反又添了几丝忌惮。*** ***半盏茶后,果有仆从进来通报说覆凌帮帮主求见。几门几派闻言莫不惊诧——这什么覆凌帮究竟是何来头?居然能让郡君亲自邀请。更不寻常的是,他们从未听说过这类人物。按理来说,若是江湖上有名的门派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们的疑问并未持续多久,因为来人一露面,所有人都呆住了——毫不陌生的眉眼,虽然年轻许多,但的确是毫不陌生。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认不出的。那,那不活脱脱就是凌水山庄大庄主米大吗?可米大明明只生了两个娇滴滴的女儿,这个青年时期的小子又是哪冒出来的?所有人中最不可思议的就数与凌水山庄交情不错的一干人——这也太震撼人心了。*** 那肖似米大的青年仿若看不见众人的目瞪口呆,落落大方的到离素绾煖轿几丈外的地方跪下行礼请安道:“狄水覆凌帮高翔凛拜见郡君尊驾。” 轿内清冷声道:“免。”又道,“令堂身子可好?” 青年微露喜色道:“全仗郡君厚赐,已大有起色。” 轿内轻“嗯”一声,便再无应响。 青年接着又对荀况、华知府见礼。那二人因摸不清素绾同他的关系,只得小心待着。最后青年又郑重向公子墨拜了三拜道:“公子大恩,高翔凛没齿难忘!” 公子墨微笑着道:“高帮主客气了。”而后不经意的望了煖轿一眼,便将目光移向笑得过于灿烂的千叶。 ***千叶一面讨好地笑着,一面暗咒飞花言而无信——说好一起向公子请罪的,如今单留他一人是什么意思?早知道夫人要把这人请来,说什么他也不会给出那药!呜呜,他被飞花这个小人还有如蓁合伙骗了!事发一个跑得老远,一个安安然待在夫人旁边,可怜他独自一人面对公子。*** 公子墨并未在其身上多做停留——眼下却不是诘责的好时机。况且这事一日两日也难成,关键还在于……深深地看了看煖轿,仍旧得体的同诸人周旋。 互相厮见完毕,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询问:“敢问高帮主与凌水山庄是何关系?” 高翔凛绽开眉眼,坚定地吐出四字:“仇人关系。” 众人登时又傻了眼——仇人关系?这世上有相像成这样的仇人关系?!还有姓高,高?! 与米家常有往来的雷鸣府三当家忽然出声:“敢问高帮主是否认识高敏芝高女侠?” 高翔凛瞟了他一眼道:“那是家母。” 雷三当家听后心内“咯噔”一下——该不会真让自己给猜着了,这青年实际上是……那米大当初…… ***这话一出,场内立即沸腾了——高敏芝的儿子,又是这个年纪,又和米大那般像……综上所有,只得出一个答案——这人就是米大的儿子!那么当初米大用来休发妻的理由便成了天大的笑话!儿子,是儿子啊!任米家两个女儿再貌若天仙,也承不了米家的姓,传不了米家的代!米大也常引此遗憾。哈哈!谁能想到他居然有个这般大的,视他如仇的儿子!这绝对是武林近百年来最大的精彩!*** 碧莲目瞪口呆地指着那高翔凛道:“高,高敏芝不就是宁蕊姐她老子的前妻吗?那个传说中抢了好友男人,得逞后又被休掉的恶妇?”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场之人均有一副好耳力,乍听此说法,一个个都面露古怪之色。[]几乎同时,碧秀明显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锁住她们,不由黑着脸道:“师叔,不要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您都是哪里听来的?”江湖上师父第一厌恶的便是米宁蕊的生母,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碧莲理直气壮地道:“是宁蕊姐亲口告诉我的,难道还会有错?当年明明是蓉姨先认识宁蕊姐老……爹的,结果却是那恶……女侠嫁给他,这还不是……” 碧秀无语地打断她:“先认识又怎样?高女侠可是指腹为婚的一方,有什么错?” 碧莲不满:“指腹为婚又怎样?那是盲婚哑嫁!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不应该强夺他人的姻缘!而且蓉姨曾哀求她成全,是那女侠非要嫁,最后造成了三个人的不幸。要不是后来……” ***“师叔,够了!”碧秀实在受不了那越来越阴翳的注视及周围人一副不耻的样子,急忙制止话头——师叔是不是撞了邪了?这姓高的明显和郡君关系匪浅,不拉拢也就算了,还把人往死里得罪。她是不是觉得碧波派的苦日子过得还不够,非要将唯一的,最好的回转机会给绝了才甘心?!要不是自己辈分低,人微言轻,早一巴掌甩过去了。*** 高翔凛嗤笑了声,便收回目光——跳梁小丑罢了,待他成了事,再慢慢收拾。 如蓁估摸着时机差不离了,便道:“荀总兵,华知府,可以开始了。” ***荀况点点头,华知府忙招呼诸人重新入座,而后清了清嗓子道:“诚如华某方才所述,此次招揽可谓恩泽深厚。既可提升名望,又可得了实惠。尔等都是现今武林排的上号的,啰嗦的话华某便不再重赘。只一则,在谁手上出的岔子,那朝廷就从谁身上找回场子!所以有那想浑水摸鱼或坐享其成或其他花花肠子的,都趁早给歇了!华某这儿有一份契约书,里面已注明各类损失的赔偿及朝廷征收的赋税,尔等看过后自行定夺。订成契约后,不日会有特批文发放给尔等,尔等可凭此通过城门。有那不愿意的,可自行离去。”说着即命仆从将一张张写好字的纸分发给众人。*** ***看完后,别人倒还罢了,那碧莲觉得万分震惊——这契约书竟隐约带有后世合同的影子。他们这些人的责任和义务具数详详细细的阐明。还真别说,就是叫自己写也写不出这么细致。真是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由于契约书上所列诸事均合情合理,众人遂一一署名按印,而后呈给华知府。雷三完结自己那部分后,犹豫了半时方吞吞吐吐地道:“总兵大人,华大人,草民有一事不解?”*** 华知府觑了荀况一眼,见其无意见,便道:“说。” ***雷三道:“敢问两位大人,为何没有以冠州启始的路径?”他刚才业已看过不少人的,大多数都是就近各自门派的要塞城池。连碧波派附近那座一般繁荣的地方都设了陆运点,为何冠州这个更大更重要的反而没有?他密语传音了所有人,真的没有。而且米大的凌水山庄也不知为何没有参与。按理说若是拿了请帖,再忙也会派个人来,除非……许是华知府事多忙漏了。看在平素交好的份上就帮帮好友。还有,他暗暗瞟了一眼主桌,怎么不发契约书给龙啸山庄?雾州也不小啊,还是东道地,没道理也没有点啊?*** 正自满腹疑云间,华知府纳闷地道:“冠州?冠州不是有了吗?你指的是哪个冠州?”整个中西之地没听说有两个冠州那? ***雷三刚想作答,高翔凛风度翩翩地携着契约书近前双手奉上笑道:“总兵大人,知府大人莫怪!都是在下的不是。因着雷三当家同在下并无交情,兼之覆凌帮也没什么大名声,庄主便未像关心那几位前辈那样关注在下。雷三当家,实不相瞒,冠州那地便是在下负责的。不知庄主还有何疑问?”*** 公子墨端起新换上的养生茶抿了一口,缓缓勾起唇角——之前倒是未了解清楚。这个高翔凛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先前素绾特特命众人等他一个,已撑足了场子,给足了面子,现下这般说法,雷三难免落个藐视朝廷,藐视郡君的话头。 雷三果然涨得面红耳赤,吭吭哧哧地道:“高帮主误会了。雷某绝无此之意。因为雷某有一至交好友便在冠州,且在江湖上同雷鸣府不相上下,故会有此一问。” 华知府见煖轿那边与荀况及公子墨均无特殊反应,便随意“嗯”了一声。 偏在这时,如蓁忽然又凑近轿帘,且神情凝重的点点头,随即对边上婢女耳语一番,那婢女又唤过华府丫鬟吩咐,再由那丫鬟上前告知华知府。 华知府听罢连连颔首。挥退下其后朗声道:“诸位,契约上还需再加一条。若诸位无异议,稍后由华某代为添入。” 此时在场众人差不多都交了契约,听了登时惴惴不安起来——该不会是什么难为人的条件吧?不然怎么等到这时才说? 第143章 孤米氏好友不平盲出头始受惩处 似乎觉察出空气中弥漫的不安,华知府因笑道:“诸位莫担心,不过是件极小的事罢了。(.)契约上需再加的一条便是不准姓米之人入陆运,也不准为其运送货物。一旦查有违背,一律逐出陆运,另寻他人。” ***话落,又一次引发了众论。除开一干本有他心及思绪灵敏者,大多数门派且都忙着核实本门本派的姓氏,并没往他出想。千叶飞了眼面色诡异的夕老爷子,不由得好一阵得意——老爷子,您就接着捧吧!随便您怎么捧,今日之后,那凌水山庄想不败落都难!自古道“民不与官斗”,更何况祖上三代出身草寇的江湖人士,有的是事儿等着呢!且看着吧,这不过刚开了个头,还有好多“好的”候着!*** ***雷三庄主对米、夕两家的计划略有知晓,虽然一开始便不看好,但想到那言家小姐再出自官家,嫁入墨家后也不过和他们一样的平民,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加上京城离的实在远,便也没甚说的。退一万步讲,横竖成与不成都不干他的事。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那言家女竟能得封郡君,还一手策划了陆运之事。也不知是郡君的权力真的如此大,还是一开始众人便低估了所谓“娇弱无能”的官家女。所以“隔行如隔山”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岔。今日若是混迹京城上层的那些人见了,定能一眼窥得其中缘由。陆运一事光靠个郡君头衔是万万不顶事的,但也是不可或缺的。究其根本,还是言氏一族在京城的运作起了绝大作用。郡君不过提供了便利。因此雷三庄主只往素绾个人身上探寻是极难思考得其解的。*** ***且说雷三庄主固然晓得追加的一条及方才冠州交予高翔凛诸事乃是故意针对凌水山庄的,但他却不敢向三位主事之人提出。(.)方才点到米家不过是因着还未摸清对其的态度,现下得知后,又岂会明目张胆地去触动?江湖之人再是讲义气,可一旦涉及自派前途之事,便也只得暂放一边。相信米大也是能理解的。危难之际,能不落井下石已是许了极大的情分了,拔刀相助,共同进退什么的,除非一母同胞或一族同宗,否则一般是不大可能发生的。至多他日凌水山庄衰败时,雷鸣府收留照应一二便是。*** ***那些思绪灵敏之人自是也瞧出了这些门道,有和米家不对付的不禁暗暗得意起来;还有些索性装起了聋哑,打定主意隔岸观火。当然,“一样米养百样人”,既有这些或不甚道义的存在,自然会有那有情有义的出现。这首位提出强烈抗议的便是与米宁蕊有姊妹之情,正义感强于常人的碧波派第二人——碧莲。但听她不满地向华知府道:“知府大人,这后加的一条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这世上姓米的多了去了,其中有好人也有坏人,你怎么能一竿子全部打死了?”一旁的碧秀想要阻止却已晚了,只能咬着牙暗恨。*** 华知府瞟了她一眼,本就不喜女子抛头露面,现下更不喜她质疑自己且用语极不尊敬,便没什么表情地道:“本官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三道四的!你们派若不乐意,只管回家绣花去,别在此唧唧歪歪耽误正事。” ***碧莲听了气愤不已——真是狗仗人势!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眼看周边几个门派纷纷点头应下,心下更是焦急。正要想别的对策时,眼不错扫到高居上堂的煖轿,当下二话不说便奔赴到那——她记得刚才那知府是去了趟煖轿之后才要改的。(.)那么问题便出在那轿子主人身上。郡君,言家女,她有极大的动机成就此事。但这样针对有意思吗?只是因为宁蕊姐爱上她的丈夫便这样随意迁怒,心眼还真是小的可以!这样的女人公子墨会喜欢才怪!她生平最看不惯这些仗着家世作威作福的二世祖!有本事你倒是凭自己的能力来打压别人,这样算什么?和她前世老板的侄女一样,就会靠关系欺负她们这些草根!想到这,对素绾越发看不惯。但见她一个腾空外加鹞子翻身,稳稳当当地近到煖轿一丈外陀僧跟前大声道:“郡君这样仗势欺人也不怕被人天下人耻笑?”*** ***素绾闻言隔着厚厚的帘布好笑不已——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大胆行事的奇异女子?她这般不管不顾的跑到自己跟前来质问也不知是真的与米家交好还是旁的什么心思。可究竟得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才能连自派的都不顾?还真令人费解。难道她不曾想过这样的方式只会将事情愈推愈糟?若真为了对方好,过后再慢慢想法子便是。偏这般大咧咧嚷嚷出来,就是为着面子,原本再有余地的事儿也会变得板上钉钉。所幸此事连转圜的缝儿都无,倒也无甚大碍。*** ***“放肆!郡君怎样岂容得你一个小小贱民非议!华知府,还不快命人掌嘴!对郡君口出秽语便是藐视圣上,藐视皇室!便是拔了你的舌头也是能的!”如蓁字字严厉——早看这什么碧莲不顺眼了!依她看这哪里是什么走火入魔,分明是得了癔症,见天的出来胡言乱语!别以为先前那一番做派不计较便能大胆起来,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自己夫人面前乱吠!那米宁蕊还真有些手段,自个儿被绊住了还能派这么个人来叫嚣,还真不能小瞧了她!*** ***按理说一般人听了这话早该跪地求饶不止,那碧莲却不知有何依仗,硬是无畏无惧地立在那儿,倒惹得众人多看了她几眼。华知府见状担忧地不得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呵斥道:“大胆刁民!还不快快向郡君磕头赔罪!”又奉承道,“下官护力不周,让乡野小民冲撞了郡君。郡君有那不痛快的只管说,下官一定竭尽所能让郡君满意!”*** 如蓁“哼”了一声:“旁的暂不论,只赏她二十个嘴巴子先!” 华知府忙点头哈腰道:“是,是!”说着便去唤仆从。 ***眼见官差步步欺近,碧莲大怒,利落地将鞭子横在胸前道:“姑奶奶看谁敢!堂堂郡君行事居然这样嚣张跋扈!动不动就赏人耳光!怪不得夕老前辈一定要公子墨休了你改娶宁蕊姐,真是太明智,太有远见了!姓言的,别人怕你,姑奶奶可不怕!管你是郡君还是什么东西,你的走狗来一个,姑奶奶打一个;来一双,姑奶奶打一双!看谁斗得过谁!”*** 碧秀几人不等她说完便已吓得魂飞魄散;贺少谷主开始认真思考解除两派亲事的可行性;其他门派则心照不宣地袖手旁观;至于被点到名的夕老爷子,一时看不出喜怒;厉昇饶有趣味地重新打量起碧莲来;公子墨和荀况均恍若未闻地继续喝着茶汤。 ***过了一会子,华知府派去的几个人果然一一被碧莲挥退。一时间偌大一块空地上独余一湖蓝身影赫赫而立,随风扬起的碧绿鞭子在冬日暖阳照耀下更显清亮逼人。碧莲只觉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华知府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问荀况借人,只能干瞪着眼焦心。就在这时,帘内忽然传来三声清脆的拍掌声,而后一直木然伫立着的两个陀僧倏地朝碧莲走去。*** ***碧莲见他二人来势汹汹,当下立马摆开阵式,绿鞭更是舞得烈烈生风。然而怪异的事发生了——但见那两个陀僧仿若没有知觉般直一味逼向她,既不出手反击,也不避开,任凭鞭子甩打在身上。面对这样的敌手,碧莲登时慌了手脚,又不敢轻易放松,只得虚张声势的喝骂他二人。但显然是徒劳的。几次之后见对方仍旧无动于衷,她不得不停下抽动暗暗自嘲——自己终归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做不来那些凶残的事情。如此这般的结果自是被二人降服住带到轿前。*** ***素绾颇为意外地扬眉:这女子当真奇异至极——能理直气壮地同人对打,却不敢向不反抗之人下手?难不成真个儿应了那句话“蛮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话虽如此,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挑衅郡君的权威却是不争的事实。自己若不处置处置,不仅失了身份颜面,传到有心人耳里保不齐又是一宗罪抑也让言氏多了份危险,所以这惩罚是一定要有的。而且于这女子今后说不定也是件好事——须知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任何言语武功都是无用的。因为自有人在旁为其扫除一切,比如这两个陀僧。念及她秉性不坏,姑且略加小惩,以示警戒。思毕,因开口道:“如若,十五掌。”*** ***只瞬间如若、如蓁二人便已明白其意。如若还好,如蓁只觉便宜了她去。奈何是素绾亲自下的命,不得不从。要说这掌嘴也是有其讲究的——有那外头看着可怖,其实内里无伤;也有那外头轻描淡写,内里却有损伤。如若习医数年,自是通晓其中门道。素绾指明她而非身怀武艺的如蓁,暗寓便要放其一马。知晓这一层后,如若即不客气地行动开了。*** 第144章 多挑衅终酿事端存试心反被机敲 “啪啪啪”顷刻间络绎不绝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园林。除却这个,还杂有女子的断断续续的叫骂声。 “啊!痛!靠,小人居然来真格的!” “嘶!好痛!老娘不会放过你们的……嘶!啊!” “啊!痛死了!” “啊!啊……” 十五掌毕,如若接过小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仍站回轿侧。只两个陀僧依旧钳制着碧莲。 如蓁跨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之人道:“刁民,还不快快叩谢郡君恩典!” ***碧莲咬着唇,想驳斥几句,面上倏地一阵钝痛,也不知作了何种思考,但听她语调平平地道:“草民多谢郡君大人大量,赏赐草民区区十五巴掌。郡君如此心胸开阔,随和大方,一定能跟墨公子永结同心,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说着还微微抬头,瞟了瞟公子墨的方向。*** 碧秀等人闻言心下直怨素绾心软——方才就应该抽哑她,省得连累她们提心吊胆。 如蓁轻蔑地看了她——好一个不识好歹的刁民!仗着点阴微鄙贱的见识,也敢来挑衅郡君!简直不知死活!就这么点儿小儿科往常京中随便拉家小姐出来都比她强上百倍千倍!不自量力! 碧莲本已做好再被打的准备,谁料过了好一会子不仅素绾,就连如若、如蓁二人都不曾有反应,哪怕如先前那样的呵斥都没。她不禁暗自奇怪。 ***再说素绾却不是因着她明敬暗讽的话默然不语,而是听了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有所意动:这句话和她心中的梦想何其相象。她平生最渴望的便是能有那么一个人让她全心信任,全心照顾,全心爱护且也能如之待自己。这世上只他们二人,不问缘由,不论是非,相互珍惜,彼此温暖,互为从属。[]一双人,一双人……墨君逸可会愿?她呢?真的就决定了吗?如今她只知自己无法将他划在要守护的圈外,无法放任任何人伤害他,这样就够了吗?兴许够了,兴许没够,不试试谁又知晓?若不成,她不是还有一个选择?手缓缓抚上小腹,嘴角徐徐绽放——没错,这里就是她的退路。半年,一年,总能有那么一天。在此之前,就姑且让她试试。*** 如蓁等了半日,见轿内仍无反应,忍不住出声附在其边上道:“郡君……” 素绾回过神,淡淡地道:“将她们逐出陆运便是。剩下的都交由荀总兵。”顿了顿,语转轻柔地道,“外头天寒地冻的,去请公子回客栈。” 如蓁答应一声,自去安排。华知府得了指示,当即宣布碧波派被除名。在场的其他门派听后并无特殊反应。贺天峰暗嗤一声“愚蠢”,更定了取消联姻一事。碧秀几人先是犹如晴天霹雳,呆呆地立在原地,及至素绾煖轿被重新抬起,这才忙不迭地跪到侧边哀求—— “郡君开恩!鄙派师叔因先前走火入魔失散了神魂,时常胡说八道,做那疯癫之举,并非有意冲撞郡君。还求郡君网开一面!” 如蓁冷笑道:“既是患有癔症,怎的还来参加这等大事?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冲撞郡君?你们这般行为安的是何居心?” 碧秀一惊,惶恐地一叠连声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回郡君……草民……不,前些日子鄙派师叔已多月不再犯病,家师及草民等都以为师叔好了。哪知……哪知今日突然又犯病了。还求郡君开恩!” 跪扑在地上捂着脸地碧莲忍了又忍,等跟着碧秀的几人齐齐跪下后,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 ***“碧秀,你们都给我起来!不许跪!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找了个好爹妈就不把人当人看!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呸,凭什么!仗着家世抢了宁蕊姐的丈夫,还有脸在这里作威作福!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收拾不了你,总会有更有权势的能收拾的了你!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你杀啊!杀啊!”*** 如蓁、如若登时黑了脸,手上同时有了动作。[.超多好看小说]轿内素绾眯了眯眼,轻飘飘地道:“荀总兵,华知府?” ***立时地,荀况便唤了两个卫兵去擒碧莲。华知府也擦了擦额上的汗,差人上前相助。原以为又有一番折腾,孰料方才还手舞足蹈的人不知怎的还没碰到绿鞭便忽而趴在了地上。于是几人不费吹灰之力异常顺利的捆绑住人。荀况亲自把人押到素绾轿前道:“荀某无能,累郡君受惊了!”*** 素绾道:“荀总兵公务繁忙,偶有走神也是应当的。不过总兵大人还是要多加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毕竟后头的事儿可不少。若实在不成,本君可禀明圣上,多派几人协助总兵大人。不知荀总兵意下如何?” ***荀况一滞,忙道:“郡君息怒!荀某以后一定多加注意,多加注意!”说完心内着实骇然——这位郡君好生敏锐。他刚才确实本想借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煞煞她的威风,好方便自己日后做事。且真要问起来,就打着慌神的借口遮掩过,不想却被对方堵住了。不愧是京城大家大族出来的,轻易糊弄不了。看来他原先的计划得改改了,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想谋取的没谋到,反倒惹来一身骚。*** 素绾因道:“原该如此。总兵大人只有保重好了身子方能好生为圣上,为朝廷分忧解劳。荀总兵认为呢?” 荀况不敢有所停顿地道:“郡君教训的是!荀某日后定当铭记在心。加人的事,郡君您看……” 素绾轻笑一声:“罢了。既然荀总兵都有了保证,本君便不操着闲心了。只是若是哪一日若是总兵心力不支,可得早些告知本君。本君在全西全仗总兵照顾,无论如何也会替总兵大人解决一二。便是本君不济,还有本君祖父、父兄及……整个言氏一族。荀总兵大可安心。” ***荀况听了只得苦着脸好生应下,也暗自庆幸还好自己用这么件小事试探了下,不然等日后成了点事,得意忘形之下往大了去试探,那后果可就……也怪自己托大,在全西居上位久了,骄傲起来。想着不过是个女人,哄着利用利用也好,却忘了这个女人背后的势力。唉,听语气日后指不定谁利用谁。*** ***起轿时,素绾叫过如蓁,随后便见如蓁倨傲地道:“郡君有命,这个以下犯上的贱民由总兵大人代为惩治。龙啸山庄可参用所有陆运官道,前提是要有我们公子的签字印章,否则便参同米氏。”语毕也不等众人反应,径自簇拥着煖轿离去。徒留下愕然的夕老爷子和凌珏,面面相觑的其他门派还有突然沉下脸不悦的厉昇……*** 进了客栈,公子墨面无表情地由着素绾替他换衣端茶。除却沉思着的揽思,余下的莫不低垂着头兢兢业业扮老实。诸事打理完后,素绾便挥退下众人,斟酌着句子道:“夫君在生气?” 公子墨闭着眼靠着椅背情绪不明地道:“郡君多虑了。” 素绾道:“夫君可是生气妾身对付凌水山庄?” 公子墨摇摇头:“不是。” “那是生气妾身未给夕老爷子留颜面?” “不是。” “妾身愚钝,还请夫君示下。” 公子墨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顾虑何事,终只浅浅一叹。 素绾蹙了蹙眉,权衡了良久,忽然举步走到公子墨面前唤了声“夫君”,公子墨刚睁开眼,便被扑了个满怀。但听怀中之人闷闷地道:“夫君莫恼,妾身待会儿便叫人撤了那些事。” 公子墨心下微动,略略调整了下身子道:“不必。” 素绾诧异地抬首:“夫君……” 公子墨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道:“为夫并非……卿卿是不是觉得为夫不甚可靠?” 素绾忙摇头——这等关系男子尊严的事,她怎会犯?再说公子墨的能力可是连她祖父都赞誉有加的,这样的人不可靠,怎样的才算? 公子墨道:“既然如此,那么卿卿为何不与为夫商量这些事?如果为夫可靠,那么是卿卿不信任?” 素绾抿抿唇看着他的眼道:“不是。妾身很信任夫君。而且夫君先前不是知道妾身要为你出气么?” 公子墨好笑地道:“为夫只知道卿卿要对米家下手,并不知对龙啸山庄也……” 素绾娇哼了一声道:“所以夫君还是在气妾身扫了夕老爷子的颜面。原本妾身也没想到这茬,做了另外的打算。只不过后来有人提了,妾身便顺势而为。” 公子墨眸中一沉:“是谁?” “厉大侠。” 公子墨失神,喃喃地道:“厉师伯么?” 素绾点点头:“他的原意是要他自己的签字盖章,不过被妾身改了。妾身的确想给夕老爷子吃点苦头,但可不表示会无所不用其极。掌握龙啸山庄命脉的事,还是谨慎些的好。妾身总觉得厉大侠的说法有些古怪,便多留了个心。夫君,厉大侠他……” 第145章 咄咄逼人质声盛世族威压挫锐气 一语未了,便听得门外如若通报道:“禀公子、郡君,厉前辈求见。” 厉昇闻言几不可微的皱了下眉。 房内素绾征询的望向公子墨,见对方颔首,罕见的蹭着人抱怨道:“妾身难得与夫君温存片刻,偏生又捡这会子来,好没意思!” 公子墨忍不住清咳一声道:“卿卿,说什么呢?” ***素绾将头一扭,只作不知。公子墨顿觉好笑又满足——谁能相信,端庄贤淑的言氏嫡女竟也会使起了小性;而这样的娇俏可人却是因着他,独对着他,让他如何能不情动意动?此时此刻内心深处居然也有些埋怨师伯挑的不是时候。顺着心意吻了两下,他即附在素绾耳边一本正经地道:“为夫伤了这几日想必冷落狠了卿卿。卿卿莫急,待打发完师伯后,为夫一定……加倍偿还……卿卿且再忍耐忍耐……”一面说,一面暧昧地吮吸着他最爱的晶莹耳坠,暗中的含义不言而喻。素绾酥软着半边身子,满面通红地嗔他道:“你这个,你这个……”*** 公子墨笑吟吟地注视着她,状似认真地道:“可是卿卿等不及了?这可怎生是好?要不为夫现下就让人回复师伯,先家去,晚些再来,如何?” 素绾羞恼地擂了他几记,而后起身兀自整理起衣饰来。公子墨上扬着唇,也随之站了起来。 厉昇待了足有半刻钟方被允许上楼。本就积了不少怒气的他一进门就语气不佳地质问二人:“你们方才在做什么?都是跟谁学的规矩?