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探》 第1章 耻辱 大玄王朝。 长乐四年。 宋州。大官郡。延平县。永安街。 此街有着延平县最繁华的集市。 辰时过半,旭日东升,正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突然,集市东头传来一阵张扬急促的马蹄声,但见一架马车好似失控般冲入集市,引起一片惊呼与喧嚣。 尘土飞扬,悍马嘶鸣,迫使集市上的人们匆忙避闪,同时纷纷咒骂。 嘚嘚嘚…… 行驶到集市中央,马车突然刹住。 接下来,众人便看到惊奇一幕,有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被粗暴地推下马车,滚落在地! 乌噜噜…… 悍马打了一声响鼻,随即四蹄跃动,朝西驶去,眨眼消失在集市尽头。 等人们再回过头来,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 但见那个被推下车的白花花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年轻女子!!! 哇…… 嚯…… 一时间,人们目瞪口呆,从来没见过这等奇事,纷纷将目光投向女子。 女子起初有些神志不清,但在摔落吃痛之后还是很快清醒过来。 “啊……”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羞耻处境后,顿时吓得惊慌失措,无地自容。 她慌不迭地爬起,不顾满身伤痛,惊恐瑟缩地朝摊位后面爬去。 然而,集市上的人们目光如刀,纷纷跟着女人围拢过去,竟将女人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呜呜……” 女人背靠墙壁蜷缩一团,屈辱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那一刻,无助与绝望达至顶点,让她濒临崩溃。 她多么渴望有人能帮她一把,然而抬眼看去,看到的却全都是猎奇与猥琐的目光,还有那幸灾乐祸般的指指点点…… …… …… 咚咚咚…… 晌午过后,延平县衙的鸣冤鼓被人重重敲响。 大玄律例规定,因繁琐小事击鼓鸣冤要遭仗责。 既然击鼓,必是重大案件。 县令闻鼓升堂,众衙役口呼威武,水火棍敲得哒哒作响,彰显衙门威严。 “小民有冤,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呜呜呜……” 公堂之下,但见一名衣着破旧,身形瘦弱的老汉跪倒哭诉道: “小女爱莲昨夜被恶人掳去,惨遭蹂躏!今日早上,又被他们剥光衣服,丢于闹市。永安街上那么多人,小女,这可让小女以后还怎么活啊,呜呜…… “大人……”老汉匍匐磕头,咚咚作响,“求大人为小民做主,为小民做主啊!” 听到老汉椎心泣血的控诉,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失色。 如此恶劣罪行,实在闻所未闻,令人愤慨。 “哦?竟有这等事!?”县令宋知礼亦是大为震惊,拍着桌案说道,“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做出此等恶行,你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大人,”老汉擦擦眼泪,对宋县令道,“还能是谁,掳走小女的便是那个裘霸天啊!” 这…… 当听到“裘霸天”三个字后,现场忽然陷入短暂凝滞。 宋县令紧紧皱眉,在场的衙役们亦是纷纷咧嘴,表情甚为隐晦。 裘霸天,原名裘镇农,本是延平县开酒楼的一个土财主。 只因为前几年他的亲二叔做了当今吏部侍郎,所以在延平县愈发骄横,肆意妄为,连官府也不敢惹。 平日里,此人便经常做出一些欺男霸女之事,因此被老百姓唤作“裘霸天”,乃是延平县四大恶霸之一。 “完了,”这时,站在角落里的一名小捕快叹息道,“这一状是肯定告不成了!” 公堂肃然,小捕快的话也说得极轻,只有身旁几名同僚可以听到。 其中,便有——徐真! 此刻的徐真,胸口隐隐起伏,拳头紧攥,愤慨满腔。 他虽然也是一名刚入职不久的年轻小捕快,可实际上却是一个穿越货。 几天前,他才刚刚穿越夺舍,来到这个陌生的封建王朝。 由于他前世是一名从事刑侦工作的资深警探,所以在发现自己竟然附身捕快之后,本来还小小期待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可以像其他大男主一样,利用自己的办案经验如鱼得水,混个风生水起。 然而,无情的现实很快将他击溃,让他渐渐意识到,在这个权利交恶,人权低微的封建王朝里,根本没有什么正义可言。 譬如……眼前。 “裘镇农……”宋县令眼珠转动,默默思忖,语气已然发生变化,“你真能确定,此事是裘镇农所为?” “千真万确啊大人,”老汉再次给宋县令作揖,“小女一直在永安街上卖竹篮,几天前,曾被那裘霸天遇到。 “他见小女有几分姿色,便当街调戏。小女刚烈,顶撞了他,这才引来他的报复! “小女……”老汉颤抖说道,“小女是认得他的啊!而且……而且……” 老人说到痛处,似有难言之隐,当即改口道:“而且,有人认得,那马车就是裘镇农家的啊!” “这样啊……”宋县令长叹一口气,眼睛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然而,四周衙役们全都低着脑袋,无人给他回应。 衙役们个个心里清楚,这桩案子,老汉是不可能告赢的! 如今的大玄王朝风雨如晦,吏治腐坏。 那裘霸天在延平县势力极大,背后又有吏部大员撑腰,再借给宋县令十个胆子,也不敢动他。 所以,根据以往经验判断,宋县令要么会直接找个理由驳回老汉的诉状,要么会找借口搪塞一下,然后让案子无限期拖下去,最后不了了之。 然而,令衙役们没想到的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宋县令竟然一拍惊堂木,正气凛然地说道: “好,既然你要告裘镇农,那本官现在就把裘镇农传唤过来,与你当堂对质吧!” 嗯? 听到宋县令的话,众衙役大感意外。 好家伙,真的要传唤裘霸天吗? 他……他能来吗? “谢,谢大老爷……”老汉一听到宋县令要传唤裘霸天,还以为真能为自己女儿讨回公道,当即叩头跪谢,“多谢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 唉…… 看着老人渴求公道的眼神,徐真心里不由得一声叹息。 身为资深警探,社会老油条,他已然看出县令宋知礼的心思。 和以往的欺男霸女不同,这一次裘霸天做得格外过分。 通过老汉之前隐晦的表情,徐真便可判断出,他女儿绝对不只是被裘霸天一人玷污,应该还有更多人。 如此一番欺凌折磨之后,还将女人裸身丢在闹市,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此举大有杀人诛心之意,绑架、奸污、囚禁、侮辱……累累罪行简直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因此,敏锐的宋县令已经看出事态的严重性。 如果自己公然搪塞,连被告都不传唤便将老汉的诉状驳回,那么事后传扬出去,必然会激起民愤,若传到上级耳中,自然对自己的官声不利。 可是,裘霸天又是个狠角色,自己偏偏得罪不起。 于是,他这才做出如此决定。 传唤裘霸天至少有以下几点好处: 一、接到传唤,裘霸天便知道老汉在衙门告他。 如果此事真是他所为,那么他必然不会接受传唤,而是去动用关系解决此事,到时候说不定能让衙门省去很多麻烦。 二、就算裘霸天真的接受传唤,过来当堂对质,那么也会引流舆论导向,让公众更多地关注裘霸天,而并非他们县衙。 三、此事来得突然,情况尚不明朗,自己不得不谨慎处理。 不过,不管哪一点,徐真都可以肯定,老汉是绝对告不倒裘霸天的! “老人家,”这时,宋知礼向老汉问道,“你可有诉状?” “没,没有,”老汉摇头,“我们这穷苦人家,怎么写得起诉状?” “那好,”宋知礼道,“我现在就安排代书给你写状,你要将案情原原本本写个清楚,懂吗?” “啊?”老汉先是一惊,继而领悟其意,赶忙作揖扣头,“是,是,您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另外,你是原告,”宋知礼又补充道,“在被告未被传唤到堂之前,你要先被衙门暂时羁押,这个懂吗?” “哦……”老汉点头,明明不懂,嘴里却不敢说。 “程捕头,”这时,宋知礼对一名领头的捕快说道,“你立即派人去核查这件案子,搜集证据,如有人证一并带来讯问。” “是!” 人群中,立刻站出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是延平县衙的捕头——程枭! “还有,”宋知礼又道,“你现在就派人去传唤裘霸……哦,裘镇农吧!人带来后,本官再升堂审理此案。” “啊?这……”程捕头明显为难,赶紧抬头看向县令,那意思在问:真的要传唤他吗? 结果,宋知礼冲他微微点头,并且递了一个眼色过来。 “哦……”程捕头似有所悟,赶紧应诺,“是!” 啪! 惊堂木一拍,宋县令当即宣布退堂。 县令走后,便有衙役过来带走老汉,将老汉暂时羁押在县衙的南监大牢,同时找代书为他写状。 程捕头也开始按照宋县令的吩咐安排人手,一连派出好几名捕快去核实此案。 等分配完了,他这才来到徐真面前笑呵呵地说道: “徐真啊,传唤裘霸天的事,就交给你来办吧!这一次……”他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狞笑,“你可千万不要办砸了啊!” …… 第2章 挖坑 半个月前,小捕快徐真曾得罪过这位顶头上司。 当时,捕头程枭得到消息,延平县做耕牛生意的商户贾乙,今年一口气买下五头耕牛,准备在农忙时节倒手出去,大赚一笔。 程枭由此歹心大起,竟然让徐真携带毒药深夜潜入牛棚,去毒死其中一头耕牛! 只要牛一死,程枭便可借牛瘟之名没收贾乙剩下的四头耕牛,然后再偷偷倒卖出去,对外则宣称已将病牛宰杀,由此大发一笔横财。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天性善良的徐真不忍下手,竟提前将毒药换掉,导致第二天程枭带人抓牛时闹了一个大乌龙,场面好生尴尬。 可想而知,程枭能不记恨徐真? 半个月来,他处处编排徐真,可是让徐真吃了不少苦头。 甚至,让现在这个穿越货徐真怀疑,他的穿越是否也因为此事? 正所谓不死不穿,是不是程捕头害死了原来的徐真,这才导致自己的穿越? “徐真!”此刻,程枭阴恻恻的命令,让徐真将思绪转回现实,“你也知道这案子有多重要,裘霸天要是传唤不来,县令大老爷怪罪下来,你这捕快也就别当了罢!” “是呀,”旁边一名年纪较大的捕快说起风凉话,“咱们的徐快手为人正直,传唤裘霸天这种事,他去最合适了!” 这名捕快叫陈铁风,是衙门捕房的老油条,也是程枭的死党。 如果上次不是陈铁风在外地办差,给耕牛放毒的事,也不会交给徐真来做。 如今在程枭的怂恿鼓动下,不仅陈铁风,几乎所有捕快都开始排挤徐真,让徐真的处境举步维艰。 “我……”徐真问道,“我一个人去?” “对!”程枭点头。 “这不合规矩吧?”徐真提出异议。 “哼,”程枭冷笑,“在这里,我就是规矩!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这…… 徐真暗自窝火,却发作不得。 程枭摆明了在给自己挖坑,依裘霸天的势力,自然不会接受县衙传唤,不但自己这件差事办不成,而且会得罪裘霸天。 一旦自己没能将裘霸天传唤到堂,那么程枭就有理由到县令那里告状,怂恿县令开除自己。 那…… “怎么样?”程枭继续敲打,“你要是不敢去的话,直说,不丢人!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要如实禀告大老爷的。” 程枭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抗命不从,他同样会去告状。 靠…… 徐真这才想起,宋知礼刚才给程枭递眼色时曾经瞥了自己一眼。 看来,自己的处境不仅仅是举步维艰,连县令也不待见,怪不得程枭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编排自己。 唉! 徐真能当上这个小捕快,还多亏了他在郡衙大牢做牢头的舅舅。是舅舅多方打点,费尽苦心才谋到的一份差事,很是不易。 和其他封建社会一样,捕快虽是贱业,但依靠各种敲诈勒索,横征暴敛,收入还是比较可观的,很多人求之不得。 徐真倒不是有多么贪恋这个职业,但人活一口气,他不想输得如此窝囊。 “好!”于是,徐真咬着牙答应道,“我去!” “哦?”程枭略感意外,随即得意大笑,“哈哈哈,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小徐啊,”陈铁风则假惺惺地说道,“要是那裘霸天敢不接受传唤,你干脆就把他拘了吧!哈哈哈……”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都在期待着徐真这个小捕快如何出丑,如何被他们扫地出门…… …… 裘霸天是开客栈酒楼的,延平县最大的酒楼醉仙居便是他的产业之一,他平日里也居住在此。 下午酉时,徐真早早来到醉仙居门口,却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对面的茶摊坐下,要了一碗热茶和几块小点心。 他在用心思考,该怎样才能让裘镇农接受传唤,跟自己回衙门? 哒哒哒…… 这时,一辆拉煤的驴车停在眼前。 两名拉煤的车夫刚刚送完煤,口渴难耐,便停在这里喝碗热茶。 二人看到徐真身穿捕快服,眼中顿时透出几分畏惧,赶紧选了距离徐真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 徐真啜了口热茶,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番。 但见两名车夫浑身煤渣,满脸污渍,衣服上大补丁套着小补丁,可见其生活窘困。 再看拉煤的那头小毛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似乎超负荷的工作已经快要将它压垮。 只不过,后面驴粪球扑啦啦地落下,让空气骤然变得浑浊。 嗬…… 徐真看着朴实无华的驴粪球,发出一阵无奈的苦笑。 好现实的世界,好“硬核”的穿越…… 几天来,徐真想尽办法审视自己,结果却令他失望透顶。 没有系统,没有图书馆,没有老爷爷,也没有冲天气运,甚至,连个高贵点的身份都没有。 没钱没势没人脉,无朋无友无父母。 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只有三件还算有价值的东西: 一个是他父母留给他的祖宅;一个是他父母留给他的童养媳;还有一个就是他那个在郡衙做牢头的亲娘舅! 或许,自己这个捕快职业也可以算一件,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很难保住了吧? 想到此,徐真的思绪又转回到案子上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想起在退堂之前,县令宋知礼的表情:瞳孔微微收紧,鼻尖上挑,嘴唇紧绷,这是一种典型的心怀鬼胎表现。 看来……这位宋县令精明得很呐! 他之所以将原告收监,显然是要把事态控制在县衙之内,只要老汉出不去,便不会在外界引起轩然大波。 这样一来,等徐真前去传唤,裘霸天便知道老汉在县衙告状。 裘霸天当然不会接受传唤,而是会疏通关系,最后找到宋县令这里。 到时候,他再卖个人情给裘霸天,不但少不了好处,而且还能把责任推开。 好一个如意算盘…… 怪不得,宋县令会暗示程枭派自己这样一个小捕快过来。自己只是起一个传话的作用,传唤不到,宋县令便可以把自己当做替罪羊。 到时候,再有程枭那帮人落井下石,自己这份差事恐怕是很难保住了吧? 好啊…… 这帮老狐狸…… 刚想到此,但见醉仙居的大门忽然敞开,从里面走出一群人来。 当先的是几名身材魁梧的家丁,后面则出现一个穿着红色长袍,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 此人嘴里叼着葡萄,在如此清冷的天气下,他胸口的衣襟竟然是敞开的,露着钢丝状的护心毛。 通过众人簇拥,和此人嚣张乖戾的姿态,徐真便已然判断出,此人应该就是延平县四大恶人之一的——裘霸天! 根据徐真之前的打听,裘霸天基本每日酉时外出,去到附近的几家花楼或教坊司玩耍。 此刻,众家丁正簇拥着裘霸天在门口张望,似乎在等着后院的马车开过来。 好! 徐真重重呼了口气,大踏步迎了上去。 尚未去到近前,徐真便高声喊道: “裘老板,这是要去哪儿啊?” 听到有人呼唤,众人急忙转头看向徐真,虽然看到徐真穿的是捕快服,但家丁们还是警觉地护在了主人身前。 “哦?”嘴里叼着葡萄的裘霸天扒开家丁,好奇问道,“你是谁?” “裘老板,不认识我了?”徐真赶紧抱拳,中气十足地自我介绍,“我是衙门的捕快陈铁风啊!” …… 第3章 传唤 “陈铁风?”裘霸天微微皱眉,“没听说过。” 言罢,他看向自己的家丁。 “我……我好像听过,”其中一名家丁点头,“衙门里似乎是有一个叫什么铁风的。” “裘老板,”徐真上前抱拳,笑道,“小的奉宋县令之命,邀请您去趟衙门!”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拘牌。 拘牌便是传唤或拘提被告的令牌,是一片长方形的竹签,上面刻着一个“拘”字。 听到徐真的话,众人全都大为意外。 “这个……这是拘牌啊!”终于,某个家丁反应过来,“衙门难道要拘提我们裘爷不成?”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陡然凝重。 “什么?衙门?”另一名家丁嚣张道,“衙门算个老几,给我们裘爷提鞋都不够格,还敢拘提,简直是个笑话!” “喂,”又一名家丁指着徐真鼻子喝道,“知道我们裘爷是谁吗?你们是不是撑疯了?好大的狗胆!” 喝骂过后,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裘霸天身上。 裘霸天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葡萄,眼神里满是不屑,半晌才道:“真有意思……我问你,衙门要拘我,因为什么?” “不是拘,是传唤!”徐真解释,“出了一件案子。” “传唤?”裘霸天顿感好奇,“这么说,是我吃官司了?有人要告我?” “哈哈哈……” 此言一出,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放眼整个延平县,有谁敢告裘霸天?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某家丁喝道,“简直活腻歪了!” “裘老板,”徐真再次抱拳,“您跟我去趟衙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徐真这么一说,众家丁顿时收起笑脸,全都气势汹汹地围拢过来。 “怎么,衙门很了不起么?”其中一人展示着自己坚硬的拳头,“趁我们裘爷没有发火,赶紧滚蛋,要不然就算是捕快也照揍不误!” “慢着,”谁知,裘霸天却喝令住手下,又向徐真问道,“我问你,是谁要告我,因为什么告我?” “这……”徐真故作为难,按照规矩,捕快自然不能透露案情。 “快说!找揍啊你!?”众家丁威吓。 “好,”徐真这才对裘霸天道出实情,“有人告你,说你昨夜将一名女子掳走糟蹋,今早还扒光衣服丢到了永安集市!” “……” 徐真说完,现场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目光却整齐划一地转向了裘霸天。 嗯? 什么情况? 蓦然间,徐真却是心头一动,察觉到异样。 通过这些家丁们的反应,似乎他们对此案并不知情。 如果他们知晓此案,那么应该露出一种隐晦或是不屑的表情,可现在表现出来的,却只有疑惑。 怎么回事? 难道……这件案子另有隐情? 想到此,徐真赶紧看向裘霸天。 可没想到,裘霸天竟鼓起腮帮子,唾地将口中葡萄皮吐向徐真面门! 幸亏徐真反应机敏,当即将手里拘牌一挥,刚好将葡萄皮打掉。 “岂有此理!敢打老子的主意,我看你们全都不想活了吧!?”裘霸天大怒,冲徐真喝道,“回去告诉你们县令老儿,让他到我醉仙楼来一趟,亲自跟我解释!要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哼……” 怎么…… 裘霸天的反应,竟让徐真一时间不好判断。 这案子,到底是不是裘霸天做的呢? 恰在此时,来接裘霸天的马车刚好从后院开过来,停在众人面前。 裘霸天径直走到徐真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徐真,那意思要徐真闪开,他要上车。 此时此刻,徐真已然感觉到案情有异,如果此案真的不是裘霸天所为,那今天自己还要传唤裘霸天到堂,显然是不明智的。 因此,徐真自觉地退到一旁。 “哼!”裘霸天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来到马车跟前。 车夫见状,急忙转身打开车厢的帘子。 谁知,就在帘子打开的瞬间,徐真却蓦地看到车厢里面,竟然出现了两名年纪很小且衣衫不整的少女! 刹那间,徐真像触电般打了一个激灵。 但见那两名少女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其中一个眼角高高肿起,甚至都看不到眼睛。 很明显,两名少女刚刚惨遭过毒打与蹂躏,她们无助地斜靠在车厢里一动也不敢动,眼神绝望,毫无生气。 而在看到裘霸天即将上车时,两名少女顿时面露恐惧,瑟瑟发抖,宛若见到地狱恶魔。 看到此等惨状,徐真不由得攥紧拳头,再回想起程枭等人得意的嘴脸,已然更改了主意。 “裘老板,”他突然对正要上车的裘霸天说道,“难道您就不觉得,这件案子来得有点儿蹊跷吗?” “嗯?”听到此话,裘霸天停住脚步,转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既然有人敢到县衙告你,想必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吧?”徐真说道,“临来前,我们县令特意让我给您带个话,我觉得,您最好听一下。” “哦?”裘霸天果然好奇,便转过身问道,“什么话?” “这个嘛……”徐真看向他左右家丁,面露为难地说道,“您……您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说着,他冲裘霸天摆了摆手。 裘霸天眯了眯眼睛思考半晌,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促使他走出人群,来到徐真跟前。 徐真便靠近裘霸天耳边极为郑重地小声说道:“县令跟我说,你身边有鬼。” “哦?” 这一下,裘霸天更是面露震惊,已然被徐真带跑了节奏。 然而,徐真没有继续,而是指了一下对面的茶摊,兀自走了过去。 裘霸天稍稍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跟了过去,他不相信当着这么多人,徐真能把他怎样? 看到裘霸天走向茶摊,家丁们欲要跟上,却都被他呵斥了回去。 “快说,”来到茶摊后,裘霸天急躁地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是鬼?” “看,你身边的鬼,就是那个人!”说着,徐真伸手指向裘霸天身后。 结果,裘霸天刚一转头,徐真便手掌做刀,一掌劈在了裘霸天的脖颈后侧! 强大的冲击力顿时让裘霸天昏厥过去,徐真则顺势将他丢进了小毛驴所拉的煤斗里。 与此同时,他从煤车里抄起一块碎煤,抬手甩飞出去,正好打在裘霸天那辆马车的马屁股上! 乌噜噜…… 吃痛的高头大马顿时双蹄腾空,向前窜动,刚好挡住了那些裘霸天的家丁。 尽管家丁们已经看到裘老板被人砍晕劫持,本有意冲过来救援,却无奈被马车挡住去路。 等他们再绕过马车追过来后,却发现载着裘老板的驴车早已消失在长街尽头,茶摊前只留下两个懵逼的拉煤车夫…… …… 第4章 中毒 拉煤的小毛驴尽管劳累了一天,却还是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在徐真皮鞭的策动下,不一会儿便将煤车拉到了县衙门口。 县衙门口立着四名站班衙役,赫然看到徐真驾着一辆小驴车停下,全都好奇地围拢过来。 “快!”徐真跳下驴车,指着车斗里的裘霸天,冲衙役们分配任务,“你,过来帮我把人抬下车; “你,赶紧去通知大老爷,就说裘霸天已经到案; “你,马上通知所有人,准备升堂; “还有你,赶紧去弄一盆凉水!” “啊?裘……裘霸天?不……不是说要传唤吗?怎么……”四名衙役不明所以,倍感震惊。 “快啊!别愣着了!”徐真催促道,“这可都是大老爷吩咐的,赶紧的!” 听徐真这么一说,衙役们再也不敢耽搁,立刻按照徐真的吩咐行事,有人跑向内堂,有人跑向公廨,有人去接凉水,还有一个与徐真一起将昏迷的裘霸天抬进了县衙。 很快,满身煤屑的裘霸天被拖到县衙公堂,其中一名衙役已经将一盆凉水接来。 徐真端过水盆,冲该衙役说道:“行了,你现在就去带那个原告吧!” 衙役应了一声,立刻跑向县衙南监大牢方向。 此时,接到消息的衙役和捕快们陆续来到大堂,徐真远远看到陈铁风出现,便将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在了裘霸天的头上! “喔喔喔……” 裘霸天打了数个冷颤,被冷水瞬间激醒。 恰在此时,陈铁风已经跑进大堂,徐真眼疾手快,直接将水盆递到了陈铁风的手里。 所谓惯性效应,便是你很自然地递给别人某件东西,别人也会很自然地接下。 果然,徐真递得自然,陈铁风接得也十分稳当,接完之后才感到好奇。 “你……”陈铁风刚想问徐真为什么要给自己一个水盆? 而就在这时,苏醒过来的裘霸天却嗷地坐起,像头暴怒的狮子般冲陈铁风吼道: “你?你居然敢泼我!?” 陈铁风是捕房的老人,自然认得这个穿着红袍的男子,便是延平县人人惧怕的裘霸天! “啊?这……”他这才意识到徐真耍了自己,急忙将水盆丢掉,同时怒目寻找。 然而,徐真早就没了踪影。 “你……”裘霸天则冲陈铁风怒喝,“你叫什么名字?” “我……”陈铁风反应不及,竟下意识地回答,“我是陈铁风。” “……”裘霸天气得暴跳如雷,“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裘……裘老板……”陈铁风吓了一个激灵,赶紧蹲下身去搀扶裘霸天,同时急急解释,“您听我说,刚才不是我泼的,真不是我泼的……” “滚!”气急败坏的裘霸天推开陈铁风,自行爬起。 但见他浑身都是煤与水的混合物,披头散发,无比狼狈。 “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 正此时,县令宋知礼与捕头程枭闻讯赶来,看到裘霸天真的到了公堂,二人赶紧慌不迭地迎了过来。 “衙门……呼……这里是……衙门?”裘霸天捏着昏沉的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县衙。 “大人,都是那个徐真!”陈铁风见状急忙告状,“是他把裘老板带来的!” “徐真?”宋知礼焦头烂额,忙冲程枭询问,“程捕头,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程枭亦是手足无措,随口辩解,“我只是让他去传唤裘老板,可没想到,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 “哎呀,裘老板,都是误会,一场误会……”宋知礼赶紧冲裘霸天抱拳作揖。 “哼!”裘霸天捂着脑袋气鼓鼓地吼道,“别演戏了!我看没什么误会,不就是想整我吗?好,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到底能把我怎样?” “这……”宋知礼紧皱眉头,再次劝道,“您多虑了,这……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啊!我……” “行了,”裘霸天忽然想起什么,当即打断宋知礼,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们费这么大的劲,不就是因为有人要告我吗?好,你把他叫出来,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裘霸天话音刚落,衙门外面便发生喧哗,不一会儿,裘霸天那些凶恶家丁们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公堂。 “裘爷,裘爷……您没事吧?” 众家丁看到满身煤渣污渍的裘霸天,顿时将裘霸天护住,冲在场的衙役们怒目相向。 尽管这里是县衙公堂,但宋县令和一众衙役捕快们还是吓得脸色刷白,完全没了官方的威严。 “远了,远了远了!”宋县令平复情绪,急急说道,“裘老板,您这样说就远了,来,快请到内堂说话,容我将整件事跟您细细讲来。这……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啊!” “报……” 谁知,宋县令这边刚刚说完,之前那名去带原告的衙役却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冲宋县令禀报道: “大……大老爷,不好了!那个老汉——死了!!!” 什么!!? 整个县衙公堂蓦然安静。 就在衙役禀报的时候,徐真正躲在某书案后面看热闹。 当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后,也不由得楞在了原地…… …… 一刻钟后,县衙南监大牢。 县令宋知礼,捕头程枭,众捕快衙役,以及裘霸天等人全都来到这里。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宋县令焦头烂额地询问。 “不……不知道啊!”一名狱卒慌张说道,“刚才还好好的,谁知道就这么死了……” 众人连忙朝囚室里面看去,但见地上倒着一个人,正是那位状告裘霸天的老汉。 他倒卧在地,身体扭曲,死之前似乎经历过极度的痛苦。 程枭经验丰富,率先冲进囚室,将老人的尸体翻转过来。 “啊!?”仅仅看了一眼,程枭便紧锁眉头,转头看向了县令宋知礼,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怎……怎么了?”宋知礼察觉异样,忙问。 程枭还是没有回答,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 “哎呀,到底怎么了!”宋知礼大急,“快说啊!” “是……中毒!”程枭极为小声地说道,“是中毒。” “啊!?” 宋知礼感觉一阵眩晕,顿时后退数步,险些栽倒。 人群中,徐真透过缝隙看去,果然看到老汉面容扭曲,嘴唇发紫,的确是明显的中毒迹象。 谁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老汉竟然被人毒死在县衙大牢之中! 怎么会这样? 徐真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程枭会用那种眼神看向宋知礼。 他显然在怀疑老汉是被宋知礼派人毒死的,这样一来,老汉死无对证,也就无法再告裘霸天。 可是……从宋知礼现在六神无主的样子来看,却并不像知情的样子。 况且,就算宋知礼真的想弄死老汉,也不应该让他死在县衙大牢,这不是引火上身吗? 再说,这么短的时间,宋知礼尚无法确定案子原委,又怎么能替裘霸天杀人灭口呢? 到底是谁杀了老汉? “真是晦气!”这时,裘霸天不耐烦地甩了甩身上泥污,冲宋知礼说道,“我说县令老儿,这件事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可别怪我跟你们衙门过不去!” “这……”宋知礼已经彻底懵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真是莫名其妙,哼……”裘霸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对自己手下招手,“走吧,万花楼那几只小金丝猫还等着我呢!” 说完,他便带着家丁们朝牢外走去。 按道理讲,裘霸天与眼前的案子有着重大关系,应该留在衙门接受审查。 然而,宋县令与众衙役哪个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裘霸天大摇大摆地离开大牢。 啧啧…… 望着裘霸天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囚室里老汉的尸体,徐真的眉头紧紧蹙起,愈发感觉这件案子很不寻常。 而下一秒,徐真心里却咯噔一声,忽然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哎呀! 既然老汉被人毒死在大牢,那……老汉的女儿呢? …… 第5章 灭口 延平县某栋烧焦的老房子前。 徐真看着眼前的惨景,只觉茫然无力,目眩头晕。 尽管最后一通明火已经被扑灭,但赶来救火的村民们还是不停地往房子里泼着水。 烧焦的房子冒着股股呛人浓烟,房梁噼啪作响,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塌落下来。 “呜呜……” 这时,一个老妇人的哭声引起徐真注意。 她面对烧焦的房子顿足捶胸,失声痛哭:“爱莲啊,我那可怜的孩子,你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听到老妇人的话,徐真已然明白,自己还是来晚了。 眼前这栋着火的房子,正是老汉与女儿爱莲居住的地方。 看来,和老汉一样,爱莲也被人灭了口! 而且……还是如此触目惊心的焚尸灭迹。 “阿婆,”这时,有人向老妇人急切问道,“你确定,爱莲她被烧死了?” “呜呜……”老妇人大哭道,“我也不知道啊!她爹去衙门告状,便请我来看着爱莲,怕她想不开。可没成想,刚才有人打晕了我,等我醒过来,火……火就已经着起来了!爱莲她……呜呜……” “啊?”村民们大惊失色,“既然如此,那就不是意外失火了,这……这是故意纵火,这是谋杀啊!” “啊……” 正此时,那烧焦的房子里忽地传来一声凄厉的男子惨叫。 徐真闻声赶去,透过已经烧得千疮百孔的房子,他看到里面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跪倒在房子中央。 那书生因为救火已经满面焦黑,精疲力竭,但见他瘫倒在满是水渍的地面上,冲着什么东西痛哭道:“爱莲……爱莲……” 徐真与其他救火的村民们一起进入房子,这才看到书生面前,竟然平躺着一具——焦尸!!! “爱莲……呜呜……”书生颤抖地伸出双手,可面对已经烧焦的尸体,根本无从下手,“你死得好惨呐……爱莲,呜呜……” 听到书生悲恸的哭声,在场的村民们无不黯然悲伤,全都默默地垂下了头。 咔嚓! 可就在此时,头顶的房梁忽然传来折断的声音,眼看着就要塌落下来。一旦塌落,书生必死无疑。 徐真眼疾手快,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书生身边,奋力将他向后拉拽。 结果,他刚刚将人拉开,沉重的房梁便瞬间塌落,刚好砸在那具烧焦的尸体上! 轰…… 轰鸣之中,房内再度冒出火光,烟尘骤起。 “啊……”书生在徐真怀里挣扎,双手伸向尸体方向,仍然大哭着,“爱莲……爱莲……” 沉重的撞击激起一团炙热烟尘,徐真与众村民拖着书生跑出很远,这才来到安全地带。 等再回过头来,但见整栋房子已经变为废墟。而爱莲的尸体,也被塌落的房梁毁于一旦。 噗咚! 书生再次瘫软跪倒,伏地大哭…… 书生这么一哭,在场也有很多女性村民抑制不住,纷纷跟着哭起来。 男人们则个个垂头丧气,唉声叹息。 徐真虽然同样激动悲愤,但脑中却生起许多疑惑。 通过老妇人的讲述,还有那尸体的姿态,他基本可以判断出,爱莲应该是先被歹人杀害,然后才被放火毁尸的。 因为被火烧死的尸体,一般都会蜷缩身体,呈痛苦扭曲的挣扎状,可刚才看到的尸体却是平躺于地,很可能在大火燃烧之前,人便已经死了。 现如今,告状的老汉死了,作为主要人证的女儿也死了,等于这桩绑架奸污案成了一桩无头死案。 按正常逻辑分析,老汉父女的死亡,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那个犯下绑架奸污案的裘霸天! 人们有理由怀疑,杀死老汉父女的元凶,必然是裘霸天所派。 可是…… 通过对裘霸天的传唤,以及重重迹象,徐真却感觉此案有很多令人费解的疑点。 首先来说,裘霸天灭口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老汉去衙门告状,可一眨眼的工夫,却能同时精准地杀掉老汉父女,似乎有些夸张。 其次,如果裘霸天从一开始便想要灭口,那何必还要将爱莲裸身弃置于闹市呢? 而且,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在衙门大牢里将老汉毒杀?这似乎更加有悖常理。 徐真甚至怀疑,那个绑架奸污了爱莲的人到底是不是裘霸天? 如果真是他做的,他的那些家丁为何会表现得毫不知情? 而裘霸天那种恼怒的反应……难道……他与此案根本没有关系? 这事……可就奇怪了! 如果此案真不是裘霸天做的,那爱莲为什么会认为是裘霸天所为,而她又是被何人所绑架奸污的呢? 难道…… 徐真正用心琢磨,可人群中却有人认出了徐真的捕快身份。 “捕快?”有人指着徐真说道,“你是捕快啊?大家快来看,官府的差人啊在这里……”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诸多村民的围观。 “啊?官府?”那位老妇人慌不迭地冲到最前,激动地拉着徐真说道,“捕快大人,你……你可一定要为爱莲报仇啊!爱莲是被人杀害的,她……她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老妇人这样一说,村民们个个义愤填膺,其中有人忍不住说道: “这位官差大人,不用问了,杀死爱莲的人肯定就是那个裘霸天,你们快去抓他吧!” “喂,你不要命了!?”谁知,旁边冲出一名中年妇女,一把将说话的男人拽了出去。 很明显,这是两口子,女人拉走男人,是不希望男人祸从口出。 在这些村民眼中,裘霸天便是阎王爷的代名词,谁也不敢乱说乱讲。 看到男人被媳妇拉走,其他人本想跟着附和,可一个个却紧闭着嘴唇,不敢出声。 “世道崩殂,人心不古。虎狼当道,不平则鸣!”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异常悲愤激动的声音。 随着众人闪开,但见说出此话的,正是那名书生。 他虽然瘫倒在地,却双拳紧握,悲天悯人地喝道:“裘霸天!禽兽不如!人神共诛!我柳文彬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跟他血拼到底,为爱莲报仇雪恨!” “对,就……就是裘霸天!除了他,还能是谁?”终于,在书生的带领下,那位老妇人愤慨激动地说道,“实在没有天理呀!爱莲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不但被他们糟蹋,还那样丢弃在闹市,现在……看到李老汉去报官,竟然又把人给杀了!还……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对,”这时,人群中又站出一名男子,挺直腰板说道,“简直无法无天,这样的恶人,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对,”终于,村民们再不噤声,全都举起胳膊,激昂愤慨地附和,“就是裘霸天,不能饶了他!” “官差大人,”突然,那老妇人一把抓住徐真衣袖,苦苦哀求道,“你都看到爱莲死得有多惨了,求你一定要为这个苦命的孩子做主,还她一个公道啊!” “是啊大人,”其他村民也围拢过来,说道,“如此恶人若不能伏法,实在有违天理……” “这位官差,你来得正好,”那书生亦是激动爬起,“我……我这就写状子,把裘霸天的罪行全都写下来,你带我们去告官吧!” “对,告官,告官……”村民们齐声附和。 这个嘛…… 徐真顿时为难,他本想通过这些村民,获得更多关于爱莲父女的消息,以此来梳理案情。 可现在看起来,此地似乎不宜久留。 因为,这些群情激奋村民们尚不知道老汉已经在衙门大牢遇害。 一旦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必然会认为官府与裘霸天串通一气,那样可就对自己不利了。 想到此,徐真只能安抚道:“各位村民,我只是路过此地,看到这里失火过来救火的。 “这样吧,你们说的冤情,我这就去衙门如实禀报就是了!我现在就去……” 说完,徐真从人群中抽身出来,不顾众人满含希冀的眼神,逃也似地离开了此地…… …… 第6章 古怪 延平县衙。 内堂。 县令宋知礼来回踱步,焦躁非常。 “大人,”捕头程枭躬身汇报道,“已经问清楚了,老汉姓李,在他关押过程中,只有代书的高先生进去写过状子,写完后,便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说着,他将状纸呈上。 宋知礼拿过状纸快速查看,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还有,”程枭又道,“仵作已经验过尸,确为中毒身亡,因为没有发现外伤,怀疑是服毒!” “服毒?怎么会这样?”宋县令擦擦额头汗珠,琢磨道,“只有高先生进去过,难不成……” 说到这里,他自己连连摇头,因为高先生只是负责写状的代书,他与老汉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下毒害人? 况且,高先生年事已高,又如何能逼迫老汉服毒? “应该跟高先生无关,”程枭分析道,“狱卒证实,高先生离开一个时辰之后,李老汉还曾问过狱卒时间,说明那个时候他还活着。” “哦……”宋县令紧锁眉头,“那……会不会是李老汉服毒自尽呢?毒药是他自己带来的?” 问完,二人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同时摇头。 因为从逻辑上来讲,老汉正在替女儿告状,官司都还没打,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 “这下麻烦了……”宋县令竟然来了句应景的歇后语,“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这消息一传出去,人们必然认为我们衙门与裘霸天沆瀣一气,替他杀人灭口,唉……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程枭亦是表情凝重地说道,“此事来得甚是蹊跷,如果李老汉不是自杀,说明咱们衙门里面不干净啊!” 一句话,更让宋县令心惊肉跳。 “这裘霸天也太可怕了吧!”他惊骇猜测道,“我们衙门的人都被他给收买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跟我们示威?” “这……”程枭自然无法给出答案。 “不行……”宋县令深思数秒,急忙对程枭说道,“我们得赶紧封锁消息,不能让李老汉死在衙门的消息传出去。 “对了,李老汉的女儿不是不在衙门吗,你速速派人把她带过来……” “不用了!” 谁知,程枭尚未应诺,门口处赫然传来徐真的声音。 “宋大人,”徐真迈步进入内堂,冲宋县令施礼道,“我刚刚去过李老汉家,他家失火,李老汉的女儿已经被烧死了!” “什么!!?” 二人震惊失色,宋县令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 “徐真,”震惊过后,宋县令这才想起什么,忙挺起腰板问道,“你为什么去李老汉家?” “我看到老汉死于县衙大牢,担心他女儿也会被人灭口,便急急赶去,只可惜……”徐真无奈摇头,“还是晚了一步……” 接下来,徐真便将李老汉家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居然如此……”宋县令听得咄咄心惊,紧紧攥着扶手,低声嘟囔,“这手段……也太凶残歹毒了吧!” 徐真看出,宋县令仍然认为,这一切都是裘霸天所为。 谁知,宋县令嘟囔之后又想到什么,忽然看着徐真咂摸道:“你居然还有心思去老汉家里……你居然还在想着他的女儿……” 啪! 蓦地,宋县令脸色一变,拍着扶手怒喝道: “徐真,瞧瞧你干得好事!让你去传唤裘霸天,你……你怎么把他给打晕了?谁让你这么干的?” “啊?”徐真先是一愣,继而无辜地看向程枭,“程捕头不是说,如果带不来裘霸天您会怪罪的吗?他还告诉我,如果裘霸天敢抗命,就让我把他拘来!” “混账!”程枭勃然大怒,赶紧澄清,“那……那是陈铁风说的!”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的澄清反而等于抹黑。 “不不不……大人,”他急忙冲宋县令辩解,“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叫徐真去传唤裘霸天,没想到他竟如此鲁莽! “徐真,你……”程枭气得呲牙咧嘴,“你看看你给大人惹了多大的祸? “大人,”他再次转向宋县令,开始告状,“徐真擅做主张,给衙门惹了大麻烦,请您立刻将他革职开除!要不然,那裘霸天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啊!” 听到此话,宋知礼眯起眼睛,已然领悟了程枭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此案都是裘霸天所为。 徐真却把这么一个惹不起的魔王打晕带回衙门,后果显然十分严重。 只要裘霸天跟他那位当吏部侍郎的叔叔打个小报告,那自己的前途也就十分堪忧了。 现在,唯有将徐真革职开除,才有可能把责任推卸出去,这样才便于自己后续运作。 再说,如果不开除徐真,徐真便始终代表衙门,一旦裘霸天追究起来,便会连累衙门。 嗯…… 主意打定,宋县令重重点头,眼中透出阴厉的光,对徐真说道: “徐真,看来你的确不适合当捕快,从现在开始——你被革职了!” 听到这个决定,程枭露出满意的冷笑。 然而,当他看向徐真时,却发现徐真脸上同样挂着冷笑。 “徐真,听见大人的话了么?”程枭指着门口,“还不快滚!?” “宋大人,”然而,徐真并未理会程枭,而是冲着宋知礼抱拳,稳稳说道,“如果有那么一种可能,我把裘霸天强行带到衙门,反而是为了您好呢?” “什么?”徐真的话,顿时引起宋知礼的注意,“你什么意思?” “宋大人,”徐真再度提出疑问,“不知,您有没有想过,李老汉父女的事,并不是裘霸天所为呢?” “什么?”宋知礼张大嘴巴,“不是裘霸天干的?怎么可能?” “徐真,”程枭反驳,“你说什么胡话,不是裘霸天还能是谁?难道……那李老汉还是诬告不成?” “对呀,李老汉的女儿今早确实被人裸身弃市,也有人认得那架马车正是裘霸天所有。 “还有,”宋知礼一指状纸,“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根据他女儿的供述,他女儿认出将她掳走、强暴以及丢弃闹市的人就是裘霸天极其属下,难道这还能有假?” “大人,”徐真提出反对,“这些只是一面之词,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得到裘霸天的证实。” “笑话,”程枭冷笑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裘霸天还能承认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徐真道,“根据我的判断,裘霸天很可能对爱莲的事并不知情。” “哦?”宋知礼顿感意外,凝眉问道,“有何根据?” “今天在打晕裘霸天之前,我曾见他马车上有两名惨遭蹂躏的年轻女子,”徐真说道,“所以,刚才从李老汉家出来之后,我特意找到了她们。” 听到此话,宋知礼与程枭全都面露不解,不明白这两个女人跟案情有何关系? “这二人都是教坊司新来的歌妓,”徐真解释道,“她们昨夜被裘霸天强行带回醉仙居,陪侍了裘霸天一整晚!” “啊?”宋知礼忍不住道,“你是说……昨晚?” “对,”徐真说道,“根据她们二人所说,裘霸天对他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凌辱和折磨,整整一夜!” 说话时,徐真是咬着牙根讲出来的,因为那两名可怜的歌妓只有十六岁。 “你的意思是……”宋县令却并未在意此处,而是领悟般地说道,“裘霸天昨晚跟这两名女子在一起,所以老汉女儿……” “大人,”程枭急忙说道,“裘霸天生性乖戾,又身强力壮,与歌妓过夜,似乎并不影响他对李老汉的女儿施暴吧?” “传唤裘霸天时,我曾故意说出李老汉告状之事,可看裘霸天等人的反应全都特别意外,并不像知情的样子。”徐真继续自己的分析,“再者,他既然已经打算杀人灭口,那为什么还要等到李老汉来衙门告状,又为什么非得在衙门大牢里将他毒杀? “还有,就算杀人诛心,但先将老汉女儿裸身弃市,然后再杀人放火,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是不是太招摇了? “大人,难道您不觉得这案子透着古怪吗?” “这……”其实,宋县令之前也觉得这件案子有些不合常理,现在听到徐真的分析,更加笃定此前判断。 “等等……”然而,程枭却瞪着徐真说道,“徐真,照你这么说,那李老汉是故意陷害裘霸天的喽?用女儿的清白和自己的命,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是吗?”徐真冷冷说道,“那如果……李老汉和他女儿也是被人利用了呢?” 啊? 此言一出,现场再度安静下来。 “裸身弃市,杀人灭口……”徐真重重说道,“案子做得如此招摇,如果不是诬陷或许还好,可如若真是故意诬陷,大人……”他看向宋知礼,“那这背后之人的来头——可是不小啊!” …… 第7章 迷案 “徐……徐真……”宋知礼探着身子,急急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大人,”徐真循循诱导,“咱们不妨想一想,如果这件案子并不是裘霸天所为,而李老汉父女又是被人利用的话,那真凶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徐真的话句句引人深思,使得宋县令与程枭不得不努力开动脑筋才能跟上节奏。 “不……不会是……”宋县令率先想到什么,震惊地靠在椅背上,喃喃说道,“有人想搞裘霸天……不……如果真是阴谋,又做得如此招摇,难道……是想动裘霸天背后的那个人?” “啊?”程枭傻眼,他万万想不到案子会复杂到如此地步,竟然已经提升到朝堂斗争层面。 “大人,”徐真再次语出惊人,“让李老汉死在县衙大牢,这明显是想让您跟着一起陪葬啊!” “啊!!?” 这一次,宋知礼再也坐不住,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可因为起得太急,又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晃了三晃。 他急忙按住椅子扶手,稳住之后,才终于理清思路: 有人想利用裘霸天搞垮吏部侍郎,而自己已经深陷漩涡之中,很有可能成为炮灰。 “大人,”徐真则继续说道,“不怕做错事,就怕站错队,如此关键时刻,您可一定要谨慎呐!” “谨慎……谨慎……”宋知礼看向徐真的眼神已然发生三百六十度的变化,求助般地问道,“你说,我该如何谨慎?” “案子!”徐真不假思索地说出两个字,继而解释,“大人,咱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件案子查清楚。只有查清楚案子,知道是怎么回事,才能对您有利。” “案子……查……”宋知礼有些六神无主,喃喃问道,“怎么查?你说,应该怎么查?” “首先,”徐真伸出一根手指,“我们要确定这件案子到底是不是裘霸天所为?毕竟之前的都是推测,没有得到确切证据,并不能排除裘霸天的嫌疑。” “嗯,”宋知礼想了想,点头,又问,“然后呢?” “然后,”徐真伸出第二根手指,“当然是要查出这件案子的真相了!” “哼,”谁知,程枭冷哼一声,吐槽道,“什么真相,徐真,要我看,真相就是你在这里危言耸听! “大人,”他面向宋县令说道,“您别听他胡说,什么栽赃陷害,什么幕后黑手,要我看都是一派胡言,只是一桩案子而已,他这是……” 谁知,程枭没有说完,却看到宋县令抬起的手掌,那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宋县令转身踱步,用心思忖道,“你们不知道……当今朝堂,波诡云谲,最近……的确是生了很多变故。 “是啊,”他叹息一声,喃喃说道,“我当然希望徐真是在胡说八道,但是……我赌不起,也输不起啊!” 啊? 程枭吃瘪,赶紧闭上嘴。 这时,宋知礼再度转身,走到徐真面前,说道:“你说得对,无论如何,这案子都必须得查个明白! “徐真,”他上下打量,重新审视徐真,问,“以你之意,这案子应该怎样查呢?” 然而,徐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捕头程枭。 宋知礼自然领悟,思量片刻,便冲程枭摆手说道:“程捕头,你先退下!” “这……” 程枭的尴尬可想而知,他本是冲着将徐真开除来的,却没想到被轰出去的那个竟是自己! 可是,县令的话他岂敢不听,只好不服不忿地哼了一声,然后气鼓鼓地走出内堂。 “真看不出来,”宋知礼再度面向徐真,“小小年纪,竟有这等见地,看来,之前本官也是眼拙了!” “大人谬赞。”徐真微微施礼,显得恭谦有礼。 “事到如今,”宋知礼道,“传唤提审裘霸天恐怕是不成了,要想确认他是否做过此案,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从裘霸天的手下入手呢?” “不,”徐真却直接否决,“那样只是下策,如今情况不明,咱们要保持中立,不卑不亢。” “下策,”宋知礼问,“那上策是什么?” “大人,”徐真躬身,“这件事,需要您亲自去办,您去找一趟裘霸天,亲自询问他是否跟此案有关!” “哦?”宋知礼面露为难,“这样啊……” “而且,在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徐真补充,“您还不能把咱们的推测告诉给他!” 宋知礼眯起眼睛思忖半晌,这才微微点头,看向徐真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诧异与欣赏。 的确,在没有站队之前,不能让裘霸天意识到这是朝堂之争。 否则,一旦裘霸天告诉吏部侍郎,那等于自己彻彻底底地站到了吏部侍郎这边。 而在这场斗争之中,吏部侍郎并非稳赢的一方。 “那……”宋知礼问,“如果不讲实情,裘霸天又如何能够说实话呢?” “没关系,”徐真说道,“您只需要照例问话即可,然后将裘霸天的回答与反应告诉我,剩下的事便交给卑职来办吧!” “什么!?你……你有什么办法?”宋知礼诧异,再次看向徐真,说道,“要不,你随我同去?” 徐真没有说话,但无奈的表情已经告诉宋知礼答案。 宋知礼这才想起,徐真曾强行打晕过裘霸天,如果跟着同去,必然会有大麻烦。 “好吧,”宋知礼点头,又问,“那……剩下的事呢?这案子……该怎么查?” “大人,”徐真抱拳,“程捕头经验老道,能力出众,案子交给他,他一定可以办好的!” “嗯……”宋知礼满意地点头,说道,“行,考虑周全,滴水不漏。我真不明白,你如此懂得人情世故,那程捕头为何偏偏不喜欢你呢?” 哼! 徐真心里说话,不喜欢我的人恐怕是你吧? “大人,”徐真继续主题,说道,“还有一件事您也需要知晓,李老汉女儿被大火烧死之后,已经引起邻里村民的共愤,他们正计划到衙门集体告状,而且……他们尚不知道李老汉已经遇害,如果知道了,恐怕……” “嗯……”宋县令长吁一口气,说道,“但是,如果此案真是有人在经营策划,那这消息恐怕瞒也瞒不住了罢! “好,”他下定决心,“明日一早,我便去醉仙居找裘霸天好好谈谈!” 说完,他再一次将徐真审视一番,眼神阴厉地说道:“徐真,若你真能查明真相,本官便会让你留在衙门,并且给你升职加薪! “可如果查不明白,那后果……可不仅仅是被革职开除了……” …… 第8章 童养媳 深夜,徐真拖着一个黑色的包裹,满身疲惫地返回家。 据说,徐家祖上曾出过大官,徐真现在居住的这所宅院,便是当年那位大官留下来的。 宅院面积虽然不大,但地理位置却是全县最好的,风水极佳,宅院也建得古香古色,静雅别致。 只可惜,如今家道中落,人丁不兴,如此雅致的宅院因为常年失修,处处破旧不堪,满是萧条。 更不和谐的是,在本就破败的宅院大门上,竟然还被人泼了猪血,满目猩红,弥漫着难闻的恶臭。 看到大门如此,徐真禁不住捏住鼻子,再次感慨自己这番穿越的硬核程度。 没想到,这个世界里的小捕快徐真,居然还背着债,而且是子承父债。 他父亲在去世前,曾在万胜赌坊欠下巨额赌债,当初要不是那位当牢头的舅舅出面,恐怕这座祖宅早就被卖了抵债了。 父亲死后,债务也就顺延到徐真头上,虽然早就还完了本金,但利滚利的高利贷仍然遥不可及。 如今,债主的打手们时不时地就要过来催一下债,要些钱走,对徐真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虽然徐真是捕快,仍然于事无补,因为万胜赌坊的大老板崔啸天也是当地的四大恶霸之一,势力强大,黑白通吃,根本惹不起。 唉! 徐真探查了一番脑海,多么希望能听到叮咚一声,出现系统界面,然而,脑中平静如常,唯有那猪血的臭味惹人欲吐。 他只好掏钥匙开锁,进入宅院。 结果,他刚插上门,便听到正房屋里传来一阵轻微响动。 转头看去,但见房门处探出一道娇小的靓影,一个高挽双髻的小姑娘躲在门内,紧张地看向自己。 待看清来者是徐真之后,她这才放下戒心,低着头,怯怯地迎了出来。 这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虽然穿着一件严重褪色的粉色衫裙,但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玲珑身姿与天生丽质。 清秀的五官端庄典雅,细嫩的皮肤泛着一种玉脂般圆润的光。 看到女孩的出现,徐真这才露出欣慰的笑意,似乎疲累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 这个女孩,并非徐真的女儿或妹妹,而是他的——媳妇! 童养媳是古代封建社会的一种陋习,很多家境贫寒的人家因为娶不起儿媳妇,便跑到外地抱养或领养一个女童来做童养媳,待长到十四五岁时,便让她与儿子“圆房”,成为正式的妻子。 徐家坐拥豪宅,本来算不上贫寒人家,可自从徐真父亲欠下赌债后便一落千丈,担心徐真娶不上媳妇,老两口还是领养了一个女孩。 女孩被领养的时候只有五岁,老两口给她起了个丫鬟的名字叫做——有梦! 有梦今年刚满十三,按照当地习俗,明年便可与徐真“圆房”。 看到有梦,徐真这才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有穿越光环的照顾,因为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媳妇竟然生得如此美貌无双,清丽脱俗,看着就养眼,不仅养眼,将来…… “老爷,您回来了!” 有梦低头施礼,怯怯地问候一句,同时习惯性地去接徐真手里的包裹。 “别!”徐真赶紧把包裹甩到一边。 而就在甩包裹的时候,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味道,有梦不由得轻蹙峨眉,掩捂口鼻。 “哦……”徐真急忙解释,“是门口那里沾到了猪血!” 听到徐真的话,有梦面露忧色,身体微颤。 看到女孩担惊受怕的模样,徐真不免一阵怜惜。 虽然徐家对有梦待如亲人,可自从徐真父母去世后,她便没有了安全感,每日都处在忧虑惶恐之中。 徐真知道,她一来担心明年的“圆房”,二来担心徐家欠下的巨额赌债,三来担心徐真这个未来丈夫能否撑起这个家? 不管怎么说,她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换到今天也不过是个初中生而已,实在不该承受这么重的负担。 “老爷,”有梦低头说道,“我去给您烫饭。” “有梦啊,嗯……”徐真叫住她,说道,“咱商量一下,以后还是别管我叫老爷了吧!显老。” “是……”有梦娇怯点头,沉吟半晌,问,“那……那叫什么?” 相公……官人……老公……爸爸…… 徐真细细品味一番后,说道:“要不,还是叫公子吧!听着更有品味一些!” “哦。”有梦怯怯点头,双颊微红。 看到小姑娘娇怯害羞,惹人垂怜的样子,徐真竟看得痴了。 云鬓飘萧绿,花颜旖旎红。 想不到,如此一个小美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小媳妇。 有梦似乎感觉到什么,更加娇羞,急忙说道:“我去给您烫饭了!” 童养媳是贫苦家庭的重要劳动力,平日里要做饭洗衣,操持家务,干着丫鬟兼保姆的活儿。 “吃饭不急,还是先烧点儿热水吧!”徐真再次叫住有梦,说道,“我得先洗个澡。” “哦。” 有梦乖巧地应了一声,大着胆子抬了抬头,这才看到徐真身上满是泥污,好像刚刚挖坟掘墓回来似的…… …… 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的徐真与小媳妇对坐在餐桌前,无声地用着晚餐。 饭菜简单,却极对口味,徐真吃得很香。 一来有梦的厨艺高超,二来,看着如此漂亮的小媳妇,能不吃得香? 有梦虽然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也吃得很认真,显然是饿了。看来,她做好晚饭后,一直在等着自己。 “有梦啊,”徐真关心说道,“以后若是我太晚回来,你先吃就好,不必等我。” “哦。”有梦哦了一声,身体微微扭动,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还是忍住。 “怎么了?”徐真看出,问道,“有事?” “老爷,哦不……公子,”有梦用力地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然……就把宅子卖了吧!” 说完,她紧张地端着碗,等着徐真的回答。 卖宅子的事在徐家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当初徐父欠债的时候就差点儿卖掉。 有梦的担心,徐真自然明白。 万胜赌坊打手众多,恶名远扬,她担心还不上债会吃大亏,甚至有可能家破人亡。 因为在他们身边,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实在太多了。 “换……换个小的,”有梦鼓足勇气说道,“帐都还上,以后便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呵呵…… 徐真一阵苦笑,以前的徐真或许想不明白,但现在的徐真却非常清楚,依照万胜赌坊那崔啸天的尿性,就算他们卖掉祖宅也不一定能把所有账务抹平。 高利贷利滚利,钱生钱,像崔啸天这种无良恶霸,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把债务全都还清的。 因为,身为捕快的徐真有油水可捞,压榨徐真便可以让他们长期获利。 “放心吧,”看到有梦渴求平安的眼神,徐真微微一笑,劝慰道,“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哦。”有梦习惯性地哦了一声,但失望的表情,还是透出信息:就凭你一个小小捕快,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徐真看懂有梦的眼神,便淡然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古人云,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滩。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有梦啊,”他深情地望着自己这位精致漂亮的小媳妇,说道,“放心吧!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第9章 漩涡 时间倒回到晚间较早时候。 当徐真从已经被大火烧毁的李老汉家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返回衙门,而是去到一个叫做万花楼的地方。 这万花楼在诸多花楼中独树一帜,不知从哪里搜罗了许多异域女子,吸人眼球,别具一番风情。 徐真之所以来这里,是他曾听裘霸天说过,要到这里来找什么金丝猫。 所谓的金丝猫…… 徐真琢磨,应该是黄头发白皮肤的白种人吧? 当然,徐真有自知之明,自然不能冒然去找裘霸天,他的目标是裘霸天的马车。 说来也巧,当他进入万花楼的马棚之后,刚好看到裘霸天的马车停在这里,车夫正在给马喂草料。 虽然今天在醉仙居,车夫跟自己打过照面,有可能认出自己。 但在经过一番酝酿之下,徐真还是假装心急火燎地跑了过去。 “喂,那个谁,哎呦,可找着你了,裘爷都急了!”徐真急匆匆地冲到车夫跟前,喘着粗气问道,“听说了吗?裘爷让人给告了!” “什么玩意儿?你谁啊?”车夫抱着一捆草料,一脸疑惑。 “赶紧的,裘爷让我问你,今天早上有人动过马车吗?”徐真催问。 “不是,你……” 车夫看到徐真身上穿着捕快衣服,还想继续询问身份,但徐真哪里给他反应时间,当即大声喝道: “快点儿说啊!早上,辰时过半的时候,有人动过裘爷的马车吗?” “没……没有啊?”车夫懵逼,下意识回答,“怎么可能?裘爷都是晚上出去,上午怎么可能动马车?” “这么说,马车一上午都在醉仙居停着了?”徐真瞪大眼睛问,“你确定吗?” “确定啊!哎……”车夫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我你都看不出来?”徐真指着自己的公服,“我是衙门的陈铁风,裘爷让人给告了,说裘爷昨天晚上绑了个良家妇女,把人给糟蹋了,早上还用马车把她脱光了丢到了永安街……” “什么!?不可能!你瞎说什么呀!”车夫惊讶地说道,“裘爷昨天找了两个教坊司刚运来的歌妓,跟她们折腾了一宿,上哪儿去绑什么女人? “还脱光了扔到街上,裘爷……裘爷好像没干过这种事吧?” “是吗?”徐真瞪眼说道,“我可警告你,现在人已经死了,人命关天,你可不能撒谎啊!” “哎呦,我撒那个慌干嘛?”车夫一脸无辜,“辰时那会儿我正给这牲口钉马掌呢!要是有人动了裘爷的马车,我能不知道?” 哦…… 通过车夫的表情及反应,徐真已然心中有数。他应该没有撒谎,李老汉女儿的案子很可能跟裘霸天没关系。 “我的话你要是不信,”车夫又道,“你去问问裘爷那些手下,再不……就去教坊司,问问那两个雏鸟,她们就能证明……” “好,那我就信了你,不过……”徐真问道,“几天前,裘爷可曾去过永安街,调戏过一个卖竹篮的女子?” “竹篮?永安街?”车夫认真回忆一番,说道,“几天前,裘爷去王家当铺要账,的确去过永安街,但是……有没有调戏我就不知道了,马车进不去,他们是走进去的,你还是问问其他人吧!” “好,我这就去问!”徐真点头,转身便走。 谁知,就在徐真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外忽然走来几个人,正是那些裘霸天的家丁。 “老李,裘爷的金丝猫已经挑好了,”其中一个在门口招手,“赶紧套车吧,走啦!” “哦,”车夫招手回应,同时指着徐真所在的方向说道,“你们来的正好,这位捕快有话问你们!哎?” 说完之后,车夫这才发现,刚才的捕快居然没了影。 “说什么呢?”挥手的家丁看看左右,问道,“是刚才那个人吗?” “对,”车夫努力想了想,说道,“他说他是衙门的捕快,叫……叫陈铁风……” …… 教坊司毗邻万花楼,徐真一刻钟不到便来到这里。 教坊司与花楼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的女子都曾是良家女子。 一个家族若是犯了大罪,男丁会判流放或充军,而女子便会被送到教坊司充当官妓,由良家女子变成风尘女子。 毕竟是衙门公人,徐真亮明身份后,便顺利地被带到了两名少女面前。 两名少女已经被裘霸天摧残得不成样子,双双躺在卧榻之上,垂泪无声,凄惨可怜…… 见此状,徐真不好再揭她们伤疤,只是简单地进行了询问。 然而,裘霸天犹如恐怖梦魇,一听到这个名字,两名少女便止不住地惊惧发抖。 徐真只能尽量精简语言,向其中一位少女问:“昨天晚上,还有别的女人被他欺负吗?” 该少女抹了抹眼泪,摇头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一……一整晚……” 说完,她禁不住失声恸哭,满是无助与绝望…… …… 时光转回眼前。 徐宅。 已经是子夜十分,夜阑人静,秋风冷清。 有梦早已睡下,徐真则独坐书房,继续分析研究案情。 没办法,这案子已经与他的命运绑定在一起。 如果办不好,自己卷铺盖走人都算是好的,点背的话,甚至都有可能把小命搭进去。 通过车夫与两名教坊司少女的口供,徐真已经基本确定,李老汉女儿的案子并不是裘霸天所为。 其背后,必然掩藏着更深更大的阴谋。 如此招摇的栽赃绝非常人所为,所以徐真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一场政治阴谋。 而如果真是政治阴谋的话,那么凶手必然是有备而来,案子非但难查,甚至凶险无比。 依照徐真的判断,接下来,凶手必然会让案件事态升级,一方面鼓动民众去衙门告状,一方面则会将消息通报到郡衙州府,甚至是朝中。 那样一来,舆论四起,裘霸天与延平县衙将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两派斗争的战场。 虽然裘霸天有像车夫那样的诸多人证,但这些人都是裘霸天的家丁,他们的供词根本是无效的。 正所谓来者不善,真正的凶手必然实力强大,而精明的县令宋知礼,也必然不想站错队伍,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唉! 好一个悲惨世界,恶霸为非作歹,官员只关心自己的前途,衙门里全员恶人,老百姓们也似乎被人利用…… 李老汉与女儿爱莲惨遭横祸,家破人亡,难道,这对可怜的父女永远也讨不回一个公道吗? 想到此,徐真的眸子里闪出一股犀利的光,已然打定了什么注意。 少顷,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将那个黑色的包裹打开,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工作台上。 随着东西倒出,空气中顿时弥漫出难闻的腐烂味道。 没想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具烧焦的尸体!更准确地说,是其中一部分烧焦的尸块! 这些尸块,是徐真从李老汉家烧毁的废墟中挖出来的。 着火时房梁塌陷,爱莲的尸体被埋在了废墟之中,损毁严重。 但是,徐真在离开县衙后,竟然又折返回了李老汉家,然后趁无人之际费劲全部力气,才从房梁下挖出了部分尸块。 嚯…… 尸体有着浓烈的腐烂味道,呛得徐真几乎不能呼吸。 然而,正是这股呛人的腐烂味道,却让徐真骤感异常: 不对吧! 如果爱莲才刚刚被烧死的话,尸体怎么会发出如此恶臭!!? …… 第10章 服毒 次日清晨,徐真早早来到县衙。 没想到,他没看到县令宋知礼与捕头程枭等人,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县丞陈厚禄。 县丞相当于副县长,是衙门的二把手。 只不过,这位陈县丞年老多病,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县衙。 其实,说是年老,陈厚禄也只有五十八岁而已,只是因为娶的小妾太多,操劳过度,这才导致老态龙钟,体虚多病。 现在,宋知礼把他请来,显然是让他应付村民告状的事,因为陈县丞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和稀泥。 不过,让徐意外的是,衙门外面清净如常,根本没有什么告状的村民。导致老县丞无所事事,正端着一杯大补茶在内堂边品边溜达。 然而,越是如此,徐真就越发感觉不妙。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便有两名捕快风风火火地回来复命。 由于县令宋知礼不在,他们便将情况汇报给了老县丞陈厚禄。 “坏了大人,”其中一名捕快说道,“李老汉死在衙门大牢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哦? 徐真与陈县丞同时表示惊讶,但徐真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知道这是凶手的计划之一。 “我们今天去李老汉家里调查,”另一名捕快补充道,“发现李老汉家附近的很多邻居竟然出远门了! “后来经过侧面打探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知道李老汉死在县衙大牢的消息。他们知道来咱们县衙告状不成,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陈县丞却急得上头,催促道,“快说啊!” “他们……”该捕快汇报道,“他们应该是改去郡衙告状了!” “啊!?坏了,坏了……”陈县丞帕金森般地抖着手,溅出许多茶叶,他担心说道,“要是惊动了郡衙,咱们全都得跟着受牵连了! “哎呀,”他冲衙役们焦急问道,“宋县令呢?怎么还不回来?” “大人,”有人回答,“宋县令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徐真明白,宋知礼必然是去找裘霸天问话了。 “那……那程捕头呢?”陈县丞拍手说道,“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人拦住啊!” “大人……恐怕拦不住了,”捕快说道,“听说,消息昨天晚上就传出去了,那些人都是连夜走的!”2 “啊?唉……”陈县丞叹息一声,无奈地放下大补茶,“完了完了,这次……真要闹大了……” 徐真再不管这边县丞如何唉声叹气,悄悄转身离开内堂,去到了县衙的南监大牢。 为了封锁消息,李老汉的尸体仍然停放在这里,徐真想要亲自查验一下,看看在尸体上是否还能获得线索?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捕头程枭竟然也在这里,而且正在与仵作一起查验尸体。 “对,人死后需要好几个时辰,才会显现这些印记,”仵作是一位驼背老者,正在按着尸体,向程枭示意着什么,“捕头您看,这里有很明显的掐痕!” 程枭凑近尸体的面部,果然看到老汉的腮边有着暗红色的掐痕。 看到这些掐痕,程枭本就皱起的眉头更加锁紧。 很明显,老汉是被迫服毒的,有人捏着他的嘴,强行让他吞下毒药! 也就是说,他之前的猜测没错,在这南监大牢里面,肯定有鬼! 在大玄王朝,衙门的南监大牢只类似于拘留所,在这里关押的都是一些待审的罪犯,还有打官司的原告被告之类。 犯人一旦定罪,便会转到大观城的郡衙大狱去服刑。 正所谓见官扒层皮,老百姓们不敢轻易到衙门告状,所以这南监大牢里面关押的犯人本就不多。 更巧的是,昨天偏偏一个犯人都没有,偌大的南监大牢只有李老汉一个。 因此,嫌疑人也变得相当清晰…… “来人,”程枭冲手下喝道,“把昨晚值守的两名狱卒拿下,大刑伺候!” “不要啊,程捕头,程捕头……”两名狱卒就在旁边,闻言赶紧给程枭作揖,其中一个辩解道,“真的,真的不管我们的事,我们……我们真的没动那个老头啊!” “是啊,”另一个说道,“昨晚狱中只有老汉一人,我们俩若不是患了失心疯,怎敢在狱中杀他?” “哼,你们说得轻巧,”程枭站起来,冲两名狱卒说道,“这人分明是被人强制服毒,如果不是你们,那这南监大牢岂不是活见鬼了?” 说话时,程枭已经看到徐真,顿时没好气地瞥了徐真一眼。 “程捕头,您听我说,”一名狱卒咽了口唾沫,说道,“这老汉只是原告不是犯人,所以……昨天我们俩看得也不紧,吃饭什么的,我们全都在外面大厅,要是有人进去了,说不定……说不定也没看到呢……” “是啊是啊,”另一个赶紧附和,“我还上了一次茅厕,大门也是开着的,应……应该是有人趁我们不注意进去杀了人,程捕头您一定要明察啊……” “唉,”程枭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同僚,我本无意为难你们,但你们这话,能让人信服吗?那老汉可是被锁在囚室里面的,如果没有钥匙,谁能让他强行服毒?” “这……”二人顿时傻眼,不知如何解释。 “所以,我劝你们,”程枭冷冷说道,“还是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吧,免得受罪。” 说完,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几名手下立刻将两名狱卒拿下。 两名狱卒大惊失色,赶紧跪倒在地,一面苦苦央求,一面表明自己的无辜。 而就在这时,徐真却早已挤到尸体跟前,随着那仵作一起查看尸体。 他甚至抬起老人的手臂,凑近嗅了嗅味道…… 程枭见状眯起眼睛,似是想到什么,便径直去到了囚室外面。 “徐真,”他站在囚室外面,隔着木头囚栏冲徐真喊道,“你过来一下!” 嗯? 徐真不明所以,但看到程枭阴冷的眼神,便知道没什么好事。 捕头发话,自己不得不听,只能慢慢走到囚栏跟前,与程枭隔栏对视。 “再往前一点!”程枭冲徐真摆手示意。 结果,徐真刚靠到囚柱跟前,程枭的左手竟倏地伸进囚栏缝隙,狠狠地掐住了徐真的咽喉! 程枭手劲很大,顿时掐得徐真透不过气。 “你们说……”程枭狠狠掐着徐真,却若无其事地对同僚们说道,“要是有人像我这样,隔着囚室,能给那老头强行服毒吗?” 说完,他右手也伸进缝隙,装作给徐真强行服药的样子,恶狠狠地伸向了徐真的嘴巴。 此时的徐真已经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双手去掰程枭的手腕,却根本掰不动。 程枭有功夫,手爪如铁钳一般。 他显然是在故意使坏,如果真是还原案情,应该去捏徐真的脸颊,而不是直接掐住脖子。 如此一来,徐真根本张不开嘴,而程枭右手邪恶地伸向徐真嘴巴,显然是想好好羞辱徐真一番。 徐真心中怒恼,当即使出自己在警队学过的招数,突地攥住程枭两根手指,然后用力向外掰去! “哦……啊……” 程枭吃痛,顿时失去力道松开了手。 徐真赶紧挣脱出来,后退两步。他也算是手下留情,若刚才再狠一下的话,程枭两根手指必然会被折断。 “你!?” 程枭正欲发作,徐真却抢先压住势头,冲他说道: “程捕头,我看不用试了,凶手绝对不可能用这种方法让老汉强行服毒的,他必须得打开锁进入囚室才行!” …… 第11章 难题 “你什么意思?” 程枭揉着两根受伤的手指,本欲发作,可听到徐真的话,还是不得不压住暗火。 “程捕头,”徐真也揉了揉被捏红的咽喉,指着囚室内的一张小桌子说道,“昨天我们进入现场的时候,这张桌子便是被掀翻的吧?” 由于昨天在这里写过诉状,所以囚室内摆了一张小桌,桌子上还有笔墨纸砚等物品。 而在案发后,桌子翻倒,物品散落一地,到现在还维持着原样。 “桌子?”程枭皱眉,“这又能证明什么?老头被迫服毒,毒发时踢倒了桌子,岂不正常?” “不,”徐真提出异议,“这桌子位于囚室深处,如果老人被人从囚栏处控制,是肯定踢不到的。” “傻瓜,”旁边一名捕快奚落道,“给老头服毒之后,不会松开吗?松开之后毒发,老人这才踢倒了桌子。” “哦?是吗?”徐真指着自己的嘴,一语破的,“那样的话……难道他就不会喊叫吗?” 喔…… 一句话,让程枭等人瞬间领悟。 这间囚室距离监狱大厅很近,如果老人大声叫喊的话,外面的人不可能听不见。 别说喊叫,就是桌子翻了,也应该能够听到。 “那……”旁边有名小捕快推测,“会不会给老人服毒之后,凶手一直堵着老人的嘴直到死掉,所以发不出……哦……哦……” 后面的话自然说不通,因为那样一来,桌子便不会掀翻。 “所以……”徐真说道,“真有凶手的话,必须要进入这间囚室,掐住老人的嘴,喂下毒药后还要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然后……” “然后……”程枭咬牙接茬,“等人死之后,凶手再把桌子故意弄倒? “这根本狗屁不通!”程枭暴躁说道,“说自杀不是,说伪装自杀也不是,说他杀,还又搞得如此麻烦,直接扭断脖子岂不干脆?凶手到底想怎干什么?” “程捕头,”徐真却格外冷静地提醒,“其实……之所以弄得这么麻烦,凶手的目的还是能够猜到的。忘了……昨天咱们都说过什么了吗?” “啊?”程枭先是一惊,继而感觉后脊梁发凉,这才听懂了徐真的意思。 是啊! 凶手杀人如此麻烦,无非就是想造成一个李老汉被衙门杀人灭口的假象,让衙门摆脱不了干系。 咯嘣…… 程枭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冲手下的捕快命令道:“快把这两个狱卒拉到捕房大刑伺候,如果问不出什么来,我就让你们也尝尝被用刑的滋味!” “是!是是是……”几名捕快吓坏,赶紧把两名狱卒拉了出去。 两名狱卒早已吓傻,哭爹喊娘,大呼冤枉,却于事无补…… “行啊,”程枭又转回头,冲徐真冷冷说道,“长能耐了!不过,别以为在大老爷那里忽悠一顿,你就能上天了。这案子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样,还不一定呢!哼!” 程枭哼完,转身欲走。 徐真不想理他,只想好好查验尸体。 谁知,就在这时,外面忽然跑来一名衙役,说县令大老爷已经回来了,急着要见徐真与程枭。 …… 内堂里,县令宋知礼将茶杯猛地往桌上一摔,气恼道: “好一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我以礼相待,好言相劝,他……他倒数落起本官来了,简直……简直不知好歹!” 短短几句气话,已经让徐真大致明白,宋县令必是在裘霸天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其实,徐真早已判断出,此案并非裘霸天所为。 他之所以依然撺掇宋县令亲自去问,无非是想借宋县令之口探探裘霸天的口风,获得更多关于案情的信息。 “宋大人,您莫与那厮致气,”坐在旁边陈县丞劝慰道,“这裘霸天出了名的暴戾恣睢,横行霸道,既然他不把咱们放在眼里,那咱们……咱们……嗯……” 很明显,陈县丞想说:咱们也不用客气,可一想到这裘霸天的强硬后台,又说不下去了。 “大人,”徐真忍不住问,“裘霸天到底说了什么?” “哼,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宋知礼黑下脸来,倚着椅背气鼓鼓地说道,“我去找他问话,他竟然让我去卧室,衣服不穿,还抱着那俩金丝猫,简直……简直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说到这里,宋知礼意识到话题不雅,急忙略过此节,继续说道:“我把李老汉父女的事情全都跟他讲了,并且问他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非但毫不解释,反而说咱们衙门故意害他,把本官给数落一顿,连威胁带恐吓,唉……” 叹息中便可看出,宋知礼后面的话应该是:把咱们衙门的脸都给丢尽了…… “然后呢?”徐真追问。 “怎么?”宋知礼瞪眼,“难道你认为本官还得舔着脸继续问吗?” “裘霸天是不是喝多了?”徐真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对,”宋知礼点头,“要不然,怎么会荒谬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我看他说话舌头都在打结。” “哦……”徐真凝眉沉思。 而恰在此时,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一个人来,正是老捕快陈铁风。 “宋大人,程捕头……”他满脸遗憾地禀报道,“我早上听说那伙儿村民要去郡衙告状,便去追赶调查了,但他们可能绕了道,始终没见踪影!” 说完,他这才看到县丞陈厚禄,赶紧抱拳施礼,喊了一声“县丞大人”。 再一转身,他一眼看到徐真,登时疼得火冒三丈,冲过来便抄住了徐真衣领大声骂道: “你个混账东西,敢陷害我!?” 说着,他抡起拳头作势欲打。 “住手!”宋县令把脸一黑,喝道,“别不分场合!” “是!”陈铁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急忙松开手,但还是用杀人的眼神狠狠瞪了徐真一眼。 “铁风,”宋知礼问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什么村民要去告状?” “哎呀宋大人呐……”县丞陈厚禄一听,这才把李老汉死亡信息泄露,村民要去郡衙告状的事讲给宋知礼听。 宋知礼听完,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程枭却倏地来劲,急忙冲徐真质问:“徐真,昨天晚上你去过李老汉家里,不用说了,李老汉死在县衙的消息,是你泄露给他们的吧?” 程枭这么一说,几个人全都用质疑的目光看向徐真。 徐真却是不慌不忙,说道:“我记得昨天在南监大牢里看到李老汉死亡的,可不只有咱们县衙的人吧?” 一句话,便强有力地将程枭的质问驳回。 是呀,昨天裘霸天和他那些手下都去了南监大牢,那这消息还如何能封锁得住呢? “徐真,”宋知礼面色阴沉地看着徐真说道,“泄密的事先不提,你可别忘了你昨天怎么说的? “现在,我已经和裘霸天谈过了,你不是说,后面的事便全交给你了吗?” “宋大人,”徐真站到几人中间,先是将众人扫视一番,然后才肯定地说道,“我已可以判定,李老汉父女这桩案子,绝对不是裘霸天干的!” …… 第12章 栽赃 哦? 徐真如此一说,现场顿时陷入安静。 “什么……什么意思?”陈铁风纳闷,“不是裘霸天干的?开什么玩笑?徐真,你莫不是疯了吧?” 然而,当他看到宋县令、陈县丞还有程枭全都面色凝重之后,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闭了嘴。 “人的本能不会说谎,”徐真说出自己的推断依据,“昨天裘霸天发现自己到了衙门之后,便一直认为是我们在编排他!后来发现老汉死了,他却还要咱们给他一个交代? “试想一下,如果案子是他做的,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这……”经验老道的陈县丞咧了咧嘴,“难道……就没有确切点儿的凭据吗?凭空臆断,恐怕难以确定啊!” 看来,昨天宋县令已经将徐真的推测告诉给了陈县丞。 毕竟陈县丞还没退休,如果真是一场政治斗争,那么陈县丞也必然会连累其中。 于是,徐真便将他询问车夫的事情讲了出来,说车夫可以证明,马车在昨日上午根本没有离开过醉仙居。 接着,又将两名教坊司女子的遭遇讲出,证明裘霸天当晚都和她们在一起。 听完之后,两位大人再度陷入沉思,都在思量着证据的可靠性。 很明显,二人仍有迟疑。 “宋大人,”这时,陈县丞捋着花白胡须说道,“这案子事关你我前途命运,老朽也就这样了,但您可不能因此误了前程呐!” 这陈厚禄也是个老油条,一句话既将他们关系拉近,又把责任推给了对方。 宋知礼无奈苦笑,表示自己也很纠结。 “那伙儿李老汉的同乡已经去了郡衙告状,”陈县丞又道,“现如今拦是拦不住了,您得早做定夺啊!一旦上面下来人,那咱们可就再没选择的机会了,您说……这个人……抓还是不抓呢?” “这……” 宋知礼自是万般为难,他明白陈县丞的意思,如果此案真的不是裘霸天所为,那很有可能就是政治斗争,自己必须得尽快站队。 要么替裘霸天证明清白,站在吏部侍郎那一边;要么就把裘霸天抓起来,站在凶手这一边。 可是,他的顾虑实在太多太多: 案子到底是不是裘霸天干的? 陷害裘霸天的势力会是谁? 如何才能证明裘霸天还有衙门的清白? 如何才能不站错队…… “宋大人,”见宋知礼犹豫不决,徐真便冲他摆手示意道,“请借一步说话!” “哦?”宋知礼看向徐真,满脸狐疑,并没有动。 “我这里……”徐真解释,“有确实的证据!” 什么!? 众人意外,刚想出言询问,却看到宋知礼已然同徐真去到了门外。 接下来,他们可以看到,徐真凑近宋知礼耳边,不知跟宋知礼说了些什么。 而他仅仅说了几句,便看到宋知礼脸色大变! 没多久,徐真已经讲完,可宋知礼却陷入亢长的沉思之中。 思量半晌之后,他这才心事重重地返回到内堂之中,而徐真则留在外面,没有进来。 “怎么了宋大人,”陈厚禄焦急地询问,“那小捕快跟您说了些什么?” 宋知礼没有回答,而是又凝眉思量了片刻,这才冲陈铁风比划了一个手势。 陈铁风领悟,赶紧把门关上,而且还插上了插销。 “大人,”程枭急促问道,“徐真说什么了?他真有证据不成?” “嗯……”宋知礼扫视众人一眼,这才郑重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屋里只有我们四个,接下来咱们议论的事情,半个字都不能外泄出去!否则的话,性命或可不保!!!” 啊? 陈厚禄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全都意识到事态严重。 “大人,”程枭与陈铁风急忙表态,“卑职绝不敢乱讲!” “嗯,”宋知礼微微点头,又跟陈厚禄确认过眼神后,这才幽幽说道,“刚才徐真跟我说,他昨晚又去已经焚毁的李老汉家挖那个女子的尸体了! “但他挖出来的,却是一具被火烧过,却已经腐烂很久的尸体!” “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用心思考这件事代表着什么。 “居然是假的,”陈厚禄张大嘴巴,“也就是说……李老汉的女儿或许并没有死!?” “徐真说,”宋知礼继续道,“由于损毁严重,他只挖出了部分尸块,但他可以确定,死者绝对不是李老汉的女儿。有可能,只是从某座坟墓里随便挖出的尸体。” “这么说……”程枭想到了什么,说道,“这案子……真是栽赃了?” “啊?不会吧?”陈铁风震惊加咧嘴。 “对,”宋知礼点头,“如果都是裘霸天干的,他不可能留着那女子的性命!” “可是……”陈厚禄提出疑问,“如果真有人栽赃,似乎更不应该留着那女人的性命了吧?为什么,还要用一具死尸来替代?” “不知道,”宋知礼摇头,“那女人应该被凶手雪藏,待到关键时刻,或许会作为重要人证出现,指认裘霸天;也或许永远不会出现,让世人全都认为,是裘霸天在杀人放火毁尸灭迹!” “咕噜……”陈铁风咽口唾沫,胆颤心惊地说道,“我不明白,这是谁要栽赃裘霸天啊?这能栽赃得成吗?” “老陈,”程枭小声提醒道,“这件事,有可能针对的不是裘霸天!” “啊?不……不是裘霸天?那是谁?”陈铁风糊涂数秒,这才终于想通,登时惊讶地张目结舌,“不……不会是那个谁吧?” “李老汉死在了衙门,唉……”这时,陈厚禄叹息一声,“这分明是要把我们也拖下水啊!” “是啊,”宋知礼点头,“勾结衙门杀人,罪名和影响力都会更大,对方真是来者不善呐!” 意识到此案有可能是政治斗争,陈铁风再也不敢插嘴,老老实实地站在程枭旁边,噤若寒蝉。 “宋大人,”陈厚禄问道,“那您有什么打算呢?” 话题再度回到原点,他们到底该站哪边? 裘霸天……抓还是不抓? “此事……不可心急!”关键时刻,宋知礼沉住气说道,“距离郡衙来人应该还有些时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程捕头,”他冲程枭说道,“你与铁风去核实徐真所说的话,找关系询问裘霸天的车夫,手下,还有教坊司那两个歌妓,我们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 “是!”二人赶紧应诺。 “还有徐真说的那具尸体,”宋知礼又道,“都要亲自确认一下,确保无误。” “是!” “还有,”宋知礼继续吩咐,“案子不能停,抓紧时间查明真相,我们至少得知道李老汉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是,”程枭抱拳,“卑职正在办!” “还有,”宋知礼又想到什么,说道,“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郡府打探消息,一旦查到什么赶紧快马回报!” “好,我安排。”程枭点头。 “对了,”这时,陈厚禄叮嘱道,“你们两个可千万记住,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此案不是裘霸天做的啊!” “明白,明白!”程枭与陈铁风连连点头。 “宋大人,”陈厚禄又出谋划策道,“您有那么多同窗故交,可以尽快修书于他们,询问朝中信息,也好提前掌握动向啊!” “嗯。”宋知礼点头,其实不用陈厚禄提醒,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动用关系了。 他是进士出身,朝中自然有些人脉。若能查到是谁在针对吏部侍郎,自然便于他后续操作。 接下来,宋知礼走到程枭跟前,按住程枭肩膀,说道:“程捕头多费心吧!” “不敢!”程枭受宠若惊,赶紧抱拳,“都是卑职分内之事!” “不过……”宋知礼后面果然有话,在程枭耳边说道,“除了要把这些事情办好以外,你还得帮本官想一件事。” “哦?”程枭赶紧说道,“大人请讲!” “一旦消息佐证,”宋知礼咬着牙说道,“你可要提前想好……咱们怎样才能拘捕——裘霸天!?” …… 第13章 豪赌 关于此案,宋知礼有着自己的盘算。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自己不得不进行人生中一次至关重要的押注。 一方押在裘霸天身上,站在吏部侍郎那一边。 另一方则押真正的凶手,站在吏部侍郎的敌对面。 不过,精明的宋知礼已经看出,这场豪赌并不是五五开,似乎押后者的赢面更大一些。 试想一下: 如果自己选择后者,拘捕裘霸天,并且给他定罪的话,那么将来纵然输了,自己顶多是因为得罪吏部侍郎丢掉前途而已。 可如果自己坚持选择前者,要费尽心思证明裘霸天清白的话,那自己便会被打上一个与罪犯同流合污,徇私枉法,恶意杀人的罪名。 一旦输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孰重孰轻,已然分明。 不说别的,单说李老汉被毒死在县衙大牢这一点,他便无法自证清白,自圆其说。 为今之计,只有把裘霸天抓起来,让他和他的手下认下所有罪行,方有一线生机。 另外,退一步讲: 如果自己选择前者,就算押宝到裘霸天身上成功了,那吏部侍郎也不会买自己的帐吧? 恰恰相反,此案依然会成为自己永远抹不去的污点,将再无前途可言。 综上考虑,唯有顺势而为,办了裘霸天,才能让自己在这场政治风暴中免受其累。 当然,促使他更倾向于后者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裘霸天实在不该对自己傲慢无礼,威胁恐吓。 既然讨好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本官先礼后兵了…… “大人,”程枭已然明了宋县令的意思,心下虽然惶恐,却还是强作镇定地保证道,“卑职这就去研究方案,定不辱命。” 陈铁风赶紧跟着一起拱手抱拳,表示忠心。 “好!”宋知礼满意点头,说道,“那你们现在就去办事吧!” “是。”二人应诺后转身欲走。 “对了,”宋知礼又道,“把徐真喊过来,我另有任务交代。” “哦?哦……是,是……”程枭嘴上答应,但通过语气可以看出,他对徐真仍有芥蒂。 很快,徐真来到宋知礼面前。 “徐真呐,”宋知礼吩咐道,“案子还得继续查,在上面派人下来之前,我必须要知道杀死李老汉的凶手到底是谁,他是如何在我县衙大牢里杀的人!” “这……”徐真略有迟疑,然后才点头应诺。 “别忘了咱们说过的话,”宋知礼施加压力,“如果查不出来,那你就没有留在衙门的必要了,懂吗?” “嗯……是,是……”这一次,徐真又迟疑了数秒才点头称是。 “还有……”宋知礼又想到什么,可刚张开嘴,便看到门外面火急火燎地跑进一名衙役来。 “大老爷,大老爷,出事了,出事了……” 听到衙役的喊叫,宋知礼与陈厚禄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此刻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出事了”这三个字。 “又怎么了?”宋知礼赶紧催问。 “大老爷,”该衙役禀报道,“魏府的管家来报,他们府上出了一桩命案,魏老爷的女儿……被……被人给杀了!” “啊?”宋知礼一愣,先是看了看陈厚禄,然后问道,“魏府?哪个魏老爷?” “不会吧?”陈厚禄却惊讶失色,急急问道,“莫非是魏玉郎?” “正是!”衙役回答,“管家就在公堂那边等着了……” “什么?”宋知礼这才想起来,说道,“魏玉郎的女儿被人杀了?这是……谁这么大胆子?” 魏玉郎…… 哦…… 徐真搜寻脑海,很快便找到了对应的信息。 这个魏玉郎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延平县四大恶霸中的一个! 人们都说延平县的四大恶霸是:官、匪、商、黑。 其中,裘霸天是商,崔啸天是黑,而这个魏玉郎便是那个“官”。 魏玉郎曾任鸿胪寺典客司丞一职,致使后便回到老家延平县当起了土财主。 鸿胪寺就是古代的外交部,而这个典客司丞,主要负责外宾接待以及处理朝贡物品。 魏玉郎圆滑世故,善于结交,不但在朝中笼络了不少权贵,而且还结识了很多外国朋友。 此人也极富经商头脑,他利用这些关系,可以进到许多炙手可热的舶来品。 于是,在回到延平县后,他便利用这个渠道开了一家专卖舶来品的珠宝行。 后来随着买卖做大,他又在宋州各个郡县开了多家分号,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再往后,他便不止于进口“死”的货物,而是将目光转移到外国美女身上。 所以,万花楼便应运而生。 不错,这个魏玉郎便是万花楼的后台大老板! 人们之所以把魏玉郎列入四大恶霸之列,是因为万花楼里不管是外国女子还是本土女子,有很多都是魏玉郎通过不法手段得来的,有的手段甚至相当伤天害理。 而且,听说他对待这些女子的手段,也相当严酷,手段残暴…… “魏玉郎的女儿……”宋知礼紧皱眉头,“谁敢动他的女儿?这案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不对吧?”陈厚禄亦是满脸疑惑,“我听说,他大女儿嫁给了唐州刺史家的公子,二女儿嫁给了咱们大观郡的军骑校尉,不知……这是哪一个啊?” 刺史相当于高官,军旗校尉则是郡县范围内的最高军事统帅。也正因为如此,魏玉郎才能排在大官郡四大恶霸之首! “是未出阁的小女儿,”衙役急忙解释,“听说……是死在了家中。” “啊?”两位大人更加惊讶,凭魏玉郎这么大的本事,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死在家中? “宋大人,”陈厚禄急忙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既然魏玉郎找到咱们衙门,那咱们必须得引起重视啊!” “嗯,”宋知礼点头,继而陷入犹豫,“可是,程枭他们还有要紧的事要办,正是关键时刻啊!” 犹豫时,他一眼看到徐真,当即抬手说道:“这样吧!徐真,你跟我们过去,再叫上几个捕快,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 第14章 谋杀 和传闻截然相反,魏玉郎长得温文尔雅,完全不是传说中的凶神恶煞模样。 尤其年龄,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大。 他致仕那年只有五十一岁,到今年也未满一甲子。 鬓若刀裁,长须飘逸,丰神俊朗,相貌堂堂。 有人传说,他年轻的时候曾被某异国公主看上,差点儿做了驸马,只可惜因出身问题,最后还是被棒打鸳鸯。 不过,这张相貌堂堂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了任何光彩。 当徐真在魏府的后花园凉亭内见到魏玉郎的时候,只见魏玉郎满脸悲伤,愁云惨淡,整个人都好似麻木一般。 后花园内,除了魏玉郎外,还有魏夫人,丫鬟仆从,家丁护院等等,足足二三十人。 而凉亭里,则跪着一个年轻精壮,被打得满脸是血的男子。 这名男子被反绑双手,身前的地面上丢着一把带血的匕首,以及散落着许多金银珠宝。 这…… 看到如此情景,县令宋知礼与县丞陈厚禄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这是凶手已经抓到。 既然已经抓到凶手,那么衙门来此也就只需要处理后续事宜,例行公事即可。 与裘霸天不同,魏玉郎毕竟是官场中人,见到县令与县丞到场,还是有礼貌地打过招呼,并且为其准备了两个座位。 只不过,由于太过伤感,魏玉郎并没有过多寒暄,而是直接让管家讲出了详细的案发经过: 今天是玄教的祈元日,本来三小姐魏盈盈要与魏夫人一起去紫阳宫上香祈福,可当丫鬟们卯时去喊魏小姐的时候,魏小姐却说她不想去了! 魏小姐一向任性,魏夫人只好作罢,独自去了紫阳宫。 可没想到,等到辰初时分,丫鬟们去准备伺候魏小姐起床洗漱的时候,却发现魏小姐竟然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断气! 屋中也被翻了一个满屋狼藉,丢失了大量的珠宝财物。 得知魏小姐在自家房中遇害,那些仆从护院们全都吓坏,赶紧去万花楼喊来了魏玉郎,同时也去紫阳宫喊回来了魏夫人。 魏玉郎得知爱女惨死家中,无比哀痛之余自然狂怒,马上展开调查。 说起来,今日也是疏忽,护院们都以为魏小姐去了紫阳宫上香,便没有太过在意魏小姐的闺楼,这才导致无人看到有谁去过小姐闺房。 可是,护院们全都表示,他们对整个魏府的巡逻天衣无缝,绝对不可能进来外贼。 于是,魏玉郎马上对魏府进行了全面搜查。 结果,搜查才刚刚开始,便有了重大发现。 有人看到仆人阿盛神色慌张,遂向魏玉郎报告。魏玉郎立刻派人搜查阿盛居住的地方,很快便从他的包裹中找到了失窃的珠宝财物。 同时,还从他的床褥之下,找到了一柄带血的匕首,当时匕首上的血迹甚至尚未干涸…… 这个阿盛,便是此刻跪在凉亭中的年轻男子。 他是魏府最早的一批仆役之一,从十五岁开始就在府上干活,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从未出过任何岔子。 “……所以,很可能是这个情况,”这时,管家继续说道,“阿盛误以为今天魏小姐要去上香,所以悄悄潜入她的房中实施盗窃。 “可没想到,魏小姐却在屋中撞个正着,阿盛惊慌之下,便将魏小姐失手杀害……” “我……我我我……没没没……真没啊……”不知是吓坏了,还是本身结巴,阿盛支吾着辩解道,“冤……冤冤冤……” “这……”宋知礼何其精明,看到如此情况,已然明白了魏玉郎的意思,遂看向魏玉郎,试探口风,“魏司丞,您看……” “宋大人,唉……”魏玉郎木然地叹了口气,指着阿盛说道,“这小子的秉性我还是了解的,要不然也不会在我魏府这么多年。 “他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在杀了人之后还把赃物放到自己的包裹里,把凶器压到床底下吧?” “哦……”宋知礼微微蹙眉,这才明白案情并不简单,当即点头说道,“由此看来,这是栽赃陷害了?” “而且,”魏玉郎眼中闪过一次狠厉,“这恰好说明,真凶就在府中,就在……”他一指在场众人,“这些人之中!!!” 听到魏玉郎的话,在场众人无不胆颤心惊,面露惊惧。 “老……老爷……英英英英英……”阿盛给魏玉郎砰砰磕头,激动之下,后面那个“明”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宋大人,”魏玉郎重重地说道,“断案的话,还是你们专业,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小女……可不能枉死啊!” 魏玉郎的话绵里藏针,分明是在给宋知礼施加压力。 “是,是……”宋知礼急忙应承,可心里明显没底。 “您觉得,”魏玉郎又道,“天黑之前差不多吧?” “啊?这……”宋知礼大皱其眉,没想到魏玉郎竟然还给自己定了时限。 如此棘手的案子,别说天黑之前,能不能破都不好说。 可是,畏于魏玉郎的势力,他又不能发作,只好求助般地看向县丞陈厚禄。 “魏司丞……”陈厚禄急忙信誓旦旦地说道,“您放心,这都是我们衙门分内的职责,我们必当竭尽全力找出凶手,为魏小姐讨回公道!” 陈厚禄也是经验老道,说的都是场面话,既不得罪魏玉郎,也没有明确表态案子一定能破,给自己和县令留了退路。 “好,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二位大人了!”魏玉郎说道,“我已命人封锁了整个魏府,不会走脱一人。您有什么需要,魏某也会全力配合……哦……” 说话时,魏玉郎忽然捂住心口,似是心脏不太舒服。 “快!”魏夫人见状,急忙冲手下奴婢招呼,“快去把老爷的药拿来! “老爷……”她又关心地劝道,“您还是回房休息一下吧,可千万莫要引发了旧疾呀!” 说着,她做出搀扶状,想要扶着魏玉郎离开。 哎呦? 谁知,在看到这位魏夫人之后,徐真的注意力竟然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位魏夫人竟然是个——外国人! 但见魏夫人身材高挑,五官精致,棱角分明,眸子竟然是一种罕见的碧蓝色。皮肤虽然略黑一些,但婀娜曼妙,妩媚非常,绝对是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大美人。 该不会……徐真暗自寻思,这位魏夫人该不会就是当年那位看上了魏玉郎的异国公主吧? “不用,”这时,魏玉郎却无情地推开了魏夫人,继而狠狠说道,“我要亲眼看看,那个害死盈盈的凶手到底是谁!?” …… 很快,宋知礼与陈厚禄把衙门的人召集到一旁,开始安排调查工作。 “仵作,”宋知礼对其中一名捕快说道,“你快去喊仵作过来验尸!” “是。”该捕快急忙领命。 “宋大人,”陈厚禄提示道,“既然凶手是为了财物,那咱们可以先从这些人的财务状况下手。” “对,”宋知礼表示赞同,同时却又表示担心,“唉,这么多人,这要查到什么时候?” 于是,在认真琢磨一番之后,他还是对徐真说道:“事到如今没办法了,徐真,你还是去把程捕头和陈铁风他们喊过来吧!” “大人,”谁知,徐真却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看,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吧?我大概其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哦,”宋知礼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哦完之后才回过味来,顿时瞪大眼睛问道,“你……你说什么?” …… 第15章 秘方 什么!? 听到徐真的话,二位大人全都惊得露出小舌头,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徐真,”陈县丞自然不可能信,当即嗔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注意场合!” 宋知礼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幸亏徐真的话没有被魏玉郎他们听到。 “尸体都还没验,情况也都没问清楚,”陈县丞继续责怪,“你能知道谁是凶手?” 说完,陈县丞这才发现,徐真竟然并没有认真听他讲话,而是直勾勾地瞅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仆人阿盛。 “怎么?”陈县丞皱眉,“你该不会认为,凶手就是他吧?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栽赃陷害。” “不是,”徐真喃喃感叹道,“这魏家是真有钱啊,魏小姐屋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 顺着视线看去,原来徐真看的不是阿盛,而是阿盛面前那些珠宝财物。 魏家是做舶来品贸易的,这些珠宝财物也都别具一格,充满异域特色,各种珠宝饰品莹莹晶亮,琳琅满目。 看着看着着了迷,徐真竟然迈步上前,仔细欣赏起来,甚至还要伸手去摸。 “唉……”陈厚禄摇头叹气,对徐真表示彻底失望。 “徐真,”宋知礼则板起脸郑重警告,“别再闹了,赶紧去喊程捕头他们!” “哦……好的,好的,”徐真简单查看了一下珠宝,然后扭头对二人说道,“要是二位大人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把嫌疑犯找出来!?” “你……” “这……” 陈厚禄气得拍手,宋知礼亦是面露不悦,只以为徐真还在大言不惭。 然而,让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徐真竟然转身走到凉亭中央,冲魏玉郎抱拳说道: “魏司丞,卑职有一办法,或许现在就能将凶手找出,不知……能否让卑职一试啊?” 徐真故意提高嗓门,让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可想而知,在听到之后,他立刻成为焦点,引来所有人充满好奇的目光。 “哦?”魏玉郎稍稍打量了徐真几眼,说道,“这位捕快,既然能找出凶手,那还不快快开始?何须问我?” “不,”徐真煞有介事地白话,“卑职学的乃是祖传技艺,需要亲吻方可探查。” “哦……”和宋知礼一样,魏玉郎先是哦了一声,一秒后才反应过来,同样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亲吻?什么意思?” “别误会,”徐真纠正道,“虽然是亲吻,但有时候也不用亲嘴,亲脸也行!” 听到徐真的话,陈厚禄急得跺脚骂街:“这小子的脑袋莫非有病吧?” 宋知礼亦是满脑门黑线,后悔把徐真带来。 “亲?”魏玉郎更是莫名其妙,“亲嘴,亲脸……亲谁啊?嫌疑人吗?这……” 说完,他看向在场众人,虽然丫鬟占一大半,但那些家丁、护院、厨子、花匠可都是男的。 难道…… “对!”徐真很确定地说道,“没办法,祖传秘技,男女通吃……哦不,男女不限……” “……” 魏玉郎无语。 魏夫人茫然。 二位县官抓狂。 在场众人,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小步。 “所以,需要魏司丞批准!”徐真则舔着脸继续道,“总不能乱亲一通吧?” “笑话,简直笑话,”这时,魏夫人挺直身子,愠怒道,“从来没听说靠这种手段锁定凶犯的,老爷,莫要听他胡说,这摆明了是在消遣老爷!” 看到夫人生气,宋知礼再也不能淡定,赶紧快步过来,想要拉走徐真。 然而,魏玉郎在微微皱眉之后,却摆手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且看他怎么做吧!” “老爷,你……”魏夫人难以置信。 “小捕快,”魏玉郎却不顾夫人感受,对徐真说道,“那你就试试吧!” “好,多谢魏司丞,那卑职就不客气了!” 说完,徐真转回头,扫视在场众人。 这一扫不要紧,丫鬟们再次纷纷后退,露出畏惧与厌嫌之色。 而那些男性家丁们,则个个没好气地瞪视徐真,那意思倒要看看这个小捕快敢不敢亲自己? 徐真自然对大老爷们没兴趣,径直走向丫鬟们所在的地方。 “呀……” 丫鬟们好像小绵羊见到大灰狼,竟然吓得叫出了声。 大玄王朝虽然相对开放,不太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被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亲上一口,也着实难堪。 “都给我站好了!”魏玉郎却是狠狠地喝了一声,“现在只是亲一口而已,若查不出来,我可就要大刑伺候了!” 听到魏玉郎的威胁,众丫鬟们这才赶紧站好。 身为花楼老板,魏玉郎自然最懂得如何对付女人,丫鬟们全都听说过他的残酷手段,哪个也不敢乱动。 徐真绕过凉亭中间散落的珠宝,来到左边第一名丫鬟跟前。 这是一个目测只有十六七岁的小丫鬟,看到徐真离自己越来越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徐真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一把攥住小丫鬟的小手,然后便将臭嘴凑到了小丫鬟青涩的脸前。 “这……唉……”陈厚禄跺脚谩骂,“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而就在这时,宋知礼却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再跟着埋怨,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真。 因为,他看到徐真并没有在小丫鬟的脸上一亲芳泽,而似乎是在嗅着什么? 难道…… “好!”这时,徐真已经松开小丫鬟,走向下一个。 依样画葫芦,他在第二名丫鬟的脸上同样浅尝辄止,并没有真的亲上。 只不过,徐真的动作还是难免猥琐,让那些男性家丁们看得牙根痒痒。 家丁们都在心里盘算着,一旦查不出凶手,他们定然要告徐真耍流氓,然后把徐真暴揍一顿。 转眼之间,徐真已经来到第四名小丫鬟的面前,这是一个身材略矮,皮肤却格外白皙的女孩子,年纪比其他人要稍大一些。 就在徐真凑上来的时候,女孩不自觉地向后闪避了一下。 可是,徐真根本不给她闪躲的机会,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嘴巴便快速地贴了过去。 由于女孩较矮,徐真得弯着腰才能嗅到她的脸。 这一次,徐真同样没有真的亲下去,只是凑近女孩的脸颊,用心嗅着什么。 “哦……”女孩吓得扭捏颤抖,抗拒异常。 可下一秒,徐真却蓦地抄住女人胳膊,将其拎出队伍,大声说道,“找到了,就是你!!!” …… 第16章 熏香 看到这离奇的一幕,在场一片哗然。 谁也不明白,徐真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真能亲出来? 被徐真拽出来的丫鬟吓得面无血色,瑟瑟发抖,似乎连呼吸都很困难。 不过,她还是挣扎着呼喊道:“不……不是我,不是我……” 这…… 此时此刻,宋知礼与陈厚禄无疑最为紧张,一旦徐真抓错了人,那么丢的可就他们衙门的脸。 “为什么……”魏玉郎满脸疑惑,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是她?” “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啊,呜呜……”丫鬟已经吓哭。 “我来告诉你们吧!”徐真却异常笃定,信心满满地对众人说道,“我所谓的祖传秘技,并不是什么亲嘴亲脸,而是敏锐的——嗅觉! “我能闻出人们身上残留的血腥气味儿,”徐真捋了一下丫鬟鬓角的发髻,“这些血腥气息会隐藏到人的头发之中,必须凑近了才能闻出!” 听到徐真的解释,众人面面相觑,新奇之余感觉还有点儿不太靠谱。 “仅凭……这么一点儿血腥味儿……似乎……有些武断吧?”魏夫人死死盯着那个丫鬟,连连摇头。 “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便是逃离现场,所以两只脚总会不由自主地前后站立,时刻准备逃跑。”徐真则继续他的惊人理论,“刚才,在所有嫌疑人之中,只有这位小姑娘的脚是前后站立,来回摩挲的……” 原来,徐真是根据警方的读心术做出的判断,在审讯之中,常人只会紧盯嫌疑人面部表情,往往忽略了他们的肢体语言,而警方则更喜欢看嫌疑人的脚。 “还有,手也是冰凉的,”徐真接着给众人普及知识,“因为在大脑的控制下,血液都会流向双脚,准备随时逃跑。 “所以……我刚才着重强调我会亲嫌疑人的脸,但实际上却是想摸她的手啊!” “……” 这一次,在场众人全都听呆,谁也没有听过如此前卫的理论。 “你!”徐真将丫鬟推到中间,狠狠说道,“手脚冰凉,双脚摩挲,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再加上你发髻之中含有浓郁的血腥味道,凶手分明就是你!!!” “我……我……”丫鬟吓得瘫软了下去,若不是徐真拉着,已然坐倒在地,嘴里却还在无力地申辩着,“不是我,不是我……” “这……” 这时,家丁之中有些骚动,似乎有人想要提出异议,因为他们感觉徐真的推理太过抽象。 可关键时刻,魏玉郎却腾地站起来,冲这些人摆了摆手。 看到主人起身,哪个还敢乱动。 “还有……”徐真一指那些掉落在地的珠宝财物,“在这些失窃的财物之中,有一款产自波斯的蓝莓熏香,这种东西很是神奇,只要触摸过,便会残留到人的手上,长达几个时辰。” 说着,徐真将丫鬟的手扣到她自己的面前,说道:“你自己闻闻吧!这说明你接触过这些赃物,是你把东西放到阿盛房间进行栽赃的,对不对!!?” 徐真的话杀气腾腾,已然将丫鬟逼到崩溃边缘。 “你……你你你……竟……竟竟竟然……”阿盛听到之后自然急眼,有心骂街,无奈嘴不给力。 “单有血腥气味或可解释,单有熏香气味也可解释,”徐真重重说道,“但两种气味都在你的身上,那就不能解释了!所以,凶手就是——你!!!” “啊!?”丫鬟犹遭雷击,终于被彻底震垮,再度无力地瘫软下去,嘴里也再无争辩之词。 “真的是你!?”魏玉郎已然察觉,猛地一拍石桌,怒不可遏地瞪着丫鬟喝道,“快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丫鬟抬头看向魏玉郎,眼神竟渐渐由惊恐变成了凄怨。 “桑儿,”魏夫人亦是突然站起,激动地喝道,“我魏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凶残,竟敢……杀人?” “说啊!”魏玉郎唰地从腰间拔出闪亮匕首,愤怒喝道,“还不老实招来?” “我……我……”名叫桑儿的丫鬟用力吸了几口气,这才颤颤巍巍地重又站起,幽幽说道,“我没有想到……我起初只是想偷点儿东西……我…………我真的没想杀人啊,呜呜……” 啊!? 如此一来,等于她已经承认了罪行。 在场众人无不感到惊讶意外,既不敢相信杀人凶手竟然是如此不起眼的一个小丫鬟,又感觉徐真的探案过程太过匪夷所思。 “我和他们一样,”桑儿凄艾沮丧地说道,“我也以为魏小姐去上香了,便在早晨悄悄潜入小姐房中,想要搜寻一些财物…… “魏小姐平日里比较马虎,丢一些小玩意儿并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只要少拿一点……” “这么说……”魏夫人气鼓鼓地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嗯……”桑儿点头。 “好你个大胆的奴才!”魏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你……家贼……家贼难防啊真是……” “我……”桑儿不敢正视魏夫人,低着头说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我爹被崔啸天坑害,在万胜赌坊欠下巨债;我母亲卧病在床,弟弟还小,需要人照顾。这一家的生计全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呜呜……” 不会吧…… 又是崔啸天! 徐真顿感意外,没想到自己跟桑儿的爹竟还是同一个债主。 其实当年徐真老爸之所以欠下赌债,也是被他们给算计的。如果不是舅舅出面,恐怕自己也早就家破人亡了吧? 这些恶霸……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魏小姐竟然没有去紫阳宫上香,被她撞了个正着,她狠狠骂了我,而且要把我扭送官府……我……我……”桑儿颤抖着说道,“我吓坏了,情急之下,便用随身匕首捅倒了她……” 听到此处,魏玉郎气得浑身哆嗦,匕首来回晃悠,看那样子,恨不得现在上去杀了桑儿,给女儿报仇。 “捅倒小姐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但是……我还是想到一个办法,”说着,桑儿看向阿盛,“我便把小姐房内的财物搜掠打包,然后放到阿盛的包裹里面,还把匕首也放在了他的床下! “几个月前,魏小姐曾割掉了梅儿的耳朵,”桑儿怨愤凄艾地说道,“梅儿是阿盛的相好,所以……我以为嫁祸给阿盛的话,或许能把我的嫌疑摆脱……” 梅儿? 耳朵? 通过桑儿简短的描述,徐真隐约了解到,这个魏小姐应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本来,阿盛还对桑儿怒目相向,可当他听到“梅儿”这个名字之后,竟是像泄气的皮球一般矮了下去。 看来,桑儿说得应该不错,这个阿盛的确是喜欢那个梅儿,而梅儿也的确被魏小姐割掉了耳朵。 “大胆贱奴,竟敢害我女儿性命,还在这里污蔑诋毁,实在该碎尸万段,我……我……” 魏玉郎杀气腾腾地端着刀子,看这架势,马上就要冲上去杀人。 而到了如此时候,那桑儿也不害怕了,竟是迎着魏玉郎站好,凛然说道: “我没有污蔑你的女儿,杀了她,那就杀了,又能如何!?” 说着,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桑儿竟然忽的扯开自己的前襟,褪掉了大半上衣。 内里一览无余,但人们还是很快看到,在桑儿的胸前有着一大片难看的伤疤。 “这全都是拜你女儿所赐!”桑儿怒目说道,“就因为我给她泡的花茶烫嘴,她就把一整壶开水浇到了我的身上! “既然在你们眼里,我们都是卑微的贱奴,那好,我现在带上这位高贵的小姐跟我一起走,我也不亏了!” “反了,反了,简直反了……”魏夫人气得快要背过气去。 “啊!”魏玉郎则大吼一声,举着匕首就要冲上去杀人。 “别,别……魏司丞,千万不要鲁莽啊!”关键时刻,身为县令的宋知礼急急忙拦住魏玉郎,劝道,“您是官场中人,知道我大玄律例,这要是杀了她,您也就犯了罪啊!” “啊……” 魏玉郎气得目眦欲裂,攥着匕首狠狠挥舞了好几下,但最后,他还是听进了宋知礼的话。 于是,他咬着牙,指着桑儿狠狠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根据大玄律例来办! “你给我等着,我魏玉郎不惜用任何手段,一定给你换一个凌迟处死!让你当着全县老百姓的面,给我女儿血债血……哎?哎哎哎……” 谁知,魏玉郎话没说完,竟然看到桑儿抬起手臂,似乎是吞下了什么东西…… …… 第17章 人情 啊? 徐真也是没有想到,这个桑儿的手里竟然还攥着东西,等他发现时,桑儿早就把东西吞了下去。 “快!快拦住她!”魏玉郎已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大声提醒,“她想畏罪自杀!” 徐真赶紧强行掰开桑儿的嘴,伸进手指,试图通过刺激咽喉壁的办法让她吐出来。 可是,这桑儿意志决绝,无论徐真如何刺激,她还是狠命地做着吞咽动作。 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仅仅折腾了十几秒,桑儿便痛苦地捂住肚子矮了下去,紧接着身体剧烈抖动,已然发生痉挛。 没多久,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 噗…… 随着鲜血喷出,徐真的手上也全都是血。眼瞅催吐失败,徐真只得放手。 “啊……”桑儿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极度扭曲,看着甚是吓人。 “竟敢畏罪自杀!啊……”魏玉郎抓狂大叫,“快!快给我救她,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痛快,快啊!” 听到魏玉郎的喊叫,管家和几名家丁只好上前拉拽。 可是,药效已然发作,趴在地上的桑儿开始大口吐血,显然回天乏术…… 而就在这时,徐真望着垂死挣扎的丫鬟,脑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这案子……不对劲儿吧? 一个小丫鬟,偷钱或可解释;身上带着匕首,情急之下杀了小姐,或可勉强解释;能想到栽赃陷害……也似乎稍稍能够说通;但是,带着毒药的话,似乎就不合情理了吧? 她这是……早就做好必死的打算? 怎么感觉,有点刻意呢? 难道…… “快!”魏玉郎已然走火入魔,当即冲手下命令道,“把她抬到偏房,把郎中找来,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不能让她死了,快!快啊!” 下人们不敢怠慢,赶紧按照魏玉郎的命令,把桑儿抬向凉亭一侧的偏房,同时有人去喊郎中。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尽管桑儿身体还在蠕动,但显然已经没救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彻底断气。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魏玉郎自然看得出来,当即气急败坏地将匕首甩在地上。 由于怒火攻心,魏玉郎身体晃了两晃,又极度痛苦地捂住了心口。 “老爷,老爷!”魏夫人吓坏,赶紧上前搀扶,“老爷,您可千万不要动气啊!快……” 正此时,早已拿来药丸的丫鬟赶紧递上,在魏夫人的劝说下,魏玉郎终于服下药丸…… “行啊徐真,”这时,二位县官来到徐真身边,陈县丞挑起大拇指说道,“没想到你还有此等本事,真是令本官大开眼界呀!你的鼻子真的这么灵吗?连血腥气都能闻出来?” 其实,徐真的嗅觉与常人无异,他之所以判定桑儿有问题,主要还是依靠自己的办案经验。 通过桑儿的身体语言,微表情等等,确定就算她不是凶手,也必然是重要知情人。只要诈一诈她,便可查明真相。 至于桑儿的头发里有血腥气,根本都是瞎编的,为的就是要利用桑儿的做贼心虚,击垮她的心理防线。 “陈县丞过奖了,”徐真赶紧谦虚回应,“只是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呵呵,年轻人,大有可为啊!”陈县丞欣慰笑道,“我刚才看你盯着那些财宝发呆,还以为是你贪财,却没想到,你是发现了那个……那个什么香料,呵呵……” 徐真报以勉强的微笑,那个所谓的什么波斯蓝莓香薰,自然也是他编造出来的。 他只不过是在刚才查看财物的时候,用左手狠狠捏了一下某个香囊,让香气沾染在了左手上。 所以,他之前攥桑儿双手的时候攥得格外用力,这样一来,便让桑儿以为自己手上的确沾染了什么波斯蓝莓香薰。 至于攥其他丫鬟的时候,他则使用的是右手。 此时,宋知礼虽然没有夸赞徐真,但通过他频频点头的神情便可以看出,他对徐真的态度也是大为改观。 而基于徐真的优秀表现,让他更加对裘霸天的案子深信不疑…… 魏玉郎吃过药后,气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在魏夫人的搀扶下,他这才来到徐真等人跟前,说道:“真没想到,咱们县衙之中竟有如此奇人,真是我延平县衙之幸啊!” 二位县官赶紧颔首,以示赞同。 “这位小兄弟,”魏玉郎对徐真说道,“你帮我找出了害我女儿的凶手,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他日你若在延平县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找我便是。” 魏玉郎金口一开,顿时引来无数艳羡目光。 可以说,魏玉郎是延平县最有势力的一个,无论是权利还是金钱,都远超另外三大恶霸。 所以,魏玉郎的这个承诺,从某种意义上讲,可抵千金。 “多谢魏司丞,”徐真赶紧抱拳,谦虚外加客气,“这都是卑职分内职责。” 其实,徐真现在便有难处,那就是欠下崔啸天的巨额债务。 但是,徐真最懂人心,魏玉郎话里说得清楚,“他日”二字便已明确表明,魏玉郎现在没有心情还徐真人情。 所以,如果现在提出要求,只能让徐真自己难堪,而且多半还达不到目的。 况且,根据徐真了解,魏玉郎与崔啸天关系密切,二人在多项买卖之中都有合作。 魏玉郎不可能因为自己一个小捕快,去得罪崔啸天。 听到徐真内敛的回答,魏玉郎满意点头,刚想再对两位县官说点儿什么。 可就在这时,仵作已经匆匆赶到,不合时宜地询问二位县官,尸体现在何处? 一听到“尸体”二字,魏玉郎的脸立刻沉了下去。 “哎呀!”陈县丞反应迅速,赶紧冲那仵作喝道,“案子都已经结了,还验什么验?赶紧滚蛋吧!” “哦……”仵作被骂傻了,只好唯唯诺诺地应声,“是是是……” 说完,他逃也似地离开。 而就在这时,徐真脑中却想到什么,在经过短暂思考之后,他迈步到魏玉郎面前,说道: “魏司丞,请恕卑职冒失,卑职……”徐真假装为难地说,“还真有一事相求,万望魏司丞能够出手相助!” “哦?” 听到这话,魏玉郎的脸变得更加阴沉,显然感觉徐真有点儿不识抬举。 “徐真,”宋知礼瞪了徐真一眼,斥责道,“你不要得寸进尺,魏司丞今日操劳过度,你有什么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说完,他还冲徐真摆了摆头,那意思让徐真闪一边去。 然而,徐真主意已定,当即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听说魏司丞向来一诺千金,想必不会失信我一个小捕快吧?” “你!!?”宋知礼大怒,欲要发作。 然而,魏玉郎还是摆了摆手,冲徐真说道:“行,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如此跟我讲话了!好,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说出来怕丢人,”徐真则仍是一副穷横的模样,对魏玉郎说道,“还请魏司丞借一步说话吧!” “你……唉!”陈厚禄连连叹息,心里埋怨这个小捕快实在不识时务。 然而,徐真的话,已然勾起了魏玉郎的好奇,他真的跟着徐真去到较远地方,想要听听徐真到底有什么要求。 眼见其他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徐真这才在魏玉郎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魏司丞,待会儿就算那个丫鬟死了,你也要对外宣称她还活着,还在抢救之中,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死讯!” 仅仅一句话,便让魏玉郎惊愕当场。 “你是聪明人,”徐真赶紧叮嘱,“不要做出很吃惊的模样,因为那个真正有问题的人,很可能就在你的身边!” …… 第18章 公主 “你……” 徐真的话出乎意料,纵然精明如魏玉郎,也有些反应不及。 “给我一个时辰,我可以再试一下。”徐真郑重说道,“在这期间,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桑儿所在的房间。如果有人刻意接近,那这个人便很可能就是有问题的那个人!” “哦……” 魏玉郎终于反应过来,徐真的意思是,他女儿被害的案子还有隐情,桑儿或许还有同伙。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魏玉郎对徐真更加另眼相看。 “魏司丞!”这时,徐真后退一步,躬身抱拳,朗声说道,“尽管凶手已经抓到,但衙门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我们需要查验尸体,调查问询,以做案件记录,还望您能同意!” “哎呦,这小子……”听到此话,陈厚禄急得骂街,“怎如此不通情理,凶手都伏法了,还做个屁记录啊!” 宋知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接下来,令他们意外的事情发生,魏玉郎竟然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徐真。 “好,”魏玉郎点头说道,“既然请来衙门处理,自然要遵从衙门规矩。 “都给我听好了,封禁暂时不能解除,所有人必须配合衙门的结案工作,哪个若敢阻挠,我就家法伺候,都听到了吗?” “是!”家丁们虽然疑惑,但魏玉郎的话怎敢不听? “哎呀,实在是冒失,冒失啊!”这时,陈厚禄赶紧冲过来对徐真横加指责,“徐真,我当你提什么要求呢,既然已经抓到凶手,何必再打扰贵府上下?结个案而已,回头什么时候不行啊? “魏司丞,您看……” “哎,”魏玉郎摆手说道,“陈县丞莫要见外,这位捕快兄弟说得没错,公事公办,我魏玉郎也不能搞特殊,必须遵守衙门规矩。” “这……”宋知礼似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老刘啊,”魏玉郎对管家说道,“我先去看看那个天杀的贱奴现在怎么样了,就由你带着捕快们进行结案调查吧!万万不可怠慢!” “是是是……”管家赶紧点头。 “二位大人,”魏玉郎又对两位县官拱手说道,“那就劳烦你们了!” 二位县官急忙还礼。 魏玉郎又瞅了徐真一眼,这才转身欲走,显然是着急去安排桑儿的事情。 而就在魏玉郎转身之时,刚好看到了满脸担忧的魏夫人。 魏夫人似是担心魏玉郎的身体,有心规劝魏玉郎注意休息,可看到魏玉郎急匆匆的样子,却又不敢开口。 谁知,魏玉郎却是没好气地瞥了魏夫人一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便拂袖而去…… 魏玉郎刚走,陈厚禄便气势汹汹地要对徐真兴师问罪。 可徐真却先发制人,向二位县官抱拳说道:“二位大人,你们在此稍事休息,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你……你什么呀?”陈厚禄反应不及,发生嘴瓢,“什么剩下的事,剩下什么事啊?喂,喂……” 等他再重复完毕之后,只看到徐真早已带着刘管家离开了花园…… …… “刘管家,”在去往小姐闺楼的途中,徐真一边观察环境,一边向管家询问情况,“我看魏夫人这么年轻,她是个外国人吗?” 徐真的话明显不合逻辑,却成功地勾起了刘管家的谈话兴趣。 “咱们夫人可是西域罗摩国公主呢!” “哇!”徐真表示惊讶,“魏司丞好福气,竟然能让公主下嫁?哎?我听人说,当年有位公主曾看上过魏司丞,不知……” “那是上一任罗摩公主,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位魏夫人的母亲。”刘管家回答,然后说道,“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吗?在延平县,这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吧?” “哦?”徐真急忙请教,“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到底怎么回事?” “几十年前,罗摩国公主随使团来圣都朝贡,当时的确看上了相貌英俊的魏司丞,”刘管家说道,“但双方地位悬殊,这桩亲事又如何能成呢? “最后棒打鸳鸯,公主回国嫁了人。只不过,我家老爷却始终耿耿于怀。 “后来,听闻罗摩国被涂丹等国所灭,王室成员流落他乡,”刘管家娓娓道来,“我家老爷便花重金托人寻找她们,只可惜,当年的罗摩公主已经亡故,最后只找到了她的女儿,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位魏夫人了!” 哦…… 徐真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罗摩国已经不复存在,要不然,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可能委身下嫁民间? 看来,这个魏玉郎也是个痴情种子,没有娶到母亲,便干脆娶了女儿,怪不得年纪相差这么大。 而提起年纪,另一个问题也顺其自然地被徐真提出: “魏夫人这么年轻,魏老爷的三个女儿……” “不会吧?这你也不知道?”刘管家意外,当即解释道,“当然不是现在的魏夫人所生了! “我家老爷的原配夫人在生下三小姐不久后,便病故了。这位罗摩公主是后续的。” 哦…… 徐真暗自思忖,果然不是亲生的啊! “那么……”徐真又问,“魏夫人与三小姐的关系如何呢?” “这个嘛……”刘管家明显为难,犹豫半天才支吾地回答道,“平日里都挺好的,我家三小姐做事果决,魏老爷还想着让她来继承家业,顶门立户呢!” 通过刘管家词不达意的回答,徐真已然心里有数。 “那三小姐的人际关系又如何呢?”徐真又问,“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哎呦,这个嘛……”刘管家吓了一跳,急忙对徐真说道,“这位捕快小哥,你问这个做什么?凶手不已经都抓到了吗?” “哦……”徐真恍然般点头,附和道,“也是,也是……” 说话间,管家已经带着徐真通过侧面的楼梯上了闺楼,闺楼一共两层,魏小姐居住的自然是其中最好的一间。 门口站着两名护院,刘管家跟他们说明情况后,便让徐真二人进入屋内。 屋内充斥着血腥气味,一时间,熟悉的案发现场让徐真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似的。 徐真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室内环境,然后才来到跟前查看尸体。 三小姐的尸体没有移动,仍然躺在闺床边上,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她的个头很高,身上穿着睡衣,看上去的确很像是撞破了贼人,然后被贼人所杀之状。 “哎哎哎?”看到徐真欲要动手,刘管家急忙劝阻道,“你可莫要乱动啊!虽然老爷说了要配合你们,但你若是轻薄了小姐尸体,那……那我可不干……” “嗯……” 听到此话,徐真便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随后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凭借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徐真根本不用碰触尸体,也已然看出了重大问题。 起初,他只以为魏小姐就是被桑儿所杀,只不过桑儿还有同谋或主谋,可现在看起来,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 第19章 有钱 “没……没有啊?”闺楼之下,口吃的阿盛正在接受徐真的问话,“小姐……对……对我们挺好的。” 徐真瞥了他一眼,看他说话太过费力,便直入主题,问:“那梅儿是怎么回事?” “这……哦……”听到“梅儿”这个名字,阿盛眼中透出明显的疼惜之色,他怕徐真看到,急忙低下了头。 “她的耳朵是被谁给割掉的?” “这……哦……”阿盛依旧支吾。 “阿盛,我可以给你发个誓,”徐真抬起手,“你现在对我说的话,我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已……已……已经……过,过,过……” 阿盛的意思是:凶手已经找到,还问这些有什么用? “不,有用!”徐真掷地有声地说道,“你别以为抓到凶手就没事了,魏老爷的女儿被你们这些下人所害,你说他回头会轻饶了你们吗?” “啊?”阿盛咧嘴,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些。 是啊,依照魏玉郎的性格,虽然杀人者是桑儿,但他也绝对不会轻饶了其他下人的。 “现在,只有你跟我讲出实情,我才能救你们,懂吗?” “这……哦……”阿盛虽然口吃,但脑子并不太笨,在想明白利害关系之后,他反倒把心一横,决绝说道,“好吧,既,既然怎么都跑不了,干……干,干……” “干脆就说了吧!”徐真实在等不得他说完,赶紧催促。 “梅儿,是,是因为偷听了三小姐说话,才……” 阿盛对徐真讲述道,这个三小姐脾气暴虐,喜怒无常,只要心情不好,便会拿下人出气。几乎府上所有的丫鬟仆役,都挨过她的毒打。 而到了最近几年,三小姐愈发变本加厉,割耳朵,浇开水,拔牙齿,吞头发等恶劣行径屡屡发生,使得府上佣人们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可以说,在这座魏府之中,希望三小姐不得好死的绝非桑儿一个! “那……”徐真又问,“这位三小姐与魏夫人的关系如何呢?” 阿盛告诉徐真,因为三小姐脾气使然,她与魏夫人自然不可能和平相处,但好在魏夫人处处忍让,从来不与三小姐发生正面冲突。 而魏夫人毕竟有老爷护着,三小姐也不敢对她太过分,大体上都能过去。 阿盛还说,这个魏夫人虽然出身国外贵族,但性情温和,从不无故处罚下人,深受佣人们拥戴。 接下来,阿盛又讲了一些关于桑儿的事,说他也知道桑儿家里的事,如果还不上欠万胜赌坊的债,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 听完这些,徐真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魏小姐竟是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不过,在问完阿盛之后,他已经对案情有了基本判断。 看来,案情果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接下来,为了万无一失,徐真又找来府上的丫鬟、家丁、护院,分别对他们进行了问话。 在全部问完之后,这才彻底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在桑儿背后,果然还有——幕后黑手! …… 一个时辰后,徐真回到花园。 但见二位大人还在凉亭下面焦急地来回踱步,显然早已没了耐性。 没办法,这里是魏玉郎的家,只要徐真不收队,他俩就不好走开。 徐真不想与他俩多费口舌,便绕道去了安置桑儿的偏房。 他刚一靠近,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下。 幸好屋内的魏玉郎听出徐真的声音,这才打开门,让徐真进入房内。 窗户早已被堵上,屋内一片昏暗。 看到蹲在角落里一脸懵逼的郎中,徐真便已知道,服毒的桑儿早已死掉。 向里侧看去,果然看到床榻上的女人尸体。 “怎么样?”魏玉郎急忙问道,“有何发现?你刚才的意思……” “嘘……”徐真嘘了一声,用眼色示意了一下周围。 魏玉郎秒懂,赶紧对手下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记住我说的话,贱奴没有死,已经被抢救过来了!” “是!”郎中与几名手下应诺,赶紧退出房间。 “魏司丞,”人走之后,徐真向魏玉郎询问,“刚才有没有人故意接近这间屋子?” 魏玉郎摇头:“没有,我让他们留意了,但没有一个人试图接近这里。小捕快,快说,是不是这贱奴还有同伙?” “不是同伙,而是……”徐真看向魏玉郎,郑重说道,“另有真凶!” “什么!?”魏玉郎大惊,“怎么可能?这贱奴明明已经承认了……” 魏玉郎话没说完,便看见徐真抬起的手臂,只好再度噤声。 “魏司丞,”徐真停顿两秒,说道,“我看过魏小姐的伤口,前胸中了三刀,三刀刚好呈三角形!” “三角形?”魏玉郎皱眉,不明所以。 “致命一刀,是心脏这一刀!”徐真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一击致命,手法专业,而剩下那两刀,却显然是在杀人后,又刻意补上去的。” “这……”魏玉郎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能完全明白。 “所以,”徐真说道,“杀死魏小姐的,绝对不是桑儿!” “啊?”魏玉郎刚有的一点明白瞬间打散,忙问,“为什么?” “刚才我已经问过护院,在闺楼前面和侧面全都有人值守,”徐真解释道,“如果案发现场真如桑儿所说,那么在桑儿行凶之时,魏小姐只需要大叫一声,便必然能引起护院们的注意!” “啊?”魏玉郎惊诧,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从伤口的角度来看,”徐真说道,“魏小姐是以站立的姿势遇刺的。 “杀人者,必然是刻意行凶,在杀人时一手堵住魏小姐口鼻,一手持刀刺进魏小姐的心脏! “所以,杀人者的身高,至少不能比魏小姐矮,而桑儿的身高……啧啧……” 看到徐真摇头,魏玉郎脸颊两侧已然冒汗,急急地催问:“如果不是桑儿,还能是谁!? “哎?不对啊?”他回过味来,忙问,“如果不是桑儿,那桑儿为什么要承认呢?” “魏司丞,”徐真提示道,“桑儿服下的毒药,仅仅十几秒便已发作,如此烈性的毒药,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呀!” “唉?是啊……”魏玉郎张大嘴巴,怪不得他之前也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呢! “等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那贱奴……是受人指使,哦不,是替人顶罪,为什么?” “因为,”徐真说道,“桑儿是在用她的命,换取她一家人的平安!” “啊?这……这这这……”魏玉郎想了片刻,终于领悟,“你是说……有人利用桑儿的家人,威胁她?让她顶罪,可她的家人已经……已经……” “如果……不是威胁,而是救呢?”徐真引导。 “啊?”魏玉郎再次领悟,“你是说,有人答应她,只要她顶罪,就帮她家免除债务?给他们家一笔钱?是……是谁? “等等……等等……”蓦然间,他终于想到关键点上,“真凶身高与盈盈差不多,能给她提供价值不菲的毒药,又能帮那贱奴家里免除债务,那么……这个人得有钱才行,有钱……有钱……” “魏司丞,”徐真补充道,“我留意到,在桑儿决定服毒之前,曾用决绝的眼神看过你一眼,但现在看起来,她当时看的并不是你呀!” …… 第20章 配合 “不……不……”魏玉郎明白了徐真的意思,却难以置信地摇头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依照徐真所说,如果桑儿临死前看向的那个人不是魏玉郎,那只能是魏玉郎身边的人。 而当时站在魏玉郎旁边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魏夫人!!! “她……”魏玉郎颤抖说道,“她去了紫阳宫,怎么可能是她?她根本不在场啊!” “正因为如此,”徐真点头,“她才不会被任何人怀疑,才能完美脱罪。” “啊?”魏玉郎死死盯着徐真,眼中充满怀疑。 “人死之后,身体会逐渐变得僵硬,”徐真说道,“魏小姐的尸僵程度已经扩散到四肢,这说明她的死亡时间,已经远超三个时辰。” “怎么可能?”魏玉郎不信。 “我已经问过清晨叫早的丫鬟,”徐真又道,“她们当时只是在屋外提醒魏小姐起床,便被魏小姐骂走。而当时,她们并没有进入房间,没有亲眼看到魏小姐。” “你……你是说……”魏玉郎张大嘴巴,“那个时候,我女儿便已经遇害了?那……那个说话的又是谁?” “如果我没有猜错,”徐真郑重说道,“案发经过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魏夫人早在深夜寅时,便悄悄潜入到魏小姐房中,诱其起床,然后将其杀害。 “而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人,便是桑儿! “魏夫人知道桑儿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而且桑儿曾被魏小姐泼了开水,有恨在心。 “所以她与桑儿达成交易,让桑儿来做这个替罪羊,一旦她们嫁祸阿盛不成,便由桑儿顶罪! “在杀人之后,魏夫人让桑儿留在屋中,并且把凶器留给桑儿,让她将现场伪装成偷窃模样,以便嫁祸给阿盛。 “等到丫鬟叫早的时候,桑儿则用床单捂住嘴,模仿魏小姐的声音大声咒骂,说自己不去上香了,以此屏退了叫早的丫鬟。” “床单?”魏玉郎皱眉。 “叫早的丫鬟说,当时她们听到的声音有些发闷,所以不能准确辨认,说话的一定就是魏小姐。 “不过,”徐真又道,“她们也并没有产生怀疑,因为她们会自然而然地认为,魏小姐的声音是从被窝里传出来的,即使有些异样也在常理之中。 “况且,魏小姐脾气那么大,丫鬟们又怎敢进屋查看呢?” 咯嘣…… 听到此,魏玉郎紧攥的拳头咯嘣作响,但在认真的思考之下,他还是提出异议: “既然已经找了贱奴顶罪,那她为何还要自己动手?” 徐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示意了一下桑儿的尸体。 “哦……”魏玉郎自行领悟:桑儿的身体太弱了,也没有经验,如果让她直接杀人,失败的概率很大。 而魏夫人则不然,罗摩族本就是善战好斗的西域民族,身为罗摩公主,她不但身材高大,而且自幼习得马术武艺以及杀人技巧。 要想杀掉魏小姐,自然不在话下。 “我问过魏府护院,”徐真又道,“府内巡防守卫森严,外人万难接近魏小姐的闺楼。 “可是,魏夫人的宅院却与闺楼仅隔一道院墙,如果懂得巡防规律,可以很轻松地避开所有人,潜入闺楼。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杀人动机!”徐真又道,“我听说,您要将三小姐定为接班人,继承家业是吗?” 啊!!? 魏玉郎一屁股坐下,眼神中充满无比复杂的神色,震惊、愤怒、懊悔、沮丧…… 各种情绪交织盘绕,让这个意气风发的魏玉郎渐渐萎靡下去,等他再抬起头时,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是啊,将来一旦自己去世,三小姐接管了魏家,那可想而知,魏夫人这位小妈,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魏司丞,”看到魏玉郎如此模样,徐真不动声色地说道,“案子查到这里,便是您的家事了,您要怎样处理,卑职悉听尊便就是。 “您放心,如果魏司丞不想声张,那卑职定当守口如瓶,此案也就到此为止了!” 徐真表达得非常明确,揪不揪这个幕后黑手,由魏玉郎来决定,毕竟真凶与死者都是他最亲的人。 “孽障,都是孽障啊!”魏玉郎仰天叹息,满腔悲愤地说道,“这个造孽的不是别人,就是我啊……唉……” 徐真惊异地看到,这个号称四大恶霸之一的魏玉郎,眼角竟然已经泛出点点湿润。 “小捕快,”魏玉郎抬头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由你们衙门公事公办吧!” “哦?”徐真确认,“您真的要追查到底?” “嗯,”魏玉郎艰难点头,“如此蛇蝎之人,若将她留下,日后岂能安心?更何况,她害死了我的女儿,我如何能不追究!?” “好,既然魏司丞心意已决,那卑职一定尽力而为,不过……”徐真故意拉长声音,陷入犹豫。 “怎么?”魏玉郎听出问题,问道,“你的意思,还不一定能抓得成吗?是不是……没有证据?” “证据倒不是没有,只不过……有些不足,”徐真为难,“一旦真凶矢口抵赖,此案便会陷入僵局。既无法定罪,又伤了感情,得不偿失啊!” “你有什么证据?”魏玉郎问。 徐真靠近魏玉郎,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出答案。 魏玉郎听后,眉头亦是慢慢紧皱,的确如徐真所说那样,这个证据效力不太充足。 “那……”魏玉郎心思一动,指着桑儿的尸体说道,“你之前一直不让我把这贱奴的死讯传出,那咱们用她来做文章呢? “假装她还活着,所有真相都是她告诉我的?” “不,”徐真摇头,“如果在这期间,魏夫人曾试图进来查看情况,此计或可实施。 “但她没有来,便可说明一点,她了解那毒药的毒性,确信桑儿一定会被毒死,如果我们用桑儿做文章,恐怕她难以上当啊!” “那怎么办?”魏玉郎攥紧拳头,“如果她死不承认,难道就拿她没办法了吗?我女儿总不能白死吧?” 说完这些,魏玉郎忽然看到徐真眼中泛起一股睿智的光。 “哦?”他急忙问道,“你有办法?” “嗯,”徐真点头,说道,“但是,得需要你的高度配合才行啊……” …… 第21章 中邪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徐真终于从偏房内走出。 在他后面,还跟着魏府的主人魏玉郎,以及数名家丁。 家丁们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担架上蒙着白布,白布下面躺着的,自然就是桑儿的尸体。 看到徐真终于出现,二位县官赶紧上前,陈厚禄当先不耐烦地催问:“怎么样了徐真,现在可以走人了吧?” “可以了,二位大人,”徐真抱拳回应,“所有调查全部记录在案,咱们可以收队了!” “哼,”陈厚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真是耽误时间!” 说完,他手臂一挥,其他几名衙役捕快全都聚拢过来,准备离开。 而就在此时,魏夫人也已经在贴身丫鬟的陪同下,从另一侧进入花园,来到凉亭之下。 “二位大人,”魏玉郎上前施礼,“这一次真是有劳你们了!要不然,杀害小女的凶手还不知道能不能揪出来? “恕……魏某家门不幸,礼数不周,改日再亲自登门拜谢吧!” “哪里哪里,”两位县官赶紧还礼,宋知礼说道,“魏司丞言重了,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还望魏司丞节哀顺变!” 魏玉郎点头,然后对管家及家丁们命令道:“如此,就别再麻烦官老爷们了,由你们把这贱奴的尸首抬去衙门吧!” “是!”家丁们点头应诺。 “唉,”看着尸体,魏玉郎又叹息一声,恨恨说道,“就这么服毒自尽,真是太便宜她了!真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哎?哎哎哎……” 谁知,就在魏玉郎咬牙切齿之时,徐真却忽然像电池没电般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哎?”两位县官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 “你……”魏玉郎离得最近,连忙低头呼唤,“小捕快,小捕快……你怎么了?” 等众人看过去后,但见徐真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还像打摆子般抽搐起来。 “这……”魏玉郎看向两位县官,大惑不解,“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二位县官也是懵圈,纷纷摊开手掌。 “喂,小捕快,你怎么了?”这时,管家老刘伸手搀扶徐真,可当他抓住徐真双手的时候,却像电着一般缩了回来。 “哇……”刘管家打了一个激灵,惊讶道,“好……好凉啊!不对劲儿啊?喔喔喔……” 谁知,刘管家还没说完,便看到徐真蓦地坐了起来,竟吓了他一个激灵。 “坏,坏了!”徐真喘着粗气,脸颊两侧全是冷汗,他盘腿坐在地上,喃喃念叨,“有东西找上来了!” “……”一句话,让在场之人无不感觉后脊梁骨发凉。 “不对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徐真艰难地说道,“正午至阳之时,怎会生出如此阴气?” 说完,徐真恐怖地看向四周。 众人全都被带了节奏,也纷纷畏惧地看向四周,全都有种阴风阵阵,汗毛直立的感觉。 “今天是玄教的祈元日,怎么了?”魏玉郎亦是变得疑神疑鬼,惊疑问道。 “不好!”徐真却大叫一声,“祈元之日,阴走午正,大凶啊!魏……魏司丞……救命,救命!” “什么?什么?”魏玉郎手足无措,忙问,“我怎么救?到底出什么事了?” “快!”徐真冲魏玉郎作揖央求,“府上有没有法师啊?快请出来,晚了就要坏事了!” 不料,徐真话音刚落,那四名抬尸体的家丁,竟然齐刷刷地瘫在了地上。 啪嗒! 桑儿的尸体摔落在地,白布单散开,露出了她那狰狞扭曲的脸。 “啊……” 在场的丫鬟们全都吓得惊声尖叫,有的直接吓倒在地,甚至还有人连滚带爬。 两位县官也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场面,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瑟瑟发抖……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气常存。急急如律令……”关键时刻,徐真竟然盘腿打坐,念了几句法咒,双手也胡乱地比划着,好像他能降魔一般。 然而,他还没念完,便痛苦地在地上打起了滚,双手还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看那样子,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正在狠掐他的喉咙。 “无上元神,借我神通,破了吧!”徐真艰难地吼了一声,这才终于挣脱出来。 可就在同一时刻,四名家丁却莫名其妙地捂着脖子也痛苦地挣扎起来! 啊……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连惊恐喊叫的勇气都没有了。 “快,快……”徐真冲魏玉郎喊道,“快……快拿烧黄二酒,还有蜡烛黄纸过来,快啊……” “我……我我我我……我去拿……”刘管家反应够快,当即撒腿跑开。 而就在这时,四名家丁已然昏厥过去,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徐真哆哆嗦嗦地凑过去,掀开其中一名家丁衣领,但见家丁脖颈上竟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五指掐痕! 指印纤细,一看就是女子所掐! 徐真赶紧扯开另外三人衣领,但见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有相同的掐痕。 啊…… 众人再度失声惊呼,许多胆小的丫鬟浑身战栗,卷缩一团。 “不会吧?”两位县官已经吓得缩到凉亭一侧,陈厚禄躲在石柱后面,颤声说道,“难不成这是要诈尸吗?” 此时此刻,魏夫人虽然仍旧保持站立,却也吓得不轻,直愣愣地站在台阶上,身体止不住地簌簌抖动。 “哎呀,口诀是什么来着?” 徐真将双手手腕交叉,摆出十字,若是换做现代,人们可以一眼看出那是个奥特曼的手势。 “乾坎巽离,乙火丙丁,”他随口白话几句,然后便将这个奥特曼手势对准了桑儿的尸体。 啊? 众人再次惊呼,全都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桑儿诈尸了。 “我就不信了!” 就在如此惊悚时刻,魏玉郎却嗤地拔出腰间匕首,指向地上的尸体。 不过,由于极度恐惧,魏玉郎的手臂也是哆嗦着的。 “哎?不对,不对,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怨气不是这里,而是……而是……”徐真四处寻找,却猛地抖了一个激灵,将手搭在耳朵上问道,“你们听,这是……这是谁在唱歌?” 嗯? 众人赶紧竖起耳朵,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靡靡天音,霏霏而来,雨潇天过,晴有多情……”徐真学着唱了几句。 当啷…… 谁知,魏玉郎蓦然大惊,匕首掉落在地。 “这……这是盈盈唱的啊……” 一句话,让本就草木皆兵的众人再度汗毛直立。 “啊?魏小姐……”徐真环顾四周之后,用手一指魏夫人,惊恐喊道,“就……就在魏夫人身后啊!” “啊!?” 魏夫人顿闻言顿时头发倒立,毛骨悚然,差点儿瘫倒在地…… …… 第22章 回魂 一瞬间,恐怖气氛达到顶点。 满院众人全都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魏夫人尤为更甚,她好似被施了定身法,身子一动也不能动,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本能地慢慢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可是,她身后哪里能看到什么东西? “不行啊,不行啊!”徐真冲魏玉郎说道,“魏司丞,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魏小姐冤魂纠缠所致,我们……我们得想个办法啊!要不然……这魏府以后将永无宁日了!” “办法……”魏玉郎傻眼,“我有什么办法?请……请法师么?” “来不及了!”徐真大叫道,“魏司丞,为今之计只有靠你了!你是魏小姐的亲人,你现在马上去闺楼,去魏小姐的尸体那里,劝劝她吧!” “啊?”魏玉郎本能地后退数步。 “快啊!”徐真指着闺楼方向催促,“元神不定,小姐这是心有不甘,您快去劝劝她吧!祈元冲煞,午时一过,可就全都来不及了啊!” “哦……哦……好,好……”魏玉郎这才下定决心,惊恐不定地朝闺楼走去。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数仍然趴在地上没敢动,包括魏夫人在内。 “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徐真却指着魏夫人身后念起了法咒,“快随我来,快随我来啊!” “啊……” 看到徐真冲自己摆手,魏夫人又是吓了一个激灵。 虽然她闹不清徐真是在喊自己,还是喊自己身后的冤魂,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徐真走了过去。 其他丫鬟仆从看到主人们去往闺楼,自知不能逃避,也都极不情愿地跟了过去…… …… 闺楼不远,等到魏夫人与一众仆人气喘吁吁地跑上二楼,来到魏小姐闺房门口的时候,看到魏玉郎早已进入屋中,并且跪到了尸体跟前。 魏夫人刚想进去,却看见徐真正在门口施法念咒,口中振振有词。 由于徐真挡住去路,魏夫人只能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里面。 “盈盈……盈盈啊……”魏玉郎颤抖着掀开掩盖尸体的布单,待看到身亡的女儿后,不由得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来了来了来了……” 而就在此时,刘管家抱着两坛酒,手里拿着黄纸朱砂等物,快速地跑到了门口。 “来得正好!” 徐真见状,赶紧打开其中一坛酒,当众喝到嘴里,贮存口中。 接下来,他将黄纸展开,装模作样地用朱砂随便一画,继而打着火折,想要将黄纸烧掉。 根据以往经验,黄纸一烧,他便将口中烧酒喷出,这样便可喷出一团火球,达到想要的效果。 然而,火折还没打着,门口处竟蓦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眼珠子,瞅向了房间深处。 徐真不明所以,转头看去,这才悚然看到,魏小姐的尸体——竟然动了! 但见魏小姐的头部慢慢转动,机械性地扭向了魏玉郎的一侧。 哇…… 咕噜…… 惊骇之下,徐真一口酒没有喷出来,反而全都咽了! 烧酒干辣,顿时呛得他不住咳嗽…… 可是,现场没有人在意徐真,眼睛全都直勾勾地看向魏小姐尸体,其中几名丫鬟因为受惊过度,双腿一软,竟直接晕死了过去…… “啊?什么?什么……” 就在这时,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魏玉郎似乎听到尸体发出了声音,竟是将耳朵凑近尸体嘴边。 “啊!!?”仅仅听了一句,魏玉郎便赫然瞪大眼睛,显然是听到了令他极度不可思议的东西。 而当他又在尸体嘴边聆听数秒后,魏玉郎蓦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了魏夫人!!! 而与此同时,那尸体的手臂突兀地抬起,竟也指向了——魏夫人!!! “啊……”魏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瘫倒在地。 很明显,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脸上除了恐怖带来的惊惧之外,还有强烈的心虚之状。 “是你!!?”魏玉郎一脸不可思议,指着魏夫人说道,“是你杀了盈盈!你才是真凶!!!” 啊……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一片,所有丫鬟家丁全都傻眼。 “我……我……”魏夫人已然濒临崩溃,瘫在地上,浑身不停抖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魏玉郎愤怒大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女儿!?” “我……我……” 魏夫人战栗依旧,虽然没有承认,但心虚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看得分明。 “我……我没有,没有……”魏夫人艰难无力地否定道,“不……不是我,不是我……” “还说不是?”魏玉郎指着尸体说道,“盈盈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她说在你杀了她之后,她一直跟着你!她说你把那件带血的衣服丢到了去紫阳宫的路上,位置都告诉我了,还用我派人去找吗?” “啊!!?” 本来,魏夫人还心存侥幸,妄想抵赖,可在听到这句话后,却彻彻底底地失去抵抗能力,顿时无力地垂下了头,眼中亦是一片死灰,充满绝望。 “就……就因为……”魏玉郎搂着女儿的尸体,向魏夫人质问,“就因为我想让盈盈继承家业吗?你也太歹毒了吧!” “哦……哦……”这时,魏夫人痛苦地捶了捶胸口,眼泪不由自主地簌簌滴落,她椎心泣血般地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说我歹毒,那你女儿比我歹毒千倍万倍!阿努切吧,在我们罗摩王国,她这样的人就得下剁煞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 一声怒吼,带出狂暴野性,顿时震得人们不知所措。 “住口!”魏玉郎大骂,“人都被你杀了,你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真是……真是……” “魏玉郎,你知道吗?”急切之下,魏夫人已经带出了家乡口音,用生硬的吐字发音喝道,“你的宝贝女儿,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害死了你们魏家的骨肉啊!那……那是个男娃,你知道吗?” 唰…… 此言一出,现场又是一片死寂,再也无人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有些仆从都屏住了呼吸。 哦噢…… 徐真也止住咳嗽,脸色变得异常尴尬。 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计划虽然成功了,却又牵扯出新的情况…… …… 第23章 动机 “什么?”魏玉郎一愣,皱眉问道,“你说什么?孩子!?” “你不知道,自从孩子没了,我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魏夫人激动吼道,“起初我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你那宝贝女儿说走了嘴。 “原来,是她给我下了药,夺走了我们的孩子!”她指向地上的尸体,“如此歹毒之人,难道还不该死?” “住……住口!”魏玉郎大怒,“你还敢提孩子的事?” “为什么不能提?”魏夫人声音嘶哑地吼道,“我们和亲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难道这不是你一直最渴望的事情吗? “可是,这个恶毒的女人,怕我们的孩子将来会影响她的地位,就……就这么无情地夺走了他,这样的仇,我能不报吗!?”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魏玉郎激动地浑身颤抖,显然受了莫大的刺激。 “我知道,就算我跟你说了实情,你也不会把你女儿怎么样,”魏夫人忿忿言道,“她是你的掌上明珠,我们的儿子又算什么?让你知道了,也只会让你陡生烦恼,所以还不如让我自己解决!” “住口!住口啊!!!别说了,别再说了……”魏玉郎再次狂怒,心脏忽然一阵刺痛,赶忙用手捂住,异常痛苦。 然而,随着魏玉郎捂住心口,魏小姐的尸体竟然跟着动了起来,那抬起的手臂一上一下,看着异常恐怖。 啊…… 众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看明白,原来魏玉郎的手上绑着铁丝,铁丝的另一头拴在魏小姐的头部与手腕处。 “你……”魏夫人蓦地直起身子,这才意识到上了当,当即眼睛充血地怒吼道,“魏玉郎,你竟然诈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喔…… 这一次,现场难以控制的一片哗然。 任谁也想不到,闹鬼诈尸的事情竟然都是假的。 更想不到的是,作假之人竟然是他们的老爷! “好……好你个魏玉郎……”魏夫人泪如雨下,怨怒凄艾地瞪着魏玉郎,“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在怀疑我!可怜我,还一心想着为你们魏家添个男丁,你……你居然如此对我……” “作孽啊!作孽啊!”魏玉郎狠狠地捶着自己心口,悲愤哀叹,许久才抬起头,苍白无力地说道,“赛娜,你……你错怪盈盈了,给你下药的不是她啊!” “什么!?”魏夫人面露诧异,忙问,“不是她,那是谁!?” “……”魏玉郎颤抖数秒,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了三个字出来,“是-我-啊!” “啊!?”魏夫人犹遭雷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哇哦…… 众人再度大惊,傻在当场。 此时此刻,仆人们哪个还敢议论,全都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看向魏府的两位主人。 站在后面的两位县官亦是面面相觑,表情甚为复杂。 与此同时,徐真左手端着烧酒,右手捏着黄纸画符,更是尴尬得无以复加。 他只以为魏夫人杀人只是未雨绸缪,却没想到还有如此劲爆内幕…… “你?不……这不可能,”魏夫人满脸疑惑,“那可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有三个女儿,你一直想要个儿子,我有了你的儿子,你……你怎么可能……” “唉……”魏玉郎哀叹一声,麻木地说道,“真是作孽啊!我开万花楼,除了为了利益,满足欲望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那就是……” 生儿子…… 徐真从心里默默说出三个字。 “我还想要个儿子!”果然中,只听魏玉郎说道,“只可惜,我早年纵欲过度,害了暗疾,慢说儿子,女儿也不可能再有了!” “啊!?” 闻听此言,魏夫人刚挺直的身体又瘫软了下去。可是,她脸上流露的并非羞愧,而是深深的疑惑。 “这么多年……”魏玉郎已然心如死水,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激动地说道,“我请过无数郎中名医,尝遍各色女子,要是能有孩子,那早就有了!” “不可能,不可能……”魏夫人泪如雨下,木然摇头,“你冤枉我,冤枉我,那孩子就是你的,就是你的……” “怎么,你还不死心吗?”魏玉郎说道,“一年前,你大肚子之前,我们根本都没有同过房,你说你哪儿来的孩子?你还好意思显摆?” “什么!?”魏夫人满脸无辜,“魏玉郎,你怎么能这样?你有没有跟我同过房,我能不知道吗?我……你……你竟然还不承认?你……阿努切吧,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啊!” “够了赛娜,够了……”魏玉郎惘然摇头,“正因为我这么多年在外面纵乐无度,所以我才没有追究于你。你守不住寂寞,我可以忍,但那个孽种,无论如何也不能活! “所以,跟盈盈无关,是我安排人给你下的药!你杀错人了,你应该杀的人——是我!” “不……不……”魏夫人泪眼婆娑,不能自已,“这都不是真的,你故意这么说的,你故意伤害我,这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呜呜呜……” 终于,备受打击的魏夫人委屈地哭出了声音。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之所以不打算追究你,还有别的原因……呼……”魏玉郎重重呼了口气,眼神却渐渐变得冰冷,“你们罗摩国被灭国的真正原因,你知道吗?” “啊!?” 听到这句话,魏夫人蓦然止住哭声,眼中透出莫大恐惧。 “当年,你母亲有负于我,你们罗摩皇族还侮辱了我和我的家人!”魏玉郎忿忿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就要让你们看看,曾经被你们看不起的这个小人物,到底有多大能耐! “涂丹、萨里还有蛮都,都是我用金钱买通的,只要他们能灭了你们罗摩,我不但会给他们钱,还能让他们优先获得与大玄的贸易权,并且还能把你们罗摩的那一份也顺便瓜分了。 “只可惜,你母亲没有躲过战乱,没有亲眼看到她的忏悔。所以,我就只能用你来偿还她对我的亏欠了!” “啊……”此刻,魏夫人已然听傻,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战栗。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夫君,竟然是一个如此可怕的恶魔。 “哦,还有……”魏玉郎又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当初护着你逃难的那些皇室宗亲们,为什么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吗?” “啊……啊……啊……” 听到魏玉郎的话,魏夫人怒不可遏地大吼三声,宛若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发出震天咆哮! “魏玉郎!!!”她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这个人面禽兽,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来,我还一心想着为你们家添丁进口,阿努切吧!我真是瞎了眼,我今天跟你拼了!哇啊……” 说着,她便愤怒凶猛地朝着魏玉郎扑了过去…… …… 第24章 孽障 魏夫人看着纤细,力量却格外惊人,在场数名身材魁梧的护院一起上前,这才勉强将她制服,按倒在地。 “啊……”魏夫人奋力挣扎,怒目咒骂,“魏玉郎,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小人!你骗了我那么多年,我要杀了你,为我族人报仇,我要杀了你啊……” “呼……呼……” 魏玉郎背靠床沿,瘫坐在魏小姐的尸体边,一面呼呼喘着粗气,一面紧紧地掐着心口,脸色铁青,嘴唇发紫,显然疼得不轻。 “快,快给我押下去,押下去……”魏玉郎颤抖着说道,“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押下去……” 护院们不敢怠慢,赶紧将狂怒的魏夫人架起,朝屋外抬去。 “魏玉郎,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魏夫人仍在愤怒地咒骂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们一家,我要让你们一家不得好死,啊……啊……”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魏夫人终于被押出闺楼。 “这……”两位县官急忙交换眼神,二人有心上前说些什么,可看着魏玉郎这般模样,还是欲言又止。 “孽障,孽障……”魏玉郎无力地垂下头,眼神呆滞地喃喃念道,“全都是孽障啊……” 在场的丫鬟与家丁们不知所措,纷纷看向刘管家。 刘管家亦是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再三,才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看那样子想要劝一劝魏玉郎。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徐真竟然放下手里的东西,率先来到魏玉郎面前。 魏玉郎没有理会,仍是一副麻木冰冷的模样。 “魏司丞,既然案情已经真相大白,那我们就收队告辞了!人犯由我们带回衙门,按罪论处吧!” 魏玉郎木然点头,慢慢抬头看了徐真一眼。 然而,徐真站着没动,而是直视魏玉郎,说道:“魏司丞,你之前说过要还我一个人情,现在咱们就清算了吧!” “哎?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门外的陈厚禄听到,再度急得拍手,徐真这次旧事重提,显然更加不合时宜。 不过,这一次陈厚禄多了心眼,并没有冒然进屋阻拦。 听到此话,魏玉郎不得不上下打量,重新审视了一番这名小捕快。 但见小捕快眼神犀利,正气凛然,显然是很严肃地在跟自己说话。 “好,”魏玉郎点头,“说吧,什么要求?” “尊夫人兑现给桑儿的承诺,由你来还,”徐真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把他们家的债务还上吧,别让他们家破人亡了。” 在场众人无不傻眼,谁也没想到,徐真会提一个跟自己毫无相关的要求。 “不行!”魏玉郎登时怒恼,瞪着徐真说道,“那贱奴虽未动手却也是同谋,她死有余辜,他们一家全都死有余辜!!” “魏司丞!!!”谁知,徐真竟重重地喝了一声,掷地有声地说道,“你一口一个孽障,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孽障换成‘报应’呢?” “你……你……”一句话,顿时怼的魏玉郎面红耳赤。 “你一口一个贱奴,一口一个贱奴,你可知,你所谓的贱奴也是人,也是别人的女儿!?”徐真喝道,“好好回忆一下你的所做所为,好好想一想你有今天的下场是因为什么?再好好领悟一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因果报应吧!” “……”魏玉郎哑口无言,但强硬的姿态明显有所收敛。 “我虽然不会通灵驱鬼,但我看人还是极准的,我能看到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徐真靠近魏玉郎,用一种摄人心魄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同时幽幽警告道,“还是,积点儿阴德吧,魏司丞……” 说完,徐真潇洒转身,飘然而去…… 魏玉郎不觉看得呆住,只觉这个小捕快的背影竟在无形中变得异常威严高大。 而当徐真的背影消失之后,魏玉郎这才渐渐领悟到什么,当即幡然泪下,继而抱着女儿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 闺楼外,听着魏玉郎哀痛欲绝的哭声,两位县官再次傻眼,看向徐真的眼神,亦是变得更加复杂,甚至隐隐含有忌惮之色。 “徐,徐真……”待他们离开闺楼准备收队的时候,陈厚禄急不可耐地说出经典台词,“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次,县令宋知礼也不再保持沉默,紧跟着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不会……都是你的主意吧?你早就看出,真凶其实是魏玉郎的夫人?” “是啊,是啊,”陈厚禄捋着胡子急急追问,“那出闹鬼的把戏,也是你安排的?太吓人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二位大人,”徐真谦虚说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感觉到事情不对的其实是魏玉郎,我只是帮他出了些主意而已。若不装神弄鬼,魏夫人恐难认罪。” “哦,原来如此,”陈厚禄点头,“我还说呢,要是徐捕快真有通灵的本事,那裘霸天那件案子,咱们早就弄清楚了不是?” 陈厚禄显然信以为真,可精明的宋县令却提出关键问题: “徐真,那件带血的衣服是怎么回事?魏玉郎若是没有说出衣服的事,恐怕那魏夫人也不会轻易认罪的吧?” 这…… 徐真微微眯了眯眼,心里感叹,这个宋知礼还真不是吃素的。 “大人英明!” 徐真只好抱拳恭维,然后把案情的大致经过讲给他们。 “……关于那件衣服,是我通过凶杀现场做出的判断,”徐真讲道,“如果凶手是魏夫人,那么她深夜潜入闺楼刺杀魏小姐的时候,怎么可能穿着自己的衣服去呢? “她必然会穿一件丫鬟的衣服,而且八成是与桑儿同款的,这样即使被护院们发现,也能推到桑儿身上。 “而根据尸体伤口来看,如此近距离的捅刺杀人,凶手的衣服上势必会沾染到死者的血液。 “那么,魏夫人又怎么可能把一件带血的衣服留到自己房间里呢?她必然要想办法把衣服处理掉,而且要及时处理。” “所以,你就想到,她会利用去紫阳宫上香的机会,处理掉那件衣服?”宋知礼补充道。 “对,”徐真点头,“之前在询问的时候,我特意问过跟随魏夫人上香的丫鬟,问她们魏夫人在途中有没有独处的时候? “她们回答说,魏夫人在郊外一处荒地经过的时候突然内急,去荒草地里解了个手,所以……” 后面的话,自然不用再说,两位县官全都懂得。 而恰在此时,一名衙门捕快刚好拎着一个包裹出现,说包裹是魏府的一名家丁给他的,说是呈堂证供。 打开一看,包裹里赫然是一件沾有血迹的丫鬟衣服。 “所以……”徐真淡然说道,“我们并非无的放矢,魏玉郎早早派他的得力手下把衣服找到了,正是从那块荒草地里找到的。正因如此,才让魏玉郎下定决心!” “喔……” 两位县官惊叹不已,万万想不到自己衙门的这位小捕快,竟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办案能力…… …… 第25章 报应 下午。 延平县衙里出现奇怪一幕,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的人,他们都在议论着魏府刚刚发生的那件凶杀案。 而他们议论的重点,并不是案子的离奇,而是那个使用非常规手段侦破了案子的小捕快。 “哇塞,你们是没有看到啊,”其中一个有幸目睹破案过程的衙役说道,“徐真只是亲了一下,就把那个小丫鬟给揪出来了!” “不会吧?真亲吗?怎么亲的?” “那还有假,亲了好几个呢,这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呐。知道吗,那几个小丫鬟长得可俊可俊得啦,臀也都结实得很呢!唉,我要也有这本事就好了……” …… “哎呦,你们是没看到,我头发都炸毛了,”另一侧,一名捕快眉飞色舞地向同僚们讲着,“感觉后背冷飕飕的,那个吓人呐!” “真的?”其他捕快问道,“那小子真能驱鬼通灵吗?这也太邪乎了吧?” “我当时没挤进去,但大老爷们全都看见了,”该捕快拍手说道,“那魏玉郎的女儿本来是一具尸体,可是在徐真的召唤下,竟然说话了,把真相全都告诉给了魏玉郎……” “真的?”其他人傻眼,“徐真还能招魂?以前怎么没瞧出来?” “可不是呗,”该捕快兴奋说道,“这我可是亲眼看见的,没想到,真凶竟然是魏玉郎女儿的小妈!还是个西域人,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啊……” …… 看着这些窃窃私语的人,陈铁风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内堂,随手关上房门。 内堂里没有别人,只有两位县官,还有捕头程枭。 “宋大人,您吩咐的事,我们全都安排好了,”程枭向宋知礼汇报道,“徐真所说的那些事情,也全都查清楚了!” “哦?”宋知礼忙问,“怎么样?是否属实?” “嗯,”程枭点头,“我们通过关系问了几个裘霸天的仆从。确实,裘霸天在案发当晚一直与那两个教坊司的歌妓在一起,不可能再绑架别的女子。对于将女人丢于闹市的事,更是无稽之谈。” “是啊大人,”陈铁风附和,“裘霸天的马车,当天早上一直在醉仙居停着,根本没有动过,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嗯……不过……”宋知礼琢磨道,“真的立案审理,这些人的口供,恐怕全无效力吧?” “的确,”陈厚禄捋着胡子说道,“他们都是裘霸天的家丁,自然向着主人,他们的口供在公堂之上全无效力。 “恐怕,那个神秘的凶手,也正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如此设局的吧?” “那两个歌妓……”宋知礼想到什么,当即提醒般地问了一句。 “她们两个的口供就算有效力,也没有说服力啊,”陈厚禄摇头,“正如我们之前所说,就算裘霸天当晚与两名歌妓同寝,也并不妨碍他绑架奸污其他女子。 “宋大人,”陈厚禄道,“李老汉与女儿已经死了,这就叫死无对证,谁能赢,就看到时候打官司的双方,哪方实力雄厚了!” “嗯……”宋知礼用心思忖一番,又向程枭问道,“那么……那李老汉女儿的尸体呢?” “大人,”程枭急忙回答,“这个也确认过了,那被大火烧毁的,确实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肯定是死了很久的!” “对,”陈铁风附和,“衣服上有没烧干净的地方,仔细一看分明就是寿衣,不一定从哪座坟里挖出来的。” “哦?”宋知礼问,“这具尸体现在何处?” “太臭了,”程枭说道,“我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给埋了,反正这东西已经没用了,拿到义庄恐怕不妥啊!” “对,你做得对。”宋知礼点头,“事到如今,我们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被火烧死的并不是李老汉的女儿。” “那……”陈厚禄想到什么,问道,“关于李老汉中毒的事,查出来了吗?” 听到这里,程枭二人顿时无奈摇头。 “已经用过刑了,那两个狱卒什么也不肯说,”程枭说道,“我们打算,查查他们两个的人际关系再说。” “嗯,”宋知礼先是点头,继而叹气,“唉,我感觉,我们很快就得做出重大决定了!” 宋知礼所谓的重大决定,自然是指拘捕裘霸天,这是提醒程枭要尽快做好准备。 “对了大人,”程枭想到什么,问道,“我刚听说,魏玉郎的府上出事了?怎么刚才进来时,听到很多人都在议论徐真呢?徐真……又怎么了?” “哎?”听到此话,宋知礼急忙看向陈厚禄,问道,“徐真人呢?” “是啊,”陈厚禄摊开双手,“我也没留意呢,他又去哪儿了这是?” …… 永安街。 午时过后,这里的集市便不再热闹。 许多摊位已经收摊,行人稀少。 此刻,徐真坐在牌坊下的台阶上,望着冷清的街道发着呆。 虽然,他现在来这里是为了查裘霸天的案子,但脑子里想的,却依然还是魏府里发生的事情。 难怪这个魏玉郎被列为延平县四大恶人之首,看着斯斯文文的,内心却如此偏激狠辣。 由此看来,他与那位魏夫人并无感情,只是把魏夫人当成了自己报复发泄的工具。 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正因为他纵乐无度,才导致他丧失生育能力,无法完成生儿子的愿望。 如今又惨遭丧女之痛,也算是得到了报应吧!? 想起来,魏夫人也挺可怜的,国也没了,家也没了,到今天才弄明白,原来导致她国破家亡的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她的丈夫。 这种打击本就太过伤人,如今又沦为阶下囚杀人犯,不知道,这位昔日的罗摩公主,最后会落一个怎样下场? 当然,同样可怜的还有那个丫鬟桑儿,自己明明很努力地活着,却被家庭所累,最后还惨遭利用,丢了性命。 正因为感同身受,徐真才会向魏玉郎提出要求,让他兑现魏夫人许给桑儿的承诺。 只要魏玉郎给了桑儿家人补偿,至少孩子不会死得如此不值。 其实,徐真心里清楚,如果当时他强行要求魏玉郎替自己还清万胜赌坊的债务,魏玉郎多半不会推辞。 只要他一句话,自己便很有可能过上无债一身轻的生活。 然而,徐真不会那么做,也不可能那么做。 一来,他不想与魏玉郎这样的人为伍。 二来,他要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决债务问题。因为崔啸天这个恶霸,同样令他不爽。 徐真知道,自己的力量十分有限,无法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不公的世界,但铲除这些为祸人间的恶霸,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 第26章 安慰 半月前的某个深夜。 延平县,牛贩贾乙家。 小捕快徐真带着一包毒药,翻墙潜入院子,朝着后面的牛棚摸去。 让他意外的是,如此深夜时分,贾乙家里竟然亮着灯,而且窗户前人影晃动,还传来阵阵婴儿啼哭声。 徐真本可以低头穿过,潜入后院去毒死其中一头耕牛。 可一听到婴儿哭声,他还是本能地停住了脚步。 “哦哦哦……”这时,屋里传来女人哄孩子的声音,“乖宝宝,不哭啦,不哭啦……” 可无论怎么哄,孩子啼哭依旧。 “唉,”女人叹息一声,说道,“都怪我这身子弱,奶水少,连孩子都喂不饱啊!咳咳……” 女人似乎有肺病,咳嗽不断。 “放心,会好起来的,”屋里传来男主人贾乙的声音,“等咱们这批耕牛出手,就能给你请个好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 “唉,”女人又叹息一声,说道,“我真担心,我们借了那么多钱,这牛要是卖不出去,我们可怎么活啊?咳咳……” “放心吧,”男人憨憨地说道,“要是不看好咱们,他们又怎么会借给咱们钱呢?这几头牛,都是我观察了很久才挑出来的,等农忙之时,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哎呀,不哭,不哭啊,”贾乙坐到妻子身边,一面哄着孩子,一面安慰妻子道,“孩子他妈,等将来卖了牛,挣了钱,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喽,把你的病治好了,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再把咱家这老房子翻盖一下,这样夏天就不担心漏雨了……” “嗯……也别光想着咱们,”女人缓和了许多,畅想着说道,“别忘了还有你家二叔呢,咳咳……他都老大不小了,可得给他寻门亲事了。 “还有啊,等咱们有了钱,可别再让他当邮差了,如今匪患严重,路途险恶,这每天跑来跑去的,太危险了!” “哎呦,”贾乙夸赞道,“老嫂比母,家和万事兴,你说我贾乙上辈子行了什么好,才能娶到你这么温柔贤惠的老婆啊?” “德性,”妻子嗔笑道,“快,孩子尿了,快换尿布吧!” “唉,遵命,遵命……” 听到屋里夫妻二人的话,徐真背靠墙壁坐下,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再次看了看那包毒药,感觉小小的一包毒药格外沉重。 只要这包东西放下去,这一家人,可就是家破人亡啊…… …… 哗啦…… 水声作响,徐真从浴盆的热水中探出头来,浓浓蒸汽,格外舒爽。 他此刻正在泡澡,脑子里却不自觉地查看起小捕快的记忆。 小捕快心地善良,只可惜命运不济。 现在既然换成自己,那就不能泯灭了心底那份善念,得活出个模样才行! 唉…… 世事险恶,人心不古。 环顾四周,全员恶人。 要想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还不能违背原则,似乎很有挑战难吧? 而且,身边这些人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简单,从县令宋知礼到捕头程枭,再到普通的衙役捕快,每个人都精打细算,善于思考,并不是打酱油的npc。 要想在这些人眼前使用计谋,必须格外小心…… 洗完澡,徐真来到客厅。 饭已做好,小媳妇有梦等候多时。 她恭顺地站在一旁,直到徐真坐下拿起筷子,自己才慢慢坐到徐真对面。 “哎?”徐真惊讶看到,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居然还有半只酱鸭,急忙问道,“这个是?” “哦,二表妹来过了,”有梦赶紧回答,“知道你爱吃酱鸭,给你捎了半只,还有……” 说着,有梦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这个也是二表妹给你的,”有梦青涩说道,“和以前一样,千万别让舅妈知道……” 哦…… 看着桌子上的碎银,徐真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舅舅家没有儿子,只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大女儿名叫仉寒雨,十四岁那年选秀进了宫。 二女儿原名仉寒冰,因为在锦绣书斋当了教书先生,便改名叫做仉问心。 大玄王朝鼓励女学,遍地都有女子私塾,仉问心自幼在书斋学习,因为学习刻苦成绩斐然,毕业后便留在私塾当了先生。 这位二表妹比徐真小三岁,或许是同样心地善良的缘故,她与徐真的关系最为要好,知道徐真手紧,因此常来周济。 徐真将银子拿起,放到有梦面前,说道:“既如此,便由你存着吧!补贴家用。” “啊?”有梦意外,急忙摆手,“老爷,这可不行,还是快点儿拿去还债吧?” 看到徐真眯起眼睛,有梦这才怯怯地改口道:“公……公子……” “不用,”徐真抓起有梦的小手,将银子递到她的手中,说道,“还债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嗯……” 当攥住小手的时候,徐真这才看到,有梦的袖子上沾有红色血液,而且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哎呀…… 他这才想起,之前看到门口被泼的猪血都已清理干净,自然就是自己这位小媳妇擦的。 唉,徐真难免心疼,这么小的女孩子,应该疼爱呵护才对嘛…… “不,不……”有梦挣脱出来,怯怯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些,足够家用了,哎……老……公子……” 不料,徐真再次攥住小手,硬把碎银塞进手中,心疼说道:“等我把手头案子结了,就给你买身新衣服,把银子留好吧!” “不,不用,真的不用……” 说话时,她故意挡住衣服某处。 徐真知道,那里又添了新的补丁。 “有梦,”徐真只好安慰道,“你之前说得没错,我正在考虑把宅子卖了,然后咱们把债还上,以后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真的?”有梦惊喜。 “可是,”徐真说道,“以后可就没有这样的大房子了!” “没关系,没关系,”有梦激动说道,“只要我们不再被那些恶人威胁,哪怕和公子住茅草房又如何?” 啧啧…… 徐真无奈咂嘴,先是一阵感动,眼角却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他心里叹道,这些恶霸为祸人间实在可恶,正因为有他们在,有多少老百姓都像有梦这样,整日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唉,”想到此,徐真只能“安慰”小媳妇道,“有梦啊,以后真住了茅草房,恐怕我们就只能住一间屋,一张床,一个被窝了,唉……” “……”有梦腾地脸红,青涩娇怯却又红似火焰的脸蛋,是那么令人着迷…… …… 第27章 虎妞 次日清晨,延平县衙,捕房。 捕头程枭正在召集所有捕快点卯议事。 徐真刚一进去,便在人群中看到一个陌生的熟悉人。 但见在一众大老爷们之中,竟多了一名身穿捕快服的女子! 这是一个很年轻,很有特点,很有活力的女子。 她中等个头,身材健硕,大眼睛,浓眉毛,脸上还长着一些小雀斑。 徐真一进来,女子便兴奋地瞅着徐真,一个劲儿的使眼色,似乎很是亲近的样子。 哦? 搜寻记忆,徐真很快认出,这名女子叫做沈玉,是上一任捕头沈名臣的小女儿。 沈捕头武艺高强,狭义肝胆,在延平县是一个很有威望的人物。 沈玉虽是女儿身,却是个武学奇才,自幼好舞刀弄枪,且力大惊人,一般的练家子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普通人。 只可惜,这沈玉年轻冲动,好打抱不平,可是没少给老捕头惹祸。 后来,老捕头实在没办法,便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让沈玉女承父业进入县衙捕房,成为这里唯一的女捕快。 和女子私塾一样,大玄王朝自仙元、太康年间起,便开始鼓励女性从业。 如今慢说各行各业都有女性参与,就连各级官员之中,也不乏女性出现。 不过,纵然沈玉当了捕快,却依然治标不治本。 前几天,她又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被老捕头圈禁在家。 今天既然出现在捕房,说明已经解禁。 此刻,看到沈玉冲自己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徐真便感觉有点儿不太踏实。 平日里,当着沈玉的面,人们都亲切地称她“小玉”,可不当着她的面,则叫她“虎妞”。 一个,是因为她长得虎里虎气的,脸上还有黄色小雀斑; 另一个,则因为沈玉真的很“虎”,她生动活泼地诠释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句话。 但话说回来,她却是一个办事极为认真的人,一来服从指挥,二来尽职尽责,唯一的缺点就是脑筋不太会急转弯,经常把很简单的事情办砸锅,让同僚们叫苦不迭。 用程枭的话来讲,她就是一个特别有组织有纪律的“愣头青”。 然而,别看沈玉今年只有十七岁半,但论起功夫,放眼整个衙门,恐怕只有程枭勉强能是她的对手。 因此,全县衙的捕快们都很自觉地让着她,从不跟她计较。当然,“让”字改成“躲”字更为贴切。 “徐真,”这时,程枭见徐真到场,当即扬着嘴角说道,“听说你昨天表现不错,竟然在魏玉郎家里给我们衙门露了大脸?” 听到这话,对面的沈玉瞪大眼睛,烁烁放光,显然是听说了徐真的光荣事迹。 而其他捕快脸上显露出来的,却都是一种酸酸的表情。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明明已经快要被扫地出门的小捕快,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本来,徐真还想谦虚一点,说句“都是领导栽培得好”之类,可一看到程枭那眼高于顶,桀骜蛮横的表情,他便心生厌恶。 于是,他改口说道:“只是侥幸而已。” “哼,”程枭冷哼一声,说道,“别夸你两句就不知道属什么,你不是心思敏捷,善于破案吗? “大老爷再一次让我传话给你,给你三天时间,让你把李老汉的案子查清楚,必须要知道凶手是谁,又是怎样杀的人!” 说完这句,程枭本以为徐真会提出抗议,因为这案子已成死案,根本不好查。 可没想到,徐真只是随口“哦”了一声,算做回应。 “哎?”程枭眯起眼睛,“徐真,你这是什么态度,有意见吗?” “没有,”徐真敷衍抱拳,“我只是觉得,好像三天有点儿多吧?” “你?”程枭语塞。 在场的捕快们亦是投来惊奇目光,想不到徐真竟然这么拽? “行,行……”程枭说道,“有你的,那好,我就看看你到底还有什么能耐? “那个谁……傅宾,”他冲另一侧的一名捕快招手说道,“别说我做事不公,你就给咱们这位徐大神探打个下手吧!” “是。”人群中立刻站出一个年轻捕快。 靠…… 徐真心里骂街,很明显,这是程枭给自己安排监工,要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可能会有影响。 不过……貌似影响不大。 而就在此时,徐真再次看到,沈玉还在执着地冲自己使着眼色。 哦…… 徐真终于领悟她的意思,看来这位女捕快是想让自己这个老司机带带她。 嗯……这样也好。 虽然这位虎妞爱惹祸,但似乎正是自己需要的那种人才。 想到此,他当即冲程枭说道:“程捕头,凶手那么心狠手辣,我们两个恐怕会有危险,不如,你再多派个人给我吧?” “你?” 程枭瞪眼,刚想反驳,却正好看到跃跃欲试的沈玉。 由于沈玉经常惹祸,平时程枭不敢放她出去,只让她留在衙门处理内勤。今天她突然回来,程枭正发愁该给这位虎妞安排什么活儿呢! “好,”于是,程枭几乎不假思索地指着沈玉说道,“既然你有要求,那就让小玉也跟你一组吧!” “太好啦,太好啦!” 听到此话,沈玉竟兴奋地鼓起了掌,鼓掌之后才意识到不妥,赶紧抱拳应诺。 呼…… 谁知,其他捕快看到沈玉跟徐真分到一组,竟然全都松了口气…… 哎呦…… 看到此情此景,徐真心里不免打鼓,不知道自己的逼格能不能驾驭得了这位虎妞? …… 散会后,沈玉急不可耐地来到徐真跟前,竖起大拇指:“师兄,还是你够聪明,我这么一眨眼,你就明白了?” 她声若铜铃,醒脑提神。 由于她比徐真晚来几天,年纪又比徐真小,便称呼徐真师兄。 “那必须的,”徐真赶紧说道,“有小玉在,我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嘛!” “……” 傅宾脑门布满黑线,心里说话,徐真你是不是话说反了,正因为有虎妞在,咱俩的安全问题才用担心吧? 也不知道这位虎妞今天会惹出哪一种祸来? “放心,有我在,一定护你们安全!”沈玉先是拍着胸脯保证,然后急不可耐地问道,“赶紧的,徐真师兄,我已经听说你昨天在魏玉郎家里巧破奇案的事了,但是听得稀里糊涂的,你赶紧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那魏玉郎的老婆,真是个外国人?” “呵呵……”徐真憨笑,指着衙门口说道,“没问题呀小玉,但说来话长,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说完,他便朝衙门外面走去。 “等等!”沈玉举起手,“不对,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咱们现在不是应该去南监大牢吗?” “对呀?”傅宾指向另一侧,“南监大牢在那边呢!” “不用了,”徐真卖起关子,“南监大牢已经查不出什么,要想知道真相,还是跟我走吧!” …… 第28章 使命 永安街。 没想到,徐真带着沈玉、傅宾,竟又一次来到了永安集市。 由于这次来对了时间,街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此刻,徐真正站在人群中,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这里便是当初爱莲被推下马车的地方。 回想爱莲当着那么多人惊慌失措,无处可逃的场景,他心里泛起深深的思绪。 他能体会到,当时爱莲的无助与绝望。 同时,他也能感受到,众人猎奇与冷漠的目光。 而除了这些,他似乎还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师兄啊,”沈玉好奇地问,“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不是已经有人证明,裘霸天确实在这里调戏过那个女子,而那辆马车也是裘霸天家的吗,还查什么?” 对呀…… 徐真在心里说道,正因为调戏爱莲的那个人就是真正的裘霸天,那才有问题。 因为,这说明爱莲是认得裘霸天的,可绑架强暴她的根本不是裘霸天,那她为何依然笃定不疑呢? 是凶手找了一个和裘霸天相仿的人吗? 还是…… “师兄啊,我认为这件案子不用再查,分明就是裘霸天做的!”沈玉义愤填膺地攥起拳头,“裘霸天这个恶霸,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百般羞辱一个弱女子还不够,还杀人灭口,简直……简直无法无天了!” “……”旁边的傅宾不敢插嘴,但紧皱的眉头表明,他压根不看好抓裘霸天这件事。 “对了小玉,”徐真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这几天为什么没来衙门啊?” “嗯……这个嘛……”听到此话,沈玉小嘴一撅,挠着额头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抓了个小偷,把他暴打了一顿。打完才发现,人家是追小偷的! “但是,这也不能完全怪我,谁让那个人长得尖嘴猴腮的呢……” 徐真捂脸,感觉这虎妞虎得竟然有点儿可奈。 “哎呀,不提这些,不提这些,咱们还是说案子吧,”沈玉赶紧转回话题,说道,“师兄啊,依我看,咱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如今证据确凿,我们应该把裘霸天抓起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不招供!” “……”傅宾无语,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而听到沈玉的话,徐真虽然也觉得虎妞确实虎,但她这满满的正义感却实属难得。 同时,徐真也明白了,为什么沈玉能给老捕头惹那么多祸…… “小玉啊,”徐真微微一笑,说道,“来,我给你演示一下,你所谓的证据确凿好不好?” 说完,他朝旁边一个卖菜的摊主问道:“这位老哥,问你一下,几天前,是不是有辆马车从这里经过,从马车上丢下来一个女人啊?” “对呀,对呀!”摊主正在盘货没有抬头,随口回答道,“差点儿撞着我呢!那女的没穿衣服,长得特别白,后来认出来了,原来是老李家的女儿,在前面卖竹篮的……哦……哦?” 说着,他抬起头,当看到问话的竟然是县衙捕快后,顿时变得极为紧张。 “那我问你,”徐真又问,“那架马车是裘霸天家的吧?” “不……不不不……”卖菜的赶紧摆手,“这个我可不知道啊!我当时光看那个女的了,根本没看马车!” “喂,”沈玉指着卖菜的问,“你不说那马车差点儿撞到你吗?还说没看马车?” “真真真的啊!”卖菜的吓坏,“就因为差点儿撞着,才没看清楚嘛!” “哼!”沈玉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了!” 说完,倔劲上头的她,又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可得到的回答全都一致,谁也不敢承认,那架马车是裘霸天家的。 到了后来,他们又去调查裘霸天调戏爱莲一事,没想到,竟然连一个目击者也找不到了! 所有人全都选择避而不谈,装聋作哑。 “怎么样?”徐真对沈玉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确凿吗?如果将来到了公堂之上,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证裘霸天,那你说大老爷尴不尴尬?” “可恶!真是气煞本姑娘,”沈玉嘟起小嘴,“师兄,既然如此,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所以,”徐真说道,“咱们必须得找到几个敢于指证裘霸天的人呐!” “可是……”沈玉挠头,“刚才已经试过了,他们全都畏惧裘霸天的势力,好像不太好找吧?” “有志者事竟成,”徐真顿时戏精上头,大义凛然地按住沈玉肩膀,慨然而道,“小玉啊,穿上这身捕快服,肩上就有责任,就要践行人民警……哦不,践行朝廷捕快的使命与担当。 “这个世界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来守护啊! “我相信只要我们肯付出努力,就一定能找到这样的人!” “……”傅宾看傻,感觉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然而,沈玉听后却热血沸腾,重重点头:“师兄说得好,我爹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们努力去劝说他们,他们一定会站出来作证的!” “好,”徐真说道,“既然这样,咱们三个就分头行事,这样还能节省时间!” “好!”沈玉感觉浑身充满能量。 “这……”傅宾却感觉哪里不对,忙问,“咱们的任务,不是查李老汉遇害的案子吗?怎么……” “小玉说得对,”徐真却不给傅宾机会,当即说道,“我们不仅要劝说他们,还要找那些曾经被裘霸天欺负过的人,我相信,一定有人肯站出来的。正义必胜!!!” “嗯!”沈玉用力点头。 “不是,我说……咱们不是查案子吗?怎么又找起证人来了?我觉得……”傅宾再次提出反对意见。 “傅师兄,”而这个时候,已经被洗脑的沈玉黑下脸来,冲着傅宾说道,“我们找证人不就是为了查案子吗?程捕头让咱俩跟着徐真,那就是要听从徐真的指挥了,难道你不想替那些受害者伸冤,不想维护正义吗?” “不是……我……”傅宾抓耳挠腮却苦无理由。 “小玉,”徐真趁机说道,“咱们傅师兄可能觉得任务太困难了,这样吧,你带带他,你们暂时两个人一组吧!” “好!”沈玉攥紧拳头。 “你?”傅宾瞪着徐真,眼神像要杀人,可看到沈玉高高举起的拳头,却只能低头认怂。 看到傅宾被小玉带走,满集市寻找证人,徐真扬起嘴角淡淡一笑,心里说话,终于可以办正事了。 …… 第29章 表妹 整整一下午,徐真都没有闲着。 他换上便装,先是去了李老汉家附近,搜集关于李老汉父女的情报,并且通过询问,知晓了当天参与救火的那位书生的情况。 那个人叫做柳文彬,是来自临县的一名秀才,现在延平县的玄武书院求学,准备来年参加乡试。 而机缘之下,这位柳秀才与爱莲姑娘一见钟情,互生情愫,无论在李老汉那里还是邻居眼中,他们早已是默许的恋人关系。 难怪在大火当天,柳秀才哭得那么伤心,甚至差点被坍塌的房梁砸死。 而通过徐真的多方打听,现已确认,在这位柳秀才的带领下,李老汉的十几位亲戚邻居,已经跟着他去到郡衙告状。 他们不仅要告裘霸天草菅人命,还要告延平县衙包庇罪犯,与罪犯同流合污,合谋杀害李老汉父女。 虽然郡衙同样忌惮裘霸天背后的势力,但徐真相信,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理,至少会派人过来走个程序。 要不然,一旦这些人告到州府,那可就更加不好收拾。 接下来,徐真又去了裘霸天开的几家酒楼客栈,打听关于裘霸天的消息。 虽然店里的伙计不敢乱讲,但还是被精明的徐真套出许多话来,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裘霸天家以前有位兢兢业业的老管家,却不知什么原因,竟被裘霸天打断了腿,扫地出门,如今沦为乞丐。 还有,裘霸天兼并这么多家酒楼客栈,都使用了哪些非常规手段? 他终日游醉于花楼与教坊司,又最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子? 还有,他的家庭情况,以及与另外三大恶霸之间的关系等等…… 打听完情报之后,徐真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好几个地方,比如买了纸钱香火,去到郊外某处坟茔烧香祭拜;去牛贩子贾乙家查看情况等等…… 一直到日头西沉之时,他才买了一包蜂蜜桂花糕,匆匆赶往锦绣书斋。 时间算得刚刚好,徐真刚到书斋门口,便看到二表妹仉问心正从里面出来。 仉问心是标准的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口,琼瑶鼻,虽然芊芊细腰看着孱弱了一些,但独有的儒雅气质,还是让她显得格外出众。 陪着仉问心一起的,是一个年纪在十岁左右的小书童高鹤。 高鹤抱着一摞书籍,憨憨地跟在仉问心后面。 “表哥?”仉问心看到徐真,稍稍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最近治安不好,”徐真随口说道,“我特来护送表妹。” 说着,他将蜂蜜桂花糕递了过去。 “表哥真是有心了,”仉问心愉快地接了过去,说道,“就这么两步路,沿途又都是熟识的邻居,不会有危险的。 “我看呐……”二表妹冰雪聪明,会心一笑之后说道,“表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厉害! 徐真暗暗竖起大拇指,没想到二表妹如此善于观察,看来自己没找错人。 不过,不装逼容易被人小瞧,于是徐真反问道:“二表妹,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才对啊?” “哦?”果然,装逼效果瞬间拉满,仉问心好奇问道,“你如何看出?” “你看,”徐真解释,“你刚才从书斋里出来,眼睛一直斜下角四十五度盯着地面,眼神集中,表情凝重,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什么,分明是有心事的样子。怎么,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公子?” “贫嘴,”二表妹嗔怪,继而好奇,“不过,你倒是没有猜错,只是这个斜下角四十五度是什么意思?” “表哥猜得可真准呀,”这时,后面的书童高鹤插嘴,“我家先生刚才确实在想事情,不过想的都是诗词对子,可不是什么如意郎君啊,哈哈……” 由于仉问心在书斋教书,虽是女子,却也被称为先生。 “诗词对子?”徐真扬起眉毛,“什么诗词对子?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也会呢!” “好了表哥,”仉问心直接过滤,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还是直说吧,我……我家里还有些私钱,你需要多少?” 看来,仉问心以为徐真又要向自己借钱。 听到此话,徐真是又感慨又感动,二表妹明明知道自己这赌债是无底洞,可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帮助自己。 所以,自己今后必须得努力上进,不能辜负表妹一片好心。 “不是,不是借钱。”徐真先是看了高鹤一眼,随即将仉问心拉到一旁,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啊?”仉问心听后大为震惊,急忙摆手,“这……这可使不得啊,这可是大罪……” “嘘……”徐真赶紧示意她闭嘴,随后又在二表妹耳边好一通劝。 高鹤看得直皱眉,他年纪虽然不大,但通过徐真眉飞色舞的表情,他还是觉得徐真这个表哥不怎么靠谱。 不过,最后好像仉问心被徐真说通,陷入到犹豫之中。 在犹豫好半天之后,她终于眼睛一亮,对徐真说道:“既然这样,那不如看看天意如何?” “啊?”徐真意外,“什么意思?” “我这里刚好有一绝对,”仉问心说道,“只要表哥能给对上,那我就答应帮你,如何?” “这……” “不可能吧,”高鹤在一旁喃喃自语,“连斋主都说是绝对了,先生也整整想了一个下午,不可能有人对得上,更何况……” 稚嫩的眼睛看向徐真,显然在说:更何况你一个胸无点墨的捕快? 徐真耳尖,高鹤的话全都听到,顿时也起了好奇心,看来刚才二表妹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就是对对子了。 “好,”徐真说道,“那你说来听听吧?” “这可是玄武书院给我们书斋出的绝对,”高鹤在一旁解释道,“既然是绝对,好像没有下联呢!嗯……嗯……金木……金木水火土,嗯……” 显然,高鹤想把上联说出来,却根本没有记清楚。 “铁棒点灶,难分金木水火土。”最后,还是仉问心把这个绝对的上联说了出来…… …… 第30章 绝对 “铁棒点灶,难分金木水火土。”徐真重复一遍,说道,“感觉并不是很复杂嘛!” 仉问心笑着摇头:“表哥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对子,铁棒点灶,只用四个字却把金木水火土这五行全部涵盖,既押韵还有解意,而且‘灶’字由火、土组成,的确是个绝对啊!” “嘿嘿,”高鹤憨憨附和,“拿铁棒子去点灶台,怎么可能点的着呢?这就叫不分金木水火土嘛!” 看到徐真没有反应,仉问心只以为他不可能对得上来,于是淡淡一笑,在徐真耳边说道:“好啦表哥,开个玩笑而已,你的事我答应就是。” “哦?还是二表妹对我最好啊!”徐真先是一阵感动,继而琢磨道,“不过……金木水火土,那再对一个由五个字组合的不就成了?” “我家先生也是这么想的呀,”高鹤接茬,“像五谷,五脏,五色,五味,先生全都试过了,还是对不上啊!” “是吗?”徐真眼珠一转,当即打了个响指,说道,“我倒是有一个下联,不知是否能对得上?” “呵呵……”仉问心抿嘴一笑,说道,“好了表哥,都说是开玩笑呢,你莫要当真。” 无论是仉问心还是高鹤,自然不可能认为徐真这种胸无点墨的粗人能对上对联,而且还是如此高难度的绝对。 “那我就用五官来对一下吧!”谁知,徐真却琢磨着道出了一个下联,“我就给你对:‘盾镊劓咶,不辨眼耳鼻口舌。’” “哦?”仉问心没想到徐真能对上来,在体会一下之后问道,“哪个劓?哪个咶?” “劓是割鼻子的劓,”徐真解释道,“咶是口舌咶,表示舌头或或舔舌头。 “盾镊劓咶,就是用不锋利的镊子去割人家舌头,根本不分眼耳鼻口舌嘛!” “哎呀!哎呀……”仉问心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继而眼睛放光,一面重复,一面分析,最后由衷赞叹道,“妙,妙,真是妙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出来呢?” 徐真心里说话,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以前看过的某本穿越小说,今天能派上用场。 那本小说里面,刚好有这么一个一字不差的对联,幸亏自己记忆力够棒。 哎? 徐真想到,自己前世虽然是个警探,但诗词歌赋可是掌握得不赖,将来如果不当捕快,是不是可以靠抄诗过活呢? 比如,一句“暗香浮动月黄昏”,就能让美女们抢着跟自己打扑克?那自己得准备多少副扑克牌啊? 要是再来一句“醉后不知天在水”呢?也不知道这大玄王朝有没有公主? 徐真正胡思乱想,仉问心却哪里知道徐真的底细,等她体会完这奇妙的对联之后,看向徐真的眼神,好似看怪物一般。 不可能啊? 仉问心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个文盲表哥,到底是怎么对上如此绝对的? 单说那几个生僻字,就连许多饱读诗书的学子也不一定认得吧? “怎么样啊二表妹……”徐真得意洋洋,“不要太佩服我哦,我会骄傲的!以后再遇到什么诗词歌赋或对对子的事,尽管找我请教就是了! “咱俩这么铁,我保证倾囊相赠,毫无保留!” “哦……哦……好……好吧……”仉问心渐懵,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表哥。 “怎么样,”徐真又道,“这下,咱们谈好的事,可就一言为定了啊!” “哦……好,好……”仉问心茫然点头…… …… 最后,徐真还是把二表妹送到家门口,这才离开。 舅舅仉霖在几十里外的郡衙大牢当差,家里只有舅妈在,徐真自然不便进去串门。 舅妈是个平凡的人,自然认为徐真这个继承了巨额债务的外甥是他们家最大的累赘。 所以见面之后,也永远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让徐真尽快卖了祖宅,除了偿还赌债之外,再把剩下的补贴给他们家,以作报答…… 送完表妹,徐真返回衙门复命。 可没想到,无论是捕头程枭,还是跟自己一队的沈玉、傅宾,竟然都没有回来。 估计都还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吧? 徐真心里再次没底,不知道虎妞沈玉在自己一番忽悠之下,又会搞出什么操作? 不过……好像沈玉真惹祸的话,反而不是坏事…… 由于捕头迟迟未到,捕快们也就自行解散了。 徐真利用身上不多的一点散钱,给小媳妇有梦买了一些新鲜水果。 他本想给有梦买匹布做衣裳,可无奈太贵,自己根本买不起。看来只能等解决了眼前这件案子,再琢磨怎么改善生活条件吧! 回家之后,一切照旧,和温柔贤惠的小媳妇吃饭聊天,偶尔沾沾口舌便宜,惹得小媳妇的小脸蛋总是红扑扑的。 只是晚饭过后,徐真却拎着锄头去到后院祠堂忙活起来。 祠堂位于宅子的最里侧,由于无钱修缮,屋顶漏雨,窗户漏风。平时,只有特殊的日子,徐真两口子才会来此。 让徐真意外的是,祠堂的供桌上仅有两块牌位,一个是徐真父亲,一个是徐真母亲,竟然没有徐家的其他列祖列宗,连爷爷辈的都没有。 好奇怪。 徐真纳闷,有祖宅却没有祖先,这是咋回事? 难道…… 这是一座私生宅? 徐真不禁想到,他那个所谓做大官的祖先,是不是在这里娶了二奶,所以祠堂无法供奉? 啧啧…… 搜索记忆,却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好像徐真的父母对祖先来历比较避讳,从来没跟徐真提过,甚至连爷爷奶奶是谁都不知道。 好吧,无所谓了。 徐真无奈,不管是不是私生宅,那么遥远的事情已经跟自己无关了。 正所谓活在当下,还是把现在过好再说吧! 于是,徐真先是找了个位置,继而撬开祖宅的地砖,然后便开始挖土…… 一直挖到深夜,这才挖出一个两米多深的坑来。 不料,小媳妇有梦半天找不到徐真,竟寻着声音找到这里。 在看到徐真挖出的深坑后,有梦大为疑惑:“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哦,没事,没事,”徐真笑着解释道,“咱不是已经决定卖宅子了吗?我怕这宅子里有什么隐藏的财宝,所以挖挖看嘛,呵呵……” …… 第31章 打服 接下来的一天,徐真更加忙碌,整日奔波在县城之中,继续通过各种手段搜集裘霸天的信息。 这个裘霸天果然是个变态恶霸,在延平县抢男霸女,欺辱乡里,坏事做绝。 而且,此人暴戾恣睢,性格乖张,欺负人根本不需理由,只要心情不好,必然要大肆发泄。 当日,徐真在马车上看到的那两位被惨遭蹂躏折磨的教坊司姑娘,也只是裘霸天的常态而已。 虽然爱莲的事的确不是他所为,但他做过的坏事却也差不了多少。 为了获得更多信息,徐真还特意找到了那个被裘霸天打折腿的老管家。 老管家如今早已成了乞丐,住在城南墙根下的茅草棚里,孤苦无依,十分可怜。 老管家虽然年迈,头脑也有些迷糊,可对于裘霸天的事却记忆犹新,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告诉徐真,当年他的腿之所以被裘霸天打折,是因为裘霸天在强占了醉仙居酒楼之后,非要将原来的老板一家赶尽杀绝。 自己于心不忍,悄悄放走了老板一家,这才引来裘霸天的震怒,将自己双腿打折,逐出裘家。 听到老管家的话,徐真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一来,醉仙居并不是裘霸天所创,而是强行霸占,其他几家酒楼同样如此。 二来,这个老管家的遭遇,和小捕快徐真非常相似,都是因为心软救人,才招来祸事。 接下来,徐真又向老管家询问了很多事情,老管家也都知无不答,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徐真。 反正他已经是个行将就木,无人问津的老乞丐,也不怕招来裘霸天的报复。 可没想到,徐真听着听着,竟然从老管家口中获得一条极为关键的信息。 正因为这条信息,让他越发感觉李老汉父女这桩案子苗头不对,似乎在已知的案情背后,还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在此之后,徐真变得更加忙碌,先是去了锦绣书斋找二表妹谈事情,然后又去了那个玄武书院了解情况。 玄武书院是延平县最好的书院,曾经出过很多举人进士,在整个大官郡都非常有名。 因此,有很多其他县的秀才慕名而来,花重金在这里求学。 玄武书院与锦绣书斋一墙之隔,墙东俊男,墙西靓女,正所谓异性相吸,自然常有互动。 昨天徐真对上的那副绝对,便是某位书生特意为靓女们所出,其目的就是趁为难靓女们的机会,提高自己的关注度。 可没想到,这个对子,竟然被徐真阴差阳错的对上。 今天,恰好徐真的下联已在玄武学院传开,书生们都在争相议论此事。 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能对上如此绝对的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小捕快。 可惜了,本来徐真有装逼的好机会,可他这次来玄武学院却是来办正事的,借着自己的捕快身份,他很快查到了有用的信息。 接下来,徐真又租了马车,和二表妹一起去了一趟郊外驿馆…… 天色渐晚,徐真终于搞定所有事情,这才返回县衙报道。 而一进县衙,他便感觉到情况不对,整个衙门,竟然充斥着罕见的肃杀之气。 等进到捕房,但见人头攒动,几乎所有的捕快全都在此,而且脸色异常凝重。 “师兄,”捕快群中,传来虎妞沈玉的声音,“你可算来了!你到底去哪儿了啊?出事了,出事了!” “怎么了?”徐真左右查看,发现少了两人,捕头程枭与陈铁风没有在场。 “你还不知道了吧?”沈玉急忙将徐真拉到一边,说道,“陈师兄被裘霸天那帮人给打了,腿都给打折了!” “啊?”徐真意外,“哪个陈师兄?” “就是陈铁风啊!”沈玉回答,“听说陈师兄去教坊司查案,却不知怎么的,竟然被一伙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打了,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裘霸天的手下。 “唉,可怜的陈师兄,要是当时带着我就好了……” 哦…… 徐真眉头微微一紧,他很快想到,陈铁风被打这事八成跟自己有关,因为自己已经盗用了好几天陈铁风的名字。 恐怕,裘霸天把用被泼冷水的帐,也记到陈铁风的头上了吧? 这个裘霸天也真够可以的,竟然真的敢对捕快下手。 “哦,对了!”沈玉想起什么,急忙向徐真汇报道,“徐师兄,你交给我和傅宾的任务,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一共说服了十多个肯上堂作证的人呐!” “哦?这么多?”徐真刚想点赞,可一看到旁边傅宾满脸尴尬要死的表情,顿时明白小玉的话可能有水分。 “只可惜……”果然,沈玉补充道,“当我把这些人带到衙门之后,程捕头却让我把他们全都放了。” “为什么?”徐真不解。 “程捕头说,说……说……”沈玉略显腼腆。 “程捕头说,”傅宾实在忍不住,接茬说道,“说服的才算……” 后面的话,傅宾没敢说。 但徐真已经知道,那必然是:“打服的不算!” 唉,好可爱的虎妞哇…… “徐真!” 就在此时,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暴喝,震得屋内捕快们立刻收声。 转头看去,但见发出暴喝的正是捕头程枭,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直接来到徐真面前。 看那样子,好似要把徐真吃掉。 而就在程枭后面,县令宋知礼,还有县丞陈厚禄也相继出现。 二位大人同样表情凝重,面含愠怒。 “徐真,你到底搞什么鬼?”程枭质问道,“让你查案,你却连个人影都找不见?” 徐真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当即不慌不忙地回答:“回禀程捕头,我就是去查案了呀?” “你别在这里装蒜,”程枭怒道,“你怂恿沈玉去抓人证,这是安的什么心,你明知道那些人不可能上堂作证,这不摆明着添乱吗?” “就……就是,”傅宾在一旁小声哼唧,“我们被他坑得好惨,白白抓了一天人证……” “徐真,”程枭继续质问,“你不是说,侦破李老汉被害的事用不了三天吗?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你到底查到什么了? 本来,程枭感觉陈铁风被打的事有可能也跟徐真有关,可无奈没有证据,只好旧事重提。 “哎呀,”徐真却依然是一脸认真地回答,“我现在来复命,不就是来报告这件事的吗?” “怎么?”程枭眯起眼睛,“你真的查到凶手了?我怎么听说,你连南监大牢都没有去呢?”” “呵呵……”徐真淡淡一笑,转向县令宋知礼说道,“其实,在大老爷给我下命令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也知道,他到底用的什么办法将李老汉杀害的。” “哦?”宋知礼本想保持姿态,可听到徐真语出惊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还不快说,凶手到底是谁?” 结果,问完之后,宋知礼这才看到徐真闪动的眼神,这才明白,徐真是想要借一步说话。 看来…… 宋知礼不禁眉头高高皱起,因为他已然预感到,李老汉被害的真相,有可能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 第32章 答案 县衙内堂。 堂内只有四人,两位县官,捕头程枭、徐真。 “徐真,”宋知礼依然站着,凝眉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说了,杀死李老汉的,到底是谁?” “其实答案再简单不过,”徐真耸耸肩膀,终于道出答案,“凶手根本就是李老汉自己!” “什么?你……”两位县官大皱其眉,陈厚禄忍不住问,“你这话说得也太轻巧了吧?自杀?怎么会?” 啧啧…… 宋知礼连连咂嘴,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程枭,因为当初他们两个也曾想过,李老汉会不会是自杀? 可是……道理上根本说不通,李老汉正在为女儿告状,如此重要时刻,怎么可能自杀? 然而,他很快发现,程枭正在认真思考,似乎徐真的话让他领悟到什么。 难道…… “二位大人,”徐真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推测,“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凶手,除非他能隐身,否则断无可能用此等方法杀死李老汉。” “可是……自杀……”陈厚禄揪着胡子发问,“为什么呢?” “说简单也不复杂,”徐真说道,“李老汉应该是被人要挟,被迫无奈才服的毒。有可能,凶手用他女儿的性命威胁他,如果他不肯做,就要杀了他女儿!” “啊?”陈厚禄感觉有点乱,赶紧捋着胡子用心梳理。 “你的意思是,”宋知礼说道,“那李老汉从一开始,就知道把她女儿强暴且裸身弃市的并不是裘霸天?” “或许,只有裸身弃市,并没有遭到强暴。”徐真说道,“我甚至怀疑,他女儿爱莲也参与其中。 “因为,我们已经证实,裘霸天本人确实在永安集市调戏过爱莲,所以爱莲不可能认错人!” “老天爷呀,”陈厚禄连连摇头,“这父女俩是患了失心疯吗?这样糟践自己?” “或许都是被迫的,”徐真说道,“他们父女不幸被那伙儿人选中,被当做用来对付裘霸天的工具。” “……”宋知礼没有说话,很明显在思考徐真的推断。 “徐真!”然而,程枭却喝了一声,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那李老汉脖子上的掐痕怎么解释?” “你可以自己掐掐看看,”徐真没有鸟他,只是随口回答,“看看能不能掐出同样的痕迹!” “你……”程枭瞪眼,他心中颇为郁闷,感觉徐真时时刻刻都在顶撞自己,可就是不得办法。 可越是这样,他就看徐真越不顺眼。 “一伙人……”宋知礼摊开双手,喃喃说道,“选中李老汉父女,先把李老汉的女儿裸身弃市,让她诬陷裘霸天。 “然后,又让李老汉来衙门告状…… “他们一早算到,李老汉会以原告身份关进南监大牢,所以逼迫李老汉在牢房内服毒自杀,以此构陷我们,造成我们与裘霸天同流合污的假象……” 说话时,宋知礼的拳头紧攥,不停颤抖,既愤怒又恐惧…… “所以……”陈厚禄想到什么,说,“李老汉家里的那具尸体并不是女儿爱莲,这是不是说明,凶手履行了承诺,留了爱莲的性命?” “李老汉……”宋知礼继续着他分析,“被关进大牢时就随身带着毒药,时机一到,他便掀翻桌子,又狠掐自己的脖颈,最后吞药自杀。这样一来,这口黑锅,我们更加背定了…… “歹毒,真是歹毒啊!” 宋知礼脸色铁青,显然憋着一口恶气。 他并不在意李老汉父女的死活,只是感觉被人如此构陷,着实窝火。 很明显,他已经彻底地相信了徐真的推测。 “大人,”然而,机警的程枭却提醒道,“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徐真的推测,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啊!” “对,”陈厚禄也想到这个问题,当即转向徐真问道,“徐真,你到底有没有证据呢?” “没有,”徐真回答得异常干脆,“如果能让我们找到证据,那他们的诡计还如何得逞呢?” “这……”宋知礼顿时陷入犹豫,如果无法确定此事,有可能影响到自己后续的对策。 如此关键时刻,他不能走错一步。 “大人,”徐真提醒道,“您现在再回忆一下,当初你宣布将李老汉收监的时候,那李老汉的反应……正常吗?” 哦? 宋知礼急忙用心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可是,听到徐真这么一说,却又感觉那李老汉当时的反应的确有些问题。 徐真则记得清楚,当时李老汉眉毛收紧,双眼通红,呼吸非常用力,对其他人的话总是反应慢半拍,分明是有着很重的心事。 起初,徐真只以为他在担心官司是否能打赢,可后来仔细回忆,却发现李老汉的语言与身体不一致,而且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摸脖子,这是一种典型的撒谎表现。 如果真是一心来告状的,又何必撒谎呢? 因此,徐真早在李老汉死亡当天,便已经想到,他有可能是自杀了。 可是,这些现代化的微表情读心术伎俩,他自然不能跟宋知礼讲出来,只能用古代人的方式打开: “那李老汉印堂发黑,眼内红丝,神浮肉虚,五种大凶之相占了三种,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啊!” “哎?你……”陈厚禄刚要反驳,却赫然想起徐真在魏玉郎府上的表现,只好收声。 “您再好好回忆一下,”徐真再次提醒,“当您说要给李老汉安排代书写状的时候,他是不是先吃了一惊,然后才出言感谢,说您是青天大老爷的?” “这……”这一次,宋知礼终于想起来,当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更加确认李老汉当时确实反常。 “他虽然只是一介草民,”徐真继续道,“却又如何不知道,他状告裘霸天的后果是什么?可他还是来了,这还不算有问题吗?” 谁知,徐真话没说完,程枭却忽然暴起,竟一把抓住徐真衣领,硬生生将徐真提了起来,恼羞成怒地喝道: “徐真,既然你早就知道李老汉是自杀,却还让我去审那两个狱卒,你特么安的什么心?把我们都当傻子吗?” 这…… 两位县官对视一眼,却并没有喝止程枭。 因为他们感觉程枭的话确有道理,似乎他们有被徐真愚弄的嫌疑。 徐真也没想到程枭会突然发难,当即憋得面红耳赤,挣扎着解释:“不审一审,怎么知道他俩确实没问题?再说,这些都是推测,我也没有证据啊……” 当当当…… 谁知,就在如此关键时刻,房门忽然被人急促敲响。 紧接着传来某位衙役的声音: “大人,有信到……” 宋知礼听后,只得冲程枭摆手示意,程枭这才松开手。 狠辣的力道,顿时引发徐真剧烈咳嗽。 程枭狠狠瞪了徐真一眼,继而打开门,将衙役手中的信件取进来,转身递给了宋知礼。 宋知礼一看信封,顿时迫不及待地将信封打开,取出信纸。 虽然距离很远,但徐真还是一眼便可看出,信纸上的内容很短,似乎只有区区几个字而已。 然而,待宋知礼看清这几个字之后,脸色却瞬间变得凝重,眼睛也几乎迷成一条线。 接下来,他眼珠转动,认真思考了好半天,这才一把将信纸收起,冲程枭说道: “程捕头,马上集合所有人,今晚……我们就要拘捕——裘霸天!!!” …… 第33章 受伤 戌时三刻,夜黑无风。 在醉仙居东侧不远的一条小巷里,裘霸天的马车正缓缓行驶而来。 或许正是出于安全考虑,从来不在外面过夜,是裘霸天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只要有相中的女人,他一般都会带回醉仙居细细品味把玩,几乎夜不虚度。 今日亦是如此,车厢之中带着三名大眼睛,极为漂亮的异域女子。 据说,他们来自于南海诸国,都是万花楼今天刚刚运到的美人儿。 虽然都是新人,但三名女子却已经知晓裘霸天的残暴与怪癖,此刻全都蜷缩在车厢之中,吓得瑟瑟发抖。 和往常一样,裘霸天喝得满脸通红,正冷冰冰地看着这三位美人儿,脑子里则在策划着,今晚该用些什么新鲜手段…… 然而,就在他快意畅想之时,马车却突然打了一个急刹车,害的他重重打了个趔趄,头碰到门框。 女人们亦是受到惊吓,惊呼出声。 “娘的!” 裘霸天忿忿咒骂,当即左手掀开车帘,右手抄起酒壶,想要一酒壶砸到车夫头上。 然而,当帘子打开后,他却蓦然看到一副意外场景。 但见车前的几名随从,竟然被不知哪里来的鱼网罩住,纷纷倒地挣扎,却很快被拖到胡同两旁的阴影之中。 倏…… 紧接着,半空中飞来不明绳索,刚好套在车夫身上,将车夫捆了个结实之后,一把拽下马车…… 啊? 裘霸天瞬间酒醒,很快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伏击! 他反应够快,先是将酒瓶朝阴影中投掷过去,然后便飞身冲出车厢,去拉马车缰绳。 他知道这种时候,唯有自己驾驶马车,方能冲出伏击圈。 可是,对方显然早有准备,裘霸天刚刚抄起缰绳,斜刺里便冲过来一个人影,将他狠狠撞飞出去! 此人力量凶猛劲爆,裘霸天只感觉自己像被油锤击中一般,平着飞出数米,重重摔倒在地,连滚数圈才算止住。 哦…… 裘霸天发出一阵惨叫,只感觉天旋地转,浑身散架。 他强忍着剧痛回头看去,这才惊然看到,把自己撞飞的竟然是个女人! 女人虽然身穿夜行衣,脸上还蒙着面罩,但还是难掩玲珑曲线,以及一身英气! 这? “裘霸天,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哇呀呀……” 那女子大喝一声,拎起手中短棒,再次朝裘霸天猛扑过来。 喔喔喔…… 裘霸天吓得连滚带爬,惊魂逃窜,却因为脚下拌蒜再次栽倒。 然而,正因为女子这一声吼叫,却引来裘霸天其他随从的注意,让他们纷纷朝这里冲来,与女子打在一处。 看到这一幕,一直躲在树后面的捕头程枭气得直拍脑门,真后悔不该带着虎妞来参加这次抓捕行动。 临来之前,他再三叮嘱捕快们,本次逮捕是秘密行动,要悄无声息地把裘霸天等人缉拿归案。 可沈玉刚才这一声大吼,恐怕两公里外都听得真真的吧? 此处距离醉仙居很近,万一把醉仙居里的伙计招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本来,他们的抓捕行动还算顺利,鱼网与铁索一上来便制服了裘霸天一大半的随从。 可在这些随从之中,却有几名高手还是机敏地躲开了鱼网。 于是,双方不得不短兵相接,展开激战。 一瞬间,几乎所有埋伏好的捕快全都冲了出去,与这几名高手打在一处。 其中,便包括徐真。 只不过,徐真的心思与其他人不同,别人都是冲着抓捕裘霸天来的,而他却是冲着受伤来的。 本次抓捕行动,他必须得受伤,而且绝对不能是轻伤。 因为,徐真掐指一算,便早已算到裘霸天被衙门逮捕是必然的事,但接下来的审讯可就没那么简单。 就凭程枭对自己的讨厌程度,他必然会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自己,让自己去审讯裘霸天。 那样一来,将来无论什么结果,程枭都能脱身事外,谁也不得罪,还能趁机让自己引祸上身。 所以,自己必须得身负重伤,方能躲过程枭的算计。 于是,徐真头一个冲在队伍前面,与那些裘霸天的随从们展开正面交锋,同时伺机寻找机会,让对方给自己来上一下,然后便可以趁机装死。 然而,世事难料,正当徐真找到机会即将“受伤”的时候,沈玉的一声大喊,却把所有随从引开,全都围攻沈玉去了。 这…… 徐真无奈,只好与其他捕快跟着追过去,继续寻找机会。 巷子里,再次响起激烈的打斗声。 几名随从全都不是善茬,个个武艺高强,下手凶狠。 捕快们则仗着人多,与他们展开激烈搏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哎? 寻觅半天,徐真终于抓到一个机会,再一次在某名随从面前露出破绽,只要此人飞起一脚,徐真便可顺势“受伤”。 然而,随着一声暴喝,虎妞沈玉却奋力杀将过来,挡在徐真面前,拦住了敌人的飞腿。 不会吧? 徐真皱眉,只好再次寻找机会,可他一连尝试数次,均被沈玉奋不顾身地化解掉了。 哎呀…… 徐真抓狂,心里说话,这丫头是不是看上我了啊?想受个伤就那么难吗? 结果,就在如此时候,一直躲在树后的捕头程枭终于出手了! 他本以为可以速战速决,自己不用露面,可现在看到事态陷入僵局,只好亲自出马。 程枭经验老道,出手也格外犀利,甫一杀出,便掷出套索,将其中一名随从绊倒。 其他捕快见状,急忙一拥而上,将其制服。 紧接着,程枭挥舞短棒杀入战圈,与其他随从打斗起来。 而有了程枭的强烈输出,再加上沈玉的力量加持,剩下的几名随从很快落了下风,眼瞅着就要被统统拿下。 坏了! 徐真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受伤,可就真没机会了! 怎么办? 我我我…… 关键时刻,他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此时刻,其中一名随从已然被程枭踹翻在地,沈玉挥起短棒作势欲打,想要一棒子将此人干晕! 就在这个时候,徐真把心一横,竟然直接冲到沈玉身后,刚好被沈玉扬起的短棒击中脑袋! 啊…… 其实短棒并没有完全打中,只不过徐真叫得格外夸张,然后还故意一个倒飞出去,后背狠狠磕在树干上,然后便赶紧下巴颏一歪,假装昏死过去…… …… 第34章 嫁接 一个时辰后。 县衙大门外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叫嚣声,那些留守在醉仙居的裘霸天手下,在接到裘霸天被衙门拘捕的消息后,纷纷拿着武器前来救人。 他们还以为跟上次一样,只要来衙门施加压力,便可以把裘霸天接回去。 殊不知,这都是捕头程枭提前安排好的,消息故意放给他们,为的就是让他们前来自投罗网。 果然,他们刚进入县衙大门,便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全部罩住。 紧接着,不等这些人有所反应,众衙役们便拎着水火棍上去就是一通狂揍,直揍得这些人哭爹喊娘,哀嚎不断…… 足足揍了一炷香的时间,大网这才撤去,再看这些裘霸天的手下早已被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程枭命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南监大牢,同时对照名单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本次行动,他们不但要活捉裘霸天,连裘霸天的手下也一个不能放过。 清点完毕,裘霸天的手下尽数落网,逮捕行动非常顺利。 “去,”然而,程枭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当即吩咐一队捕快,“你们现在就去醉仙居,把裘霸天的丫鬟、仆从、管家、车夫等等,全都抓过来审问!” “是!”捕快们领命,立刻执行,纷纷拿着武器前往醉仙居。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事情了! 一想到即将对裘霸天展开审讯,程枭果然想起了徐真,他重重吸了口气,冲傅宾问道:“徐真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嘛,”傅宾摇头,“沈玉那手劲儿您也知道,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就是醒了,恐怕也先缓不过来吧……” “哼,”程枭冷哼一声,“我就不相信那么巧,去,弄盆凉水,假装不了心浇他一下,验验真假!” “这……捕头,可是……”傅宾为难地说,“那沈玉一直守着徐真,恐怕……恐怕不太好弄吧?” “没关系,待会儿我去支开她!再不行,就找根针扎他……”程枭眯起眼睛,正在布置针对徐真的诡计,可身后却忽然传来县令宋知礼的声音。 “程捕头,”宋县令问道,“人都抓齐了吗?” 看到县令驾到,傅宾识趣地退到一旁。 “抓齐了,”程枭连忙抱拳回答,“我已派人去抓醉仙居那些杂役仆从,请大人放心,一个都不会少!” “很好,”宋县令满意点头,又道,“案犯到齐,那接下来就是审讯了!程捕头,千万记住,一定要做到认罪分明,滴水不漏啊……” 事先,宋知礼与陈厚禄已经拟出一份详细的认罪书,只要能让裘霸天及其手下认下对应的罪状,便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将李老汉父女遇害的案子,完全嫁接到裘霸天身上! 当然,尽管案子规模较大,但屈打成招却是衙门惯用的伎俩,上到县官,下到衙役捕快,每个人都轻车熟路。 “大人放心,”程枭说道,“全都安排好了!” “嗯……那个……程捕头啊……”宋知礼寻思数秒,然后靠近程枭,低声说道,“关于这个裘霸天,还是你来审讯比较稳妥!” “这……”程枭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宋知礼已经听到自己准备编排徐真的事了。 老狐狸…… 程枭心里暗骂,宋知礼显然不希望自己置身事外,只要把审讯裘霸天的任务交给自己,那就等于把自己彻底拉下了水。 可是,县令毕竟是顶头上司,程枭只得硬着头皮应诺。 “是。” 口中称是,但表情明显充满抵触。 “程捕头,”宋知礼自然看出程枭的心思,当即再次压低声音说道,“你尽管放心去审吧!不瞒你说,我已得到确切消息,吏部侍郎……已经被停职查办了!” “啊!?”程枭再次震惊,这才想起之前宋知礼收到的那封信。 原来,信里的内容是这样的,怪不得宋知礼下定决心要抓裘霸天呢! 如此一来,等于裘霸天没了靠山,那剩下的事情,显然就好办了…… “所以,”宋知礼微微一笑,“你也不要再有后顾之忧,大胆去办吧!我料定,陷害裘霸天的人,就是想利用这件事彻底搞垮吏部侍郎,所以……我们要是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那可就太不值了吧!” “哦……明白,明白!”程枭用力点头,他自然明白,只要衙门把罪名全都推到裘霸天的身上,那他们便可以从这场政治博弈中免受灭顶之灾。 “不过……” 然而,程枭似乎想到什么,刚想向宋知礼询问,可衙门口忽然跑进来一名风尘仆仆的男子。 “哎?”程枭瞪大眼睛,原来此人正是自己之前安排去大观城调查情况的捕快,他急忙询问,“小林,你怎么回来了?” “程捕头,宋大人,”名叫小林的捕快赶紧来到近前,躬身施礼,然后迫不及待地禀报道,“不好了,我们已经探到准确消息,那些告状……告状的人……呼呼……” 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宋知礼急忙出言提醒:“别着急,慢点儿说。” 小林急忙稳了稳心神,这才继续禀报道:“大人,州府的参军大人也要来!他们明天一早出发,有参军大人,有郡守大人,要……要来咱们这里处理李老汉的案子……” “哦?” 宋知礼一怔,眉头瞬间锁紧。 参军相当于省公安厅厅长,郡守则是一把手市长。 按道理讲,处理如此一件县级的上访案件,郡府派一个二把手过来足以,可现在竟然连州府的参军也参与进来,说明此事已经惊动了上级,足可见事态严重。 大官城距离延平县只有三四十里,如果明早出发,那么当日便可抵达。 “该来的,总会来啊……”宋知礼强行按住激动,又把整个事件从心里捋了一遍,这才对程枭说道,“程捕头,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必须完成审讯,让所有人签字画押,认罪不讳!” “是!”程枭应诺,心里亦是汹涌澎湃,当了这么多年捕快,他也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案子。 “还有,”宋知礼又道,“我们得打个样出来。一旦认罪完毕,明早我们就发布告示,公布裘霸天等人的恶性,然后赶在上级到来之前,来个游街示众!!!” “啊?这……”程枭似乎感觉有些不妥,可他也知道,事态已然发展如此,拦也拦不住了。 “好了,”宋知礼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抓紧去办吧!我现在去找陈县丞,商议明日的接待事宜……” 说完,宋知礼转身欲走。 “大人,大人……”谁知,程枭却忽然叫住他,低声问道,“其他人的罪状都好办,可是……那两个狱卒……您看……” 程枭的意思是,既然李老汉是裘霸天派人所杀,那么势必要有凶手,而这两名狱卒的身份也变得至关重要。 虽然他们是清白的,但现在看起来,他们似乎不能清白。 谁知,宋知礼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地说道:“他们两个都是被裘霸天收买的,让他们把罪认下吧!” “哦……”程枭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他虽然知道宋知礼不会放过这两名狱卒,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残忍决绝…… …… 第35章 示众 “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 后堂某处,虎妞沈玉哭得梨花带雨,双手一直攥着徐真的胳膊,满脸内疚。 “师兄,你醒醒,醒醒……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唉…… 听到虎妞自责,徐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却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眼前形势所迫,如果他不昏倒,程枭必然会编排自己。 而现在这种情况,他却是万万不能去审裘霸天的。 “爹爹说得对,我办事太毛躁了,呜呜……”虎妞兀自哭着,“总是把事情办砸,我真没用啊!师兄……你一定要挺住,我已经让我爹去找最好的大夫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唉…… 徐真暗暗叹息,却又闪过一丝莫名感动。 别看沈玉这个小姑娘虎了点,但心地单纯善良却很难得,等以后把案子解决了,自己一定得弥补一下吧? …… 就在徐真装晕的同时,县衙的南监大牢里早已炸了锅,皮鞭声与哀鸣声此起彼伏,仅仅听着就好似到了人间炼狱。 那些裘霸天的手下,正在接受各种“洗礼”,个个呜呼哀叫,惨烈至极。 以程枭为首的捕快们对于审讯颇有心得,使用起来也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不出一个时辰,便让一大半的嫌犯低头认罪,签字画供,按了手印。 在捕快们的徐徐诱导之下,这些人对于裘霸天绑架欺凌民女爱莲,以及杀人灭口的罪行供认不讳,甚至连裘霸天实施罪恶的具体经过和详细细节,也全都能准确描述出来,口供一致,分毫不差。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其中一间审讯室内,传来裘霸天车夫的惨叫声,他吐掉嘴里带血的几颗牙齿,血泪交加地交代道,“那天上午辰时过半,裘霸天让我和秦二带着那名女子,驾车去到永安市集,就那么光着推下马车,然后我们就驾车跑了…… “这些都是裘霸天命令的啊,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呜呜呜……” “……对对对……”另一间囚室内,裘霸天一名得力手下供述道,“李老汉是裘霸天派李三腿给杀害的,他们先是买通了狱卒,然后让李三腿给老汉灌下毒酒,把他给毒死了! “还有,那个女人也是李三腿干的!”此人好似背词一般急急招供道,“裘霸天派他去李老汉家里,先杀了那个女的,然后还放了把火,把李老汉家给烧了个精光,毁尸灭迹。 “对……就是这个样子,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啊……” 嗯…… 听到此人的供述,程枭本就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寒芒,继而冲两名捕快挥了挥手臂。 没过多久,审讯室便传来一个消息,一个名叫李三腿的裘霸天手下,在审讯中突然暴毙…… …… 同一时间,重头戏也在上演。 在某间阴森的囚室内,传来裘霸天的叫嚣声: “你们这些狗奸贼,老子饶不了你们!敢抓老子,你们给我等着,我要让你们每一个都不得好死!哇啊……啊喔……” 皮鞭声很快打断了裘霸天的叫嚣,让叫嚣转成了哀嚎。 一个时辰后。 裘霸天的声音减弱:“你们给我听着,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保证不追究你们,我二叔是吏部尚书,你们不要这样啊,不不不,别……啊……啊……” 哀嚎声继续,这一次皮鞭换成了夹棍,可以清晰地听到骨骼变形的咯咯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 “求……求求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呜呜……”裘霸天已然带出哭腔,“我招,我招了还不行吗?你们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吧!呜呜……” 裘霸天的服软早在程枭的计算之内,程枭当即命人将提前编好的罪状拿给他看,让他将罪状一一复述,然后签字画押。 然而,看过罪状之后,裘霸天仰天长叹,万般委屈:“你们不能这样啊,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干的啊!我根本都不认识那个女的,我从来没把那个女人光着丢到集市啊,哎?别别别……别别别……啊……” 哀嚎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打板子的声音,清脆悦耳。 时间不长,仅仅一炷香的工夫,审讯便继续进行。 而这一次裘霸天终于学乖,再也不计较什么,赶紧按照供词上的罪状,承认了自己杀害李老汉父女的“事实”…… 天亮十分,审讯工作终于结束。 看着手里一摞签字画押的供词,程枭满意地点了点头。 整件案子,已经成功地转嫁到裘霸天身上,所有关于李老汉父女的罪行,全部都是裘霸天及其手下所为! 事到如今,程枭已经没了退路,他知道既然已经彻底得罪了裘霸天,那就不能再让此人有翻身的机会。 如今唯有希望这伙儿神秘而强大的势力,能把那个吏部侍郎彻底整垮,便可一劳永逸。 辰时刚至,当县令宋知礼看到罪犯们的供词之后,亦是十分满意,当即便于县丞陈厚禄一起安排接下来的公布罪状、游街示众等事宜。 他们两人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在上级到来之前,要把衙门的立场表明。 就这样,告示很快便张贴出去,敲锣打鼓,引得延平县百姓知晓。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告示刚一张贴出去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民众们本就对裘霸天颇有怨言,现在看到裘霸天竟然被官府审判,大家自然喜出望外,全都自发的买来烟花炮竹,庆祝了起来! 当然,那告示写得大有学问,当百姓们看到裘霸天对李老汉父女所做的恶行之后,更是义愤填膺,恨得牙根痒痒,在买烟花炮竹的同时,也准备了臭鸡蛋等游街必备品。 辰时过半,游街正式开始,裘霸天及其几名得力手下,全都被押进囚车,开始游街。 如此一来,民众们难以抑制的沸腾了! 白菜帮子烂菜叶,鸡屎驴粪臭鸡蛋,全都一股脑地朝着裘霸天等人身上招呼过去,那叫一个痛快。 “打倒裘霸天!”大街上,人们自发地喊起了口号,“老天有眼,恶有恶报,裘霸天十恶不赦,罪有应得,官府万岁,青天大老爷万岁……” …… 第36章 指责 午时过后,延平县衙,内堂。 气氛异常凝重。 县令宋知礼与县丞陈厚禄在堂下垂手站立,看上去异常恭敬,却难掩紧张,陈厚禄甚至已经开始哆嗦。 再看上首位置,偏座上坐着一个五十左右,肚皮滚圆的官员,正是大观郡的郡守蔡金。 大玄王朝土地广袤,在行政区域上采用的是州、郡、县三级划分,相当于今天的省市县,所谓郡守,便相当于市长。 此刻,郡守蔡金正双手端着裘霸天的罪状书,认真仔细地看着,只是越往下看,他眉头皱得越紧。 而当中正座上,则端坐着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此人便是宋州参军司马信! 大玄王朝的参军一职主管一州刑狱,相当于省公安厅长,是整个宋州的三把手,可谓官位显赫。 司马信已经了解了案发经过,现在是一副满脸铁青的表情,显然对宋知礼的操作很不满意。 “这么说……”这时,郡守蔡金看完了罪状书,向宋知礼二人问道,“证据确凿,罪犯招供,此案已经盖棺定论了?” “是的,”宋知礼拱手说道,“裘霸天恶行累累,手段残忍,必须严惩,方能平百姓之怨!” “可是……这……”蔡金看了看宋知礼,又看了看司马信,委婉地说道,“这里面就没有什么异议吗?” 很明显,蔡金知道裘霸天的后台是高高在上的吏部侍郎,如果案子就这样宣判,恐怕不好交代。 看来…… 宋知礼暗暗寻思,这两位大人并不知道吏部侍郎已经被停职查办的事。 不过,如此小道消息,宋知礼自然不能明说,只能摇头表示,此案没有异议。 “哎呀,”蔡金又看了一眼司马信,谨慎地说道,“这件事吧,这个裘镇农做得的确有些过分,小小惩戒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什么? 宋知礼一愣,心里说话,这根本就是杀头大罪,怎么能小小惩戒一下? “行了,”这时候,司马信再也耐不住性子,当即摆手说道,“我是个粗人,就不跟你们这些文人逗闷子了!宋县令,这件事……你办得实在差劲啊!” 这…… 宋知礼虽然心里有根,但一上来便被上司指责,不免有些心慌。 再看旁边的陈厚禄,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抖若筛糠。 “为什么不拦住那些告状的人?现在连刺史大人都知道了,这还怎么收拾?”司马信埋怨道。 “啧啧……就是啊,”郡守蔡金跟着埋怨起来,“你也太没经验了,屁大点儿事,完全可以关起门来,在内部解决嘛!” “大人,”宋知礼急忙解释,“我一开始的确是想内部解决的,可那裘霸天嚣张跋扈,藐视官府,拒不配合,我们根本拦不住啊!” “是的是的,”陈厚禄赶紧附和,“要不是那裘霸天杀人灭口激起民愤,还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衙门袒护,那些人也不会转而去郡衙和州府告状,请大人明察啊!” 二人如此解释,显然是要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裘霸天身上。 砰! 谁知,那司马信脾气火爆,竟然一拍桌子,冷哼道:“哼!简直强词夺理!我问你们,就算你们没有拦住告状的刁民,那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 “抓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张贴告示,游街示众!?” 这…… 陈厚禄只觉天旋地转,竟然跪了下去。 然而,宋知礼却满脸通红,明显不服。 “我看,你们分明就是要自找麻烦!这下好了,”司马信怒目指责道,“还得要刺史大人给你们擦屁股,你说,你们这是干的什么事?” “司马大人,”听到这里,宋知礼竟然倔劲上头,毫不怯懦地说道,“在宋某看来,裘霸天藐视王法,戕害性命,如果因为他有背景就可以网开一面的话,那实在难平民怨,也有悖我大玄铁律啊!” “你!?你你你……”司马信腾地站起,大骂道,“简直混账!我看你这县官是当到头了,真是自寻死路,不知好歹,哼……” 说完,司马信气鼓鼓地拂袖而去…… “哎?司马大人……”蔡金赶紧追了出去,待发现司马信已经走远之后,这才气恼地冲宋知礼质问道,“你呀,是不是脑子受风了?参军大人都敢顶撞?你这么多年的县官白当了,真把自己当青天大老爷了,嗯? “你……”他指着宋知礼的鼻子,斥责道,“你给我听好了,这个裘镇农不能动,等到上面传话过来,再做定夺,懂吗?” “可是……”宋知礼指着外面,“那些告状的民众……” “你们自己惹的祸自己去平,”蔡金气恼道,“我不管,要是摆不平,先撤你的职,哼……” 说完,他也拂袖而去。 这…… 看着两位官员离开的方向,宋知礼眼神阴沉,暗暗咬牙,在心里说道:“哼,别看你们两个现在耀武扬威,等回头,你们就得抢着来感谢我了!” 宋知礼心如明镜,他知道司马信本次前来,不是来处理案子,而是前来斡旋的。 另一方面,宋州刺史必然正在积极联系吏部侍郎,所有事情,都要等到问过吏部侍郎之后才能处理。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吏部侍郎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本官多么有先见之明了! …… 夜半十分,衙门深处某房间内,郡守蔡金正在向司马参军汇报情况。 “您放心,我已经警告他了,”蔡金说道,“让他们暂时不要审理,等问过吏部侍郎的意思再说。” “哼,真是个榆木脑袋,”司马信仍在气头上,忿忿说道,“吏部侍郎都敢开罪,简直不想活了!” “是是是……”蔡金急忙附和,“我也没想到会有如此顽固不化的县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把这件事压下去再说吧!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稳住那些告状的刁民,让他们不再闹事。” “唉,”司马信叹息一声,“这些告状的刁民倒还好说,我担心的是已经游街示众,这可就不好处理了!” “是啊,”蔡金搓手说道,“如此严重的罪行,恐怕得费些脑筋了!” “还是……先找个理由往后拖一拖,”司马信琢磨着说道,“就说咱们还在调查之中,先不能升堂处理,一旦升堂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明白,明白,”蔡金点头,“您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卑职来办吧!时候不早了,司马大人早些休息吧!” 说完,蔡金告辞离开。 然而,蔡金刚一离开,司马信的一名手下便敲门而入。 “司马大人,”此人双手捧着一封信,向司马信汇报道,“我刚刚在外面巡视,无意中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要司马大人亲启!” “哦?” 司马信大为意外,急忙接过信,将信打开。 结果,他刚刚看了几眼信件内容,眼睛便蓦然睁大,心情亦是变得异常兴奋激动…… …… 第37章 升堂 咚咚咚…… 次日清晨的三通鼓响,惊动了衙门上下所有人,尤其是身为县令的宋知礼。 他还在睡梦之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大人,”捕头程枭火速来报,“司马大人忽然要升堂审案!” “什么!?”宋知礼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知所措地重复道,“升堂审案?” “是,”程枭报告道,“司马大人一早带人去了南监大牢提人,现在要升堂审理裘霸天的案子!” “什么?”宋知礼又是一惊,嘀咕道,“他又想干什么?不是要等消息吗?现在审案是什么意思?” “大人,”程枭急忙汇报道,“现在裘霸天和他的手下,还有那些告状的人都被带到了公堂,我们拦不住,也不敢拦啊,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哎呦,南监大牢!”蓦地,宋知礼醒悟过来,急忙问道,“坏了,司马大人去南监大牢,必然是去审问裘霸天,是不是裘霸天对他说了什么?不会是想要翻案吧?” “没有,没有,”程枭急忙说道,“我一直盯着这件事呢,您放心,裘霸天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案子是他做的,没有翻案。” “呼……那就好,那就好……”宋知礼擦了擦冷汗,这才稳定心神,说道,“只要裘霸天认罪,那就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大人,”这时,程枭小声说道,“您说,会不会……这是司马大人也收到消息了?” 哦? 宋知礼眼珠一转,顿时明白程枭的意思。 毕竟吏部侍郎落马是个大瓜,司马信不可能接不到消息,难道……这是要秉公办理此案了吗? 亦或者,是那伙想要整垮吏部侍郎的势力出手了?既然做了这么大一个局,他们没理由袖手旁观吧? 时间紧迫,宋知礼不再乱想,急忙换好官服,与程枭一起匆匆赶到公堂。 等来到公堂一看,这里已经人满为患。 一侧挤着裘霸天以及一干人犯,另一侧则跪着那些告状的村民,再加上衙役捕快,目测足有五六十人。 但见宋州参军司马信端坐正中,郡守蔡金位于偏座,显然已经做好升堂审案的准备。 这…… 宋知礼刚想要上去询问,却看到郡守蔡金冲自己直挥袖子,那意思是让他站在一旁听着。 好家伙…… 宋知礼心生暗气,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如今竟然连个座位都没有,成了旁听。 啪! 司马大人行伍出身,惊堂木重重一拍,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带人犯!” 司马信又重重地唤了一声,声如洪钟,威严自显。 当即有来自州府的差役,将裘霸天等人带到大堂中央位置。 两日来,这些人饱受酷刑,一个个吓得匍匐跪倒,瑟瑟发抖。 “裘镇农,本官再问你一遍,”司马信直入主题,“关于绑架玷污民女爱莲,以及杀害李老汉父女一案,你可认罪?” “认,我认,呜呜……”裘霸天匍匐跪倒,大哭道,“我认罪,认罪……” 经过两天折磨,裘霸天已如惊弓之鸟,生怕再受皮肉之苦。 这种人别看平日里嚣张跋扈,暴戾恣睢,却根本吃不了半点苦,脆弱的心理防线早已崩溃。 “好,”司马信点头,“既然你已认罪,那么本案也就没有再审的必要了!来人,将裘镇农推出去,枭首示众!!” 啊!? 司马信的话令人大感意外,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根据大玄律例,县衙处理死刑犯是要经过层层复核才能执行的,虽然不用皇帝御批,但至少要经过郡衙、州府乃至刑部准核,就算判了“斩立决”,也至少要两个月以后才能执行。 “什么!?” 裘霸天更是犹如晴天霹雳,完全吓傻。 他之所以这么痛快认罪,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被很快执行死刑,只要给他时间,那么身为吏部侍郎的叔叔便一定有办法救他! 所以,为了少受皮肉之苦,他这才对罪行供认不讳。 可是,让他完全想不到的是,这位审案的官员竟然不按套路出牌,现在就要将他问斩! “愣着作甚?”看到众人发呆,司马信大喝一声,“没听到本官的话吗?拉出去,枭首示众!!!” “是!”几名差役这才赶紧出列,去拉拽裘霸天。 此刻,宋知礼也和其他人一样,对司马信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按道理,他应该立刻上前阻拦,提出司马信的操作不合规矩。 可是,他心眼转得不慢,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不是那些幕后黑手所为? 他们已经给司马信施加了压力,只要先将裘霸天斩了,那便是一个死无对证,将来可以更好地利用此案去攻击吏部侍郎? 否则,一旦将来裘霸天翻供,显然是个麻烦。 想到此,宋知礼干脆稳稳站住,没有动弹。 “大人,大人……不对啊,不对啊!”看到自己真的被带走问斩,裘霸天彻底吓尿,赶紧喊道,“事先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我有罪,也不能这么快问斩啊!大人,我叔叔是吏部侍郎裘凯,你们……你们不能杀我啊……” “混账!”司马信一拍惊堂木,“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叔叔是吏部尚书又如何?” “可是……可是……大人……”裘霸天吓得没脉,赶紧喊道,“你这么做不合法例啊,哪有县衙直接问斩的啊?” “哼,”司马信腾地站起,朗声喝道,“本官是宋州参军,本州的死刑犯最后都由本官来复核,像尔等这种犯下如此重罪的死刑犯,本官足以有权将你就地正法! “既然你已认罪,那就复核无误,现在不问斩,还等什么?” “啊?这……”裘霸天瘫倒在地,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哆嗦。 “去吧!”司马信又冲差役道,“在衙门口就地问斩,以儆效尤!” “是!”几名差役再次拉住裘霸天,像拖死狗一般往外拖去。 “大……大大大人……”这时,裘霸天虽然已经绝望,却还是明白过来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位主审的官员,是宋州的参军大人,并非本县官员。 于是,他急忙挣扎着说出了那句话:“小的,小的冤枉,冤枉啊!” “慢!” 似乎,司马信一直在等这句话,听到裘霸天口呼冤枉,当即伸手制止,问道:“你说什么?” “大人,小的冤枉啊!呜……”裘霸天痛哭流涕,趴在地上说道,“小的是被屈打成招的!我受不了那罪,所以就认了!求……求大人明察啊!” “胡闹!”司马信喝道,“如此大罪岂能儿戏,我看你是满口胡言吧!” “不不不,大人,大人啊,呜呜……”裘霸天哭道,“小的真没有绑架玷污什么女子,也没有杀了什么父女二人灭口,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呜呜……” “哦?” 突然,司马信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竟然稳稳地坐了下去。 就在司马信坐下去的一刹那,县令宋知礼却预感到什么,当即打了一个冷颤,顿觉大事不妙…… …… 第38章 逆转 “……是啊大人,”裘霸天哭诉道,“那天晚上我都那么忙了,怎么可能再去抓个民间女子将其玷污呢?还有,次日早上,我的马车就停在醉仙居没有动,又怎么可能把人丢到集市呢?求大人明察啊……” 听完裘霸天的供词,参军司马信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说,眼神却是愈发冰冷。 而短暂的冷场,也让现场气氛变得压抑凝滞。 那些裘霸天的手下纷纷点头,显然赞同裘霸天的供词,他们有心想要跟着附和,可现场气氛太过压抑,还是没人敢于发声。 “哼,”司马信冷哼一声,朗声问道,“延平县令何在?” “在,在,”宋知礼打了个冷颤,急忙出列回应,拱手施礼,“下官延平县令宋知礼。” “宋县令,”司马信冷冷说道,“你都听到了,对于裘镇农这番说辞,你作何解释啊?” “回禀大人,”宋知礼虽然心已发慌,但事先还是有所准备,当即强作镇定地答道,“纯属一派胡言,大人莫要信他!” “我……我没有说谎啊!”裘霸天赶紧反驳,“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遭受毒打实在忍受不住,我也不会屈打成招啊!” “大人,”宋知礼说道,“根据我大玄律例,罪犯拒不认罪者,可适量用刑,施以惩戒。请大人明鉴,裘霸天等一干人犯足有二十几人,如果屈打成招,那供词怎会如此一致?” “哦……”司马信意味深长地点头,说道,“宋县令说得很对,这供词的确滴水不漏,看来,真是裘镇农在狡辩了!” “大人,大人啊,呜呜呜……”蓦地,大堂之上哭喊一片,一名裘霸天的手下再也忍受不住,带头哭诉道,“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啊,那是衙门的人事先编好了所有的供词,让我们每个人硬背下来的,如果我们不配合,就会被他们毒打啊,呜呜呜……” “是啊是啊,”裘霸天见状,急忙附和,“就是这样,我们的供词都是衙门给我们写好的,所以才会一致!” “住口!”宋知礼恼怒骂道,“大胆罪犯,竟敢诬蔑朝廷,藐视公堂,实在大逆不道。司马大人,”他转向司马信说道,“您莫要听他们胡说,这是他们看到活命的希望,才临场翻供,您可莫要上了他们的当,被他们利用啊!” “没有,我们说的都是……” 那名裘霸天的手下还要申辩,宋知礼却大喝一声:“公堂之上岂容尔等罪犯胡言乱语,来人呐!” “有!” 程枭急忙带领一干衙役答应。 “给我拉下去,掌嘴!” “是!” 说完,程枭第一个冲上去,将此人拉到堂下,开始猛扇嘴巴。 清脆的巴掌声啪啪作响,震的其他罪犯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说话。 “好,好,好,”看到眼前一幕,司马信仍旧不急不躁,说道,“看来,本官的确不能只听罪犯的一面之词啊!” “大人英明,”宋知礼赶紧附和,“这些罪犯狡猾阴险,谎话连篇,不施以重刑不说实话。” “好,”这时,司马信拿起罪状书,说道,“现在看起来,只差最后一件事了!这上面说,本案还有一个关键证人,本官要亲自问一问。” 哦? 宋知礼一怔,关键证人,是谁? “宋县令,”司马信指着罪状书说道,“根据所有人供词所述,最后杀人者是一个叫李三腿的人,我问你,此人现在何处啊?” 啊? 宋知礼微微一颤,急忙回答:“大人,此人……此人见自己罪孽深重,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什么?”司马信张大嘴巴,竟然笑了,“如此关键的凶犯,竟然畏罪自杀了?” “是,”宋知礼低头,“请恕本官失职,但是事发突然,还……还是被他得逞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知,宋知礼话音刚落,司马信竟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大堂,让所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宋知礼亦是大为意外,不明白司马信因何发笑? 而正值此时,县丞陈厚禄闻讯匆匆赶来,看到如此阵仗,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赶紧灰溜溜地挤到宋知礼身后。 他本想问问情况,却正好赶上司马信发笑,不由得愣在当场,没敢出声。 “宋县令呐,宋县令……哈哈哈……”司马信边笑边摇头,说道,“好好的一桩案子,竟然被你们审成这个样子,也真是……真是令人称奇了! “既然如此,”倏地,他眼神变得犀利,说道,“那本官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审案吧!” 这…… 宋知礼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不明所以,楞在当场。 同一时刻,陈厚禄第二次张嘴欲要发问,却又第二次因为不合时宜闭上了嘴。 “原告,”这时,司马信不再理会这位县官,而是转向大堂另一侧,问道,“原告何在啊?” 问完之后,大堂一片安静,五秒之后,才有人应声回答道: “原告在此。” 说完,但见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跪在司马信面前。 “你就是原告?”司马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与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回禀大人,小生柳文彬,”该男子回答,“我与本案被害人爱莲订有婚约,是她的未婚夫!” “哦……”司马信在桌案上翻找片刻,拿起一纸诉状问道,“这状子,是你写的?” “正是。” “不错,”司马信说道,“不愧是秀才,这状子写得真是不错。” “求大人为小民做主,”柳文彬趁势叩头说道,“我未婚妻爱莲惨遭裘霸天绑架侮辱,丢弃闹市,父女俩还被杀人灭口!裘霸天罪恶滔天,天理难容,还望大人秉持公义,还这可怜的父女俩一个公道啊!” 说完,他再次狠狠叩头,额头竟然已经碰出血来。 看到这壮烈一幕,其他告状者无不深受感动,全都跪倒在书生身后,一起请命。 “呵呵……”谁知,司马信却再次笑了,“秀才真是好手段,短短几句话,不但博得同情,而且还把本官也绑了进来!果然厉害……” 说着,司马信竟然冲柳文彬伸出了大拇指。 这奇怪的行为,顿时让在场众人摸不着头。 然而,下一秒,司马信却语出惊人,将惊堂木重重一拍,掷地有声地说道:“柳文彬,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本官。我早已把此案查得清清楚楚,你才是这件案子的——真正元凶!!!” …… 第39章 真凶 司马信的话,顿时惊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什么!? 宋知礼瞪大眼睛,万般不可思议外加彻底凌乱。 衙役捕快们大眼瞪小眼,个个茫然。 连裘霸天等一干罪犯也是感到咄咄惊奇,甚至有人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 然而,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却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个叫做柳文彬的秀才,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显然,现场最最感到意外的,便是此人! “大人,”柳文彬急忙抬头辩解,“您这是开的什么玩笑?我……我可是原告啊!您……这是何意?” 柳文彬的话,这才令众人缓过神来。 尤其是那些跟着柳文彬一起告状的村民,他们对柳文彬本就深信不疑,自然不可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而其他人,也只认为是这位参军大人在开玩笑。 然而,司马信的脸却愈发严肃冷峻,根本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宋县令,”只见司马信从书案上拿出一份资料,然后指着资料冲宋知礼说道,“好好看清楚,这个才叫查案!” “这……” 现场情况已经远远超出宋知礼的预判,他完全想不明白,司马信到底要搞什么? 而他身后的陈厚禄,却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已然紧张得脸色刷白,浑身哆嗦。 “柳文彬,字兴国,宋州迁安郡人士,年二十七岁……”司马信照着资料念道,“现于延平县玄武书院求学,以期来年参加乡试。 “柳文彬,我问你,这些信息可否属实?” “属实,属实,”柳文彬急忙回答,然后问道,“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司马信冷笑两声,说道,“这些身份根本都是你编撰的!你的名字里,只有那个‘文’字是对的,你原名叫潘文定,是也不是!?” “啊!?” 听到此话,柳文彬又是难以掩饰地颤了一下,眼中亦是透出莫大的惊异。 “大人……”可是,他还是强作镇定地摇头否认,“这……这是从何说起啊?什么潘文定,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吗?”司马信再次冷笑,“像你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本官见得太多了!难道你就想不明白,本官既然能说出你的真名,那必然是早把你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你再矢口抵赖,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大……大人……”柳文彬开始支吾,“这……这从何说起啊大人?” “我想,在场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司马信冲其他人问道,“听到潘文定这个名字,难道就不能让你们想到什么吗?” 这…… 众人面面相觑,却根本什么也没想到。 “裘镇农,”司马信突然冲裘霸天喝了一声,“你呢?你也不知道吗?” “啊?”裘霸天吓了一个激灵,急忙噗咚跪倒,可想了半天,还是连连摇头,表示没有听过。 “哼,”司马信冷哼带摇头,沉吟数秒才端起资料,翻到第二页念道,“柳文彬真名叫做潘文定,家住迁安郡东阳县柳家村,三十一岁,娶妻若兰,育有一子,今年六岁……” 听到司马信的话,柳文彬终于脸色大变,颓然地低下了头。 然而,旁人却还是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司马信念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们只是听出,似乎这个柳文彬隐瞒了婚史。 “这个,是你现在的信息,”司马信问道,“需要我读一下你以前的信息吗?” 柳文彬低着头,没有说话。 “好吧,”司马信只好继续念道,“你父亲叫潘龙山,是延平县本地人,你……” “啊!?”谁知,司马信还没念完,裘霸天却蓦地歪倒在地,惊讶说道,“原……原来是他!?” “好哇,”司马信看着裘霸天说道,“你终于想起来是吧?这个潘龙山,就是醉仙居的前任老板,对不对?” 喔…… 赫然间,大堂内难以抑制地一片哗然。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柳文彬的父亲,竟然就是醉仙居的前任老板! 在延平县,几乎人尽皆知,醉仙居是裘霸天强行霸占过来的。 如此一来,等于此案瞬间发生了质的改变。 “啊?怎么会这样?”那些一起告状的村民个个惊讶激动,“他居然是潘龙山的儿子,那……这案子……难道……” “哦,原来是他啊,”裘霸天的手下则议论道,“看来,他这是想要寻仇,所以才坑害了我们吧?对,一定是这个样子……” 与此同时,宋知礼面如死灰,好像被大火焚烧了一般。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血液却正在一点点地凝固。 怎么……怎么会这样? 说好的阴谋呢? 说好的政治斗争呢? 为什么!? 激动间,他立刻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着某个人,正是那个给他出谋划策的小捕快徐真。 虽然他知道徐真之前受伤昏迷,可出于本能,他还是找了过去。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人群中看到了徐真。 但见徐真站在捕快中间,此刻亦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似乎,徐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给整懵圈了吧? “宋知县呐,”而就在这个时候,司马信又对宋知礼说话了,“看见没有?查案就要像本官这个样子,要明察秋毫,一丁点信息也不能落下啊! “喏,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他悠然得意地说道,“你查过那李老汉的底细,知道他到底是谁吗? “我现在告诉你,李老汉本名叫李大树,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在醉仙居当了十一年的伙计啊!” 啊!? 司马信的话,再次令众人大吃一惊。 “潘龙山曾经救过李大树的命,对他有再造之恩,”司马信说道,“所以,为了还这份恩情,这位李老汉完全有理由听从潘文定的指挥,一起找裘霸天寻仇!” “不,不是……”终于,柳文彬抬头申辩道,“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啊,大人,这肯定是有人栽赃诬陷我,真的,真的,您莫要相信啊!” “栽赃诬陷,哪来那么多栽赃诬陷?”司马信一拍桌子,“我告诉你,这些都是本官一点一点查出来的,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本官。 “整件案子,全都是由你一手策划搞出来的,为的就是利用李老汉父女制造舆论,以此整垮裘镇农,为你们潘家报仇!” …… 第40章 真相 “事实再清楚不过,”这时,司马信端着那份资料,悠然说道,“潘文定,你因为记恨裘镇农当年强占醉仙居,所以联合李大树父女一起制造了这起无中生有的案子。 “首先,”他一指书生柳文彬,“你制造了一辆与裘镇农家一模一样的马车,然后要求李大树的女儿爱莲脱光衣服,跳进市集,造成一个她被裘霸天绑架玷污,并且裸身弃市的假象! “然后,你又让李老汉来衙门告状,却逼迫他在狱中服毒自尽,以此把县衙拉进来,造成县衙与裘镇农同流合污,一起杀人的假象。 “再接下来,你便狠心杀死了爱莲,并一把火烧掉了李老汉家的房子,毁尸灭迹,以此嫁祸裘霸天,让所有人认为,这是裘霸天在杀人灭口。 “于是,村民暴怒,舆论四起,你便怂恿村民和你一起去郡衙以及州府告状,以此扩大舆论声势,想要借朝廷之手法办了裘镇农,以达到你重新夺回醉仙居的目的。 “潘文定,你的计划可真是歹毒啊!”司马信朗声喝道,“你也知道裘镇农的叔叔是当今吏部侍郎,仅靠郡衙、州府难以成事,于是,你还花重金托人上书天子,告了御状! “这样一来,吏部侍郎不敢干预,你便可以逼迫朝廷将白说成黑,置裘镇农以死地,报你的私仇,是也不是?” “啊!?大,大人……冤枉呐,冤枉呐……”柳文彬听完,赶紧匍匐跪倒,口呼冤枉,“小人,小人只是一介书生,怎么……怎么可能做得了这种事情,这必然是有人在诬陷小人,请大人明察,明察啊……” “明察个屁!”司马信一拍桌子,“你先给我说说,你到底是不是潘文定,是不是潘龙山的儿子?” “这……”柳文彬暗暗琢磨,待发现无法狡辩之后,只得点头承认道,“不错,我就是潘文定,是潘龙山的儿子,醉仙居本来是我们家的。” 喔…… 听到柳文彬承认身份,现场一片哗然。 那些跟着柳文彬一起告状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出去。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柳文彬辩解道,“如果被裘霸天知道我的身份,他必然会派人追杀于我,我是迫不得已才改名换姓的。 “可是,求大人明察,”他继续道,“就算我是潘龙山的儿子,但我只是来玄武书院求学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复仇的事啊? “我……我……不错,”他承认道,“李叔的确是醉仙居的老伙计,我去找他也仅仅是叙叙旧而已。 “还有,我和爱莲互生爱慕之意,与她订下终身大事,也都是真的。 “虽然,我家里已有妻室,但爱莲说她并不在乎,愿意为妾。 “而且,这件事李叔也是默许的,我们潘家对他有恩,能让女儿嫁给我,他也很高兴。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柳文彬突然流下眼泪,郁郁悲愤地说道,“可裘霸天的出现,却夺走了我的所有。是他害死了李家父女,望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你!?你个混蛋王八蛋,”裘霸天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子根本都不认识你们这些鸟人,夺你个什么玩意儿?早知道你小子这么不地道,当初就不应该留着你……我特么也是……” 啪! 司马信重重一拍惊堂木,打断了裘霸天的话。 但见司马信眉头紧皱,冲裘霸天怒目而视,他心里说话:真是个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混球,本官煞费苦心地救你,可你却非要往火坑里跳! 被打断后,裘霸天已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走嘴,赶紧窝在地上,再不敢做声。 “大胆潘文定,还要狡辩,”司马信转而冲潘文定喝道,“李老汉父女对你那么好,一个心甘情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露体,受尽屈辱;一个甘愿在大牢之中服毒自尽,以死报恩。 “可你非但毫不顾及他们的性命,甚至还亲手杀害爱莲,毁尸灭迹,你这等禽兽行为,才是真正的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来啊,给我拿下!” “是!” 司马信带来的差役,连忙上前按住柳文彬,给其戴上了脚镣与手铐。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全都傻得不能再傻,任谁也想不到会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原告竟然变成了被告。 这个一直在努力告状的人,竟然会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宋知礼和陈厚禄都不傻,两位县官看得明明白白,虽然柳文彬还没有认罪,但事实已经显而易见。 他俩只觉天旋地转,双腿发软,若不是顾忌颜面,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他俩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实与理想为何差距会如此之大? 他们按照政治斗争做的准备,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私人恩怨。 “大人,大人,冤枉啊,冤枉啊,”柳文彬还在苦苦申辩,“我真没有那么做啊!李老汉父女对我有恩,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再说,您也没有证据,就不能给我定罪啊!” “证据,呵呵……”听到此话,司马信再次笑了,“那你说,你想要什么证据?人证还是物证?” “我……”柳文彬再次被问得措手不及,喃喃说道,“我要什么证据,根本就没有证据啊!” “哦……我明白了,”司马信笑道,“你以为李老汉父女死了,就是死无对证了是吧?那你可就太幼稚了!” “啊?”柳文彬拧起眉毛,显然极为意外。 司马信如此说话,显然已经掌握了证据。 “先说马车,”司马信看了一眼手中资料,说道,“要想制造一辆与裘镇农家一模一样的马车并非易事,也不是一笔小钱可以办成的。 “你得找一家有实力的造车作坊,既不能在延平县,又不能离得太远,所以,”司马信说道,“只要稍一打听,便能知道最好的造车作坊唯有清远县那里有一家。 “潘文定,”司马信问道,“用不用,我把作坊的老板和伙计喊过来与你对质?” “……”柳文彬眼中透出恐惧,好似看见怪物。 “再说那种毒药,”司马信又道,“李老汉服的毒药叫做一点红,这种剧毒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药店有卖。 “你说,我要是把所有药店的伙计找过来认人,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柳文彬已然无语,脸色更是愈发难堪。 “另外,”司马信说道,“锁定你之后,本官便早已搜查了你的住所。其中,有一顶帽子比较有意思,因为当初在将爱莲裸身弃市的永安集市上,有人证实,那个驾驶马车的车夫,也戴着同样一顶帽子,你说……巧是不巧?” “……”柳文彬嘴唇颤抖,眼中已然透出绝望。 “还有,咱们再说说人证吧,”司马信一指大堂外面,“潘文定,回头看一眼,那是谁呀?” 柳文彬回头一看,顿时犹遭雷击一般。 但见大堂外面站着一名年轻的农村妇女,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 结待看到母子二人之后,柳文彬的心理防线已然彻底崩溃,当即瘫倒在地,痛哭流涕地说道: “大人,别说了,我……我认……我认罪……” …… 第41章 仇恨 看到柳文彬承认罪行,现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人们再次被眼前这一幕惊呆,震惊得无以复加。 甚至,连已经被洗清冤屈的裘霸天等人,也感觉难以置信,好似做梦一般。 而看到此状,司马信亦是冲手下摆手示意,命人将那母子二人带了出去。 这母子二人,正是潘文定的妻子与儿子。 潘文定之所以认罪,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怕司马信用妻儿来威胁自己;另一个,则是他曾经向妻子透露过,自己要找裘霸天寻仇的事情。 现在,既然司马信已经把妻子带到这里,自然说明他已经从妻子那里获得了想要的信息。 因此,潘文定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再如何狡辩也没有用了。 此刻,司马信派人将他妻儿带走,亦是在向潘文定说明,只要潘文定乖乖认罪,自己便不会动他的妻儿。 “好,”这时,司马信见潘文定认罪,自然更加得意,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犯罪经过,如实招来吧!” “好,我说,”潘文定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大人说得不错,此案就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利用了爱莲对我的好感,还有李叔对我潘家的报恩之心。 “我答应爱莲,只要能将裘霸天干掉,我就可以夺回醉仙居,夺回我潘家的产业,到时候,我会变卖所有财产,与爱莲远走高飞,去过幸福生活。 “她相信了我,所以才不顾耻辱,在永安街演了一出被裸身弃市的戏……” “啧啧……啧啧……”听到这里,许久没有出声的郡守蔡金咂嘴说道,“这事办得可是真不地道,一个未出嫁的良家姑娘……唉,我问你,为何不去别的地方找个青楼女子?” “这……”潘文定说道,“只有地地道道的当地良家女子,才更能让人相信,更能博得同情,引起共奋。” 话说得虽轻,但人们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潘文定有够心狠。 “为此,”潘文定又道,“之前我们还安排爱莲与裘霸天发生摩擦,在集市上吵了一架,这样会更容易让人联想到裘霸天头上。” “好,那李老汉呢?”司马信问道,“他也是心甘情愿服毒自杀的吗?” “是的,”潘文定说道,“李叔本就患了恶疾,命不久矣,是甘心情愿赴死的。” “那……女儿呢?”蔡金扬眉问道,“他知道你要动他女儿吗?” “不……”潘文定赶紧摇头,“正相反,我答应他,我会照顾好爱莲的!” “那……那你还杀了人家女儿!!?你……”蔡金激动地站起来骂道,“简直就是个畜生啊!” “我没有办法,”谁知,潘文定却咬着牙说道,“爱莲不死,将来进行审讯的时候,就会出现漏洞。 “因为爱莲根本没有去过裘霸天家,也不认识裘霸天的那些手下,将来一旦上了公堂,很可能会成为我们的致命弱点,只有她死了,才能永绝后患!” “太狠了,太狠了,”蔡金指着潘文定大骂,“这叫以德报怨,忘恩负义,人家为了你都能那样,而你却转过来把人给杀了,真是……真是……” 蔡金激动得找不到形容词,却成功地带了节奏,让在场众人全都对潘文定怒目相向,对他的恶行感到无比气愤。 然而,现场唯有三个人反应相反,正是两位县官以及程枭。 因为,他们知道一件隐秘的事情,那就是李老汉塌陷的房梁下面,死的并不是爱莲。 很可能,是潘文定手下留情,用一具从坟里挖出来的尸体替代了爱莲,这样既能保证将来不出疏漏,又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可是……如此时候,这个秘密似乎也无足轻重了。 纵然爱莲没死,也难以改变潘文定才是真凶的事实。 “是,我不是人,”潘文定颓然说道,“他俩对我那么好,我却害了他们……我……我答应跟爱莲远走高飞,是我辜负了她,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说着,他竟然狠狠地给自己扇起了巴掌,纵然手上戴着刑具,也仍然抽得啪啪作响。 “好,”司马信还算比较有经验,他看到潘文定情绪不定,担心他会突然崩溃,便转移话题说道,“既然案情已经明朗,那么本案也就可以定案了! “啧啧啧……”他也咂起嘴,冲县令宋知礼说道,“看到了吗宋县令,这下知道该怎样查案了吧? “还什么勾结狱卒,什么李三腿,人家根本就是自杀! “还有啊,你不觉得这么多人的供词如果太过一致,反而会显得刻意吗? “看来,为了把裘镇农弄到这桩案子里,你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呐,呵呵呵……” “这……” 听到此话,宋知礼顿觉无地自容,满面羞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陈厚禄却再也支撑不住,当场瘫倒。 想想也知,他俩这县官算是做到头了! “慢着!”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那潘文定竟忽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大人,我的供词还没讲完,我还没有说出我的动机呢! “你们都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裘霸天报仇吧?” “不用了!”司马信似乎早有准备,立刻冲手下使了个眼色,说道,“你的动机本官不感兴趣,来人,拉下去!” 听到命令,差役们赶紧拉拽潘文定,要把他拉出公堂。 “啊?”潘文定大惊失色,当即剧烈地挣扎起来,扯着嗓子喊道,“裘霸天不仅霸占我家醉仙楼,还杀了我全家,杀了我全家!我父母还有哥哥姐姐,全都是被他杀死的! “虽然我现在认了罪,但裘霸天杀我全家也是不争的事实啊!如此的杀人大罪,难道你们想要视若无睹吗?” “拉下去!”蔡金看到此状,赶紧催促那些差役,“快点,快啊……” 差役们知道事关重大,当即有人上去一棍便将潘文定打翻,然后用力地向后堂拉去…… “我不服,没天理啊!”潘文定双手抓地,吱吱作响,愤怒狂吼道,“你们这些官员与裘霸天穿一条裤子,就因为他有后台就袒护他,你们给我等着,我要上诉,我要告御状……” “慢着!” 谁知,听到潘文定的话之后,司马信忽然改变了主意,摆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跟你理论理论。” 差役听到,只好住了手。 “大人,”潘文定赶紧说道,“李老汉父女的罪我认了,但求您,也要为我一家五口的血海深仇做主啊!” “哦?是吗?”司马信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阴冷,说道,“好,那你倒说说看吧!” …… 第42章 意外 “那时我都十七岁了,我清楚记得发生过的每一件事。不,不是清楚记得,而是刻骨铭心,永远也不会忘记!”公堂之上,潘文定椎心泣血地讲述道,“我们潘家的醉仙居一直是延平县最好的酒楼,生意兴隆,宾客如云。 “可没想到树大招风,被这个丧心病狂的裘霸天给盯上了! “当时,裘霸天也经营着一家小酒楼,但是生意惨淡,于是他就盯上了我家的醉仙居,想要强心霸占过来。”潘文定冲裘霸天怒目而视,“他先是派小混混不断地找我家麻烦,然后又变本加厉,开始对我的家人动手! “今天打这个,明天欺负那个,甚至,他们还绑架了我和我的姐姐,以此威胁我父母。 “最后,虽然放了我们,但我父母已然无法忍受,畏于裘霸天的势力,只好将醉仙居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了他。 “说是转让,实际上就是霸占!”潘文定说道,“他们最后连答应好的价钱都没给,便直接把我们一家轰出了醉仙居。 “而这……这还不算完……”他双眼通红,怒目而道,“我们都已经把醉仙居给他了,可他还不放过我们,竟然在我们回老家的路上安排伏击,将我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以及未满十岁的弟弟残忍杀害! “若不是因为我提前回老家报信,没有跟他们一起,也早就死在他的屠刀之下了! “大人,”潘文定转向司马信,声嘶力竭地吼道,“那可是五条人命啊!那是我最亲的人,他们全都死在了裘霸天手里,我家被他灭门了啊!” 声音高亢,响彻公堂,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谁也没有想到,潘文定与裘霸天的仇,竟然是如此的血海深仇。 “一……一一一……一派胡言!”这时,裘霸天忍不住反驳道,“谁杀你全家了?谁杀你全家了?你们家那酒楼,是你老爹心甘情愿转让给我的,我们无冤无仇,我杀他作甚?” “什么无冤无仇?”潘文定怒斥,“我们那么好的生意,为何要甘心情愿转让给你?你是怕我父亲去郡衙告状,所以才派人杀人灭口的! “他们……他们死得好惨呐,大人,”潘文定向司马信跪倒哀求,“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大人,您别信他,”裘霸天说道,“当时的醉仙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根本就是经营惨淡,他们家开不下去了才转让给我的,我……我给钱了,给钱了……” “住口!”司马信狠狠瞪了裘霸天一眼,呵斥道,“裘镇农,你要是再敢咆哮公堂,本官就掌你的嘴!” “……” 裘霸天只好乖乖闭嘴,可他哪里知道,司马信不让他说话,其实是为了保护他,担心他在公堂之上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潘文定,”司马信转而冲潘文定说道,“你的遭遇,本官深表同情,但一码归一码。 “首先来说,本官是为了处理李老汉父女被害一案而来的,既然本案已经审清,那本官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现在,你跟本官讲述的,完全是另外一桩案子。 “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懂我大玄律法。你应该知道,另起一桩案子,就要重新写状上诉,不管是不是由本官来断,也至少要调查清楚前因后果,方能审理。 “所以……” 后面的话显而易见,那就是司马信现在就要退堂。 “大人,大人……”潘文定跪着向前数步,叩头哀求道,“求您发发慈悲吧,两件案子是有关联的,我……我现在就当堂写状上诉可以吗?大人,求您了……” “这……”司马信故作为难,说道,“潘文定,你既然有冤,本官也不想推脱,但有个关键问题我得问一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裘霸天杀了你们全家,那你……可有证据啊?” “啊?这……”一句话,让潘文定傻在当场。 傻了半晌,他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大人,除了裘霸天,不可能是别人啊!而且……而且……我听李叔他们说过,就是……就是裘霸天杀了我全家啊!” “啊?听说的?”司马信面露意外,但嘴角的一抹笑意,还是难掩他的不屑,“这可就没办法了,既然你不在当场,没有亲眼所见,那你如何能断定是裘霸天所为呢? “你又如何确定,你的家人不是因为遭遇强盗,被强盗所杀呢?” “有人……有人看到过,好像……”潘文定激动地语无伦次,“县里也一直有传言的,大人……大人,不会错的……” 哼…… 司马信在心里暗暗冷哼,你要是真有证据,早就直接状告裘霸天杀你全家去了,还用得着演苦肉计吗? “既然没有证据……”脸上,他仍装出一副和蔼同情的样子,假装为难地摇头说道,“那本官也实在是爱莫能助了。来人,把他押下去吧,退堂!” 说着,他高高地举起惊堂木,想要给今天的审案画上圆满句号。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此关键时刻,公堂之上竟然有人高声喝道: “证人在此!” 来人声音洪亮,吓得司马信差点儿把惊堂木丢掉。 抬头看去,但见人群中竟然滑出一个人来! 之所以是滑出一个人,是因为此人双腿已经残废,是坐在一个类似滑板的东西上,滑进来的。 此人是一个叫花子打扮,满身褴褛的老头。 “大人,我就是证人!”老叫花子虽然年迈,但声音却格外响亮,“我可以证明,杀害潘龙山一家的人,就是——裘霸天!!!” 啊!? 此人的出现,再次让公堂之上哗声一片。 任谁也想不到,这案子审到最后,竟然又出现了意外。 一时间,甚至连潘文定也看傻了,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一个老头? “这……”终于,司马信第一次露出意外之色,先是扫了一眼左右,然后才将目光击中到此人身上,问道,“你……你是谁?” “本人名叫裘小明,”老人昂首挺胸,自报家门,“曾经跟随裘老太爷,也就是裘镇农的父亲,在裘府当了十五年的管家!” “啊?”听到此言,裘霸天顿时如遭雷劈一般,惊得失声喊道,“怎么是你!!?” …… 第43章 证人 “谁?”司马信皱眉,重复问道,“你是谁?” “老朽是裘府以前的管家,”老人说道,“对当时裘府上下的事情,可是清楚得很呐!” 说话时,他故意瞅了裘霸天一眼,眼中透出严厉与怨恨。 “啊……” 裘霸天又是吓了一跳,身体竟不听使唤地打起了颤。 看来,他做梦也想不到,此人会在这里出现。 “你刚才说……”司马信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证人?什么证人?” “大人,”裘管家一抱拳,说道,“十年前,我亲眼目睹了裘霸天率人杀害潘龙山一家五口的全部经过,我就是——目击证人!” 啊!? 闻听此言,现场又是一片惊诧之声。 “不可能!”裘霸天赶紧反驳道,“不可能的,那个时候,你已经被我打折腿了,你……” “给我住口!”司马信赫然暴怒,竟然抄起惊堂木,直接摔在了裘霸天脸上。 啪! 司马信不愧是行伍出身,力量与准头全都到位,登时把裘霸天打了一个满脸开花,鼻子冒血。 “给我掌嘴,掌嘴!”司马信大声喝道,“先掌他二十个耳光!快!” 命令一下,登时有差役上前,直接朝裘霸天扇起了大耳刮子。 啪啪啪…… 声音清脆作响,听都能听出往外嗞血的感觉。 真特么是个坏事草包! 司马信在心里骂道,你丫刚才说的那句话,摆明就是承认你是杀人凶手了! “当年,”裘管家继续说道,“裘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还能镇得住这个裘镇农,可裘老太爷一走,就再没人能管住这个败家子了! “骄奢淫逸,惹是生非,裘老太爷积累的家产几乎都要被他败光啦! “为了弥补亏空,他竟然雇佣了一帮流氓地痞去打家劫舍,欺辱乡邻,为非作歹,坏事做绝呐! “潘公子说得半点不错,”他重重说道,“裘镇农看到醉仙居生意火爆,便使用最卑劣的手段强行霸占下来,将潘家赶出了延平县。 “然而,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潘龙山在京城有大关系,要去那里给他告状。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竟然丧心病狂地派人去杀掉潘龙山全家。 “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方面是不想看到潘龙山家破人亡,一方面也不想裘镇农作孽太深,便提前通知了潘龙山,让他改走小路。 “哪成想,那个时候,裘镇农已经在怀疑我,早就派人暗中监视于我。 “当我发现那个监视的人之后,我便意识到大事不妙,于是再次赶去小路,可这一次最终是晚了。 “当我赶到时,”裘管家嘴唇颤抖,激动地指着裘霸天,“刚好看到裘霸天和几名杀手,已经将潘龙山一家砍杀殆尽,现场是惨不忍睹呐! “那一刻,我也吓坏了!”裘管家说道,“趁他们没有发现我,便赶紧逃回了裘府。我知道那里已经待不下去了,便连夜收拾行李,准备逃离。 “却没想到,裘霸天回竟然回来得那么快,我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他的魔掌……”他一指自己残疾的双腿,“就这样,他打折了我的双腿,将我赶出裘家。 “幸亏当时他不知道我亲眼目睹了他们杀人的全过程,要不然,可就不只是打折我的双腿了……” 说着,他狠狠瞪了裘霸天一眼,怒道:“是不是啊?裘少爷?” 此刻,裘霸天早已被打得满脸开花,肿如猪头,哪里还说得出话?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否认。 而听完裘管家的讲述,现场却陷入短暂的安静,每个人都在脑中想象着那场血腥的杀戮,越想越不寒而栗。 “呜呜……呜呜……”再看潘文定,却早已哭成来人,趴在地上呼喊道,“真是……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呜呜……” “嗯……” 司马信再一次眯起眼睛,而这一次眼中闪过的,却是一股阴冷的光。 “老人家,”他想了想,说道,“你能站出来指认裘镇农,确实难得,可是……你站出来的这个时机,是不是有点儿太巧了呢?” 嗯? 司马信的话,顿时引起人们警觉,全都看了过来。 “你看呐,”司马信又道,“十年都过去了,十年那么久你都没有想过报官,怎么偏偏今天潘文定告状,你就出现了呢? “要说你们两个事先没有沟通的话,是不是……不好令人信服啊?” 哗…… 现场一片哗然,人们议论纷纷。 司马信的话确实杀伤力够强,因为自始至终,只有裘管家一个人的证词,效力本就不足。 如果他和潘文定是合谋串供的话,那就更加无法令人信服了。 人们只会以为,裘管家的证词是个谎言。 “大人,”裘管家瞪大眼睛,激动说道,“裘镇农乖张暴虐,势力庞大,我区区一个残废的老叫花子,怎么告他? “恐怕还没找到衙门的大门,就被他打死喂狗了。 “我是听说今天要公审裘镇农,这才赶过来旁听的,没想到,刚好听到你们谈及当年潘龙山一家被害的血案,这才站出来作证的啊! “我……我等这个机会,也足足十年了! “实不相瞒,我站出来,不仅仅为那惨死的潘龙山一家鸣冤,我也要为这被打残的两条腿讨回公道!” “是啊,”潘文定赶紧附和,“事实再清楚不过,求大人为小民做主!” “唉,”司马信叹息一声,说道,“那本官也实不相瞒,本官倒是有心为你们伸冤,但是……只有这么一个人的证词,而且是一个与裘镇农有着断腿之仇的人的证词,这证词,怎么可能有效呢?” “不,大人,”裘管家挺起胸膛,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可以证明我的证词有效,因为当初杀害潘龙山一家的,除了裘镇农还有他的几个手下。 “这几个手下分别是蒯鹏,龙二盛,李三腿,还有裘宾,”说着,他一指裘霸天身后某人,“喏,这个人就是蒯鹏,你们可以问他啊!” “啊?”此人听到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摇晃着身子否认道,“不是啊,不是啊,他胡说的,没有我,没有我,哦不,哦……我们根本就没有做过啊……” 哎呀…… 司马信的脸已经变成了茄子色,他暗暗骂街,裘霸天这都是一帮什么弱智货色?连特么死不承认都不会。 然而,尽管他心下恼怒,可无奈自己是带着使命来的。 看到情况越发失控,司马信举起手臂想要拍一下惊堂木,却发现惊堂木之前用来打人,还在下面扔着。 他赶紧冲手下使眼色,同时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本案倒是可以审一审了!来呀……” 这时,手下已经将惊堂木捡回,司马信赶紧用力一拍,说道:“把本案相关的一干人等全部押入南监大牢,本官要好好审一审他们,把案子弄清楚!” “是!” 众差役应诺,立刻上前拉拽,想要将潘文定、裘管家以及裘霸天等人拉走。 “哎?不对啊?”潘文定反应较快,赶紧大声喊道,“大人,杀人犯就在这里,您现在审一审不就全都清楚了?为什么要退堂?” “是啊!”裘管家亦是意识到情况不对,“只要您审一审蒯鹏,您就知道我有么有撒谎,怎么……怎么还要下去审呢?” “大胆!”终于,司马信露出狐狸尾巴,怒目呵斥道,“我是主审官,用你们教我怎么审案吗?” “哎呦,愣着干什么?”蔡金见状,赶紧冲差役们挥手示意,催促他们动作快点。 “不,不能这样啊……”潘文定奋力挣扎,大声喊叫,“我抗议,我要求当堂审讯,不能退堂啊,呜呜呜……” 谁知,有人怕潘文定乱说,竟然堵住了他的嘴。 裘管家那里更是不妙,他的滑板被人一脚踢开,像拖死狗一般被拽向堂外,老人也想跟着抗议,可有人上去就是一拳,将他打懵…… “慢!” 谁知,当二人即将被拉出公堂之时,人群中竟然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案子没有审完,不能退堂!”此人胸口剧烈起伏,无比激动地喊道,“来人啊,把相关人犯给我留下,本官要——当堂过审!!!” 啊? 什么? 众人赶紧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但见说出此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延平县令——宋知礼!!! …… 第44章 公愤 真是一波三折,谁也没想到,一场公堂审讯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一直在备受指摘奚落,灰头土脸的县令宋知礼,竟然站了出来,并且要求留下相关人犯,继续当堂过审。 事发突然,让所有人始料不及,赶紧齐刷刷看向这位县官。 司马信更是满脸诧异,楞了数秒才回过神来,用手指着宋知礼喝道:“宋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 “疯了,疯了!”郡守蔡金同样反应过来,当场气得暴跳如雷,冲宋知礼喊道,“你要干吗?你想干预司马大人审案吗?快快退下,你的事,我还没有追究呢,快……” “二位大人,”但见宋知礼满脸通红,异常激动地拱手施礼说道,“下官区区一个县令,自然不敢僭越。 “只是……我想要提醒二位大人,你们只是来审理李老汉被害一案的,如今潘文定状告裘霸天杀他全家的案子,完全是另外一桩案子,根据大玄律例,应由本官审理才对啊!” 砰! 司马信顿时火冒三丈,狠狠一拍桌案:“小小县官,别给脸不要脸,本官本来还想给你留些情面,现在看来,你真是活腻歪了!” 啊…… 此刻,县丞陈厚禄早已吓傻,他急忙从地上爬起,用力拉拽宋知礼的衣角。 他的意思,自然是想要制止宋知礼的鲁莽行为。 想想看,他们纵然乌纱不保,却也只是落得一个革职而已,可现在这样,将来丢的可就不仅仅是官职了。 然而,宋知礼却浑然不顾,昂首挺胸地与司马信对质道:“怎么,司马大人这是要以大欺小吗?” “大胆,混账!”蔡金指着宋知礼鼻子大骂,“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姓宋的,”司马信咬牙说道,“本官就是要以大欺小,你又能怎样?本官是奉刺史大人之命,前来审理此案的。 “我告诉你,不管是哪件案子,只要跟裘镇农有关,就都是同一件案子,就都得由本官审理。” “听见了吗?”蔡金大骂,“管你屁事?快滚!” “哈哈哈……”谁知,宋知礼竟然仰天大笑,再次冲司马信抱拳说道,“司马大人,您不要误会,您刚才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全都对您的断案如神,秉公无私敬佩不已。 “我们也全都相信,您绝不会因为裘霸天的叔叔是吏部侍郎,就对他处处袒护,另眼相待,对吧?” “这……”司马信瞪眼。 “你……”蔡金咧嘴。 宋知礼的话既巧妙又有杀伤力,顿时打了两位大人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宋知礼继续施加压力,“我们也全都信任您,相信您根本不用退堂,就在这公堂之上,便能将本案审个水落石出,对不对啊?” 后面那个“对不对”,宋知礼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听到这几个字,司马信后脊梁骨竟然冒出冷汗。 这话真是太损了,等于司马信如果退堂,那就一定是徇私舞弊。 可是……当堂审理…… 司马信暗暗咂舌,裘霸天和他的手下这么不靠谱,一旦说漏嘴,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懂什么?”这时,轮到蔡金发挥作用,他赶紧冲宋知礼斥责道,“没听司马大人说吗?裘镇农杀潘家灭门的案子头绪太多,得先把它们一一调查清楚,才能进行审理。 “现在退堂,又不是代表这案子不审了,你们着什么急啊? “大家也尽可放心,”他又冲在场众人说道,“司马大人断案如神,一定能把来龙去脉全都查清楚的。 “好了,”说着,他再次冲差役们摆手,“惊堂木都拍了,赶紧拉下去吧!” “慢!”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宋知礼当即喝止道,“二位大人,依本官看,这案子用不着再一一调查了,不如交给下官代劳吧!本官一定能查个明明白白……” “你!!?”司马信腾地站起,气得哆嗦。 “哼,”蔡金则狠狠甩了甩袖子,小声骂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司马大人,蔡大人!”然而,宋知礼却越说气场越强,他昂首挺胸,豪气凛然地说道,“有件事情,下官还一直没有来得及禀告呢!” “什……什么事情?”司马信怒目而问。 “司马大人您明察秋毫,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着实令宋某大开眼界,可是……您查到的资料,也不尽完整吧?” “什么?”司马信听得迷糊。 而这个时候,捕头程枭从后堂匆匆跑来,将厚厚的一摞资料抬到了众人面前。 “二位大人,”宋知礼指着资料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在县衙公示裘霸天等人罪行,并且将其游街示众之后,所收到的诉状。您好好看看吧!” 闻言,程枭连忙将资料放到司马信眼前的书案上。 司马信从中拿出一张,仅仅扫了几眼,便登时变了脸色。 “这些,全都是我延平县的老百姓们写的,全都是状告裘霸天的。”宋知礼攥拳说道,“您看,才仅仅两天啊,就已经收到了这么多。 “大人,这个……便叫做罄竹难书啊!” “……”司马信没有说话,一连看了好几张诉状,每张诉状上控诉的罪行,都令他眉头紧蹙,表情也愈发凝重。 此时刻,他忽然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宋知礼为什么非要把李老汉父女的案子,安排到裘霸天身上。 “虽然李老汉父女的案子不是裘霸天所为,”宋知礼继续说道,“可裘霸天的所为,却远比这些罪恶得多! “欺辱乡邻,杀人放火,伤天害理,坏事做绝,老百姓们是敢怒不敢言啊! “您好好看看吧,”他一指远处的潘文定,“被裘霸天杀害了亲人的,可不只有他们潘家啊!” “嗯……” 司马信攥着其中一张诉状,激动得浑身颤抖,已然怒到极点。 显然,他也被裘霸天的恶行所激怒,如此一个恶霸,简直不杀不快。 可是……转念一想,他可是带着上级的密令而来的,事关自己的前途,他不能不忍,不能不忍…… 可越是这样,司马信就越发觉得难受,当即浑身颤抖,面容扭曲,好像正在被烈火焚烧一般。 “司马大人,”而心思敏捷的宋知礼趁势说道,“我知道您的难处,反正下官已经舍得一身剐了,不如您就满足我杀身成仁的愿望吧!” 听到宋知礼的话,司马信再度陷入纠结。 然而,内心仅存的一点善念,最终让他从纠结中挣脱出来。 但见司马信缓缓起身,竟然离开了主审官座位。 啊? 蔡金大惊失色。 不得不说,蔡金这个郡守也不是白当的,当他捕捉到情况已然发生逆转之后,当即快速冲到司马信身旁,大声叫道: “哎呀,司马大人头晕得厉害,必然是操劳成疾所致,我们快快扶大人下去休息吧!” 听到蔡金的提示,司马信先是苦笑着点头,继而双腿一软,做成晕倒之状。 蔡金赶紧与一众差役,把司马大人搀扶了下去…… 几乎眨眼之间,两位大人,以及他们手下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而下一秒,宋知礼整理衣冠,缓步上前,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坐稳之后,他抄起惊堂木狠狠一拍,当堂喝了一声:“来人呐!” “呦!” 程枭等人赶紧高声附和,声音高亢,震慑大厅。 “把嫌犯蒯鹏带上堂来,大刑伺候!!!” …… 第45章 算盘 关键时刻,县令宋知礼的挺身而出,并非真的只是为了公义,而是嗅觉敏锐的他从绝望中嗅到了——机会! 在此之前,他见自己苦心策划的计谋被司马信戳穿,满心期待的政治斗争变成私人恩怨,本已万念俱灭,一片茫然。 可想而知,他给郡衙州府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上面怎么可能不追究他的责任?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故意栽赃,合谋串供,哪一条都能让他的乌纱帽不保。 所以,感觉到大势已去的他早已心如死灰,充满绝望。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大堂之上风云突变,李老汉父女的案子忽然变成了裘霸天杀人全家的案子,而且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证裘管家出现。 这一幕幕意外的出现,却忽然让宋知礼看到了机会。 但凡不是太傻,大家都能从说漏嘴的裘霸天及其手下的表现中看出来,裘管家并没有说谎,杀潘龙山全家的就是他们。 所以…… 宋知礼心底瞬间酝酿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只要能让裘霸天认下这桩罪名,那自己仍然有翻身的机会。 一来,他可以借助老百姓们的诉状,让司马信明白裘霸天是一个如何坏事做绝的恶霸! 这样,司马信便会明白他的苦心,理解他为什么要弄虚作假,非要把李老汉的案子扣在裘霸天的头上。 二来,司马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顾忌裘霸天的那位做吏部侍郎的叔叔,所以才要退堂审理,关起门来解决此事。 可是,这里面还有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司马信目前尚不知道吏部侍郎已经下马的事情。 当他将来知道了,那无论现在自己如何顶撞他,他都会理解的,甚至还会表示感激。 所以,只要自己现在坚持把案子审清楚,给裘霸天置了罪,为老百姓出一口恶气,博得民声,那么自己非但不会被罢免,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升迁! 不得不说,这一次,对宋知礼来说,又是人生第二场豪赌。 而这一场豪赌,同样不是五五开,同样是后者的赢面较大。 因为,一旦裘霸天脱罪,自己又被罢官的话,那么依照裘霸天的性格,自己恐怕难逃杀身之祸。 既然已经如此,那就必须要把裘霸天置之死地!!! 现在,宋知礼如愿以偿,司马信良心发现中途退场,审理案件的权利,又交回到自己手中。 而这一次,自己又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没想到,事实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当蒯鹏被押到大堂之后,刑具尚未来得及安装完毕,他便已然内心崩溃,趴在地上大声哭道: “大人,别……别用刑了,我招,我全招……” 听到此话,一旁的裘霸天彻底吓坏,赶紧挣扎着呼喊,可因为嘴被抽肿,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程枭见状,一脚将其踹倒,然后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十年前,”蒯鹏说道,“就是裘霸天带着我们四个,杀害了潘龙山一家五口。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怕潘龙山去圣都告状,一个是潘龙山给裘老板的是一张假地契,我们要把真的地契夺回来……” “潘龙山一家五口都有谁?”宋知礼质问。 “潘龙山,潘龙山的妻子,儿子,女儿,还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儿子……”蒯鹏如实回答。 “呜呜……”听到此话,潘文定哭倒在地,痛不欲生。 “那……”宋知礼问又问,“你们四个都有谁?” “裘老板,我,龙二盛,李三腿,还有裘老板的干儿子裘宾,”蒯鹏说道,“李三腿已经死在大牢里,龙二盛几年前被仇人砍死,裘宾……裘宾现在崇宁郡的醉仙居分店管理生意……” “陈县丞,”听到此话,宋知礼赶紧冲陈厚禄说道,“立刻发布拘捕公文。程捕头,”他转而冲程枭说道,“立刻派人去缉拿此人归案。” “是!”程枭答应干脆。 可陈厚禄却还处在一片懵圈之中,颤颤巍巍地扶着柱子站起身,有点儿不知所措。 宋知礼没有理他,而是冲蒯鹏问道:“你们四个人,全都有动手杀人吗?包括裘镇农吗?” “嗯,”蒯鹏惭愧点头,“都动手了!那个孩子……就是裘老板,哦不,裘镇农亲手给杀的……” “呜呜……”潘文定瘫倒在地,痛哭流涕,“我可怜的弟弟啊……” “呜呜呜……呜呜呜……”裘镇农也在激动挣扎,眼睛都快瞪出血来,可无奈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好,”宋知礼满意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李老汉父女被害一案,以及十年前潘龙山一家被害一案,已经彻底查清,证据充分,事实清楚。 “裘镇农及其同伙罪大恶极,必须处以极刑! “但是,”这时,他拿起一摞状纸,说道,“由于裘镇农还参与多起恶性案件,本官需要对每一件案子一一审理,定然要还每一个受害人的公道! “等到把裘镇农参与的所有案件全部查清之后,本官自然会上书朝廷,依法审判,绝不姑息,以此维护我大玄铁律之威严。” 啪! 说完,宋知礼一拍惊堂木,口呼道:“将全部人犯带入南监大牢,认真审讯,一定要用最快的时间,把所有案子全部审清!退堂吧!” “威武……” 众衙役口呼威武,立刻有人上前拉拽那些人犯,将其一一带去大牢。 “青天大老爷,真是青天大老爷啊!”人犯之中,只听那潘文定激动地哭喊着,“我潘文定若是还能活着,必然要为宋大人著书立传,歌功颂德,永世铭记,呜呜呜……” 很快,人群退去,只有那些跟着潘文定前来告状的村民,还傻傻呆在原地。 他们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一般,好不真实。 自己明明是前来告状的,结果发现竟然被人利用,真凶就是告状的柳公子。 而大呼上当的他们,还没回过神,案子竟然又峰回路转,裘霸天重新变成了被告…… 不过,不管经历了什么,县令宋知礼刚才的表现,他们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他们对这位县官大老爷全都充满景仰之情,无畏强权,刚正不阿,为求公正甚至敢于顶撞上级,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好官,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青天大老爷! 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大家心里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出去之后,必然要将宋县令的英勇表现传扬出去,让延平县每一个老百姓都知道,他们遇到了一位好官,是他为民除害,铲除了延平县的恶霸裘霸天…… …… 第46章 断绝 内堂之中,县丞陈厚禄来回踱步,仍旧惴惴不安,心神难宁。 “宋大人……”他冲端坐正中,正在闭目养神,气定神闲的宋知礼问道,“这就……这就没事了?那个司马参军,还有咱们郡丞大人,难道不会再追究咱们了吗?” 宋知礼似乎正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理会陈厚禄的说话,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看他。 吱呀…… 这时,程枭关好房门,对陈厚禄说道:“陈大人,这一关,咱们应该算是过了。您想啊,刺史大人正与吏部侍郎沟通,一旦发现吏部侍郎已经落马,那么没有理由再包庇这个裘霸天。 “到时候,他们不但不会追究,反而会认为咱们做得对,做得好呐!” “嗯……”陈厚禄稍稍安心,附和着说道,“到时候,司马大人也会佩服咱们,哦不,是佩服咱们宋大人,真是……真是太好了……呼呼……” 他实在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呼呼直喘。 “宋大人这招险中求胜实在太妙了,”程枭趁机拍马,“我听说,那些跟着告状的村民现在都在夸赞宋大人,称宋大人是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呢!” “对对对,”陈厚禄赶紧附和,“这可谓是因祸得福,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说不定,宋大人升迁在望啊!” 砰! 谁知,话音刚落,宋知礼却蓦地睁开眼睛,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把二人吓了一跳。 “徐真呢?”他冲程枭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这……”程枭回忆一下,摇头说道,“我没注意啊?好像……刚才在公堂上看到他了,他的伤应该已经好了。” “哼,这个自以为是的狗东西,”宋知礼咬牙说道,“差点儿陷本官万劫不复!我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能稀里糊涂地相信了他的那些鬼话呢?” 哦…… 程枭与陈厚禄这才明白过来,感情宋知礼是在生徐真的气,要不是他们听信了徐真的推理,认为这是一场政治斗争的话,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惊险。 “这家伙肯定是怕大人您责备他,不知又躲哪儿去了!”程枭赶紧说道,“我现在就把他抓过来,好好教训教训他!” 言罢,程枭转身欲走。 “慢,”然而,宋知礼却叫住程枭,说道,“算了,别管他了,这件事也赖我自己,不该那么轻易相信他的鬼话。” “大人,这可不行!”程枭急忙说道,“徐真这小子妄自尊大,自以为是,差点儿把咱们全都害死,您不能轻饶了他啊!” “是啊,”陈厚禄亦是沉着脸附和,“就算不给他点儿惩戒,也至少要把他开除衙门,他虽然有点儿小机灵,但机灵过头可就害人不浅呐!” “行了,”宋知礼摆手说道,“徐真的事回头再说,把他找来也无甚大用,反正已经不是咱们队伍的人了。” 哦…… 程枭这才稍感满意,宋知礼的意思显然是要把徐真开除。 他早就视徐真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终于如愿以偿,顿时感觉痛快许多。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宋知礼说回正题,“既然咱们声势已经造出去了,立场也全都摆明,那就必须得把这件事做好。 “陈县丞,”他对陈厚禄说道,“你再写一封告示,告知百姓,但凡有状告裘霸天的,衙门一律接收。” “是!” “程捕头,”他又对程枭吩咐道,“审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每一桩案子,务必查实详尽,不可疏忽。” “是!” “等咱们把所有案件整理清楚之后,咱们就只剩下坐等两件事即可,”宋知礼得意说道,“一个是裘霸天开刀问斩,除之后快。 “而另一个,则是司马信他们得知吏部侍郎落马的消息后,哼哼,我看他们倒要怎么面对本官,哼!” “那……”这时,陈厚禄想起一件事情,急忙提醒道,“宋大人,那个潘文定您打算怎么处置他呢?那个爱莲的尸体……” 陈厚禄的意思是,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那爱莲的尸体是假的,应该是潘文定用一具挖出来的尸体替换了爱莲。 也就是说,潘文定根本没有杀过人,他的罪名,仅限于诬陷裘霸天。 虽然李老汉的死是他教唆所致,但在法律并不健全的大玄王朝,根本没有这么一项罪名。 如今裘霸天已经是恶贯满盈的过街老鼠,所以,只要活的爱莲出现,潘文定便会被无罪释放。 “潘文定可是说过,”陈厚禄提醒道,“只要他活着,会为您著书立传啊……” 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社会,著书立传无疑是声名远播的绝好途径,对宋知礼的仕途大有好处。 “哼,”然而,在思考数秒之后,宋知礼却冷哼一声,说道,“坐在大牢之中,他照样可以为我著书立传。 “这个家伙也是咎由自取,如果没有他,我们也不至于惹这么大的麻烦。 “我替他们潘家抓到凶手,已经够对得起他了,还是先让他在大牢里待着吧!” 说话时,宋知礼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厉。 他的心思深远,陈厚禄与程枭岂能跟上。 其实,宋知礼早就想到这一点,一旦潘文定无罪释放,势必会接管醉仙居。 可如果他是杀人犯的话,那么醉仙居便会充公。 充公的话,显然对自己的好处更多…… 咣咣咣…… 谁知,如此时候,房门忽然被人重重敲响。 在县衙之中,敢如此重重敲门的,只能是上级领导。 程枭赶紧颠颠跑过去开门,果然,但见门外站着两位官员,正是参军司马信与郡守蔡金。 两位官员黑着脸,显然是来者不善。 宋知礼赶紧与陈厚禄起身相迎,躬身施礼。 “你先出去吧,”蔡金冲程枭摆手,“把门带上。” “是!” 程枭不敢多言,赶紧快步退出,在外面关上房门。 这…… 看到如此情景,宋知礼先是与陈厚禄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意识到苗头不对。 这时,司马信并没有坐下说话的意思,他径直来到宋知礼面前说道:“宋县令,你真是勇气可嘉,连本官也不得不佩服啊!” “这……”宋知礼不知是褒义贬义,支吾当场,不知怎样回应。 “我也懒得跟你掰扯了,”司马信叹息一声,说道,“吏部侍郎传话过来,说他早在一年前便已断绝了与裘镇农的亲戚关系,有家族文书为证。 “所以关于裘镇农的案子,全都与他无关,要你们一定秉公办理,不得徇私,有罪无罪,或杀或刮,全由你们县衙决断! “怎么样……懂了吗?” “哦……”宋知礼先是惯性点头,然后才领悟到什么,顿时犹遭雷击一般,惊疑问道,“吏部……吏部侍郎他……没有事吗?” “废话,他能有什么事?”司马信冷冷说道,“这次京察过后,他就要进入内阁,晋升三品了。” “啊?”两位县官吓了一个趔趄,宋知礼声音颤抖,“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司马信说道,“我本家兄弟就在吏部任职,裘侍郎熟悉人事,颇受钱相赏识,这还能有假?” “啊?”两位县官又是一惊,陈厚禄身子一歪,当场瘫倒。 “恭喜你呀,如愿以偿了宋大人,”司马信在宋知礼脸前说道,“再也不用顾忌裘霸天的后台,好好干吧!我们俩还有刺史大人,都为你感到‘骄傲’啊!” “骄傲”二字,他故意咬得很重。 啊…… 这一次,宋知礼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天旋地转,也跟着陈厚禄瘫软下去…… …… 第47章 入局 夜晚。 徐真家里,传来酒杯相碰的声音。 “我干了!你随意……” 徐真将一杯烈酒仰脖干掉,然后看向对面。 对面坐着一个脸上长有雀斑,眼睛大大的女捕快,正是虎妞沈玉。 沈玉没有随意,同样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徐真举起大拇指,“小玉真是豪气干云,女中豪杰啊!” “师兄过奖,”小玉提起酒壶倒酒,说道,“只要师兄没事,我这心就放下了,慢说这点儿酒,喝一整坛又有何妨?” “哎……”徐真摆手,“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嘛,根本就是我没战斗经验,自己撞上去的,跟你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那……师兄你可别喝太多啊,”小玉还是担心说道,“毕竟昏迷了那么久,还是要多多休养才好。” 说话间,小媳妇有梦端菜进来。 听到此话,亦是在徐真耳边小声说道:“是啊,少喝点儿吧!” “没事,”徐真笑道,“难得跟师妹喝喝小酒,必须喝透啊,呵呵……” “唉,你看呐师兄,”沈玉习惯性地挠着额头说道,“明明是我误伤了你,就算请客,也应该我请你才对嘛!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哪里哪里,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徐真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请请师妹了,这一次要是没有你,咱们也不会大获全胜嘛! “来来来,”徐真拉住有梦的小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然后指着沈玉说道,“有梦啊,小玉师妹是我最敬佩的捕快,武艺高强,心地善良,责任心强,来,咱们一起敬她一杯吧!” 有梦本不情愿,但看到徐真已有醉意便没有抗拒,与他一起敬了沈玉一杯。 而心地单纯的沈玉却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因为在整个衙门里面,人人都把自己看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瘟神,却从来都忽略了她的尽职尽责。 能得到徐真的认可,又让她重拾信心,于是又将满满一杯烈酒喝干。 就这样,二人继续把酒言欢,越说越高兴,越喝越投缘,差点儿没当场拜了把子…… 一直喝到亥末十分,也就是将近半夜十一点时,沈玉这才起身告辞。 沈玉有武功傍身,自然不用担心她的安全。 徐真将她送出门口,便挥手告别之后,回到院中。 冬夜无风,寂寥无声。 徐真站在房间门口,一面看着小媳妇有梦收拾碗筷,一面陷入自己的沉思: 其实,在关于裘霸天的整个案件中,他才是起到关键作用的那个人! 早在当初徐真第一眼看到秀才柳文彬,也就是后来的潘文定时,便已经察觉到此人有异。 尽管潘文定当时的表现堪称完美,但在一些小小的细节上,却还是没躲过徐真的眼睛。 当时,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并不清楚死者的具体位置,可唯独这个潘文定一直朝着尸体所在的方向泼水。 而且,在从即将坍塌的房梁下救他的时候,徐真亦是发现潘文定的脚步早已移动,不管自己救不救他,他都不会被房梁砸到…… 于是,徐真便对此人产生怀疑,并且对他展开调查。 调查也并不算太难,既然潘文定针对裘霸天,那就必然与裘霸天有着深仇大恨。 另外,既然李老汉能心甘情愿的自杀,必然与潘文定有着关系。 所以在缩小范围,多方打听之后,徐真很快便查清了来龙去脉,案情也早已清楚明朗。 按道理讲,既然已经查清案情,那么徐真当时只需要把潘文定抓住,便能在宋知礼那里立功,既能把案件侦破,又能让宋知礼避免与裘霸天交恶,可谓两全其美。 然而,那一种两全其美,并不是徐真想要的两全其美。 裘霸天的暴力恶行,宋知礼的自私自利,程枭的阴狠毒辣,还有潘文定的忘恩负义,都让徐真深恶痛绝。 所以,在经过一番周密计划后,徐真决定设一个局,将这些人全都算进局中。 于是,他开始了他的表演,把本来简单的一场个人恩怨,升级成政治斗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愣是让头脑精明的宋知礼等人,渐渐进入局中。 事实上……爱莲的尸体是真的,她是真的被潘文定所杀,然后被毁尸灭迹。 是徐真连夜挖坟掘墓,又找了一具尸体,并且简单焚烧之后,替换了爱莲的尸体!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要让宋知礼等人更加相信这是一场政治斗争。 因为,如果死的真是爱莲,他们依然还会犹豫,害怕此案真的是裘霸天所为。可如果尸体不是爱莲,那么反而会深信不疑,这是一场政治斗争! 爱莲那被烧焦的尸体,现在就躺在被挖的墓穴之中,徐真打算将来等事态全都平息之后,再把爱莲重新安葬。 而由爱莲的死可以看出,潘文定同样是个心肠歹毒的人,纵然他有灭门之仇令人同情,却断然不该恩将仇报,向自己的恩人挥下屠刀。 所以,这个潘文定,也定然不能饶过他。 当然,徐真更加知道,若要让宋知礼走出最后一步,必须得从信件上做文章,唯有让他没有吏部侍郎这个后顾之忧,他才敢于动手。 于是,徐真又找了两个人帮忙,一个是牛贩贾乙,一个是自己的表妹仉问心。 在此之前,徐真早就找到贾乙,跟他说明了毒死耕牛的事情。 贾乙万般后怕,赶紧倒手卖掉耕牛,同时是对徐真这个救命恩人自然是千恩万谢。 徐真知道,贾乙的弟弟就是邮差,熟悉信件邮递的门道,便专门找他帮忙,让他关注送往县衙的信件,尤其是写给县令的信。 同时,他请表妹仉问心出马,准备替换信件。 虽然仉问心知道这是大罪,可听完徐真讲述的来龙去脉之后,心怀正义的她还是答应了徐真。 于是,在那天傍晚十分,他们赶到送信邮差歇脚的郊外驿站,在贾乙弟弟的帮助下,偷换出来送给宋知礼的信。 那是一名朝中官员写给宋知礼的,信中讲到吏部侍郎裘凯即将升迁,以及京察等事。 仉问心书法绝妙,很快模仿信中笔迹更改了内容,将“即将升迁”,改为“已经落马”…… 果然,当宋知礼接到信后,终于下定决心,当即对裘霸天展开拘捕,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 第48章 祭祖 事前,徐真也是猜到,纵然裘霸天的案子属于个人恩怨,但潘文定也绝不会只考虑眼前。 毕竟裘霸天的后台是吏部侍郎,此人才是能否给裘霸天定罪宣判的关键。 所以,在告状这条路上,他必然做足了准备,上级官员一定会来延平县调查情况。 果然,上面竟然派了宋州参军司马信与郡守蔡金前来审理此案,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徐真亦是能够判断出,既然上面如此重视此案,那么他们处理起来自然小心翼翼,应该以“拖”为主,多半还是要等到与吏部侍郎沟通之后,才会真正处理。 因此,为了尽快添一把火,徐真便以密信的方式,将本案的来龙去脉,各种线索以及审理思路全部教给了司马信。 也就是说,司马信在公堂上那一连串令人称奇的操作,其实全都是徐真的杰作。 司马信发现此案只不过是潘文定的诬陷,自然喜上眉梢。这样一来,便能澄清裘霸天的罪名,让他无罪释放,也就不用再顾忌吏部侍郎的态度了。 于是,司马信只用一天时间核实信息,便迫不及待地升了堂。 说起来,司马信也并非等闲之辈,他虽然着急升堂,却还是早早留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要证明潘文定就是真凶,那么极有可能触及裘霸天杀害潘文定全家的旧案。 一旦此案成立,那么等于自己还是做了无用功,裘霸天的罪名会更加严重。 不过,稳如老狗的他还是表现得相当出色,当最后潘文定提到灭门之仇的时候,他只用了一个“证据”二字,便将潘文定怼得哑口无言。 正如他堂上所想的那句话:如果潘文定有证据,那么早就直接状告裘霸天杀他全家,根本用不着利用李老汉父母大作文章。 然而,世事难料,他怎么也想不到半路杀出个裘管家来! 这个重要人证的出现,瞬间打乱了他的节奏。 当然,裘管家并非凭空出现,同样是徐真早早安排好的,所以,司马信也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局。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裘管家已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他并非为了潘文定,而是为了报自己被打残双腿的仇,所以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终于,司马信慌了,开始使用权利,想要强行退堂,终止这场失控的审判。 其实,徐真的计划,也就到此为止。 在司马信强行退堂后,本案自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徐真早已联合表妹,写了上百封匿名信,打算退堂之后在民间广为散播,打造舆论声势,给司马信施加压力…… 可是,让徐真也没有料到的是,在司马信要强行退堂之时竟然出现彩蛋,竟还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说实话,徐真就是算破脑袋,也算不到关键时刻,宋知礼竟然会挺身而出,让案子来了一个过山车般的大反转…… 呼…… 回想公堂之上,宋知礼那令人血脉偾张的一幕,徐真重重呼了口气。 尽管,他知道宋知礼那么做只是为了自身利益,但能有那般勇气,也算是值得钦佩了吧? 思绪转回眼前,但见小媳妇有梦已经将餐桌收拾干净,正在处理地面。 看着曼妙的少女身姿,盈盈的青春活力,他不禁又看得痴了,脑子里甚至还闪过一些过分的念头。 伴着这些念头,徐真不由自主地开始设想未来。 现如今,裘霸天彻底被铲除了,潘文定得到应有的报应,而宋知礼等人也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将来,当宋知礼知道吏部侍郎不降反升的消息之后,必然会欲疯欲狂,继而怀疑自己,所以这个衙门捕快,自己也是当到头了。 而且,不仅仅是衙门,恐怕在延平县,也待不下去了吧? 这时,有梦拎着簸箕从徐真身边经过,去到院里倒垃圾。 徐真竟然一把拉住了她,把小姑娘吓了一跳,簸箕也掉落在地。 “老爷,你……” “有梦啊,”徐真轻轻揽住有梦的肩膀,看向自己居住的宅院,说道,“听你的,明天我就找人看房子,卖掉后,咱们就离开这里,去过新的生活吧!” “老爷……哦不,公子……”有梦看向徐真,感觉有些突然,虽然她以为徐真已经喝醉,但还是心怀憧憬地问了一句,“咱们离开这里,去哪里呢?大观城吗?” “不,”徐真悠然说道,“咱们去圣都玄妙城,就凭你相公我的本事,怎么也能让咱们过上美好生活!” “玄……玄妙城……”有梦沉吟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感觉有点儿不太真实。 “来吧!”徐真说道,“既然要卖掉房子,你跟我来,咱们去祭拜一下父母吧!” 说完,也不顾有梦的感受,他拉着有梦就往后院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祠堂,跪在了父母牌位面前。 “父母大人在上,”徐真双手合十,真诚说道,“我和有梦要暂时卖掉祖宅,远走他乡,等他日东山再起,再重新将祖宅赎回,万望父母大人宽谅……” 这一切来得很是突然,有梦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看到徐真叩头,自己还是跟着叩了下去。 可叩下去之后,她却忽然看到徐真面前竟然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而徐真的手正放在石头上,似乎要把石头搬开。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二人身后突地传来异响。 一个手拿钢刀的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祠堂之内,此人看到徐真叩头,直接一个箭步冲向徐真,钢刀直刺,想要一刀将徐真从背后捅死! 哗…… 结果,地面忽然塌陷,黑衣人一脚踏空,径直跌到坑里。 与此同时,徐真双手抄起那块石头,转身举起,毫不犹豫地丢到了坑里。 随着哇呀一声惨叫,坑底顿时没了声息,显然黑衣人被石头砸中,当场昏厥…… 哼…… 徐真冷哼一声,心里说话,老子这坑可不是白挖的。 原来,徐真之前在这里挖坑,并非挖什么宝贝,而是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挖了一个陷坑。 探头看去,但见黑衣人歪倒在坑底,不知死活。 然而,徐真刚一探头,门口却倏地又冲进另一个黑衣人,此人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支毒箭,冲徐真面门直射而来。 我去…… 徐真反应不慢,赶紧低头闪过,毒箭倏地钉在了木制的柱子上,竟然全部没了进去! 来者并非普通之辈,在发射毒箭的同时,早已飞身上前,一脚踢中徐真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将徐真踢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供桌之上,将供桌上的供品以及牌位撞得哗啦作响。 唰! 黑衣人袖箭闪出一把匕首,他单脚点地越过陷坑,直刺徐真胸口…… “啊……” 有梦哪里见过这般情景,吓得失声惊呼,只以为徐真会被刺杀在自己眼前。 然而,半空中一根短棒突然呼啸而过,一棒便击在那黑衣人的脸前。 啊? 黑衣人大惊失色,可无奈手中只有短短的匕首,匆忙之中他只能用双臂格挡,准备生生接住短棒。 可他万没想到,短棒突然变相,竟然改为扫向他的双腿。 咚! 短棒势大力沉,击中此人双腿! 黑衣人顿时摔了一个大马趴,脸和胸部重重摔在地上,登时疼得死去活来…… “哎呀呀呀……我怎么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呢!”抬头看去,但见手拿短棒的正是虎妞沈玉,她一脸愧疚地冲徐真说道,“我就这么一直盯着,竟然还是让师兄受伤了,我真是没用啊我……” …… 第49章 杀手 “小心!” 徐真大声提醒,因为他看到那名被沈玉打倒的黑衣人突然扬起了袖口。 果然,一支毒箭再次射出,直奔沈玉射去。 沈玉啊了一声,本能地打了一个空翻,向后翻去,但见那支毒箭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笃地一声,毒箭戳在墙面上。 利用这个空当,黑衣人双手拍地,站起身来。右手在腰间一划,竟然抽出一柄软剑,直扑沈玉而去。 哦? 看到黑衣人的一系列操作,徐真不由得眉头皱紧,因为黑衣人的专业性已经超出了他的预判。 这个人更像是一个职业杀手,而并非自己之前预想的那种人。 因此,他不得不为沈玉捏一把汗,担心沈玉并不是此人的对手。 然而,徐真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哇呀!” 愤怒的沈玉短棒呼啸着横劈过去,气势恢宏,宛若排山倒海。 黑衣人赶忙用软剑抵挡,可他完全低估了沈玉的能量,软剑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短棒重重捶在黑衣人胸口,竟然啪的一声爆裂。 而随着短棒爆裂,黑衣人登时倒飞出去,坠地后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当场丧失战斗能力,那柄软件也断为数截…… 哇哦! 徐真看呆。 真实的打斗,果然用不了太多回合。 “好像……”谁知,沈玉见这个黑衣人已经没有威胁,赶紧对徐真说道,“外面还有一个呢!我去看一下!” 说完,她嗖地冲出屋子。 “喂……”徐真担心沈玉的短棒已碎,怕她吃亏,本想叫住她,可沈玉速度实在太快,眨眼没了踪影。 “呼……” 徐真捂着心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警队学过的搏击技巧,恐怕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 “老爷,你没事吧?”有梦害怕地扑到徐真怀里,“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 其实,早在徐真准备做局的那天起,他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无论自己计划成功或是失败,都有可能遭到宋知礼的报复。 只不过,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早在他和沈玉吃饭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家中有异,八成是进来了人。 众所周知,徐真坐拥豪宅却家徒四壁,进来的必然不是小偷。 于是,在喝酒的时候,徐真将此事悄悄告诉沈玉,要沈玉在假装离开之后,再重又潜回徐府,保护徐真。 沈玉早把徐真当成亲人,自然不会怠慢,反而相当兴奋。 就这样,徐真故意带着有梦到祠堂祭拜,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果然,偷袭之人上当,一个跌落陷坑,一个被沈玉制服。 可是,此刻的徐真却心情沉重,一脸严肃。 因为他之前设想的,只是有可能遭到报复,顶多是把自己毒打一顿之类,可看刚才两名黑衣人的行为,却摆明是冲着要自己的命来的。 这么狠吗? 想到此,徐真没有着急安抚有梦,而是走到那名吐血的黑衣人面前,摘掉了他的面罩。 这一次,徐真再次出乎意料。 面罩下面是一张陌生的脸,他竟然从未见过此人。 见到此状,徐真又转向陷坑,由于被石头砸蒙,此人的面罩早已脱落,竟然也是一个陌生人。 这两个人全都面带凶相,肌肉紧匝,透着劲力,一看便不是善茬。 再加上他们之前的表现,绝对都是职业杀手。 怎么会这样? 在徐真的判断中,前来教训自己的人,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才对,比如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捕快同僚,或者是程枭本人! 因为,徐真知道,县令宋知礼在被自己误导之后必然心里有气,所以有可能派程枭等人来教训一下自己。 程枭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非常愿意。 可没想到,竟然不是他们,而是职业杀手,而且是冲着自己的小命而来。 那……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师兄,师兄……”如此时候,沈玉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摇头说道,“没有找到,但我敢肯定,之前确实还有一个,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让你受伤。” “没关系,”徐真淡淡一笑,“到底有几个,很快就知道了。” “师兄,”这时,沈玉同样好奇,“我看这两个人不是普通之辈,刚才看着好像是要杀你啊!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来,”徐真一指陷坑,“先把这个拉出来吧!” 沈玉点头,弯腰单手一提,便轻松将坑里的黑衣人拉拽出来。 此人被石头砸得满脸是血,此刻已经从昏厥中苏醒过来,有了些许意识。 沈玉咚的一声,将此人丢在另一名黑衣人旁边。 “那个有梦啊,”徐真本想让有梦回屋,可担心外面还有危险,只好说道,“你去到柱子后面,堵住耳朵吧!” “啊?哦……”有梦很乖,赶紧照徐真所说去到柱子后面,只是并没有堵住耳朵。 “说,”沈玉踩着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后背,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我师兄?” 两名黑衣人表现默契,全都咬着牙没有说话。 本来,徐真还想要跟这两个人好好掰扯掰扯,可一想到他们是来刺杀自己,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心头突然窜出一股戾气。 而且,这里不是法制社会,自己用不着对他们客气。 于是,徐真跳下陷坑,将之前那块坚硬的大石头搬了出来。 然后,他什么话也没说,将大石头举过头顶,竟然狠狠地摔在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小腿上。 啊…… 祠堂内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但见这一石头下去,黑衣人的小腿被砸了一个血肉模糊,骨头崩裂。 另一名黑衣人看到此状,眼中登时透出恐惧。 可是,更恐惧的还在后面,徐真仍旧没有说话,而是又一次捡起石头,双手举过头顶,再次砸向了黑衣人的小腿,而且砸在了同一个位置上。 啊…… 这一次的嚎叫声嘶力竭,疼得黑衣人几乎背过气去。 这…… 这这这…… 另一名黑衣人脸颊颤动,已然濒临崩溃。 而就在这时,徐真仍然默不作声,第三次捡起石头,再一次狠狠砸在了黑衣人的小腿上。 这一次咂的靠上一点,黑衣人的膝盖骨瞬间粉碎,胶状的筋膜还有泛黄的骨头赫然暴露出来。 啊…… 被砸的黑衣人绝望惨嚎,疼得浑身抽搐,眼看就要昏死过去。 “师……师兄……”沈玉同样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当即拉了拉徐真,想要提醒徐真注意分寸。 然而,徐真并不理会,而是将手伸向被砸黑衣人的另一条腿,将此腿平放于地面之上,摆好位置。 接下来,他死四次举起石头,瞄准了这条腿。 “慢……慢慢慢……”终于,当徐真举起石头之后,另一名黑衣人反而率先崩溃,赶紧喊道,“你要问什么,我们说,我们全都说,求你别砸,别砸了……” …… 第50章 妖道 “我们是东游散人,”没有被砸折腿的黑衣人说道,“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雇佣杀手,我们今天接到任务,要刺杀这栋宅子的主人……” “你敢,你敢……坏了规矩可是要死全家的……”谁知,那个被砸折腿的黑衣人反而依然强硬。 啪! 结果,沈玉一个大耳刮子上去,瞬间将其扇晕。 雇佣杀手…… 徐真紧锁眉头,怎么也想不到,会冒出雇佣杀手来。 “你知道这宅子的主人叫什么吗?”徐真问。 “姓徐名真,就是你,”黑衣人回答道,“我们得到的画影特征跟你一样。” “谁,”徐真又问,“是谁雇佣你们杀我?”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黑衣人说道,“我们级别低,是不可能接触到雇主的。” “胡说,”沈玉单手举起那块石头,瞄准黑衣人的小腿,“我的力气可比师兄大多了,一下保你变成瘸子!” “别,别别别……”黑衣人连忙摆手,“你们要是懂得东游散人行规,就知道我说得不假了。 “你们没有猜错,我们每次行动都是三人一组,陆续动手,这样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逃……逃掉的那个是我们上级,只有他知道是谁出钱做的这单生意。” “那你们上级在哪儿?”沈玉将偌大的石头在此人眼前摇晃,吓得此人脸色刷白,赶紧说道,“我们都是单线联系的,别说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连他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啊!” “嘿?”沈玉小嘴一撅,“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是不是?” 说着,她举起石头,竟然真的要砸下去。 “慢!” 徐真眼疾手快,赶紧拦住,让她把石头放下。 嚯…… 徐真这个后怕,要是沈玉真的砸下去,这黑衣人说不定就挂了。 “我已经犯了大忌,是怎么也活不成了,”黑衣人说道,“我不会骗你们的,我真的不知道雇主是谁,也不知道上级是谁。” “好,我信你,”徐真冷冷说道,“那我问你,你们是什么时候接的单?” “很急,”这一次黑衣人没有犹豫,直接回答,“傍晚十分才接到的单,晚上就要动手,这样的单子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哦…… 徐真心里暗暗思忖,似乎已经领悟了什么。 “那么……”他又问,“接我这一单,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黑衣人示意了一下昏死的同伴,“我们两人分,至于上面赚多少,我们就不知道了!” “靠……”徐真骂道,“等于才二十五两,我也太贱了吧?” “师兄……”沈玉不明所以,问,“你这是惹着谁了啊?这么大的仇,至于雇杀手吗?” “行了,”徐真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来说道,“就审到这里吧!” “哎?”沈玉瞪大眼睛,“什么啊?咱们什么都没问清楚呢,怎么能不审了?” “我是说,”徐真更正道,“咱们把他们捆起来,明天扭送到衙门,交给衙门处理吧!虽然我是受害者,但咱们身为捕快,还是要秉公办理,不能用私刑呐……” “……”沈玉无语,心里说话,腿都被你打烂了,还不叫用私刑吗? “什么?捕快?”黑衣人则异常震惊,“你们是捕快?” “小玉啊,”徐真冲沈玉抱拳,“这两个贼人武艺高强,虽然已经重伤,但我还是怕搞不定他们,所以你能不能留在我家帮我看着他们,同时也算做个见证?” “没问题!”沈玉爽快答应,“交给我吧!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呢,”说着,她凑到徐真耳边小声说道,“别忘了还跑了一个呢,难保那家伙不会杀回来救人嘛!” “对对对,”徐真举起两只手的大拇指,为沈玉点赞,“还是师妹想得周到,那就有劳师妹了!” “好嘞!” 沈玉最喜欢听的就是赞赏,当即更加兴奋,先是找来绳子将两名杀手五花大绑,然后又给受伤的黑衣人进行简单包扎,最后将他们拖去前院客厅,将二人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柱子上…… 就在沈玉折腾两名杀手的时候,徐真却没有离开祠堂,而是站在供桌前面,思考着一件事情。 尽管杀手没有供出主要信息,但徐真却已然猜到真相。 那个雇佣杀手刺杀自己的不是别人,必然是县令——宋知礼!!! 看来,宋知礼很可能已经知道吏部侍郎根本没有落马,反而正在等待升迁的消息了。 因此,他也已经察觉到信件有异,而且跟徐真有莫大关系。 由此一来,他更能联想到,关于裘霸天被诬陷的案子,并不是徐真判断失误,而是徐真故意给他们设的局! 可是,明知中计,他却只能哑巴吃黄连,什么也说不出来。 信件都是绝密,他不好明查。 裘霸天也是他下令拘捕的,公堂之上也是他不畏强权,强行宣判的,再想把责任推出去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恼羞成怒的宋知礼,便对自己动了杀心! 唉,还是当官的狠呐! 纵然程枭如此讨厌自己,也不过只是排挤与教训,可人家宋县令却上来就要你的命! 本来,按照徐真的计划,宋知礼应该不会那么快知道吏部侍郎的实情,在这之前,自己还有时间变卖家产,远走高飞。 可现在看起来,一切发生得太快,自己必须得快点儿跑了! 想到此,他转过身,想要让有梦连夜打包,一起跑路。 可一转身,却发现有梦正在整理供桌上的东西。 由于之前的撞击,供桌上的东西已经凌乱散落,甚至连牌位都歪了。 尽管有梦受到惊吓,可看到牌位歪斜,还是强撑着去扶正牌位。 “有梦啊!”徐真上前说道,“先别管这些了,我们……” 谁知,他刚说了一个我们,视线却定格在祭台上方某处。 嗯? 那里本来镶着一面木板,木板上写着“祖德流芳”四个金字,可是由于之前的撞击,年久失修的木板已然裂开,露出后面的墙砖。 然而,那墙砖竟也裂开了一道缝,似乎很是脆弱的样子,而且看墙砖后面好像是空的。 徐真发现异常,急忙手按供桌,敲了敲那块砖。 谁知,敲击过后,他发现砖后面竟然真的是空的,似乎有一个不小的空间。 难道…… “老爷,怎么了?”有梦不明所以,愣在原地,而她下一秒看到,徐真竟然抄起那块坚硬的石头,朝着墙壁上砸了过去。 “喂喂喂,不要啊!”有梦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徐真揽在怀中。 哗啦啦…… 随着一声哗啦啦的碎响,烟尘弥漫整个祭台,待到散去之后,徐真二人惊异地发现,墙壁上竟然被凿开了一个洞! “啊?这……这是……”有梦看傻了! “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徐真赶紧丢掉石头,先是冲父母牌位拜了拜,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探进洞中。 然而,洞虽然不小,可里面却只摆放着一个不算太大的木匣。 徐真将木匣取出,但见木匣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图案,异常精细。 有货,果然有货! 看到如此精美的匣子,徐真心脏砰砰直跳,有梦亦是紧张得不敢出声。 吱呀…… 徐真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但见匣子里面积淀着厚厚的灰尘,什么也看不见。 徐真只好用力地吹了口气,灰尘飞散,二人赶紧满怀期待地向里面看去。 然而,二人期待得也快,失望得也快,但见里面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一本蓝皮古书。 不会吧? 这是什么玩意儿? 武林秘籍? 葵花宝典吗? 徐真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伸手取出古书。 古书上仍然沾有不少灰尘,这次徐真没有吹气,而是选择用手拂去尘土。 随着尘土拂去,但见封皮上赫然出现两个大字: “妖——道!!!” …… 《妖探》第一季《恶霸》完结,请欣赏第二季《自首》。 ★★★★如果觉得妖探好看,请把本站网址推荐给您的朋友吧! 第51章 大全 “老爷……老爷?”祭台前,有梦抱着那个木匣,望着祭台上面的破洞,担心地呼唤着徐真的名字。 一分钟后,徐真从洞里钻出,脸上写满失落。 他把洞里面仔仔细细搜索一遍,除了土灰渣滓,什么也没找到。 这么大一个洞,竟然只藏了这么一个小木匣子。 唉…… 徐真从祭台上下来,再次拿起木匣里的古书,心里开始默默祈祷。 显然,这本古书是他最后的希望,那么优秀的祖上,能将此书藏在祭台之中,显然非常重要。 老天保佑…… 但愿里面是张藏宝图,标示着这所宅子里隐藏着几百万两的窖银,或者是张证明文书,证明自己是某某王爷,某某公爵的后人,也好拿着去讹点钱花。 可是,徐真的观察力和领悟力都不弱,封皮上写的“妖道”二字,似乎足以说明,这不是藏宝图,也不是什么祖先文书。 似乎,这看上去更像是某本修炼秘笈,亦或者……是一本回忆录,记录了一个道士的一生,因为道士邪门,所以被称为妖道…… 好吧,不打开看看什么都是瞎猜。 古书微微泛黄,也不知道在这匣子里经历了多久的岁月。 徐真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里面出现了几个看着不是很工整,甚至歪扭的字。 由于徐真个头较高,有梦只好踮起脚尖,拉着徐真的胳膊,才能看到书写的内容。 “……赠明月……” 什么? 赠明月,啥意思? 看到有梦的小脑袋几乎埋进书里,徐真这才意识到身高问题,急忙蹲下身子,与有梦一起查看。 很快,他们便在赠明月的下面看到一个日期,上面写着“盛平六年冬”。 哇哦…… 徐真与有梦对视一眼,然后开始搜索记忆。 “盛平六年的话,”他很快找到结果,“应该是大玄新宗年间,如今得有四十多年了吧? “明月……”徐真继续琢磨,“这本书,应该是别人送给这个叫明月的人的。但是……为什么要放在咱们家的祠堂里呢?” “明月……哎呀……”有梦紧锁眉头,用心回忆,“我小时候,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啊?好像咱阿妈提到过似的……” 有梦口中的阿妈,正是徐真的母亲。 “四十年前……”徐真分析,“咱阿妈又提到过,难道……这个明月是我的爷爷?或者……奶奶?” “明月……”有梦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跟着分析,“好像是个女人的名字吧?” “好奇怪啊,”徐真摇头,“别人送的一本书,被我奶奶藏到祠堂里,是何用意呢?”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第二页,但见第二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内容。 而一看到这些内容,徐真却顿时感觉浑身汗毛炸起,心跳也为之加速。 但见上面写着: “妖者,诡道也。 “妖之道,诡也,谋也。盛世而谋,立身。乱世而谋,立命。谋事必先谋人,精于谋者精于道。 “万物不为我所有,万物皆为我所用……” 我去…… 徐真愈发激动,手都开始抖了。 “什么啊,这是……”有梦识字,但显然看不懂,问道,“老爷,这写的都是什么意思?” 谁知,徐真好像没有听见,仍然处在激动之中。 “万物不为我所有,万物皆为我所用……” 徐真念叨着这一句,感觉听着相当耳熟,似乎是自己前世才有的东西。 又往后看去,但见后面还有: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受人之辱,不动于色。查人之过,不扬于众。觉人之诈,不愤于言。水深不语,人稳不言。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见祸于未生…… “……鬼挑弱者上身,佛挑善人受苦。这世间本无公平,又如何教人大度?独善其身,不闻他事。遇佛上香,遇贼掏枪……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再后面,还有更经典的: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却又不屈之心。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有朝一日,必将辉煌腾达……” 靠! 徐真倏地将书合上,第一个念头就是:特么的还有穿越者! 刚才这些内容,都是前世才有的至理名言,写下这些东西的人,必然是个穿越货。 我有同类了? 而且……看着好像关系还挺近的样子。 不过嘛…… 四十多年了,这个人还活着吗? “老爷,老爷……”有梦不明所以,关切问道,“您没事吧?这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啊?” “哦……”徐真这才回过神来,指着古书说道,“这个……是一本安身立命之书,里面记载的都是金玉良言,能催人奋发图强。” “安身立命……”有梦撅起小嘴,显然还是无法理解,只好怯怯问道,“那对咱们……有帮助吗?” 哎? 有梦的问题,顿时让徐真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打开这本名叫“妖道”的书,又往后面翻去。 再看后面的内容,让徐真越看越惊奇,除了那些至理名言外,里面还记录了大量的古诗名句,科学窍门,魔术戏法,种植养殖,化工提炼,化妆易容等新奇内容,简直五花八门,包罗万象。 翻到最后,甚至还出现流行歌曲,像什么:今夜你会不会来,忘情水等等,简直让徐真看傻。 这哪是什么妖道,简直就是“穿越实用大全”嘛! 怎么会这样? 徐真顺其自然地想到,如此重要的一本书,为什么会被送给自己的祖先呢? 要知道,穿越者一般都会至死保密,不能透露身份,可此人却毫无保留地把东西记录下来,还送给自己的祖先,这关系显然不一般啊? 当然,自己的祖先也知道这本书非常重要,所以才会藏到祠堂里面。 可是……他为什么不用呢? 要是祖先稍微聪明一点,将里面的内容转化为商机的话,是不是我徐家就不是现在这种落魄的样子了? 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老爷,您……”有梦等了半天也不见徐真回应,只好再次问了一声,“这本书到底对咱们有帮助吗?” 终于,有梦的话,让徐真将注意力转回眼前。 “应该有吧!”徐真叹气说道,“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有梦啊,听我的,今天这场刺杀不是意外,咱们现在赶紧收拾一下行李,暂时离开此地,避避风头吧!” “啊?”有梦吓了一跳,“咱们不卖房子了?还有,那两个刺客怎么办?” “刺客交给小玉。等避完风头咱们再回来。”徐真心想,既然宋知礼得罪了吏部侍郎,那他这个县官应该也当不长。 “那……好吧!”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有梦还是极为顺从地答应下来,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 “不用带太多东西,”徐真叮嘱,“只带些随身物品即可,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哦,”有梦点头,当即转身离开,准备去收拾行李。 唉…… 徐真端着古书叹息一声,没想到祖先只给自己留了这么一本书。 倒不是说这本书不好,只是没有金银财宝来得实惠啊。 低下头,“妖道”二字再次映入眼帘。 而这一次,徐真却看得入了神,很快,他似乎想到什么,赶紧翻开书,又将开头那段看了一遍: “妖之道,诡也,谋也。盛世而谋,立身。乱世而谋,立命。谋事必先谋人,精于谋者精于道。 “万物不为我所有,万物皆为我所用………” 是啊! 万物不为我所有,但万物皆为我所用…… 蓦地,徐真像是开了窍,赶紧跳起来朝有梦追去,同时大声喊道:“有梦,不用了,不用收拾行李了!咱们不走了……” …… 第52章 八卦 次日上午,县衙门口。 宋知礼、陈厚禄还有一干衙役站在门口大路正中,冲西方拱手施礼,一直等到大路上上的一辆马车渐渐驶出视线,尘嚣落下,他们才直起腰板。 但是,两位县官的脸色依旧难堪至极。 原来,这是参军司马信与郡守蔡金离开县衙,返回大观城,宋知礼等人正在为他们送行。 临走前,司马信什么话也没说,蔡金也只是一味地摇着头,那意思是让宋知礼二人听天由命,好自为之。 现如今,裘霸天的案子已经成了铁案,不可能再次翻供。 也就是说,宋知礼把吏部侍郎得罪了一个通透,尽管吏部侍郎传话过来,说他与裘霸天断绝亲戚关系,要衙门秉公办理。 可是,官场险恶,人心难测,谁能知道吏部侍郎真正怎么想的呢? 或许,他正待升迁,暂时无法计较。可一旦将来他真的入了阁,位极人臣,天知道他会不会秋后算账? 而最绝望的,就算吏部侍郎真的不追究此事,那宋知礼也早已得罪了顶头上司,无论是郡守、参军,还是刺史大人,他都得罪了一个遍。 所以,宋知礼此刻的心境可想而知,是既惶恐又懊悔。 不过,他也知道后悔无用,所以才由悔生恨,恼羞成怒,将目标转移到徐真身上。 不错,雇佣杀手的人正是这位县令大人! 当宋知礼反复回想自己吃亏上当的全过程后,他终于意识到,问题有可能出在这名小捕快身上。 表面看起来,徐真只是判断出错,把私人恩怨误判成了政治斗争,可仔细一想,却是疑点颇多,他似乎是故意的。 尤其是那封至关重要的密信,很明显,有人模仿友人笔迹更改了信的内容,这才促使自己最终入坑。 最气人的是,明知道被坑,却因为忌讳太多不好明察,就算能查出来也已然于事无补,自己只能吞下苦水往肚子里咽。 因此,宋知礼越想越恼,最后实在气不过,便利用自己知晓东游散人联络方式的便利条件,悄悄雇佣了杀手,想要除掉徐真,以解心头之恨。 本来,这件事也可以找程枭来做,毕竟程枭跟徐真有仇,但老谋深算的宋知礼还是没有找他。 因为宋知礼担心,将来一旦自己倒台,程枭有可能为了自保而抖落自己的脏事,那可就对自己不利了。 所以刺杀徐真的事,程枭并不知情。 “唉……”此刻,刚一送走两位大员,陈厚禄便苦着脸哀叹道,“这下,咱们是凳子上有刺,头上有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这可……怎么弄啊……” 宋知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现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裘霸天的案子暂缓一下,可如何暂缓,却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很快,众人返回县衙,进入大厅,可刚一进去,众人便齐刷刷愣在当场。 但见虎妞沈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将两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押到了大堂中央,正面对着众人。 “这……” 宋知礼先是一怔,继而领悟到什么,然后蓦地瞪大眼睛,狠狠吃了一惊。 “小玉啊,”陈厚禄却不明所以,问道,“这是干什么?这俩人谁呀?” “二位大人,程捕头,”沈玉抱拳施礼,解释道,“这两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东游散人!” “什么?东游散人?”程枭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在哪儿抓住的?” 身为县衙捕头,程枭自然知道东游散人的存在,这些人全都是身背人命的通缉犯,抓住他们可是有大笔赏金的。 程枭一直想要抓上几个,可无奈这些人组织严密,又武艺高强,根本抓不到。 没成想,沈玉竟然一下抓了俩,程枭难免有点儿兴奋。 “在徐真家里抓住的,”沈玉说道,“昨日深夜,这两个人想要刺杀徐真,被我给擒下了!” 嚯…… 众人闻言,全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宋知礼一阵头晕,差点儿栽倒。 “什么?”程枭更加不可思议,“徐真家里?杀徐真?杀他作甚?” “徐真呢?”陈厚禄问,“他怎么样了?” “没事呀,”沈玉看看人群,也是有些纳闷,“哎?徐真师兄提前过来了,怎么没看见他呢?” “……嘿嘿……”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人小声议论,“真有意思嘿,她昨天大半夜在徐真家里抓住杀手,那说明他们一整晚都在一起呗?” “嘿嘿嘿……”有人乐着附和,“是啊,这孤男寡女的,指不定在玩儿什么呢,嘿嘿嘿……” “你……你们?”沈玉耳聪目明,听到这些人的议论顿时满脸通红,赶紧解释,“你们可不要乱讲啊!昨天徐师兄请我在他家喝酒,他的小媳妇也在呢……” “呵呵呵……”这一下,捕快们笑得更甚,“小媳妇也在,现在又来了大媳妇,徐真命真好啊!” “喂,”沈玉拎起一根水火棍,指着那些说风凉话的捕快怒道,“你们要是再敢乱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够了!”这时,宋知礼大声喝止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说笑?沈玉,咳咳……”因为激动,他接连咳嗽数声,问道,“你说的可都是事实?这两个人供出什么了没有?是谁要杀徐真?” “这个可就不知道了,”沈玉如实回答,“这两个人是受上级委派,他们也不知道雇主是谁!” “哦……”宋知礼这才稳住心神,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哎呦,”陈厚禄皱眉,“是不是弄错了?徐真只是一个小捕快,谁会惦记他?” 不料,陈厚禄一言点醒梦中人,程枭瞬间领悟了什么,先是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然后下意识地看了宋知礼一眼,眼神中满是惊惧。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收回视线,低下头。 “没有没有,”沈玉说道,“绝对没有弄错,这俩人已经承认,要杀的人的确就是徐真师兄!” “那……嘿嘿……真是奇怪了,”陈厚禄仍然没有察觉异常,笑着说道,“衙门出了这么大的事,徐真还有心思在家里请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刻意啊?” 结果,陈厚禄的无心之言,再次惊醒梦中人。 而这一次被惊醒的是宋知礼,他身体狠狠一颤,心下惊骇地意识到,徐真昨晚请沈玉吃饭,难道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派人去杀他吗? 这个徐真……也太可怕了吧? 不行,不行…… 宋知礼默默下定决心,这个徐真断不能留,就算暂时杀不了他,也必须要把他开除衙门! 想到此,他不等沈玉回答陈厚禄的问题,当即激动地问道:“徐真人呢?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 第53章 面子 “宋县令,怎么了?” 谁知,就在宋知礼几欲抓狂,怒问徐真的时候,在众人身后却传来的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不由得再次感到意外。 但见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那位号称延平县四大恶人之首的——魏玉郎!! 在魏玉郎身后,还跟着管家老刘,以及几名家丁。 家丁们用双人杠抬着十多盒礼品,盒中装有鸡鸭鱼肉米面油等物,似乎是前来送礼的。 “这……”宋知礼思维凌乱,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迎接,施礼问道,“哎呀,原来是魏司丞来了,您这是?” “哦,”魏玉郎还礼说道,“魏某说过等小女丧事一过,要前来登门拜谢的嘛!” “哎呀……”宋知礼刚抬起手想要说几句客套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老爷……老爷……”但见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家丁,冲魏玉郎急促说道,“家中有客人到访,说是什么宋州参军还有咱们大官郡的郡丞大人,您……您赶快回去吧!” “……” 听到此话,宋知礼心肝颤了一下,万万想不到,两位大员走后,竟然去拜访魏玉郎了。 要知道,魏玉郎身为前任鸿胪寺典客司丞,官阶不大,但毕竟是京官。 如今虽然致仕,但和朝中大员依然有着紧密联系。 更何况,魏玉郎的亲家一个是唐州刺史,一个是大观城军骑都尉,所以司马信与蔡金此次来到延平县,怎么也要给个面子,拜会一下。 “哎呀,”听到这话,魏玉郎拍着手背说道,“我这里还想顺便拜会一下两位大人呢,怎成想走岔了!走岔了!” “哎呀,”陈厚禄赶紧说道,“那魏司丞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别让二位大人久等,我们衙门这边什么都好说。” “是啊,是啊……”宋知礼赶忙附和。 “不用,”谁知,魏玉郎却不紧不慢地摆摆手,冲管家老刘说道,“你先去跟二位大人解释一下吧。” “是!”老刘应诺,当即跟着报信的家丁离开。 “嗯……”魏玉郎看看四周众人,又瞅了瞅跪在大堂上的两名刺客,对宋知礼说道,“宋县令,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哦,不,不不不……”宋知礼听出魏玉郎的意思,赶紧手指后堂,说道,“都是公务,这里有些乱,咱们后堂叙话吧!” 很快,两位县官便将魏玉郎一行人带入后堂。 “哎?”这时沈玉挠头,向程枭问,“程捕头,这两个东游散人怎么处理?咱们赶紧审一审吧!如果能查到他们的上级,那就有可能知道是谁想要杀害徐真师兄了!” 程枭没有说话,而是迈步来到两名杀手面前,仔细打量一番,这才指着其中一人血肉模糊的小腿问道: “这是你弄的?” “不是,不是,”沈玉赶忙回答,“是徐师兄弄的,这两个人嘴太硬,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不说实话。” “啧啧……” 此时此刻,程枭已然猜到原委,那个雇主极有可能是县令大老爷宋知礼。 正如陈厚禄所说,徐真区区一个小捕快,谁会花钱雇人杀他? 那么,既然宋县令动了杀心,那便说明裘霸天的事情,很可能是徐真在暗中捣鬼。 这个徐真…… 程枭暗暗攥拳,一方面对徐真更加记恨,而另一方面则深深体会到了宋知礼的可怕,他竟然绕过自己,直接去雇佣东游散人,显然是对自己也不放心。 所以……处理这两个东游散人,必须得谨慎一些,绝对不能查出幕后雇主来。 “好了,”想到此,程枭对沈玉说道,“这两个人就交给我来处理吧!现在咱们南监大牢人满为患,我得给他们找个地方。” “可是,程捕头,”沈玉急切说道,“昨晚共有三名刺客,跑了一个,跑的那个是头目。我担心他们还会对徐师兄不利,得快点儿对这俩人审讯才好,你要是太忙……不如交给我来审?” “不行,”程枭赶紧摆手,“你没有经验,还是我亲自审讯得好!放心,我再忙也会审的。” “哦……”沈玉撅嘴,“那好吧!” 说完,沈玉只能眼睁睁看着程枭将两名东游散人带走。 而带走后,虽然同僚们没有再八卦议论,但看向沈玉的眼神全都变了,显然都在心里津津乐道着沈玉与徐真的关系。 “哼!”沈玉眯起眼睛,冲他们比划了一下拳头,这帮人才一哄而散…… …… 与此同时,两位县官已经在内堂与魏玉郎落座。 落座后,不免一阵客套寒暄。 宋知礼与陈厚禄感谢魏玉郎礼数周到,太过客气。 魏玉郎则大赞两位县官的神勇表现,表示关于裘霸天这件案子他们处理得好,深得民心,百姓称颂。 魏玉郎的赞誉,搞得两位县官脸红脖子粗,只能满脸赔笑。 接下来,魏玉郎还表示,如果在处理裘霸天的问题上,衙门需要帮助,他也会尽一份绵薄之力。 二位县官更加尴尬,连声表示感谢。 再往后,魏玉郎又提起女儿的案子,赞扬衙门的破案能力,说如果不是衙门破案及时,他们魏家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二位县官只好谦虚回应,又说了许多官场客套话。 谁知,一番交谈过后,魏玉郎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竟然又唠起了别的事情,东一句西一句说个没完。 这一下,陈厚禄终于按捺不住,提醒道: “魏司丞啊,您可别忘了,咱那参军大人,还有郡守大人还在您家里等着呢,您要是回去太晚,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谁知,魏玉郎却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多等一会儿而已,慢说他们两个,刺史来了又能如何?” 嚯…… 宋知礼与陈厚禄暗暗咋舌,这魏玉郎口气可真是不小,由此可见,他的后台势力得有多强? “对了,二位大人呐,”这时,魏玉郎见气氛到位,说道,“魏某此次前来,除了要感谢二位以外,还有件事要拜托二位大人一下!” 啊? 两位县官一怔,宋知礼率先回应:“魏司丞言重,请讲,请讲,只要我们能够做到的,定然义不容辞。”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魏玉郎微微一笑,然后高高举起双手,拍了三下手掌。 结果,房门一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来人进门之后,赶紧冲两位县官打过招呼:“宋大人,陈大人!” “啊?” 看到此人,宋知礼瞬间眉头皱紧,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徐真! “二位大人呐,”魏玉郎赶紧起身来到徐真身边,热情地说道,“我魏玉郎在此宣布一件事,我已经跟这位徐真捕快结拜为异性兄弟,他现在可是我的义弟了……” …… 第54章 心病 今日早些时候,魏府。 “什么?”魏玉郎将眉毛扬起老高,“你要跟我结拜!?喂,小捕快,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我当初答应你的事,可是已经做到了,我给了那贱奴……哦不,给了桑儿抚恤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对,你说得没错,”徐真四平八稳地啜了口热茶,端坐在椅子上说道,“但是,你还有别的事需要我帮忙不是?” “你……”魏玉郎气笑了,“我?需要你帮忙?我怎么不知道呢?” “魏夫人关在牢里,”徐真问道,“你就一点也不关心吗?” “……”魏玉郎皱眉,“你什么意思?怎么又提起那个杀人犯来?是,我是害过她们一家,现在她也杀了我女儿,就算两不相欠了。” “不,”徐真放下茶杯,郑重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魏司丞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你身边还有小人,如果猜得不错,你应该也在为此事纠结吧?如此奇耻大辱,你真的就想这么算了吗?” “你……哎呀……”徐真一通话说完,魏玉郎彻底惊呆,眼中再次露出那种看到怪物般的眼神。 数秒过后,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挥手支开了客厅的所有家仆。 “小捕快……你到底是什么人?”魏玉郎死死盯着徐真问道,“怎么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你果然意识到,”徐真微微点头,“孩子的事不太正常了吧?” “这……”魏玉郎脸色阴沉,异常难堪,但还是点头承认道,“是的。事后我察觉有异,便问过丫鬟。她们竟然说,我确实曾与赛娜同过房,共有三次,每一次我都是酩酊醉酒,但是……” “你自己却很清楚?”徐真问道。 “对,”魏玉郎点头,“典客司出来的都是千杯不醉,我不可能醉成她们说的那个样子。” “核对过具体日子吗?”徐真又问。 啧啧…… 魏玉郎砸了咂嘴,不得不说,他倒是真的挺欣赏眼前这个小捕快,没有废话,只说重点。 “核对过,”于是,他也尽量言简意赅地回答,“出问题的这三次,我府上刚好都有宴会,请的都是官场朋友还有生意伙伴。” 这一次,不等徐真开口,魏玉郎便率先介绍重点: “我核查过,因为当时要进一大批货,所以宴请的客人比较多,三次全都参加的,大概有十几个人的样子。” 哦…… 徐真眯起眼睛,看来魏玉郎对此事还是比较上心的,早已开始调查。 “你说……”这时,魏玉郎紧锁眉头说道,“真有人能假扮我的模样,甚至能骗过赛娜吗?那样可就太可怕了,偷人还是小事,要是做些别的,那我岂不有大麻烦……” 我去…… 徐真捂脸,心里说话,偷人真的是小事吗?要不是你知道自己有生育问题,是不是孩子都给别人养大了? 不过,看到魏玉郎担心,徐真却反而放心,因为这样一来更有利于达成自己此行的目的。 “魏司丞,”徐真问道,“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你信得过魏夫人吗?” 徐真的意思是说:其中一种可能,是你媳妇把人“请”来,并且让他乔装打扮,只要瞒得过丫鬟家丁,就算大功告成。 “这话问得好啊,”魏玉郎叹息一声,肯定说道,“虽然我们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当初赛娜对我还是比较专一的,毕竟罗摩国视忠贞为生命。” “好,”徐真点头,“那么现在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其实,徐真心里早有答案,通过当时魏夫人那无辜且惊讶的表情,便可以看出,她一直认定和她同房的人就是魏玉郎。 看来,她也是被人给骗了! 如果没有这件事,就不会有孩子,那么也就不会发生魏府惨案。 所以,此事毫无疑问地成了魏玉郎的心病。 “这个人……关系不会太远,”徐真分析道,“知道你当晚绝不会与魏夫人同房;此人要懂得易容;还要对你的体征容貌甚至是习惯都了如指掌;而且,此人还连着三次都参加了宴会……” “谁能想到,同一个晚上,魏府竟然有两个魏玉郎,”魏玉郎攥拳说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简直太可怕了!” “行了,”徐真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哦?”魏玉郎瞪大眼睛,“你真有办法?但是……那些宴请的人里有很多外国人,现在并不在延平县,甚至不在国内呐!” “对,”徐真笑道,“所以这件事急也急不来,但你跟我结拜,我保证帮你搞定!” “不,”魏玉郎是生意人,开始讨价还价,“你先帮我搞定,然后再结拜!” “一言为定,”徐真也不是吃素的,虽然答应,却提出附加条件,“但作为结拜之礼,我欠了崔啸天一点儿赌债,你这个当兄长的总不能不管吧?” “什么?赌债?”魏玉郎再一次被气笑,说道,“好好好,那就让为兄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吧! “哎?”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不对呀,我这个岁数你这个年纪,你认我做干爹更合适吧好像?” “不过……”徐真却假装没听到,而是直接装出为难之状,“在这之前,还请兄长帮我演一场戏,要不然……我就要被衙门开除了! “毕竟咱们的事是秘密行动,需要经常出入大牢,我要是被开除,可就不好办了啊!” “哦?”魏玉郎好奇,“什么事?怎么演?” “宋州参军司马信和郡守蔡金今早已经离开延平县,”徐真说道,“你就假装他们来你府上拜访你吧……” …… 时光转回眼前,看到徐真竟然与魏玉郎结拜为兄弟,宋知礼的脸都变成了茄子色,只觉心肝乱颤,隐隐作痛。 “二位大人呐,”这时,魏玉郎指着徐真说道,“虽然年纪相差甚远,但魏某欣赏徐真贤弟的为人,又与他脾气相投,所以特意结拜为异性兄弟。 “以后,还望二位大人多多关照,莫让我兄弟在衙门这边受了气啊!” “哎呦呦,您这话说的,嘿嘿……”陈厚禄亦是意外加尴尬,赶紧惶恐答应道,“徐真本来就很优秀,不用您说,我们也会重用的啊,何来受起之说?” “是啊是啊,”尽管内心极度不服,但宋知礼还是不得不恭敬回应道,“徐真能成为魏司丞的义弟,我们衙门也都跟着脸上贴金嘛!” “对对对,”陈厚禄冲徐真竖起大拇指,“徐真呐,以后好好干,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呵呵呵……” “多谢义兄,”徐真先冲魏玉郎抱拳,然后又冲两位大人拱手,“多谢二位大人抬爱!” 两位大人赶紧还礼,就在他们还礼的一刹那,徐真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透出一股深邃而冷冽的光…… …… 第55章 家宴 当日晚间。 延平县城南。 仉家。 在大观城当牢头的仉霖每隔一个月回一趟家,每次回来都要把外甥徐真,以及徐真的小媳妇有梦喊过来吃个饭。 今天也不例外。 此刻,好酒好菜摆满餐桌,一家人正围坐一起,享用着美酒美食。 仉霖面如黑炭,生着一副又长又炸的络腮胡子,活脱脱一个钟馗下凡。 他这个牢头当得真是应景,试问哪一个罪犯看到如此典狱长不会害怕? “来呀徐真,”他端着酒盅,跟徐真比划,“咱爷俩走一个!” “好嘞!” 徐真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跟舅舅喝了一杯。 “哈哈哈……”仉霖喝完之后开怀大笑,直冲徐真两口子比划,“吃菜吃菜……吃肉吃肉……来来来,吃鱼吃鱼……哈哈哈……” 仉霖为人憨厚热情,并没有留意到妻子冯娅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冲他直射过来的凄怨眼神。 “哎呀,哈哈……”仉霖划拉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这样来回来去的跑,的确不是长远之计,回头多攒些钱,在大观城置套房产,把你们都接过去,哈哈……” “哼,”舅妈终于逮到话柄,说道,“还好意思提起这茬呢,要不是把钱都打了水漂,咱们那房子早就买了好几套了!” “哎?你……”仉霖听出苗头不对,有心发作,却又怕真的惹怒妻子。毕竟今天刚回来,他不想挑起争端。 听到舅妈的指桑骂槐,有梦紧张地贴近徐真胳膊,低着头不敢再动筷子。 徐真却对舅妈的性格习以为常,当即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有梦的碗里,然后继续乐颠颠地大口吃饭。 “我可不去,”还是二表妹仉问心情商最高,当即冲仉霖说道,“就算你们买了房子我也不去,我可舍不得我书院的学生。” 一句话,便很自然地将话题带过。 “哎呦,”冯娅赶紧规劝女儿,“去大观城多好?那里是郡府的所在,可比咱们这小县城好多了。那里的贵族公子也多,保准能找到配得上你的是不?” “对呀对呀,”仉霖附和,“大观城的女子学堂也是有的,一样可以当你的教书先生嘛!” “哦,”仉问心冲徐真会心一笑,“那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这就对喽!”舅妈终于露出笑脸,赶紧给宝贝女儿夹了一个鸡腿。 于是,愉快的晚餐继续着,当大家吃的差不多时,话匣子才再次打开。 这一次,率先说话的是徐真,他向仉霖问道: “舅舅,我奶奶是叫明月吗?” “什么?”仉霖一愣,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啊?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徐真仔细观察仉霖的表情,发现他没有说谎。 “没事,”徐真说道,“就是好奇问问,那您见过我的爷爷奶奶吗?” “哎呦……”仉霖撂下酒杯,回忆着说道,“你娘比我大十三岁,她十七岁嫁给你爹,那个时候我才四岁,就算见过也没有印象了啊!” “不是吧?这道理摆明不通,”仉问心提出异议,“你总会长大的,长大后不就记得了?” “嘿,你这话还真说到点儿上了,”仉霖一拍手掌,“我长大以后,还真没见过徐真的奶奶,只是印象里渺茫能记得是一个长得挺富贵的老太太,其他就没什么印象了。” “那……爷爷呢?”徐真忙问。 “没有,”这时,旁边的舅妈忽然插嘴,“你爸妈结婚的时候,都是你的奶奶操持的,恐怕整个延平县,都没人见过你爷爷。” “喂,冯娅,你今天……你今天话好多啊……”仉霖冲着冯娅直眨眼,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事。 “没关系的,舅妈,”徐真转向冯娅,追问道,“您怎么这么了解我家的事呢?” “我呀,”冯娅淡淡一笑,“我们冯家跟你家一个胡同,我也是听我家老人说的。” “唉,”仉问心在一旁哀叹,“看来八卦串闲话是真的有遗传的。” “二丫头,怎么说话呢?”冯娅瞪眼,“对你姥姥姥爷不敬!” “没没没,”仉问心连忙摆手澄清,“我只是好奇,我怎么就不随你们呢?” “嘿?”冯娅开始撸袖子。 “舅妈舅妈,”徐真赶紧接过话茬问,“那你就快点儿告诉我,我家当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别,”仉霖赶紧冲妻子摆手摇头,用口型示意着,“别说,千万别说……” “咳,”冯娅却无所谓地说道,“徐真又不是小孩子,了解了解家事怎么了?” “我知道了,”结果,冯娅刚清了清嗓子,徐真却若有所悟地说道,“这么说,我的奶奶是个小三了?哦不,二奶?小妾?哦不……这个……叫什么来着?” “外室。”仉问心捂着脸给出答案。 “嘿?”仉霖意外,“你小子怎么能这样说你家老人……你小子……怎么变聪明了好像?” 废话,徐真心里说道,没有爷爷只有奶奶,无外乎两种情况:一个是爷爷早逝,奶奶守寡;另一个就是小三呗? 如果是前者,那邻居们至于串闲话吗? “听说,”舅妈冯娅说道,“你们家当年可气派了,宅子全县最大最好,丫鬟佣人一大堆,还有好多保镖护院,都说徐宅的主人是朝中的一品大官呢! “还有啊,你的那位祖母,长得可是国色天香,漂亮得很呐!” 啧啧…… 徐真在心里咂嘴,看来,自己之前猜得没错,徐宅真的是一座私生宅。 自己的祖父,就算不是什么一品大员,也绝非普通人物。 只不过……这封建王朝不是可以三妻四妾吗的? 为什么搞得跟金屋藏娇似的呢?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是,自己这位祖母,是个不被正统家庭接受的风尘女子? 哎呦喂,那本“妖道”…… 徐真蓦地想到,难道那本书是爷爷送给奶奶的,也就是说,爷爷就是那个穿越货? 书写于四十年前,再加上当时的年纪,也不知道,这位爷爷现在还在不在世? “那……”徐真忙问,“我奶奶是怎么去世的呢?” “这个嘛……这个嘛……”听到此话,仉霖两口子互相对视一眼,最终仉霖默默低下头,冯娅这才说道,“你奶奶没有去世,她只是离家出走了!” 咣当。 徐真没有坐稳,差点摔倒。 谁能想到一个老太太还会离家出走?这也太个性了吧? 怪不得,祠堂里没有祖母的牌位。 “徐真呐,”仉霖说道,“这些话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可不怪我们,是你爹娘不让我们告诉你的。” 搜寻记忆,果然如此,以前每次提到这个问题,徐真的父母都会找理由搪塞过去。 看来,他们不想让徐真知道太多,不想让徐真跟他们一样,忍受流言蜚语,被人说闲话。 “自从老太太走了之后,”这时,舅妈的嘴并没闲着,继续说道,“你爹就开始不学好了,那么大……那么大的家业,竟然都能被他败光,我也是服了!” 说“那么大”的时候,冯娅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谁似的。 听到此话,仉问心率先捂脸,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因为她知道,自己老娘的表演又要开始了。 “又来了,又来了!”仉霖亦是意识到苗头不对,赶紧说道,“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我姐夫是被崔阎王那些人做了局,他们早就盯上了徐家的家产,我姐夫是个老实人!” 崔阎王便是崔啸天的外号。 “哎?对了呀!”谁知,冯娅这次并没有老生常谈,而是兴奋地冲徐真说道,“徐真啊,我听说那个裘霸天被你们衙门给办了,都要杀头了! “那你们再想想办法,把这崔啸天也给办了吧? “把他办了,你的帐不就不用还了吗?” …… 第56章 舅妈 舅妈冯娅的话顿时让餐桌前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她的想法会如此清奇。 “都看着我做什么?”冯娅扬起眉毛,“那裘霸天的叔叔可是朝里的好几品大官,这么硬的后台都让你们县衙给办了,还愁办不了崔啸天吗?” “……”徐真脑门净是黑线,赶紧低着头猛吃米饭。 “你说什么呢?”舅舅仉霖摇头说道,“你以为过家家吗?说办就办? “裘霸天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但这压根是两码事吧?”仉霖捋着胡子说道,“崔阎王和裘霸天可不一样,四十二家赌坊,手下近千人,听说光是过年往外面送礼就好几马车,可见他的关系并不次于裘霸天呐! “还有,裘霸天这次栽了,是因为他手上有命案,可崔阎王这个人小心谨慎,从来不亲自动手,要想扳倒他何尝容易?” 厉害啊…… 徐真暗暗感叹,看来舅舅这个典狱长不是白当的,社会阅历丰富,看问题很透彻。 “那……那你可倒是挣钱去呀?”冯娅转身冲徐真开炮,“徐真呐,不是舅妈说你,你舅舅这是给你找了多好的差事?人家别的捕快都会捞钱,你也跟他们好好学,该伸手就得伸手,该狠就得狠嘛!你看看人家别的捕快没多久就置房子置地置小妾,可你看看你,怎么还得用你舅舅贴补呢……” “唉,”仉问心轻叩脑门,一声叹息,“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怎么又来了?”仉霖赶紧替徐真解释,“跟你说多少遍了,徐真才刚入行,得慢慢来,急不得的。而且徐真这孩子心善,你让他去害人怎么能行?” “好啊,既然钱挣不来,那就……”冯娅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当即甩手说道,“那就干脆把宅子卖了吧!” 此话一出,仉霖父女同时放下筷子,齐刷刷咧嘴无奈。 “反正已经卖了不少了,你说对吧徐真?”舅妈开启嘴炮模式,“我给你算过一笔账,宅子卖了,把帐还上,剩下的钱也足够你再买几间民房了,房子我都给你物色好了,城西老范家那三间就挺好……” “娘唉,”仉问心忍不住插嘴,“老范家就已经住在坟地里了,你说的那三间房是指坟头吗?” “还有啊,”仉霖也跟着在一旁学着冯娅的模样碎碎念,“还了帐,换了房,应该还能剩下不少,剩下的钱就全都给你舅舅吧,让你舅舅给你攒着,将来给你们俩办喜事……” “徐真呐,舅妈可是为了你好,”然而,冯娅根本不理会丈夫与女儿的碎碎念,继续眉飞色舞地鼓动着徐真,“你想想看,那崔啸天可是崔阎王,他要是不把你们徐家的财产霸光了,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嘛! “你把宅子一买,账一还上,他不就不惦记你了?然后呀,咱好好干,你还这么年轻,攒个三年五年的,咱一样能过上好日子嘛……” “是是是……对对对……” 尽管是穿越后的首次见面,但对于舅妈的老生常谈,徐真还是有着与生俱来的免疫力。 而且,舅妈越是念叨,他吃得越香,连鸡骨头都嚼碎咽了…… 然而,身旁的有梦却不一样,舅妈的话让她想起昨晚的可怕经历,小脸变得惨淡,身体打着冷颤,一个劲儿地往徐真身边靠。 “怎么了?”仉问心发现有梦的异常,急忙关切地询问道,“有梦是不是不舒服啊?” 说着,她凑到跟前,将手背搭在有梦额头,看她是否发烧? “我……我没事……”有梦急忙低头说道,“只是昨夜家里进了窃贼,受到些惊吓。” “什么?”仉霖惊讶,忙问,“你们没事吧?” “窃贼?”冯娅却道,“真有意思,你家还有什么可偷的?这贼也是没长眼吧!” “娘,你就少说两句吧!”仉问心埋怨,“有梦都被吓到了!” “徐真,”仉霖再次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哪儿来的窃贼?抓到了吗?” “抓到了,抓到了,”徐真自然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当即摆手说道,“只是两个小偷而已,被我抓到,已经扭送衙门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仉霖这才放心,“如今这个世道……” 谁知,仉霖刚起了个头,就被冯娅抢了风头: “你看,我说的对吧?你住那么大宅院,那些不明所以的盗贼自然会认为你家有钱,所以才会去偷,可要是把宅子卖了,那就不用担心了呗……” …… 夜阑人静,冬夜小路。 徐真与有梦并肩步行,一起回家。 天寒地冻,呵气如霜,徐真怕有梦冻着,便将她往怀里揽了几分。 “老爷啊,”有梦顺势依偎在徐真怀中,说道,“我觉得舅妈说得没错。我不明白,您为何又改主意了?是因为那本书吗?” 好吧…… 徐真在心里默念,看来“老爷”这个称呼,暂时是很难让有梦改变了。 “对,”徐真说道,“既然咱们家里藏有此书,那么说不定还藏有别的东西,所以不能轻易卖掉。说不定,地底下埋着几十箱窖银也说不定呢!” “哦……”有梦虽小,但似乎还是能听出来,徐真是在安慰她,便问道,“那本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是修道成仙的吗?” “不是,”徐真认真说道,“不过,可不要小瞧了这本书,里面记录的东西,有可能会改变咱们的命运。 “有梦啊,千万记住,”他叮嘱道,“这本书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万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咱们将有灭顶之灾,懂吗?” “嗯。”有梦自然知道事关重大,当即用力点头。 “放心吧,”徐真再次安慰道,“对我来说,有了这本书,比发现什么窖银宝藏更重要,咱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嗯!”有梦再次点头,眼中亦是充满希冀…… 就这样,二人继续前行,可没想到,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片快速且无声地落下,很快便将路面染成银白。 欣赏着眼前的雪景,徐真也在思考着自己的处境,憧憬着在这个大玄世界的未来。 现如今,他基本解决了生存危机,有魏玉郎罩着,相信宋知礼短时间内不敢再对自己动手,更不会将自己开除衙门。 等到裘霸天的案子彻底完结,估计宋知礼也是泥菩萨过江了。 当初,在徐真侦破魏府杀人案时,他便已经察觉到,魏玉郎夫人生孩子的事情可能另有隐情。 只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要与魏玉郎这种人为伍,便没有在意。 然而,后来的种种遭遇,险象环生,却让他改变了想法,尤其是在看过那本《妖道》之后。 “……万物不为我所有,万物皆为我所用……” 是啊…… 就算自己带着有梦逃了,就一定能遇到好人吗?坏人就一定能放过自己吗? 与其逃亡,还不如留下来,继续战斗! 既然四周全员恶人,毒牙耸立,那何不将其一一利用呢? 如果自己能有一个靠山,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再遇到裘霸天那样的案子,也能处理得更加得心应手。 经过一番认真思考,他很快便想到了魏玉郎。 在四大恶人之中,唯有魏玉郎势力最大。 通过魏府杀人案的侦破,他也对自己有些好感,而且刚好可以利用魏夫人生孩子的事情来做文章。 如果能让魏玉郎成为自己的靠山,那无疑对自己最为有利。 于是,这才有了与魏玉郎结拜的主意。 不过,徐真知道魏玉郎性格偏激,心思极深,绝对不可深交。所以,关于魏夫人生孩子这件事,自己必须得办好才行…… 想着想着,徐真二人终于回到徐宅门口。 谁知,刚到门口,他们二人竟吃了一惊,但见大雪之中,竟立着一个挺拔的红色身影,走近一看,竟然是那虎妞——沈玉!!! …… 第57章 迷香 “徐师兄,有梦,你们可算回来了!” 看到徐真二人,沈玉赶紧迎上前来。 但见沈玉手提一根衙门专用的哨棒,红衣上落满白雪,也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 “小玉?”徐真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沈玉说道,“徐师兄,我是专程来保护你们的,我总担心那逃去的杀手还会找你报仇。” “啊!?”徐真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暖流,忙问,“那……沈老捕头同意吗?你不用回家?” “我爹自然同意,”沈玉点头说道,“他说做人就得有始有终,还夸我做得对呢!其实,我不在家里烦他,他还巴不得呢!呵呵呵……” 沈玉憨然一笑,然后又道:“对了徐师兄,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我刚才敲了半天门不见你们出来,生怕来晚了,你们回来就好……” 谁知,沈玉话没说完,竟然看到徐真快速整理衣袖,恭恭敬敬地给自己抱拳施礼。 “小玉师妹,”徐真激动说道,“请受徐真一拜!” 说着,徐真竟撩开长袍,欲要单膝而跪。 “哎哎哎?”沈玉赶忙搀住徐真,惶恐说道,“徐师兄,你这是干嘛?可使不得,使不得……” 沈玉力气极大,徐真根本跪不下去。 “小玉师妹,”徐真真诚说道,“你对徐真的这份情义,恩情,我记下了!你这个好兄弟,哦……好妹妹,我交定了!他日若徐某能功成名就,咱们一定有福同享!” 说着,徐真再次弯腰抱拳。 “谢谢小玉姐姐!”有梦也很懂事,跟在徐真后面躬身施礼。 “别,别,你们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沈玉赶紧把二人扶起,局促、激动且腼腆地说道,“小玉在衙门里一直是个坏事包,只有徐师兄看得起我,保护你们是我的心甘情愿的,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沈玉的话,更是让徐真感动得无以复加,这是他自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真正可靠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位有实力有颜值的好朋友。 在白雪的映衬下,但见沈玉的身姿挺拔,脸颊格外红润好看,脸上的小雀斑也充满了原生态的美,竟然让徐真有些恍惚,以至于说错了话: “这里太冷,快点儿进屋暖和暖和吧!今晚咱们烫壶好酒,我要与小玉妹妹一醉方休,顺便谈谈拜堂,哦不……谈谈结拜的事……” …… 往后的几天,衙门风平浪静。 宋知礼有意拖慢了裘霸天一案的审理进度,可见他仍处在深深的惶恐与纠结之中。 吏部侍郎的影子犹如梦魇,已经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不过,不管怎样,此案结果都已经无法更改,对于每天前来告状的老百姓,衙门仍会接收审理,汇总入档,并且又陆续逮捕了多名裘霸天的党羽,其中包括他的干儿子裘宾。 因此,对于裘霸天的审判,只是迟早的事,而宋知礼也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未来,那就是没有未来…… 有了魏玉郎的加盟,宋知礼对徐真也没再刁难。 程枭亦是没有找徐真的麻烦,甚至都没有给徐真安排过重的任务,只不过,他每次碰到徐真,还是会有怨毒的眼神悄悄看过来…… …… 大玄王朝,自仙元、太康年间出了一位权倾朝野,雄才伟略的林太后之后,历代统治者都对女权更加重视。 因此,全国每座监狱都设有专门的女监,并且要安排专门的女性狱卒看押,任何男性探监、审案都要登记在册,避免发生虐待女囚等事。 今天,徐真来到魏夫人赛娜的牢房,是打着帮魏玉郎送饭的旗号,才被允许进来的。 由于出了裘霸天的案子,赛娜一直被关押在这里,等候审判。 眼前的赛娜,早已不是当初端庄贤惠的魏夫人,她猫着腰,用一股怨毒的眼神盯着徐真,更像一头桀骜不驯的野兽。 “魏夫人,”徐真将菜盘递进牢房,“这些都是魏司丞让我送进来的,您……” 啪啦! 结果,赛娜上去就是一脚,将所有菜盘踢了个稀巴烂,各种美味菜肴洒了一地。 女狱卒赶紧冲进来查看,或许对赛娜的脾气已经习以为常,在看到现场后便转身离开。 “滚!”赛娜怒吼,“我不需要那个阿肯纳的怜悯,你告诉他,最好尽快把我杀了,要不然,我一定会找他报仇的!” 徐真估计,这个“阿肯纳”八成是负心汉或仇人之类的意思。 看到赛娜反应如此激烈,徐真知道自己没工夫跟她掰扯,只能直入主题,说道:“魏夫人,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看你,有重要事情要问问你……” “阿努切吧,我都已经是杀人犯了!”赛娜怒吼道,“你还问我什么?” 说着,她还重重地砸了砸囚室栅栏,震得咚咚作响。 “你们应该都被人给算计了,”徐真说道,“现在已经证实,你与魏玉郎三次同房的时候,你的丈夫魏玉郎根本没去找你!” 咣当! 赛娜又愤怒地拍了一下栅栏,直到拍完之后,她才领会过来,愣在原地说道:“你说什么?他没来找我?说的什么狗屁话?他没来找我,那和我同房的是谁?” “有人乔装易容,扮成了魏玉郎的模样,”徐真说道,“这个人利用了你跟魏玉郎的嫌隙,钻了空子,让你有了孩子……” “住口!住口!住口!!”赛娜暴跳如雷,说一个“住口”就狠砸一下栅栏,好像真能把沉重的栅栏砸断似的。 “天底下哪有这种人?”赛娜气愤地吼道,“魏玉郎是我丈夫,我……我还能认错不成?除非他有孪生兄弟!” “你别这么激动行不行?”徐真蹲在栅栏外面,表情严肃地说道,“首先,魏玉郎不会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他生不了孩子,这是事实。他没有跟你同房,也是事实。 “第二,那个假魏玉郎与你三次同房的时候,刚巧魏府都有宴请宾客,这是巧合吗? “第三,你再好好回想回想,当时魏玉郎去你房里找你的时候,难道就真的一点异常也没有吗?” “这……” 逻辑至上,终于,赛娜的狂暴情绪渐渐平复,她开始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想着想着竟也不自觉地蹲了下去,与徐真隔栏相对。 “怎么……”徐真眼睛很毒,仅仅一个表情,便让他知道,赛娜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我的草原真神呐……”赛娜抬起头,眼中透着惊异,喃喃叹道,“天底下真有这种异人不成?” “再说两件事吧,”徐真皱眉说道,“一个是魏玉郎不可能有孪生兄弟,有的话就不只是惦记你的身子,而是魏玉郎的财产。 “另一个,是魏玉郎当时请的宾客性质很杂,甚至有很多异域人士,所以……你说的异人并不见得一定没有。” “那……”赛娜抓着栅栏说道,“那这个人是会法术吗?怎么可能装得那么像?身高,体型,样貌,声音……” “魏夫人,”徐真抓住重点,“你就真的没有半点察觉吗?那个人有没有让你吃什么东西,或者喝什么东西?” “没有,那倒没有,但是……你不提醒,我倒还真是没有留意,”赛娜低下头说道,“那三次……魏玉郎全都意乱情迷,格外兴奋,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而且,他身上还散发着一种香味,一种很好闻的,很特殊的香味,那也是我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什么?香气?”徐真似乎意识到什么,想了想又问,“那你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西域女人果然实诚,赛娜脸也不红地说出四个字:“如临仙境!” 哦…… 明白了! 徐真终于找到答案,看来意乱情迷的并不是那个假魏玉郎,而是赛娜自己…… …… 第58章 自首 当日深夜,徐真正在书房分析着假魏玉郎案的案情,揣摩着罪犯的心理。 隔壁房间里,小媳妇有梦与虎妞沈玉早已睡下。 最近这几天里,沈玉每晚都在徐真家里守护,可谓尽职尽责。 纵然大玄王朝相对开放,但一个未婚的姑娘家,天天夜宿男同事家里,还是非常有损名声的。 纵然徐真有一个名义上的媳妇,但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这几天,徐真也已经听到衙门里有人说闲话,说沈玉跟他怎么怎么着,早就睡到一个被窝里去之了之类。 可越是如此,越能彰显沈玉的真诚,实在难能可贵。 况且,徐真也在担心,纵然宋知礼不再对自己下手,却难保那些东游散人不会记恨自己。 有沈玉在,自己的确踏实多了。 至于名声什么的,既然人家姑娘家都不在乎,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大不了,将来好好报答报答人家就好了…… 放下沈玉的念头,徐真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假魏玉郎这件案子上来。 说实话,这件案子非常离奇。 作案人手段之高,胆子之大,令人汗颜。 要知道,丫鬟佣人们可是会闲聊的,一旦聊出当晚有两个魏玉郎在,那他岂不就露馅儿了? 可是,此人似乎早已算准,魏玉郎家对下人管教甚严,一个是给他们规定了行动区域,一个是不准他们妄议主人家事。 所以,此事始终没有败露,谁也不知道有三个晚上,家里出现了两个魏玉郎。 由此可见,此人对魏玉郎家非常了解,必然是较为亲近之人,而且此人至少在身形体貌上,要与魏玉郎有些相似。 除此之外,徐真还想到一点,那就是此人必然要对魏夫人相当痴迷才行,他必然是被魏夫人的美貌深深吸引,不能自拔,才会如此铤而走险的。 因此,这个假魏玉郎在冒充之前,必定多次见过魏夫人。 亦或者,此人也是罗摩国族人,对赛娜这位罗摩公主有着某种情结与仰慕…… 想到此,徐真将一份名单摆到眼前,这份名单便是魏玉郎三次宴请的宾客信息。 一看到这些信息,徐真不免头大,但见上面竟有一大半都是外国人名。 啧啧…… 他渐渐意识到,这件案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办,这么多外国人,查起来很是麻烦。 看来……徐真转而想到,恐怕还得从易容术和江湖伎俩上入手。 此人不但易容成魏玉郎的模样,而且还使用了某种致幻手段,让魏夫人陷入迷幻状态,不能自拔,这样才能不让魏夫人发现自己是假冒的。 易容术,江湖伎俩…… 徐真琢磨,自己是不是需要找个江湖人士咨询一下? 哎? 忽然,他想起那本《妖道》,那里面似乎记录了一些关于易容术的内容。 最近几天,因为沈玉在场,他一直没有好好钻研此书,此刻见四周无人,赶紧将书取出。 结果,在经过一番查找翻看之后,他果然找到相关内容。 待看完这些内容之后,徐真顿时热血沸腾,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书里关于易容术的教程十分详细,如果按照教程去做,只需要找一个有绘画功底的人,他应该也可以易容成另外一个人! 还有,这里面记录了十几种幻术方法,其中便包括迷香,其特性似乎与魏夫人的描述十分吻合。 哇塞! 抛开破案不说,如果自己能搞到这些材料,那岂不能当采花大盗了? 再往后看,书里还记录千术、赌术、骗术、医术之类,全都是非常实用的干货,不愧是货真价实的穿越修炼手册。 如此说来,这本《妖道》确实够妖啊! 这里面记录的不单单有以前世界的知识,还有现在世界里的很多不为人知的江湖秘术,以及各种巧奇药方。 由此可见,此书的作者就算是个穿越货,也绝非等闲之辈。 徐真越看越心惊,越看也越奇怪。 如此奇绝的一本书,作者为什么要将它送给自己的奶奶呢? 作者真的是自己的爷爷? 书上写着“赠明月”,那这个明月,真是奶奶的名字吗? 爷爷金屋藏娇,包养奶奶,奶奶把孩子养大之后,又离家出走…… 那么……奶奶去哪儿了? 找爷爷去了? 又是什么原因让她不顾家人,也要离家出走? 会不会,她早已不在人世? 要不然,自己父母都已去世,她也从来没有回来看看呢? 可是,如果四十年前奶奶还是靓女的话,现在顶多也就六十几岁吧? 会不会某一天,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要不然…… 徐真感觉,自己有必要调查一下自己的身世,如果能找到爷爷奶奶,必然对自己大有好处。 要不……去问问邻家老人,向他们了解情况? 不,不行。 他很快想到,自己的身份太敏感,这些爱串闲话的邻家老人,怎么可能跟自己吐露实情? 所以,这件事还是找个中间人来帮助自己调查才好。 找谁呢? 哎? 是不是,舅妈是不二人选,让这位八卦女王出马,必然事半功倍。 可是……该怎样说,才能让舅妈出马呢? 就这样,徐真思来想去,一直想到半夜三经,才终于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他的大脑也没有休息,甚至连最后终于睡着了也不轻松,迷迷糊糊中做了好多梦。 其中一个梦特别奇怪,竟然梦到虎妞沈玉半夜真的爬进了自己的被窝…… …… 次日,衙门点卯。 为了避嫌,徐真和沈玉错峰出行。 徐真前脚跨进衙门的时候,沈玉早就站在队列之中。 然而,刚一进去,徐真便再次发现气氛不对。 但见衙门内的所有人全都朝向大堂中央方向,眼神很是奇怪地看着某个东西。 顺势望去,徐真这才终于看到,那里竟然跪着一名僧人! 那是一个面部粗糙却很年轻的僧人,身穿已经严重褪色,打着补丁的僧袍,正盘腿打坐在大堂中央。 他微闭着眼,手里快速地捻着挂在胸口的念珠,口中亦是念念有词。 “怎么了?”徐真向傅宾问道,“这是来化缘的么?” “化缘?”傅宾摇头说道,“还驱鬼呢!” “师兄师兄,”这时,沈玉快速跑到徐真身边,说出实情,“好奇怪啊,这位大和尚,是来自首的!” …… 第59章 凶光 “这位大和尚,”这时,一名捕快上前,再次冲盘腿打坐的和尚问道,“你不是来捣乱的吧?你说你来自首,那你倒是说说你犯了什么事啊?” 此人问话时,程枭已经闻讯赶来,看到如此一幕,亦是深感好奇。 “阿弥陀佛,”听到问话,和尚没有睁眼,只是停止手撵佛珠,说道,“人有兽心,空想无心,困惑无心,有恃无心。” 念完之后,他便继续念起谁也听不懂的经文。 “喂,什么有心无心的,你跑这来跟我们说佛语来了?喂,”之前那名捕快皱起眉头,手指和尚说道,“这里可是衙门,我们都很忙,你要是念经回你的寺庙念去吧!” 然而,和尚对此充耳不闻。 “嗨?你还真不知道好歹啊你,”该捕快举起手中哨棒,“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来错了地方!唾……” 说着,他作势欲打。 “慢!” 程枭赶紧来到近前,将其拦住。 然后,程枭便开始仔细打量这名和尚,似乎看出什么门道。 与此同时,徐真亦是发现,这名和尚的气场很强,虽然裹着僧袍,但里外透着一股刚劲之意。 尤其是刚才念的那几句佛语,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另外,此人好像与刺杀徐真的那两名东游散人有点儿相似,肌肉紧匝,青筋鼓起,只是面部看着还算和善。 由此,徐真判断,此人必然身怀武功。 程枭眼力不弱,也做出与徐真相同的判断。 “这位大师父,”程枭来到和尚跟前,躬身抱拳,恭敬问道,“衙门公人,难免冒失,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请问大师有何赐教?” 程枭这话说得已经极为客气,众人全都认为,和尚必然有所回应。 但事实很快打脸,但见和尚仍旧自顾自地撵珠念经,毫不理会。 “娘的,真不识抬举!”之前那名捕快再次举起哨棒,瞄准和尚的后背。 程枭再次拦住他,继续和颜悦色地冲和尚问道: “这位大师,我听说您是来自首的,请问您犯了什么罪过?您要是不说,我们又如何能够处理呢?” 谁知,程枭话音刚落,那和尚竟蓦地睁开了眼睛! 嚯…… 在场之人全都吓了一跳,竟然齐刷刷后退一步。 但见和尚目露凶光,直视程枭,眼神宛若能够杀人,令人不寒而栗。 好可怕的眼神! 看到和尚睁眼,程枭本能地按住腰间宝剑,沈玉同样握紧手中短棒,已然做好攻击准备。 然而,那和尚在注视程枭数秒之后,再次念起那几句佛语: “人有兽心,空想无心,困惑无心,有恃无心。” 这一次,和尚念得更加洪亮,听到每个人的耳中都感觉极为震撼,甚至有人忍不住堵住耳朵。 “怎么啦?怎么啦?” 就在这时,县令宋知礼听到动静,也出现在大堂。 在他身后,还跟着那位县丞陈厚禄。只不过,陈厚禄的脸色不太对劲儿,脸红脖子粗的,似乎刚刚发生过激烈争吵。 原来,老奸巨猾的陈厚禄,一看到裘霸天这件案子即将让自己晚节不保,竟然瞒着宋知礼向郡衙递交了辞呈,想要提前退休,一走了之。 然而,郡衙那边知道后又怎会绕过县令,当即将辞呈发了回来,要求宋知礼签字。 宋知礼得知此事后自然大发雷霆,刚才正与陈厚禄在后堂争执此事,闹得很不愉快…… 看到二位县官大人到场,众衙役捕快急忙站好。 其中一名捕快也赶忙来到二位大人跟前,向他们讲述和尚的情况。 “什么?”宋知礼听完之后,亦是大为疑惑,“自首?” 于是,他也来到和尚跟前,仔细打量。 程枭则担心和尚另有目的,一直手按宝剑,护在宋知礼身旁。 然而,就宋知礼刚想开口发问的时候,另一件任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 但见外面值守的衙役疯一般跑进大堂,未曾说话竟然先摔一个跟头,等他爬起来之后,这才高声喊道: “大人!大人!!来……来了!来人了!!!” “啊?”宋知礼又是一惊,通过衙役惊慌失措的状态,便知道外面必然有大事发生。 “哎呦,又怎么啦?”陈厚禄也快抓狂,当即跳着脚问道,“来谁了?谁来了?” 结果,陈厚禄话音刚落,便看到从衙门外面匆匆进来好一大群人。 “啊?这……”看到进来的人全都身穿官服,陈厚禄还以为是自己大限将至,顿时习惯性地瘫倒在地。 虽然宋知礼比他稍强一些,却同样惊恐无措,双腿发软。 难道……吏部侍郎的报复这么快就来了吗? 然而,随着人群分开,当中走出两位官员,竟然是不久前才刚刚打过交道的宋州参军司马信,还有大观郡的郡守蔡金。 看到此二人出现,徐真亦是紧锁眉头。这二人去而复返,还带着大批人马,必然说明情况有变,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还有,这俩人根本没有拜访过魏玉郎的事,不会露馅吧? “司马大人?蔡大人?”宋知礼慌忙上前,“这……这是何意啊?” “宋县令,你快看看吧!”谁知,两位官员比宋知礼还急,那蔡金赶紧将一卷东西递给宋知礼。 宋知礼打开一看,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口中惊呼:“这……这是圣旨啊!” “对,”蔡金说道,“圣上有旨,让咱们尽快将裘镇农的案子查明,从速法办,以儆效尤!” “啊!?” 宋知礼赶忙查看圣旨,但见上面所写内容的确如蔡金所说,皇帝已经知道了裘镇农为祸乡里,戕害无辜的恶行,现在要求宋州州府严查厉行,从速法办。 也就是让他们尽快查明罪证,开刀问斩。 这…… 宋知礼感觉脑中一团乱麻,真是万万想不到,此事竟然被大玄皇帝关注,还专为此案下了圣旨。 “行了,这下如你心意了!”这时,司马信黑着脸说道,“过几天刑部会派人过来督办此案,说是督办,其实就是过来监斩的。” “宋县令,”蔡金焦急催问,“裘镇农这案子,现在到底办得怎么样了?” “这……这个嘛……”宋知礼支吾回答,“还在审理之中,快了,快了……” “那就再快些吧!”蔡金说道,“现在谁的面子也不用照顾了!” “是啊,”司马信说道,“那个潘文定果然有些本事,必然是上书圣上的折子起了作用。 “这道圣旨直接下到了宋州府,宣旨的是司礼监的内侍大监,说明圣上对此案极为重视啊! “我听说,除了派刑部督查,还有可能派内卫监视,你处理的时候可要格外注意,尤其是裘霸天的那些财……嗯……” 说到这里,司马信这才意识到场合不对,赶紧住了嘴。 “哎?”蔡金亦是发现大堂上竟然盘腿坐着一位僧人,忙问,“怎么了?这是什么情况?” “……”宋知礼正处在凌乱之中,一时间有些恍惚。 “哦……没事,没事,”还是陈厚禄率先反应过来,急忙冲两位官员解释道,“到现在每天还有来给裘霸天告状的,这个也是,这个也是……” “喔,”蔡金咧嘴,“连出家人都来告状,这个裘镇农啊……” “对,对,”宋知礼急忙指向衙门深处,“二位大人,这里太乱,咱们还是内堂叙话吧!” 二位大人点头,这才带着他们的大部队,进到内堂去了…… 而人走之后,大堂内的衙役和捕快们却仍处在震惊之中,都感觉好似做梦一般。 “哦噢,”楞了半晌,傅宾才第一个咧嘴说道,“看来,裘霸天这次是死定了!” “行了,”程枭将捕快们召集起来,下令道,“你们也都听到了,都抓抓紧吧,尽快把审讯资料整理出来,估计大人很快就得用到。” “是!”众人领命,转身准备离开大堂。 “那……”某名捕快指着僧人问道,“这和尚怎么办?” “别让他跟着添乱了,”程枭指着傅宾等人说道,“你们几个,把他架出去吧!” “是!”傅宾等人一起上前,想要将僧人赶出衙门。 “慢!” 关键时刻,徐真却忽然喊了一声,喝住傅宾等人。 “又怎么了?”程枭没好气地瞪视徐真,“你又想干什么?” “大家现在想一想,”徐真出列,向众人问道,“咱们延平县,有一个叫做大相国寺的地方吗?” “什么?大相国寺?”众人齐刷刷皱眉,完全不明白徐真的意思。 然而,那位僧人听到之后,却忽地第二次睁眼,直接看向徐真。 这一次他眼中没有目露凶光,而是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种邪魅的笑容…… …… 第60章 字谜 “大相国寺”。 徐真之所以当众说出这四个字,就是为了看看这位僧人的反应。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徐真,”某位与徐真关系不睦的捕快问道,“你又发什么疯?大相国寺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师兄,”沈玉在徐真身后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和尚,他是大相国寺的?” 此刻,众人全都好奇地看着徐真,不知什么意思。 人群中,唯有程枭看出问题,因为徐真的话,已经让僧人第二次睁眼,而且还看向徐真。 看来,应该是徐真猜中了什么。 “人有兽心,空想无心,困惑无心,有恃无心。” 这时,徐真当众重复了僧人的佛语,而重复时,双眼却死死盯着僧人,想要看一看他接下来有何反应? “这并不是佛语,而是字谜,”徐真继续道,“人有兽心,兽心是那一横,人加一横是为‘大’字。 “空想无心,想字去掉心,是为‘相’字。 “困惑无心,是把心去掉,将或字困住,正是‘国’字。 “最后一个,有恃无心,应该是有恃无恐的那个恃,去掉心字旁,自然是个‘寺’字。” 喔…… 一瞬间,大堂内鸦雀无声,都被徐真的神奇理解能力所震惊。 谁也没想到,大相国寺是这样一个意思。 数秒过后,那僧人忽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如穿云裂石一般,震耳欲聋,害的许多捕快衙役再次堵住耳朵。 “喂,你笑什么啊?别笑了!”之前那名捕快用哨棒指着僧人,“你这和尚莫不是一个疯子吧?” “是啊,快点儿说话,”傅宾催问,“我们是不是猜对了?大相国寺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结果,僧人口念佛号之后,竟再次闭上眼睛,手撵念珠,念起经来。 “嘿?你?咳……”傅宾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 “哇,好厉害啊!”沈玉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像小迷妹般赞叹道,“这么难的题目,徐师兄只听一遍就能猜出来,真是太了不起了!” 徐真赶紧摆手纠正道:“他说了两遍。” “大相国寺……”沈玉皱眉,“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所以我才会问问大家,”徐真问道,“你们谁听说过这个大相国寺?” 听到徐真再次发问,众衙役捕快全都摇头,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知道,我知道!”谁知,旁边一名负责打扫卫生的老衙役忽然举手说道,“咱们延平县的确有一个大相国寺,就在七里淀桥头沟那一带啊!” “是吗?”有人质疑,“那里离县城并不远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知道,我知道的,”老衙役激动介绍道,“这个大相国寺是当年天启皇帝登基后,为纪念自己曾为相王而建。 “当时的相王府就在七里淀附近,那里以前有座城的。后来因为水患严重,城就没了,但大相国寺留了下来,而且听说香火很旺的。我父母说他们小的时候,经常去那里烧香。 “不过后来玄教兴起,佛教衰落,那个大相国寺就渐渐没落荒废了,大约二十年前,那里又遭了一次水患,也就基本没多少人知道了。” 众人心里一算,这位老衙役今年五十多岁,他父母小的时候,岂不是七八十年以前? 连老衙役都只是听说而已,那真正见过这所大相国寺的,恐怕不会再有。 如此一来,众人更加好奇,不知道这位声称来衙门自首的僧人,为什么要提这么一座早已消失的古寺? “那……”程枭看了一眼僧人,然后向老衙役问道,“那里现在还有东西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衙役说道,“水患过后,怎么也会留下点废墟吧?那个地方泥泞潮湿,路不好走,很少有人去那里的。” 啧啧…… 程枭咂嘴皱眉,顿时陷入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重视这件蹊跷古怪的事情。 按理说,现在衙门正是最忙的时候,他不应该多管闲事,直接把和尚赶跑就好。 可是,这个僧人什么也不肯说,还跟他们打起字谜,摆明了来者不善。 再加上他声称自己前来自首,自己别再错过什么重大线索,万一别跟裘霸天的案子有关呢? 所以…… 徐真看出程枭的心思,心想自己反正也不愿再掺和裘霸天的事,倒不如主动请缨,去查查这个神秘僧人的意图。 于是,他当即站出来,对程枭说道:“程捕头,不如这件事,就交给我和沈玉来办吧!我们去这个大相国寺看看?” “行!”程枭竟然求之不得般地答应下来。 一个是他讨厌徐真,不如眼不见心不烦;一个是沈玉经常惹祸,倒不如跟着徐真;还有一个,是徐真的确有够机灵,让他去查这件案子,比派别人更加合适。 不过,程枭还是留了个心眼,又补充道: “保险起见,还是让傅宾也跟着你们吧!” “这……”傅宾是一百个不情愿,可程枭已经发话,他自然不敢抗命。 “还有老段,”徐真一指那位老衙役,“得让老段带路。” “行,行,没问题,没问题。”老段赶紧答应,能为衙门立功,他求之不得。 于是,徐真一行四人即刻去往马棚挑选快马,要去寻找大相国寺遗迹。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之时,徐真听到程枭又对两名捕快下了命令,让二人留在大堂,盯着僧人。 听到此话,徐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见僧人依旧气定神闲,宛若入禅。 和程枭一样,徐真亦是早已察觉到这名僧人来者不善,似乎有着很强的目的性,所以自己不能放过任何线索,必须要找到这个大相国寺,看看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徐真万万没想到,寻找过程竟然相当顺利。 七里淀桥头沟这地方本就离县城不远,又由于正值冬天,潮湿泥泞的路面已经上冻,还没到午时,他们几个便已经赶到目的地附近。 在当地经过一番打听之后,他们直接从结冰的湖面上穿行几百米,便非常顺利地找到了大相国寺的废墟。 废墟里只剩下残垣断壁,到处长满芦苇杂草。 “这……”沈玉眼望四周,不免大为失望,“这破地方,能找到什么呢?那和尚不会是诓骗我们吧?” “别看只剩下废墟,”傅宾翘首眺望,“这地方可是不小啊?” “对,”老段说道,“我听父母说过,这相国寺是皇家寺院,规模自然小不了。” “既然如此,”徐真说道,“咱们就分头找找看吧!” 于是,四人分散开来,进入废墟搜索。 谁知,这一次搜索更加顺利,他们才刚分开不久,便听到草丛里传来沈玉的喊叫声:“徐师兄,你们快过来啊!快来啊,我……我找到了!” …… 第61章 县令 循声而去,但见芦苇丛里赫然出现一座高高的石台,石台上面还残存着一只巨大的佛脚! 喔…… 徐真只看了一眼便明白过来,这里八成就是原来大相国寺的大雄宝殿,石台上之前应该屹立着一座佛像。 仅仅一个石台便足有三四米高,一个佛脚便如此巨大,由此可以想象,当年的大雄宝殿得是多么雄伟壮观? 四周已无墙壁,仅剩下几根断裂的石柱还残存于此。 当然,沈玉并不是因为发现了残存的殿宇而发出呼唤的。 当徐真等人来到近前,赫然看到在石台的下方,竟然跪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白色锦裘,以一种很怪异的姿势跪倒在佛脚下。 他的身体倾斜,一条手臂别在背后,一条手臂垂于地面,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应该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啊?”老段傻眼,傅宾则惊讶出声,“真……真的有个人?” “是啊,他好像已经死了!”沈玉早已站在那人旁边,说话间就要上前查看。 “别动!”徐真赶紧大喝一声,“不要破坏现场!” 听到徐真的话,沈玉赶紧像木头人一般定住,可不知怎么回事,那个跪倒的人还是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不……”沈玉满脸无辜,“不关我的事啊,你们都看到了,我真的没有碰他!” 徐真赶紧来到近前,这才发现地面上都是碎石板,有些碎石板互相叠压在一起,沈玉一脚踏上去,自然会引起震动,这才让白衣人倒地。 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也没有取样采集,徐真只能快速观察现场,然后来到倒地的白衣人跟前。 这是一个年纪不小的男子,肌肤布满褶皱,长长的胡子都已发白。 他身上穿的锦裘是价格昂贵的白毛狐裘,不是一个普通人穿得起的。 而接下来,当徐真看向此人面孔时,不由得楞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此人的左眼只剩下一个血肉外翻的血洞,竟然是被人刺瞎了! 从伤口的血迹来看,应该是不久前被人刺瞎的。 看到徐真开始查看尸体,沈玉与傅宾等人也都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 沈玉眼尖,登时指着前面某处大叫道:“哇,你们快看!快看啊!” 众人看去,同时大惊失色。 但见男子身前的一块石板上,竟然整齐地摆放着许多人的手指和脚趾!!! 啊? 徐真赶紧抬起尸体手臂,果然,此人的十根手指,竟然全都被人切下。 再看双脚,同样如此。 “老天爷啊,”老段吓得连连后退,浑身哆嗦,“这……这是怎么回事?那……那个和尚……难道……难道……” 老段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是那位僧人提供的线索,又说自己是去衙门自首的,那么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必然是僧人所杀了? 徐真看着男子的伤口,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他发现男子的手指、脚趾在被人切下之后,竟然还用烙铁之类的东西烫过,留下烫伤痕迹。 为什么要烫一下? 是为了增加痛苦,还是为了止血消毒? 再向后看去,只见男子背后插着一根木桩,木桩深埋于地下。原来此人是被绑在木桩上,所以才会保持下跪的姿势。 只不过,被绑的时候男子应该还没有死,他还在不停挣扎,并且左手已经挣脱出来。 可最后由于体力耗尽,以及天寒地冻,他还是没能全部挣脱出来,所以才造成刚才那种怪异的姿势。 手指、脚趾全都斩断,眼睛还被捅瞎一只…… 那和尚果然是个狠人! 徐真根据经验判断,如此行为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报复,和尚与死者有仇!另一种则是严刑逼供,和尚想要从这个人口中问出些什么。 于是,他再次查看死者面部,很快有了新的发现,但见死者的两只耳朵里有血。血已经凝固结痂,将整个耳道堵住。 喔…… 看来,耳朵也被刺聋了! 既然如此……徐真推断,和尚杀人的理由应该属于前者,因为把人耳朵弄聋,是不利于审讯的。 所以,那个和尚对此人实施如此酷刑,应该只是为了复仇,而且绝对不是普通的仇恨。 想到此,事实似乎已然清晰:出家人慈悲为怀,和尚杀人之后无法过良心一关,所以才去到衙门自首。 可是…… 徐真暗暗摇头,感觉案子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试问哪个自首犯去衙门自首,还有心情出字谜呢?而且,和尚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也都预示着这件案子的不寻常。 “哎?哎哎哎哎……”就在徐真查看尸体的时候,再次大着胆子凑上来的老段,竟然帕金森般地指着尸体说道,“这……这个人……这个人不是那个谁吗?” “啊?”徐真三人立刻看向老段,沈玉忙问,“那个谁啊?你认识他?” “对,对……”老段浑身颤抖,哆嗦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人是童县令,是童县令啊!” 什么? 徐真三人面面相觑,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宋县令前面,再前面的那个县令啊!”老段说道,“他已经离开延平县好多年了!” “什么?”徐真领悟得比较快,忙问,“你的意思,这个人以前是延平县的县令?” “对,”老段点头,“那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在延平县当了五六年县令的样子,他走了之后是白县令,白县令之后才是现在的宋县令。” “那他岁数不小了吧?”徐真问。 “可不呗,比我大,得六十多了吧?”老段说道,“他当年应该是高升了,听说是去州府当了什么官,后来才致仕的。他老家……啧啧……他老家是哪里来着?反正他不是咱们宋州人……” “不是宋州人?” 徐真忽然想起,他第一眼看到和尚的时候,曾发现那和尚身上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难道说……这个童县令,是他从别的州绑架过来的不成? 坏了! 蓦然间,徐真大感不妙。 如果仅仅只是报仇,他在哪里杀人不成,为什么要冒着巨大危险,把童县令绑回延平县,还要在这破败的大相国寺里杀了他呢? 童县令以前是延平县的县令,难道和尚针对的,是…… “咳咳……” 就在这时,那尸体突然咳嗽了一声。 喔…… 众人顿时如见鬼一般,全都吓了好一大跳,连徐真都不例外。 “咳咳……咳咳……” 再看过去,但见“尸体”不但咳嗽,还发出“呜呜呜”的沙哑声音,随后嘴角溢出鲜血,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 “啊!!?” 众人这才意识到,此人根本没死,竟然还活着呢! …… 第62章 马长 下午申末时分。 冬日天短,天色已经渐渐暗下。 房门紧闭的县衙内堂之中,传来宋知礼的声音:“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吏部侍郎了,就算他将来入阁封相,这个裘霸天也必须得杀!” 此刻,内堂之中只有宋知礼与陈厚禄二人,由于参军司马信和郡守蔡金带的随从太多,他们并没有住在县衙,而是下榻在附近的客栈。 “是啊,”陈厚禄面色惨白,颤颤巍巍地说道,“既然圣上亲自过问此案,那吏部侍郎必然不敢造次,怪不得,他早早传过话来,说他早已和裘霸天断绝了关系呢!” “的确,”宋知礼点头,“我猜吏部侍郎现在也跟我们一样如坐针毡吧?圣上不可能不知道他与裘霸天的关系,没准儿会影响到他进内阁。” “宋大人,既然大事已定,咱们也没有吏部侍郎这个后顾之忧了,那您看……我那份辞呈……” 没想到,陈厚禄还在惦记着退休的事。 “没问题,”宋知礼却早有对策,当即说道,“等裘霸天这件案子一完,我就签字!” “这……”陈厚禄顿时咧嘴,心里估计在骂街。 “陈县丞,我之前跟你说过,”宋知礼说道,“我没事,大家便都没事!我要是有事,就算你致了仕,你认为你能躲过去吗?所以……” 谁知,宋知礼话没说完,他们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音。 “嗯?”宋知礼侧耳静听,声音应该从公堂方向传来。 “唉!”陈厚禄一声哀叹,“这又闹什么啊?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来人……嗯……”宋知礼刚想派人去看一看,可转念一想,觉得还是自己出去看看比较稳妥。 于是,他和陈厚禄一前一后,循声来到公堂。 刚一进去,他们便看到极为混乱的一幕,但见六七名捕快,正在程枭的带领下,将之前那位僧人用铁链捆锁。 而另一侧,沈玉与傅宾则用担架抬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裘的人,那人奄奄一息的样子。 此外,还有人匆匆向外跑去,说是要找郎中。 紧接着,又看到一名报事衙役匆匆跑向内堂,似乎是前来禀报,却正好撞到两位大人。 “宋大人,陈大人,”报事衙役急忙说道,“你们快来看看吧!又出事了!又出事了!” 闻言,宋知礼与陈厚禄双双皱眉,他们最不愿听到的就是“出事”这两个字。 哗啦啦…… 随着铁链声响,僧人已经被铁链锁住。 在此过程中,他没有任何反抗,眼睛甚至都没有睁开,只是停止了念经盘珠。 “哎呦,这和尚居然还没走呐,”陈厚禄忙问,“你们锁他作甚?” 问话之时,担架上的白衣人刚好从陈厚禄面前经过,陈厚禄看到后吓了一跳。 “这……”他惊异问道,“这是谁啊?他的眼睛,哎呦,他的手……他怎么了这是?” 宋知礼闻言快步上前,同样被这个受伤人的惨状吓了一跳。 “陈县丞,”老段赶紧上来介绍,“您不认得了,这位是咱们延平县以前的童县令啊?” “什么?”陈厚禄凑近查看,这才认了出来,“哎呀,还真是童县令啊!他……他不是在商州吗?” 陈厚禄几乎在延平县当了一辈子县丞,自然认得这位童县令。 由于此人是宋知礼的上上任县令,所以宋知礼只是听过他的名字,却从未见过。 不过,看到童县令落得如此惨状,他自然也非常震惊。 这时,捕头程枭急忙过来,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向两位大人说了一遍。 陈厚禄的反应和徐真一样,当即说道:“这和尚,该不会把童县令从商州绑架过来的吧?这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啊?” 宋知礼则看着奄奄一息的童县令,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派人去找郎中,”程枭回答,“但看着情况不太妙,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听到此话,宋知礼先是想了片刻,然后走到那名僧人面前,问道:“和尚,字谜游戏已经结束。你既然是来自首的,那就把你的犯罪经过全都讲出来吧!你为什么,要如此残害童县令?” 大堂内倏然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僧人回答。 然而,僧人依旧充耳不闻,毫无反应。 “没关系,”宋知礼又道,“如果你有什么冤屈,那尽管讲出来,说不定,本官会为你做主呢?” 没想到,说完这话,和尚终于睁开了眼睛。 和尚的眼神还是那么凶煞摄人,他看着宋知礼,轻轻说了两个词出来:“马长,鱼短。” 两个名词一出口,众人瞬间紧张,宋知礼亦是变了脸色。 “马长,鱼短。” 结果,僧人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宋知礼更加确定,这应该又是和尚给他们出的一个字谜。 如果真是字谜,难道说,还有其他受害人? 咯嘣…… 此刻,程枭的紧攥的拳头咯嘣作响,显然和尚的行为已经将程枭的耐心彻底耗光。 “和尚!”果然,他抬手抓住和尚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威胁道,“我念你是出家人,对你再三忍让,而你却得寸进尺,你把衙门当成什么了?你以为你不说明白,我们就拿你没有办法吗?” “就是,”一名老捕快附和道,“这里可不是玩儿文字游戏的地方,程捕头,咱们还等什么,赶紧拉进大牢,大刑伺候伺候他吧?” 此刻,宋知礼冷冷站在一旁,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他也想看一看,这和尚是个什么反应? “阿弥陀佛,”和尚口念佛号,冷冷笑道,“你们早晚会明白的,但是,如果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好啊,”程枭举起拳头,“我倒要看看我会不会后悔!” 说着,他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和尚脸上。 程枭出手迅猛,力道很大,只一拳,便将和尚打得嘴角溢血。 然而,那和尚挨打之后,非但没有痛苦表现,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刺耳尖利,听得每个人很不舒服。 “我让你笑!”程枭再次挥拳,作势欲打。 “慢!”这一次,宋知礼还是拦住了他。 没有办法,宋知礼之前已经吃了太多的亏,他生怕这个和尚也是个坑,要是再把自己坑一回,那也就别活了! “和尚啊,”宋知礼对和尚劝道,“你这是何苦呢?你有什么冤屈讲出来,何必受皮肉之苦?” “这本就是一副空皮囊,又何来皮肉之苦?”和尚眼神邪异地看向宋知礼,说道,“宋大人,游戏才刚刚开始,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如果你提前破坏了规则,等后悔的时候,可就真来不及了!” “你……” 宋知礼虽然气得牙根痒痒,但不得不说,和尚的话还是唬住了他,毕竟童县令的惨状就在眼前,谁知道他还有什么计划? “好,那本官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宋知礼冲程枭摆手说道,“先把他押进大牢吧!” “是!”程枭立刻派人将和尚押走。 可就在押走之时,徐真忽然来到和尚身边问道:“延平县有一条马场街,你刚才说马长,应该就是指的那里吧?” 和尚冷冷一笑,不置可否,没多久,便被捕快们推搡着带走了…… …… 第63章 谜底 “马长,鱼短……”沈玉习惯性地挠着额头,喃喃自语道,“马身上什么地方长?鱼身上什么地方短?两个地方合起来,是不是正确答案?” 徐真不免跟着挠头,总感觉沈玉的话哪里有些不妥。 “徐真,”这时,宋知礼来到徐真跟前,问道,“怎么……你又猜到了?是不是,我们需要派人去搜查马场街?” “不用了,大人!”徐真不忘施礼,然后摇头说道,“绝对不是马场街!” “哦?”宋知礼扬起眉毛,“你如此确定?” “长和场不同音的,”陈厚禄在一旁分析,“再说马场街那么大,也太笼统了些吧?” “陈大人说得对。”徐真赶紧附和。 其实,陈厚禄只说对了一点,另外一点,是徐真通过和尚的微表情判断出来的。 那和尚虽然当时不置可否,但微微下垂的眼角以及略显得意的眼神,还是说明徐真的猜测不对。 “马长,鱼短……”宋知礼用心思索一番,再次向徐真问道,“那么……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意思呢?” 徐真再次摇头,如实回答:“卑职尚未猜出,这四个字,并不像字谜。” “唉,”宋知礼摇头叹息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我在想,如果我之前听到和尚说的那四句字谜,能不能像徐真那样解开呢?” 宋知礼的话,乍听上去让人不好理解,但仔细想来却十分符合情理。 毕竟宋知礼是读书人,对于这种文字游戏,自然是兴趣浓厚。 由此还可以看出,宋知礼对徐真充满怀疑的基础上,还有几分嫉妒。 徐真这样一个从未上过学的小捕快,却能轻松地把字谜解开,他有点儿不服。 这时,郎中已经被请到衙门,宋知礼赶紧安排人,将童县令抬到后面客房,然后让郎中医治。 与此同时,程枭也已经安排好关押和尚的事,返回到大堂复命。 “程捕头啊,”宋知礼对程枭说道,“这个和尚的身份也至关重要,得先知道他是谁,这案子才好查啊!” “是!”程枭点头,“我这就安排人给和尚画像,查他的身份。” “咱们延平县只有一座寺庙,”宋知礼提醒,“喊位僧人过来辨认辨认,看认不认识?” “是。” “还有啊,”陈厚禄补充道,“这和尚既然把童县令带回延平县,说明他们之间的仇恨过节,应该就发生在咱们这里。所以这个和尚,极有可能就是延平县的当地人呢。” “明白,我这就去办,不过……”程枭先是点头答应,然后问道,“二位大人,和尚刚才说的那个谜语……我们是不是也得优先查一下啊?” 一提到谜语,两位大人再次看向徐真,但徐真仍是无奈耸肩,表示真的猜不出来。 “实在不行,”陈厚禄出主意道,“咱们叫几个玄武学院的秀才过来,帮忙研究一下吧?” “嗯……”宋知礼点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不不不,二位大人,”程枭急忙说道,“你们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和尚的这个谜语如此简单,我们早已知道答案了。” “什么!?” 这一次,连徐真也颇为意外,与大家一起看向程枭。 “怎么?”程枭意外,“你们不知道吗?”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饱读诗书的宋知礼,脸都有些红了。 “马长就是马肠啊?肠子的肠,”程枭解释道,“鱼短是咱们这里的方言,也就是鱼鳔的意思,鱼鳔能做成鱼胶。” “啊?”沈玉张目结舌,“吃的?怎么会是吃的?不对吧?出家人不是吃素吗?” 徐真亦是颇为意外,忙问:“那……这个马肠和鱼胶又指什么呢?” 程枭面露得意,心想你徐真也有向我请教的时候。 “三洋……”这时,身后的傅宾说道,“三洋马肠,很好吃的,全县只有他们一家做这个。” “鱼短可以做成鱼胶,”程枭说道,“以前有家卢记就是做鱼胶的,但是他们家已经倒闭了。我们可以查查现在谁还在做?” “哦……”宋知礼微微点头,感觉程枭的分析还是比较靠谱。 “马肠和鱼胶,”陈厚禄则捋着胡子说道,“我在延平县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两种东西,这可真是奇怪了。” “您有机会尝尝吧,”傅宾说道,“鱼胶没吃过,但马肠的确挺好吃的,听说最早都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呢!” “好,”宋知礼不再犹豫,当即下令道,“既然如此,那就去查查吧!这和尚来者不善,我们也不可怠慢啊!” “是。”程枭领命。 “还有,”宋知礼叮嘱,“咱们暂时还不清楚那和尚的目的,在未查明之前,暂时不要对他用刑。” “是。” “行了,去办吧!”宋知礼又道,“我与陈县丞去看看那位童县令。” 言罢,两位县官向内堂走去,可刚走几步,宋知礼又忽然想起什么,向程枭问道:“对了程捕头,你也是衙门的老人,你认得这位童县令吗?” “认得,认得,”程枭急忙回答,“那时沈老捕头还在,我和铁风都是捕快。” “哦……”宋知礼点头,“这样最好,队伍里就得有个老人是吧!尽快把这件案子搞清楚吧,裘霸天那事还等着咱们尽快结案呢!” “是!”程枭再次抱拳应诺。 两位县官这才继续向衙门深处走去,只听陈厚禄边走边向宋知礼介绍:“宋大人,您还是称呼他童长史吧,他在延平县走了之后,就被调任到商州做了长史……” 看到两位县官离开,程枭即刻集合队伍,开始给众捕快分配任务。 由于徐真是重要参与者,所以被分配到破解马肠的那一组,只不过,这一次带队的,却是程枭本人。 众人也顾不上吃晚餐,立刻赶往县城西南的马肠作坊。 根据捕快们提供的信息,马肠作坊的老板叫做刘三洋,在延平县经营马肠生意足有二十多年。 由于马肠的制作工序繁琐,喜欢食用马肠的人群又比较固定,所以整个延平县只有他们一家。 他们家也没有门店,只是在胡同里面有个加工作坊。 程枭显然在这里买过马肠,轻车熟路,很快便带领一众捕快赶到。 然而,刚一到门口,他们便意识到情况不对。 但见作坊大门竟然上着锁。 “不对吧?”傅宾说道,“我记得刘三洋就住在这里的,这个点儿,怎么可能锁门呢?” “对,”程枭说道,“就算刘三洋有事,作坊的伙计也会照看生意,不应该从外面锁门。” 于是,程枭赶紧下令,让大家做好翻墙进院的准备。 然而…… 程枭还是忘了一件事,他们此行带着虎妞沈玉了。 这边还没有做好准备,那边沈玉便用肩膀生生撞开了大门! 哗啦! 不但门锁掉落,连大门都掉了半扇。 “我切……” 程枭气得想要骂街,可转念一想,他们是来查案,又不是来抓人,既然门已经打开,那就赶紧进去看看吧!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抬手示意,沈玉早就提着哨棒冲进作坊。 程枭无奈,只好带着其他人跟在后面进入作坊。 咣当! 又是一间房门被沈玉撞开,进屋一看,众捕快顿时心头一紧。 但见房间内绑着两个人,看打扮应该都是作坊的伙计。 “呜呜呜……呜呜呜……” 看到有人进来,他们赶紧呜呜呜地乱叫,其中一人还用眼神不停示意里屋。 程枭见状,立刻推开里屋房门,尚未进去便赫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 第64章 处刑 里面屋子应该是用来晾晒马肠的地方,到处悬挂的马肠,再配上刺鼻的血腥气味,让人感觉压抑恐怖。 唰…… 火折亮起,众捕快终于看清屋内情况。 但见正中央的木柱上绑着一个人,此人也是呈一种怪异的下跪姿势,他的双臂向前伸展,能让人们很清楚地看到,他的两只手已经被人剁掉! 鲜血流的满地都是,入目猩红。 这一次,不用近距离观察,徐真也能判断出,此人绝对是一具尸体,没有任何活着的可能。 因为他的身体早已僵直,血液亦是凝固成一种褐色,显然已经死了有些时间。 果然,当程枭上前查看之后,顿时无奈摇头,表示此人已经死亡。 接下来,他将此人头部抬起辨认,随即点头说道:“没错,这个人就是刘三洋!” 房间狭小,其他捕快没敢进屋,只能在门外观望。 徐真可以看到,这名死者与童县令不同,他的眼睛并没有被刺瞎的迹象,他的手也不是只切断五根手指,而是直接被暴力地斩断双手。 通过血液形状和血量,以及死者的姿势,徐真初步判断,他应该是被斩断双手之后,没能及时止血,最终导致失血过多而亡。 虽然凶手没有捆绑他的双臂,但因为没有手的缘故,他还是没能挣脱捆绑他的绳索。 如果说童县令那里还有审问的嫌疑,那么眼前的一幕,却是显而易见的处刑了! 另外,通过血液的凝固状态,尸体僵硬程度等判断,这个刘三洋的死亡时间,有可能在二十四小时以上。 也就是说,那和尚是昨天晚上对刘三洋动的手。 看来,这和尚果然是精心策划,有备而来。 不知道,刘三洋和童县令有什么关系,他们与和尚之间,又到底有什么仇怨? 坏了! 想到此,徐真赶忙提醒程枭:“程捕头,既然马肠代表一名死者,那么还有一个鱼短呢!” 之前,捕快们兵分两路,傅宾等人已经去探查鱼短的消息了,他们首先要打听到延平县谁还在做鱼胶,然后才能找到目标。 “对啊,”沈玉说道,“程捕头,鱼短应该也代表一个死人,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也不知道另一组找到了没有?” 这时,徐真忽然发现,程枭的脸色不对。 他聂呆呆地看着刘三洋的尸体,眼神极为复杂,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似乎是陷入某种回忆,半天没有回应。 “程捕头,”沈玉见状又问,“要不……我过去看看?” “不用了!”终于,程枭站起身来,表情凝重地说道,“傅宾他们肯定是找错了!我知道鱼短是谁!我也知道……那和尚是谁了!” “啊?” 徐真等人不免大吃一惊。 …… 没想到,程枭将徐真等人带出来后,竟然沿着刘三洋家的胡同向里而去。 走了不到二十米,刚拐过一个弯,他们便看到好几个人点着灯,正围在某家门口,大呼小叫,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快点儿,快点儿报官啊!”有人急切呼喊。 “哇……”有人快速跑出,然后蹲在水沟边哇哇呕吐,场面很是混乱。 “怎么了?”程枭急忙上前,向那些人发问,“出什么事了?” “啊?”人们这才认出程枭的捕快服,其中一个上年纪的人赶紧说道,“是官差,官差来了,太好了!官爷啊,这里死人了!卢老六死了!” 啊? 徐真等人大皱其眉,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死了人。 来到跟前,但见这里是一处比较破旧的宅院,和马肠作坊差不多,门牌上写着“卢记”二字。 看来,这里以前应该也是一个作坊。 “死的,”程枭问道,“可是卢玉胜?” “对,对啊!”年长之人好奇,“您怎么知道呢?” 程枭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进院子。 “哎?官爷,官爷小心,”那人赶紧提醒,“别给吓着啊!” 说着,那人竟追了进去。 哎? 徐真的记性超好,他几乎一眼认出,这个上年纪的人竟然是万花楼的管事。之前他去万花楼找那两名被裘霸天殴打的女子,曾经跟此人打过照面。 万花楼的管事,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龟公。 这又怎么回事? 徐真皱眉,难道万花楼也掺和进来了? 不过案情重大,徐真没时间详细询问,赶紧跟着程枭进入院子。 院子比刘三洋家小很多,房子也只有两间正房,一间偏房。 正房里点着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进去之后,还是让大家倍感不适。 但见死者卢玉胜被捆在床帮上,同样呈一种下跪的姿势,他的双眼被挖,心脏位置亦是血肉模糊…… 因为被捆绑的缘故,此人挺着胸膛,昂着头颅,所以看上去更加狰狞血腥。 喔…… 众人见状,全都吓得不敢直视,唯有徐真除外。 徐真发现,此人的双眼是被挖掉的,呈两个恐怖的血洞,而童县令的那只眼,却是被刺瞎的。 童县令、刘三洋,卢玉胜…… 一个被残害折磨,奄奄一息; 一个被剁双手,流血致死; 一个被挖双眼,还被捅了心脏…… 这些,真的都是那个出谜语的和尚干的吗?如果他找这三个人报仇,为什么还要使用不同的杀人方法呢? “官爷……”这时,那位百花楼管事介绍道,“卢玉胜现在我们万花楼帮厨,已经两天没来干活,老板便让我过来看看。 “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了! “我……我吓坏了,所以就赶紧喊来了他的邻居,您看……这可怎么办呐?” “是啊,”后面有个邻居说道,“真想不通,这卢老六穷得连媳妇都卖了,怎么会有人杀他呢?这是惹到谁了吗?” 听着众人议论,徐真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发现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应该比刘三洋更早一些,但也早不了甚多。 万花楼只有晚上开门,那和尚应该是先杀了卢玉胜,然后又杀了刘三洋,毕竟二人住得很近。 可是……别忘了那个时候,和尚还没有对童县令动手呢! 他杀完这两个人,还要把童县令带到大相国寺的废墟……这似乎……有点儿太赶了吧? 难道……那和尚还有同伙不成? 哎? 不对啊? 一想到此,徐真更加纳闷,这似乎于理不通吧? 如果和尚只是为了找这三个人报仇,那么手刃仇人也就罢了,他为什么还要去衙门自首呢? 自首或许还能解释,但他为什么要出谜语呢? 赫然间,徐真想起和尚对宋知礼说的那句话:游戏才刚刚开始,精彩的还在后面! 喔…… 徐真倒吸一口凉气,难道……那和尚还有更可怕的目的? …… 第65章 再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说?” 卢玉胜家门口外,徐真与捕头程枭发生争吵。 “你不是已经知道那和尚的身份了吗?”徐真问道,“他到底是谁?” “哼,”程枭却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冲徐真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你和沈玉留下来保护现场,其他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程捕头,”沈玉亦是大为疑惑,“那和尚到底是谁啊?他为什么要杀这几个人?我们好奇得很呐!”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程枭伸出一根手指,先点徐真,再点沈玉,“从现在开始,关于这案子的一切消息,不准向任何人透露半字,否则,我保证你们要倒霉!” 说完,他带着其他捕快转身就走。 “哎?”沈玉大为不解,“这是啥意思?为什么还不让说呢?为什么要倒霉?” 然而,程枭等人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此时此刻,周围的邻居全都赶过来看热闹,已经把卢玉胜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喂!喂喂喂……”沈玉果然尽职尽责,赶紧暴喝一声,“都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散了,散了……” 说着,她挥舞哨棒上前,开始驱散人群。 这虎妞是真莽,大棒子呼呼招呼过去,顿时打倒好几个人,吓得人们一哄而散。 徐真看着沈玉,脑子里则在快速地分析着这件离奇的案子。 之前,他已经感觉到奇怪,好像程枭破解“马长、鱼短”这个谜题的时候,显得异常轻松。 现在他终于明白,感情程枭根本就是认识刘三洋和卢玉胜这两个人的,要不然不会对这两个人的居住地如此轻车熟路。 尤其在发现刘三洋的尸体之后,程枭竟然很快想到了卢玉胜,还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 如此说明,和尚与童县令、刘三洋还有卢玉胜三人之间的恩怨,程枭应该是了解的。 和尚应该知道,所以谜题也根本都是给程枭出的。 可是……既然程枭已经知道实情,他又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是不是,这里面还牵扯着更厉害的东西? 童县令…… 徐真搜索记忆,却一无所获。 童县令在延平县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哪里能记得什么? “好了,都赶跑了!”沈玉回到徐真跟前,拍拍手说道,“徐师兄,接下来咱们就要等仵作过来验尸了是吧? “哎呀,死了两个的话,等再验到咱们这里,还不得三更半夜了?你冷吗?”她关心问道,“要是冷的话,那就进屋生个火吧,嗯……” 说到这里,沈玉才想起来,卢玉胜就死在炉子旁边,要想烤火就得跟尸体一块烤。 “小玉啊,”徐真问道,“里面的死人,你怕不怕?” “啊?”沈玉咧嘴,“你真要进去烤火吗?” “我是说,”徐真说道,“你一个人守在这里成吗?” “啊?”沈玉挠头,“你要干嘛?” “有梦一个人在家,我得告诉她一声话去,”徐真说道,“要不然她会一直等着我的。” “这个好办,”沈玉一拍胸脯,“我去吧!我速度快!” “……”徐真捂脸,赶紧说道,“不用了,你看这里也离我家不远,我去去就回!” “那……好吧,那……”沈玉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回来时能不能给我捎点儿吃的?有点儿饿了!” “好,这个绝对没问题!”徐真赶紧答应。 …… 徐真倒是没有撒谎,他整晚都回不家,自然要告诉有梦一声,免得让小媳妇担心。 只不过,当徐真回家知会有梦之后,并没有着急返回,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衙门。 他知道,当程枭知道僧人身份之后,必然要先回去向宋知礼禀报。 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能听到点儿什么。 徐真之所以如此迫切地想知道案情,自然不是因为八卦,而是他怕漏掉重要信息,耽误了破案。 另外,他始终觉得,那个和尚另有目的,如果能把他的计谋戳穿,或许能让自己捞到好处。 就这样,他很快返回县衙,刚想去到后院看看程枭是否在内堂汇报,却刚好听到两名看守后院的衙役正在议论着什么。 “对,就是给宫了!”其中一人指着后院说道,“好家伙,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呐!” “那……”另一个问,“那个老县令……还能活吗?” “活了,活了,”衙役说道,“你没听郎中说吗?命暂时保住了,好像凶手给他做了处理,故意让他活下来的。” “是啊?这么说是故意的了,”另一个摇头叹道,“哎呦,真狠呐,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死了算了!” 正说着,二人已经看到徐真,急忙站直身子。 “二位哥哥,”徐真忙问:“你们刚才说什么?宫了?那个童县令吗?” “是啊,”其中一名衙役说道,“是你把人驮回来的,你不知道?” 嚯…… 徐真惊讶,这才想起,自己当时的确没有检查童县令的衣服里面,没想到,里面也给动了刀。 “那……”徐真又问,“他现在醒了?说什么了吗?” “醒?呵呵,”衙役笑道,“就算醒了也说不了什么了吧?哑了,给下药弄哑的。 “是啊,那和尚可真狠,”另一个说,“眼睛瞎了一只,耳朵弄聋,嗓子弄哑,十根手指和脚趾一个不剩,再加上给宫了,哎呦喂,这得多大的仇啊?” 本来,徐真想问问他们能不能想到什么陈年旧案,可一看这俩人也很年轻,便改口问道: “二位哥哥,你们看到程捕头了吗?他是不是在大老爷那里?” “没有,”俩人几乎同时回答,“他们一起去大牢了!走得很急的样子。” 大牢? 徐真暗暗寻思,看来他们是去见那个和尚了! 也好,他们现在必然在当面拆穿和尚的身份,自己得赶紧过去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于是,徐真赶紧悄悄赶到牢房。 谁知,他刚刚赶到,便听到了那和尚大笑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狂傲乖戾,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说!”接下来,是宋知礼质问的声音,“你是齐家什么人?再不说,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个时候,徐真发现和尚的囚室旁边还站着几名捕快,便矮着身子站到他们后面。 “哈哈哈哈……”那和尚又笑了几声,这才说道,“宋大人,我这里还有两个字谜,不如你来解一解啊?” 说着,他不等宋知礼作何反应,便朗声念了起来:“六根清净也出错,芙蓉花开方露脸。哈哈哈哈……” 六根清净也出错…… 徐真脑子飞快转动,想要尽快破解这个字谜。 然而,宋知礼的速度却明显比他要快,和尚念完不过数秒,宋知礼便蓦然大惊,身体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紧接着,他好似眩晕症发作一般,在摇晃了几下之后,竟然一屁股坐倒在牢房冰冷的地面上。 “大人……大人……”程枭不明所以,赶紧上前搀扶。 可是,他尚未扶住,那宋知礼却又霍地从地上蹦起,死死抓住程枭的衣领,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喊道:“快,快去看看我的孩子们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宋知礼的反应,那和尚却笑得愈发癫狂…… …… 第66章 鬼面 两个都是字谜。 六根清净也出错,应该是个“文”字。 芙蓉花开方露脸,则是一个“容”字。 宋知礼膝下有一儿一女,十一岁的儿子叫宋有文,九岁的女儿叫宋有容。 很明显,和尚出的这两个字谜,指的正是宋知礼的一双儿女。 宋知礼虽然不是宋州人,但他的大姨子却住在大观城。 前几日,因为被裘霸天的事情搞得心神不宁,宋知礼便让夫人带着孩子,全都去到大姨子家探亲。 可他万万想不到,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啪…… 牢房内,宋知礼拳捶墙壁,愤恨交加,急火攻心。 “大人,”程枭连忙安慰,“我已经派人去探了!也许,那和尚只是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唉……哎呀……”他转而猛捶自己心口,“我就不明白了,这关我什么事啊?他要报仇,报他的仇好了,为什么要冲着我来?我难道还不够倒霉吗?唉……” “大人,”程枭说道,“您别太担心,我现在就去好好审审这个和尚,我就不信他能挺过我们的大刑,大不了我也先挖他一只眼睛,看他敢不说实话?” 言罢,程枭转身欲走。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宋知礼急忙哆哆嗦嗦地拦住程枭,说道,“现在情况不明,万一我的孩子真在他手里……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让有文、有容有任何闪失……” “唉!”这一次,程枭也用力捶了一下墙壁,咬牙说道,“这个和尚真是欺人太甚,真恨不得活刮了他。” “不……不对啊,”宋知礼愁容满面地说道,“他要是来报仇的,现在仇已经报了,干嘛……干嘛还得折磨我呢?他……他还想干什么?” “这……”程枭面色微微一紧,想了想说道,“是不是……他想以此要挟,让您把他放了啊?” “是吗?”纵然宋知礼现在心乱如麻,但智商还是在线的,当即摇头说道,“那不可能,要只是为了放他,不来衙门岂不更好?还猜什么谜语?” “是,也是。”程枭低头,脸色已然变得阴沉似水。 “程捕头啊,”这时,宋知礼稍稍冷静了几分,说道,“我们不能光在这里等着,你去把徐真给我叫来。” “什么?”程枭一愣,“徐真?叫他作甚?” “唉,”宋知礼叹息道,“虽然他坑过咱们,但不得不承认,他头脑灵活,主意多,我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你赶紧去吧!” “大人……”程枭忍不住说道,“我就怕他再坑咱们一次啊!” “这……”宋知礼大为意外,因为程枭很少拒绝命令。 “大人,”程枭略显激动地说道,“您别忘了,司马大人和蔡大人都在呢,我怕那小子不老实,又在背后给咱们搞小动作。” 这…… 程枭的话,让宋知礼再次冷静几分,他差点儿忘了还有裘霸天的案子,是啊,如果被司马信和蔡金知道他们衙门又爆出大案,必然又得挨一顿骂。 而且,和尚这件案子,还牵涉到好几桩重案要案,一旦揭发出来,恐怕又是一番狂风暴雨,自己如何还能经受得住呢? …… 就在宋知礼心急如焚,思绪混乱之时,徐真却已经打听到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真是屋漏偏早连阴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呐!”南监大牢门外,县丞陈厚禄冲着徐真叹息道,“万一宋大人的家眷真的被和尚劫持,那后果可就太不堪设想了。” 原来,徐真将突破口瞄准了陈厚禄,他看到陈厚禄从监狱外面匆匆走出,便直接上前询问案情。 陈厚禄毕竟不像宋知礼与程枭那样对徐真充满成见,当即毫不设防地把来龙去脉讲给了徐真听。 或许在陈厚禄看来,徐真才是那个能真正解决危机的人吧? “陈大人,”徐真忙问,“那和尚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找这三个人报仇?” “那和尚应该是齐家的人,他是为了一桩案子前来报仇的。”陈厚禄回答道,“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但给我的感觉,那案子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吧?” “齐家?”徐真又问,“那到底是一桩什么案子呢?” “哎呦,这案子可就大了!”陈厚禄看看四周无人,小声对徐真说道,“那可是咱们延平县迄今为止最轰动的案子呐,你肯定听说过的,就是那桩少女连环残杀案,也叫鬼面杀手案嘛!” 什么? 少女连环残杀案? 鬼面杀手? 徐真连忙搜寻记忆,竟然真的找到一些相关信息。 “短短三个月,”陈厚禄怅然回忆道,“死了六名少女,死得那叫一个惨呐!强暴、杀人还不行,还得把人家脸都给毁了,唉…… “一开始,咱们衙门的人都管这个人叫毁面杀手……可不知怎么传的,传来传去就都把此人称为鬼面杀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凶手带着鬼面具呢……” 喔…… 徐真惊悚,他的记忆里,只知道那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并不知道太多细节。 “所以,这案子没毛病啊?”陈厚禄似乎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又道,“先不说人证物证,至少那齐大郎被抓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案件嘛!不是他还能是谁?” “齐大郎?” “齐大郎叫齐云方,这名字一辈子也忘不了啊,”陈厚禄说道,“他就是鬼面杀手,当时这案子就是童县令办的,沈玉他爹抓的人。 “还有啊,刘三洋和卢玉胜都是证人,一个看到齐大郎家里有被害人的衣物,一个看到齐大郎曾出现在案发现场,身上还有血。 “对了对了,审案时我也在,”陈厚禄摆手,“那齐大郎供认不讳嘛,真不明白,这和尚要报什么仇?” 哦…… 徐真这才明白,和尚八成是齐大郎的亲人,他认为齐大郎是冤案,要为齐大郎找回公道。 现在,他害了童县令,又杀了两个证人,那么…… 哎呦! 徐真突然咯噔一声,忙问:“您刚才说,是沈老捕头抓的齐大郎?” “哎呦?”陈厚禄一拍脑门,跺脚说道,“坏了,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他莫不是也对沈老捕头下手了吧?” 不好…… 徐真亦是大感不妙,因为沈玉最近几晚都在自己家睡的,他家老爷子到底是不管她,还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呢? …… 第67章 绑架 死者卢玉胜家。 “小玉,小玉……”徐真慌里慌张地赶回来,大声呼唤着沈玉。 “我在这里了,”沈玉很快从门洞里跳出来,问道,“徐师兄,给我捎什么好吃的来了?” “喏……” 尽管十万火急,但心细的徐真还是给沈玉带来了食物。 只不过…… 沈玉接过来一看,顿时小嘴一撅:“这个不是马肠吗?你不会是……” 沈玉尚未说完,徐真便发现里面的屋里亮着灯,还有人影晃动。 “好吧,能充饥就行,管它哪儿来的呢!”沈玉一把接过马肠,狠狠咬了一口,这才对徐真说道,“咱们运气好,仵作先来咱们这里验尸了,估计咱们很快就能撤了!” “小玉,这些全都不重要,”徐真一把拉住沈玉的手,急促说道,“赶紧的,咱们去你家看看,沈老捕头可能会有危险!” “什么?”沈玉聂呆呆发愣,被咬下的马肠也在口中停止咀嚼,“你说什么呢,我爹有什么危险?” “那和尚是来报仇的,沈老捕头有可能也是他的目标,快,”徐真再次攥住沈玉的手,“我们快去你家看看吧!” “啊?这……”沈玉狠嚼几口,将马肠吞下,略显慌张地说道,“这可不行啊!” “不行?”徐真纳闷,“为什么不行?” “我爹……我爹他……”沈玉像犯错的孩子一般羞红着脸,说道,“我爹根本不在家,他去紫阳宫,与道士们切磋棋艺去了,去好几天了都。” “你……”徐真咧嘴,“你这丫头怎么也学会撒谎了?这么说,你住我家,并没有得到老爷子的同意?” 看到沈玉点头,徐真大为光火,自己竟然被这虎妞给骗了,当时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还以为这虎妞从来不会撒谎呢! 现在好了,要是被沈老捕头知道她宝贝女儿夜宿徐家,夜夜宿徐家,回头一生气再把沈玉许配给我,那我是赚了还是亏了? “咱们……咱们先别说这些了!”沈玉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意思,那和尚为什么要杀我爹?我爹……与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小玉,”事态紧急,徐真只能挑重点的说,“那和尚是冲着当年的鬼面杀手案而来的,前面这三个人全都跟此案有关,而沈老捕头当年也参与了这件案子,所以……” “鬼面杀手?哦……”沈玉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案子,经常听我爹提起。可是……鬼面杀手不是被抓住了吗?这个和尚……是谁?” “先别说这么多了,”徐真催促道,“咱们还是赶紧去紫阳宫,看看沈老捕头有没有事吧!” “啊……”沈玉终于开始着急,“爹,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说着,她转身欲走,却发现徐真竟还攥着自己的手,看这意思,徐真是要和自己一起去。 “别,”沈玉说道,“徐师兄,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咱们不能擅离职守的呀!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徐真点头,“好吧,那你也小心……” 结果,徐真的话还没有说完,沈玉便已经没了踪影…… …… 接下来,徐真先是跟着仵作验尸,然后等抬尸人来了,便监督着尸体送到义庄,签字画押,这才返回衙门复命。 等他返回衙门时,打更人已经敲过五更。 衙门里灯火通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进去之后,几乎所有的捕快衙役都侯在大堂,等待命令。 由于等了太久,他们大多都在打盹,只有少数人还在低声议论着这件令人琢磨不透的案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鬼面杀手这个词,在延平县几乎成为一个禁词,人们大多不愿提起那段恐怖往事。 因为提的太多,他们担心会将恐惧延续给下一代,让他们也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下。 还好,经过十三年的岁月洗涤,这段恐怖往事正逐渐被人淡忘。 可谁也没想到,十三年后的今天,因为一个和尚,鬼面杀手又再次成为热议话题。 “没错了,”徐真听到,一个叫做小林的捕快,正在跟人议论着,“那个和尚必然就是鬼面杀手的弟弟了!你们想啊,齐云方被叫做齐大郎,有大郎必有二郎嘛!” “我听说呐,”另一个捕快压低声音说道,“齐大郎还有个妹妹,当初齐大郎被斩首的时候,他妹妹还出来喊冤呢!” “嘿嘿,”这时,一名老捕快插嘴进来,“一看你们就是娃娃,说得根本不对,那齐大郎不是斩首,而是凌迟处死,是被活剐的!如此凶残的罪行,想想也不能让他好死啊!” “哦……”小林点头,然后说道,“要这么说的话,那这事可就更奇怪了,这和尚到底想要干嘛?难道还要为鬼面杀手报仇不成?还是……他认为齐大郎有冤?” “不可能,”老捕快说道,“齐大郎要不是鬼面杀手,那他死了之后,为什么咱们延平县就太平了?就再也没死过女孩子?” “那……”小林还想问些什么,谁知,这个时候,门外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进一个人来。 此人不是外人,正是县令宋知礼家的管家老王。 “宋大人……宋大人……呜呜呜……”但见老王满身泥泞,极为狼狈地呼喊道,“快,快带我去见宋大人,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啊,呜呜……” 啊? 捕快衙役们赶紧上前,将老王搀扶起来。 “出什么事了王管家?”老捕快忙问,“宋大人就在里面呢!”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老王颤抖着说道,“少爷和小姐……都被人给掳走了,呜呜……” 什么!? 在场众人大吃一惊,他们之前并不知道和尚最后出的字谜,自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绑架很是惊讶。 “什么!?” 这时,宋知礼与陈厚禄、程枭等人刚好从后院赶来,乍一听到这个噩耗,宋知礼差点儿瘫倒。 “呜呜……”王管家见到宋知礼哭得更甚,冲过去跪在跟前大哭道,“不好了老爷,少爷和小姐……” “住口!”关键时刻,还是陈厚禄保持清醒,他急忙大声喝住王管家,说道,“有什么事,后堂去说,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说完,他赶紧搀扶着宋知礼,返回后院。 王管家先是一愣,然后才意识到此地的确不是说话之处,便赶忙连滚带爬地跟了进去。 程枭则扫视一眼在场众人,警告道:“都给我听好了,今晚在衙门发生的任何事情,谁都不准泄露出去。如果有人走漏风声,可别怪程某人不讲情面!” 说完,程枭留了两名衙役看守院门,然后才转身离去。 这…… 满大厅的捕快衙役面面相觑,可谁也不敢再过多议论,全都按捺住强烈的好奇心,再次返回各自座位休息。 果然…… 徐真心里在想,那和尚果然是有备而来,竟然把宋知礼也给算计了进去。 只是目前尚不知道,和尚绑架宋知礼的一双儿女,为的是什么目的? 难道……他想要为齐大郎昭雪不成? 他不仅要手刃仇人,而且还要还齐大郎清白? 可是……不对啊? 徐真还是想不通,如果和尚真的想为齐大郎昭雪,那就不应该杀了刘三洋和卢玉胜,更不应该把童县令的嗓子弄哑。 留着他们当人证,岂不更有说服力? 奇怪…… 这个和尚,到底想干什么? 谁知,就在徐真认真分析之时,程枭却再次出现在公堂门口。 “徐真!”程枭眯着眼睛喊道,“来人,快点儿把徐真给我找来,大老爷要见他!” …… 第68章 条件 县衙内堂。 徐真看到,县令宋知礼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惨白地斜靠在太师椅上,显然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二位大人。”徐真赶紧打招呼。 在打招呼同时,他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想必,陈厚禄已经告诉他们,自己知道了案件详情。既然喊到这里问话,想必不是来责难自己的,而是想要让自己参与进来。 看来,宋知礼虽然恨得想要杀掉自己,却又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能力。 “徐真,”陈厚禄急忙问道,“怎么样了?沈老捕头没事吧?” “目前尚不知道,”徐真回答,“沈老捕头这几日都在紫阳宫,沈玉已经赶过去了!” “唉,完了,完了……”宋知礼狠狠搓了搓脸,颓然说道,“不在家就必然出事,必然出事呐……” “沈老捕头武艺高强,”徐真说道,“贼人想必也不是那么好动手的吧?” “肯定有帮凶,有帮凶,有帮凶……”宋知礼像神经了一般,不停重复道,“他不是一个人,绝对不是一个人……” 这话倒对。 徐真在心里说道,如此短的时间内,和尚一个人是不可能做这么多事的,他必然有同伙。 “徐真呐,”这时,陈厚禄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桌子,“你来看看这些东西。” 但见桌子上放着几张羊皮纸,羊皮纸上写满了红色文字。 那红色一看就不是朱砂,分明是几份——血书! “不瞒你说,”陈厚禄又补充道,“宋大人的公子和小姐被人绑架了,这是绑匪留下来的。” 哦? 徐真赶紧上前查看,没看多久便明白过来,这里共有三张血书,每张血书上写的内容都是认罪供词。 第一张分明就是那位童县令的。 在血书上,童县令承认当年是因为上级给的破案期限太短,压力太大,所以找了齐大郎做替罪羊。 是他串通刘三洋与卢玉胜栽赃陷害作伪证,这才给齐大郎定的罪。 另外两张,自然是刘三洋和卢玉胜的,他们也都对作伪证陷害齐大郎的事情供认不讳。 三份认罪书,全都写得甚为详细,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张羊皮纸。 “字迹相同,”徐真说道,“三份认罪书为同一人所写,但血迹却不相同,很有可能,是凶手现场书写,用的都是三名被害人的血。” “还是用毛笔沾着写的,”宋知礼说道,“字迹还特么挺工整的!” 宋知礼显然气愤到了极点,让他这个斯文人都带了脏字。 “齐家是做酱菜的,”陈厚禄说道,“和刘三洋、卢玉胜都是邻居,他们居住的那一带就叫作坊街。 “齐家有三兄妹,大郎叫齐云方,二妹叫做巧妹,他们还有一个弟弟,就是齐家二郎,”陈厚禄道,“我们怀疑,那个和尚就是这个齐二郎。 “当年,齐二郎顶多七八岁的样子,十三年过去,与现在那个和尚的年龄差不多。 “还有……”他继续道,“齐大郎的脑子是有问题的,有点痴呆,嘴歪眼斜,吐字不清,但基本能与人交流。 “徐真呐,”陈厚禄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等回头把卷宗找出来,你再仔细看看吧!” 说完,陈厚禄看向徐真,却发现徐真竟然开了小差,他似乎一直在看着一言未发的程枭。 “徐真?”他忙问,“你在听吗?” 徐真赶紧转回头,道:“在听,大人,您跟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宋知礼突然说道,“徐真,如果你能帮我把有文和有容救出来,我……我……我会给你好处的,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大人,”徐真急忙说道,“这么大的事,卑职可不敢……不敢擅自做主啊!” “那你就给出出主意也行,就像你在魏玉郎家那样!”陈厚禄说道。 “出主意可以,”徐真说道,“二位大人,现在咱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咱们都还不知道那和尚到底想要什么呢!” “嗯……”宋知礼运了运气,说道,“我当然也想知道,但是……我儿子女儿在他手上,我怕我万一说错了话,他们就,他们就……” “没事的,”徐真安慰道,“宋大人,您也不要太过担心,十三年前您根本都不在延平县,那和尚绝对不是冲着您来的。” “哦?”一语点醒梦中人,宋知礼竟然蓦地直起身子,“你……你的意思是?” “他绑架您的公子小姐,无非就是为了您手中的权利,毕竟您是这里级别最高的,您说了算。”徐真说道,“他必然是有所求,所以,咱们最好先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再想对策。” “是啊……”宋知礼眼睛放起光,感觉徐真说得相当在理,心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揪得难受。 “大人,”徐真又指着三张认罪书说道,“如果不是冤案,如果童县令三人都是被迫的,那这认罪书绝对不会写得如此详细!” “你……你的意思是?”宋知礼问道,“那齐大郎果然是冤枉的?他根本不是鬼面杀手?” “哦……我明白了!”陈厚禄说道,“齐大郎真是冤枉的,这和尚留下认罪书,又绑架公子小姐,那他的目的,八成是要让宋县令帮齐大郎翻案呐!” “哦……”宋知礼领悟,看来和尚不只是想要报仇,还想要个名分。 “可是,”陈厚禄提醒道,“宋大人,您得有个心理准备,这案子想要翻案可是难比登天,那可是鬼面杀手呐!要是给他翻案,那就是跟整个延平县作对!” “我知道,我知道,”宋知礼激动地说道,“但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我儿子女儿没事,翻就翻,反正……又不是没翻过,哼……” 言罢,几人稍事调整,便重新来到南监大牢,见了那个和尚。 一看到宋知礼手中拿着那三张血红的认罪书,和尚顿时就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大人,您终于拿到请柬了啊!” “少废话,”宋知礼喝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说道,“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想要帮你大哥翻案?” “哈哈哈……”和尚继续他的狂笑,然后说道,“不错,我就是齐二郎齐云正,就是你们所谓的那个鬼面杀手的亲弟弟! “但是,你们也太小看我了,我既然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哈哈哈哈……” 哎? 众人大为意外,宋知礼忙问:“不是为了翻案,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怎么,咱们玩儿了这么久,你们还没猜到我想要什么吗?”