哪个晚辈后生会让长辈在外头等这么长的时间?简直不像话!”话对着公子墨,眼睛却瞟向了素绾。 素绾平静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要道歉的意思。而公子墨也没有任何表示。 厉昇以为二人心虚,哼了一声更不客气地继续道:“郡君就是郡君,连教养德行都不同于常人。什么目中无人,恃强凌弱,出尔反尔……使的就是熟练。既然郡君手段计策如此了得,那么也不差给厉某一个交代吧?” 公子墨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微挡住素绾道:“师伯说的是何人?惊尘却是不知。” ***“不知?墨小子,我可没空陪你耍嘴皮子!什么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你外公看的没错,这样心机深沉,表里不一的女人根本不配嫁你!除却那层身份,她也添不了多少助力,你就不用再费心护着了。今日大可敞开天窗说亮话,把事情都跟她挑明了!俗话说‘出嫁从夫’,她再尊贵也得听你的管,若不然就可直接休掉另娶!郡君你说呢?”*** ***一同进来伺候的如若、千叶听后均愤怒不已。如若恨不能上去扎他几针——这龙啸山庄的人是不是都有毛病啊!张口闭口休啊,另娶啊,纳妾的,当她们夫人是什么?不过是念在公子的份上敬上三分,一个两个的还开起染坊来了!原先还以为这个什么师伯是个好的,不想也是个包藏祸心的。什么尽心尽力的帮助公子和夫人,都是扯大旗!归根究底只是想同夕老爷子对着干罢了。对着干就对着干,凭自个儿的真本事去也没说的,偏生又要拿夫人作挡箭牌,替死鬼,夫人又不傻!而且这语气算什么?连墨家最正儿八经的长辈墨老太爷都不敢给脸子夫人瞧,你一个外三门的倒呼喝开了!可惜如茹不在,不然凭她的嘴皮子,看你还如何瞎咧咧!想来回元阳后她们几个都得跟着练练,省得到要用的时候只能傻呆呆的做木头桩子膈应的紧!*** 厉昇等了好一会子都不见有回应,不禁扬声讽道:“郡君?” ***公子墨眼中一凝,正欲作答,不想却猛地被身后人轻轻一拉,紧接着透着点冷意的女声响起:“既然知晓本君尊贵,怎的如此放肆大胆?”声落,不待他应答,倏地从背后转了出来。 缀着上等东珠的绣鞋柔缓却又沉稳的踏在地上,殷色梅花出风毛对襟袄子,火红妆花织金襴马面裙,乌髻上绾朝阳五凤挂珠钗,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并一根不甚起眼的墨玉发簪。明眸含威,朱唇轻扬,华贵高矜之气倾洒满室。*** ***莫名的,厉昇就萎了气焰。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本能的生了畏惧。任他心内再怎么唾弃不甘,那股子卑微之感仍是牢牢的锁住他,不能反抗分毫。是故他十分纳罕——明明之前业已同这言氏女打过数次照面了,为何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而且面对全西总兵都能镇定自如,现下竟只能仰视,这又是何故?他哪晓得素绾平日里都是收敛了的,毕竟初为人妇,人媳,原该低眉顺目些的。哪成想到了雾州,接二连三的被人肆意辱骂刁难,饶是她再好性子,也不免起了火。兼之公子墨受伤后竟无一人过来关心问候就更添了气。就这般还想利用她达成自己的心思简直痴心妄想!莫要说如今她得了郡君的头衔,便是原先那个言氏嫡女也容不得旁人这般放肆!自小玉琢金镂的长大,虽深居简出,但无人敢看轻她。更别说当面谩骂指责,便是高贵如公主也未曾这样对待过她,别的官家世家小姐就更不消说了。到了言氏一族里,那更是头一份——嫡脉嫡系唯一的嫡女,荣宠可想而知。加上自幼养在言老太君身边,耳濡目染之下,骄傲矜贵早已镌刻进骨子里。世家士族自始以来便一直居于上层,鼎盛时甚至超越皇权,之后虽衰退,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管新贵寒门再如何崛起,论起显贵,究起底蕴,终是望尘莫及,不可攀也。这样人家出来的,一般官宦人家且只有瞻仰的份,更何况是如厉昇那样世代生长于江湖乡野的草民,让其臣服不过是片思之间的事儿。而对于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之人,素绾向来是不会心软的。*** “庶民厉昇,你可知罪?” 明明距离自己足有一丈,明明矮于自己,厉昇却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跪下服从。 这时如若极有眼色的唤来如蓁及两个陀僧,并搬过太师椅供素绾落座。 早见识过陀僧蛮横的厉昇,在愈来愈浓的贵气威逼下,不能自己的看向公子墨,眼中的恳求溢于言表。 ***公子墨也被素绾的转变怔了一下:便是成亲第二日二叔的那个女人那样挑衅也没见娇妻像这般不讲情面的拿身份地位压人,令他也好生纳罕——卿卿绝不是易怒之人,师伯方才的态度再不好也比不上外祖那日过分,这其中究竟有何典故?莫非与之前私下的谈话有关?听师伯的意思就只有让他作为龙啸山庄陆运掌权人这一茬,难不成除此之外还另有玄机?可究竟是何玄机居然能惹得卿卿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行为?过后须得好好探究一番才是。至于当下的事故……*** “大胆刁民,郡君问话竟敢站而不答,该当何罪!”如蓁板着脸极有气势的大喝,如若暗暗给了个大笑容。 公子墨警告的睨了眼凑趣的二婢,不紧不慢地道:“郡君,师伯腿有顽疾,恐不便下跪,还望郡君多多包涵。” ***素绾再想教训他,也不会当着自家夫君的面真的让人跪下,那打的可就不单是他一人的脸面了。并且一经传扬,她再有委屈再有理也会落个跋扈嚣张的名声,跌了下风。只要守住这个,恣意的“讲讲道理”,旁人就再无甚说的。于是她假意认真斟酌一通,好一会子后方有些微不情愿地道:“既是夫君求情,跪便免了,只回话便是。”*** ***厉昇甫听了“免”字正要一松,哪知后面又出了“回话”二字,瞬间叫苦不迭,并开始后悔起先的来势汹汹——早知道是这样一个主儿,他说什么也要计划计划再行事。果真应承了那句话——“叫的狗不咬,咬的狗不叫”,别开外表规规矩矩的,内里厉害着呢!迫于形势他不得不低下声道:“回郡君,草民方才一时情急,口无遮拦了些,还请郡君恕罪。”*** “一时情急?”素绾腮上似笑不笑地瞅了他两眼道,“现如今还急吗?” “不急,不急了。” “既是不急,你且说说今日来的目的。” ***厉昇闻言登时有些傻眼——目的?!他来的目的不就是向她讨说法?可眼下这般架势,他能如实说吗?谁知道她现下打的什么算盘,回头保不齐逮住一句半句不顺耳的,就把他扔那不是善茬的总兵料理,那可就……唉,想不到他也有今日。往常都是他设计别人,迫使别人妥协;如今算是阴沟里翻船——不仅为他人作嫁衣裳,还窝囊的对着个女娃低三下四,失算,太失算了!不论当下他如何懊恼,话仍是得恭敬地回了——“郡君明鉴,之前郡君不是已同草民达成协议交由草民掌权陆运,方才在知府花园,不知……”*** 素绾轻笑了声,道:“协议?什么协议?本君何时承诺过什么?庶民还是不要轻易妄言的好。” 厉昇听后满腔怒火,偏不敢在显在面上,只好死命抑下道:“郡君先前不是答应草民照着草民的建议行事?负责替草民传话的斐女侠可以作证。郡君若是一时忘了,草民可立即让斐女侠过来一趟。” 素绾挑眉淡笑着道:“哦?还有这么一回事?本君的确记不起来了。那就有劳厉大侠去将人唤过来分证分证。” 第146章 湖险恶心难近是非因果孰人源 ***厉昇一滞——他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他们官家人不是最重脸面的吗?听到这样的话不是应该义正言辞的拒绝以证明自己端方的德行和为人?怎的还会不顾落人话柄的要求对质?对质,对质!现下他要去哪里寻人对质?早知道要有这么一茬,事成后,他就不急着将人打发走了。什么斐女侠,不过是他向江湖绝密楼雇佣来的,银事两清即走人,哪里还有人!去绝密楼找?当初就是为了保密才找上绝密楼,按照他们的规矩事成后概不负责。不然怎么敢接江湖上的那些棘手事?还不早被人连窝端了去!这下好了,本想少些麻烦,不想却多增了麻烦。因此他只得沉默的立在原处暗暗焦心。*** 偏生素绾像杠上了似的又道:“厉大侠可是累了?若是累了不妨报个地名,本君让下人跑一趟便是。” “这……这个……” “怎么?厉大侠还有难言之处?” 厉昇咬咬牙道:“回郡君,厉某突然想起斐女侠前日说近日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如今也不知到了哪里,却是无从找起了。” 素绾笑吟吟地道:“出远门了?那可真是赶巧了。”随后微转头朝着公子墨道,“依夫君之见,现下该如何是好?本君真的从未许诺过任何事,厉大侠则确定有过。如若、如蓁倒是在场,可她俩是本君的贴身大丫鬟,说话难免偏袒本君,不可为证。夫君之意如何?” 公子墨笑睨了一本正经的妻子,假作沉吟片刻道:“厉伯,依惊尘愚见此事乃是有人从中弄鬼,故意挑拨我二人的关系。且那弄鬼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无故遁走的斐娘子。” 厉昇额际抽了抽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公子墨泰然自若得道:“郡君的为人惊尘再清楚不过,说不曾那便是不曾。厉伯素来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磊落之人,断不会无中生有。如此看来有问题的便是那斐娘子。她定是故意将郡君的话添油加醋误导厉伯,让厉伯……” 厉昇忍不住打断道:“绝不可能!斐女侠不可能做那事!她完全没有理由!” 公子墨正色庄容地道:“厉伯,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 厉昇着恼地瞪着他——臭小子,和我耍花腔!就不信你半星儿都没想到绝密楼。江湖险恶?有你两夫妻险恶吗?憋气,太憋气了!厉昇同他对峙了半晌,磨着牙道:“斐女侠是绝—密—楼—的—人!” 公子墨故作讶异地道:“绝密楼?这我倒不曾想到。若是他们的人,还真对证不了了。” 素绾此时已有几分了然,面上却故作疑惑的询问了绝密楼诸事,待公子墨讲解完后认真地道:“原是如此。可方才厉大侠不是说出远门了吗?” 厉昇:“……” 室内骤然一片寂静,千叶、如蓁等死命咬住牙关,就怕一不小心泄了笑声——那可大发了!厉大侠一准儿得炸开!忍住,千万要忍住!必须得忍住! 素绾微微提了些音量道:“厉大侠?” ***厉昇满嘴苦涩——今日他倒切身体会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什么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可这反转的也未免太快了点。难不成要他这会子再说个谎子给圆回去?问题是还能圆回去吗?他总有种感觉,不管他怎么说,那女人必有法子将他逼到墙角去。虽不至真的为难,到底失了面子,今后再要说什么话也难响了。但叫他就此认错妥协,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分明是她下套子哄了自己,利用了自己,怎么转来转去就成了自己的不是?这不是岂有此理吗?偏偏他眼下半句都反驳不了!真是个难缠的主儿!*** 公子墨咳了一声,道:“郡君,厉伯想是近日处理的事情过多,一时记混了也是有的。” ***素绾抿抿唇——原想借着这个不大不小的错儿好好警示警示厉昇,让他莫以为公子墨还同之前一样,只是一介辈分低于他们的草民,行事多肆无忌惮,不讲分寸人情。但显然自家夫君却不是这般想的。点到为止固然不伤情面,可被点之人如何能记得住,记得深?做人不能太善良,因为人们只会挑软柿子捏。哪怕事事大度宽容,那人也不定感激你,反而变本加厉。人就应有点脾气,过分善良会让你丢掉自个儿的价值和尊严,过分善良也是一种傻。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就是这个道理。凡事适可而止,善良过了头,难免显得缺少心眼儿;谦让过了头,难免就被视作软弱。她自是晓得自家夫君绝非缺心眼软弱之人,必是有其讲究的。他既不说,她便作不知,只管忍让着便是。可一旦涉及到原则性问题,她便很难贤惠的起来。*** ***兴许是她小题大做了,然而亲人之间哪怕再不喜不是也应把面子做足了?往常家时但凡她生病,哪房哪处不来探望。任凭心内如何不愿不乐,该客套问候的一样也不能落下,这是极重要的一点。虚伪做作又如何?比起无动于衷,不理不睬,她宁愿要这样的。就如同有人用刺扎你,一人直接毫无保留的刺向你;另一人则拿了块纱布先包住再刺。会选哪种?当然前提是那人与你沾亲带故。陌生人或不甚相熟之人另当别论。愈是亲近之人,愈不能忍受漠然置之。尤其是信任之人,比伪善更令人寒心。一个人若连假装都不屑,内心又会置你于何地?墨家处处冷情叵测,她本以为夫君的外家会不同,却是这般……是故她坐视不了。但夫君的感受又不能不顾忌。因着别人令夫妻有了嫌隙实在划不来。到底他们之间还是缺了……羽睫暗垂间心下即生了决定,但听她轻轻地道:“记混了?那便罢了吧。”*** 公子墨动了动唇,看了一眼稍稍有些得意的师伯,无声的叹息。而后厉昇瞅着空隙随便寻了个借口离去,留下各有深思的二人。 与此同时,雾州平凡客栈的普通客房里正计划着一场改变众多人命运的决议…… “大师姐,这样真的好吗?” “是啊大师姐。再怎么说碧莲师叔也是……” 碧秀闻言美目一瞪:“是什么?她娘待师父的恩德这几年师父还的还不够多吗?难道要赔上我们整个碧波派才算两清?” 另外两名女弟子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可爱些的犹豫地道:“大师姐,碧莲师叔近年的行事的确不靠谱了点,但不管怎样如今仍是我们碧波派的人,若按照大师姐的意思行事,外人肯定会说我们碧波派……” 一语未了便被碧秀打断:“你是猪吗?我不是说了全是那碧莲背叛我派在先,没的为了她一人赔上整个门派吧?况且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是派人通知她新投靠的主了吗?” ***另一个文气些的忙捅了捅身边人,恭敬地道:“大师姐说的极是。一切都是碧莲咎由自取,与我派并无多大干系。师父、大师姐们也曾苦口婆心的规劝,奈何碧莲一意孤行,辜负了师门。大师姐放心,今日之事在场的各门各派均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孰是孰非,早已一目了然。”*** 碧秀听了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顿了须臾赞赏的点点头道:“倒是个明白人。那这事就交由你负责。记住务必要尽善尽美,我可不想听到江湖中有人说我们碧波派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什么的。” 女弟子肃色道:“是,大师姐!” 碧秀又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弟子瞬时语带欣喜地道:“回大师姐,弟子碧敏。” “原来在哪里?” 女弟子眼中莫名一闪道:“回大师姐,弟子分属针黹房。” ***“针黹房?”碧秀十分惊讶,“针黹房的人怎会一同跟着来?”莫怪她如此奇怪,针黹房的弟子就是碧波派中那些以绣花为营生的,平日里除却练功,极少出门。哪怕是武林盛会也很少去。一来是长久养成的习惯;二来便是去了也无甚大用处——凭武力说话的地方,一个绣花绣叶的去做什么?难不成带去缝补衣物?*** 碧敏道:“回大师姐,是碧莲的安排。” “哦?她又想做什么?” “回大师姐,碧莲前些日子叫弟子做了些奇形怪状的布袋,说来雾州这边的绣铺或成衣铺子兜售兜售。” 碧秀了然,续而讽刺道:“怎么,她还在做那发财梦呢?敢情上次在山下还没被人奚落够,跑这里找骂来了。哼!幸好我早有决断,不然什么脸都让她丢尽了!就她做的那些东西,鬼才会买!” 碧敏不作声。 碧秀思考斯须道:“除了针黹你可会别的?” 碧敏连连颔首道:“会,会。弟子从前跟人学过登记造册,账面也会一些。” 碧秀惊喜地道:“果然?” 碧敏道:“不敢欺瞒大师姐。” 碧秀沉吟一会子道:“那行。我和二师妹的房中都缺这样的人,你先过来管管。果真能行,就交给红姑看看。” ***碧敏按下狂喜道:“多谢大师姐!弟子一定竭尽全力为师姐们分忧解劳!”自己于武功上已是没了指望了,天分什么的都摆在那里。况且她也不是真的喜欢练武,也是没有办法。但在一个门派内武艺不精就等于一辈子浑浑噩噩。她可不愿这样蹉跎一生,只好另辟蹊径,只是——碧莲师叔,你日后可千万不要怪师侄,一切都是你逼……*** 第147章 女泣男哄情难断母慈女孝意不明 是夜,雾州城内两只信鸽从两家不同的客栈飞出,至于飞往何地,暂且不得而知。(.好看的小说) 翌夜,京城某府书房,一华服男子看着手中的小纸片,缓缓勾起唇角――陆运一事既成,那么棋局就正式开始了…… 再说米宁蕊为凌水山庄四处奔波,早已倦乏不堪,偏生天老爷还觉得不够,又接二连三的扔下烦心事,好不堵心。尤其是后几件,简直是在赤裸裸的打她的脸! “宁蕊,对不起!我爹他……我真的不知道!”烦躁的抓抓头,青年男子猛地振声道,“我这就家去找大哥,一定给你个交代!” 米宁蕊听了忙拉住男子的衣袖,道:“荀超,不必费心了。这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你帮我的已经够多的了,我不想再欠你人情。你千万不要去找你大哥,你爹回来后也不要问他。” 荀超激动地道:“宁蕊,为什么?” ***米宁蕊凄然一笑:“荀超,你真的不明白吗?如今她贵为郡君,便是你爹也奈她不得!陆运和莲妹妹的事她一开口,你爹就不得不遵从。你又何苦让他为难?怪只怪我太过天真,以为对方同是女子,再怎样不过是言语上奚落奚落罢了,哪成想她竟会……竟会如此恶毒!不但用陆运一事胁迫各门各派孤立我凌水山庄,还当众折辱替我仗义执言的莲妹妹,逼得她与师门为敌!呜呜,今后我拿什么脸面去见爹娘二叔,去见莲妹妹啊!呜呜……”*** 荀超只觉心肝都要揉碎,恨恨地锤了桌子一记,道:“什么狗屁郡君!圣上一定是被哪个小人迷惑了!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封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作郡君!可恶!” 米宁蕊哭了一阵后,用帕子拭了拭泪,决绝地道:“我去求她吧!不管她要我做什么,我都乖乖去做就是!只要她能放过凌水山庄,放过莲妹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一面说,一面就要往外走。 荀超焦急地抓住她道:“宁蕊不可以!” 米宁蕊拨着他的手道:“荀超,你放开我!现如今只有我能救凌水山庄,救莲妹妹!所以我一定要去!” ***荀超不敢太过用力,又怕她真的跑去找素绾,情急之下一把抱住她道:“宁蕊,你别傻了!你以为你去了,那个女人就会放过你,放过你们家,放过碧莲姑娘吗?以她的阴狠毒辣,又岂是那么容易便善罢甘休的?说不定她还会趁机好好折磨你一番,而到最后会依旧赶尽杀绝!如此一来,你不就白白牺牲了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去的!”*** ***米宁蕊瞬间满脸泪痕地道:“难道你要我坐以待毙,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凌水山庄衰败?看着莲妹妹在暗无天日的牢里受苦?不行!我做不到!绝对做不到!即便没有多大用处,我也要去,至少能安心些!况且……况且君逸也在,我不信他就这般无情,任她将我往绝路上逼!”*** ***荀超闻言渐渐松下力道,嘲弄地道:“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想去见墨君逸罢了。宁蕊,事到如今你还要如此执迷不悟?难道你还没看清他吗?若他真是个好的,真的对你有情,又岂会袖手旁观,放任那个女人迫害你,迫害你的亲人和朋友?那个女人身份再尊贵,也已经嫁于他了,难道连句话也说不得了?你看碧莲姑娘师侄写来的信,上面说那日碧莲姑娘被押着掌嘴,他可有半分阻止?宁蕊,我早就告诉过你,墨君逸那人唯利是图,冷血无情,根本不适合你!你太纯真善良,跟他在一起,得到的只有痛苦和伤害!你就不要再对他抱有念想了!他是不会管你的!”*** “你胡说!” “宁蕊……” “你胡说!你胡说!他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说着米宁蕊疯了似的擂打荀超,泪水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滚下。 荀超心痛难捱的搂紧她,任她发泄。 京城一三等官员居住地,精神奕奕却一副病弱姿态的中年妇人靠着引枕平静地开口道:“这么说,姑爷已经回来了?” “是的,娘亲。”坐在旁边小杌上的锦衣少妇柔顺地道。 中年妇人沉吟片晌忽又道:“肚子里有消息了吗?” 少妇一愣,面色通红地道:“娘亲,夫君走了月余了。” 中年妇人皱了皱眉道:“倒是忘了这茬。跟你的丫鬟可有开了脸的?” 少妇顿了下,道:“尚未有。” 中年妇人当即不悦的斥道:“什么?没有?!韵宜,你太不懂事了!” 原来谈话的二人竟叶氏母女俩――言府大少夫人叶静雅及她母亲俞氏。 ***叶静雅委屈地道:“娘亲,又不是女儿不让,是夫君他自个儿不要。三个月后女儿便按着您的安排了个丫鬟去伺候,不想却被夫君训斥了一顿,女儿便不敢再自作主张了。之后夫君也未有要求,过了些日子又赶上小姑出嫁,诸事繁杂,夫君还要亲自送嫁,更没那心思,便一直搁置下了。”*** 俞氏听后脸色稍霁,道:“话虽如此,到底你也未尽到心。想是你带去的那几个不合姑爷眼。这样吧,娘亲替你挑两个妥帖人,等姑爷回来,你寻个托词过来一趟,把人领回去。” 叶氏微张着嘴道:“娘亲……” 俞氏拿眼一瞪:“怎么?你还有旁的主意?难不成娘亲还会害你?你犹犹豫豫的莫不是想等你婆婆做主塞人?我丑话说在前,到时可别跑回来对着我淌泪!保管有的你受的!” 叶氏踟蹰了下,小心翼翼地道:“娘亲,婆婆她应该不会塞人吧?不是还有老太君看着吗?” ***“老太君?”俞氏哼了一声,“你倒真把当自个儿祖奶奶奉着了!你再得她的心能比得上她的嫡长孙?说不准到那时头一个塞人的就是她!正所谓‘长者赐不敢辞’,你能奈何?再说由祖母赐下的人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你是能随意骂呢,还是能随意打?便是姑爷也不能随便处置了她,你要怎么办?碰上那识时务,懂分寸的倒还好;若是个嚣张跋扈的呢?况且赐下的人多半是言老太君的眼线,哪里会和你一条心?再加上你婆婆的性子,保不齐会为了辖制你而提拔她,你还只做梦呢!”*** 叶氏惊慌地道:“娘亲您别吓我!” 俞氏嗤了一声:“我可没那闲工夫!你自个儿思量去吧!” 过了好一会子,叶氏方嗫喏地道:“娘亲,这事容女儿回去再想想。您知道的,言府的规矩向来极严。女儿冷不丁说要从娘家带两个人回去,不管是老太君那儿还是婆婆那儿都难说的过去。” 俞氏闻言微笑着道:“傻女儿!这点就不用你操心了,娘亲自有妙计!” 叶氏微讶地道:“妙计?什么妙计?” 俞氏道:“你不用管,到时候便知道了。对了,言府内院管家的权你沾上多少了?” 听说这个,叶氏叹了口气道:“先前本可拿着一小部分,后来被小姑一弄,又收回了许多。眼下并没剩多少。” 俞氏蹙了蹙眉道:“你那小姑实在太过厉害了些!幸而业已出嫁,否则是个大麻烦!现下既然她走了,该动手的地方你可不能再悠着了!手上没点权力,你婆婆那个人可不会同你客气!必会往死里压你!” 叶氏垂下眼道:“娘亲说的是。不过小姑临出嫁前不知对老太君说了些什么,老太君近来盯女儿盯得甚紧。是故短时间内,女儿想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俞氏吃惊地道:“竟有这等事?” 叶氏点点头。 俞氏思忖了半晌道:“既这样,你就暂且按兵不动,每日做好孝顺孙媳、儿媳便是。等过些日子再作计较吧。” 叶氏乖巧的应下。 俞氏想起什么撇撇嘴道:“幸而言氏有那奇怪的祖规,不然太子妃就换成你那小姑了。若是她做太子妃,旁的人家就再不用有想头了!十个你堂姐都不够她瞧的!你爹他们的计……”话到此处,突惊觉失言,忙生硬地转道,“你婆婆近日可有什么不常往来的访客?” 叶氏不解地道:“娘亲这话可奇了!眼下正值年关,谁家还有那个闲工夫串门子。便是要巴结套关系也要等开了年。先前若不是来报信的人说娘亲病得厉害,我也不能得闲儿过来一趟。娘亲问这个作甚?” 俞氏挥了挥手道:“不过是随便问问,你哪来这么一车的话!行了行了,我也好些了,都是传话的人小题大做。你既忙着,就不要在这里耽搁着了,且回吧。” 叶氏听言因道:“也一不差这一会子。横竖都来了,索性去瞧瞧姊妹们,说说话。各处我都备了礼了。” 俞氏不高兴地道:“你理那些小蹄子作甚?嫌银子多没处使就给些你兄弟!省得白浪费了去!” 叶氏只笑不语,又陪着说了会子话,方出得正院门来。走了几步,途径花园时,叶氏状似不经意地对左右道:“灵香、灵草,你们不是给过去的那些好姊妹们准备了些小玩意儿吗?怎的还不送去?我今日可不在叶府留宿。” 灵香、灵草对望一眼笑道:“不相干!晚些再让人送去便是。” 叶氏笑骂道:“鬼丫头!少给我打马虎眼!趁几个嬷嬷得闲儿,还不快撒欢腿子去!回头可别抱怨我这个主子不近人情!”说着悄悄地使了个眼色。 灵香、灵草会意,忙随之打诨两句,又塞了几串钱给几个老嬷嬷,又奉承了一通,把几人哄得好不受用,这才趁了个时机去了。 叶氏瞥了眼心腹丫鬟离去的方向,意味不明的笑了。 第148章 暗室密谈疑问深闺房乐趣揽思扰 悄寂的暗室里,一润雅男音不明喜怒地道:“都布置妥了?” 另一稍老声道:“回公子,万无一失。[]”听了微须,迟疑地道,“公子,夫人那边……” 青年闭了闭眼道:“且先这样吧。” 年长者暗暗可惜又劝道:“公子不是说夫人对您已经……其实不用那样……也没甚大干系。若是将来……公子当何如啊!” ***青年静默良久方微哑着声道:“我何尝不想同心同德,相濡以沫?自霜雪崖起的一切再做不得假,我并非那冷心冷肺之人,如何不生些期盼?但说到底我与她不过相识数载,若绳子的另一端是她共同生活十余年的亲人,谁又能保证?不是不想相信,也不是不可相信,只是不能相信。一招棋错,满盘皆输,而我早已输不起。”*** 年长者叹息一声道:“也是。公子要做的事原无退路,一步都错不得。但愿夫人能不负所望。” 青年目光悠长:“我倒盼她负了。至多再安排个人,凭她的心计聪慧,想来差不到哪儿去。或另寻一良人也未为不可。” 年长者听言一时竟寻不到话来说。 不过片刻,青年便收起情绪道:“京中那些如何?” 年长者忙道:“泰王已照计划行事,太子暂无动静。” 青年点点头:“找个机会让太子也动起来。” 年长者答应一声又道:“厉太医来报说明年中下旬那事便要出,公子您看……” 青年敲了敲指道:“我知道了。就先这样,让他该做什么仍做什么。对了,我命你配的药怎么样了?” 显然年长者对这事有些抵触,但听他不赞成地道:“公子,为何不顺其自然?子女的承负自有其缘,况且公子早留骨血,也可多安份心。万一……总不至没个后人。公子……” “不必多言,此事我意已决。拿来吧。” 年长者无奈,只得递上准备好的药包。但愿…… ***素绾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任性的一日——那日厉昇走后不久,她便差人到雾州买了宅子,第二日即搬了进去。接着不问来由便毫不留情地打发了龙啸山庄过来传话的弟子。她原以为依着公子墨那日的态度,多少会有些微词,而她也备好了回应的言语。哪曾想对方竟不管不顾,全由着她来。甚至还吩咐临时雇来的,门房,轻易不得放人进入。瞧着倒比她更中意在这简陋冷清之处过年。甚至派飞花率一众人各往各处收年例。如此一来,她进也不是,退也不得,只好怏怏的置办各色年物年礼。幸而是在雾州,一应族中亲友均无,省下不少事儿,光请年酒帖这一桩就不知松乏多少。虽是头一次自个儿经手这么大的事儿,但说实话,要忙活的还不如言府里的一个生辰诞礼。就是因着太过容易,才有闲暇在这儿反思。*** 如若见自家夫人不甚烦恼的样子,便试探地道:“夫人可是在忧心两位少爷?” 素绾止下思索道:“你说兄长和煦弟?” 如若点头。 素绾摇摇头道:“不是。兄长从不讲究这些。至于煦弟……”轻笑一声无奈地道,“怕是兴奋尚嫌不够,哪里还会去理论这些。” 如若听了也笑着道:“夫人说的是,倒是奴婢瞎操心了。煦少爷家时过年可没少念叨无趣,没意思。今年恰巧在外面,可不正乐得美么!不过少爷们都不在,祭祖捧香可怎么着?” 素绾道:“不担心。二叔不是有继子了么?看二婶的年纪,估摸着也就是他了。” 如若同情地道:“二夫人也是个命苦的。哪怕有个小姐也是好的,怎么就不能生养了呢?”说到此处,小心翼翼地瞅着自家主子道,“夫人,那药您真要吃吗?但是……” 素绾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默了一会子方道:“无妨,只吃两个月罢了,应该无碍。” ***如若闻言放心地道:“两个月?那就好。”她还真担心夫人决心要吃个一年半载的,那可就麻烦了。倒不是说她配的药不顶事,这点上自己还是颇有信心的——不是她自夸,这种药三年的保证还是有的。就是说只要女子吃它不超过三年,当月停掉次月便可恢复。因着这般,她才极怕自家主子用。虽说墨家人口简单,夫人业已告了宗祠,又得了郡君的封号,但到底不如有个孩子傍身来的牢靠。看看生了二子一女的大夫人,再看看无子无女的二夫人。一个说一不二,要怎样便怎样;另一个却只能委曲求全,连姨娘丫鬟都能明目张胆的欺负到头上,如此便可见子女的重要。便是大少夫人,德容言功色色出彩,管家理事上甚至比大夫人还要强些,出身也不算差。可她再有心好强,只要大夫人提个“无子”,她还能犟嘴?是故她可不愿夫人将来也陷入这样的尴尬境地,尤其是墨家还有个虎视眈眈,花样百出的“如夫人”,保不准儿哪天她就用这个作借口同夫人打擂台。论手段地位自是比不上夫人,可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理事这么些年手底下总养了一些人,即便斗不过夫人,恶心恶心也够她们膈应的了。所以能绝路就绝了,不留一丝儿缝隙。*** 且不说如若在那边暗自盘算,此时素绾心中是千种滋味齐上心头:她猜了一路也猜不透出嫁前那日祖父、父亲那般举止的深意——究竟是何事能令向来从容不迫的父亲露出犹疑、歉疚的神色?这事儿绝对与公子墨相关,但到底是什么事? ——“打开后,无论看到什么,都由你自个儿决定。将来倘若后悔就捎信回来,为父在一日,便于你筹谋一日,莫要委屈自个儿。” 自个儿决定?后悔?后悔什么?还有祖父淡淡的不赞同,又是为了什么? “公子。” “夫人在里面吗?” “在。” 素绾听到门口的声音,一面示意如若去开门,一面将旁边的花样子移到座位处。 “卿卿在做什么?” 素绾见他进来,忙迎上去福了福身道:“回夫君,妾身正预备做些荷包。” 公子墨随手挥退跟着的下人,待最后的如若将门带上后,拥着人走到桌边翻了翻笑道:“不错,的确别致。卿卿的针黹果然难有人及得上。” 素绾睨了他一眼好笑的道:“亏得现下无人,不然别个听了岂不笑话,哪有夫君这样自卖自夸的。” 公子墨呵呵笑了笑,又吻了吻她面颊,道:“为夫说是便是。普天下哪个敢有异议,尽可叫那人来同你夫君分辨。” 素绾轻吐着气凑近他颈项道:“当真?” 公子墨紧了紧手道:“自然。” 素绾抬手漫不经心地在他胸口画着圈道:“若是夕老庄主或厉大侠呢?” 公子墨一面按住作乱的柔荑,一面笑着道:“旁的不敢说,这方面夫君我可是切身体会过的,自是要辩驳到底。不过卿卿这个月貌似忘了替为夫缝制里衣……” 素绾听了微红着面道:“夫君冤枉人。昨夜不是还……”忽然想到什么,忙住了话头。 公子墨岂会不知她想的是什么,更故作不解地凑近道:“昨夜如何?为夫忘了。不若卿卿给为夫说说?” 素绾又羞又气——这人怎么恁的恶劣!什么翩翩公子,谦逊有礼,都是装的!昨夜……昨夜使诈哄她替他宽里衣不算,还……今个儿又拿来打趣,真真可恶! 未等她嗔怪完,公子墨又忽而贴着她的耳,低声喃道:“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轰”地一声,素绾只觉浑身上下都布了绯红——他……他竟还敢说!今日晨起明明是他,明明是他害她睡到日上三竿,被丫鬟们取笑,还敢……这人若是君王,一定是个昏君!对,绝对的昏君! “卿卿,色不迷人人自迷。” “……” 二人这厢正浓情蜜意,不识趣的人又出现了,不过这次来的人却是出了众人的意料—— “公子,凌大侠同米家二小姐求见。” ***素绾与公子墨对望一眼,均十分好奇——这两人怎么凑一块儿去了?公子墨则想的更深:米家莫不是有了什么大的依仗?不然上次教训的事这才多久就忘了?或者他们真当自己是个软柿子,对着谁都没有讲究?但根据最新的情报,应正忙的焦头烂额,哪还有闲工夫挑衅自己?再者凌师叔向来稳妥,也知晓先前的嫌隙,好端端的怎的带了她来?*** 门外揽思一面忐忑不安的等待回应,一面汗涔涔的顶着另三人恶狠狠的瞪视:不是他偏帮着谁,而是这次的事实在非同小可,相信公子得知后一定也会赞同自己的行为。至于夫人……世家女子不是最讲求大方良善的吗,应该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吧。 第149章 不速之客登门来指鹿为马是非颠 ***凌珏端着茶盏一面打量四周的摆设,一面斟酌稍后的说词――此事若是能成,可谓皆大欢喜。[.超多好看小说]不单师父、师兄、惊尘和好如初,更重要的是大大提升了龙啸山庄的地位和势力。而后者正是他自告奉勇领人走这一遭的主因。想到此处,即不露声色地睃了一眼边上满脸嫉妒之色的少女,庆幸道:亏得出事的不是这位,不然自己还真难以抉择了。*** ***米宁薇忿忿不平地瞪着衣着光丽,不停来往穿梭的奴仆们,只觉刺目得很。而这样的愤恨之情在见到珠光宝翠,华贵雍容的素绾后,更是达到顶点――都是这个女人!都是这个女人!要不是这个女人中间横插一脚,坐在这儿前呼后拥的就是她姐姐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饰,再看了看如若、如蓁两个,怨毒更甚――她的衣着打扮向来连知府家的小姐都难及得上,而今不过两个低贱的丫鬟,居然就这样生生将她比下去了,更不要说她们的主子。那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她一个名儿都叫不出,只知精巧好看至极!随便拿下一样便可让她娘当传家宝似的珍藏着……而这一切的一切本该是她姐姐的!按着姐姐的性子,其中一部分应能是自己的!那个该死的贱人!不过没关系,很快这些东西就会物归原主了!到时候……哼!自己一定要替姐姐,替自己加倍的讨回来!还有这些贱婢,休想再这般风光!*** 一番寒暄互让后,公子墨因道:“不知凌叔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凌珏望了一眼正襟端坐的素绾,试探地道:“前两日出了件大事,惊尘可有听说?” 公子墨笑道:“前些日子尽忙着搬迁,过后又开始置备年事,并不曾听说什么。不知凌叔所谓的大事是……” 一言未尽,突地被人打断。但见米宁薇“唰”地一声站起,激动地道:“墨君逸!你怎么还有心思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姐姐都被黑焰盟的人抓走了!” 素绾闻言只睨了她一眼,并不作声。公子墨更是略过她,径自询问地看向凌珏。 凌珏点点头,一脸凝重地道:“其实不止米大小姐,先前冒犯过郡君的碧波派弟子和厉总兵家的公子也在他们手上。” 公子墨“哦”了一声道:“那黑焰盟好端端的抓他们作甚?” ***不等凌珏回答,米宁薇立时恶狠狠地盯着素绾道:“这就要问你娶的好妻子了!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某些人使的那些伎俩,不就想借机打压我们米家,好让我姐姐再无翻身之地。(.好看的小说)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不小心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这后果嘛,怕是……”黑焰盟那群蠢猪!怎么不干脆把这个贱人绑去,那样什么陆运水运还不是由得他们说了算!蠢货!***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在郡君面前撒野!”如蓁大喝一声,就要上前教训。 ***“什么郡君,不过叫着好听罢了。还真当自己是那皇族宗亲出身,一般的也就唬唬那些无知的平民百姓,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起初自己也被这个名头震慑住,好在有娘细细解说分析,这才让他们放下心――左右不过是个虚名而已,一没权,二没势,三离京城又远,除了那些做官的,谁还看的上!即使是那些做官的至多不过明面上孝敬孝敬,真要论到实处,恐怕没几人会买她的账。当然,这些都是她娘说的,她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玩意儿。*** “原来米二小姐今日是来找碴的,那墨某就却之不恭了。千叶,扔出去。”公子墨淡淡地道。 “扔?!墨君逸,你敢!”米宁薇难以置信地叫嚷着。 公子墨懒得理会,只用眼神示意千叶。 ***千叶假模假样地撸了撸袖子,满脸的跃跃欲试:他爷爷的,看这臭娘们不顺眼很久了,终于被他逮着机会了!但见他一面笑嘻嘻地口说“得罪”,一面麻利地把人制住,而后将其双手反剪至头顶,就这么拖扔给门外的随从处理。其间米宁薇居然完全没有反抗,连之前那般大声喊叫都不曾有。*** 公子墨知他定是用了些偏法,然其本意也是要给个教训,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作不知。 凌珏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看了看四周垂手侍立,恍若未闻的婢女长随们,又看了看主座上面无二色的两人,终是咽了回去。只是这样一来,有些事他就不好开口了。 “凌叔?”正皱眉权衡利弊时,冷不防听到公子墨的声音传来,他忙定定神道:“惊尘,黑焰盟信上说若是你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将那三人给……” 公子墨微微勾起唇角:“要求?凌叔,那三人好像和我毫无干系吧?” 凌珏似是僵了一下,悄悄窥了眼素绾的神色,道:“米大小姐和他们说她是你的……女人。” 公子墨听后即反射性的朝左边看,待见到对方除了兴味十足,再无其他,方略安下心嘲弄地道:“只怕不是一般的女人吧。” ***凌珏尴尬地笑了笑:的确不是一般的女人。按照黑焰盟的话语,米宁蕊可是惊尘唯一爱着的女人,且陆运之事,惊尘一人可全权做主,因此才……至于这番说词从何而来,黑焰盟的人又为何深信不疑,他就不得而知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将消息扩散到江湖各处,如今不知有多少人在盼看着好戏。这些也就罢了,最令他坐立不安的是黑焰盟最后提到的那个,可真是……凭直觉,他万分肯定眼前的这位郡君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儿。那米宁蕊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本事,竟然有了这么一条。如此一来这事就愈发棘手了……*** ***素绾初闻凌珏的话心下即十分不悦,因着有外人仆从在,也不好怎样,说不得强自按捺下。但转念一想,不是还有夫君么,先看他如何料理,过后无人时再细究便是。于是便打趣地睨着他。及至听到他后头的话,瞬间便明了问题的根由――自己到底经事不足,历练不够,以至于考虑不周,忘了还有“树大招风”这个词。赏酒会那日只顾替夫君出气,一门心思的想辖制住龙啸山庄诸人,予了夫君那般大的权力,又摆下姿态,不明内究之人深思之下定会认为一切不过是夫君的意思,自己只是敬谨如命的遵从罢了。看来自己之前立的威还不够,一个两个的全当她是摆设。米宁蕊么,倒是打的好主意,江湖道义加上“三人成虎”的效果,最后再来个以身相许,哼!*** 公子墨两下一计较,因道:“凌叔,他们提了什么条件?” “这个……”凌珏谨慎地道,“他们要求陆运上享有同龙啸山庄一样的待遇,且签字印章之人是他们盟里的人。” 公子墨淡淡地道:“胃口倒是不小。” 凌珏道:“的确。黑焰盟这是想把他们底下那些肮脏事放到明面上进行。若真依了他们,我们这些正道之人怕是再无立足之地,实乃武林的一大浩劫,百姓的一大祸患。” 哪知公子墨听了并不应和,反而挑着眉道:“既如此,凌叔这次可是来专程告知消息的?” 凌珏滞了下,无意识地看向素绾那儿。素绾忙起身福了福道:“夫君,年礼的事还有些尚未打点妥当,妾身想先去看看……” 公子墨道:“我差点混忘了。那就辛苦夫人了。” 素绾道:“原是妾身分内之事,当不起夫君的谢。如此妾身便先行一步,夫君、凌叔慢聊。”说着向凌珏点点头,又对旁边服侍的婢女吩咐一通,即带着如若、如蓁两个离去。 凌珏见状暗暗吐了口气:虽然他的意思不是这个,但结果却是好的。接下来的话要他当着这位郡君的面,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边凌珏正为着某个缘由万般忌惮素绾,那边碧秀却得意又欢喜的同碧敏说着消息。 “不愧是大师姐,真真是神机妙算!让米宁蕊去救碧莲,果然出了一番事故。” ***碧秀不无自得地道:“你不知道,自从那碧莲走火入魔醒来后,但凡遇上米宁蕊,两人必有一通闹腾。我这也不过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得出的。只是没想到……”哼了一声,接着道,“这次能闹腾的这么欢,把人都整到黑焰盟去了。可见那碧莲的确是个祸害!我当日的决定是极对的!碧波派万万不能毁在这样的人手里!”*** 碧敏连连应和:“大师姐说的是。只是这信函,还有师父那里……” 碧秀冷笑了笑:“什么信函?”一面说,一面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拈起一角,干净利落的烧毁道,“你有见到过什么信函吗?” 碧敏身子一凛摇头道:“没有。师妹从未见过什么信函。” 碧秀笑容可掬地又问道:“若是师父问起那碧莲的去向……” 碧敏忙道:“回大师姐,碧莲师叔因米家陆运一事迁怒大师姐,且又得罪了朝廷诰封的郡君。大师姐及众师姊妹们苦苦劝说,怎奈师叔执意要与米家同进同退。大师姐和众师姊妹们无奈又不敢冒犯,只好先行回碧波派再行计较。余下的,便都不知了。” ***碧秀点点头道:“很好。看来师妹记得很清楚。如此等师父出关后,咱们便一道禀报吧。当然,这些日子难免会有师妹下山听到些稀奇古怪的。比如碧莲师叔改投凌水山庄;又比如凌水山庄为表态度命人将碧莲师叔救走;再比如碧莲师叔为了米家的陆运勾结黑焰盟……师妹觉得呢?”*** 碧敏道:“回大师姐,师妹向来口拙,不懂遮掩。师父若是问起,师妹只能‘原原本本’的说给师父听。” “若是师父忘了呢?” “大师姐放心,自有人会不小心提醒师父。” “很好。” 第150章 猝不及防倾君心歪打正着为友计 ***是夜,素绾未像往常那般直接让丫鬟铺床,而是先吩咐如若另抱了床被子放在里侧,随后又命人多准备了个汤婆子,再差人同公子墨知会一声,这才先行更衣洗漱安置下。[]满屋子的丫鬟见她这番举动,面面相觑了一会子,纷纷噤若寒蝉,行动愈发小心翼翼,生怕被作了筏子。*** 公子墨甫踏入房内便觉出了这点,只当妻子业已睡下,众人才如此。待看到床上赫然多出的棉被时,方知自己错了。恍悟过来,心下即被丝丝欢喜萦绕——这是醋了?悠悠然地打理好自身即状作无事的上床。 ***素绾虽然早早躺下,其实并未睡着:她知道自个儿这样的行为有欠妥当,可试了许多法子都消解不了心内的烦躁恼怒,唯有出此下策——至少让她冷静一晚上,说不准明个儿起来就好了。左右理由也好编,就说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想来他应该不会说什么……正自出神,腰间猛得一紧,不待她有所反应,温热熟悉的气息即洒遍脖颈——*** “卿卿……”觉察怀中之人微不可见的动了下,公子墨兴味更甚,“漫漫长夜,孤枕难眠,不若我们……”一面说,一面将手缓缓往下移动至衣带边缘,而后随意的勾起一根缠绕着。 过了良久,就在公子墨猜测是否真的睡下时,一道闷闷的女声蓦地响起:“外头不是好多着夫君的女人么,哪里又会孤枕难眠?” 公子墨闻言轻笑一声,调侃道:“原来卿卿却是醒着的。怎的今夜不等为夫了?” 素绾不答,反转过身,调整到最常待的位置,闭目假寐:真真习惯成自然。这才过了多久,自个儿竟有些不适应一个人独睡了,那往后…… “卿卿可想知晓黑焰盟提出的另外的赎人条件?”公子墨顺着怀中人的秀发问道。 “另外的?”素绾娇懒的蹭了蹭道,“他们倒有些意思。”就不知是未雨绸缪还是以退为进。 公子墨道:“他们不过是清楚武林正派们绝不会为了三个不痛不痒的人打破多年的平衡。”真要全部,那几家此刻怕是已经在商讨如何大义灭亲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要么无动于衷,要么随便打发个人来。 “这倒也是。想必那后给的选择还算合理,且需夫君出马,否则凌叔也不会亲自领着人登门拜访。(.无弹窗广告)旁的一概不理,妾身只好奇夫君在这其中……” 一语未了,忽听上方传来低低笑声:“卿卿认真想知道?” “是。” “不会恼?” “不会。” “也不会迁怒无辜?” “夫君,妾身自问行事向来严正分明,从殃及池鱼。” “是吗?”公子墨似笑非笑的瞅她一眼,长臂一捞就将推至床沿的锦被拽到眼前,道,“这又何解?” “……”素绾讪讪地撇过头沉默,先前思量好的理由不知怎的突然说不出了。 公子墨静静地凝视了她半晌,淡淡地道:“原来你仍是不信我。” “不是!”素绾下意识的否认。 “那么理由?” 素绾抿抿唇道:“妾身今日心中烦闷,不想影响到夫君,是故……” “卿卿的意思是见着为夫很烦闷?”公子墨倏地翻身半压上怀中人,眯着眼道。 “夫君……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是哪个意思?” 犹豫瞬时,她终还是决定试试,主动揽住对方颈项,目光柔和却坚定:“夫君,您真的误会了。妾身虽不喜那米家大小姐,但却也没到胡乱吃味的地位,因为她还没那个资格。相信夫君的品味还没这般差吧?” 公子墨笑:“你就这样自信?” 素绾道:“是。” 公子墨又道:“那你究竟在不舒服什么?” ***素绾犹豫斯须试探地道:“妾身只是觉着……夫君对龙啸山庄众人貌似过于宽厚了点。”见对方并无不虞,又道,“当然,都是夫君的长辈们又对夫君有……有恩,尊重和孝敬都是应该的,但是他们对夫君……似乎感情并不是很深。诚然,也有可能妾身的感觉除了错误,也许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妾身到底年轻,经历的事不多,见识并不大,一时判断错误也在所难免,夫君你……”余下的话被一根修长有力的食指止住。*** “卿卿不必介怀,你的感觉是对的。” “夫君……” “外祖他们的确不太喜欢我。” “夫君……” 公子墨轻笑一声道:“对于一个夺去唯一亲人生命的人,我想很难有人会喜欢,不是吗?” “夫君……” “不用担心,我已经习惯了。我……唔……” ***所以你就无所谓了吗?可是明明不公平啊!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到来,你有何必将所有的责任与过错全部揽上身呢?这是谁的错也不能是你的错啊!为什么你就能这样无所谓呢?逝去的人已经无法挽回,为什么无辜被留下的还要背负这么多?她的夫君那么好,凭什么要被这样慢怠?既然他们都不在乎,那就让她来在乎。如果这就是你的亲人,如果你已经无法选择,那么就让我做你的家人,唯一的,真正的家人。也许她还做不到想对祖父母、父母那样,但她会试着用对家人的方式来对他。疼惜,照顾,关怀,温暖,夫君……*** ***猝不及防的热情,从未有过的主动,被珍视的错觉。是错觉吗?那她眼中快溢出来的温柔又是怎么回事?仅仅只是同情吗?为什么他有种一切将要被改变的感觉,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一种值得期待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反客为主,只知道等他再也忍耐不住时才恍惚忆起那准备好的药似乎忘了,但他却完全不想理会。也许追根究底,他还是自私的。自私的不愿一个人去走那布满荆棘又渺茫的路;自私的就想就此绑住一个人;自私的心安理得出尔反尔。只是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也许没那么幸运,毕竟自出生后,幸运就是一件遥不可及的;毕竟自懂事起,凡是他渴望的,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谋算才能得到……*** ***昏昏欲睡时,素绾模模糊糊的想着那药还是寻个机会扔了吧。既然她已经下决定要作他的家人,这样危险的东西还是趁早处理掉,万一不小心被发现了,他会伤心的。无论两个月后会发生什么,都没有关系。唯一的家人,不管面对的是什么,她都不会放弃他,辜负他,否则就对不起“唯一”这两个字,否则和他的那些亲人又有什么区别?从此后我会守护好你,不会再让你随随便便受到伤害,无论那人是谁,都无法随便伤害她决心好好护着的家人……*** 彼时黑焰盟第四大分部——赤火谷客房里,当事中的二人也正热烈交谈着。 “宁蕊姐,跟公子墨成亲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自然是相夫教子了,还要什么打算?” ***碧莲叹了口气道:“宁蕊姐你还真是……宁蕊姐,都到这个地步了,按理说有些话就不需要说了。可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说说的好。我觉得吧,其实那个荀少爷比较适合你,真的。如果让我选的话,我肯定选个喜欢我的,而不是选个我喜欢的,那样实在太辛苦了。而且你不知道,那个什么郡君实在刁蛮又狠毒,我担心你日后会吃亏。”其实要她说这什么赤火谷的谷主也是个不错的。什么正派邪教的,只要对自己好就成了。况且在她看来,那些个什么正派人士还不如这些邪魔外教的。不过这话她只能放在心里,说出来别人指不定怎么看她呢!这次的事说来也是因祸得福。宁蕊姐待自己还是不错的,肯带人来救自己,那个地牢多待一天都是折磨。虽然半道上被人给劫走了,但也算是歪打正着,刚好是宁蕊姐以前救过的人,并且貌似那人还对她……唯一愧疚的是荀超,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了。其实若他不逞一时口舌之快,也不至于……算了算了,反正过不了几天公子墨他们就应该来了,到时候再补偿他就是了。这次的计划应该能万无一失了,再多的她也没办法了,权当报答宁蕊姐好了。要知道她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若被人知道是她出的主意,那……应该不会有人会想到吧?毕竟按照放出去的风声,她们可是受害者,没得自己设计自己吧?她也不想的,可宁蕊姐实在太苦了……唉!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武林道义还有全西总兵这么两座大山压下去,那公子墨不想娶也得娶吧!*** ***米宁蕊愁苦一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呢?我曾经都……可她不知为何就是容我不下。其实我要的不多,只是想有个位置,别的都不会同她争,为何就是不肯?不过你放心,大不了过门后我都顺着些,想来平白无故的,她也不会随便怎么样我。不管怎么说君逸会亲自接我回去,到时候她也不好为难。你不是说她很听君逸的话吗?”*** ***“话是这么说,但……算了,你自己以后小心些吧。”能劝的她都劝了,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啰嗦几句,难免有些枉做小人。真不知道宁蕊姐哪来的执念,偏偏非公子墨不可。她哪里知道米宁蕊自小便被灌输所有的东西都要求最完美。再加上几次无意听说公子墨的身家富贵,就更是上了心。久而久之难免形成执念。*** 第151章 花开花落竹篮空困事再起人心寒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只是转瞬间的事情,可有些人的执念一起,却是一辈子的事。[]哪怕明知是煎熬,明知前无路,但因为早已人尽皆知,便再无退路,更无法躲避。有些东西得不到,比拥有更让人刻骨铭心。是故真要说米宁蕊对公子墨抱有多大的爱恋,还不如说是在其身上倾注了自己的梦与骄傲。事情若能就此圆满,倒也不失为美事一桩。然现实总是残酷的,残忍的,一落生便注定的事极不可更。所以等待她的唯剩无望。可惜她看不清也或者不愿看清。作茧自缚大抵如是。*** 由是,当荀超被莫名放走,当赤火谷谷主满脸歉意的出现解说,她仍万分茫然地道:“你说什么?为什么君逸不来?” 赤火谷谷主耐心重复道:“米姑娘,真的很抱歉,你说的事多半是不成了。那什么全西总兵直接派人找上了盟里的第一帮派,我们再如何也不敢轻易同朝廷对上。你看现下是要直接回去还是再待几日?” “不成了?怎么就不成了?为什么就不成了?”米宁蕊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喃喃重复自己心心念念的。想着想着,她倏地抓住身边人的手摇晃着道:“莲妹妹,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怎么好好的就不行了?不能了?你快说说啊!” ***碧莲懊恼地道:“宁蕊姐,你先放手,弄痛我了!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甚清楚。大约应该是那什么郡君搞的鬼吧。我只按着咱们江湖人的思维行事,忘记了她和咱们不一样,完全不需要遵守这些,完全可以……对不起,是我的错,没考虑全面。”这次真的是失策了!怪不得她老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忽略了,原来是这个。什么江湖安危,什么正派邪派的,人家完全可以不管,因为不管正派还是邪派都没那个胆量明目张胆的同朝廷对着干,又不是活得太闲了。