和尚突然冲宋知礼目露凶光,狠戾说道,“宋大人,你真的不想要你的儿女了?” “这……这这这……”宋知礼被问得不知所措。 “不会吧?难道……”这时,徐真终于站了出来,眯着眼睛说道,“你想要的,是——真凶!!?” …… 第69章 十三 “这个小捕快,还真不简单呐……”和尚收起凶光,打量着徐真说道,“没想到这延平县衙里,竟还有这等人物!” “什么真凶?”宋知礼已经急得失去理智,冲和尚吼道,“你要真凶作甚啊?” “我要真凶作甚,你们说呢?”霍地,和尚脸色大变,面目狰狞地吼道,“我大哥是痴呆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是鬼面杀手,却没有人替他说一句公道话! “我大哥虽然傻,却知道怎样照顾他的妹妹和弟弟,”和尚双眼充血,激动的浑身颤抖,“有大哥在,我们这个家才没有散。 “可是,你们却抓走了他,诬陷他是什么鬼面杀手! “面对百般毒打,我大哥没有屈服,可你们却丧心病狂地威胁他,如果他不认下罪名,就要对他的弟弟妹妹动手。 “我大哥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被你们给活活剐了!” 和尚青筋暴起,拴着他的铁链哗啦作响。 “我姐姐去找那姓童的求情,”他咬着牙继续说道,“姓童的看我姐姐长得好看,便提出交换条件,要我姐姐用身子换我大哥。 “我姐姐上了当,不但没有救到大哥,反而被他百般羞辱…… “你们倒是跟我说说,这世上到底还有天理吗?”和尚悲愤喝道,“你们能想象出,我和姐姐亲眼看着大哥被一刀一刀割肉活刮时,我们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和尚悲天悯人的话,让牢房顿时安静下来。 在场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异常难堪。 徐真亦是终于明白,和尚的仇恨有多么刻骨铭心,也怪不得,童县令还被额外处以宫刑…… “好,好……”这时,宋知礼亦是激动非常,摊开双手说道,“你有冤屈是吧?没问题,我可以帮你伸冤,裘霸天知道吧?裘霸天都被我给办理了,你大哥这案子,我也一样能办! “但是……你不能这样啊,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不能把我儿子女儿掳走,快告诉我,他们在哪儿?他们还只是个孩子啊! “我求求你,出家人慈悲为怀,我求求你,你快放了他们,放了他们好不好?” 说话间,宋知礼弯腰作揖,甚至快要给和尚跪下去。 “哼……哈哈……”和尚狰狞笑道,“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不会再相信你们的话,我只相信我手里的刀。我只知道,没有你的一双儿女,我大哥永远也不可能翻案!” “翻,翻!我一定帮你翻!只是,”宋知礼连忙说道,“只是……你一定要保证我儿子女儿的安全呐!” “哈哈哈哈……”和尚冷笑道,“宋大人,那我问你,你要怎么帮我大哥翻案呢?” “这……这个……” 宋知礼看了看手里的三份认罪血书,显然,仅凭这些是不足以翻案的。 “唉,”宋知礼喃喃说道,“是啊,你不该杀了那三名人证,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有办法的!” 童县令目前还活着,宋知礼这样说,应该也是想混淆一下和尚的视听。 “哈哈哈……”和尚再次冷笑,说道,“宋大人,你扪心自问,就算那三个人活着,你就真能帮我翻案了?” 是啊,宋知礼想到,那童县令后来当过一州长史,要想翻供谈何容易? 而且,正如陈厚禄提醒的那样,鬼面杀手案在延平县影响太深,一旦翻案,必然会引起群众恐慌,等于要跟整个延平县作对! “现在明白了吧?”和尚说道,“只要你们能把真的鬼面杀手找到,我大哥翻案的事才能顺理成章!” 喔…… 众人恍然大悟,这才终于知道和尚的真正目的。 是啊,抓到真正的鬼面杀手,那齐大郎不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被洗冤昭雪了吗? 可是…… 宋知礼眉头紧锁,面沉似水,他显然在思考最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个真正的鬼面杀手,还能抓到吗? “我大哥死后,偏偏延平县再也没有出过鬼面杀手案,”和尚说道,“这里面,应该有些文章。宋大人……那就全都拜托你了!” “你……这……” 无奈之下,宋知礼看了徐真一眼,眼神里充满渴望。 然而,徐真似在思考什么事情,并没有对宋知礼的眼神做出回应。 “十三天,”和尚冲宋知礼说道,“我大哥的冤案到今天已经十三年了,那我就给你十三天的时间。 “十三天后的辰初之时,如果我没有见到真正的鬼面杀手,那你也就永远见不到你的儿子女儿了!” “不……不……不行,不行……”宋知礼方寸大乱,不知所措,“你不能这样,我跟你无冤无仇,无冤无仇……再说……这案子也不是我判的啊,十三年了,那鬼面杀手……我……要不,你先放一个,先放了我儿子行不行……” “嘘……宋大人,”和尚冷冷一笑,“我希望你清楚一点,咱们不是在做交易,别跟我讨价还价。 “十三天后,如果你们没有抓到鬼面杀手,那你也可以再赌一把,你可以对我严刑拷打,剁手跺脚,扒皮抽筋,你赌我会不会说出你儿女的下落吧?” “啊?这……”宋知礼只觉一阵眩晕,差点儿昏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那和尚便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得每个人心里发颤,好不难受…… …… 一刻钟后,天已放亮。 县衙内堂之中,宋知礼的状态比之前更差,整个人都已麻木,好像只剩下一具空壳。 程枭垂手而立,似在思考自己的事情。 徐真则在认真查看那三份认罪血书。 关键时刻,县丞陈厚禄一改往日病态,出主意道:“依我看,十三天的时间,要抓到十三年前的鬼面杀手,简直是痴人说梦! “宋大人,咱们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动员所有力量,把少爷和小姐找回来。 “我就不相信了,十三天的时间,难道我们还搜不完延平县的每一寸土地吗?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可……可是……”宋知礼捂着心口,有气无力地说道,“司马参军和蔡郡守在,我们怎么能大张旗鼓地搜人?” “人之常情,”陈厚禄道,“宋大人,要我看,干脆直接跟两位大人实话实说,说不定,他们还能把他们的人借给咱们用呢!” “唉……你太高估他们了,”宋知礼说道,“他们只在乎裘霸天的事,如果知道又出大案,必然会横加阻拦,乱出主意,到时候……就更救不了有文和有容了!” “这样啊,啧啧……”陈厚禄发愁,“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或者是惯性使然,他随即将目光转向到徐真身上,希望徐真能给出与众不同的绝妙主意。 然而,徐真仍然在仔细查看着那三份认罪血书。 “大人,”而就在此时,许久没有做声的程枭,却突然兴奋地说道,“我有办法!!!” …… 第70章 重点 程枭的话,让二位大人有些意外。 连徐真也抬起了头。 “程捕头,”宋知礼拧着眉毛说道,“你该不会还是想要对和尚动刑吧?那绝对不行,他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而且……” “不,”程枭双眼放光,兴奋说道,“我不是要对他动刑,我的主意是,咱们可以利用裘霸天!” 什么? 三人再次意外,不明白程枭为什么把裘霸天扯了进来? “大人,”程枭说道,“咱们可以加快裘霸天的死刑,在斩首示众的当天,我相信,全县老百姓们都会过来观刑。 “在斩完裘霸天之后,老百姓们必然对您万般拥戴。而就在那个时候,”程枭眯起眼睛,“您可以当众宣布,裘霸天的同伙抓了您的公子和小姐,想要以此来要挟您! “这样一来,我相信全县的老百姓都会义愤填膺,站在您这一边,他们必然会帮您搜遍整个延平县,把公子……” “住口!住口!!!” 谁知,程枭没有说完,宋知礼便砰砰地拍起了桌子。 “程捕头,你这是怎么了?你的智商呢?你的经验呢?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宋知礼气恼道,“你不知道那和尚有同伙吗?我这边一旦当众鼓动百姓,他们那边就有可能先杀我一子示威了!” “这……”程枭满脸通红,一个劲儿地擦汗,但情急之下,他还是再次开口,“大人,那就给他弄一个假的?我们找个人来当鬼面杀手?” “不行,”宋知礼摇头,“别把那和尚想简单了,我不能拿有文有容冒险!” “是啊,”陈厚禄跟着附和,“我也认为此计欠妥,感觉着不太好能骗过他吧?万一,他要看我们升堂审判,或者看上级的判决文书怎么办?” “还有,”徐真忽然插嘴,指着三份认罪血书说道,“刚才和尚所说的,他姐姐被童县令骗了身子,以及用他们姐弟俩性命要挟齐大郎的这些事,可并没有被写在认罪书上。” “对,对,”宋知礼连连点头,“这和尚心机太重了,他并没有把所有东西全都写在认罪书上,想必就是为了等我们抓到凶手之后,以作确认之用! “如果找个假的,恐怕很快就会被他拆穿……” 看到自己的主意遭到所有人反对,程枭脸色更加难堪,赶紧低下头,默默后退。 然而,眼尖的徐真却早已发现,当宋知礼说到和尚心机太重之时,程枭好像吓到似的打了一个激灵。 “那……”陈厚禄忙问,“徐真,你点子多,你有什么好办法呢?” “二位大人,”徐真说道,“此案事关重大,案情纷杂繁复,正所谓人太急则无智,在没有彻底了解案情之前,我们最好不要盲目行动。” “那……”宋知礼焦急发问,“你想怎样了解?你需要什么,本官统统满足你!” “我需要关于当年鬼面杀手案的所有资料,”徐真说道,“而且还要找当年参与过此案的人了解情况。” “啊!?”陈厚禄惊讶,“徐真呐,这是干什么?难道……你真的要查鬼面杀手案不成?” “我们不是没有机会,”徐真说道,“别忘了和尚说的那句话,当年齐大郎一死,鬼面杀人案便再也没有发生过。 “如果齐大郎不是鬼面杀手,那这里面应该大有文章。 “我想,”徐真又道,“和尚如此折磨童县令,应该就是怀疑童县令是知情人,知道谁是鬼面杀手。 “但最后的结果显然没让和尚满意,所以他才绑架公子和小姐,要把难题推给衙门。” “哦……”宋知礼点头说道,“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鬼面杀手来的。” “所以,沿着这条思路,或许我们也可以尝试一下吧?”徐真说道,“而且,就算找不到真正的鬼面杀手,也至少能查清楚和尚的来历。 “大人,”徐真眼睛闪光地说道,“我认为此案破案的关键,就是和尚的同伙!如果能知道他同伙是谁,或许就能找到公子和小姐。” “哦?”一听到儿子女儿有救,宋知礼顿时来了精神。 “也对,”陈厚禄琢磨着说道,“我们还不知道齐大郎的妹妹在哪儿?会不会,她也是同伙之一?我觉得,徐真的主意不错。” “对对对,”宋知礼拍手说道,“能成为和尚的同伙,就必须是和齐大郎关系不错的亲人或朋友,可查,绝对可查! “那……”他急不可耐地催促道,“那就赶快去查吧!徐真,交给你了!你要多少人,要多少东西,要多少钱,你说……” “大人……”徐真刚想申请调查卷宗,可门外却忽然传来女人哭闹的声音。 不用问,只听声音便可以听出,必然是宋知礼的夫人回来了。 之前,管家老王是快马加鞭赶回来报信的,而宋夫人和丫鬟仆从们则是乘坐马车返回,直到现在才回到衙门。 唉…… 听到哭声,宋知礼叹了口气,这才极不情愿地推门出去。 门外面,但见宋夫人披头散发,满身泥泞地出现在后院,一见宋知礼便嚎啕大哭起来,要宋知礼赶快去把儿子女儿找回来。 宋知礼坚持着最后的体面,赶紧呵斥她不要乱讲,然后便把夫人带回内宅去了。 哎? 看到除了宋夫人之外,其他丫鬟仆从们也都一身狼狈,瑟瑟发抖的模样,徐真这才想起,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绑架的具体经过。 在仆从之中,也不乏有会武功的壮汉,要想劫走宋知礼的儿女,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想到此,徐真便想找到管家老王仔细询问一下。 可他尚未找到老王,却听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徐师兄,徐师兄,我们回来了!” 虎妞? 徐真听出,这是沈玉的声音。 回头一看,但见沈玉旁边还站着一位白须长髯,精神矍铄的老者。 不用搜寻记忆,徐真也能猜得出来,此人必然就是沈玉的老爹,老捕头沈名臣! 徐真赶紧上前施礼:“见过沈老捕头!” “徐真!”谁知,沈名臣却一把抓住徐真的双肩,激动地问道,“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71章 顶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内堂里,当老捕头沈名臣听完关于和尚的所有事情,看完三份认罪血书之后,激动地捧着血书说道: “那齐家大郎是痴呆的,他怎么可能是鬼面杀手?可所有人都跟中邪一样,对此深信不疑,唉……” 此刻,宋知礼安慰好夫人,已经回到内堂。 此外,还有陈厚禄、徐真与程枭三人。 至于沈玉,沈名臣却没有让她进屋,生怕生性鲁莽的虎妞知道太多,又会惹出什么祸事。 “沈老捕头,”陈厚禄问道,“我记得,当年不是你抓的齐大郎吗?你也认为他是无辜的?” “唉,说起来就全都是气!”沈名臣板着脸,气鼓鼓地说道,“当初,童县令说找到证据,非让我去抓捕齐大郎。 “我的脾气你们也知道,我一直坚持齐大郎不是鬼面杀手,说什么也不去抓人。最后,激动之下我与童县令发生口角,顶撞了他。所以……最后去抓齐大郎的人并不是我。 “而且,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称病不出,衙门的事没再参与。” “哦……”宋知礼点头,心里说话,怪不得和尚没有找沈捕头的麻烦。 谁知,说到这里,程枭却再也站不住了,他突然冲出来,单膝跪在宋知礼面前,急急说道:“大人,宋大人,我……我要回一趟家!” “哦?” 众人全都意外,可意外之后却又全都明白了什么。 “不会吧?”沈名臣瞪大眼睛,“抓人的是你?” “是,”程枭急忙说道,“您不肯去,童县令就找到了我和陈铁风,那时候我们俩都初来乍到,大老爷的命令怎敢不听呢? “大人……”他冲宋知礼央求道,“求您让我回家看一眼,我实在担心,我……我家里……” “好,好,”宋知礼感同身受,急忙答应,“那你就快点儿去吧!” “谢大老爷!”程枭心急火燎,得到批准之后,赶紧飞也似地冲出屋去,门都甚至忘了关。 徐真只好过去关门,可关门时,却看到门外闪过一抹红色的影子,显然是沈玉一直在外面偷听。 徐真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他知道就算沈玉不偷听,也早晚得知道实情,自然不以为意。 “我说呢,”陈厚禄看着门口说道,“自从那和尚表明来意,程捕头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原来,他也在惦记着自己被和尚报复啊! “哎呦,”陈厚禄庆幸道,“幸亏我当时没有参与那件案子,要不然呐,唉唉……” 是吗? 徐真暗暗琢磨,感觉程枭的心神不宁,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二位大人,”沈名臣说道,“虽然鬼面杀手的案子我后面没有参与,但前期所有的调查,都是我主持的。 “鬼面杀手案,老夫一清二楚,包括那齐大郎一家的情况,老夫也全都记得。” “哎呀,那就太好了,”宋知礼说道,“我儿子女儿危在旦夕,还望沈老捕头仗义相助啊!” “哎……”沈名臣抱拳,“能为衙门再次效力是老夫的荣幸,必当义不容辞。况且,当年我早就认为那齐大郎有冤,现在,我自然很想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到底是谁! “此人残害了那么多无辜少女的性命,却逍遥法外十几年,不把他抓出来,老夫真是气愤难平啊!” 厉害! 徐真从心里赞道,换做别人,这个时候必然是要拍宋知礼的马屁,说拼尽全力寻找公子小姐之类的好话,可人家沈老捕头却直言不讳,他关心的只有公道。 怪不得,世人都说沈老捕头是侠肝义胆呢! “当年,”沈名臣回忆道,“在调查齐大郎的时候,我曾多次走访调查,他们家大人走得早,只有兄妹三人相依为命,靠制作酱菜为生。 “齐二郎……当年还只是一个孩子,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沈名臣说道,“我那几次去,都看到他在酱缸那里帮忙,人不大,但是很卖力,很努力的样子。 “我能看得出来,他知道哥哥姐姐太累,想要帮他们分担一些劳力。 “如今十三年过去,虽然人会长大,但那双眼睛我应该不会忘掉,”沈名臣说道,“待会儿,我可以与那和尚见个面,看看能不能认出那双眼睛吧!” “太好了,”宋知礼说道,“虽然他已经承认自己是齐二郎齐云正,但还是确认一下得好……” 徐真看到,宋知礼已经按捺不住地直起身子,似乎现在就要带着沈名臣去牢房。 “沈老捕头啊,”他赶忙向沈名臣提出下一个问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童县令为什么要让齐大郎来顶罪呢?” “唉!”沈名臣闻言,又是重重叹息一声,说道,“这还不都是限期破案惹的祸。 “在鬼面杀手案的六名死者之中,有一个是万员外的千金,万员外手眼通天,在上面找了关系。 “朝廷很快将此案压下来,责令延平县衙在一个月内侦破此案,否则便要将县令革职问罪,衙门所有人都要收到牵连,严重的甚至会被流放充军。 “我估计,在这种重压之下,童县令才会找人顶包的吧?” “可是,”徐真问道,“这样顶包怎么能行,万一鬼面杀手案再次发生,那岂不更加糟糕?不但案子破不了,还抓错人?” “估计童县令也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吧?”沈名臣说道,“先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再说。 “好像,当时我听到过他们的谈话,在说什么‘两条腿走路’,我猜大概的意思就是,真凶不能停止寻找,但找人顶包也是必须的。 “可巧的是,”沈名臣无奈说道,“齐大郎死后,延平县竟然真的没有再发生鬼面杀手案!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杀手见好不容易有人顶包,故意收了手?” “那……”徐真又问,“为什么要选齐大郎,明知道他的智力有问题?” “就因为智力有问题,才好欺负。”沈名臣愤然说道,“当初鬼面杀手案,有几起案件就发生在作坊街一带,找那里的人顶包似乎更合情一些。 “而且,他们用了很大的力气,把齐大郎包装成一个心理扭曲,有残杀欲望的恶魔形象,以此才能骗过万员外等人。 “唉,说起来也是惭愧,”老捕头再次叹息,“不瞒各位,当初一听说齐大郎家里出现证据,我就知道那是栽赃陷害了!那些所谓的证据,根本就是从案发现场拿过去的。 “所谓的证人,也都是收了钱的。”他将三份认罪血书放在桌上,“和这上面写的一样啊! “只可惜……我人微言轻,能量太小,别看是个捕头,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唉……” …… 第72章 绑匪 时间来到巳初时分,两位县官带着沈老捕头前去辨认和尚身份去了。 徐真没有跟着一起,而是找来管家老王,详细询问宋家公子、小姐被绑的详细经过。 “问题就出在那家饭店!”王管家激动地说道,“我已经告诉大人,要派程捕头他们去把店老板和店员抓来审问,可就怕……就怕他们早就跑了……” 原来,宋夫人一行早在三天前就已经离开大观城的姐姐家,返回延平县。 和以前一样,他们选择清晨出发,这样赶一天的路程,到太阳落山前便可回到县衙。 当天中午,他们路过一个叫做瘦柳树的小镇,便在小镇找了一家饭馆打尖,点了几碗面条和一些小菜。 可当他们吃饱之后,才刚刚离开小镇不久,便全都感到莫名其妙的眩晕,接下来全都不省人事了! 等他们再次醒来,发现被人捆绑在一座废弃的破庙之内,动弹不得,嘴上亦是堵了东西,几乎说不出话。 根据管家所说,破庙中央有个石台,男人们和女人们被分别捆绑在石台两侧,所以当时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少了谁? 他们在那里苦苦挣扎了两天两夜,才终于有一名力气强壮的仆从挣脱了绳索,将众人解救。 结果,等核对人数后,他们这才发现少了少爷和小姐,宋夫人当场吓坏,顾不上寒冷饥渴,赶紧让大家四周寻找。 大家很快发现,他们的马车、行李还有财物都在,却多了三张写着血书的羊皮纸! 虽然羊皮纸上写的不是勒索信,但王管家还是意识到,少爷和小姐可能是遭到了绑架。 于是,他拿着血书快马加鞭返回县衙报告,而宋夫人则带着其他丫鬟仆从继续搜索附近区域。 找到最后,他们也没有发现公子和小姐的下落,宋夫人也只得放弃寻找,无功而返…… “毫无疑问,”王管家说道,“他们必然是从面汤里下了毒,因为我们所有人全都吃了那里的面,但菜却只有宋夫人他们在吃。” 没用的。 徐真在心里说道,肯定跟饭店无关,因为他们不可能知道宋夫人一行人要去哪家饭店吃饭。 万一他们随身带着干粮,根本不在小镇吃饭呢? 所以,绑匪必然是早就跟着他们,看到他们在饭店吃饭,这才暗中下的迷药。 “王管家,”徐真问,“宋夫人一行一共几人?” “九人,”管家回答,“宋夫人与公子、小姐,两名丫鬟,一名车夫,然后就是我和两名家丁。” “几辆马车,几匹马?”徐真又问。 “一辆马车,四匹马,”管家回答,“马车是两匹马,我和车夫坐在一起,车厢里是女眷还有宋公子,两名家丁则各骑一匹。” 哦…… 徐真暗中分析,估计绑匪的人数不会太多,或许两个人便可完成。 将昏迷的九个人运到破庙的交通工具,应该就是宋夫人他们自己的马车和马。 “那么……”徐真说道,“破庙距离你们昏迷的地方不会太远吧?” “对,”王管家点头,“离大路也就不到一里地的样子,那是一片野林子,根本没人。” “最后一件事,”徐真说道,“弄断绳索的家丁是谁?” “小虎。”管家回答。 “好了,”徐真示意道,“我没有问题了。” “哎?”王管家纳闷,“这就完了?你……你们不派人去抓那个饭店的人吗?” “我只是负责调查,”徐真说道,“但没有权利下令……” “不,你有权利!” 谁知,门外赫然传来宋知礼的声音,回头看去,但见二位县官与沈老捕头已经返回。 徐真连忙上前打招呼。 “徐真呐,”陈厚禄说道:“沈老捕头已经确认了,那和尚就是齐二郎齐云正!整件案子,就是咱们想的那样。” “哦……”徐真领悟。 “徐真呐,”宋知礼则来到徐真面前说道,“程捕头现在这个样子恐怕难以胜任,我决定了,这件案子就交给你来全权处理吧!有文和有容,可就全都拜托你了……” 说话时,宋知礼几乎带出了哭腔,令人动容。 “这……”徐真在脑中快速权衡了一下利弊,这才说道,“宋大人,卑职尽力就是!” “好,”宋知礼激动说动道,“只要你能帮我救出有文有容,以后,你要我宋知礼怎样都行……” “大人言重,言重……”徐真赶紧又是一番客气,心里却感觉莫名讽刺,因为他又想起了前来刺杀自己的东游散人。 接下来,几人再次在内堂坐定,开始商议对策。 世事玄妙。 不知为何,尽管之前对徐真恨得入骨,可当徐真加入之后,宋知礼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果然,徐真思维缜密,逻辑清晰,很快便将复杂的事件化繁为简,分成几项任务,让大家各负其责。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尽全力寻找公子、小姐的下落,要派人暗中搜查,多方打听,一刻也不能放松。 其次,宋知礼这边要稳住司马信与蔡金,继续处理裘霸天的案子,尽快结案问斩。鬼面杀手的事绝对不能让这二人知道,否则他们一旦横加干预,必然会打乱计划,弊大于利。 然后,陈厚禄负责保密工作,从现在开始召集县衙上下所有人员,要求他们对鬼面杀手的事情只字不提,绝对保密。 而最后一项,便是集中力量寻找和尚同伙,以及调查鬼面杀人案的真相…… 就这样,整个衙门终于动员起来,先是由陈厚禄给全体人员开了保密大会。 然后宋知礼当众宣布,徐真将暂时代替程枭接管捕房,全权指挥此案,要求所有人必须听从徐真指挥,违者严惩不贷。 此消息一经宣布,众捕快全都傻眼,唯有虎妞沈玉兴奋地鼓起了掌。 散会之后,所有捕快返回捕房集合,徐真开始分配任务。 宋知礼担心捕快们不买徐真的帐,还特意跟过来旁听。 如此一来,捕快们哪个还敢怠慢,全都立正站好,痛快地接受了各项任务。 徐真亦是早有准备,任务分配得井井有条,明明白白,不得不让众捕快信服,宋知礼亦是听得连连点头。 分配完毕,各捕快便立即忙碌起来。 徐真只留了两个人在自己身边,一个是虎妞沈玉,一个是小捕快傅宾。 沈玉是妥妥的自己人,傅宾虽然不是,但可以稍稍弥补一些虎妞的不足。 捕快们散会之后,徐真刚想带着沈玉和傅宾去调卷宗,却突然被沈老捕头拉到了一边。 坏了! 看到沈老捕头阴沉威严的脸,徐真似乎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跟自己谈的事,可能跟案子无关…… …… 第73章 抛尸 “没事,没事,”听完徐真的讲述,沈名臣淡然摆手,“只要那丫头没有说谎就成,咱们延平县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出过东游散人了,我怕她骗我。” 真……真的没事吗? 你家姑娘在我家住了好几天,你不担心你女儿的名节,反而关心东游散人? “沈姑娘义薄云天,”徐真赶紧夸赞,“要是没有她的相助,徐某恐怕早就被那些东游散人杀掉了!” “你还真得小心着点,”沈名臣嘱咐道,“能雇佣东游散人的绝对不是普通人,你得好好想想,你这是惹到谁了?” “多谢老捕头提醒,”徐真只能转移目标,“我区区一个小捕快,能惹到什么大人物?估计是裘霸天那伙人干的吧?” “哦……也是,也是……”沈名臣说道,“一次未遂,恐有下次,既如此,那最近几天,还是让小玉跟着你吧!” “是,多谢老捕头!”徐真嘴上说着感谢,心里却忍不住琢磨,这老爷子是不是有甩包袱的嫌疑? 由于沈名臣了解当年情况,徐真便临时改变主意,邀请沈老爷子进屋详谈,请他详细讲讲当年鬼面杀手案的案情,以及齐大郎家的情况。 沈老捕头是重要当事人,由他亲口讲述,自然要比看卷宗效果好得多。 “……三个月内,死了六名少女,”沈名臣讲道,“凶手手段残忍,在强暴、杀人之后,还要毁掉女子容貌……所以,我们最先叫他毁面杀手,可后来却变了味……” 一开始,沈名臣的讲述与陈厚禄差不多,但到了后面,却比陈厚禄要更加详细。 “……凶手专挑年轻女子下手,”沈名臣说道,“她们大多身材苗条,衣着鲜艳,容貌姣好…… “……凶手均在晚上动手,先将人掳走杀害,然后再抛尸于背静的小巷垃圾堆中,只要早上有村民倒垃圾,便一定会发现尸体! “尸体,也是裸着的…… “前三起案子发生当天县里都有灯会庙会,三名被害人均是从灯会庙会失踪,说明凶手是在那里物色的目标,这也间接说明,凶手是随机选择的被害人…… “另外,关于凶手杀人行凶的地点,我们怀疑应该离抛尸地点不会太远,毕竟三更半夜抬着一具死尸,不太方便…… “六起案子,六个抛尸地点,但六个抛尸地点相去甚远,没有规律,只有其中四个距离作坊街稍微近些,所以童县令才会选择齐大郎做替死鬼…… “当年,案子来得很急,直到死了三名少女,我们才反应过来,赶紧取消灯会庙会,实施宵禁。 “如此一来,凶手中间也沉寂了一个多月,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在第三个月又再出手。 “而这一次,他的杀戮愈发疯狂,仅仅几天便又杀了三个,纵然我们加强戒备,全天候巡逻,也未能阻止…… “毫无疑问,凶手绝对有功夫在身,因为万员外家的女儿,是在自己家中被掳走的,第二天便横尸垃圾堆…… “唉,说起来确实惭愧,”沈名臣叹息道,“老夫平生遇案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难办的案子。 “凶手那么频繁的杀人抛尸,可到头来,我们却连凶手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竟然没有一个目击证人。 “或许,称他‘鬼’面杀手,也不为过吧!” 是啊…… 听到沈名臣的讲述,徐真也在心里默默地做着犯罪侧写。 从凶手的行为来看,此人性格暴虐,心理扭曲,极有可能受过刺激,患有某种精神疾病。 而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如此暴虐张狂之人,一般都不会太过心思缜密,没有留下破绽,确实有些反常。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遍地摄像头的现代,没有留下破绽,似乎也说得通,譬如:凶手运气太好? 此外,还有一点,凶手把尸体毁容,然后还丢进垃圾堆,这种行为说明凶手对死者有着极度的怨恨,他应该是被类似的美少女伤过心。 如此看来,凶手当年应该岁数不大,和齐大郎差不多的样子。 年纪不大,有着不弱的武功,还被女孩儿伤过心,这样的人…… “齐大郎是痴呆,走路都不利索的,”沈名臣再次强调,“凭他,怎么可能翻过万员外家的院墙,把万员外的女儿掳走?” “这个万员外……”徐真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呢?他当年,真的相信齐大郎就是凶手?” “这我不知道,”沈名臣说道,“万员外曾是咱们延平县的首富,跟上面也有着很多关系,但关系再多也抗不过四大恶霸,最后还是被裘霸天挤给兑走了!如果不走,万贯家财可就保不住了……” 哦…… 徐真稍感失望,因为他本想通过这个万员外了解些情况。 “沈老捕头,”徐真想了想,又问,“在鬼面杀手案发生之后,临近郡县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案子呢?” “没有,嗨?徐真……”谁知,沈名臣忽然眼睛一亮,极为兴奋地说道,“你这脑子的确可以啊,看来小玉说的都是真的,你竟然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一层!” “那……”徐真眨了眨眼,那意思是问,你别光夸我,倒是说答案呐。 “当时,虽然我称病不出,但暗地里却并未停止调查,”沈名臣说道,“我曾亲自去到四周郡县,还有咱们宋州府衙打听,得到的全都是否定答案。 “在那一段时期,唯有咱们延平县发生过鬼面杀手案!” 哦…… 徐真默默点头,脑中却飞快展开分析。 “看来,咱们想到一块儿了,”沈名臣捋着胡须说道,“虽然这十三年风平浪静,再未出过此案,但我总觉得,那个真正的鬼面杀手还在延平!” 咯噔! 徐真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兴奋。 一个是沈名臣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而另一个,他却感觉那个和尚,也就是齐大郎的弟弟齐云正,应该也有同样的感觉。 不! 或许……那并不是感觉。 既然齐云正不惜以身犯险,要求宋知礼抓人,难道说……他已经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就在延平县,一直没有离开过?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 第74章 机会 午时已过。 徐真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按理说,案子刚刚接手,事态又如此紧急,他应该留在衙门继续坐阵指挥。 可是,他昨晚一宿没睡,此刻只觉身心俱疲,急需好好休息。 因此,他打算先回家睡个中午觉,下午再回衙门继续。 反正衙门离家很近,而且他已经将任务分配妥当,就算留在衙门也只是等待消息回馈,倒不如先养精蓄锐。 这一次,沈玉没有跟着自己,而是留在衙门待命。 徐真嘱咐她,一旦有重大情况,便要她赶紧过来通知自己。 路上,看到街边有卖切糕的,徐真便随手买了两块。 正因为离家很近,有梦一般都会为徐真准备午饭,如果徐真不回,便留到晚上再烫。 手拎切糕,走在路上,虽然身心俱疲,但徐真的脑子仍然像齿轮一般飞快运转着。 是啊,关于这件案子,本来他可以置之事外,冷眼旁观,坐看宋知礼如何收场的。 毕竟,宋知礼曾经想要自己的命! 然而,在认真分析,权衡利弊之后,徐真还是答应了他,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徐真看到了机会! 首先来说,自己接下这件案子,就是临危受命。 一旦真能解决这个危机,便可改善他与上级的关系,让他在衙门获得真正的立足之地。 而且,真能救出宋家公子和小姐,宋知礼便会欠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将来或许有用。 再者说,宋家的公子和小姐实属无辜,徐真自然不希望看到两个孩子无辜丧命。 其次,捕头程枭的失常,也让徐真看到了机会。 如果自己能将此案解决,那么或许可以取代程枭的位置,在捕房立威。 只要自己当了捕头,那么便有机会改掉捕快们的恶习,约束他们不再做伤天害理之事。 之所以这样想,倒不是徐真有多么伟大的理想,他知道仅凭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改变整个世界。 但是,他更知道如果自己不力争上游,那么连生存都会变成理想。 最后,徐真之所以接这个案子,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案子本身! 徐真喜欢挑战,案子难度越大,他越兴奋。 那个十三年前的鬼面杀手,早已经引起他的强烈好奇,就算宋知礼不找他,他也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当然,徐真考虑全面,不会只想好事。 他早已考虑到,就算十三天后自己完不成任务,也不见得有什么损失。 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小捕快,破不了如此大案实属正常,除了宋知礼,应该没人会责怪自己。 而宋知礼,到时候必然被和尚整得方寸大乱,就算责怪自己又能怎样? 大不了,自己把房子一卖,离开这是非之地就是了。 况且…… 徐真眯起眼睛,愈发兴奋。 因为他有一种感觉,鬼面杀手案看似离奇无解,但实际上却像一层窗户纸,只要找到正确的突破口,便可以将其一指捅破! 只不过,这个突破口到底在哪儿…… 就在徐真思忖之际,他已经回到自家门口。 然而,刚一到家,他便猛地吃了一惊! 不好! 没想到,自己家的大门竟然是开着的! 其中一扇门板,甚至合页脱落,歪在一边。 很明显,大门是被人暴力破开的! “啊……” 下一秒,一声女子惊呼从院子里传来,正是自己的小媳妇有梦。 靠! 徐真赶紧箭步上前,用最快的速度冲进院子。 “不要,不要啊,那是我的……” 但见院子里站着五个混混打扮的男子,正将有梦团团围住,其中一个长着山羊胡的瘦子,正在与有梦争抢着一块玉佩! 有梦虽然年纪小,却死死攥着那块玉佩,瘦子抢了半天也没夺过去。 “我去你的吧!” 羞恼之间,瘦子抬起左脚将有梦踢倒在地! “呜呜呜……呜呜呜……”有梦一下子便哭了起来,可双手却仍然紧紧攥着玉佩。 “哎?我靠……”瘦子看看空空两手,愤愤骂道,“别说特么一块破玉佩,就是你这个小美人,也早晚得买给我们还债……” 说完,他粗暴地朝有梦扑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碰到有梦的时候,徐真已然冲到近前,他先是抄住瘦子的衣领,双手一压瘦子胳膊,便顺势将瘦子甩飞了出去! 咕噜噜……瘦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后背撞到水缸。 “哎呦呦!” 瘦子痛叫一声,赶忙从地上爬起,待他看到将自己摔倒的人竟然是徐真后,脸上顿时露出凶狠之色。 与此同时,其他混混全都举起棍棒,将徐真围住。 “老爷……呜呜……”有梦赶紧躲到徐真身后,哭诉道,“我已经把钱给他们了,他们还要抢我的玉佩……呜呜……” “没事,没事……”徐真一手将有梦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则伸进衣兜,准备抽出藏在里面的匕首。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徐真意识到环境险恶之后,身上每天都会藏着几把匕首。 此刻,徐真面色阴沉,目露凶光,已然动了杀心! “徐真,你疯了?敢动我?”瘦子挽起袖子,来到跟前冲徐真叫嚣道,“怎么……不想活了吗?” 搜寻脑海,徐真很快认出,此人是崔啸天的手下,万胜赌坊一个专管催债的小头目,人们都管他叫二新。 啧…… 当徐真快速的权衡利弊,评估现状之后,不由得咂了一下嘴。 因为经过他的评估,他现在万万不能动手! 倒不是他打不过眼前这些人,只是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太过强大,如果自己现在打了他们,那么将会面对崔啸天的疯狂反扑,结局一定是惨败。 自己或许只是挨顿毒打,但有梦怎么办? 要么……打完人,去找魏玉郎庇护? 不行,魏玉郎为人狡猾,自己还没有解决他的绿帽子事件,他多半不会为了自己而得罪崔啸天。 那么……躲在衙门呢? 似乎也不是上策,自己不可能在衙门躲一辈子吧?再说躲在衙门,案子又怎么破呢? 关键时刻,徐真想到了《妖道》上的一句话: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受人之辱,不动于色……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 好吧! 一番思考之后,徐真放下兜里的匕首,阴沉似水的脸上逐渐泛起市侩的笑容,冲此人抱拳说道: “原来是二新哥啊!我还以为家里进来土匪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呵呵呵呵……” …… 第75章 催债 看到徐真满脸赔笑,二新更是得意,当即指着徐真的鼻子喝道: “你小子越来越不老实了,怎么……才当了几天捕快,便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吗?告诉你,在崔爷那里,你连屁都不是!这都月末了还不还债,你当我那些猪血是白泼的?” “刚……”有梦怯怯地指着二新腰间的钱袋,哭诉道,“刚才已经全都给你们了,你们还要抢我玉佩,呜呜……” 有梦的玉佩,是当年徐氏夫妇收养她时,她身上携带的唯一信物。虽然本身价值不高,却被有梦视若珍宝,从不离身。 “这点儿怎么能够?”二新掂量着钱袋,阴恻恻地笑道,“你们衙门捕快有跑腿费,难道我们就没有了吗?我们哥几个费乞白赖(方言)地跑到你这儿收债,你还不表示表示,你过意的去吗?” 说完,众打手哈哈大笑。 “已经……已经多给了,”有梦不服气地争辩,“还不行吗?” “不行,当然不行了!呦呦呦……”二新瞪着有梦说道,“徐真呐,你这小媳妇挺梗啊,用不用我们哥几个帮你调教调教?” 嘿嘿嘿…… 众打手望着有梦的清丽脸蛋,发出不怀好意的阴笑。 “二新哥,”徐真赶紧挡在有梦身前,说道,“别跟一个女娃娃一般见识!我知道这次是我交晚了,是我不对,这样吧……” 徐真从袖兜里取出几块碎银,递到二新手中。 这些都是舅舅仉霖前几日偷偷塞给他的。 “二新哥,”徐真说道,“弟弟这里手头紧,暂时只有这么多,这样吧,下个月你再过来,我一定多准备点儿,好好孝敬哥几个,如何?” “哼!”二新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将银子拿在手中,“这特么还像句人话!但是,你刚才摔我一个跟头,这笔账又怎么算呢?” “哎呦,这个算弟弟眼拙了,真没看清楚是你呀,”徐真说道,“这样,下个月,你看弟弟的诚意,单独再孝敬你一份,这样如何?” “行啊,徐真,”二新咧着嘴,看了徐真一眼,说道,“看来你小子终于上道了,行,那我就看看你的诚意到时候能不能让我满意了,我可警告你,你要是食言,哼哼……” 说着,他邪异地看了有梦一眼,威胁道:“我就只能动你这位水灵灵的小媳妇了!” 听到此话,有梦吓得打了一个冷颤,紧紧拽住徐真衣角,俨然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没问题,没问题,”徐真说道,“我保证说到做到,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知,徐真这一笑可不得了,竟然笑得没完没了,癫狂邪异,让二新等人看得不明所以。 “你笑得……可真假啊!”二新说道,“么德连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没事没事,呵呵呵呵……”徐真笑着说道,“我就是刚才突然想到,你说将来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咱俩换个位置,我找你二新哥催债,然后你来求我呢?呵呵呵……” “……”二新脸色霍地一沉,当他看到徐真继续癫笑之后,这才意识到徐真可能是开玩笑,于是也跟着笑道,“好啊,哈哈哈,你小子还真敢想,但我告诉你,你想多了,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 “是是是,”徐真点头哈腰,“我也只是想想而已,二新哥,您放心,下个月日子一到,我就主动给您把银子奉上,不用您再浪费脚力了!放心吧……” “哼!”二新又哼了一声,这才带着一众打手,洋洋得意地离开徐宅。 临走前,其中一名打手还一脚踹在受损的门板上,将偌大的门板踹倒在地。 咣啷啷…… 门板倒塌,吓得有梦又是一个哆嗦。 待到人走之后,徐真这才收起笑容,转身安慰有梦。 “呜呜呜……”有梦委屈地抱住徐真大哭起来,“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呜呜……” “不哭,不哭,”徐真安慰道,“咱们不亏,虽然那家伙踢了你一脚,但你只是摔倒,而他要付出的,却是他的——命!” …… 自从有梦受到惊吓之后,徐真那力争上游的念头也愈发强烈。 虽然,他已经找到对付崔啸天的办法,但解决一个崔啸天显然不够,谁知道将来还会遇到多少个比崔啸天更狠的角色? 所以,唯有自身强大,将来才能更好地保护家人,保护自己。 如此一来,徐真亦是决定,等有了时间,一定要刻苦钻研那本《妖道》,将妖道中的所有内容熟练掌握,如会贯通,以堪大用。 为了让有梦不再担惊受怕,徐真将她带去锦绣书斋,交给二表妹仉问心代为照顾。 如此一来,也能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查案之中。 于是,徐真开足马力,一查就是三天。 三天里,他按照时间先后顺序,走遍了所有关于此次事件的案发现场,几乎调查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当事人。 首先,他再次仔细勘察了卢玉胜、刘三洋家的作案现场,并对作坊街一带进行了全面搜查和走访调查。 甚至,他还亲自查验了二人的尸体…… 然后是大相国寺的废墟,由于童县令的断指都在那里,徐真推测那里便是审问童县令,以及给童县令用刑的第一现场。 在那里,徐真还发现了很多杂乱的脚印和马蹄印。 这说明当时在现场审问童县令的,不只有齐云正一人,齐云正必然还有同伙…… 接下来,徐真又走访了瘦柳树镇和宋夫人一行九人被困的破庙,还原了他们遭到绑架的全过程。 那家饭店并没有关门,仍旧照常营业,这说明问题并非出在饭店,而是有人给宋夫人一行下了迷药。 徐真查得极为仔细,甚至连捆绑他们使用的绳索,堵嘴用的布头,以及当时每个人的位置,每个人的表现和反应都不放过。 当然,他还暗中着重调查了那个最后挣脱绳索,救出所有人的随从…… …… 第76章 关键 作坊街,某家破败的院子里,徐真正在听一名老人讲话。 “怎么可能待得下去呢?”老人说道,“那齐老大可是鬼面杀手啊,被剐了之后,慢说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忌讳,就是那被害人的家属,也不会放过他们姐俩啊!” 放眼望去,但见偌大的院子,被分割成十几个窝棚,窝棚里放着的都是柴禾与杂物。 这里便是当年的齐大郎家,如今已经被邻居们分割,变成了他们的储物棚。 “好家伙,”老人说道,“那姐弟俩走没几天,这里就被人一把火给烧了,差点儿波及到我们四邻八舍! “咱呐,站在这里说话也得说个公平,那齐大郎就算再十恶不赦,但那姐弟俩也着实可怜得紧,”老人回忆道,“那时也是冬天,姐弟俩连件厚衣服都来不及拿,就灰溜溜地逃了,也不知道,他们挨过那个冬天没有。” “老人家,”徐真问道,“当时,他们家有什么亲戚吗?” “没有,”老人回答得很是干脆,“他们家是外来户,父母因为瘟疫病故,只留下这么姐弟三人。幸亏大郎和巧妹学过来手艺,靠卖酱菜为生,只可惜那大郎实在不争气呐……好好的,竟然杀了那么多人,想想都害怕……” “邻里关系呢?”徐真问道,“您见没见过,有人经常帮助他们,或是跟他们姐弟三个关系不错的人?” “没有,没有……”老人又是干脆回答,“那姐弟三人,大郎痴呆癫狂,巧妹沉默寡言,二郎年纪太小,几乎和邻居们没有什么交集,也很少看到跟谁来往。” 老人说话时,徐真望着眼前的院子,仿佛能够看到当年兄妹三人在院子里干活的场景。 父母的突然离世,大哥痴呆,弟弟年幼,一个女孩子要撑起一个家,得有多么困难? 巧妹…… 渐渐地,徐真产生一种感觉,这个巧妹或许是本案一个关键点…… “原来如此,”这时,沈玉冷不丁地对徐真说道,“如此看来的话,那齐二郎必然是找了外面的朋友帮忙了!他是和尚,那么……呜呜呜……”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徐真便赶紧堵住了她的嘴。 我滴个虎妞啊! 这里还有当事人呢,你怎么能把案情一股脑讲出来? 果然,老人听后脸色大变:“什么?齐二郎?齐二郎回来了!?” “不是,”徐真这才松手,冲老人解释道,“你耳朵背,她的意思是,我们得找点儿外面的朋友帮忙,不能只靠衙门。” “可……可是……”老人更加疑惑,“这都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你们问这些作甚呢?” “嘿?”虎妞举起拳头,蛮横蛮横地威胁,“衙门办案,容你问东问西的?打你!” “是是是,”老人赶紧吓得缩脖,“不敢,不敢……我……我就是耳背,就是耳背……” …… 一个时辰后。 延平县某户人家的深宅大院之中。 沈玉右肩膀扛着一袋沉重的大米,左手掷出飞虎爪缠绕在粗壮的树枝之上,然后凌空窜起,单脚一点树干,然后借力纵身一跃,便轻松跃上高高的院墙。 “好功夫!” 院子里的众人看呆,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沈玉得意地鼓起小鼻子,然后从高空跃下,左手一拉飞虎爪,稳稳落回地面…… 这座宅院便是当年的万员外家,鬼面杀手案的最后一名被害人,便是由这里被凶手掳走,继而惨遭杀害的。 徐真让沈玉模拟当初的作案经过,结果证明,在借助飞虎爪的情况下,沈玉是能够背着一人多重的大米跃上高高的墙头的。 看来,沈老捕头所料不错,当年的鬼面杀手必然身负武功。 要不然,也不会疯狂作案那么多起,却连一个目击证人也找不到。 放眼整个延平县,拥有沈玉这般身手的,应该屈指可数,十三年前的情况似乎也不会相差太多吧? 是不是可以沿着这个方向深挖一下呢? 当然,当年的六起案件之中,只有万家小姐是从家中遭劫,其他被害人则全是外出遇难。 所以,鬼面杀手也有一定的概率是万府之人,因为他熟悉地形,所以不需要翻墙,他也可以将万家小姐掳走。 唉,只可惜,案子实在太久,卷宗上记录的案发情况太过简单,既无法获知当年的真实案发现场,又不能查验尸体,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 看来,若想在规定时间内找到真正的鬼面杀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得使用一些极端手段吧? …… 就在徐真马不停蹄的走访案发现场之时,捕头程枭已经返回县衙,正在内堂与宋知礼叙话。 此刻的内堂之中,只有他们二人。 “怎么样?”宋知礼关心询问,“你的家人和孩子都没有事吧?” “谢大人关心,”程枭连忙回答,“都没事,我已送到亲戚家里去了!大人,我听说……徐真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宋知礼抬起手来,说道,“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来办!” “哦……”程枭急忙认真聆听。 “我不能把有文有容的性命全都压在徐真身上,”宋知礼说道,“所以,还有十天时间,我希望你带一队人,进行全城搜查,帮我把儿子女儿找出来!” “哦……”程枭楞了一下,急忙抱拳应诺,“是!” “程捕头啊,”宋知礼又道,“我知道你人脉广,三教九流,五湖四海都有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利用这些关系,帮我找找儿子女儿吧! “包括崔啸天和李四雄那里,你也帮我代个话,只要他们能帮到我,我必有重谢!” “好的,好的,不过……”程枭擦擦额头热汗,提醒道,“崔啸天和李四雄的话,您看,是不是需要您亲自登门拜访啊?这俩人的脾气您也知道,如果我去传话,分量恐怕不够啊!” “这我自然知道,”宋知礼无奈,“可这几天,司马信和蔡金天天长在衙门,我实在不得脱身。你多带点儿东西,帮我多说几句好话,等到裘霸天开刀问斩,送走了那俩瘟神之后,我再亲自去拜访他们吧!” “好,卑职明白!”程枭领命。 “程捕头啊,你不用跟徐真较劲,”宋知礼再次劝道,“我让他全权处理此案,并不代表他会取代你的位置。 “我知道谁才是自己人,”宋知礼道,“你放心,只要宋某将来还能往上升,我一定会带着你,甚至将来让你摆脱贱籍,弄个武官当当也并非没有可能!” “是!”程枭赶紧作揖拜谢,“多谢大人提携,卑职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 “好!”宋知礼眯起眼睛,愤恨说道,“一旦能救出我的儿子和女儿,我一定要亲手宰了那个和尚,把他——碎尸万段!!!” …… 第77章 突破 第五日。 夜半。 徐宅。 窗外又飘起了小雪,使得深冬夜晚略显明亮,不再孤寒。 此刻,徐真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正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这张地图,是他特意请二表妹仉问心,结合衙门现有的地图资料,再加上他的各种案情需求绘制而成。 地图上画的自然是延平县,其中,已经有很多地方被徐真标示出来,圈上了圆圈。 不同的圈注,使用的是不同的颜色。 其中最为显眼的红色,一共圈了十二处,正是当年鬼面杀手案的被害人失踪地点,以及最后的抛尸地点。 延平县城的确不是很大,这十二处红点,几乎涵盖了整个县城区域,看上去没有任何规律。 可是,经过徐真的反复推敲,却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 凶手每一次作案的绑架点和抛尸点之间的直线距离,似乎并不长,一般不会超过一里,也就是五百米。 徐真由此怀疑,凶手大概率没有使用交通工具,应该是徒步作案。 本案中,凶手作案共有三个重要的位置,一个是绑架地点,一个是杀人地点,一个是抛尸地点。 毫无疑问,中间的杀人地点最为重要,只要搞清杀人地点,便有可能获得凶手身份。 结合地图推算,徐真认为这个杀人地点也不会太远,应该就在这五百米直径为圆的范围之内。 可是,当他画出所有的区域之后,却再次发现,区域还是太大,仍然能够覆盖整个县城。 哦…… 徐真终于明白,凶手的杀人地点应该不止一个,他六次行凶,至少更换了四个杀人地点! 要知道,鬼面杀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玷污死者,还要毁去容貌,杀人现场必然会有大量血迹与痕迹。 如果是在一个随意挑选的公众地方,那么当年捕快们搜索之时,应该早就有所发现。 所以,徐真怀疑,凶手的杀人地点,有可能是自家私宅。 喔…… 想到此,他不由得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本案重点。 真正的鬼面杀手,很可能是一个有钱人!他在延平县有多处私人住宅,所以每一次都能选择合适的杀人地点,而不被外人所知。 由此,在,每次作案之后,他有充分的时间来清理杀人现场。 年轻、有武功、有钱、有宅院、还有性格偏激,可能受过女人伤害…… 综合这样几个条件,似乎……真正的鬼面杀手是谁,即将能够浮出水面了吧? “哎?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有紫阳宫呢?” 谁知,就在徐真大为兴奋之时,耳朵旁边的一声疑问,却蓦地闪了他一溜跟头,吓得差点儿掏出匕首。 扭头一看,这才发现是虎妞沈玉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书房,站在自己身后。 我…… 徐真脑门顿时布满黑线。 前四天,他一直留在衙门处理案情,从来没有回家过夜。 其原因,就是因为小媳妇有梦去了表妹家,如果自己回家过夜,那么作为保镖的沈玉必然要跟自己一起。 可是,小媳妇不在,他俩可就真正的成了孤男寡女了。 沈玉这个岁数,自己这个年纪,就怕孤男寡女变成干柴烈火,所以为了避免尴尬发生,徐真一直留在衙门。 然而今天不同,二表妹的地图绘制好之后,徐真不能在人前显露,必须回家自行研究。 这地图上标示的东西,不仅仅包括案情,还有很多徐真自己的思路,绝对不能被外人看去。 “你把紫阳宫圈起来是什么意思?”沈玉很是好奇,“难道紫阳宫的道人也有问题?” “你……”徐真大皱其眉,“小玉啊,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你来我这里,是不是……” 徐真的意思,是咱俩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不太合适。 然而,沈玉却少不更事,完全不以为意,很自然地说道:“你还说呢,都这么晚了,你都不睡,我怎么能睡呢?我爹都让我护你周全,我得看着你!” 好啊,徐真在心里说话,要真想看着我,干脆去我被窝里看吧! “你这……”沈玉不错眼珠地盯着地图,很是奇怪,“你这都是画了些什么啊?怎么还有万胜赌坊呢?这些小刀子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是,不是……”徐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使用三寸不烂之舌,开启胡编乱造模式,“你看不出来吗?这地图是很久以前的了,紫阳宫圈注是因为之前魏玉郎的夫人曾去紫阳宫上香,我得询问宫里的道人。 “万胜赌坊也是因为之前涉及的几起案子才被圈起来的……至于那几个小刀子嘛,那是因为找错了,划掉不算。” “哦……” 沈玉果然好哄,顿时信以为真。 “小玉啊,我可得警告你,”徐真赶紧嘱咐,“这地图可是我的独门绝技,连程捕头也不知道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这是咱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嗯!”沈玉用力点头,“放心吧徐师兄,小秘密,只有咱们两个知道的小秘密!” 点完头,她却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感觉这地图很是新鲜,竟蹲在地图前认真地看起来。 “小玉啊!”徐真自然不想让她知道得太多,赶紧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困了,得去睡觉了,你要不要……” 后面的话,徐真差点儿说成:“你要不要一起?” 幸亏嘴皮子利索,临时改成:“你要不要也回你的屋里去睡啊?” “我不困,精神着呢!”谁知,沈玉情商堪忧,当即盯着地图说道,“你先去睡吧师兄,我再看会儿!你画的这个东西还真挺有趣,我都不知道咱们延平县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呢……” 徐真捂脸,苦思冥想之后,只好把帘子一拉,挡住地图,说道:“小玉啊,别看了,这地图还没画好呢!等画好之后,我再给你好好介绍介绍。” “这……”沈玉小嘴一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看到徐真困兮兮的样子,还是关切地说道,“好吧,这几天没看你怎么休息,那就快去睡觉吧师兄,有我守着你,你就放心大胆地睡吧……” …… 深夜,躺在床上,徐真还是觉得有点儿别扭。 因为沈玉睡觉的屋子就在自己对面,中间仅隔着客厅。 也不知道,这虎妞心里正在想什么呢? 需不需要自己给她讲睡前故事? 她说守着自己,不会守着守着就守进来吧? 那惹火的小身材,那俊俏的小脸蛋,那性感的小雀斑…… 当然,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徐真还是比较理智地意识到,案情关键时刻,自己不能让沈玉跟自己走得太近。 虽然小姑娘侠肝义胆,心地善良,但办事实在太过随性,万一在什么场合说漏了嘴,恐怕会影响自己的破案大计! 案子即将真相大白,自己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 第78章 忽略 从第六天起,徐真又开始了自己神出鬼没的独行侠模式。 首先,他利用《妖道》上的易容之术,简单改扮了一下妆容,然后潜入到崔啸天家的赌场,开始打探各种消息。 他很快发现,崔啸天的势力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所谓的四十二家赌坊,并不是指延平县,而是整个宋州! 要知道,在大玄王朝开赌场并非易事,必须要有强横的后台和极大的势力才行。 既然万胜赌坊可以在宋州遍地开花,说明崔啸天的势力已经遍布整个州府,怪不得连魏玉郎也要给他面子。 延平县的这家赌坊,是崔啸天当年的发迹之处,算是万胜赌坊的旗舰店。 现在,崔啸天仍在注重拓展外地业务,便把这家旗舰赌坊交给他的大儿子崔猛管理。 崔啸天一共有四个儿子,都由不同妻室所生。 其他三个儿子虽已成年,却全都是吃喝玩乐的败家子,唯有大儿子崔猛继承了他的暗黑衣钵,是一个毫无怜悯,极度心黑的人物。 向徐真催债的那个二新,便是这个崔猛的手下。 在延平县,有无数像徐真这样的人,正在忍受着万胜赌坊的暴力催债,压榨剥削,几乎每天都有家破人亡的人间惨剧发生。 徐真之所以尚未家破人亡,是因为他还有一处不错的宅院,以及他能赚块钱的捕快身份。 一旦失去这两样,那么家破人亡便是必然。 其实,《妖道》里面也记载了许多赌术法门,依徐真的聪明,自然可以尝试一下。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打探完万胜赌坊的消息,他便快马加鞭,去往了郊外的紫阳宫,与里面的道士们亲切交谈了良久…… 然后,徐真又返回作坊街,开始根据自己的思路打探消息…… 晚上,他先是去到当年鬼面杀手案的绑架和抛尸现场寻找灵感,随后重又回到万胜赌坊,继续在那里找人攀谈,跟踪调查,捕捉消息…… 由于打探得太久,他甚至没有回家,次日天一亮,他便带着自己的问题,径直去到沈名臣沈老捕头的家里…… …… 第七日。 辰时已过,程枭正在内堂向宋知礼汇报情况。 “目前还是没有消息,”程枭担忧地说道,“江湖上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和尚和他的同伙应该是独立行动,没有求助过本地人。” “唉……”宋知礼眼圈黑沉,疲态尽显,他七天里几乎没怎么睡觉,听到程枭的汇报,他也只剩下唉声叹气的份。 “宋大人,那个……”程枭皱着眉头说道,“崔啸天和李四雄那里,恐怕还是得您亲自去一趟!” “啊?”宋知礼瞪大眼睛,眼睛里却满是锈意,“他们……他们……” “崔啸天目前就在延平,但我报上名去,他根本不见,手下人就把我轰走了!”程枭说道,“李四雄那里我更没敢去,因为最近江湖传闻,说李四雄已经病入膏肓了,此去不合时宜……” 啪啦! 谁知,程枭刚一说完,宋知礼便把茶壶狠狠摔碎。 “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呐!”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本官身为一县之主,却处处得看这些地痞恶霸的脸色,脸面何在,官府威严何在啊!!?咳咳……咳咳咳咳……” 因为太过激动,宋知礼气得不停咳嗽。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程枭说道,“目前我们还在挨家挨户地搜索着,您不要太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办法?咳咳……还有什么办法?”谁知,宋知礼嚷完,这才忽然想起徐真,急忙问道,“对了,我怎么没有看见徐真呢?他在哪儿?” “我?”程枭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没去捕房。” “走!”宋知礼猛地推开门,大踏步朝外走去,“跟我去看看,他现在到底在干嘛?已经第七天了可是……” 来到捕房,宋知礼再一次大怒,但见捕房里的几名捕快正在打着瞌睡,唯有沈玉没有瞌睡,却也在焦急地走来走去。 “徐真呢?” 宋知礼一声大叫,吓醒了打瞌睡的捕快,吓得他们纷纷跪倒。 “县令大人,程捕头,”沈玉赶紧迎上来,焦急说道,“我们也正在找啊!徐师兄……他不见了!” “什么!?”宋知礼先是一愣,继而看向程枭。 程枭赶紧耸肩,表示跟自己无关。 “昨天一天就没有看见人影,”沈玉说道,“昨晚我等了一晚……哦不……昨晚他也没有回家,现在也没来衙门,我真担心他啊,不会是遇到那些东游散人了吧?” 听到东游散人这个词,宋知礼脸色微微一沉,然后赶紧喊道:“傅宾,小林子呢?” “在!” 人群中,顿时站出两个小捕快。 “不是让你们盯着他的吗?”宋知礼吼道,“人呢?” “这……这个嘛……”傅宾与小林子面面相觑,冷汗直冒。 看来,宋知礼为了避免二次上当,早早派了这俩人盯着徐真,只可惜所托非人,这俩人怎么可能盯得住徐真呢? “废物,废物!”宋知礼狠狠骂道,“你们现在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去找,把徐真找回来!” “是!”几名捕快赶紧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准备去找徐真。 然而,他们刚跑到门口,却碰到了老捕头沈名臣。 “哎?怎么了这是?”沈名臣纳闷,“他们干什么去?” “爹?”沈玉赶紧迎上,“你怎么来了?” “嘿?真是有趣,”沈名臣说道,“不是徐真请我来的吗?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一听徐真二字,几名捕快赶紧刹车。 “徐真?”沈玉忙问,“他……他什么时候请你过来?” “就是一大早啊?”沈名臣说道,“他去咱家找我,要我这个时候来衙门一趟,说有事跟我商量,他……人呢?” 这时,沈名臣看到宋知礼,急忙打过招呼。 然而,宋知礼尚未回礼,一名南监大牢的狱卒便忽然跑来,对宋知礼说道:“宋大人,您在这里啊,徐真喊您,请您到大牢去一趟!” “什么?”宋知礼纳闷,“大牢?” …… 同一时刻,幽暗的牢房中,徐真近距离站在被铁索缠绕的齐云正面前。 大和尚自然毫无怵意,依旧用那种能杀人般的凶戾眼神,眨都不眨地瞪着徐真。 “齐云正,”徐真与和尚对视良久,这才出声说道,“七天了,还不准备说吗?宋大人的孩子要是死了,恐怕对你也没有好处吧?” “说?”齐云正眯起眼睛,“你让我说什么?” “是啊,”徐真退后一步,幽幽说道,“当我们明白了你的来意之后,似乎你的所作所为也都变得合情合理了! “因此,”徐真扬起嘴角,“我们也全都忽略了一个其实很不合理的地方。” “哦?”齐云正问,“哪里?” 唰…… 徐真将那三份认罪血书展开,指着血书说道:“童县令的口供字数最多,却比那两份写整齐得多,但上面还是出现了涂改。 “这说明什么?”他自问自答,“说明童县令的口供被你们誊抄过,但还是抄错了,这上面一定少了某些东西,某些重要的东西!” 听到徐真的说话,齐云正的眼神忽然变了,显然被徐真说中。 “那个被我们忽略的不合理的地方,”徐真又道,“就是你的——自首!!!” …… 第79章 漏掉 呼哧,呼哧…… 县令宋知礼拖着疲惫的身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与沈名臣父女,还有程枭一起跑向南监大牢。 听狱卒的意思,徐真在大牢里审问那个和尚,已经审了半个多时辰。 宋知礼忙问徐真都审了什么,狱卒却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徐真是单独审讯,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宋知礼懊恼之间,又生出了好奇、兴奋还有希冀,他是多么希望徐真能审出儿子女儿的下落…… 几个人匆匆赶到衙门口,刚好碰到同样匆匆赶来的县丞陈厚禄。 最近几天,陈厚禄的主要任务就是稳住那两位大官,每天陪在两位大官身边,好生伺候着。 现在,他也接到徐真的通知,要他赶紧来南监大牢一趟。 因此,陈厚禄比宋知礼等人更加懵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几人加快脚步,终于来到关押和尚齐云正的牢房。 由于他是重犯,自然关在重犯牢房,牢门都是铁门。 进去一看,但见齐云正憋得满脸通红,眼珠子都变成了红色,显得异常激动。 徐真却拿着三张认罪血书,极为平静地坐在对面的审讯椅上,与和尚截然相反。 看到邀请的人已经到场,徐真这才缓缓起身,跟众人打过招呼。 “徐真!” “徐真?” “徐师兄……” 众人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齐刷刷喊出徐真的名字。 “这……”宋知礼快速打量了一下和尚,然后火急火燎地向徐真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玉,”徐真冲沈玉打了个响指,干脆利索地说了两个字,“关门!” “好嘞!”沈玉银铃般应了一声,嘭地关上牢房铁门。 由于用力太猛,房顶都落下了灰,害的众人连连挥手,直缩脖子。 “宋大人,”徐真稳稳说道,“问出来了!这和尚的确有事瞒着我们,他终于肯说了,您听听吧!” “啊?”宋知礼大喜,急忙问道,“快说,有文和有容……” “不……”徐真赶紧拦住,“宋大人,不是这件事,是……别的事!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哦?”宋知礼顿时失望,问道,“什么事?” “我一早感觉奇怪,”徐真说道,“他既然掌握了童县令等人的认罪书,又挟持了您的儿女,那么他想为他大哥讨个公道,好像也犯不上主动来衙门自首吧?” “这……”宋知礼的思维已经麻木,一时间想不明白徐真的意思。 “可是……”陈厚禄却能明白,说道,“他不是要同归于尽吗?” “不,”徐真拿起认罪书,说道,“你们对比一下,看着三份认罪书,是不是童县令的认罪书更加工整?” 众人一看,果然如此,其他两份虽然写得也算不错,但没有力道,似乎书写之时受到环境影响。 而童县令的认罪书却写得苍劲有力,很是工整。 “这说明,童县令的认罪书是后来誊写的,”徐真说道,“虽然是誊写的,但上面仍有涂改,所以我怀疑,齐云正并没有把童县令所有的口供写下,他必然是留了什么重要信息。” “重要信息?”陈厚禄问道,“你是指,童县令坏了齐家二妹的身子,以及用姐弟俩性命威胁齐大郎的事情吗?” “不,”徐真指着血书说道,“被划掉字里,应该有一个‘壹’字,上面没有写的,应该是一段关于壹字开头的信息。” “……” 众人齐刷刷皱眉。 宋知礼实在耐不住,不耐烦地嚷道:“徐真,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到底查到了什么?” “齐云正,”徐真一指和尚,“既然如此,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安静,所有人目光全都集中在和尚身上。 “哼,哼哼……”和尚狰狞地哼了几声,脸比之前更红,他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然后才狠狠盯着徐真说道,“没想到,你们延平县衙真的卧虎藏龙,如果当年有如此人物,我大哥也不至于蒙冤被害!” “过奖。”徐真淡淡回应一句。 “好,好,”齐云正说道,“本来,我的计划,是等到最后时刻再提示你们,既然被这个小捕快看破,那便提前说了也罢! “我来衙门,的确是有目的的。童县令的供词里缺少的那一环节,必须由我亲自告诉你们!” 啊? 众人全都睁大眼睛,好奇心已然达到顶点。 “写错的‘壹’字,后面连接着的是‘一个月后’,”齐云正终于说出了答案,“童县令告诉我,在我大哥蒙冤入狱的一个月后,延平县……教坊司后面的小巷垃圾堆里,又出现了一具被毁了容的——女尸!!!” 最后那两个字,和尚说得咬牙切齿,听得每个人心跳加速。 而就在此言出口之后,程枭应声打了一个激灵,脸上涔涔冒出冷汗…… 虽然,他位于人群之后,异常反应无人发现,但和尚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是打碎了他的侥幸心理。 “程捕头,你还想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齐云正重重喝了一声,“作为当事人的你,难道还不想跟大家说说吗?” “我……”程枭大惊失色,只觉双腿发软,连连后退。 “啊!?” 这一次,众人的目光又整齐划一地转向程枭。 宋知礼瞪大眼睛,简直不可思议,虽然脑子已不够用,但他还是意识到,程枭大有问题。 “程枭……”他连忙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你知道?” “别……别听他的,”程枭只得硬着头皮否认,“他胡说,你们别听他的!” “好啊?”然而,徐真只用一句话,便浇灭了程枭的顽抗,“既然和尚是胡说,那咱们就问问童县令好不好?别忘了他还有一只眼睛能用,我们可以写出来,看看他是点头还是摇头好不好?” “这……我……哦……”程枭哑口无言,豆大的汗珠从腮边滚落,宛若水洗一般。 “什么?”齐云正却是一愣,“那老贼……没死?” “程枭!!!”宋知礼终于看出问题,当即勃然大怒,冲程枭吼道,“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再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到宋知礼想要冲外面狱卒招手,程枭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当即噗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申辩道: “宋大人,这不能完全怪我啊!那时候我和陈铁风只是区区小捕快,童县令的话,我们不敢不听,不敢不听啊……” “什么?”宋知礼瞪大眼睛,“还有陈铁风?” …… 第80章 锁定 “是的,”程枭跪倒在地,讲述了当年的情况,“那是齐大郎被抓的一个月后。 “那天早上,我和陈铁风在教坊司过夜,早上出来尿急,便在后面的巷子里方便。 “就在那时,陈铁风率先看到了尸体……”程枭咧着嘴,一副懊恼的模样,“那是一名浑身赤裸,很瘦很年轻的女子,面部遭到毁容。 “我们一眼就能认出,那是鬼面杀手所为! “所以……我们知道……齐大郎可能并非真凶,真正的凶手还在作案,还在作案…… “那时候,眼瞅着天越来越亮,我们两个自然不敢做主,”程枭说道,“于是,我们把尸体稍稍掩藏在垃圾之中,陈铁风留在原地看守,我则跑去衙门向童县令汇报。 “可想而知,童县令知道后也是吓得不轻,赶紧跟我去到现场…… “看到尸体后,童县令自然大为惊慌,当时案子已经宣判,如果被人知道又发生了鬼面杀手案,而且还找人顶罪,他的乌纱帽断然不保! “所以……他当即下令,让我们两个去找马车,把那尸体悄悄处理了,不让任何人知道,把这件事……瞒下来……” 听到程枭的讲述,众人全都不说话了,眼神里已然闪出怒意。 尤其是宋知礼,他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似要爆炸。 “哼,”齐云正冷哼一声,“那个时候,我大哥还在牢里等着死刑,本来,你们一句话便可以让他活的,只要你们一句话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为何佛要渡人,渡人又为何先要渡心?那是因为这世界上最险恶的东西,便是人心呐!” “哎呦,陈铁风,陈铁风……”这时,唯有陈厚禄保持着人间清醒,急忙冲沈玉喊道,“快,沈玉,赶紧派人把陈铁风找来,赶紧的!” “是!”沈玉当即领命而去。 “你……”陈厚禄转向齐云正,“你没有动陈铁风吧?” 齐云正冷冷看了陈厚禄一眼,不置可否。 “没,”程枭赶紧说道,“我去看过他,他没事。” “那……后来呢?”宋知礼指着程枭,怒气冲冲地问,“那尸体在哪儿?被你们埋了还是烧了?” “后来……后来……”程枭艰难地回忆道,“我们三个正在商议要怎么处理尸体,可就在那时,墙上忽然跳下一个蒙面人,他仅用了四招,便将我们三个人全部击晕,等我们醒……” “胡说!”谁知,沈名臣倏然打断,喝道,“你的功夫我还不知道吗?什么人只用四招就可以把你……哦……哦……” 说到这里,沈名臣这才想起什么,顿时挠头说道:“我忘了是十三年前了,没事,没事了,你接着说……” 沈名臣挠头的样子,与沈玉如出一辙,不愧是亲父女。 “等我们醒了,”程枭紧锁眉头说道,“尸体已经不见了,童县令没练过武,他整整昏迷了小半天才缓过来。 “起初我们都挺害怕的,以为尸体即将败露,可等了好久也不见任何消息。 “我们这才意识到,那个人应该是特意来处理尸体的……而从那以后,便真的再也没有发生过鬼面杀手案了!” 咚! 程枭话音刚落,宋知礼便一脚将他踹倒。 “你个混账东西,混账东西!枉我对你如此赏识,啊……”宋知礼欲疯欲狂,一脚接一脚地踢向程枭,大骂道,“如此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不早说?不早说……” 程枭纵有武功傍身,却还是捂着脸,不停向后卷缩,任凭宋知礼踢打…… “大人息怒,”沈名臣赶紧拦住宋知礼,劝道,“程枭现在说出来也不算太晚,大局为重,咱们还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说着,他下意识地瞥了徐真一眼。 徐真却没有任何反应。 听到劝阻,宋知礼终于停止踢打,却已然累得呼哧直喘。 “可是……”陈厚禄紧锁眉头分析,“这又能说明什么呢?那个抢走尸体的人就是鬼面杀手,亦或者,鬼面杀手还有同伙?” “哼……”和尚冷笑。 其他人却陷入安静,显然都在思考,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咣当! 就在此时,沈玉回来,力气还是一如既往得大,铁门咣当一响,愣是把宋知礼等人吓了一个激灵。 沈名臣瞪了沈玉一眼,沈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赶紧站到一边。 “程枭,你起来,”这时,沈名臣似是想到什么,对程枭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那蒙面人使用的什么招数?纵然是十三年前的你,也没有几人能如此轻松地将你击晕!更何况,还有童县令和陈铁风。” “我……好像记得……” 程枭赶紧爬起,先是用心回忆了一番,然后便扭转身形,做起动作。 等他回忆得差不多之后,沈名臣便上前与他拆招,可仅仅拆了一招,沈名臣便蓦地吃了一惊,快速收势出来。 “爹?”沈玉见状忙问,“怎么了?” 其他人亦是同沈玉一样,全都意识到,沈老捕头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我……嗯……”沈名臣紧锁眉头,扫视众人,然后才对两位县官说道,“二位大人,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小玉,你和程枭在这里看着,不容有失。” 沈名臣的意思,显然是要徐真也跟着一起。 于是,他们几人出了重犯牢房,来到附近一间无人的审讯室内。 大门刚一关好,宋知礼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沈老捕头,您是不是看出来了?” “嗯,老夫已经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是谁了!”沈名臣紧锁眉头,捋着胡子说道,“当年……我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要是老夫想到,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场祸事了?” “那……”宋知礼火急火燎,“您快告诉我,到底是谁啊?” “虽然只拆了一招,但那一招已经足以显露此人身份,”沈名臣喃喃言道,“当年放眼整个延平县,恐怕也只有老夫一人与他交过手吧? “二位大人,此人名叫唐丑,师承东合门,使用的是东合开山掌,”沈名臣终于道出答案,“此人现今已不在人世,十三年前,他曾是崔啸天的管家,人们都管他叫丑叔,也是万胜赌坊的头号高手!!!” …… 第81章 真凶 “死了?唐丑?”陈厚禄问,“难道……这个唐丑就是真正的鬼面杀手?” “不!” “绝无可能!” 没想到,徐真与沈名臣同时开口,异口不同声,意思却是一样。 “如果鬼面杀手知道清理现场,他就没必要把死者丢进垃圾堆了!”徐真从罪案心理学的角度给众人普及,“凶手的心理是变态的,丢弃死者在垃圾堆,就是要给别人看,不可能自己再去处理。” “唐丑练的开山掌是至阳武学,讲究劲猛迅暴,”沈名臣从另一个角度解释,“我与此人打过交道,他的太阳穴是亮的,说明他不近女色,断然不会是鬼面杀手!” “哦……也是,也是……”陈厚禄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唐丑是在帮别人清理现场了?这么说……唉呀……” 后面的话,陈厚禄没有直说,但还是令在场众人全都皱起眉头。 因为,大家全都知道他后面的话是什么,既然唐丑是崔啸天的管家,那么给他下令的人,还能是谁呢? “二位大人,沈老捕头,”终于,徐真说话了,他指了指房门,说道,“门已经关上,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开诚布公吧?” “徐真……”宋知礼率先开口,他眼都不眨地盯着徐真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是谁了?” “宋大人,”徐真微微扬起嘴角,“不但我知道,那个齐云正也一直知道!” “为什么?”宋知礼感觉不可思议,“我不明白,他既然早就知道真的鬼面杀手是谁,为什么不早点儿说出来?” “啊?是因为崔啸天吗?”陈厚禄听得迷糊,却又听得惊心动魄,不得不插嘴问道,“难道鬼面杀手是崔啸天?所以……和尚怕咱们不敢动崔啸天?可……可是……” “不,”沈名臣摆手,肯定地说道,“不是崔啸天!他从来不缺女人,那也不像是他能办出的事。” “那……”陈厚禄傻眼,“那还能是谁?” “宋大人,”徐真仍在回答宋知礼的问题,“齐云正之所以来衙门自首,而且还不告诉我们谁是鬼面杀手,如果仔细想想的话,答案应该不难。” “你……你就别卖关子了,徐真,”宋知礼喘着粗气,“快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因为,”徐真道出答案,“齐云正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啊?机会?”宋知礼还是听不懂,“什么机会?” “您忘了,”徐真说道,“几天后,裘霸天就要处斩了吗?到时候,刑部会来人的啊!” “啊?”一瞬间,宋知礼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头皮都有点发麻,“你……你是说……” “对呀,”徐真重重说道,“十三天,为什么是十三天?就因为他断定,裘霸天会在十三天内被处斩! “到那个时候,期限即将结束,他再告诉你鬼面杀手是谁,然后让你去抓! “你抓不抓? “抓的话,他就可以当着刑部官员,还有州府大员们的面,堂堂正正地为他哥哥翻案!他就摇身变成了原告和证人! “你不抓,那就跟你鱼死网破,让你的一双儿女跟着他陪葬啊!” “啊!?” 宋知礼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后背甚至撞到墙壁,整个人瞬间木然呆滞。 他万万没想到,齐云正的计划,竟然如此凶猛…… “等等……等等……”陈厚禄虽然也是狠狠吃了一惊,但还是没有忘记他最初的问题,“那和尚的确厉害,但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鬼面杀手到底是谁啊?” “陈县丞,”旁边的沈名臣提醒道,“崔啸天能派唐丑出去帮鬼面杀手清理现场,那这个鬼面杀手还能是谁呢?” “啊……”陈厚禄大吃一惊,“儿子……儿子吗!!?你是说……是崔啸天的儿子?他儿子叫什么来着?” “崔猛!” 徐真一面回答,一面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 最先展开的是一张徐真手绘的简易地图,上面画的全都是关于鬼面杀手案的位置关系。 “大家看一下吧……” 接下来,徐真便将自己之前关于杀人地点的推测讲了出来,然后告诉众人: “根据我的调查,十三年前,崔啸天在这些案发地带拥有大小十七座民宅,这些民宅,全都是他们暴力催债换来的。 “其中,至少有十三间无人居住,作为崔啸天的儿子,崔猛自然清楚哪间房子是没有人住的,但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喔……”沈名臣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当年鬼面杀手实施杀人的地点,就在这十三间宅院之中了? “我记得,我们当时可是把所有住宅全都搜查过的……” “搜查的时候已经晚了,”徐真说道,“现场早就被鬼面杀手清理干净,自然不好搜到。” 他心里说话,你们又没有采集和鉴证技术,只要凶手清理掉血迹,便能躲过检查。 “凶手先是杀掉三人,中间停顿一个月,然后再次杀人,”徐真又道,“是因为中间那一个月,官府派出巡逻队伍,刚好覆盖了这些私宅,使得鬼面杀手不好下手。 “可一个月之后,鬼面杀手却已经摸清楚了巡逻规律,所以才再次出手。 “既然能摸清楚巡逻规律,那就说明鬼面杀手是一个经常出门在外溜达,却不会被人怀疑的人,崔猛当时正在帮崔啸天收债,满大街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然符合这个条件……” 接下来,徐真又论述了他勾勒出来的罪犯侧写,向众人阐明鬼面杀手必然是个受过刺激的年轻人,而崔猛当年十九岁,同样符合条件。 当然,崔猛还有三个弟弟,但三个弟弟年纪太小,当时最大的也未满十三,显然可以排除。 “再看这个,”徐真又拿出一份资料,介绍道,“根据我的调查,崔猛这个人虽然经营着万胜赌坊,却一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 “赌坊的人说,崔猛内心阴暗,经常会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变态行为,甚至喝过人血,因为伤人太多,所以被崔啸天限制了自由。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徐真又道,“坊间一直有个无法证实的传闻,说崔啸天十五年前娶过一个娇小美艳的小妾,但娶过门没多久小妾就失踪了! “有人说,那个小妾因为跟人偷情,被崔啸天给弄死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跟小妾偷情的人是谁,但小妾身材娇小,而且喜欢穿鲜艳的衣服,似乎与鬼面杀手案的被害人很是相似……” 后面的话,徐真不再明说,给众人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大家可以自然而然地想到,十五年前,崔猛是十七岁,正是血气方刚,容易受伤的年纪…… “宋大人,”等到众人想象完毕,徐真便将所有资料递到宋知礼面前,抱拳说道,“徐真幸不辱命,您交代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鬼面杀手的身份已然查明。 “接下来该怎么办,徐真谨听大人决断!!!” …… 第82章 抉择 “唉呀,”审讯室内,陈厚禄忧心忡忡地哀叹一声,对宋知礼说道,“宋大人,我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您比我更加清楚吧? “崔啸天和裘霸天不一样,论人,他有上千打手;论权,他有州府大员撑腰。 “有人说,崔啸天之所以在宋州混得风生水起,是因为他手中掌握着咱们州府各级官员的把柄与罪证。 “您要是动了他,就等于动了咱们所有的上级官员,您想想,那后果咱们如何承受得起呢?” “这恐怕只是个传闻吧?”沈名臣紧锁眉头,说道,“要是……咱们只缉拿崔猛,不动崔啸天呢?” “沈老捕头,您就别开玩笑了!”陈厚禄摇头,“众所周知,崔啸天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大儿子,他还指望崔猛继承衣钵呢,咱们抓了他儿子,您认为崔啸天能善罢甘休吗?” “那……”徐真认真地出着主意,“咱们的目的是让齐云正说出宋大人儿女的下落,只需要把崔猛抓来,让他在齐云正面前认罪,那不就达到咱们的目的了吗? “大不了,等救出宋大人的儿女,再把他放了?” “你也跟着开玩笑,”陈厚禄否定,“齐云正为的是给他大哥翻案,不达到他的目的,他又怎会放人呢? “宋大人,”他转向宋知礼说道,“此事万万不可鲁莽,我们必须要从长……哎……哎哎哎?” 谁知,陈厚禄话没说完,宋知礼却猛然一个箭步,冲出了审讯室! “哎?” 众人纳闷,谁也不知道宋知礼要做什么? “快!” 陈厚禄赶紧招呼一声,带着徐真和沈名臣追了出去。 没想到,宋知礼竟直接冲向关押着齐云正的囚室,刚一进去,便疯也似地扑到和尚面前,狠狠抓住和尚衣领,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你快点儿告诉我,你把我儿子女儿藏哪儿了!!?说!说啊!要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说……你给我说……” 他说着最狠的话,可抬起头来,却见和尚根本没有睁眼,只是闭着眼睛在小声且快速地念着经。 “啊……”宋知礼快要崩溃,拽着和尚的衣领疯狂撕扯,大喊着,“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这…… 徐真等人看到这一幕,全都不知所措。 陈厚禄向前伸了伸手,想要劝阻一下。 不料,宋知礼喊着喊着,整个人竟然渐渐矮了下去,最后,竟然抱着和尚的大腿,跪在了他的脚下,失声大哭起来。 “我……我求求你了,我的儿子女儿是无辜的,我也从来没有害过你的亲人,根本不关我的事啊!出家人慈悲为怀,求求你放过他们吧,呜呜呜……他们还都是孩子啊,求求你了,求求你大发慈悲吧……呜呜呜……” 宋知礼哭得痛彻心扉,舐犊之情令人悯然。 “这样……你看这样行不行?”宋知礼紧紧抓着和尚大腿,苦苦哀求道,“换我……换我……你囚禁我好不好?你想把我怎么样都可以,你把我的儿子女儿还给我,还给我啊……呜呜呜……” “阿弥陀佛,”终于,和尚开口,“宋县令,和尚迫不得已,实在对不住了!和尚自知罪孽深重,黄泉路上,和尚必然会好好照顾贵公子与小姐,一定助他们往生极乐之界……” “啊……你……”听到此话,宋知礼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后一歪,瘫倒在地。 可恰恰就在此时,牢门忽然被一名衙役推开,只听衙役急冲冲地喊道:“宋大人,宋大人,您……嗯……” 结果,他赫然看到瘫倒在地,老泪纵横的县令大人。 气氛瞬间充满异样,那衙役张着大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吧,”宋知礼却无所谓地哼了一声,说道,“什么事?” 既然衙役这么着急地冲进来,必然是又出了大事,但对于心如死灰的宋知礼来说,却是虱子多了不觉咬。 “大人,嗯……”衙役为难地说道,“要不然,咱们还是外面说话吧?” “说!”宋知礼癫狂地甩头,发髻竟然散开一缕儿,他大声吼道,“赶紧说,让这里的人全都听到!说啊!!?” 衙役从未见县令如此癫狂,赶紧颤巍巍地说道:“童县令,童县令他因伤势过重,死了!” 衙役说话时,和尚还在小声念经,听到此话,念经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都在思量着,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死了?死了……呵呵……呵呵……”宋知礼神经兮兮地冷笑几声,说道,“死就死了吧!死……就死了吧!” “这……”衙役愣在门口,更加不知所措。 还好,陈厚禄及时站出来,冲他挥了挥手,衙役这才逃也似地溜了,甚至都忘了关门。 没办法,沈玉向前一步,嘭地一声将牢门关闭。 牢门关闭后,囚室内却再次鸦雀无声,谁也没有说话,似乎都在思考自己的事情,又似乎都为宋知礼的癫狂状态感到担忧。 “嗯……”冷场十几秒后,陈厚禄认为自己身为县丞,应该说点儿什么,于是来到宋知礼跟前,想要先将县令大人搀扶起来。 然而,宋知礼的行为,却再一次出乎所料。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再一次冲到和尚面前,恶狠狠地说道:“和尚,如果我把鬼面杀手拉到你的面前,让他当着你的面认罪,你能不能放了我的儿子和女儿?” “阿弥陀佛,”齐云正口念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言出必行,但是……宋大人,你有这个本事吗?” 听到齐云正的话,宋知礼心里再无怀疑,显然徐真的猜测是对的,齐云正早就已经猜到,真正的鬼面杀手是崔啸天的大儿子崔猛! “好,好,好!”宋知礼连说三声“好”,继而转过了身。 “不……不不不……” 就在宋知礼转身的一刹那,陈厚禄却又变了脸色,因为陈厚禄已然察觉,事情可能要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即将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程枭,你过来,你过来……”宋知礼冲程枭摆手。 “啊?”程枭吓得面色惨白,却还是赶紧来到跟前。 “如果,”宋知礼对他说道,“你帮我抓到崔猛,本县便免你十三年前的瞒报之罪!” “啊?”程枭吓得猛然一个激灵。 “如若不然,我定要将你和陈铁风治罪下狱!”宋知礼狠狠威胁,“这罪名可大可小,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不……不要啊大人,”程枭吓得跪倒申辩,“不是我不帮……只是,我能力实在有限啊!” “君子抱仁义,不惧天地倾!”谁知,如此时候,沈名臣突然站了出来,朗声而道,“沈某当了一辈子捕快,只知有罪必惩,杀人必诛的道理。鬼面杀手害了那么多人,宋大人……” 老捕头冲宋知礼拱手抱拳,慷慨言道: “沈某愿倾全力,助大人擒拿要犯!” 听到此话,沈玉赶紧站在父亲身旁抱拳附和:“沈玉也见不得杀人犯逍遥法外,愿同往擒贼!” 父女二人的话,顿时令人热血沸腾。 “好!好!!”宋知礼大为振奋,当即攥拳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计划一下,该如何才能把鬼面杀手缉拿归案吧!” “不……不行,不行……”看到宋知礼意志决绝,县丞陈厚禄吓得连连后退,喃喃自语,“你们……你们疯了,你们全都疯了……” …… 第83章 要求 “我认为此计可行,”徐真说道,“和上次抓捕裘霸天一样,咱们可以进行伪装,不让他们知道是谁抓走了崔猛……” 此刻,众人已经离开关押齐云正的囚室,回到县衙内堂之中商议对策。 “只要咱们抓住崔猛,”徐真继续说道,“将他带到齐云正面前,让他说出自己的罪行,那和尚必然无话可说,只能放人。” “不行,不行,不行啊!”县丞陈厚禄连连摆手,“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齐云正的目的不仅仅是找到鬼面杀手,而是替他哥哥翻案!” “那就翻呗!”沈名臣义正言辞,“只要崔猛承认他是鬼面杀手,那崔啸天还能怎样?他还敢放火烧了衙门不成?天理昭昭,崔猛残杀了那么多无辜女子,难道他不应该接受审判吗?” “就是啊,”沈玉附和,“杀人偿命,不能因为他是崔啸天的儿子就可以逍遥法外!” “哎呀,”陈厚禄拍着手背说道,“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崔猛认罪的话,就等于推翻了十三年前的判决,无论对民间还是对朝廷都是一场不可控制的浩劫啊! “那些州府郡衙的官员,还不得生吃了咱们?就更别说还有崔啸天这个崔阎王了!” “不行,”沈名臣指着自己的眼睛,“十三年前,我已经当过一次睁眼瞎,这一次,不管是为了公义,还是良心,沈某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哎呀,沈老捕头,”陈厚禄抬高声调,“你可以豁出性命不要,但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能不能为我们考虑一下,咱们能不能……能不能都冷静一下啊?” 嘭! 宋知礼一拍桌子,指着陈厚禄吼道: “被绑架的如果是你的孩子,我看你怎么冷静? “我不管什么正义,什么天理,我只要我的孩子平安回来,只要能找回他们,我什么都不在乎! “程枭!” 蓦地,他冲程枭大喝一声,嚷道:“你怎么样?你站哪边!?” “大人,我……我……”程枭擦了擦脑门热汗,说道,“我站您这一边,您要抓,我就抓!!!” “好!”宋知礼说道,“那咱们就别再浪费时间,别再纠结抓不抓了!现在开始制定方案,越快越好!” “唉……”陈厚禄身体晃了三晃,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大人,”徐真赶紧说道,“在我探查情报之时,便已经全都打听好了,崔猛今晚亥时一定会在万胜赌坊的地下钱库里拢账,那时他身边的随从最少,是咱们下手的绝佳机会!” “哦?”宋知礼眼睛一亮,“位置和路线呢?” “嗯!”徐真用力点头,“全都打听好了。不过,他每个月只拢这么一回账,错过今晚可就……” “好!”宋知礼看向沈名臣等人,“那咱们今晚就动手抓人!” “大人,大人……”程枭却猛地反应过来,急忙问道,“等一下,我看不明白,您的意思……难道……只有我们几个?我们……”他数了数人数,把徐真算在外面,“三个?” “怎么了,”沈玉挥了挥手里哨棒,信心满满,“三个还不够么?” “……”程枭再次擦汗,越擦越多。 而此时,沈名臣亦是锁紧眉头,显然也在犹豫。 很明显,仅凭他们三人,要想在打手众多,戒备森严的万胜赌坊里掳走崔猛,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崔猛如果是鬼面杀手,”程枭说道,“他本人的武功便不在我之下啊!更不要说还有那么多打手?” “这有何难,那就多叫点儿人呗?”沈玉说道,“咱们有的是捕快和衙役嘛!” 她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话竟让现场再次陷入沉默。 是啊,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如果捕快们知道自己去万胜赌坊,抓崔啸天的儿子,只要不是傻子,又有哪个敢去呢? 他们宁可不当这个捕快,也绝不敢去抓崔猛。 “如果……”宋知礼焦急说道,“想个办法呢?你们三个的武艺在延平也算数一数二,使用一些计谋不行吗?” “大人,这……”程枭万般为难,“好汉架不住人多啊!就算使用计谋,也需要人。再说,崔猛身边的随从,也绝非泛泛之辈,真打起来,恐怕人抓不成,我们几个也出不来了。” “要不……要不……”沈名臣思虑良久,说道,“那和尚应该也有武功吧?要不然……” “不行!”宋知礼当场否决,“他是唯一知道有文、有容下落的人,绝对不能让他出去!” “这样的话……啧啧……”沈名臣亦是陷入为难,看来,他也认为三个人不足以完成此次任务。 此刻,徐真亦是眉头紧皱,正在认真思索对策。 谁知,就在这时,陈厚禄却再次说话了,而这一次,他说的竟然不是消极话语。 “宋大人……”陈厚禄低着头,似乎在做一件无比艰难的决定,沉吟半晌才继续道,“如果……我能让捕快们加入进来呢?” 什么!? 众人意外,齐刷刷看向陈厚禄。 “陈县丞,”宋知礼急忙紧走几步,惊讶问道,“你说什么?你有办法?你……” “宋大人……”陈厚禄扶着太师椅的扶手艰难起身,思量着说道,“如果……我能让捕快们加入队伍,和你们一起去抓崔猛,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你真有办法?”宋知礼忙问,“好,你说,答应你什么事?” 问完之后,宋知礼的智商已然上线,当即想到答案,不等陈厚禄说话,便紧跟着说道:“你是说……让我签字?” 陈厚禄点头,表情凝重且又坦然: “实不相瞒,我既希望您的儿女没事,又十分得怕死,所以……我可以让捕快们欣然加入,而你要给我签字,让我远离漩涡,可否?我……我也是有家人的啊……” “这……”宋知礼稍事思索,在权衡利害之后点头答应道,“好,我答应你,给你签字!说吧,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 第84章 人手 晚间戌时。 距离抓捕行动还有半个时辰。 县衙所有捕快正在捕房集合待命,但谁也不知道,自己即将执行什么任务。 很快,两位县官到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各位,”陈厚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展示给众人观看,同时介绍道,“接到宋州府衙通知。今晚,咱们将要执行一项特殊任务,逮捕万胜赌坊的崔猛!” 唰…… 一听到任务是逮捕崔猛,众捕快果然全都愣住,个个面露惊惧。 甚至,有人不自觉地后退几步,看着好像要逃。 然而,程枭早就将捕房大门关闭,谁也出不去。 “大家不用担心,”这时,宋知礼出面,指着那封信件说道,“你们可以看看这份府衙公文,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崔啸天因涉嫌杀人等多项罪名,已经被府衙逮捕。 “现在,怀疑崔啸天的儿子崔猛也参与其中,同样涉嫌多起恶性案件,所以上面命我们即刻将其抓捕,以防崔猛逃脱!” 哦…… 听到此话,捕快们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有所缓和。 “大家不用担心,”陈厚禄一面展示着信件上的官印,一面对众人安慰道,“崔啸天的势力已经彻底覆灭了!我们接到线报,崔猛正在秘密转运财产,想要连夜跑路,我们必须得及时将他拿下。 “在这里,有几点我要跟大家说明一下,”陈厚禄说道,“第一,本次逮捕也是秘密行动,和逮捕裘霸天一样,每个人都要保密身份; “第二,本次逮捕行动并非搏命,大家只要按照既定计划执行,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第三,由于本次逮捕行动事关重大,宋大人已经决定,如果搜剿到的赃物足够多,大家会每人都有一份,据估计,应该是你们抓捕裘霸天时获得奖励的十倍不止!” 喔…… 听到危险不大还有钱赚,捕快们的疑虑顿时减弱,眼睛也很快亮了起来。 “但是,”陈厚禄又补充道,“丑话也得说到前头,如果有人不听指挥,导致本次行动失败,咱们可决不轻饶,严惩不贷!都听明白了吗?” “是!”众捕快齐声应诺。 “各位,”这时,宋知礼又补充道,“刑部很快会派人来延平,除了监斩裘镇农外,另一件事便是审理崔氏父子。所以,你们大可放心,把案子好好办妥,不但有钱赚,还有可能得到朝廷嘉奖。” “是!” 此话说完,捕快们更加兴奋。 看到效果相当理想,两位县官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将现场指挥权交给了程枭。 程枭站到前方,指着地图开始分配任务: “老程,小林,行动开始后,你们两个去到万胜赌坊这两个地方放火,放完就跑;其他人跟着我们进去拿人……” 就在程枭给大家分配任务的时候,有衙役进来向二位县官通报,说司马信大人的随从前来传话。 于是,宋知礼与陈厚禄来到前厅,只见一名身穿府衙公服的年轻人向他们拱手施礼,说道: “司马大人让我通知二位大人,刑部官员将于今夜抵达县衙,请二位大人做好迎接准备。司马大人和蔡大人稍后也会来衙门一起候着。” 听到这个消息,宋知礼二人当即点头,表示知晓。 报信之人转身离开衙门。 就在他转身之时,陈厚禄已经从袖兜内掏出了一块碎银。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根据惯例,是要给人家一点小费的。 可没想到,这名随从竟然忘了索要,直接走了,好像挺着急的样子。 好吧…… 陈厚禄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个报信人是名新手,于是将碎银收回。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宋知礼不禁皱起眉头,担心刑部官员的到来,会影响逮捕崔猛的行动。 “没事,”陈厚禄安慰道,“既然现在传话,说明刑部的人不会来得太早,到时候,我来拖住司马大人和蔡大人,您去处理您的大事吧! “再说,南监大牢这么近,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去通知您的,还是救出公子小姐最为要紧呐!” “哎呀,”宋知礼一阵感动,当即向陈厚禄拱手抱拳,“如此便有劳陈大人了!” “您就别跟我见外了!”陈厚禄还礼,心里说话,只要你别忘了给我签字,别拦着我退休就行…… …… 亥初十分。 万胜赌坊。 又是一个寂静无风的冬夜。 但寂静的只是外部环境,万胜赌坊内部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赌徒们推牌九掷骰子,个个眼珠通红,血脉偾张,全都期待着自己今晚能交好运,大杀四方…… 此时此刻,抓捕行动已经展开。 月色之下,身穿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的徐真,正守在万胜赌坊后院的一扇小门前,在这里负责把风。 而沈名臣带着沈玉、程枭以及捕快之中身手最好的几人,已经潜入到院子之中。 在等待行动之时,徐真还在回味着陈厚禄的精彩表演。 姜还是老的辣啊,公文和官印全都是假的,就这么伪造了一封公文,便将所有捕快拿捏,够狠! 也不知道,等将来捕快们知道真实情况后,会不会悔青肠子? 正想着,行动已经开始,万胜赌坊的柴房和厨房位置忽然冒起火光,紧接着浓烟滚滚。 很快,火势蔓延到赌坊附近,赌坊内顿时传来慌乱的喊叫声,赌徒们个个抱着一摞碎银铜板,争先恐后地从正门冲出,生怕被大火烧死…… 听到喊叫声,后院内终于有了动静,随着一阵嘈杂脚步声由近及远,徐真知道,那必然是看守钱库的打手们去到前院查看情况了。 他们刚走没有多久,院内便传来打斗声,但打斗声转瞬即逝,想必是沈老捕头等人已经得手,顺利冲进了钱库。 徐真在心里默默琢磨,感觉这一次,虎妞沈玉应该不会再一上来就自报家门了吧? 计划似乎非常顺利,前后也就两三分钟的样子,小门赫然打开,沈名臣等人从院里鱼贯冲出。 其中,沈玉肩上还扛着一个人,不用说,那人应该就是他们此次任务的目标——崔猛! “怎么样?”徐真赶紧迎上去询问。 “非常顺利!撤吧!”沈名臣仅仅回答四个字,便赶紧领着众人冲向胡同深处的阴影之中。 按照既定计划,得手之后众人会分头撤离,跑向不同方向,以此迷惑敌人。 然而,等到沈名臣等人消失之后,徐真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闪身进入院子,跑向钱库位置。 钱库门口的地面上躺着两个人,显然都被沈名臣等人打晕。 徐真刚跑到门口,便看到钱库里面踉跄着跑出一个人来,此人应该也已受伤,胳膊一甩一甩的,应该是断了。 “来……来人呐,快来人呐……公子被人掳走了,快来人……” 他踉跄着跑出钱库,边跑边大声呼唤。 嘿? 点儿真正! 看到此人,徐真顿时大为兴奋,因为他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崔猛的那个手下——二新! 太好了! 徐真赶紧上前搀扶二新,口中喊道:“二新哥,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可算找到你了!” “啊……”二新见迎面又来了一个黑衣人,顿时吓得转身欲跑,但身子早已被徐真拉住。 “是我,是我啊二新哥!”徐真唰地摘下自己的面罩,向二新自报家门,“我是徐真呀!” “啊?”二新定睛一看,果然是捕快徐真,这下更是傻掉,“怎……怎么是你?” “快!”徐真异常激动地说道,“二新哥,你们家崔爷现在延平吗?赶紧去找他救人啊!” “在啊,在家里呢,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啊?”二新一脸懵逼。 “你听我说,”徐真急急说道,“抓走崔少爷的就是我们县衙大老爷,我这里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泄露消息的啊,你赶紧去找崔爷到县衙救人,晚了,少爷可就性命不保了!快点吧!” “啊?”二新张目结舌,“县衙?刚才都是县衙的人,为什么?” “你可记住了,”徐真指着自己的脸再次提醒,“是我给你们报的信,回头等救了少爷,可千万别忘了我的好啊!我的债都得给我免了!” “唉,唉唉唉……”二新虽然懵逼,但还是一个劲儿地点头,点完头才发现徐真早已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 第85章 闯入 就在捕快们进行逮捕行动的时候,宋知礼在衙门里自然是等得心急如焚,忐忑难耐,此刻正在牢房门口来回踱步。 他一来担心没有抓到崔猛,或者出了什么变故; 二来担心,就算抓住崔猛,万一他死不认罪该如何是好? 虽然明知道他就是鬼面杀手,可手头上毕竟没有证据,该如何才能让他开口呢? 不但要让他认罪,而且要尽快认罪,至少要在崔啸天找上门来要人之前。 不过……此次是秘密行动,如果沈名臣与程枭等人做的隐蔽,想必崔啸天不会很快怀疑到衙门头上。 而且,他听说崔啸天最近一直忙着拓展业务,不在延平县的可能性很大。 只要能给自己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么应该可以达到目的吧…… “宋大人,”结果,他才刚刚想到这里,便有衙役快速跑来,指着公堂方向说道,“司马大人和蔡大人他们来了!” “啊?这么快?” 宋知礼咧嘴皱眉,心里老大得不痛快。 可是,再不痛快也得过去迎接。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小跑着去到公堂。 来到公堂一看,果然看到司马信与蔡金已经在公堂上座落座,身后还齐刷刷站着一队精神饱满的随从,显然都是为了迎接刑部大员而准备。 此刻,县丞陈厚禄正在陪着他们说话,沏茶倒水,好不殷勤。 宋知礼赶紧上前施礼,与二位大人打过招呼。 “宋县令,”司马信问道,“刑部来的应该是提点御史,听说怕行刑时出意外,还特意带了一队羽林兵,甚至都没有从咱们宋州调兵啊!” “有羽林兵就要有羽林郎将,”蔡金提醒,“你要给他们全都准备好下榻之处啊!” “您放心,您放心,呵呵……”陈厚禄满脸赔笑,“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南郊临时包了两家酒楼,保证吃得好住得好。” “好。”司马信点头,又道,“还有,裘镇农的死刑已经复核完毕,刺史大人也已经给了批复,等文书一到,咱们就可以订下行刑的时间了! “刺史大人的意思是越快越好,不过,待到提点御史来了,还是要咨询一下,听听人家的意见……” 司马信讲的这些话,宋知礼哪里还听得进去,心里全都是抓捕崔猛的事。 幸亏陈厚禄圆滑世故,当即一一做出回应,没有让二位大人起疑。 接下来,他们又开始商议行刑的具体细节,毕竟是刑部监斩,所有的行刑环节必须全都想到,万无一失…… 而就在商议之时,宋知礼已然看到远处的程枭正在冲自己招手,而且轻轻地点了点头。 常年的默契,让宋知礼顿时明了,那是事已办成的意思。 呼…… 宋知礼顿时长舒一口气,既然抓住了崔猛,等于事情成了一大半,接下来便可以展开审讯了! 于是,宋知礼也冲程枭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让他按照计划进行,赶紧去审问崔猛。 程枭一走,宋知礼如坐针毡,更待不下去了! 他一直想要找个借口离开,可人家二位大人谈的都是重要事情,自己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思来想去,看来只能使用杀手锏,谎称“出恭”了。 虽然有辱斯文,但斯文自然没有儿子女儿的命重要。 这个时候,二位大人却越说越起劲儿,在说完行刑事宜之后,再次谈到裘霸天抄家的问题。 他们说,这几日要是没有他们封锁裘霸天的几座酒楼,恐怕早就有人图谋不轨了。 哦…… 听到这里,宋知礼才终于明白,怪不得司马信和蔡金带了这么多人,感情不是来助威的,而是来抢夺裘霸天家产的! 的确,由于出了鬼面杀手的案子,宋知礼哪里还顾得这么多? 之前,他只是听司马信强调过,要妥善处理好裘霸天的抄家事宜,说很多人都在盯着之类,现在看起来,盯着裘霸天家产的就是他们自己! 不过…… 看到司马信说得头头是道,宋知礼竟然按捺住离开的冲动,听他讲了下去。 倒不是他在乎裘霸天那些财产被人分掉,他只是渐渐意识到,自己从未经历过这种抄家的事情。 通过抄家,似乎可以达到某些目的,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由此,他很快联想到崔啸天身上,思考自己可不可以从中找到一个摆脱困境的办法…… 谁知,就在宋知礼努力思考的时候,县衙大门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有衙役的呼喝声,还有被人摔倒的惨叫声。 众人才刚抬起头,便赫然看到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大堂! 这些人手持棍棒等武器,个个满脸凶相,宛若凶神恶煞。 “大人,大人……”只见看门的站班衙役满脸是血地跑进来,大声喊道,“这些人要冲击衙门……哎呀……” 衙役跑得太急,有人抬脚绊了他一下,顿时摔了一个乌眼青。 “啊!!?” 刹那间,不仅仅是宋知礼与陈厚禄惊讶,司马信和蔡金亦是狠狠吓了一跳,赶紧从椅子上跳起。 司马信是行伍出身,当即岿然站立,手握佩刀,做好战斗准备。 可蔡金却哪里见过这般情景,吓得赶紧躲在随从身后。 “你们……你们……”陈厚禄大惊失色,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大胆!”宋知礼虽然也吓得脸色刷白,却还是鼓足勇气喝了一声,喝道,“你们可知携带武器冲击衙门等同造反啊!?敢造次者,当诛九族!!!” 谁知,宋知礼的一声震喝之后,冲进来的闯入者们竟然毫无理会,依旧持着武器大步向前,将几名官员还有众多衙役随从围了起来。 闯入者黑压压一大片,目测足有六七十人之多,而且好像门外面还有很多没有进来的。 坏了! 看到自己的震喝不起作用,宋知礼便已然意识到,闯入者是谁了! 果然,对方人群分开之后,只见一个穿着蓝色貂绒裘袍,面如重枣的红脸男子,出现在宋知礼等人面前。 宋知礼和陈厚禄一眼认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延平县四大恶霸之一、崔猛的老爹、万胜赌坊的老板、号称崔阎王的——崔啸天!!! …… 第86章 误会 宋知礼与陈厚禄当即惊慌失措。 他们想到过崔啸天会来衙门要人,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来得这么快!? 前脚才刚刚抓到崔猛,崔啸天后脚便杀了过来,难道……抓捕环节还是出了岔子,有人泄露了身份?亦或者,被他们抓住了? “宋县令,我哪里惹到你了?”这时,崔啸天气鼓鼓地冲他吼道,“你抓我儿子作甚?识相的,赶紧把他放了!” “这……这……” 宋知礼额头冒出豆大汗珠,陈厚禄却只觉脑袋一片空白,有心当场晕倒,可又怕地面太凉。 “这是哪里来的狂徒?”关键时刻,参军司马信噌地拔出佩刀,刀指崔啸天喝道,“胆敢冲击衙门,简直是无法无天! “哦……我明白了,”他向前几步,点头说道,“怪不得刑部担心会有变故呢,没想到裘镇农的势力如此之大,竟然真的有人前来劫狱,不过……” 后面的话他没有直说,改为小声嘟囔:“哎?不对啊?裘霸天的老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要儿子的来呢?难道是……干爹?” “你是哪根葱?滚一边去!”崔啸天眉头一皱,根本不理会司马信那闪亮的佩刀,转而冲宋知礼说道,“县令老儿,快点儿把我儿子放了,要不然烧了你们衙门!” “没有,没有啊!”宋知礼只得矢口抵赖,“我抓你儿子作甚?是不是误会了啊?” “不是误会!”崔啸天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正是混混二新,“我亲耳听到,哦不,我亲眼看到,抓走少爷的就是你们衙门的人!现在人就在你们南监大牢,有本事让我们搜搜便知!” 啊? 二位县官更加心虚,没想到对方知道得如此详细。 “不,不行啊!”陈厚禄急忙硬着头皮否定,“裘霸天关在那里,你……你们不能搜啊!” “哇呀呀呀……”赫然间,司马信勃然大怒,挥刀狂吼,“你们延平县真是不可救药,跟这些不知死活的狂徒解释什么? “还要放火烧了衙门?这不是摆明了要造反吗? “哇呀呀呀……来来来,这要是不把你们全都法办,灭了你们九族,我大玄王法还有何威严? “来人!” 司马信冲他手下的随从们大喝一声。 唰…… 随从们全都抽出佩剑与佩刀,做好战斗准备。 尽管他们人数不占优势,但气势却丝毫不弱。 而崔啸天这边的打手们也不示弱,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准备大打出手。 “哎?慢慢慢……”突然,蔡金从人缝里钻出来,大声说道,“都别动手,都别动手,我听着怎么不对呢?这些人好像并不是来劫狱的啊? “司马大人,”他急急地冲司马信说道,“他们要是冲裘霸天来的,冲击大堂干嘛?不应该直接冲大牢才对吗?” “嗯?”司马信一愣,同样察觉情况不对,便没有下达攻击命令。 而与此同时,崔啸天似乎也听明白了什么,感情这个持刀的官员,比宋知礼的官阶要高,这又怎么回事? 他心里泛起嘀咕,难道抓自己的儿子,是上面的意思? 于是,他也伸出手,想要让手下们放下武器,先问明白怎么回事再说。 “啊……” 谁知,他手还没有抬起,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同时,有好几名打手被人推倒,叽里咕噜地倒了一地。 “杀人啦!杀人……啦……” 在倒地的众人之中,爬起一个身穿捕快服的年轻人,但见他衣服上全都是血,入目猩红。 他一边奋力爬起,一边大声喊道: “杀人啦!二新,二新杀人啦……” 嚯…… 众人赶紧看去,只见二新手里拿着一把短剑,短剑上全都是鲜红的血液,显然是他刺了那名捕快。 然而,二新却是一脸懵逼,手里拿着短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新,你……” 崔啸天的话还没有说完,但见另一名捕快蛮牛一般冲过来,用身体狠狠撞在二新胸膛! 呼…… 但见,二新整个人横着飞出,将公堂一侧放水火棍的棍架撞倒! 哗啦啦……水火棍顿时掉落一地…… 而就在二新飞出去的同时,那名凶猛的捕快又冲进人群,开始横冲直撞,嘴里还大声喊着:“敢在县衙杀人,实在欺人太甚,我打死你们……” 喔喔…… 人们这才听出,感情这名凶猛如虎的捕快,竟然还是个女的! 女捕快当然是沈玉,在她的一番横冲直撞之下,又有一大片打手被她击倒。 出于本能,打手们纷纷挥起武器,朝着沈玉打去,现场顿时打成一团,不出手也得出手。 “啊?” 宋知礼看向另一侧,他已经认出,那名被刺的浑身是血的捕快,竟然是——徐真!? 哎? 徐真不应该在后面牢房里审讯崔猛吗? 他怎么突然从后面冒出来? 还被人刺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而,现场已然陷入混乱,那里容得他有思考时间? 司马信见这帮凶徒竟然真敢在衙门杀人,顿时大发雷霆之怒,挥舞佩刀大声喊道: “反了,反了,我堂堂朝廷岂能受此奇耻大辱,特么的都给我上,格杀勿论,死了算我的!给我上啊!!!哇呀呀……” 说完,司马信第一个冲上去,当即一刀砍翻一名打手,鲜血迸射而出,顿时让这场冲突升华。 哇啊…… 看到司马大人身先士卒,众多随从岂敢落后,立刻疯狂地扑向众多打手,全都挥刀就砍,顿时血光四起,惨嚎不断…… “啊!?” 见到如此生猛场景,崔啸天亦是傻了眼。 他的本意自然是虚张声势,给县衙施加压力,让他们赶紧放人,却不成想衙门里面竟有这等狠人,竟然直接格杀勿论!!! 这……这这这…… “慢,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崔啸天意识到情况失控,赶紧喝止自己手下,想要阻止这场冲突。 然而,他刚叫了两声,人群里忽然冲出一个蒙着面的捕快,虽然蒙着面,却挡不住花白的胡子,显然是位老捕快。 此人甫一出现,便直扑崔啸天而来。 他也没拿武器,单掌劈下,显然想把崔啸天打晕当场。 可是,崔啸天也有不弱的功底,当即抬手格挡,与蒙面捕快斗在一处。 不过,崔啸天毕竟多年疏于锻炼,仅仅打了四五个回合,便已经被打得难以招架。 他身边还有几名贴身打手,看到崔啸天遭遇袭击,急忙上前解围。 可没想到,又有一名年轻的蒙面捕快杀了进来,此人更加狠辣生猛,一手拿着匕首,一手甩着铁链,很快便将打手们拦了下来。 与此同时,蒙面老捕快趁势将崔啸天掀翻在地,然后上去一掌,终于将其击晕…… “崔爷!?” 打手们见主人被擒,顿时乱了阵脚,急急忙上前救人,却被那个年轻蒙面捕快一一击倒,有的被匕首当场刺翻,有的被他手中铁链拴住脖子…… …… 第87章 冲突 县衙公堂,已然变成战场! 崔啸天带来的打手足有上百人之多,其中也不乏有许多武功高强之人,如果前仆后继地全都冲进去,仅凭衙门里的人显然不可能顶住。 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 这些打手并非亡命之徒,平日里都是狗仗人势,仗着崔啸天的威名为虎作伥之辈。 压榨百姓他们在行,可真的面对眼前这等杀人场景,自然全都怂了。 和崔啸天的意图一样,他们本来只是给崔啸天助威的,哪成想平日里懦弱无能的衙门竟然如此强悍,连理由都没问清楚便已经挥起了屠刀! 这谁能受得了? 众打手顿时被打了一个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参军司马信在当官以前曾是久历战场的老兵,他参加过十几年前收复夏州的大小几十次战役,根本就是在死人堆里成长起来的。 但见他双眼猩红,佩刀已经变成屠刀,早已杀上了瘾,甚至是在追着砍人! 打手们哪里见过如此杀人恶魔,吓得四处乱窜,恨不能爹娘给他们多生两条腿…… 此刻,捕快衙役还有部分狱卒闻讯赶来支援,但是,当他们冲进大厅之后,却发现战斗早已接近尾声,众多的打手们已然溃败逃窜。 而司马信则带着他的随从们来回追杀劈砍,能多砍几个是几个! 可想而知,现场血流成河,死尸遍地,这场景如何是这些捕快衙役们所见过的,吓得他们个个双腿发软,不敢动弹,甚至有人当场呕吐…… 没多久,能逃的打手全都逃走,现场除了死尸,只剩下一些腿部受伤,无法逃走的伤者,目测也得有二三十人之多。 他们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抱头讨饶…… 众捕快见状,只好将武器换成绳索,开始上去一一捆绑…… …… 一刻钟后。 县衙大厅逐渐安静,看着满地死尸,宋知礼、陈厚禄还有蔡金全都颓然地坐在地上,表情麻木,眼神涣散…… “哈哈哈哈……”唯有司马信爽然大笑,他将染红的佩刀在尸体上擦净,收刀入鞘,笑道,“区区歹徒,不自量力,真以为我大玄朝廷都是摆设吗?” 说完,他转身来到宋知礼面前,安慰道:“没事了宋县令,有了这一仗,那裘镇农就是再有多少余孽,也不敢来衙门捣乱了!” 听到司马信的话,宋知礼憋红了脸,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恍惚间,他意识到,接下来,自己不仅仅是官运到头,生命似乎也已走到尽头…… “那个……”司马信又道,“你先不要打扫战场啊,刑部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咱得让他们看看,咱们这里的形势有多么严重,咱们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干活嘛,哈哈哈哈……” 司马信越说越起劲,可两位县官却越听越缩脖。 “啧啧……不对呀……”这时,蔡金终于回过神来,问道,“宋县令,这些暴徒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刚才想要干什么?什么儿子老子的?我怎么觉得,他们不是来救裘镇农的呢?” 忽然,远处跑来一名狱卒,小心翼翼地向宋知礼问道: “宋大人,嗯……咱们大牢已经人满为患了,请问……” “挤!”宋知礼随口说道,“都给我挤进去,能挤多少挤多少,挤死活该!” “哦……是,是……”狱卒再次问道,“那些受伤的呢?” “不管!”宋知礼摆手,“死了活该!嫌费事的,现在弄死也行!” “是!”狱卒再不敢多问,赶紧跑开。 “呵呵,也真是难为宋县令了,”司马信笑道,“你们延平县的大山太多,当这个县令实在憋屈啊,呵呵……” “二位……二位大人……”此时此刻,宋知礼已然心如死水,再也无所顾忌什么,于是便说了实话,“刚才那个跟我要儿子的人,是我们县的另一座大山——崔啸天……” 接下来,宋知礼便将和尚齐云正出现后所发生的事情,全都讲给两位大官听。 听着听着,司马信再也不笑了,蔡金也好似吞了鹤顶红一般,狠狠地揉起了自己的肠子…… …… 同一时刻,南监大牢里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本来裘霸天等一众罪犯就关在这里,现在又进来这么多,实在是没地方安排。 之前便是八九个人一间牢房,现在倒好,得十五六个去挤一间,甚至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当然,这些都是普通牢房,重犯牢房却是不同。 得亏这里共有四间重犯牢房,一个关押着裘镇农,一个关押着和尚齐云正,剩下的两间,便自然而然地分配给了崔氏父子。 只不过,崔猛的牢房目前空着,因为他正在审讯室接受审讯。程枭正在那里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狠的手段,让崔猛招供…… 哗啦啦…… 留给崔猛的空牢房传来铁链响动,狱卒把五花大绑的二新带进了这间牢房。 二新已经苏醒过来,但之前的撞击还是让他感觉浑身散了架,走路一瘸一拐。 狱卒将他推进来之后,便立刻退了出去,从外面关上牢门。 牢房灯光昏暗,微弱的光晕下,立着一个人,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二新虽被绑着,却能够行走,他慢慢来到此人跟前,抬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徐真?你……没事?” 原来,在这里等着二新的,正是徐真。 “我……我我我……”二新赶紧辩解,“我真的没有刺你啊!你当时也看到了,有人陷害我可能是,那把剑根本不是我的啊……” 徐真没有说话,脸上亦是没有任何表情。 “徐真……兄弟,兄弟,”二新紧走几步,又道,“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吧!崔老爷那么大的能耐,县衙一定不敢把他怎样的,回头等出去了,我一定让他免了你的债!好不好,好不好啊?” 徐真仍然没有说话,但冷冽的眼神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兄弟,兄弟啊!”二新噗咚跪了下去,“崔老爷不免,我也自掏腰包给你还了,不但还了,我还把你以前交的统统还给你,你看行吗?兄弟啊,赶紧救哥哥出去吧?” 徐真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他慢慢蹲下身,盯着二新说道: “二新哥,你说……我这嘴怎么这么灵呢?我说有一天,咱俩会交换一下,你来求我,你看……这才几天啊?应验了,你说巧不巧?” “这……”二新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满脸赔笑,“是啊,是是是……嘿嘿嘿……还真是巧啊!” “呼……”徐真呼了口气,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毛骨悚然的话,“本来,是不想要你命的,但是,你踢的是我媳妇,是我最亲的人,最疼爱的人,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样你都下得去脚吗?” “这……别,别……”二新意识到问题严重,赶紧讨饶,“我是不小心的,对不起,对不起啊兄弟,这样,你踹我,你愿意踹我多少脚,就踹多少脚,但我求求你……哎?哎哎哎……” 二新永远也想不到,这几句话竟是他的遗言。 他还没有说完,徐真便站起来,一脚将其踹倒! 然后,他便一脚接一脚地踹了起来…… 踹起来容易,但停下可就难了,因为要想活活踹死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需要讲究技巧,所以徐真只能一脚接一脚地踹向对方的脑袋和脸…… …… 第88章 烂摊 哗啦,哗啦…… 囚室大门从外面打开,但见虎妞沈玉提着一名男子,满脸郁闷地从外面进来。 后面还跟着沈名臣与程枭,几人同样垂头丧气。 然而,几个人刚一进屋,便被眼前的血腥一幕惊呆。 但见地上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人,此人身体卷曲,一动不动,看着应该是已经死掉。 而死人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是徐真。 “啊?”沈玉大吃一惊,忙问,“徐师兄,怎么了?这人是谁?” “没事,”徐真还在呼呼喘气,随口说道,“这人是崔猛的手下,刚才想审审他,看他知不知道崔猛的隐秘,不成想他挣脱绳索想要杀我,还好……他不是我的对手,呼呼……” “这……” 沈玉再莽也看得出来,死者脸都被踹变形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发生过激烈打斗的样子。 “别管他了,”徐真指着沈玉手里的人问道,“这个就是崔猛吧?怎么样?他招了吗?” “唉……” 听到这话,三个人全都紧锁眉头,面露无奈。 “怎么了?”徐真这才看出问题,崔猛显然已经昏迷了。 “这个人有病啊!”沈玉道出答案,“刚才审了没几下,他就口吐白沫,差点儿死掉。幸亏我爹及时给他扎针,封住了血脉,唉……” 说完,沈玉将手里的男子放到椅子上,开始给他进行捆绑,沈名臣则蹲在一旁,一面给他把脉,一面探着鼻息,生怕他随时会死。 但见崔猛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确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这下麻烦了,”程枭无奈地蹲到一旁,“我不明白,崔啸天怎么能这么快找上门来?他怎么知道是我们绑走了他的儿子?我已经清点过人数,咱们的人全都在啊?” 说着,他几乎条件反射般地看向了沈玉。 “喂,沈捕头,您看我干什么?”沈玉急忙摆手,“咱们可是一起行动的啊,我这次全程都是哑巴的,真的不是我!” “难道……”沈名臣怀疑道,“真有叛徒不成?” 此言一出,徐真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二新的尸体,幸亏自己及时让这小子闭了气。 “有也没用了,唉!”程枭郁闷地双手捂脸,沮丧说道,“这下不但捅了马蜂窝,而且口供还没审出来,这可怎么办?你们看着吧,到不了明天晚上,州府郡衙就会来一大堆人担保崔啸天,唉……” “别灰心,”沈名臣劝道,“不是已经去找大夫了吗?等崔猛醒了,再继续审他,我看他刚才吓成那样,应该不太难审。” “关键是……”程枭看向沈名臣,“咱那些捕快们也已经开始怀疑了,陈县丞明明说崔啸天是被州府抓走的,现在却被抓到咱们县衙大牢,你说他们能不起疑吗? “刚才死了那么多人,这烂摊子,我看谁也接不下了吧?也不知道咱们宋大人那里怎么样了,司马大人和蔡大人那边,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 “搞不好啊,当他们知道刚才那人是崔啸天之后,立马就要让咱们放人呢,现在跑路恐怕都来不及了吧?唉……” “等……等一下……你刚才说……烂摊子?”谁知,就在士气超级低落之时,虎妞沈玉却想到什么,说道,“我想起来,当年既然是崔啸天帮崔猛收拾的烂摊子,那么是不是说明,崔啸天也知道崔猛就是鬼面杀手这事?” “嗯?” 别说,沈玉的话还真的挺有建设性,顿时让大家眼前一亮。 “对呀!”沈玉激动说道,“既然审不了崔猛,咱们就去审崔啸天!只要他能证明崔猛就是鬼面杀手,嘿嘿……嗯……” 正兴奋着,沈玉却发现大家的眼神重又黯淡下去。 是啊…… 审讯崔啸天的话,谁敢审,又怎么审呢? 崔啸天可不是普通人,他清楚知道衙门根本关不住他! 他更加知道,只要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就不会有事! 他还会把每一个审讯他的人、抓他的人牢牢记住,以待将来疯狂报复…… 而最关键的,是时间真的不多了,随时随地,崔啸天都有可能被释放…… 怎么办…… 怎么办? 沈玉将目光转向徐真,因为每到关键时刻,徐真总会有主意。 然而,这一次徐真也是眉头紧锁,露出与大家一样的无奈与沮丧…… …… 嘭!嘭!嘭! 半夜三更,县衙内堂传来司马信拍桌子的声音。 “宋知礼,你好大的胆子!”司马信吼道,“我们俩一直就在延平,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们?你……你你你……” “是啊,”蔡金附和,“这么大的事,是必须要让刺史大人知晓的,崔啸天,崔啸天为什么能把赌场开遍整个宋州,难道你不知道吗?” 噗咚! 宋知礼跪倒在二人面前,怆然泪下:“二位大人,吾儿十一,吾女九岁,儿女被绑,我……我实属迫不得已啊!” “一个和尚,给他大刑伺候,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不信他不说,你……”蔡金指着宋知礼,颤声说道,“你怎么能动崔啸天呢?别说郡衙这边,就是州府那边,也……也不行啊,唉……” “大人,”宋知礼申辩,“崔啸天的儿子就是当年残害六名少女的鬼面杀手,我这么做,也是在维护我大玄律法,维护公义啊!” “证据呢?”司马信拍完桌子拍大腿,“有证据吗?我不是不让你维护律法与公义,关键是,你要真想翻案,你得按流程来啊? “外面……外面死了那么多人,这个责任谁负?你要是早点说出来,至于变成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吗?” “大人,”宋知礼道,“如果按照流程,我孩子就全都没了,那和尚只给我十三天时间,十三天一到,我将永远也见不到我的儿女! “大人,你们也有孩子,还望二位大人能体谅下官的难处啊!” “我们体谅有什么用?”蔡金急得跳脚,“刑部马上来人,裘霸天的事还没弄完,又搞出这么大的事! “怎么着,你们延平号称有三座大山,你这是想要把他们全都连根拔除吗? “我告诉你,裘镇农这件事,你还指不定有什么后果呢! “现在,你搞崔啸天,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你是动不了他的,你呀,糊涂……” 由于魏玉郎属于体制内,所以官场方面,只承认延平县有三大恶霸。 “这样吧,”司马信说道,“你先把崔啸天和他儿子放了,咱们赶紧请示刺史大人,等得到刺史大人批示之后再说……哎呦……” 说着,他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赶紧跳起来说道:“宋县令呐,你赶紧的,先把外面的尸体全都清理了,就别让刑部的人看见了!看见就没法解释喽……” “我……”陈厚禄半天插不上嘴,听到此话赶紧应声,“我去办,我去处理……” 说完,他求之不得地跑出内堂。 “司马大人说得对,”蔡金想了想,附和道,“现在这个情况,的确不应该再节外生枝,先把崔啸天父子放了,等裘镇农的案子结束,得到刺史大人批示之后,再来处理什么鬼面杀手吧!” “那……我的孩子呢?”宋知礼赶忙冲二人作揖叩拜,“这可万万不行啊,二位大人,我替我儿子女儿求求你们了! “一旦放了崔啸天父子,我的孩子就没了,我……我不能失去他们啊……” “哎呀……”蔡金有心搀扶宋知礼起来,可看到宋知礼如此决绝,只好甩甩袖子,冷冷说道,“宋县令,你得顾全大局啊!” 听到此话,宋知礼无比扎心,心里说话,我顾全大局,就得丢掉儿子女儿的性命吗? 都是为人父母,这些当官的为何如此寡情薄意? “既然这样……”然而,司马信似乎稍稍有些同情,他认真思考一番之后说道,“宋县令呐,崔啸天父子你暂时可以不放,但你要自己承担所有的后果!你可得保证不能动他们,不能用刑啊!” “啊?这……”宋知礼心想,不能用刑,那我拿什么让他认罪呢? “还有,”司马信又道,“鬼面杀手这件案子不只是你们县衙的事,所以不管查出什么,问出什么,都必须及时向我汇报,并且绝对要把消息封锁在县衙之内,万万不能外泄出去啊……” …… 第89章 操纵 次日早上。 天光大亮。 地面有霜。 在衙役们的紧张忙碌之下,县衙里的尸体已经运走,血液也全部清理干净,又恢复了往常模样。 但是,模样虽然恢复,但昨夜的那场屠戮却早已刻进每个人的心里,让他们如遭梦魇,无法磨灭。 整个衙门里,也似乎依旧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血腥。 司马信的随从们应该也都是上过战场的狠角色,愣是将厮杀变成屠杀,他们竟然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而崔啸天这边,却一共死了十九个,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尸体全都被送去义庄,义庄也已经尸满为患。 之前在大牢自杀的李老汉,刚刚去世的童县令,还有卢玉胜、刘三洋,甚至连死在潘玉郎家里的丫鬟桑儿,也都在那里躺着呢。 幸亏现在是寒冷冬天,要是换做夏天,指不定臭成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宋知礼、徐真等人都在衙门后院的某间客房内。 由于崔猛的病情忽然加重,已经被转移到这里,由专门请来的郎中医治。 之前已经问过崔啸天的手下,他们说崔猛得的病叫做羊晕症,一旦发作就会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好几天才能缓过来,平日里一直在用中药调理。 昨晚的抓捕与审讯,诱使崔猛发病,现在虽然不算昏迷,却一直翻着白眼,身体不停哆嗦,别说审讯,连基本交流都做不到。 宋知礼自然急得不行,问郎中何时才能恢复,郎中也连连摇头,说病人需要精心调理,恐怕得用两三天的时间…… 看着嘴角还在泛着白沫的崔猛,徐真自然知道,他得的是重度癫痫。只要不让他咬了舌头,性命暂时应该无碍。 其实,他记得《妖道》医术篇里,记载了一种类似肾上腺素的丹药配方,服用此药之后能让崔猛立刻恢复精神,接受审讯。 只不过,那种药对身体伤害极大,甚至有可能伤了性命。 当然,徐真现在并不打算去配置什么丹药,因为崔猛现在这种情况,反而是他最愿意看到的。 然而,宋知礼却已经快要疯了,从病房出来之后,他非要吵着去亲自审讯崔啸天,要让崔啸天说出崔猛就是鬼面杀手的事实。 陈厚禄与沈名臣等人赶紧劝阻,说崔啸天经验丰富,意志坚定,慢说司马大人不让用刑,就是给他用刑也必然问不出什么。 而且,宋知礼没有审讯经验,有可能审讯不成,反而被崔啸天套去情报,那可就得不偿失。 “那怎么办?我没有经验,但你们有啊,”宋知礼已经变得神经质,他指着程枭说道,“你有经验,你去给我审崔啸天,快去,去啊!” “大人……”程枭赶紧辩解,“我去也没用啊,不让用刑,我……我怎么审?崔啸天是什么人,光吓唬他可是没用啊!” “那也给我去!”宋知礼疯狂大叫,“用他儿子的性命威胁他,不说实话就杀他儿子……” 很明显,宋知礼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的话根本就是逻辑硬伤,崔啸天不说实话就杀他儿子,说了实话他儿子就是鬼面杀手,一样不是死? “我……我……”程枭也是懵了,看样子,似乎还真的动了去审崔啸天的心思。 “不行,不行啊!”沈名臣赶紧劝阻,“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我们谁都不能去审崔啸天,想想看,崔啸天必然会恐吓审讯者,吓唬他或者贿赂他,万一得逞了,那咱们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沈名臣的话说得已经足够直白,那就是万一审讯者禁不住诱惑倒了戈,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以程枭为例,他现在正处在各种麻烦之中,一旦崔啸天答应帮他解决这些麻烦,还会给他大好前途,那么依程枭的性格,被“招安”的可能性断然不小。 如此一来,还不如不审的好。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你们说该怎么办!!?”宋知礼嚎啕大叫,“已经第八天了,第八天了!鬼面杀手抓到了,崔啸天也抓到了,可……我们却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 “不行……我们……我们不能等了,我不能等了,我等不起了啊……” 谁知,由于宋知礼太过激动,他一口气没有上来,竟然白眼一番,仰面栽倒。 “宋大人!”沈名臣眼疾手快,赶紧将其扶住。 但见宋知礼不停抽动,似乎正在用力呼吸,却吸不进新鲜空气。 “宋大人!” 其他人全都吓坏,立刻围拢过来。 沈名臣赶紧给宋知礼掐人中,陈厚禄亦是撩开长袍,朝宋知礼脸上扇风…… 缓了好半天,宋知礼这才幽幽转醒,但气色却是格外虚弱。 但见这位宋大人发髻散乱,灰头土脸,衣衫凌乱,上面还沾有斑斑血迹,看着好生狼狈。 “快,”陈厚禄赶紧喊来贴身仆从,命令道,“赶紧把宋大人搀回家里休息,这几日,大人惊思忧虑,终不得歇,快快让宋夫人熬点儿参汤给大人服用,好好休息吧!” “是是是……” 仆从们也是全都吓坏,当即搀扶着宋知礼去到后院。 在回家的路上,宋知礼还一直不忘念叨着:“想……想办法,你们要想办法,快点儿想办法啊……” 谁知,他正说着,却发现手里面竟然多了一样东西。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张纸条,不知是谁塞给他的? 他当即推开仆从,打开纸条,但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看到这几个字,宋知礼的眉头先是倏然紧皱,可在思虑良久之后,却又渐渐舒展开来。似是领悟了什么…… …… 宋知礼被送走之后,陈厚禄也已经没了踱步的力气,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内堂的太师椅上。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再着急签字的事。 因为就算宋知礼签了字,也没什么用了。 无论是和尚事件,重启调查鬼面杀手,还是逮捕崔啸天,自己都全程在场,就算现在能够退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唉…… 他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前几年为什么不早点儿退休,与家中成群的小妾们共享天伦之乐岂不美哉? 可惜啊…… 小妾们恐怕很快得去伺候别的老爷了…… “宋知礼,宋知礼……你给我出来!” 就在陈厚禄唉声叹气之时,司马信忽然大踏步冲了进来,边走边喊着宋知礼的名字。 陈厚禄急忙起身,向他解释宋知礼因为身体不适,已经去到后院休息。 “你们是怎么搞的?”司马信往椅子上一瘫,埋怨道,“刑部的人到现在也没来,白白让我们等了一个晚上!” “是是是,”陈厚禄低头挨熊,可听着听着感觉哪里不对。 昨天晚上,不是你让我们做准备的吗? 我们也白白等了一个晚上啊,现在人没来,怎么反倒埋怨起我们来了? “这倒好,刑部的人没有等来,倒是等来崔啸天,”司马信还在气鼓鼓地埋怨着,“要不是你们那么早通知我们过来,我们也不会赶上这档子破事,哼……” 哎? 陈厚禄越听越不对劲。 不对啊? 谁通知谁? 昨天晚上明明是你们派人来通知的我们嘛!那个传信的小伙子,甚至都忘了跟我要赏钱…… 哎? 等等…… 陈厚禄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是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怎么感觉那么巧合,那么刻意呢? 如果不是为了迎接刑部,司马信等人就不会来衙门,也就不会与崔啸天的人发生冲突,促使衙门当场抓住了崔啸天…… 还有,那个报信的人,似乎并没有在司马信的随从之中啊? 难道…… 难道…… 整件事都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震惊之中,陈厚禄赶紧抬起头,想要跟司马信确认一下,到底是谁先通知的谁? 可就在如此关键时刻,站班衙役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高声喊道: “大人,刑部的人来了,来了……” …… 第90章 炸裂 第九日。 午时。 延平县南郊,谷河岸边。 平日里的荒郊野外,今天却是人山人海,站满了延平县的男女老少。 因为,午时三刻一到,裘镇农将在这里人头落地! 老百姓们都想亲眼看一看,这个为祸乡里,害人无数的恶霸,是如何走完他的人生的。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提前准备了锣鼓炮竹,只等行刑完毕,便要敲锣打鼓,燃放炮竹,好好庆祝。 此刻已经接近行刑时间,断头台早已准备妥当,诸位官员也已纷纷落座。 这一次,刑部确实派了一位提点御史过来。 提点御史也叫提刑官,主要负责审查各地重案、要案及冤案。 只不过,让众人意外的是,这位提点御史是既干脆又低调,刚一见面便表明自己的来意,强调他只是前来监督本案,不会提任何意见,更不会做任何决定。 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内,这位提点御史完全是一个旁观者的模样,只是象征性地查看了案情资料,以及所有批文而已。 除此之外,他深居简出,似乎尽量避免与当地官员接触,司马信请了他好机会,均是遭到婉拒。 于是,司马信等人渐渐明白了人家的高明之处。 是啊,裘镇农的背后,吏部侍郎可是始终存在的。 不管这位提点御史做出任何决定,都会让人不可避免地想到,他代表的会不会是吏部侍郎的意思? 然而,此案又偏偏是圣上钦点的案子,圣上的意思,显然是不希望此案受到干扰。 所以,他这位提点御史当得并不容易,既不能忤逆圣上的意思,又需要尽量不得罪吏部侍郎。 因此,来这里当个哑巴看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看来,圣都来的官员果然都是人精。 不过,既然看懂了人家的意思,那这口大锅,司马信和蔡金自然也不会背,最后便全都退还给了县令宋知礼。 此时的宋知礼哪还有心思去管裘霸天的死活,一心想要快点儿找回儿子女儿的他,当即做出决定,将行刑日子订为今天。 对此决定,各级官员非但没有意见,反而都很支持,因为不管是谁,都想尽快结束这场煎熬。 午时三刻即将到来,五名死刑犯已经验明正身,被带上断头台。 除了罪魁祸首裘镇农外,还有参与当年潘家灭门案的蒯鹏、裘宾,以及另外两名身背多起命案的裘霸天手下。 至于裘霸天的其他同伙,也都根据不同的犯罪性质进行了相应的判决。 不过,那个杀了爱莲的潘文定,还有杀了魏家三小姐的魏夫人赛娜,却因为分属不同案子,暂时尚未进行审判。 县衙那么多事,也是先顾不上他们了。 断头台距离观众们稍稍有些远,谁也看不清楚裘镇农此刻到底是一副怎样表情。 只是远远看到,当他被架上断头台时,双脚几乎是悬空的,幸亏刽子手力气够大。 很快,最后的准备完毕。 宋知礼拿着死刑令牌,先是看了看诸位官员,心下不免一阵唏嘘。 没想到最后丢这个死刑牌的,反而是在场官阶最小的自己! 宋知礼把眼一闭,心里想到,好吧,事已至此,无法回头。 既然无法回头,那就办吧! 于是,他蓦然睁眼,将令牌丢了出去。 令牌落地,追魂炮瞬间炸响。 刽子手挥刀向下,人头应声落地…… “好!” “好啊!!!” “喔喔……” 人群瞬间沸腾,锣鼓震天,鞭炮齐鸣,老百姓们群情激奋,载歌载舞,欢天喜地。 期间,还有大批深受裘霸天毒害的被害者们,面向诸位官员自发地远远跪下,一面叩首磕头,一面高声呼喊着“宋青天”…… …… 两个时辰后。 死刑后续事宜全部处理完毕。 这位刑部的提典狱使,也是非常识趣的请辞,说自己公务繁忙,必须得尽快回去复命。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他是想要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当即将其恭送出城,这才返回县衙。 可是,才刚进衙门,司马信与蔡金便赫然变了脸色。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进内堂说话,司马信便急不可耐地掏出一封信,几乎是摔到了宋知礼的脸上。 “你好好看看吧!这下满意了吧?”司马信冷冷喝道,“早就跟你说过,崔啸天不是裘霸天,你惹不起的!” 宋知礼自然知道情况不妙,当即哆哆嗦嗦地打开信,但见里面竟然是刺史大人亲笔写的加急密信! 信的内容只有五个字:“速放崔啸天!!!” 字数越少,越更加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这……这……”宋知礼捧着这封密信,双腿瘫软,不知所措。 陈厚禄急忙趁势看了一眼,待看清楚那五个大字之后,亦是吓得不轻。 刺史是州府最大的官,连他都亲自发话,那这崔啸天……自然是不可能不放! “现在美了吧?”蔡金背着手训斥,“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跟我们玩儿文字游戏,让你放崔啸天,你就只放他一个。 “他的儿子,他的手下,一个也不能少,全都放了!” “唉,遇上你这样的混人县令,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司马信双手掐腰,不停埋怨,“我杀了崔啸天那么多人,还不知道回头怎么交代呢! “事先说好,我可不管,这误会我必须全都推你身上,你自己承担吧,哼!” “二位……二位大人……”终于,陈厚禄听不下去了,央求道,“宋县令他,毕竟被人绑了孩子,求你们帮他说句话,求个情吧! “我们……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也是……也是一时糊涂啊……” 这一次,陈厚禄竟然没有任何推脱,用了“我们”这两个字。 而接下来,他更是噗咚一声,给两位大官跪了下去。 “我求求你们了,宋县令他救儿心切,之前有得罪二位大人的地方,我们……我们赔不是了……” “哎呀!你跪个什么劲儿?”蔡金摆手示意,“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刺史大人的信你们也看到了,赶紧去放人吧!” “是是是……”陈厚禄赶紧起身,点头哈腰,“我们这就去,这就去放人!” 说着,他赶紧拉拽宋知礼,要他跟自己一起去放人。 然而,他拉了两下,却发现宋知礼没有动。 嗯? 陈厚禄赶忙看向宋知礼,竟是蓦地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此刻的宋知礼,好像变了个人! 但见宋知礼满脸通红,双拳紧握,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喂,”蔡金瞪着宋知礼催促,“你还愣着作甚?快去放人啊!” 然而,宋知礼浑然不觉,竟如行尸走肉一般转了个身,面向两位大官。 “你……”司马信和蔡金全都一愣,不知这县令是中了风,还是中了邪。 “苍天呐……”突然,宋知礼双目圆睁,瞪如铜铃,满腔悲愤地哀叹道,“玄道有云: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本官……本官想要看看,道是在天,还是在人啊!?哈哈哈哈……” 下一秒,宋知礼仰天狂笑,笑得至狂至癫,仿佛整个县衙大厅都昏暗无光,卷起猎猎罡风。 “哈哈哈哈……” 宋知礼狰狞狂笑,眼泪却簌簌迎空垂落。他的脸是扭曲的,眼泪却是闪亮的…… 司马信和蔡金不但看傻,而且还看得有点发毛。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孱弱文官,竟能笑出如此强大的气场,笑得如此邪异癫狂! “他……”蔡金喃喃言道,“莫不是真的疯了吧!?” “哈哈哈哈……二位大人,”终于,宋知礼收住狂笑,脑袋怪异地歪着,眼神辣狠凶戾地说道,“崔啸天……我不放!!!” …… 第91章 放人 “什么!?”司马信一愣,瞪大眼睛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谁都不放!” 宋知礼说得异常坚定,不容置疑。 此时刻,他的身体仍在不停颤抖,眼泪还在滚滚滴落,眼珠却红得吓人。 噌…… 司马信噌地拔出腰间佩刀,刀指宋知礼,威胁道: “一个小小县令竟然如此放肆,有种的,你就再说一遍,到底放不放!?” “哈哈哈……” 然而,宋知礼无惧反笑,不退反进,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一把抓住锋利的刀尖,将刀刃主动架在自己脖颈上! “啊?这……”陈厚禄已然吓傻,登时瘫倒在地。 宋知礼的手瞬间滴下红色血线,他的眼泪却倏然止住,只见他狰狞邪傲地说道:“不仅仅是崔啸天,我谁都不放!!!” “你!?”司马信气急败坏,扬起手肘,作势欲砍。 “使不得,使不得……”蔡金意识到要出大事,急忙上前拦住司马信,急急说道,“司马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虽然差着级别,但大玄律例规定,无故斩杀朝廷官员是重罪! “你!?你……”司马信只好抽回佩刀,无奈入鞘。 “宋县令,宋知礼,”蔡金颤抖着指向宋知礼,“你这又是怎么了?审讯裘霸天时你就来过一次了,这次又来? “你真的疯了吗?刺史大人都已经下令放人,你凭什么不放?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儿女被绑架了,但绑架你儿女的人可不是崔啸天呐!” “对,”司马星说道,“你怀疑崔啸天的儿子是鬼面杀手,证据呢?没有证据,因何不放人?” “哼,”宋知礼阴着脸冷哼,“司马大人好生健忘,崔啸天率众冲击县衙,意图造反,如此重犯,怎么能放?” “这……”蔡金无言以对。 “哼,”司马信却早有准备,同样哼了一声,说道,“就知道你得跟我扯皮,你说崔啸天冲击县衙,但他来县衙是来找人的,因为言语不和发生误会,由此引发发生冲突,与造反并无关系。” “误会?”宋知礼冷笑,“死了十几口子,你管这叫误会?” “对,就是误会!”司马信亦是面色阴沉地回怼道,“我是宋州参军,我说误会就是误会!而且,宋知礼,我告诉你,我还可以说,这场冲突都是你有意安排的,是你利用了本官!” “听见了吗?”蔡金见风使舵,赶紧挺直腰板,颐指气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既然崔啸天和他儿子都没有罪,你赶紧放人!” “不!”宋知礼依然坚持,“我不放!” “你?你怎么如此顽固不化呢?”蔡金怒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孩子,但你别傻了,如果你真的不放,就算你能找到你的孩子,那你认为你们全家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此话可谓异常凶恶,却又并非危言耸听。 的确,就算能找回孩子,刺史那里能放过宋知礼吗?崔啸天那里能放过宋知礼吗? 想到此,宋知礼陷入纠结,眼神似乎有所动摇。 看到有戏,蔡金再次劝道:“虽然死了人,但崔啸天这里还能挽回,你把他们全都放了,我和司马大人可以帮你说些好话,咱们还有挽回的余地。 “还有,”蔡金眼珠一转,又道,“崔啸天人脉广,说不定不记你的仇,还能帮你找到孩子,你说对吧?” 说话时,蔡金脸上已经露出得意之色,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话绝对能够说服宋知礼。 然而,现实很快打脸。 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宋知礼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司马信瞬间恼怒,“真是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告诉你,现在有刺史大人手谕,我们根本不用看你脸色,你不放没有关系,我们亲自去放!来人呐!” 一声令下,司马信的随从们全都刷拉拉拔出佩刀,做好冲击准备。 “走!”司马信一指大牢方向,“跟本官去大牢放人!” “敢!”然而,宋知礼却毫无畏惧,愣是孤身一人挡在众人面前,昂首喝道,“我告诉你们,这里是延平县衙,你们哪个敢乱动,我就告你们谋反! “那大牢里关押的都是朝廷侵犯,你们哪个敢私自放人,那就等同劫狱!!!” 没成想,一个人如此文弱县官,竟然真的挡住了一众随从。 而就在此时,程枭忽然带着一大队捕快出现,也都纷纷拿着武器,站在了宋知礼的身后,给宋知礼助威! 霎时间,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变得异常危险。 “啊?”陈厚禄全然吓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事态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不过,他还是隐隐察觉到,程枭等人来得这么及时,好像是早就准备好似的…… “你!?”司马信瞪眼,“你要造反?” “我再说一遍,”宋知礼罕见的声如洪钟,怒然吼道,“这是我的县衙,要造反的是你们!司马大人,你砍完了崔啸天的人,不会又要砍我们衙门公人吧?” “你……你……”司马信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咒骂,“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大疯子!” 尽管司马信的人战力占优,县衙这些捕快根本不是他们对手,可毕竟捕快是衙门公人,这要是把他们全都杀了,那自己造反的罪名可就要被坐实。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动手。 “宋知礼!”蔡金也快要疯了,跳着脚吼道,“你到底要干吗?到底要干嘛啊?刺史大人的话你也敢不听吗?” “告诉你们,”宋知礼凶狠说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放人!” “反了,反了,简直反了,你……”蔡金气得浑身哆嗦,已然不知该说什么。 “哈哈哈哈……” 下一秒,宋知礼仰天狂笑,眼泪却再次如泉水一般涌出,这张边狂笑边流泪的脸,竟是让每个看到的人,都感觉心里发毛,犹如梦魇。 “崔啸天父子到底有没有罪,不是刺史大人说了算,不是你们说了算,”宋知礼癫狂地说道,“也不是我说了算!” “那……”蔡金瞪眼,“那谁说了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嚯哈哈哈哈……”宋知礼再次嚎啕大笑,“你们……不是没人在乎我儿女的死活吗?你们不是都想让我家破人亡,都想要我宋知礼的命吗? “那好,那就让我,和我们一家,死得轰轰烈烈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惨烈刚毅,却又毛骨悚然…… “啊?”司马信似乎明白了什么,登时大感不妙。 而蔡金却没想明白,还在傻傻地问着: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 第92章 有罪 延平县的老百姓们怎么也想不到,天都已经黑了,街道上却忽然传来震耳的铜锣声。 伴着急促的铜锣,还有人高声呼喊着: “告示,告示,快看告示……” 什么? 正值饭时,好奇的老百姓们放下碗筷,纷纷去到街道观瞧,发现那里真的张贴了新的告示。 裘霸天刚刚被处决,这是又出什么大事? 众人连忙围拢到告示跟前,有认字的早已指着告示读起来: “……罪犯崔啸天因涉及利用万胜赌坊敲诈勒索,仗势欺人,巧取豪夺,杀人放火等罪,现已被衙门拘捕,等候判决,如有牵涉其中的冤屈者或被崔啸天坑害的受害者,请速来衙门起诉,衙门将会秉公受理,过期不候…… “……另,崔啸天的党羽同伙仍有在逃,如有能将其抓获着,衙门将会给予奖励……” 告示最后,俨然变成一封檄文,将崔啸天的罪状与恶行一一陈述出来,很快引起群众共鸣。 在延平县,被万胜赌坊坑害的人简直数不胜数,一听说崔啸天也被衙门抓了,整个延平县再次沸腾起来,其声势比上一次裘霸天游街还要浩大。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呐!呜……”很多人喜极而泣。 “这是……这真是苍天有眼啊!”有人当场跪倒,“刚推倒裘霸天,这么快便轮到崔阎王了,推到这两座大山,我们延平县可就太平了啊!” “走,走,快走!”有人奔走相告,喊着四邻八居,“咱们赶紧去衙门告状吧,咱们可是被崔阎王坑苦了……” “青天大老爷,宋青天呐,呜呜呜……”有人感动地朝着衙门方向叩头,“真是幸哉我大玄天朝,还有如此不畏强权的好官……” 然而,由于没有游街示众,有些被崔啸天欺压太久的人还在将信将疑。 比如一位正在门口喝稀粥的老人,他摇着头,对邻居们说道: “没这么简单,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听说这崔啸天后台很硬,在宋州都是横着走的,这么突然被抓,恐怕……” “是……是吗?”其中一名中年汉子担忧说道,“我这里还想去衙门呢,我们家可是被万胜赌坊坑苦了,您这么一说,我……我……” “你呀,最好等等,”老人建议,“我看这崔啸天没那么好倒,万一他回头出来了,你们这些告状的,可就要遭殃了!” “哦……是,是……”中年汉子顿显失望。 “你看啊,”老人还在端着碗分析,“裘霸天之所以被倒台,是因为他手里有人命官司,可这个崔阎王就不一样了,他……嗯……” 老人还没说完,忽然看到远处跑来很多邻居,他们全都吵吵着要去衙门告状。 “哎哎哎?”老人急忙拉住一个,劝道,“你们真的要去告状吗?你们听我说,这崔阎王可没那么好倒啊……” “哎呀,”其中一名邻居甩手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万胜赌坊现在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但愿把我们那些欠条也全都烧了吧,哈哈哈……” “是啊,”另一个一边急急奔跑,一边喊道,“赌坊都烧了,崔阎王彻底完蛋了,现在不去告状更待何时,说不定呐,还能得到补偿呐!” “啊?太好了!”之前那位犹豫的中年汉子猛地拍手,“这一下,我就可以不用卖我的女儿啦!我的乖女儿啊,你有救了……” 说完,中年汉子疯也似地跑向衙门方向。 “啊?”老人亦是蓦然兴奋,当即将碗啪地摔碎,跺脚说道,“苍天有眼啊!儿子,儿媳,孙子,我……我今天要为你们讨回公道,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啊!” 说完,他也顾不得回家锁门,直接奔向衙门…… 而就在老人走后,又有两个身材强壮的邻居从这里走过,其中一个说道: “我知道一个万胜赌坊的窝点,咱们赶紧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抓他几个同伙啊?县衙的赏钱肯定少不了!” “好!”另一人挥舞扁担,应声附和,二人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 此刻的万胜赌坊,已然是一片火海。 不管是前面的赌坊,还是后面的院子,以及掩藏地下的钱库,全都付之一炬,被火光与浓烟吞噬。 虽然大火烧得有些突然,却并没有烧到任何人,因为人们之前已经因为官府告示的事情被提前驱散。 此时此刻,在万胜赌坊对面的一间瓦房屋顶上,坐着父女二人,正是老捕头沈名臣与虎妞沈玉。 由于二人全都穿着夜行衣,沈玉手里还拿着火折,所以万胜赌坊这场大火,很可能与这父女二人有关。 “真痛快呀,爹!”沈玉兴奋说道,“四大恶霸已经去了一半,这下咱们延平县真的能迎来太平了吧?我都感觉轻松了很多呢!” “哼,”沈名臣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冷哼之后喃喃说道,“你懂什么,这也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啊!” “哦?”沈玉意外,“这要是开始,那后面还有什么?我怎么觉得后面就没有后面了呢?宋县令现在这样做,分明就是鱼死网破,他自己都不想活了吧? “您觉得,现在都搞成这样,难道崔啸天还能翻身不成?” “后面的事,谁也无法预料,”沈名臣捋着胡子,怅然说道,“别人的事,咱们也管不了。能够推倒这两座大山,我沈名臣也算是对得起父老乡亲们了! “小玉啊,”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已经做好安排,一旦苗头不对,咱们就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啊?咱们也要走吗?咱们要是走了,”沈玉担忧道,“徐真师兄他们该怎么办呢?” 听到此话,沈名臣赫然沉下脸来,说道:“小玉,有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以后……离徐真远点儿!” “哦?”沈玉不解,“为什么?他是好人啊?” “好人?哼……”沈名臣冷哼一声,面含愠意地说道,“你太单纯了,徐真这个人心术不正,城府更是深不可测,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可是……”沈玉撅起小嘴,显然不服。 “嗯!?”沈名臣瞪眼。 “好吧……”沈玉只好软了下去,却不忘嗔怪般地白了老爹一眼…… …… 第93章 疯狂 “啊!?” 听到消息后,蔡金惊得从椅子上猛然起立,还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哗啦啦…… 茶杯顿时碎了一地。 “疯子!真特么是个疯子!” 司马信亦是万般地不可思议,尽管当他听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之后,便已经有了预判,可他真的想不出,宋知礼会做得如此疯狂。 “这家伙上瘾了吗?”蔡金挽起袖子,“裘镇农的时候就来了一回,现在又来?” “唉,”司马信抓狂,“看来,我们还真是低估了他的爱子之心,他并不是要治崔啸天冲击县衙的罪,而是要把他所有的黑历史全都挖出来,引起公愤,这是……这是要让咱们无法下台啊!” “哦……我明白了,”蔡金恍然大悟,“他之前说什么刺史大人说了不算,他也说了不算,原来是让老百姓们站出来说话啊!” “他这样一出告示,”司马信郁闷言道,“老百姓们必然响应,必然会像上次一样,前仆后继地来县衙告状。