但她心里真的一丁点都没想起吗?应该或许多少存着侥幸心理吧。毕竟同邪魔歪道打交道有失身份吧?不过她似乎忘了有些事素绾根本不须自己出面。就算一定要出面,也未必会在乎这些。*** “夫人,您这手还真是又高又妙!”如若一面往盆里添了块白炭,一面笑着说。 如蓁哼了一声接道:“‘人要脸树要皮’,对付那些没脸没皮的人就该这样。以为占着些街谈巷议就能左右公子夫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如若打趣道:“如茹不在,倒是让你顶了她的位子。” 如蓁严肃地道:“夫人身边有你这一个锯了嘴的葫芦就够了,两个的话太耽误事儿。” 如若默然。 素绾失笑:“如若你还是老实添火吧,论起口才,三个你也抵不过一个如蓁。” 如若叹了口气:“夫人这话太实诚了些。” 素绾笑,过了会子道:“夫君呢?” 如若道:“公子在书房,飞花回来了。” “飞花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辰时之前。” 素绾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道:“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如若一怔道:“都差不多了。” 素绾点点头:“那就这一两日吧。” 如蓁犹豫地道:“夫人,奴婢担心元阳那边不配合?” “不配合?”素绾轻笑一声,“不配合自有不配合的好处。” 如若略一思索即明了地道:“夫人说的极是。” 如蓁想了阵也有所了悟,佩服地道:“夫人深谋远虑,奴婢们真真是望尘莫及。” 如若掩口:“出来几日,你还拽上文了。” 如蓁一本正经地道:“跟着夫人这么久,肚子里怎么着也该点上几点墨汁了。不过夫人,公子若是知晓,那……” 素绾淡淡地道:“放心,我自有应对,这事也难绕过他去,强辩也无用。”既然决定做家人,那么不说百分之百,最起码百分之九十的信任是要给的,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这个称谓? ***如蓁这才稍稍安心些——不怪她瞻前顾后的,实在是这事真的细究起来到底有些不地道,再怎么说龙啸山庄那些也是长辈不是。虽然没有长辈的态度,但好歹也有个名儿摆在那边。况且原先夫人也没这么打算,刚开始决定走的是怀柔路线,也不知怎的就改了。许是真的被逼的狠了。不过说实际的,龙啸山庄的人还真是有多过分就做的多过分,当她们夫人面团似的,一次次挑衅,就冲着那一而再再而三要把米宁蕊硬要塞给公子的行径。就合该受些教训!看他们还这样拎不清一二三四五六。*** 又过两日,公子墨恰与娇妻在书房把手丹青。 “妙手写徽真,水剪双眸点绛唇。疑是昔年窥宋玉,东邻,只露墙头一半身。” 素绾执起一旁的笔点了几点道:“‘蒲中有女号崔徽。轻似南山翡翠儿。使君当日最宠爱,坐中对客常拥持。一见裴郎心似醉。’” 公子墨笑贴上圈着的人道:“‘谁使庸奴轻点缀。裴郎一见心如醉。笑里偷传深意。罗衣中夜与门吏。暗结城西幽会。’可惜我们现下住的是城东,幽会怕是不成了。不过若是夫人肯移步,倒也不成问题。” 素绾搁下笔,转了个身,好整以暇地抬首道:“夫君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明明是在说崔娘子还有裴郎,与你我有何相干?” 公子墨缓缓俯下身,半含住她的唇呢喃:“那就是为夫和卿卿都说岔了,应是‘蒲中有女号卿卿’,‘一见墨郎心似醉’,‘墨郎一见心如醉’……” ***回答他的是一串模糊的笑声,清灵,悦耳,满室温馨。遗憾的是,总有人喜欢破坏这份温馨。当门被人大力的撞,额,应该是撞吧,没有人开门或者推门会使门抖上几抖吧?闲言少叙,只说厉昇急火匆匆地来寻人,却见到夫妻恩爱得尴尬场景,这也罢了,甫打了个照面便将人往身后藏是几个意思?他就这般面目可憎?还是就这般卑贱不配见到?都说“娶了媳妇就忘娘”,依他说根本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就护上了,分明是贼喊捉贼!显然的,他忘记了上次不甚愉悦的会面,否则也不会——*** “小畜生!当初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被墨家那群王八羔子活活折腾死!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公子墨未及思好应对,素绾即握住他的手道:“千叶、飞花。” 千叶、飞花忙从两边挪进,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夫人……” 素绾振声道:“怎么,这年还没到,你二人倒先放松开了,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屋里放!是不是想跟常往常和一块儿,按着本君的标准,重新再好好学学?” 飞花觑着她的面色道:“回郡君,小的们也试着拦过,可厉大侠他……” “嗯?” “是,郡君,是小的们的不是。” “既然知道不是,还不快处理了。” “这……公子……” “哼!兀那婆娘,不用拿腔作势的!自古来‘夫’字出头便是天,我们爷儿们说事有你一个娘儿们什么事!郡君怎么了,就是告到皇帝老儿那去也是老子有理!识相的趁早滚边去!再要在这边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就别怪老子抽你!” “厉大侠好大的口气!如蓁,到后院把常和常往叫来。本君今个儿一定要好好领教领教厉大侠是如何出这个‘天’的。” 如蓁立时答应一声,飞也似的去了,公子墨想叫住业已来不及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摩挲着掌下的细腻,悄声道:“郡君今日怎么了?火气有些大。” ***素绾听后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人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那样的话也能忍得下去?什么叫当初就不该救?这话像话吗?难道曾经有过恩惠的人就该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半点也不能有旁的想法?若是能这么算,那她每天什么事都不必做,专门四处去救人就可以了。救一个就等于有了一个奴仆,还是永远不能遵从的那种,多好。*** 公子墨被瞪得有些无辜——他说错什么话了?自己的平和宁静的妻子忽然情绪波动很大,关心下哪里不对了? ***那边厉昇正在想常和常往是个什么鬼,怎么对方说起来就底气很足的样子。他很确信在这座宅子里没什么人可以制止自己——有这想法的没这能耐;有这能耐的,哼,量他也不敢!不然就等着被戳脊梁骨吧!不过一切皆有可能,或者说世事无绝对,人生中总会出现那么些意外,尤其还是非本国的意外外的意外。亏得陀僧在赏酒会上露了一手,否则恐怕他今日会很狼狈。*** “墨君逸,这就是你对待亲人的态度?!先是找人栽赃嫁祸自己的亲外公,后又找两个番邦的蛮人对付自己的师伯,你有出息,真是太有出息了!” 公子墨蹙了蹙眉道:“栽赃嫁祸?师伯,您在说什么?” “装,你继续装!甭说这事你一点儿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墨君逸,我师父就是再糊涂,我就是再看不上他,也绝对不会让‘外人’那般作践!窝赃罪犯,哼,怎么不直接说通敌卖国?!那样岂不是更省事,更合你们的心意!” 第152章 正中命门师伯愤联生慢谋外祖策 且说素绾听了质问并不辩驳,反而要笑不笑地道:“通敌卖国?本君倒是想,厉大侠要配合吗?” “你!” “厉大侠,这些事都是本君亲自策划的,夫君完全不知晓,厉大侠有意见吗?” “你都听到了!这样跋扈的恶妇还要来做什么?” 公子墨忽然有一种很想扶额小憩的冲动——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突然变得如此激动?是日头不对还是风水不对?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厉大侠难道不觉得腻味吗?本君是早已听得不耐烦了。没其他事的话,厉大侠就回吧。有些时候闹的太过反而会失了面子里子,于厉大侠您的年纪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您自个儿觉着呢?” ***自个儿觉着?厉昇这辈子还从未这般憋屈过,明明想冲过去把人揍一顿,可偏偏就是该死的不能——开什么玩笑,那两个陀僧光站在边上他就有些喘不过气来,更别提要直接对上,那是想都不想想的事。自古以来“蛮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纵使浑身是胆,遇上这样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人也是会发憷的。在这样的情形下什么拼一拼,搏一搏都扔到一边。这可不是耍耍嘴皮或者过几招的事儿,再说他也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白白受罪不是?追根究底,他还是很惜命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他不过是个侠士,武功再高也成不了那些杀手那样,无感无知,只要结果。是故素绾这招倒是歪打正着,正中命门,即使她的本意只是简单的吓唬吓唬。*** 很显然的,这次的会见仍是不欢而散。 是夜,龙啸山庄书房,“怎么,碰钉子了?”一浑厚苍老声有些快意的道。 “哼!”中年声不忿地应了下。 “哼什么,还真以为自己面子特变大,结果不照样吃闭门羹!”苍老声继续追击。 “那也比您老人都没见着就莫名其妙被冠上窝藏逃犯的罪名好。最起码我还是个良民,至于您老,怕是过不多久您的光辉盛名就会响彻江湖。”中年人不紧不慢地反讽道。 “孽障,你回来就为了存心气老夫是不是?” “孽障不敢。至于气您,怎么轮都轮不上我,夕‘老’庄主!” 夕老爷子待要发作,倏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道:“厉昇,按着你的说法,惊尘对那恶妇很是上心,是不是?”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顿时把厉昇勉强压制的郁气重新尽数挑起:“别和我说那小白眼狼,就会在边上打圆场,一点主都做不得,十足懦夫样!想起来就窝火!”他绝不承认那是为自己解围。真要替自己解围,就不该只光说不做,任凭他在两个陀僧虎视眈眈的盯视下让人任意嘲讽,狼狈不堪。他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那样的屈辱,但凡有点傲骨的侠士都忍受不了!更别说素来唯我独尊惯了的自己。*** ***夕老爷子见状便再明白不过,叹了口气道:“你们若早听老夫一句话,何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先前我要杀那恶妇时你只要稍微配合些,还有什么是不能成的?现下好了,惊尘摆明叫她灌了迷魂汤,也不在我们这边,要成事就不更可能了!往后就只坐等着被作践吧!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紧要关头偏生摊上这样一桩事!那些个计划什么的要如何实施?不实施拿什么让我龙啸山庄傲视群雄?”*** ***前头听着还好,到了后面,厉昇不禁冷笑道:“怎么过去这么多年,您老还做着那白日梦呢?当年要不是因着这样的私心,师妹怎么会结识那人,又怎么会死得不明不白,连个说法都讨不到?您老口口声声说要为师妹报仇,感情都只是嘴上过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不过这次恐怕您老要失望了,别说重振昔日的声威,龙啸山庄的百年基业能不能承继下去都是个问题。您老不用瞪我,这是再切实不过的事。首先,师弟的能耐您老自己也清楚的很,守业尚且差强人意,更别说再创些别的。其次,不是自夸,我倒是有些斤两,但却对这些深恶痛绝,没什么意趣。最后,您老本来打的是惊尘的主意的吧?所以才那般拼死老命的要把米家那个没人要的傻女儿塞给惊尘。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这么一个煞神。有那个女人在,惊尘又怎么会乖乖听你的话?唉,也不知道二、三十年后江湖上还有没有龙啸山庄这个名字。”*** ***出乎意料的,夕老爷子并未像往常一样暴跳如雷,而是嗤了一声,道:“你又有什么可幸灾乐祸的?好赖老夫也就这样,你呢?费尽心机的教授惊尘那些又是为了什么?雾儿当年的事别以为老夫完全不知晓,你敢说你没有半点私心,没有半点在后头推波助澜?厉昇,你敢向着天官(道教校定人之罪福)起誓吗?”*** 厉昇沉默不语。 夕老爷子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因道:“所幸眼下还可补救。” 厉昇略微诧异地道:“怎么补救?” 夕老爷子考虑了斯须道:“无论如何那恶妇是不能留下。” 厉昇皱了皱眉道:“这个我也知道。但惊尘显然是护上了,她身边又有两个不怕死的陀僧跟着,要下手只怕很困难。” 夕老爷子道:“这还需要你说,明着当然行不了,这事肯定是要暗着来了。” “暗着……您老的意思是说……” 夕老爷子瞟了他一眼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厉昇听了不再是皱眉,改而拧起了眉头:“这不行,会牵累到惊尘的,我不同意!” ***夕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道:“那是我的亲外孙,是我女儿留下的唯一骨血,我难道还会害他?!一般的自然是行不通,但你别忘了,还有慢性的。墨氏内院可没那样干净,谁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当年雾儿还有她的妯娌可不就是这般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到时果真要追究起来,墨氏一族都难逃干系。至于惊尘,直接弄晕了藏起来不就行了?”*** ***厉昇闻言不知该称赞他思虑周全还是讽刺他异想天开:计划是好的,可真能行得通?慢性的需要日复一日的下,而那恶妇不会永远留在雾州,早晚会回去元阳,这回去之后的剂量谁来?难不成要惊尘来?这明显是天方夜谭么。不要问他为什么不在雾州下足量,这不摆明昭示天下谁是幕后黑手。再有,把人藏起来就了事了?朝廷能这么简单就放过?若如原先那样只是个普通的(?)官宦小姐倒也好办,如今那恶妇到底顶着个郡君的封号,朝廷真能被随意糊弄过去?这藏要藏到何时去?等等,那老头该不会还想——*** “……金蝉脱壳,你觉得如何?”在他兀自思索时,夕老爷子很明显又自顾自说了一通。 厉昇狐疑地望着向来直肠子的人,道:“师父,这些都是您老自己想出来的?” 夕老爷子听闻立即躲闪着目光道:“自然是的。老夫经历了那么多的事,生出些计谋来有什么奇怪的!” 厉昇冷笑着道:“生出些计谋当然不奇怪,被人利用了还沾沾自喜,自鸣得意才叫真奇怪。” 夕老爷子当场炸毛:“谁被人利用?老夫还没老糊涂到那个地步!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有人帮着一起对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有人帮着?是米家的?” “和你无关,只要这次你不再多管闲事,老夫早晚能如愿以偿!” “如此说来墨氏内院你有人?” “是又如何?” “这人铁定不是您老的。若是,师妹的事不会这么多年还没个消息。” 夕老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说了不与你相干。真要闲得发慌过几日去那宅子把人给我接回来。” 厉昇不解地道:“人?什么人?还要接谁?若是姓米的,老子不去。” 夕老爷子踹了他一脚道:“老夫面前叫什么老子!当然是接惊尘他们了,你想叫老夫顶着窝藏逃犯的罪名过年不成!” “您老的意思是要和解?可您方才不是说……” “老夫说什么?谁要同那恶妇和解?!装模作样你难道不会吧?想那恶妇刚开始装的多好,我们难道还不能学着点?不让他们放松警惕那药怎么下?墨氏那边一切未知,老夫若只指着帮手,还能成什么事!” 厉昇复杂地看着夕老爷子道:“什么时候您老也兴起了这套?” 夕老爷子定了定眸子道:“为了山庄的将来,为了我的女儿,凡是有用的,能用的,再瞧不起老夫也能接受。别尽杵着,快想个法子把人诓来才是正经!还有顺带再想个法子怎样悄无声息的下毒。千叶那小子的鼻子比狗都灵,要瞒过他可不容易!” 厉昇摸了摸半长的胡子思索了一会子道:“这事确实要从长计议。今日我瞧见飞花也在,那小子可比千叶精明多了,我们想从中动手脚恐怕不容易,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好歹也有那么些了解。关键还是惊尘,他与那恶妇同寝同食,些微异常处怕是瞒他不过。” 夕老爷子道:“这点你放心。那小白眼狼对我们几个还是不设防的,尤其是你,只要用药让他失灵几日便可。” 厉昇想了想也尚可行。二人都下意识的剔除了素绾身边的人——在他们看来就是些普普通通伺候人的奴婢,没什么好顾忌的。但自古以来小看女人,尤其是有一技之长的女人是要不得的,这些日后他们自能知晓,不过等到那时一切也都晚了,覆水难收。此为后话,暂且不论。 第153章 稀客再临赴龙啸二女拦路反被咬 翌日,天气晴好,公子墨同素绾在雾州的别院又迎来了一位稀客——凌珏的夫人凌婶。这让随行伺候的一干人等颇为无言——龙啸山庄究竟想唱几出戏?出现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被腹诽之人则浑不在意的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塞桌上的各色糕点,间或抽空称赞句:“唔,这个不错……啊,这个也好吃……不错不错……” 千叶一面偷偷翻了个白眼,一面暗暗佩服自家公子夫人的强大内心——两人居然熟视无睹的格子啜饮着茶,夫人甚至还客气的回了句:“喜欢便多吃些,不够厨房还有。”果然能得公子青睐的都不是普通人。 如此这般又晾了一会子,凌婶正颇为得意的咽下一个丹燕酥,上右方忽而传来一声叹息,她方抬头,便听叹息之人感概地道:“幸亏今日来的是婶子,不然本君就得违心的称病谢客了。” ***凌婶闻言放下吃了一半的丹燕酥,虎着脸道:“郡君这话说的奇怪,我竟不知了。”终于要挑破脸面了吗?哼,她就说这些个什么官家小姐最是骄纵麻烦,哪里受得了这些,能忍到今日发作也算顶破天了。真是可惜了他们家惊尘。对于这桩婚事,她倒是没想那么多乌七八糟的,只要那孩子能欢喜些就行。那孩子已经够命苦的了,一个两个的还整些有的没的,师父更是越老越顽固,居然骗她出去弄了那么一出。若不是大师兄得到消息赶来,那孩子不知又要平白受多少罪。不满意也不能拿自己孩子出气。唉,要不是她选修功法不安全,她早就亲自照顾那孩子了,哪里会有那么多波折。*** ***素绾听了质问也不恼,忧心忡忡地道:“婶子有所不知,照着规矩,本君是不得轻易接见外男的。先时一次因着凌叔指名,又十万火急的,本君便破了例。后来厉大侠未经通报便闯了书房,本君是猝不及防,并未违礼。这次若在……京中重慈要是知晓,定会责怪本君礼仪不周,不守规矩,有负她所教。”*** ***如若在旁补充道:“凌夫人您不知道,我们家老太君可严厉了,京中的闺秀见着她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个儿不得体。倒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十分推崇我们老太君,时不时的叫进宫去帮着看看公主们。之前几位大侠的举动真真是要不得的。今个儿别说郡君,便是奴婢们听说又来客也战战兢兢的。又怕违了规矩,又怕伤了和气。万幸来的人是夫人您,真是太好了!”*** 如蓁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微微吃惊:如若这是受了刺激了?怎么一下子变得这般能说会道起来? ***凌婶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这什么官家小姐果然像师父形容的那样能言善道,精于诡辩,惯能歪派人。听听这一句句嘴刀子说的,不就是想嘲讽他们龙啸山庄这些草莽没有规矩没有礼仪吗?用得着拐这么大一个弯?所以她不喜欢这些官家人,说话做事恁的不爽利,一颗心恨不得分成八瓣来用。于是她将事先琢磨好的说词给换了,直接硬邦邦地道:“是吗?那贵祖母还真是严苛,郡君出阁前一定不甚轻松简单,我真是同情郡君。”*** 话落,也不等素绾应答,径自朝着公子墨道:“惊尘,后日便是除夕了,师父让我接你回山庄去。之前的那些……你也别往心里去,师父那人就这样,近两年行事愈发糊涂了。不过这几日我劝了劝,稍微明白了些。再说你爹要是知道也不会同意你在外头过年的。” 公子墨思量片时摇摇头道:“多谢凌婶,只怕师父他怒气未消,惊尘不敢再惹怒他老人家。再者惊尘也不能扔下……郡君一人,有失大丈夫所为。” 凌婶斜了素绾一眼心道:果然不是良配!居然要自己的夫君称呼自己郡君,真是太骄傲了!沉默了须臾,道:“自然,若是郡君不嫌弃我们这些草莽没规没矩的,也可一同前往。” ***如蓁如若两个这下是彻底对龙啸山庄的人无感了:他们究竟是太不知世故呢还是太自负呢?自家夫人真要口头刺他们,不过是掸掸灰的工夫,哪里还能让他们反刺这么多?当然,其中也不排除顾忌到公子的原故。但再怎么着,屡次三番吃哑巴亏可是没有的事。他们怎么就不知“见好就收”和“顺坡下驴”呢?非得将关系不断恶化?*** ***素绾笑着道:“如凌夫人诚心邀请,本君一定却之不恭。”看来放低姿态这招对龙啸山庄的人是无用的。她本想尽可能的放小前两次的不欢而散,不想对方完全不领情。高调么,倒也不是不会。只要别再给她找什么幺蛾子,一道过个团圆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次忽然转变态度真的会这般简单?拭目以待吧。*** 经过一番劝说,不管几人心内如何考究,面上算是达成了一致——全部到龙啸山庄过年。 然而除夕当日,前往龙啸山庄的路上,一个惊喜正等着他们…… 望着挡住路,神形凄楚的二人,公子墨突然很想派人一刀解决了她们。千叶、飞花等的心情均差不多——这两个烦人精不是被抓走了吗?怎么又出现了?还一副寻找负心汉的模样? “墨君逸!宁蕊姐为了替你偷秘籍差点死掉,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 公子墨连眼神都懒的施舍一个,要不是顾虑到后头坐着煖轿的妻子,他直接就那么踏过去了。 那边素绾则无限感慨:不识相至这般地步也是到了一种常人望尘莫及的境界了。真不知她们是哪里来的胆量和智商,竟然做到这样。 ***米宁蕊孱弱的倚着碧莲,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公子墨,近乎贪婪地看着这个她的至爱——原本她是想回家找娘亲商量对策的,不料半路上接到墨老庄主的传信。虽然爹说墨老庄主不可靠,但她还是想搏一搏。恰好碧莲妹妹看了书信说有法子让她进墨家,二人便改道过来了。*** “笑话!自己成日里跟着男人不清不楚的四处晃荡,招惹上不该招惹的,还有脸在这胡说八道!我们公子能看上你那下三流的秘籍?呸!既然当了婊子就别想着要立牌坊!”千叶很不给面子的啐了一口骂道。 霎时,米宁蕊的脸又白了三分。围观众人也从原先的同情转为不屑,甚至有大娘大声嚷嚷:“这人真是不可貌相。看着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没想还是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啊呸!” “就是就是!” 仍有些男人道:“我看不像,搞不好是那男的弄得鬼。”诸如此类的话自然遭到了大娘为首的嗤笑,引发了一场剧烈的争论。至于最后孰胜孰负,暂不得而知。 ***且说米宁蕊从未受过这般辱骂,再加上爱念的人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时羞愤,怨恨,迷茫各种情绪涌上心间,可谓五味杂陈,纠结异常。碧莲见形势不妙,米宁蕊又露出退怯之色,不禁暗暗着急——开什么玩笑!想她一个在公司摸爬滚打多年的现代人还斗不过几个整天宅在家的古人?!瞅了瞅周围,目光倏地钉在后头的煖轿上,心道:一报还一报。所幸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乐得没负担。于是但见她附在米宁蕊耳边如此这般一通说,原先无助的人瞬间变得决绝起来。*** ***众人尚未及反应,米宁蕊就行到素绾轿前,大哭着道:“郡君,我求求你行行好,不要拆散我和君逸!名分、地位我统统不要,只要能留在君逸身边就行!郡君,我求求你了!先前你设计陷害让君逸误会我,串通火焰盟囚禁我的事我都不计较。郡君,求求你了!”语罢,她便借用帕子拭泪的间隙,偷偷觑了觑,等待着周围的百姓一起讨伐素绾。哪知刚才还吵吵闹闹的人群却骤然间鸦雀无声起来。*** ***碧莲也傻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听到这样的话不是应该联合起来针对那个郡君吗?怎么都不作声了呢?还有那个郡君不是应该为了颜面先安抚着带上她们吗?她有信心,只要能一起进入龙啸山庄,宁蕊姐的事就能成?可这些人怎么都不照着剧本走啊!不是说古人很质朴,很热情,不会像现代人那样冷漠的吗?怎么没人出头啊?还一副副不可置信、惶恐万分的表情。到底哪里出了错?*** ***如蓁冷笑一声,上前不留情的踹开轿侧的人道:“妖言惑众!既然你这么急着找死,郡君当然要‘好好’成全你。”话落,趁其呆滞之际飞速在她身上点了几下,而后命随从拿绳子捆了。如若对着轿子轻应了几声“是,奴婢知道了”后即走过来道:“郡君有命,将人押往知府府,暂由知府大人看守。不敬宗室,污蔑郡君,待郡君禀过圣上,再行判决。一干从谋者也一并关押。”*** 米宁蕊长着嘴,惊不能言。碧莲立马条件反射般的纵身离去。飞花正要追捕,被自己主子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公子墨勾着唇角道:“猫吃老鼠前都要戏耍一番,且先让她好好享受享受。” 飞花抖了抖身,退了回去。 第154章 意京城命盘始乱签契约越女无邪 ***雾州郊外树林,碧莲心有余悸的靠着树喘气:那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居然想出这么恶毒的一招!她算是看明白了,那个墨君逸根本就是个渣!宁蕊姐看上他简直是瞎的不能再瞎!没魄力,没担当,只知一味撇清,连尝试接受别人爱情的勇气都没有,去他的“君子如墨,惊落凡尘,何人觅其逸”,白污了这仙气十足的名声,什么人嘛!唉,这下要怎么办?去找龙啸山庄的人?不行!