这样一来,还怎么放人?” “坏了,”蔡金心虚,“如果刺史大人怪罪下来,咱俩,咱俩怎么解释呢?司马大人,您看这事,还有补救吗?” “啧啧……”司马信开动脑筋,苦思冥想,喃喃自语,“恐怕拦是拦不住了,但是……这个宋知礼,他也不想活了吧?” “我看他也是活腻歪了!”蔡金埋怨,“我就想不明白,一个破和尚,扒皮抽筋,十大酷刑都给他用上,还怕他不说实话吗?” 那是因为……司马信在心里说道:那是因为被绑架的不是你的孩子! 不过,蔡金的话还是提醒了他,崔啸天是件大事,但崔啸天背后那件鬼面杀手案,貌似也不是小事吧? 坏了! 就冲宋知礼现在这股疯劲,恐怕鬼面杀手案也很难捂住了。 自己身为宋州参军,主管刑狱,如果这件案子翻出来,必然会给上面造成麻烦,自己也必然会被责怪。 怎么办? 想到此,司马信握紧刀柄,已然开始考虑,是否要带人冲击南监大牢,强行放人? 只要……不伤及县衙公人的性命,是不是自己就不算犯法? 结果,他刚想到这里,手底下有人快速来报。 “司马大人,不好了,万胜赌坊着火了!” “什么!?” 二人又是一惊。 “全……全都烧没了,火势很大!”来人报告道,“不过好像没有烧到人……” 完了…… 司马信颓然坐下,握住刀柄的手也随即松开。 没有用了! 他清楚地知道,万胜赌坊一烧,全城百姓必然对崔啸天的垮台深信不疑,这个时候,就算强行把他放出来,也于事无补了。 搞不好,还有可能把自己陷进去。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考虑的不应该是怎么补救,而是怎么逃避责任。 当然,逃避责任并非难事,只需要跟上面讲述事实即可,然后,便可以坐看这位疯狂的延平县令,将来会是怎样一个惨烈下场吧? 想到这一层,司马信反而淡定下来,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水压惊。 “司马大人……”可蔡金却焦躁依旧,急急追问,“您得想个办法啊……” 不料,就在这时,又一名手下匆匆进屋,向司马信汇报道:“大人,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本来,司马信以为宋知礼的疯狂到此为止,自己不会再被任何事惊到,可当手下汇报完毕之后,却还是气得他暴跳如雷,嗷嗷乱叫,将手里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粉碎…… …… 稍早时候,醉仙居。 司马信和蔡金在这里安排了二十名随从,严密守卫。 因为,自从裘霸天被宣判之后,他们早已经将裘霸天分散在各处的值钱财物,全都汇聚到此处。 本来,抄家这种事情好处多多,他们本可以趁机大捞一笔。只可惜裘霸天还有一个做吏部侍郎的二叔,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张扬。 所以,只能先把东西敛好,等得到刺史大人命令再动。 司马信之所以一直跟宋知礼强调裘霸天抄家的事,就是要暗示他,自己要把这批财物运走。 此刻,守卫们正在站岗巡防,却忽然看到对面冲过来上百号老百姓。 最前面,还有一名身穿衙门公服的小捕快。 小捕快不是别人,正是徐真。 “站住!”守卫看到这些人想要冲进醉仙居,急忙上前阻拦,喝道,“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快滚!” “什么?滚?”徐真穷横穷横地掏出一份公文,傲娇说道,“滚的是你们才对!告诉你们,我奉我们县令宋大人之命,前来分配裘镇农的家产财物。 “看到这些人了吗?”他一指这上百号人,“这些人都是被裘镇农霸占了家产财物的受害人!再看这个……”他又将一本名册晃了晃,“这个是我们根据审理结果逐一核实,然后登记出来的侵占名册,上面有姓名,有数额,有原由,有手印…… “所以……知道我来干嘛了吧?” “什么?”守卫举起佩刀,“你奉县令之命,我们可是奉参军大人之命,你一个小小县令算个屁!告诉你们,这里是州府查封的东西,你们算个老几?快滚!” 听到喧闹,其他守卫们全都围拢过来,个个趾高气昂,鼻孔朝天。 “州府查封?”徐真笑道,“好啊,那州府的查封凭证呢?” “这……这……”守卫支吾,他们只是奉了司马信的命令,怎么可能会有州府凭证。 “行吧,各位乡亲呐,”徐真面向众位受害者说道,“他们说是州府的,但是没有州府公文,我是县衙的,但我有县衙公文。 “算了,咱们惹不起他们,看来你们的赔偿是拿不到了,那就散了吧都!” 说完,他直接站到一边,等待好戏上演。 “什么?散了?那可都是我们被裘霸天抢走的财产呐,”果然,受害人们自然而然地群情激奋,“我们被裘霸天害的都家破人亡了,想要回一点补偿都不行吗?” “就是啊,”另一个振臂说道,“这可是县令大人答应我们的!” “不对啊?他不是没有凭证吗?”又有人发现问题,“没有凭证怎么能说是州府的呢?” “就算州府的又怎样?”有人急了,“我们拿回我们损失的财产天经地义,关他们屁事……” “哎呀,”还是后面的人干脆利索,“你们跟他们废什么话啊!揍他丫的……” “对……揍他们,冲啊!” 一声号令,上百口子受害人一起奔涌过去,那些守卫们便像洪流中的树叶一样,很快被吹散了…… 看到守卫们灰溜溜地逃走,徐真这才站到高处,冲众人喝道: “各位乡亲,闹归闹,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里有你们按过手印的补偿名册,你们的赔偿可以领,但是不能多领也不能少领,必须按册执行。 “要有哪个不听指挥,想要多占,”他唰地拔出佩刀,“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第94章 冻结 第十日。 好像上天已有预示,天空乌云密布,似是酝酿着一场暴雪。 就在这样氤氲的天气下,整个延平县却宛若开锅般彻底沸腾! 尤其是县衙门口,前来告状的人群排成长队,甚至延伸到长街尽头,尽管已经处理了一夜,可前来告状的人却依旧不减。 崔啸天的罪行罄竹难书,几乎整座县城一半的人都曾遭受过他的迫害。 虽然崔啸天做事谨慎,办脏活从不亲自动手,但面对多如牛毛的诉状,他的罪行根本无处可逃。 更何况,从昨夜到现在,在充分发动群众的作用下,又有越来越多的崔啸天手下落网。 其中也不乏一些万胜赌坊的高级人物,这些人已如惊弓之鸟,只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便能够挖掘出更多关键罪证。 昨晚,疯狂县令宋知礼开启的一系列疯狂操作,已然取得立竿见影的成效。 张贴告示全民讨伐崔啸天,派沈氏父女烧毁万胜赌坊,以及派徐真去醉仙居赔偿受害者,全都是这位疯狂县令的杰作。 全民讨伐这招果然万试万灵,老百姓们被崔阎王奴役太久,心里所积压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烧毁万胜赌坊自然是一个重要的心理暗示,以此彻底打消老百姓们的顾虑,认为崔啸天已经完蛋。 至于赔偿那些裘霸天案的受害者,则主要出于两点考虑。 一个是收买人心,得到补偿的受害者们必然会成为宋知礼的绝对拥护者; 另一个,则是给那些状告崔啸天的人打个样,既然状告裘霸天能够获得赔偿,那么状告崔啸天,岂不一样能得到赔偿? 当然,除了这两点之外,宋知礼也是彻底豁出去了,反正已经把上面的人得罪了一个通透,那就干脆在自己燃烧之前,再做一点好事吧! 由此,也可以看出宋知礼的决心,他知道自己已无回头可能,只能逆风前行,走多远算多远。 当然,不管怎么走,他都要先办好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的孩子拯救出来。 而若想拯救自己的孩子,现在便是最重要的时刻。 “大人,给您……”衙役将一摞状纸递到宋知礼手中。 此时此刻,宋知礼正站在关押崔啸天的牢房门外,旁边还跟着陈厚禄、程枭、沈氏父女以及徐真。 宋知礼接过厚厚的状纸掂量几下,这才示意狱卒推开铁门。 铁门吱呀作响,众人随即进入囚室。 与预想的不同,被绑在一张审讯椅上的崔啸天,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安静地看着宋知礼这一干人等。 崔啸天的安静,似乎让宋知礼有些意外,宋知礼稳了稳心神,这才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崔啸天,咱们谈谈吧!” “哼……”崔啸天轻轻哼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不屑,显然根本没把这位县令放在眼里。 “你完了,”宋知礼将罪状摆在他的面前,说道,“这些都是你的罪状,万胜赌坊已经烧成灰烬,你的家人也全都悉数被擒,等待你的,是和裘霸天一样的下场!” “哼……呵呵……呵呵呵……”结果,崔啸天笑了,“你很厉害啊宋县令,不错,不错!” 说完这些,崔啸天竟是闭了嘴,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宋知礼,将宋知礼看得很不自然,而且有点儿忘词。 “嗯……” 可是,宋知礼刚张开嘴,崔啸天却赫然大喊一声:“让韩金奎来跟我说话,你们赶紧滚吧!” “……” 众人全都愣住,韩金奎便是宋州刺史的名字。 “你……你你你……”宋知礼吓了一个激灵,节奏已经被完全打乱。 “你什么你?”崔啸天喝道,“你们糊弄谁呢?如果你认为你能像处决裘镇农一样处决我,那你就去做吧!我等着!” “你……” “你拿这些状纸干嘛?”崔啸天说道,“既然你能给我定罪,那还找我谈什么?既然我的家人都在你手中,那你把他们全都杀了好了!” “你……你……”宋知礼终于急了,把状纸一甩,拍着桌子喝道,“我找你,就是为了谈一件事,那就是——鬼面杀手!!!” 唰…… “鬼面杀手”四个字一出,众人赶紧不错眼珠地盯着崔啸天,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结果,崔啸天还真有反应,只不过,他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地瞪着宋知礼问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宋知礼指着他喝道,“你还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就是你的儿子——崔猛!!!” 唰…… 现场再次安静,崔啸天亦是再次愣住,足足愣了四五秒。 “怎么样?”宋知礼眯起眼睛,冷冷说道,“你以为你让唐丑帮他掩盖罪证,处理了尸体,就没人知道了吗?” “你……”崔啸天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宋知礼,继而大声骂道,“你特么抽什么疯?这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什么唐丑,什么尸体?什么鬼杀手?嗯……嗯……” 终于,崔啸天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嘟囔了几句,然后说道:“鬼面杀手不是那个什么大郎吗?你……你刚才说什么?我儿子?” “你儿子就是鬼面杀手,”宋知礼说道,“齐大郎替你儿子顶了罪,当了冤死鬼!你儿子崔猛是一个残暴的没有人性的杀人恶魔,杀人之后,还要毁掉人家容貌,这样一个杀人恶魔,你还要护着他,你也是一个恶魔……” “够了,够了!特么的都是哪儿对哪儿啊?”崔啸天大皱其眉,“你真的……莫名其妙……” 看到崔啸天的反应,沈名臣与程枭已然锁紧眉头,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因为他们察觉到,崔啸天似乎不像装的。 “崔猛正在享受大刑伺候,”可是,宋知礼却仍然执迷其中,狠狠威胁道,“他早晚会说的,我希望你能……” “等一下,”崔啸天没好气地打断宋知礼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儿子崔猛是鬼面杀手对不对? “我这个从两岁开始就得了羊晕症的儿子,是特么什么鬼面杀手?是这个意思吗?” “嗯?”宋知礼蓦然怔住,他知道崔猛有羊晕症,但不知道他从两岁就……还有,之前是谁说过,鬼面杀手是有武功的,而且武功不弱? “如果我没有记错,鬼面杀手作案应该是在十三年前吧?”崔啸天说道,“但十三年前,崔猛去圣都催债,因为在烟雨楼惹错人,被袁素的弟子们打成重伤,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他先是在圣都养了半年伤,回到延平又养了一年多,才算勉强恢复正常。但从此还是不能长时间见风,只能待在屋里。 “还有,我能清楚记得,鬼面杀手杀人的时候,他连走路都得拄着双拐,”崔啸天说道,“我倒真挺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变成鬼面杀手的呢?” “不可能!你在撒谎!”沈名臣忽然急眼,大声质问,“当时我还是捕头,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儿子被打得只剩半条命,我却还得赔给那些道士一万两银子,”崔啸天平静说道,“怎么?这么丢人的事,难道我还要大肆宣扬不成?” “这……”沈名臣傻眼。 “……” 而这一次,也轮到宋知礼发愣,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迅速结冰,身体以及意识都开始变得冰冷麻木…… …… 第95章 死灰 咚! 某人摔倒,身体撞击地面,发出咚的响声。 “啊……”紧接着是吃痛的声音,以及某名男子发出的恐惧叫喊,“别……别别别……呜……” 这名男子身材瘦弱,脸色煞白,既因为常年有病,又因为受到惊吓。 此刻,他正被一名女子捕快单手拉拽,像拖死狗一般拖向某间囚室。 在路过高高门槛之时,男子被门槛绊倒,所以发出咚的撞击声,以及随后吃痛的喊叫声。 “拉……拉过来!” 屋子里面,站着满目猩红的县令宋知礼。 在宋知礼的面前,便是那个用铁链捆绑的和尚齐云正。 女捕快自然是沈玉,她大踏步来到跟前,将手里男子丢在和尚面前。 “和尚,鬼面杀手我给你带来了!”宋知礼说话时声调抑扬顿挫,表情大开大合,有着明显的神经质,他一指跪在地上的男子,说道,“这个就是你要找的鬼面杀手,他就是崔啸天的儿子崔猛啊!” 和尚睁开眼,看了看崔猛,口中呼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你……你你你们……”崔猛不明所以,吓得哆嗦,嘴角好似触电般颤抖着。 “和尚,说话算话,”宋知礼激动说道,“我把鬼面杀手带到你面前了,你快说,我儿子和女儿到底在哪儿?” “什……什么……”崔猛颤颤巍巍地说道,“什么鬼面杀手,我……我不是啊……” “住口!”宋知礼大怒,冲上去抄住崔猛的衣领,大声吼道,“你就是鬼面杀手,就是! “快!”他又转向和尚,催促道,“你要找的人我给你带来了,我履行了承诺,该你了,该你了!快说,快说啊!?” 然而,这一次和尚连佛号都没有念,直接闭上了眼。 “喂?喂……”宋知礼快要疯掉,见和尚不说话,当即上去猛踹崔猛,大声吼道,“说啊,说你就是鬼面杀手!说!” “啊……”崔猛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当即哭着说道,“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什么鬼面杀手,我听不懂,我……我是崔啸天的儿子,你们是谁,你们能不能放了我啊……” “你是鬼面杀手,你就是!你快点儿说,说啊……”宋知礼越踹越狠,可他再怎么用力,自己也不过是文弱书生,踹了半天,没有伤到崔猛,自己反倒累得气喘吁吁。 场面顿时陷入尴尬,陈厚禄与沈名臣等人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阿弥陀佛,”终于,和尚再次念起佛号,对宋知礼说道,“宋县令,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老衲遵守承诺,但你也要有诚信,此人是不是鬼面杀手,你们心里清楚。” “清楚?清楚什么?”宋知礼抓狂怒叫,瞪着和尚说道,“你是知道的,你早就知道,鬼面杀手就是崔啸天的儿子崔猛,你怕我解决不了他,所以才要等到期限结束再给我线索、 “我告诉你,崔啸天已经被我解决了,现在人给你带过来了,你还想怎样?还想怎样?你快放人吧!” “阿弥陀佛,”和尚缓缓摇头,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崔猛就是鬼面杀手了?” “啊?你……你……你……”一句话,把宋知礼彻底问楞。 回忆之前订立承诺时的情景,是啊,是啊……这和尚的确从没说过,鬼面杀手就是崔猛…… 怎么……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呜呜呜……”崔猛吓得瑟瑟发抖,痛哭流涕,“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我当鬼面杀手呢?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钱……” 崔猛的絮叨,让宋知礼感觉一阵眩晕。 天旋地转中,之前发生的种种经历,走马灯似的在他脑中闪回。 和尚的突然出现…… 童县令被处以虐刑,刘三洋与卢玉胜遭遇残杀…… 儿子女儿遭到绑架,和尚给出十三天期限…… 重启鬼面杀手案…… 真凶锁定…… 裘霸天斩首…… 县衙大堂一场屠杀,崔啸天被擒…… 自己抗命,打算舍身取义,换取儿女性命…… 再到万胜赌坊的覆灭,以及现在……现在抓错了人…… 这一切……似乎根本不是什么冥冥注定,而是……而是好像有人刻意安排…… 咯噔…… 宋知礼心头一颤,感觉头脑变成一片空白,身体也被掏空,自己即将变成一具空壳,一具行尸走肉。 那一刻,好像能看到的东西都变成了一片死灰,整个世界已经失去色彩。 但是,无论多么绝望,多么万念死灰,但他还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件最重要的事。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有人刻意安排,那么这个人是谁,是不是已经显而易见? 想到此,他强行将自己从崩溃濒死的边缘拉拽回来,身体倚着桌子用力一撑,狠狠地让身体恢复直立。 然后,空气陷入凝固,囚室之中,除了崔猛依旧哭哭啼啼,其他人谁也没有做声。 就这样足足凝固了十几秒,宋知礼终于稳住心神,他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幽幽说道: “徐真,你跟我来一下吧!” 嗯?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全都看向徐真,不明所以…… …… 片刻之后,徐真跟着宋知礼进入大牢的审讯室。 大门吱呀,从外面关上,屋里便只剩他们二人。 “来,坐吧!”宋知礼伸手,指向的竟然是审讯椅。 然而,徐真似是早有准备,当即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宋知礼则费力地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徐真的面前,二人的距离很近,近到都能看清对方的细微表情。 徐真神色如常,眼神淡然。 宋知礼面容冷峻,眼神阴厉。 按照常理,徐真应该先问一句“大人,什么事?” 然而,徐真并不打算遵循常理。 于是,宋知礼只好率先开口,问道:“徐真……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早就知道,崔猛根本不是鬼面杀手,对吗?” 听到此话,徐真先是不为所动,继而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也渐渐雪亮。 他先是向前探了探身体,这才慢慢点头,说了一个:“对!” …… 第96章 同伙 本来,宋知礼仅仅只是猜测。 因为毕竟人无完人,徐真搜集错了情报,错误地将崔猛定为鬼面杀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就算真是徐真捣鬼,他也必然会矢口抵赖。 然而,令宋知礼意外的是,徐真居然直接承认! 「为什么!?」宋知礼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大人,」徐真淡然说道,「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眼有点儿小。 「我欠了崔啸天点儿债,然后又差点儿被你雇的东游散人杀掉,所以心里不爽……」 听到「东游散人」,宋知礼瞬间不说话了。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徐真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只不过一个想要我的钱,一个想要我的命而已嘛!呵呵……」 徐真的笑,透着说不出的冷冽,让宋知礼不寒而栗。 「你……」宋知礼本想矢口抵赖,可转念一想,到了如此时候,再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 可是,他心中还是意难平,问道: 「可是……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为什么……我会第二次上了你的当?案子……案子是你查的,但是那些证据,那些人……怎么……怎么可能呢?」 听到宋知礼的疑惑,徐真凝视着正前方,深邃的眸子里泛起晶莹的光…… 时光倒回数天前,徐真拿着童县令等人的三份认罪血书,来到南监大牢,与和尚齐云正单独见面。 「……说吧,」徐真举着血书说道,「童县令的口供里到底缺少了什么?别人看不出来,但我看得一清二楚,你来衙门自首,必然还有原因!」 和尚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徐真,没有任何回应。 「还有,」徐真又问,「自从你说明来意之后,程枭就变得心不在焉,看你的眼神也不对劲儿,跟我说说,十三年前,他是不是也参与了什么?」 和尚继续死亡凝视,但这次却开了口:「阿弥陀佛……」 「行了,别再叨扰佛祖了,」徐真收起那封血书,冷冷说道,「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真和尚,你装作和尚只是为了干扰视线而已。」 听到此话,齐云正的眼神稍稍闪出一丝异样,却又转瞬即逝。 「齐云正,」徐真收起血书,拉了把椅子坐到和尚面前,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我在试探你,在探你的口风? 「其实,根本用不着,你在这里已经住了七天,七天时间足以让我查到很多东西。 「不是跟你吹牛,你的命,还有你的计划,都已经攥在我的手掌心里,只要我动一动,你便会万劫不复!」 「哼……」和尚冷哼一声,显然没有把徐真的威胁当一回事。 「好,」徐真说道,「宋县令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外面进来,我也就尽量不耽误时间,还是跟你长话短说吧! 「在本案之中,你至少有两名同伙,」徐真伸出两根手指,「这两个人都为你的计划做了充足准备,一个熟悉延平县,一个熟悉县衙。我说得可对否? 「其他人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但我却已经知道,就在这延平县衙之中,便有你的内应!」 听到此话,和尚的眼角又是微微颤动了一下。 「要不然,你的计划不会实施得如此顺利。」徐真却不再捕捉他的微表情,继续说道,「这两个人藏得很深,让人意想不到。 「先说第一个,那个熟悉延平县,帮你绑架和运送人质的同伙不是别人,正是十三年前的捕头——沈名臣!」 啊? 这一次,和尚终于露出破绽,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诧。 「是啊,谁也想不到是吧?我也感觉难以置信,」徐真说道,「不,准确地说,是不愿相信,因为沈老捕头是我非常敬重的人!」 「哼,哼哼……」和尚再次冷哼,似乎想要掩饰自己的异样,做好矢口否认的准备。 「大相国寺,」徐真说道,「在你给童县令行刑的现场,我便已经发现了异常。现场有刻意抹除脚印,和破坏脚印的痕迹。z.br> 「想一想,你都已经来自首了,何必费力地去抹除脚印呢? 「由此,我可以推断,现场还有别人,那个人不想留下脚印。 「越是不想留下脚印,越说明他的脚印可能比正常人更加容易辨认。 「当然,既然抹除脚印,也说明此人具备反侦察能力,所以那个时候,我便已经开始怀疑是衙门公人了!」 「……」和尚仍然没有说话,甚至闭上了眼睛,但他的紧张,还是无法克制地被徐真捕捉。 「你知道吗?我后来再去现场,自己一个人又把那周围搜了好几遍,最后终于在一个冰洼附近找到了线索。 「冰洼连接冰湖,从那里去到冰湖距离最短,但要越过冰洼则需要下马。 「所以,我不但在那里找到马蹄印,还找到几枚关键的脚印。 「那几个脚印的左脚后脚跟很轻,就像一个人垫着脚尖走路留下的。 「偏巧,沈老捕头的左脚是缺失的,年轻时不小心被月牙铲砍掉…… 「再后来,」徐真又道,「我去过你家以前住的地方,有位老邻居跟我说,他曾看到过一个捕快常去你家,好像还给过你们钱。 「捕快单独行动,便绝对不是为了公事,于是……我便顺嘴问了一句,那个捕快是不是有点儿跛?你猜那老邻居是怎么回答我的? 「所以,从那时起,我迫不得已把调查对象转到沈老捕头的身上。 「他是个好人,他认为让你大哥做了冤死鬼,心里愧疚,所以才会给你们送钱,对不对?」 「……」 此时此刻,和尚已经很难掩饰内心的激动,脸皮颤动,嘴唇发抖,想要用念经来平复激动,可经文念出来已然走调。 「我当时的心情也很不舒服,」徐真说道,「于是我去了一趟紫阳宫,因为沈名臣前些日子一直住在紫阳宫,与道士们切磋棋艺。 「只可惜,调查结果还是让我不得不死心,」徐真说道,「在宋县令儿女被人绑架,还有卢玉胜和刘三洋遇害的那几天,沈名臣根本不在紫阳宫!」 「阿弥陀佛……」和尚实在忍受不住,又念起了佛号。 「齐云正,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徐真说道,「大不了把沈名臣喊来对质,但我警告你,真到那时可就全都晚了! 「所以,现在能跟我好好聊聊了吗?」 和尚紧闭嘴巴,仍在苦苦坚持。 「好,既然你不死心,那我说你听,」徐真说道,「趁着还有一点时间,咱们再谈谈你的另一位同伙吧! 「你的另一位同伙潜藏在我延平县衙之中,已经三年多了,为了今天这场洗冤大计,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第97章 威胁 “宋夫人一行九人,在瘦柳树镇被人迷晕,并不是外人所为!”徐真说道,“因为,外人很难清楚每个人的饮食习惯,也不会把日程和行踪算得那么准。 “我调查过那家饭店,”徐真说道,“同一天吃饭的人,没有任何人出现昏迷,说明迷药没有下在锅里,而是仅仅下在宋夫人等人的饭菜之中。 “如果饭店伙计没有问题,那么便只能是他们九个人里的一个。 “所以,我只要查到两点,便能确定此人是谁? “一个,是当时谁给大家端过菜,谁有机会单独接触饭菜。 “另一个,此人为了不被别人怀疑,当大家晕倒时,他自己也得装晕。 “如此一来,只要查查九个人里谁中午没有吃饭,谁就是内鬼。 “当然,为了不露破绽,他也有可能真吃,但在如此特定的环境下,此人也必然是吃的最少的那一个。 “所以……”徐真说道,“我只是简单询问了一下,便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 “齐云正,你姐姐齐巧妹,原来在三年前便已经潜伏在宋县令家当丫鬟了啊!” “啊!!?” 此言一出,和尚彻底崩溃,当即惊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徐真,惊惧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我知道的多了,”徐真又道,“自始至终,你都没有伤害宋县令儿女的意思,他们现在都被关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一个即使搜遍全城也找不到的地方,对不对?” “你……怎么可能?”和尚惊恐万状,宛若看到怪物。 “与宋大人儿女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孩儿,他是程枭的儿子!”徐真又道,“程枭在你的计划之中,是用来帮你逃跑的。 “你早早绑走程枭的儿子,并且留了勒索书,威胁他不准声张。一旦十三天期限一到,计划失败,程枭便会放你逃走,以此换回他的儿子…… “还有,”徐真举起血书,“童县令口供里缺失的信息是,当年你哥哥被定为鬼面杀手的一个月后,延平县又出了一起鬼面杀手惨案,是程枭和陈铁风发现的,童县令要把案子压下去,却不知哪里冒出一个蒙面人,把尸体抢走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齐云正快要变成疯和尚,他难以置信地摇头说道,“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人是鬼!?” “是什么无所谓,只是枉你这么聪明,”徐真黑着脸说道,“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啊?”和尚懵圈,“怎么回事?” “傻呀,在见你之前,我先去的沈名臣家,”徐真道出答案,“已经跟他摊牌了,这些秘密全都是他告诉我的呗!” “啊?啊……”和尚仍旧反应迟钝,半天才回过味儿来,“哦……原来……原来如此……但是……” “但是什么?”徐真说道,“还不明白,如果我想立功,就不会过来跟你单独聊天了!” “你……”和尚忙问,“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的话……效果没这么好,”徐真说道,“怕你不信呗。” 嘴上如此,但徐真心里则道:我就是看不惯你那爱装逼的刁样,让你也尝尝惊吓的滋味。 “这……”齐云正已经跟不上节奏,半晌才想起重要的事,忙问,“这么说,你……你肯帮我们?” “错,”徐真直接了当地否定,“不是我肯帮你们,而是威胁你们!” “威胁?”齐云正傻眼,“怎么威胁?” “你们必须得替我办件事,办好了,我非但不告发你们,”徐真说道,“说不定一高兴,还能帮你们把鬼面杀手搞定。 “但如果办砸了,那我只需要把宋县令的儿女救出来,你们就全都完蛋了!” “你……哎?”齐云正傻眼带凌乱,“不对啊?我都这样了,还能替你办什么事?” “哼,”徐真冷笑一声,举起血书说道,“我问你,为什么你要隐瞒后面那起鬼面杀手案?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谁是真正的鬼面杀手了?” “是啊,”齐云正纳闷,“既然沈老捕头什么都说了,你也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我想再听你说一遍,”徐真说道,“不行吗?” “好,”齐云正已然没有隐瞒必要,当即说道,“当我们从童县令口中得知,当年还发生过一起鬼面杀手案,并且有高手抢走了尸体之后,沈老捕头便已经大概猜到,真正的鬼面杀手是谁了! “于是,我们才制定了后面的计划,”齐云正说道,“我们要借助县衙的力量,来把此人抓出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为什么要从口供上删除?”徐真问。 “因为,越是拖到最后,宋县令越会失去耐心,那样胜算才更大一些!”齐云正回答。 “哦……等于,这件事从一上来就不是为了查案,而是为了抓捕。”徐真说道,“我再问你,既然要为你大哥报仇,那么为什么不跟童县令他们一样,把这个人悄悄抓了,然后杀之为快?” “别开玩笑了,”齐云正正色说道,“你也知道他是谁,要想抓他,除非能找来大玄十大高手! “再说,我抓鬼面杀手并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给我大哥翻案,让世人知道,我大哥是被冤枉的。 “鬼面杀手虽然是杀人犯,却并不是害我大哥的罪魁祸首,罪魁祸首是童县令那些人渣!” “哦……”徐真认真琢磨一番,问道,“你就这么肯定,宋知礼能抓得了此人?” “我感觉概率很大,”齐云正说道,“之所以定下十三天的约定,就是想要借一下处斩裘霸天的东风。到时候,圣都也会来人,只要把鬼面杀手案搞大,就一定会有机会!” “哼,”徐真摇头冷笑,说道,“只可惜你们事先没有问问我,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们的计划是注定会失败的,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啊?”齐云正脸色大变,忙问,“为什么?” “很简单,”徐真说道,“你们根本没有证据!你就算把宋知礼的儿女全都杀了,没有证据,也没法翻案!” “啊?应该……应该不会吧?”齐云正说道,“只要能把人抓到,严刑审问,他主动认了罪,不就……不就……” “没有证据,你拿什么抓呢?”徐真一语中的。 “那……”齐云正大急,“哎呀,那可怎么办呢?” “不过嘛,如果按我说的去做……”徐真眯起眼睛说道,“说不定……成功的概率就大不少了!” “啊?那……”齐云正忙问,“你快些说,要怎样做?” “首先……”徐真说道,“我们要让所有人相信,真正的鬼面杀手,是崔啸天的儿子崔猛!” “什么?崔猛?崔啸天的儿子?就是那个崔阎王,可……可是……”齐云正大为不解,“他儿子并不是鬼面杀手啊?” “他必须得是!”徐真斩钉截铁地威胁道,“如果不是,你就死定了!” …… 第98章 计划 “什么!?崔猛?” 更早一些时候,沈名臣的府上。 当徐真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后,沈名臣大感无法理解。 “这件事跟崔家没有关系的,”沈名臣说道,“为什么非要让崔猛来当鬼面杀手?” “我虽然很敬重你的为人,但有一点你需要清楚,”徐真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 “你……”沈名臣脸色难堪,说道,“崔猛有病的,你怎么做,才能瞒过宋知礼?还有,程枭也不是省油灯,万一被他发现,那我就有可能暴露……” “你暴不暴露跟我没有关系,”徐真说道,“宋知礼交给程枭的任务,是去各处搜查他儿女的下落。 “宋知礼现在自顾不暇,分析能力已经大不如从前。 “如果,他真让程枭去核实崔猛的信息,那我就让和尚出面威胁程枭,反正程枭的儿子也在你们手上,不用怕他。” “徐……徐真……”沈名臣仍然感觉太不靠谱,又道,“你要想清楚几点,第一,宋知礼不一定敢去抓崔猛。第二,就算抓到崔猛,只要一审讯,可就露馅了!” “这就得看你了沈老捕头,”徐真直接了当地说道,“第一,我们必须紧密配合,让宋知礼下定决心。 “第二,崔猛不是有病吗?我需要你在审讯的时候做些手脚,让他发病!” “这……这……”沈名臣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小捕快,感觉此人既疯狂又深不可测。他想了想,说道,“让他发病不难,但不可能永远发病啊?接下来你又要做什么呢?” “崔啸天此时正在延平。”徐真淡淡地回了一句。 “啊!?”沈名臣蓦然震惊,颤声说道,“你……你的目标是崔啸天?” “你身为延平捕头,应该深知崔啸天这颗毒瘤的成色,”徐真说道,“我相信,曾几何时,除掉四大恶霸也是你的理想吧?” “这……”沈名臣震惊之余,感觉心跳加速,血液沸腾,当即怅然言道,“但后来,理想已经变成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句话,表明了沈老捕头的态度。 由此可见,他虽然嫉恶如仇,但现实的无奈,还是让他选择了明哲保身。 “但是……说句实话,崔啸天……”沈名臣黯然说道,“是动不了的,他和裘霸天不一样,宋知礼的实力根本不够。” “抓崔啸天不用宋知礼,”徐真又是淡淡一句,“到时候,只要你确保你肯出手就行!让你蒙面,行了吧?” “你……”沈名臣再次审视徐真,心里嘀咕此人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 “崔啸天坏事做绝,”徐真说道,“只要抓住他,我就有把握让他变成第二个裘霸天!” “这……这……”沈名臣陷入沉思,在思虑好半天后,才勉强点头说道,“好,既然你有把握,那蒙不蒙面也无所谓了。” 嘴上如此,但老捕头心里说话,谁让我的把柄全在你的手上,不答应可得行啊? 只不过,自己得快点做好跑路准备了…… “崔啸天当年有个管家叫唐丑,”接下来,徐真便与沈名臣敲定细节,“此人武功高强,可以是那个抢走尸体的人,但这件事,只有你说出来才有人信…… “……还有,你过一个时辰去衙门找我,就说我邀请你过来帮忙。然后,我会带你们所有人去见齐云正,让齐云正说出口供上缺失的信息,从而引到唐丑,再引到崔猛身上……” …… 稍后的某个黄昏,牛贩贾乙家门外。 一个英俊的小伙子,迈着轻快步伐从外面回来,他的衣服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邮”字,显然是名邮差。 此人便是贾乙的弟弟,贾丁。 “哎?”刚走到门口,贾丁便看见等候多时的徐真,他脸上顿时露出喜悦之色,赶紧迎上前来,热情问道,“恩人来了,如何不进屋去?我大哥大嫂还念叨着您呢!” “嘘……”徐真将贾丁拉到背静地方,说道,“贾丁,我需要你再帮我做两件事,这次和上次不同,有报酬。” “哎呀,看您说的,什么报酬不报酬的,”贾丁恭敬抱拳,“要不是您,我们一家早就家破人亡了!您尽管吩咐吧,贾丁必然万死不辞!” “好,要你做的事不难,你只要假扮一回官差,去传个话……” …… 时光转回眼前。 昏暗的审讯室内,坐在审讯椅上的徐真正与县令宋知礼冷然对视。 当然,关于案情的真相,徐真不可能对宋知礼讲出来。 一旦宋知礼知道自己的儿女无虞,那么所有计划都将付之东流。 不过,此刻的宋知礼似乎明白了什么,已经从癫狂、激动与凌乱之中冷静下来,他展开手中纸条,向徐真问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张纸条,是你给我的?” 徐真轻轻点头。 “为的,就是让我做出与对付裘霸天一样的对策,”宋知礼双眉紧皱,“利用老百姓的群起之力除掉延平县的第二座大山! “那……”他又重重说道,“向崔啸天泄密,把崔啸天引到衙门的人,也是你了?” 徐真再次点头。 “这样一来,”宋知礼道,“便可以利用司马信的人,把崔啸天拿下! “这么说,司马信当天晚上出现在衙门,也不是巧合了……” 这一次,徐真没有点头,因为他不想太过强调这件事,否则会把贾丁牵扯进来。 “好,好,好……”宋知礼惨然摇头,“好你个徐真,我又一次被你利用了! “你可真会趁火打劫,利用我救子心切,给我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我现在甚至怀疑,那个和尚也都是你派来的……” “宋大人,您又错了!”徐真往前探身,眼眸深沉地说道,“我利用的,并不是你的救子心切,而是你那颗并没有完全泯灭的良心! “要不然,你怎么会抗命不尊?你怎么会张贴告示?又怎么会火烧万胜赌坊? “这一切,说明你也想为民除害,也想推倒那些压在老百姓身上的大山!!!” 徐真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连宋知礼自己都听傻,足足怔了半晌。 “呵……呵呵……”可半晌之后,宋知礼惨然苦笑,“人都没了,良心泯灭不泯灭,还有什么用? “徐真,”他眼珠再次变得通红,“你放心,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拉着你一起,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唉,”听到此话,徐真却失望地叹息一声,说道,“宋大人呐,经历了这么多,为何还不长进?我本来可以矢口抵赖的,但我没有那么做,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你……”宋知礼眼珠一转,顿时领悟徐真的意思,急忙问道,“你是说……你还……” “十三天还没到呢!”徐真说道,“你儿子和女儿可是还有救的。” “啊?你……”宋知礼浑身一颤,说道,“这么说,你知道真正的鬼面杀手是谁?快说,快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不要着急,”徐真扬起嘴角,露出一丝邪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他是谁了!只不过,告诉你答案的人并不是我,我也在等着呢……” …… 同一时刻,关押崔猛的审讯室内,传来崔猛的惨叫之声。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我有病的,我会死的,呜呜……” 崔猛正在接受鞭笞,虎妞沈玉用鞭子狠狠抽打着他,旁边还站着陈厚禄、沈名臣与程枭。 沈名臣看得极为认真,可陈厚禄与程枭却是满脸无奈,因为他俩清楚地知道,审讯崔猛纯粹是在做无用功,他根本就不是鬼面杀手。 “还不承认是吧?”沈玉喝道,“当年鬼面杀手绑架被害女子之后,需要藏到附近安全的地方实施杀害,这些地方都是无人的私人住宅,只有你们家有那么多私人宅院,不是你还能是谁?” 啪! 皮鞭抽下,打得崔猛嗷嗷乱叫。 “别打了,别打了,呜呜……真的不是我啊,那个时候我受伤了,我连走路都走不了,怎么可能是鬼面杀手呢!” 听到崔猛的话,沈玉亦是大感为难,冲着老爹沈名臣直皱眉头。 然而,沈名臣似是胸有成竹,当即挥了挥手,示意沈玉继续。 沈玉先是无奈耸肩,然后继续抽起鞭子,边抽边审: “鬼面杀手是个年轻人,有钱,有武功,有很多宅院,还有点儿变态,这些特征你全都符合,还说不是你……” 啪! 鞭子再次响起,崔猛被抽得哭爹喊娘,嘴角已经泛起白沫,似乎又要抽风。 然而,就在这即将患病抽风之际,崔猛却猛然想到什么,急忙大声申辩道: “不……不对啊?我……我特么不会武功啊?哦……哦……”他赶紧举起双手,大为兴奋地喊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谁了!那个鬼面杀手,竟然是——他!!?” …… 《妖探》第二季《自首》完结,请欣赏第三季《白狐》。 (本章完) 第99章 真凶 延平县衙。 内堂。 县令宋知礼等一干人等,全都聚集于此,商讨案情。 一夜鏖战每让个人都疲态尽显。 可是,崔猛突然间的供词,又让大家意识到,这场鏖战尚未迎来真正的高潮。 “李准……啧啧……”陈厚禄叨念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我在延平县待了一辈子,怎么从来不知道李四雄还有这么一个儿子?还以为,他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呢!” 延平县有四大恶霸,分别代表着官、匪、商、黑。 黑是开赌坊的崔啸天,商是开酒楼的裘镇农,官是开万花楼的魏玉郎,而这个匪,则是开镖局的李四雄! 据说,李四雄曾经就是一个打家劫舍,杀人如麻的土匪,后来依靠过人武功、江湖人脉还有抢劫来的财富洗白,来延平县开了天雄镖局。 如果说,崔啸天依靠的是官员把柄,裘霸天依靠的是做吏部侍郎的叔叔,魏玉郎依靠的是官场人脉,那么李四雄依靠的则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打!” 江湖传说,李四雄的武功在宋州名列前茅,罕有敌手。 他手下的镖头们也都个个身怀绝技,并且杀人从不眨眼。 所以,一旦遇到什么纠纷,他们从来只动手不动脑,直到把对方打服为止! 他们的座右铭就是:不是打死对方,就是被对方打死。 因此,靠着这样一股狠劲儿,天雄镖局声名鹊起,成为延平四大恶霸之一。 面对这样一个不怕死,又打不过的混不吝,官府拿他没辙,其他恶霸也得给个面子…… 根据崔猛口供,李准是李四雄唯一的儿子,由于他和崔猛年纪相仿,家境相同,二人曾是好友。 崔猛说,这个李准,才是真正的——鬼面杀手! “那是因为您不怎么关注江湖事,”这时,沈名臣向陈厚禄介绍道,“这个李准是个武学奇才,其天赋远超其父,自幼年起便被各大武林门派关注。 “根据江湖传闻,这个李准现在应该在蜀州西海宫学艺,不过……这个传闻可不可靠就不清楚了。” 蜀州西海宫? 徐真依稀记得,《妖道》里面提到过这个地方,好像几十年前,那里曾经出过两位大玄顶尖高手。 “这一次,”宋知礼坐在主座上,看似对众人说话,其实眼睛一直瞪着徐真,“不会再弄错了吧?” 他的意思很明显,自然是要问问徐真,现在轮到第三个恶霸,不会又是你老人家安排的吧? 我特么只剩三天时间,真的玩儿不起了。 “我感觉,应该不会错了吧?”陈厚禄说道,“我亲耳听到,崔猛说他与李准交情匪浅,几乎形影不离,有时候崔猛去收债,李准也会跟着。 “所以李准知道哪些房产是被崔家霸占,且无人居住的。 “还有一点,就是李准从来不跟崔猛去喝花酒。 “有一次崔猛找了几个青楼女子想要与李准一起玩耍,可李准却一反常态,生气地掀桌而去,令他莫名其妙……” “是啊,年纪,武功都能对上,”沈名臣补充道,“崔猛也证实,在鬼面杀手案爆发的那段时期,李准都在延平。 “当然……我……”沈名臣眼神闪烁一下,说道,“我之前还是疏忽了一件重要的事,如果去帮助鬼面杀手处理尸体的那个人是唐丑,那唐丑怎么可能使用自己的独门绝学呢?” 哦? 众人急忙用心倾听。 “现在看起来呐,”沈名臣捋着胡子,喃喃说道,“当初打晕程枭等人,抢走尸体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李四雄本人!” 啊? 众人吃惊。 “放眼整个延平县,”沈名臣说道,“恐怕也只有他能模仿唐丑的东河开山掌吧?” 说到此,沈名臣也不经意地瞥了徐真一眼,那意思我终于可以实话实说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圆回来,且不会让人生疑。 “李四雄……”程枭却是吃惊不小,“如此说来,怪不得,我和陈铁风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呢!太可怕了!” “还说呢,”沈名臣埋怨道,“当初如果你们把这件事说出来,齐大郎非但不会死,说不定,当时我就可以推测出谁是鬼面杀手呢!” “……” 程枭惭愧低头,但眼神还是有点儿不服,他很想问问沈老捕头,当初就算告诉你了,那崔啸天和李四雄,你敢动哪个呢? 沈名臣似是意识到尴尬,便赶紧转移话题道: “当年也的确是我们工作做得不细,我们只以为那些家境优渥的公子哥们从来不缺女人,自然不会犯下这等残害女子的恶行,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 “现在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啊,唉……” 老捕头叹息之后,讨论竟然戛然而止,冷了场。 “徐真,”终于,宋知礼忍不住问,“你怎么看?李准到底是不是真凶?” 一句话,让众人全都把目光转向徐真。 徐真早有准备,当即站出来分析道: “崔猛说,鬼面杀手案发期间,李准刚刚从外地学艺回来,而且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我觉得,根据江湖人的心理,如果李准是从某个名门大派学艺归来,应该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可无论李四雄还是李准,都表现得那么低调,似乎……不太合理。” “那……”宋知礼问,“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李准在学艺的时候闯了什么祸,被驱逐了,”徐真推测,“他的心理受到刺激,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一旦迷失心性,后果可就是灾难性的。 “况且,崔猛还说,自从鬼面杀手案结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李准。如果李准真的去了什么西海宫,难道十三年都不回来一趟吗? “所以,我也认为,李准应该就是鬼面杀手!” “哦……”这一次,宋知礼学乖,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我想起来了,”程枭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我记得,在鬼面杀手案完结之后,曾听到过天雄镖局传出过什么走火入魔之类的说法。 “当时,我们只以为是李四雄走火入魔,如果……如果不是李四雄,而是……” “我感觉吧……”陈厚禄说道,“如果李准再不是鬼面杀手,那就真的没有谁了!” “行,行,”宋知礼摊开双手,惨惨然说道,“反正四大恶霸已经得罪了两个了,也不怕再多一个! “既然如此,咱们就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啊? 这……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宋知礼一指程枭,“你之前不是说,李四雄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哦……难道你们是担心,李准根本不在延平?” 谁知,说完这话,众人还是低头不语,个个面露难色。 “怎么了?”宋知礼说道,“这件事能比办崔啸天还难?大不了……再下一个告示?” “大人……”终于,程枭上前说道,“您可能还不知道,天雄镖局的当家人已经不是李四雄了!这个人,就算我们发动全城百姓,恐怕也惹不起啊……” …… 第100章 仙师 “李婵回来了,”程枭面色凝重地说道,“还被她师祖赐号,名字后面加了一个‘儿’字,咱们有点儿惹不起了。” “啊!?” 闻听此言,沈名臣微微一颤,脸上竟是露出惊惧之色。 然而,除了沈名臣,其他人全都听得云山雾罩。 “这个我知道,”陈厚禄说道,“李婵是李四雄的女儿,我一直以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呢!” 加个“儿”字,就是李婵儿。 徐真亦是不明其意。 他之前也已搜集过李四雄的情报,也知道李四雄有个武功很高的女儿叫做李婵,但从未听过后面这个“儿”字,更不知其意味着什么。 “坏了,”沈名臣在一旁喃喃自语,“这下麻烦了!” “李婵儿比李准刚好小十三岁,她的武功天分不输李准,”程枭继续介绍,“她自幼便在蜀州全真山学艺,师从玄道外门的天衍道长。” “哦……比李准小十三岁,”沈玉在徐真身后计算道,“也就是鬼面杀手案发的时候,她才刚出生呀!” “……” 众人无语,沈名臣捂脸。 “今年刚满十八,”程枭介绍道,“天衍道长的名气并不大,但是,天衍道长的师尊,也就是李婵儿的师祖,却是当年叱咤天下的蜀中豪侠李蓉儿! “李婵后面的‘儿’字,便是李蓉儿赐给她的,所以,大家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吧?” 听到此话,沈名臣已然不能自持,激动说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李婵……李婵儿刚回来一个月不到,天雄镖局一直秘而不宣,估计是李四雄病危的缘故,”程枭说道,“若不是前几日宋大人让我去找李四雄帮忙,我也不知道。” “怎么了?”宋知礼有些茫然,“这件事很难办么?李蓉儿是谁?” 陈厚禄扬起眉毛,表示同问。 徐真赶紧搜索脑海,却是什么也没找到。 “錾金峨眉刺,天下无双,江湖人尊称她为李仙师。”沈名臣说道,“虽然没有进入当年大玄十大高手之列,其武功也已然冠绝天下。 “李四雄的女儿,怎会有如此造化啊!” “给李婵赐的那个‘儿’字,说明李仙师非但认可这个徒孙,而且对其宠爱有加,”程枭说道,“江湖中人,最重门派出身,得到李仙师的赐号,天雄镖局的江湖地位将会提升一个档次,所以……我们若动镖局,就是公然与李仙师为敌啊!” “啊?”宋知礼意外,“这么复杂吗?江湖怎么了,江湖算什么东西,难道还能大过朝廷不成?” “宋大人,眼前的问题不是大不大得过,而是打不打得过啊!”程枭说道,“虽然李四雄病危,但天雄镖局高手如云,且都是打架不要命的主,再加上一个李婵儿,这可就……” “还有一点,大人须知,”陈厚禄想到什么,提醒道,“李四雄与裘霸天、崔阎王又不一样,虽然也是四大恶霸之一,但性质完全不同。 “他们的恶在于好勇斗狠,除了当年强行兼并多家镖局,以及打架伤人事件欺负过老百姓之外,能够扳倒他们的罪证很少,”陈厚禄说道,“江湖人多少讲个‘义’字,镖局行业更是以‘信’为本,所以在咱们延平老百姓眼中,恨他们的人,远远要少于裘霸天和崔阎王。” “哦……”宋知礼了然,“也就是说,张贴告示那一招没有用了!” 宋知礼回想自己在延平为官多年的经历,他的确很少与李四雄的天雄镖局打交道,对其知之甚少,只知道老百姓们称他是四大恶霸之一。 “陈大人说得不错,”沈名臣说道,“如果说真找把柄,天雄镖局里的几名镖师手里或有命案,但李四雄早已彻底洗白,要想直接动他,恐怕不易!” “……” 宋知礼不说话了,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然心力交瘁,濒临崩溃,此刻只能是佝偻着身体,唉声叹气: “一个裘霸天,让我得罪了吏部侍郎。 “一个崔阎王,让我违抗上命,无法收拾,没准儿……现在刺史大人就在赶往延平的路上,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收拾我呢! “现在倒好,李四雄动不了,李准也不知道在哪儿,我的有文、有容啊,爹……该怎么做,才能救你们呢? “可恶的和尚,可恶的齐云正!”他悲愤交加,恶上心头,咬牙切齿,“要是真的救不了你们,我就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把骨头一根根敲碎…… “还有,那些个编排了我的,欺骗了我的,我也决不轻饶,我要是死了,谁也别想善终!”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徐真听的。 但听在其他人耳中,也都感觉是在针对自己,预示全都额头冒汗,甚是忐忑。 沈名臣更是偷偷瞪了徐真一眼,那意思是埋怨徐真,看看你干的好事吧!鬼面杀手抓不到,反倒害得所有人无法收场。 “宋大人,要不……”陈厚禄出主意道,“干脆你去找李四雄谈谈?” “谈?”宋知礼咧嘴,“谈什么?跟李四雄说,你儿子是鬼面杀手,赶紧把你儿子交出来吗?” “您看……今时不同往日啊,”陈厚禄分析,“裘镇农和崔啸天都已经被咱们衙门办了,李世雄的心里应该会有变化吧,担心下一个会轮到他,所以……会不会因此就范呢?” “……”宋知礼直掐脑门,“你们刚才也说,那些人以前都是土匪,真逼急了,说不定直接拿本官祭旗,直接反了! “再说,李准不是别人,是他儿子啊! “而且……照你们所说,李准是李四雄唯一的儿子,慢说我连证据都没有,就是有证据,你们说他能交出来吗?” “所以……”徐真终于说话了,他向前一步,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人不是李准,也不是李婵,而是李四雄!” 这…… 众人赶紧看向徐真。 但见徐真亦是凝眉沉目,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当年是李四雄帮助李准处理了尸体,那么……李四雄必然知道,儿子李准才是真正的鬼面杀手。 “从那以后,鬼面杀手案再也没有发生过,李准也下落不明,那么多半是被李四雄雪藏! “所以,只要抓住李四雄,那么就有可能找到李准。就算找不到,只要李四雄把当年的实情说出来,便足以替齐大郎翻案,让那和尚放人!” “好,好,呵呵……”宋知礼一边喊好一边苦笑,“徐真呐,你说得是真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跟没说一样!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怎么抓?” “大人,”徐真说道,“抓李四雄倒是一点儿也不难,只是……我忽略了这个李婵,你得……再给我一点时间!” 咚! 宋知礼像泄了气的皮球,咚地坠到椅子上…… …… 第101章 追随 半个时辰后,徐真回到自己家。 他急匆匆奔向书房,想要尽快研究一些东西。 然而,他才刚刚进屋,便立刻感觉哪里不对,右手一抖,唰地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接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进入自己卧室,可进去之后,他便很快收起了匕首。 屋里站着一个年轻人,正是牛贩贾乙的弟弟——贾丁。 在贾丁身前,还摆放着两个木箱子,其中一个箱子开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银锭。 “恩人,您终于回来了!”贾丁急忙上前施礼。 “贾丁,”徐真看到两个箱子后,顿时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一人一箱的吗?” …… 时光转回醉仙居,徐真正在与一众捕快为那些被裘霸天抢夺过财产的受害者们分发补偿。 毕竟牵涉大量钱财,自然不能只由徐真一人主持,现场有两名书吏记录,还有衙门派来的衙差监督。 徐真与其他捕快的职责,只是赶跑司马信的人,以及维持现场秩序,所有财物都要清点过账,逐一核实,以防有人中饱私囊。 但是,这点儿条条框框哪里拦得住徐真,于是,在领取补偿的人里,便出现了贾丁。 徐真之前说过,有两件事需要贾丁帮忙,而且还有报酬。 其中一件是来回传口信,让司马信与崔啸天遭遇。 而另一件事,便是醉仙居的浑水摸鱼。 在徐真的安排下,贾丁以受害人的身份领了两箱银子出来。本来说好一人一箱,可没想到,贾丁竟然把两箱全都送到了徐真家里。 “恩公,”贾丁拱手说道,“我在箱子里拿了两块银锭,这两块银锭便足以够家兄翻盖房屋,购买耕牛之用了! “我们贾家承蒙恩公照顾,已然感激不尽,其他的东西实不敢拿!” “你……唉……”徐真皱眉,“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我说给你一箱就是一箱,你若不要,今后咱们就不是朋友!” “这……”谁知,贾丁稍稍一愣,竟然单膝跪在徐真面前,异常激动地说道,“恩公义薄云天,足智多谋,为民除害,绝非凡人,贾丁愿意誓死追随恩公,求恩公答应!这些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您就把他当做我日后的酬劳若何?” 嘿? 徐真顿感意外,没想到贾丁这小子如此机灵,他必然是已经猜到,裘霸天与崔啸天的倒台都与自己有关,竟然宁可不要金钱也要跟着自己。 不错……不错…… 徐真眼中透出欣赏目光,贾丁这个小伙子聪明伶俐,悟性也高,关键是心正无邪,而且懂得感恩,绝对是一个得力助手。 “好,我答应你,”徐真点头,“但这一箱银子还是你的。现在全都拿出来也的确容易引人怀疑,那就先放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需要,随时过来拿走便是。 “还有,邮差的身份暂时不动,我有需要会去找你。你在暗中,更加便于助我行事!” “好!”贾丁急忙给徐真叩头,“贾丁随时听候差遣!” 徐真赶紧将他扶起,问道:“你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恩公,”贾丁急忙说道,“昨晚我把银子送来,担心会进来贼人,便在这里守着。本来守到天亮不见您回来,便想先走,却不料又被三个人堵在床下,没敢动弹。 “他们是一大一小两名女子,还有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哥。他们进屋拿了一些衣物,通过他们说话,我猜测应该是恩公的家人吧?” 毫无疑问,三个人是:小媳妇有梦,二表妹仉问心,还有那个书童高鹤。 徐真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见有梦了,她必然是没想到要在二表妹家住那么久,这是回来取衣物。 不行,不能让有梦担心,待会儿得去看一看她,只不过,自己还得把重要的事情先搞定再说。 贾丁见目的已经达到,当即辞别徐真,离开徐宅。 看到贾丁离开,徐真把另外一个木箱打开,口中念叨:傻小子,还真不是见钱眼开的那种,都不知道翻翻底下吗? 他把上一层的银子挪开,打开下面的夹层,夹层里面都是金灿灿的金锭…… 好在祠堂那边之前挖过陷坑,徐真便直接将两箱金银放进坑内,上面用地砖铺好,藏于其中。 接下来,他终于返回书房,取出那本《妖道》,开始认真钻研起来…… 在钻研之中,他再一次意识到这本书的价值,如果真能将其中内容全部掌握,如会贯通,那么自己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大玄王朝的bug!!! …… 经过一番认真钻研,徐真终于敲定了最终计划。 但不得不说,由于时间仓促,计划不可能百分百完美,有可能,在实施过程中还要随时进行调整。 其中,最不可控的一点,便是那个李婵儿的信息实在太少,徐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性格,武功又能强到什么地步? 不过,对于抓住李四雄这一点,徐真却信心满满。 敲定计划之后,徐真便马不停蹄地赶到锦绣书斋,见到了小媳妇有梦,趁没人看见,悄悄塞给有梦一条银锭。 “有梦啊,”徐真叮嘱道,“对外人,就说这是县衙给我的赏银,今后咱们再也不用还什么鸟债了,你就看着花吧!” “老爷,我也听说了,那万胜赌坊被人烧了,崔啸天也被抓进了官府,”有梦双手紧扣,祈祷般说道,“真是老天爷保佑咱们呐,下个月终于不再为还钱犯难,不再为恶霸催债担忧了!” 徐真心里说话,保佑你的不是老天爷,而是你老公。 “老爷……”有梦兴奋说道,“要不……我回家吧?” “不行,”徐真说道,“崔啸天的事还没有结束,我暂时还得待在衙门。而且现在正处混乱时期,你还是跟着二表妹比较安全。” “可……可千万不要让崔啸天他们再出来啊,”有梦再次担心,“咱们好不容易有了盼头。” “放心吧,”徐真说道,“他出不来的,今后再也不会有人催债了!” 为了安慰有梦,徐真情不自禁地握了一下有梦小手。 有梦双颊微红,这才注意到手里的银锭。 “哎?不对啊?”有梦问道,“您刚才说,有人问起,就说是衙门发的,那这银锭……” 徐真微微一笑,当即凑近有梦耳边,瞎话张口就来:“有梦啊,今后咱们再也不用为钱担忧了,我已经根据咱们老祖宗的提示,挖出了窖银……” “啊!?”有梦听到后恍如做梦,惊讶地合不拢嘴…… …… (本章完) 第102章 神医 昏暗的牢房中。 被铁链捆绑的和尚齐云正,正表情凝重地看着徐真,不知道徐真这次又要跟自己谈些什么? “齐云正,”然而,徐真似乎在赶时间,没有一句多余废话,“一旦你的事情解决,我需要你将两句谶语讲给宋知礼听,但一定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 “……” 齐云正尚未听懂,徐真便开口念道: “一句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徐真伸出两根手指,“第二句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记住了吗?” “记住了!”齐云正点头,“第一句出自《玄经》,便是塞翁失马之意。第二句出自《佛言警示录》,劝人向善。” 呦? 这倒让徐真有点意外,看来这大玄王朝,在某些文化方面与以前的世界有相通之处。 某些自己知道的经典诗词典故,这个世界里也是有的。 看来,自己想要靠卖弄文采推花魁,当文抄公跃龙门,还不太现实! “但是,我不明白……”齐云正大皱其眉,“为什么……” 结果,他还没有提出疑问,便只听铁门一响,徐真早已不见。 …… 县衙内堂,所有人都在等着徐真。 看到徐真回来,宋知礼急不可耐地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有计划了吗?” “全都想好了!”徐真说道,“兵分两路,你们去解决李四雄,我负责引开李婵儿!” “那……”程枭急得拍手,“就算你引开李婵儿,我们也解决不了李四雄啊!现在正值淡季,天雄镖局的镖师们可都在镖局呢!” “我能引开多少算多少,剩下的你们来办就行。” “不行啊,徐真,此等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可不能儿戏啊!”沈名臣说道,“你也知道咱们的实力,就算你把镖师们全都引出去,就凭咱们这点儿人,也断然冲不进天雄镖局啊!” “谁说要咱们的人动手了?”徐真瞪眼。 “啊?不会吧!?”宋知礼一听这话,登时吓傻,不可思议地说道,“难道……你还想用司马信?他……他他他……他能上第二次当吗?” “宋大人,”徐真说道,“要想办成此事,你还得借我两样东西,一样能还,一样不能还!” “啊?”宋知礼凌乱,忙问,“什么东西?” “第一,两万两银票,都是几千两一张的,不要整的,这个我就不还了!”徐真说道。 “这……”宋知礼为难,“我又不是贪官,哪儿来这么多钱啊?” “有,有的,”陈厚禄急忙说道,“裘霸天抄家之后,还剩下两万多两,刚好都是散的银票!” “……” 宋知礼皱眉带撅嘴,显然徐真这是有的放矢,甚至有敲竹杠的嫌疑。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于是点头说道,“行,这个没问题,那第二个东西呢?” “我得……嗯……”徐真竟然罕见的,略显为难地说道,“我需要借用童县令的尸体一用!” 啊?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当日晚间酉时,延平县城东郊,天雄镖局。 冬寒时节,河道上冻,运输不便,镖局的生意也随之冷清,此刻大门紧闭,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一个黑色的身影,既踉跄又快速地跑到镖局门口,卯足力气咚咚拍门! 咚咚咚…… 门敲得又响又急,很快从门里传来伙计的喊叫声:“这大半夜的,谁呀?懂不懂规矩,有这样敲门的吗?” 吱呀,大门刚一敞开,便见那个黑色的人影冲进院门,吓了两位伙计一跳。 可正当两位伙计准备防御,却看到黑影已然噗咚倒地,似是昏死过去…… “这……” 俩人大眼瞪小眼,低头仔细一看,但见倒地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身上虽然穿着名贵的锦缎衣服,可他蓬头垢面,衣服上满是泥泞与裂口,还沾有点点血迹,好像受了重伤。 “喂……喂喂……”其中一名伙计扒拉了一下此人,想要看看他是否活着。 结果,小伙子手指镖局深处,用尽力气喊道:“我……我要见李镖头,就说是唐州上元郡的罗神医,哦……哦……” 这一次,小伙子终于昏死过去。 不过,不是真昏,因为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徐真。 片刻之后,徐真被镖局的人抬进议事大厅,平放到一张桌子上。 接下来,随着伙计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竟然有个镖师模样的人大踏步来到跟前,一把掐住徐真手腕,想要给徐真把脉。 “水!!!水……”徐真赶紧大喊一声,然后伸手要水。 嚯…… 镖师被吓了一跳,喃喃吐槽:“什么毛病?这不没死吗?” 别说,镖局的伙计还算热情,竟然真的有人给徐真递过一杯水来。 徐真赶紧装作渴了好几天的样子,将整杯水一饮而尽…… 喝完水,他这才闻到浓郁的酒气,抬眼一看,但见大厅内都是一桌桌喝酒的镖师与伙计,个个喝得酩酊大醉,酒气熏天。 “你……你没事吧?”要给徐真把脉的镖师问道,“你谁啊你?怎么了这是?” “我?” 徐真左看右看,一面观察环境,一面分析对策。 “喂,傻了?”镖师追问,“问你话呢?干嘛的啊你?” “我……”徐真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拍,“我要请镖师,帮我保趟镖!” 镖师拿起银票一看,大吃一惊,当即喊道:“我靠,五千两啊?” 什么!? 其他人瞬间醒酒,全都凑了过来。 “五千两?什么镖啊这是?”镖师们眼珠子瞬间雪亮,都看直了眼。 “不,不是……”徐真装出怯怯的样子,说道,“你们不行,我找……我找的是李镖头,李四雄,只有他才能保我这趟镖!” 一听徐真要找李四雄,在场的镖师们顿时个个面露迥异之色。 通过如此明显的反应,徐真已然在心里确定,李四雄确实是病入膏肓,就算不是病入膏肓,也必然身患重疾。 如此一来,沈名臣他们才能有得手的机会。 “小伙子……”这时,最早那位镖师露出贪婪本色,将银票攥在手中,说道,“你来得不巧,李镖头不在这里,不如,咱们来谈谈吧?你放心,李镖头保的了的东西,我们一样也保的了!” “那……不行,不行……”徐真赶紧伸手索要,“那我不保了,不保了,还给我,还给我!” 然而,镖师却手腕一缩,让徐真扑了个空。 “给我,给我啊!”徐真大急,赶紧扑上去索要,可虚弱的身子哪里抢得过身材魁梧的镖师。 镖师大手一挥,便将徐真轻松推开,然后他二话不说,直接扬起手臂,竟然就要给徐真来个大耳刮子! 结果,就在他刚刚扬起手臂的一瞬间,大厅深处赫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喝止声: “住手!” 两个字清脆有力,虽然声音不大,却似乎有着穿云裂石的威力,不但喝止住了镖师,而且令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徐真赶紧循声望去,但见跃动的火光照耀下,一位黑衣女子缓步而来! 而随着女子越来越近,徐真的眼睛也越睁越大,甚至还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 (本章完) 第103章 演员 这是一个身穿黑色玄教道袍,手持绿浮尘,个头很高的女子。 女人没有任何化妆修饰,头上甚至只是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 但,纵是素颜,却仍旧惊艳到了徐真。 前世的徐真也勉强算的上老司机,自认为阅历无数,不会再为漂亮女人着迷,可眼前这名女子,却还是让他无法克制的心跳加速。 她虽然称不上绝世美女,惊世容颜,却全都长在了徐真的y点上。 这是一个标准的长脸长身高美人,宽大的道袍掩饰不住她修长的身材,略微泛红的脸蛋透着一股吹弹可破的晶莹,五官精致得不可思议,眼睛算不上太大,却明眸闪亮,宛若宝石。 不过,仅仅一个照面的打量,也让徐真看到了更多东西。 女人面若寒冰,双眸如电,眉间深沉,嘴角微翘,从里到外透着一股高冷范儿,让徐真一瞬间便想到“冰山御姐”这个名词。 女人的道袍上,绣有丹炉图样的花纹,徐真认出,这是玄道独有的御风袍,说明女人是玄道中人。 因此,徐真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名冰山美人,正是李四雄的女儿李婵,被师祖赐号之后,现在叫做——李婵儿! 李婵儿甫一出现,大厅便随之安静下来。 那个扬起手臂,想要扇徐真耳光的镖师,也不得不收起手臂。不过,他并没有将银票还给徐真。 李婵儿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很大,胡须花白的老镖师。 “你说……你是唐州上元郡的罗神医?”李婵儿来到徐真面前,边打量边问。 她的声音虽然也透着冷峻,却有着一些明显的蜀州方言口音。 而大玄王朝的蜀州方言,与徐真前世的川渝地区方言略有相同。 “我是罗神医的儿子罗成,”徐真赶紧说出背好的台词,“我要求见李四雄李老镖头,请他为我保趟镖!” “罗家……”李婵儿微微点头,说道,“当年,我师祖在唐州被邪魔王典所伤,堪堪废命,是罗神医妙手施针,替她医治好的。 “人情虽然已经还过,但作为晚辈,情面还是要讲的。” “师祖?”徐真故作惊讶,忙问,“你是……你是谁?” “他是李老镖头的女儿,”后面那位老镖师介绍道,“蜀州的李仙师便是我们大小姐的师祖!” “什么?”徐真再次惊讶,“李仙师?那……那可太好啦!我……我……”他赶紧做出悲伤痛苦状,“我终于找对人了,呜呜呜……” 干哭,没有眼泪。 他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实在挤不出来,只能捂脸。 “既然如此,”李婵儿察觉事出有因,当即说道,“那就随我去后面叙话吧!” “好。” 徐真点头,刚想走,却想起那张银票,于是看向抢走银票的红脸镖师。 镖师脸色尴尬,却还是攥着银票不放。 李婵儿回头看了他一眼,眸若寒冰,仅仅一瞥之间,红脸镖师便打了个哆嗦,赶紧将银票递过去。 谁知,徐真刚想接过银票,半空中却又冒出另一只大手,将银票抢走! 哎!? 徐真赶紧看过去,但见抢走银票的,竟然是另一名身材更加魁梧的镖师。 此人面如黑炭,虎背熊腰,比刚才那个镖师还要大出一圈,身高几近两米。 “马憨子,你疯了?”老镖师见状,赶紧呵斥一声。 名叫马憨子的镖师抖着银票,醉醺醺地冲老镖师说道:“二当家的,这个人是来做生意的,我们是镖师,这生意自然要给我们来做啊!” 这…… 其他镖师们互相对视一眼,似乎达成某种默契,纷纷站到马憨子旁边跟着点头。 最早那个红脸镖师亦是像看到救星一般,赶紧跟着说道:“对啊对啊,你们看,这银票本来已经交给我了,我们正在谈生意嘛!” 说话间,众镖师不断向前围拢,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你们全都喝多了!”被唤作二当家的老镖师大怒道,“大小姐在这里,你们不要放肆!” 哦? 看到眼前这一幕,徐真只感觉格外兴奋,没想到这次来天雄镖局还有意外收获。 很明显,这些镖师们对李婵儿有意见。 原来,他们内部也是有矛盾的啊…… “我们没有放肆,也没有喝多,”马憨子不服不忿地说道,“我们只是在讲规矩,接到的单子给了别人,那可是对镖师们最大的侮辱呐! “大小姐,”他瞪着李婵儿说道,“既然你现在代理大当家的事务,更要按照规矩来吧?要不然,咱们这些兄弟们,心里可就不舒服了……” “住口!”老镖师喝道,“你这是摆明了挑事,合同没签,手印没按,你们连保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算哪门子接单? “你们……你们不要耍混行不行?” “谁说没接单啊?”最早那名镖师说道,“银票都收了,就算接单,先收钱再谈合同,也不是没有先例嘛!” “你……你们要造反吗?咳咳……”老镖师气得咳嗽,“你们跟了大当家这么多年,就真的一点情面都不顾……” “二叔。” 结果,老镖师没有说完,便被李婵儿拦住。 此刻,李婵儿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变化,只是眼睛里多了一丝俾睨苍生的不屑。 慢说退后一步,她甚至都没有多看这些镖师一眼。 “各位,”李婵儿侧着身,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们对我父亲的决定不满,认为他不应该把天雄镖局交给我这么一个黄毛丫头。 “而我呢,也没有什么跟你们好说的,”李婵儿不动声色,淡然言道,“师祖说过,我们练的峨眉刺是杀人技,莫要轻易出手,因此我便终日藏于袖内,你们……” 终于,她转向众人,淡淡然问道:“哪个想要看一看呢?” 此言一出,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镖师们虽然个个身材魁梧,却个个面露惧色,都被这淡淡的一句话,压得透不过气来。 “马镖头,”李婵儿看向马憨子,问道,“你要是不敢看,那就老老实实地把银票交出来!” “这……”马憨子手腕颤动,显然陷入艰难的纠结。 “啧啧……”李婵儿冷冷咂嘴,说道,“被一个黄毛丫头都吓破了胆,那被抢了单生意,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婵儿的话可谓侮辱性极强,深深刺激了马憨子。 纵然马憨子知道李婵儿不好惹,却还是大喝一声,挥起拳头扑了上去…… …… 第104章 押镖 “啊……” 议事大厅内,传来马憨子的惨叫。 但见身高几近两米的大汉,已然跪倒在地,他的右手竟然被李婵儿手里的浮尘末端贯穿,死死地钉在了桌案上! 要知道,浮尘尘杆的末端是球形的,仅仅一下,便能贯穿人的手掌,而且深深钉进沉重的桌案,这等功力实在太过震撼。 而最最关键的,是这些自诩身怀绝技的镖师们,竟然没能看清楚李婵儿的动作,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便只剩下马憨子跪地惨嚎…… 本来,那个红脸镖师与马憨子关系甚笃,看到马憨子动手,他也想跟着冲过去。 可他刚冲了一步,便看到李婵儿的手指突兀地对准自己。 “你可想好了,”李婵儿冷冷说道,“这次是手,下一次可就不一定是哪儿了!” “啊……”红脸镖师顿时吓得惊恐失色,赶紧退了回去。 其他镖师亦是个个面露惊惧,纷纷后退,之前,他们虽然知道李婵儿师出名门,武功卓绝,却没有想到会高到如此地步。 马憨子在镖师里面算是比较出众的,可现在连一个照面都过不去,显然他们和李婵儿之间的差距远超想象。 “看来,”李婵儿冷笑一声,“你们还不配看我的峨眉刺啊!” 说着,她轻轻一拧浮尘,问道:“你还想看吗?” “啊……”马憨子几乎疼得快要晕厥,赶紧点头认怂,“不敢了,不敢了……” 在认怂的同时,他另一只手将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徐真赶紧将银票抢回,放回自己袖兜。 通过眼前这一幕,徐真自然又获得更多的信息。 看来,这个大玄王朝的武功体系,也远比自己想象得强大。只不过宿主徐真没见过什么世面,脑中找不到太多关于武学的信息。 仅仅一把普通浮尘都能使出如此威力,可想而知,李婵儿的峨眉刺得有多么厉害? 但是,徐真发现,李婵儿武功强得超乎想象,可在江湖经验,以及为人处世方面却似乎有着欠缺。 如此对待这些镖师,虽然可以立威,却对将来统领镖局不利。 镖师们打不过你,那干脆辞职散伙,你又能怎么办呢? 不过,徐真也可以看出,李婵儿应该是临危受命,她毕竟师出名门,志存高远,似乎对管理天雄镖局也没有多大兴趣。 如此一来,自己的计划,成功率似乎又高了不少。 当然,李婵儿虽然欠缺经验,但毕竟身旁还有很多老江湖,自己绝对马虎不得。 …… 很快,跟着李婵儿,徐真来到后面一间雅致的小客厅。 为了表演得更加真实,徐真赶紧整理衣服,在弯腰时不小心掉出一本书来,封皮上写着《罗氏药典》字样…… “好了,罗公子,”李婵儿示意徐真道,“请坐吧,这里人少,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 说完,她自己坐到上座,老镖师则坐在次座。 “嗯?”徐真假装意外,“那……李老镖头呢?” “家父抱恙在身,现在镖局事务都由我来处理,”李婵儿说道,“你放心,既有师门渊源,我必会想法助你,只是先要听听你到底有何所求?” “这样啊,”徐真假装思考一会儿,这才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强行挤出一副椎心泣血的表情,“我本想请李老镖头帮我走一趟镖,现在看起来,只有麻烦大小姐您了!” “哦?我?”李婵儿微微皱眉,摇头说道,“那可不行,家父抱恙,我要留在镖局照顾。你放心,天雄镖局的镖师们个个……” “大小姐,”徐真抱拳打断,道,“这趟镖不需要您花太多时间,我只需要你把货物送到瘦柳树镇外的一家破庙!” “什么?”李婵儿顿时好奇,“瘦柳树这么近,为什么要找镖师?货是什么?” “货也不沉,”徐真说道,“就是我自己!” “哦?”这一下,更加引起李婵儿的兴趣,“你的意思,是我们把你送到那家破庙,就算完成任务?” “是的,为此,我愿付五千两酬劳。”徐真说道,“但是……必须得是大小姐您亲自来保!” 说到这里,徐真终于成功地挤出几滴眼泪,泪水划过腮边,故意让李婵儿看个正着。 果然,李婵儿被吸引进来,问道:“这么简单的事,就更用不着我了吧?” “这……这……”徐真额头又冒出热汗,一副忐忑不安,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位公子,”这时,老镖师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若真想让我们走镖,至少得把前因后果说个明白吧?你这样遮遮掩掩,可不行啊!” “哎?”徐真瞪大眼睛,“镖局不是有规矩,走镖不问出处吗?” “那是针对老客户,”老镖师说道,“再说,你既然说你就是押镖货物,那走镖之前我们也得验验货啊?如果你是个烫手货,那我们怎么敢接呢?” 烫手货,便是赃物的意思,这里自然是暗指徐真是不是通缉犯? “啊?这样啊,那……”徐真把心一横,当即起身说道,“那这趟镖我就不走了,打扰,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拱手抱拳,竟然真的转身欲走。 “且慢,”然而,李婵儿已经上套,急忙拦住徐真,说道,“你这人可真是奇怪,你之前还说终于找对人,现在又要走? “我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你还是讲清楚吧,讲清楚了,我才能帮到你。” “这……”徐真仍然故作为难。 “哎呀,你都这幅样子了,”李婵儿略有生气,催促道,“就不要婆婆妈妈的了!” “好,好,那我说……”徐真看看李婵儿,又看看老镖师,这才下定决心说道,“我们一家被人灭门了! “父母与两位哥哥都被仇家所杀,只有我与叔叔,还有几名家仆逃了出来。 “我们……我们本想去到圣都找神捕司伸冤,替我们罗家主持公道的。 “可没想到,在路过瘦柳树镇那座破庙时,还是被仇家追上,我叔叔,还有小怜,还有家仆们……呜……呜呜……” 后面的话,徐真已然泣不成声。 “什么!?”李婵儿震惊,“灭门?他们……全都被杀了么?” 徐真痛苦点头:“幸亏我去外面拾柴,这才躲过一劫,可我叔叔他们,全都被贼人害死了,呜呜…… “这几日,我在延平县附近东躲西藏,本来想跑,但一想到叔叔他们的尸体还在破庙,我便……我便……呜呜……” “哦,我明白了,”李婵儿冷冷一笑,“你不是要我给你走镖,而是想要利用我们给你报仇啊!” “也不是吧?已经过去十天了都,”徐真哭着说道,“或许仇人已经走了,我只是想要安葬我叔叔他们,不能……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啊!不过,万一那些贼人……” “罗公子,”李婵儿打量着徐真问道,“罗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什么样的仇家会将罗家灭门?” “唉,”徐真开始讲述早已准备好的台词,“都怪家父研制出了回魂丹,这才引来杀身之祸啊!” “什么?”李婵儿眼睛一亮,“回魂丹?那不是《玄经》中传说的东西吗?说什么当年国师裘顶天得到一颗,因此在羽化两年之后又起死回生?” “不能起死回生,”徐真郑重说道,“但绝对可以续命,尤其针对寿数将近的老人,家父就是……” 嘭! 结果,徐真还没念完词,便被老镖师拍桌子的声音打断。 “好大的胆子!”老镖师一指徐真鼻子,“你这个江湖骗子,竟敢来我们天雄镖局招摇撞骗!是不是活腻歪了?” …… (本章完) 第105章 断魂 不会吧? 徐真心里咯噔一声。 这老鬼也太厉害了吧? 他怎么看出来的? 我这是哪儿露出破绽了? 徐真惊异,李婵儿也很意外,急忙问道:“二叔,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哼!”老镖师冷哼一声,冲徐真喝道,“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哎? 徐真赫然想起,对方之前说自己招摇撞骗,看来,他有可能是把自己当成了骗子,并非看透自己的意图。 而且,总感觉对方有虚张声势的嫌疑。 难道……对方只是在诈唬自己? 毕竟古代信息不发达,自己也没个身份证,初来乍到的,是不是都得诈一诈? “我?”于是,徐真选择嘴硬,说道,“我怎么了我?我就是想要让你们带我去破庙看一眼,看看我叔叔他们的尸体还在不在,在的话就把他们埋了,我……我错了吗我?” “哼,”老镖师再次冷哼,“回魂丹,得亏你也编的出来!就算那个什么罗神医真的能做出来,就为了一粒丹药,就要杀你满门吗?” “他们想要配方,”徐真解释,“有了配方就有了无尽的财富啊!” “我呸!”老镖师啐了一口,说道,“既然你父母已死,说明他们已经得手,那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追杀于你?” “没有得手,”徐真摆手说道,“我父亲宁死……哦……哦……” 说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之前应该这样编才对:父亲虽然说出了配方,但对方还是残忍地杀了自己全家,之所以追杀自己,是因为自己也知道配方,他们为了斩草除根所以追到宋州。 这样一来,便能符合逻辑。 然而,自己这稍一停顿,再改口可就来不及了。 “怎么着?”老镖师得意说道,“你父亲宁可让贼人杀了你们全家,也不说出配方吗?就为了一颗能延年益寿的药丸?” 听到此话,李蓉儿的眼神瞬间起了变化,变化虽然不大,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此时间,徐真脑筋飞快运转,如果否定自己之前的话,那么之后无论自己再如何解释,也必然无法说服对方了。 事到如今,只能重新编一个故事! 等等…… 延年益寿……就为了一颗延年益寿的药丸? 有了! 仅仅几个闪念之间,徐真便把故事全部推倒,又梳理出一套逻辑出来。 由于时间太紧,他来不及反复推敲,只好先把袖子里的银票掏出来,在老镖师面前狠狠甩动: “我招摇撞骗,你们见过拿着五千两银票来招摇撞骗的吗?” 眼泪……眼泪…… 徐真用力地在心里呼唤着眼泪,可眼泪迟迟不到,仅是微微湿润。 不过,这番话还是将老镖师与李婵儿问住,二人只得对视一眼。 趁着这个工夫,徐真一面在心里整理台词,一面又掏出两张银票,激动说道: “我有的是钱,大不了都给你们,我就想用这点钱,埋葬了我的叔叔,我的小怜,我的亲人们……呜呜……” 眼泪终于顺利涌出。 “那你倒是说实话啊?”李婵儿问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好,反正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徐真忽的气恼,眼泪却依旧滴落,“反正你们也不敢接这趟镖了,说了,说了又有何妨,大不了烂命一条!” “……”李婵儿与老镖师不明就里,但眼神里仍旧带着深深怀疑。 “其实……”徐真艰难地说道,“我父亲做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回魂丹,而是截然相反的东西,非但不能回魂,反而会断魂!” “……” “你们知道吗?”徐真煞有介事的神经质,“仅仅只是两味材料出了岔子,便能让人间尸横遍野啊!” “什么?”李婵儿二人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催化出来的断魂散如果成功,”徐真比划着说道,“只需要这么大一瓶,投入水源之中,便可杀死一整村人啊!” “你……”老镖师有些生气,“你可真会胡扯!” “我没有!!!”这一次,徐真无论如何也得编下去,要想编下去,就得先让自己相信,于是,他演技炸裂,鼓着血红的眼珠子说道,“这东西就是魔鬼,一旦被人掌握,将会生灵涂炭,人间炼狱! “你们……你们现在明白了吧?唉!”他狠狠一拍手背,“追杀我们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仇家,而是……是……” 终于,李婵儿怔住,老镖师也坐直了身子,因为他俩已然猜出答案。 “其实,在很早以前,便有官府的人找上了我爹,说是什么太医院的人,其实……其实就是内卫!”徐真说道,“是他们逼着我爹多次改良的配方,想要制出威力更大的断魂散! “但……但那种东西真的拿到战场上去,或是应用于民间,那就是作孽啊! “我们罗家世代行医,是治病救人的,是救死扶伤的! “所以,我爹撕毁了配方,想要偷偷带着我们全家逃跑,却哪里跑得掉,这才……呜呜呜……我爹,宁死也没有把配方交出去啊……呜呜……” 内卫,便是一个类似于明朝锦衣卫的情报机构,直接隶属于皇帝,几乎是民间禁忌。 因此,此刻的老镖师已然变了脸色,尽管徐真的话还是有点儿扯淡,却不由得他不相信,否则绝对不可能把内卫这个词讲出来。 而且,如此一来,前后逻辑也全都能够讲通。 毕竟内卫的实力非同小可,也只有李四雄本人,或者李婵儿能敌,因此徐真才会要求李婵儿亲自送他过去。 “我骗你们?我还骗你们,呜呜……”徐真委屈说道,“我叔叔他们几个人的尸体就躺在破庙里面,已经十天了啊!尸体就在那里,我拿什么骗你们? “罢,罢,罢……”他抹了抹眼泪,“我知道,实话说出来,便只能是这个样子!试问人间,何处英雄?我走了,算我没有来过,我自己去为我亲人收尸吧!” 说完,徐真收起银票,转身欲走。 一边走,一边等着李婵儿叫住他。 但是,越是如此时候,脚步越不能慢,直到他都快走到门口,这才听到李婵儿的声音。 “不对呀?”李婵儿已然站起身,眸子深邃地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被追杀呢!” “我……嗯……”徐真赶紧琢磨,该编哪一个理由? “你不会……”李婵儿问道,“也知道那个配方吧?” 选一个…… 徐真买定离手,当即说道:“我只知道回魂丹的配方,但如果抓住我,假以时日,应该也能做出断魂散……” “好,”李婵儿微微扬起嘴角,说道,“那你给我说一下回魂丹的配方吧!这么巧,我在师祖的《炼术药集》上,也见过回魂丹的配方。” “卷柏,灵芝,熟地黄,犀石粉,二氧化硅……最关键的,还得要五十散和砒霜调配……”徐真不假思索地回答。 很明显,二氧化硅是故意加进去的,为的就是试探一下。 毕竟其他药材在《妖道》中均有记述,只错一个自然说得过去。 然而,李婵儿听得毫无异样,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二氧化硅。 好哇,原来这妞儿也是在诈唬自己,竟是跟自己玩儿起了心眼。 既然这样,那后面就更可以胡说八道了。 “其中出问题的并不是砒霜,而是五十散,”徐真侃侃而谈,“它与一种叫天蓖麻的药物结合,便能让人迷乱心智,如果再加入几种特殊的催化剂,则能让人变成行尸走肉,会啃噬……” “别说了,别说了!”老镖师彻底吓坏,赶紧站起身让徐真住嘴。 如果徐真说的都是真的,那等于他们已经在引火烧身。 “好啊,”然而,李婵儿却眸光闪亮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这一趟镖,我接了!” 噗咚…… 老镖师吓得差点儿瘫倒…… …… (本章完) 第106章 交易 可以说,徐真心里编撰的剧本,是根据他见到李婵儿之后随机修改的。 因为他发现李婵儿性格孤傲,心比天高。 按道理讲,“内卫”这个词意味着死局,慢说老镖师会拒绝合作,甚至杀了他以求免灾的可能都有。 但是,徐真却精准地掐住了这位李大小姐的脉门,自信她会上钩。 果不其然,李婵儿同意走镖。 又果不其然,老镖师立马歇斯底里:“大……大小姐,咱们后面叙话!” “不用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二叔,”李婵儿毫不客气地回绝,“我决定的事不会更改!” “这……这可不行啊,”老镖师大急,“这关乎到咱们镖局的存亡,惹了内卫就是灭顶之灾,他们灭掉咱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哈哈……”李婵儿冷笑,“那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捏死我们。 “师祖最记感恩,罗家曾救过她老人家,他日要是知道我见死不救,必然怪我。 “再说,这件事我自己去办,与镖局无关!” “不行啊,绝对不行,我……我得先去问过大哥,”老镖师说道,“你现在代理总镖头,不是你说与镖局无关就无关的。” “这点儿小事,用不着麻烦我爹!你放心……这个人的话,我也不会全信的。”李婵儿走到徐真面前,说道,“你现在就带我去那座破庙,见到你说的尸体还好,若见不到,我就让你变成尸体!” “这……”尽管心里有根,但徐真还是犹豫着说道,“可是已经过了十天了,我不知道那些杀手,会不会已经把尸体处理了?”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李婵儿淡淡说话,却是满满威胁。 “可是……如果尸体还在的话,”老镖师再次提醒,“说明那里就是一个陷阱啊!” 李婵儿凝眉嗔目,显然是讨厌老镖师的提醒。 靠…… 徐真心里升起一股异样,这冰山玉姐还真是飒啊!她这是盼着要与内卫一战吗? 李婵儿…… 我记住你了! 这要是将来能交个朋友,肯定很有趣吧? 老镖师见执拗不过,只得派了两位有经验且信得过的镖师,陪着李婵儿一起。 自己则赶紧跑向后院内宅,去向老镖头李四雄汇报去了…… 天雄镖局的大门敞开,四匹快马飞奔而出,朝着瘦柳树镇方向疾驰而去。 远远看到马上之人正是徐真,后面的人里还有一个女的,早已在对面等得不耐烦的沈玉这才眼睛一亮,赶紧翻身上马。 不过,她并不是去追赶徐真,而是朝着衙门的方向快马加鞭…… …… 早些时候,衙门大堂人满为患,裘霸天的二十几名手下,还有崔啸天的三十几名手下,都被捆绑双手,跪于大堂之上,聆听着县令宋知礼的讲话。 宋知礼拿着一摞盖有公章的文书,对众人说道:“裘镇农已经问斩,崔啸天的死刑也已确定。 “根据我大玄律法,你们这些人因为罪不至死,将会判处流放之刑。” 此言一出,在场这五十多人全都面露绝望。 尽管流放比充军稍强一些,却也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很多人都会死在路上,流放之地也一般都是烟瘴疠气之地,无异于死路一条。 “而且,”宋知礼又道,“你们全都知道,裘霸天、崔阎王对我们延平百姓做过什么?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 “所以,你们的家人会受到怎样对待,心里应该全都清楚吧?”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身体一颤。 是啊,愤怒的老百姓们恨屋及乌,自己的家人怎么可能还有好日子过?自己的孩子也会背上骂名。 “现在,”宋知礼举起手里文书,“你们的机会来了,待会儿,只需要你们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本官便会将这份赦免文书发给你们,赦免你们所有的罪状。 “而且,县衙还会专门出具一份声明,声明你们与恶霸无关,这样便不会遭到老百姓们报复。” 啊? 闻听此言,五十多人全都抬起头来,眼中露出生的渴望。 “大人,我干了,”有人忍不住说道,“您快说,需要我们做什么,就算豁了这条命,能换来家人平安,我也干!” “对,我也干……” 众人连声附和。 “不难,”宋知礼满意点头,说道,“只需要你们一起去到天雄镖局,随便抓一个人回来,你的罪就会被全部赦免!” “啊?” “天雄镖局?” “李……李四雄?” “这……” 众人一听是天雄镖局的李四雄,顿时皱眉为难,因为谁都知道天雄镖局的镖师们个个武艺高强,他们岂是对手? “放心,本官爱民如子,交易也必须公平,”宋知礼说道,“四个人,抓一个回来,四个人的罪责全免!” “哦……”果然,此话一出,众人再次看到希望,眼中也露出兴奋。 “实话告诉你们,”宋知礼趁热打铁,鼓舞士气,“朝廷的意思,就是要铲除咱们延平的三大恶霸,以此立威。 “所以,这个时候,你们的将功补过才有效力,本官也一诺千金,希望你们都能抓住这次机会。 “当然,如果有不愿意去的,本官绝不强迫,维持流放即可。 “但是,如果有想要趁机逃跑的,”宋知礼脸色阴厉,重重说道,“那本官将会下通缉令,一旦抓到格杀勿论,你的全家老小,从此也永无宁日!!!” “好,我答应,跟他们拼啦……” “我也同意,豁出去了……” “来啊,咱们四个组个队吧……” 众罪犯群情激奋,士气高昂。 程枭见火候已到,便开始给这些人松绑,同时给他们发放棍棒等武器。 而就在这时,沈玉飞快地跑进衙门,刚想大声喊叫,可一看到满大厅的罪犯,这才想起低调,赶紧悄悄绕过人群,来到宋知礼等人跟前小声说道: “徐师兄已经出发了,那个什么蝉的应该也跟着走了,还跟着俩镖师……” “只带走俩吗?”程枭皱眉,担心眼前这些人仍然不是镖师们的对手。 “没关系,”沈名臣信心满满地说道,“带走李婵儿一个就足够了!反正咱们的目标,并不是那些镖师……” …… (本章完) 第107章 坟坑 呜啊…… 瘦柳树镇外野树林,某间破庙之中,传来徐真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但见残破的佛像之下,倒着几具尸体,其中还有一具女尸。 女尸正是魏玉郎的丫鬟桑儿,徐真已经给她改了名字。 “小怜啊……呜呜……我的小怜啊……”徐真捶胸顿足,伤心欲绝,“你死得好惨呐,呜呜……” 他一面哭,一面将早就准备好的布单,将尸体掩盖住,自然是不想让李婵儿等人看出,她是死于中毒。 盖好之后,他又赶紧来到童县令的尸首处大哭道:“我的叔叔啊!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呜……” 徐真假戏真做,好像下一秒便会哭昏过去。 但见童县令被切断的手指和脚趾,也都摆在了现场…… 此时间,跟着李婵儿同来的两名镖师,正提着兵刃搜索破庙各处。 “不用了,”李婵儿摆手示意,“这里没有他人。” 说完,她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童县令的尸体,表情亦是非常复杂。 她自然看到,童县令手指脚趾斩断,眼睛还瞎了一只,显然这是曾经遭受过酷刑。 不用问,自然是那些官府杀手,向他逼问罗公子下落,亦或者是逼问断魂散的配方。 好残忍的手段! 李婵儿义愤填膺,非但对徐真的故事深信不疑,甚至还生出同情之心。 哎呦…… 两名镖师看着尸体捏了捏鼻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那就是这些尸体已经死了许多天,这也与徐真的描述十分吻合。 现场除了桑儿与童县令的尸体,还有三个面部中刀,死状极惨的男子,他们都是死在衙门屠戮中的崔啸天手下。 由于天雄镖局与万胜赌坊有业务往来,怕镖师会认出他们,便选了三个被毁了容的。 其实,徐真本来想用卢玉胜和刘三洋,但那俩人既是熟脸,尸体又损毁严重,拿来借用容易露馅儿。 当然,这三具尸体现在的身份,都是罗公子的仆人。 “呜呜……呜呜……你们死得好惨呐!”徐真继续嚎啕大哭,声泪俱下。 李婵儿终于看不下去,当即来到徐真身后,劝了一句:“罗公子,节哀吧!” “呜呜……”徐真这才抹抹眼泪,掏出五千两银票说道,“大小姐,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把钱收了吧!” 李婵儿根本没看银票,而是关心地问道:“不知道,罗公子今后有何打算?你不会还想去神捕司吧?” 徐真漠然摇头,表情麻木,双眼空洞:“大小姐就不用为在下担忧了,罗某自有打算,不过……” 他看了看满地尸体,露出一副谁也无法拒绝的凄惨表情,央求道:“你们能不能,帮我把我的亲人就地埋葬啊?” “这……”两名镖师赶紧摊开双手,那意思是咱们可没带工具! “好的,没问题!” 李婵儿却是爽快答应,然后瞪了两名镖师一眼,那意思就是用手挖,你们也得帮人家把尸体埋了! 两位镖师都是李四雄的心腹,自然知道李大小姐的脾气,只好纷纷掏出各自武器,以作锄头之用…… 这就对了,徐真暗暗说道,本公子带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的。 由于虚构出来的官府杀手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所以李婵儿自然不好意思提前离开,只能等尸体埋葬好之后才行。 所以…… “大小姐,”徐真再次将银票递过去,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您仗义相助了!” “不,”李婵儿将银票推了回去,说道,“你这银票我是不会收的,既有师门渊源,李婵儿自当相助。” “这……”徐真有点儿意外,也有点儿小窃喜,没想到两万两银票一分没花。 不过……他对李婵儿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冰山美妞还真挺仗义,勇者无惧,善恶分明,如果不是为了案子,真的可以好好结交一下…… 接下来,徐真又跟李婵儿推让几次,见李婵儿果然不收,这才勉为其难地收起银票,连声道谢。 可是,意外还是不出意外的发生了。 但见其中一名镖师快步跑来,对徐真说道: “这位公子,真是巧了,庙后面刚好有几个现成的大坑,您过来看看,咱们该怎样安葬你的家人吧?” “……”徐真脑门顿时涌起黑线…… …… 就在徐真带着李婵儿等人正在破庙安葬所谓的“亲人”之时,天雄镖局这边却早已乱成一锅。 不知从哪里冲进来一大帮人,好像疯子一般,见着镖师扑上去就打,打倒之后就像抢媳妇一样,抬着就跑…… 赶巧今天晚上镖师们都喝得有点儿多,大部分人已经睡下,谁也想不到会有人突袭镖局,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竟然被抢走了好几个…… 不过,这些人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练家子,在经过了最初的不知所措之后,他们渐渐回过神来,赶紧朝前院聚集,与这些疯子缠斗起来。 没多久,打斗声,惨叫声响彻整个镖局,场面也愈发混乱得不可收拾…… 就在前院打斗声响起之后,三道人影从后院墙头悄然落地。 三人全部蒙面,正是沈名臣父女和程枭。 由于沈名臣曾经进过天雄镖局内宅,此刻便由他带路,朝着李四雄居住的房间摸去…… 此时此刻,李四雄的卧室里,传来猛烈的咳嗽声。 那个被李婵儿唤作“二叔”的老镖师,还在这里给李婵儿告状。 他自然为李婵儿的鲁莽行为感到深深害怕,此刻想要多带些人,把李婵儿劝回来。 然而,李四雄异常为难,因为他也深知女儿的脾气秉性,知道根本无法阻止。 不过,李四雄虽然重病缠身,可头脑却是精明依旧,他很快便意识到情况不对。 “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回魂丹或者断魂散,那个什么罗家公子必有问题!咳咳……” “可是……”老镖师辩解道,“他那五千两银票确实不是假的,我已经诈过他,真的不像招摇撞骗啊!” “那就还有别的目的,咳咳……”李四雄说道。 “难道……”老镖师害怕,“这是一个陷阱?有人要害大小姐?” “那倒不可能,”李四雄非常自信,“纵然对方真是内卫,也绝对留不住我家婵儿。我只是担心,他们针对的不是婵儿,而是……咱们镖局啊!” “啊?不能吧?”老镖师摇头。 “裘镇农被砍了头,崔啸天前日被捕,咳咳……”李四雄说道,“这俩人的后台可都比我们硬,凭什么就不能针对我们呢?” “啊?那……”老镖师没了主意,“那该怎么办?” “以防万一,”李四雄说道,“还是你亲自跑一趟,把婵儿劝回来坐阵!咳咳……我越发怀疑,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好,好,我知道该怎么劝她了。”老镖师赶紧答应,然后转身欲走。 “还有,”李四雄又道,“那个什么公子必然是假的,把他一并抓来,好好审问!” 结果,老镖师尚未答应,便看到外面跑进来一名惊慌失措的家丁。 “不好了,不好了,”家丁大叫道,“大当家的,外面冲进来一大群歹人,已经与镖师们打起来了……” …… (本章完) 第108章 敬畏 家丁报信之时,沈名臣三人已经冲到卧室门外。 虎妞沈玉抡起短棒就要进去,却被沈名臣一把拉住。 只听屋内伴着几声剧烈咳嗽,传来李四雄的声音:「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咳咳……」中文網 「哼,简直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本事?」接下来是老镖师的声音,「大哥,我去看看……」 说完,便听到宝刀出鞘,以及快步奔走之声。 「慢!慢啊,咳咳……二弟,不要鲁莽……」 只听李四雄急切地叫住老镖师。 而就在老镖师一转身的工夫,沈名臣瞅准机会第一个冲了进去,当先一脚飞出,正中老镖师后背,直接将其踢飞! 沈玉与程枭见状,赶紧拎着短棒紧随其后。 而当他俩冲进去之后,发现沈名臣早已扑向卧榻上的李四雄。 程枭见状赶紧一掌劈下,将那个报信的家丁劈倒,然后也朝李四雄冲去。 他们的任务,便是要尽快制服李四雄,像抓捕崔猛一样,将他尽快带回衙门审问。 然而,尽管李四雄重病卧床,但他们还是低估了李四雄的实力。 当沈名臣与程枭冲过去之后,李四雄突然从床榻上暴起,竟是赤手空拳地与二人打在一处。 但见李四雄掌力雄浑,又快又狠,与二人激斗非但不落下风,反而没有几个照面,便一掌拍中程枭肩头,将程枭拍倒…… 啊? 沈玉大急,刚想冲过去帮忙,可之前被踹倒的老镖师却杀将过来,钢刀直劈沈玉面门。 沈玉无奈,只好挥舞短棒,与老镖师打在一处。 「来人啊,快来人啊……」 老镖师经验丰富,他一面与沈玉缠斗,一面大声叫喊,想要喊来同伴救援,同时也在干扰这三名不速之客的心态。 「哇呀呀呀……真乃气煞我也!」 沈玉暴脾气上来,竟然将短棒脱手而飞,直接摔向老镖师的面门。 老镖师赶紧用力挥刀,好不容易将短棒打掉,却惊讶地看到对方竟如蛮牛一般飞身撞了过来! 他这才明白,对方的致命武器不是短棒,而是身体。 啊…… 咚…… 这一撞宛若排山倒海,老镖师来不及发出惊呼,便平着倒飞出去,在后背撞碎一面茶柜之后,登时一声闷哼,昏死当场…… 然而,这边刚刚解决老镖师,沈玉便听到「啪」的一声震响,再一回头,便看到老爹沈名臣也被人击退出来。 沈玉赶紧展开双臂,将老爹接住。 啊? 沈玉惊然看到,沈名臣面露痛苦,眼中亦是透出畏惧之色。显然,李四雄的实力,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啪…… 又是一声掌力震响,程枭也被打退回来。不过程枭年轻力壮,虽然连中数掌,却似乎并无大碍。 再看李四雄,尽管他的武功卓绝,但毕竟重病在身,如此一番激烈打斗之后,他脸色更加苍白,浑身颤抖,嘴角溢血,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哇啊!」 沈玉一声暴喝,当先挥拳冲去,沈名臣与程枭看到机会,亦是快速反扑,再次与李四雄打了起来。 这一次,在三人的围攻之下,李四雄颓势尽显,先是肩膀中了沈名臣一掌,然后便被沈玉一拳击中后背,登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颓然歪倒。 沈名臣见火候已到,瞄准李四雄的后脊梁就是一掌! 他本以为这一掌下去便可以将李四雄打晕,可没想到李四雄竟然顺势一个就地前滚翻出去,滚到 了卧室深处的茶柜之下。 而接下来,李四雄将手伸进茶柜下方某个暗格用力一扳,茶柜旁边的墙壁竟是霍然打开一道缝隙。 李四雄拼尽全力,倏地跃起,从缝隙中钻了进去…… 啊? 三人大惊,没想到这里还有密道! 糟糕,如果被李四雄逃走,那可就前功尽弃,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 沈玉也是真的够虎,看到密道门已然开始关闭,她竟然奋不顾身地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生生卡住了密道门!! 吱纽……吱纽纽…… 机关绞盘吱纽作响,石门一点一点闭合,将沈玉死死夹住! 沈玉后背倚着门框,双手狠命地抵挡着,脸上已然露出痛苦之色…… 沈名臣赫然吓傻,赶紧趴下去寻找机关扳手。 然而,安装在暗格之中的扳手倒是很快找到,可由于石门尚未关闭,扳手无论怎么开合,根本不起作用。 「啊……」 此时间,沈玉已经发出痛苦凄厉的惨叫,眼瞅着便要被石门挤扁…… 「要……要不……」程枭挽起袖子,急急说道,「我把她一脚踹进去?」 「对!我来!」沈名臣连连点头,当即来到近前抬脚瞄准,打算亲自来踹。 而就在如此关键时刻,随着沈玉的一声暴喝,绞盘发出一阵咯吱吱的急促异响,紧接着便是咯嘣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突然断掉了似的。 而随着这咯嘣一响,石门已经停止闭合,不再动弹! 此时,沈名臣脚都已经抬起,见状后不得不重又收回。 「哇呀!」 沈玉双臂用力一推,沉重的石门便被缓缓推开,露出里面的密道口。 看到这惊人一幕,沈名臣与程枭全都傻眼。 「快啊,爹!你们愣着干什么?」沈玉却不以为然,指着密道说道,「赶紧追啊,别让他跑了!」 「哦,哦哦哦……」沈名臣与程枭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捡起短棒,先后冲进密道。 不过,当程枭从沈玉身前走过的时候,他一面呼呼喘着粗气,一面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位虎妞,看着好像在看怪物,但眼神里却充满敬畏之色…… 同一时刻,破庙后院。 徐真先是看了看眼前的五座新鲜坟包,又看了看李婵儿身边的两位镖师,心里骂曰: 这俩人是属土拨鼠的吗? 连铁锹都没有,却这么快就搞定了五座坟茔,好没道理啊? 我还指望着你们消耗时间呢! 「罗公子,」这时,李婵儿摆了一个玄道独有的手势,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 「等……等一下……」徐真赶紧叫住她,支吾道,「我……我……」 不行啊,时间太短,恐怕镖局那边还没有搞定,绝对不能让李婵儿回去。 「哦?」李婵儿意外,「还有何事?」 「大小姐,我……唉……」徐真唉声叹气,实则在想主意,在叹了好几声之后,才对李婵儿说道,「你能不能,再陪我去趟瘦柳树镇呐!我……我……我在那里藏了点儿东西,我怕……那些杀手会在那里……」 「哎?你这人不地道啊?」这时,其中一名镖师忍不住说道,「瘦柳树镇在北面呢,我们要回东面。」 「是啊,」另一个吐槽,「既然你还有目的,为什么不早说?」 「我……我……」 徐真弱弱地看了眼李婵儿,拿出那本《罗氏药典》翻开,但见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我从家里带出来的秘方,都 被我藏了起来,」徐真怯怯说道,「那些……都是能救人的东西啊……如果我大难不死,将来还想继承我罗家衣钵,治病救人,所以……」 李婵儿始终没有说话,但微眯的双眼显然是在犹豫。 「好吧,」徐真赶紧摆手,「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李大小姐,罗某就此别过了!」 第109章 白狐 天雄镖局。 密道中。 沈名臣、程枭还有沈玉三人手握短棒,小心翼翼地向前搜寻。 密道内虽然点着油灯,但灯光异常昏暗。 沈玉等不及想要快点儿冲上去,但谨慎的沈名臣却将她拦在身后,因为他担心密道内装有机关。 “爹啊,”沈玉急得大叫,“都看不见人影儿了,咱们快点儿追吧,可别让他跑了啊!” 沈名臣顿时羞恼得呲牙咧嘴,心里说话:闺女啊,你管谁叫爹呢?这是怕人家不知道咱爷俩的关系吗? 不过,沈名臣的羞恼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便听到密道深处传来难以抑制的咳嗽声。 显然,身患重疾的李四雄已经油尽灯枯,并没有跑去太远。 可越是如此,沈名臣更加谨慎,走得更慢。 而伴着远处的咳嗽,又传来几声锁链响动声音,似乎李四雄正在捣鼓什么跟金属有关的东西。 很快,沈名臣三人便看到远处传来光亮,密道尽头似乎有着一间密室。 本来,他们以为李四雄不是捣鼓机关,就是想要开启另一扇暗门逃跑。 所以,沈老捕头终于不再保守,先示意沈玉断后,然后便与程枭一左一右,朝密室冲了进去。 密室里的灯光很亮,他们冲进去后,可以清楚看到里面情况。 然而,当他们真的看清楚后,三个人却不由得目瞪口呆! “啊?”沈玉更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嘟囔道,“怎么会这样?” 但见密室内四壁空空,唯独在内侧的墙壁上,用两条铁链拴着一名蓬头垢面的男子! 屋内充斥着难闻刺鼻的臭味,蓬头男子歪着头,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昏睡。 此刻,李四雄正在用手中特制的扳指,在拆卸其中一道铁链上的铆钉! 吱扭吱扭…… 随着用力敲打,铆钉已然松动,李四雄赶紧去到另一侧,想要拆卸另一条锁链上的铆钉。 虽然一时间让人困惑,但本能还是告诉沈名臣三人,绝对不能让李四雄把铆钉全部卸掉。 “上!” 沈名臣大喝一声,第一个冲过去挥棒攻击。 李四雄见状立刻低头闪避,虽然躲过沈名臣的攻击,却还是被同时冲出的程枭踢翻在地。 紧接着,在二人的合共之下,李四雄又中一棍,登时发出惨叫。 “啊……”惨叫之后,他立刻唤道,“准儿快醒,快醒啊!” 一声呼唤,但见蓬头垢面的男子腾地睁开眼睛,在看到李四雄遭受攻击之后,左手奋力一甩,松动的铆钉登时飞出。 紧接着,他再次甩动手腕铁链,铁链立刻像钢鞭一样朝沈名臣甩去。 呼…… 铁链呼呼生风,迅疾生猛,沈名臣赶紧用短棒抵挡,可铁链威力实在太猛,瞬间缠住短棒,强大的惯性甚至把沈名臣也连带着摔了個跟头。 而就在这时,程枭自然没有闲着,当即一头一棒,朝着蓬头男子击去。 结果,蓬头男子看都不看,右手拳头一挥,便用一种非常精妙的动作将短棒弹开,然后手肘外翻,以一种独特怪异的姿势上挑,仅一招便精准击中程枭前胸。 啊…… 程枭登时发出惨叫,感觉好似骨头裂开,筋脉寸断一般。 而疼痛尚未传遍全身,他的脖颈便被此人单手抄住,然后无论怎样张大嘴巴也不能呼吸了! 这…… 程枭眼中透出无限恐怖,他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精妙的招数,这个蓬头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哎? 蓦然间,程枭终于想到什么,刚才李四雄好像管这名男子叫“准儿”,难道……他……他就是…… …… 另一头,徐真正骑着马,在冬日的树林里穿行。 尽管已是深更半夜,但前几日落下的白雪堆积在树林各处,洒着片片银白,再加上皎洁月光,依然能让他看清道路。 与徐真一起的,还有冰山玉姐李婵儿,以及其中一名镖师。 徐真的计谋还是成功了,李婵儿不忍心让他单独前往瘦柳树镇,便决定再护他最后一程。 两名镖师自然反对,但反对显然无效,只能分出一人先回镖局报信。 如此一来,徐真便不再担心时间问题,报信的镖师一来一回也得天亮才能返回,到那个时候,李四雄应该早已交代出李准的下落了吧? 他现在主要考虑的,是等到了瘦柳树镇,自己该如何脱身? 哎? 就在徐真等人穿林骑行之时,他们忽然看到在右侧的树丛之中,出现了一个正在急速移动的白点。 “是白狐!” 身后的那名镖师眼睛更尖,刚好他身背弓箭,于是在喊出白狐的同时,他早已弯弓搭箭,将箭头瞄准了那只白狐。 “哎?” 李婵儿看到镖师想要射杀白狐,刚想出言阻拦,但镖师已经松开弓弦,将箭射了出去。 唰…… 李婵儿一挥衣袖,手腕一抖,一个黑色的东西便闪电般飞射出去。 笃! 等徐真再听到响动看过去时,只见镖师射出的弓箭,已经被一支黑色的好像锥子的东西,钉在了树干之上。 扑啦啦…… 受到惊吓的白狐赶紧调转方向钻进树丛,眨眼没了踪影。 吁…… 三人赶紧勒马停住,镖师转头问道: “大小姐,您这是何意啊?一见白狐万坟起,这东西可是不祥之物啊!为什么不让我把它一箭射死?” “胡说,”李婵儿嗔怒道,“什么不祥之物,一条小狐狸能惹到谁?” 说完,她兀自下马,来到树下,取回了那件黑色的东西,那东西显然是李婵儿的武器。 徐真赶紧仔细瞧看,但见那是一尺来长的锥形武器,中间粗,两头是菱形尖刺,李婵儿将其从树干上拔出来之后,那东西竟然能从她手中旋转。 哦…… 看来,这就是李婵儿所说的錾金峨眉刺了,没想到它是黑色的,而且这么小,怪不得能藏进道袍。 不过…… 徐真暗暗咋舌,李婵儿将其甩出,竟然能把已经射出去的弓箭钉在树干上,这等功力,实在不得了啊! 怪不得,她说自己练的是杀人技呢! 武器越小,杀伤力反而越大。 就拿那菱形尖刺来讲,一旦扎到人身上再拔出来,便可以达到快速放血的效果,那被刺中的人便只有等死了。 更不用说,这东西还能当暗器使用。 只要李大小姐一不高兴,冲着你甩甩袖子,你能受得了? 所以……以后若再与她见面,还是避而远之的好吧?尤其是……自己现在还在暗黑她……这岂不是满满的作死节奏? …… 第110章 美人 天雄镖局的密室中,激战仍在继续。 程枭被蓬头男子掐住咽喉,堪堪废命。 沈名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重新抄起短棒,朝蓬头男子击打过去。 男子眼角露出不屑,他右手抓着程枭没动,左手则甩动已经弹开的锁链,再次朝沈名臣甩去。 然而,意外发生。 铁链飞起之后,竟然没有甩过来,而是被某人在远处凌空拽住了另一头。 嗯? 蓬头男子有些意外,扭头看去,但见凌空拽住锁链的,竟然是一个有着明显女性特征的黑衣人。 毫无疑问,自然是虎妞沈玉。 蓬头男子顿时气恼,当即马步一扎,气惯左臂,再次狠狠发力。 他本以为这一次能让对方跟着锁链一起飞出去,然而,他惊讶发现,无论他如何使力,那铁链都纹丝不动。 唰啦…… 终于,蓬头男子意识到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大,随着唰啦一声,他的手臂被瞬间拉直! 而就在手臂拉直的同时,沈名臣已然冲到近前,一棒砸下,气贯长虹,重重打在蓬头男子的左臂上。 砰…… 短棒应声折断,蓬头男子亦是发出一声惨叫! 啊…… 猛烈的重击下,他的左臂同样断裂,再也无法动弹,疼得他疯狂大叫。 沈名臣再接再厉,利用手里剩下的半截短棒,直接刺向对方肩膀。 折断的棒子上都是尖刺,一旦刺中,必然会让对方丧失战斗能力。 然而,纵然蓬头男子左臂不能动弹,却还是疯狂地甩动右手,愣是把沉重的程枭凌空抛向了沈名臣! 沈名臣怕伤到程枭赶紧收棒,却因躲闪不及,被程枭撞到。 就在撞到的同时,蓬头男子飞起一脚,将沈名臣踢倒在地。 咕噜噜…… 二人摔出老远,沈名臣马上站起,而程枭则捂着脖子大口呼吸,痛不欲生…… 哗啦啦…… 铁链又是一响,沈玉再次拉紧铁链,将蓬头男子受伤的胳膊拉直,强大的拉扯力让蓬头男子的胳膊关节发出撕裂之声,眼瞅着便要被生生扯断! 关键时刻,李四雄突然暴起,竟是拼了老命般朝沈玉扑来,在扑过来的同时,他用手里特制的扳指划伤了沈玉手臂。 沈玉一疼,只好放开锁链。 不过,李四雄已然是强弩之末,沈玉一个蛮牛冲撞,便将他撞飞出去,后背撞墙,昏厥当场…… “哇啊!” 看到李四雄重伤昏迷,蓬头男子疯狂嚎叫,满目猩红,蓬乱的头发都好似炸起一般。 他凭空跃起,左脚一勾,然后飞快旋转身体,竟然将左臂的铁链收回,并且缠绕在腰间。 然后,他一個飞身猛冲,便与沈名臣、程枭打在一处。 尽管蓬头男子右手被拴,左手已断,可在这种情况下,沈名臣与程枭还是无法抵挡,打得异常被动。 沈玉见状,也顾不得去拿短棒,当即冲进战团,三人一起大战蓬头男。 蓬头男的武功确属一流,动作迅猛,出其不意,明显要比沈名臣三人高一个档次。 而且,蓬头男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打得三人异常惊险,不敢有一丝疏忽。 不过,沈玉虽然平日里特别虎,脑筋也不太会急转弯,但她的战斗智商却远超常人,刚打了几个回合,她便意识到自己之前有所轻敌。 这个蓬头男比自己想象得要厉害得多,刚才能将他左臂打断纯属侥幸。 照这样打下去,纵然他们三人合力,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对方拿下。 所以…… 沈玉第二次盯上蓬头男的锁链,她敏锐地发现,蓬头男右手虽然被铁链拴着,但那铁链有着一定长度,蓬头男基本可以挥拳自如。 那么…… 有了…… 沈玉打着打着,故意挪到蓬头男右手边的位置,然后瞅准机会一个纵身飞跃,窜到蓬头男身后,抓向他右手那条锁链。 “啊!?” 蓬头男的斗商也不低,看到沈玉飞扑,他顿时明白沈玉意图,当即右脚撩起,踢中沈玉腋下。 然而,沈玉忍住疼痛,双手最终还是抓到了铁链。 她赶紧就地翻滚,然后用力一拉,蓬头男的右手便瞬间不能自由活动了! 咚! 沈名臣一拳打在蓬头男脸上,蓬头男无法挥拳反击,只能提起膝盖,磕了沈名臣一下。 而当他再次抬脚,想要把沈名臣踢开之时,程枭瞅准机会,一把抱住蓬头男的大腿,并且使用一个摔跤动作,与蓬头男一起摔倒在地。 紧接着,沈玉狠命拽紧锁链,程枭死死抱住蓬头男大腿,沈名臣则赶紧扑上去,从后面勒住蓬头男的脖子…… “啊……哇啊……” 蓬头男再有天大能耐,也已然动弹不得,在愤怒地狂叫数声之后,被沈名臣勒得无法呼吸,最终失去意识…… …… 距离瘦柳树镇不到一里地的地方。 徐真三人已经骑马穿出树林,来到一片空旷地带。 沿着官道向前,可以看到点点灯火,似乎前面有座村庄。 “唉,真是可惜了,”这个时候,那位镖师还在为之前的事嘟囔着,“那白狐也算是稀罕之物,要是把它的皮毛做成围巾,那可就太有面子了! “听说……咱们大玄第一美人,就喜欢穿白狐做成的裘袍呢,呵呵……” 说话时,镖师脸上露出无限遐想之色。 大玄第一美人? 徐真赶紧搜寻脑海,却什么也没搜到。 “大玄第一美人?”于是,他极为认真地开口询问,“难道不是咱们李家大小姐吗?” 听到此话,镖师差点儿没从马上栽下来。 “哼,”李婵儿先是楞了数秒,继而冷哼一声,嗔怪道,“罗公子说话可真是有趣,我不明白,你这是恭维我呢?还是奚落我呢?” “别,千万别误会,”徐真赶紧道歉,“我真的没听说过什么大玄第一美人,但我认为,大小姐您应该当之无愧啊!” “……”镖师又是一个趔趄。 “修道之人,无欲无嗔,”李婵儿正色说道,“罗公子还是不要玩笑了,那宛若天仙的玉箫仙子,我可比不了!” 话虽然说得很淡,脸上也没有什么异常,却哪里逃过徐真的敏锐观察。 通过李婵儿的神色与语气判断,她心底必然是欣喜的,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赞美之话谁都爱听。 纵然是冰山玉姐,也一样受用。 不过,徐真知道,自己毕竟是一个刚刚家破人亡的悲情人物,自然不能再开玩笑,于是没有继续追问,天下第一美人到底是谁?只是感觉玉箫这两个字有点儿耳熟。 而就在三人说话之时,他们已经进入村子。 令他们意外的是,村子里不但灯火通明,而且还聚集着很多人,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而看到徐真三人进村之后,几名手拿锄头和斧子的村民,立刻围拢过来。 “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生人?”有人喝道。 “对,快快下马!”另一个喝道,“没准儿就是他们干的!” 俩人如此一说,其他人更是群情激动,一时间又冲过来十几名村民,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 第111章 鬼村 “混账!”镖师从后背展开一面三角镖旗,在马上用力一挥,朗声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们是天雄镖局的,都不想活了吗?” 镖旗上写着一个“雄”字,乃是天雄镖局特有的标志。 啊? 看到镖旗之后,村民们不自觉地后退数步,尽管这里远离延平县城,但他们同样知道延平四大恶霸的厉害。 而且,眼前便是官道,他们经常看到天雄镖局的镖车经过,自然认得这面镖旗。 就在此时,当徐真与李婵儿扫视众人之后,脸上却同时露出惊异之色。 因为,他们发现在这些手持锄头的村民之中,竟然有好几个人嘴歪眼斜,面目格外狰狞丑陋,宛若怪胎。 如果是在夜里贸然撞见,必然会吓一大跳。 怎么? 徐真在心里琢磨……难不成是亲近结婚? “我们有要事在身,”镖师挥动着镖旗喝道,“从你们村子路过,还不快快闪开?哪個敢拦,便是与我天雄镖局作对!” 这…… 村名们虽然看似犹豫,但双脚全都不听使唤地继续后退,早已闪出一条道路。 “哼!”镖师冷哼一声,拍马欲走。 “等一下!”徐真却抬手示意,拦住镖师。 “怎么了?”镖师自然很不耐烦。 徐真看到,在远处一家高门大户的宅院门口,聚集着更多村民,那些村民个个面露惊惧恐慌,时不时地朝宅院里瞥眼张望。 再看这些拦住去路的村民,同样个个面露惊惧之色,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再联想他们刚才的话,徐真问道: “你们刚才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我们干的?” “喂,你不要多事了行不行?”镖师责怪道,“就算他们死了人,又与我们何干?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这些人……”然而,李婵儿亦是生起强烈好奇,说道,“怎么都怪怪的?” 听到此话,镖师这才开始观察村民,在看到很多村民的丑陋长相之后,亦是深深吃了一惊。 往宅院那边看去,不仅仅是男人,在女人之中也有好几个眼皮塌陷,面颊扭曲,状若怪物的人。 “靠……”镖师拧着眉毛,冲李婵儿说道,“大小姐,这地方如此诡异,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别再是个鬼村!” “不,这里一定有事!”徐真说话间,竟然下了马。 下马的理由有两个,一来,通过众人惊惧的表情来看,这里必然出了大事;二来,他现在巴不得能遇到什么事情拖延一下时间。 “那里……”徐真一指远处宅子,向众人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死……死人了!”终于,人群中有人回答道,“孟少君一家全都中毒了!” “哦?”徐真抬手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喂,你有病吗这是?”镖师大急,“你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的?快回来!” 看到徐真根本不听,镖师只能看向李大小姐。 然而,李大小姐同样下了马,说道:“既是中毒,那就让罗公子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救人。” 说完,李婵儿便跟着徐真过去。 “这……唉……”镖师本想也跟着过去,可一看到两匹马都没有系上缰绳,只能先去拴马…… 看到两个外人到场,围在宅院门口的村民更加局促不安,纷纷退开。 “你们莫要惊慌,”李婵儿一指徐真,介绍道,“这位是大夫!” “大夫……唉唉……”身后有个同样嘴歪眼斜的老人叹息道,“别说大夫,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治吧?” 徐真观察环境,发现宅院里面亮着灯,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那你带我们进去看看!”徐真一指这位老人。 “啊!?这……这可不好吧!”老人顿时害怕,“还……还是等里正过来好些。” 大玄王朝的里正,便是村长。 “你就带我们进去吧,”徐真说道,“我对毒物颇有研究,或许真的有救呢?” “这……”老人指了指旁边两名年轻人,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俩也跟着一起吧。” “啊?”两个年轻人登时吓得双腿瘫软,连连摆手。 “磨叽什么!?”这时,李婵儿不悦,一甩浮尘喝道,“让你们带路就赶紧带路,快点儿!” 这…… 三个人极不情愿,却还是被李婵儿的气场镇住,只得小心翼翼地进入院子。 这个时候,镖师已经拴好马过来,看到李婵儿跟着徐真进入宅子,自然极不高兴,可他对这位李大小姐没有脾气,只能跟在后面。 这是一座建得比较阔气的宅院,在如此偏远的村子里面自然极为出众,足以见得宅院主人必是当地富豪。 院子里码放着成堆的货物,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股草药味道。 “就……就在那里……”老人颤颤巍巍地一指房屋正厅,满脸恐惧地说道,“一家五口,连同管家仆人,都在那里了……” 顺着老人手指看去,但见正厅的房门开着,可以看到烛光之下,显出数个人影…… 几乎一瞬间,好像周围刮起了阵阵阴风,气氛骤然恐怖无比。 李婵儿握紧浮尘,后面的镖师则已然从刀鞘中拔出一截佩刀。 走到这里,老人与两个年轻人不敢再动,徐真只好率先踏上台阶,朝正厅走去。 沿着台阶向上,他终于看清屋里的情况。 不会吧? 纵然是见惯凶杀现场的徐真,亦是感觉心惊肉跳,浑身发凉。 但见正厅之中有着一条长方形的餐桌,围着餐桌坐满了人,但这些人全都一动不动,身子异常直挺。 等离近了,这才惊然看到,他们每个人竟然全都是七窍流血之状!!! 这场景着实恐怖得无以复加,桌子上摆着一桌盛宴,杯盘整齐,菜肴丰盛,餐桌前的每个人都坐得端正笔直,手里还拿着碗筷,似乎正在享用这一桌美食。 然而,他们每个人七窍流血,却早已死去多时! 烛火摇动,让餐桌前的尸体光影闪烁,好像每个人下一秒都能动起来似的。 “啊!!?这……” 徐真三人大惊失色,连冷若冰霜的李婵儿亦不例外,纵然她武艺超绝,却哪里见过这等恐怖场景…… …… 第112章 凶手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啊?”院子里,镖师一面看着屋内的徐真,一面咧着大嘴向李婵儿说道,“那些人明明都已经死了啊!” 李婵儿没有应声,只是和镖师一样,不错眼珠地看着屋里的徐真。 此刻,徐真正围着那恐怖吓人的餐桌在仔细观察着什么,观察得异常仔细,连碟碗里的饭菜都得凑近闻闻。 “大小姐啊,”镖师劝道,“要不咱们撤吧,这个罗公子八成受了刺激,脑子疯掉了,咱别跟他浪费时间了吧?” “那句……”谁知,李婵儿忽然开口问道,“那句话怎么说的?关于白狐的?” “什么?白狐?”镖师先是一怔,随即明白李婵儿的意思,赶紧说道,“一见白狐万坟起,这是……这是咱们延平一带的说法,毕竟平原地区很少能看到白狐。大小姐,您不会……” 说到此,镖师却又不知后面该说些什么。 看这样子,李婵儿已然在怀疑,眼前这些死人,会不会与白狐的出现有关? 但镖师知道,白狐仅仅是一个迷信传说而已,眼前这些死人根本只是巧合。 而就在这时,二人惊异看到,徐真蹲到其中一具尸体跟前,竟然脸对脸地观察起尸体来,甚至,他还伸手撬开了尸体的嘴…… “喔哦……”镖师感觉汗毛耸立,颤声说道,“你看你看,我说他疯了吧?难道要给死人看病不成?怎么不把把脉啊倒是?” 李婵儿亦是看得浑身不得劲,然而,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她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与此同时,老人与两個年轻人亦是被徐真的行为吓得不知所措,他们有心阻止,却又什么话也不敢说。 “老人家,”李婵儿见状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药场村,”老人尚未回答,一旁的镖师率先介绍道,“家家户户以种植、加工和销售药材为生。” “对,对,”老人赶紧点头。 “那这一家,又是怎么回事呢?” 问话之时,李婵儿仔细观察这个老人,但见老人虽然也是嘴歪眼斜,却似乎比其他人稍好一些。 老人仅是类似面瘫,而其他人则完全就是毁容。 “这个是我们村第一大户孟少君家,”老人介绍道,“她家的药材销路最好……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李婵儿又问。 “嗯……大概是半个时辰之前吧?”老人说道,“有人报告里正,说是孟少君家出事了,我们全村人都被惊动,等赶过来这么一看,哎呦喂……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那个……这位道姑,这位嗯……姑娘,女侠……”老人有点儿语无伦次,“你们这位朋友到底在干什么啊?难道孟少君家还有活着的不成?应该……应该早就死透了吧?” “是啊,”后面一个小伙子忍不住附和,“看这样子,应该是孟姑姑家吃晚饭的时候便已经中了毒!” “是中毒吗?”另一个小伙子说道,“中毒能是这样吗?坐得整整齐齐的?不得是拧着肚子,疼得抽抽,倒在地上打滚?” “都七窍流血了,还不是中毒?”之前的小伙子争辩,“咱们都是搞药材的,这个还不懂吗?砒霜,肯定是被人下了砒霜!” 李婵儿看向这两个小伙子,他们却是长得五官端正,没有任何歪斜迹象。 而且,通过他们说话,李婵儿知道这个孟少君是个女人。 “我看呐,这不是中毒,而是中邪!”另一个小伙子不服,指着里屋说道,“中毒根本死不成这个样子!”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吵吵了,”老人赶紧喝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是中邪,把你俩也一块儿带着。” 老人一声恐吓,俩小伙子登时吓得捂嘴。 “老人家,”而就在这时,徐真站在门口,向老人问道,“我没听明白,到底是谁最先发现了现场?半个时辰之前也已经是深更半夜,谁大半夜的会来这里?” “我不知道啊?”老人回答非常干脆。 “我知道,”其中一个小伙子赶紧说道,“我听里正说,发现现场的是孟姑姑的女婿,女婿好像是打牌去了,回来得晚,这才看到现场……” “女婿?”老人说道,“李谦吗?他不是已经被孟少君赶出孟家了吗?” “老人家,”徐真摆手说道,“你过来,把这些人给我介绍一下,哪个是你说的孟少君?” “最里头那个,”老人哪敢进去,远远地指着屋里说道,“迎着门的就是孟少君,她左边是女儿孟茜茜,也就是李谦的妻子。右边是儿子孟智超,再右边是儿媳妇……” 老人一一介绍,餐桌前共有七名死者,分别是孟少君一家五口,还有一个管家和女佣。 一家五口包括孟少君本人,孟少君的女儿、儿子、儿媳和年仅十三岁的外孙。 随后,老人又讲了一些孟少君的家里情况,比如管家和女佣是两口子,俩人除了处理日常家务之外,还管着买菜做饭…… “够了,够了吧你?” 就在徐真询问详细情况之时,那位同行的镖师再也受不了了。 他指着徐真呵斥道: “你当你是衙门捕快吗?难道你还想把这案子破了不成?我问你,你还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们可就回去了啊!” 说完,他再次看向李婵儿,想让李婵儿也说徐真几句。 可是,此刻的李婵儿紧锁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的确是砒霜中毒,”徐真没有搭理镖师,而是从台阶上走下来,说道,“只不过……砒霜进行了改良与加工,药效比之前更加猛烈。 “所以,这下毒之人,必然是一个精通药理之人!” “下毒?”老人惊讶。 “你看怎样?”之前的小伙子却拍手说道,“我就说一定是有人下毒吧?这太明显了!” “可是……”另一个小伙子皱眉,“是谁要毒杀孟姑姑一家呢?精通药理的人,咱们村可多得是啊!” “砒霜……”老人忽然想到什么,“这砒霜可不是谁都能弄到的,咱们虽然做药材生意,可从来没人弄过砒霜,是不是……” “对了,”徐真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女婿李谦,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老人再次干脆回答。 两位小伙子亦是连连摇头,其中一个说道:“兴许,是跟里正一起报官去了吧?” “对,”另一个点头,“我也没有看到里正呢!”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院子里一片安静。 “罗公子,”如此时候,李婵儿终于来到徐真面前,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发现?” “没,没了……”徐真摇头。 “既然如此……”李婵儿明显有些失望,说道,“那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天亮之前,我还要赶回镖局,就不要在这里耽搁了。” “好,好。”徐真点头,这才准备离开。 “哼,瞎耽误工夫!”镖师吐槽,率先朝门外走去。 然而,他才刚迈了几步,便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哎呀,里正来了,里正来了……” 随着喊叫,但见外面进来一大帮人,其中还有人兴奋喊道: “凶手抓到了,凶手抓到了,下毒的原来是他们两个!” …… 第113章 证物 在徐真的印象里,里正应该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比如德高望重的老族长之类。 可没想到,眼前这位里正却特别年轻,看着三十岁都不到的样子。 此人面皮白净,穿着崭新的深灰色锦缎长袍,头戴财主帽,看上去更像一位公子哥。 在里正后面,还跟着一个个头很高,背有点儿弓,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此人叫做李谦,正是死者孟少君的女婿。 他虽然也穿着缎子长袍,可成色与质地都与里正差了太多,看着特别落魄邋遢。 此刻,里正与李谦带着一帮壮小伙子,将一男一女押到了孟少君家的院子之中。 男的同样嘴歪眼斜,面貌丑陋,脚还是跛脚,走路摇晃。 女人却是长得面容姣好,没有任何残疾。 这一男一女均是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的是单薄睡衣,似乎是在睡梦中被人抓过来的。 此刻,二人惊恐万状,男的想要挣扎,却被押解的壮小伙子们按倒在地。 “不是啊,不是我们,你们欺负人,呜呜……”女人吓得哭泣,大声争辩之间,同样被壮小伙子们按倒。 “嗯?” 然而,进入院子之后,里正一眼看到徐真三人,其中还包括一位长得异常漂亮的女道姑,他不由得大为惊奇意外,急忙问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 “智才啊,”之前带路的老人急忙介绍道,“这三位都是天雄镖局的镖师,刚才路过咱们村,刚好撞见这桩惨事,便进来查看一下啊!” 药场村大部分人姓孟,里正便叫做孟智才。 “查看?”里正孟智才眼珠一瞪,“他们查看个屁!天雄镖局不是走镖的吗?又不是衙门官差? “再说了,”他上下打量着李婵儿,“镖局里怎么还有道姑?” “是啊,莫不是假的吧?”后面的李谦一指徐真三人,叫嚣道,“说不定,他们都是杀人犯的帮凶呢!” 此言一出,在场的壮小伙们纷纷抄起锄头,对准徐真三人。 “不不不,不会错的,”老人却极力解释,“他们有天雄镖局的镖旗,错不了的。” “滚蛋,”谁知,里正孟智才毫不客气地将老人推开,然后指着徐真三人说道,“是不是天雄镖局的他们说了不算,先抓起来审审再说,抓错了我负责!” “你看,怎么着?”这时,同行镖师在徐真身后埋怨,“这算哪门子破事,这就是典型的无事生非!” 本来,这位镖师应该站出来,把镖旗给对方看看。 但由于心里窝火,他只是在后面絮叨,根本没有站出来解释的意思。 看到此状,孟智才更加来劲,冲小伙子们下令道:“看见了吗?摆明就是冒牌货,都给我上,把他们拿下,一并审问清楚!” 小伙子们得令后,纷纷举着锄头上前,想要先吓唬吓唬徐真三人,然后再将三人控制。 结果,他们刚扑过来,李婵儿便已经动了手! 但见冰山玉姐箭步上前,将手中拂尘潇洒飘逸地轻轻一甩,那些壮小伙子们手里的锄头,便应声断为两截! 当当当…… 锄头纷纷坠落,当当作响。 而就在李婵儿动手的一瞬间,后面的镖师也没闲着,他弯弓搭箭,一箭飞出,将孟智才的财主帽射飞,笃地钉在后面的影壁墙上! 嚯…… 整个院子瞬间鸦雀无声,众人个个好似见鬼一般,脸上全都露出莫大恐怖。 甚至,有几个人支撑不住,竟是吓得跪在地上。 射向孟智才的那一箭,虽然箭若惊鸿,百步穿杨,但毕竟还属于人间所见。 可是,女道姑手里拿的,却只是一把普通的拂尘啊! 拂尘的头部都是动物鬃毛,谁见过甩动一堆毛毛,就能把锄头断为两截的? 不过,村民们看不出来,但徐真还是能够猜到几分。 其实真正砍断锄头的并不是拂尘,而是藏在李婵儿袖内的峨眉刺,只是她动作太快,谁也看不出来。 但饶是如此,也绝非常人所及,李婵儿的武功登峰造极,可见一斑。 “啊!?”孟智才一摸头顶,登时吓得面无血色。 如果人家稍稍往下几分,自己早已没命。 显而易见,拥有这般身手,足以证明对方确实是天雄镖局的人,这可比什么镖旗要管用得多。 “如果我们真是帮凶,”李婵儿冷冷说道,“杀伱全村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杀气毕露,吓得壮小伙子们赶紧丢掉锄头,退到里正身后。 “眼拙,眼拙了,”孟智才变脸极快,赶紧拱手作揖,鞠躬施礼,“小的有眼无珠,还望三位英雄担待则个。 “你们也看到了,今晚我村子出了大事,人人惶恐失措,所以才会冒犯三位英雄,见谅,见谅……” “这样……这样也好。”后面的李谦亦是赶紧改口,“有三位英雄在此,也好帮我们做个见证,免得将来官府来了,说我们是欺负人,诬陷他们!” 说着,李谦看向正中央跪倒的那一男一女。 这俩人,便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杀人犯。 “我们……我们真的没有杀人啊,”女子再次哭诉申辩,“我们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个男的也赶紧跟着附和,只可惜他的面瘫比较严重,连说话都吐字不清。 “人赃并获,还敢狡辩,”孟智才喝道,“还不快快把你们毒死少君姑姑的罪行如实招来,更待何时?” “这……”李婵儿沉着脸,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女侠,”孟智才赶紧回答,“就是这两个人毒死了我少君姑姑,我们已经从他们家搜到了砒霜,你们看……” 说话间,后面有人将一包东西放在地上,里面裹着白色药粉,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砒霜。 “这里面还掺杂着一些蓝色颗粒,”孟智才说道,“应该是某些能增强毒性的东西吧?” “不……不……我们从来,从来没见过啊!”女人赶紧否认,“我们从来没有买过砒霜,这是……这是有人陷害我们!” 啪! 结果,那李谦上去扇了女人一巴掌,愤怒喝道: “毒妇,还敢嘴硬,你们睁眼看看,我岳母,我的妻儿,我们一家老小都被你害死啦!我的娘啊,我的妻啊,我的儿啊……你们死得好惨呐……呜呜呜……” 李谦哭得很干,几乎没有眼泪,让人听着异常别扭。 “真特么乱腾,”镖师再也忍受不住,当即催促道,“大小姐,咱们还是快走吧!既然已经找到凶手,就更没咱们什么事了!” “不,”谁知,徐真慢慢摇头说道,“这案子根本不对!” “哦?”徐真的话,再次激起李婵儿的好奇…… …… (本章完) 第114章 中毒 “这已经不用说什么了吧?”里正孟智才指着那一男一女说道,“自从你们家出事之后,少君姑姑家很快成为药场村第一大户,你们便怀疑当年那件事是少君姑姑做的,所以毒杀了他们全家,你们……好狠毒啊!” “跟伱们说过多少回了,当年那件事根本不可能是我们家干的啊!”李谦当即站出来争辩道,“这个事到什么时候说出去,我家都理直气壮,我老岳父当年就死在了那场婚宴之中,怎么可能是我岳母所为呢?” 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顿时让徐真三人听得迷糊。 此时此刻,那镖师也是懒得催了,双臂一插,干脆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大小姐,”徐真见状,对李婵儿说道,“我听您的,这场戏你喜欢看吗?” “……”李婵儿微微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罗某不仅懂得医术,而且还略通一些断案技巧,”徐真循循诱导,“怎么样?想不想看一看?如果不想的话,那咱们现在离开便是。” “你刚才说这案子不对……”李婵儿看向那一男一女,说道,“难道……这俩人根本不是凶手?” “所以……”徐真笑道,“得问问你想不想看了!” “有趣,”李婵儿微微点头,表情严肃地说道,“如果此案真有冤情,我自然不希望看到有人惨遭诬陷。罗公子,那就请吧!” 徐真暗自庆幸,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李婵儿嫉恶如仇,越来越符合自己的y点。 “三位英雄……”这时,孟智才听到徐真二人说话,脸色当即沉下,说道,“这里虽然死了很多人,但也是我们家族内部事务,所以……” “少啰嗦!”李婵儿果然爱憎分明,拂尘一挥,冷然喝道,“别耽误本小姐的时间,赶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孟智才顿时羞恼,但看着李婵儿手里的拂尘,却又生怕这位道姑不讲武德,给自己甩上一下。 “快点儿!”李婵儿抬起拂尘。 “好好好,我说,”孟智才赶紧后退,说道,“这件事可是说来话长啊!” “那你就别说了,”谁知,徐真忽然抢过话头,一指旁边的女婿李谦,说道,“还是你来说吧!” “我?”李谦一愣,“为什么?” “因为你是被害人家属,”徐真说道,“又是你发现的案发现场,由你来讲,我们自然听得更加清楚。” “哦……那……”李谦用力挠头,说道,“那好吧,这件事都得从三年前的那场灾难开始说起啊。” 谁知,李谦如此一说,在场的村民们竟然全都露出一副既怪异又恐怖的表情。 “他……他们两个,”李谦指着那一男一女,说道,“他们两个当年大喜的日子,便是我们村的受难之日! “喜宴上,当人们喝过他们家的喜酒之后,全都中了毒,当场便死了十一个!而其他活下来的,喏……”李谦一指那名跪地男子,“也都变成他这个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简直……灾难,灾难啊……” 哦…… 徐真这才明白,怪不得村里会出现这么多嘴歪眼斜之人了,原来是因为中了毒。 看来,眼前这桩案子,还大有来头。 “怎么会这样?”李婵儿皱眉,“中毒……还能毁容?什么毒这么厉害?” 很明显,李婵儿是在询问徐真,因为徐真扮演的罗公子是毒药专家。 然而,徐真却紧锁眉头,并没有给出答案。 “我们哪里知道啊?”李谦只以为是在询问自己,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村人人都懂些药理医术,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毒药啊! “他……”李谦一指跪地男子,“他父亲叫孟庆辉,曾经是我们村里的首富,所以,他家的喜事,我们全村人哪个不去捧场,可谁能想到……就喝了一口酒……就死的死,惨的惨了…… “幸亏,我那天出去躲债,所以没敢参加婚礼,这才侥幸躲过一劫,要不然,就凭我这馋酒的劲儿,肯定就没命了啊!” 啧啧…… 徐真搜索脑海,却是没有半点印象。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件,就算民间没有传闻,衙门也得有所记录吧? 难道……他们当时没有报官? “当时,我岳母一家也都参加了那场婚礼,”李谦继续说道,“我的老岳父喝了喜酒,当场毙命!幸亏岳母和其他人没喝,要不然,我们家还得死更多的人……” “那么……”李婵儿忍不住问,“下毒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啊!”李谦摇头,“谁都有可能在那酒缸里动手脚,怎么查?报了官又能怎样,县衙来人看过几次,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当然,我们自己也查过,”李谦说道,“可是……孟庆辉家并没有与谁结过怨,就算闹过矛盾的人,也都在喜宴上呢,不是丧了命就是毁了容,也不可能啊……” “是的,”里正孟智才忍不住插嘴道,“巧的是,那场婚礼没有请一个外人,连帮厨的也都是本村人呢!” “我岳母当时就被怀疑过,”李谦随之忿忿讲道,“因为我们家是唯一一个与孟庆辉家有竞争的,以前还因为抢市场闹过矛盾,但……咱得凭着良心说话,为了一点儿生意买卖,也不至于把全村人都毒了吧? “所以……”他来到那一男一女跟前,愤然说道,“当年喜酒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家岳母干的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害死我全家呢!” “不是,不是……”女人激动申辩,“真的不是我们啊,你们要怎样才能相信呢?” 啪! 谁知,这李谦竟然上去又扇了女人一个巴掌,怒吼道:“还不承认,不是你们俩还能是谁?你们这些年过得这么惨,看着我家生意兴隆就眼红了呗……” “我塔撕你……呜呜……”男人见妻子被打,赶紧拼命挣扎,可身体被壮小伙子们压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吐字不清的怒吼。 “你又叫唤什么?”李谦亦是好似疯狗一般,抬起脚,朝着男人脸上踹去。 “喂,”徐真赶紧喝了一声,说了一句杀人诛心的话,“我说女婿啊!现在你岳母一家都死了,你说这偌大的家产,该给谁呀?” 咕噔噔…… 听到这话,李谦登时吓了一个激灵,由于抬脚过高,用力过猛,一脚没有收住,当场栽倒…… …… (本章完) 第115章 毒杀 “什么?什么什么?”李谦从地上爬起,慌忙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家产?难道……你怀疑我?” “是你最早发现现场的对吗?”徐真质问,“那伱现在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现场的?” “我……我已经跟里正说了,”李谦指着里正孟智才说道,“我今天回来太晚,发现家里大门开着,来到客厅一看,便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吓……吓得没魂了都,我就赶紧去找里正了,呜呜……” 李谦好像意识到少了点儿情绪,赶紧发出哭声:“我可怜的一家人啊,死得太惨了啊,呜啊……” 这一次,他也终于挤出了眼泪。 “你为什么回来太晚?”徐真不动声色,继续提问。 “我……”李谦稍一犹豫,说道,“我去推了几局牌九。” “是吗?”徐真提高音量,“在哪里玩儿的,跟谁玩儿的,玩儿到什么时候?” “这……嗯……”李谦大为犹豫,支吾回答道,“在瘦柳树镇的朋友家里,一起玩儿的都是常客,玩儿到……玩儿到……嗯……子时刚过散的场吧?对……就是子时刚过……” “你是说,你大半夜的从镇上回来?你怎么回来的?骑马,还是步行?”徐真再问。 “这……”结果,李谦再次陷入犹豫,一时间竟然没有说出答案。 看到李谦如此犹豫,在场众人不由得全都起了疑心。 “我……我步行回来的,对,走回来的。”李谦赶紧说出答案。 “大胆李谦!”徐真蓦然喝道,“还敢撒谎!路上的积雪都在融化,路面泥泞,可你的鞋子如此干净,还说你是走回来的?” “这……我……”李谦看看自己双脚,顿时大急,赶紧辩解,“我回家换了双鞋,换了双鞋……” “你家?”徐真问道,“这里不是你家吗?” “这……”李谦顿时面红耳赤,答不上话。 “还是我来解释一下吧,”里正孟智才看不下去,当即说道,“李谦因为嗜赌成性,负债累累,早已被少君姑姑赶出家门了!”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看向李谦的眼神更加充满怀疑。 其实在药场村,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大家全都知道,李谦曾经让万胜赌坊的人追债追到家里,让孟少君赔了一大笔钱。 从那以后,李谦便被赶出孟家,独自居住在靠近坟地的破房子里。 所以,他说什么半夜回家,发现案发现场,显然大有水分。 “李谦呐,是不是……最近又被人追债,过不下去了?”徐真说道,“于是,你打起岳母家的主意,只要杀死他们,再嫁祸给别人,你就可以继承岳母的巨额家产了对不对?” “啊?你……你可不要乱说啊!我怎么敢杀人呢?”李谦大急,急忙申辩。 “李谦,”里正孟智才惊讶说道,“不会真的是你吧?别说……没有正式的休书,少君姑姑的家产,还真的得由你来继承啊!你……” “不不不,不不不……”李谦完全吓傻,赶紧大呼冤枉,说道,“真的不是我,我跟你们说,我确实,我确实又欠了债,但……我只是想过来拿点儿东西而已!” 听到此话,众人再次将目光集中在李谦身上。 “我以前经常这么干的,”李谦急切说道,“岳母不认我,媳妇也不给钱,所以我只能摸进来,偷偷搞点儿药材,然后卖了换点儿钱。 “所以……我今天晚上,我是……我是过来弄药材的啊!” 说着,他一指院内堆积的药材,说道:“我翻墙进来,本想找些值钱的药材,却看到客厅亮着灯,还有人影。 “人影半天不动,也没有声音,我这才进去查看的。其他的,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实话?”徐真说道,“那你到底是不是走着回来的?” “也不是,”李谦说道,“我是搭车回来的,下午就回来了,然后一直躲在家里,就准备着今天晚上能弄点儿好货呢!” “哦……”徐真指着李谦说道,“也就是说,没人能够证明,你今日酉时到戌时这段时间,到底在哪儿了?” “是的,”李谦问道,“都在家里呆着呢,怎么了?” “怎么了?”徐真一指客厅,“死者的死亡时间,正是这个时间段内,也就是晚餐时间!” “啊?这……”李谦越发感觉不妙。 “接下来,咱们就说说最关键的一点,”徐真指着那一男一女,向众人问道,“我问你们,到底是谁第一个提出怀疑,毒死孟少君一家的,是这两个人?” 跪着的男人是药场村前任首富孟庆辉的儿子,名叫孟智超,女人是他的妻子,叫做玉娘。 听到问话,众人又是一怔。 “是……是你啊!”第一个说话的还是里正孟智才,他指着李谦,惊异说道,“是你让我们去抓孟智超的!” “不……不是吧?”李谦辩解,“我只是提了一句,我只是怀疑,但是……我没有……没有让你们真的去抓孟智超啊?” “等等……等等……”这时,里正孟智才面向徐真问道,“这位英雄,我问一下,我们明明从孟智超夫妻家里搜出了砒霜,可我听你这意思,似乎你认为这俩人并不是凶手吗?” “如果你是凶手,而且你还跟死者有着明显矛盾,”徐真问道,“那你会把砒霜放在自己家里吗?而且还放在一个一找就能找到的地方?” “对,对啊……”听到此话,众人全都频频点头。 尤其孟智超夫妻点得更加用力,显然对徐真充满感激。 与此同时,李婵儿看向徐真的眼神,亦是略有异样。 “我再跟你们说一件事,”徐真又指着客厅的案发现场说道,“如果这些人都是被人下毒,怎么可能死得如此整齐? “中毒便会引发剧烈疼痛,死状自然是抽搐扭曲,倒地而亡。那餐桌上的饭菜杯盘,也必然都会被掀翻摔烂,应该是一片狼藉才对吧?” “对呀,”后面有个小伙子说道,“我刚才就这么说的嘛,难道真的是中邪?” 嚯…… 一说中邪,现场顿时一片紧张。 “不是中邪,”徐真说道,“案发现场之所以是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凶手在整个毒杀过程中,一直在场! “是他将人一一毒杀之后,摆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嚯…… 这一下,人群再度哗然,每个人都惊讶不止。 “七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全都不同,有先有后。 “孟少君的身上有着一些淤痕,说明死前有被捆绑或搏斗的迹象。 “而在孟少君女儿的脸颊上,则有着明显的掐痕,”徐真比划一下自己的腮边,“说明有人捏着她的嘴,给她强行灌下了毒药!” 嚯…… 人群再度沸腾,这般杀人作案,简直骇人听闻。 而一提到孟少君的女儿,人们自然又想到李谦,因为孟少君的女儿正是李谦的妻子。 啊…… 此时的李谦,已经满脸煞白,彻底吓瘫…… …… (本章完) 第116章 审问 “你们想想吧,”徐真见火候成熟,便指着那被冤枉的一男一女分析道,“这个小伙子患有残疾,他妻子亦是女人,他俩想要毒杀孟少君全家,难度得有多大? “如此烈性的毒药,孟少君一家七口人,总不能全都同时中毒吧?一旦有人率先中毒,必然会引起其他人警觉。 “再者,对孟少君一家来说,他们两个算是生人,正所谓生人勿近,想要下毒又岂能容易?” “不是生人……”里正孟智才嘟囔道,“那就是……” “我现在可以断定,”徐真掷地有声地说道,“凶手必然是孟少君家的熟人!只有这样,此人才能在孟少君一家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们分别毒杀!” 说话间,徐真故意看向李谦。 此刻的李谦浑身战栗,一片懵然。 “还有……”徐真又道,“你们知道,凶手在毒杀孟少君全家之后,为什么要把尸体摆放到餐桌前,做成现在这种恐怖的样子吗?” 徐真的话自然引起众人好奇。 “让毒杀带着一点诡异,”徐真道出答案,“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引导大家朝复仇这方面联想,让你们想到三年前的那场集体中毒事件,由此再联想到孟智超夫妇身上。 “而凶手早就将准备好的砒霜藏进孟智超家,以此栽赃陷害! “所以,领着人去拿脏的那个人,便一定就是本案元凶!!!” 哇…… 众人惊呼,齐刷刷看向李谦。 “不……不不不……”李谦已经彻底吓傻,茫然摇头,“不不不……不是……” “李谦!伱真是歹毒啊!”里正孟智才勃然大怒,指着李谦骂道,“少君姑姑我就不说了,但你连你的发妻和孩子都不放过吗?为了得到家产,你……你简直就是畜生!”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这一次,李谦是真的哭了,连连摆手,连连后退,“你们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还愣着干什么?”孟智才赶紧下令,“快抓住他啊!” 壮小伙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孟智超夫妇,全都扑到李谦身上,七手八脚地便将其按倒在地…… “呜啊……”李谦嚎啕大哭,呜呼哀求,“你们不能冤枉人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还不承认,”徐真冷笑一声,指着旁边小屋说道,“你们把他押到那间屋子里屋,待会儿由我审问,不信他不说实话!” “快快快……” 孟智才赶紧摆手示意,壮小伙们便将李谦押进小屋。 “哎呀,”这时,孟智才赶紧冲徐真三人拱手作揖,“多谢英雄相助,要不然,我们就冤枉好人了!” “里正,”徐真正色说道,“虽然希望不大,但你还是带人去李谦家里搜查一下吧!我怕……唉……” 看到徐真叹气,孟智才赶紧问道:“怎么?难道这样还不能让他认罪吗?” “唉,”徐真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既没人证又没无证,他怎么可能认罪?” “给……给他用刑,不信他不招!”孟智才攥拳。 “毒杀七人,这是千刀万剐的死罪,”徐真说道,“光用刑怎么可能招供?衙门的流程我还不清楚吗?等他们接手之后,一看没有证据,慢说把李谦放回来,你们这些人都得跟着追责。” “啊?”孟智才皱眉,“那怎么办?” “还是缺点儿东西啊,”徐真无奈摇头,“如果能找到哪怕一丁点儿证据,那么不用他招供,衙门也会判他的。” “这……”孟智才无奈摇头。 “行了,咱们碰碰运气吧!”徐真一指小屋,“我去审他,你再去李谦家仔细搜搜!” “好,好……那就有劳三位英雄了!”孟智才抱拳拱手,先是跟几名手下叮嘱一番,然后才带着两名年轻人离开院子。 这边孟智才刚走,被冤枉的孟智超夫妇便赶紧过来双双跪倒,感谢徐真三人的救命之恩。 徐真上前搀扶,好言劝慰。 可是,当他劝慰玉娘的时候,却忽然在玉娘耳边小声问了一句:“快点儿告诉我李谦的房子是哪间?小点儿声,不要被别人听到。” “啊?”玉娘先是一愣,然后赶紧小声且快速地说道,“村西头,靠近坟地的一间孤房,有棵大柳树。” 虽然声音小,但李婵儿与那位镖师又如何能听不见呢? 镖师略显诧异,而李婵儿却微微泛起嘴角,露出一抹冷冽深沉的笑意。 “罗公子,”镖师说话了,“你真的要去审那个人吗?他要是不说怎么办?难道要审到天亮不成?” “这位镖师大哥,”徐真说道,“不是我们去审,而是你去审,我与大小姐得去查验一下孟少君家的厨房。” “什么?”镖师顿时急眼,“你再说一遍?这算什么,敢吆喝我?” “让你审,你就去审便是,”谁知,李婵儿却极不耐烦地为徐真撑腰,“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哎?不对吧?” 镖师明显不服,可当他看到李大小姐越举越高的拂尘,只得乖乖地钻进小屋…… 听到徐真二人要去厨房查看,人群中当即站出两个年轻人来,对他们说道: “二位英雄,不如我们两个跟你们一起去吧,发现什么,也好做个见证!” “好啊!” 徐真爽快答应后,想与李婵儿交换一个眼神。 然而,李大小姐根本没有瞄他,早已转身走向后院…… …… 半柱香不到的光景,药场村村西头,靠近坟地的一栋破房屋后面,闪出一道人影。 此人似乎很赶时间,跑得异常飞快。 而且,此人练过功夫,脚步利索,在院墙外面轻轻跃起,手臂一撑,便轻松翻进院中。 院内破败,此人扫视几眼,很快锁定了一口破水缸。 他一手用力将水缸抬离地面,另一只手刚想要往缸下面塞什么东西,却忽然感觉耳边扫过一阵凉风。 紧接着,他骇然发现自己肩井穴,竟是被一根拂尘的把手点了一下,然后整条臂膀便瞬间失去知觉。 啊!? 惊骇之间,他身体多处穴道被点,登时单膝跪倒在地,右手力量尽失,水缸咚地沉闷落地…… 啪啪啪…… 与此同时,院子里响起掌声,但见徐真从远处鼓掌走来,笑着说道: “看见了没,这才叫人赃并获嘛!” 拂尘一闪,李婵儿赫然出现在徐真身边。 二人一起看过来,但见被点穴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里正——孟智才! …… (本章完) 第117章 天道 原来,真实的点穴,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动都不能动。 里正孟智才被李婵儿点了穴道之后,身体依然能动,只是手脚麻木,无法自由行走。 他艰难地倚靠着那口破缸站住,而失去知觉的左手,却怎样也丢不掉手里的东西。 这滑稽尴尬的一幕,刚好是孟智才犯罪事实的最好证明! “你……你们……”孟智才看着徐真与李婵儿,脸上的惊骇之色可想而知,“你们骗我!” “你这么狡猾,不给你下套,你又怎么可能说实话呢?”徐真笑道。 “我不明白……”孟智才满脸疑惑,“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徐真直言不讳,“就已经在怀疑你了!” “啊?”孟智才不可思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徐真说道,“在看到你之前,我已经仔细勘验过案发现场。 “首先,其中有多名死者都有挣扎迹象,说明凶手在毒杀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曾试图反抗。 “有反抗,便必有撕扯。 “其次,死者被毒杀之后七窍流血,如果都是坐着被毒死,血液自然下垂,可其中几人的血液有着多方向流动,以及粘连的痕迹。 “这些全都说明,凶手在搬动尸体的过程当中,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尸体血液,或者让血液滴落到地面上,然后又打扫干净的。 “最后,”徐真又道,“那些饭菜之中,有一盘麻辣豆腐是碎的,盘子里也几乎没有汤汁。 “我便琢磨,是不是凶手在端这盘菜的时候,不小心弄洒了,等重新将豆腐捡起装盘后,便弄碎了豆腐。 “而汤汁,是不是也沾到了凶手的衣服上呢? “偏偏这么巧,我正在琢磨,凶手身上会不会残留着死者的血液、豆腐汤汁以及有撕扯痕迹,”徐真一指孟智才,“结果你就出现了!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在所有人里面,只有你穿了一件崭新的锦缎袍子吗?” “啊?这……”孟智才看看自己穿的衣服,顿时懊恼不已。 “这可是深更半夜啊,”徐真说道,“大家全都睡觉了,突然被人叫醒,自然都是随便披件衣服便出去了,头发自然也不会太过整齐,而你穿得这么体面,发髻又如此整洁,怎能不让我起疑呢? “里正呐,”徐真一指孟智才手里的东西,“让我看看,你手里拿的东西,是你行凶时穿的那件衣服吧?” “哦……”孟智才浑身颤抖,但因为被点了穴道,手指根本不听使唤。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提出第二个疑问,“不对,不能仅凭一件衣服就如此怀疑吧?为什么,你们不怀疑李谦?” “李谦有三个问题,”徐真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不管李谦对孟少君及其女儿有多么仇恨,但虎毒不食子,他不应该连自己儿子也不放过; “第二,李谦那么虚,走路都轻飘飘的,想要独自完成毒杀,难度同样不小。况且,孟少君一家对李谦是含有敌意的,他要放毒谈何容易?” “那……”谁知,孟智才没有说话,身旁的李婵儿却提出一個问题,“你就不怀疑是李谦串通他人,合谋杀人吗?” “绝无可能!”徐真肯定说道,“我要说的第三点便是,李谦就算杀了孟少君一家,只要有里正孟智才这帮人在,他便绝无可能拿到孟少君的家产。 “里正是一村之长,必然会以李谦已经被逐出孟少君家为由,不让他继承任何财产的。 “而李谦无权无势,根本不是对手。 “除非……”徐真看向孟智才,“除非李谦与孟智才合作,事后俩人平瓜分,这倒还算有点儿可能。 “不过,通过我的测试,显然已经推翻这种可能。” “哦……”李婵儿微微点头,终于明白徐真的意思。 在此之前,徐真故意陷害李谦,说李谦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继承家产,而那个时候,身为里正的孟智才却急忙跟着附和,说李谦并没有正式被休,依然能够继承家产。 如此一句话,便已然证明,李谦与孟智才不是同伙。 而通过这句话,也显露了孟智才的狼子野心,更加坐实他才是本案真凶的事实。 “这便是我的计划,”徐真看向孟智才,说道,“你本想嫁祸给孟智超夫妇,却被我们否定。 “而一旦否定他们,便极有可能怀疑到你的头上,所以你急需另一个替罪羊! “而这个替罪羊,我刚好替你找到,便是女婿李谦。 “当你发现李谦更加合适当替罪羊之后,自然顺水推舟,把所有嫌疑全都转嫁到他的头上,如此,才进了我的圈套!” “……”孟智才已然无话可说。 “你是里正,”徐真继续说道,“孟少君家惨遭灭门,家产便会交由村里定夺,而你便可以趁机侵吞一些。 “但是……我还是想不通,仅仅这一个理由,应该不至于吧?” “哦?”孟智才猛然惊讶,“难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与孟少君的关系?” 徐真略有意外,问:“你们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孟智才摇头苦笑,“你连这些关系都不知道,就……就能把我戳穿,你们也太邪乎了吧!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遇到你们这三个外人啊,唉唉唉……” “天道承负,”李婵儿打了一个玄教的手势,念道,“善恶有报,且有因果,就算你没有遇到我们,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唉……”孟智才哀叹一声,说道,“好一个天道承负,你们说得不错,这件事的确是我的罪孽,我认了!唉……” 一声叹息之后,孟智才终于坦然说道:“我这个里正,完全是少君姑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很小的时候便认她做了干娘……” 哦…… 徐真这才明白,原来这里还有如此一层关系。 “当然,莪当了里正,对她也有好处,我能帮她摆平村里的所有难题,让更多人把原材料低价卖给她。”孟智才说道,“所以,孟少君家的买卖,我一直都有参与。 “只可惜……大约半年前吧,我押了三车药材去大观城送货,哪成想遭遇意外,竟然被官府当违禁品给扣押了,我先后花了很多银子打点,也没把东西要回来…… “等回来之后,少君姑姑非但不想办法捞货,反而要我赔那三车药材。我哪儿赔得起,便一直僵着,闹得很不愉快。 “在那以后,她又向我提出,要给我一股红利分成,让我不再参与他们家的买卖。 “我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嫌我分得太多了,想把我踢出去,一股红利才有多少钱? “我咽不下这口气,便利用自己的关系,私自做起药材买卖,”孟智才摇头叹道,“哪成想,如此正中孟少君下怀,倒卖药材是需要官府批文的,私自倒卖就是犯法,严重的甚至可以杀头! “结果,我的罪证全被孟少君掌握,她便以此威胁,逼我退出他们家的生意,甚至连说好的一股红利,也只剩下了半股不到…… “我……”孟智才激动说道,“我为她们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最后却像狗一样被赶了出去,我……我不甘心啊! “这还不算,从那以后,她死死拿捏着我,只要稍有不满,便威胁去官府将我告发,而且……只要她要求的事情我没做好,她便威胁着要推选新的里正! “要是,我连这个里正都当不成了,那就更加完蛋了!所以……所以……我怕失去我的一切,这才选择了铤而走险……” …… 第118章 毒素 “我最开始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院子里,里正孟智才展开手掌,手里的东西无声掉落在地,正是一件沾有血迹的长衫。 此时此刻,除了徐真与李婵儿,其他村民也陆续来到现场,其中包括孟智超夫妇,同行的镖师,以及被当做重要嫌疑人的李谦。 孟智才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经败露,再做任何争辩都是徒劳,于是便讲出了他的犯罪经过。 “谁能想到李谦大半夜的能去到孟少君家里偷东西啊!”孟智才苦着脸说道,“我的原计划,是等天亮之后,有人发现孟少君家里出了事,然后我便站出来主持,提出全村搜查。 “由此再慢慢引出孟智超两口子,以为是他们两个毒害了孟少君一家。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往李谦身上琢磨。 “正如你们所说,就算孟少君一家全都死了,有我这个里正在,李谦也绝对拿不到他家的遗产。 “我真的没想到,李谦在撞见案发现场后,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要率先搜查孟智超家,因为他也觉得孟智超的嫌疑最大。 “我自然是暗自窃喜,当即顺水推舟,抓来孟智超两口子,翻出早就准备好的砒霜,以此来逼迫他们认罪……” “你……啊……你好歹毒啊!”李谦怒不可遏,“我岳母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你真是個畜生,是个禽兽啊!” “你们猜得全对,”孟智才又冲徐真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精心准备好的,我提前调制好毒药,以谈事情为由来到孟少君家里。 “我先是趁他们不备,在厨房下药,毒死管家夫妇,然后又使用武力将其他人分别毒杀! “全都做完之后,见菜还没有炒好,便亲自下厨,把剩下的饭菜做好……” 听到这一幕,众人全都觉得无比恐怖,得是怎样恶毒麻木的人,才能在杀完人之后,还能淡定地炒菜? “做好之后,我便将饭菜摆上餐桌,把所有死人抬到餐椅上,摆成他们正在享用晚餐的样子,以此让人们只看一眼,便能联想到是有人复仇。 “最后,我还打扫了卫生,处理了血迹,一直弄到深夜十分才离开…… “是的……”他指指地上衣服,“正如你们所料,衣服的确脏了,却在我的计划之中。所以我作案的时候,一来没有让任何人看到我去到孟少君家,二来便是刻意换了一件从来没有穿过的衣服。 “作案之后,我又去了孟智超家栽赃,那件衣服本来是要烧掉的,可还没来及点火,李谦便来我家敲门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先把衣服藏起来,唉……”孟智才懊恼说道,“都怪我贪念太重,上了你们的当,鬼迷心窍地想要来李谦家里栽赃。 “我与李谦外形相仿,如果按照你们所说,只要从这里找到血衣,便可以成功嫁祸给李谦,我不但能彻底摆脱嫌疑,而且还能再去除一个分财产的人。 “现在村里已经没有竞争力了,”孟智才激动说道,“只要我能得到孟少君的批文,莪便可以全部接手她的生意,我能比她做得更好!做得更好啊!” “疯子,疯子啊……”李谦悲愤至极,眼珠通红,“你杀了我全家,杀了我儿子,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说着,他便要扑过去与孟智才拼命,旁边的村民们赶紧拦住。 “真是个天杀的恶种,”村民们虽然拦住李谦,却同样气得义愤填膺,“简直禽兽不如,杀人恶魔……” “对,这种人就得送去官府审判,给他千刀万剐了才算痛快!” 人群中,有两个小伙子是孟智才的手下。 之前他俩负责监视徐真二人,却早就被李婵儿点晕在孟少君家的厨房。 此刻看到他们追随的里正竟然是杀人恶魔,二人亦是吓得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我们……”这时,孟智超的妻子玉娘也哭了,“我们已经被害得那么惨,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们呢? “你们以为,三年前那场灾难,是我们愿意发生吗?你们都看看……都看看啊,”她指着自己状如怪物的丈夫,“智超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真的已经很惨了,求求你们行行好,不要再为难我们了吧,呜呜……” 说完,夫妻二人抱头痛哭,哭得异常凄惨…… 由此可见,自从三年前出事之后,孟智超家除了家破人亡,财产尽失之外,还受到村民们的欺负。 “呜呜……我的一家子人呐,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全都没了,好没天理啊,我儿子才十三岁呐,呜呜……”李谦跟在旁边,亦是失声痛哭…… “唉……”看到如此惨状,后面有位老人摇头叹道,“老人们早就说过,咱们村的风水坏了,得找人看看,可你们偏偏不信,现在怎么样,应验了吧?” 老人的话,忽然又让李婵儿想起那只白狐,尽管自己也觉得太过迷信,可她还是黯然神伤。 于是,她忍不住向孟智才问道:“既然你怎样都是死罪,那不如说一下,三年前的中毒事件,是你做的吗?” 听到此话,在场村民们全都看向孟智才。 “别,别……这件事可别往我身上推啊!”孟智才赶紧摇头,“三年前,我给少君姑姑去清远县销货,刚好错过了孟智超的大婚,我们一起的五六个伙计,全都能够作证的!” “……”李婵儿紧紧盯着孟智才,犀利的眼神压迫感十足。 “真的,真的,”孟智才说道,“正如你说的,我现在已经是必死之人,没必要跟你们撒谎,我与庆辉叔无冤无仇,我下毒做什么? “对了,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再次解释,“两种毒药完全不同,如果三年前的事是我做的,那我现在也就不会使用砒霜了!对吧?” 听到此话,李婵儿看向孟智超等人,但见他们个个面貌狰狞丑陋,如此奇毒,确实世间罕见,自己也从未听说过。 于是,她看了徐真一眼,想要问一问徐真这位“毒药专家”,那种毒药,会不会跟他父亲研制的断肠散有关? 然而,她却发现徐真正在凝眉沉思,似乎在琢磨什么事情,只好作罢。 其实,徐真只是故作深沉而已,他根本不是罗公子,又如何能回答李婵儿的问题? 不过,通过徐真前世掌握的知识,他还是有所猜测,感觉药场村集体中毒事件中的毒药,更像是一种类似于氰化物的剧毒物质。 可是,在这种科学并不发达的古代社会,怎么可能炼出氰化物呢? 看来,自己回去还得好好钻研一下《妖道》,看看里面会否有所记载。 此时此刻,徐真亦是能够看出,李婵儿似乎意犹未尽,尽管已经抓到毒杀孟少君一家的真凶,可她还是希望能把三年前的投毒元凶一并找到。 但是,在没有照片录像,没有鉴证技术的情况下,要想侦破如此一桩悬案,又谈何容易? …… 第119章 惊怒 天已放亮。 徐真等人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接下来便交给他们村子自行处理了。 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代理了里正之职,将孟智才收押起来,稍后便会联系瘦柳树镇的保正(镇长),然后再商量如何押去县衙处理…… “大小姐,”村口,正欲上马的徐真,向李婵儿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李谦并不是本案真凶的?” 谁知,李大小姐缄默不语,冰冷的眸子里透着睿智的光。 不过,她平日里的冰冷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似是含着一分笑意。 那好吧,既然她不肯说,自己也就别瞎问了。 “那么……李大小姐,”徐真说道,“天都已经亮了,这里距离瘦柳树镇也不远,咱们就此别过吧!” “哦?”李婵儿意外,“不用我跟着吗?” “不用了,接下来的事,我自行处理便是。”徐真拱手抱拳,“罗某承蒙李大小姐相助,安葬了亲人,已然感激不尽。 “李大小姐,嗯……”徐真略有不舍地说道,“相濡以沫,未若相忘于江湖。请多多保重,他日有缘,咱们江湖再见!” “好吧,”李婵儿摆出玄道手势回礼,说道,“那就后会有期!” 徐真转身上马,再次抱拳之后,便催马扬鞭,朝着瘦柳树镇方向扬长而去…… “哎?哎哎哎……”然而,当徐真已经跑出很远,同行的镖师这才想起什么,急忙喊道,“不对呀,那可是我们镖局的马啊? “大小姐,”他一脸苦涩地吐槽,“这人托镖不给钱也就罢了,还赚了咱们一匹好马,这……这也太亏了吧!” 李婵儿毫不理会镖师吐槽,而是望着徐真消失的方向凝眉深思,脑中还在品味着徐真临走说的那句话: “相濡以沫,未若相忘于江湖……” 怎么感觉这句话,好像在讲男女之间的相思之情呢? 她越品,越觉得这句话蕴意深奥,好像还触动了深藏心底的什么东西似的…… …… 半个时辰之后,孟智超与妻子玉娘回到自己家中。 由于说话吐字不清,孟智超只能用手语比划,说这次他俩真的有够幸运,如果不是碰到天雄镖局的侠客们,恐怕最后被千刀万剐的便是他们夫妻二人了! 然而,比划完之后,孟智超却发现妻子玉娘不太对劲儿,但见她焦躁的来回走动,对孟智超的话也是置若罔闻,似乎有着什么心事。 于是,孟智超赶紧按住妻子双肩,比划着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相公,”玉娘无比激动地说道,“你刚才没有听见,那位帮我们洗清冤屈的公子,给我介绍了一个人!” “哦?”孟智超不解,急忙比划,“什么人?” “他让咱们过些日子,去延平县衙找一個叫做徐真的人,”玉娘说道,“他说,只有这个人,才能帮咱们找出三年前的真相,才能找出,在咱们喜宴上投毒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 辰时过半,李婵儿与那名镖师返回天雄镖局。 可想而知,当李婵儿得知昨晚有人大闹镖局,并且抢走父亲之后,自然雷霆震怒。 “好大的胆子!”内厅之中,李婵儿怒喝道,“到底是何人所为!?” “是衙门,县衙,”已经苏醒过来的老镖师赶紧说道,“大小姐,昨天混战之中,咱们抓了几个捣乱的人,他们说,是衙门派他们来咱们镖局的。 “他们还说,衙门给他们许诺,只要抓住一个咱们镖局的人,便能免去他们的罪名。” “罪名?什么罪名?”李婵儿听得糊涂。 “那些人都是裘镇农与崔啸天的手下,他们本来应该被判流放,”老镖师急忙解释,“但县令许给他们,只要能抓到一个咱们镖局的人,便会赦免其罪!” “啊?”李婵儿更加疑惑,“这又是为何?咱们镖局哪里惹到他们了?昨晚,咱们被他们抓走了几个?” “只……只被抓走了一个,”老镖师说道,“便是咱们李总镖头啊!” “哦?”李婵儿稍一琢磨,很快悟出道理,“这么说,从一开始,他们针对的就是我爹?” “对,”老镖师捂着受伤的后脑勺,说道,“外人都传,咱们延平县有四大恶霸,裘镇农已经被开刀问斩,崔啸天亦是被衙门扣押,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咱们李总镖头了!” “简直岂有此理!”李婵儿用力一拍,座椅扶手瞬间断裂,“我爹虽然出身绿林,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怎能与那些恶霸为伍? “衙门无凭无据,说抓就抓,简直欺人太甚!” “大小姐……嗯……唉……”老镖师欲言又止。 “怎么了,二叔?”李婵儿发现异常,当即问道,“你要说什么?” “唉……”老镖师说道,“昨天都已经说过,那个什么罗公子来得蹊跷,你真不应该接他的镖啊!” “哦?”李婵儿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啊!可是……我明明从破庙里见到了五具尸体,与他说得完全吻合,那些尸体……哪儿来的?” “现在想来,”老镖师说道,“咱们肯定是受骗了,如果那罗公子所说不假,那他早如惊弓之鸟,必然要寻求庇护才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埋尸?” “哦啊……” 李婵儿气得柳眉倒竖,浑身颤抖,她显然已经想通所有事情,自己分明是入了那假罗公子给设下的局。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李婵儿一甩拂尘,笃地将其插在桌子上,然后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去衙门要人!” “哎?别别别……”老镖师赶紧劝道,“大小姐千万要冷静啊,昨晚掳走大哥的那三个人武功不弱。 “而且,既然他们敢这么做,便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说不定……”老镖师说道,“衙门那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去呢!咱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啊!” “哼,天罗地网,”李婵儿霸气说道,“就是天塌地陷又奈我何?” “别别别……”老镖师再次劝道,“如果你执意要去,那老朽现在便集合所有兄弟,随你一起……哎?” 结果,老镖师尚未说完,便发现李大小姐早已不见人影。 “哎呀……糟糕!” 直到此时,老镖师才想起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向李大小姐汇报,那李总镖头的屋里,可是出现了一个密室呢! 想到此,他赶紧跑向前厅,召集人手去了…… …… 第120章 狂澜 辰末十分,延平县衙大堂内呼声震天,一片大乱。 但见一位杀气腾腾的女道姑只身闯入县衙,与众捕快衙役打在一处。 然而,女道姑武功超绝,众捕快衙役皆不能敌,顷刻之间便被打倒一片。 一对黑色峨眉刺好似长在女道姑手中,旋转如飞,随心所欲。 捕快衙役们甚至都看不清她的具体动作,便发现自己的水火棍已经断为两截。 再一个闪念之间,自己便遭到峨眉刺的无情抽打,要么栽倒,要么倒飞,而倒地之后,他们更加惊悚地发现,自己几乎不能动弹了…… 就这样,在三分之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内,县衙的衙役捕快们便已然全部丧失战斗能力。 他们只能纷纷趴在地上,满脸惊恐地仰望着这位傲然绝尘的女道姑。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女道姑竟然是一位极其年轻,且极其貌美的冰山美人! 毫无疑问,此人正是李四雄的女儿——李婵儿!!! “狗官出来!”在放倒所有捕快衙役之后,李婵儿一甩御风袍,杀气腾腾地喝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然而,大堂之内并无官员,她只得看向大堂后面的门洞,准备去到内堂寻找。 谁知,就在这时,门洞内忽然人影攒动,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 当李婵儿看到最前面的一人之后,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怒不可遏,当场喝道: “果然是你!?” 不错,最前面的年轻人,正是徐真。 此刻,徐真已经换了一身捕快服装,尽管略显疲惫,却透着满满自信。 在他后面,还跟着沈名臣等人,而沈玉更是押着一名戴枷的蓬头男子,男子双手双脚均拴有沉重锁链。 “李大小姐,”徐真见到李婵儿后,急忙抱拳施礼,“之前说过江湖再见,没想到这么快,便真的再见了!” “有胆量!”李婵儿冷冷瞄着徐真,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延平县衙的捕快徐真,”徐真毫不避讳地说道,“假扮罗公子引开李大小姐,实属无奈,还望大小姐多多担待……” 结果,徐真话没说完,李婵儿便已经动了手! 峨眉刺在她右手一转,尖刺直奔徐真咽喉! “放肆!” 旁边的沈玉暴喝一声,水火棍呼地甩出,一棍横扫李婵儿! 沈玉力大无穷,动作迅猛,水火棍呼呼生风。 李婵儿却是一声冷笑,身形微转之间,非但轻松避开,反而峨眉刺反手一转,刺向沈玉。 然而,沈玉并非常人,她早就知道来者不善,这招横扫千军亦是虚招。 在看到李婵儿避过攻击之时,她凌空飞起一脚,直奔李婵儿腋下踢去。 哦? 李婵儿亦是意识到这个女捕快不简单,当即收回峨眉刺,朝沈玉腿上划去。 沈玉收腿,水火棍再度呼啸而去,与李婵儿斗在一处。 沈玉果然是武斗天才,她几乎本能地知道峨眉刺是近身杀器之王,自己绝对不能太靠近对方。 于是,她放弃自己蛮牛冲撞的绝技,开始利用水火棍的长度,向李婵儿发起凶猛攻击。 如果换做常人,恐怕水火棍早就被李婵儿一刺削断,然而沈玉的特点就是力大无穷,她挥舞起来的水火棍势大力沉,迅猛非常,让李婵儿无从下手。 短短时间内,二人已经斗了四五个回合。 然而,李婵儿毕竟师出名门,自幼接受着当世最顶尖的武技指导,其武功造诣自然比沈玉高上不少。 也就仅仅四五个回合之后,沈玉的水火棍还是霍地断为两截。 紧接着,神出鬼没的峨眉刺突兀地从天而降,直奔沈玉肩头刺下。 沈玉大惊失色,急忙用剩下的半截棍子横着挡住肩头。 嗤,尽管木棍是圆的,但峨眉刺还是精准地扎进木棍。 换做常人,木棍必然无法拿住,然而沈玉力大无穷,愣是硬撑着没让棍子落下,就那样担在半空。 然而,李婵儿突地一拧峨眉刺,菱形刺尖顿时将木棍穿透,锋利的刺尖噗地一声,扎在了沈玉的肩窝上。 “哦……”沈玉吃痛,身子顿时矮了下去。 沈名臣见状大惊,立刻冲出人群,前去营救。 然而,他几乎一招都没施展出来,便惊愕地发现,李婵儿另一只手里的峨眉刺,已经顶在了他的咽喉处。 啊!? 沈名臣万般惊骇,虽然知道与李婵儿有着差距,却想不到差距大得如此离谱? 李婵儿手腕向下一按,沈名臣便不得不单膝跪倒在地,任由其摆布。 “够了!”徐真赶紧大喝一声,说道,“李婵儿,枉你师出名门,自诩行侠仗义,今日在我县衙,难道伱真的要助纣为孽吗?” “混账!”李婵儿压着沈名臣父女,冲徐真回敬道,“我父亲光明磊落,清清白白,何来助纣为孽?” “你爹固然有罪,但罪大恶极的并不是他,”徐真一指身后蓬头男子,“你来看看,你认不认得此人是谁?” 徐真闪开后,蓬头男顿时显现在李婵儿面前。 巧的是,蓬头男也刚好抬起了头。 “啊!?”虽然分别多年,但骨肉至亲,李婵儿如何能不认得,当即大为诧异激动地喊道,“阿哥,怎么……怎么是你!!?” “哼哼……”谁知,蓬头男哼了一声,冲李婵儿露出凶戾眼神。 “你……你怎么了?”李婵儿万般激动,赶紧唤道,“阿哥,是我,我是婵儿啊?你……你不认得我了?” “吼……吼……”蓬头男凶狠地吼了几声,宛若看到猎物的猛兽,如果没有戴着枷锁,似乎要扑上来咬人。 “李大小姐,”徐真说道,“此人可是你的亲哥哥李准?” “是啊,可是……”李婵儿眉头紧锁,喃喃念道,“我阿哥,不是去了蜀州西海宫学艺吗?怎么……怎么会在你们县衙? “你们……”她眼神蓦然犀利,“你们把他怎么了?” “嗯……”看到李婵儿的反应,徐真长长舒了口气,叹道,“看来,你果然也被蒙在鼓里啊!” “说,”李婵儿手腕压低几分,威胁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三年前,你还只是一个孩子吧?”徐真望着李婵儿幽幽说道,“你可否听说,十三年前,咱们延平县曾经出过一桩鬼面杀手案啊?” “鬼面杀手?”李婵儿皱眉,“似是听过,又当如何?” “众所周知,在三个月的时间内,鬼面杀手连续杀害了六名青春少女,不但施以暴行,还刮花了女子面部,手段残忍至极! “此案当年虽已结案,但实际上却抓错了凶手,你知道吗?”徐真一直蓬头男子,“真正的鬼面杀手,就是——他!!!” …… (本章完) 第121章 元凶 「鬼面杀手?我哥哥?」李婵儿凝眉怒目,「你在胡说什么?十三年前,我哥哥只有……只有十八岁,他怎么会……」 想到此,李婵儿意识到现在的问题并不是年纪,而年纪也根本不是问题。 「你好好想想吧,」徐真说道,「十三年前,也就是鬼面杀手案发之时,你哥哥是不是在延平! 「哦……对了,十三年前,你还是一个五岁的娃娃,应该不会记得吧?」 「不管我记不记得,」李婵儿说道,「我哥哥不可能是什么鬼面杀手!」 「那我问你,」徐真问道,「自从你五岁之后,见过你哥哥吗?」 「这……」李婵儿果然无言以对,只得喃喃自语,「我哥哥一直在蜀州西海宫学艺,那里有规矩,不能回来……」 显然,李婵儿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十三年都没有见过,」徐真感慨道,「现在却还能一眼认出,真是血浓于水啊!」 「好,你说我哥哥是鬼面杀手,」李婵儿问道,「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当年,」徐真自信满满地说道,「鬼面杀手案的被害人不是六个,而是七个,在结案之后,真的鬼面杀手又杀了一名女子!」 说着,徐真转过身,冲那蓬头男问道:「李准,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没错……嘿嘿嘿……」蓬头男李准怪笑数声,说道,「第七个是鱼皮胡同骆家的女儿,叫小蝶!」 「啊!?」 李婵儿顿时傻在当场,手腕随之一松,沈名臣与沈玉赶紧趁机挣脱。 沈玉肩膀染红,但伤势似乎并无大碍。 「不,不……不对,你又在使用阴谋诡计,」李婵儿用峨眉刺指着徐真说道,「我哥哥这精神状态不对,你们……你们或许是给他下了药,不可能,我大哥他绝不会……」 「没关系,」徐真摇头叹息道,「古人云: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但那并非事实真相。 「李大小姐,现在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但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 李婵儿思绪已乱,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阵阵波动。 「李准啊,」徐真又向蓬头男问道,「你杀了骆小蝶之后,明明把她丢到教坊司外的胡同垃圾堆里,可为什么,后来尸体没有了呢?」 「嘿嘿……都怪我爹呗……」李准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杀人的事被他发现了!他打了我一顿,还把那尸体给悄悄弄走了,真可惜,真可惜,嘿嘿……」 「啊!!?」 听到此话,李婵儿犹遭雷击。 「父亲……他……」李婵儿顿觉天旋地转,「他也知道……他早就知道?」 「你大哥根本就没在什么西海宫学艺,」徐真重重说道,「这十三年来,他一直被你爹关在镖局的密室之中,将他关成现在这个样子!」 …. 「什么!!?」李婵儿更加震惊,「密室?哪里来的密室?」 好巧不巧,李婵儿刚刚问完这句,老镖师便带着一大群人冲进了衙门大厅。 起初,老镖师看到李婵儿安然无恙,先是松了口气。 可是,当他看到远处的蓬头男李准,以及听到李婵儿说什么密室之后,脸色不由得骤然大变,赶紧低下头连退数步。 老镖师本来站在李婵儿身后,李婵儿却连头都没回,便已然察觉到他的异样,当即问道:「怎么,二叔,你也知道密室的事?」 「这……这……」老镖师支吾半天,堪堪狡辩,「大小姐,你别听他们忽悠,作为镖局,有几间密室难道不正常吗?」 「我是说,」李婵儿咬牙说道,「你也知道,我大哥被囚禁的事?」 「这……」老镖师彻底吓坏,脑门上全是冷汗,他低着头,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来。 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表现已然说明一切。 唰…… 峨眉刺在李婵儿指尖旋转,李婵儿依旧没有转身,却是举起旋转的峨眉刺,冷冷地质问道: 「二叔,如果你现在不把事情讲清楚,别怪婵儿无情!」 「这……别,别啊……」老镖师已然吓得没脉,赶紧摆手说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啊!」 李婵儿眉头一皱,手腕突地一紧,似乎马上要把峨眉刺当暗器投掷出去。 「婵儿……」 就在这关键时刻,门洞内又冒出一人,喊了李婵儿一声。 转头看去,但见此人正是天雄镖局的大当家——李四雄! 李四雄正盘腿坐在一副担架上,两边由衙门捕快抬着,缓缓来到大堂之中。 「爹……你来了啊,嘿嘿……」谁知,蓬头男一见李四雄,竟然打了声招呼,说道,「这里人好多,我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喽,嘿嘿……这里好玩儿,好玩儿……」 一看到儿子李准,李四雄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对徐真说道: 「还是先把他带下去吧,别让他再受刺激了!这一切都是我的孽债,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好了!」 听到此话,徐真顿时向沈玉示意,沈玉便亲自将李准押了出去。 没办法,虽然沈玉受伤,但李准武功奇高,生怕一般的捕快压不住他。 「爹!」李婵儿赶紧来到父亲身边,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 李四雄脸色惨白,嘴角仍旧挂着血迹,已然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但武人的倔强,还是让他强撑着下了担架,由李婵儿搀扶着,坐到大堂的偏座上。 「婵儿啊,唉……」李四雄哀叹一声,「你大哥的事,全怪我啊!全怪我……」 没想到,如此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竟然眼角也泛起了晶莹。 「爹,」李婵儿急忙问道,「你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大哥他,真的是鬼面杀手吗?」 「嗯……」 李四雄黯然点头,李婵儿却是猛地一颤,依然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悔不该……」李四雄眼望远处,怅然说道,「当初把他送去西海宫啊!准儿确有学武天赋,可他的天赋,根本达不到西海宫的标准,是我……是我好高骛远,硬是托了那么多关系,才把他送进去的! 「只可惜……唉,」他叹息一声,说道,「我只注重他的武学造诣,却忘了教他如何修心,是我害了他啊……」 …… 旷海忘湖 第122章 相忘 “外人只知道蜀州西海宫出过许多大玄顶尖高手,”李四雄平复好激动的情绪,向众人讲述道,“却不知西海宫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其中有着许多派系。 “吾儿李准学到十八岁那年,虽然与其他天才相差甚远,却也算是学有所成,只可惜……”他声音苦涩,“那一年他不知怎么结识了另一派系的一名女弟子,那女弟子青春年少,妩媚多情,很快便俘获了准儿的心,他们私底下多次幽会,还破了他的童身…… “准儿情窦初开,用情太深,却根本不知道,那女子生性放荡,之所以选择准儿,仅仅是因为跟他人打赌而已。 “当准儿知道真相,并且听说那女子还与多名师兄弟有染之后,顿时大受刺激,找她当面理论。 “那女子毫无羞耻,不但把准儿羞臊一番,而且还用刀划伤了准儿的脸!” 啊? 徐真回忆,蓬头男的右侧脸颊上的确有一道疤,但因为他实在太脏,疤痕看得并不清楚。 看来,这便是鬼面杀手毁坏女子容颜的根源所在。 “我家准儿一时想不开,竟然……唉……”李四雄深深叹息道,“竟然拉着那女子跳了崖!” “什么?”李婵儿惊呼,“跳崖?” “嗯……”李四雄点头,“准儿被大树卸了力道,仅仅受了轻伤,可那女子却伤到头部,从此变成昏睡之人,再也无法醒来!” 昏睡之人……徐真寻思,八成就是现在所说的植物人吧? “事发之后,这名女弟子的丑事自然被揭发出来,但是……”李四雄摇头道,“西海宫里妖怪居多,女弟子的师父非但不以为耻,反而大发雷霆责难准儿,甚至差点儿当众杀了准儿!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准儿被逐出了西海宫…… “回来之后,准儿就完全变了,双重打击让他郁郁寡欢,自暴自弃……”李四雄说道,“其实,当时我已经留意到一些不好的迹象,只可惜镖局太忙,我实在顾不上他。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好好劝劝他,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准儿跟崔啸天的儿子崔猛是儿时伙伴,”李四雄继续讲述道,“我便找到崔猛,让他来陪着准儿。 “虽然崔猛是个公子哥,但如果能带着准儿花天酒地,结识更多貌美女孩儿,或许就能让他忘掉那些痛苦……”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李四雄扼腕叹息,“我押镖一个月回来,延平县便发生了骇人听闻的鬼面杀手案! “尤其是……当我得知,被害女孩都是年轻女子,而且都被毁了容貌之后,我已经……已经在怀疑准儿……” “啊?”李婵儿听得咄咄心惊,没想到父亲竟然那么早就知道。 “但是,无论我怎么审他,他都不说,可他越是不说,我就越发怀疑。”李四雄说道,“于是,我便将他看管起来,寸步不离,生怕真的是他。 “整整看了他一个月之后,因为镖车出了事故,我赶去唐州处理,不成想,”李四雄郁郁摇头,“我这一次回来,可谓冰火两重天。 “我先是听说鬼面杀手竟然又杀了人,而且不止一个。 “但同时,却又传来官府抓到凶手的消息,说是一个叫做齐大郎的人…… “得知凶手被擒,我心稍安,可回到镖局之后,守卫明明说准儿不曾离开房间,可我进屋一看,却哪里有准儿的影子? “我这才意识到,整个镖局除了我,根本没人能看得住他。 “而最恐怖的是,经过我的翻找,竟然在准儿房间里找到很多女子衣物,好多衣物上面还有血…… “我终于意识到,那个什么齐大郎极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是我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我的宝贝儿子,就是鬼面杀手啊!” 听到这里,众人全都若有所思。 “他不见了,我便出去找,但是……”李四雄继续说道,“这件事跟任何人也说不得,我只能自己去找!十万火急地找…… “我找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也只是在清晨时分,找到了一具女子尸体! “当时,女子的尸体已经被捕快和县令发现,一旦公之于众,衙门必然会重新调查。”李四雄说道,“所以,我迫不得已出手打晕了他们,把尸体抢走了! “当我处理好尸体返回镖局的时候,准儿也刚好回去。 “可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一种走火入魔的状态,无论我再如何打骂于他也于事无补,甚至,他还对我动了手! “我最终还是制服了他,为了不再让他为祸人间,我便从此将他关押在镖局的密室之中,”李四雄怅然叹道,“一关……就是十三年!” “为……为什么!?”李婵儿完全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可是鬼面杀手啊!” “我……”李四雄悔然说道,“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我瞒下来,不仅仅是为了准儿,还是为了咱们镖局啊! “试想一下,如果人人都知道李四雄的儿子是鬼面杀手,那天雄镖局,还如何能在江湖立足?能在民间立信?我与兄弟们辛苦一辈子打下的基业,就全都毁了!” “你太自私了!”李婵儿激动反驳,“你这样做,对那些遇害的女孩,对那个被冤枉成鬼面杀手的人,对他们公平吗? “杀人偿命啊,爹……”李婵儿颤声说道,“这不是伱从小教我的吗?什么是敢作敢当,什么是顶天立地!!?天道承负,你这样做,是会遭报应的!” “对,你说得对,现在就是我的报应啊!”李四雄仰天长叹,“十三年来,我惊思忧虑,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之中。 “我也后悔,与其让准儿过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变成今天这种不人不鬼的模样,当初还不如让他认罪自首,领个痛快得好! “如今我已病入膏肓,真不知道我走之后,准儿该何去何从?现在好了,”李四雄坦然言道,“全都讲出来,心里也就踏实了。 “婵儿啊,”他转而对李婵儿说道,“我之所以把你送去全真山,接受玄道洗礼,就是希望你不要重蹈我与准儿的覆辙。 “记住爹的话,学武必先学会做人,立命必先学会立心,否则即使拥有至上武学也是枉然!” “爹……” 李婵儿的眼泪已经湿润眼眶,但泪珠儿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她转身面向徐真说道:“衙门之人听真,家兄李准既为鬼面杀手,便由衙门秉公审理,李婵儿不予干涉。 “但,念我家父年迈多病,希望衙门网开一面,准他回家戴罪养病!” 这…… 李婵儿的话言简意赅,却充满震慑,甚至是满满的威胁。 她的意思是,哥哥我就不管了,但老爹必须得跟我回去,如果你们不同意,那就只能问问本小姐的峨眉刺乐不乐意了! 然而,县令大老爷并不在场,其他人岂敢做主? 虽然李四雄没有杀人,却有知情不报,包庇罪犯,毁尸灭迹等罪。 “好吧,”最终,还是徐真站出来,说道,“只要签字画押,将罪供补充完整,便可放人!” 就这样,当李四雄讲出细节,签字画押之后,李婵儿便命人抬起担架,将李四雄抬出衙门。 而临走时,李婵儿还是来到徐真面前,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 “相濡以沫,未若相忘于江湖。”李婵儿冷冷盯着徐真,说道,“罗公子……不,是徐捕快,你可不要忘了一件事。 “在林子里见到白狐的,可不只有我一个,所以……但愿我们真的能相忘于江湖,否则……你也必然有灾!” …… (本章完) 第123章 上道 什么玩意儿? 白狐? 望着李大小姐离去的背影,徐真稍微有点儿懵,不明白李婵儿为什么会忽然提到白狐? 同行的那位镖师说,一见白狐万坟起,看见白狐视为不祥。 不会吧? 李大小姐这是对那只白狐上了心么? 难道她认为,药场村的毒杀案,还有她大哥是鬼面杀手的事,都是因为看到了白狐? 这也太迷信了吧? 不过…… 转念一想,李婵儿是修道的,可能对于这些因果传说更加敏感吧? 但愿相忘江湖,否则徐真也会有灾…… 这句话可不可以理解为,是李大小姐跟自己的断交宣言呢?下次再有相见,难道她要对我动手不成? 哼! 谁怕谁? 徐真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虽然这次是自己设计骗了李大小姐,但自己行得正坐得端,都是光明磊落的正义行为,我会怕你不成? 等着瞧吧李大小姐,恐怕用不了多久,咱们便会再次江湖相见,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自己有没有灾? 此时此刻,对于徐真刚才做出的决定,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尽管大家都知道李四雄同样有罪,也知道李婵儿冲撞衙门亦是重罪,但他们想的都和徐真一样,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还是见好就收吧! 万一真的惹怒了这位李大小姐,她要强行带走李四雄,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还有那帮天雄镖局的人,他们与崔啸天不同,如果真的告他们一个造反的罪名,那他们可就真敢造反,说不定连血洗衙门的事都做得出来。 就在这时,县令宋知礼终于出现,从门洞里走了出来。 与他一起的除了县丞陈厚禄,还有捕头程枭,以及那位和尚齐云正。 原来,他们几個一直在内堂旁听,对于大堂上发生的事情,全都一清二楚。 而程枭之所以刚才没有出现,是因为他要押解齐云正。 “宋大人,”徐真见状,赶紧上前请罪,“刚才实在情非得已,徐真贸然替大人做主放人,请大人恕罪。” “没事,没事……”宋知礼连忙摆手,“你做得对,走了好,走了好啊!” 如果看得仔细,能看到宋知礼鬓角都是冷汗。 显然,他之前也是吓得不轻,很难想象,一旦李婵儿冲进内堂,会是怎样后果? “李四雄虽然是鬼面杀手的帮凶,但是……”这时,陈厚禄中肯言道,“他将李准禁锢这么多年,自己承受莫大心理压力,也算是罪有应得。 “再者说,他与裘镇农、崔啸天真的不同,这么多年,他并未作奸犯科,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如今又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放了也罢……” “陈大人所言极是,”沈名臣附和道,“今日有这么多人在场见证,他日再发布告示,当众宣判李准的罪名之后,天雄镖局也就废了! “对李四雄来说,这就是他最大的报应!” 其实,沈名臣的话是说给齐云正听的,那意思就是告诉齐云正,真正的鬼面杀手已经抓住,只要能为你大哥洗冤平反,就不要再纠结别的事情了! 如果他非得死咬着李四雄不放,恐怕会适得其反。 “齐云正,”这时,宋知礼转身冲和尚说道,“你刚才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全都做到了,接下来,只要本官在位一天,便一定会替你大哥平反! “所以……你也要信守承诺,快快告诉我有文和有容的下落啊!” “宋大人!”蓦地,齐云正竟然噗咚一声,双膝跪倒在宋知礼面前,万般激动地给宋知礼磕了一个响头,“请受小僧一拜,宋大人不畏强权,浩然正气,真乃当之无愧的青天大老爷。 “您的大恩大德,小僧今生无以为报,只乞来世能衔环结草,当牛做马,也要侍奉大人……呜呜呜……” 齐云正再也没了昔日的镇定自若,当场痛哭流涕,声泪俱下。 “大哥啊,你终于可以沉冤昭雪了,呜呜呜……” “这……”宋知礼却是急得跺脚,赶紧催促,“报答倒是不用,你只要快快还我儿女来啊!” “小僧实在惭愧,”齐云正说道,“用如此卑劣手段要挟大人,还望大人莫要责怪,您放心,贵公子与小姐都挺好的,他们就在……” 结果,齐云正刚刚抬起手臂,从衙门外赫然又冲进一群人来。 一看到进来之人,宋知礼登时面色一紧,大感不妙。 为首的两个人,正是司马信与蔡金,其他人都是他们的手下。 而与往日不同的是,在司马信与蔡金中间的c为上,竟然又多了一名身穿枣红色官服的朝廷官员。 此人五柳长髯,面如冠玉,尽管已过五十,却格外精神。 “啊!?” 由于宋知礼曾经见过这名红衣官员一面,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倍感绝望。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州最大的官,刺史——韩文韬!!! 没想到,他还是亲自来了! “哎呀,刺史大人,”宋知礼急忙惊呼一声,迎上去躬身施礼,“下官拜见刺史大人!” 啊? 其他人知道刺史驾到,亦是全都吓了一跳,赶紧跟在宋县令后面施礼。 “这又怎么啦?”谁知,刺史韩文韬一眼看到那些受伤的衙役捕快,以及散落一地的断棍,当即皱眉问道,“你们延平县衙是捅马蜂窝的专家吗?每天都是这样鸡飞狗跳的?” “这……”宋知礼虽有心理准备,可听到此话,还是不知所措。 “你就是宋知礼?”韩文韬打量了一下宋知礼。 “正是下官,”宋知礼急忙再次鞠躬,“不知刺史大人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要不……嗯……”他一指后面,“这里太乱,请刺史大人移步内堂训话……” “不用了!”韩文韬瞪了宋知礼一眼,质问道,“看来,本刺史的手谕在你这里就等于废纸一张啊! “现在我亲自来了,还不快快放人!?” “啊?”宋知礼当即一个激灵,问道,“放人?放谁啊?” “混账,”旁边的蔡金赶紧骂道,“你还敢在刺史大人面前装糊涂?你说放谁,你说放谁?当然是崔啸天啊!” “啊?崔啸天?”宋知礼咽了口唾沫,用最孱弱的声音,说出了最硬气的话,“这可不行,崔啸天不能放啊!” …… 第124章 成才 唰…… 司马信拔出佩刀,冲宋知礼怒吼道:“你特么真是吃了秤砣了,小小县令,竟敢连刺史大人的话都不听,是不是活腻歪了?” “怎么?”宋知礼吓得连连哆嗦,可嘴却钢得出奇,“司马大人,你这是要斩朝廷命官吗?敢问我犯了什么罪啊?” “反了,反了,你顶撞上级,”蔡金教训,“不听指挥,你……你……” “我什么啊我?”宋知礼一脸无辜,“我顶撞上级,不听指挥就要斩我吗?” “你……”司马信与蔡金都快气炸了肺。 “行,有你的,”韩文韬冷冷一笑,说道,“小小县令果然是个奇才,好,既然你不同意,那你这个县令也就别当了,我现在就削去你的官职,马上滚蛋吧!” 一听到这话,众人的心全都揪紧。 如果宋知礼现在被撤了,那么不但得释放崔啸天,连替齐大郎翻案的机会都没有了。 啧啧…… 徐真亦是暗暗咂嘴,其实,他事先已经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却没想到刺史真的会来,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虽然已经想到一些对策,但现在再教给宋知礼,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听见了没有?”司马信喝道,“赶紧滚蛋!刺史大人,”他转而向韩文韬示意,“牢房在那边,我带您去!” “哎?等一下,”这时,宋知礼战战兢兢地掏出一摞状纸,冲韩文韬说道,“刺史大人请看,这些全都是延平县的老百姓们状告崔啸天的罪状,崔啸天此人为祸乡里,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其罪可是十恶不赦啊!” “哦!?” 韩文韬接过状纸,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便直接将状纸撕成两半,然后当空扔散! 刷拉拉…… 被撕碎的状纸漫天飞舞,让在场众人无不惊呆愤怒。 “这……刺史大人,这些可都是老百姓们的诉状啊,你……你怎么能把它们撕了呢?”宋知礼大惊失色,浑身颤抖。 “老百姓算個屁!”韩文韬恶狠狠说道,“别再让我看见你,快点儿给我滚蛋!” 说完,他昂首挺胸,欲要冲向大牢。 “不行啊,刺史大人,”谁知,宋知礼竟然蹲下身子,一面捡拾那些被撕碎的状纸,一面说道,“崔啸天这个人知道太多秘密,可真的不能放啊!” “什……什么!?” 韩文韬步子迈到一半,却再也迈不下去了。 宋知礼明显话里有话。 蓦然,韩文韬终于想到什么:眼前这个小小县令既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自己,难道……他只是凭着一腔义气吗? 哇塞…… 此时刻,最感到震惊的反而是幕后策划者徐真,因为宋知礼现在的表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宋县令……似乎自觉成才了! “你……什么意思?”韩文韬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问了一句。 “哎呀,崔啸天的确是只老狐狸,如果不是我用尽所有逼供手段,还真的不好让他把那些事情说出来呢!” 宋知礼故意把“罪行”说成“事情”,显然是意有所指。 这一次,韩文韬终于变了脸色,之前的狂傲嚣张亦是瞬间消失。 “宋知礼,你好大的胆!”司马信勃然大怒,吼道,“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能动崔啸天吗?” 然而,宋知礼根本没有理他。 “宋县令,”刺史韩文韬强压怒火,一指后院,说道,“你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到内堂去说吧!” “别啊,”谁知,宋知礼根本不给面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您那么赶时间,咱们还是在这里长话短说吧!我这个小小县令反正也是当不成了,干脆我就疯到底呗?” 宋知礼的话轻描淡写,却宛若万剑穿心,竟是让韩文韬身躯一震,不自觉地后退数步。 “你……你……”他指着宋知礼,“你”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司马信与蔡金都不是傻子,已然听出其中的利害问题,当即全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闭嘴。 “刺史大人,”宋知礼示意一下大牢方向,“崔啸天就在大牢的单间里,您可以去看望一下他,但你可不要把他带走啊! “我现在已经知道三个地点了,还派了三波人出去,哎呀……”宋知礼先是用力摇头,然后继续捡拾被撕碎的状纸,“也不知道……到底能找到些什么呢?” “啊?”听到此言,韩文韬顿时乱了方寸,指着宋知礼喝道,“你……你敢威胁我?” “韩大人,您开玩笑,我一个小小县令,怎敢威胁刺史大人?”宋知礼仍旧在认真捡拾状纸,“我只知道,长乐二年,宋州崇宁郡发生的粮仓纵火案,背后竟然还有许多故事呢……” “你……你住口!”韩文韬已然吓得面无血色。 很明显,宋知礼的话,戳中了韩文韬的要害。 傻子都能看出来,宋知礼已经从崔啸天口中掌握了重要情报。 坏了! 然而,徐真却暗叫不好。 他起初只以为宋知礼在这里虚张声势,诈唬韩刺史。 可现在看起来,他应该是真的动了崔啸天,并且从崔啸天口中得到了那些秘密! 唉! 这可糟糕了,徐真暗自埋怨,一旦逼崔啸天说出那些秘密,等于把自己也逼上了绝路。 宋知礼实在是太着急了。 不……不多…… 徐真转而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宋知礼早就知道崔啸天与鬼面杀手无关,那他为什么还要逼供崔啸天呢? 难道……他有想法? “你……你这个疯子,”此时,韩文韬气得暴跳如雷,“你到底对崔啸天做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你们不敢做的事而已,”宋知礼说道,“让他把秘密全都讲出来,他就再也不能威胁你们了呀!” “你……你懂什么!?”韩文韬捶胸顿足,“你可知道,崔啸天是不能动的!动了他,后果将不堪设想,会死很多人的!” “巧了,给崔啸天用刑的时候,他也说过这话。不过,对某些人来说是不堪设想,但对我来说却无所谓呀?”宋知礼收好状纸,如数家珍地揽在怀中,抬头说道,“下官行得正坐得端,崔啸天的秘密跟我又没有关系,我怕什么?” “你……”韩文韬怒不可遏,“你找死!” “韩大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宋知礼说道,“那我还真挺害怕的,所以……莪赶紧把崔啸天的秘密分享给了六个人,你猜猜,这六个人会是谁呢? “下官随时欢迎您来灭口,可记得一定要把衙门的所有人全都杀光啊!不过……”他凝眉深思,“我可不太确定那六个人一定都是衙门的人呀!?” 我靠…… 徐真心里咯噔一声,这宋知礼真特么是个人才!可他这样做,显然没了回旋余地…… …… 第125章 纠结 昏暗潮湿的南监大牢之中,随着铁门吱呀开启,司马信与蔡金二人双双走进一间重犯囚室。 进去只看了一眼,二人便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但见被捆绑在柱子上的崔啸天早已没了人样,浑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皮肤烧焦的味道。 “宋知礼,你特么就是个混蛋!疯子!!”司马信愤懑骂街,“你怎么能把他弄成这样?” “司马大人,”后面的宋知礼仍旧用最孱弱的姿态,说着最狠的话,“他不开口我就得死,你说我不把他弄成这样行吗?” “哼,”蔡金冷哼,“别高兴得太早,别以为他开了口,伱就不用死了!” 威胁之后,二人上前仔细查看,在确认此人就是崔啸天无疑之后,司马信尝试着呼唤他的名字,可一连叫了数声,崔啸天都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司马信冲宋知礼瞪眼,“你把他怎么了?” “可能是……疼得昏死过去了吧?”宋知礼回答,“应该死不了。” “你……” 司马信大踏步冲到宋知礼面前,伸手就要扯他的衣领。 可是,在发现宋知礼毫无惧色之后,他又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此时候,就算把宋知礼狠揍一顿,也于事无补。 “司马大人,”这时,蔡金领悟了什么,对司马信说道,“看来宋县令早就做好了准备,咱们还是走吧!” “哼!”司马信又狠狠瞪了宋知礼一眼,这才极不情愿地与蔡金离开牢房。 来到大牢外面,二人赶紧转到一个背静的地方,刺史韩文韬早已在那里等得心烦意乱。 “韩大人……” 司马信压低声音,将牢里的情况向韩文韬汇报。 韩文韬听完,亦是气得攥拳跳脚。 “宋知礼应该是用了某种迷药把崔啸天迷晕了,”蔡金补充道,“他绝对是故意的,为的就是不让我们跟崔啸天问话。” “蔡郡守,”韩文韬气急败坏地“夸赞”道,“你手底下这位县令还真是一位得力干将啊!” “这……”蔡金惶恐,“韩大人,这个宋知礼一直都比较听话的,我也不知道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唉!”韩文韬咬牙叹息,只好一甩袖袍,来到等候在圈外的宋知礼面前,放低姿态问道,“说吧,宋知礼,你到底想要怎样?” “韩大人,”宋知礼躬身施礼,“下官没有任何要求,只是想要秉公办理此案而已。” “秉公办理?你……”韩文韬瞪大眼睛,“难道你还想把崔啸天斩了不成?就像裘镇农那样?你可知道,裘镇农那件事,你已经得罪了吏部侍郎?” “韩大人,”宋知礼掂着手里的一摞状纸,“您仔细看看,这些都是民心所向,我只是做我分内的事,为老百姓们谋求公义,身为父母官,替我大玄百姓惩奸除恶,难道我做错了吗?” “你……你这个时候,倒跟我讲起公义来了,你……”韩文韬强压怒火,再次放低姿态,极小声地说道,“迁安郡郡守有缺,让你当个郡守总行了吧? “我告诉你,崔啸天的事水太深,你玩儿不起的! “你不要以为,掌握了崔啸天的秘密就能要挟谁,逼急了,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区区一个崔啸天,值得吗? “就算你不怕死,但你不为你的家眷想一想?非要拼上全家老小才满意吗?” “这……” 家眷是宋知礼的软肋,韩文韬的话,顿时让他陷入犹豫,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 因为听韩文韬的意思,显然在刺史上面还有大老虎!如果他非要坚持到底,那必然不可收拾。 可是,宋知礼不是菜鸟,他更加知道,一旦自己妥协,后果也必然更加糟糕。 韩文韬许给自己的郡守,根本就是一条不归路。 看到宋知礼犹豫,韩文韬顿时看到希望,赶紧劝道:“只要崔啸天没死,一切都还来得及! “你看呀,既然你已经知道部分秘密,那么你就是内部人了,只要你肯加入这个圈子,慢说小小郡守,以后去到圣都为官都是简简单单的事嘛!” “这……”宋知礼更加纠结,在努力沉思一番之后,这才说道,“韩大人,事关重大,容下官考虑一下可否?” “迂腐!这还用考虑什么啊?”韩文韬瞪眼,“大好前途在向你招手呢!你非要选择家破人亡吗?” “韩大人,”宋知礼再次说道,“正因为牵涉到家破人亡,下官才要好好考虑一番啊,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可否?” “你……唉,”韩文韬一甩袖子,说道,“那你可不能考虑太久啊!而且,崔啸天绝对绝对不能死!他死了,咱们就都一起完蛋吧!” “我知道,”宋知礼伸出两根手指,“两天后,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 “好!唉……” 韩文韬连连摇头,这才极不情愿地收队,带着司马信等人离开县衙。 然而,他们刚刚走出衙门,韩文韬便立刻向司马信下令:“让咱们的人把衙门封锁,不得走脱一人!” “是!”司马信似乎早有预料,当即干脆答应。 “还有,任何想要进入衙门的人,全都抓起来好好审问!”韩文韬又道,“我就不信,一个小小县令还能反了天!” …… 一刻钟后,宋州刺史韩文韬匆匆返回下榻客栈。 客栈早已戒严,到处都是腰悬佩刀,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侍卫。 韩文韬来到某个房间门口之后,紧张地整了整衣冠,脸上露出一副极为畏惧的表情。 门敲三声,屋内虽无人答应,韩文韬还是推门而入。 进屋之后,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关门,然后便恭顺地跪倒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面向着角落里的阴影处,将刚才县衙里面的事情,全部讲述一遍。 “大人,”韩文韬不敢抬头,说道,“小小县令敢如此抗上,我怀疑他背后或有主使,这是故意针对咱们!” “哼……”阴影处传来一声冷哼,继而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我们与吏部侍郎可是对立关系,他既搞裘镇农,又抓崔啸天,显然就是一条疯狗!一条不知死活、自以为是的疯狗!” “那……”韩文韬额头冒汗,赶紧问道,“咱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沙哑声音说道,“崔啸天一死,罪证便会直接呈交到圣上手中!而县令死了,他所谓的那些同党,难道还能进到圣都告御状不成?孰重孰轻,分不清楚么?” “啊!?”韩文韬身躯一震,“可是,之前有过圣旨,圣上可是亲自问过裘镇农之事的,他要是死了……” “这还用我教你吗?”沙哑声音淡淡说道,“之前天雄镖局的人去衙门闹过事,直接把血洗衙门的罪名按在这帮头大无脑的武夫身上,岂不甚好?” “血洗……血洗衙门……”韩文韬浑身战栗,“真的要搞这么大吗?” “大么?崇宁粮仓里死的人,不比这延平县衙多?”沙哑声音冷冷说道,“不过,这个小县令倒的确是做了一件我们不敢做的事。 “事不宜迟,今晚动手,把崔啸天弄出来,然后问出他所有的秘密,如果能去掉崔啸天这块心病,你就算立了大功。 “至于其他人,”沙哑声音狠狠说道,“一个不留!!!” …… (本章完) 第126章 狠人 县衙内宅,也就是县令宋知礼居住的地方,当院子里的一口水缸移开,露出下面的洞口之后,宋知礼的脸上写满震惊。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竟然完全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密道? 程枭第一个钻入密道,不多时,便从里面带出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正是宋知礼的儿子宋有文与女儿宋有容,而另一名少年,则是程枭的儿子! 此刻宋夫人也都在场,忽然看到思慕依旧的孩子,她赶紧把儿子女儿死死揽住,抱头大哭。 “老天爷啊,”宋夫人大哭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找遍了县城,你们竟然就藏在自己家里啊!可吓坏为娘喽,呜呜……” 刚哭几声,她这才想起查看孩子的情况,却发现孩子们个个气色红润,精神正常,甚至连受到惊吓的意思都没有。 同一时刻,程枭也在查看着自己的孩子,待发现孩子同样无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哎?”宋知礼看着程枭的儿子愣神,问道,“程捕头,这又是怎么回事?你的孩子怎么也在这里?” “是我把程捕头的孩子也一并藏在这里的,”和尚齐云正说道,“这是我的备用计划,一旦你们没有抓到鬼面杀手,程捕头将会助我逃脱!” “啊?”宋知礼惊诧,“那……伱为何没有逃走呢?” “宋大人,真的鬼面杀手已经抓住,”齐云正说道,“我自然要留下来做见证人,为我兄长平冤。况且,我连杀三人,手染罪孽,自然要接受审判才对!” “哎?不对啊?”陈厚禄蓦地想明白什么,急忙指着齐云正喝道,“你还有个帮凶,这个帮凶必然是衙门的人!要不然,公子小姐他们藏在里面这么多天,早就饿死了,说,你……你的同伙是谁?” “我的同伙就是我的二姐齐巧妹,”齐云正道出真相,“她现在的名字叫玲姝,正是宋大人家的丫鬟婆子。” “啊!?”听到此话,宋夫人登时吓了一个趔趄,“玲姝?她……她是你的帮凶?” “是啊娘,”十一岁的宋有文说道,“是玲姝姑姑带我来这里的,说是衙门要出大事,要我们在里面藏起来,等危机过了再出来。” “对,”九岁的宋有容附和,“她还为我们准备了许多玩具,可好玩儿了。” “玲姝……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宋夫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在瘦柳树镇,我们那么多人都被迷晕…… “哎?玲姝呢?人呢?” “好像……”后面的王管家四处查看,说道,“好像早上出去买菜了吧?” “不用找了,”齐云正说道,“我姐已经走了!我们齐家,总要留一个活下去吧?” “……”宋夫人与宋知礼对视一眼,表情甚是难看。 “不对,”宋知礼何等聪明,当即发现问题,向和尚问道,“齐云正,你应该还有别的帮凶!这个密道……可是连我都不知道,你又如何知道的呢?” “是啊,我也不知道呢!”陈厚禄连忙澄清。 “这个简单,早在我抓住童县令的时候,就已经从他口中问出了这条密道,”齐云正说道,“巧的是,刚好我姐姐已经潜伏你们宋家,所以我们临时决定,把人质藏在这里。 “正所谓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是吗?” 宋知礼仍然有所怀疑,可是,既然已经推到童县令身上,已然是死无对证。 再说,到了这个时候,齐云正是否还有同伙,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其实,他的怀疑是对的,真正知道这条密道的人,是沈名臣。 “大人,大人……”正这时,有衙役匆匆跑来禀报道,“宋大人,不好了,咱们衙门全都被人封锁了!” “封锁?”陈厚禄一惊,“是谁?” “还有谁,”宋知礼说道,“必然是刺史大人呗!唉……本官……可是让你们这些人彻底害惨啦!” 说话时,他故意瞥了一眼徐真,因为如果没有徐真,他至少不会与崔啸天为敌。 只要不惹崔啸天,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危机! 徐真感受到宋知礼的目光,急忙趁人不备,在后面踢了齐云正一脚。 “哦……哦哦哦……”齐云正这才想起什么,赶紧双手合十,口呼佛号,“阿弥陀佛,宋大人,贫僧有两句谶语相送,一句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另一句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听到此话,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齐云正的额头上却已经滚满汗珠,他说得太急,显得特别刻意,特别尴尬。 “大师的谶语真是好应景啊!”宋知礼苦涩一笑,“如今本官连命都保不住了,还问什么前程?” “宋大人,”陈厚禄赶紧出主意,“既然他们要的是崔啸天,那干脆就把崔啸天给他们吧?” “不行啊!”沈名臣赶紧反驳,“放了崔啸天,咱们谁也活不了!别说刺史饶不了咱们,就是那崔啸天本人,也必然会回来报仇。” “哎呀,你们这都说的什么话啊?”忽然,宋夫人急了,冲众人埋怨道,“孩子们都在这里,你们什么死呀死,活呀活的,别把孩子们吓着!” 对…… 众人这才意识到场合不对,急忙先安顿好孩子们,然后才一起去到内堂商议大事。 宋知礼也真是一个狠人,众人才刚进屋,他便当众说道: “崇宁郡国库粮仓当年发生严重的亏空倒卖事件,导致粮库空虚,长乐二年,正值赈灾之际,韩文韬为了掩盖罪行火烧粮仓,烧死五十多口!” “……”众人顿时感觉像被烧糊,心里全都暗暗骂街。 摆明了宋知礼要把大家拴到一条绳上。 “韩文韬自然也是听命行事,偏偏他与上级的书信被崔啸天劫到,所以落了把柄……”宋知礼一发不可收拾,“当然,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崔啸天精于此道,手里还掌握着宋州各级官员的罪证,这些罪证全都致命。 “更厉害的,是崔啸天还给自己建立了一个保命机制,只要他被人害了,那么这些罪证将会直接呈交内阁,亦或是直接呈交圣上! “所以,”宋知礼破罐子破摔般地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各位,都看看这场戏该如何落幕吧?” “……”众人个个捂脸。 “徐真,”宋知礼冲徐真说道,“你是咱们的智囊,来来来,你来出个主意吧?” 不料,徐真比宋知礼还狠,当即转向和尚问道:“齐云正,你快点儿说说,那条密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出口,能跑吗?” …… (本章完) 第127章 失策 “可……可能通吧?”面对徐真的问题,齐云正认真且犹豫地回答,“那是一条古老的密道,过去可能就是用来紧急逃生的,但是通往南面的通道有一部分坍塌了,要想找到出口,恐怕得挖一挖……” “怎么?你进去过?”宋知礼瞪大眼睛,心里说话,这可是我家啊? 齐云正点头:“二姐找到入口之后,我曾经进去查看过,里面有风,必然是有出口的。” “宋大人,”这时,徐真耸耸肩膀,对宋知礼说道,“既然你把如此重大的秘密张扬出来,我也没辙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今晚一定会来衙门抢人,要把崔啸天抢走,咱们还是早做打算得好!” 听到徐真的话,众人更加着急。 “敢!”唯有虎妞沈玉天不怕地不怕,“哪个敢来抢人,我就去动铁棒!” 什么玩意儿? 铁棒? 徐真听不太懂,但大体能够猜到,沈玉力量那么大,使用普通的木棍木棒显然不趁手。 八成,她是玩儿铁棍的,只是沈老捕头害怕铁棍杀伤力太大,怕她惹祸,所以一直让她玩儿木棍。 不过……不得不说,有沈玉在,徐真多少还是有点儿底气的。 “咱们……”然而,陈厚禄却是极力求和,“咱们能不能不动用武力啊?能不能想个周全的计策,跟刺史大人谈判一下?” “不瞒你们说,”宋知礼说道,“他已经给了我条件,只要放了崔啸天,他不但能保全咱们的性命,而且还能让我升官。” “对呀!”陈厚禄大喜,“这样岂不甚好?” “不可能的,”沈名臣再次强调,“崔啸天交出去后,他们必然会想办法把我们灭口!火烧粮库的事都敢做,我们这些小人物还算得了什么?” “换位思考一下,”徐真说道,“如果我是刺史,我现在的当务之急只有两件事,一个是抓到崔啸天,逼他说出保命机制到底是什么?第二个,就是把知情人全部杀光!” “那……”终于,许久没有说过话的程枭发声了,“我们要是现在就把崔啸天干掉呢?” “……”众人不语,全都在思考杀掉崔啸天的后果。 显然,这个思路是错误的,杀掉崔啸天,就等于跟对方同归于尽。 “徐真,”宋知礼仍旧在埋怨徐真,“伱心里最清楚,这一切全都因你而起,为了你的一己私欲,把咱们全衙门的人都要害死了! “既然你从一开始就想搞垮崔啸天,那你应该早点儿想好对策吧?” 什么? 众人只感觉应接不暇,完全跟不上节奏。 “怎么……怎么回事?”陈厚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怎么会因为徐真而起呢?不是咱们抓错了人吗?” “搞垮崔啸天?”沈玉更是不明所以。 于是,大家好奇的目光,全都转到徐真身上。 徐真自然明白,宋知礼这是想在临死之前给自己拉拉仇恨,他仍在为自己骗他入局的事耿耿于怀。 “是,”徐真瞪着宋知礼,开始反击,“我之前是有计划,可你不该私自审讯崔啸天。如果你没有逼崔啸天把秘密说出来,咱们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嘿?你倒怪起我来了?”宋知礼当然不服,“如果我不从崔啸天嘴里撬出秘密,那我们恐怕早就完蛋了!” “什么我们我们的?如果你不让崔啸天招供,那么只是你自己遭到罢免而已!”徐真毫不留情地怼道,“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说白了,还不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 “你强审崔啸天,无非就是想要得到上级官员的把柄,以为这样你就能当第二个崔啸天了!” “你……你胡说!”宋知礼气得抓狂。 “我问你,”徐真质问道,“你审崔啸天之前,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商量?既然审了,那为什么不把那个所谓的保命机制一并审出来?” “哎?对呀?”陈厚禄眼睛一亮,“要是我们知道保命机制是什么,是不是可以拿来借用一下?” “陈县丞,审出来也没用,”沈名臣摇头,“那样他们就更不会放过我们了!” “我为了一己私欲?”宋知礼却是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怒声说道,“我要是为了一己私欲,那我刚才就答应韩刺史,加入他们的圈子了! “徐真,”他激动地拿起那一摞被韩文韬撕扯的状纸,“你真的以为,我就那么不想当一个好官吗?我就真的半点儿也不替老百姓们着想吗? “延平县有四大恶霸啊!如果我真要当一个贪官恶官,那我早就跟这四个人穿一条裤子了! “可是,我空有一腔热血有什么用?蚍蜉撼树谈何易!”宋知礼激动得浑身颤抖,“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铲除了两大恶霸倒是大快人心,可对我来说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舍身取义说着好听,可真的舍了身,就一定能取到那个义吗?这根本都是没有价值的牺牲!我想活着……难道也有罪吗!?” 宋知礼的话言辞真切,也有一定的道理。 为官本就不易,要想在这世风日下,权利交恶的大玄王朝为官更是难上加难。 徐真也知道,宋知礼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官,却也绝对不是一个贪官恶官。 否则的话,徐真之前的计划再完美,宋知礼也不可能选择与恶霸们为敌。 “本来……”徐真语气缓和,说道,“我想利用百姓们的力量除掉崔啸天,如果你没有审讯他,那么崔啸天最后应该死在游街的路上。 “但现在说什么已经晚了,咱们连衙门都出不去了!” “什么出不去?”沈玉奋然起身,“我现在就去找根铁棒,杀出去!” “坐下!”沈名臣赶紧把沈玉按了下去。 “那就挖地道,”程枭出主意,“把地道挖开,把崔啸天带出去,然后再实施你的计划。” “没用了,”徐真无奈摇头,“我说过,我的计划是建立在你们没有让崔啸天说出秘密的基础上,现在纵然让老百姓们杀了崔啸天,我们依然还会遭到杀身之祸!” “啊?这……”宋知礼双手狠抓头发,后悔不迭,“早知如此,真该跟你商量商量,唉……” “那……”沈名臣向徐真问道,“现在还能想到别的办法吗?” “为今之计,”徐真摇头说道,“只能逃了!程捕头说得对,司马信那帮人的能耐我们全都见识过,冲,肯定是冲不出去的,我们只能想办法把密道挖开,找到出口,然后先带着崔啸天远走高飞再说。” “啊?那……”和尚齐云正忽然急了,“那我大哥的案子怎么办?鬼面杀手难道白抓了不成?” “大和尚啊,”陈厚禄埋怨道,“咱们所有人的命都保不住了,你还惦记着翻案啊?命都没了,拿什么翻?” “啊!?”齐云正瞪着徐真,似乎当场就要把他和徐真的交易讲出来。 “那就把李准也带出去,”徐真赶紧把齐云正的嘴堵上,“鬼面杀手的事,容我再考虑一下。” “好,好……”齐云正亦是意识到,如果他敢针对徐真,那么徐真就敢把恩人沈名臣牵扯进来,所以他赶紧见好就收。 “在没有挖到出口之前,”徐真又道,“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过来抢人,我们还要做好战斗准备啊……” …… (本章完) 第128章 雪雨 黄昏。 县衙。 南监大牢门外。 望着阴霾昏黄的天,徐真双臂交叉,眉头紧蹙,仍在回味着宋知礼的那番话。 在宋知礼看来,舍身取义便是愚勇,为了扫除几个恶霸拼上性命,他认为不值。 其实,徐真的理念与其相仿,唯有自己力争上游,获得更大的权利和能力,才能改变更多的不公。 而一旦中途夭折,那么所有理想都是空谈。 然而,当裘霸天与崔阎王被铲除之后,看到老百姓们敲锣打鼓,欢庆解放的场面,他又如何不感到欣慰呢? 当压在自己头上那座大山倒塌,不再有恶徒来家里催债,又何尝不感到松快呢? 所以,徐真仍然认为,除恶务尽! 小恶不除,便更加没有资格去处理大恶。 只不过,自己需要更加变通,既能除恶,又要保身。 本来,徐真的计划相当顺利,一口气搞垮两大恶霸,鬼面杀手也已抓住,眼看大功告成,却因为宋知礼的致命失误,导致处境艰难。 如果密道真能打通,难道……他从此只能浪迹天涯了吗? 他怀里揣着两万两银票,家里还有两箱财宝,自然是不差钱,再加上《妖道》加持,似乎完全可以带着小媳妇有梦浪迹天涯,另创一片天地。 可是……舅舅一家怎么办?将来会不会受到牵连? 还有,得罪了刺史韩文韬,会不会遭到通缉暗杀? 就算找到出口,他们又真的能平安逃出延平县吗? 还有,万一密道没有打通,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要不然…… 徐真的脑筋飞快运转,他甚至想到,要不要大家挟持着崔啸天一起冲出去,然后投奔天雄镖局? 看看……能不能再坑李大小姐一次? 如果能把敌人引到天雄镖局,把天雄镖局也牵涉进来,是不是能找到机会浑水摸鱼? 刺史韩文韬现在最怕的就是秘密扩散,那么借助天雄镖局,会不会让这个秘密传遍整个江湖,以此来制约他们? 不! 不行…… 徐真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觉得那样就太缺德了,李大小姐那么嫉恶如仇,爱憎分明,自己再去坑她还是人吗? 更何况,她现在对自己已有敌意,真去找她,说不定先被李大小姐狠抽一顿…… “师兄!我来了!” 就在徐真苦思冥想之际,沈玉拎着一条黑色的镔铁棍,兴奋地来到徐真面前。 “看,衙门的兵器库里,刚好有一根铁的,”沈玉随手甩了一下铁棍,说道,“虽然不如家里的顺手,但也算不错了!” 虎妞虽虎,可徐真每次看见她都有满满的安全感,以及亲切感。 “我倒要看看,哪个贼人赶来劫狱,一棍子就打他个屁股开花!哈哈哈……”沈玉银铃般地笑了几声,又补充道,“反正程捕头已经把崔啸天藏起来了,就算来抢,也只能扑个空嘛!” “……”徐真赶紧收回安全感和亲切感。 “小玉,”这时,沈名臣与齐云正亦是来到监狱门口,老捕头冲女儿摆手说道,“你去大牢里面清点一下人数,我信不过那些狱卒。” “好的……”沈玉收好铁棍,听话地进了牢房。 沈玉这边刚走,和尚齐云正便跪倒在徐真面前: “恩公在上,请受小僧一拜!” 徐真这才发现,齐云正身上的枷锁已经去掉。 “若无恩公神机妙算,鬼面杀手万难找出,您的大恩大德小僧没齿难忘……” 齐云正欲要磕头,徐真赶紧将他扶起,问道: “怎么……你还真是个和尚吗?” “嗯,”齐云正点头,“在商州少林寺受戒,法号定禅。” 呦? 徐真意外,没想到大玄王朝也有少林寺。 “他确是一名武僧,”沈名臣补充道,“若真有人来劫狱,也能派上用场。” 说话时,沈名臣格外小心,谨慎地留意着四周,生怕说话被人听去。 “可惜了,”徐真惋惜道,“若是有机会,还是逃了吧?” “不,”齐云正笃定说道,“我不走,几位恩公为我惹上祸端,小僧岂能一走了之?况且,我已破杀戒,于佛于法都不能容。” “宋大人说了,”沈名臣对齐云正说道,“如果将来真能替齐大郎洗冤平反,他会考虑你的情况,对伱酌情处罚的。但那些……似乎都是后话了!” “二位恩公放心,”齐云正说道,“无论我大哥是否还能平反,我都已经知足了!现在,小僧只求能与恩公们并肩作战!” “好!” 沈名臣当即将一口钢刀抛给齐云正…… …… 时间转眼来到子夜十分。 根据后院传来回报,说密道进展比较顺利,已经挖开了坍塌的废墟,程枭正在密道深处探路搜索,估计很快就能找到出口。 根据沈名臣所说,那条密道只有他和童县令知道。 童县令曾经想过将密道修复,可后来一想,一旦修复便会有更多人知道。县令家里修密道这种消息,传出去不好听,所以最后也就作罢。 此刻,阴霾的天空终于飘起了小雪,可是气温已然回升,落地便成雨水…… 南监大牢的门口亮着灯,门口站着四大门神,分别是徐真、沈名臣、沈玉和齐云正,而在大牢里面,则埋伏着更多的捕快与狱卒。 甚至,徐真故技重施,找了许多罪名比较轻的罪犯,利用免罪书跟他们交易,一旦发生劫狱事件,便把他们放出来…… “徐师兄,”这时,沈玉伸手接了几粒雪花,雪花入手即化,“我预感一向很准的,我已经闻到了杀气,感觉对方很快就要动手了!” “这……”沈玉的话,让徐真无言以对。 “丫头,”沈名臣埋怨,“盼点好儿吧!密道很快就能找到出口了,到时候,你先走!” “那可不行,”沈玉杵着手里铁棍,“要走一起走!” “阿弥陀佛,”这时,齐云正似乎听到什么,当即口念佛号,对众人说道,“小僧亦有此感,似乎……他们已经来了!” 沈玉与齐云正的预感果然很准,当高空飞落的螺旋状雪花骤变成雨滴时,衙门外面,已经快步跑来许多黑衣人! 这些人个个轻盈矫健,踏在正在凝结的积水中,不发出半点声响。 黑衣人的数量远超想象,宛若蚂蚁一般从四面八方朝县衙聚集,在临近时候,他们手中一闪,亮出了闪着寒芒的钢刀。 雪雨中,一场暗夜搏杀即将拉开序幕。 然而,就在一众黑衣人正欲翻墙入院之时,长街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高亢的震喝声。 “驾……” 随着一声震喝,但见一架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县衙正门…… …… (本章完) 第129章 惊变 为了今晚的屠杀,韩文韬早已撤掉了岗哨。 因此使得这辆突如其来的马车长驱直入,直接开到了衙门口。 这是一辆颇为奢华的马车,车厢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装裹,窗牖上更是镶金嵌宝,一看车内所坐之人非富即贵。 看到突如其来的马车,黑衣人们赶紧闪身躲进墙角的阴影之中。 “吁……” 车夫勒住绳索,让马车稳稳停在衙门口。 车帘挑开,从里面走出两人,一个身背五尺长剑的男子率先下车,后面则是一个穿着紫色官袍,头戴宦官帽,步履缓慢,老态龙钟的老者。 阴影中,所有黑衣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这两个人。 其中,有人已经悄悄举起钢刀,似要动手。 然而,下一秒,当所有黑衣人看到一样东西之后,全都狠狠地吓了一跳。 他们看到年轻男子穿的深蓝色长袍背面,竟然用金丝绣着一个斗大的“内”字。 啊…… 所有黑衣人顿觉不寒而栗,赶紧后背贴墙,再也不敢动弹。 长袍背面绣着“内”字,说明此人就是内卫。 然而,敢用金丝绣“内”字的,却只能是皇帝身边的亲信! 此时,年轻男子极为恭敬地将老者搀扶下车,这也无疑说明,老者的身份更加尊贵。 随后,车内竟然又钻出两名小太监,他们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全都紧紧揽在怀中,生怕被雨雪打湿。 “哎呦……”老者下车之后伸了伸老腰,然后看着衙门口好奇道,“这延平县衙果然太平,竟然连值守站班的都没有呢!” “兰公公,”其中一名小太监赶紧说道,“我这就进去通传吧!” “衣服都湿了,通传什么?”老者摆手说道,“赶紧进去暖和暖和吧!” 于是,在年轻男子搀扶下,几人进入衙门,只留下车夫与那架马车。 车夫坐在车棚下面一动不动,似是在等待着有人前来处理。 这…… 黑衣人们更加不知所措,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动皇帝内卫。 于是,领头的黑衣人只好打了一个撤退手势,众黑衣人这才沿着街边阴影,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退出去后,黑衣人头目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客栈,想要跟刺史大人禀报。 可他刚到客栈门口,便看到宋州刺史韩文韬,参军司马信,还有大观郡的郡守蔡金,正急匆匆地迎面走来。 那着急的样子,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大人……”黑衣人赶紧来到韩文韬身边,将他的所见所闻如实禀报。 “知道了!”但见韩文韬面色煞白,眼露恐惧,说道,“已经收到消息了,要咱们马上去往延平县衙——接旨!!!” …… 一刻钟后,韩文韬等人匆匆赶到延平县衙。 进入大厅之后,但见大厅内灯火通明,县令宋知礼,县丞陈厚禄,以及县衙上下的衙役捕快,全都在大厅里候着。 而在公堂上座位置,坐着那名被称作兰公公的老者,身后站着两位小太监,那个身背五尺长剑的年轻人,则在老者身旁长身侍立。 此刻灯光明亮,这才发现年轻人星眉剑目,英气逼人,一表人才。 看到老者,韩文韬赶紧带着司马信与蔡金上前施礼,并且自报家门,表明身份。 “好,人都到齐了,那就先办正事吧!”老者颤颤巍巍地起身,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金黄色卷轴,口中呼道,“圣旨到!” 众人赶紧齐刷刷跪倒。 徐真以为他们还得喊个“吾皇万岁”之类的口号,但众人只是跪倒,什么也没有说。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老者展开圣旨念道,“朕近闻延平县令宋知礼不畏强权,扫黑除恶,深得百姓拥戴。朕心甚慰,特此升任齐州长史一职,择日上任。赏玉胜鹰袍一件,金蟠桃一枚,望卿恪守原则,不负圣望。 “另:延平县丞陈厚禄辅助有功,升任延平县令,赏金腰带一条,绢帛百匹。钦此!” 啊…… 宋知礼整个人都是傻的,竟然半天没有反应。 “谢……谢谢啊!不对,”陈厚禄倒是反应过来,却是有点儿语无伦次,“臣跪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岁啊!呜……” 后面,竟然带出了哭声…… “谢主隆恩,叩谢天恩,”宋知礼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叩头。 “先别起来,”老者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文书,说道,“圣上还附了一道手谕,都听着吧。上谕:崔啸天私设赌场,坑害百姓,居心叵测,罪不容诛,不剐不以平民愤……” 啊!? 手谕尚未念完,韩文韬便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歪倒在地。 再后面,都是一些关于处置崔啸天的相关事宜,比如需要宋州上下官员同心,审判务必尽快,以及对崔啸天的党羽从重处罚,以儆效尤之类。 念完之后,老者这才示意众人起身,让宋知礼将圣旨与手谕接下。 在看到宋州刺史韩文韬迟迟没有起来之后,他便面向韩文韬说道:“韩刺史这样做就对啦,手谕本来是先要下到州府,让你知悉的,但刚好你来了延平,我们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看来,刺史大人也对这桩案子极为上心呐!” 韩文韬满脸焦黑,赶紧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竟是丝毫不顾颜面地夺过宋知礼手里的圣旨与手谕,从头到尾,认真仔细地查看了一遍。 然而,圣旨与手谕岂能有假,顿时吓得他面无人色,如坠冰窖。 看到此状,老者面露不快,当即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冲韩文韬刺史说道:“老朽是司礼监的兰延禧,这位是内卫府的阁领梅东。” 说完,他把金牌递给韩文韬,那意思是你可以查验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假冒的? 司礼监的兰公公鼎鼎大名,谁都知道他是当今圣上的红人。 而内卫府阁领更是不得了,虽然品阶没有刺史高,却是皇帝的近臣,哪个敢得罪? 韩文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赶紧鞠躬九十度,就差下跪,他冲老者连声道歉:“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唐突,还望兰公公恕罪!” “哼,”兰公公这才收起金牌,转而冲宋知礼说道,“恭喜宋长史,圣上亲下敕书,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我……”宋知礼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赶紧跪下磕头,“卑职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呜呜……” 宋知礼再也抑制不住,同样激动地哭出了声音。 “快快起来吧,”兰公公笑呵呵地说道,“延平县这两件大案,圣上颇为关注,所以本官也领了个督查之职,要等伱把崔啸天彻底解决之后才能回去。 “所以啊,加快速度吧,宋长史,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时间长了可真的盯不住啊……嗯……” 兰公公说话时,发现宋知礼嘴里竟然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仔细一听,他好像在叨念着两句谶语:“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本章完) 第130章 博弈 当兰公公连打哈欠,带着那位内卫阁领与随行小太监们去到内堂休息,刺史韩文韬也带着他的手下离开衙门之后,宋知礼仍然好似做梦一样,久久回不过神。 在他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五样东西,除了圣旨、圣谕之外,还有他的官凭路引,一件镶金嵌玉的官袍,一枚用纯金雕刻,精美绝伦的蟠桃。 齐州长史,相当于高官,是仅次于刺史的州府二把手,正五品的官职,对于他现在的县令来讲,足可谓是官升三级! 那件官袍叫做玉胜鹰袍,是一种荣誉象征,代表着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不畏权贵。 而金蟠桃则又叫做金翅膀,它代表皇家对一名官员的最高认可,将来必会委以重用。 也就是说,只要宋知礼好好干,那么将来必然会入朝为官,辅佐社稷,可谓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而此时的陈厚禄,则抱着他的金腰带,就像抱着他的娇妻美妾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之中。 或许这个时候,他也在暗自庆幸,幸亏宋知礼没签他的退休申请书吧? 厉害啊! 此刻,徐真自然不可能精准预测到,事情会出现如此重大逆转。 兰公公是司礼监的大监,梅东是内卫府的阁领,这两人全都是皇帝近臣。 让如此重要人物连夜赶来宣旨,并且一定要宋州刺史旁听,足可以说明皇帝对此案的重视,同时也说明其中大有文章! 难道说……崔啸天的保命机制已经生效? 皇帝已经知道韩文韬等人火烧粮仓的勾当? 给徐真的感觉,兰公公字里行间都有敲打韩文韬的意思,尤其是在念皇帝手谕的时候,似乎故意念得很用力。 兰公公这名字起得也挺好,兰延禧,这名字……听着就有点儿宫斗的意思! 梅东这名字更是有趣,好想问问他,有没有一个会踢蹴鞠的弟弟? 想歪了! 徐真赶紧收回思绪,再次转回正题。 其实,对于现在这个局面,他倒并不是完全没有预判。 他之所以让和尚齐云正留给宋知礼两句谶语,也是因为他之前已经有所推衍。 其一,是早在审判裘霸天的时候,皇帝便已经亲自下旨干预过,虽然裘霸天一案牵涉到吏部侍郎,但足以说明皇帝已经在关注着延平县。 其二,是自从万胜赌坊被烧毁之后,徐真便发现衙门附近似乎多了一些奇怪的人。 出于前世造就的敏锐侦查能力,他意识到那些奇怪的人应该都是专业的监视者,他们似乎是在监视着衙门的一举一动。 如果是裘霸天或者崔啸天的人,显然不会那么专业。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徐真便开始猜测,那些人会不会是内卫? 如果是的话,那么对于他们处理崔啸天,自然大有好处。 也正因为如此,徐真才留了两句谶语。 没想到,自己真的猜中,皇帝果然出手了! 他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及时,如此给力。 之前,他甚至设计过,一旦他们能够逃出韩文韬等人的魔掌,是不是可以带着崔啸天去圣都告御状? 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必要。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如此一来,宋知礼名正言顺,韩文韬只能干瞪眼,而自己也不用带着有梦去浪迹天涯了! 不过,虽然危机解除,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警觉的徐真还是认为,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 同一时刻,刺史韩文韬下榻的客栈,那间神秘的客房之中。 韩文韬匍匐跪倒,瑟瑟发抖,正在等待神秘的上级发落。 事办砸了,他自然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然而,当他颤抖着把圣旨手谕的事情讲出来之后,藏在阴影中那个沙哑的声音却忽然笑了。 “呵呵呵……”此人笑道,“如此倒是甚好,韩刺史真是辛苦了!” “啊!?”此言一出,韩文韬更是吓得没脉,这句辛苦了,更像是让自己永远休息的意思。 “大人……”韩文韬说道,“此事真的纯属意外,卑职依旧认为,这是幕后有人针对咱们。求大人念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韩刺史呀,你误会了,”沙哑的声音忽然和蔼许多,“你好好想一想,如果圣上真的要致我们于死地,会让衙门杀了崔啸天吗?” “啊?”一句话,听得韩文韬后脊梁骨发毛,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我问你,”沙哑声音问道,“咱们的长乐皇帝今年贵庚了?” 长乐皇帝名叫李心,是上一任皇帝,玄新宗李兴的皇长孙。 皇孙继位,年纪自然不可能大。 “年方十九吧?”韩文韬回答,根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提及皇帝年龄。 “新帝登基只有四载,”沙哑声音分析道,“当今朝堂双雄对立,势力越来越大,我们的小皇帝,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呀! “因裘镇农事件,裘凯迟迟无法入阁,这让我们拿到了优势。而现在的崔啸天事件,却又将了我们一军。 “由此,双方算是打平。 “可是,”沙哑声音说道,“一旦崔啸天的秘密昭告天下,那么我们这边便会损失惨重。 “很明显,小皇帝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他还需要我们来制衡另一方。 “所以……”沙哑声音说道,“一来,这次崔啸天事件到此为止,一杀了之;二来,小皇帝趁机敲打我们,让我们好自为之。 “我看呐,要么小皇帝是个天纵之才,要么就是他身边得了高人。” “可……可是……”韩文韬仍然心惊肉跳,“崔啸天的保命机制绝对不是诳语,一旦内阁掌握了那些东西,必然会弹劾我们!” “错,这就是小皇帝最高明的地方,”沙哑声音说道,“内阁掌握物证却没有人证,那么只能跟咱们打消耗战。 “如果小皇帝真想搞垮我们,那只需要让崔啸天活着即可。” “所以……”韩文韬惊疑说道,“他希望咱们两派内耗,这也……太有心机了吧?” “帝王之术,常人无法企及,”沙哑声音说道,“韩刺史,伱也不用担心了,配合好县衙的工作,把崔啸天剐了吧!” “可……”韩文韬担心道,“宋知礼那些人怎么办?万一他们出去乱说,那我们岂不被动……” “没办法了,”沙哑声音说道,“皇帝给了他金蟠桃,那就是摆明了要保他,触及皇帝逆鳞,那可就不明智了! “其实……我们还是有所收获的,”沙哑声音又道,“至少已经摸清了皇帝的态度,现在的被动并不是真正被动,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将来的计划更加万无一失……” …… (本章完) 第131章 邀请 次日天一亮,延平县衙便紧急发布了两条告示。 一条是关于崔啸天的罪状与审判,宣布三日后游街示众,凌迟处死。 另一条则是关于鬼面杀手的真相,向公众宣布十三年前的鬼面杀手案是冤假错案,真正的鬼面杀手叫做李准! 看到告示,延平县再次沸腾。 老百姓们对于崔啸天的审判自然是争相欢庆,锣鼓喧天,好似过年,其庆祝程度远超裘霸天问斩之时。 而对于鬼面杀手一案,同样引起满街哗然,尤其是对那些被害人的家属而言,更是极为关注。 于是,就在当日,延平县衙由县丞陈厚禄主持了一次公开审判,将李准残害七名少女的罪行当众公布,人们这才知晓了关于此案的来龙去脉。 同时,对于齐云正杀害童县令、卢玉胜以及刘三洋的罪行也进行了公开审理,只是由于案情复杂,暂时延后对于齐云正的宣判。 不过,齐云正已经心满意足,此生无憾,因为在他的见证下,衙门正式为齐大郎洗冤平反,以证清白。 人群中,一名中年女子偷偷哭泣,此人正是齐云正的二姐齐巧妹,她的心情无疑最为复杂。 虽然大哥大仇得报,可是二弟又从此陷入牢狱,生死难料。 本来,在他们的计划里,齐云正最后是能够逃走的,可是齐云正心怀佛戒,改变主意,最终还是放弃了逃生。 于是,齐巧妹五味杂陈,开始怀疑这次复仇计划是否值得? 鬼面杀手的审判,让那些被害人家属们万般激动,他们一来感谢衙门秉公办理,主持公道,二来难以避免地对天雄镖局憎恶仇恨。 于是,他们当天便集结大量群众,去到天雄镖局游行声讨,想要向李四雄讨个说法。 然而,等他们来到镖局一看,却发现镖局人去楼空,大门已拆,牌匾已砸,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原来,当天雄镖局的镖师们得知鬼面杀手是李四雄的儿子李准之后,早已预料到镖局垮台是必然之势,因此早早分了东西,就地散伙。 其中一些没抢到好东西的镖师,还怒砸了镖局牌匾…… 李四雄的倒台,预示着延平县的四大恶霸已去三位,对于老百姓们来讲,幸福似乎来得太过突然,大家除了敲锣打鼓之外,都不知道到底该怎样欢庆了。 三日后,还是在南郊的谷河岸边,崔啸天被凌迟处死、。 由于圣上手谕提示,崔啸天的党羽一律重判,所以崔啸天的儿子崔猛,以及一干重要手下,全都被判了开刀问斩,足有二十人之多! 于是,谷河岸边血染地面,只待来年河水高涨,才能冲刷干净…… 正所谓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崔啸天伤天害理,导致无数百姓家破人亡,今天也算是自食其果。 与之前刑部来人不同,司礼监的兰公公并没有深居简出,谢绝见客。三天里,他来者不拒,陆续接见了以韩文韬为首的大小官员,而且收获了不少“小礼物”。 可是,这兰公公也果然经验老道,无论与对方怎样交谈,他都是始终滴水不漏,没有被对方套走半点信息,几乎一句有用的话都不说。 而且,兰公公对案情也毫不关注,只是象征性地监督了一下行刑,其间连卷宗都始终没看一眼。 不过,兰公公似乎对宋知礼有所偏爱,临走之前还叮嘱宋知礼,要他好好干,别辜负了圣上的厚望。 宋知礼自然受宠若惊,连表忠心。 在送走兰公公一行之后,韩文韬自是没有逗留价值,也在同日离开延平县。 就这样,一场灭顶之灾实现大逆转,好像忽然之间,衙门又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但是,宋知礼与徐真等人全都知道,他们与刺史韩文韬的梁子算是结下,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平静而已。 裘霸天问斩,崔啸天凌迟之后,他们那些有罪的手下,也陆续被押送大观城等待服刑。 衙门的南监大牢终于压力骤减,再也不像以前那么人满为患。 目前,里面关押的最重的犯人,也就仅剩鬼面杀手李准,与和尚齐云正。 由于鬼面杀手案件牵涉甚广,需要等到诸多家属前来确认,所以暂时还在审理之中。 至于齐云正,宋知礼却打算写一份陈情书,利用齐云正僧人的身份免除他的死刑,只判他一个充军发配。 但是,这份陈情书需要司马信的批示,可现在司马信已经随着韩文韬返回州府,所以他打算把这件事延后处理。 当然,他马上就要前往齐州任职,这件事也就只能留给陈厚禄来办。 此刻,内堂之中,宋知礼屏退所有人,只留徐真一人在屋中叙谈。 而叙谈的话题也可想而知,宋知礼邀请徐真跟他一起去齐州,让徐真做他的幕僚。 “你看,”宋知礼分析道,“我手握金蟠桃,谅他们也不敢动我,可我这么一走,难保他对你们不利啊! “不如,你跟我走,将来我必能让伱摆脱贱籍,将来也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岂不甚好?” 对于宋知礼的邀请,徐真已然有所预料。 尽管他们二人素有恩怨,尽管宋知礼被徐真耍得团团转,但最后的结果证明,徐真的判断和计谋都是对的。 尤其通过宋知礼擅自逼供崔啸天这件事来看,宋知礼更加意识到,徐真这个小捕快比他更加稳重,思虑长远。 如果把徐真带在身边,自然能让他如虎添翼。 然而,徐真的考虑却不尽相同。 他不否认,跟着宋知礼的确能让自己更快地提升阶层,甚至将来有机会接触到权力中心。 但是,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 徐真并不为将来承受的压力担心,他最不放心的,其实还是宋知礼这个人。 宋知礼曾经派人刺杀过他还在其次,关键是徐真发现,宋知礼虽然是一介文人,但骨子里却透着一种难以琢磨的邪气。 他不贪,不恶,可每每在关键时刻却包藏私心,跟着这样的人,徐真实在无法放心。 当然,徐真懂得变通,他并没有直接拒绝宋知礼的好意,而是对宋知礼说道: “宋大人,正因为您去了齐州,我才更应该留下来,防止那些人对我们不利。”徐真真诚说道,“您放心,一旦危机过去,大家安然无恙,我便立刻动身去齐州投奔您!” …… (本章完) 第132章 求学 舅舅仉霖家。 街道上依旧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还有漂亮的烟花燃放,全县城的百姓们依旧沉浸在推倒三座大山的喜悦之中。 然而,外面的声音再大,也大不过舅妈冯娅的机关炮: “这下可是好了呀徐真,崔阎王的帐不用还了,你人在衙门可一定要盯好了,盯住了,我听说裘霸天抄家之后,可是都给了赔偿的。 “这崔啸天肯定一样,你要是能把赔偿金要回来,哎呀……那可是一大笔钱呐……” “对对对,”徐真一手拉着小媳妇有梦,一手冲舅妈直打敬礼,“舅妈说得对,我一定盯得死死的,只要能把赔偿金要回来,我第一时间就给舅妈送来!” 今天,徐真是特意来接有梦回家的,现在正是晚饭时刻,饭菜已经做好,但舅妈似乎没有留徐真吃饭的意思。 “不用,不用,呵呵……”舅妈略显“腼腆”地说道,“你不用都送来,自己也要留点儿嘛,留个一两二两的,应急用嘛。” “表哥,”这时,二表妹仉问心不合时宜地插嘴道,“既然来了,吃完再走吧!” “……”舅妈脸色顿时阴沉,冲着女儿嗔怪道,“没看伱表哥着急带有梦回家嘛,他们许久没见了,自然要回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再说咱们今天也没做什么好吃的不是?” “妈……”仉问心撅嘴嘟囔,“六斤沉的红烧草鱼都不算好吃的么?” 然而,舅妈对于女儿的无情揭短习以为常,当即毫不在意地收起了多余的碗筷,同时说道:“咱们已经帮人家照看了十多天的小媳妇了,虽然吃得不多,咱也没收饭费呀?” “哎呀,妈……”虽然仉问心同样习以为常,但还是感觉异常丢脸。 “哎呦,还真是,”徐真假装恍然,赶紧说道,“等下个月发了俸禄,我就赶紧把饭钱送来。还有啊,改天我在家中弄桌好的,好好请请舅妈,这些日子有梦真是打扰你们了!” “看,还是我大外甥懂事,呵呵……”舅妈笑道,“徐真呐,虽然以后不用还账了,但我感觉吧,那宅子还是卖了的好,你们小两口根本用不着住那么大的宅子嘛……” 这一次,仉问心实在受不了,便干脆拉着徐真与有梦出了院子。 噗…… 高空中,一颗烟花爆开,照亮夜空,异常漂亮。 有梦抬头观看,顿觉心情愉悦。 “我娘实在无药可救了,表哥你千万莫要在意呀!”仉问心劝道,“不过,我妈有一句说对了,那就是三座大山倒了,好日子就要到了。” 说着,她从袖内取出一盒糕点,递给有梦:“喏,这是你最爱吃的酥糖糕,拿着吧!” “谢谢姐姐,”有梦更加开心,“姐姐真是有心了!” “那个……”徐真皱眉,“从我这里来讲,你应该管她喊二妹吧?” “哦,二……二……”有梦居然当真,当即想要改口,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别听他的,”仉问心会心一笑,“咱们各叫各的,他呀就是想趁机占我便宜。这就叫做:没便宜处讨便宜,无位真人小厮儿。” 嘿? 徐真听出,这是二表妹在讽刺自己。 于是,他也随口编了一句:“能揩油时快揩油,芙蓉姐姐大美人!” 噗嗤…… 听到徐真的“下联”,二女顿时啼笑皆非。 “行啊表哥,”仉问心虽然脸颊略红,却还是对徐真另眼相看,“虽然下流,却也别有一番韵味。看来,你上次对出玄武书院的绝对,并非偶然呐!” “下流算不上,”徐真纠正,“顶多算是风流!” “好,”仉问心嫣然一笑,“既然表哥真有对联天分,那有机会来我们书院,让你与我那些学生切磋切磋,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仉问心所在的锦绣书斋都是女弟子,徐真眼睛顿时一亮,拱手晃脑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辞别了二表妹,徐真带着小媳妇有梦沿街而行。 如今的有梦,脸上终于有了欣慰幸福的喜悦。 “老爷,”有梦掏出袖子里的那条银锭,说道,“问心姐姐对咱们那么好,既然咱们找到了窖银,那为什么不拿出来一些,送给他们呢? “之前,若不是他们救济,咱们家早就过不下去了啊! “还有,还有,舅妈那个人是爱唠叨,可她也是好人,你可莫要生她的气呀!” 看着有梦着急的样子,徐真更加欣慰。 他让有梦将银锭放回,欣然说道:“有梦啊,我徐真岂是忘恩负义之人,舅舅一家对咱们恩重如山,我必然会加倍报答。 “但是……你要记住,树大招风,财不露白,咱们的窖银只能在迫不得已时才能使用,否则,只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 “哦……”有梦点头,虽然明白其中道理,但脸上难免有些小小失望。 “放心吧,”徐真安慰道,“虽然不能大笔支出,但是改善生活还是没问题的。咱们现在就去德胜楼,吃点儿好的。” “嗯。”有梦用力点头,可以看出,她应该是饿了。 …… 深夜。 有梦打扫完房间,已经回房休息。 徐真则书房掌灯,正在用心抄录着那本《妖道》。 如此重要的秘籍,他自然要格外谨慎,所以决定抄录一份,以作备用。 而在抄录同时,他也不可避免地回忆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他虽然意识到,在裘镇农与崔啸天案件的背后,应该存在着朝堂斗争,但他不可能明白,皇帝的介入到底预示着什么? 案子虽然结束,但毕竟他们已经知道了刺史韩文韬的秘密,这始终是一个隐患。 或许宋知礼所说不错,他们不敢动宋知礼,却难保不会动他们这些人。 但不管怎么说,崔啸天刚被处死,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有所行动。 韩文韬的秘密,也让徐真意识到,上层掌权者的黑暗,要比裘霸天、崔阎王这些恶霸狠毒得多。 正因为如此,自己仍需力争上游,继续努力。 谁知,就在这时,徐真忽然听到动静,回头抬头一看,但见有梦端着油灯进入书房。 “有梦?”徐真忙问,“你还没睡?” “老爷,我睡不着。”有梦来到徐真面前,说道,“我能在这里陪着你吗?” “怎么了?”徐真问道,“往日里担惊受怕都没有事,如今咱们翻身解放,也有了钱,你倒睡不着了?” “嗯,”有梦怯怯点头,“不知为何,就是睡不着。老爷,您写什么了?我能帮您写吗?” “你会写字?”徐真忙问。 “问心姐姐教了一些,”有梦说道,“我可以试试的。” 哦…… 徐真这才想起,自己居然从没关心过,有梦在锦绣书斋的经历。 “有梦啊,来,”徐真将有梦轻轻揽在怀中,温柔说道,“你觉得书斋咋样?” “挺好的,”有梦顺从得像一只小猫,“我特别羡慕那些会读书写字的学姐们,我……” “如果你喜欢,”徐真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就送你去书斋求学吧!” “啊?老爷?真的吗!?”有梦大为惊喜,却还是为难地说道,“可是,我是个童养媳,在那里学习的都是大家闺秀,我……” “什么童养媳,可不许看轻自己!”徐真赶紧说道,“喜欢读书写字是好事,明天我就给你交学费去,咱学得起!” “老爷!”有梦一把抱住徐真,竟然感动地哭了,“你对我真好!呜呜……” “哭什么,”徐真赶紧劝慰,“只要你喜欢,老爷我全都支持!不哭,不哭喽……” …… (本章完) 第133章 送别 五日后,官道两旁,挤满了前来送行的老百姓们。 得知县令宋知礼即将离开延平,远去齐州上任,老百姓们全都自发地拖家带口,手捧礼物,前来相送,夹道相送的队伍甚至排到数里之外。 很多人都把家里仅有的好东西拿出来,打算送给宋县令,可宋县令哪里会收。 由于徐真没有答应同行,最后宋知礼只好带走了捕头程枭,以及几名贴身的衙役。 “青天大老爷啊!我们舍不得你啊……” “是啊,您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我们永远也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啊……” “若我大玄官员全都如宋大人这般,必然国富民强,安居乐业,国家何惧不兴啊……” 当宋知礼走过人群之时,百姓们纷纷跪倒,口呼青天大老爷,很多老百姓放声大哭,舍不得如此一位不畏权贵,公正廉明的好官。 此刻,宋知礼亦是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隆重的待遇,当即也是感动的眼角湿润。 而激动之间,他悄悄地掏出一张纸来,纸上写的便是当初徐真留给他的那一行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看到这八个字,他感觉自己再次升华,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才是他为官之道的立身之本。 于是,当他最终走到队伍尽头,准备上车之时,又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看了徐真一眼! 徐真也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的深意,当即躬身抱拳,恭敬地施礼道别。 人们常说相视一笑泯恩仇,二人没有笑,可恩仇还是烟消云散。 …… 在宋知礼离开延平之后,老县丞陈厚禄走马上任,担任延平县令,同时还兼着县丞。 陈厚禄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当众宣布,徐真继任程枭的捕头一职,县衙捕头从此姓徐。 陈厚禄不傻,他当然知道,宋知礼之前被耍得团团转,全都拜徐真所赐。 但也正为如此,宋知礼才能有今天的造化。 所以,徐真这个人自己万万得罪不起。 而且,今后还有很多重要事情要做决断,他也同样需要徐真的帮助。 让徐真当县衙捕头,无疑是最合适的。 而陈厚禄上任后的第二件事,则是处理崔啸天的善后事宜。 这次与裘霸天不同,由于万胜赌坊一场大火,烧毁了无数借据凭证,所以无法对被害人们进行赔偿。 更何况,当时情况混乱,虽然后来衙门封锁现场,也给崔啸天抄了家,可还是有大宗财物遭到损毁或遗失,所以衙门抄家所得并不多。 据说,崔啸天真正值钱的财产都在大观城,但陈厚禄显然不想再蹚那個浑水,只能把那些好处留给韩文韬那帮人。 其实,老百姓们深受其害,主要来自于那些借条,借条一烧,他们便不再为巨额赌债担忧犯愁,这边已经算是一种补偿。 当然,陈厚禄为人圆滑事故,在听取徐真的意见后,当即拿出抄家所得的一部分,奖励给了衙门的衙役与捕快们,以此拉拢人心。 衙役捕快们论功行赏,最少的也都得了一百多两银子,自然是喜上眉梢,个个高兴。 今后再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们必然更加卖力。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陈厚禄本已老态龙钟,天天喊着致仕退休,可如今升任县令之后却春风得意,焕然一新,竟然连枸杞茶都不喝了。 第二天,他就忙活着把大姨太一家搬进衙门,住进宋知礼的宅院,让大姨太正式成为县令夫人。 至于他的那些娇妻美妾,为了避免落人口舌,暂时依然居住在原来的地方。 陈厚禄每天来回奔波,乐此不疲。 不过,宋知礼虽然走了,但衙门却一直忙得不可开交。 先是童县令的家属前来认尸。 当陈厚禄讲明前因后果之后,家属们自然不肯善罢甘休,非要县衙给个说法,还威胁要到宋州府衙去告状等等,闹得很是厉害。 陈厚禄本想破财免灾,但徐真却只用一招便将此事解决,那就是召唤来了鬼面杀手案的大部分家属,让被害人家属与童县令的家属当面对质。 结果,被害人家属差点儿把童县令的家属们生吃了,这才吓得童县令家属颠颠儿逃跑。 不过,童县令虽然罪有应得,但他的尸体的确挺遭罪的,后来是又从破庙土里挖出来的…… 此事刚了,药场村的毒杀案也终于报到了县衙。 保正带着罪犯孟智才,与一干证明人来到县衙报案,同行的,还有那七具尸体! 由于之前没有沟通,陈厚禄并不知道,此案竟然也与徐真有关。 一家七口被人毒杀,无疑是一桩重大案件,于是陈厚禄赶紧喊来徐真处理。 看到徐真之后,同行的人们,包括孟智才本人全都倍感惊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徐真竟然是衙门捕快。 当然,最最惊讶还是孟智超夫妇,因为徐真之前告诉他们,来县衙找一个叫做徐真的人帮忙,没想到,徐真说的就是他本人。 因此,在处理完案件,将罪犯孟智才收押之后,徐真便把孟智超夫妇叫到捕房,与他们进行了详谈。 徐真表示,接下来,他会研究调查三年前药场村的那次集体中毒事件。 只不过,此案必须绝对保密,需要孟智超夫妇一来不要声张,二来要替徐真暗中搜集情报,为将来的调查做好准备。 夫妻二人自然求之不得,他们已经被那桩集体中毒案毁了前程,折磨得痛不欲生,现在终于等来机会,他们自然会拼尽全力。 在送走夫妻二人之后,徐真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个人与一只动物。 人,自然是天雄镖局的李大小姐李婵儿; 几日不见,也不知道李大小姐现在如何? 动物,则是他们曾在树林里一起看到的那只白狐! 老实说,当宋知礼透露崔啸天秘密之后,徐真曾一度认为灾难必临,逃无可逃。 所以,当时他也产生少许怀疑,认为那只白狐确实有点儿不祥。 好在后面峰回路转,自己躲过一劫。 现在看起来,自己还是更愿相信自己对齐云正说过的那句谶语: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于是,徐真暗暗打定主意,一旦处理完手头公事,自己便找个理由,去药场村调查一番…… …… 第134章 规划 沈名臣家。 院子内,沈玉正在舞动一条黑色的镔铁棍,沉重的铁棍在沈玉手中上下翻飞,宛若惊龙。 最后,随着沈玉势大力沉的一击,铁棍重重砸在石墩之上,坚硬的石墩竟然嘭得爆开,四碎飞溅…… “哇哦……” 院门口处忽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惊呼声。 沈玉回头一看,但见徐真与有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院中,发出惊呼的正是有梦,而徐真手里则提着一只烧鸡。 “哎?徐师兄?有梦?”沈玉手腕旋转,将铁棍轻巧地背在身后,高兴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沈玉姐姐,”有梦快步来到近前,夸赞道,“你好威风啊!” “我本来……”徐真一指沈玉肩膀,“是来看望你的,但看上去,好像不用了吧?” “哦……”一听说徐真是惦记自己的伤势,沈玉顿时嘟起小嘴,绷着脸说道,“早就好了,那日不过是疏忽而已。再看见那个道姑,石墩咋样她咋样,哼!” 啧啧…… 徐真暗自咂嘴,眼睛认真地瞧着沈玉,发现虎妞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 很明显,沈玉嫉妒李婵儿的武功比自己强,只能打爆石墩出气。 “没事就好,”徐真提起烧鸡,“喏,这是孝敬伱的。” “孝敬?徐师兄……哦……不对,”沈玉想起什么,赶紧改口,“我得叫徐捕头才对,你可不要跟我开玩笑,对长辈才叫孝敬呢!” “哈哈哈……”徐真爽然大笑,一拍沈玉肩膀,“我就是跟你开玩笑呢!” 谁知,这一拍之下,沈玉登时呲牙咧嘴。 徐真这才发现拍在了人家伤口上,赶紧连声道歉。 正这时,沈名臣闻声而来,冲女儿埋怨道:“小玉啊,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练武最忌急功近利。咱家这石墩也是花钱买来的,你何苦跟它较劲呢?” 徐真看到沈名臣,赶紧抱拳施礼。 “李婵儿师出名门,天纵之才,与咱们这些武夫粗人没有可比性。”沈名臣又教训道,“当天纵然她气急败坏,却还是手下留了情! “其实,李婵儿深明大义,没有袒护李准,已经算是咱们的幸运了。” 听到老父亲的责怪,沈玉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服气。可她向来听话,并没有还嘴,只是忿忿地收起铁棍。 “哎?”收铁棍时,沈玉这才看到有梦今天竟然穿了一身书院礼服,忙问,“有梦啊,你今天怎会如此打扮?” “沈玉姐姐,”有梦欢快说道,“老爷让我去锦绣书斋求学了,我现在是书生一名!” “哎呀,好啊,好啊,”沈玉拉着有梦的小手说道,“你学文,我习武,咱们姐俩这是文武双全呐,哈哈哈……” “这个嘛……”徐真额头冒出黑线,总感觉沈玉的话哪里不妥,怎么听着有点儿像大老婆二老婆的意思呢? 当天晚上,徐真与有梦便在沈名臣家里做客,吃烧鸡,喝美酒。 酒足饭饱,沈玉便带着有梦参观她的练功房去了,餐桌前只剩下沈名臣与徐真。 “沈捕头,”徐真端起酒杯,说了实话,“徐真敬佩您的为人,就算齐云正的事情不成,我也绝对不会告发您的。以前如有得罪,还望见谅。” “巧了,此话正是我想对你说的,”沈名臣同样端起酒杯说道,“你做了我半辈子都不敢做的事情,老夫真是自愧不如,这一杯还是我敬你吧!” 二人碰杯痛饮。 喝完之后,沈名臣这才幽然说道:“其实,宋知礼那个人你也知道,他又如何看不出来,我才是齐云正的同伙呢?” “哦?”徐真意外。 “只不过,他看破没有说破,也算是给老夫留了情面吧!”沈名臣说道,“幸亏结果甚好,要不然,我恐怕连打包走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嗯……徐真暗自琢磨,这宋知礼果然比自己想得更加聪明。 “徐真呐,”沈名臣又道,“我听说,宋大人想带着你一起去齐州,你为什么最后选择留下来呢?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这个嘛,”徐真笑道,“或许时机未到吧!” 接下来,二人继续边喝边聊,沈名臣为人耿直,侠肝义胆,是徐真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好人。 于是,他们越喝越高兴,越聊越投机,甚至喝到最后,醉醺醺的沈名臣竟然说了实话: “徐真呐,小玉很少佩服谁,要是你没有小媳妇有梦,那该多好啊……” …… 随后的几天,徐真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一些自己的事情了。 这几天,他除了刻苦钻研《妖道》,也在规划着未来的人生。 首先是武学问题。 他本来想要自己也学点功夫,像其他穿越里的大男主那样,获得绝世神功,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可在看过《妖道》之后才知道,那只是一个美好愿景而已,一来自己过了习武年龄,二来没有天资,三来没有师门,四来没有秘笈,五来吃不了苦,六来太过好色…… 所以,自己只能退而求其次,还是找个保镖更加实在,就像狄仁杰有李元芳,包公有展昭那样。 要不……干脆向沈名臣提亲,让虎妞嫁给自己当贴身保镖? 不过嘛……她和有梦哪个大,哪个小呢? 当然,沈玉虽然能帮自己解决一大部分敌人,却并不是最强的。 徐真认为,大玄世界的武学分为好几个档次,纵然强如沈玉这般,也只能算在第四档次而已。 李四雄那样的应该是第三档次,李婵儿算是第二档次,而第一档次应该是那些未知的顶尖高手,诸如李婵儿师祖那样的人物。 顶尖高手,自己恐怕是没接触机会了。 但李婵儿嘛…… 嘿嘿…… 要是能把李大小姐娶入麾下,那是不是就不用再为安全问题担忧了? 只可惜,天雄镖局已经解散,李四雄生死不明,所以这李大小姐恐怕真的要与自己相忘于江湖了吧? 考虑完武学问题,接下来,便是未来的打算了。 其实……他之所以没有跟着宋知礼去齐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想利用这段时间,再查一查祖母明月的来历。 相比远去齐州发展,不如先把身世之谜解开,说不定会有大瓜在等着自己…… …… (本章完) 第135章 施粥 延平县衙,南监大牢,女犯囚室。 徐真正拿着五六个药瓶,分别打开盖子,让魏夫人赛娜嗅闻。 闻完前几个药瓶,赛娜均是摇头,唯独到了最后一个,赛娜回忆着说道:“好像这个有点儿像。” 徐真看看标签,但见上面写的是出镜率极高的一个名字:曼陀罗。 徐真知道,曼陀罗含有生物碱,是一种剧毒物质,古代人们常用来做麻醉之用。 没想到,迷香之中,也需要它。 “但是……我闻的那个,似乎更香,是一种花的香味……”为了更好回忆,赛娜又闻了几下。 “当然,”徐真说道,“要想制作迷香,只有这一种配料自然不成,你还能想起点儿什么来吗?” “香囊,”赛娜说道,“那人身上绝对挂了香囊,当时的香味比这些浓烈很多,我能闻到新鲜的花粉味道,还有一点点甜味,就好像……抹了蜂蜜的样子……” 说话时,赛娜面颊绯红,呼吸急促,手也不自觉地按在了徐真的脖子上。 “魏夫人,”徐真忙问,“你没事吧?” “别叫我魏夫人,”赛娜一把推开徐真,“我与那个阴险小人再无关系!” 推开徐真后,赛娜这才缓和许多。 徐真意识到,可能是她刚才闻了太多的迷香材料所致吧? 这几个小瓶子里装的,都是徐真通过《妖道》记录里的迷香配方,找来的主料。 要想配置真正的迷香,工艺稍微复杂,还需要添加许多稀有珍贵的辅料,徐真只能先把主料拿来,让赛娜辨认。 没想到,主料都这么猛烈,这要是配制成真的迷香,那可得把持住自己,千万不能去当采花贼啊? ……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徐真想利用这段空闲时间,把魏玉郎被戴绿帽子事件解决。 从大牢出来,徐真便去到魏府,想要跟魏玉郎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把宾客名单里面的人再次集齐到魏府。 因为,徐真根据魏玉郎提供的材料,查遍了这些宾客,也没有从中找出几个嫌疑人来。 而找出来的嫌疑人,现在也全都排除了嫌疑,要么是体型不符,要么就是从未见过赛娜。 本来,有一个开药店的嫌疑挺大,可府上佣人全都清楚记得,那人因喝得太多,最终给抬回家去了,并没有留在魏府,所以不可能是他。 因此,徐真便想要再次集结那些人,当面查看。 谁知,到了魏府一问,府上佣人说魏玉郎去万花楼施粥了! 施粥? 徐真意外,府上佣人连忙补充:“还有馒头和咸菜……” 什么情况啊? 徐真连连挠头,魏玉郎在万花楼门口施粥? 这也太新鲜了吧? 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徐真赶到万花楼。 果然看到,万花楼那些风姿妖艳的姐姐们,竟然真的在门口施粥,救济穷人。 我勒了个乖乖,徐真顿时看傻了眼。 但见小姐姐之中,还有许多异国美人儿,她们个个挽起袖子,露出葱白玉臂,给排队的穷人们倒粥盛饭,干得热火朝天,形成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线。 起初,有一些流氓无赖还想过来占便宜,可万花楼打手如云,很快便赶跑他们,确保每个穷人都能得到周济。 根据打听,施粥活动竟然要连续进行十天,而万花楼也相应地停业十天。 看来,魏玉郎也是下了血本。 不过,徐真找了半天,既没见到魏玉郎本人,也没有见到魏玉郎的管家老刘。 他的手下说,魏玉郎可能去了县衙,给新上任的县令送礼去了。 不会吧? 听到这个消息,徐真更是意外,魏玉郎一向自视甚高,怎会瞧得上一个小小县令? 但震惊过后,他也想明白了魏玉郎的心理。 魏玉郎被百姓们推选为四大恶霸之首,所谓的官、匪、商、黑,如今后面三个已经覆灭,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 魏玉郎可以不怕朝廷,不怕县衙,但他不得不怕老百姓啊? 这次三大恶霸的倒台,让他真切地看到老百姓的力量有多么巨大,在这种时候,一旦有人煽风点火,恐怕一个小火苗,便能把魏玉郎烧成渣! 百姓可不管你有多大的后台,有多少外国朋友,只要看伱不顺眼,先烧你的万花楼,再烧你的魏府,让你一无所有。 因此,魏玉郎的心态必然发生巨大变化,变成了惊弓之鸟。 他知道情况不对,所以当务之急要做的,便是要讨好百姓,讨好县令,以免引火烧身…… 有意思,宋知礼走了,却把县令的地位逆转抬升,陈厚禄手里拿捏着魏玉郎的生杀大权,不得不让魏玉郎惧怕。 更何况,陈厚禄腰间别着御赐的金腰带,其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 好吧! 徐真也没有心思去衙门看魏玉郎的窘迫之状,便径直回家。 虽然有梦去到锦绣书斋学习,但因为距离不远,她每日中午依然回家为徐真煮菜做饭。 明日晚上有花灯夜市,徐真心里琢磨,是不是应该带有梦去逛逛夜市,给她买几件像样的新衣服,再买点金银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让小媳妇高兴高兴? 谁知,当他回到家门口一看,但见门口停着两辆马车,有仆从打扮的人,正在从车上卸东西,然后搬进自己家里。 徐真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便听院子里传来有梦的声音: “你们……你们不要这样啊,我家老爷还没回来,你们得等他回来,他不同意,我哪儿敢收啊……” “咳!”这时,院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徐捕头是我家老爷结义兄弟,大哥给义弟买东西,天经地义嘛,徐夫人您就收着吧……” 哇塞,不会吧? 仅仅两句话,徐真便已然明白了什么,赶紧冲进院子。 果然,但见魏玉郎的管家老刘,正在指挥那些仆人安放物品,物品里面有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生活用品,鸡鸭鱼肉,就好像结婚过聘礼一样……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有梦看到徐真,赶紧跑到跟前“诉苦”道,“我不让他们搬,他们偏要搬,我可没有说收啊,您快说说他们吧!” “真是的,”听到有梦“诉苦”,徐真顿时“大发雷霆”,冲管家喝道,“老刘啊,你们太不像话了,怎么能送这么多东西呢?我跟大哥感情是铁,但我们纯纯的兄弟情,怎么能用物质来代替呢?” “徐捕头啊,这个是魏老爷祝贺您升迁的,”老刘赶紧解释,“只是小小敬意,嗯……” 老刘还没说完,便看到徐真抬手示意。 “老刘啊,我的意思是,别光送礼物啊!”徐真认真说道,“你看看,我家这屋子好些地方破败坍塌,急需修缮; “还有我家院子杂草丛生,荒废多年我们两口子真的打扫不过来啊; “当然,你看我小媳妇每天辛苦受累的,家里也没个丫鬟伺候,还得洗菜做饭,你说……我和大哥的情义,是不是不能仅靠物质来代替啊?” “人,人!明白了,”老刘领悟能力极强,当即痛快说道,“您放心,人更是小事一桩,最好的丫鬟仆从厨子老妈,下午就到……” …… (本章完) 第136章 迷香 对于徐真来说,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根据推测,徐真怀疑魏玉郎贿赂县令陈厚禄时,陈厚禄必然跟魏玉郎提到了自己的重要性。 于是,魏玉郎终于明白,三大恶霸的倒台,跟自己有莫大关系。 连陈厚禄对自己都言听计从,那么……如果徐真想要搞垮他魏玉郎,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想通这个道理,魏玉郎的表现也就毫不“过分”了。 他假借升迁之明,如此高调地送礼物给徐真,无非就是要让外人全都知道,他与徐真是结拜兄弟,而且感情深厚。 这样一来,徐真自然不能再打魏玉郎的主意,因为搞魏玉郎就是搞他自己。 有意思…… 通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礼物,徐真便可以看出魏玉郎的惊慌程度。 但是,虽然能够将他看穿,徐真却也只能顺水推舟,“无奈”地接受这些小礼物。 一来,魏玉郎虽然性格偏激,亦有作奸犯科之实,却并非像裘镇农与崔啸天那样罪大恶极。 老百姓们将他列为四大恶霸之首,主要还是因为他太有钱,并没有实质性的仇恨。 二来,魏玉郎的后台来自官府,姑爷还是宋州掌握军权的都尉,所以不容被搞垮的。 三来,虽然徐真地位有所提升,但依然需要魏玉郎这样一个后台。尤其是将来若要力争上游,那么魏玉郎仍然能为他提供帮助。 至于第四点,便是魏玉郎还能给徐真提供洗钱功能。 当所有人都知道魏玉郎是他结义大哥之后,那么徐真再花那些从裘霸天处得来的“窖银”,便全都变得顺理成章,他的爆发户身份也不会惹人怀疑。 很快,四名仆人送到徐真府上,一名丫鬟、一名老妈、一名家丁、一名厨子。 徐真感觉这四个人全都脸熟,尤其是送来的家丁,竟然就是魏玉郎府上的阿盛。 看来,魏玉郎直接把他府上的佣人借给了徐真。 更厉害的是,魏玉郎竟然亲自把四人送来,并且当着徐真的面叮嘱他们好好干活,要是敢不听徐真的话,便要给他们家法伺候。 四个人当然连连应诺,赶紧拜见徐真,以及徐夫人有梦。 “哈哈哈,贤弟呀,”魏玉郎指着徐真家破败的房檐说道,“这些修缮房屋,整理花园的事,我让老刘去找人了,你不用管,保证全都找最好的工匠。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要是你觉得这房子太久,那就干脆推倒重建!” “那就多谢魏司丞了。”徐真答谢。 “哎?”魏玉郎佯装生气,“叫魏司丞岂不远了?咱们是兄弟嘛!呵呵……” 魏玉郎红光满面,笑脸盈盈,早没了昔日那种高高在上的傲娇之气。 “那……”徐真一指客厅,“咱们里屋说话吧,大哥。” “好,贤弟请!” 客气一番之后,二人来到客厅。 魏玉郎屏退下人,徐真也支走了有梦,这才进入正题。 “魏大哥,”徐真说道,“名单上还有四五个人,我从未见过,伱给的资料也不太详细,你看……能不能把他们请到你府中,让我看看呢?” “唉……”魏玉郎叹息一声,说道,“我已经找过了,那几个人全都是西域胡商,目前不在中原。而且,我与他们几个也就做过一两次贸易而已,早已断了联系。” “哦……”徐真皱眉,若有所思。他感觉如果交集不大的话,那几个人的嫌疑也似乎不大。 “你莫要为难,”魏玉郎赶紧说道,“这件事也算是家丑,要是找不到,那就算了吧!” 典型的双标,放在之前,魏玉郎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人用心险恶,”徐真说道,“是害了三小姐的罪魁祸首,若不抓住他,以后必然还要害人。” “可是……”魏玉郎皱眉,“参加宴会的人,咱们全都一一查看过了,为什么找不出可疑的人呢?” “大哥,”徐真心思一动,说道,“你把你们家的仆人名单再给我一份,还有护院们的巡防名单,我怎么总感觉,是有人钻了空子呢?” “哦?”魏玉郎说道,“这个没有问题,如果巡防真有漏洞,找出来也是好的啊!” …… 送走魏玉郎之后,徐真没有处理那些成堆的礼物,以及给下人们分配任务。 他把所有的家里事务,全都交给有梦处理。 有梦也是有点儿懵,自己一下子由童养媳摇身变成了徐夫人,而且还多了四个下人,感觉不太适应。 而且,她身上穿的衣服甚至还不如下人…… 从家里出来,徐真匆匆赶往城东药铺。 整个延平县城只有一家药铺。 早些时候,徐真便是从这里购买了曼陀罗等药材,此刻,他来这里是想询问另一件事。 “掌柜的,”徐真特意穿着捕快公服,向药铺老板问道,“曼陀罗这种东西,一般买的并不多吧?” “不是啊,”药铺老板回答,“曼陀罗能去风湿,止喘定痛,治惊痫、寒哮等等,虽不是常见的处方药,却也开的不少。” “哦?”徐真琢磨一下,问道,“那像我这样,不开处方,直接来买的呢?” “那倒不多,”药铺老板说道,“曼陀罗是毒药,多了可不敢卖。” “那……”徐真问,“除了我,还有谁不开处方买过?大约一年前的样子?” “有啊!有的,”谁知,药铺老板毫不犹豫地说道,“的确是一年前,有个年轻人来买过曼陀罗,当时我们家的余货也不多,便全都被他包圆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他……”徐真忙问,“他是不是还买了别的?” “对,有香凝露,火麻和乌玉粉等等,好像还买了田七和甘草,说是研究新菜用,估计是个厨子吧?” “他长什么样子?”徐真问出关键问题。 “这个嘛……”药铺老板皱眉,“那人戴着很低的帽子,只知道是个男的,很年轻,白净,模样嘛是真没看清。” “你再仔细想想,”徐真提醒,“还有没有别的细节?个头如何?他声音是怎么样的,是外国人吗?” “不是,不是,绝对是本地人,”药铺老板肯定,“他口音就是延平的,声音很沉,个头与你一般,走路很快,似乎很急的样子……” “哦……”徐真微微点头,说道,“他不是很急,而是紧张……” …… (本章完) 第137章 花丛 入夜。 万花楼。 本已停业自查的花楼上亮起了灯,还传来舞乐嬉闹之声。 但见装潢奢华的欢乐厅内,徐真正游走于万花丛中,与来自各国的美丽小姐姐们打情骂俏,好不快活。 啧啧…… 站在走廊里的魏玉郎,一面通过门缝观察屋内情景,一面连连咂嘴,不知道徐真卖的什么关子? “老爷啊,”一旁的管家老刘好奇问道,“二爷这胃口好大啊?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只挑来万花楼一年以上的姑娘呢?” “什么二爷?你们改口倒挺快,那不过是权宜之计,”魏玉郎黑着脸,撇嘴说道,“不过,这个徐真是挺特别的,他刚才跟我说,答案就在万花楼中!我感觉,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吧?” “可是……”老刘是魏玉郎的心腹,也是唯一知道徐真在找什么的人,当即指着欢乐厅内说道,“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来占便宜的呢?你看看他那娴熟的样子,咱们这里的常客也不过如此吧?” 此刻,屋内舞乐飘飘,一名金发碧眼的西域美人正在跳着妖娆舞蹈,曼妙舞姿,惹人神醉。 而就在这时,本来被众艳环绕的徐真,却随便拉着一名女子出来,说什么要让女子陪她去找茅厕。 结果,等从屋里出来之后,那女子蓦地看到魏玉郎等在走廊,顿时吓了一个激灵。 在这些女子看来,魏玉郎便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 “小姐姐,你不用怕,”徐真一改之前的调皮模样,正色问道,“我只想问问伱,关于迷香的事。” “啊!?”女子闻言顿时吓瘫,惊讶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事实很明显,徐真是从别的美女口中套话得来。 于是,徐真与魏玉郎主仆二人带着这名女子拐到走廊另一侧,来到一个背静的地方。 “我……我错了,”那女子彻底吓坏,登时噗咚跪倒在魏玉郎面前,“魏老板,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啊?”魏玉郎不明所以,却又不能发问,只能保持威严。 “那都是一年以前的事了,我只买过一次,”女子瑟瑟发抖,“就是为了跟她们抢一个有钱的客人,求求魏老板,我再也不敢了……” “这……”魏玉郎还是有点儿懵。 “是这样的,”徐真解释道,“她们为了争抢客人,从别人那里购买了迷香。” “啊?”魏玉郎一愣,他怎么也想不到,迷香竟然出自自己经营的万花楼,他急忙问道,“从谁那里购买的?” “咲娘,”女子赶紧回答,“我从她那里买的,她是东海国遗族,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椤檬迷香,我便从她那里买了一块。” “咲娘?”一时间,魏玉郎竟然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早就被人赎了身,”女子回答,“听说是被圣都某位富家公子买走。” “哦……是他啊。” 魏玉郎这才有了印象,有心把那位富家公子名字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住了口。 这些都是致命隐私,自然不能乱说。 几十年前,大玄的东海之上本有十个小国,但最后被大玄所灭,变成了今天的东州。所以人们把那十个小国的后人,称作东海遗族。 “椤檬迷香,”徐真想起《妖道》中的记录,问道,“是不是,不能用火?” “对,”女子比划道,“是个特别小的小水瓶,打开盖子,让男人闻到便能起作用。我……我真的只用过一次!” 《妖道》里记录,椤檬是一种高度致幻的水生植物,一旦闻到,便能让人扩大欲望,产生幻觉。 东海十国的其中一国,便叫做椤檬国,今天已经变成了椤檬郡。 由于椤檬毒素危害极大,朝廷早已下令销毁,如今是一种明令禁止的违禁品。 “不对啊?”这时,魏玉郎把徐真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找错了吧?椤檬迷香只对男人起作用,对女人没用的。” “不,”徐真说道,“如果在里面添加曼陀罗和火麻等辅助材料,便能将其催化,让它对女人也能起到作用。” “你……”魏玉郎感觉不可思议,“你还懂药理?” “是啊,”老刘在一旁拍马屁,“二爷厉害啊,会破案,会看邪,还懂得这么多药理医术,真是人才啊!” “……”徐真无语,却感觉有点儿飘。 “但是……”魏玉郎反应迟钝,问道,“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老大,”徐真不愿意喊魏玉郎大哥,便改了个称呼,说道,“能迷倒魏夫人的迷香,制作工艺相当繁复,需要的辅料也万难找到。 “所以,我认为是那个男人购买了咲娘的椤檬迷香,然后进行的改良。 “因为椤檬迷香本就稀少,”徐真说道,“所以那个人后来再没出过手。” “啊?”魏玉郎惊讶,却又随即皱眉,“不行啊,那个咲娘现在圣都,她现在的身份也不方便见面,咱们怎么才能知道,有哪个男人从她那里买了迷香呢?” “是啊,”老刘附和,“那个男的如此小心,说不定不会直接跟咲娘购买,而是通过中间人交易。” “没关系,我有办法,”徐真说道,“那个男人在配置新的迷香之后,必然要找个女人先做实验,然后才敢去骗魏夫人。 “所以,我们问一问,咱们万花楼的姑娘,有谁在一年前被人用过迷香,答案便呼之欲出。” “好主意!”老刘振臂一呼,然后赶紧缩脖子,问道,“不对啊,那迷香神不知鬼不觉的,咱们的姑娘又都是本职工作,万一她们不知道自己中了迷香呢?” “徐真……你……”此时此刻,魏玉郎终于恢复了智商,他激动地咬着牙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害了赛娜的男人,并不是我请的那些宾客?而是,而是……” “对!”徐真点头说道,“只有那些见魏夫人见得久了的人,才会对魏夫人想入非非! “想想看,能经常见到魏夫人,与你身高体重相仿,又了解魏府各种细节,还能从万花楼买到椤檬迷香的人,除了你那几个贴身侍卫,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了!” …… (本章完) 第138章 琴音 万花楼。 某间隐秘的房间内,一名男子被打得面目全非,浑身是血。 此人名叫魏雨杉,不但是魏玉郎的贴身侍卫,还是魏玉郎的表侄。 “我真是想不到,做出这等乱纲之事的竟然是你!?”魏玉郎怒恼道,“你是我的表侄,怪不得能假扮成我呢!” “噗……”魏雨杉吐出口鲜血,还在紧咬牙关,“魏老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我怎么敢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呢!” 啪! 魏玉郎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 “还不承认?我都没说什么事,你哪儿来的大逆不道? “刚才有人承认,一年前,伱用自制的迷香动过万花楼的姑娘。 “椤檬,曼陀罗,竟然用在我老婆的身上,你特么还要我说什么? “我查看过守卫记录,一旦府上有宴请,你便能获得单独出来的机会。也只有你最清楚,我不可能去赛娜房间。 “我对你那么照顾,你却如此对我,你还有良心吗?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这个畜生……” 说完,他又狠狠抽打魏雨杉,把魏雨杉抽得嗷嗷痛叫。 “我……我……”终于,魏雨杉熬不住了,说道,“我……我也不想的,我只是看夫人太孤单了,我……我对不起你啊表叔……” “呼呼……”魏玉郎气得呼呼直喘,“终于承认了,你胆子可真大啊!你可知道,赛娜有了孩子,我女儿的死,也都因为你啊!?” 想到女儿惨死,魏玉郎更是气得不行,再度挥舞皮鞭,把魏雨杉抽得满地打滚,呜呼哀嚎。 甚至有好几鞭子,全都抽到了魏雨杉的脸上。 “你打吧,你打死我吧,我也知道我错了,但是我忍不住,真的忍不住,”魏雨杉也是破罐子破摔般地嚷道,“魏夫人那么漂亮,你却冷落她,让她独守空房,她太可怜了……” “你!?你还敢说?”魏玉郎大怒,再次扬起鞭子。 “老大,”这时,徐真见快要闹出人命,急忙拦住魏玉郎,说道,“我想听听具体经过。” “说!”魏玉郎只好放下鞭子,喝道,“说说,你具体是怎么做的,唉……” 魏玉郎已然恼羞不堪,如此家丑,实在太过丢脸。 “当初,咲娘为了能在万花楼获得地位,”魏雨杉说道,“她用椤檬迷香迷了我,让我罩着她。 “我着了道,跟她好了一段时间。就是那个时候,我通过她了解到,只要在椤檬迷香里面加入曼陀罗等材料,便能让椤檬迷香对女人产生作用,想迷谁就迷谁。 “于是,我就产生了最初的想法,其实……”魏雨杉承认,“我暗恋魏夫人已经很久了,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绝世佳人。 “所以,我买了曼陀罗,偷偷研制迷香,然后从万花楼的姑娘身上做实验,待到实验成功后,我便动了手。 “我之所以利用宴请,就是因为宴请宾客之后,我便有机会单独巡逻。”魏雨杉说道,“哪怕将来东窗事发,你最先怀疑的,也得是那些宾客。宾客三教九流,海外各国,你也不好追查,却没想到……你还是……唉……” “不对,还有一个重点问题你没有说,”徐真插嘴问道,“你是怎样乔装改扮的?谁教给你的易容之术?” “这……”魏雨杉顿时陷入犹豫。 徐真早就察觉到,他似乎故意要漏过易容这一环节,说明其中必有隐情。 唰…… 魏玉郎见他犹豫,当即甩起鞭子,喝道: “问你话呢!说话啊!” “是……是……”魏雨杉犹豫半天,这才说出一个名字,“是琴音!” “琴音?”魏玉郎瞪眼,狠狠骂道,“原来是那个贱人!自从来了万花楼,就没少给我惹祸。” “哦?”徐真却感觉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忙问,“琴音是什么人?” “来万花楼两年了,”老刘代为回答道,“不仅仅是东海遗族,而且是千狮国国君的后裔!如果当年没有灭国,她也是位公主呢!” 不会吧? 徐真大为意外,竟然又是一位公主? 这个魏玉郎,难道是收公主专业户吗? “千狮国,”这时,地上的魏宇杉说道,“又叫千面之国,本就以易容术见长。为了能亲近魏夫人,所以我故意接近琴音,以开玩笑的方式,让她帮我设计成魏老爷的模样。 “琴音经常挨打,遭受排挤,她也需要我的帮助,所以便很听话地帮我做好了易容模板。 “我之所以选择宴请那一天动手,是因为只有宴请时,魏老爷才会穿那套蓝色礼服,而琴音为我准备的,正是同样的衣服。 “三次,”魏雨杉说道,“三次全都成功了,无论是魏夫人本人,还是魏夫人的丫鬟都错把我认成了魏老爷,没有产生半点怀疑。 “尤其是魏夫人,在我使用迷香之后,我们全都忘情投入。魏老爷,魏老爷啊!”魏雨杉激动说道,“你可知道,椤檬迷香只能扩大欲望,并不能真的迷乱心智,所以……魏夫人那么投入,是因为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我去你大爷的!”魏玉郎破口大骂,同时挥舞鞭子,狠狠抽打,“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皮鞭抽动,啪啪作响,紧接着便是魏雨杉的呜呼哀嚎。 一连抽了十几鞭子,魏玉郎累得不行,这才停住了手,而魏雨杉已经被打得只剩下蠕动的份,连惨叫都不会了。 “老大,”这时,徐真说道,“人我给你找出来了,你愿怎么处置随便,但我毕竟是衙门捕头,你杀了他可不成。” “不杀他,”魏玉郎气得浑身哆嗦,“难以平胸中郁闷啊,我好好的一家子,都被这个畜生给毁掉了!” “老爷老爷,”这时,管家老刘出主意道,“我觉得二爷说得对,您杀了他反而犯了法,倒不如交给衙门处理。反正您也有关系,虽然判不了死罪,但是活着……有时候还不如死了好啊!” “哦……” 魏玉郎顿时明白老刘的意思,如果让魏雨杉充军发配,去到最难捱的地方,确实能让他生不如死。 “好,”于是,魏玉郎终于顺过一口气来,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给衙门处理吧!” “全听你的,”徐真对魏玉郎说道,“但是老大,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总不能亏待我吧?” “啊!?” 魏玉郎咧嘴,心里埋怨,我都给你送了那么多大礼,难道还不够吗? 你也太贪了吧? 可是,徐真的确帮了自己大忙,找到了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元凶,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于是,他只好说道:“想要什么,贤弟尽管讲来。” “老大,”徐真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帮我给那个琴音赎下身,今后,这个女人就归我了!” …… (本章完) 第139章 重启 深夜。 徐宅。 卧室。 三人。 徐真、有梦,还有一个身穿绛紫色罗纱裙的女子。 该女子便是善于易容的千狮国王族后裔——琴音。 但见琴音身高只有不足一米五的样子,看上去还只是一个孩子,但她的实际年龄却将近二十,早已成年。 个头不高,但身材玲珑,曲线凹凸,别有一番遐想韵味。 只不过,她刚刚挨过打,脸上青一块肿一块,严重影响了容貌。 “你叫什么名字?”徐真明知故问,自然是想了解一下这位东海遗族的来历。 “琴音。”琴音咬字非常用力,让徐真一下子想起外国人说普通话。 “行了,”徐真说道,“今后你就跟着我吧!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伱的。不过……我也老实告诉你,我是本县捕头,你若是有什么坏心思,那我的手段也绝不比那魏玉郎差!” 由于不知这琴音的性格底细,徐真只能恩威并施,先唬唬她。 “是。”琴音怯怯点头。 徐真故意把话说得很快,显然琴音可以听懂。 “老爷,”这时,有梦在一旁说道,“她好可怜呐,不如现在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吧?” 结果,有梦如此一说,徐真却抬起手,眼睛直视着琴音说道。 “有梦啊,江湖险恶,可得擦亮眼睛。”说完,徐真起身来到琴音面前,对琴音说道,“记住了,以后对我,一定要坦诚相待!” 说着,徐真上去按住琴音的脸,不顾琴音如何挣扎,手指上下一划,便将她脸上的某些东西剥掉。 “啊!?” 有梦这才意识到,原来琴音脸上的伤都是假的,肿起来的地方粘了东西,而发青的地方则涂抹了颜料。 随着徐真一通划拉,琴音终于露出真容。 这果然是一个皮肤光洁,五官清丽的东海女人,卡姿兰的大眼睛看着还挺卡哇伊。 看到伪装败露,琴音顿时吓得脸色大变,浑身战栗。 不等徐真说什么,她竟然唰地褪下上衣,露出一片雪白。 “啊?”有梦傻眼,“你……你干什么?” 琴音仍然瑟瑟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滴落,当场哭诉道:“我愿意,愿意伺候老爷,您想怎样都行,但不要……不要再打我了……” 有梦赶紧跑过来,要给她穿上衣服。 可来到近前一看,这才发现琴音后背上有着数条醒目的鞭痕! 以防万一,有梦伸手触摸,琴音便疼得一颤,有梦这才发现,这些鞭痕都是真的。 万花楼的女子遭受毒打,一般都打后背,不能打脸,一旦将脸打花便不值钱了。 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徐真一眼看穿她脸上的伪装。 此刻,在徐真的示意下,有梦这才给琴音披上衣服。 通过琴音瑟瑟发抖的模样不难看出,她曾经遭受了多少毒打与屈辱。 “我说的伺候,不是那种伺候,”徐真说道,“而是在我府上当个女婢,你可愿意?” “啊?” 琴音怎么也想不到,徐真给他赎身,竟然只让她当婢女。虽然不明白什么情况,但还是连连点头,表示愿意。 随后,徐真又问了些话,有梦便带着琴音梳洗休息去了。 由于今天太晚,徐真没有去书房学习《妖道》,而是钻进被窝,准备睡觉。 毫无疑问,他收留琴音,为的就是要从琴音那里学到易容术。 既然自己学不会绝世武功,那就得多学点儿旁门左道。 当然,看到琴音长得这么卡哇伊,还是让徐真想起前世硬盘上的一些什么,悸动亦是在所难免…… …… 此后的两天,徐真都在观察琴音,待发现这位千狮国没落公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之后,这才去到衙门上班。 自从当了捕头,他也是越来越自由,每日点卯全都交给沈玉,他想几点去都行。 县令大人不但不敢说他,而且对他言听计从。 很快,衙门又有几件大事办妥。 一个是和尚齐云正的审判文书下来,不知是给宋知礼面子,还是同情齐云正的遭遇,他最后果然被判了一个充军发配,去到元州海迷尔郡服刑。 虽然此刑罚同样九死一生,但至少保留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对于齐云正来说,也算是最好的结果。 另一件,便是魏玉郎夫人赛娜杀害魏小姐一案,此案也已定案宣判,赛娜被判二十年监禁,要转送到大官城的监狱大牢服刑。 可以说,这个判罚也算是比较轻的,应该是魏玉郎幕后有所操作,否则的话,赛娜必死无疑。 听说,赛娜被送去大官郡监牢之后,还被关进了单间,这同样说明魏玉郎对她有所照顾。 看来,自从弄明白绿帽子事件之后,魏玉郎对赛娜还是心怀愧疚的,但毕竟赛娜杀了他的女儿,这场恩怨也注定是个悲剧收场。 另外,给魏玉郎戴绿帽子的魏雨杉也已下狱,虽然罪名不是很重,但他的结果可想而知,魏玉郎必然会利用一切手段将他玩儿死。 比如,魏雨杉刚刚入狱,嗓子便被人毒哑,不能说话了,估计是魏玉郎不想让他乱说吧? 如此一来,如今衙门里剩下的最重要的囚犯,便只有那个药场村的前里正孟智才了。 由于孟智才的案子牵涉太大,上级的死刑批文迟迟没有下发,估计是在考虑砍头还是凌迟。 于是,趁着孟智才还没有死,徐真便决定重启三年前药场村的中毒调查。 他先从县衙找寻档案,却发现关于那场大规模的中毒并没有任何记载。 他问过陈厚禄与一些捕房老人,大家对这件案子的印象也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后来,当徐真询问孟智才后才知道,原来当初案发之后,瘦柳树镇的保正便把这件案子压下来,根本没有报给县衙。 因为如此重案是要追责的,如果找到凶手还好说,一旦找不到,那镇上所有管事之人都将遭到处罚。 于是,当初只是由镇上出面,简单调查了一下,待发现实在找不到下毒者之后,便将此案定性为一次集体中毒事件,草草了之。 中毒与谋杀的性质自然天壤之别,因此最后报到县衙的,便只是一次中毒事件。 徐真心里清楚,即使当初他们报到县衙,就凭程枭等人的能力,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当然,徐真也留了个心眼,他知道重启此案事关重大,阻力非小,纵然陈厚禄力挺自己,也必然会遭到瘦柳树镇那些人的阻挠反对。 所以,要想查明真相不能太过声张,他只能暗中行事…… …… (本章完) 第140章 邀约 冷风萧瑟。 天雄镖局。 这里早已变成一片废墟,门折窗断,满地狼藉。 徐真独自一人来到此地,径直走到镖局最深处的某个房间内。 这间房子,便是李四雄当初居住的卧室。 如今亦是四面凋敝,床塌桌翻。 然而,徐真发现,最内侧的墙壁是完整的,那条秘密通道的洞口处于闭合状态。 此时此刻,只要徐真去到书柜最下方搬动开关的话,密道或许便可打开。 然而,徐真并没有那么做。 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书柜的显眼位置上。 信封上写着两行字,一行是: “李婵儿亲启”。 另一行是: “徐真敬上”。 放下信后,徐真便没再逗留,转身离开天雄镖局。 从天雄镖局出来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是仆人阿盛,车厢内等着自己的,则是那位刚刚收入麾下的东海遗族女婢琴音。 有意思。 徐真不免感慨,马车,车夫还有女婢,竟然全都是魏玉郎友情奉送的。 上车后,马车直奔瘦柳树镇方向而去,徐真计划去到药场村,来一个暗中调查。 车厢内,徐真与琴音对面而坐。 琴音仍然十分紧张,不知道徐真把自己带出来想要干什么? 其实,之所以带上她,是因为徐真想要跟她探讨一下易容技术,顺便也对这位没落的千狮国公主再深入了解一下。 “你的易容技术,是跟谁学的呢?”颠簸的马车上,徐真发问。 “父亲死得早,跟叔叔学了一些。”琴音紧张地回答,“千狮族后裔,善于模仿。” “我听说……”徐真试探性地问道,“几十年前大玄平定东海之后,千狮国的君主便被接到圣都居住,享受王公待遇,那你们家族又因何没落了呢?” “排挤,”琴音伸出一根手指,说话时习惯性地点头,“皇族的每一代,只能有一位继承人享受王公待遇,没有资格继承的,便只能被排挤在外。” “那……”徐真再问,“又因何沦落到今天这個地步?” “东海遗族……”琴音面露难过,“受人歧视,生存艰难。从父亲那一代起,便只能跟随戏班演出,以此为生。 “我因为长得漂亮,便被戏班卖了……流落到万花楼……” 后面,琴音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扑簌簌地无声滴落,楚楚可怜。 之前,从魏玉郎那里,徐真已经了解到一些情况。 琴音被送到万花楼之后,因无法忍受屈辱,曾经好几次利用易容伪装逃跑,但最后还是被抓了回来,惨遭无数毒打。 据说,在万花楼的姑娘里面也有等级之说,东海遗族地位极低,琴音不但遭受客人凌辱,还惨遭同行排挤,过得甚是凄惨。 因此,她迫不得已帮魏雨杉易容伪装,以此寻求短暂的保护。 如果没有徐真救她出来,不知道将会遭到魏玉郎怎样惩罚? 不过,虽然琴音地位极低,却毕竟是王族后裔,她自幼精通绘画、音律、舞蹈等等,可谓多才多艺。 而且,在跟随戏班表演的日子里,她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能够微妙微翘地模仿他们的神态及说话,甚至还掌握了精湛的口技。 在车厢内,她便给徐真表演了一段纤夫拉纤的场景,当场便把徐真给震了。 她模仿出来的男子拉纤声音足以以假乱真,闭上眼睛完全分辨不出来。 甚至连流水声,行船声,号子声,鸟叫声也都能完美地模仿出来。 人才啊! 徐真大为震惊,没想到自己慧眼识珠,竟然捡到了宝。 如果能把琴音教导好,将来绝对是自己的最佳内助。 于是,徐真便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车厢里跟琴音畅聊起来,风趣幽默的谈话方式,很快便让异族姑娘破涕为笑,关系也渐渐拉近…… …… 徐真想得挺好,打算到了药场村后,悄悄展开调查,寻找三年前集体中毒事件的线索。 然而,当他到达药场村之后,却发现那里竟然宛若战场一般,好几十人打在一起,打得头破血流,满地打滚! 徐真不明情况,只能让阿盛把马车停到安全地带,自己则摸上去查看情况。 很快,他便弄明白原因。 原来,问题还是出在孟少君的家产上。 当毒杀案告破之后,孟少君的家产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李谦自认为是孟少君的女婿,自然要继承所有家产。 然而,新上任的里正,以及全体村民都不同意,认为李谦早被孟少君逐出孟家,家产跟他再无关系。 里正与全体村民的目的既明确又一致,只要财产不给李谦,那么便会分配到村里,人人有份。 因此,村里所有村民全都站在里正这一边,最后将李谦赶出了药场村。 然而,李谦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哪里肯放弃如此一笔巨大的财产。 于是,他去到瘦柳树镇,联合了保正等一干管事人员,重新杀回药场村,继续讨要遗产。 不用想也知道,李谦必然是答应保正,只要能帮他要回财产,便会给足保正等人的好处。 保正便是镇长,由于没有编制,全都属于民间性质,说白了就是地头蛇和大流氓。 他们一见有这么大的好处可拿,当即纠结镇上大批闲散人员,前来药场村为李谦撑腰,与里正谈判。 可想而知,那么大一笔财产,谈判岂能谈出结果,最后双方一言不合便动了手。 两拨人全都不是吃素的,打得异常激烈,据说已经打了将近半个时辰,几乎所有人都挂了彩…… 哎呀…… 徐真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应该带上虎妞沈玉。 只要沈玉拿着棍子往中间一站,徐真便可以霸气地宣布,孟少君的财产全部归县衙所有。 然而,没有沈玉,那就不能霸气了。 那么…… 该咋办呢? 徐真何等聪明,脑筋一转,当即便有了主意。 他的主意再简单不过,那就是三个字——看热闹! 反正打仗的双方跟自己不沾亲不带故的,那就打去呗,打累了自然会停嘀。 不过,光看热闹显然不够,徐真亦是将计就计,当即回到马车里面,找出笔墨纸砚,然后与女婢琴音一起鼓捣起来…… …… 第141章 立威 哒哒哒…… 仆人阿盛驾驶马车离开药场村,留下一溜烟尘…… 换上捕快公服的徐真,带着女婢琴音绕过打群架的人群,来到孟少君家的大门前。 此刻,琴音外面套上一件衙役公服,宽大的公服和她那娇小的身体完全不搭,看着十分不伦不类。 但徐真不以为意,在来到孟少君家门前之后,他将大门关闭,然后把之前准备好的“封条”贴在了大门上。 封条当然是假的,是徐真刚才在车厢里现写的。 斗大的“封”字歪歪斜斜,看着也是有点儿敷衍。 贴完封条之后,徐真转过身来,面向一众人群。 打了这么久,双方早已斗得两败俱伤,大多数人头破血流,倒地呻吟,无法动弹。 “咳咳……”徐真咳嗽两声,然后提高音量,喝道,“各位,都差不多了吧?现在安静一下,听我说几件事!” 啊? 众人看过来,这才发现身穿捕快服的徐真,以及孟少君家大门上的封条。 与此同时,从对面的胡同里哆哆嗦嗦地走出三位老人,这三位老人便是村里刚刚推选出来的里正。 由于担心有人独断专行,所以村里一口气选了三位老人,继任孟智才的里正职位。 三位老人之中还有一个熟脸,正是当初带领徐真与李婵儿三人进入孟少君家案发现场的那位。 他们自然都是认得徐真的,此刻一看到门上贴了封条,他们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过来询问。 然而,现场还是一片混乱,受伤的人呜呼呻吟,有不服气的,竟然还在撕扯扭打着。 “喂!” 忽然,从徐真身后又窜出一个人来,正是孟少君的女婿——李谦! 这家伙心眼贼多,看到打起群架,他早早地躲进了胡同柴禾垛。 “你干嘛呢?”李谦虽然也认得徐真,可一出场还是一副躁狂的模样,喝问道,“谁让你贴的封条?” “你说呢?”徐真没有正眼看他,仍旧面向众人说道,“当然是县令大老爷下令了!” “胡说,”李倩撸起袖子来到近前,好似疯狗般地叫嚣道,“这里是我家,谁也不能阻止我继承自己家的财产!” 说完,他竟然扑过去,伸手就要把封条撕掉。 噗! 结果,他才刚刚伸出手臂,大腿处便赫然中了一刀! 啊…… 李谦发出惨叫时,这才看到用匕首捅了他大腿的人,正是徐真。 徐真毫不留情,匕首噗地抽出之后,先将李谦怼到门板处,然后冲着他的脖颈咽喉便一刀刺了下去! 笃! 匕首擦着李谦的脖子,钉在了门板上。 锋利的刀刃刺破肌肤,李谦的脖子瞬间淌血,人也再不敢动,乍看上去,就好像整个人都被钉在门板上。 “李谦,伱好大的胆子!”徐真暴喝一声,指着他的鼻子喝道,“衙门的封条都敢撕,活腻歪了吗?” “这……”此刻,李谦都快吓尿,刚才捅过来的那一刀,怎么看都是奔着他的小命去的。 而直到此时,他大腿上才传来钻心的疼痛,可他刚一矮身,便感觉脖颈处血液冰凉,便再也不敢乱动。 如此一击,终于让现场安静下来。 人们全都震惊地看着徐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捕快,你是那个捕快,”这是,其中一名里正认出徐真,指着封条问道,“您这是何意啊?” “现在是捕头了!”徐真更正他的称呼,然后高声说道,“看不出来吗?县令大老爷派我过来,就是让我来办案的。 “第一件事,便是孟少君的财产分配问题。大老爷早就知道会产生分歧,所以让我先行查封,然后再做定夺。敢有异议者,一律押回县衙处置!” 啊…… 听到这句话,在场众人全都想起一句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歇后语来。 他们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到最后,却全都给人家县衙做了嫁妆。 “那……”另一位里正问道,“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哼哼……”徐真冷哼一声,然后喝道,“瘦柳树镇保正李有财何在?” “在,在……” 话音刚落,斗殴人群中便走出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 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棒,棒头上还沾着血。 此刻,他一面从人群中走出,一面呼哧直喘,显然体力已经消耗一空。 “你就是李有财?”徐真打量了他一番。 其实,早在孟智才被扭送衙门的时候,徐真便见过此人,而此人自然也是认得徐真的。 “是,我就是瘦柳树镇的保正。”李有财冷着脸,说话时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似乎还想在气场上压徐真一头。 “李有财,身为保正,你却为抢夺他人财产聚众闹事,你可知罪?”徐真喝问。 “我……没有啊?”李有财岂能承认,“我本来是处理纠纷来的,可这些刁民竟然动手打人,如果我们不还手,恐怕就要被他们打死啦!” “你胡说,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忽然,村里一位年轻人站出来反驳道,“分明就是你们带人抢……” 结果,这名年轻人话没说完,徐真便飞起一脚,将其狠狠踹飞。 徐真这一脚干净狠辣,顿时让众人看呆。 年轻人摔了几个跟头,登时哇哇吐血…… “里正,”徐真转身冲里正喝道,“你们村这特么的是要造反吗!?” “这……”三位里正大眼瞪小眼,起初他们还以为徐真是向着他们说话,可现在看起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徐真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声响。 此时此刻,他的眼神鹰戾冰冷,让任何人看了全都不寒而栗。 “造反这个罪名不难,”徐真冷冷瞪着里正们,“裘霸天和崔阎王都被平了,也不差你们这一村人嘛!” “别,别……”三位里正这才意识到徐真不是开玩笑,赶紧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啊……” “李有财!”徐真又突然转身暴喝。 “啊?”李有财吓了一个激灵,手里木棒顿时掉落。 “你好好看看!”徐真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文书,在李有财面前晃了三晃,说道,“这是衙门下达的调查令,现在要重新调查三年前药场村集体中毒一案!” 说完,他很自然地收起文书,其实文书是他自己的捕头任命书。 “啊?”众人震惊,“集体中毒?” “李有财,”徐真冷冷喝道,“三年前,药场村集体中毒一案死伤无数,你却用一个喝了假酒蒙混过关,你可知道,仅凭这一条瞒报之罪,我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啊?”李有财顿时吓傻,双膝不由自主地一软,登时跪了下去…… …… (本章完) 第142章 调查 徐真的惊人表现,把身后的女婢琴音彻底看傻。 这一路上谈天说地,谈笑风生,她只以为徐真是个和蔼之人,哪里想到会是现在这般张狂模样? 琴音抱着一摞卷宗,吓得心惊肉跳,不知所措。 她哪里知道,如果不表现得如此张狂,如何能镇住这么多人? “知道……”此刻,徐真还在继续着他的表演,冲那保长李有财冷冷说道,“为什么县令只派了我们两个来药场村吗?因为我的同僚们全都去瘦柳树镇抓你去了!” “啊?抓我……这……”李有财完全懵圈,跪在地上不停颤抖。 “知道,新上任的县令大人为什么这么急切地要重审药场村集体中毒事件吗?”徐真瞪大眼睛发问。 “为……为什么?”李有财忙问。 “哼,”徐真冷哼一声,“自己想去吧!” 其实,徐真也不知道。 假戏必须真唱,说完,徐真转而面向全体村民,高声震喝: “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药场村全村戒严,如果那个敢离开村子,那我就默认为他是当年的下毒凶手!” “啊……”此言一出,全体村民大为震惊。 “李有财,”徐真说道,“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受县令之命,我现在要重新调查三年前那次集体中毒事件。 “如果你能全力辅佐,帮我查明真相还则罢了,可要是查不出来,那我就只能拿伱去县衙交差了!” “啊?这……”李有财赶紧作揖,“我一定全力支持,全力支持,可是……三年前的案子,怎么查啊?毫无……毫无头绪啊……” “听我指挥即可,”徐真一指他的那些手下,“从现在开始,你带来的这些人要负责把守全村要道,全天候戒严,不得走脱一个,这个能办到吗?” “办得到,办得到,”李有财赶紧冲自己手下喊道,“都听到了吗?捕头大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是是……”李有财的人同样早被镇住,赶紧点头答应。 “好,”徐真终于一指女婢琴音,向众人介绍说道,“这位是县衙派过来的书吏,她的职责是登记孟少君的遗产,给全村人进行身份核查,还有……对于本次案件调查,做最详细的记录。 “如果有人在本次调查中有功的,必然记功。可若有捣乱的,一律严惩不贷!” “喔……”众人全都点头,但眼神里充满惊奇,因为谁也想不到书吏竟然是如此一位妙龄少女。 看到此状,琴音抱着卷宗,也是不知所措地冲众人频频点头。 “捕……捕头大人……”某位里正问道,“这么说,您现在真的要查……三年前那起案子么?” “对,”徐真说道,“十一条人命,几十人严重毁容,孟庆辉一家家破人亡,如此恶劣罪行,焉能不查!!? “里正啊,”徐真说道,“三年了,纵然保正他们瞒报,难道你们不会去衙门告状吗?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们村内部,大有问题!!!” 啊…… 此言一出,更是满堂皆惊,一片哗然。 村民们深受当年中毒所害,死的死残的残,他们本来应该寻求公道,查明真相,找到那个下毒元凶。 可三年来,他们却全都默然接受,没有一个站出来选择抗争。 人性冷漠至此,着实令人悲哀。 “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想弄清楚真相呢?”一位里正指着自己坍塌的脸,激动言道,“可是,当初的管事的人也都死于中毒,我们这些人是真不敢去啊! “现在好了,我们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对,如此甚好!”