搞不好那个死老头是个他们一伙的,再怎么说他们都是自家人。那去趟凌水山庄?还是算了吧,米庄主他们自己都要求荀公子。事到如今,怕是荀公子也不管用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不管在哪个时代都通用的。更何况赏酒宴上,看荀公子老爹的态度明显是站在那女人那边的。现在除非有身份比那个女人高的人出手相救,否则宁蕊姐就……*** ***可这又谈何容易?那些个什么达官贵人她一个也不认识,而且放眼整个全西,总兵就是地位最高的,哪还有什么别的贵人?等等,全西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达官贵人最多的地方——对了,京城!她可以去京城告御状啊!那女人不是也说要先告诉皇帝才能下判决吗?就这样决定了!她直接杀到京城告御状去!看那个女人还怎么嚣张!听闻现在当家的皇帝还算圣明,这样一来她告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碧莲越想越觉得这事十分靠谱,当下即雷厉风行的行动起来。最后望了眼城中方向,暗暗道:宁蕊姐,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一定会替你把这个仇给报回来的!等着我!思毕,便纵身一跃,向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却不料,这一去,竟再也没能回来……而后再忆起,才知道有多么的可笑,又有多么的令人怀念。但那时的她业已历尽沧桑,尝遍百态。不得不说这就是命。*** ***再说素绾那头,不知是路上的举动威慑到众人还是龙啸山庄诸人真个儿的“大彻大悟”,总之自米宁蕊的事后便顺利得不行。夕老爷子等虽称不上热情周到,但好歹不再针锋相对,至于些微的冷言冷语,素绾自是不去计较。除夕宴后,她正同公子墨说起往年京城的除夕夜,一婢女忽而来报称厉师伯寻他。无法,公子墨只好过去一趟。*** 如蓁、如若见他走远了,才含笑着道:“夫人,明个儿的押岁钱好歹别忘了如茉、如茹的份儿,来时她们两个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二人的。到时若没,只寻我们的不是。” 素绾亦笑着道:“放心,偏不了你们两个!” 如蓁遗憾地道:“可惜再也拿不到老太君他们的押岁钱、荷包还有金银锞。真是白白便宜了那些小蹄子了!” 如若抿着唇道:“我竟不知你还是个财迷来着。跟着夫人是短了你吃了,还是短了你穿了?这会子还巴巴的惦记着言府的那些。” 如蓁道:“这些都尚在其次,眼下最惦念的倒是屠苏酒,还有李大厨的合欢汤、方娘子的吉祥果、如意糕……可惜……”一语未了,像想起什么似的,忙止住了话头,呐呐地低下了头不敢看素绾。 素绾却神态自若地道:“这值什么?等回去后叫如若给你便是,来时就见她弄了好多。至于合欢汤和吉祥果那些,以焦厨子还有陈厨娘的手艺,是绰绰有余了。赶明个儿到了元阳让他们做次便是,我也想尝尝,看看比府里的那些如何。对了如若,椒柏酒酿了吗?” 如若点点头:“回夫人,早备下了,原就打算像往年那样偷着喝的。” 素绾笑着道:“果然是‘万事备’,再没你想不到的事儿。” ***如若凑趣应了几句,心下则着实高兴不起来——她会酿酒是因为言府准备的夫人吃不大惯,她便在其中加减了两三味,而后由夫人领着,在清茗阁中悄悄偷着喝,想那时人人喝得红光满面,间或也邀来煦少爷,莉小姐等行个令,赶个围棋什么的,多少开心。现下却……说委屈都是轻的!真不知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这些个江湖本身就那么没规矩,除夕居然什么都不做,就一块儿吃个饭。还连屠苏酒都改成各人爱喝的。这能叫除夕吗?想那时在京城言府正门两旁齐列仪仗执事乐器,来往行人莫不屏退避过。上到老太君,下到诸位小姐们,谁人的房中不是锦裀绣屏,焕然一新。她们几个甭说旁支别府来拜年时。便是除夕,各人各处给的赏钱就十分可观。没成想今年却是……夕老爷子他们只顾着吃喝,半个子儿都没。她们倒也不是贪图这些银钱,自幼跟着夫人,多少没见识过。她气恼的只是那些人连这么个礼数都不全,太不给人颜面了。若是大少爷、煦少爷、老太君、大夫人他们知晓,不知要有多心疼。便是公子再好,她也觉得有些不值。当初随便嫁到京中哪户人家都比这强!*** ***其实这事还真是冤枉了夕老爷子他们。这些杂事琐事他们几个是最不通。夕老夫人过世后便直接由公子墨的母亲接手,倒也按部就班,照着普通人家办了几年,不过没多久,便嫁到了墨家。而后就交给了凌婶。孰料她也是个大性的主儿,对武功之外的事都极不耐烦,更何况这些。勉强张罗了一两年就受不了了。大手一挥,除了一起吃个饭,其他的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到后来渐渐连酒都换了,几人都喝不惯药酒的味儿,身边又没个小辈,押岁钱自是没处可给,久而久之便忘了。就算记得,在他们的观念里,也没有给丫鬟的道理。官宦世家那些脸面不脸面的事也不懂。*** 主仆三人正说着闲话,门外千叶的声音传来:“郡君,有个人需要您安排下。” 素绾疑惑地看了门的方向一眼,道:“进来吧。” 旋即便见千叶领着个十五六岁的水秀少女进得门来。 ***千叶心下万分后悔:早知道就不去厨房找吃的了,那样就不会被人逮到,也不用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了。一面怨念,一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回郡君,小的方才巡视院落的时候遇上了凌夫人,她说这个丫鬟是她送给公子的成亲贺礼,公子已经收下了,并吩咐日后就让她贴身侍候着,夫人您看……”*** 如蓁、如若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千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二人转头视而不见,千叶心中更是怨念——这幺蛾子就没个尽头!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了?!吃不饱也就算了,老找些麻烦算怎么回事? 素绾一脸平静地道:“本君知道了,先带下去给嬷嬷吧。待夫君来了,问问夫君的意思,看要如何个‘贴身’法再行安排。” 千叶只好苦着脸答应下带人下去。 这时,那少女却突然上前冲到素绾面前道:“郡君,我想今晚就伺候少庄主,这也是师娘的意思。” 如若等人先是被她的举动唬得一惊,如蓁更是习惯性地挡在素绾前面,摆出格挡的姿态,等听了她的话后顿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人是脑子有毛病呢还是神智不清醒?当着夫人的面说这些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呢还是太不把夫人当回事? 素绾微微勾了勾嘴角,和煦地道:“师娘?不知你说的是何人?” 那少女挺了挺胸,骄傲地道:“自然是龙啸山庄的总管事。不怕告诉你,我可是师娘最疼爱的弟子,在越女剑上极有天赋。要是你对我客气点,以后我可以顺带保护保护你。” 素绾听了笑得更是愉悦——看来夫君是看她日子过得太过安逸,特地收了这么一号人物过来。但见她故作为难地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可有契书不曾?” 少女不解地道:“我叫凌淼。契书?什么契书?” 如若温柔地道:“契书就是一个身份的象征,订了它,便能光明正大的留在公子身边。这是大家族里的规矩。没有它可以随时把你送回来。” 凌淼皱了皱眉,狐疑地道:“这么说你们都订了?那师娘怎么没告诉我?” 如若道:“如凌夫人那般醉心武学的出尘女子,哪有工夫理会这些事,不知晓也不奇怪。既然姑娘没有契书,又要求今晚就……少不得我们先意思意思,等过了年节,再拿到官府去盖章。” 凌淼豪爽地道:“行吧,怎么方便怎么来。”既然要拿到官府去盖章,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哼,休想找借口把她送回来!她还没要到那个剑谱呢! 于是千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领来的人在如若及自家夫人的“谆谆指导”下签了卖身契——并且签署的对象还是夫人自己……也就是说,从此后,即便是公子也无权置喙夫人对她的任何行为,这还真是……看来自己方才是白操心了,也白挨眼刀子了。 喜滋滋签好名字的凌淼一会子盘算着待会儿怎么从公子墨哪里骗来剑谱,一会子又在忧愁怎么给素绾下药——明明是好心帮她调理身子,偏偏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啧,不是同道中人就是麻烦!多少年后,凌淼再度回首,不禁感叹一句“年少无知”。 第155章 偷龙转凤越女趣母子拜年元阳信 ***“无复屠苏梦,挑灯夜未央。”少了屠苏酒的除夕,注定会有些不同寻常。这厢素绾刚打发掉一人,那厢厉昇便带着着另一人与公子墨一道过来。素绾淡淡扫了眼低眉顺目,乖巧立在一旁的人,彼此客气了几句即笑容满面地道:“到底是至亲,一有好的东西就想着我们,让人心中着实惶恐。”*** ***厉昇睨了同样怡然自得的师侄,怪异地暗忖:这恶妇究竟是心机深不可测的还是真的无所谓,怎么对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对头半点不上火?明明之前对着米家那女娃不是这个态度的啊?自己原先准备好的一席话竟全无用武之地。遂傲然地道:“龙啸山庄就这么一个继承人,我们再不想着点,别的人还不定怎么轻贱!”*** 素绾恍若未闻,只笑容更甚地睇着那娇弱少女道:“走过来我瞧瞧。” 少女飞快地觑了厉昇一眼,垂头不动。 公子墨倏地不悦斥道:“没规矩的东西!郡君唤你竟然还敢摆高姿,来人啊,扔出去。” ***厉昇听了焦急的欲说什么,公子墨一脸严肃地道:“师伯不要以为这是件小事,里头的罪名大着呢,往细里究连带师伯您都脱不了关系!要知道郡君上头可是宗室,再上头就是皇室,今日她敢违抗宗室,明日保不齐就会行那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此等祸患万不能轻易放过,师伯需谨慎啊!尤其在山庄还背负着不利的声名时,更不能掉以轻心。”说着便果决的吩咐人将人丢到暗牢。可怜厉昇尚来不及张嘴,千方百计张罗来的人就被处理了,又不能反驳,只好恨恨地剜了眼公子墨。*** 素绾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妾身还寻思着若那少女颜色不错就给夫君搁到书房,也好让如淼有个相熟的伴儿。” 厉昇抬眼疑惑地道:“如淼是谁?” 素绾道:“新收的丫鬟,原叫凌淼,不久前凌夫人送来的。” 厉昇闻言更觉怪异——师父和自己的计划,连师弟都没告知,弟妹好端端的怎么会送个丫鬟过来?还是师父暗地里留了一手?这样也好,人不跪多,有用就成。凌淼那丫头最听弟妹的话,让她办事自己再放心不过。这样想着便道:“如此说来你会将她带到元阳去?” 素绾奇怪地道:“我的丫鬟自是要带走的,有何不妥吗?” 厉昇心情倏地转好地道:“没什么不妥,随口问问罢了。”而后又想起被公子墨踢掉的人,又道,“惊尘啊,师伯忽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同师父商量,就先行一步了。”话毕,也不等二人反应,便急匆匆的走了。 素绾与公子墨对视一眼,默契相笑。因着不必守岁,众人盥洗一番便歇下,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起来,先到正厅拜见夕老庄主等,而后再回住的屋中给一众丫鬟婆子长随们分发押岁钱。 千叶数完后,笑眯眯地对素绾作揖道:“还是夫人疼我们。小的们收了这么多年竟是白收了!哪里够看的。” 公子墨放下茶盏道:“听你的意思,跟着公子我亏了是不是?既是如此,我这里是用不动你了,往后就跟着你们夫人得了。” 千叶嘿嘿笑着道:“小的倒是想,就怕夫人瞧不上眼,更怕诸位姐姐们不高兴。” 如若啐了一口笑骂道:“呸,贫嘴贱舌的!谁是你姐姐?奴婢的娘可就生了一个兄弟。” 如蓁亦道:“奴婢是孤儿,更没有。” 千叶“哎”了两声道:“别介,咱们都相处这么久了,情分早就今非昔比,各位姐姐想不认也难!” ***如若、如蓁两个听了自是又一通口舌,正笑闹间,门外忽然传来嚷嚷声,依稀能听到“过夜”,“伺候”,“剑谱”一类的字眼。素绾似笑非笑地睨了身边人一眼,并不作为。公子墨却从容的递上一块糕点,亲自喂食。另几人见状赶忙停下,各归各位的站好。又等了一会子,待门外声音渐渐小了,素绾方命人去开门——态度摆够了,自是该处理正事。内宅有人如此行为,无论起因是何,她都要担些责任。*** 凌淼觉得被戏弄了——明明说好昨晚让她伺候的,怎么又出尔反尔了呢?师娘说的没错,这些官家小姐就是狡诈。“郡君,你昨日不是答应我了吗?为何又反悔了?” 素绾挑挑眉,轻瞥了眼如蓁,她即上前斥道:“放肆!郡君面前竟敢称‘你我’,想造反不成?” 凌淼一愣,道:“我不……奴婢不是。”师娘说千万不能让她抓到把柄,尤其是在言语上,不然她铁定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大做文章,她差点就忘了这个。 素绾这才将目光移向她,波澜不惊地道:“本君记差了。昨个儿是除夕夜,按着规矩,夫君只能在我这儿过年,有问题吗?” 凌淼一噎——这是什么意思?挑明作弄她?之前不是这个态度的啊?怎么过了一夜忽然变了?还这样理直气壮?“可是郡君,师娘她说……” “师娘?既已是我的奴仆,就当以我为尊,忘却前事,又何来的师娘?”素绾蹙了蹙眉道,“如若,这几日你先带着,回去再让曹嬷嬷好好教教规矩。” 凌淼见她岔开话头,忙焦急地转向公子墨道:“墨君逸,你答应师娘要关照我的。” 公子墨平静地道:“我只说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内宅之事由郡君全权做主,我怎好随便干涉?” “你!”还真是蛇鼠一窝!她就说,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白给那么多剑谱秘籍,果然…… 正自思索着要不要去寻师娘回了这事,上方之人突道:“你是想做姨娘呢?还是想要那剑谱?” 在场众人除却公子墨均面色大变,千叶、飞花更是咋舌忖道:夫人莫不是受到刺激了?怎么就这般直白的问了出来?更出乎诸人意料的是,凌淼呆了一会子后居然呐呐地道:“越女剑法第五层后只有处子才可修炼,我……奴婢要做姨娘干什么?” 如若同如蓁面面相觑斯须,问道:“那你说要贴身伺候公子……” 凌淼疑惑地道:“贴身伺候不就是端茶送水吗?” 素绾忍不住白了身边人一眼:这人定是知晓越女剑的奥妙才会赶在前头弄了来。亏得她昨夜还担心了一阵,以为他是……真是……不过一本剑谱便能利己,也算划得来。 ***自初二日起,便陆续有人到山庄拜年。夕老庄主一律只叫厉昇几人招待,并不叫公子墨一行人,千叶、如蓁也抱怨过几句,不过见素绾与公子墨均不在意,每日只醉心于琴棋书画,好不悠闲自在,便也渐渐不提,只专心伺候。这日恰是初六,素绾一早便计划着去城中逛逛,不想忽有弟子来报说,覆凌帮帮主携其母求见。*** 公子墨微笑着道:“这个高翔凛倒有些意思。” 素绾颔首:“确实有些意思。”随后便吩咐人置备茶水送往小书房及厢房。招待了近半个时辰,高氏二人方告辞去往正厅拜访夕老庄主等。 回程路上,高母担忧地道:“儿子,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欠妥当?郡君身份是尊贵,但她鲜少在江湖,反倒是夕空他们……你的这步路是不是走的太险了点?” 高翔凛摇摇头道:“娘此话差矣。您想想,夕老庄主今年已有些年岁了,他纵是再叱咤江湖又能怎样?咱们覆凌帮可才刚刚开始。再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若能得到郡君相助,咱们的事再没有不成的。更何况郡君的身后还有个公子墨,那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高母思索一阵道:“你说的也有理。再怎么说郡君也救了我的性命。要不是她及时送来解药,这会子只怕那贱人早乐得开了花了。” 高翔凛阴鸷地道:“娘您放心,这个仇儿子一定会替您报的!绝不会让那个贱人就此逍遥。”想起什么,又笑着道,“娘您还不知道吧,今年那个贱人怕是再也乐不起来了!” 高母疑惑地道:“哦?这是为何?” ***高翔凛快意地道:“还能为何,勾三搭四勾出来的祸呗!那小贱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去勾搭公子墨,惹恼了郡君,郡君一气之下直接把人仍知府牢里去了。听说只等京城那边下来判决,就可发落了。娘您想想,郡君是谁啊,那可是京城勋贵嫡女!那小贱人在江湖上再众星拱月,还能斗得过她去?!往常勾引的那些男的哪个能说得上话?若只是在全西,还有总兵家那个傻儿子帮着,京城么,呵呵……总之这次那小贱人不扒层皮也得剐层油!”*** 高母冷笑一声道:“该!以为人人都和我还有嘉雯似的能随意欺辱,仗着副狐狸样见天的招蜂引蝶,总算踢到铁板了!儿子,就冲这点,咱们也要好好替郡君办事!米家,卫氏……总有一日,我和我儿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初八夜间,飞花忽然收到元阳传信,打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忙去寻自家主子。次日凌晨,素绾便急急地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赶回元阳。 第156章 君追妻来妻怀歉仆警主来主善 “夫人,您就这样回去真的可以吗?” “你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华知府那去找人‘关照’了吗?” “回夫人,华知府业已答应下了。(.)” “那便成了。外有明令,内有暗察,龙啸山庄便不足为虑。” “可是公子还在雾……”后面的声音在中间女子冷冷地注视下,愈来愈小。 素绾有些严厉地道:“如蓁,你是不是弄错了自个儿效忠的对象?你是我言府带来的丫鬟,该事事以我为先,哪怕是夫君,也得先搁置一边。还是你想回墨影楼去?” 如蓁一滞,忙道:“夫人息怒!是奴婢僭越了,奴婢这辈子只认夫人一个主子。” 素绾“嗯”了一声道:“记住你的话,下不为例。” “是,夫人。” “退下吧。” “是,夫人。” ***待暗门升起后,素绾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好好的就和公子墨起了争执。明明再细细思量思量有的是解决的法子,偏偏跟赌了一口气似的,就这么领着人先行回来了。如蓁方才也不过是替她着想,本不该受斥责的,可一提到夫君,脾气怎么压也压不下。她苦笑的想:看来这段时间自个儿真的是被娇宠了,竟也任性起来。夫君他……也是顾虑到自己才会那样决定,但当自个儿试着说了元阳发生的事儿,夕老庄主一干人等的话语及态度令她彻底失了周旋的耐心――既然不管自个儿怎么努力,他们始终不屑接受,那么又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让一路陪伴着自己,护着自己的人孤援无助?言氏与京城离开这儿十万白千里,纵使真个儿有影响也大不到哪里去。*** ***不过是几个江湖人士,她念着夫君的情面已经自个儿初为人妇的不便才百般忍让,可他们做了什么?她自问已经仁至义尽,给足颜面了。诚然她的丫鬟是生是死与他们毫无相干,但这并不表示可以落井下石,恶意诅咒。什么叫“主无德,仆多殇”?难不成在旁人肆意辱骂设计之时,要表现的感激涕零才算“有德”?谁给他们的自信?那样的人,那样的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待着。若不是同夫君血脉相连,若不是她还未在墨氏站足脚跟,剿了他们也未必不能。不过眼下她送出的“大礼”亦足够受的了。江湖之人不是最喜自由自在么?那么我便禁了你们出行,看看还能意气风发到几时!至于那煽风点火,狼子野心的凌水山庄……好戏且留在后头。这些她以为夫君都能懂,能理解,他也确实那么说了,可提出的意见却是……他们才是家人不是吗?他今日能这般冷静理智的应对如茹、如茉一事,那有朝一日轮到自个儿出事,他会不会也是这样?她不想想,也不敢想,于是便一意孤行的决绝离开山庄。反正他那么厉害,那么本事,自有方法善后。***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竟未察觉马车已然停下,等回过神来,车内暗门倏地打开,而后一直困扰她的人便那般直棱棱的出现在眼前……她的第一反应便想迎上去,再一转念,立马别开脸,望向车窗。她知晓这样的行为很小家子气,但自个儿完全控制不住,本能的就想躲避。*** 公子墨见状颇有些哭笑不得,可此事又非同小可,不给些教训不行,是故板着脸淡淡地道:“墨言氏,汝可知错?” 素绾盯着窗子不语。 公子墨即吩咐道:“飞花,掉头,回雾州。” 车外立马传来响亮的应答声。 素绾蓦地转过身来,想另行下令,又不愿在众人落了自家夫君的威严和颜面,只得气恼地干瞪着来人。 谁成想对方不仅不领情,还愈发振振有词的教训起自个儿来。 “墨言氏,有错三。一错擅下论断,不理夫君;二错私自出行,不敬夫君;三错……” “顶撞长辈,不孝不贤。”素绾有些赌气地道。 公子墨眼眸含笑地上前:“又犯了一错。你夫君我再不计较这些。” 面对着伸过来的手,素绾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心内的眷恋,覆在其上,任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将自己拥入早已熟悉至极的怀抱中。悄悄做了几个深呼吸,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怀抱,这个人业已成了她日常的一部分。 “三错自我为难,不信夫君。” ***近乎呢喃般的话语萦绕在耳边,素绾没来由的就黯下双眸,这段时日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逐一浮现心间――对着丫鬟她可以装模作样的满脸不在乎,甚至哪怕是对着龙啸山庄那群排斥她的人也能杀伐决断,毫不在意,惟独对着这个男人,她越来越不想装,也越来越装不起来。自己并非迂腐之人,此事虽然莽撞,却也情有可原。可即便这样,深入骨髓十多年的思想理念还是无法介怀。*** “卿卿,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是将为夫看作外人。”男子似有若无的叹息着。 素绾下意识地便反驳:“妾身没有!” 公子墨以指轻抬其首,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道:“是这样吗?那么卿卿此番不同寻常的作为又是为何?” 为何?论理她是不会冲动的,论理这样的局面是可以避免的,但她却选了条完全不符合自己的方式。这是她头一次没有筹划的行事,头一次带着些犹豫的决定。究竟是为何? ――因为你仍旧将他看作外人。脑中有个声音这样诉说着。 ――不,不可能!她没有!他是她的家人,这是她之前就决定的。 ――那么你现下的种种又如何解释?难道不是在试探吗?试探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怎么做;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不同;试探他对自己的容忍到底能到什么地步…… 公子墨见怀中人猛然惨白的面容,心疼地道:“罢了,此事先揭过,容后再说。眼下重要的是……” ***“夫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没有任何预兆的,泪水就那么自然的流了下来。是她的错,是她言而无信,是她太自以为是,是她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犯着,一次又一次的辜负。想到自己每次面对质问都斩钉截铁的应下,甚至带着些自傲般地说什么当他的家人。言素绾,你扪心自问下,若面对着的是大哥煦弟,你是否还是这般猜忌,这般任性试探?!你不会的。多可笑,自己在要求着别人交付信任的同时却固执己见的什么都不给予……她对他不起。*** 小心拭去不停滑落的晶莹,公子墨有些微的懊恼――自己的原意可不是要逼哭娇妻的。一面轻抚着怀中人的背,一面温声道:“莫哭,莫哭。是为夫不好,不该这般严厉的。卿卿莫哭了。” “不,夫君无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一意孤行,什么都不同夫君商量。以后真的不会了。妾身一定能改的!夫君再相信妾身一次好吗?” 公子墨淡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为夫一直都相信卿卿。” “夫君……”素绾有些心慌,又摸不准他的想法,只好咬着唇转而道,“如茹、如茉的事还请夫君做主!”罢了,说一万次也比不上行动一次,再说她说的也不算少了……想到这,不禁有些脸红――怎么有种之前她一直在哄人的错觉。 公子墨见她止住了泪,暗暗松了口气,因道:“内宅之事卿卿尽管做主。” 这意思是完全放权?“可妾身怕动大了,祖父那儿不好交代。” 公子墨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道:“卿卿现下可不是普通人了,有些事祖父也不好说什么。” “夫君!”素绾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可由他口中说出来却有另一层含义――在他心中,她比较重要。这个领悟着实取悦了她。紧紧的搂抱着对方,方才的心慌仿若消去了些,素绾即闲适地开口问道:“夫君,不知雾州那边……” “为夫都安排好了。卿卿放心专心于元阳的事。” “多谢夫君。妾身已有了打算。不过想要夫君替妾身再参详参详,不知夫君……” 公子墨点了点她的琼鼻调侃道:“哦?是吗?倘若为夫不追来呢?” 素绾闻言窘迫地娇呼道:“夫君!” 这厢二人更形恩爱,那头元阳却是众心不一。 染霜斋里刑嬷嬷长吁短叹地踱来踱去。 墨二小姐搁下画笔皱着眉道:“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刑嬷嬷欲言又止地望了她半晌,良久才道:“不知为何,这几日老奴心内总觉得很不安,好似有什么大事会发生一样。” 墨二小姐轻嗤了声道:“大事?大事早几日就发生了,还会有什么。” 刑嬷嬷迟疑地道:“小姐,夫人的那两个丫鬟我们真的不帮忙?若是夫人回来怪罪,那……” 墨二小姐随意的拿起帕子擦了擦手道:“怪罪?夫人为何要怪罪我们?局不是我们设的,人也不是我们抓的,我一个没权没势的二小姐也插不上手,有什么能让人怪罪的?更何况等她回来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总不至于为了两个丫鬟小题大做吧?” 刑嬷嬷点点头道:“小姐说的是。”但她心内为何还是十分惶恐?这事真能这般波澜不惊的揭过? 第157章 囚石室姨娘梦魇拜慕居嬷嬷意几 沉暗的石室,四处遍布阴冷的痕迹。不起眼的角落处,一披散着头发,浑身狼狈的身影轻轻蠕动了下。“匡匡匡”随着几声响动,石室赫然打开一道门来。几乎就是一瞬间,地上的人爬了起来,死死的,恶狠狠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进来之人颇为遗憾地道:“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你皮糙肉厚的程度,现下竟还有挣扎的气力。” 地上之人深深喘了几口气,道:“贱人!你竟敢……竟敢……” 来人弯了弯唇角道:“竟敢什么?莫不是你天真的以为做下那样的事儿我会轻易放过?” 披发女人不住地摇晃着头道:“二爷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二爷?”来人讥笑一声,“莫要说我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便是从前,也从未放在眼里过。” “你……你这个……” 来人笑靥如花地道:“姨娘莫心急,还有许多好东西且等着你呢!”而后一步步走近,又在三尺开外停下,微微俯下身,拔下发上的金簪托起底下之人的下巴温柔地道,“我的人身上所受的,会一样样,连本带利,不差一丝一毫的向你讨回,姨娘且尽情期待着吧。” 女人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颤抖地道:“你……你不敢的!我是二爷的人,你不敢的!老太爷不会允许的!墨君逸呢?我要见他!我要见他!那个丧门星,我……” 一语未尽,但听“啊”的一声,金簪上突地染上丝丝殷红。来人敛起笑容,不虞地道:“我最讨厌别人诋毁夫君。姨娘若是想直接要个痛快,大可再说几句不干不净的话。当然,对着死人,本君也有的是法子泄愤。(.好看的小说)姨娘可要想好了。” ***“你……言素绾你……你……”所有急欲张口的话语都尽数湮没在尖锐的金簪顶端上――这贱人真的想杀了自己!他们统统瞎了眼了!什么世家嫡女,最多耍耍花腔,嘴皮子上占些便宜!那些该死的官家养出来的简直比妖魔还妖魔!懊悔,不甘,恐惧……各色滋味齐涌心头,直到人走了,她还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任谁都无法想到上一刻还稳操胜券,春风得意的人忽然就被绑了,还被上了刑,关在只关罪奴的地牢里。下巴处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她这一切是实实在在发生的。触手的粘腻,鼻尖萦绕着的铁锈味令她一阵恍惚,朦胧间好似又回到那做梦般的一日…… ***那日午间的天昏沉沉的,她的心情却好的不得了。把玩着从未见过的玉琢金镂,真是好不惬意。她甚至还赏给嬷嬷几样小物件――自从成功扣住那两个死丫头后,所有要入库的物什均被她扣下一部分,只留些大样的过过明路。她只觉这日子是从未有过的舒心――那么多的金银珠宝,那么多叫不出名的首饰绫罗尽数归了自己,能不欢喜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无论她用什么酷刑,那两个死丫头始终不肯交出小库房的钥匙。要知道那小库房里的东西才是重头――那可是太后、皇后还有一群贵妇们给的,随便拿出一样,就够她在娘家炫耀的了!这样想着,心下愈发添了忌恨:看来不下点重药是不行的。于是她招来心腹吩咐几句便乐悠悠地坐等结果――她就不信那两个小贱人能抵得了这一招!想当初她的四妹,那般傲气的一个人,这件事后还不是乖得跟条狗似的。贞洁清白什么的,可是所有女人的死穴。更何况“物似主人形”,有这样不知检点,不顾廉耻的丫鬟,主人也好不到哪去!言素绾,你可得好好收着这份大礼!等她彻底掌了权后一定要好好谢谢那人。若不是她,自己也不敢如此大胆。*** 得意了一会子,原先派去做事的丫鬟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还哆嗦着嘴不住地道:“二夫人,来……来了!” 边上的嬷嬷着恼地踹了一脚道:“咋咋呼呼的做什么!什么来了?谁来了?” “夫人……少夫人……不……宗主夫人回来了!” ***“什么?!”她“哗”地一声站起,刚想问个清楚,猛然间一阵“兵乓”乱想,等回过神来,两个光头赤衫的大块头猝然闯入眼帘。嬷嬷只尖叫了一声,就被二人丢破布似得丢到一旁。手里的珠环翡翠早已滚落在地,脑中飞快的运转着――莫不是强盗?可墨氏的防卫不可能这么不堪一击啊!尚未猜出个一二,蓦地传来一柔悦女声――*** “姨娘,好久不见了。” 至此后,便是她梦魇的开始。 慕羽居正厅,山嬷嬷不悦地质问着立于两旁的丫鬟道:“怎么回事?夫人到底去哪了?怎么请到现在还没请回来?” 丫鬟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道:“回嬷嬷,奴婢们不知。” 山嬷嬷瞪了瞪道:“不知,不知!什么都不知!去,找个人把宗主请来!横竖这件事也是要同你们宗主说的。” 丫鬟不答也不动,山嬷嬷正欲发作,即听得门外传报――“夫人回来了。”当下心中一凛,忙老老实实地站到一边。 素绾入了厅堂不过随意瞟了一眼,便由丫鬟们簇拥着去了房中更衣盥手,好一通梳洗后方复回到大厅。 山嬷嬷估量着她坐定了,才堆着笑道:“夫人这是打哪儿来啊?让老奴好一顿等。” 素绾漫不经心地道:“不过随便走走。” 山嬷嬷又道:“前几日老奴一直忙着伺候太夫人,并不知夫人您突然回来了。偏生访烟那孩子笨头笨脑的也不晓得来告知一声。未能及时拜见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素绾眼皮都不抬的“嗯”了一声。 ***山嬷嬷暗恨不已,又无计可施,遂咬咬牙乍着胆子道:“夫人可知二夫人去了哪里?”见素绾没反应又道,“是这样的,太夫人常吃的药中有几味十分珍贵,今日凑巧都吃完了,便命人去药庄取。谁成想药庄里也恰巧没了。老奴寻思着大库房里还有些,便想让二夫人拿些出来。不想却听人说夫人将二夫人给关了。这是哪里来的混账话!依老奴看,夫人您断不会……”*** “山嬷嬷。” 山嬷嬷闻言停下道:“夫人……” 素绾淡淡地打断道:“山嬷嬷,本君乃敕封懿德郡君,正四品命妇,往后这称呼可得改改,莫要让人听着有藐视宗室皇族之意。念你是初犯,本君便饶过你这次,下不为例。还有,本君的夫君既无胞弟也无庶弟,这二夫人本君也不知在哪儿。” 山嬷嬷身形一僵,过了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是,是。老奴知错了!多谢郡君开恩!老奴的意思是二老爷那儿的如……汤姨娘,夫人,可知去了哪里?” “汤姨娘?”素绾静默一会子后,方恍然地道:“你说的可是那个污蔑殴打宗室仆从的罪人?” “罪……罪人?” 素绾微颔首自顾自地道:“既是罪人,那么应是去了牢房。” “牢房?!”山嬷嬷仿佛鹦鹉学舌般地重复了句,而后激动地道,“夫……郡君,您不能将她关在牢房!” 素绾瞅了她一眼道:“为何?” 山嬷嬷义正言辞地道:“汤姨娘是二爷的人,而且是老太爷看重的人,您不能随随便便就……” “随随便便?”素绾动了动手指道,“嬷嬷应该是堡中待太久了,忘记三纲五常了。不敬宗室便是不敬皇室,其罪可诛,只是关在牢中已是开了大恩了。”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左不过是想夺权罢了,冠什么高帽子!我奉劝你尽快放了二夫人,否则墨安堡上下不会放过你的!这么多年来全仗二夫人辛苦操劳,墨安堡才有今日的安宁。不想有人却为了排除异己不择手段,真乃我堡的大不幸!宗主的大灾!”掷地有声的语句结束后,是长久的静默。*** ***素绾目光掠过出声之人,径直转向一起出现在门口的丫鬟。那丫鬟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望着地上不敢迎向主子的厉眸――太吓人了!早知道就不自作主张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精了!可她们又实在受不了夫人的戾气,夫人那么聪明,一定能马上领会她们的良苦用心吧?这个死山狐狸精.成日就知悲风伤秋,拿腔作势的,能给夫人发泄发泄怒火那是她的造化!*** ***山嬷嬷不等素绾出声,一面一把拽下来人呵道:“死丫头!你找死啊!还不快给郡君赔罪!”心内实则又惊又惶又怒――那个该死的人居然利用她的女儿!一面陪笑道:“郡君息怒!老奴这傻丫头每次宗主走后便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只看些胡书度日。近日老奴不得空没管好,必是多看了些,看迷糊了,还当在书中呢!一时失言,还望郡君海涵!”*** 素绾懒懒地瞥了二人一眼,并不答话。 旁边如蓁讥讽道:“山嬷嬷这话真真可笑!访烟是咱慕羽居的人,怎么能劳动您的大驾来管呢?说句难听的,凭她是死是活,都应由夫人做主。旁的人就是再亲,也插不上手。这可是做丫鬟们的规矩。嬷嬷您是堡里的老人了,不能忘了这点吧?” 第158章 身贵命贵造化定瘗玉埋香伊人逝 ***山嬷嬷一顿,一时竟接不上话——的确,对卖了身的奴仆来说,凡事都要以主子为先,即便有什么不好的,也应由主子发落。哪怕是生身父母也不能越俎代庖,自行管教。当然,私下里又如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一般情况下,作主子的也没那个闲工夫管这些琐事。渐渐地,底下人便淡忘了这茬,尤其是得势些的奴仆们——地位低下的或不得势,除却各位主子,他们也是可以教训教训的。话虽如此,她仍留有不少底气,因为正要细究起来,眼前的夫人并不完全能将她母女二人怎么样——她是早得了自由身的,至于她家访烟……*** “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嬷嬷了。除却敛心几个,其余人的卖身契夫君都交给本君了。” “什……呵呵,宗主对郡君真是宠爱有佳,老奴看着也欢喜,欢喜。” “欢喜么,嬷嬷倒是有心了。” “应当的,应当的。想当年……” “嬷嬷,郡君乏了,若无其他的事,就回吧。”如蓁适时的出声制止即将到来的长篇大论。 山嬷嬷哽了哽,见坐上之人一派放任之姿,只得强压下怒气硬邦邦地道:“老奴告退。”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说访烟,不过是听了些闲言碎语,一时失了冷静使起了小性子。往常素绾没嫁进门之前,她就常常这样子,不过对象是听雪之类的。虽然在她心中素绾同那些人一样,但是累世镌刻入骨的奴性仍让她下意识的产生了心虚及惧怕。欲寻个借口走人,却见对方已然阖上了眼,微靠着椅子闭目养神起来。心下不由埋怨起山嬷嬷来:明知自己最不耐烦应付这些俗人俗事,还自顾自的离开。*** ***约莫半盏茶左右,素绾才睁开眼,看也不看跪着的人,不在意地开口道:“造化这东西可真真奇妙的紧。有的人呐,身子似丫鬟那般糙,但驾不住造化好,命贵,得像个小姐那样娇养着;也有的人啊,身子似小姐那般娇,可惜没个好造化,命贱,只得做一辈子丫鬟;还有的人,得了大造化,注定命贵身贵。造化这种事是上天早就注定了的,半点不由人。偏生就是有人瞧不见,非要妄想不属于自个儿的命,也不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访烟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她本性聪颖过人,不过是不耐这些俗事,而并非不懂。如何能不懂素绾话中的深意。当下臊得一张俏脸通红,愈发怨恨起山嬷嬷来: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在这里白受气。 如蓁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大声道:“郡君说的极是。有的人就是那‘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哼,野山鸡妆扮的再像,也及不上真凤凰一根羽毛。郡君,奴婢得赶紧扶您回屋歇着了。要让宗主知道您又扰了神,奴婢们可担当不起!” 仍保持跪姿的访烟闻言面色霎时转白,这还不算,素绾掠过她身旁时落下的一句话更是令她瞬息间软到在地—— “记得去韩嬷嬷那儿领罚,二十嘴巴子,可别数差了。” “郡君,那山嬷嬷……” “先留着。等后头的人有了眉目再行料理。” “是,郡君。横竖宗主也不待见她。” “放肆!”素绾瞪了自家丫鬟一眼道,“这话也是你能胡说的?” 如蓁忙道:“郡君息怒!是奴婢一时失言了。” 素绾看了她一会子,蹙了蹙眉道:“我知你是因如茹她们的事儿憋了气。不止是你,连我都有些忍不得了。否则也不会这般张扬行事。只不过凡事都得有个度。若是张扬过了,于我们百害而无一利。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儿,可不是我想要的。” “是,郡君。奴婢必当谨记在心!” 素绾点点头又道:“回头跟如茹她们说一声,只管好生将养着。哪种药好就用哪种,有什么想吃的,尽可吩咐小厨房去做便是。账都记在我的名下。” 如蓁答道:“是,郡君。”又笑着道,“昨个儿如茉还在说这回算是因祸得福。又有一大堆赏银拿,又能正大光明的好吃懒做,更有人贴身伺候着。这会子又得了郡君这句话,怕是不出三日就能下地溜达了。” 素绾失笑地道:“这话倒像是她的风格。”又叹了口气道,“若真能三日便下地,哪怕再多舍些也是愿意的。” 如蓁缄默不语。 静了一会子,素绾因问道:“现如今谁管着药庄?” 如蓁想了一会子道:“听如茹说是二老爷奶嬷嬷姊妹的亲家。” 素绾道:“哦?倒有些来头。” 如蓁道:“可不是。” 素绾又道:“那大库房呢?” 如蓁道:“一个是太夫人管事嬷嬷的小子,另一个是先前跟老爷的人。不过没有对牌跟批票是不能开门的。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谁都不能例外。” 素绾思忖了良久道:“你和蒋嬷嬷去一趟太夫人的宅子,把她需要的药都罗列清楚了拿过来。” 如蓁道:“是,郡君。那批票的事儿……” 素绾摆了摆手道:“不着急。先从我的私库里拿两日的剂量。至多后日,批票的事儿便不足为虑。”顺便可趁着机会教教那些人,谁,才是墨氏内宅真真正正,唯一的女主人! 如蓁知她应是有了对策,便欲去寻蒋嬷嬷办事。未料前脚刚出院门,后脚便有小丫鬟追来道郡君让她回去。如蓁遂复又返回屋中。 甫进门,但见素绾正拿着花名册看,见她进来即道:“去完太夫人那儿,再与曹嬷嬷一道带几个小丫鬟去各房各处管事那说一声,明早卯正二刻到执事厅听差。” 如蓁答应一声,便去了。 晚膳后,公子墨挥退众人,将素绾抱在膝上,笑着道:“听说卿卿今日发了脾气?” 素绾把玩着他的手指头也不抬地道:“怎么?有人向夫君告状了?” 公子墨略微调整了下环抱的姿势,道:“送几位宗亲时,山二在书房外跪哭着求我做主。” 素绾“哼”了一声道:“你的丫鬟倒有个好哥哥。” 公子墨吻了吻她的额际,调笑道:“卿卿莫不是见别家兄妹情深妒忌了?可惜兄长现如今在千里之外,鞭策莫及。卿卿若着实意难平,为夫倒也虚长你几岁,若是不弃,尽可叫声‘好哥哥’,为夫……”余下声渐悄,闺房乐言不可说也。 素绾明知他的恶劣性子,仍忍不住臊红了面,心下只能暗叹: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抵如是。笑闹一阵,素绾一面整理着钗环,一面正色道:“夫君,您物色的人有消息了吗?” 公子墨拾起几缕青丝,闲闲地道:“已经寻好了,后日便送来。” “后日?”素绾见他颇有兴致的为自己收拾着,便干脆停下动作,慵懒地依靠着接道,“二叔不是后日回来么?” 公子墨手忙不停地道:“正是。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旁人介绍的再天花乱坠也及不上自己亲眼所见来的触动。卿卿觉着呢?” 素绾侧过脸亲了亲他的下巴笑道:“还是夫君思量的周全。如此一来甚好。想必二叔他们定会十分喜欢这个‘惊喜’的。” 公子墨顶了顶她的鼻尖,宠溺地道:“你高兴就好。”亲昵了一会子,忽然沉声道,“卿卿可知朝廷不日给元阳指派了位知府。” “知府?”素绾倏地直起身子道,“是谁?” 公子墨定定地看着她道:“前任状元爷,毓琉乡君之夫。” “谢广然?怎么是他?朝廷又为何突然想起这事?” 公子墨淡淡地道:“那就要多谢王家探花的善谏了。” 素绾蹙了蹙眉道:“王文轩么?他又是发哪门子的疯?” 公子墨轻笑一声,道:“忘记告诉卿卿一件事了。” “什么?” “初三日子时四刻,泰王右侧夫人自缢于王家别苑。” “自缢?!夫君是说王右侧夫人她已然……” 公子墨郑重地点点头。 ***一时间素绾只觉心中百味杂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那个满腹算计,高傲疯狂,哪怕是她大婚也不罢休的王琼芳就这样没了?往事一幕幕浮现——初见伊始的心怀叵测,百花宴的针锋相对,住入言府的明争暗斗,到后来阴差阳错成了泰王右侧夫人后的彻底敌对……她笑过,怒过,算计过,唯一没想过的是她会这般突兀的从世上消失。“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同为女子,即便曾经有过再大的过节,再多的仇怨,当听到对方已然离世时,怎么可能没有半分感概?再如何那也只是个未及桃李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唏嘘。她出嫁不过月余,却已是瘗玉埋香。兴许她不该来到京城……可身为女子,又如何能做得了主?如何能有选择?出身显贵又怎样?嫁入高门又怎样?一不小心便是一抔黄土了一生。悲哉,哀哉!*** 第159章 议厅喧嚣仆百态荆抽刺头初立威 次日卯正初刻,议事厅即灯火辉煌。[]各处大小管事齐聚,喧嚣非常。 一瘦高妇人撞了撞身边的人道:“姚春家的,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没?” 姚春家环顾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听说都动了手。” 瘦高妇人惊讶地道:“居然动了手?!那家人呢?一点动静都没?” 姚春家撇撇嘴:“怎么可能!那家人什么德行你还不了解?多少年了,仗着那点子功劳,又打了那样的如意算盘,向来高人一等惯了,哪里能受这样落面子的事。” 瘦高妇人道:“那怎么一点风声都没?” ***姚春家冷笑了一声道:“他们倒是想蹦跶,不过这回运气不好,遇上那个主儿……哼!”见周围有不少人一脸探听的模样,有些得意地提高音量道,“有人自不量力的想当着宗亲们的面显摆显摆。哼!也不仔细掂量掂量自己,什么东西!”果然看到人群中不少人脸色大变,心下畅快不已。*** 瘦高妇人转了转眼珠“呀”了一声,道:“宗主不是最器重他们家的吗?怎么会……” 姚春家闻言更大声地道:“器重?再器重也不过和你我一样,是个奴才罢了!再说……”言及此处,忽然暧昧一笑,道,“甭说宗主成亲才月余,便说那样仙女似的人物,哪个男人能抵挡的住?” 周围人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别的都先不论,就容貌来说,放眼整个墨安堡,确实还没有及得上的人物。 前头听到动静的几人纷纷回头看了看,一矮壮婆子皱了皱眉道:“逢喜家的,不去管管吗?” 逢喜家面无表情地道:“管什么?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是。等着吧,乱的还在后头呢!” 矮壮婆子叹了口气,道:“说的也是。我这心从昨夜起就突突跳个不停。”逢喜家没有应答。矮壮婆子环顾了一遍四周,突然挪动了几步,悄声附在逢喜家耳边道:“山嬷嬷呢?怎么没来?” 逢喜家眼中闪了闪,仍是面无表情地道:“不清楚。” 婆子怀疑地道:“她最近不是都在太夫人那儿伺候着吗?你怎么会不清楚?” 逢喜家不悦地看了她一眼道:“这话怎么说的?她一个自由身,想去哪里谁能管得了?” 婆子一噎,讪讪地道:“那是,那是。”心下却极不以为然——都是一个屋的,包庇谁呢! ***共事多年,观她神色,逢喜家的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这厮平日最喜邀功献媚,保不齐今日为了讨好新主,往自己身上泼些脏水。不过却有个极其明显的弱点……当即寒声警告说:“墨杵家的,咱们做奴婢的还是少说话,多做事的好。一个行差了,丢了几辈子的老脸是小,带累自家一大帮人就积恶了。你说是不是?”*** 墨杵家脸色难看地道:“逢喜家的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谁带累一大帮人了?” 逢喜家“哼”了声,道:“你媳妇生完孩子有段时日了吧?前日太夫人说大厨房采办的人有些少了,想选几个人过去,让我尽早拟个名单来。” 墨杵家满脸堆笑地道:“老姐姐不愧是太夫人身边一等一的人,这样好的差事也就你能妥妥帖帖的办好。小子媳妇也勤快,真真没有比你更有福气的了。哪像我这般命苦。好不容易得了个小子,偏生又是那样,也不多指望了。媳妇倒是爽利,只是……呵呵,老姐姐你看……” 逢喜家微颔首道:“你家媳妇确实不错,是个能干人。原先要能得个好差事,这会子大小也能做个管事了。” 墨杵家连连点头道:“老姐姐真是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我这媳妇啊,不是我夸,做事那是一等一的好手,人也仔细,更重要的是最最会念情。” 逢喜家道:“是吧?那可比你强多了。” 墨杵家滞了须臾,一个劲儿地应和道:“那是,那是。” 逢喜家见她模样,鄙夷地道:“等散了后带了我瞧瞧吧。” 墨杵家立刻欢喜异常,感恩戴德自不必说。 ***逢喜家听她越说越不像样,忙打断道:“行了,先就这样吧。”墨杵家自是附和不叠。逢喜家望了望火热交谈的左右,似自语般地道:“说起来,咱们这新主子可真真年轻的紧。不过及笄之年,又自幼养在深闺,上有祖母,下有亲娘,亲嫂的,也不知通不通这些庶务。唉,前几日那事要我说究竟有些莽撞了。左不过是个丫鬟,放了再教训几句也就是了,又何必大张旗鼓的……这事儿老太爷、太夫人自是不好插手。可据说二老爷今日便要回来了。到时……唉!”*** 卯正二刻,素绾领着两个嬷嬷并如蓁及四个小丫鬟,声势赫赫的来到大厅。众婆娘媳妇忙分两侧站好。甫坐定,如蓁即大声道:“郡君有令,各司各处,正副管事分两列站好。” 众人愣了愣——这是唱的哪出? 蒋嬷嬷见无一人行动,喝道:“怎么,还要郡君亲自来请?” 众婆子媳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推推搡搡起来。 如蓁皱了皱眉,十分不悦。瞥了眼自家主子,见其依然悠闲地吃着杏仁茶,便目不斜视的直了直身子。 那边蒋嬷嬷暗暗向对面的韩嬷嬷递了个眼色,韩嬷嬷点点头,唤过跟着的小丫鬟,拿起藤条不声不响的走到笑闹最欢的二人身边,“啪啪”两下,狠狠抽了抽。这下不止被打的二人,所有人都呆住了。厅内顿时一片沉寂。 又过了好一会子,主座上方传来不咸不淡的声音:“怎么没声了?继续啊,本君正听在兴头上呢。” 众人忙低垂下头道“不敢”。 被抽中的一人摸了摸挨打的部位,不服气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大节下的,便是奴婢们有什么不好的,只管教训两句就是。这一上来便下人脸是个什么意思?往常二夫人对咱们这些下人可是连呵斥都没的。” 素绾只瞟了她一眼,韩嬷嬷即厉声道:“放肆!什么夫人不夫人的,郡君可是圣上亲自诰封的,连尊称都不会喊吗?” 那人撇撇嘴,满脸的不以为然。 素绾勾了勾唇角道:“看来咱们府里糊涂的人不少啊。先前我还只当就山嬷嬷一个人呢。二夫人?我夫君上无胞弟下无庶小的,何来的二夫人?倒不知你说的是哪个?” 另一媳妇见状便道:“夫……郡君息怒!奴婢们都是粗人,实诚惯了。汤姨娘人好心善又能干,连老太爷都夸奖过。虽然没有正式名分,但在奴婢们心中,她就是主子。郡君来墨安堡的时日尚浅,不能体会也是人之常情。早闻郡君贤德,想必定能谅解奴婢们的一时忘情。” 素绾听后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道:“你是哪里的?倒是个伶俐的。” 那人道:“回郡君,奴婢是大厨房管食材的。奴婢的老子是厨房总管事,老子娘是二老爷奶嬷嬷的亲妹妹。奴婢家的……” 素绾抬了抬手,制止她下面的话微笑着道:“交代的够清了。本君正愁待会儿一一寻人太费气力了。眼下你一溜儿的报了家门,倒省了好多事儿。对了,还有你,也好好自我介绍介绍。” ***先头那人还以为素绾要找各家做主的人,即刻来了精神,拉拉长长的说了一通,无非是家里谁谁谁当着什么要职,又沾有什么样的关系之类的。众管事中有些精明的隐隐觉得里头有些不对,却又看戏的看戏,明哲保身的明哲保身,甚至有个把存着打压的心思,不一而足。待那人说的差不多了,朝身边伺候的人说了几句,立时便有小丫鬟向外跑去。诸管事包括两个当事人正猜测纷纭间,两个光头赤衫大汉走了进来。登时尖叫的尖叫,呵斥的呵斥,躲避的躲避,吵杂混乱不堪。*** 那两个大汉自顾自的走到距素绾一丈远的地方,双掌合十行了个礼。素绾微轻点了下头,用手指了指回话的二人,说了句众人听不懂的话。那两大汉听后又合十拜了拜,随后木着脸走向那二人。不待她们有所反应,像拎包袱似的一人一手拎起一个便迅速离开了。 ***素绾对着呆若木鸡的众人笑盈盈地道:“这两个是圣上御赐的陀僧,专管那些对本君不敬,意图谋害本君之人。那二人的言行你们都看到了,就勿需本君多言什么。说正事前,只一句,有那放不下汤姨娘或被惯惯了的,尽早说,本君一定成全。想必汤姨娘一定十分感动。还有,本君的夫君,你们的宗主,晨起时说了,自今日起,外宅不干内事。有那在外当差的,任凭你位子再高,也不得伸手过来。若有违者……家法伺候。”*** 第160章 雷厉风行众仆惧心存鬼胎算盘失 ***所有管事瞬间冷汗直冒:兴许她们都大错特错了!并非所有的世家小姐都如她们所认知的那般怯懦,怕事,扶不上墙。[]这新来的主子可不是善茬!那些个心思重的更是心惊胆战:这位新主子绝对有如此强势的本钱!且不说朝廷诰封的身份,便是方才转述宗主的那句话就可窥其受宠程度――头一次理事就这般显眼的维护支持,往后那还如何得了!要知道内宅中女人硬气并不算什么。内宅里的女人多了去了,有本事,厉害的绝非少数。能得男人力撑的硬气才叫真的硬气!内宅依附外宅就如同女人依附男人。哪怕一个女人再没用再上不了台面,只要她的男人在外头有本事,有地位,那就没人敢小瞧了去!反之亦然。放眼整个墨安堡,还有谁能比宗主更尊贵更有权势?有这样的人当靠山,便是横着走都没问题。如此简单的事情论理她们早该注意的,无奈堡内几十年来一直没个正经像样的女主子,大多由些心腹们把持着,她们便渐渐忽略了这茬。*** ***素绾自是不知她们心中的百转千回,今日她要忙的事还多着呢,没那个闲工夫和这帮人打太极。瞧着众媳妇婆子略微安分了些,便又开口道:“看来各位暂没有去陪伴汤姨娘的打算。既如此,便来好好叨扰叨扰咱们里头的正事。老太爷先前的话想必你们都听说了,内宅的事,从今往后便由本君来做主。这头一件要说的便是领物什的事儿。