另一位里拍手叫道,“捕头大人,您快帮帮我们吧,若真能找到凶手,您就是我们全村的大恩人!” “对对对,”最后一个里正亦是激动表态,“不就是封村嘛,这个没问题,您还需要什么,我们一定全力支持!” “嗯,你们的话说得很到位!”徐真挑起大拇指,然后故意很大声地说给每个人听,“我查案的第一准则就是,哪个不支持的,哪个就跟凶手有关系!” “……”此言一出,算是把全村人彻底拴牢。 如此一来,更加利于徐真展开调查。 其实,村里人被害得如此之惨,又有哪个不想找到下毒凶手呢?于是一个个眼露希冀,希望真能把那个害了全村人的凶手抓到。 “可是……”这时,李谦却不合时宜地徐真身后说道,“我家的遗产,我家的遗产怎么办?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听到李谦的话,徐真转回头看了看他。 但见他仍旧被钉在门板上,虽然不敢乱动,但嘴却没有闲着。 “捕头大人,你来评评理,那些财产本来就是我的,这样……”李谦急切说道,“这样吧,你要是能帮我争取到,我分你一半,你看如何啊?” 啧啧…… 徐真皱眉,心里暗暗骂街,这个李谦是真不看事啊,就算想要贿赂本捕头,那也不能如此公开吧? 你这样一说,就算我想分那一半也分不成了呗? 呸呸呸…… 徐真在心里骂街,老子现在根本不差钱,用你贿赂? 好吧,徐真前世有个不良嗜好,那就是玩人总要玩两次,前面抓获孟智才已经玩过李谦一回。 那么现在,不如就再玩他一次吧? 于是,徐真一指李谦,说道:“先把李谦抓起来吧!他现在便是当年下毒案的第一嫌疑人!先审他!” “啊!?” 李谦登时吓傻,其他人亦是大为震惊。 “愣着干什么?”徐真冲李有财瞪眼,“没听见我的话吗?” “哦……哦……”李有财这才回过味儿来,赶紧摆手示意,顿时有几个缓过劲儿来的手下上前,三两下便将李谦从门上摘下,然后就地捆绑。 “不……不能这样啊……”李谦都快疯了,当即大呼冤枉,“三年前的事,跟我有个毛关系啊?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啊…… “李……李有财,”他又将苗头转向李有财,喊道,“咱们可是一伙儿的啊,来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难道你不想要我家的财产了吗,咱们三七分账行不行……” 靠! 李有财登时恼羞成怒,赶紧上去狠狠踹了李谦好几脚…… …… (本章完) 第143章 嫌疑 在徐真的指挥下,药场村逐渐稳定下来。 保正李有财为了将功补过,带着他的人四处巡逻,兢兢业业。 本来,徐真想要先把孟少君的家产登记一下,以防有人惦记。可转念一想,整个村子已经被他控制,还是马上展开调查更好一些。 于是,他安排李有财的人与当地村民共同把守,将孟少君家也全部封锁。 而在此之后,他便让三位里正陪着,边走访现场边详细讲解当初集体中毒案件始末。 没想到,事发现场竟然依旧保留到今天。 那是一座相当宽敞气派的宅院,位于村北最好的位置,高门大院,古香古色。 只可惜,三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自从出事之后,这里便被列为禁地,大门全都被木板钉死,围墙亦是日趋破败。 墙头上落着爬山虎的枯枝,阴冷的墙角长满青苔,非但尽显荒凉,而且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寒意。 三位里正命人打开了后院的一道小门,这才领着徐真与琴音进入宅院。 这里的主人叫做孟庆辉,此人曾是药场村的首富,据说他为人随和,从来秉承和气生财准则,从来不曾与人发生矛盾。 因此,直到今天,人们依然想不通,到底是谁如此记恨与他? “喏,就是这里了,”其中一位同样面瘫的老人,艰难地讲起了当年的恐怖经历,“三年前,就是这片大院之内,孟庆辉为他的儿子孟智超举办大婚喜宴。 “全村人家几乎全都到场庆贺,场面好生热闹……” 看着眼前好似广场般的超级大院,徐真好似能够看到当年的盛况。 “五十多桌,桌桌满员,”这时,另一位里正继续讲道,“我们这边有个喜宴习俗,那就是第一杯酒,一定要由新郎亲自敬给所有宾客。 “当时,每个酒桌上能喝酒的,全都举杯回应,可酒喝下去之后,登时便是满院的哀嚎啊……唉……” 三位里正摇头叹息,那痛苦的回忆宛若梦魇。 “那酒……毒性非常大!”面瘫的老里正说道,“喝下去之后,便感觉整个内脏都已腐烂,恶心呕吐,浑身抽搐,然后便不停地咳血出来…… “体质弱一些的老人,当场便一命呜呼;稍微强壮一些的,后来也有几人没挺过去;而像我这样的,也是后来养了十多天,才算勉强保住了性命啊!” 随着老人的诉说,徐真仿佛可以看见,当年喝下毒酒之后的混乱场景。 很多人痛苦抽搐,有人当场死亡,有人呜呼哀鸣,餐桌上杯盘掉落,摔得粉碎,没有喝酒的人惊慌失措…… 氰化物…… 听着他们的描述,徐真也愈发笃定,毒药应该是某种氰化物。 有人将其下到酒坛之中,虽然已被稀释,但毒性依然猛烈。 如果毒药下得再多一些,甚至都不会有幸存者。 虽然氰化物的制作过程非常复杂,古代工艺难以完成,可根据提取性质来讲,仍有可能从植物中提取到。 只不过,提取出来的毒性不够浓度而已。 三位里正正在讲述当年情况,小门那里有人说话,回头一看,原来是孟智超夫妇也被请进了院子。 孟智超是孟庆辉的独生子,当年的新郎便是他。 在给宾客们敬酒之后,他也因服下毒药差点儿没了命,后来虽然保住性命,却还是变成今天这般模样,连完整的话都无法讲出。 孟智超夫妇是被徐真喊来的,要想了解当年情况,自然需要问问这两位重要当事人。 一进入昔日熟悉的院子,孟智超顿时变得异常紧张,昔日那场灾难是他此生永远无法磨灭的恐怖场景。 孟智超的媳妇玉娘倒是稍微好些,当即向徐真飘了一个万福,以示礼节。 “出事的时候……”徐真问出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时间?” “午时,”面瘫里正回答,“我们村里的习俗都是早上拜堂,中午宴请,晚上洞房。” “孟庆辉呢?”徐真又问,“他喝没喝酒?” “喝了,”玉娘回答,“我家公公当场中毒身亡。” “其实,”某位里正说道,“新郎敬第一杯酒,孟庆辉是不用喝的,但他那天高兴,便一起陪着了,唉……” “之前你们说,”徐真问道,“当年的里正,也……” “是的,”有人回答,“老里正叫孟承福,他当时喝下满满一杯……” 徐真已经知道,按照族谱排辈,药场村老一辈的是“承”字,接下来是“庆”字,然后便是“智”字。 现在这三位里正,便全都是“承”字辈的。 “你们家……”徐真向玉娘问道,“还有别人吗?” “智超是独生子,”玉娘回答,“母亲早亡,娘家几乎没人。叔伯倒是有,但自从我们家出事以后,便全都不来往了。” “好,”徐真冲琴音示意,“把孟庆辉家所有亲近的亲属全都记录下来,越详细越好。” “是。”琴音应诺。 小姑娘从未做过如此工作,仍旧非常紧张,赶紧找个石台展开笔墨纸砚,让那女娘口述,做起记录。 “那么……”这时,徐真又向里正问道,“当年都是怎么调查的?真的什么都没查出来吗?” “是啊,”某位里正一指后院,“酒坛一直放在后院的酒窖,说实话,当时结婚那么热闹,谁都有可能去到酒窖下毒。” “当时,”另一位补充,“找了几个嫌疑人,但最后全都排除了嫌疑。比如孟少君,孟少君的丈夫便当场毒死在现场。” “那……另外几个嫌疑人是谁?”徐真又问。 “孟庆喜,”该里正不假思索地介绍道,“这个孟庆喜家是做拉货生意的,也算比较有钱,但与孟庆辉家就差得远了。” “那他为什么成为嫌疑人?”徐真问。 “哦,是这样的,”又一位里正解释,“玉娘本来先许配给了孟庆喜的儿子孟智孝,但后来被孟庆辉家截胡了。不过,这孟庆辉家可是全村首富,那玉娘家知道后,但凡不傻也知道怎么选喽!” “那为什么后来又排除嫌疑了呢?” “刚好那天孟庆喜生病,没有中毒,因此最早被我们怀疑过,可是……”里正拍手说道,“他儿子孟智孝却参加婚宴,被毒成了面瘫模样,所以自然可以排除了啊。” 哦…… 徐真紧锁眉头,若有所思,因为在里正讲述此事的时候,他发现正在做记录的玉娘忽然抬了下头,而且露出一种紧张神色。 “其实,本案最关键的就是毒药本身了!”这时,里正自顾自地讲着,“谁都没见过那么厉害的毒药,都不知道它是什么,那还怎么查啊?” …… (本章完) 第144章 随俗 深夜。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一间还算整洁的卧室内,徐真正在与琴音核对白天采集到的信息。 仅仅一下午的时间,琴音便记录了厚厚的一摞资料。 其中包括孟庆辉一家的家庭资料与详细信息,还有当年参加婚宴的所有人员信息,甚至还抽空给李有财那些手下也登记造了册。 “老爷,”琴音秉承了小媳妇有梦的称呼,向徐真问道,“有了这些资料,是不是您就可以查出那个下毒的人了?” 徐真查看着资料,半晌才微微摇头,随口说道:“哪有那么容易。” “哦。”琴音不敢再乱讲话,只好安静地看着徐真,那双卡姿兰的大眼睛明媚且动人。 “琴音呐,”徐真问道,“你听说过这么厉害的毒药吗?” “没有啊,”琴音赶紧摇头,“毒药单独下到一杯酒里,或许能达到那种效力,但下在酒缸里面,还能毒死那么多人的,从未听过。” 啧啧…… 是啊,徐真同样感到困惑,如此猛烈的毒药,连《玄道》里面都没有记载,甚至连出自江湖的李婵儿也闻所未闻。 药场村只做制药贩药的生意,却跟毒药并无相干。 因此,徐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此罕见的毒药,恐怕并非民间所有。 那样一来,这案子可就真不好破了! “老爷,”琴音娇怯怯地问道,“咱们……嗯……万一查不出凶手,咱们该怎么办呢?” “哦?”徐真抬起头,这才发现琴音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我……我只是不想在这种地方待太久,”琴音担心说道,“这里阴气好重啊,你看那些人都长得好可怕。” “什么?”徐真意外,“你不是易容专家吗?还怕这个?再说,那些人并不是坏人,他们都是受害者而已。” 不过…… 徐真转而想到,这药场村的阴气倒的确够重的。 三年前便死了那么多人,几天前又死了孟少君一家,难道……真的是风水不好? 一想到这个念头,他就又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只白狐。 一见白狐万坟起。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种传说…… 徐真自然不信这种无稽之谈,当即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眼睛转向那些资料。 “我可从来没有易容成这么可怕的模样哦,”琴音满脸担忧地说道,“老爷,我好害怕,待会儿,我跟您睡可以吗?” 噗…… 刚喝下去的一口茶,瞬间喷了出来。 喷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虽然自己的童养媳有梦已经升级为正牌夫人,但若想让作为女婢的琴音侍寝,却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有梦不会有任何意见。 在大玄王朝,伺候家主本就是女婢的工作之一,当然,一旦被家主相中,她们也有机会提升地位,由婢变妾。 其实,在一般的大户人家里,购买琴音这种花楼女子为婢,会被认为是一种很丢人的行为。 但徐真并非大户人家,也就无所谓了。 其实就算真是大户人家,依徐真的性格也无所谓。 此刻,看到琴音渴望的眼睛,徐真顿时端正姿态,极为正经地说道:“好吧,下不为例!” 徐真又不是圣人,为了尽快融入这个世界,怎么也得入乡随个俗吧? 不过,琴音早早钻了被窝等他,他却并没有猴急猴急地紧随其后。 或许是稍微有点儿不好意思,他还是按照惯例把案情又从头捋了一遍。 不得不说,药场村这场集体中毒案,比他想象得还要难办。 首先来讲,凶手下毒的目的性似乎并不清晰。 徐真无法确定,下毒是只针对孟庆辉一人,还是针对孟庆辉一家,亦或者,是针对他们药场村所有人? 如果是前者,那就要详查所有与孟庆辉家有仇的人。 可三年前他们早就全都查过,并没有找到嫌疑人。 如果是后者,那就得重点查一查,谁跟药场村有过节了! 可是,今天徐真问过里正,他们说药场村经营药材生意已有百年,与其他村子并无冲突。 而且在孟庆辉一家出事之后,接手的便是同村的孟少君一家,并没有听说外界有人因孟庆辉一家获益。 这个外部仇杀似乎也不成型。 其次一点,还是那毒药的根源问题。 如果毒药不是来自民间,那么还能来自哪里呢? 难不成……是朝廷? 不应该,徐真当即否定,因为朝廷想要办一个像孟庆辉这样的民间富商,实在太简单,根本用不着使用如此复杂手段。 可如果不是朝廷,毒药又是哪里来的呢? 最后,还有关键一点。 那就是凶手到底是怎样下的毒?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当年参加过喜宴的人全都证实,出事当天没有一个生人出现,就连厨师和帮厨的也都是本村人。 所以,他们更倾向于,投毒凶手就是参加喜宴的某一个熟人!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 度过了甜蜜温暖的一个夜晚,徐真感觉心情也似乎舒畅了许多。 琴音果然有着独特的东海遗风,让徐真有了非一般的体验。 如此,徐真也已达到带琴音同行的最初目的,的确又增进了了解。 当然,美好体验归美好体验,工作还得继续。 第二天,调查工作升级,徐真一连做出多项工作安排。 首先,在徐真、里正、保正的三方见证下,琴音对孟少君的家产进行了详细登记,以防有人仍在惦记孟少君的家产。 其次,徐真又让村里人帮忙画了两张地图,一张是他们药场村的整体地图,另一张则是当年孟庆辉家的平面图。 而接下来,徐真找了间屋子,开始对当年所有参加过喜宴的人,进行单独问询。 一面问询,徐真还一面从两张地图上表示出对应人员的居住位置,以及此人当年参加喜宴的落座位置。 无论是里正还是保正,都从未见过如此查案的,全都感到十分新鲜。 然而,他们感觉新鲜,可对于徐真来说却是既枯燥又无奈的下策。 还是那句话,没有案发现场照片,没有尸检报告,甚至连份卷宗都没有,如今时过境迁,他只能从头开始…… …… (本章完) 第145章 劣根 “我说了……我说了二百多遍了,真的不关我的事啊!”临时审讯室内,李谦悲天悯人地对徐真说道,“三年前,我何尝不想去孟叔家参加婚礼,喝顿喜酒,但我真不敢去啊,智廉、智孝、智斌还有几个叔叔辈和爷爷辈的亲戚,我都欠了他们银子。 “要是去参加婚礼,他们非管我要账不可。” “李谦!”徐真一拍桌子,“还不说实话是不?你若是下毒害了孟庆辉一家,你丈母娘孟少君便能拿到那张贩药批文,成为药场村首富,所以你有重大嫌疑。” “哎呀,首富个啥啊,”李谦咧嘴,“那个时候,我早就被她老人家扫地出门了,她当不当首富的跟我有啥关系啊! “捕头大人,我之前得罪了您,是我的不对,我给您赔不是了,我丈母娘家的财产我也不争了,求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现在的李谦,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村民们对他恨之入骨,李有财等人同样迁怒于他,所以在关押之后,两拨人轮流削他,已经把他快打透了。 “还有啊,”李谦想起什么,再次补充,“出事的时候我就躲在瘦柳树镇,一起的还有同村的傻猴等人,他们全都能给我作证。 “而且,这事我们几个一直念叨了三年,幸亏没去参加婚宴,幸亏没去参加婚宴呐……” “李谦,”徐真稍事停顿,语气忽然变得缓和,说道,“现在……咱俩唠唠嗑吧,关于三年前的事,伱能想到些什么?” “什么?”李谦一愣,“三年前,我……我根本就不在药场村啊!” “没关系,”徐真说道,“我只想听听实话。如果你的话能给我提供帮助,我不但放了你,而且还可以在县令大人那里求情,让你拿到孟超君的一部分遗产。” “啊!?”李谦顿时兴奋地瞪大眼睛,然后赶紧快速组织语言,疾速说道,“孟庆辉为人和善,但我从没跟他借过钱,因为他家门槛高,也不熟,不好意思…… “孟庆辉和孟少君是同一个太爷爷,不过,在村子里,这类关系的人太多太多……” “我是说,”徐真黑着脸更正道,“关于三年前那场集体中毒事件,你能想到什么?” “哦……孟庆辉虽然为人和善,”李谦又道,“但这药场村的村民们却并非善类,他们明面上不说什么,但背地里可都是嫉妒得很呐!我估计给孟庆辉下咒,盼着他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 就这样,李谦滔滔不绝,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孟庆辉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虽然大体没有出入,但通过李谦的描述,徐真还是了解到,这个药场村的村民们的确存在非常严重的劣根性。 当年,在孟庆辉家发生集体中毒案之后,村民们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找到下毒凶手,也不是如何安葬死者,医治伤者。 而是在第一时间,他们便不可耐地到孟庆辉家兴师问罪,索要天价赔偿,当场便将孟庆辉家抢掠一空。 而那个时候,孟庆辉甚至尚未下葬,尸骨未寒。 后来,当保正将此事定性为假酒中毒之后,村民们不去抗诉,不去申辩,却反而变本加厉,硬生生瓜分了孟庆辉家的所有财产。 孟智超夫妻被迫搬出祖宅,住在破败小屋之内。 三年之中,仍有许多无良村民时不时地上门欺扰,试图再讹些钱财。 甚至,他们夫妻俩想要离开村子,也遭到村民反对,不准他们离开,还美其名曰,说什么要让他们夫妻俩为全村恕罪…… 唉…… 徐真这才明白,怪不得那个里正孟智才在毒杀孟少君一家后,为什么要诬陷孟智超夫妇了。 这三年来,他们二人饱受村民欺凌压迫,着实可怜。 尤其那玉娘,本来嫁给药场村首富家,以为可以享尽富贵,却不料婚礼都没举行完毕,便家破人亡,落得如此凄惨。 想到此,徐真接下来问询的人,便是孟智超的妻子——玉娘。 这一次,徐真是单独审讯,没有让孟智超陪着。 玉娘着实是个漂亮女子,只可惜被命运摧残,身上多了许多沧桑与烟火痕迹。 据李谦说,这三年里,有不少村里的不良男子打过她的主意,但都被玉娘打跑。 其实,家败如此,夫君毁容,玉娘本可以改嫁,不用跟着孟智超如此受罪。 可是,她最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其品质令人敬佩。 “玉娘,”徐真问道,“你夫君孟智超的腿,是怎么回事?” “回禀捕头,”玉娘低头答道,“相公是天生跛脚,与那场中毒无关。” “既然跛脚,”徐真问道,“那你为何还要嫁他?” “我……”玉娘回答,“父母做主,由不得玉娘。况且,智超家当年可是首富。” “那……”徐真稍一沉吟,说道,“我听说,在把你许配给孟智超之前,你父母曾经将你许配了另一户人家,可有此事?” “啊?”玉娘咯噔一声,表情瞬间不太自然,但嘴上还是回答道,“是的,最先许配的,是药场村的孟庆喜家,将我许配给了孟庆喜的儿子孟智孝。” “那为什么,又变卦了呢?”徐真问。 “因为……因为……”玉娘说道,“因为孟庆辉老爷出了更高的聘礼,父母贪恋钱财,所以将我许配给了孟智超……” “玉娘啊,”徐真长长叹息一声,说道,“你和那个孟智孝,到底是什么关系?” “啊?这……”玉娘蓦然抬头,待看到徐真那凝重的眼神之后,终于意识到,一切都逃不过徐真的眼睛。 果然有事,徐真已然印证了心中答案,当即说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为了查明真相,你还是说实话吧!” “我……我……”玉娘唰地流下眼泪,“在婚配之前,我本来与那孟智孝是相好的一对……” “哦?” 徐真眼睛忽的闪亮,心里说话,难道……三年前的毒杀案,会是为情而杀? …… (本章完) 第146章 情杀 根据玉娘所说,早在很久之前,她便与孟庆喜的儿子孟智孝相知相识,并且相爱。 「……虽然说不上青梅竹马,却也算是情投意合,」玉娘讲道,「孟庆喜家是跑运输的,孟智孝经常跟着车夫们去我们村送货。 「我娘家是开茶舍的,我偶尔去茶舍帮忙,而他们车队每次都要从我们茶舍歇息,久而久之,便与他认识了。 「后来……随着我们感情越来越浓,孟智孝便让他爹找媒婆提了亲,他家条件很好,两个村子也不算远,我家自是欣然同意。 「我见到亲事订了,便在一个雨天,禁不住他的诱惑,便把身子给了他……可……」玉娘眼神黯淡,叹息说道,「可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 「我也不知具体怎么回事,那首富孟庆辉偏偏相中了我,非要让我给他家的儿子孟智超做媳妇。而我父母,一见到大宗聘礼,便见利忘义,推掉了孟智孝家的提亲。 「得知这个消息,自然如晴天霹雳!我不是没有抗争过,可……可我真的不敢说我已失身的事实。 「最后,我还是没有抗争过父母,只能嫁给了跛脚的孟智超……」 「哦?」徐真暗自琢磨一番,问道,「那孟智孝是何反应呢?」 「他当然是急得疯狂,」玉娘说道,「他本想找他爹和媒人来我家质问,可财大气粗的孟庆辉早已给了他们补偿,他爹也就不再追究。 「无奈之下,孟智孝半夜偷偷找到我,要我与他私奔。可……可我……呜呜……」 玉娘伤心落泪,梨花带雨。 「我怎么可能同意,然后……」玉娘说道,「孟智孝就骂我忘恩负义,贪图富贵,骂得好生难听。 「由于骂得太过激动,招来我的家人,这才气鼓鼓地走掉…… 「后来,我还担心,他与孟智超同村,我大婚之日,他会不会过来捣乱,会不会把我们曾经做过的丑事当众抖落出来,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极了……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倒是没有捣乱,但我家却出了那么大的事……呜呜……」 「那……这个孟智孝……」徐真故意拉了长声。 「大人,不,不……」玉娘明白徐真什么意思,当即摇头说道,「我知道孟智孝也参加了婚宴,但他绝对不可能是下毒的人啊!」 「为什么?」徐真问。 「最主要的一点,」玉娘说道,「就是他也喝了毒酒!他的脸也变得与孟智超一样的,他也是受害者啊!」 是吗? 徐真心头一动,若有所思。 根据他前世的经验,杀人行凶的目的无非就那么几种:图财、报仇还有情杀,此案似乎已经可以排除前两者,那么……会不会是为情杀人呢? 好吧,是或者不是,那就要看看接下来的审问了。 不过,送走玉娘之后,徐真并没有急于提审孟智孝,而是按照名单顺序继续询问每一个人,同时也在暗暗摸查关于孟智孝的资料。 孟智孝如今依然做着运输生意,手底下有一个马车队,专门负责给大户们往各地运送药物。 所以,他们家的生意全都依托售药大户,当初依托孟庆辉,后来依托孟少君,可如今孟少君一死,他们家的生意也暂时受到影响。 因此,孟智孝这几天刚好闲赋在家。 根据其他村民所讲,孟智孝少言寡语,老实巴交,别看是经常跑外的人,却几乎从来不与他人起矛盾冲突。 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村里人都知道他与玉娘的往事,只是不知道当初他们便已经有了事实。 而且,根据小道消息,有人声称,见过孟智孝偷偷地往 玉娘家里丢银子,没准儿与那玉娘还有私情。 然而,徐真只听一句,便能确定这是谣言,因为如果孟智孝真的丢银子,也不可能不用东西包裹起来,怎么可能直接看到银子? 很快,孟智孝被带进审讯室,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孟智孝竟然显得异常平静。 嗯? 仅此一个表现,便让徐真心生怀疑。 徐真故意把这间屋子搞得森严黑暗,普通村民进来之后,都会心生胆怯,可这个孟智孝却表现的如此冷静,这可不太正常啊…… 还有,这个孟智孝长得威武雄壮,若不是面部受损,绝对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汉。 而且……徐真盯着孟智孝,发现他的面瘫并不是非常严重,只有扭曲,没有塌陷,比孟智超等人可要强了不少。 「嗯……」孟智孝见徐真盯着自己,当即问道,「大人,您要问我什么?」 「哦……」徐真回过神来,指着墙上的地图问道,「把你家的位置标示一下,另外,再把你当年参加喜宴时所坐的位置标出来,然后就没事了。」 「好。」孟智孝似乎已经通过其他人知晓流程,当即毫无波澜,拿起毛笔,便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两张地图的对应位置。 「关于这喜宴位置,记得挺清楚啊!」徐真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孟智孝放下毛笔,说道,「从哪里喝了毒酒,一辈子也不会忘掉!哎?哎哎哎……」 不料,毛笔刚一放下,徐真却突然打了一个趔趄,刚好摔在孟智孝身上。 孟智孝赶紧搀扶,徐真却趁机在他脸上抓了一把。 然而,这一把下去,抓到的全都是实实在在的肉,差点儿给人家抓破! 「哎?你干什么!?」孟智孝一把推开徐真。 徐真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反问:「怎么,你会武功?」 「这……」孟智孝揉着脸,怒恼道,「废话,我出去送药,等同押镖,没点武艺傍身怎么行?」 「哦……」徐真点头,说道,「会武艺好啊,但是,昨天跟李有财那帮人殴斗,怎么没见着你?」 「他们为了抢夺不属于自己的财产,」孟智孝说道,「懒得掺和。」 「哦……」接下来,徐真又问了他几个常规问题,问完之后,这才让他离开。 啧啧…… 徐真看着自己的手掌,看来自己是估计错了,孟智孝是真的喝了毒酒。 如果不是为了情,还能是什么呢? 哎? 可转念之间,徐真又留意到一个细节。 对啊,当初……孟庆辉老爷子,为什么偏要那么着急地让孟智孝迎娶玉娘呢? 按理说,他们家那么好的条件,就算孟智超有腿疾,那也不愁娶到好媳妇吧?干嘛非得抢别人的呢?z.br> 难道……问题出在新郎那边!!? 第147章 还原 第二日夜晚。 徐真在书桌前双手揉捏太阳穴,还在苦思冥想着三年前的离奇毒杀案。 他又问过好几个人,终于知道当年首富孟庆辉,为什么非要从孟庆喜家夺过玉娘,强行让玉娘嫁给自己的儿子孟智超。 原来,都是媒婆惹的祸。 孟庆辉本人非常迷信。他虽然家大业大,可膝下却只有孟智超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还患有腿疾,这不得不让他笃信风水算命之道。 他找高人给儿子算过,说孟智超要娶一个庚子年闰月午正十分出生的女子为妻。 因为闰月午时代表火命中的「炉中火」,孟家世代做药材生意,唯有这把炉中火,才能让他家人丁兴旺,财源滚滚。 可是,这种女孩太难找了,就算能够找到,相貌、家庭等因素也不一定合适。 因此,孟庆辉迟迟没有给孟智超娶妻,而媒婆界亦是早就知道孟老爷的要求,同样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 可想而知,当玉娘与孟智孝交换生辰八字的时候,媒婆惊讶发现,玉娘竟然符合孟庆辉老爷的条件。 在利益的驱动下,媒婆赶紧找到孟庆辉,将此事告诉于他。 于是,孟庆辉这才火急火燎地从孟庆喜家里撬走了玉娘。 孟庆喜本是孟庆辉的叔伯兄弟,被叔伯大哥家撬走了儿媳妇,自然是件很丢人的事。 可无奈孟庆辉财大气粗,给足了他巨额补偿金,堵住了他的嘴。 然而,也不知道孟庆辉从哪里请来的高人,玉娘嫁到孟庆辉家第一天,便出了家破人亡的大事。 这把所谓的「炉中火」,是不是烧过头了? 如此一来,等于为情投毒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孟智超因为腿疾缘故,比较自卑,性格也是比较温和,从来没听说跟哪家女子有过瓜葛。 给徐真的感觉,似乎案件依旧毫无头绪。 今天一天,他几乎问遍全村所有人,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了解到一些较为隐秘的信息。 可这些信息显然与案情毫不相关。 真是太难了! 纵然徐真是有经验的老刑侦,却还是感觉束手无策。 他之前想要设计几个敲山震虎的计谋,但最后还是被他否定。 正所谓不见兔子不撒鹰,把鹰过早放出去,只能把兔子吓跑。qs 就在徐真一筹莫展之际,肩膀上忽然出现一双柔软的手臂,正是女婢琴音。 她双手抓捏,竟是给徐真做起肩部按摩。 「老爷,」琴音说道,「我给您放松一下吧,您太辛苦了!」 徐真本想拒绝,可没想到琴音手法专业,仅仅抓了几下,便让徐真感到一阵解压。 嘿嘿…… 古代也有古代的好处不是,徐真暗暗窃喜,有个琴音这样手艺精湛的女婢,也是一种享受。 于是,他闭上眼睛,美滋滋地享受。 说是放松,但他脑中思维仍在高速飞转,不知怎么的,他再次想起了孟智孝。 现在看起来,孟智孝被问询时显得那么淡定,还是可以解释的。因为他常年跑外,见多识广,所以遇事不慌,冷静淡定也在常理。 可是……不知为什么,徐真还是感觉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具体哪里不对,自己又说不上来。 唉…… 徐真又不免心里叹气,他知道封锁全村不能太久,最晚到明天晚上必须解封,否则将会发生重大变故。 毕竟,他并没有真正的县衙命令,此案又干系重大,到时候若是他还 无头绪,便只能铩羽而归。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虽然案情没有进展,但徐真与琴音却是越来越蜜。 琴音也对徐真这个温柔体贴的主人相当欢喜。 在此之前,她受尽欺凌侮辱,每天过得水深火热,生不如死,如今终于遇到一位对自己如此怜爱的主人,自然非常知足。 而且,通过几日相处,琴音发现徐真年纪不大,却是见闻广博,知识丰富,无论与他聊什么话题,徐真全都应答如流,接着话茬聊下去。 这让琴音欣喜不已,像是觅到知音一般,对徐真充满仰慕。 另外,在其他方面,徐真亦是非一般的优秀,让琴音感到异常甜蜜滋润。 于是,这位东海遗族美女早已芳心暗许,打算将自己的一切全都交付给徐真…… 有趣的是,这种白天紧张晚上放松的生活方式,竟是激发了徐真一连串的灵感。 在第三天一大早,他又有了新的重大决定。 「什么!?」 当药场村村民们得知徐真的决定之后,全都大吃一惊。 「让我们全都到孟庆辉家老宅集合……重……重演现场?」 「是啊,重演现场是什么意思?」有人大惑不解,「难道……要让我们再喝一次毒酒不成?」 「哎呀,别磨蹭了,」报信的村民冲众人喊道,「让咱们半个时辰之内集合完毕,迟到的人,便是嫌疑人!」 「啊?」 众人一听,再也顾不得琢磨,赶紧稍事准备,全都涌向了孟庆辉家老宅。 其中,孟智孝自然也不例外,当他跟随邻居来到老宅之后,发现荒废的老宅大门已经敞开,院子里挤满了人。 三位里正以及保正李有财,都在按照徐真之前画好的图纸,开始分配到场人员落座。 再看大院之内,更是早已摆好餐桌与板凳,已经有人开始落座…… 「哎呀,这到底要干什么呀,」旁边有人议论,「人不可能是全的,有当年被毒死的,还有后来离开村子的,还原现场,这又有何作用呢?难道还能抓住真凶不成?」 「是啊,」另一个吐槽道,「要我说,既然要还原现场,不如让孟智超和他媳妇穿上喜服,再办一场婚宴!」 人们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其中一位里正忽然叫道孟智孝的名字。 「来了,来了。」孟智孝不敢怠慢,当即穿过人群,来到跟前。 「你坐这个位置,」里正一指其中一个座位,指完后却忽然问了一句,「智孝啊,你爹呢?他怎么没来?」 「啊?」孟智孝意外,「我爹在家呢!他当年又没参加婚礼,来做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该里正随口说道,「那位捕头说了,不仅仅是当年参加喜宴的人,其他人也要过来旁观。」 「啊?」孟智孝皱眉,「旁观?」 「对,」里正说道,「搞不好,那位捕头要当众宣布谁是凶手吧?赶紧把你爹叫过来,以免错过好戏呀。」 「哦。」 孟智孝点头,当即退出院子,回家去喊老爹孟庆喜。 没想到,他回家一推大门,门竟然上着插销。 他只好啪啪啪一通砸门,从外面呼唤了一声:「爹,开门!」 「来了来了……」很快,孟庆喜从屋里跑出,将门打开。 「爹……」孟智孝虽然留意到孟庆喜有些慌张,却并没有过问,只是指着外面,向他说明原因。 「什么?」孟庆喜登时吓了一跳,「凶手……凶手能够抓到?」 「谁知道呢!」孟智孝催促道,「快点儿去吧,去晚了会遭人怀疑的。」 「哦,哦……」于是,孟庆喜来不及收拾东西,当即从外面锁了门,便与孟智孝一起离开。 谁知,就在这对父子刚离开之后,院子柴垛后面却闪出一个人来…… 第148章 结案 闯入者不是别人,正是徐真。 待孟庆喜父子离开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进入屋子。 但见屋内香烟缭绕,正中央的供桌上立着玄道神像,各种供品,地上还铺着塌陷的蒲团。 由此可见,孟庆喜刚才应该在焚香叩拜。 徐真在屋内仔细观察,将所有的屋子探查一番。 由于孟智孝面容损毁,三年来尚未娶妻,他母亲也早已因病去世,因此整栋房子,只住着他们父子二人。 徐真最先将孟智孝居住的房间一一查看,然后才进入孟庆喜的房间。 令他意外的是,孟庆喜的卧室内侧,竟然有间雅致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书籍,墙壁上亦是挂满字画。 没想到,孟庆喜是做运输生意的,却还是个文化人,书房内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桌上摆着许多写成的诗文,显然他经常在此练习书法。 书架上那些古书也大多都是古籍,看着年代久远的样子。 徐真还拿出几本翻看一番,发现书籍之中除了玄道古籍之外,还有很多民间杂谈传说,以及炼丹、修生、飞仙之类的书籍。 看来,这个孟庆喜不仅对书画感兴趣,对于这些飞仙成道之术也颇有研究。 大玄王朝自开国以来,便将玄道定为国教,甚至连“大玄”这個名字,也因此由来。 此后的一百多年,玄道经久不衰,尤以四十年前的国师裘顶天时期最为鼎盛。 如今虽然不像以前那么风光,但依然盛行于民间。 因此,孟庆喜信奉玄道,相信一些神鬼传说,炼丹飞升之术显然再正常不过。 可是,正是通过这些看似正常的东西,徐真却生出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 与此同时,在当年首富孟庆辉的旧宅之中,已经人满为患。 那些当年参加了喜宴的人们,根据事先标示好的位置落座,而没有参加喜宴的人们,则站立在院落四处,等待着观看徐真如何查案,如何揭晓谜底。 然而,他们等了好半天,别说等来谜底,就是连徐真本人都没等来。 只有那个保正李有财站出来,让众人仔细回忆,是否还能想起三年前,有谁留意到过什么特别的情况? 可如此混乱的场面,又有谁能静的下心来仔细回忆呢? 于是众人开始不停抱怨,使得场面愈发混乱,甚至有人以孩子无人照看为由,想要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结果,就在这么一个当口,大院深处的树丛之中,突然传来一串炸响! 啪啦啪啦…… 骤然间的炸响,顿时吓了众人好一大跳,胆小者甚至有吓倒在地的,有转身逃窜的…… 可等他们发现这噼里啪啦的响声,不过是挂在树梢的一挂鞭炮发出之后,这才满脸惊讶地停下脚步。 但是,几乎每个人的脸色,早已是一片惨白。 很快,一挂鞭炮响毕,徐真从树后出现。 显然,放鞭者正是他。 “是你?捕头大人……”其中一位里正扶着桌子爬起,颤抖着冲徐真埋怨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吓……吓死我们了!” “没事,没事,”徐真却不咸不淡地冲众人说道,“这里阴气太重,点挂鞭壮壮胆!” “……” 众人心里都在骂街,这哪里是壮胆,简直就是故意吓人。 然而,徐真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众人大跌眼镜。 “各位乡亲,”徐真当众说道,“都给我听好了,现已查明,三年前下毒的凶手不是别人,就是你们村的——孟少君!!!” 啊? 什么…… 此言一出,满院哗然。 “这……”其中一位里正颤颤巍巍地问道,“为什么啊,大人?怎么……怎么会是孟少君呢?她已经死了啊!” “既然已经找到凶手,”徐真直接无视里正的问话,继续对众人说道,“那么我宣布药场村即刻解封,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 众人再次无语,全都被徐真这种神经病式的处理方式折腾得迷迷糊糊,有人开始埋怨吐槽,有人则干脆口吐芬芳…… 但不管怎样,徐真都是县衙的捕头,大家谁也不敢乱来,只能随着人群就地解散。 可是,散场之后,三位里正还有那保正李有财依然围着徐真,想要问问徐真,到底凭什么说三年前的下毒元凶是孟少君? 徐真见院子里再无他人,这才冲着他们几人狠狠瞪眼:“怎么,不是孟少君,那是你们中间的哪个呢?” “啊?这……”一瞬间,几人似乎明白了徐真的意思,却又好似完全听不懂。 “行了,”徐真不想跟他们废话,当即说道,“孟少君就是当年的下毒元凶!她记恨孟庆辉挡了她的财路,所以偷偷下毒,而为了摆脱嫌疑,她不惜搭上自己的老伴,懂了吗?” “啊?这……”几人再次皱眉,而这次却是彻彻底底明白了徐真的意思。 毫无疑问,徐真是找了孟少君这样一个死人做替罪羊,既然查不出真正的凶手,只有把罪名安在死人身上,徐真才能交差。 可是……如此一来,孟少君的财产怎么办? “孟少君的财产谁都不要想,”徐真似乎能看透他们的心思,当即说道,“过两天县衙会派人全部拉走,清单已经列好,到时候少了一样东西,我就拉你们几个去县衙过堂。”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还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不满意?”徐真冷冷说道,“要么,我就不让孟少君当真凶了,咱们看看接下来你们村会遭遇什么?还有,你这个保正,哼……” 徐真狠狠瞪了李有财一眼,后面的话都懒得教训。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没能让孟少君当成替罪羊,那么接下来,保正便会因当年瞒报之事受罚,而药场村也将永无宁日! “要不然……”然而,其中一个里正仍不死心,弱弱地向徐真提议道,“让李谦……” 他的意思是,如果能让李谦揽下罪名,那就不用没收孟少君的财产了吧? “你们可真特么都是猪脑子!”徐真忍不住骂道,“如果我没有把孟少君的财产带回去,那县令大人岂能相信孟少君是凶手? “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无缘无故的,县令大人凭什么派我来查一件三年前的旧案?而且只派了我们两个,还包括一个没有经验的女书吏?你们动动脑子好不好?” 哦…… 几个人这才恍然大悟,感情这一切都是人家县令大人的神机妙算啊! 人家早就看上了孟少君的财产,但强收的话会不好意思,所以才想了这样一个委婉的办法。 也就是说,徐真这三天来,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根本就不是来破案的。 想通了一切,几个人也就淡然了,三天前他们还为此事争得头破血流,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 第149章 等待 三日后,衙门果然来了一辆马车,开始转运孟少君家里的财物。 然而,孟少君家里的财物太多,岂是一辆马车就能运走的? 此刻,村口处,众多村民望着远去的马车议论纷纷。 「唉,我看呐,那些衙门公人根本就是冲着孟姑姑的财产来的,破个罗圈腿的案子……」 「你还不知道吗?」另一个说道,「我早就听里正说了,这些都是人家县令大老爷的意思。假借查案,实为敛财,没办法,谁让咱们孟姑姑那么有钱呢?」 「这下真是白高兴了,」有人说道,「还以为这一次县衙动真格的,能把那个挨千刀的下毒凶手找出来呢,怪不得人们都说信官府还不如信母猪能上树!」 「你失望什么?」又有人说道,「我看呐,最失望的非孟智超他们夫妻俩,好不容易等来希望,却发现只是一场空……」 「失望的还有那个李谦吧?他倒是挺活该的……」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孟庆喜已然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怪不得,衙门仅仅派了两个人来查案,还搞得那么鸡飞狗跳,莫名其妙的。原来,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查明真相。 哼…… 孟庆喜在心里冷哼一声,当即转身离开人群,返回自己家中。 进了屋子,他习惯性地在玄道神像前拜了几拜,然后便去书房看书。 他的儿子孟智孝又接了一单生意,此间只有他独自一人在家。 不知他看的什么书,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似乎还做了梦。 也不知他睡了多久,等醒来时,发现外面天已漆黑,而房间内却是红烛闪烁,光晕飘动,仿佛仍在梦中。 更惊奇的,是在光晕照射之下,竟然出现了一名白衣女子。 那女子白衣胜雪,闪着银光,她背对孟庆喜,乌黑的长发飘逸诱人,身上同样泛着仙气般的光晕。 「啊?」 孟庆喜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揉揉眼睛,等看得清楚时,那女子亦是转回了头。 但见女子宛若天仙,美得令人窒息。 而更让孟庆喜惊讶的,是女子在看到他苏醒之后,竟然从远处轻飘飘地凌空飞了过来。 「啊……啊……」孟庆喜大惊,「你……你是谁?」 「有文,」但见仙女来到近前,那完美的容貌中透着诱人的妖媚之气,让孟庆喜心跳怦然加速,「一千年到了,我来接你了!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啊?」孟庆喜虽然吓得哆嗦,却还是被这女子的容颜深深吸引,不能自拔,当即不错眼珠地颤抖说道,「我……我不是有文!」 「千年前,你便是我的有文公子啊!」仙女轻叹一声,银袖一挥,但见在书房门口处赫然出现一道虚幻的光影。 「啊?」孟庆喜顿时看傻。 但见那光影之中出现一个同样身穿白衣,丰神俊朗的书生!…. 仔细看那书生,竟然正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这……这……」 紧接着,他又惊然看到,书生怀中抱着一只白狐,那白狐身上缠着带血的绷带,似乎是一只受了伤的白狐。 唰…… 光影瞬间飞散,书生与白狐转眼消失。 「啊……这……这……」 「有文,」仙女轻轻凑到孟庆喜面前,沁人的香气惹人迷离,她轻轻呼唤道,「我就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那只白狐啊!一只……为你守候了千年的白狐!」 说完,耳畔似乎传来飘飘仙乐,仙女竟是翩翩起舞。 那优美灵动的舞姿,玲珑剔透的娇躯 ,瞬间便让孟庆喜彻底痴迷。 而下一秒,仙女轻轻倒在孟庆喜怀中,幽幽怯怯地说道:「有文,还记得你给我写的诗吗?红尘一念天涯远,浮生如梦岁月长。这悠悠岁月,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姑且,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仙女那闪亮的眸子中垂落,孟庆喜只感觉一阵疼惜,身子都仿佛酥了。 「白狐……我……我叫有文……」孟庆喜木讷地嘟囔,「可是……我……我全都不记得了啊?」 「没关系,」仙女飘飘起身,「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很快就能恢复千年前的容貌,你很快就能知道,我们为了今天,都经历了什么。有文……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愿意,愿意……」孟庆辉点头如磕头。 「好!」仙女再次落泪,当即口念咒诀,继而银袖一挥,喷出一股彩色烟雾。 然而,烟雾过后,孟庆喜仍是呆呆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哦?为什么?」仙女见作法失败,当下大急,急忙再次施展法力,可孟庆喜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怎……怎么了?」孟庆喜同样意识到情况不对,痴痴问了一句。 「你……你……」仙女飞快念咒,下一秒大惊失色,「啊?有文,你竟然做了有损阴德的事情!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已经等了你千年,我们眼看着就能双宿双栖,飞升成仙了,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啊?」孟庆喜咯噔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深藏心底的秘密,登时不假思索地辩解道,「我……那件事不能全都怪我啊!」 「……」仙女稍一停顿,赶紧恢复焦急状态,急促埋怨,「如果你不能诚心忏悔祷告,那我还要等你九次转世,呜呜……呜呜……」 仙女哭泣,让孟庆喜不知所措,赶紧说道:「我愿意,我愿意诚心忏悔,实际上,我每天都在诚心忏悔啊!我……我害了那么多人,我也不想的,呜呜……」 说着,孟庆喜竟然也急得哭了。 听到这句话,仙女又是微微一怔,但因为孟庆喜也比较激动,并未察觉。 「不仅要诚心忏悔祷告,」仙女继续哭泣道,「还要你附上十年阳寿,还要……还要返回你损了阴德的地点,我要为你当场做法,我也要奉上百年功力才行,有文,你糊涂啊!」 「我愿意,我愿意……」孟庆喜急促点头,「仙女,求你帮帮我,我想和你飞升,我想要你……」 「那你就赶紧拿了香烛黄纸,去到你损了阴德的地方等我吧,我得再取些法宝!」说完,仙女倏地飞远。 「啊?那……」孟庆喜大急,「你知道是哪里吗?」 「我自然知道,」仙女在远处说道,「越快越好,错了飞升节点,你永远无法恢复青春样貌,我们也永远也无法在一起了!快去吧!」 说完,仙女倏然消失不见。 「啊……」 孟庆喜彻底慌神,当即毫不犹豫地冲到外屋,将香烛黄纸还有火镰等物品抱在怀中,然后疯也似地跑出家门,向村子某处疯狂跑去…… ……. 旷海忘湖 第150章 狐仙 夜半。 孟庆辉家旧宅内。 大院一角,孟庆喜跪倒在地,早已点燃香烛黄纸,正在磕头如捣蒜般诚心忏悔着。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害了大家,害了全村!都是我为泄私愤,没有考虑后果,我愿意折损阳寿,悔过自新,求求你们饶恕我吧,呜呜……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呜……” 孟庆喜诚心叩拜,痛哭流涕,而忏悔之间,他不停看向远处,等着那位美貌狐仙的到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冷不丁的,竟然从身后传来女子声音。 “啊!?”孟庆喜先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这才发现美貌狐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身边。 虽然狐仙身上没了光晕,但孟庆喜仍然深信不疑,当即辩解道: “我真的没想到会那么严重啊!那个人骗了我,他说他给我的毒药,只能让他们轻微中毒,并不致命啊! “我只想报复孟庆辉,让他难堪,可怎么也想不到……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啊!” “那你为什么要报复孟庆辉呢?”结果,问话竟然变成了男人声音。 “啊?”孟庆喜蓦然大惊,顺着声音看去,但见身旁的一面篱笆墙被人移开,后面竟然站着一大堆人! 除了他们村的三位里正,还有保正李有财,孟智超夫妇,李谦以及徐真本人。 而问话的,自然就是徐真。 “这……”孟庆喜赶忙看向狐仙,但见狐仙抹去脸上伪装,竟然是跟随徐真的那位女书吏琴音。 “啊?” 孟庆喜这才意识到上当,登时吓得瘫倒在地。 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唯有那燃烧的红烛发出嗞嗞声响。 “原来……”玉娘抬起手来,满含凄怨地指向孟庆喜,“是你!!!” “我……不是……不是……”孟庆喜无助摇头,面部抽搐,浑身战栗…… “为什么!?”一名里正站出来,呵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到底为什么啊?” “好像……原因也挺简单的吧?”这时,李谦从后面吐槽道,“不就是孟庆辉抢了他家的儿媳妇吗?当初他就是第一嫌疑人,要是那个时候好好审审他,哼哼……” “我……我……”孟庆喜仍然没有缓过神来,回忆刚才关于狐仙的事情,他依然感觉那么真实。 哗…… 徐真掏出一個水袋,将水袋里的水泼到孟庆喜的脸上。 “啊!?”孟庆喜被冷水一激,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眼睛也比之前亮了许多。 原来,他之前中了迷香。 此刻,再看眼前一切,孟庆喜彻底清醒: “你……你们合伙骗我!?不……不对啊,你们……你们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不可能啊?” “前几天我在这里还原现场的时候,”徐真说道,“我特别留意了你,你当时眉角下沉,眼神闪躲,与其他人好奇的表情格格不入,显然是心怀鬼胎。 “在我故意点燃鞭炮之后,其他人都是吓得脸色刷白,身体颤动,欲要逃离,可偏偏你的反应比他们都慢,站在原地半点儿没动。 “这就叫刺激下的不应激反应,说明你的心里已经紧张局促到了顶点,这个时候再受到刺激,反而会表现得比他人镇定。” 徐真这一通超专业解释,把众人说得面面相觑。 “就……就凭这个?但是……”孟庆喜显然不服,“我儿子同样喝了毒酒,你不应该怀疑我的啊?” “这个也很简单,”徐真道出答案,“刑侦破案,要讲原始动机。在我把全村所有人全都筛查一遍之后,唯有你的动机位于最前列,所以我便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好好查了你。 “的确,你儿子也喝了毒酒,但这并不能作为排除你的理由,”徐真说道,“你说你当时因病没有参加孟庆辉家的喜宴,可是,我问了很多人,却没有一个知道你具体得了什么病。 “你们家距离孟庆辉家喜宴现场不过几十米远,你又是他的叔伯兄弟,什么病,能让你不去参加喜宴呢?” “那……那我……”孟庆喜道,“正因为莪没去参加喜宴,就更不应该怀疑我了啊?我没有机会下毒啊?” “错,”徐真更正道,“这是你给所有人的错觉,正因为结婚喜宴出了中毒事件,所有人自然而然地会认为下毒凶手是在喜宴上动的手。 “但其实,早在喜宴之前,你早就把那两坛酒下好了毒!” “啊!?”孟庆喜打了一个激灵,显然被徐真说中。 “你当我一个一个地询问当事人,都是在装模作样吗?”徐真正色说道,“孟庆辉家那么豪气,酒窖里堆满了好酒佳酿,能知道他到底用哪两坛招待宾客的人应该不多。 “你是孟庆辉的叔伯兄弟,又因为常年跑外,经验丰富,孟庆辉有很多事情都要找你商量,儿子大婚自然更不例外。 “所以你肯定知道,他最后会用那两坛黄封陈酿来招待宾客,因此早早地把毒药下到酒中。” “这……这……”孟庆喜还想狡辩,却一时间想不出理由。 “怀疑你之后,我便趁机潜入你家,悄悄观察。”徐真又道,“玄道烧香叩拜都讲时辰,可你却一整天一整天地都在神像之前跪拜,这摆明了是心虚啊! “孟庆喜,”徐真说道,“当我看到你喜欢看修仙飞升的书籍之后,便想出这个计谋。现在,你所信仰的神明显灵了,他们已经给了你最明确的提示——赎罪吧!” “啊……”此言一出,孟庆喜噗咚跪倒,伏地大哭起来。 “呜呜呜……”哭声响彻整个院落,可听在众人耳中,却是愈发感到气愤。 “说!”其中一名里正大声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庆辉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害他?” “他对我好?”听到此话,孟庆喜倏地停止哭泣,愤愤嚷道,“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把我当过人!” 哦? 众人意外。 “仗着他家有钱,他无论犯什么错误,都让我替他背锅!”孟庆喜恨恨说道,“完事之后就甩给我一些小恩小惠,我父母死得早,家里又穷,只能依附于他,依靠着他的施舍而活。 “长大后同样如此,我虽然筹办了送货车队,可所有业务仍然依赖于他,仍然得看他的脸色。 “而他的毛病依然不改,而且变本加厉。有一天,他把一个女人送给我,要我娶了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孟庆喜颤抖说道,“就是智孝他娘!” 啊? 徐真咧嘴,这才意识到,引发那场灾难的根源到底在哪儿? …… 第151章 孽债 「这么说……」某位里正惊讶说道,「孟智孝……他……他是……」 「对,」孟庆喜点头承认,「他其实是孟庆辉的儿子!」 喔…… 吃了如此一个大瓜,在场人无不震惊。 「他把那个女人送给我的时候,便已经大了肚子,」孟庆喜说道,「那女人来历不正,不可能嫁到孟家,担心女人给他惹事,便将女人甩给了我! 「他当时说得天花乱坠,说我身强力壮,能力比他强,跟着我比跟着他更加享受,然后就像以前那样,甩下一堆银子,便跟没事人一样了! 「但是,你们知道什么叫欺人太甚吗?」孟庆喜稍一停顿,然后阴沉着脸讲道,「在生下孩子之后,他们并没有断了关系。 「你们能想象得到,我在厢房里哄着孩子,他们在正房屋里颠龙倒凤,是怎样一种滋味吗?」 「……」众人全都噤声,任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变态。 「可我依然没有办法,」孟庆喜无奈说道,「如果我反抗他,我的车队将不复存在。所以,我只能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给他们把风! 「我以为熬过了那种黑暗的日子,我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娶一个自己中意的老婆,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然而,我想不到噩梦从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孟庆喜攥紧拳头,「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从那以后,我便对女人……不行了……」 「这……」众人更加无语,而徐真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孟庆喜会对修仙飞升之术那么感兴趣了。 同时,他也暗暗庆幸,虽然孟庆喜功能不行,却并没有对女人彻底失去兴趣。要不然,他的狐仙计划可就不见得能成功了。 「我的失意可想而知,我的恨意……也可想而知……」孟庆喜垂下头,颓丧而道,「从那以后,那种变态的日子维持了很久,直到那女人上了年纪,被孟庆辉嫌弃方才罢休。 「而那女人亦是郁郁寡欢,最后郁结而死…… 「我也懒得续弦,也就凑合着活着吧,」孟庆喜摇头念叨,「但是,没想到老了,他依然不肯放过我。 「他知道孟智孝是他亲儿子啊,为什么还要抢走智孝的老婆呢? 「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他找我的时候根本不是与我商量,只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告诉我,玉娘要嫁的人是孟智超,而不是孟智孝,然后便自然而然地撂下了一包银子…… 「啧啧啧……」孟庆喜愈发激动说道,「其实,我生气的不是他抢走孟智孝的老婆,孟智孝都不是我的,我还在乎什么? 「但是,那包银子,却深深刺痛了我!时至今日,我还在乎那一包银子吗?那银子才是对我最大的侮辱,也正是那包银子,让我下定决心,要报复他!我……我……」 见孟庆喜说不出来,保正李有财想要出言催促,却被徐真拦住。 徐真知道,罪犯供述的时候,最好不要轻易打断。 「其实……」孟庆喜继续说道,「我当时还在犹豫,但心中郁闷难以自持,最后还是在一次酒后吐出真言,跟一位朋友讲了出来,说我想要在孟庆辉的婚礼上放一把火。 「算命先生不是说玉娘是炉中火吗?那我就给他放一把火!看看算命先生算得准不准? 「然而,我那位朋友却劝我,说放火不如下毒来得痛快,而且还不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所以……唉……」孟庆喜叹息一声,「我便听了他的主意,那毒药也是他送给我的!」 「这个朋友……」徐真忽然意识到问题严重,只得破例问道,「他是谁?」 「没有名字,一个和我一起送货的,」孟庆喜说道,「在出事 之后,我便找不到他了!」 什么? 徐真盯着孟庆喜的脸,发现他眼珠不自觉地瞟向一侧,这个反应说明:他在说谎。 不过,案情供述正在关键时刻,徐真只好先将他引回到主题上来,说道:「那就说说,你具体是怎么下毒的吧!」 「我是药场村长大的,我也懂得药理啊!」孟庆喜懊恼地半握手掌比划道,「他当时只给了我这么一小瓶毒药,说是他家祖传的,能让人上吐下泻,浑身麻木,足够让孟庆辉婚宴丢丑,达到我的报复目的。 「我当然没有怀疑了,因为那么小一个瓶子,放入两大坛酒中,哪怕是最厉害的鸩毒,也不可能真的毒死人啊! 「酒会稀释毒药,无论多厉害的毒药,顶多是让人发生腹痛而已,休养几天便会痊愈的,我……我只想报复他一下,可我真没想过杀人啊……」 听到孟庆喜的供述,在场之人反应不一,有人同情他的遭遇,有人愤恨他的恶行,唯有徐真紧锁眉头,似是还有怀疑。 「我说的真是千真万确,」孟庆喜说道,「虽然智孝不是我亲生儿子,但如果我知道那酒真能毒死人,真能让人毁容的话,我为什么还要让智孝去赴宴呢?」 「你怎么下的毒?」徐真问道。 「我就是……就是……」孟庆喜回答道,「在婚礼之前,趁机去到酒窖,将毒药倒进那两坛酒的。倒完之后,我还重新封了口。虽然封得不好,但婚宴上那么多人,谁会留意呢?」 「那么……」徐真再次问道,「为什么要选择在酒里下毒?」 「啊?」孟庆喜意外,「不在酒里下毒,还能在哪里下毒?我们这边的习俗,第一口酒都是新郎敬酒,只要能喝酒的都会一起喝,自然是下到酒里最为合适了?」 「事后呢?」徐真又问。 「事后……」孟庆喜顿时瘫倒,「我当然是吓傻了!在抢救完智孝之后,我就急急地去找那个人,可是早已找不到了!」 「那个人,到底是谁?」徐真再问。 「我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孟庆喜说道,「他就是一起送货的伙计,长得瘦瘦的,黑黑的,和我比较聊得来,所以……」 「你特么当我是傻子吗?」徐真骂道,「连名字都不知道,你会跟他无话不谈,酒后吐真言?连名字都不知道,他给你毒药你就敢去下毒!? 「说!」徐真一声暴喝,「那个人到底是谁!!?」 …… 第152章 根源 次日一早,徐真把孟庆喜带到村口,当着全体村民的面,将其罪行公之于众。 孟庆喜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又当众将案发经过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听完之后,村民们的反应可想而知。 谁也想不到,三年前的集体中毒事件,无数家庭被毁的元凶,竟然是这个孟庆喜! 村民们当即群情激奋,个个冲到近前,欲要将其生撕活剥…… 这次行动,徐真并没有带着沈玉。 毕竟他要完成的是精细活儿,沈玉实在不便参与。 万一虎妞在琴音假扮狐仙的时候大喝一声,那就一切全都泡汤。 因此,这一次徐真还是召唤来更加稳当的邮差贾丁,让他扮演了年轻形象的孟庆喜。 而在这次表演中,徐真也见识到琴音易容术的厉害,是她将贾丁化妆成年轻的孟庆喜,然后又将自己扮成美丽狐仙,甚至还让一条小白狗变成受伤的白狐。 尤其是她本人扮演的美丽狐仙,美轮美奂,简直就是人间妖孽,连策划者徐真看了都口干舌燥,有种想扑上去的冲动。. 当然,单纯的表演自然无法让孟庆喜轻松就范,徐真还配合着使用了自制的迷香。 根据《妖道》中记载的配方,徐真早早做出一块简单款的迷香,没想到给孟庆喜使用之后,效果还算不错。 本来,徐真知道让孟庆喜当众认罪之后,村民们必然会群情激奋,非要杀了他不可。 但他仍然坚持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给孟智超和玉娘夫妇正名,让他们夫妻二人恢复名誉,从此不再受村民们的冷眼欺凌。 此刻,面对眼前的混乱,幸亏保正李有财带了些人,当即上前维持秩序,最终将局面控制下来。 而在孟庆喜当众认罪之后,徐真又交代了一些关于孟少君遗产,还有查封孟庆喜家产的事情,这才押送孟庆喜去到县衙定罪。 即将出发之际,孟庆喜这才幡然醒悟什么,当即给三位里正跪下,咚咚磕头说道: 「我求求你们了,智孝是个好孩子,我走之后,请你们不要为难他好不好,不要为难他啊!呜呜呜……」 孟庆喜苦苦哀求,痛哭流涕,但三位里正却无动于衷,哪一个也不敢答应。 所有人全都清楚,在药场村,孟智孝将成为第二个孟智超。 纵然孟智孝无罪,却由于父亲的罪恶,他将永远成为众矢之的,无法再过正常生活。 …… 押送队伍于上午巳时出发。 一起负责押送的,除了徐真与琴音外,还有一名里正,数名年轻村民,以及保正李有财和他的几名手下。 这些人一来都是本案的见证人,一来可以保证押送安全。 至于自己的亲信贾丁,徐真却早早让他离开了药场村,除了琴音,没有与任何人见面。 毕竟贾丁是自己的秘密王牌,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春寒料峭,尽管已有万物复苏迹象,可潮湿的空气依然冷的让人在说话时可以呵出白气。 尤其是进了林子之后,寒意更浓,没想到那些位于阴冷处的白雪,竟然还有尚未融化的。 而进了林子之后,徐真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只白狐。 一见白狐万坟起。 如今,他却恰恰利用白狐找出了真凶。 所以,白狐只是人们心中的孽障,只看自己如何做出选择。 孟庆喜的遭遇确有可怜,却并不能成为他开脱罪责的借口。他本可以拒绝,本可以反抗,本可以用其他方法去解决他的问题。 但是,他却做出了一个令他悔 恨终生的决定。 不过嘛…… 徐真回头看了一眼被绳索捆绑的孟庆喜,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弄清楚本案中最重要的一环。 毒药——到底是哪儿来的? 如此凶猛的奇毒,必然不是常人所有,徐真认为很有必要查清毒药的来源。 可是,昨晚他已审讯孟庆喜多次,可孟庆喜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 孟庆喜后来倒是说了那人的姓名,但「王小四」这样的名字显然难以令人信服。 而且,关于此人的相貌描述,他前后也有出入,一会儿是黑瘦子,一会儿是白胖子。 审到最后,孟庆喜干脆说毒药是他意外捡来的,根本没有这么一个送药人。 显然,他已经不能自圆其说,到处都是逻辑漏洞。 给徐真的感觉,神秘的送药人应该是存在的。纵然孟庆喜研究过丹药,但造出如此猛烈毒药可能性依然不大。 更何况,他所犯的已然是死罪,也没必要再编撰一个人物出来。 因此,徐真更倾向于,孟庆喜在刻意维护这个神秘的送药人! 此人应该是孟庆喜的要好朋友,要不然孟庆喜不会跟他说出自己的秘密。 但是,此人又不太像是孟庆喜的老朋友,因为如果是老朋友,那么此人或许早就给孟庆喜出坏主意了。 不是老朋友,便是新朋友。 新朋友,能单独喝酒,吐露心声…… 啧啧……徐真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孟庆喜,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啊?那个神秘的送药人,是他的……他的情郎? 不管怎么说,找不到毒药来源,此案便不能草草了之。 等回头把孟智孝喊过来,看看他能否猜出那个送药人到底是谁吧? 当然,孟智孝也早在徐真掌握之中,他现在接到的生意,便是徐真故意安排的。 徐真也早已派了其他捕快将孟智孝传唤,估计等到了县衙,便会见到。 也不知道,当孟智孝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嗤…… 徐真正想着,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似乎有个发着亮光的东西,从眼前飞了过去。 笃! 几乎转瞬之间,在众人右侧的大树上,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深深嵌入到树干之中。 哎? 徐真定睛看去,但见深深嵌入树干的,竟然是一只短小精悍的——弩箭! 不好! 徐真赶紧翻身下马,下马同时已经听到左侧林子里传来一阵异响。 嗤…… 结果,又是一声破空,只听被众人簇拥的孟庆喜忽然「哦」了一声,随着他身子一歪,竟然是被弩箭射中了肩膀! 「啊……」孟庆喜大惊失色,登时疼得连连嚎叫。 而就在孟庆喜发出嚎叫之后,从左侧树林里倏地窜出数名蒙面歹徒! 他们个个手持黑色长剑,甫一冲出,便直奔孟庆喜凶狠刺去…… …… 《妖探》第三季《白狐》完结,请欣赏第四季《锈刀》。 第153章 追求 意外来得太快,徐真除了翻身下马堪堪躲避外,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能勉强看出,这伙歹徒可能是冲着孟庆喜来的。 但他看不懂,为什么对方先要一箭射到树干上,然后才又射中孟庆喜肩膀。 还有,既然要杀孟庆喜,为何直射肩膀不射要害?现在,又何必非要杀出来现身呢? 虽然想不明白,但情况必然不妙! 由于没有带车厢的马车,琴音亦是骑在另一匹马上,徐真赶紧把她也拉下马来,一起躲藏在马背之后。 琴音自然吓坏,紧紧扎在徐真怀中不敢做声。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之间,第一名歹徒已经冲到近前。 此人脚步轻盈,剑锋凌厉,仅仅一招一式便可见他的武功非同小可。 孟庆喜旁边虽然有很多人,但这些显然都是虾兵蟹将,此刻全都傻傻地楞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第一名歹徒挥剑刺向孟庆喜。 唰! 谁知,该歹徒长剑刚一刺出,胳膊上便赫然爆出一股血花! 哦啊…… 歹徒吃痛,手中黑色长剑掉落在地。 而几乎在一瞬间,一团黑影从左侧树林中惊鸿般窜出,眨眼便落在这几名黑衣人中间。 哇塞! 徐真通过马鞍缝隙看过去,心头顿时大喜,悬着的心也是随即放下。 但见黑影是一名身穿玄教御风袍的女道姑,女道姑丰神飘逸,冷峻傲然,左手握着黑色峨眉刺,正是那冰山玉姐——李婵儿! 李婵儿刚一落地,便抽出刺中歹徒手臂的峨眉刺,然后与另外几名歹徒斗在一处! 稳了! 徐真顿时想到,八成是自己在出发前,给李婵儿写下的那封信起到了作用。 那封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徐真邀请李婵儿与自己同行,一起去药场村侦破集体中毒案。 当然,之所以写这封邀请信,无非就是找个机会能跟李大小姐套套近乎。 由于李四雄病重,徐真料到李婵儿尚未离开延平,而他们若想躲得清净,那间密室无疑是个好去处。 因此,当徐真发现密室大门已经关闭之后,便料定李婵儿能够看到自己留给她的信。 当然,看见信是一回事,人家来不来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现在看起来,李婵儿显然是放不下这件案子,还是跟着来了,却正好遇到眼前这场突然的袭击。 哎呦…… 糟糕! 徐真又忽的想到,李婵儿不会全程都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破案吧? 那……自己给琴音上补习课的事……她…… 噗…… 徐真走神之间,但见孟庆喜的胸口处又中了一支弩箭,疼得他登时喷出一口血来! 哦嗯…… 徐真这才回过神,意识到眼前这些歹徒并没有想象中得那么好对付。 偷眼看去,但见左侧树林中又冲出两名歹徒,全都加在一起足有六名之多。 徐真终于明白,怪不得最初那支弩箭射到了树干上呢,原来李婵儿早就发现这些歹徒图谋不轨,及时出了手。 此刻,包括那名手臂受伤的蒙面歹徒,他们六人将李婵儿围在当中,斗得异常凶狠激烈。 徐真可是见过李婵儿出手,就算强如沈玉那般,也没有在她手下走过十个回合。 所以按常理估算,这六个人应该能在一分钟之内被李婵儿拿下才对吧? 想到此,徐真习惯性地看看手腕,还以为手上戴着手表呢! 等他再抬起头时,这才发现自己的估算其实还是挺准的。 因为再看过去时,随着李婵儿两支峨眉刺的随心所欲,神出鬼没,六名歹徒已然全部中刺倒下! 太……太特么帅了! 李婵儿的动作潇洒飘逸,犀利灵动,尤其那马尾辫甩来甩去的,那修长的身材,那精致的五官……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打破了徐真眼里的和谐。 因为六名歹徒在看到自己负伤,再无战力之后,竟然纷纷吞下袖中药丸,然后便口喷鲜血,暴毙当场! “哦……哦……” 与此同时,徐真听到孟庆喜的哀嚎,但见他胸前剧烈起伏,好像快要不行了。 不会吧? 难道弩箭有毒? 徐真再也不能窝着,赶紧冲到孟庆喜跟前,想要询问一下。 可离近再看,这才发现孟庆喜身上竟然中了四五支弩箭,还有一支直没心口位置,显然是没得救了! “呜……呜……”孟庆喜仍然抬着手臂,嘴一张一合的,似乎有话要说。 徐真赶紧凑近他的嘴边,只听孟庆喜艰难地说出一个名字:“庆……庆辉……孟庆辉……他……哦……” 啊? 徐真瞬间糊涂,孟庆辉不是喝了毒酒的药场村首富吗? 孟庆喜为什么要提他的名字? “你……”徐真再看过去时,却发现孟庆喜已经断气,右手还搭在心脏位置。 这…… 怎么会这样? 自从徐真穿越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般不可控的意外。 事先毫无征兆,来得凶猛突然。 这个孟庆喜的身份,显然不简单啊? 此时此刻,其他人全都吓呆,个个躲藏树后瑟瑟发抖。 虽然李婵儿已经解决了所有歹徒,可给他们的感觉,李婵儿似乎比歹徒更加可怕。 “他跟你说了什么?” 这时,李婵儿在确认六名蒙面歹徒全部死透之后,转身指着孟庆喜的尸体,向徐真问了一句。 完了。 仅仅这一句话,便足以印证徐真的猜测,从自己第一天进入药场村查案开始,李婵儿便已经在悄悄地关注着自己了。 一瞬间,徐真好似没穿衣服,被李婵儿看得通透。 “喂,”李婵儿面色一沉,“问你话呢!” “大小姐,我……”徐真看了看孟庆喜的尸体,又看了看六名蒙面歹徒的尸体,然后把心一横,极为郑重地冲李婵儿说道,“我现在要宣布一件事!伱可以不答应我,但你最好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什么?”李婵儿一甩峨眉刺上的鲜血,凝眉问道,“什么意思?什么事?” “我要……”徐真毅然决然地说道,“我要追求你!!!做我的女朋友……哦……做我的未婚妻吧?” 唰…… 一瞬间,正片树林全都安静下来。 躲藏在树后的众人痴傻呆懵,女婢琴音亦是惊讶捂嘴。 “你……”李婵儿同样不明所以,当即竖起右手峨眉刺,刺指徐真,“是不是找死?” “相濡以沫,未若相忘于江湖,”徐真却极为认真地说道,“但我忘不了你!也不想与你相忘于江湖,我有追你的权……” 后面的“利”字还没出口,血迹未干的峨眉刺便已然架在了徐真咽喉…… …… (本章完) 第154章 红莲 「再给你一个机会,」李婵儿压住徐真脖颈,冷冷说道,「我可以认为你精神失常,不与你计较。」 然而,面对尖利的峨眉刺与强大的威压,徐真竟毫不迟疑地念起了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徐真面露真诚,痴痴念道,「白衣怒马,快意恩仇,若为君伴,夫复何求?」 「好!那就休要怪我!」李婵儿柳眉一挑,肘关节微微一抬,峨眉刺唰地刺了出去。 「啊……」远处的琴音吓得失声惊呼,瘫倒在地。 等她定睛再看时,发现李婵儿早已收回峨眉刺,而徐真则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也不知是不是脖颈已经被捅了窟窿? 空气再一次凝滞,四周围谁也没敢乱动,全都心惊胆战地注视着徐真。 甚至有人开始在心里默默数数,看徐真几秒后倒下? 然而,数秒过后,却听徐真说道:「像这样的诗,我还有一箩筐,如果大小姐喜欢,我可以全都念给你听!」 「够了,」李婵儿冷冷说道,「你这个人真是不知道好歹,现在死尸遍地,你却还有心情与我消遣?你可知道,刚才有多么危险?」 「错,」徐真更正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有多么危险,所以我对你更加仰慕。」 「徐真,」李婵儿愠怒,「我已多次忍让,你再这样,那……」 然而,李婵儿刚才已经威胁过一次徐真的性命,现在显然不知后面还能怎样威胁? 难道要说:「你再这样,咱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样一来,不就说明自己想和徐真做朋友吗? 或者说:「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你俩什么关系,他好像本来也不用你管吧? 想到此,李婵儿只得愤恨挥袖,转身欲走。 「大小姐,」徐真却似乎早已料到如此,当即冲李婵儿拱手说道,「明日一早,徐真亲自把本案细节奉上。」 「……」李婵儿转回头,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纵然她有绝世武功,通天本领,却发现面对眼前这个神经病一般的徐真都不顶用。 如果她听说过那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恐怕,现在便一定会用到徐真头上吧? 本来,李婵儿还想再撂下几句狠话,可徐真刚才连死都不怕,撂狠话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乎,李大小姐负气纵跃,眨眼消失无踪。 「哎呀……」琴音赶紧跑过来,惊愕地向徐真询问道,「老爷,你认识这位女侠啊?她好生厉害!」 「啧啧……」 徐真暗暗咂嘴,心里则在飞快地盘算着什么。 而这个时候,其他人看到李婵儿离开,这才一个个从树后出来。可看到孟庆喜与六名歹徒的尸体,仍是全都吓得战战兢兢。 「这……」那名上年纪的里正颤抖问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杀孟庆喜啊?哎?这……这个人……」 由于蒙面歹徒们服毒自尽时,有的已经摘掉面罩,里正竟然认出了其中一个。 徐真闻言赶紧来到跟前,问道:「怎么……你认识?」 说着,徐真示意其他人上去摘掉其他尸体面罩。 然而,人们全都吓傻,哪个也不敢去。 没办法,徐真只好亲自动手,将所有人面罩摘掉。 「哎呀,这不是……」里正指着尸体道出答案,「这些人不全都是孟庆喜车队的伙计吗?」 「对,对……」另外几名村民同样认了出来,点头表示认同。 「伙计?」这 一下,徐真更是好奇,问道,「是你们村的吗?」 「不是,」里正回答,「我们只是在他们进村装货的时候见过,他们具体是什么人,我们可不知道啊!」 「问问孟智孝吧,」后面有人说道,「老孟头这些年几乎不跑车了,都是智孝在管着车队,他一定认得这几个人!」 「哎?那就奇怪了,」另一侧的保正李有财皱眉说道,「车队的伙计,为什么要杀孟庆喜呢?还有,他们……他们的功夫怎么会如此厉害……」 「行了,」然而,议论仅仅开了个头,徐真便指着尸体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出了变故,那就只能把孟庆喜还有这六个人带回去再说。」 在徐真的命令下,众人将几具尸体抬到马背上。 其他人全部步行,朝延平县城方向继续前进,连徐真与琴音亦不例外。 「老爷……」女婢琴音仍处在惊吓之中,瑟瑟地挽着徐真胳膊,小声说道,「既然那位女侠那么厉害,咱们为什么不让她与我们同行呢?」 问完之后,琴音等了许久,却并未等来徐真的回答。 抬眼一看,但见徐真正在凝神关注着什么,似乎……他正在悄悄地观察同行的其他人。 「放心,」然而,就在琴音以为等不来答案的时候,徐真却道,「女侠一直陪着咱们呢!」 「那……」琴音再次认真问道,「您真的要追求她吗?可是……您可是已经有正妻的啊!」 「我知道,」徐真扭头凑近琴音耳边,小声说道,「我追求她,又不是非让她做我的正妻?」 「啊?」琴音咽口唾沫,「不做妻,难道做……」 「嘘……」徐真嘘了她一声,故意拉着琴音来到队伍最后面,并且让她挡在自己身前。 然后,徐真便顺势来到孟庆喜的尸体跟前。 孟庆喜被头朝下担在马背上面,徐真伸手将他的身体扭向一侧,然后掀开他胸前的衣襟,查看里面。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孟庆喜在临死之前,右手曾搭在心脏位置,而他的食指则是伸直的,似乎有所示意。 起初,徐真以为孟庆喜心口中箭,他的手势是示意那支弩箭。 可后来仔细回忆,却想起他临闭眼之前,眼睛亦是努力地向下看着,似乎也想要表明什么。 于是,徐真悄悄地掀开衣领,查看孟庆喜的心脏位置。 结果,仅仅看了一眼,他便发现异常情况。 但见在他心脏位置的皮肤上,竟然刺着一个纹身。 那是一朵很小的莲花,但整朵莲花却是红色的。 而且,那红色阴沉猩红,艳似血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红莲花? 哎? 看到这朵莲花纹身,徐真却感觉特别眼熟,好像从哪里见过似的? 不仅见过,而且还是最近才刚刚见过。 难道是那本《妖道》? 不对…… 徐真紧锁眉头,苦苦回忆。 由于自己已经抄录完整本《妖道》,如果里面真有关于红色莲花的内容,那自己一定是记得的。 这就奇怪了…… 如果不是妖道,那自己又从哪里见过呢? 第155章 攻势 因为只能步行,直到酉时天黑,徐真等人才返回县衙。 为了不穿帮,徐真先让里正与保正等人在县衙大堂候着,然后才去到内堂,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报告给陈厚禄知晓。 陈厚禄闻言自是吃惊不已,他还以为徐真这几天给自己放了假,却没想到竟然去药场村破了如此一桩大案。 其实,虽然药场村这场集体毒杀案的案情重大,可在县令眼中,却是一桩处理起来比较麻烦的事情。 一来当初没有立案,现在审判需一切从头开始,很是繁琐。 二来,此案也没有什么油水,对县令来讲毫无动力可言。 然而,有宋知礼的前车之鉴,对于徐真的提议,陈厚禄哪儿敢反对,只好硬着头皮接审此案。 不得不说,他心里亦是隐隐期盼着,是不是自己也能像宋知礼那样,因为这些案子积累名声,将来也弄个一州长史当当? 当然,审理此案说麻烦也不麻烦,因为既然是徐真主动查办的案子,那么自然全权交给徐真处理即可,自己如何不落得一个清闲? 于是,在得到陈厚禄同意之后,徐真便先将同行人员在捕房安顿,七具尸体亦是没有送去义庄。 因为,他要在县衙等待一个人的到来,那就是孟庆喜的儿子孟智孝。 在此之前,徐真特意派遣沈玉专门去办此事,本来感觉万无一失,可现在发生刺杀事件之后,徐真不免有点儿担心。 不知道孟智孝会不会也遭到刺杀? 沈玉会不会有危险? 不过……从今天的遭遇来看,蒙面歹徒的目标就是孟庆喜,似乎并没有伤害其他人的意思。 如果不是李婵儿半路杀出,搅了他们的计划,那么应该只用一支弩箭射杀孟庆喜之后,便会当即撤走。 李婵儿…… 一想到这位冰山玉姐,徐真的思绪顿时出现波动。 于是,他没有着急去对里正等人逐一问话,也没有着急去查验尸体。 而是静下心来,又把整件事重新捋了一遍。 当遭遇刺杀之后,徐真第一时间对李婵儿发起追求攻势,此举看似无厘头,但其实却有着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徐真——害怕了! 不错,徐真虽然是穿越货,但他也是人。 在此之前,纵然衙门发生滔天巨变,他也从未怕过什么。 可当他看到孟庆喜被弩箭射中,六名蒙面歹徒见刺杀不成,全体吞药自杀之时,他却真真的害怕了! 首先来说,这场刺杀非常专业!六名歹徒也非常敬业! 可以看出,他们个个武功不凡,按道理讲,只来一个,便足可以完成任务。 可他们却一口气派了六个! 本来,在发现陡生变故,刺杀计划被一名近乎无敌的女道姑破坏之后,他们本可以快速撤退。 然而,他们却宁可拼掉性命,也要冲出来杀死孟庆喜,足可见他们为了完成任务的意志力有多么坚定决绝! 所以,仅凭这一点,徐真便可以做出判断:对方并非个人行动,应该是来自于某种缜密组织。 其次一个原因,便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掉孟庆喜? 这一点,徐真也自然能够想到,孟庆喜被杀的原因,多半是因为那种毒药! 之前徐真便有所感觉,如此猛烈且神秘的毒药,必然不是出自民间。 而在排除宫廷可能之后,同样指向某种隐秘的组织。 神秘送药人背后必有神秘组织。 所以,会不会是那个神秘送药人,不希望孟庆喜泄露太多组织秘密,所以才派人将他刺杀? 最后,便是孟庆喜临死之前跟自己所说的那个名字:孟庆辉! 起初,听到孟庆辉的名字,徐真感觉毫无头绪,似乎与刺杀没有关系。 然而,在仔细分析之后,徐真却想到一种可能。 孟庆喜的意思,是不是示意孟庆辉的身份也不简单? 孟庆辉是怎样成为药场村首富的,是不是……在背后另有隐情?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分析,那么当年孟庆辉一家遭遇集体中毒事件,似乎更加耐人寻味。 会不会……神秘送药人是借刀杀人,利用孟庆喜除掉孟庆辉? 综上所述,徐真能够得出的结论有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在无形之中,已经得罪了那个神秘组织。 尤其是最后孟庆喜还跟自己说了话,如果被神秘组织知道,那么接下来……自己会面临什么呢? 啧啧…… 得出这样的结论,徐真自是颇感无奈。 他就算再聪明,也绝想不到在集体毒杀案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重大危机。 这一下,自己可真是惹祸上身,他如何能不害怕呢? 以前,他遇到的所有问题全都摆在明面上,可现在被未知的东西盯上,这可绝对不是好事。 而恰在此时,徐真看到李婵儿那超绝的武功,随心所欲的峨眉刺,再加上那潇洒飘逸的身影,那长在自己y点上的完美容颜,以及她那嫉恶如仇的优良品质…… 所以……他这才想到一个化解危机,让自己永葆平安的想法,那就是:向李婵儿发起追求攻势,娶她做自己的贴身保镖! 如果能得到冰山玉姐的庇佑,那我还怕你个屁神秘组织? 当然,徐真可是老司机,他知道像李婵儿这样冷若冰山,高高在上的美人,唯有那种拥有盖世武功,英华内敛的名门大侠,或许才有可能得到她的青睐。 如果自己这般一个小捕快,也想吃天鹅肉的话,那就是只能剑走偏锋,秉承那个永恒不变的追女三字真言了,即——不-要-脸!!! 没办法,徐真本不想如此浮夸,奈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将来李婵儿离开延平,那恐怕自己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便真的是要相忘江湖了。 所以,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把握,努力才会有收获。 徐真深谙其道,所以大胆地向冰山玉姐表白,并且在峨眉刺力压脖颈时,表现得勇者无惧,大有“你的刺在我咽喉上割下去吧”那种为爱牺牲精神。 当然,徐真看人最准,他早已吃透李婵儿的性格,笃定李婵儿不可能真的伤他。 而后来,在峨眉刺好不容易收回之后,徐真又把李婵儿气走,这其实也是绝世追女守则中的一条,那就是在不要脸之后,还要假装不在乎。 唯有欲擒故纵,方能引起美人兴趣。 所以,李婵儿虽然被徐真折腾得上不来下不去,看着对徐真大为光火,可实际上,却再次加深了徐真在她脑中的印象,让她挥之不去。 当然,徐真之所以激走李婵儿,还有着更多方面的考虑…… …… (本章完) 第156章 蛊惑 徐真故意激走李婵儿,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怀疑现场还有同伙。 他无法确定,在那几名护送的药场村村民里面,是否也有刺客的人? 如果按照事态正常发展,那么李婵儿必定会因为好奇,而跟随徐真他们一路同行。可那样一来,对其他人来说,李婵儿的身份也就不再神秘。 可是,徐真一出口就说什么要追求人家,然后又把人家给气走。 这样再从其他人角度来看,可就摸不着头了! 至少,能让他们知道,徐真有一个关系匪浅,武功超绝的神秘女道姑朋友。万一真有内奸,也必然会心怀忌惮,不敢乱来。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徐真要给追求李婵儿埋个伏笔。 试想一下,如果李婵儿跟随自己同行,待到疑窦解开之时,也就是李大小姐离开之际,从此便再也没有下文。 而当自己告诉她“明日一早,徐真亲自把本案细节奉上”这句话之后,那效果是不是比之前要好得多? 徐真断定,李婵儿心里百分百会生出期待感…… 所以,激走李婵儿,可谓利大于弊。 况且,这只是徐真追求李婵儿的第一波攻势,后面还有计划…… …… 啧啧…… 捕房的临时殓房内,徐真正在查验尸体。 但是,他的心思却仍在衙门外面,因为此刻已经将近子时,可沈玉仍然没有带着孟智孝返回。 按照路程估算,他们已经晚了两个时辰。 想到此,徐真不免更加担心,一味咂嘴。 不过,尸体还是按部就班地查验完毕,为了尽量不扩散消息,徐真并没有去请仵作,全都是自己动手。 虽然线索不多,但通过初步尸检,徐真还是推测出了大体框架。 首先来说,孟庆喜心脏位置的红色莲花,让徐真怀疑,他跟神秘送药人,还有那些蒙面歹徒全都隶属于同一个组织。 还有,药场村前首富孟庆辉应该也是一样。 孟庆辉有可能依靠这么一个红莲花组织发家,但不知犯了什么错误,被神秘送药人蛊惑孟庆喜,让孟庆喜在喜宴上下毒,这才发生了三年前的集体中毒案,孟庆辉遭到清除。 案发之后,凶手孟庆喜惶恐不安,却哪里敢说出秘密,只能每日求仙拜神,以求赎罪。 然而,他万万想不到,三年之后,徐真竟然查明真相,用狐仙套出了他的口供。 由于孟庆喜被抓获得太过突然,他一时没有准备好说辞,便不小心说漏嘴,把神秘送药人暴露出来。 他后来才意识到问题严重,可无论怎样掩饰否认,却也无法自圆其说。 于是,神秘送药人不得不冒险刺杀孟庆喜,其目的,就是担心他到了县衙之后会把他们这个组织暴露出来…… 其次,便是那些蒙面歹徒。 现已证明,他们全都是孟庆喜车队的伙计。 所以,徐真的推测得到印证,那个神秘组织一直都在孟庆喜身边。 可是,由此一来也便产生一个疑问。 那些人个个身怀绝技,却为什么非要给孟庆喜当伙计呢? 喔…… 一想到这里,徐真忽然感觉后背冒出丝丝凉气。 孟庆喜的车队,绝对不只是帮人送送药材那么简单! 他们八成是利用孟庆喜,在做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靠…… 徐真很快想到另一件事,如果首富孟庆辉也是该组织成员,那么最近死掉的孟少君呢? 如此一想,徐真可就不仅仅后背冒凉气,还感觉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难道……那毒杀孟少君全家的孟智才,也是被这个神秘组织蛊惑的不成? 有人在操控药场村的药材生意? 不,是有人利用药场村的生意,在做其他什么事情…… 想到此,徐真掀开其中一名歹徒的白布,再次查看尸体。 六名歹徒的心脏位置,并没有刻着红色莲花,徐真怀疑,他们或许只是组织里的低级成员,还没有资格刺刻纹身吧? 另外,六名歹徒最后服毒自尽,他们吞下的毒药显然不是让人七窍流血的砒霜。虽然他们仅仅口中喷血,可面目扭曲狰狞,异常可怖。 这种中毒症状,似乎更加接近三年前集体中毒案的烈性毒药。 死者嘴唇呈青紫色,徐真靠近口腔嗅闻,还闻到一股苦杏仁味。 如此一来,徐真更加确信,他们中的是氰化物一类的毒物。 由此,徐真把目光再次转移到这种猛烈的毒药上来。 此毒稀释到两大坛酒水之中,仍能毒死那么多人,那么……这是不是叫一语成谶呢? 自己假扮什么罗公子,骗取李婵儿信任的时候,可是编撰过一个关于断魂散的故事,难道……这个故事在现实之中,还有雷同? 神秘组织,烈性毒药,红色莲花…… 当这三个要素合在一起之后,徐真自然而然地生出不好感觉,越发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摊上了大事。 如此一来,自己追求李婵儿的事情,是不是得再抓紧一些了? 正想到此,外面赫然传来一个熟悉且响亮的声音。 “我回来啦!” 嚯…… 听到这个声音,徐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急急忙忙跑出殓房,但见沈玉已然出现在捕房门口,依然是那么英姿飒爽,虎虎威风。 在她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却面目扭曲的男子,正是——孟智孝。 陡然看到孟智孝,徐真顿时眉头一蹙,暗暗琢磨,此人是否也有可疑? 如果他没来,或者遭到刺杀,似乎都能说明他有问题。 可他现在来了,那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况且,他还毁了容? “徐师兄……哦不,徐捕头!我把孟智孝带回来了!哎呀,不好意思,”沈玉习惯性地挠着额头,“我把他去的清远村,听成了青云村,多亏我一路打听,这才找到了他。” “……”徐真无语三秒,然后问道,“其他人呢?” “其他人?”沈玉疑惑,“你没说要把其他人一起带回来呀?” 哦…… 这次轮到徐真挠头,的确,他之前也不知道会发生变故,所以只让沈玉把孟智孝带回来即可。 这下可惜了,与孟智孝一起的那些伙计之中,应该还有神秘组织的人。 此刻,听到沈玉响亮嗓音,其他捕快,以及之前那些同行的药场村村民也全都从屋中出来。 一见到这种场面,徐真忽然心生一计,当即将手揣进袖兜,同时惊讶地冲孟智孝说道:“啊?这是你父亲给你的信,那伱看了没有?” “我?啊?什么……”孟智孝被问得一脸懵。 而徐真确定揣兜动作都被其他人看到之后,便一把拉住孟智孝的胳膊,神秘兮兮地将他拽进了殓房…… …… (本章完) 第157章 夜访 因此,在将孟智孝拉进殓房之后,徐真顺便把沈玉也叫了进来,然后让她躲在暗中观察,看看有谁会对他们这边特别关注? 沈玉看到殓房中竟然多了这么多尸体,自是惊讶得不行。 可是,对于徐真的命令,她一向言听计从,当即强行压住好奇心离开殓房。 随后,徐真又叫来了里正与保正李有财,对于这两个人,他基本排除嫌疑。 里正三年前中了毒,嘴歪眼斜,而李有财则是外来人员。 徐真喊他们两个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把关于孟庆喜的所有事情,全都讲给孟智孝听,而他自己则要仔细查看孟智孝的反应。 可想而知,当孟智孝看到父亲尸体,又接连得知各种真相之后,自然犹如晴天霹雳,傻在当场。 徐真亦是没有着急,等到孟智孝将他的遭遇全部消化之后,这才让他辨认那六名蒙面歹徒的尸体。 果然,孟智孝全都认得,说他们的确都是车队的伙计,但这些人已经在两年前便不干了。 孟智孝能够叫上他们每個人的名字,以及他们家住何方等信息。 但是,当听说这几个人武艺高强之后,孟智孝却连连摇头,说他们几个没有一个能打得过他。 看来,这几个人应该是扮猪吃虎,全都隐藏了真实实力。 回答到这里,孟智孝依然不能接受这些残酷的现实,他一直摸着自己变形的脸,似乎无法相信把他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竟是他的父亲。 对于他和孟庆喜的这种畸形父子关系,亦是让他几近崩溃,当即痛苦地瘫在地上,双眼空洞,表情麻木…… 看到这种反应,徐真并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孟智孝的反应全都在情理之中。 不过,徐真的关注点已然不在孟智孝身上,而是再次转移到自己身上。 不行,他很不喜欢现在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若要把孟庆喜……不,把药场村这桩案子继续深挖下去,恐怕他将有性命之忧。 仿佛,他可以看到在药场村集体中毒案的背后,有着一个巨大的魔影,那魔影随时都能将他吞噬。 事到如今,就是自己不再碰这件案子,但六具尸体已入县衙殓房,危机已然存在。 要想化解这场危机,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于是,徐真再也顾不得捉什么内奸,当即匆匆离开县衙,先回了家…… …… 当夜三更,天雄镖局。 徐真裹着一件黑色大氅,快速穿越满地狼藉的镖局大院,来到镖头李四雄那破败的卧室之中。 然后,他站在密室门前,先冲石门抱了抱拳,然后又清了清嗓子,这才恭敬地打招呼道: “李大小姐,徐真深夜冒昧来访,有要事相商,望乞相见。” 说完之后,徐真便恭敬地侯在石门前,静静等待。 然而,半柱香过去,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李大小姐,”徐真只好再次开口,“白天多有冒犯,但徐真却有难言之隐,情非得已。我现已查明部分情况,特此向大小姐汇报,这个案子……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了!” 说完,徐真继续等待,但门依然没开。 好吧…… 徐真早有准备,当即再次清清嗓子,竟然唱了首歌: “我是一只守候千年的狐,千年守候千年无助。情到深处看我用美丽为你起舞,爱到痛时听我用歌声为你倾诉……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海誓山盟都化作虚无……” 虽然是首女人歌曲,但徐真还是唱的异常婉转悠扬,用心用情。 这首《白狐》果然见效,徐真刚唱到一半,便听的石门内部传来异动,紧接着石门便霍然而开。 “你这个失心疯,”但见李婵儿怒气冲冲地从密室里出来,指着徐真骂道,“还敢来折腾本小姐,今天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我……” 李婵儿话没说完,但见徐真掀开大氅,左手便赫然捧出一捧鲜花! 当然,这个时代没有大棚技术,徐真准备的全都是梅花。 但他却使用了现代的包装技术,彩纸加丝带,再加上红、白、粉三种颜色搭配,喷上水,使得梅花娇艳欲滴,特别好看。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徐真不仅双手奉上鲜花,而且还念了一句咏梅诗,然后说道,“傲骨梅花,与大小姐的气质最搭!” 李婵儿本想用拂尘教训一下徐真,待看到这手捧梅花,然后又听到如此意境深远的咏梅诗后,一时间竟怔住了。 可以说,自从她认识徐真之后,就从来没有准确预判过一次徐真的行为。 每一次,徐真都能让她出其不意,反应不及。 见到此间情景,李婵儿再一次生出了纵然拥有绝世武学,却不能痛扁徐真的无奈感。 她有心一拂尘过去,把那鲜花打飞,可她偏偏又是一个爱花之人,而且徐真弄得这花,还真挺好看。 于是,李婵儿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气氛有点儿尴尬。 然而,徐真有备而来,岂能冷场,当即将鲜花插进屋内一个破损的瓦盆内,然后掀开大氅另一侧,就像变戏法一样,又掏出许多东西来。 “这个是人参,”徐真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到桌子上,“给李镖头补补……” “这个是产自西域萨里国的熏香;这个是东海咲月国的水花胭脂;这是南洋的黑珍珠耳坠;这是祥云记的糕点;还有烧鸡,熏鸟蛋……” 这些东西,全都是前些日子魏玉郎送给徐真的,自然少不了稀奇的舶来品。 然而,看着桌子上不断堆积的礼物,李婵儿急促吸气,双手亦是越攥越紧。 “徐真!”终于,李大小姐受不了了,颤抖着扬起拂尘喝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李婵儿的样子,似乎她下一秒便会一拂尘挥下去,就算不抽徐真,也必然要将那些礼品打飞。 然而,徐真的下一个举动,再次让李婵儿没下去手。 但见徐真掏出一张药方,向李婵儿说道:“大小姐,这个便是回魂丹的配方,或许对李老镖头的病情有所帮助。” “什么?”李婵儿眉毛高挑,显然不信。 “我之前虽然假扮罗公子,但并不是胡乱假扮的,”徐真说道,“这确实是回魂丹的配方,家师说此药不用制成丹丸,只需按照药方熬制服下,便可固本培元,缓解病情。我们不妨……可以试试看嘛!” 说着,徐真将药方双手奉上。 “……”李婵儿已然无话可说,但扬起的手臂,却不得不再次放下…… …… 第158章 互助 “你确定……这是回魂丹的配方?世间真有此药?”李婵儿看着用歪歪扭扭字迹书写的药方,自然一片狐疑。 “有是有,但并没有传说的那么神奇,”徐真说道,“只能是缓解一下痛苦,延续一些时日而已,并不能根除疾病,更不可能起死回生。” 听到此话,李婵儿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原来,经过多位名医诊断,李四雄罹患绝症,已然时日无多。 经过鬼面杀手事件之后,他更是遭受重创,病入膏肓。 也正是这个原因,李婵儿才没有冒险带着李四雄离开延平,暂时委身在镖局密室之中。 以李四雄现在的身体,根本经受不住舟车劳顿,一旦上路便是真的“上路”。 刚才,李婵儿还以为徐真的回魂丹能救父亲性命,可没想到终究还是一场空,心中自然一阵失落。 不过,这几日看到父亲饱受病痛折磨,李婵儿亦是心急如焚。如果这药方真能缓解痛苦,也算是稍感欣慰。 于是,李婵儿阴沉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对徐真说道: “徐真,树林之中,因何口出狂言?你现在不会还想继续吧?” 李婵儿说得隐晦,其实就是询问徐真,你干嘛非要追我?现在不会还想追吧? “李大小姐,”徐真连忙抱拳,然后正色说道,“我那么做,就是想要把伱激走,因为我怀疑随行人员之中,也有歹徒同伙!” “哦?”李婵儿意外,“有同伙又能如何?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不是,”徐真说道,“孟庆喜临死前跟我说了一个名字,那就是孟庆辉……” 就这样,徐真把他关于案情的发现与推测,全都一五一十地讲给李婵儿听,却唯独最后一句没有一五一十。 “所以……”徐真最后说道,“我不希望那些内奸过多知道你的信息,由此带给你危险啊! “虽然李大小姐武功卓绝,但毕竟对方是邪恶组织,既在暗处又善下毒,我要是被他们害了也就罢了,但决不能连累你啊!” “唉,”然而,徐真的小心思被李婵儿看得一清二楚,李大小姐当即没好气地瞥了徐真一眼,“说白了,就是你害怕了,想让我来保护你,这激将法是不是有点儿太没诚意了?” “此言差矣,”徐真大义凛然地说道,“一小瓶药,就能毒害那么多人,而且他们组织缜密,隐藏如此之深,他们肯定没安好心啊! “铲除如此邪恶组织,虽然是我分内之事,但无奈敌人武功太高,能耐太大,连自我安全都不能保障,还谈如何铲除邪恶呢? “所以……徐真恳请李大小姐相助!” 言罢,徐真又向李婵儿抱拳拱手。 抱拳之后,李婵儿不说话了,虽然脸上依旧冷若冰霜,却似乎正在思考着徐真的请求。 “徐真,”许久,李婵儿问道,“这次是因为遇到高手,所以求助于我。但上一次你去药场村侦破集体中毒案,当时并无危险,你又为什么邀我同去?” “白狐,”徐真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我想证明给你看,并不是看到白狐便一定都是坏事!” “好像……”李婵儿轻轻蹙眉,“也没遇到什么好事吧?” 李婵儿的意思是,你现在惹到邪恶组织,不是因为看到白狐吗? “这……一码归一码,”徐真赶紧辩解,“终归,我利用白狐让孟庆喜说出了真相。白狐只是心魔,真正掌控命运的还得是我们自己。” 徐真的话,显然是说给李婵儿听的。 这只白狐正像是李婵儿的心魔,她总以为自己大哥是鬼面杀手,父亲罹患绝症,镖局一夜倒闭,都是因为她看到那只白狐所致。 而徐真则想用解开药场村的集体中毒案来证明,世间的罪恶本就存在,根本与那白狐无关。 不得不说,听到徐真的话,李婵儿心中确实释然许多。 就算她没有见到那只白狐,也根本不可能改变现实。 正是因为这种释然,让她内心泛起一丝波动,对这个捕快徐真又多了几分异样感觉。 “那……”似乎是为了掩饰内心波动,李婵儿转而问道,“那红色莲花……是什么样子?” “对对对,”徐真赶紧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上面便是他亲自画下来的红色莲花,“李大小姐见多识广,看看认不认得这到底是什么邪恶组织?” 李婵儿接过来看了良久,却是连连摇头。 徐真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东西连《玄道》都无记载,李婵儿没有见过自然不足为奇。 “你看,”不过,这却给了徐真更多的理由,“连你都没见过,说明这个邪恶组织邪得很呐!” “可是……”李婵儿说道,“你也知道,我父亲病重,就算我有心助你,却也……”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徐真说道,“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难题。” “什么办法?”李婵儿问。 “李大小姐,屋子我全都拾掇好了,”徐真似乎就等这句,当即痛快说道,“搬我家去住吧!” “你?”李婵儿怒恼,挥起拂尘,作势欲打,“刚给你个好看脸色,你便又犯病了?” “哎呦,”徐真连忙摆手,“你倒是听我说啊!等我说完,你再打不迟嘛!” “好,”李婵儿咬着银牙,“你说!” “我是说,让你带着李老镖头一起住我家去,”徐真解释道,“密室里又阴又潮,天寒地冻,怎能适合养病呢? “而且,你们无论衣食住行全都不方便,外面还有很多仇视镖局的人老来捣乱,这样更加不利于休养啊。 “喏,如果搬去我家呢?”徐真比划道,“后院单独几间房子全都收拾利索了,还有花园,住得自是舒坦,阳光和空气都好啊! “还有,我家里有佣人,有厨子,衣食起居我全都包了,饭菜可口,是不是吃得好就身体好? “另外,我家佣人嘴严,保密性也好,保证没人打扰。然后你们练个功什么的,不也方便吗? “我呢现在是衙门捕头,又深得县令赏识,就算有人知道李老镖头在我家,也没人敢来闹事,多好?” “这……” 李婵儿不免心动,因为徐真猜得一点不差,她目前的确面临诸多困境,实在对于父亲养病不利。 可是,她心动面不动,当即冷哼一声,说道:“我看,你这是想要利用我来保护你,以及你的家人吧?” “所以我一早说了两全其美嘛!”徐真拍手,然后更正道,“不过,咱们之间可不是利用,这是妥妥的互助互爱嘛!嘿嘿……” “呸!”李婵儿嗔怒道,“什么互助互爱,以后若是依旧口无遮拦,那我可就不帮你了!” “好的,好的,没问题!”徐真大喜,因为李婵儿这么一说,自然便是答应了他。 “那……”李婵儿说道,“我这就去告诉我爹,一起的还有我二叔,我们收拾行李,你去找辆马车吧!” “那个……”徐真一指镖局正门,“马车早就备好了,我这就让车夫直接开进来!” “你……”李婵儿这才意识到,原来徐真早就有备而来…… …… (本章完) 第159章 天玄 天边泛起鱼肚白。 马车由徐真家里后门直接进入后院,停在刚刚翻修完毕的三间房屋跟前。 李婵儿率先下车,里外查看了一番,这才发现徐真早就做好精心准备,三间房屋被褥整齐,暖炉点上,温暖整洁,甚至连茶果点心都已摆放在茶几上。 尤其是为李婵儿准备的房间,更是布置得异常温馨,梳妆台上摆放的胭脂水粉也都是高级舶来品。 看到这一幕,李婵儿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没想到徐真如此心细入微。 不过,李大小姐脸上依旧冷若冰霜,向徐真问道:「小小捕快,怎能拥有如此家产?」 「我是富三代!」徐真回答言简意赅。 「富三代?」李婵儿感觉新鲜,再次发问,「既然如此,因何去当捕快?」 「为民除害!」徐真又是一个言简意赅。 「好吧。」李婵儿无奈摇头,心中暗想,什么时候徐真要是能正常说话,那他就不是徐真了吧? 于是,李大小姐再不理会徐真,当即与她那位二叔一起,搀扶着镖头李四雄下车,准备进屋休息。 「咳咳……」 李四雄的状态非常不好,面如蜡纸,表情痛苦,似乎每走一步都很费力。 结果,他一个踉跄下去,差点儿摔倒。 李婵儿自然反应敏捷,当即搀住父亲。 然而,她这弯腰之间,一张白纸却无声掉落在地,正是之前徐真给她的那张画有红色莲花的白纸。 「我来捡吧!」徐真见状,赶紧说道,「先扶李老镖头进屋。」 言罢,徐真弯腰去捡。 而就在此时,初升的一缕阳光洒落过来,刚好映在纸上。 李四雄看到之后,登时颤了一下,激动地瞪着李婵儿问道:「婵儿,这是怎么回事?」 「啊?」李婵儿大感意外,忙问,「怎么了?」 「你……你……」李四雄先是指了指那张纸,然后又指了指李婵儿,「你……你入教了?」 「什么?」李婵儿更加不解。 可这个时候,徐真却反应了过来,急忙指着纸上的血色莲花问道:「李镖头,你认识这个东西?」 「婵儿,」然而,李四雄却强压痛苦,冲女儿厉色喝问道,「跟我说实话,咳咳咳……你到底入没入教?这东西,万万沾不得啊!咳咳咳……」 由于一时激动,李四雄咳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 「爹,我入的是玄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婵儿赶紧用力搀住父亲。 「误会,肯定是误会了,」徐真却是看出什么,急忙解释,「李镖头,这个莲花是我画的,我们在查一桩案子!」 「哦……」李四雄这才明白过来,顿时露出放心之色。 可是,透过李四雄的反应,徐真却转而激动,毫无疑问,这位李总镖头知道红莲花代表什么? 同样,李婵儿也领悟过来,她有心追问,却看到父亲咳得厉害,只好先将李四雄搀进屋中。 在搀扶过程之中,她好奇地冲那位二叔问了一句:「二叔,这红莲花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入教不入教的?」 「不知道啊?从没见过。」谁知,二叔却是连连摇头,比李婵儿还要疑惑。 「咳咳……」当李四雄后背顶着床头,在床榻之上躺好之后,他这才出言说道,「这东西,你们千万不要接触,越远越好。」 「啊?为什么?」李婵儿更加好奇。 「不为什么,」李四雄重重说道,「把那东西撕了,再也别去管它,越远越好!咳咳……」 「可是……」 李婵儿还想说些什么,可李四雄却再次猛烈咳嗽。 「李大小姐,」徐真见状赶紧劝道,「还是先让李镖头好好休息吧,我相信李镖头也是为了你好,我这就去把东西烧了!哦,对了,还有衙门那些尸体,那尸体也得想办法赶紧处理了……」 说完,徐真先是沉了片刻,然后作势欲走。 而李四雄很快反应过来,惊愕说道:「什么?尸体?那些尸体……怎么回事?你们……你们遇到天玄宗的人了?」 「哦?」 徐真与李婵儿对视一眼,李婵儿这才明白徐真是以退为进。 李四雄亦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当即懊恼捂脸。 「爹,」李婵儿说道,「三年前,他们在药场村的一场喜宴上,毒死了十一个人,而其他人也全都被毁了容貌,很是凄惨。这个天玄宗,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我从未听师尊师祖他们说过?」 「唉……」李四雄无奈叹息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徐真赶紧关闭房门,屋内只有他们四人。 「上玄伐异,诸神归元。」不料,李四雄竟然是念了一句口诀,然后幽幽说道,「四十年前,玄门逆党尽遣高手冲进万福宫,欲图刺杀当时的太后以及皇帝,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如今这个天玄宗,便是由那些玄门逆党的幸存者所创,他们秉承玄门信条,在暗中网罗运作,妄图颠覆我大玄皇权。 「这许多年来,他们曾发起多次针对朝廷的攻击,早已被朝廷列为头号反叛组织。 「可是,由于他们组织缜密,行踪诡秘,纵然朝廷发起多次清剿,却始终无法动其根基,最近几年更是销声匿迹,无影无踪。 「据说,这个天玄宗的结构组织非常奇特,他们层层渗透,无论是朝廷官员,武林门派,还是三教九流,全都有他们的人。 「而且,他们下手阴毒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再加上其组织内部高手如云,唉……」 李四雄的一声叹息,便足以说明天玄宗的可怕。 「你们所说的尸体,那朵血莲是不是纹在心口位置?」李四雄问道。 「对啊,」李婵儿忙问,「你也见过?」 「你爹我背井离乡,隐姓埋名,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延平县开镖局,」李四雄说道,「就是想要避开他们啊! 「正因为得罪过他们的人,全都被他们灭了口,所以在这世界上知道天玄宗存在的人并不多……」 靠! 谁知,李四雄正在讲着,徐真却蓦地想起什么,登时像触电一般打了一个哆嗦。 李婵儿看看徐真,似乎没想到徐真反应这么大。 徐真这才赶紧抑制住内心的狂澜激动,继续听李四雄的讲解。 待到李四雄把关于天玄宗的所有事情讲完之后,李婵儿也把徐真现在遇到的事情讲了出来。 而听到天玄宗再次现身,李四雄不免大为担忧。 接下来,几人便草草商议了一下对策,打算暂时淡化此事,尽量不让消息扩散出去,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很快,天光大亮,徐真这才起身告辞,让老镖头好好休息,老镖头自然对徐真表示感激…… 如今,徐真第一步计划成功,让李婵儿住到自己家里,为下一步的追求奠定基础,同时也给自己提供了安全保障。 然而,此刻的徐真却再无其他心思,他匆匆忙回到前院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书房,将藏在暗格之中的《妖道》取出。 而这一次,他并不是想要查看书中内容,而是抱着那个盛放《妖道》的木匣仔细查看。 但见木匣匣盖的正中央,赫然刻着一朵莲花! 这朵莲花,竟然与孟庆喜胸口纹着的那朵——一模一样!!! …… 第160章 自保 怪不得,徐真一直觉得那朵莲花眼熟。 原来是盛放《妖道》的木匣上,刻着一朵相同的莲花! 虽然木匣严重褪色,分辨不出镌刻的莲花是否为红色,但莲花的样式,却与孟庆喜心口处的分毫不差。 刹那间,徐真似乎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自己祖母过得那么小心翼翼,之前还以为是谁的小三,可现在看起来,她更像是天玄逆党! 如此一来,也就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某一天,祖母会离家出走,突然消失。 或许,是她发现身份已经暴露,所以逃走了吧? 幸亏自己还没来得及让舅妈去探查祖上消息,这要是真的查出什么,恐怕有抄家灭门之祸啊!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徐真万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天玄逆党的后人。 如此说来,那本《妖道》或许并非什么大官相送,而是天玄逆党里面的头目送给自己祖母的吧? 哇塞! 徐真能够感觉到,自己那位叫做“明月”的祖母,八成也是天玄逆党之中的高级人物。 这可是…… 徐真只觉五味杂陈,心乱如麻。 之前,李四雄已经讲明了天玄宗的来龙去脉,没想到这支逆党渊源,竟然可以追溯到一百五十多年前的大玄开国时期。 当年,大玄开国皇帝李旭在征战天下之时,为扩大实力加入玄教,从此改名为李玄真。 当时,他向玄教教主傅冠道承诺,将来平乱之后,要与他平分天下。 然而,当李玄真真的掌握至高权力之后,却立刻背信弃义,背后捅刀,干掉了傅冠道以及当时的其他玄教首领,只承认自己是玄教唯一教主。 由此,玄教变为玄道,正式成为国教,一直延续至今。 然而,傅冠道以及其他首领的后人,后来却秘密成立了复仇组织,一直与朝廷为敌,这一支复仇组织,便被称为玄门。 四十年前,玄门在皇宫发动袭击失败,遭受重创,土崩瓦解。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过几年,又有玄门幸存者创立天玄宗,由此继承玄门遗志,再次向朝廷发起挑战。 不过,由于规模不复从前,他们始终处于蛰伏状态,始终没有过太大的动作,仅仅针对朝廷发动过几次恐怖袭击。 由此,民间也很少有人知道天玄宗的所在。 当然,规模虽然今非昔比,但天玄宗内部却能者如云,涵盖各行各业。 许多年前,李四雄在南方某镖局担任镖师时,那家镖局便是因为惹到天玄宗,最终导致局毁人亡,异常悲惨。 李四雄侥幸捡了条命,只得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这才来到延平开办了天雄镖局。 如今,徐真显然惹到大麻烦,在无意中,竟然发现了天玄宗的线索。 本来,如果歹徒们当时顺利暗杀了孟庆喜,或许事态也就点到为止。 然而不巧的是,他们偏偏遇到了李婵儿! 如今六名天玄门人横尸县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于是,徐真将《妖道》从木匣中取出,一方面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另一方面,则打算按照书里记载,准备点儿保命的东西出来…… …… 与此同时,李婵儿这边自然也没休息。 “我听说……”李四雄表情凝重,脸色苍白地向李婵儿说道,“这个天玄宗背后,还有其他势力支持,必然是图谋不轨! “正因如此,他们才对保密极为重视,如今你与那个捕快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我担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药场村……”李婵儿却道,“我想不通,他们通过药场村能做什么呢?他们不过是贩卖药材而已。” “哎呀,”李四雄咂嘴,“等于我说的话你没在听呗?婵儿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纵然武功再高,也难免马有失蹄。” “但我觉得,”李婵儿却是继续分析道,“不管他们利用药场村做什么,这個点位都应该已经撤了。要不然,他们在三年前也不会唆使孟庆喜犯下那么大一桩毒杀案! “我不明白,既然天玄宗一向做事谨慎,却为什么非要搞出如此一桩大案呢?如果他们只想杀首富孟庆辉,应该不用搞这么大吧?” “唉……” 李四雄无奈叹息,他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秉性,一方面争强好胜,一方面对新奇事物倍感好奇。 要不然,前几日她也不会瞒着自己去到药场村,偷偷观看徐真破案。 “好了,爹,”李婵儿终于收起心思,对李四雄说道,“你好好歇着吧,白天补补觉,终于不用再睡那潮湿发霉的密室了。 “对了,徐真给了我回魂丹的配方,他今天就会派人去抓药熬制,希望能起到作用吧!” “回魂丹……”李四雄听到这个名字,仍是满脸忧色。 “放心吧,药方不会有问题的!”李婵儿肯定说道。 “我不是担心药方,我是担心那个捕快,咳咳……”李四雄忧心忡忡地说道,“虽然你哥的事不能怪他,但你也要小心他对你图谋不轨啊!” “我知道,”李婵儿说道,“他让我们住在这里,又提供这么多东西,无非就是想要让我顺便保护他! “这个人心眼的确很多,但你放心,他是不敢打我的主意的。” “唉,”听到此话,李四雄又是叹息一声,说道,“我之所以让你们兄妹俩去修习至高武学,并非为了你们将来出人头地,只希望你们将来不被人欺负,能过得幸福。 “如今你虽然武学已成,但毕竟江湖险恶,你又心地纯良,我真担心我走之后,没人再能帮你把关,你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啊……” 说到此,李四雄伤心难过,满眼凄凉。 “爹,”李婵儿赶紧挽紧李四雄的手臂,嗔嗔责怪,“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这里环境这么好,你就好好休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咳咳……”李四雄一面咳嗽,一面拍拍女儿手背,“好,好,那爹就尽量坚持到,你找到如意郎君的那一天吧!我帮你好好把把关,也不知道我那乘龙快婿长什么样子啊!” “爹……” 李婵儿蹙眉撅嘴,面露嗔怪。但不知为什么,一提到如意郎君与乘龙快婿,她脑中第一时间冒出的,竟然是那个似乎永远不按套路出牌的小捕快…… …… 第161章 分享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徐真一直围绕着三件事忙活。 一件是处理药场村的案子,一件是给自己打造保命装备,另一件便是与李婵儿的进一步交流。 由于意外撞见神秘的天玄秘党,徐真只能改变策略,用更加「委婉」的方式结案。 于是,案情从头至尾元凶只有一个,那就是孟庆喜! 孟庆喜因为记恨堂兄孟庆辉,所以策划实施了药场村的集体中毒大案。 而在事情败露之后,孟庆喜用下毒的方式畏罪自杀,却又不小心毒死了自己车队的六位伙计。 由此,孟庆喜罪大恶极,法理不容,纵然畏罪自杀,却依然要接受审判。 如此一来,徐真便将天玄宗的事情全部隐瞒下来,试图由此断了他们的惦记。 之前,徐真给那些同行人员下套,但自始至终没有发现可疑分子,到最后,他也无法确定那些人里面是否会有同伙? 不过,徐真倒是希望里面真的有天玄秘党,那样这个人便可以把徐真的处理方式转告给他们上级。 虽然天玄秘党死了人,但只要天玄宗的秘密不泄露出去,或许他们也不想把事态闹大吧? 当然,徐真知道,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安危交到别人手中,虽然现在有李婵儿护在身边,但自己也得加点儿保命的本事。 于是,徐真开始忙活第二件事。 《妖道》里面,倒是记载了许多保命装备的制作方法,有各种机关暗器,软甲锁甲以及粉尘***之类。 只不过,这些东西看上去简单,但真的打造起来却很繁琐复杂,而且失败率极高。 徐真现在虽然不差钱,却依然缺少技术人员,以及各种锻造工具和设备。 若想把那些保命利器全部造出,显然不太现实。 因此,他只能从中选取制作简单的保命物品,先解燃眉之急。 在经过精心挑选之后,徐真首先相中一款暗器——「袖里箭」。 此暗器精巧袖珍,打造好之后可以藏于手腕,可装暗箭三枚。关键时刻只需上翻手腕,便可将暗箭激发,出其不意。 然后便是暗器「脚下针」,装在鞋底之后,只需要磕一下脚跟,便可在后脚跟位置弹出一枚钢针,用来对付身后敌人。 再然后就是那些迷魂粉,遁走烟之类的东西,关键时刻把这些东西抖落出来,既能让敌人睁不开眼睛,又利于逃跑。 当然,能致人昏迷,或是产生幻觉的蒙汗药,迷香等等也必不可少,这些东西配方简单,材料好找,徐真之前配制过几次,如今已经尽得要领。 除了毒药,当然还得有解药,徐真又按照《妖道》上的配方,制作了一款万能解毒药剂,这种药剂虽然不可能万试万灵,但万一真的中毒,或可保住小命,亦或延缓毒发。 最后,徐真还迫切需要一件软甲,以防自己变成孟庆喜那样。 然而,《妖道》里尽管有几款软甲的制作方法,但原材料却全都是比较稀有的东西。 要么需要千年古藤,要么需要金丝银线,要么需要稀有镔铁,或是许多徐真从未听过的名词。 当然,即使有了这些材料,也得需要精湛的手艺与合适的工具方能制成。 因此,徐真当即转换思路,打算向李四雄,或者是沈名臣这样的江湖人物询问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够先从哪里买到一件再说。 有时候,徐真也是不免一番感慨,要是自己也能练就一身像李婵儿那样的武艺,还搞这些旁门左道作甚? 只可惜,这《妖道》里面没有记载任何武学秘籍,看来它的作者也是不会武功的吧? 武功不成,徐真又想起一下看过的穿越。 在那些穿越里,总有主角能在古代搞出枪支手雷等武器,从此震惊武林,傲笑群雄,左拥右抱…… 可是……自己同样懂得枪支弹药原理,可真要造出来,却感觉是那么的天方夜谭。 通过固有认知,以及《妖道》所述,大玄王朝确有黑火药和硫磺硝石等爆破物,并且早已应用于军事战争以及矿物开采。 但是,其科技水平却实在相差太远,仅凭现有的科技水平,根本不可能造出手枪手雷等物。 如果真的可以,那么这本《妖道》里面估计早就记载相关操作。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大玄王朝貌似与徐真以前认知的古代封建王朝差不多,却也仅限于相似而已。 其实在很多方面还是存在着不小差异,包括民俗风貌,等级制度,历史科技,武功体系等等等等……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不能完全照搬以前世界的认知,必须要入乡随俗,因地制宜,方为正道。 想到这一层,徐真自然对这本《妖道》的作者更加佩服,只是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祖父? 在最近这段日子里,徐真也是充分规划业余生活,争做时间管理达人。 他巧立名目,故意创造一个又一个的机会去到后院,与冰山玉姐李婵儿相见。 在此之前,他早早派家丁买来药材,按照回魂丹的方子熬制成药,让李四雄服用。 而李四雄服用之后,果然气色有所回转,疼痛症状亦是减轻不少。 李四雄好受,李婵儿自然高兴,对徐真的态度亦是日趋好转。 其实,徐真大体能够知道,李四雄所患绝症,八成就是癌症。 那回魂丹之所以能缓解他的症状,不过是因为里面含有类似吗啡的药物,通过麻木神经来减轻痛苦而已。 但纵然如此,李婵儿亦是颇感欣慰,总好过眼睁睁看着父亲饱受痛苦折磨。 同住一方宅院,徐真自然早把小媳妇有梦与李婵儿做了引荐,李婵儿早就知道徐真已有妻室,自然毫不意外,当即与这位徐夫人客气一番。 有梦对徐真一向言听计从,对于李婵儿父女的到来,从不多问一句。 不过,有梦虽然年纪小,但她能够看得出来,相公对这位身穿御风袍,手持绿拂尘的女道姑颇为重视。 于是,懂事的她爱屋及乌,会经常打发下人为李婵儿父女添加物品,有时候做了什么新鲜的美食,也会送去与他们分享…… 第162章 书童 某日黄昏。 徐宅后院,花园小径之中,徐真正与冰山玉姐李婵儿交谈。 金色的余辉映照在李婵儿精致的脸上,显得光彩照人,煞是美丽。 「这么说……」李婵儿将拂尘别在手肘内侧,垂手而立,飘然绝尘,「孟智孝已经无家可归了?」 「是的,」徐真点头,「县令大人将孟庆喜家的财产,全部判归孟智超夫妇所有,以作补偿。」 「但是,」李婵儿说道,「孟庆喜可不单单是害了孟庆辉一家,而是害了全村啊!」 「不得不说,」徐真望着远方,故作深沉说道,「那些村民劣根使然,他们当年强行瓜分了孟庆辉家的财产,并且压榨孟智超夫妇整整三年,难道还要再给他们什么赔偿吗?」 「哦,」李婵儿点头,「还说什么县令,我看,这都是你的意思吧!那……孟少君家的财产,后来怎么处理的?」 「这个嘛,」徐真隐晦一笑,「可就不方便透露了!」 其实,孟少君家的财产自然全部充公,尽归县衙处置,但徐真却故意卖个关子,目的就是要为了给日后相见留扣。 「既然如此……」李婵儿似是对徐真的顽劣有所免疫,当即也不生气,淡淡说了一句,「话已说完,那就请回吧!」 李婵儿显然是要将徐真一军,她断定徐真故意选择一个如此美丽黄昏与自己见面,绝对不只是跟自己不咸不淡地汇报一下案件进展。 然而,她再一次没有猜对,但见徐真恭敬施礼,喊了一句「大小姐早些歇息」,竟转身离开了后院…… 这…… 李婵儿抬头望着徐真远去,心中自是嗔怒无比,如果道姑可以骂街,估计她是真的想要大声骂出来了。 这个死徐真! 李婵儿冷眉凝目,内心抓狂,好想把袖中峨眉刺飞出去,给徐真捅个对穿…… 为什么…… 为什么!? 她很是不解,为什么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徐真,竟然在自己脑中怎么也挥之不去呢? 自己明明不把他放在眼里,可似乎心里却总想着他啊? 她本以为,徐真接下来会跟自己分析一下天玄宗的事情,看看将来是否有可能揭开他们的秘密之类。 然而,他就这么……走了!? 混蛋! 无耻之徒! 失心疯…… 李大小姐用自己能够想到的称呼,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候徐真。 这个混蛋,明明有妻室,明明有贴身女婢,却还当众说要追求本小姐。说追求,现在却又这样…… 然而,她骂着骂着,脑子里却又忍不住地想起: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白衣怒马,快意恩仇,若为君伴,夫复何求?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而每次一想到这些,她就不可抑制地想要见到徐真,哪怕听徐真说几句失心疯的话,也似乎会舒服一些…… …… 同一时刻,徐真也在想着李婵儿的飘然绝尘,绝世美颜。 他恨不能想要跟这位冰山玉姐聊上一宿! 可经验告诉他,他绝对不能那样做。 自己这般一个凡夫俗子,要想始终保持让李婵儿上头,那就绝对不能太俗太腻。 否则,像李婵儿这般近乎完美的江湖侠女,自己根本没有机会…… 现如今,徐真既有妻室,又有妩媚女婢相陪,在李婵儿那里 几乎没有隐私,可越是如此,反而越能激发李婵儿的兴趣。 难道……徐真心头有时会生起罪恶感,感觉自己很像渣男。 不过……自己可是穿越货,又没有金手指,难道还不能享受一下这个时代夫妻制度所带来的优惠吗? 再说,自己心诚则灵,矢志不渝,绝对会对每一个负责任,坚决不做渣男…… …… 次日上午,徐真来到衙门点卯上班。 尽管有着天玄秘党之忧,但这几日确实过得风平浪静,自从处理完药场村一案之后,衙门便日趋冷清。 县令陈厚禄又端起了枸杞茶,衙役们聊天打屁,捕快们嬉笑打闹,个个悠闲快哉。 徐真却是一个勤勉之人,闲来无事,他便找来许多关于人文历史的书籍,翻看阅读,想要对这个大玄王朝加深了解。 大玄王朝幅员辽阔,辖下共设二十四州。 不知是不是巧合,几乎每个州的州名,都对应着徐真以前所知的朝代。 比如他们现在所在的宋州,西南的汉州,东北的清州,北方的元州,南方的楚州,以及唐州、明州、秦州、夏州等等。 州下设郡,郡下才是县。 也就是说,大玄王朝采用的是州、郡、县三级地方管理,相当于原来世界的省市县。 徐真所在的宋州又与其他州略有不同,因为在宋州最中心的位置,便是大玄王朝的国都——玄妙城。 玄妙城又称圣都,虽由皇家直接管理,却因为地理位置缘故,与宋州关系紧密。 毕竟宋州官员近水楼台,与圣都往来密切,有着其他州府无法比拟的优势。 也正因为如此,宋州刺史韩文韬,才会有那么强硬的后台。 当然,徐真查看资料亦是带着目的,他想要查阅一下四十年前的万福宫刺杀事件,试图从中了解一下那个神秘的玄门组织…… 只可惜县衙的书籍资源匮乏,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相关信息。 而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稚嫩,却又异常急促的呼唤声:「表哥,表哥……徐真表哥……你在哪儿啊?」 哎? 徐真赶紧合上书,来到外面瞧看。 这时候,便听虎妞沈玉吼道:「哪里来的小娃娃,这里不能大声喧哗!」 「我……」呼唤声即刻止住,似是被沈玉吓到。 而这时,徐真已经看清,来人正是二表妹仉问心的那个小书童高鹤。 「高鹤?」徐真意外,忙问,「你怎么来了?」 「徐真表哥,呜呜……」谁知,小书童一见徐真竟然哭了,急急忙忙跑过来喊道,「你快去看看吧!咱们家出事了,呜呜呜……」 「什么!?」徐真瞪大眼睛,赶紧问道,「快说,出什么事了?」 「官差,呜呜……」高鹤哭着说道,「一大早,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队官差,闯进咱们家之后就开始抢东西,夫人与二小姐都……都被他们给欺负了……」 …… 第163章 大盗 「驾……」 徐真不停拍打马鞭,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二表妹家。 官差…… 他脑袋里想着,高鹤是不是看错了? 为什么是官差? 又哪里冒出来的官差呢? 这大清早的,总不可能是冒充官差的强盗吧? 二表妹家也没什么可抢的啊? 不管到底什么情况,徐真都心急如焚,担心二表妹与舅妈的安危。 好在二表妹家距离县衙不远,徐真很快拍马赶到。 然而,当他冲进院子,听到舅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之后,心头登时咯噔一声,大感不妙。 但见舅妈冯娅跪在房屋门口,正在与一名身穿衙门公服的差人撕扯着。 与此同时,在房屋里面,却传来二表妹仉问心的尖叫声。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们了……」舅妈冯娅试图冲进屋子,却被那满脸骄横的差人一把推开。 「女儿……呜呜……」冯娅摔倒之后立刻不顾一切的起身,再次朝屋子冲去。 那差人冷哼一声,当即飞起一脚,想要把冯娅踹倒。 嗖…… 关键时刻,一枚飞镖破空而来,正中该差人的肩膀。 「啊……」 他惨叫一声,由于右腿高高抬起,顿时重心不稳,后仰过去。 而就在他尚未摔倒之时,暴怒的徐真早已冲到跟前,凌空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此人前胸。 唰…… 此人瞬间倒飞出去,后背将门板撞开,重重落在屋里。 徐真却毫不停滞地一个纵跃,飞也似地冲进屋中。 仉问心的惊恐尖叫从右侧卧室传来,那里开着门,徐真可以看到足足有四名同样穿着公服的差人,正在对表妹仉问心施暴。 徐真登时怒不可遏,立刻冲进屋中。 由于之前的打斗已经引起这几名差人的注意,他们之中有两个人已经拔出佩刀,转过身来。 可是,他们刚转过身,便赫然被投射过来的一股白色粉末结结实实地喷到脸上。 「啊……」 二人只觉双眼刺痛,疼得哇哇大叫,瞬间便丧失了战斗能力。 剩下的两名差人意识到情况不对,这才放开仉问心,纷纷拔出佩刀,做好迎敌准备。 只可惜徐真的迷魂粉只有两包,现在迫不得已再次扬起手腕,射出最后两枚暗箭。 可是,对方已经有了准备,一人闪身躲开,另一人虽然中箭,却稍稍射偏,只擦破点儿皮。 两名差人赶紧飞身滚到一旁,然后骤然跃起,试图反击。 可这个时候显然已经晚了,其中一人刚刚举起佩刀瞄准徐真,斜刺里便如猛虎下山般冲进来一人,狠狠撞在他的身上。 这名差人便立刻如出膛炮弹一般射了出去,整个人狠狠撞进墙角立柜,眨眼整个没入衣柜,看不到人。 「呔!哪里来的歹人,快快受死!」 一声雷鸣般的暴喝,正是虎妞沈玉。 「啊……你们……你们……」最后一名差人已然吓傻,握着佩刀的手不停颤抖。 看到沈玉已到,徐真便不再顾及其他,赶紧跑到二表妹跟前查看情况。 但见仉问心的衣服被扯去大半,身上亦是有撕扯的淤伤,小姑娘吓得满脸煞白,浑身哆嗦。 还好…… 徐真心下稍安,幸亏自己还算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一些,可就不堪设想了。 徐真赶紧抄起床上被单,裹在仉问心身上,出言安慰:「妹妹别怕,表哥来 了!」 一声「表哥来了」,仉问心这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心里顿感委屈,唰地抱住徐真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优雅的弧线从他们头上飞过,但见最后一名差人凌空起飞,被沈玉像掷铁饼一般甩了出去。 哗啦啦……窗户撞破,那人直接飞到外面院子之中。 啊……啊…… 这时候,之前被迷了眼睛的两名差人疼得满地打滚,不停揉眼。 徐真配置的迷魂粉中添加了刺激神经的药物,他们此刻非但什么也看不见,而且被刺激之后,会体验到高于常人数倍的恐惧感。 因此,他一面疼得揉眼,一面疯狂哭喊,欲疯欲狂。 「不哭,不哭,」徐真再次安慰表妹,问道,「问心,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啊?」仉问心闻言想起什么,赶紧抓住徐真的手,急急说道,「他们说,爹爹出事了!他们是来抄家搜证的!」 「抄家搜证?」徐真皱眉,瞬间明白一件事情,「这么说……他们真是衙门公人?」 「是……」仉问心说道,「他们说,他们是郡衙的差役,表哥,我爹出了什么事,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啊!」 「这……」徐真心里说道,前面那句应该我问才对吧?我也想知道舅舅出了什么事啊? 舅舅是监狱牢头,他又能出什么事呢? 于是,徐真只能转头看向这些差人,看来若想知道实情,只能去问他们。 「哎?」徐真又想到什么,便问,「既然是抄家搜证,为什么把你……」 仉问心继续哭泣,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徐真却已然全都明白。 必然是这五名差人趁着抄家搜证之际,见到二表妹如此漂亮,便想要趁机揩油。 这帮混蛋! 他再次看向这几个差人,两个中了迷魂粉的还在痛苦哀嚎,被装进立柜的那个,以及飞到窗外的已然不省人事。 此际,唯有那名肩膀中箭,被自己踹倒的差人还处于清醒状态,只是因为疼痛,还在地上来回摇晃。 于是,徐真起身,薅着他的头发,把他硬生生拉拽进屋。 「别别别……」该差人吓得失声惊呼,大声喊道,「我们可都是郡衙的官差,有郡守手谕,来此抄家搜证,不要伤我,不要伤我啊……」 啪! 徐真上去给了他一个嘴巴,喝道:「办差?还特么抄家搜证,糊弄鬼呢?哪来这么个名词,既然搜证,便说明没有定罪,没有定罪那抄你姥姥的家?」 感觉不解气,徐真又一连抽了他十几个巴掌,直打得他满脸是血,面目全非。 「别打了,呜呜,别打了……」差人被打哭了都,赶紧讨饶,「求求你,求求你,别打了……」 「说!」徐真喝道,「你们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我说,真的,我们真是郡衙官差,」差人赶紧解释道,「仉霖收受贿赂,私放大盗方无病,已被郡衙逮捕。我们几个过来,是要搜集证据的,不是抄家,不是抄家……」 什么? 徐真皱眉,完全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 「方无病……」一旁的沈玉忽然捏着下巴,喃喃嘟囔,「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呢?」 第164章 拯救 通过翻找,徐真果然找到郡衙的搜查公文,上面还有郡守蔡金的印章。 如此看来,这几个确实是县衙的官差,而舅舅仉霖也确实遇到了麻烦。 “六年前,方无病率领手下洗劫万丰钱庄,抢走数箱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那名差人介绍道,“但没多久方无病便遭到同伙出卖,被官差擒获。 “由此,方无病被关进郡衙大牢,可那几箱财宝却下落不明。 “三天前,”差人说道,“一直关押在重犯牢房的方无病突然凭空消失,震惊整个郡衙。 “郡守大老爷亲自带人搜查整個大牢,却很快从牢头仉霖的房中搜出一兜黄金。 “经证实……”差人顿了顿,说道,“那些黄金正是当年万丰钱庄丢失的佛头金!” 哦? 徐真立刻搜索脑海,所谓的佛头金便是一种椭圆形,类似佛头的金锭。 这种东西主要用来制作名贵的金器,或黄金首饰之用。 很明显,这是有预谋的栽赃陷害。 如果舅舅仉霖真的私放要犯,也绝不可能把黄金藏在自己屋里。 可是,就算栽赃陷害,一名重刑囚犯,却又如何能从守备森严的监狱大牢里凭空消失呢? 如果是有人劫狱,或者犯人越狱,或许还能说得通吧? “所以,”差人见事态有所缓和,再次说道,“郡守大老爷派我们几个过来,要搜查一下仉霖住处,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物……” 说到这里,差人看到徐真的脸色逐渐阴沉,登时吓得不敢出声。 徐真扫视一眼四周,但见地上落着一个麻布口袋,口袋里面装满了值钱物品。 很明显,这几名官差趁着职务之便顺手牵羊,把舅妈家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 洗劫完还不满意,竟然对自己的二表妹起了色心。 “你们这帮禽兽,”一直在旁边聆听的沈玉暴怒道,“与那些打家劫舍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说着,沈玉挥舞拳头,作势欲打。 “别打,别打,”差人赶紧讨饶,“我错了,我错了……” 如此时候,舅妈冯娅早已跑进屋内,紧紧抱住女儿仉问心。 这个平日里嘴炮威力巨大的女人,此刻却是真的吓坏了,嘴唇发青,浑身战栗,不知所措。 纵然看到徐真已经把五名差人制服,可她仍然吓得瑟瑟发抖,在徐真身后提醒道: “徐……徐真……他们……他们可是郡衙的差人,你这般……唉……” 冯娅自然是在害怕,虽然这帮人行为可恶,但他们毕竟代表着郡衙。 如今徐真把他们给打成这样,回头追究起来,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然而,冯娅话没说完,便看到他这个平日里“老实憨厚”的外甥,转身冲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冯娅惊异地看到,徐真的眼神变得狠戾毒辣,甚是吓人。 下一秒,徐真从袖口内掏出数个药瓶,甄别之后选出一瓶,然后便毫不犹豫地掰开那名差人的嘴,给他暴力地灌入口中。 “呜呜呜……呜呜呜……”那差人彻底吓傻,也不知道徐真给他喂的什么,喂下去之后,他顿觉喉咙一阵刺痛,似是燃烧一般。 “呜呜呜……”他疼得捂着咽喉来回打滚,直看得冯娅等人汗毛直立。 很快,那差人张嘴呼喊,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话,竟然哑了! 更狠的还在后面,徐真给另外四人全都灌下哑药,毒哑了他的嗓子,让他们无法说话。 然后便让沈玉扒下他们身上的差服,继而攥紧自己的拳头,用最暴力的方式朝他们脸上打去! 击打发出的声音不大,只是那种“噗噗”的声响,可听在每个人心里全都无比震撼,好像已经把对方面门打漏了似的。 啊…… 二表妹仉问心吓得不忍直视,只以为徐真这是想要用拳头把这些人活活打死! “来……”谁知,徐真却指着那些拔下来的差服,冲仉问心说道,“二表妹,把这些衣服拿去厨房烧掉。” “啊?这……”仉问心傻眼。 “我去!”谁知,书童高鹤却自告奋勇,当即冲进屋中,把那些差服抱走。 “还有这个!”徐真又把几名差人的身份凭证,以及那份搜查公文全都交给高鹤,说道,“一并烧了!” “好的!”高鹤朗声答应,然后便抱着东西跑去后院厨房…… “小玉,表妹,舅妈……”徐真站起来,对屋内几人说道,“现在全都听好,将来不管谁问,就说咱们家招了土匪! “这几个人,”他一指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差人说道,“他们都是来历不明的土匪,一大早便冲进咱家宅院,抢劫财物,还妄图非礼表妹。 “幸亏我与沈玉等一干捕快赶到,经过殊死搏斗,这才将几名恶徒拿下,懂了吗?” “啊?这……”冯娅完全吓傻,登时瘫在地上。 “是!”然而,沈玉却抱拳应诺,没有丝毫迟疑。 “好了,”徐真打了个响指,对沈玉说道,“那就让兄弟们进来吧,将这几名歹徒关进县衙大牢,然后闲着没事就好好审审他们,让他们把抢劫经过讲出来!” “是!”沈玉又是抱拳应诺,但她心里却在琢磨,徐师兄啊,这几个人都被你给毒哑了,他们该怎么讲出来呢? 沈玉很快去到外面喊人,而这个时候,仉问心却不得不担心地提醒徐真: “表哥,这样恐怕不行啊,郡衙那边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你可就危险了啊!” 听到此话,徐真赶紧来到仉问心身旁,将她和舅妈冯娅一起搀扶起来,说道: “你们俩收拾一下,暂时住在我家吧!” “哦……”冯娅仍处在一片茫然之中,颤抖着起身。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仉问心却摆手说道,“这样,会把你也牵连进来的!我们……我们不能连累你!” 然而,徐真尚未说话,舅妈冯娅竟然噗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哀求道: “徐真呐,呜呜……求求你,救救你娘舅吧!我知道我对你刻薄了些,我给你赔不是了,但仉霖可是你亲舅舅啊,你快救救他吧,呜呜呜……” “舅妈!”徐真赶紧用力地把舅妈搀扶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你们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徐真! “你们放心……”徐真只觉暖流涌动,热血沸腾,当即抱着舅妈和表妹说道,“有我徐真在,咱们全都不会有事的!” …… 第165章 小心 徐宅后院。 「听说过,」天雄镖局总镖头李四雄,正对徐真说道,「此人是个比较有名的江洋大盗,专做上等买卖,着实做过几宗大案。 「这种级别的强盗,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小买卖的。 「哦,对了,」李四雄说道,「真的很难想象,他的师承竟然是当年的百步神拳岳惊雷!」 徐真赶紧搜索脑海,可宿主徐真对江湖事一概不知,并无结果。 然而,徐真却忽然想起,《妖道》之中似乎有些相关记载。 他急忙回忆书中内容,不由自主地说出一个名词: 「神捕司?」 「不错,」李四雄点头,「够讽刺吧?岳惊雷当年号称神拳无敌,坐阵神捕司之后,替朝廷抓了多少江洋大盗,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几十年后,他的弟子竟然当了大盗!」 「也就是说……」徐真说道,「这个方无病本来师出名门?」 「对,」李四雄再次点头,「据说,此人修习的也是至刚至阳的拳术功法,虽然没撞见过,但其武功应该远超于我。」 「哦……」 徐真由此琢磨,既然方无病武艺高强,那么当年能抓住他的人也必然都是狠角色。 而且,对于方无病在监狱之中的关押,也必然得是最高级别。 「还有一点,」李四雄又道,「对于方无病我并不熟悉,但万丰钱庄我却是常打交道的。」 哦? 徐真赶紧收回思路,用心聆听。 「万丰钱庄虽然称不上天下第一钱庄,但在唐宋二州,却也算是规模相当大的所在。其背后,应该有不少朝中大员都有股份。」李四雄说道,「很多年前,我曾有幸在大观城见过他们的金库。 「那里守备森严,高手如云,而且金库内安保严密,内设机关,就算能够解决守卫,也绝难进入库中。 「我猜测……」李四雄说道,「方无病必然是买通内部人员,否则不可能在金库中劫走财宝吧?」 徐真若有所思,但他知道,目前已知信息太少,并不能过早做出猜测。 「想必……也就只有这些了,希望对你有用。咳咳……」李四雄再次咳嗽起来。 李婵儿赶忙将一碗汤药递上,叮嘱父亲喝药。 「多谢李镖头!」徐真抱拳,当即告辞。 李婵儿自是出于礼貌,与徐真并行而出。 「李大小姐,」徐真又冲李婵儿抱拳,「我要去趟大观城,家里面,就全都拜托你了!」 李婵儿亦是礼貌地回敬了一个玄道手势,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自然是让徐真放心。 有了李婵儿这道保险,无论是天玄秘党,还是郡衙差人,任谁也进不了徐宅,徐真可以安心地去救舅舅仉霖。 于是,徐真非但抱拳,而且还躬身施了一礼,然后转身欲走。 「哎?」谁知,万想不到的是,一向冷若冰山的李婵儿竟然哎了一声,叫住徐真,可叫住之后,她却又不说话了。 她那精致的容颜依旧冷若冰霜,但闪烁的眼神却预示着她内心并不平静。 「怎么了?」徐真假装不解,但心里却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小心。」半晌,李婵儿终于说出两个字来,虽然只有两个字,可对徐真来讲,胜似千言万语。 「好的。」徐真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很明显这是李大小姐在关心他的安危,他赶紧说道,「能让大小姐惦记,徐真此生无憾!」 「……」李婵儿无语,拂尘一挥,兀自转身。 李大小姐啊…… 徐真则在心里说道:等我 回来,咱们继续撩…… 回到前院,徐真先是精心准备一番,然后便要辞别家人,前往大观城。 这一次,徐真还是选择带上琴音,毕竟这位东海遗族懂得易容之术,关键时刻或可派上用场。 本来,二表妹仉问心也要跟着一起,但徐真担心她受不了车马劳顿,还是要她留在家里,照顾舅妈。 最后,徐真自然对小媳妇有梦又是一番叮嘱,如今的有梦已经跃升为正牌的徐夫人,小小年纪便要操持整个徐宅。 有梦懂事,在照顾亲人和李婵儿父女方面自然不用徐真担心。 只不过,小媳妇却在担心着自己的郎君,临行前紧紧握着徐真的手,眼圈红红,却又不敢乱说什么。 徐真只得好言劝慰一番,这才带着琴音策马离家。 不过,离家之后,他们并没有即刻上路,而是先到牛贩子贾乙家,与自己忠实的手下贾丁见面。 徐真给了贾丁一兜金银财物,要他单独行动,先到大观城某家客栈候命。 正所谓多个帮手多条路,徐真感觉还是带一个自己人过去比较稳妥。 随后,徐真又去到沈名臣家。 在这里早有两个人收拾妥当,做好与徐真同行的准备。 一个自然是虎妞沈玉,李婵儿无法脱身,那么徐真必须要有一个武力保护,此人非虎妞莫属。 而另一个人,却是那个药场村的孟智孝。 关于这个孟智孝,他彻底被老爹坑惨,由于孟庆喜所犯恶行,他已经无法回村,也无法再去经营车队。 在处理完案子之后,他便成了一个无家可归之人。 徐真派人盯了他几天,发现他每日借酒浇愁,失魂落魄,甚至已经有了轻生的苗头。 于是,徐真便把他叫回衙门,给他安排了一个快手的活计。 所谓快手,便是给捕快打下手的人,他们没有月俸,全靠捕快打赏为生。 本来,像延平县这种级别的县衙捕快,是没必要招快手的,因为大家本就挣得不多,哪有闲钱去招帮手? 但徐真不差钱,因此破例。 而孟智孝倒也答应痛快,一来他无家可归,二来他常年跑外,又会武艺,也比较适合当个快手。 当然,徐真收留孟智孝,也有着其他目的。 尽管目前已经排除孟智孝是天玄秘党的可能,但他却与天玄秘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徐真带着他,亦是想要通过他得知更多关于天玄秘党的信息。 本以为,这次人齐之后,徐真终于可以出发。 然而,在离开延平县之前,徐真又单独去了另一个地方,那就是他结义大哥魏玉郎家…… 第166章 赌注 巍巍大观城。 此城不仅是大观郡郡衙所在,连宋州州府也设置在此城之中,类似徐真前世的省会。 可想而知,此城必然是宋州境内首屈一指的大型城市。 远远望去,巍峨耸立,城高入云,蔚为壮观。 而进城之后,更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各处人声鼎沸,一片繁华。 以前的徐真从未出过远门,这还是头一次来到如此繁华的大城市,在春日暖阳的照射下,竟看得有些眼晕。 大观城自古以来便是中原重地,因距离圣都玄妙城不足百里,其军事战略意义不言而喻,正是人们常说的兵家必争之地。 正因如此,此城的城墙建筑才格外高耸坚固,而城内的建筑似乎是为了迎合城墙的恢弘气势,也大多建的高大雄伟,气派非常。 放眼望去,尽是高门大户,层台累榭,千云蔽日。 给徐真的感觉,是这大观城名副其实地突出了那个「大」字,到处透着大气。 当然,徐真来这里可是带着重要任务,刚一进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南某处,来到一户匾额高悬,极为阔气的宅院门口。 敲开门,徐真立刻将怀中拜帖递进去。 然后,他在门口等候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里面便有人将他请进了宅子。 徐真孤身一人进去,叮嘱沈玉、孟智孝和琴音在外等候。 等徐真进去之后,沈玉抬起头,这才看到那匾额上写着两个大字:「宁府」。 原来,这所府宅的主人,名叫宁藏锋,是大观郡的军骑都尉。 军骑都尉虽然只是六品官,与郡守平级,却是郡衙一级的最高军事长官,其手下军队掌管着整个大观城的防务,其手中实权远超郡守。 徐真之所以第一站便来找这位军骑都尉,是因为此人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魏玉郎的二女婿。 赶巧的是,宁藏锋刚好下班回家,衣服尚未来得及换,身上还套着大玄王朝军队象征军权地位的毕方甲。 毕方是一种传说中的古兽,代表着忠诚与服从。 宁藏锋很像年轻时的魏玉郎,生得玉树临风,文质彬彬,如果没有佩甲,很难想象他是一名军官。 见面之后,徐真赶紧自报家门,却没有太过强调自己与魏玉郎的关系。 因为他是魏玉郎的结拜义弟,而宁藏锋却是女婿,女婿貌似比义弟也就大个十来岁的样子。 自己有求于人家,太过强调这层关系,自然有冒充大辈之嫌。 「既是岳丈引荐,便不必拘束,」宁藏锋颇有官场经验,说话不远不近,恰到好处,「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徐真自是没有寒暄必要的,当即便将自己的来意表明。 「哦?」一听说徐真是冲着方无病的案子而来,宁藏锋顿时睁大眼睛,说道,「原来,你是那牢头的外甥?仉……仉……」 「仉霖。」徐真赶紧说出舅舅的名字。 「对,」宁藏锋点头,「这几日来,我正为此案忙活着呢!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查。唉,跑了谁不好,偏偏跑了这么一个要命的家伙。」 「宁都尉,」徐真拱手说道,「我舅仉霖,必然是被陷害的,此案着实可疑啊!」 「对,」谁知,宁藏锋却不假思索地点头说道,「我知道,他肯定是被陷害的。但是,没有办法,如果抓不到方无病,必须得有个交代。 「喂,」宁藏锋冲徐真撅嘴说道,「你该不会是让我救你舅舅吧?那是不可能的事!」 哦…… 听到此话,徐真不由得皱紧眉头。 看来,这些当 官的没有傻子,全都知道舅舅仉霖是被冤枉的。 可他们依然视而不见,足以说明这案子的复杂性。 「宁都尉放心,」徐真从袖内掏出两张银票,自然而然地递了过去,笑着说道,「我这次来,并不是来救人的,也不会强人所难。」 「哦?」宁藏锋接过一看,但见那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好奇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这是何意呢?」 「来的匆忙,没有备礼,」徐真将银票放好,收回手来,「这点心意,还望都尉笑纳。」 「你客气了,」宁藏锋看着两张银票,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看着徐真说道,「有岳丈这层关系,完全用不着。」 「既然用不着,那……」徐真指着银票说道,「我用这点儿银两,在您这里买点儿消息,您看如何啊?」 「哦?」宁藏锋微微一笑,显然好奇,「你要跟我买消息?买什么消息,关于方无病这桩案子吗?」 看到徐真点头,宁藏锋又是一笑:「难道……我告诉你消息,你就能救你的舅舅了?」 「如果……」徐真说道,「我能抓住方无病呢?」 听到此话,宁藏锋渐渐收起笑容,说道:「方无病凭空消失了!在你舅舅的屋里,发现了六年前的失窃赃物,这说明什么?」 「说明,」徐真说道,「方无病的同伙来救他了!」 「对呀?」宁藏锋道,「既有同伙,那便说明方无病早就逃到十万八千里外了,你怎么抓?」 「魏大哥在信里说了,」徐真说道,「我是捕快!」 「呵呵……」宁藏锋呵呵大笑,「我知道你是捕快,那又怎样?神捕司的人已经探查两天了,要是能抓到,你舅舅早就被释放了!」 「那……」徐真也笑了,「咱们打个赌?」 「打赌?」宁藏锋笑道,「赌什么?」 「我输了,」徐真说道,「再给你五千两银子奉上!」 「那……我输了呢?」宁藏锋问。 「那我就把抓到方无病的功劳,全都给你!」徐真毫不停滞地回答。 「……」宁藏锋不说话了,分析片刻之后问道,「这样一来,我是稳赚不赔,这叫什么打赌?」 「所以……」徐真敲了敲那两千两银票,「烦劳都尉大人,把整个案发经过给我讲讲吧!」 「哦……」宁藏锋这才回过味儿来,感情徐真这是跟自己交易呢。 既然这场赌博自己输赢都能获得利益,那为什么不配合一下徐真,给他提供案情信息呢? 宁藏锋再次笑了,在心里说道:这个小捕快,还真挺有意思…… 第167章 灭口 徐真之所以第一站来找这位宁藏锋,为的就是获取关于本案的消息。 大盗方无病越狱在大观城绝对是大新闻,身为大观城最高军事掌管的宁藏锋必然要率领官兵戒严搜查。 所以,他必然知晓本案内情。 徐真自然知道方无病抓不住,舅舅仉霖一定救不出来,找谁也没用。 只能想办法把案子破了,将方无病缉拿归案才行。 要想破案,自然先要了解内情。 可是,仅凭他与魏玉郎的这种交情,并不足以让宁藏锋和盘托出,毕竟这等消息都属绝密。 所以,徐真只能把好处点给宁藏锋,让对方感觉有利可图。 “哈哈……”宁藏锋哈哈一笑,说道,“你舅舅仉霖不可能傻到把赃物放到自己屋里,而就算他身为牢头,若想让方无病凭空消失亦是根本做不到。 “再说,方无病非同一般人犯,他的越狱失踪,无论怎样都会追究仉霖的责任,仉霖不可能那么做的!” “宁都尉,”徐真说道,“您可不可以从头讲一讲啊?” “从头?”宁藏锋睁大眼睛,“从哪里?” “就从……”徐真说道,“方无病打劫万丰钱庄金库开始讲吧!” “哦?”宁藏锋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在他认真思忖一番之后,最终点头说道,“好,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但是……你可要懂规矩。” “明白明白,”徐真赶紧点头,“绝对守口如瓶。” “六年前,也是在这大观城,”宁藏锋讲起当年案情,“大盗方无病先是故意在万丰钱庄存了一笔不菲财物,然后趁着钱庄将财物转存金库之际,率同伙趁火打劫,将看守人员屠戮殆尽,抢走金库内满满五箱财宝。 “估计……是他们的车实在装不下了吧?要不然不会只装五箱。” “既然这么多东西,”徐真问道,“他们是如何逃出城去的呢?” “贿赂了城门守卫,混在戏班子的货物之中出城。”宁藏锋说道,“抢劫发生之后,我们未能及时接到消息,导致全城戒严时已经晚了。 “可让人意外的是,”他继续说道,“两天后,有人接到密报,说在清远县的某家客栈里,见到了疑似方无病的人物。 “于是,郡衙全体出动,还带着我们整整一队士兵,最终将那名可疑人物捉住,经过辨认之后,发现那人竟然真的是方无病本人。 “当时,方无病处在昏厥之中,似乎是被人下了药,因此逮捕行动非常顺利。 “事后经过审讯,方无病承认,他遭到同伙被判出卖,这才被擒。 “但是……”宁藏锋摇头,“方无病的同伙,与那几车财宝却从此消失,杳无踪迹。” “方无病当初有多少同伙?”徐真问。 “据方无病本人声称,算上他一共十人,”宁藏锋回答,“但那些人从来未被通缉,或许全都使用假名。 “感觉着……方无病应该是从一开始便被人利用。” 听到此话,徐真蹙眉不语,似是想到什么可疑之处。 “怎么?”宁藏锋有所察觉,问道,“哪里不对吗?” “我只是想不通,”徐真说道,“既然同伙要出卖他,甚至已经迷晕了他,那为什么不干脆给官府留下一具尸体呢?为什么还有留个活口?” “哎?对啊?” 宁藏锋眼睛一亮,感觉徐真的问题挺有道理,留下方无病这个活口,似乎对他那些同伙不利吧? “宁都尉,”徐真又道,“抢劫之后,那万丰钱庄怎样了呢?” “似乎……”宁藏锋想着说道,“没受什么影响吧?现在还开得好好的,我估计……他们暗中应该是赔了钱的吧? “毕竟万丰钱庄背后那么多朝廷大员有股,赔点钱应该不算什么。 “况且,被劫走的赃物里,八成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失主也不便追究吧?” 说到此,宁藏锋停顿一下,待看到徐真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之后,便继续说道: “后来,方无病被抓,郡衙这边自然是好一番审问,但审来审去却作用不大,方无病被人算计,根本说不出财宝的下落。 “本来,他手上有多起命案,理应枭首。然而,上面的意思,却是想要留着他,看看还能不能通过他找回那些财宝。 “于是,才将他关押在郡衙大牢,一关便是六年。” “那……”徐真说道,“再跟我说说他在大牢内失踪的事吧。” “好。” 宁藏锋答应,当即将方无病如何深夜凭空失踪,又如何在老头仉霖房间找到当年赃物的详细情况,全都讲给徐真知晓。 “是啊,”说完之后,宁藏锋自顾自地说道,“这里的确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方无病的同伙,要用六年前的赃物来陷害仉霖? “可是……我知道仉霖是被冤枉的,但在别人眼中嘛……啧啧……” “哦……”徐真点头说道,“在别人眼中,仉霖有可能是当年的抢劫犯之一!” “不错,”宁藏锋说道,“所以,伱想救你舅舅,知道有多难了吧?” “宁都尉,”徐真说道,“能让我去看下卷宗和现场吗?” “不可能,”宁藏锋摆手,“这案子非同小可,早已惊动州府,甚至连圣都神捕司都来了人。” “州府?”徐真问道,“这么说,刺史韩大人也在关注此案?” 想到这一点,徐真连忙飞快思考,不知能不能利用崔啸天的那些秘密,让这位刺史大人给自己帮帮忙? 然而,宁藏锋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徐真蓦然惊呆。 “怎么?你还不知道?”宁藏锋面色阴沉地说道,“韩刺史已经暴病身亡了,现在宋州上下大小事务全都由长史吴乘风代管。” “啊?”徐真瞪大眼睛,心里惊道,死了?不会这么巧吧? 难道说,是因为刺史韩文韬没有处理好崔啸天的事情,被他的上级灭口了? “这件案子,”宁藏锋又道,“也自然而然地交给参军司马信全权处理。这几天,司马大人可是头疼得紧呐!” 司马信…… 徐真脑筋一转,顿时又换了思绪…… …… (本章完) 第168章 大师 华灯初上。 大观城灯火阑珊,到处都是美景。 可宋州府衙内的参军司马信,却坐在自己的办公书房内,愁眉不展。 刺史韩文韬的暴毙,让他感受到深深的恐惧,很怕下一个便会轮到他! 尽管他并没有把柄在崔啸天手中,也并非韩文韬党系众人,但有一点无可否认,那就是最终抓住崔啸天的人——是他! 如果当初不是他在延平县衙鲁莽行事,意外地将崔啸天逮捕入狱,恐怕也就没有现在的担忧了。 每每想到这一点,司马信便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立刻跑到齐州,狠狠扇那阴损县令宋知礼几个巴掌。 然而,人家这个小小县令非但现在比自己还官大一级,而且手握金蟠桃,将来必然入朝为官,把自己远远甩在身后。 时至今日,他依然想不通,那样一个疯疯癫癫,神神经经的家伙,闯了天大的祸事,到最后非但转危为安,甚至还反败为胜! 竟然能得到圣上垂青,简直太不可思议…… 正想着,外面忽然有管事来报。 “司马大人,外面有个自称是延平县衙捕快的人,想要见您!” “什么?”司马信蓦地瞪大眼睛,“延平县?捕快?” 延平县这三个字,宛若一根卡在咽喉的鱼刺,让司马信仅仅听到便异常难受。 “他说……”管事补充道,“他是延平县令宋知礼派来的,有要事求见。” “宋知礼……”司马信咬牙说出这个名字,气得嘴唇都跟着哆嗦。 管事不明所以,只是看见司马信脸色铁青,感觉应该不见。 “唉……”然而,司马信在哀叹一声之后,却还是挥手说道,“带他进来吧!” “是!”管事应诺,出去领人。 司马信却兀自紧张,竟然把墙上佩刀取下,藏在了办公桌下。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很快,一个年轻且熟悉的小捕快进入屋中,向司马信躬身施礼,然后自报家门:“延平县捕头徐真,见过司马大人。” 司马信怎么可能不认识徐真,只不过他异常好奇,当即沉着脸问道:“你来这里作甚?” 结果,令司马信目瞪口呆,脑壳冒烟的事情发生了。 但见徐真先是双手十指交叉,比划了一个玄道手势,然后竟然闭上眼睛,口中念起了咒诀。 而下一秒,徐真双手一划,半空中噗地腾起一股火焰,但见火光映射中,徐真的脸庞突然变得怪异莫名,宛若魔神。 “……”司马信彻底无语,赶紧伸手抄住桌下刀柄,心里说话,幸亏我准备了把刀。 “司马大人,”徐真快速的掐指一算,然后睁开眼睛说道,“天道有缺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你……什么意思?”司马信有点儿懵。 “司马大人,”徐真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伱……救我?” “对,”徐真说道,“是宋知礼大人派我来救你的,因为我们一早算到,大观城有灾,司马大人有难!” 唰! 一听这话,司马信勃然大怒,登时抽出佩刀,指着徐真喝道: “混账!你胆敢到本官这里装神弄鬼,是何居心?” “稍安勿躁,”然而,徐真却气定神闲,继续着他的神棍表演,说道,“你真的以为,延平县扫平三大恶霸的事,只是宋知礼大人运气好吗?” “你……”听到这话,司马信忽然感觉手中佩刀异常沉重。 是啊,捅了那么大的娄子,那县令的遭遇的确有点儿神奇。 “那都是我帮他演算出来的,”徐真扬着嘴角说道,“我们一早算准,内卫在关注着裘镇农与崔啸天,所以便顺应天命,做了我们该做的事。 “若非如此,”徐真发出灵魂提问,“一向顺从的宋知礼大人,如何会做出那么多疯狂举动?” “这……”司马信感觉手腕又是一沉。 是啊,当初的确感觉难以理解,他现在已经能记得宋知礼那疯魔般的神情。当着那么多州府大员,他竟然敢那么顶撞,原来是……有恃无恐? “宋大人之所以没有带我去齐州,是因为我又根据紫气北上,星演推算,推测出大观城要出大事,这才特意赶来。 “司马大人,”徐真神情凛然地说道,“你是这场风暴的风眼,如果你不听我的,轻则人头落地,重则血流成河!” 咕噜…… 司马信先是咽了口唾沫,继而像给自己打气般地冲徐真喝道:“危言耸听,危言耸听,你就这么两句话,你就让我全都听你的?” “司马大人,”徐真蓦地瞪大眼睛,“你到底遇没遇到危机,心里有没有事,难道你自己心里没谱吗?” “我……我……” 是啊,司马信刚才还在为自己的安全担忧,至于前途就更加黯淡无光。 “相信我,”徐真说道,“我能让你成为第二个宋知礼;不信的话,那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你……”司马信放下佩刀,但脑筋却飞快运转着,数秒过后,他猛然想到什么,对徐真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有灾,那你倒是拿点儿本事出来,得让我相信啊? “你说我有灾,灾从何来?” “灾,来自于东北方向,庚金之所。”徐真捻着手指,随口说道。 大观城的郡衙大牢正是位于东北,而监狱明显对应着五行之中的“金”。 “监狱……”司马信很快想到郡衙大牢发生的那桩案子,心里暗暗琢磨,难道是方无病的事? 可是…… “小捕快,”司马信又问,“你既然会推衍之术,那你倒是说说……说说我吧?你说我有灾,但你了解我吗?” “甲子年十月出生,”徐真捻了捻手指,用一种轻蔑的语气说道,“兄弟有三,姐妹成双,胎记似云,位于左臀……” 接下来,徐真说了好一大堆关于司马信的信息,其准确程度直把司马信听得张口结舌。 “对了,”徐真又道,“你最近心里郁结,别再吃药了,你那痔疮嘛,也……” “别,别说了!”司马信彻底服了,因为他患痔疮这事,除了大夫谁也不知道。 “司马信,”徐真鄙夷地哼了一声,竟然直呼其名,“我们宋知礼大人要找的,是胸怀广阔,心系天下之人,你再这般小肚鸡肠,可是会再次改命的!” “不不不,”司马信赶紧抱拳,“捕快,哦不,大师,我只是试探一下而已!我信了,我现在全听你的,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 (本章完) 第169章 存柜 深夜亥时。 徐真换上一身府衙公差服装,跟在司马信身后,来到一座装潢华丽的门店之前。 门店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万丰钱行”。 司马信自然不明白,徐真明明推算问题出在郡衙大牢,可这大半夜的,却偏偏来万丰钱庄。 万丰钱庄是前店后宅,掌柜的万有福便在后院居住。 听着咚咚的砸门声,司马信提醒徐真道: “这个万有福背景深厚,跟他讲话可要小心,以前别说刺史大人,就是圣都来了大员,跟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另外,这可是個人精,他不想告诉你的事情,你是一句也问不出来。” 徐真没有理会,而是处于一种闭目养神的状态,让人看着高深莫测的模样。 很快,门被砸开,在表明来意之后,众人被让进店铺。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身穿员外衫,留着八字胡,年约五十的男子进入众人眼帘。 “呦?”万有福尽管非常意外,却还是笑脸相迎,“这不是司马参军吗?深夜到访,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没事,”司马信直接表明来意,“还是方无病的案子,想要请教一下万掌柜。” “哎呦,看来我是猜对了。”万有福摇头笑道,“一看您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就知道不是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好消息?”司马信皱眉。 “对啊?”万有福正色说道,“方无病被关了六年,你们都没有帮我把失窃物品找回来,现在还让他给跑了,那我那些东西就更没希望了呗?” 