本君随便翻了几本簿册,有好些东西领的不清不楚的,粗略算了算每年下来也是不菲的一笔。”言及此,故意停了停,见不少人均面露惶恐之色,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眉――这墨氏内里却比她估计的还要杂乱。*** “当然,本君未进门时,名义上的主事人是祖母,再要翻出来理,难免有违孝道,姑且就不计较了。” 众人闻言悄悄松了口气――真要泛起旧账来,在场的怕是没几人能干净。有几个嘴乖的当即奉承起素绾来,不外乎孝顺、宽厚之类的。 ***素绾轻摆了下手,那几人即刻垂手旁侍,再不言语。她遂继续道:“往后可没这般便宜了。再要领什么东西,除了对牌不变,另增一批条,原先的批票只需写明要领数目和日期即可。至于批条,除了领物人,当日的管事也需签个字儿。最重要的是上头必须有本君的印章。否则无论是谁,都不让开库取物。”*** 一语方落,其下的大小媳妇婆子们均哗然――这不是明晃晃的独揽大权么!也太直接了些吧? 一个素日得意的媳妇子乍着胆子笑嘻嘻地跨前一步道:“郡君这么安排是不是有些不妥?” 素绾呷了口茶,润了润喉淡淡地道:“如何不妥了?” 那媳妇见她并无异色,便道:“一来,郡君身子娇贵,怎能在这些琐事上操劳;二来,总有些东西是急要的。(.)”觑了觑素绾,又笑着道,“若是奴才们要的倒也罢了,横竖将就惯了;倘若外头的爷们有急用,也这么耽搁了,可怎么了得?呵呵,郡君您说是吗?” 素绾道:“难为你想得周到,不知在何处当差?” 那媳妇眼中闪过轻蔑之色,挺了挺背脊道:“回郡君,奴婢是茶庄主管事。” ***素绾点了点头,猛地将茶盏掷到那媳妇脚前,道:“放肆!本君做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茶庄管事来指手画脚?!将就?瞧瞧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比京城大多数官宦人家的奴才还要体面,这也叫‘将就’?爷们?墨家现今才几个?本君再不济,也不至于这么点工夫都不得。其他几个管着比你大地儿的都没说道,你又是操的哪门子心?还是说你觉得本君不如你会当家,最好全部交由你来分派料理,是也不是?”*** 那媳妇是个色厉内荏的,早在瓷盏砸来时便唬住了,听了后头的话更是瑟瑟发抖,忙不叠地跪下磕头道:“郡君息怒!郡君息怒!”旁边原想借机打探的一干人都吓得歇了心思,一道跪在了地上。 素绾冷哼一声,道:“本君也不是那严苛之人。既是觉得在墨家待着将就了,委屈了,那本君便当做个好事,今日就送你出堡如何?韩嬷嬷,唤两个婆子带出去。看好了,什么也别多,什么也别少的收拾好,遣出墨安堡。” 那媳妇尚且来不及叫唤,便被雷厉风行的韩嬷嬷给“请”了出去。剩下的人愈发惴惴不安起来――这岂止是不软弱可欺,简直就是个“五方鬼帝”,谁招即死,连口气都不让喘。 良久过后,正当众人心中叫苦连天的承受的莫大压抑气氛,素绾又闲闲地道:“还有人有想说的吗?” 众媳妇婆子哪敢再有二话,一个个都拼了命的摇头,唯恐慢一步便轮上自己,丢了差事。 素绾遂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那么咱们就接着说说月银的事儿。” 诸人忙齐声答应下。 ***素绾因道:“按理,这原没甚好说的。左右都这么多年的定例了。可本君不过粗略看看,其中的漏洞便不下六处,这还是大了的,那些小的还没记上。长此以往,饶是底蕴在厚的人家,也保不齐哪日就衰败了。先一件便是各人月例。每个主子屋里业已领了一份,注明含几个大小丫鬟,如何后头丫鬟们分例里,还有那几个人的名字?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等了等,见厅内一片寂静,便道:“各处的月例是谁管的?” 两个媳妇子哆哆嗦嗦的站了出来,道:“回郡君,是奴婢们。” 素绾看了她一眼道:“给你二人半日的工夫,各自将各处各人该拿月例多少,整整齐齐的码好了送到本君那里去。待核实后,谁写的准确,谁就当着大管事。剩下的么,哼……” 二人急忙答应一声,又防备的互瞪了一眼,方退回原处。之后素绾又相继改了好几处规矩,期间被点到名的无不应“是”。如此这般直至丫鬟来询问到何处摆膳,方叫众人散去。但也言明明日这个点仍要继续议事。众媳妇婆子闻言不由耷拉下脑袋。 早膳方用罢,即有丫鬟来报说山嬷嬷求见。素绾微挑了挑眉便准行了。 山嬷嬷进门后照例请了安,又寒暄了几句,而后清了清嗓子道:“郡君,老太爷、太夫人有几句话托老奴转述给郡君。” 素绾点点头道:“嬷嬷请说。” ***山嬷嬷悄悄勾了勾嘴角,一脸肃然地道:“老太爷、太夫人说,‘家和万事兴’,不过是两个丫鬟,郡君有什么气,出过了便就是了,府里还有好些事要指着汤姨娘办。再有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些跟着墨家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些事要适可而止。没犯什么大错的,降到其他地方去便是,没必要赶尽杀绝,于名声上也不好。呵呵,郡君别怪老奴多嘴,自您回来后一连串的事儿闹得确实有些大了。呵呵,大家伙儿经年累月的在堡中待着,哪里能同外面那些大地方出身的相提并论。咱们啊,都是老实巴交惯了的,并不会那些个花花肠子。这有什么冲撞的,要打要骂,都凭郡君高兴。可夺了人家安身立命的窝儿,就太不近人情了些。郡君您说是吧?”*** ***素绾听了眸中沉了沉,道:“劳烦嬷嬷帮忙回给老太爷、太夫人,就说他们的话本君记下了。不过若是墨家自个儿的丫鬟,本君再没那个必要劳师动众的。不瞒嬷嬷,她们四个在本君受诰封时,圣上一道以宗室的名义划归入本君名下。”见对方脸色瞬间转白,愈发温柔地阐述道,“也就是说,她们不单单是本君的丫鬟,更是宗室的丫鬟。随便关押、殴打宗室之人的罪名,不用本君说,嬷嬷也该知晓些。而且若是有心人将此事抖了出来,怕是整个墨家上下都难脱干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是故本君便用盗窃皇室之物的借口关了罪魁祸首,以防消息走漏。嬷嬷回去之后可原样转达给老太爷他们。一个过了气的姨娘和整个墨安堡的安危,孰轻孰重,相信老太爷他们自有明鉴。嬷嬷你说呢?”*** ***山嬷嬷虚应了几声,又听她道:“还有那些被逐出门的,老太爷、太夫人若是有兴趣,本君可以将从她们手上每年流失的数目,一桩桩,一笔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呈给他们瞧瞧。对了,其中有一两个还声称是嬷嬷的亲戚,被本君命人狠狠赏了几下。不思悔改就罢了,竟还含血喷人,胡乱诬陷他人。这样的混账东西再逞纵下去,将来不知要惹多少祸端。自然,老太爷他们若觉得那般无多大干系,咱们墨家的家风能接受那样的奴才,本君可立即派人请回。”*** 山嬷嬷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先打算好的借机讨几个人请的想法也重新吞回了肚中。且还得陪着笑凑趣几句。最后带着满腔的不甘及愤恨离去。 她前脚刚走,如蓁即狠狠啐了一口道:“死老虔婆!什么东西!还说是宗主的奶嬷嬷,那语气作态是个祖宗还差不多!” ***素绾并未阻止她的发泄――有些话自个儿不好说,听人代出出气也是好的。这半日下来实在憋屈的慌。以前言府那些人再居心叵测,口蜜腹剑,却没像墨家这样连面上的恭敬都没。一时韩嬷嬷等又来回事,正说着一小丫鬟来报说墨二老爷有事在山下耽搁了,今日暂不上山。素绾扬起笑,赏了几个钱便命她下去。*** 如蓁欢喜地道:“郡君,二老爷莫非是……” 素绾横了她一眼,如蓁急忙捂住嘴,只是那眼中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素绾转了转镯子,忽道:“说起来回来这么些日子都没见过二妹妹,下午咱们去她那儿转转。” 如蓁眼中凉意骤生,寒着脸道“是”。 第161章 谈立威小姑惊愣透喜事嫂嫂计深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墨染秋皱着眉放下手中的书,对着大呼小叫的人道:“嬷嬷怎么了?吵吵嚷嚷的,让人听见又有的嚼咱们舌根了。” 刑嬷嬷微喘着气道:“小姐,这回真的要出大事了!刚才老奴出去串门子,正赶上那些管事媳妇们得闲,老奴便想打听下今早的状况。这一打听可不得了!夫人她……她……”说到此处,眼中明显的浮现畏惧之色。 墨染秋好奇地道:“夫人怎么了?” 刑嬷嬷定定神,抖着声音道:“夫人她……她把好些府里的老人都赶了出去!” 墨染秋先是一惊,随后漫不经心地道:“这有什么。左右不过是杀鸡儆猴立立威罢了。看着吧,不出一个时辰,至多在索桥前就回将人召回。原先那个人开始掌权时不是也使过类似的招数?” 刑嬷嬷急切地道:“不是,不是!不一样!绝对不一样!这回绝对是真的!老奴回来路上特地去打探了下,已经有两个人被撵下山了!还是宗主派了人亲自押走的!” 墨染秋愣了愣,半晌才喃喃道:“夫人倒是受宠的紧。” 刑嬷嬷焦虑地道:“哎呀我的好小姐喂!现下您还有心思去管这些个劳什子!” 墨染秋自嘲道:“不然呢?我还能做什么?整个墨氏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儿?除了想这些杂事,我还能做什么?” 刑嬷嬷顾不上安慰,自顾自地道:“小姐,这些都不是重点!您晓得被夫人逐出堡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墨染秋冷笑着道:“还能是什么人,不过是些和她作对的人或是和那个人走得近的。嬷嬷你心慌什么?” ***刑嬷嬷叹了口气,凝重地道:“若是这样就好了。小姐您知道么,那些人……”四下张望了下,小声道,“那些人并不全是这样的。有些什么都没做,只不过呛了两句,就被赶了。而且据说还挨了打。是夫人身边那个黑脸嬷嬷亲自动的手,还抽断了一根荆条!如今那个人在哪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咱们谁都不清楚。万一为了找替死鬼添油加醋了咱们先头做的事,夫人那儿再轻饶不了!小姐您跟老奴岂不就……”*** ***墨染秋听话拧着眉头道:“不能吧?怎的就这般狠辣?面上倒瞧不出来。”睨了身旁人一眼,又道,“再说不过是两个丫鬟而已,开罪那些人也就算了,若果真要对咱们动手,老太爷他们那儿怕是不会答应吧?再有我那个‘爹’不是今日回来么,再看贱我不还有他的心肝宝贝吗?那个人可还被关着呢!他都善罢甘休?再说当时那个情况我能怎么着?不是她们就是咱们,有的选吗?”*** ***刑嬷嬷忧愁地道:“说不准。夫人的性子到底如何咱们谁都不清楚。那样大门大户养出来的想来多少有些跋扈!不是还封了郡君吗?您不知道,为着这个称号就罚了不少人!夫人两字咱们今后只能私下叫叫,当着面得喊‘郡君’,不然再过不去!还有,昨日连山嬷嬷和访烟过去都挨了钉子!访烟还被赏了嘴巴子,夜里就发病了。”*** 墨染秋诧异地道:“对她们两个竟也下了手?看来咱们这个‘郡君’是个不容人的。如此说来得好好筹划筹划了。” 刑嬷嬷赞同地点点头道:“可不是吗。” 一时主仆二人均无言。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墨染秋正愁眉不展的苦死对策,守门的小丫鬟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进门道:“小……小姐,夫……夫人来……来了!” “什么?!”墨染秋与刑嬷嬷同时大呼出声。 小丫鬟一脸哭相地道:“夫人她……” 一语未尽,突闻门口一清越女声道:“二妹妹在家吗?嫂嫂来看你了。”话落便见素绾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如蓁并两个小丫鬟。 墨染秋立马转过身,怯怯喏喏地福了福道:“请郡君安!” 素绾笑着走上前,执起她的手抚了抚嗔怪道:“二妹妹真是的,都是自家人,这般客套作甚?郡君那是奴才们喊着新鲜的,妹妹瞎凑什么热闹,不是寒碜嫂嫂吗?” 墨染秋垂下头,神色不明地道:“秀之……秀之不敢。” 旁边的刑嬷嬷见状忙乍着胆子陪笑道:“郡君明鉴,我家小姐自幼胆子极小,老太爷、二老爷没发话前,还是照规矩喊着的安心。望郡君莫怪。” 素绾瞟了她一眼笑着道:“刑嬷嬷真是个好嬷嬷。二妹妹身边有你这么个得力人真真是极好的。” 刑嬷嬷心下“咯噔”一声,强笑着道:“郡君缪赞了,缪赞了!” 素绾笑而不语。这时旁边的如蓁蓦地大喝道:“躲什么!还不出来领罪!” 墨染秋及刑嬷嬷心中一惧,正思量着要不要说什么,忽见那个报信的小丫鬟抖着两条腿,战战兢兢地跪到素绾面前不住磕着头道:“郡君饶命!郡君饶命!” 素绾责怪的看了一眼如蓁,道:“瞧你,学谁不好,偏生要学如茹、如茉两个。这么大声做什么?吓到二妹妹怎么办?” ***如蓁福了福身恭敬地道:“是,郡君。”而后又望了那小丫鬟一眼道,“回禀郡君,这个丫鬟实在太过目中无人。远远的瞧着您来不上说上前请安问好,反而‘蹭’地一下拔腿就跑。不知情的还当郡君您多少可怕!方才您进来不但不上前请罪,反而躲躲闪闪的藏在后头,非明不将您放在眼中!自奴婢跟着您起,还从未见过这般没规矩的东西!奴婢一时生气,便不由自己的发作了。郡君恕罪!”*** ***素绾恍然道:“原是为着这个啊!”又不赞成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丫鬟,都是平日里被本君纵的,气性忒大。这是二妹妹的屋,里头的丫鬟再不好,再有不是,也轮不着本君插手。说出去旁人还当本君欺负二妹妹呢!祖父、二叔还有夫君那儿再交代不过去。还不赶紧的,向二妹妹赔个不是!”*** 墨染秋连连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都怪秀之没管好丫鬟,如蓁姐姐做的对,不用赔不是的!” 如蓁置若罔闻地上前福下身道:“奴婢无状,冲撞了二姑娘,请二姑娘责罚!” 墨染秋忙上前扶她道:“真的不用的。”见对方纹丝不动,急红着眼求救地看向素绾道,“郡君……” 素绾板着脸道:“起来吧。看在二妹妹的面子上,且先饶了你这一遭。还不快谢谢二妹妹!” 如蓁忙道了谢,就是墨染秋的手起身时,悄悄蠕动了下唇,满意的见那人脸色煞白,这才重新退到一边。 素绾了然地瞥了她二人一眼,眸中笑意更深。 刑嬷嬷见状忙上前打着圆场道:“小姐别光顾着说话,郡君难得来一趟,得好生招待着才是!” 墨染秋压下心中的惊惧让道:“郡……郡君,请坐,快请坐!” 素绾依言坐下,墨染秋又唤来丫鬟上茶水等物。那个报信的小丫鬟不敢只得老老实实地继续跪着。“苟余心之端直兮,虽僻远其何伤。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深林杳以冥冥兮,猿狖之所居……原来妹妹喜欢屈灵均的诗。”素绾望着强上的字幅含笑道。 墨染秋滞了下,回道:“让嫂嫂见笑了。” ***素绾摇摇头道:“妹妹此言差矣。自古‘梅兰竹菊’各有所爱,何来见笑一说。”顿了顿,倏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咱们女子若不识字还罢了,既些许识了几个字还是应以《女四书》、《列女传》、《孝经》诸类的为本方是正经。即便想看那些杂的,也该寻那大气豁达的,如屈子这般的打发打发闲暇还可,多了难免移人心性,再学了那沉郁狭闷之气,就不讨喜了。妹妹灵慧多窍,应能理解嫂嫂的苦心良言。”*** 墨染秋阴晦不明的低着头道:“郡君教训的是,秀之必当谨记在心。” 素绾微微颔了颔首道:“妹妹能体谅就好。”又细细询问了些琐事,忽轻”呀“了一声道,“瞧嫂嫂这记性,光顾着与妹妹聊天了,倒把顶顶重要的正经好事给忘了。” 墨染秋同刑嬷嬷不知怎的,心下浮现一种不妙的感觉。 但听素绾笑着道:“原本二叔该今日回来的。不过方才夫君差人来报说在山下有事耽搁了,需得明后日才上山。嫂嫂特特来告知妹妹一声。” 墨染秋应了一声,正奇怪对方的小题大做,又听其抿着唇笑道:“过个把月,咱们家怕是要有场喜事了。” 刑嬷嬷不安地问道:“不知是何喜事?” 素绾一脸明知故问地道:“自然是二房的喜事了,不然怎么叫顶顶重要的好事?说起来缘分这东西还真真奇妙的紧。谁能想到那样两个人就遇上了。还偏生凑巧的很,两个都是再熟不过的人。” 如蓁嘲讽地看了墨染秋一眼,笑着补充道:“可不是么!郡君前脚才出了雾州,这后脚海小姐便进了元阳,还碰上了……要奴婢说,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往后郡君可有说话的人了。” 素绾点头道:“很是。若是她,再好相处不过。”望了望墨染秋,笑意更加浓厚地道,“二妹妹从此可有人疼了!” 墨染秋只觉全身上下被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侵入,脑中一片僵硬,完全不知后头素绾又说了什么,自己又是怎样将人送出门的。她心中就一个念头:这回是真的半丝儿出路都没了! 第162章 幽幽暗室老妇言慧极早伤海家女 是夜,“咳咳……咳咳咳……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吗?”幽暗的内室里响起破风箱似的嘶哑声。电子书下载txt免费下载 “回主子,都按照您说的安排好了。”另一中气较足的妇人应道。 “咳咳……那就好。日后……咳咳咳……还有别的事吗?” “郡君下午带着人去了二小姐那儿。” “哦?咳咳……她去那里做什么?” “听说是关于二老爷的事。” “老二?老二……咳咳……他怎么了?” “二老爷有事在山下耽搁了,要再过几日才上山。” “就这个?” “恍惚还听得说什么喜事之类的字眼。之后二小姐就心神不定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就不知郡君究竟同她说了什么。” “咳咳……还能是什么?最能威胁……咳咳,一个人女人……的事,咳咳……是什么……咳咳……” 另一人略带犹疑地惊道:“怎么可能?那郡君也太大胆了些!她凭什么做主这些!就不怕老太爷、二老爷还有宗主他们惩处她?” ***“怕……咳咳……有什么可怕?若你……咳咳,有那身份地位……咳咳,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老太爷素来不管……咳咳……不管事。老二……咳咳……在他眼里恐怕秀之还不如……咳咳……不如一幅画。惊尘……咳咳,更加不用说了……咳咳……正是新婚情浓时……咳咳,更何况……咳咳,他对我们这些人……早已冷心冷肺……咳咳……便从得利的立场说……咳咳,郡君能给的显然高过我们所有人……咳咳……为了一个不得宠的女儿得罪这么一尊大神……咳咳……实在划不来。”*** “难道就任由她胡作非为下去?主子,这其中的苦您是最清楚不过的,要是二小姐她被……” “住……咳咳……住嘴!咳咳……都是命!没什么好抱怨的。” “可是主子……” “逢喜家的……咳咳……这次的损失有点大吧?咳咳。” “主……主子。”逢喜家的不怎么自然地回道。 “哼!眼皮子浅的东西!咳咳……为了那点子利益就撺掇我去同她打擂台……咳咳……是不是这些年太纵容你了……咳咳……” “主子,老奴……老奴不敢!”逢喜家“通”的一声跪了下去。[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哼!心大是好事……咳咳……但到底不如眼大的好。” “是,是!主子说的是!是老奴糊涂,老奴糊涂!” “若只是糊涂……咳咳……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怕……咳咳……你先下去吧。有事……再来回。记住……暂且按兵不动,由得她折腾。” “是!是!老奴明白!老奴告退!”说着磕了几个头,忙不叠地后退着走了。 待她走后,室内之人幽幽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世上的人呐,就没有不贪的!” ***如此墨家上下战战兢兢地又过了几日,无论大小管事均缩着脑袋,蹑手蹑脚,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当家主母被扫地出门。更有那消息灵通的恨不得自己能隐形起来――她们可是听说那些被赶下山的人一个个都离奇不见了。这还不够惊恐的吗?那么多个大活人就这般不明不白的尽数失踪了――也许并不是失踪,而是消失。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上离开了!每每想到此一个个均不寒而栗――她们可是听说了,京城那些官家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让与她们作对的人悄无声息地……那言家不是贵勋吗?肯定很兴这一套!而长年浸淫在这种家族中的嫡长女只怕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般想着,原先对素绾只怀有五分的惧意,现下竟直接增加到十分。甚至有人偷偷唤她“笑罗刹”。可见惧意之深。*** ***这日滞留山下多日的墨二老爷突然归来,随行的还有一女子。这个消息一传出,堡内登时炸开了锅。那些原本预备好看叔侄相斗戏码的人纷纷转移了注意点――被关着的那位这回估计是真悬了!也有的在似模似样的叹息墨染秋今后的可悲――眼见着就到了出阁的年纪,偏偏生出恁多的事多。不知会被配个什么样的人家。这没了亲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哪怕你再是个小姐,也没法子。兴许还不如丫鬟们自由。总之各思各想,不一而足。然而接下来上演的一幕却让她们极难得的“志同道合”起来――“笑罗刹”居然和那名女子认识!且从二人把手言欢的样子来看交情非同一般!在素绾那处当差的小丫鬟更是“无意间”透露出自己主子与那女子早已熟识,且惺惺相惜,感情十分要好!该女子来元阳的目的就是来拜访素绾的!只不过因缘巧合之下同二老爷相识,便一道来了。之后不久,关于该女子的新闻便陆陆续续由素绾宅院“不小心”传了出来。*** ***姑娘姓海,滁州人士,再过一年便至花信年华。是府台大人的远房亲戚。至于为何这个年纪还未出嫁,里头大有渊源。说起来这姑娘可也不是寻常女子。在滁州可谓家喻户晓。海氏一族虽多为小吏富户,但因族内连年来相继出了几个极擅丹青的人物,且在滁州万丹会上连年夺冠,故在当地倒也有些盛名。可若仅此,还不足以让一个女子见名于众。海家芙玉,三岁吟诗,四岁作画,豆蔻之年一幅《雨后滁州》震动整个滁州画坛。所谓“慧极必伤”,大概是上天不喜女子太过精于“四德”之外的事物,一次陪母进香,马车意外失控,其母当场亡故,她自己也被车轮碾断了腿脚。事后请了许多名医,也不过治了个七七八八。腿脚倒是无甚大碍,右手却是再也拿不了任何东西。原本订亲的人家闻言也退了亲事。说她是个不祥之人。这般一晃便是好几年。转眼花信将至,海老爷实在无法,只得便派了几个人送她到姨娘家碰碰运气。路上赶巧遇上了素绾一行,几经闲聊,便渐渐熟络起来。海家姑娘心性豁达通透,不多久素绾便将其引为知己。早前也曾邀请来元阳游玩,不想对方真的就过来了。令素绾好不惊喜。*** 那边墨二老爷一到,去老父老母那请过安后,不等众人汇报府内诸事,便急急地去寻公子墨了。 “惊尘啊,千叶的师父不是医术很厉害的吗?你能不能传个信过去让他到咱们堡里来一趟?” 公子墨故作疑惑地道:“怎么?二叔病了?” 已过而立之年的墨二老爷难得红了红脸,支支吾吾地道:“算是吧。甭管那么多,反正你叫着来一趟便是。” 公子墨忙道:“这可不行!千叶师父来至少还要等几日。二叔要不先让堡里的世医看看?” 墨二老爷道:“不必了。你直管去叫人就是。” 公子墨上下打量了一番,忽而笑着道:“二叔这般急切怕不是给府里人瞧的吧?” 墨二老爷佯怒地道:“去去去!小孩家家的别管这么多。” 公子墨一本正经地道:“二叔,我已经娶亲了,可不再是小孩子了。”接着又若有所思地道,“倒是二叔您,这么些年了,也是时候找个伴了吧。” 墨二老爷面含欣喜地道:“混小子!哪怕你生了儿子在我这儿还是个小子!伴什么伴!你祖父母都不管的事,你操什么心!” ***公子墨笑着道:“真不用侄儿操心?郡君还未回来便让侄儿四处留意适龄男子了。人海姑娘可是发话了――只要是郡君介绍的,她一准儿没二话,只一个字‘嫁’!不拘年纪,不拘家世,但凡郡君看准的,她就没异议。为着这个,侄儿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不过倒也寻到几个不错的。二叔说侄儿是早些给郡君的好还是晚些再给?”*** 墨二老爷瞪着眼道:“你敢!” 公子墨挑眉:“二叔为何激动?” “你!你这个……” “二叔?” “臭小子!存心讨打是吧?” 公子墨乐呵呵地道:“侄儿说了什么让二叔如此动怒?” 墨二老爷哼了哼:“明知故问!臭小子,我告诉你,人是我的,别想打什么主意!” 公子墨摊摊手道:“岂敢!岂敢!家中娇妻可不是泥塑的。” “少耍花腔。给我照顾好了。千叶师父也快些联系。” 公子墨笑颔首道:“二叔既发了话,侄儿等定是再遵从不过的。” 墨二老爷点点头就欲离去,公子墨忙将他唤住,道:“二叔,稍等片刻,还有一要事。” “什么?快说!我那儿事多着呢!” 公子墨遂一脸正色的将汤姨娘之事按着自己的“理解”委婉的叙述了一遍。 ***“岂有此理!这等恶妇你还等我回来作甚?早早打死便是!”盗窃侄媳的御赐之物不算,竟连大库房祖宗多年的宝物也一并昧了去,这样不忠不孝的妇人妇人留着肯定是个祸害!未遇上海芙玉之前兴许还觉着她尚算柔媚伶俐;现在么,只觉得太过市侩,简直俗不可耐,令人生厌。小家小户出来的终究不如书香门第上乘。没见识,眼皮子浅不说,心思也太过大了些,放在身边早晚是个累赘。现下有这么个机会抛掉倒也不错。且芙玉进门后也省心些。甚好,甚好!*** 于是他肃着脸道:“此妇人的行为业已不单是咱们宅内之事了,往大了说可牵扯到整个墨氏一族。侄媳为人做事最是妥当,二叔很放心。这事就全权交由她处理便是。” 公子墨道:“二叔深明大义,侄儿佩服!” 墨二老爷虚应了几句便去了。公子墨轻轻笑了下方继续处理其他事宜。 第163章 憨丫头敏觉暗患落魄妾一揭祸首 与此同时客院厢房内,“小姐,您快看!啧啧,不愧是郡君,出手就是大方。(.)您瞧瞧这个珍珠,那么大!还有镯子,我的天老爷,这成色,这分量。啧啧,那女人日算夜计,到处狐媚风骚弄来当宝贝似的东西跟这一比,简直就是犄角落里捡来的。” 海芙玉正小心翼翼地卷着一幅画,闻言不感兴趣地道:“不过是些死物罢了,值当什么!” 那丫鬟无奈地道:“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只顾着那些个破字画啊!” “你懂什么。” “小姐!” “行了行了。”海芙玉轻轻收好画,又细细抚了抚,道:“我自有分寸。” “那您还不赶紧的去!” “急什么。你当郡君让我来是为了什么?” 丫鬟撇撇嘴:“不就是为了方便独揽大权么。要奴婢说,这郡君也太过小心了。以她的身份地位还有受宠的程度,要什么不能的?非要绕这么一个圈。更何况二老爷也不像要□□的样子。不然早在公子墨年幼时便行动了。” “不一定。说不准是有心无力。别忘了那时墨老太爷可还硬朗着。” 丫鬟道:“便是如此,不是没怎么样吗?到了如此还有谁能动摇不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早些防范总归没错的。娘亲当年要是有她这份心,也不至于……”话至后面,声音渐渐低下。 “小姐说的是。不过那样高门大户出来的,寻常人家再学不来。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不当问。” 海芙玉道:“今日吹的什么风?还有话是你‘满大胆’不敢说的?” 小满苦着脸道:“小姐,您能不能不那么叫奴婢。不过是玩儿的话罢了。” 海芙玉好笑地道:“那会子你徒手抓老鼠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个?现下又同我这样说了?” 小满嘟了嘟嘴道:“奴婢那时不是没办法么。唤了好几日了,半个婆子都不来。旁的东西倒也罢了,要是咬坏了那些个什么什么字画,您能饶过奴婢去?” 一语勾起了海芙玉的回忆,但听她沉默良久,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是我没用。[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跟着我累你受苦了。其实当初你应该听你爹娘的话,去三小姐那边伺候。” ***小满闻言故作可怜地道:“小姐是不是见了郡君身边的伶俐丫鬟嫌弃奴婢笨手笨脚想趁机换一个?就是这样,您也不能把奴婢往火坑里推啊那!三小姐那个脾气,别人不知道,您还不了解。跟着她,奴婢身上可不会有一块好皮!小姐您就看在奴婢从小陪您的份上,行行好,放过奴婢吧!”*** 海芙玉白了她一眼道:“你这丫鬟,我不过是随口这么说了一句,你就说了那么一车有的没的。罢了罢了,横竖咱们就快要离开那里了。墨家这儿虽有个郡君,但只要咱们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再差不到那儿去。对了,你原先想说什么?” 小满犹豫地道:“小姐,那墨二小姐早晚都是要出阁的,咱们没必要同她多有牵连吧?” 海芙玉道:“不牵连?不牵连你以为郡君的东西是这么好拿的?” “可这是为什么呢?郡君看着不像不容人的,否则也不会找上您。怎么会要小姐你‘多和墨二小姐说说话’?一个娇娇弱弱的闺门小姐能碍着她什么?管家大权?怎么可能。她这么安排到底为的是什么?” 海芙玉无所谓地道:“谁知道呢。兴许是墨二小姐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也未可知。一个姨娘当家多年的姑娘再软弱能软弱到哪里去?古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多防着些总没坏处的。左右不过看这一两年,无甚大碍。” 小满叹了口气道:“可再怎么说二小姐也是二老爷的亲生女儿。您若是……只怕二老爷那里会不大高兴。” 海芙玉白了她一眼道:“你当你家小姐是傻的啊!我一不打她,二不骂她,不过是暗中监视罢了,谁能说我什么?” ***“希望如此吧。还有啊,说不清为什么,奴婢总觉得这宅子里透着股邪乎劲,好像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在暗中藏着似的。就跟咱们家里一样。那女人面上是很嚣张,但奴婢晓得夫人的事她最多知情,还没那个心计能设计这么一出。小姐,咱们该不会出了虎口又进了狼窝了吧?”*** 海芙玉道:“就你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些事自有郡君料理。管她谁藏在暗中,横竖不更干咱们的事,再说咱们也没什么能让人惦记的。” “这倒也是。那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去墨二小姐那里?对了,还有太夫人那里,真的不用去请安了吗?” “你没听郡君说吗?太夫人的病不能有人打扰,连她早晚的请安都撤了,咱们不过是个外人,还是不要往上凑的好。” ***“唉,其实说实话,墨家真的算不错的。根基牢,世风好,在元阳这儿跟个土霸王似的,没人能欺负到头上。家里人口又简单,您一嫁进来就是当家主母。虽说实际上比不得原配,但比那些小门小户的不知强上多少。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二老爷的年纪似乎……过大了些。”话完还悄悄瞅了瞅自家主子的脸色。*** ***海芙玉轻笑了声道:“年纪大些不是更好吗?‘色衰而爱迟’,自古男人多好色,若是年纪相仿,待他正值壮年时,我早已没了容色,又能落得个什么境地?倒不如现今这样,一直都比他年轻着,兴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个姨娘通房什么的。况且我不过是个手残的,还有什么资格嫌这挑那的?”*** 小满不满地道:“小姐怎么又说这话了!依奴婢看,是那些人配不上您才对!再说墨二老爷不是说公子墨认识个什么神医医术极其了得吗?医治好后,您也就只比郡君差些。” 海芙玉听了哭笑不得地道:“死丫头!什么话都乱说!我们这些人怎么能同郡君相提并论?不说别的,但从年纪上说,你家小姐就输人一大截。更别提出身,家世,容貌这些了。” 小满不服气地道:“反正奴婢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谁说也没用,您也不成!” 海芙玉笑笑,自顾自又看画去了。 石室里,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女人血红着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如夫人,老奴说郡君给二老爷找了个新夫人,听说是什么海家的小姐,极擅丹青,样子也是一等一的,二老爷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回来就要老太爷去提亲。” “贱人!贱人!言素绾,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汤姨娘闻言蓦地大声咒骂起来。 来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假意劝道:“如夫人,这话可莫要再说了。要是让郡君听见,再在二老爷面前那么一说,您可就真没翻身之地了。” “翻身之地?”汤姨娘“哈哈”大笑了几声,道,“你们二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不清楚?这会子来了这么个骚狐媚子,他眼里还能看得见谁?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是听她的话才落得如今的田地的,可别想就这么甩手不管。真要撕破了脸,谁也得不了好去!” 妇人戒备地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哈哈,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我能想怎么样?赶走言素绾还是夺回掌家权?便是我想,你主子能吗?有那个本事吗?还不是整日跟个乌龟似的蜷缩着不敢出来。这次折进去的可不止是我的人,你们的也怕不少吧?你那个亲家呢?还好吗?” 妇人恼怒地道:“汤姨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即冷哼了声道,“不要被过错都推到别人的身上。你自己要不贪心,老老实实的做着你的姨娘,谁能把你怎么样?主子如今冒着风险派我来看你,已是念了很大的情了。做人莫要不知足!” ***汤姨娘听后又大笑了一阵,直到眼泪出来方停下道:“不知足?!好一个不知足!当初你们哄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让我想想你们怎么说来这。”一面嘲讽一面梳了梳一团散乱的头发道,“‘等你生了儿子后,整个墨家都是你和你孩子的’。哈哈,儿子!逢喜家的,你们给我吃的那药能让我有几个儿子?!你倒是说说看。”*** 逢喜家的不以为意,倨傲地道:“你知道又如何?你以为现在除了主子之外还有人敢帮你?” ***汤姨娘阴测测地道:“没人帮?你说我要是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郡君,你主子会如何?我再不济也能保的了一条命,你们呢?她那样的主儿能放过你们?还有墨君逸。他可不再是当初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的小毛孩了。他们两人若是动手,你和你的主子又有几条命可以受着?”*** 逢喜家的有些慌乱地道:“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否则小心叫你永远都开不了口。” “准备十万两银票,然后送我离开。”汤姨娘面无表情地道。 第164章 怪事初显露端倪车行元阳夫妻争 “什么?!十万两?!你是不是疯了!” “疯?呵呵……你觉得我现下还不像吗?” 逢喜家的望着有些癫狂状的人,有些憷然地道:“十万两未免也太多了些。(.好看的小说主子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墨家伺候的那些老人又是个什么德性你比谁都清楚。那都是些认钱办事的主儿。先前为着助你管家,主子业已撒下不少银子,你这一张嘴就是十万两,到哪里去给你捡去!” ***汤姨娘冷笑一声道:“少跟我哭穷!你们主子没银子谁有?从前的我不知道,但自从我进门后,老太爷的那份子可一直都是你们家主子在领。平时有个什么花销的,不是老太爷贴补就是记在二老爷账上。更何况你主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花销?打点?墨安堡上下哪个需要她打点?你只管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便是。若她不肯,我相信郡君很乐意出这个价,买些消息什么的。”*** ***“你!我们哪能和郡君比。人家是京城贵门出来的,别说十万,便是百万千万两也是嫌少的。你这样威胁未免太过了些吧?再说郡君为人心狠手辣,最是个厉害的,你以为拿到银子后说出那些事后就能躲出去逍遥快活?就你做下的事她能饶过去?少做梦了!老太爷亲自发话她且顶回去,放眼整个墨氏,她眼里还容得下谁?我家主子就不同了。一则不会对付你,也没那个必要;二则,说不定还能保下你。只要你肯乖乖听话合作。该是你的,一样也短不了。”***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是什么人?你主子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信你们?我还不如和盘托出所有事。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鬼地方我早待够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哼!我这就回主子去!你且等着,看能落得个什么地步!”逢喜家微愠地道。 ***汤姨娘不语,只拿血红的眼看着她。逢喜家忽觉顿觉一阵毛骨悚然,忙恨恨地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急急去了。汤姨娘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不叠:她会等着的,等那人再来好好求求她。(.棉、花‘糖’小‘说’)就她那些个算计,还会有旁的选择?至少目前来说,是绝不会放任她这样的“危险分子”站到言素绾那头。至于以后……哈,与她有什么相干?早在墨二毫不犹豫的舍弃掉她时起,整个墨氏就和她毫无关系了。谁和谁斗,谁赢了,谁又输了,谁又要毁了整个墨氏……这些统统不干她的事!横竖她无儿无女,只要能赖活着就成。怕只怕有些人连这样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幸好她早留了一手……*** 慕羽居里,“郡君,逢喜家的回来。”如蓁一脸严肃地道。 “晓得了,让人继续看着。一有异动,立即禀报。若我不得闲,你且先处置着些。” “是,郡君。郡君那个听雪能信吗?” “越是看似不可信,往往越能相信。更何况就目前来说,我尚想不出她冒险骗我的因由。须知她的那一席话,只要我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就能随时要了她自个儿小命的。” “可她说的那事也太……郡君,您说宗主知道吗?” 素绾沉默半晌,似有若无地叹息着道:“相处那么多年多少会有些感觉。这事还倒其次,眼下我忌讳的反倒是几桩旧事。先前家时听祖父他们说起就觉得有些过于凑巧,如今又得了这则消息,两厢搁一块儿琢磨,婆婆和原二婶病故之事怕是不寻常了。” 如蓁闻言惊得睁大双眸,道:“郡君的意思该不会是……” 素绾向其点点头,有些凝重地道:“正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如蓁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地道:“怎么可能?!就算对两位夫人不满,那宗主还有二小姐呢?还有两位老爷呢?奴婢完全想不出这样做的动机!” 素绾皱着眉道:“就是找不到动机才更令人心悸!连缘故都寻不到,这几件事背后的目的只怕没那么简单。眼下咱们唯一的线索便是汤姨娘。” “她?”如蓁不屑地道,“一个鼠目寸光的人。即便知道些事,只怕也多是些表面的吧。” ***素绾微摇头道:“别小看了这样的人物。你细细想想,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再有手段,左不过那些个不入流的,依着这些就能收服墨安堡上上下下?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墨氏的这些奴仆这段日子咱们接触的也不算少了,都是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也大致估摸着了。若是后面没有些联合的动作,我是不信的。那人成日的养在房里,却无人敢慢待了去。虽有老太爷在,但凡没点手段,再不能够如此闲适。再有一个便是二妹妹。按照常理,失了亲娘的女儿所能倚靠的唯有祖母。可你听如茹她们打探来的消息,自晓事起,她几乎不到老太爷的院子里去,甭说是亲近了。没有闹过矛盾,没有起过争论,就仿佛在执行某件事似的。”*** ***如蓁似有所感地道:“郡君这么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有次二姑娘的奶嬷嬷好像要拿点什么东西,管事嬷嬷的钥匙没找着,有婆子叫她去老太爷院子里拿,但她支支吾吾的,怎么都不肯去。后来又有媳妇子说汤姨娘那儿也有,她二话不说便去要了。论道理,老夫人那儿怎么着也比汤姨娘关系近吧?再说难听点,汤姨娘平日里可没少给她们脸子,怎么想也不想的就选了她呢?这可不是反常么?”*** 素绾听后神色肃然地道:“如此说来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去把敛心……不,还是去把宗主请来。就说我有急事。” 如蓁自领命去了不说,素绾靠着椅子兀自陷入深思。而她不知道的事,所有的事不过才刚刚开头,后面还有更多更棘手繁杂的事等着她。所幸不是一个人独自面对。 另一头,一架甫驶离京城不过两日的马车正奔驰在通往元阳的道路上。车内,满头珠环玉翠的妇人向对面持书静阅的男子跺着脚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停车休息!停车停车!你让车夫马上停车!” 男子恍若未闻地继续看着。 妇人见他这模样,上前一把夺过他的书掷到车板上,怒气冲冲地道:“谢广然!本乡君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临走前太后怎么说的?不要以为离开京城你就可以欺负我了!别忘了外面还有个应力,太后可是说了,他只听我的话的!我告诉你,我……” 谢广然冷冷睇了她一眼,道:“废话说完了吗?” 毓琉乡君颤着指点着他道:“你!你!” 谢广然冷冷地看着她,满眼厌恶。 毓琉乡君咬着唇,紧了紧手“哼”了一声,道:“姓谢的,你也就在我面前装装样子,对着别人又是个什么样子?如今满京城谁不知你谢广然的风流大名。唉,就不知你心心念念的那个言素绾知道了又是什么模样。” ***谢广然嘲弄地“嗤”了一声,道:“那又如何?有个磨镜之好的妻子,便是圣上也说我不得。再者,别说我没提醒你,人家如今已贵为郡君,比你足足高了两级,你若再说些以下犯上的话,哪怕太后娘娘出面,也难保你。到时若有个什么一二,也算善事一桩。对了,如你成心想要找死,最好提前说声,我好趁早物色物色新夫人。”*** ***毓琉乡君听了直直地瞪着他语无伦次地道:“你……你这个……你休想如意!郡君又怎样?!太后只怕都想不起来她是哪个!有什么可得意的!再说天高皇帝远,大两级又如何?她敢把我怎样?不要脸的东西!都嫁了人了还勾三搭四,不守妇道,活该被送到元阳那乡下地方去!”*** “乡下地方?”谢广然看了她一眼,忽而轻笑道,“有人不正是从乡下来的吗?凤凰哪怕进了鸡窝,那也是凤凰。到哪儿都变不了的事实。野鸡则注定一辈子都是野鸡。这么简单的道理太后娘娘没教过你吗?” 毓琉乡君涨红着脸道:“谢广然!你不要太过分!” 谢广然凉凉地道:“过分?不,这还不算。还有,我警告你,到了元阳,要叫要闹要磨镜都随便你,只一点,嘴巴给我管严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句话都别多说!要是敢胡言乱语坏了我的事,呵呵,意外之事可是随时都能发生的。” “谢广然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动我,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太后”谢广然一面将脚边的书踢到一边,一面逼近她,轻笑着道:“你真当我会怕她?” 震惊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165 成衣坊怨仇再结 但不负君主仆解 这日,天气晴好,素绾邀海芙玉、墨二小姐一道下山游玩。三人闲逛至一成衣坊,听得里间吵杂声不断。素绾本欲离去,其内一婢女不知说了句什么,她稍稍顿了顿步子,即走了进去。 再说那店家本是满面愁容,忽瞥见一行人入店,当即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迎上前去—— “几位夫人小姐来了!快快快!里边请!里边请!” 敛心一面细察左右两边,一面不满地道:“去去去!乱喊乱叫什么!宗主夫人你都认不得,还开什么成衣坊!” 店家一愣,偷偷瞟了一眼忙急急上前恭敬地向素绾行礼道:“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怠慢了宗主夫人。还请夫人责!。” 素绾轻轻点了点头道:“无妨,以后便认得了。” “是,夫人!”他还欲说什么,旁边突传来一不屑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墨夫人啊!果然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这天高皇帝远的倒让你作威作福起来了。” “你是哪个?怎么说话的!”海芙玉不忿地道。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本君这么说话!来人,给我掌嘴!”毓琉乡君得意洋洋地瞅着素绾。 两护卫模样的人登时便要上前抓人。 千叶冷哼一声,闲闲地抱着剑信步挡上二人。那二人即往后退了几步。 毓琉乡君恨恨地跺了跺脚,道:“你们退什么退!给我上去啊!” 素绾只淡淡地看着,那二人喏喏的并不作为。 毓琉乡君气恼地瞪了瞪二人道:“没用的东西!统统给我滚!”说着便欲亲自上前。 “天这么冷,乡君的火气倒大的很。怎么,到了元阳水土不服了?” “言素绾,你牛气什么!不要以为这儿你最大了!我告诉你,以前是皇上不管这儿,以后嘛……哼!还有,见到本君也不行礼,光这一条,太后娘娘那儿就够你喝一壶的!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勾三搭四,有什么可得……!” “啪!” “言素绾!你居然敢打我!” 素绾微微勾起唇角,波澜不惊地道:“本君打的就是你。区区一个乡君也敢在本君面前大放厥词,诋毁本君,只是给了一巴掌且是看了太后的面。” 毓琉乡君这才想起对方业已被封了号,高了自己几等,当下一张黑脸涨得通红,佯装镇定地道:“不过是个名号罢了,太后娘娘那儿你以为就能越过我去了?做梦!” “是不是做梦你大可上书京城问问。哦,不对,本君忘了你不识字。怨不得满嘴的市井之言。” “言素绾!你不要太嚣张!” “嚣张?本君从不嚣张。本君不过行了能行之事。实在不知乡君所言为何物。” “你!你!你!哼!最好是安安分分的不要被我逮到,不然,哼!”语毕,即怒气冲冲的甩开袖子走人。 素绾思绪不明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直到海芙玉出言打断,方复转首应答。帷帽下,墨二小姐同样深思不已。 是夜,知府府颇不宁静。毓琉乡君一直嚷嚷着要带人封了成衣坊,谢广然自是不答应。毓琉乡君遂又扯了开去。谢广然实在不耐其烦,连衣物都不收拾,带着通房去了书房。正房内即“乒乒乓乓”摔打声不断,至拂晓方渐歇。 另一边,素绾恰同公子墨说毕白日之事。公子墨沉吟片时,道:“无妨,明日我去趟知府府,探探情况。” 素绾挪了挪,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道:“夫君您说圣上派谢广然来元阳究竟有何目的?” “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 “不过左不过那些意思。元阳有什么值得他们惦念……”话及此处,似想起什么,忙止住了话头,微起身望了望身边之人。 公子墨含笑凝视着她道:“怎么,卿卿可是知道了什么?” 素绾嗔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公子墨意味深长地道:“卿卿有什么想说的?” 素绾静默斯须,正色道:“夫君,妾身想给您给样东西。” 公子墨轻挑剑眉不语。 素绾遂下床至妆奁暗格中取出日常佩戴的白玉镂空发钗,复又重新回至床上。 “夫君,这根发簪是妾身临出嫁前祖父给的。” 公子墨接过簪子,琢磨了一会子道:“是四祖藏宝的钥匙?” 素绾微讶了下:“夫君您……”话至一半又忽顿了住,“如此说来可,夫君那里必定也有一物。” “确有一物,不过早已易主。” “易主?”素绾万没料到会听到此番说词,一时失了言语,好半晌才心绪不定地道:“那人想必对夫君极其重要。” 公子墨笑:“确然重要。从前至今再往后,再没人比她更重要了。” “是吗?是祖父还是父亲?”不知怎的,她突有了些微不舒服。 “非也。” “那是祖母?” “非也。” “妾身不猜了。” “真不猜了?” “真不猜了。” “不好奇为夫赠送的对象?” “不好奇。”一面说一面转身向内。 公子墨好笑地道:“真巧,为夫原有的那一物也是根簪子。” “是么。”素绾不甚感兴趣的往里挪了挪。 公子墨凑上前,绕过她的肩侧,轻呼着气道:“更巧的是那根簪子是墨玉色的。” “墨玉……”素绾猛然转过身,不信地瞪着他,“夫君说得该不会是……” 公子墨笑望着她。 素绾“蹭”地一下翻了起身就欲再下床,公子墨一把搂住:“卿卿忙什么,哪里就急这一刻了。” “您快放开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怎好随意乱给。您也真是的,也不提早说下,若是万一……唔……” 良久,吻吮方止,“没有万一,为夫信心信之人。” 素绾咬着唇,轻轻环上他的颈项,喃喃道:“但愿妾身不负君。”心下则有了另一番计较不提。 那头,海芙玉也正与心腹丫鬟谈论着同一件事。 “真别说,郡君平日里看着端庄持重,内里也是个暴炭子,那耳光甩的,啧啧……一看就是行家,可见做姑娘时没少做这起子事。” 小满心有余悸地道:“可不是么。光听那声音,奴婢就觉得脸疼。稀奇的是郡君的手半点不见红。这手法一看就是有门路的。” 海芙玉赞同地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就京城那些高门大户,内七八弯的事多了去了。她们那些个贵妇命妇们有的是不显不见折腾人的法子。真要论起来,怕一屋子的书都嫌不够!什么针扎簪扎断骨……面上是半星也瞧不出来;血肉里头么,呵呵……” 小满搓了搓手道:“小姐您别说了,怪渗人的。” ***海芙玉白了她一眼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道:“怕你个鬼!没出息的东西!这么点子事就唬住了?正题本小姐还没说呢。”觑了眼门,道,“这些至多是些皮外伤,损不了什么。便是骨头里的,也不过躺几日将养将养也就罢了。真正厉害的是那些瞧不见的东西。不知不觉给你下个毒啊,蛊啊什么的,让你人不人,鬼不鬼的,那时候你才晓得厉害呢!”*** ***小满贼头贼脑地左右看了看,凑上前,细声道:“可不是么。奴婢听说头先二老爷得那个什么如夫人就是因为和郡君作对被设计关到了石室,还给灌了疯癫药,二老爷这才厌弃的她。那些府里被赶出去的老人就是因为知道这些内情才……所以奴婢本想跟您说离郡君远着些。在这府里‘顺她者昌逆她者亡’!小姐要不咱再考虑考虑?其他几家虽说穷了些,但没有这么个主儿啊!今日您也看到了,连太后跟前的红人她都敢打骂,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到时候等她用不到您了,觉着您碍眼了,那您的日子就……”*** ***“就如何?今日这事换做是我也会扇她,更别说人地位高她几等。有依仗为何不能嚣张点?你呀!是看我懦弱久了,以为人人都跟我似的。你细想想,郡君她有圣上的诰封,有当着大官的父兄,又是大家大族,与朝中那些人关系又多,为何不能为所欲为?那乡君虽说甚得太后喜爱,但她的出身呢?再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太后啊,一日老过一日,能护她到什么时候?待到那时……哼!说句真格儿的,便是她现下真把那乡君怎么了,太后也不会把郡君怎么了。再糊涂也万不到这个地步。至于你说的那些,我也耳闻过一些。虽说‘无风不起浪’,可从墨二小姐的言行便可看出那什么如夫人的为人。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罢了,还摆起了主母的架子,更胆大包天的去打郡君的人。不要说被灌什么药,怕是原先就有些不正常。这样的事都能干的出,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小满若有所悟地道:“听小姐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算了算了,咱们还是不要管这么些,再看看再说吧。” 海芙玉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