听到万有福的话,司马信沉沉皱眉,脸色难看。 关于方无病越狱的事情,官府为了避免恐慌,自然是要高度保密,不让外界知道。 可是,大观城又是全城戒严,又是挨家搜索,这消息灵通的万有福又如何能不知道? 他这番看似没头没尾,不阴不阳的话里显然暗藏机锋,表明他对司马信的深夜造访很不高兴。 司马信忌惮万有福的势力,当即略显尴尬,不知如何应答,只好偷偷看了徐真一眼。 徐真也不再装,当即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冲着万有福开口问道:“万掌柜,六年前被方无病抢走的东西,到底是谁的啊?” 一句话,顿时引来万有福诧异的目光。 他上下打量一番,好奇问道:“这位小哥面生得紧,司马参军,他是谁啊?” “这个嘛……”司马信随口胡编,“他是我的手下,来帮我破案的。” “破案?”万有福眉头一紧,更加不悦,“破案怎么破到我这里来了?我可是被害人呐!” “问你话呢!”徐真却毫不客气地喝道,“方无病抢走的,到底是谁的东西?” 这…… 万有福果然是个人精,他看到徐真身上穿的只是普通州府公服,可说话口气却又如此不豪横,再留意到司马信对此人似乎有忌惮之色…… 他心里瞬间想到两个字:内卫。 看来,方无病的案子,已经引起内卫府的关注,要不然,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敢如此嚣张。 “呵呵呵……”笃定猜测之后,万有福立刻换了一副恭敬态度,满脸堆笑地说道,“这位官差大人,六年前我便已经跟咱们州府说得清清楚楚。 “您来看……”说着,他从袖兜里掏出一枚雕刻精致的银牌,那牌子上刻有特殊的符号,“这个便是我们钱庄的柜凭。 “我们是认凭不认人,只要有人拿着柜凭前来取货,并且能对上对应的暗语,那么我们可不管他是什么人,一律得把对应的货柜给人家取出来。 “所以……”万有福说道,“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些柜主都是谁啊?” “不对吧?”徐真听出毛病,“你刚才说的可都是取货流程,存货呢?那么大一笔财物,你们会没有印象?” “丢失的货柜,”万有福应答如流,“可都是三十多年前存下的,我们存柜同样是出凭不看人。况且,当时还是家父掌柜,又如何还能记得是谁存下的呢?” 三十多年前? 徐真眉头一皱,似是出乎意料。他略一沉思,又问:“这么说,丢失的东西,是同一批货?” “对,没错,”万有福毫不犹豫地点头,“你们没看卷宗吗?六年前我说得清清楚楚,丢失的是货柜号一五零一至一五零五,五个柜子都是同一位柜主!” “里面……有什么东西?”徐真又问。 “这倒是难到我了,”万有福一耸肩膀,“钱庄的规矩,存柜不验货,就算里面是一具尸体,我们也不会开柜检查。” 居然如此…… 徐真暗暗想到,六年前方无病到底抢走了什么,还不一定。 哎? 不对吧? 如果不知道丢了什么,那陷害舅舅的佛头金哪里来的? “不对呀,”徐真当即说道,“不是说抢走了价值连城的宝物吗?还有佛头金?” “价值连城不清楚,”万有福咧嘴说道,“但佛头金确有其事,那是方无病在抢货柜时,在金库里给我顺手牵羊走的。为此,我可是赔了好大一笔钱! “那佛头金是福源号做金钗的原料,当时碰巧摆在金库架子上,那个可是记录在册的…… “至于说方无病抢走了价值连城的宝物……”万有福补充道,“应该都是外界谣传吧?” 听到这些信息,徐真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对了,司马参军,”万有福像开玩笑似的冲司马信说道,“看来,我丢失的佛头金有消息了啊,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能还给我不?” “没问题,”司马信随后敷衍,“等抓了方无病,必然奉还。” 听到这话,万有福冷冷一笑,显然,他对那佛头金并不在意,只是趁机敲打司马信而已。 “这位官差大人,”万有福又转向徐真,说道,“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在下一定配合。” “金库守备森严,”徐真问道,“方无病他们到底是怎么抢的?” “这……”万有福略显不耐烦,“这怎么又老生常谈呢?我都说过上百次了吧? “砖头!”他没好气地说了个名词,然后讲道,“方无病他们吃准了我们不验货,存柜存了一箱砖头。 “半年之后,他用柜凭和暗语前来取货,莪们自然要打开金库去拿货,可没想到,他们等的就是那个时候。 “金库一开,他的同伙们便蜂拥而上,杀了我们整整九个兄弟,那可都是我们钱庄最好的精英啊!” “那……”徐真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被抢劫时,你在不在场?” “当然不在了!”万有福说道,“我在店里呢!幸亏我没过去,我要是也去了,恐怕也得被他们给弄死了吧!” …… 第170章 密室 “之前还没觉得怎样,”在前往郡衙大牢的路上,坐在车厢内的司马信皱眉说道,“但经过徐大师如此一问,的确感觉到疑点颇多。” 可不呗…… 徐真暗自琢磨,六年前,方无病想方设法抢走了五个未知的存柜,不知道存柜里面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存柜的柜主是谁。 关键是,那存柜还是三十多年前存下的,的确令人感到蹊跷。 徐真感觉,方无病或许是找到了那五箱存柜的柜凭,却因为年深日久,记不得暗语,迫不得已才实施打劫的。 而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么便足以说明方无病的目的非常明确,从刚一开始便只想抢那五箱东西。 啧啧…… 那五個箱子里,到底会是什么呢? “关于那五个箱子,”徐真向司马信问道,“方无病是怎么说的?” “就是金银财宝,”司马信回答,“审讯方无病时,他一直没有改过口供,就说他们知道万丰金库里面有一笔价值连城的财宝,所以专门实施打劫。 “可在打劫之后,他还没来得及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便遭到同伙暗算。” “不对,”徐真说道,“方无病是在抢劫发生两天后才被官府抓住的,如果是一开始便遭到暗算,怎么会延迟两天?” “的确,”司马信点头,“此案的确还有许多疑点,只可惜,当年我还没来宋州,一直没有参与过这件案子。 “徐大师,”司马信看看左右,小声问道,“您不是会算吗?要不占卜一卦?” “我所推算的祸事,有可能就出在这五个存柜之中,”徐真煞有介事,“但其中玄机,却还得再进一步探查方能得知。 “而且……”徐真脸色阴沉,给对方施加压力道,“刚才你有没有察觉,那万丰钱庄之中,藏有杀气?” “啊?”司马信一惊,“杀气?” “或许,只是因为上次发生抢劫之后,那位万掌柜又增加了人手吧?”徐真说道,“但不管怎么说,我越发感觉此事不妙,大祸或许会提前降临。” “啊?”司马信闻言赶紧冲外面高声催促,让车夫开快一点儿。 大观城占地面积巨大,马车开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终于来到郡衙大牢。 司马信现在是本案的第一负责人,门口无论是州府郡衙,还是大牢的狱卒,自然不敢有任何阻拦。 于是,在司马信的带领下,徐真一路畅通无阻,由正门进入大牢,总共穿过四道守卫森严的门禁,才终于来到位于大牢最深处的重犯牢房。 在整个行进过程中,司马信也将牢房当时的守卫巡逻路线,以及当值的人员安排等信息,知无不言地告诉给徐真知晓。 “这里的东西全都没有动,”重犯牢房中,司马信命手下打开牢房铁门,指着里面介绍道,“方无病的枷锁和囚服还落在地上,人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 徐真进入囚室,和他们延平县衙的重犯牢房差不多,里面充斥着复杂腥臭的气味,光线昏暗,湿冷异常。 整间囚室一目了然,只有一个用石头垒砌的小床,床上有着一些极其简单的生活物品,内侧有个尿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不过,在囚室一侧的高处,有着一扇狭小的气窗,那气窗本就小得可怜,上面还密密麻麻地装了铁网,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连个老鼠都很难从那里出去。 徐真看了看散落在地上枷锁,由于方无病身怀武功,所以枷锁比一般人的要沉重许多,且双手双脚都要戴锁,尤其脚链末端还坠着两个沉重的铁球,让方无病行动困难。 然而,枷锁全部打开,地上还放着方无病穿过的囚服,看上去,确实很像他凭空消失了似的。 “重刑囚室的铁门一直上锁,”司马信在一旁介绍道,“钥匙只有当值狱卒身上有一把,另外一把则在牢头那里。还有,枷锁的钥匙也只有牢头那里有一把。” 徐真听着司马信的介绍,自己却在囚室内四处溜达,并且掀开石床上的垫子,敲了敲下面的石头。 “这里全都找过了!”司马信赶紧解释,“你看这石床接缝处没有任何异常,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如果屋里没有问题,那么……”徐真观察一番之后,似是没有发现异常,然后便起身说道,“便只能是人为了!” “当天,”司马信似乎早就等着徐真的话,毫不停滞地介绍道,“整个大牢共有十二名当值狱卒,事发之后,他们和那牢头全都被我们关了起来,严刑拷问。 “不过……”司马信无奈摇头,“审了这么多天,这些人却全都一口咬定,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这可是……奇了大怪了!” 啧啧…… 徐真暗暗咂嘴,看来自己还是来晚了,舅舅仉霖已然遭罪。 “对了,”司马信又道,“那个牢头可是大有蹊跷。徐大师,我看您还是问问他吧!我总觉得,他不像是被人栽赃陷害呐!” “不用,不用,”徐真立刻摆手,“我现在要去查看牢头的房间,还需要整个监狱的平面图,以及所有狱卒的信息。” 他心里说话,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甥舅相见?舅舅要是看到我,那不就全都穿帮了? “好吧,”司马信指着外面说道,“牢头的房间在囚室对面,我带您去,您需要的资料,我也派人全都送到那里吧!” 徐真点头,当即跟着司马信走出牢房,想要穿过一片空气,去到牢头所在的区域。 然而,他们刚一出去,便赫然看到空地上竟然跪着十多个人! 这些人双手戴枷,却全都穿着狱卒的服装。 “这……”徐真几乎一眼就看出,这些人八成就是出事时当值的那些狱卒。 他们怎么会在外面? “徐真……徐真!?我眼花了吗难道?”结果,徐真还没走到跟前,便赫然看到跪倒的人群中窜出一个满脸钢髯,宛若钟馗的人,冲自己大声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的大外甥?” 靠! 徐真顿时像被手雷炸了一般,他万万想不到,舅舅仉霖竟然会在这里。 这也太坑外甥了吧!? 徐真赶紧看向司马信,然而,这一眼看过去,他心里更加拔凉。 但见司马信露着一副得意洋洋的诡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 …… 第171章 融金 糟糕! 一看到司马信这幅表情,徐真心里暗叫不好。 “哈哈哈……”果然,司马信摸着胡子大笑道,“徐大师,怎么这个牢头跟你如此熟悉啊?他刚才喊你什么?” “……”徐真无言以对。 仉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当即停住脚步,赶紧把目光从徐真身上抽回。 然而,一切都晚了。 “徐大师啊,”司马信笑着说道,“你真的以为,伱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就能把我唬住吗? “如果你提前结识了我的好友,那么是不是关于我的个人信息,便全都能够掌握了?还有,关于我长痔疮的事情,你也完全可以找到我看病的大夫询问。 “真是天大的笑话,”司马信收起笑容,“在延平你摆了我好几刀,你真的以为,我堂堂一个宋州参军,会如此不堪?” “你……”徐真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装?” “仉霖是本案要犯,”司马信一指仉霖,“我早就把他的个人资料倒背如流,他有一个在延平县做捕快的外甥,名字叫做徐真。 “而你一上来就自报家门,难道我还能不把你们联想到一起?” “……”徐真再度无语,面如死灰。 “我之所以陪你一起玩儿,”司马信说道,“是想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怀疑,你就是仉霖的同党!来人啊!” 司马信一声喝叫,身旁的侍卫们顿时将徐真围住。 “给我把人拿下,大刑伺候,看看咱们这位徐大师,”司马信得意笑道,“能不能算到他有今天的下场!” “是!”侍卫们领命,顿时一起上手,按住徐真肩膀。 谁知,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另一名侍卫,他单膝跪在司马信面前,超级激动地喊道:“启禀参军大人,方无病……方无病——找到了!!!” “什么!!?” 听到此话,不仅司马信原地愣住,那些本欲制服徐真的侍卫同样震惊不已,全都停止了手中动作。 “你说什么?”司马信难以置信,再次问了一遍。 “司马大人,我们找到方无病了!”该侍卫再次回答。 “好……”接下来,司马信并没有着急询问具体情况,而是冲侍卫比划了一个手势,此人便知趣地来到面前,凑到司马信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说完之后,司马信微微点头,然后来到徐真跟前,冲徐真说道:“怎么样啊徐大师,你可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呼……” 但见徐真重重呼了口气,似乎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随后,他先冲司马信示意了一下,然后便来到那些被缚的狱卒,以及舅舅仉霖跟前。 这些人全都不明所以,个个大眼瞪小眼,尤其是舅舅仉霖,更是一片懵圈,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徐真一连用手指点了三名狱卒,说道,“目前来看,这三个人必有问题!” “啊!?”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被徐真所指的三个人,更是浑身一震。 司马信立刻冲侍卫们挥手示意,侍卫们纷纷上前,把其他人驱赶到一侧,只留了这三个被点名的人。 如此一来,场面更加突兀。 三个人暴露出来之后,个个面色迥异,略显慌张。 “你们三个,”司马信打开手中一份资料,问道,“报上名来!” “石小艺。” “钱二。” “马彪。” 三个人赶紧报上名字。 “啧啧……”听到名字之后,司马信微微皱眉,指着名单说道,“这三个人可是全都在牢里做了六年以上的狱卒,早在方无病被关押至此时,他们已经在这里了。” 啊? 听到这话,三个人又是一惊,刚才不是说已经找到方无病了吗?怎么听司马信的意思,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呢? “还有……”司马信又道,“他们当值的巡逻位置,也大有出入啊,似乎都没有接触重犯囚室的机会。” “我只是靠算的,”徐真掐着手指,“这三个人印堂发黑,眼角塌陷,五行属火,正所谓烈火融金,如果算得不差,方无病的失踪,必然与他们三人有关!” “啊?”三个人顿时吓傻,其中一个赶紧辩解,“大人冤枉啊,我是水命,不属火啊!” “是啊,”另一个说道,“我这眼睛是打娘胎里落下的毛病,怎么能跟我有关系呢?” “我不是印堂发黑,我是长得黑而已……”最后一个说。 听到三人辩解,司马信冲徐真耸了耸肩,那意思是问徐真接下来怎么办? “很简单,”徐真说道,“要证明你们三个到底有没有问题,我只需再看一个地方,那就是你们的牙齿!” “啊?” 结果,听到徐真的话,三个人竟然再次变了脸色,其中一人甚至瞬间冒汗。 “我要是那个指挥救走方无病的人,”徐真说道,“一定得在这些帮忙的人嘴里放点毒药,以防他们被识破之后,透露出秘密!!” “这……”三个人互相对视,眼中全都透出畏惧之色。 司马信可是老油条,只一眼便能看出,这三个人八成是被徐真说中。 于是,他立刻使了一个眼色,手下侍卫们立刻全都扑过去,动手掐住三人喉咙。 然而,其中一组还是慢了几秒,但见那个叫做钱二的人,竟然果决地狠狠咬了什么,等到侍卫们掐住他的嘴巴时,他口中已然涌出黑血…… “啊?” 这一下,轮到司马信震惊。 没想到,如此简单一个伎俩,竟然真的让三人就范。 “快!”司马信急得大叫,“不能让他们死了啊!” 侍卫们自然知道事关重大,他们狠狠捏住另外两人的嘴巴,伸手进去掏他们口腔里的毒药。 很快,石小艺的嘴里,果然掏出一颗假牙,假牙由蜡丸制成,显然里面包裹着致命毒药。 与此同时,马彪口腔里面的药丸同样被侍卫掏出。 可没想到的是,那马彪竟然有着功夫,拴住他双手的枷锁竟然嘭然断裂。 马彪当即抽出侍卫身上的佩刀,当即捅了侍卫一刀! 啊…… 侍卫吃痛倒下,那马彪立刻毫不犹豫地调转刀头,一刀抹向自己的脖颈。 叮! 半空中突地射过来一枚鹅卵石,鹅卵石精准地打在马彪手腕,致使佩刀当啷落地。 紧接着,就在马彪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但见凌空里犹如猎鹰一般落下一人,此人一掌击中马彪胸口。 马彪登时噗地口喷鲜血,仰面栽倒…… …… (本章完) 第172章 美艳 一掌将马彪击倒的,居然是个女人! 而且…… 徐真上下打量,认真观瞧,竟是有种认知观被摧毁的感觉。 这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左右的女人,她身上穿着黑色紧身衣,披着一条金色镶边的红色披风,头上戴着捕快帽,而耳朵那里竟然还插着一朵花! 这造型,这打扮…… 徐真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好像是在某部雷人古装剧里才能看到的打扮。 那紧身衣真的太紧了,勒得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异常惹火,感觉如果这女人动作再大一些,会不会撑破?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如果是一个长得很一般的女人,穿上这身打扮的话,会让人感觉很欠揍。 可这个女人却又偏偏长得特别好看,皮肤好似自带光晕效果,白得宛若水晶。而那一双卡姿兰的大眼睛,好似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卡通美女一般。 这女的……又是何方神圣啊? “东方神捕,”司马信见到之后,立刻上前施礼,“你来了!” 东方神捕? 还是复姓? 哦…… 忽然,徐真想起之前宁藏锋所说,神捕司也介入到方无病的案子之中,难道…… “呜啊……”这时,被打倒在地的马彪又吐出一口鲜血,眼中透着恐惧地说道,“竟然是……血煞掌!” 血煞掌…… 哎? 徐真想起,在《妖道》之中,却有关于这个血煞掌的记录,说血煞掌是一门江湖上比较邪异的武功,修炼者需要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方能练成。 据说,此掌专门针对人体的内脏器官,中了血煞掌的人,重者当场吐血暴毙,轻者将终生不能痊愈。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血煞掌? 啧啧…… 徐真看人最准,仅仅这么一个照面,徐真便可以判断出,这位东方神捕绝对是一个有个性的女人,要不然,不可能穿成这个模样。 有个性,有颜值,还有武功,这个女人不寻常…… “既然知道是血煞掌,”东方神捕来到马彪跟前,冷冰冰地说道,“那就赶紧说吧,方无病到底在哪儿?” 说着,她手中好似变戏法一般,又出现一枚鹅卵石。 对了…… 徐真想起来,这女人还会一招儿丢石头,真是艺多不压身呐! “不……不知道啊!”马彪把心一横,说道,“已经五天了,估计早就出了宋州吧?” 笃! 鹅卵石瞬间飞出,正中马彪鼻梁,看上去似乎出手很轻,但随着啪的一声,马彪脸上登时溅出鲜血! “啊……”马彪登时疼得就地打滚,死去活来。 等再看时,众人才惊愕地看到,鹅卵石竟然击中了马彪的左眼,打得他满眼是血,半拉白色眼球都耷拉了出来…… 啊…… 看到如此惨状,在场之人全都面露恐惧。 此刻,还有一个叫做石小艺的狱卒,他的自杀毒药也被摘走,现在正被侍卫们按在另一侧。 看到此等惨状,他登时浑身颤栗。 果然够狠! 徐真暗暗感叹,这个女人长得漂亮,手段却又如此狠辣,自己可要小心才行。 这时,东方神捕手中又出现一枚鹅卵石,她掂量着石头冲马彪说道:“这一颗,我将瞄准你做男人的根本,再不说实话,那就断子绝孙!” “我……我……不要啊,”马彪捂着眼睛,疼得大声嚎叫道,“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上玄伐异,诸神归元。天玄重生……啊……” 结果,马彪没有念完,便顿时感觉腹下一痛,然后便凄厉地惨叫起来,疼得来回打滚。 “上玄伐异……”司马信却是一惊,“玄门逆党?他们竟然是……” “哼,”东方神捕冷哼一声,“我看,他只是一心求死罢了!别着急,我有的是办法,慢慢招呼他!” 说完,她转身面向石小艺,手中再次出现石头。 “说吧,伱是先来眼睛,还是先当太监?” 这一句话,听在石小艺耳中犹如恶魔之音,吓得他赶紧瘫倒在地,边磕头边说:“我只是听他们说,他们要去玄妙城,其他的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啊!” “是吗?”东方神捕冷冷问道,“你们一共几个内应,是如何把方无病劫走的?” “就我们三个啊,”石小艺说道,“我们为此事准备多年,早就准备好了所有钥匙,然后趁着换防空隙,由马彪去到重犯囚室,救走方无病。 “然后,让方无病换上狱卒服装,通过我把手的大门,把他送出去了!外面有人接应他…… “同时,钱二还去到牢头的屋子,放了金锭,栽赃嫁祸给他,以此转移视线。” “你们是什么人,”东方神捕说道,“为什么要救方无病?” “我们都是天玄宗的人,”石小艺说道,“我们是在方无病被关进郡衙大牢之后,被天玄宗招收的。” “方无病也是天玄宗的人?” “不……这个不知道,但是……”石小艺想起什么,说道,“在我们救他的时候,好像听他说过什么……那东西不在大观城,而在圣都之类的话!” 听完石小艺的供述,东方神捕又掂量了一下手中鹅卵石。 然后突然把石子攥到手心,然后来到司马信与徐真面前。 “东方神捕,”司马信小声说道,“那东西的话,是不是指的万丰钱庄的存柜啊?” “我也这么想的,”东方神捕点头,“万丰钱庄在圣都也有分号与金库……好奇怪,方无病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既然如此,”司马信说道,“那咱们就赶紧派人去圣都设伏吧?没准儿,方无病正在踩点啊!” “嗯……”东方神捕微微点头,终于注意到了徐真,当即问了一句,“这位小兄弟,你是怎么从这么多人里面,发现这三个人有问题的?” 听到问话,司马信赶紧给双方引荐。 “东方神捕,这位是我助手徐真。” “徐真,这位是神捕司的神捕东方美艳!” 东方美艳? 这名字…… 徐真暗暗琢磨,看来不仅眼前这名女子有个性,给他起名字的爹娘也挺有个性的吧? 徐真赶紧躬身施礼,但他第一句话并没有回答东方美艳的问题,而是直接了当地说了一句: “这帮人全都提前设计好了台词,方无病根本哪里都没去,他依然还在这郡衙大牢之中……” …… (本章完) 第173章 藏身 时光转回州府衙门,徐真对着司马信装神弄鬼的时候。 当徐真说完一大串关于司马信的个人隐私之后,司马信将信将疑,他虽然不信世上有什么能预知未来的大神,但徐真的话却又说得全对。 谁知,徐真却忽然自揭老底。 「司马大人,」徐真说道,「我之所以知道得如此详细,是因为我在来之前先拜访了宁藏锋宁都尉。」 「啊?」司马信稍一琢磨,便明了了其中奥妙。 「您与宁都尉是结义兄弟,生死战友,」徐真说道,「所以关于你的这些看似不为人知的秘密,便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至于你的痔疮,宁都尉说你最近常去找一名大夫看病,所以一问便知。」 「你……」司马信脸红,却是充满好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在方无病一案中,牢头仉霖是我的舅舅,」徐真说道,「我之所以来大观城,想要参与这件案子,为的就是救我舅舅!」 「仉霖?」司马信终于彻底明白徐真来意。 「请原谅徐真装神弄鬼,但推理还是能够起到作用的,」徐真说道,「请求司马大人给徐真一个机会,如果既能救我舅舅,又能帮助大人破案,岂不是两全其美?」 「……」司马信陷入深深沉思,在一番认真思考之后,他最终点头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所有密室失踪案件,都必然会有一个解释,」徐真说道,「方无病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在重犯牢房,此案必然属于人为!」 「人为?」 「否则,」徐真断定,「他们绝对用不着再多此一举,陷害吾舅仉霖!因为只有仉霖看上去,能够悄无声息地让方无病消失。」 「你如此肯定?」司马信眉头一紧,「万一,仉霖真的是方无病同伙呢?」 「那便任凭大人处置,徐真绝不徇私。」 「好,」司马信想了想,又问,「那么……你打算怎么查呢?」 「先给我看下卷宗,然后带我去趟万丰钱庄,最后再去郡衙大牢实地勘察,这样,您便可以看场好戏了!」 …… 时光转回司马信带着徐真探查完重犯大牢之后,徐真见左右无人,便对司马信面授机宜。 他要让司马信以审问案情为由,将所有被缚狱卒,以及他的舅舅仉霖带到监狱空地。 然后,先是与自己唱双簧,利用仉霖揭穿自己身份,再派一名侍卫突然出现,大声禀报他们已经发现方无病的重大消息。 其实,徐真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要进行一次现场评估。 狱卒们在看到徐真被揭发时,感觉事不关己,既引起好奇,又放松警惕,同时又不知道那名报信的侍卫到底从哪里冒出来。 而在侍卫大声告诉司马信,说他们已经抓住方无病的时候。 徐真看似害怕,实则在暗中用心观察每一名狱卒的反应。 果然,石小艺等人上当,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这种下意识的举动,才是徐真策划本次行动的最终目的。 …… 时光转回眼前。 「什么!?」 当徐真说道,方无病就在监狱之中时,司马信与东方美艳双双震惊。 「嘘……」徐真却嘘了一声,让他们不要太过激动。 司马信立刻会意,当即命其手下将石小艺与马彪押进单人牢房,等候进一步审讯。 而那个叫做钱二的却已经毒发身亡,只能先把尸体草草处理。 随后,他又命人把包括仉霖在内的其他狱 卒,送回监牢,继续收押。 待到空地上只剩下徐真三人,以及司马信的手下之后,徐真这才对司马信说道:「司马大人,刚才那些狱卒里面,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特别瘦的那个人,你派人在暗中留意他一下。」. 「啊?」司马信再次惊愕,「还……还有?」 「对,」徐真说道,「除了山羊胡,应该还有。」 「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个?」东方美艳说道,「既然如此,何不把这些人全都就地控制,看看哪个嘴里有毒药,哪个必然就是女干细!」 「不一定,」徐真摇头,「这帮人组织严密,等级森严,越是高级的内应,便越不会携带毒药。因为一旦出了事情,有这些带着毒药的人顶雷,他们便是安全的。」 「这……」东方美艳对徐真刮目相看,忍不住问道,「你怎会如此懂行?你到底是什么人?」 徐真知道这么多,自然是从《妖道》里获得的。时至今日,他发现《妖道》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自己。 「在下延平县小捕快,」徐真说道,「只是以前处理过类似的案件而已。」 「有趣,」东方美艳向前几步,「仅仅看上一眼,便能从中找出有问题的人,这等能力,着实不错!」 说话时,东方美艳似乎还故意挑逗了徐真一个眼神,似乎对这个面皮白净,年青又充满活力的小捕快十分满意。 这娘们儿…… 徐真可是老司机,如此简单一个眼神,已然让他获得海量信息。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有个性…… 「回禀神捕大人,」表面上,徐真自然不能造次,赶紧抱拳回答道,「并非本人能力过人,而是在刚才设置的特定环境中,这些女干细经验不足,露出马脚。 「嗯……」徐真抬起头,略显腼腆地看了东方美艳一眼,说道,「刚才那三个人在听到方无病被抓的消息后,全都下意识地看向同一个方向,还是比较明显的。」 「哦?」东方美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忙问,「他们看向哪里?」 「就是那里!」徐真一指左侧,但见那里正是狱卒们居住的地方。 「不可能,」司马信皱眉,「不夸张地说,出事后,整个监狱已经搜索了上百遍,如果方无病藏在那里,不可能找不到!」 「是吗?」徐真亦是皱眉,「那为什么,刚才那三个人会齐刷刷看向那里呢?」 「我不明白,」东方美艳说道,「你为什么如此笃定,方无病一定没有离开监狱呢?」 「石小艺的确是看守大门的人,可就算他配了全部钥匙,也不可能带着方无病从那里离开,」徐真分析道,「刚才进来的时候,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年久失修,监狱大门在敞开时吱呀作响,声音异常巨大。 「监狱大门同时有两人值守,还有一人在远处的塔台上值班,」徐真说道,「如果真的从正门出去,石小艺很难避开这两个人。 「就算给这几个人下了药,但班房那边还有人,不可能听不到动静! 「我看过卷宗,」徐真说道,「当晚无风无雨,没有打雷下雨,方无病不可能从正门出去。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徐真伸出一根手指。 「哦?」东方美艳好奇,「哪一点?」 「真能把方无病救出去,」徐真说道,「那这些安插多年的同伙们,也就没有了继续蛰伏下去的意义,为什么,他们不跟着方无病一起离开,仍然要留下来呢?」 「这……」司马信恍然大悟,「对呀,他们明知道留下来,必然会遭受言行拷问,难……难道……方无病真的还在监狱之中?」 「 对,」徐真扬起嘴角,说道,「狱卒宿舍的确搜了上百遍,但有一个地方,却很容易被人忽略啊! 「如果我猜得不错,方无病应该就躲在那里……」 …… 第174章 真身 郡衙大牢。 狱卒宿舍。 牢头仉霖的房间。 徐真正在屋里仔细搜查,一起的还有那位神捕司的东方美艳,以及参军司马信。 “真的吗?”东方美艳一边敲打墙壁,一边面露兴奋,“如果真的在这里,那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嘘……”徐真赶紧示意东方美艳小点儿声音。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么方无病很可能听到他们的说话。 东方美艳微微点头,一颗鹅卵石眨眼便出现在她掌心。 神捕司之所以派她过来,除了要弄清楚本案真相之外,还需要东方美艳的武功来制衡方无病。 毕竟方无病是百步神拳岳惊雷的传人,其武功常人难敌。 徐真一早发现一件有趣的事,那就是方无病的拳法至刚至强,而东方美艳的血煞掌却至阴至柔。 据说,血煞掌的祖师爷是几十年前叱咤天下的大魔头毛济方! 这可真有意思,好像正邪完全颠倒过来。 大魔头的传人变成了神捕司的正义神捕。 而正义大侠的传人却又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大盗! “他们把六年前的赃物放在这里栽赃牢头仉霖,必然有其目的,”徐真分析道,“一来可以转移调查视线,保护那些真正的内奸。 “二来,却可以让这个地方变成灯下黑,以后无论谁来这里搜查,都不会太过仔细。” “可是……”司马信压低声音,“这间屋子位于监狱中央地带,选择这里挖地道可不太明智吧?挖十年也挖不出去啊?” “你说得对,”徐真亦是极为轻声地说道,“我刚才查了周边房屋,确实不存在什么暗格空间,如果真有问题,那么只能在……” 说着,他指了指脚下。 “不过……”徐真补充道,“他们挖地道不一定是为了出去。” “哦?”东方美艳与司马信同时皱眉,对此仍报怀疑。 不过,三个人已然开始蹑手蹑脚地搜索地面,然后还默契地搬开了仉霖的小木床。 “我明白了……”司马信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本意并不是想要离开,而只是想要转移我们的视线,我怎么感觉……” 正在司马信想到什么之时,伏在地板上的徐真已然发现情况。 但见徐真用匕首撬动某块青石地砖,地砖瞬间有所松动。 喔…… 三个人全都暗暗吃了一惊,但见这床铺下面全都布满灰尘,乍看上去,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难道,方无病的同伙事先做了周密准备,连青砖上的灰尘都已想好? 果然,当几块青砖撬开之后,但见下面赫然出现一块木板,木板上甚至还撞着一个用绳头做成的把手。 司马信见状赶紧拔出佩刀,东方美艳亦是抬起手臂,将手中石子瞄准木板。 徐真看到二人做好准备,这才伸手过去,轻轻拉开木板,下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甫一出现,三个人全都默契地屏住呼吸,侧耳静听。 听了大约十几秒的光景,艺高人胆大的东方美艳唰地打着火折,在将火折丢进洞里的同时,她一个跳跃,便跳进洞中…… 徐真本来想跟着进去,可无奈自己功夫太弱,感觉还是留在上面稳妥。 司马信同样如此,拎着刀围着洞口转圈,同样不敢下去。 “没事了,下来吧!” 结果,下面很快传来东方美艳的声音。 徐真与司马信这才陆续下到洞中。 火折陆续点亮,徐真这才看清,下面是个不足十平米的地窖般的狭小空间。 不过,在这个狭小空间之中,却堆放着许多生活用品,以及大量的食物和饮用水。 恶臭,潮湿,阴暗…… “不会吧?” 很快,在密室墙角处传来东方美艳的声音,循声望去,但见东方美艳的脚下竟然躺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全都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徐真二人赶紧凑到近前,随着火光靠近,司马信第一个认出,其中一名身穿捕快服的男子,正是他们苦苦搜寻多日的——方无病! 此刻,方无病的手腕上拴着铁链,但铁链明显已经断开。 他浑身是血,尤其是后背胸廓的琵琶骨位置上,竟然挂着两个锋利的钩子,其中一个钩子已经钩开了他的右侧琵琶骨,血肉外翻,甚是惨烈。 再看躺倒在方无病对面那个人,众人更是心惊肉跳。 那是个身材异常矮小的男子,皮肤褶皱,头发银白,竟然是个老人。 这个人的右耳处呈撕裂状,耳朵已经不知所踪。 再看他脖颈处同样好似被野兽啃噬一般,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很明显,他被人咬到了大动脉,早已血尽而亡。 在这名老人的尸体下方全都是触目惊心的殷殷猩红,空气中骤然弥漫出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这……”东方美艳皱眉,“两个居然全都死了?” “这个人……”司马信打量一下老人,摇头发问,“又是谁呢?” “看这样子,”东方美艳又道,“他们并不是来救方无病的,但方无病突然暴起,二人发生搏斗厮杀,双双毙命!” 说着,她翻开方无病的尸体,果然看到方无病口中叼着一块血肉,在他身下,还押着那老人被咬掉的耳朵。 “够狠呐!”东方美艳咧嘴,“双手被制,琵琶骨被锁,竟然只用嘴,便与对方同归于尽,真不愧是……” 结果,东方美艳还没说完,便悚然看到方无病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啊?”东方美艳吓了一跳,先是将尸体一把推开,推开后才意识到方无病可能没死。 于是,她重又将尸体翻过来,用手掐住方无病的手腕。 “有脉!”东方美艳震惊无比,“竟然还活着呢!命可真大!” 说着,她又触摸方无病身上几处地方,然后又像变戏法一般弄出一枚丹药,塞进方无病口中。 最后,她从方无病喉咙处轻轻一捏,方无病便将药丸吞下。 就在东方美艳救助方无病之时,徐真却是围着整个密室查看一圈。 而这一看之下,后背不禁冒出一股凉气。 这下可是麻烦了! 他发现这个密室应该是一点一点挖出来的,而且还很新的样子。 可想而知,牢头房间的床下,挖出这么大一个密室…… 要说舅舅仉霖跟此事毫无关系,好像连徐真自己也不相信吧? …… (本章完) 第175章 血字 徐真又把这间密室仔仔细细查看一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终于,他在密室某个屋顶部位,找到一个气孔,气孔里面竟然还有焦油滴落。 哦…… 很快,他领悟过来,如此一间狭小的封闭密室,如果没有气孔,那么人在里面用不了多久便会憋死。 可是,挖这个密室的人要掩人耳目,自然不能单独挖一个气孔出来,否则很容易暴露。 会不会,牢头仉霖的房间外面,与监狱的食堂相连?这个气孔,连接着食堂的烟道? 如果那样的话,是不是……还有希望? “这是……” 谁知就在这时,司马信留意到什么,立刻提醒徐真与东方美艳注意。 徐真赶紧放下思路,上前查看。 但见灯火照射下,在方无病右手下方的地面上,他似乎用指尖写了一个字。 尽管地面都是土地,可这个血字还是较为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姬”字。 “姬……” 东方美艳已经看了出来,可她自然想不明白,喃喃自语道:“这个字,能代表什么呢?为什么不多写几个?” “没关系啊东方神捕,”司马信催促道,“方无病还没有死,咱们只要把他救过来,不就全都知道了?” “也是,”东方美艳瞅了徐真一眼,然后便对司马信说道,“我给他服下了金元丹,应该可以保住性命,但是……我觉得吧……” “您说得对,”谁知,徐真不等东方美艳说完,便接茬说道,“我们对外最好宣称,方无病已经身亡,包括司马大人的手下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聪明。”东方美艳再次看了徐真一眼,但眼神里仅有一分赞赏,其他九分却全都是玩味之色,竟然让徐真有种被色狼盯上的感觉。 好吧! 徐真赶紧提醒自己,从现在开始,不能再从这个女神捕面前展露才华了!要不然…… “明白了,”司马信点头说道,“那就用抬死尸的办法抬出去吧,然后我就在这大牢之中准备一间屋子,为他医治。” “我现在终于明白……”东方美艳撅嘴说道,“神捕司为什么要派我过来了!小兄弟,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这……”徐真本想装傻,但这样的问话实在有点儿伤自尊,于是说道,“对方为了今天这次行动,不惜陆续策反多名狱卒,还耗费巨大功夫,在监狱里面挖出密室,显然来头不小啊!”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东方美艳莞尔一笑,那眼神让人着迷,却又深感忌惮,“如果对方真的是不法狂徒,那干脆大大方方的劫狱好了,为什么还要搞出如此复杂的小动作呢?这说明……” “……”徐真自然猜出答案,可感觉从他口中讲出来实在不太合适。 “啊?”然而,司马信却反应过来,登时吓了一跳,“这是……内部人干的?朝廷的人吗?为什么?” “很明显,”徐真这次可以说话,“此事与方无病他们六年前在万丰钱庄抢走的那批东西有关!” “你……”东方美艳毫无顾忌地看着徐真,异常干脆地说道,“你过来跟着我吧!感觉你很有前途的样子!” 靠…… 本来,徐真还以为一切尚在控制之中。 直到东方美艳说出这么一句突兀的话,他这才意识到,情况很可能已经失控。 徐真感觉,这东方美艳前来查案,可能不仅仅因为案件升级,很有可能,东方美艳还知道更多的秘闻。 坏了…… 徐真愈发感觉很不妙,自己好像在无意间,又掉入了一个政治漩涡。 “没问题!”谁知,司马信却是顺水推舟,当即说道,“这位徐捕头本来就是编外人员,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他舅舅的!” “救舅舅……”东方美艳噗嗤一笑,“听着好像绕口令。” “那个……”徐真赶紧拱手客气,“承蒙东方神捕厚爱,但徐真是延平县的捕快,跟着您的话……” “没关系,”东方美艳笑道,“暂时调你过来而已,干得好了留下,干得不好那就回去,你没损失。” “……”徐真无语,总感觉这女人说话暗有所指,所谓“干得好”真的是指破案吗? 为什么? 自己明明是个老司机,怎么到了这女人手里,反而像个菜鸟了?是因为自己不会武功的缘故吗? 没多久,三个人按照计划行事,对外宣称方无病与这名神秘的老人双双毙命,而实际上却将方无病暗暗藏到某个房间。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有人很快认出,这名神秘的老人,竟然就是他们郡衙大牢的厨子! 这下可是实锤了! 徐真立刻绕到宿舍外面,果然看到牢头仉霖房间的外面,刚好与监狱厨房相连。 如此一来,徐真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些。 如果猜得不错,这个厨子应该利用业余时间,在厨房地板下面挖出密室。 他一早算计好,密室与仉霖房间相连,等到挖好之后,便只在仉霖房间留了一个出口。 真是煞费苦心呐! 徐真推测,这个厨子应该是内奸之中的高级人员,他率领如此多的手下在监狱潜伏这么久,为的就是能把方无病单独待到那间密室之中。 很明显,在密室中,厨子对方无病进行残酷审讯,却不小心被暴起的方无病反杀,双发差点儿同归于尽。 那么……这个厨子,到底想要从方无病口中知道什么呢? 徐真紧缩双眉,更加感觉方无病一案背后,可能隐藏着巨大秘密。 等到徐真查看完毕之后,方无病已经被司马信保护起来。 与此同时,司马信的手下传来消息,他们对其他狱卒,包括仉霖在内的所有人员进行了口腔搜查,却并有再发现有人口含毒药,甚至连一个缺少牙齿的也没发现。 看到这种情况,东方美艳又用那种难以描述的略带挑逗性质的眼神剜了徐真一眼。 徐真分析得不错,这些奸细等级森严,能够服毒的只是低级垫背人员。 高级人员,依然隐藏在这些狱卒之中…… …… (本章完) 第176章 考察 深夜。 郡衙大牢某囚室内。 “徐真,我真的是冤枉的啊,”仉霖隔着木栅栏紧紧攥着徐真的手,激动说道,“你快救救我吧!我是被他们栽赃陷害的!” “我知道,我知道,”徐真急忙安慰,“你放心,我这不是来了吗?” 安慰之间,徐真已然看到仉霖的身上有着数道鞭挞的血痕,他的脸上亦是鼻青脸肿,显然事发之后糟了不少罪。 “对了,”仉霖忙问,“冯娅……嗯……你舅妈还有你表妹都没事吧?” “没事,您放心,我都安顿好了!” “那就好,”仉霖满脸担忧,“我就怕郡衙这帮人不讲情面,给我来个趁机抄家,你舅妈好不容易攒的那些银子,可就全都晚了! “你也知道,你舅舅这人耿直,在郡衙开罪了不少人,肯定都盼着我没好日子过呢!” “舅舅,”徐真忽然变得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跟我讲讲,出事那天的具体经过。” “啊?好,好……”仉霖赶紧想了一下,说道,“那天……哎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都怪我嘴馋,喝了点儿酒,然后就睡死过去了!直到有人来报告,说方无病跑了,我这才算醒过来……” 仉霖把当天情景对徐真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说一直到天亮十分,才有人发现方无病不见踪影。 仉霖自然是感到不可思议,急忙率人把整座监狱搜查一遍,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无奈之下,他只好向郡守蔡金汇报。 蔡金自觉事大,便又报给代理刺史吴乘风,吴乘风急忙命司马信处理此案,并同时派遣都尉宁藏锋封锁全城,挨家挨户搜查要犯。 等到司马信带人再查监狱时,自然要对狱卒们居住的地方进行搜查。 结果,就在那时,他们从仉霖房间的柜子里,搜出了赃物。 感觉事关重大,司马信当机立断,将当日负责值守的所有狱卒连同仉霖一起收押。 可想而知,这些人在案发之后,必然饱受刑狱,被严刑拷打,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些眉目。 毕竟是亲娘舅,徐真没有隐瞒,当即把密室的事情告诉仉霖。 仉霖听完整个人都木了! 在他听起来,这好似天方夜谭,完全无法相信。 “那厨子是怎么回事?”徐真问道。 “他叫张笠,”仉霖说道,“我们都管他叫老笠,平日里傻呵呵的,却烧得一手好菜。他……怎么会是他呢?” “他什么时候来的监狱?” “我……我特么给招进来的啊!”仉霖都快哭了,“大约两年了吧?两年前,原来的厨子死了,然后换了好几个都不合适,最后找到了老笠。 “我记得,他给我送了两条烤鱼。你也知道你舅舅爱吃鱼,我见那鱼如此好吃,便把他招进来了! “现在看起来,这特么全都是策划好的啊!” 原来如此…… 本来,徐真还想沿着厨子这条线索查一查,但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用了。 于是,他只能又问了仉霖一些常规问题,比如这六年里对方无病的审讯有何进展,口供放在哪里等等。 全都问完之后,他又安慰了舅舅几句,告诉他自己已经打点完毕,至少不会再有人给他动刑了。 然后才退出监牢,想要去司马信那里看看进展。 谁知,他刚一出门,便看到那位无比美艳的东方美艳正在黑影里打量着自己。 明白…… 徐真自然知道,东方美艳确实妖惑,但这个女人的心思却不简单。 没来由地冒出徐真这样一个奇特人物,想必她的心里也是有所怀疑的吧? 刚才,她必然全程偷听了自己与仉霖的谈话。 “东方神捕!”徐真赶紧打招呼。 “小兄弟,”东方美艳笑道,“你现在是我的手下了,不用跟我客气,叫我美艳姐姐便好!” 听到此话,徐真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虽然这女人的确长得很漂亮,但这个性,这打扮,总是让自己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爹娘死的早,”徐真只好先扯开话题再说,“舅舅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我一定要救他!” “这个好说,”东方美艳笑道,“我一句话的事!” 哦…… 的确,通过《妖道》,徐真知道这个神捕司虽然是个编外单位,却是有着其他部门无法比拟的权利。 当年成立神捕司的初衷,便是皇帝想要通过神捕司来处理一些江湖问题,避免那些武功盖世的江湖人士参与到政治斗争中来。 据说,神捕司的总捕头,一般都是由皇帝亲自委任,属于皇帝幕僚性质的所在。 神捕司查案,一般也都是奉旨查案。所以有时候,甚至连三法司这样权利熏天的部门,都得给他们一些面子。 就更不用说,像司马信这样的地方官员。 “多谢东方……哦……多谢美艳姐姐。”徐真赶紧改口。 “但前提是……”东方美艳满意地笑了笑,说道,“你舅舅是清白的!” “您放心,”徐真说道,“徐真绝不徇私,我舅舅一定是清白的,我也一定会把案子查清楚的。” “很好,”东方美艳打了个响指,然后凑到徐真跟前,说道,“小兄弟,你现在说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东方美艳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香气,一种说不出的令人想入非非的香气。 徐真知道这是她故意考察自己,便毫不犹豫地把心里想法说了出来: “第一件事,得派人去找找石小艺,钱二和马彪的亲人,”徐真说道,“他们三个是被策反的,那么敌人或许会利用他们的亲人进行要挟,要不然,他们不会那么痛快地吞下毒药。” “嗯……”东方美艳点头,“这一点,我的确没有想到。” “第二件事,嗯……”徐真假装憨厚地说道,“就不用我说了吧?救治方无病,盯好狱卒里的可疑人物,调查方无病六年前抢走的东西,还有……方无病留下的那个血字等等……” “你说得……都挺不错的,但是你想过一点没有?”东方美艳说道,“这些把方无病带到密室里面,想要审讯方无病的人,是方无病当年那些一起实施抢劫的同伙吗?” …… (本章完) 第177章 失主 当天晚上,徐真在大牢的狱卒班房里将就了一夜。 这一晚基本算是彻夜难眠。 徐真之前有所预判,为了拯救舅舅仉霖,或许会遇到困难。 但他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会是如此复杂的困难。 方无病已经找到,但仉霖的嫌疑并不能排除。 而且……自己还阴差阳错地成了神捕司东方美艳的马仔…… 当然,马仔还好听一点,躺在班房冰冷的床铺上,徐真似乎更加担心马仔会变成马紫,那个看上去荡漾不羁的女神捕,会不会突然就出现在自己床铺一侧? 不过,直到天亮,徐真的“担心”也没发生。 估计女神捕也累了吧? 要么就是认为徐真这个猎物已经是囊中之物,不急于一时? 有意思…… 一想到这一点,徐真竟然想笑,都说穿越大佬快乐多,可像他这样担心被别人快乐的,貌似不多吧? 静下心来,徐真还是把关于方无病的事情,又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 他认为在这宗复杂的案子之中,至少有四方势力,值得关注。 第一方自然是方无病本人,他必然是知道什么秘密,这才引来此次事件。 仅凭对方如此精心准备,便足以证明,方无病知道的秘密,必然关乎重大! 第二方势力,便是以那个厨子老笠为首的神秘势力,自从方无病被囚禁在郡衙大牢之后,他们便开始暗中运作。 先是老笠使用计策获得牢头仉霖青睐,成功进入大牢成为主厨。 然后,他们一面秘密挖掘密室,一面暗中策反多名狱卒,为的就是实施五天前的那个计划。 这伙人等级森严,组织缜密,应该是一早便把石小艺、钱二和马彪三人作为炮灰使用。 在关键时刻,这三个人将会承认罪名,以此保护那些真正的内奸。 徐真推测,他们的计划应该是这样的: 行动开始之后,他们分工合作,将仉霖酒里下药,将其迷晕,同时栽赃陷害。又利用事先配好的钥匙,把方无病带进密室,造成方无病凭空消失的假象。 毕竟在事发之后,人们一般不会想到,会有那么多狱卒参与到案子中来。 因为当时那么多巡逻值班人员,仅凭一两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于是,人们会自然而然地感到费解,生出怪力乱神之说。 当然,他们清楚得很,事发之后,所有人都会被官府查办,谁也走脱不得。 但是,只要他们能挺过审讯,守口如瓶,便有机会脱罪。 如果挺不过去,那就让石小艺三人暴露出来,以此保护其他人。 由于石小艺把守大门,所以他们一早给这三个人安排好了口供,只要石小艺说方无病已经离开大牢,那么他们的目的便已达到。 而实际上,方无病却依然藏在牢头房间下的密室之中。 啧啧…… 每每想到这里,徐真便感觉哪里不对。 既然对方耗费心机,策划了这么久,那为什么不干脆把方无病救出去呢?为什么非要把他留在监狱里面? 那间密室没有别的出口,很明显,老笠把方无病带到那里,就是想要对方无病进行审讯,想到从方无病口中得到情报。 密室里面准备了那么多食物水源,估计老笠的原计划,是等到问出答案之后便杀了方无病灭口。 然后自己闷在密室里面一个月或几个月,等到风声过去之后,再带着审讯结果悄无声息地逃走吧? 根据记录显示,案发当天老笠是不在监狱里面的,所以他并没有受到怀疑。 如果他的身份没有暴露,那么将来若想从监狱里出去,或许是有办法的吧? 对呀,别忘了,那些高级内奸可还留在监狱里面呢! 他是有接应的! 所以……要想查出老笠等人的身份,只要能把剩下的那些内奸挖出来,或许便可查明。 徐真喜欢猜一猜,他感觉东方美艳说得没错,老笠等人所属的势力,必然见不得光。 要么他们是某个图谋不轨的势力所派,要么……就是敌国奸细! 可是…… 敌国? 徐真通过记忆所知,如今的大玄王朝虽然不像几十年前那样风光无限,却依然是最强大的封建帝国。 西域、南海还有北方地区,全都没有较为强大的国家,所谓外敌之患多为流寇,不足以对大玄王朝构成威胁。 所以,徐真更趋向于前者。 不轨者很可能来自王朝内部! 四十年前收复的东海十国始终未能彻底臣服,有许多东海遗族仍在暗中奔波运作,试图复国。 而三十多年前,西南蛮荒之地的夏州也爆发过一次反叛事件,虽然最后遭到镇压,但至今仍不稳定。 除此之外,还有玄门逆党的天玄宗在暗中滋长,屡次发动恐怖袭击,妄图颠覆大玄政权。 当然……除了这些,当朝的那些权臣王爷,也都是不稳定因素,老笠背后的势力,也有可能来自他们! 归根结底,方无病知道的那个秘密,才是本案的关键。 再往后,徐真又想到所谓的第三个势力,这个势力同样不能忽视,那就是当年与方无病一起抢劫的那些——同伙! 这帮人,当年为什么要出卖方无病,既然出卖,又为什么不把他杀死呢? 还有,老笠等人可是用了当年的赃物陷害仉霖,那么……方无病的同伙与老笠等人又是什么关系呢? 一伙的? 不对,说不通。 如果是一伙的,那么想要问什么,当初不就问了,还用得着潜伏进郡衙大牢? 唯一的解释,似乎是老笠等人抓到了方无病的同伙,但并没有从同伙那里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再从方无病身上打主意。 如果猜对,是不是等于方无病的同伙早就死掉了? 幸亏方无病还活着,只要他能苏醒,或许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最后,还有一个同样不能忽视的势力。 那就是当年被方无病抢走的那批货物的——柜主! 是谁在三十多年前在万丰钱庄存下了那五个货柜?货柜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当然,徐真还想到一个可能。 那就是第四个势力与第二个势力是同一个,也就是说,老笠等人代表的势力,会不会就是当年的——失主!!? …… (本章完) 第178章 妖楼 除了对案情深入分析,徐真也在考虑自己这边的情况。 目前,与他同行的沈玉和琴音都在客栈等待,贾丁也在指定地点等候徐真命令。 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徐真暂时还不能与他们联系。 毕竟东方美艳对徐真的身份尚有怀疑,如果这个时候贸然与沈玉等人见面,总感觉不太合适。 因为,东方美艳怀疑徐真,难道徐真就不怀疑东方美艳吗? 虽然不太明白神捕司的办案规矩,但既然查办如此重要案件,为何只派一个女捕快过来? 这是艺高人胆大,还是隐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万一……这女人也是那四股势力之中的一股,那自己过早交底,显然不太明智。 当然,徐真自然不希望东方美艳有问题,因为这女人实在有点儿厉害,冲她之前展现的那些绝活儿武功,貌似与李婵儿有得一拼。 一旦此人站在对立面,绝对是个巨大威胁…… …… 次日天明,徐真早早来到司马信所在之处。 司马信把徐真带入里屋,却发现那个东方美艳并未出现,屋里只有他们两个。 “这家伙命硬得很,也幸运得很,”司马信压低声音,指着更里侧的一间屋子说道,“如果当时不是咱们及时找到密室,哪怕再晚上一两个时辰,他便彻底没救了。” “那……”徐真忙问,“他醒了吗?” 司马信无奈摇头:“你听我说,我已经找来最可靠的郎中,正在里面给他医治。他全身上下共有一百多处伤口,后背那撕裂伤你也看到了。 “但最严重的不是这些,根据郎中所讲,方无病应该是被人下了某种迷魂药,这种迷魂药本身含有毒素,到底将来能不能苏醒过来,还说不准。” “迷魂药?” 徐真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前世的吐真剂,吐真剂是一种致幻药剂,给足一定剂量,便能让人言听计从,有问必答。 想到此,徐真忙问: “老笠给他下这种药,是不是用于审讯?” “应该是吧?”司马信无奈说道,“待会等东方神捕来了,还是问问她吧?我只是听说过这种东西,却从来不曾见过。 “但你说得应该不错,那个叫老笠的厨子,八成是想利用这种迷魂药,来让方无病说出他的秘密。” 哦…… 徐真似乎明白了什么,老笠等人没有把方无病带出监狱,偏要把他弄到那间密室。 或许,是因为方无病本身不好对付吧? 想一想,他们要挟带方无病越狱只能是在深夜,而深夜城门关闭,他们无法出城。 而方无病一旦越狱,那么城内必然戒严,全城搜捕,再加上方无病不好控制,反而会更加危险吧? 所以,他们才会使用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计策。 只可惜,他们最后还是棋差一招,低估了方无病的意志力,被暴起的方无病反杀。 仅是看到现场,便能想象出,当时那场反杀有多么惨烈! “徐真,伱说……”司马信紧锁眉头,说道,“老笠这帮人精心策划了这么久,这迷魂药想必也是应该反复做过实验的吧?” “是啊,”其实,徐真已然知道司马信后面要说什么,却还是问了一句,“大人何意?” “我在想……”司马信用手比划着说道,“方无病在地面上留下的那个血字,会不会……就是老笠他们想要知道的答案呢?” “哦?”徐真赫然想起,地面上那个“姬”字。 的确,徐真同样有此感觉。 可想而知,老笠在密室之中审讯方无病,必然是势在必得,所以他一上来便给方无病使用了迷魂药,想要让方无病说出秘密。 可方无病的意志力远超常人,一连扛了数天,愣是没有说出来。 老笠愈发着急,不断用刑施压,同时加大迷魂药剂量。 终于,方无病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这才拼死一搏,与老笠来了个同归于尽。 可是,在反杀老笠之后,他再也承受不住迷魂药的效力,便在地上留下了那个“姬”字。 因此,这个“姬”字至关重要,如果能够参透其中玄机,或许此案便可迎刃而解。 可是……短短一个字,何其之难? 啧啧…… 徐真咂嘴之间,想到昨天勘察现场,他在那个“姬”字的前面,似乎也看到一块模糊的血渍。 现在想起来,八成是“姬”字之前还有一个字,或者几个字。 只是不知是方无病昏死时碰掉了,还是东方美艳翻动方无病时,给不小心抹除了,亦或者……是东方美艳…… 不会吧? 徐真感觉冷汗都下来了,他记得翻动尸体的时候,是东方美艳率先发现了血字。 那么……如果她看到了完整的血字,然后又故意把前面的字抹除了呢? 还有一点。 徐真清楚记得,方无病留下的那个“姬”字是收笔完整的,也就是说,“姬”字后面应该没有内容。 方无病留下的,绝对是一段完整的信息。 那么……前面的字,会是什么呢? 徐真努力回忆,试图通过《妖道》寻找线索,可《妖道》里面,似乎并没有关于“姬”字的记载。 正此时,门被推开,东方美艳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 这…… 徐真和司马信刚刚拱起手想要打个招呼,可一看到东方美艳这造型,顿时齐刷刷愣住。 但见东方美艳换了一身深蓝色的缎子长衫,头戴逍遥巾,竟然是一副标准的书生打扮! 只不过,这书生浓妆艳抹,有点儿太过美艳了! “东方神捕,”徐真瞪大眼睛问道,“您这是……女扮男装?” “……”司马信没敢说话,赶紧低头。 “小冤家,”东方美艳嗔怪道,“都说了叫美艳姐姐嘛!” “……”徐真无语。 “……”司马信好似鸵鸟,就差把脑袋扎地板砖里。 “昨晚,我已经考察过了,”东方美艳唰地打开手中折扇,笑道,“今日午时用膳之后,小冤家跟我去趟妖楼!” “什么?”徐真咧嘴,“妖楼?” 嘴上说着,徐真心里却冒出很多《西游记》中的场景。 “妖楼?”司马信却是尴尬说道,“那里……那里不接待女宾的。” “所以啊,”东方美艳一指自己的鼻下位置,“我的胡子中午会有人送过来。” 胡子…… 东方美艳的意思,显然就是要女扮男装。 “等等,”徐真忙问,“妖楼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去那里?” “不会吧?”东方美艳意外,“全大观城美女最多的地方,你竟然不知道?在姐姐面前,可不要假装清纯哦!” “……”徐真无语加捂脸…… …… (本章完) 第179章 美姬 太会玩了! 太会玩了! 徐真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大玄王朝,青楼行业竟然能内卷到如此地步。 所谓的妖楼,正是一家自带化妆与角色扮演属性的青楼。 什么狼女、狐妖、花仙、女鬼,再掺杂着各种神奇的奇技银巧,杂技魔术,以此来吸引客人眼球。 不得不说,这种营销手段属实前卫,所以让妖楼一跃成为大观城最火爆的烟花娱乐之地,汇集了数之不清的各色美人,让整座城市的名流们趋之若鹜。 听着关于妖楼的介绍,徐真便感觉咽喉缺水。 早在延平县时,那云集各国佳丽的万花楼便已然让他大开眼界,没想到到了这大观城,竟然还有更大的惊喜。 「姬字虽然代表着美貌女子,」东方美艳说到此话时,还用手指了一下自己,「但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从不用这个字起名,只应用于别称或者艺名。 「能拥有别称和艺名的,自然是青楼女子居多。 「我已打听清楚,在妖楼里面共有四大美姬,分别是妖媚狐奴,」东方美艳说道,「除了那个柔弱无骨的奴姬之外,另外三人均在妖楼六年以上! 「尤其是为首的妖姬,妖楼的名字都是因她而起。」 妖姬? 徐真暗自琢磨,有九筒没有? 「东方神捕的意思……」司马信说道,「方无病写下的那个姬字,就是代表这三名美姬中的一个?她是方无病的上司?联络人?」 「密室里面,是我给方无病翻的身,」东方美艳说道,「我怀疑,是我的失误破坏了方无病的血字。 「不知你们留意没有,在姬字前面,还有一个模糊血块,那应该也是一个血字。所以……我猜测方无病的意思,应该就是一个叫做什么姬的女子。 「只要我们找到这个女子,便能将此案真相大白!」 听到此话,徐真心里暗暗琢磨,看来自己之前的判断不错。而且,东方美艳说出实情,也说明她没有隐瞒。 「但是……」司马信说道,「大观城里烟花之地不止一家,其他花楼里,应该也有叫姬的名字吧?」 徐真捂脸,感觉那个叫字说得有点儿难听。 「有,」东方美艳说道,「却全都是六年之内的新人,方无病六年前入狱,入狱之前这个带姬字的女人必然已经存在。 「另外,方无病抢劫万丰钱庄,必然在大观城进行长期踩点,所以这个带姬字的女人,也极有可能一直潜伏在大观城。」 听到此话,徐真与司马信双双点头,均感觉东方美艳的分析有些道理。 徐真更是由此明白一件事,东方美艳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她身后还有背景强大,实力雄厚的神捕司。 否则,她仅用一夜时间,如何能把全城带有「姬」字的女人信息全都探查一遍? 「所以……」东方美艳挑了徐真一眼,「小兄弟的福利来了,姐姐带你去妖楼开开眼吧!」 「……」徐真无语,有心阐明自己是个正经人,但无奈内心波涛澎湃,难掩兴奋。 「东方神捕,这个嘛……」司马信却是有些担忧地提醒道,「妖楼的背后老板,有可能来自圣都,您可一定要谨慎行事啊!」 「那就更对了,」东方美艳说道,「我早就感觉,方无病是受人指使。如果能证明方无病与妖楼有关联,那妖楼背后的势力便是我们调查的重点。」 「这……」司马信显然异常忐忑,他区区一个宋州参军,圣都随便一个官员都能将他捏死。 人家东方美艳有神捕司庇护,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啊? 万一 得罪了这些达官贵人,自己这参军也就别当了吧? 「我觉得……」于是,司马信剑走偏锋,又道,「如果方无病真与妖楼有关,那咱们现在过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不是咱们,」东方美艳澄清,「是我和徐小哥过去。」 说完,她转向徐真,自信满满地说道:「你可要拿出点本事来啊小兄弟,就像你找到狱卒女干细那样!」 说完,东方美艳冲徐真妩媚一笑,这笑容看上去令人骨头酥软,可在徐真看来,却充满侵略性与威胁性。 果然,妖楼坐落在大观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建的奢华气派,香溢流红,异彩幻离,仅仅让人看着外观建筑,便有种心痒难耐之感。 这里生意也着实火爆,方才午后时分,便已然宾客如云。 「我已经全都打听好了,」妖楼门外,已经粘上胡子的东方美艳掂着手中一枚金锭,志在必得地说道,「这四大美姬个个身怀绝技,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无一不精。 「奴姬柔若无骨,绝对服从;狐姬也叫胡姬,是一名来自西域的神秘舞姬,其舞姿世间罕见。媚姬就更不用说了,看你一眼能让你化了;至于花魁妖姬则更是举世无双,人间极品。 「不过,四大美姬可不是寻常人想见就能见到的,要想让她们出面相陪,除了要一掷千金之外,还要能对上她们所出题目才行。 「所以,每到戌正时分,才子豪客们在这里争相回答四大美姬的题目,也是妖楼的一道独特趣景呢!」 这个好,这个好啊! 徐真忽然想起某本,只要自己来上一句暗香浮动月黄昏,四大美女还不得抢着让自己当座上宾? 想到此,徐真赶紧回忆了一下《妖道》里面的诗词,准备大干一场。 「咱们这个时候来得最好,」东方美艳把金锭抛得高高,「四大美姬尚未开盘,只要咱这金子一亮出去,便把她们四个全都叫来给咱俩唱曲。然后,便全都看你了!」 「……」徐真无语带薅头发,这东方神捕是不是把自己当成测谎仪了?那得是在特定环境之下,才能观察出问题的啊? 哎? 不对…… 忽然,徐真看清楚东方美艳手里的金锭,竟然是圆圆的佛头金。 不会吧? 他立刻反应过来,感情东方美艳把赃物带了出来。 她的意思显然是,要在那四大美姬跟前亮一亮赃物,然后让徐真好好看看哪个有问题? 这女神捕…… 不知怎么,徐真愈发感觉东方美艳似乎不太靠谱。 果然,当他们二人昂首挺胸进入妖楼之后,并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大爷来了啊!」 反而,迎面便上来一个膀阔腰圆的护院,用手指着东方美艳喝道:「喂,懂不懂规矩,这里不招待女宾,快点儿出去!」 第180章 疑心 「长眼了没有?」东方美艳怒道,「男的女的分不清吗?」 嗤啦…… 结果,护院撕开自己前襟,露出一巴掌宽护心毛。 「来,」护院从容说道,「你也来一下吧?」 「好吧。」东方美艳略显尴尬,却还是把那枚佛头金抛在护院面前,「我懂规矩,女宾加钱总可以吧?」 十几秒之后,徐真和东方美艳被双双轰出。 「为什么?」东方美艳指着自己的小胡子,「我扮得不像吗?」 「可能是……」徐真脑门尽是黑线,「东方神捕长得太漂亮了吧?」 「切,」东方美艳冷哼,但显然对徐真的马屁很是受用,继而把金锭放在手心,纳闷道,「明明有规矩,女宾进去可以加钱的,为什么还是把咱们轰出来呢?」 「可能……」徐真擦汗,「还是太少了吧?」 「啊?还少?」东方美艳咧嘴,「这锭佛头金足以是我一年俸禄了,还少?这妖楼简直就是黑店,等我报告总捕头,查封了它!」 「美艳姐姐,」徐真出主意道,「你这么厉害,干脆打他们一顿如何?」 「不行,」东方美艳摇头,「咱们是来调查的,不能过早暴露身份。」 「那……」徐真挠头,「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只能我独自进去了!」 「哼……」东方美艳冷哼一声,显然气不过,但思考良久之后,还是把金锭递到徐真手中说道,「那好吧,看你的了!记住,当四大美姬伺候你的时候,一定要给她们好好展示一下这块金锭。」 「明白!」徐真接过金锭,转身进入妖楼。 结果,连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东方美艳便看到徐真被第二次轰了出来。 「别推,我会走!」徐真气鼓鼓地喊着,被人推搡着出了门口。 「怎么了?」东方美艳诧异,急忙上前询问。 「唉,」徐真叹息一声,指着手里金锭说道,「我被里面的老妈妈给骂了一顿,说我痴心妄想,别说四大美姬全都出来伺候我,就是单约其中一个,便还得再要十块金锭才行。」 「啊?」东方美艳张目结舌,「这么贵?早知道这样,我还干什么神捕啊?哦……」 感觉到自己说了真心话,东方美艳赶紧捂嘴。 徐真当然不敢笑,更不敢鼓励。总不能夸赞人家东方神捕:您这么漂亮,必然能当妖楼第五美姬? 「美艳姐姐,」徐真只能解释,「老妈妈那个意思是,直接出钱要求四大美姬相陪的比较贵,但如果等到戌时答题,那就不贵了!只要能被四大美姬看对眼,就是不要钱,也有机会的。」 「废话!」东方美艳皱眉,「哪有那么容易看对眼?诗词歌赋你懂吗?舞蹈音律你通吗?琴棋书画你会吗? 「要我看……」她琢磨道,「我得把那一兜子金锭全都拿过来。」 「那……」徐真本来想要反对,可一想到什么,当即点头同意,「我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您去拿吧!」 「怎么?」东方美艳意识到什么,「你不一起?」 「我……」徐真指了指浑身上下,「我昨天在监狱里面住了一宿,胡茬都出来了,我得回客栈洗个澡,再换件体面的衣服,总得像个公子哥才行吧?」 「哦……有道理,」东方美艳点头,「那好吧,我去拿金锭,你去洗漱,咱们戌时在这里碰头。」 二人随即分头行事,离开妖楼。 然而,东方美艳刚刚拐过街角,便立刻飞身跃上高墙,继而爬到屋顶,躲在砖瓦后面偷偷观瞧。 但见徐真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妖楼外 面在观察着什么,同时又像是思考着什么。 「哼,」东方美艳在心里冷哼,「傻子才会去拿金锭,那些金锭都是赃物,怎么能便宜了妖楼这帮人?再说,一兜子金锭全都拿过来,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徐真这小子那么聪明,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他还要支开我,显然是另有猫腻……」 于是,东方美艳在高处暗暗观察,想要抓到徐真的破绽,直到此刻,她对徐真仍然是一百个不信任。 很快,她看到徐真竟然围着妖楼转了一圈,似乎在观察地形。 后来,他甚至还拦住从妖楼里面出来的杂工,跟他们聊着什么,一直聊了好几个人,徐真这才转身离开。 东方美艳继续跟踪,但见徐真离开妖楼,径直来到某间客栈。 她立刻尾随过去,利用自己轻盈的身法,悄无声息地攀上二楼,刚好看到徐真进入了某个房间。 见到四周无人,东方美艳翻进走廊,来到那个房间门口。 结果,门牌上写着沐浴,里面亦是传来哗哗水声,以及看到溢出门缝的蒸汽。 显然,这是徐真在客栈的沐浴房洗澡呢! 真是洗澡…… 东方美艳眉头微皱,本欲起身离开。 可临走前,她还是想到什么,便玩味地笑了一下,然后透过门缝朝里面看了一眼…… 临近戊正时分。 换了一套新衣服的徐真准时返回妖楼门口,只见又贴了更浓密胡须的东方美艳,正在那里等他。 由于四大美姬即将出题,妖楼门口同时聚集了大量宾客,人山人海,蔚为壮观。 估计这一次,东方美艳想要趁着人多浑水摸鱼。 「怎么样?」徐真忙问,「美艳姐姐,金锭拿到了吗?」 东方美艳无奈摇头,对徐真说道:「就算拿了金锭,恐怕也没用了!你看看这些求姬若渴的人吧,我要是当众拿出金锭,还不得让他们群起而攻之?」 求姬若渴…… 徐真感觉自己愈发长见识,又学到很多成语。 「看来,」东方美艳说道,「咱们只能进去碰碰运气了!我这声音没法改变,待会若我答上题来,便会让你去出风头。 「四个一起是没可能,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先试到一个才行!」 「哦……」徐真点头,同时不忘了拍马屁,「美艳姐姐师出名门,美姬们出的题目,您肯定是小菜一碟!」 结果,徐真话音刚落,旁边便有几个公子哥指着东方美艳笑道:「这是哪儿来一个女扮男装的啊?这胡子贴得也太夸张了吧……」 第181章 出题 哇塞…… 当徐真跟随人流进入妖楼时,早已与下午的场景完全不同。 但见大厅内金碧璀璨,光怪陆离,到处都是身材曼妙的女子们妖娆漫舞,好不养眼。 最有特色的,是这些女子全都装扮各异,有狐仙,有花仙子,有女鬼,有文质彬彬的女书生,有身穿将军战甲的女将军,还有施展柔术卷缩成球的,在高空荡着秋千的,甚至还有在高处飞来飞去,戴着翅膀的…… 这一切全都令人眼花缭乱,看在徐真眼里,更似群魔乱舞, 不过,徐真虽然是头一遭,但宾客们却几乎都是常客,他们早已见惯不惊,纷纷找到座位落座。 坐不下的,只能站在一旁,或被挤到角落。 徐真发现,那些座位也都是标价的,最少的也要十两银子一个座位,最前面的还要贵上数倍。 真是销金窟啊! 由此可见,那四大美姬的吸引力有多么爆棚…… 哗…… 没多久,最前方的红色幕布落下,高空中鲜花飘落,散发着令人迷幻的芬香。 再看满堂宾客们全都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楼上。 楼上帷幔轻裹,内里有美人曲线若隐若现,从左到右共有四位。 不用说,帷幔之中的四位美女,必然是妖楼的四大美姬。 打扮妖冶的老妈妈赫然出现在楼下,她款摆腰肢,先是连续挑逗了几名熟客,这才来到楼下高台上,对众人说道: “各位客官久等了呀,四大美姬就要出题目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呀?” “早就等不及了呀!”台下有人学着老妈妈说话,引得哄堂大笑。 这老妈妈虽然年纪不小,却是风韵犹存,皮肤依然细腻雪白。 只不过,她的打扮让人不敢恭维,胭脂涂抹厚重,眉心点着红点,而且头上还戴着一个类似鸡冠的发卡,显得不伦不类。 徐真正仔细看着,后面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 徐真赶紧回头,但见拍他的竟然一名蒙着面纱的西域胡商。 “啊?”徐真咧嘴,“东方神捕,哦不,美艳姐,你这是…… “不会吧?”此人一撩面纱,惊愕说道,“我都这打扮了,你竟然还能一眼认出来?” 徐真是真的想笑,也真的快要憋不住了。 “姐啊,伱这妖娆的小身段,”徐真说道,“可不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许你说妖娆俩字,”谁知,东方美艳严肃说道,“妖娆是我娘的名字。” 啊? 徐真再次咧嘴,心里说话,东方美艳的妈妈叫东方妖娆?哦……不对,孩子都随父姓,她妈妈不一定也姓东方啊。 “真是气死人了,这样也不行,”东方美艳生气道,“我花了好几两银子买的这身装扮呢!” “嘘……”徐真赶紧示意她把面罩落下,说道,“用不着生气,你这不是混进来了吗?藏在我后面,别被人发现喽。” “也对。”东方美艳当即领悟,赶紧蒙好面纱,躲在徐真身后。 这时,老妈妈已经与宾客们开过玩笑,正式进入主题。 “来吧,”她一指楼上,“我们来看一下,今天我们四大美姬出的都是什么题目吧!”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安静,众多宾客们全都聚精会神,满含期待地看向了楼上。 唰啦…… 最右侧的帷幔之中甩下粉色长布,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大海。” “最先出题的还是我们的乖乖女!”老妈妈说道,“我们的奴姬来自南洋,看来这是想家了呀!” 老妈妈说话时,但见楼下的公子哥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徐真估计,奴姬所出的这个题目,便是要让众人围绕“大海”为题,或是作诗,或是作词吧? 唰啦…… 紧接着,另一帷幔之中甩出白色长布,上面同样是两个字“羊肉”。 与此同时,在楼下的台子上,有人推来整盆的新鲜羊肉,同时还有各种蔬菜与调味品,甚至还有灶台。 这…… 徐真简直傻眼。 “狐姬是西域美人,”老妈妈介绍道,“她这是想要看一看,咱们中原烹饪羊肉的手艺,有没有比他们西域强呐!” 我去…… 徐真咧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这是顺便招厨子么? 唰啦…… 很快,又一帷幔中落下紫色长布,上面写着两个字“力量”。 “哦……”老妈妈笑了,“美女爱英雄,看来咱们的媚姬今天是要放水了!” “吁……” 结果,老妈妈这样一说,台下顿时嘘声一片。 徐真听到旁边有位瘦公子气恼地说道:“又来这一套,都快没有新鲜感了!存心欺负我们这些文弱书生嘛!” 徐真急忙问道:“这位公子,力量到底什么意思啊?” “掰手腕!”另一侧的一位胖公子没好气地说道,“太黑了,太黑了,还放水……” “可惜喽,”瘦公子点头说道,“我本来是冲着媚姬来的,看来今天又没戏了!” 掰手腕…… 徐真亦是不住挠头,他事先准备了那么多诗词歌赋,却完全想不到,美姬们竟会出这种让人意想不到的题目。 接下来,徐真又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最左侧代表着妖姬的帷幔却始终没有动静。 “好啦,各位公子,”老妈妈妩媚一笑,“美姬们题目已出,好戏就要开演啦!还是老规矩,这个数!” 说着,她伸出十根手指,面向众人。 不会吧? 徐真这才纳过闷来,怪不得刚才那胖公子说什么“太黑了”呢! 感情回答美姬们的题目,也是要付钱的。 这…… 这不是抢钱吗? 这么低俗露骨的操作,傻子才会上当! 结果,现实很快让徐真大跌眼镜,但见在场之人竟然没有一个离开的,而且当场便有人掏出一锭灿灿的金元宝拍在桌子上,霸气说道: “来,先给我兑开,老子今天必须要翻到一个!” 早就等候的小厮们立刻端来整整一盘银子,放在这名公子哥的桌上。 随后,其他人陆续掏出银两,全都跃跃欲试。 看到此情此景,徐真只好转过身,冲扮成西域胡人的东方美艳耸耸肩膀: “姐,你打算出多少钱啊?” …… (本章完) 第182章 大海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 妖楼大厅内,传来徐真深情的演唱。 刹那间……大厅内一片安静,所有人目瞪口呆。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纵然清唱,可徐真却使出所有功力,唱的深情动人,等到最后一句结束之后,大厅内依旧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被陶醉…… …… 时光倒回一炷香前。 当老妈妈宣布答题开始之后,诸多公子富豪们便个个争先,作诗的作诗,煮羊肉的煮羊肉,掰手腕的掰手腕。 徐真是真的看不懂。 在这妖楼之中,明明有那么多物美价廉的美女,可为什么这些公子富豪们偏偏要争抢这四大美姬呢? 这不摆明了就是趁机敛财吗? 想一想,十两银子做一首跟《大海》相关的诗,作得好不好全凭人家美姬们认可,那美姬们自然是要等到最后一个把诗作完,才能利益最大化呗? 煮羊肉也就不说了,好歹还能剩口吃的。 可是这掰手腕实在太离谱了吧? 公子富豪们上去掰手腕,一次便是俩人,俩人就是二十两。 而且,这里面没有规则,甚至出现了高价贿赂情况,想赢的人往往会出更多的银子去贿赂对方。 其中甚至有很多力气大的,一看就是妖楼的托。 这……这是何苦呢? 四大美姬能美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这么多人为之疯狂? 耗费那么多银子,在延平县万花楼,想要玩上一年都不成问题吧? 徐真并不知道,其实这些人对四大美姬趋之若鹜,除了明星效应,以及美人效应之外,还是一个面子问题。 大观城号称宋州第一大城,又因距离圣都很近,所以城中的达官显贵比比皆是。 这些人本就不差钱,因此追求的也不仅仅是物质享受。 妖楼正是准确地抓住了这一心理,因此才像造星一般捧出四大美姬。 四大美姬越是难得,那些公子富豪便越是上头。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有人成功得到过其中一位美姬,那么此人便会名声大噪,引以为傲。 因此,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交易,而是变成了一种竞争! 当然,四大美姬绝非浪得虚名,一旦被人临幸,那么她们必然会倾尽全部魅力,让对方体验到超一般的满足。 由此,才能让那些人争相传颂,以此换来其他人更加疯狂的渴望。 看着这些人争先恐后,眼珠通红的模样,徐真心里满是厌恶,早已没了最初的兴致。 然而,东方美艳却还是将十两银子塞到他的手里,并且叮嘱徐真,这是她一个月的奉银,可一定要看准了再出手,争取一战成功。 这…… 徐真握着手里的银子,忽然想到一个成语——奉命招姬! “等到成功之后,”东方美艳再次嘱咐,“你便亮出佛头金,以此试探她们吧!” “……”徐真无语,好想问一问,要是不成功咋办呢? 按理说十两银子已经不少,掂在手里,却让徐真生出一种买彩票的感觉。 要想从如此众多的竞争者手中脱颖而出,而且仅有一次机会,似乎比中彩票的概率也高不了多少吧? 于是,徐真攥着银子,在三道题目面前走来走去,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来答奴姬所出的《大海》更靠谱一些。 然而,他虽然知道“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或者“一雨纵横亘二洲,浪淘天地入东流。”等描写大海的绝佳诗词。 可是,人家奴姬的本意却是以解思念之情,自己知道的那些古诗全都太过大气。 而且,徐真惊讶地发现,在这些竞相追逐的公子之中,也有很多满腹经纶,颇有文采之人。 他们当场写出的关于《大海》的诗,同样雄浑有力,令人惊叹。 所以…… 看来只能剑走偏锋,给他们来首绝的了! 就这样,徐真才在交付十两银子之后,在台上清唱了一首流行歌曲——《大海》! 本来,这些人明明听得如痴如醉。 可在数秒之后,当人群恢复热闹之后,却还是让徐真大跌眼镜。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瘦公子吐槽,“也太低俗了吧?” “就是,”胖公子附和,“靡靡之音,怎登大雅之堂?” 我尼了个老玛! 徐真在心里骂街,这里根本就是青楼,哪儿来的大雅之堂? 然而,众人议论纷纷,全都与胖瘦二位公子一样,对徐真这首《大海》表示强烈批评、贬低与谴责,虽然他们刚才明明听得如痴如醉。 当然,众人的评价并非主要,楼上的美姬才是关键。 只要出题的奴姬认可,那么徐真今晚便可上楼一亲芳泽。 然而,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奴姬的帷幔里面有什么动静。 于是,楼下再次恢复热闹,众人继续付银子答题…… 完了…… 徐真心里拔凉,没想到十两银子最终还是打了水漂,自己唱的是不是太前卫了? “你这个傻瓜蛋!”东方美艳把徐真拽到一边,狠狠训斥道,“一见美人就变傻了吗?你忘了,四大美姬里面,咱们要查的是另外三个,根本没有奴姬的事啊!” “……”徐真捂脸,竟然真的把这件事忘了,奴姬是妖楼的新人,不可能与方无病扯上关系。 “唱什么歌,唱什么歌?”东方美艳怒道,“唱的都是什么,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你怎么不唱十八摸啊你?” 啊? 徐真惊讶,大玄王朝也有这个? “要不……”徐真只好挠着头说道,“再来十两?” “还敢说?”东方美艳暴怒,“要不是怕露了身份,我敲你两枚石子!再来……你是会烹羊肉,还是会掰手腕?” 是啊…… 徐真看到,台上有人已经施展厨艺,烹出了各种跟羊肉有关的美食。 其实徐真会的东西不少,却唯独不会做饭。 再看掰手腕那里更加恐怖,但见始终站在擂台位置的,竟然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公子,他用一锭又一锭的黄金,打败了所有前来挑战的对手。 “好吧,”徐真认怂却不认输,对东方美艳说道,“我应该还有一次机会,别忘了花魁妖姬还没出题呢!” “哼!”东方美艳不屑冷哼,“你倒真是会做梦!” 结果,就像故意打脸似的,东方美艳话音刚落,便看到旁边跑过来一名小厮,他将一枚红色的玉牌递给徐真,说道: “恭喜这位客官,您被我们花魁妖姬选中,请您随我上楼吧!” …… (本章完) 第183章 花魁 事情发展得不按套路,让徐真感觉有点儿梦幻。 再加上他现在所处的房间香雾缭绕,美轮美奂,梦幻便又多了几分迷幻。 妖姬是妖楼花魁,连出题都要最后压轴,可她却破例连题都没出便选择了自己,这确实有点儿出乎预料。 此刻,将徐真引到房间的小哥早已离开,房门关闭,徐真尚未见到妖姬真容,便率先听到房间深处传来悠扬琴声。 令徐真再次意外的,是琴声所弹竟然正是他刚才清唱的那首《大海》! 只不过,在古琴的演奏之下,那首《大海》显得更加伤感。 徐真向前慢走几步,终于见到了花魁妖姬的真容。 虽然名字总让他想到麻将,但真的见到这位花魁,却还是让徐真眼前一亮。 但见这妖姬并非是想象中的那种白雪公主般的美人,反而生得皮肤略黑,身材健美,只是她有着极为细腻的五官,和一双分外妩媚动人的水汪汪的蓝眼睛。 蓝眼睛…… 徐真知道,前世的蓝眼睛一般都是某种遗传疾病,可眼前这位拥有蓝色瞳孔的美人,却更像是从动漫里走出的卡通人物! 因为,妖姬现在所穿的,是一种极具后现代风格的银色连体超短裙,裙子上嵌着珍珠宝石。 头上戴的,则是一顶充满异域风情的银冠,很像是选美小姐亚军所戴的那种。 如果没有那架古琴,徐真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到什么玄幻世界呢! 此刻,看到徐真到来,妖姬并未抬头,而是颔首表示礼貌,继而说道:“请公子,再唱一遍,若何?” 说着,她竟然自创了一段前奏。 虽然与原创有些差异,却同样很有意境。 好吧…… 徐真也不矫情,当即酝酿情绪,把《大海》又唱了一遍。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唱着唱着,徐真便发现妖姬的脸颊上清泪浅湿,伤感异常,显然,这位花魁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 次日天明,雨落大观城,地面上漫起一片水雾。 徐真撑着一把油伞,转回头看了看雨中妖楼。 昨夜缠绵,似梦如幻,却又如此真实地发生。 徐真也是一千个想不到,昨天从妖楼答题到被花魁点中,再到一夜缠绵,直至眼前天亮,竟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他更是一万个想不到,自己来大观城的第二个晚上,便把多少人求之不得,全城最有名的花魁给推了。 之前,他只以为就算进了花魁闺房,也必然得有许多考验在等着自己,又得吟诗又得答对的。 然而,仅仅一曲《大海》唱罢,妖姬姑娘便起身为徐真服务,直接进入主题。 为什么……总是不安套路来呢? 徐真想不明白,自己抄了那么多诗词,竟然全都没有用上,反而用一首流行歌曲打开局面。 还有,昨天进了妖姬房间之后,怎么那位东方神捕也销声匿迹了呢?徐真还以为她会从哪里蹦出来阻止自己的行为。 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她的影踪。 也不知道,她昨天夜里有没有偷看偷听偷寻思? 当然,还有那位花魁妖姬,她的确达到了意想不到的专业水准,确实给了自己一个非常难忘的夜晚。 可是,也不怎么妖吧? 甚至都不怎么说话。 要不是她邀请自己给她唱歌,徐真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个哑巴? 按理说,名气那么大的花魁必然是阅人无数,经验丰富,可昨夜给徐真的感觉,却更像一个青涩的小姑娘。 奇怪,太奇怪了! 虽然沾到大便宜,但这种稀里糊涂的便宜,还是让徐真感觉心里不太踏实。 此刻,雨越下越大,空气亦是冷得出奇。 徐真便拉低伞柄,将整个上半身罩进伞中。 街上行人稀少,徐真左瞧右看,并未发现那位东方神捕,只好裹紧衣衫,朝着郡衙大牢方向行去。 任务显然是失败了…… 徐真边走边想,昨天他虽然亮出那枚佛头金,并且作为打赏留在了妖姬的闺房之中,可通过他的观察,妖姬对佛头金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尽管妖姬必然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但通过徐真的观察,她有很大概率,并不是方无病所指之人。 她透露出来的惆怅和心伤,全都不像隐藏至深的奸细。 所以,还得从另外两名美姬身上下功夫,一个是狐姬,一个是媚姬。 当然,就算东方美艳的消息准确无误,但谁也不能保证,方无病所指的那位叫做什么姬的联络人,一定就在大观城。 万一那人在圣都或者他处,那么他们这样围着妖楼转悠,显然是在浪费时间。 因此,徐真不得不重新思考,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能更加快速有效地查明方无病一案的真相。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徐真终于来到郡衙大牢。 由于今天雨大,大牢门前竟然没有一名守卫,徐真拍了半天门,也不见里面有任何回应。 这是怎么闹得? 徐真看看高处,同样不见一个人影,心里不由得猜测,是不是东方美艳生气了?故意如此安排? 但是,人在妖楼身不由己,又跟这位东方姐姐没有感情瓜葛,她不应该吃醋吧? 然而,不管如何猜测,眼前无人开门确实是个麻烦。 徐真拍了半天,只能躲到旁边某家店铺的屋檐下避雨,然后想辙。 正值清晨,又是大雨,大牢前面这一整排店铺没有一家开门,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然而,徐真听觉敏锐,还是听到某家店铺后面传来刀剑之声。 怎么回事? 徐真急忙摸了摸手袖兜内的匕首,小心翼翼地转过店铺门面,来到后面查看。 结果,等他看到店铺后面的小巷情景之后,顿时瞪大双眼。 但见东方美艳掂着手里鹅卵石,正瞄着地上一张渔网。 仔细一看,渔网下面竟是罩着一个女人! 此时此刻,在小巷的墙壁和房顶上,还出现了几个身穿深蓝色紧身服的男子。 可这几名男子一见到徐真出现,竟然全都翻身而去,眨眼消失。 “这……”徐真从屋檐下走出,急忙问道,“东方神捕,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徐真问话之时,他已然看清渔网下面那个女人的相貌,那竟然是妖楼的那位——老妈妈!!! …… (本章完) 第184章 进奏 当徐真看到渔网里面的女人,居然是妖楼老妈妈之后,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东方美艳用自己做饵,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妖楼的一举一动。 刚才那些梁上君子,显然都是神捕司的捕快。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东方美艳,她之前总是女扮男装不成,有可能本身就是装的,在那里扮猪吃虎呢! 没想到,妖楼里面真有猫腻,这个老妈妈……她显然是在一路跟踪自己,直到跟踪到此,才被东方美艳等人擒住。 徐真看到,这位老妈妈同样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紧身衣,外面还披了一层蓑衣,戴着斗笠,显然是要掩人耳目。 而且,看老妈妈嘴角溢血的样子,似是遭受重挫,这也足以显示她也是有着不弱功夫的。 呱啦…… 半空中传来一声闷雷,预示着这场春雨即将变得更加猛烈。 暴雨中,东方美艳岿然不动,并且用石子指着老妈妈,喝道:“终于抓到你了,说吧,你与方无病是什么关系?” “啊?”老妈妈因为太过激动,顿时又喷出一股血来,在咳嗽数声之后才道,“什么方无病?我听不明白,你……你们是什么人?” “神捕司。”东方美艳冷冷盯着老妈妈,“不要再装了,能抓到你,说明方无病已经全都招了!” “这……”老妈妈惊讶说道,“这是不是一场误会啊?我真的,真的不明白……” 唰…… 结果,东方美艳石子出手,正中老妈妈膝盖,登时打得对方痛苦哀叫。 “啊……” “下一块,”东方美艳再次掂起一枚石子,威胁道,“便打你的眼睛,以后便是瞎眼老妈妈了!” “别,别……我说,我说,”老妈妈彻底吓坏,赶紧讨饶道,“如果你们真是神捕司的,那咱们便是自己人。我……我是内卫!” “……”东方美艳瞬间变了脸色,手中石子亦是掂不起来。 与此同时,徐真小跑到跟前,将雨伞撑开,为东方美艳遮雨。 东方美艳瞅了徐真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感谢。 “真的,”老妈妈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令牌,“我是内卫,任务便是管理妖楼。” 说着,她把令牌从渔网缝隙里丢了出来。 徐真赶紧上前捡起,递给东方美艳查看。 看到令牌之后,东方美艳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同时也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毕竟,内卫是皇帝直属的情报机构,纵然是神捕司,也不愿得罪他们。 “这到底……”东方美艳瞪着老妈妈说道,“怎么回事?你们也在打方无病的主意?” “我刚才说了,”老妈妈恢复几分血色,艰难说道,“我和方无病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盯着这个人,看他有什么企图?” 说着,老妈妈看向徐真。 “啊?”徐真咧嘴,脑袋更是越来越乱,不明白为什么扯到内卫,然后又从内卫扯到自己。 “什么意思?”东方美艳同有此问。 “你……”老妈妈问道,“你如何证明你是神捕司的人?” “我是东方妖娆的女儿,”东方美艳说道,“刚才打你那一掌是血煞掌,还要其他证明吗?” “你……你就是血煞……哦不……东方神捕的女儿?”老妈妈皱眉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妖楼……妖楼是进奏院的情报站,我必须得对任何异常情况进行评估。” “进奏院……” 谁知,听到这三个字后,纵然连天不怕地不怕的东方美艳,也面露忌惮之色。 徐真知道,《妖道》之中有着记载,据说这进奏院是枢密院里的一个分支,主要是负责境外的情报信息工作的。 由于这些信息有可能影响大玄与邻国的国际关系,所以是一个极为重要且隐秘的部门,颇受皇家重视。 进奏院由皇亲国戚负责,内卫参与监督,其地位可想而知。 所以,眼前这个老妈妈如果真是进奏院情报站负责人的话,那么她的级别,完全不比东方美艳低。 “异常……”东方美艳问道,“哪里异常?” 问完之后,东方美艳这才想起什么,当即唰地甩开渔网。 “妖姬姓孔,”老妈妈艰难地站起身,说道,“她是东海女妖国的孔氏传人,由于四十年前女妖国害死我大玄太子,所以东海一役几乎被大玄灭族。 “皇家为了惩罚他们,特意留下孔氏一脉,若诞下女婴一律为姬。 “所以,关于妖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有责任监视。” “那……”徐真忍不住问,“若诞下男婴呢?” 老妈妈没有说话,但通过她眼神中的寒意,徐真还是得到答案。恐怕,男婴是没有活路的吧? 这便是封建王朝,祖辈的仇恨,要用他的后人来做惩罚。 哎呦…… 回想昨夜春风,徐真不免心头一紧,那妖姬应该没问题吧? “昨日答题,”老妈妈扶着墙壁起身,继续解释,“那妖姬竟然破例点了这位公子,害得我们损失一大笔收入。所以,我们怀疑是不是其中有什么密谋,因此才会跟踪这位公子到此。却想不到……” 老妈妈嘴角再次溢血,由此可见那血煞掌的可怕。 “既然如此,那便真是一场误会了!”东方美艳意识到闹了乌龙,赶紧从身上掏出一罐药丸,递给老妈妈,“每日夜半寅时服用一粒,一个月后保你康复。” “多谢了,”老妈妈接过药瓶,由衷感慨道,“血煞掌果然霸道!今日老朽也算是涨了见识。” “还望……莫要怪罪!”东方美艳罕见地躬身抱拳,同时将那块令牌还回。 “不打不相识,”老妈妈简单地回应了一下,“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不过……如果方无病真的与妖楼相关,还望东方神捕如实相告,老朽必然配合。” “既然如此,告诉你也无妨,”东方美艳问道,“我怀疑妖楼的四大美姬之中,有一个是方无病的旧相识。不知……老妈妈能否为我们探查一下?” “哦?”老妈妈一愣,“有这等事?不太可能吧?不瞒神捕,四大美姬均是外敌之女,每日都在我等严密监视之下,她们……她们怎么可能与一个江洋大盗有染呢?” “这样啊……”东方美艳皱眉。 “如有怀疑,”老妈妈说道,“今日您派人过来,我便将这四人的详细资料交给神捕便是。”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老妈妈了!”东方美艳再次抱拳。 老妈妈回礼之后,便踉跄着往回走去。 就在她路过一个水洼之时,徐真便对东方美艳说道:“东方神捕,你说,那方无病到底会藏在哪里呢?” “嗯?”东方美艳一愣,心里说话,方无病到底在哪难道你不知道吗? 然而,当东方美艳看向徐真时,却发现徐真并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看着远处水洼中的倒影…… …… (本章完) 第185章 破绽 又是一个戌时。 又到了新的一天,四大美姬出题之时。 纵然雨未停,但慕名而来的客人却依旧爆满。 和往日一样,老妈妈说完开场白,介绍完规则,四大美姬纷纷出题,题目亦是一如既往的刁钻古怪,让那些精心准备而来的客人们摸不着头脑,只能大把大把地往外掏银子…… 可想而知,最终被选中的,并非是真正能答上题目的人,而是掏钱最多的人。 不过,为了保持奇货可居的道理,每次出题,也最多只有两名美姬能够选中意中人,另外两位则以没有选中为由,让答题流产,如此来保持新鲜感与神秘感。 今日只有狐姬和奴姬选定了意中人,妖姬与媚姬则在老妈妈的安排下休班。 全都安排妥当之后,老妈妈这才避开众人视线,回到自己房间之中。 结果,她刚刚回房便忍不住朝着痰盂里面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吐完之后,她坐到桌前,解开胸前衣衫,但见右肩位置上赫然显现出一道深黑色的掌印。 太可怕了…… 她在心里惊惧念道,这血煞掌果然是天下第一邪功,如果那东方美艳换个位置,击中自己心口,那么自己毫无疑问会登时毙命。 此刻,她感觉浑身鲜血全都流干似的,中掌之处更是火辣辣得疼痛。 哦…… 老妈妈将东方美艳给她的药瓶放在桌上,恨不得现在就拿出来吃下一粒。 然而,东方美艳告诉她,此药只能夜半寅正之时吞服,寅时正是一日内阴气最重的时候,彼时服药,必然有着一定道理,自己只能继续忍耐。 东方美艳…… 身为内卫,老妈妈对神捕司的东方家族自然颇有耳闻,东方美艳的母亲东方妖娆曾经是权倾朝野的林太后的干女儿。 尽管林太后已殁,但东方家族一直受到皇家器重,掌管着神捕司,替皇家处理江湖事务。 她也曾听说过,东方妖娆的女儿修习血煞掌,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真的练成! 曾几何时,血煞掌一度成为江湖禁忌,练习此功之人需要纯阴之体,且要双掌自幼在药水中浸泡方能练成。 掌中带毒,一掌之下,方有如此威力。 此毒阴寒,不能运功催动,亦不能涂抹药膏,只能苦苦捱着,等待寅时到来。 然而,老妈妈刚要穿好衣衫,却蓦然听到房间深处传来窸窣响声。 “啊?”老妈妈一惊,刚要去寻武器,却蓦然听到噗咚一声,似乎有人栽倒。 她急忙起身查看,这才看到一个身穿囚服,满身雨水的男人正倒在自己床帏后面的狭小过道之中。 此人披头散发,甚是狼狈,后背上还浸着一大片血迹。 “你……”老妈妈刚想问“你是谁”,却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噤声,小心翼翼地来到近前,把此人翻转过来。 “啊?”一看之下,她忍不住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无病,真的是你!!?” “哦……”男人眼睛半睁半闭,极为困难地呻吟着什么,前面的听不清楚,只能听到后面有个“姬”字。 看到此状,老妈妈瞬间泪眼婆娑,颤抖说道:“无病,伱受苦了!我……我对不起你……” 噔噔噔…… 此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老妈妈瞬间脸色一紧,急忙对此人说道:“你不要出声音,不要出声音。” 说完,她立刻将窗幔拉上,悄悄来到门边查看,待她透过门缝,看到外面不过是手下们路过而已,这才放下心来。 她急忙插好门,快速跑回到此人身前,试图查看一下受伤情况。 谁知,此人却忽的攥住了她的手,一头扎进她的怀中,竟是哭了。 “无病,你……”看到此人哭泣,老妈妈的眼泪亦是再次落下,说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实在……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说着,老妈妈也伸手抱住此人,可仅仅一个拥抱,她便立刻发现异常。 “啊?”老妈妈一惊,立刻把此人拉起,惊骇问道,“你是谁!?你不是……” 话没说完,她便惊然看到,眼前这个人并不是自己认为的方无病。 她顿时惊呼一声,举起手掌作势欲打。 可无奈肩膀受伤,手臂刚一抬起便如万箭攒心一般,疼得她几欲抽搐。 唰…… 与此同时,房梁上轻飘飘落下一个人,正是东方美艳。 而等老妈妈再次看向方无病时,但见这个方无病已经撕下脸上的伪装,竟然不是别人,正是昨晚被妖姬相中的那个——徐真! “易容……哦……”由于太过激动,老妈妈的嘴角再度溢出黑血。 “你最好不要太激动,”东方美艳得意说道,“否则再也没有康复希望,一辈子饱受侵骨之痛。” 东方美艳的话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让老妈妈不要呼喊乱叫。 “你们……为什么……”老妈妈痛苦说道,“都给你看过令牌,因何还不信我?” “令牌不会有假,”东方美艳说道,“内卫也不会有错,但谁能保证,内卫中就不会出现奸细呢?” “是啊,”徐真在一旁附和,“方无病犯下那么大的案子,背后必然有个厉害的组织。” “虽然……”东方美艳继续,“这里是进奏院的地盘,但你若敢叫来你的同伴,我就敢当面揭穿你这个奸细!” “我……我哪里露出破绽了?”老妈妈依然无法相信。 “你的训练还是不够到位,每当提到方无病这个名字时,”徐真道出答案,“你的眼皮都会不由自主地眨动一下,眼神也不自觉地向下看去,这便可以说明,这个名字对你有着非比寻常的含义。” “就……就凭这?”老妈妈难以置信。 “还有,”徐真说道,“我虽然被妖姬选中,但若想探查我的底细,怎么用得着你这个主管亲自出马呢?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你只需要派你的手下跟踪即可。 “而你,非但亲自跟踪,反而不带任何手下,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老妈妈没有说话,但表情仍然不服。 “还有,”徐真继续,“妖楼是进奏院的情报站,这可是天大的机密,而你却那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显然你是想要利用这个劲爆消息来掩盖什么。 “我猜,你应该是看到我给妖姬的那块佛头金之后,所以才决定跟踪我的吧?”徐真说道,“而且,你以前的名字里面,应该有个姬字!想必老妈妈年轻时,也是一位美姬?” “啊?”听到此话,老妈妈浑身震颤,终于变了脸色。 “行了,说吧,”东方美艳说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 (本章完) 第186章 情人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妈妈说道,「你们猜得不错,我以前也是青楼的花魁,唤作小怜,雅号怜姬,那个时候,还在圣都。」 「方无病……」东方美艳问道,「与你到底什么关系?」 「当然是我的……相好!」名叫怜姬的老妈妈说道,「那个时候,方无病还是你们神捕司的捕快,他经常来光顾我,所以与我相交甚好。 「但是,我们的感情注定没有结果。」怜姬黯然神伤,「虽然他恳求他师父岳惊雷,托关系让我加入内卫,可我们还是有缘无分。 「只是想不到……他竟然背叛师门背叛神捕司,成了以前他最深恶痛绝的江湖大盗!」 听到此话,东方美艳与徐真互相对视一眼,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你刚才说,你对不起方无病,」东方美艳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东方美艳迟疑了一下,说道,「当年,方无病让我加入内卫,自然是要为我正个名分,想要娶我为妻。 「可是,无论我是不是内卫,却永远都抹不掉那青楼花魁的身份,我配不上他,所以拒绝了他。所以……我对不起他,不知道,他的背叛是否与我有关。」 「是吗?」东方美艳显然有所怀疑,「只有这些?」 「是的,」自称怜姬的老妈妈点头,「六年前,我并不知道方无病会在大观城实施抢劫,也想不到他会失手被擒,关押在大观城的大牢。 「我更想不到,前几天他竟然逃狱了! 「由于我现在的身份,这六年来我还是了解到不少关于方无病的情况,知道他当年从万丰钱行抢走了佛头金。 「所以在见到佛头金之后,我便亲自跟踪这位小哥,想要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却没想到进入你们的埋伏。 「我事先没有和盘托出,也是不想让你们知道我与方无病的关系,省得被你们怀疑。 「你们……你们可以搜查妖楼,方无病绝对没有藏在这里啊!」 「这也……」东方美艳先是看了徐真一眼,然后紧锁眉头,喃喃自语,「太巧了点儿吧?」 「这六年里,」徐真想了想,问道,「你就没有想过办法,去大牢里见见你的老情人吗?」 「那是不可能的,」怜姬说道,「方无病所犯重罪,要想见他只能使用我的内卫身份,可我在大观城是做保密工作的,怎可轻示于人?」 「啧啧……」东方美艳连连咂嘴,同时连连摇头,在她看来,自己八成又做了无用功,这个怜姬只是方无病的老情人。 方无病之所以留下血字,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快要死去,所以才写下「怜姬」这两个字,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却并不是留下线索。 「一墙之隔,却是天涯永隔。」怜姬眼角泛出一行清泪,「纵然他是大盗,却仍是昔日情郎。我本以为,他会被开刀问斩,或许只有等到那个时候,我才能远远地看上他一眼……」 就在怜姬哭泣之时,徐真却悄悄来到东方美艳身旁,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东方美艳听后微微点头,这才对怜姬说道:「要想证明你的话,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郡衙大牢门前停下,面色苍白的老妈妈怜姬,与东方美艳、徐真等人做过登记检查,这才进入到大牢之中。 雨已停,但空气仍是潮湿得紧。 他们三人在郡衙差役的带领下,最终来到司马信的房间之中。 当东方美艳对司马信说明来意之后,司马信这才打开里屋的石门,让他们三人进到里屋。 里屋有位郎中,他正在给躺在床上的方无病号脉。 看到有人进来,他赶紧起身,脸上却是一副愁眉苦脸。 「大夫,怎么样了?」东方美艳问道,「他能醒来吗?」 「醒来?」郎中无奈摇头,「恐怕也就这一两炷香的时间了,他受伤太重,实在无力回天了啊!」.br> 「啊?」几人正在说话,怜姬却一眼认出躺在床上的人,正是方无病。 「无病!无病!」怜姬飞快地扑到跟前,眼泪瞬间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来,东方美艳已经将石子握在手中,生怕怜姬对方无病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可现在看起来显然没有必要。 通过怜姬的激动反应,足以看出她是真情流露,并未说谎。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怜姬回头发问。 「有人前来劫狱,想要强行审问方无病,」徐真说道,「可方无病誓死不从,挣脱锁住琵琶骨的钩锁,与对方同归于尽。 「虽然他还剩下一口气,但是……唉……」 「在他昏迷之前,」东方美艳补充道,「他在地上用鲜血写下怜姬二字,我们这才找到妖楼。」 「啊?」怜姬先是一愣,继而痛哭出声,「怎么……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已经在监狱了吗?为什么还有人劫狱……无病……无病……呜呜……」 说着,怜姬扑到方无病身上,大哭起来:「我来了,你醒醒,你醒醒啊无病……呜呜……」 接下来,怜姬一直守候在方无病身边,而东方美艳简单地跟她解释了一下情况。 就在一炷香之后,随着油灯忽的昏暗,怜姬发现方无病已然没了气息。 「无病,无病……不……不……」怜姬赶紧去探鼻息,却什么也探不到了。 「我来,我来……」这时,听到动静的郎中赶紧抱着药箱冲进来,对众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再救一下试试……」 「无病……」怜姬哭得梨花带雨,双手紧紧抓着方无病不放。 徐真只好和东方美艳一起,把她拖了出去。 又过了不一会儿,郎中从屋里走出,无奈地一声叹息,预示着方无病已经死亡。 听到噩耗,怜姬顿时瘫倒在地,啜泣无声。 可是,她刚刚瘫倒,徐真却忽然来到她的面前,表情凝重地说道:「老妈妈,方无病已经死了,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啊?你……」怜姬大惊失色,当即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徐真。 第187章 锈刀 徐真说话时,屋内除了他与怜姬,只剩下东方美艳一人。 司马信与那位郎中早已退出房间。 “你……”怜姬难以置信地看着徐真,“为什么?你……你会读心术么?” “你与方无病确实有感情不假,”徐真幽幽说道,“但毕竟方无病是朝廷重犯,是杀人如麻的江湖大盗,你的本能反应还是出卖了你。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不仅仅是情人,而且还是同伙!” “……”怜姬面露苦涩,但之前的紧张却全然不见。 “早就说过,”东方美艳附和,“方无病在大观城实施抢劫,你这个老情人也在大观城,实在太巧了些!” “不,你们猜错了,”怜姬摇头,“我不是方无病的同伙,抢劫与我毫不相关,如果你们不相信,那你们就去内卫府告状,然后来查我吧!我等着……” 说完,她站起身欲走。 “方无病已经死了,”徐真说道,“你还要执着于什么呢?” “你……”怜姬万没想到,徐真竟然用了“执着”二字,而并非隐瞒。 “如果我没有猜错,”徐真说道,“方无病并未背叛吧?” “啊!?你……”听到此话,怜姬犹遭雷劈,浑身战栗,“你怎么知道?” “啊?”东方美艳同样震惊。 “看来……”徐真苦笑,“我蒙对了!” “你……”惊骇的怜姬,说了一句惯用台词,“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猜测,”徐真说道,“当你讲述方无病背叛的时候,你眼睑闪烁,嘴角微微抽动,这说明你在讲的内容不被你接受。 “所以,我便怀疑,方无病或许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吧?” “好可怕!”怜姬不可思议地看着徐真,“世上竟有如此妖人,仅是看了我的眼睛和嘴角,便能看出来……” “怜姬,”东方美艳一把抄住怜姬的衣领,激动说道,“他说得没错,方无病已经死了,他的秘密还有什么隐瞒必要?” 听到此话,怜姬面露悲伤,眼神黯淡,思虑良久才道:“你们说得对,无病已经死了,我的命又算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看到怜姬决绝之态,东方美艳又忍不住看了徐真一眼,显然,怜姬接下来要讲的,才是整件案子的重点。 “方无病受先帝委派,寻找锈刀,”怜姬说道,“他反叛师门与神捕司,为的便是打入敌人内部,寻找锈刀下落。” “啊?”东方美艳皱眉,“锈刀?” 显然,东方美艳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 徐真亦是如此,无论是宿主记忆还是《妖道》记录,全都没有这个名词。 “所谓锈刀,便是大玄开国皇帝李玄真的佩刀,又叫紫焰刀!据说,刀身布满紫色火焰纹理,看上去却好像锈迹斑斑,因此才被唤作锈刀!” “这……”东方美艳眉头锁得更紧,似乎感觉不合情理。 “锈刀失窃于百年前的太庙,”怜姬说道,“为了寻找这把刀,神宗、英宗、惠宗等诸位皇帝都曾派过专人寻找,却始终未能如愿。 “此后,关于寻找锈刀之事逐渐黯淡,包括当年的林太后在内,也再没有动心思寻找过此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盛平年间,新宗皇帝突然心血来潮,重启寻刀事宜。 “而且,他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所以连夜召见方无病入宫,给他安排了任务。 “从此,无病的一生便全都跟那把锈刀捆绑在了一起。” 一把刀…… 徐真顿感意外与唏嘘,如果怜姬所言不假,那么方无病便是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 新宗皇帝名叫李兴,是大玄王朝历代皇帝中目前在位最长的一位,执掌大玄共四十九年。 此人颇像唐朝的唐明皇,盛年时期勤于朝政,敢于改革,使得大玄王朝进入中兴盛世,版图扩大,天下太平。 可是,到了新宗晚年时期却逐渐昏聩,沉迷玩乐,导致了夏州兵变叛乱。 虽然最终平叛,却让大玄王朝伤筋动骨,一蹶不振,这才导致世风日下,党派纷争,给现任的长乐皇帝李心留下一个烂摊子。 “那……”东方美艳问道,“六年前又是怎么回事?” “无病接受任务之后,由于我是新人,又曾为青楼花魁,所以上面派我做无病的接头人,负责在他与上级之间传递情报。 “六年前,无病得到消息,锈刀可能藏在万丰钱庄金库内,一组存于三十年前的货柜之中。 “于是,无病伙同他潜伏卧底的势力,与他们一起精心策划,抢走了那批货物。 “当货物到手之后,一起抢劫的同伙想要杀掉无病灭口,却被无病早有预料,将其反杀。 “然而,箱子里面……并没有锈刀,只有一些……”说到这里,怜姬意识到什么,便没有详细说明。 “那里面有一些对货主来说比较重要的东西,却并不包括锈刀。”怜姬说道,“所以……当无病反杀了同伙之后,做出了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决定。” “哦……”东方美艳瞬间领悟,“他是故意的!” “是的,”怜姬点头,“他故意被官府擒获,为的就是要引出货柜的主人,还有,他卧底的那个组织。” “什么?”东方美艳摇头,“我听得有点儿糊涂,方无病卧底的是什么组织?” “起初,”怜姬回答,“方无病卧底这个组织,是以为他们盗走了锈刀。 “可当他真的卧底之后,这才发现原来那个组织也在寻找锈刀!” “哦,也就是说,这个组织和盗走锈刀的不是一伙儿人!”东方美艳点头。 “对,真正盗走锈刀的,应该是那些货柜的主人,”怜姬说道,“而方无病卧底的组织也在寻找锈刀,所以才会策划了六年前的抢劫。” “货柜主人……是谁?”东方美艳问,“寻找锈刀的组织又是谁?” “全都不知道,”怜姬说道,“我只是感觉此事不是找刀那么简单,锈刀上必然有着什么,否则,除了皇家,谁还会对那把锈刀感兴趣呢?” …… (本章完) 第188章 绝密 “无病是个固执的人……”怜姬说话时眼神黯淡,仍处在失去老情人的悲伤之中,“六年前,我曾经苦苦劝过他,可为了捕捉到那个虚无缥缈的真相,他还是固执地留了下来。” 三方势力…… 徐真在心里暗暗分析:方无病代表的官方,方无病加入的神秘组织,还有那个曾经盗走锈刀的人或组织。 而本案的关键,便是那把——锈刀! 锈刀虽然是开国皇帝的佩刀,但也仅是一把佩刀,按道理不应该引起这么多人惦记。 难道……这把刀里,真的有什么秘密不成? “后来呢?”东方美艳却似乎意识到什么,当即脸色忧郁地问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本来,”怜姬回答,“方无病的被捕入狱,还有留在郡衙大牢都是在原计划之中的,我的上级也安排了对应的人进入大牢,严密监视与保护,只等有人上钩。 “可是……在无病入狱的第二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唉……” 怜姬哀叹一声,无奈摇头。 “原来如此,”东方美艳点头,问道,“那么……对你们的事有所影响?” 嗯? 徐真听得糊涂,急忙搜索记忆,却很快找到了答案。 原来,方无病入狱第二年便是长乐元年,也就是玄新宗驾崩,新皇帝李心登基之时。 玄新宗李兴虽然终年六十一岁,但一直身体康健,死得异常突然,让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太子李心毫无准备,这才导致朝中派系纷争,造成今日乱局。 由于方无病受新宗所托,那么先皇驾崩,新帝登基,自然对他的任务有所影响。 “不是影响,而是毁灭……”怜姬说道,“自从先帝驾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络到我的上级。” “你……你的上级是谁?”东方美艳忙问。 “我们虽然都是内卫,”怜姬说道,“但因为完成的是绝密任务,所以我们都是按照密令操作,我从未见过我的上级。 “线断了!”怜姬说道,“身边的人陆续撤岗,消失,郡衙大牢早已无人监视。” “有这等事?”东方美艳震惊,“那方无病真是卧底,岂不永世无法翻身,当初,还有谁知道此事?” “除了先帝,还有无病的师父岳惊雷以及先帝近臣,但岳大侠早已仙逝,先帝近臣亦不知是哪一位……” “那……”东方美艳说道,“为何不与伱现在的内卫府上级联系,亦或者直接上书圣上?” “当然不行,”怜姬说道,“想想也知道,参与密令的人员陆续消失,可不是撤岗那么简单。 “我能感觉到,他们多半都是活不了的! “这四年之中,我也每日生活在惶恐之中,生怕不知哪天会丢了性命。” “居然这样……”东方美艳紧锁眉头,脸色阴沉,显然是想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徐真虽然不懂朝堂,却同样能够想到:问题已然变得异常严重! 眼前的劫狱事件,仅仅是冰山一角! 如果怜姬没有说谎,那么极有可能,方无病是卧底的事情早已败露。 方无病所加入的神秘组织,或者是盗走锈刀的人,早已通过新皇登基,切断了方无病的所有联系。 前者想要通过方无病找到锈刀,而后者则想要通过方无病,找到万丰钱庄里的那批货物。 因此,那个想要言行拷问方无病的组织,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必然是一股超级强大的势力。 他们甚至可以强大到,断了先帝的秘密组织! “那……”东方美艳思虑良久,才再次问到关键问题,“当年方无病从万丰钱庄里抢来的东西,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被方无病自己藏起来了!”东方美艳说道,“他要用自己做饵,引出这两伙人,自然要有谈判的本钱。 “一方面,神秘组织不知道那批货物里面有没有锈刀,所以必然还会来找方无病; “另一方面,那批货物对货物的主人非常重要,他同样也会来找方无病。” “那佛头金呢?”东方美艳问道,“佛头金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怜姬说道,“不过,我能猜出一个大概其。 “在方无病被捕之后,我虽然不敢直接见他,却一直都在侧面打听相关消息,我猜,应该是在当初实施抢劫之时,有某个同伙顺手牵羊,顺走了金库里的佛头金吧! “方无病可能也不知道,所以那些佛头金便留在了尸体身上……” “哦……”东方美艳接过话茬,“官府一直没有找到方无病的同伙,想必是神秘组织处理了他们的尸体。也就是说……” 老笠这伙人,便是那个神秘组织! 后面这句话,是徐真在心里说出来的。 “劫走方无病的人,念着天玄宗逆党的口号,”东方美艳却还是讲了出来,“难道,这伙想要得到锈刀的人,就是天玄逆党?” 徐真没有说话,因为他感觉那些狱卒奸细说出这句话时有些刻意,反倒像提前准备好的台词。 “有这种可能,”怜姬说道,“内卫府一直把天玄逆党作为头号敌人。而且,相传当年太祖皇帝与玄道祖师有些矛盾。 “不知道,那把锈刀中的秘密,是否与此有关? “要不然,除了皇家,谁会在意那把刀呢?” 不会吧? 徐真本能想起《倚天屠龙记》来,倚天剑和屠龙刀里藏着九阴真经,那太祖皇帝李玄真的刀里又会藏着什么? 难道……有跟别人平分天下的契约? “怜姬,”东方美艳问道,“你之所以说你对不起方无病……” “是因为我帮不了他!”怜姬眼中再次泛起泪光,“敌人必然权势熏天,如果我去找内卫府或者皇帝,那么我非但救不了无病,还会白白牺牲。 “死还不可怕,可怕的是敌人必然会对我用尽酷刑,要我口供。 “我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或许只是因为我的上级没有出卖我而已! “二位,”她颓然地瘫在座椅上,说道,“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今日过后,我也极有可能变成一个死人! “不过,正如你们所说的,无病已死,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说着,她眼神怪异地看了看东方美艳还有徐真。 这一眼,顿时让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显然,怜姬怀疑,他们俩人之中,便有坏人!!! …… (本章完) 第189章 困局 郡衙大牢门外。 在目送着怜姬离开之后,东方美艳仅仅吹了一声口哨,便有四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突兀出现。 东方美艳给他们分配了任务,自然是要严密监视与保护怜姬。 或许是对徐真多了几分信任,在整个过程中东方美艳并未避讳徐真,让徐真远远地看着。 等到分配完任务之后,四名黑衣人眨眼消失无踪,身形利落至极。 “徐真,”东方美艳回到徐真身边之后,仍是愁眉不展地说道,“你认为,这次她有没有说实话呢?” “百分之八十……哦不,十之八九,”徐真急忙改口,“她说的,至少大部分都是事实。” “如果真是事实,那这件事可就真的麻烦了,”东方美艳摇头,“咱们要面对的,将是来自逆党与朝堂的双重威胁。 “逆党还算好说,但朝堂之人必然深不可测,不好琢磨。” “的确,”徐真说道,“能把方无病是卧底的事情彻底断线,此人必然是皇帝近臣。” “所以,我更加好奇,”东方美艳说道,“方无病从万丰钱庄抢到的那五箱东西,到底是什么?” “既然是五箱,”徐真分析道,“方无病不可能一个人把这么多东西藏起来,他或许还有同伙,也或许……” “嗯,”东方美艳看向远处,“也或许,同伙就是这個怜姬,是她藏起了那五箱东西。还有,敌人没有动她,并非是她没有暴露,而是故意在监视着她!啧啧……” 东方美艳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当即说道:“不行,以防万一,我还是亲自去监视得好,没有人比她更重要了!” “如此也好,”徐真点头,“你去监视怜姬,我再回大牢看看,能不能从那几个狱卒奸细里面找到线索。” “好!”东方美艳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衫,欲要离开。 “那个美艳姐姐,”谁知,徐真却又忽然叫住了她,说道,“我能不能,再问你几个问题?” “哦?”东方美艳意外,“什么问题?” “既然方无病和他师父岳惊雷都是神捕司的人,那么……”徐真问道,“你跟他们熟不熟啊?” “不熟,”东方美艳回答得异常干脆,“我娘是神捕司的总捕头,岳惊雷当年坐阵神捕司时,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只是偶尔才能见他一面。 “方无病同样如此,仅仅见过几面,从未说过话。 “况且……”东方美艳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等我真正加入神捕司之时,方无病早已叛变,而岳惊雷亦已仙逝。” “哦……”徐真踮脚看了看她的手掌,问道,“那你这血煞掌是怎么学来的呢?我听说,这可是一门很难练成的功夫吧?” “对,”东方美艳面颊颤动,似乎想起了痛苦往事,“血煞掌至阴至邪,修炼中的任何一个失误都足以致命! “要想知道我是怎么练成的,等咱们破了这个案子,我便告诉你!” “这……”徐真无言以对,只得转移话题问道,“那么……锈刀真的存在吗?” “锈刀……”东方美艳咂嘴说道,“应该不是假的吧?曾听母亲说起过,但一百年前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 灯光昏暗的审讯室内。 狱卒石小艺已经被打得惨不忍睹,胸口上亦是出现一块焦糊状的烙印,显然是被烙铁烫过。 司马信本以为徐真也要对石小艺进行讯问,却想不到徐真只是简单看了几眼,便退了出来。 “没用,”待到四周无人之后,徐真这才对司马信说道,“石小艺和马彪只是最简单的一颗棋子,也是敌人用来迷惑我们的。 “如果他们服毒死了,便断了线索。 “如果没死,那么他们的口供也只会误导我们。” “对,”司马信无奈点头,“这一点我也意识到了,甚至连天玄逆党都有可能是假的,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司马大人,”徐真问,“查过他们的家人了没有?” “查过了,”司马信回答,“全都失踪不见,不是被挟持,就是已经被灭了口。” 看到徐真陷入沉思,司马信又道:“老笠那边也是什么都没查到,现在看起来,只有你说的那个山羊胡,或许有用。” “也不一定,”徐真黯然摇头,“山羊胡纵然也是内奸,却依然不是重要人物,我建议暂时不要对他动手,否则就算他招了,也同样问不出关键信息。” “嗯,”司马信点头,“那就只能等将来把这些人全都放了,再进行跟踪监视。可那样一来,时间太长,迟则生变啊!” 徐真自然有同感,这案子拖得越长,自己便越没有办法救仉霖。 可是,这起案子牵涉实在太深,根本毫无头绪。 三十年前存在万丰钱庄的货柜,是谁存下的,里面又存了什么东西? 太祖皇帝李玄真的锈刀里藏着什么秘密,是谁偷走的,现在又有谁想要得到它? 方无病卧底的是什么组织,现在想要审问方无病的又是什么组织? 怜姬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她是否也是一个被人一直监视的诱饵? 一个接一个的谜团,非但错综复杂,而且直接指向朝堂。 徐真有理由怀疑,在其背后,必然有个朝廷重臣,在图谋着什么…… 可是……朝堂…… 想到此,徐真只好压低声音,向司马信问道:“司马大人,你能跟我说说,当今朝堂是什么形势吗?” “这……”司马信顿时为难,身为官员,妄议朝堂可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况且他跟这个小捕快也不熟。 “你跟我简单说说,”徐真说道,“或许能理一个思路出来,对咱们破案有所帮助啊! “你放心,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我人微言轻,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嘛。” “啧啧……”司马信咂嘴皱眉,但一番思量之后,亦是感觉徐真说得有理,于是便把徐真带到走廊尽头的背景处,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当今朝堂分为两派,争斗已久……” …… 第190章 派系 “两派斗争,早在新宗晚年时期便已开始,”司马信说道,“但新宗圣明,一直左右制衡,让两派恪守本分。 “可是,你也知道,新宗皇帝突然暴病驾崩,走得太过突然,甚至都没有东宫立储,最终只能由皇长孙继位。 “而咱们这位长乐皇帝十二岁登基,年幼羸弱,这才导致大权旁落,把持在这两派手中。” “那……”徐真问道,“这两派,到底是哪两派呢?” “不会吧?”司马信意外,“这都不知道吗?一派是以当朝宰相钱有道为首的钱党。 “这个钱有道是三朝重臣钱齐风的儿子,钱家门生遍地,树大根深,他们的势力遍布三省六部。 “另一派便是以英王李霄为首的英党,他们的势力包括皇亲贵胄,各州王爷,兵权将领,势力也非常强大。” “英王?”徐真咧嘴,表示没有听过。 没办法,无论是宿主记忆,还是《妖道》,全都没有关于这位王爷的信息。 “六十年前的太康年间,玄承宗李奥被废。这个英王,便是承宗皇帝的亲儿子! “他是新宗皇帝李兴的堂弟,却比新宗皇帝整整小了二十七岁!” “新宗的弟弟,也就是……”徐真掰着手指理清关系,“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喽?” “对,”司马信说道,“此人也算是大玄的一个传奇人物。父亲是废帝,如此敏感的身份,他能在当时那种毒牙耸立的环境当中活下来便为不易。 “可他却屡立奇功,深得新宗皇帝信赖,最终成为一代实权王爷,与钱党分庭抗礼,简直就是奇迹。” 哦…… 徐真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位大权在握的王爷,亲爹还是被废的皇帝,那么他会不会认为夺回皇位并不是谋朝篡位呢? 徐真都能这样想,何况朝堂之上以及当今的年幼天子? 可这位英王爷依然屹立不倒,由此可见,他的实力有多么强大! “两派纷争已久,”司马信讲道,“尤其是在新帝登基之后,斗争愈演愈烈,很多人都深受其累。 “徐真……”司马信看了看远处,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也不瞒着你,我本人也算是半个英党之人呢!” “哦?”徐真惊讶,“你也是?半个?” “刺史韩文韬……是怎么死的,想想也能明白。唉……”司马信摇头叹道,“我是宋州司马,自然要跟着刺史的脚步。” “韩文韬是英党的人?”徐真问。 司马信点头,苦涩说道:“崔啸天的失控,韩文韬难辞其咎,偌大的刺史……说杀就杀…… “其实,崔啸天的秘闻不止针对英党,英王留着他,也是想要利用他来钳制钱党。” 哦…… 徐真这才明白,上次崔啸天事件的利害关系。 “徐真,如果我猜得不错……”司马信说道,“宋知礼与你,都是皇帝的人吧?” 啊?这…… 徐真咧嘴,倍感意外。 “不用装了,”司马信说道,“崔啸天便是一个随时可燃的火球,他的秘密爆出来,不仅仅伤害英党,也会有损钱党,所以两派都不会针对崔啸天。 “既然宋知礼那么有恃无恐,这还用说吗?”司马信笃定道,“你们必然是上位授意,都是奉旨行事的吧?” 原来如此…… 徐真再次咧嘴,怪不得这个司马信如此配合自己呢!感情他是这么想的啊? 要是他知道宋知礼清除三大恶霸都是被自己所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但是,既然人家如此认为,自己也没必要澄清。 于是,徐真只好点头承认:“司马大人果然慧眼如炬。” “这种时候,就别恭维我了,”司马信红着脸说道,“卑职惭愧啊!要是能早点儿想明白,那就不会那么傻了!” 不会吧? 徐真咂舌,司马信竟然用了“卑职”这两个字,看来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皇帝亲信了。 “徐捕头,以前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啊!”司马信躬身施礼。 “太客气啦,”徐真赶紧回礼,“司马大人其实是立了大功的,毕竟崔啸天是你给捉住的嘛!你放心,宋知礼大人心里有数,对上面,也都是如实禀报的。” 听到此话,司马信终于安心,对徐真是皇帝亲信的身份再不怀疑。 “既然如此,”司马信说道,“你假装算命先生前来大观城,显然也是奉命而来了?徐捕头,你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些啊?” “这个嘛……”徐真捂脸想了数秒,最后说道,“大人不要多心,我就是为了救舅舅而来的!只是没想到,方无病会牵扯到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徐真越是说实话,司马信便越不相信,他只以为徐真有密令在身,不便对他和盘托出。 “舅舅那里岂不好说?”司马信说道,“我这就把他放了就是。” “别,”虽然徐真心里高兴,却还是摆手说道,“神捕司都来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要是放了他,只会惹来猜忌与麻烦。 “还是等咱们把来龙去脉查清楚,确定我舅舅与此无关再说吧!” 徐真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就算司马信放了仉霖,他也绝对不可能安全地把仉霖带回延平。 而那样一来,他们反而会倍受猜忌。 方无病这件案子,难就难在这一点,谁也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好吧,”司马信说道,“但愿这件案子能快点儿了结,不知,你有什么思路了没有?” “司马大人,”徐真说道,“有件事还得请您相助,我带来的随从已经暴露,我们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下。” 之前,徐真能化妆成方无病骗过怜姬,便是出自琴音之手。 因此,琴音与沈玉已经暴露,自然不能再从客栈下榻。 “这个好说,”司马信说道,“这几日长史大人去圣都办事,你们干脆就住进州府衙门好了,那里安全。” 本来,徐真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便是这郡衙大牢,可无奈琴音与沈玉都是女子,住在大牢实在不太合适。 于是,他同意了司马信的提议…… …… (本章完) 第191章 突袭 又是一个晚间戌时。 徐真与沈玉、琴音走在大观城的大路上,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司马信派来的两名亲信。 他们带着行李,准备今晚去到宋州府衙暂住。 由于事态太过复杂,徐真一直没有把实情讲给沈玉,导致沈玉一路上问东问西,想要了解情况。 徐真只能利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认真敷衍,这才终于堵住沈玉的嘴,让他安静下来。 琴音同样如此,虽然琴音已经为徐真化过妆,将他易容成方无病的模样,但同样毫不知情。 好在琴音是个懂事的女婢,一切都听徐真吩咐,从不多言。 或许因为琴音也是一位东海遗族,徐真看到她,便忍不住想起那个与自己缠绵了一个夜晚的妖姬。 现在又是一个戌时,妖楼那边应该又是一片热火朝天之景,不知道这一次四大美姬又会出什么刁钻题目,又有谁会答中? 通过短暂的接触,徐真可以感受的到,妖姬身上散发着一股孤独的忧郁,国破家亡,世代为娼,尽管身为妖楼花魁,却依然饱经屈辱。 在弹奏那首《大海》之时,妖姬内心亦是波澜起伏,充满忧伤,其情令人心生怜悯。 大观城是座不夜城,远处灯火阑珊,人群络绎,繁花似锦。 而所过之处,烟花柳巷,市井烟火,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只可惜,自己要事在身,无法好好体验。 “我不明白……”当徐真等人路过一条相对偏僻的巷子之时,沈玉没有回头,却是眼睛向后瞥了一眼,对徐真说道,“这些人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原来,沈玉早就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们,此刻更是在暗中一路尾随。 徐真知道,暗中监视他们的,必然是东方美艳麾下的那些神捕司捕快。 看来,她依然对自己的身份不太放心。 “没事,”徐真摆手说道,“别管他们,就当他们是咱们的保镖罢了!” “哦……”虽然嘴上答应,但沈玉还是觉得别扭。 徐真亦是眼睛向后瞥了一下,已然判断出,这些神捕司捕快的武功,应该与沈玉差不多的样子。 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沈玉察觉。 然而,徐真好像一语成谶,他才刚刚和沈玉说完,便忽然听到巷子高处的房檐上传来异常响动。 嗯? 徐真赶紧回头,与此同时,沈玉和那两名司马信的手下同样听到异响。 等几人看过去后,发现在那房檐上黑影窜动,兵器相碰,竟好像有人打了起来。 嗖…… 结果,众人刚看过去,一支冷箭便嗖地直奔徐真而来! “小心!” 沈玉立刻推了徐真一把,冷箭笃地楔进地面,箭头完全没入土中。 啊…… 徐真大惊失色,这才意识到暗箭直奔自己,显然是有人想要杀他! 结果,就在稍一愣神之际,在另一侧的院墙上面竟然又窜出两名黑衣人。 他们尚在凌空之时,便挥手投掷过来两支暗镖,再次射向徐真。 然而这一次,徐真等人已经有了准备,两名司马信的侍卫一左一右护住徐真,用手中长刀挡开了暗镖。 与此同时,沈玉呼地挥出铁棒,直接朝着二人扫去。 不料,沈玉刚一冲过去,从小巷的正前方拐弯处,再次窜出两名黑衣人,他们扬起手臂,欲要投掷暗器。 这一次,沈玉距离太远,两名侍卫同样反应不及,眼瞅着两名黑衣人就要朝着徐真发镖。 可没想到,徐真反应同样不慢,竟然率先手腕外翻,同时将袖子里的弩箭射出! 嗖! 徐真前世是射击高手,弩箭同时精准地射向两名黑衣人。 黑衣人感觉不妙,只能闪身避开。 而趁着这个当口,两名侍卫心领神会,立刻挥舞长刀朝两名黑衣人杀去。 就这样,安静的小巷内顿时响起激烈的打斗声。 然而,这还不算完,随着一阵衣衫响动,竟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两名黑衣人来,他们看到巷战已经开始,便各自抽出长剑,冲着徐真袭来。 如此一来,等于共有六名黑衣人袭击徐真,而目测这几名黑衣人的武功均是不弱。 虎妞沈玉舞动铁棒,似乎仅仅能够同时抵挡两名黑衣人的进攻,而司马信的两名侍卫却似乎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徐真见状自是大呼不妙,显然他们根本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拖延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妙。 “撤!”徐真拔出匕首,冲沈玉招呼。 然而,敌人势大,他们想要逃跑谈何容易。 六名黑衣人默契地将徐真等人团团围住,逐渐缩小包围圈。 而随着一声惨叫,司马信的一名侍卫中剑倒地,另一名也被踢倒在地。 其他黑衣人看到机会,再次朝着徐真逼近,想要将徐真一并刺倒。 “哇呀!” 关键时刻,虎妞暴喝一声,将铁棒舞得呼呼生风,护在徐真面前。 叮叮当当…… 沈玉铁棒生威,敌人乱剑如电,打得甚是激烈。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剑光闪过,沈玉右臂以及肩膀处全都溅出血花,显然已经中剑。 可沈玉却毫不退缩,仍旧奋力挥舞铁棒,让黑衣人们一时间无法靠近徐真。 其中一名黑衣人见到沈玉生猛,顿时起了心思,利用同伴掩护之时,他快速地掏出一枚飞镖,想要偷袭沈玉。 在如此激战之时,沈玉想要再躲避暗器显然很难。 不过,幸亏徐真早就做好准备,他一面护着身后的琴音,手里的迷魂粉却早已准备好。 此刻看到敌人想要偷袭,他便率先一步冲上,袖子一挥,迷魂粉便噗地喷向了对方。 迷魂粉里添加了刺激神经的药物,只要对方闻到,便足以影响他们的精神,降低战斗能力。 然而,徐真还是低估了这些黑衣人,他们本就蒙着面,口鼻都是堵住的,所以在迷魂粉喷射之后,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伤害。 只是那个想要偷袭的黑衣人被迷了眼睛,此刻赶紧退出圈外,用最快的速度掏出水袋冲洗眼睛。 就在这时,远处房梁上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但见一名身穿黑色捕快服的男子从高空跃下,也加入到战团之中,朝黑衣人发起攻击! 此人使用一把鱼肠剑,剑锋凌厉,动作轻巧,与黑衣人打在一起之后,顿时分担了沈玉的压力。 徐真见过此人,他正是东方美艳的手下,神捕司的捕快。 本来,徐真看到迷魂药不管用之后,早已准备好遁走烟,想要等到烟雾一起,就带着沈玉和琴音逃跑。 可这名捕快的突然加入,只能让他暂且放弃计划,免得误伤同伴。 战斗愈发激烈,沈玉与捕快一刚一柔,与黑衣人们斗得不可开交,却是谁也胜不了谁。 不料,就在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哨响,听到哨声后六名黑衣人先是动了一下,然后便全都用最快的速度撤走了! 他们或上房,或翻墙,竟是眨眼便消失在小巷之中。 捕快有心去追,可这些人朝着不同方向逃窜,他一时间不知要追哪个…… …… (本章完) 第192章 透明 黑衣人来得也快,散得也快,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全都消失无踪。 神捕司的捕快或许担心徐真等人有失,并未着急追赶,而是指着房檐处说道:“那里有人被我刺伤,或许还活着!” 徐真明白,黑衣人之前应该尝试在房檐上暗杀自己,却被这名一直暗中监视自己的捕快发现,这才惹来一场大战。 捕快说完,便要飞身上房查看,却忽然听到耳旁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用了,已经被那些人拖走了!” 啊? 这个声音来得甚为突兀,众人转头看去,这才发现来人竟然是那位神捕司的东方美艳! “东方神捕?”徐真惊讶,“你怎么来了?” 结果,东方美艳并未理会徐真的问题,而是紧锁眉头说道:“想必他们知道我来,所以提前撤退了!只可惜一个也未抓住。” 男捕快似乎不太相信,还是纵身上房,待到房檐上一看,果然看到伤者已经不见。 “徐真,这是我神捕司的捕快景良,”东方美艳指着男捕快说道,“是我特意派来保护你的。” “多谢!”徐真赶紧抱拳感谢,尽管他知道人家是在监视自己,但毕竟救了自己的小命。 “头,”这时,景良已经返回,冲东方美艳抱拳说道,“这伙人来路很怪,全都不是正统武学,而且招数与套路各异,像……像是杂牌兵。” “我本来是想去客栈找你商量事的,”东方美艳说道,“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这么匆匆的,是要去妖楼吗?” “什么?妖楼?”沈玉一面包扎伤口,一面发问,“妖楼是什么地方?” 徐真赶紧解释:“我们是要去府衙,司马大人担心我们的安全,派我们去府衙暂住。” 说着,众人齐刷刷看向地上的两名伤者,但见二人早已昏迷。 景良急忙蹲下查看,说道:“只是昏厥,并不致命。” “好奇怪,”东方美艳先是看了看沈玉与琴音,这才把徐真拉到一旁,小声问道,“这些黑衣人想要干什么?” “如果我猜得不错,”徐真说道,“他们就是奔着要我的命来的,想要杀我!” “杀你?”东方美艳更加纳闷,“杀你有什么用?” “对呀,”徐真耸耸肩膀,“我也纳闷呢!” 无论是寻找锈刀,还是寻找方无病,杀了徐真全都于事无补,毫无用处。 “难道……”东方美艳说道,“你已经知道真相了?他们杀你,是怕你查出他们?” “可……”徐真再次耸肩,“我查出什么了?现在还都一脑袋浆糊呢!” “是啊,那为什么呢?”东方美艳愈发好奇。 “或许……”徐真思考数秒,说道,“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寻仇,”徐真说道,“我来大观城后,只做了两件事,可能引来报复。” “哪两件?” “一个就是查明白了方无病越狱的真相,抓住了那些狱卒奸细!而另一个……”徐真压低声音,“我睡了妖楼的花魁,惹来嫉妒!” “……”东方美艳没好气地瞥了徐真一眼,“如果真是这样,那似乎还是前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寻仇的便是老笠的同伙,杀你,是因为你戳穿了他们的计谋。可是……” “哎呀,”徐真亦是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等于他们已经能够猜到,方无病现在我们手上,而且……而且……” “消息传了出来,”东方美艳说道,“等于那郡衙大牢里面,还有可以传递情报的内奸。 “全面封锁之后,司马信的人全面接管,除了咱们几个,其他人根本不能随意进出大牢,难道……内奸就出在咱们几人之中? “该死,早知如此,我应该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刚才要是能抓了活口,或许就能找到老笠等人的上线,也能知道内奸是谁了!” “啧啧……”徐真咂嘴,亦是感觉案件越发复杂。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如果是你猜测的后者……”东方美艳想了想,又道,“那么妖楼的人便大有问题,所以,妖楼那边同样不能放松。” “那……”徐真问道,“妖楼那边现在如何?怜姬她……”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东方美艳环顾四周,对徐真说道,“既然司马信把你安排在府衙,那咱们现在就去府衙,我刚好有事与你相商。” …… 两刻钟的光景之后,徐真等人已经在府衙安排妥当。 司马信的两名侍卫被送医诊治,性命无忧。 沈玉的伤亦是不重,稍事处理之后,便与琴音去到住处歇息。 通过长时间的相处,沈玉和琴音全都了解徐真的办事风格,知道徐真不跟她们讲出实情,便是为了她们着想,无须多问。 她们唯一要做的,便是听从徐真安排即可。 在经过数次惊险经历之后,琴音亦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担心害怕,非但听之任之且与沈玉相处甚笃。 此刻,东方美艳把徐真带到司马信的书房,关上房门。 女神捕仍然穿着紧身衣和红披风,只是头上的鲜花不见,乌黑的秀发瀑布般垂下,尽显女性之魅。 好奇怪…… 徐真在心里琢磨,这么包身的紧身衣,她那些用来打人的鹅卵石到底从哪里掏出来的呢? “徐真,”东方美艳显然没有调情之意,异常凝重地说道,“我查过,仉霖确实是你的亲娘舅,而且,你在延平县的所作所为,我也尽已知悉。” “是啊,”徐真赶紧附和,“我早就说了,我做那么多,只是想救舅舅而已。” “嗯,”东方美艳说道,“你也没必要怀疑我,神捕司为圣上办事,从来不分派系,只求真相。 “如果方无病真是先皇密探,那么我们神捕司有义务禀报圣上,为其正名。 “但是,有个前提……” 徐真点头,自然知道前提是必须查明所有真相,有确实证据才行。 “东方神捕,”徐真说道,“既然咱俩的身份都已透明,目标又全都一致,那关于本案的情况,您是不是也能跟我透露一下呢?” 徐真之所以这样说,自然是认为神捕司必然知晓更多内情,才会派东方美艳前来查案。 “我那么急的找你,就是为此而来。”东方美艳说道,“徐真,我在妖楼给那怜姬施压,终于问出关键信息。 “你想不想知道,方无病所抢的货柜里面,到底有什么?” …… (本章完) 第193章 任务 在此之前,当怜姬提到方无病所抢的货柜之时,曾经故意省略了关键信息,显然有所保留。 当时那种敌我不分的情况下,徐真和东方美艳全都没有追问。 可想而知,那柜子里的东西就算不是太祖皇帝的锈刀,也必然是本案的关键。 “哦?”徐真忙问,“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怜姬都跟我说了,”东方美艳说道,“她说当时她去接应方无病的时候,方无病告诉她,锈刀并没有找到。 “而那个时候,五箱货柜中的一箱,是敞开的,怜姬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徐真大为好奇。 “那里面全都是内卫府的旧档案,”东方美艳说道,“档案里面记录的都是几十年前内卫府的绝密档案,其中大部分都是名册。” “名册?这……”徐真皱眉。 “是啊,的确令人意外。”东方美艳说道,“内卫府的绝密档案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拿得出来的。 “但是有一点,那货柜可是三十年前存在万丰钱庄的。三十年前的旧档案就算再怎么绝密,如今也是一分不值了吧?” “对呀,”徐真咧嘴,忙问,“那其他货柜呢?” “另外四箱货柜是锁着的,怜姬没有看到。”东方美艳说道,“她说方无病已经下定决心,为了不让怜姬犯险,便支开了她,没让她再参与后面的行动。 “徐真,五组箱子,”东方美艳说道,“就算里面全都是名册,那分量也不是方无病一个人能够处理的,所以……” “方无病还有同伙,”徐真接茬说道,“这个同伙,要比怜姬更加可靠,因为此人知道那五箱货柜藏在哪里!” “我猜,”东方美艳说道,“这个同伙极有可能并非内卫,因为内卫在体制内,体制内便有暴露的风险。” “嗯……”徐真点头,脑子里想着,该怎样才能找到此人? 六年前,方无病犯案之后,全城戒严,官府严查。 五箱货柜目标不小,方无病的这个朋友,能把这五箱东西藏到哪里呢? “当然,”东方美艳说道,“怜姬这个女人不好琢磨,或许还能挤出什么东西来,我们还得给她施加些压力才行。” “对,”徐真说道,“如果真如她自己所说那样,那么她在方无病一案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那个未知的敌人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之所以暂时放过她,”东方美艳接茬,“是因为想要利用她引出方无病。所以,未知的敌人,或许就在怜姬身边。 “不过……”东方美艳面露为难,“我们已经查清,妖楼的确是进奏院的情报站,进奏院的内卫要比普通内卫高级,他们的身份我们根本无权调查,除非禀报圣上。” “不行,”徐真摇头,“显而易见,未知的敌人来自朝堂,一旦禀报圣上,那么必会打草惊蛇,而且引来杀机!” 听到此话,东方美艳没有说话,而是陷入短暂的失神。 “唉,”徐真叹息,“这案子实在太复杂了,既不知道方无病卧底的组织,又不知道货柜的主人,现在又有人想要杀我,这可真是太难了吧!” 结果,东方美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徐真一眼。 “果然!” 谁知,仅仅一眼,便让徐真抓住机会,他蓦地贴近东方美艳,嘴唇几乎碰到东方美艳的额头。 “你?”东方美艳意外,脸上竟是有些不太自然。 “美艳姐,”徐真盯着东方美艳那闪着亮光的眼睛,说道,“我让你透露一下情报,可不仅仅指的是怜姬啊!” “你……”东方美艳看向徐真,“你就不怕我的血煞掌么?” 有意思…… 徐真心里笑道:之前你一直调戏于我,怎么现在反倒腼腆了? “姐,”徐真说道,“血煞掌下死,做鬼也风流,干脆你再给我来几颗鹅卵石吧?” 说着,徐真整个身体全都贴了上去,却就是没有碰触到对方身体。 东方美艳的身体剧烈起伏,脸颊亦是微微略红。 “好吧,好吧!”终于,东方美艳推开徐真,说道,“方无病卧底了什么组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货柜是谁存在万丰钱庄的。” “哦?”徐真满意一笑,看来自己猜得没错,东方美艳那里必然有自己尚不知道的情报。 “那些东西,存于盛平年间,”东方美艳说道,“应该都是当时的大玄提刑官所存。” “大玄提刑官?”徐真皱眉,“这是个什么官?三法司的?刑部还是大理寺?” “和神捕司一样,是皇家特封的,”东方美艳说道,“主要负责处理事关朝廷的重大案件。 “提刑官和你同姓,名叫徐尊,他是家母的朋友。” “徐尊?”徐真搜索记忆,什么信息都没找到,忙问,“他为什么存这些货柜呢?” “大玄提刑官为朝廷屡破奇案,功高无量,”东方美艳说道,“却也动了不少朝堂权贵的利益,最终被奸相所害,逐出朝廷,下落无踪。 “那些货柜恰好存于他失踪之前,”东方美艳说道,“所以,家母希望我能通过此案找出他的下落。” “那……”徐真又问,“那把锈刀呢?确定在他手上吗?” “这就不知道了,”东方美艳说道,“其实,我知道的情报比你多不了多少。” “等等……”徐真再次皱眉,“大玄提刑官被奸相所害,那么这个奸相……钱有道吗?” “不,”东方美艳摆手,“在钱有道之前,我大玄王朝出了一位唯一的女宰相。” “沈碧霄?”徐真脱口而出一个名字,这是宿主的记忆。 东方美艳不置可否,但隐晦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不想多提此人。 通过记忆,徐真却已经知道,这个沈碧霄是盛平年间的女宰相,控制朝纲长达二十余年。 可是,记忆告诉徐真,此人是现任宰相钱有道的干娘,当年致仕之时也是全身而退,根本不是什么奸相。 东方美艳竟然如此称呼于她,显然彼此之间有着什么矛盾吧? “那……”徐真又问,“方无病卧底的组织呢?”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东方美艳说道,“还不明白吗?我这次来,并非为了方无病,我的任务,是找到那五箱货柜!” …… (本章完) 第194章 谜团 夜深人静。 徐真在司马信的书房内写画着什么。 东方美艳早已离去,她还要去监视妖楼的怜姬,容不得一丝马虎。 徐真也是比较奇怪,这位东方女侠穿着性感,言语大胆,可当她被自己凌空壁咚之时,却还能脸红,实在前后矛盾。 看来,练习血煞掌这种江湖邪功的人,性子也是怪怪的吧? 不过,通过连日来的接触,徐真对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怀疑,因为凭她的武功,想要杀掉自己简直易如反掌,不可能搞得那么麻烦。 于是,徐真很快转回思路,再次将精力集中到案子上。 为了能梳理思路,他已经按照时间顺序,将所有的案发经过记录在纸上。 在时间线的最顶端,自然是一百年前,玄太祖李玄真的锈刀丢失。 那个时候还是玄神宗在位时期,玄神宗名叫李宠,是大玄开国皇帝李玄真的孙子。 锈刀失窃于太庙,不知被谁盗走。 紧接着,便是三十年前,那位名叫徐尊的大玄提刑官,将五箱货柜存入万丰钱庄,其中一箱里面装的,是内卫的绝密档案。 随后,方无病接受新宗皇帝李兴密令,寻找锈刀。 为了寻找锈刀,方无病打入一个神秘组织,却发现神秘组织并非锈刀持有者,而是同样在寻找锈刀。 经过多年努力,他们怀疑锈刀可能藏在徐尊的五箱货柜之中,于是策划抢劫了万丰钱庄的金库,劫走五箱货柜。 然而,货柜尚未开箱便起了内讧。 方无病杀掉同伙,打开货柜,发现锈刀并未在货柜之中。 于是,他毅然选择牺牲自己的前途,先是将货柜藏匿,继而故意被官府抓获,关入大观城的郡衙大牢。 他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用自己引出神秘组织前来寻找,另一个则是引出货柜主人徐尊。 引出前者,他能揪出神秘组织。 引出后者,他能继续寻找锈刀。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方无病被关押的第二年,新宗李兴驾崩,皇长孙李心匆匆继位。 随着新皇登基,围绕方无病布置的一切计划随之崩盘,所有联络人员被撤,生死不明,唯独留下怜姬一人。 从此,方无病被彻底困在郡衙大牢之中。 再往后,敌人出现。 老笠等人潜伏进郡衙大牢,不断策反狱卒,同时挖掘密室,为的是接近方无病。 最后,时间线终于来到现在。 老笠等人展开行动,将方无病藏进密室,利用精心准备的刑具与药物,想要逼迫方无病说出货柜下落。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方无病的决心,方无病宁可选择同归于尽,也绝不说出秘密,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那么…… 问题再次回到原点,老笠等人到底是那个神秘组织,还是货柜主人徐尊的人? 给徐真的感觉,更加倾向于前者。 因为,毕竟货柜在万丰钱庄存放三十年都未曾动过,那个徐尊非但早已销声匿迹,而且在朝中又无势力,根本做不出这般安排。 那么,老笠等人到底是什么组织呢? 尽管狱卒奸细们嘴里喊着“上玄伐异”之类的口号,可徐真感觉他们并非天玄逆党,而是用天玄逆党来转移视线。 要知道,老笠等人可是双管齐下,上面的人拔除层层防卫,老笠等人付诸行动。 所以,徐真判断,方无病卧底的这个神秘组织头脑,也就是老笠等人的上级,八成来自朝中高层。 当今朝堂唯有钱党与英党最为强大,那么这个神秘组织的首脑,不是当朝宰相钱有道,便是皇帝的亲叔叔英王李霄? 哎呦…… 徐真紧锁眉头,越发感觉情况不妙。 之前延平县的崔啸天事件,他便已经得罪了权倾朝野的英王李霄。 这次无论得罪哪一方,都势必会对自己不利。 可是,如果不再继续查下去,那么舅舅仉霖势必还是那个替罪羊,纵然已经找到方无病,也依然无法还舅舅清白。 更何况,就算徐真不想再查下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之前他遭到黑衣人暗杀,便足以说明他无法全身而退。 黑衣人…… 他们暗杀自己,只是因为自己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揪出了那些狱卒奸细吗? 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啧啧…… 给徐真的感觉,此案不仅仅是扑朔迷离,而更像是虚无缥缈。 神秘组织,大玄提刑官,货柜,方无病,怜姬,老笠,锈刀…… 一个个因素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巨大而无解的谜团。 尤其是那个未知的敌人,他的势力强大,耳线遍布,却神秘如初,令人无法揣测。 此外,怜姬在本案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虽然徐真一次次地戳破她的谎言,却也难保她讲出来的都是实话。 东方美艳为了那五箱货柜而来,她的目的并非破案,而是想要通过货柜找到大玄提刑官的下落。 大玄提刑官已经失踪将近三十年,她为什么还要寻找其下落? 锈刀又是怎么回事?除了是开国皇帝的佩刀,还有什么隐藏秘密,让它如此被诸多势力惦记? 还有…… 徐真在纸上列出了所有疑问,然后便开始认真回忆起来大观城之后的所有经历,试图从中分析出什么。 敌人似乎看不见,却又好像遍布四周,那么……能不能从这里作为突破口呢? 想到此,徐真开始整理思路,而在整理思路时,却惊奇地发现了许多以前没有察觉到的线索。 就这样,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已经进入子夜时分,徐真这才把自己写画的那些东西,全都付之一炬,烧为灰烬。 随后,他蹑手蹑脚地进入沈玉与琴音休息的房间。 沈玉的警觉性很高,徐真刚一进屋,沈玉便低低地问了一声:“怎么了徐师兄,有事?” “嗯,”徐真点头,轻手轻脚地来到沈玉耳旁,小声说道,“我让孟智孝办的事,估计应该已经办好了。” “啊?孟智孝?”沈玉还没有缓过神来,下意识地问道,“对呀,他跟咱们一起来的,怎么没有见到他呢?他做什么去了?” “小玉,”徐真面授机宜,“接下来,你替我把这些事情办好,咱们不能再被动挨打了……” …… (本章完) 第195章 同伙 次日天明,徐真、东方美艳、司马信三人,在郡衙大牢集合,继续商议案情。 “监视了这么久,没有任何异常,”率先说话的是东方美艳,“怜姬身边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之人,她并不像被人监视的样子。” “可是……”司马信想说什么,却有些顾忌。 “可是,”徐真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接过话茬说道,“越是没有可疑,便越可疑!” “嗯,我知道,”东方美艳点头,“妖楼是进奏院的情报站,怜姬最近接连出现异常,妖楼不可能不查。 “可妖楼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反倒说明其中大有问题。难不成……整个妖楼里面……都是敌人?” “我认为……”徐真说道,“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五箱货柜,或许这案子就有眉目了!” “废话,”东方美艳瞥了徐真一眼,“方无病必然把它们藏在一个很难找到的地方,要不然,那些人也不会如此煞费心机。” “是啊,”司马信附和,“那个所谓的神秘组织,很可能认为锈刀就在那五组货柜之中,只是被方无病藏了起来,所以煞费苦心地审讯方无病,嗯……” 司马信话没说完,便惊奇地看到,徐真竟然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将其展开在桌面上。 “这……”司马信咧嘴,“这不是我书房的地图吗?你……” 在科技落后的封建王朝,地图可是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 “借来用用,”徐真将地图摊开,指着地图某处说道,“二位请看,这个位置,便是由怜姬所说,当初她与方无病汇合,并且亲眼见到五箱货柜的地方。” “这个地方叫十里亭,”司马信发现徐真意有所指,立刻变得严肃,“是大观城最有名的送别之处。” “怜姬说,”东方美艳同样认真起来,“她见方无病时是在抢劫当天,而且没有见到方无病的同伙,说明那个时候,方无病已经干掉了同伙,五个大箱子装在马车上。” “怜姬看到其中一箱货物是内卫的绝密档案,”徐真说道,“其他四箱全都锁着,不知里面放了什么,综合这些信息,能说明什么呢?” “方无病抢劫完万丰钱庄,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出城,接着发生内讧,杀掉同伙,留下佛头金,”东方美艳说道,“然后,他又来到接应地点见了怜姬,跟怜姬说明情况,然后布置计划…… “再然后,怜姬离开,方无病先是藏好五箱货柜,然后于两日后被官府所擒,那么……” “看一下,”徐真又指了地图某处,“这里是方无病最终被官府擒获的地方,距离和怜姬见面之处南辕北辙,相去甚远。” “两天,”司马信凝眉苦索,“这两天里,方无病能把五箱东西藏到哪里呢?要知道,那个时候已经全城戒严,派出的兵士也在不断扩大搜索范围,他带着五个大箱子,是不是太引人注目?除非……” “除非……”东方美艳盯着地图说道,“他并没有把东西藏得太远,就藏在十里亭附近,他之所以在北面被你们抓住,无非是想要转移视线。” “十里亭……”司马信微微点头,“既然这样,那我立刻组织人手,再去那里找找?” “不是不可以,只是……”东方美艳担忧道,“万一那怜姬撒谎了怎么办呢?她是整件事的唯一见证人,我们根本无法证明她的话是否属实。” “没问题,”徐真肯定说道,“怜姬是在看到方无病已死,万念俱灰之下讲出来的,应该没有说谎。 “只是,”徐真转而说道,“我们之前有过假设,方无病或许还有别的同伙,要是他的同伙将货柜转移,那我们是肯定找不到了。” “徐真,”东方美艳问,“你真的这么确定,方无病一定有同伙?” “第一,”徐真说出自己的推测,“官府抓住方无病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那架马车! “第二,抢劫团出现内讧,方无病杀掉同伙是个意外,所以要藏匿那五箱货柜应该也是临时起意。如果没有同伙,他绝对不好处理那五箱货柜。” “也是,”司马信点头,“当时搜查那么密集,无论从时间和人力来看,他藏匿五箱货柜的确不容易。” “我想到一点,”东方美艳说道,“货柜里面装着卷宗,深埋地下是不是不太合适?一旦下雨浸水,岂不全都毁掉?或许藏到什么地方更为妥当吧? “司马大人,十里亭附近,有这样的地方吗?” “啧啧……”徐真皱眉咂嘴,东方美艳似乎故意不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不知道是她固执,还是想要转移这个话题。 “没有,那里都是树林。”司马信回答之后,同样意识到什么,说道,“如果真有同伙,恐怕早就带着那五箱东西远走高飞了吧?” “同伙……同伙……”东方美艳懊恼说道,“真有同伙,那我们现在全都在做无用之功,倒不如派人去十里亭那里搜搜更为现实。” “不,”徐真松松肩膀,“你们可能还没有领悟我的意思,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差不多已经知道,方无病的同伙到底是谁了!” “啊?什么!?” 东方美艳和司马信同时震惊。 “你知道……”东方美艳高高扬起眉毛,“方无病的同伙是谁?” “而且,”徐真看了看二人,说道,“方无病的这个同伙,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啊!?” 二人闻言又是一惊,满是狐疑地看向对方。 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三人,如果不是徐真,那还能是谁? “是谁?快说!”东方美艳急不可耐,手里面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一块滚圆的鹅卵石。 “从一开始,我便有个疑问,一直没有说出来,”徐真说道,“像方无病这种级别的罪犯,为什么非要把他关押在大观城的郡衙大牢?” “嗯?”东方美艳与司马信微微一怔,显然他们并未意识这个问题。 “内卫没有把方无病带走,三法司没有判他死刑,神捕司没有审他,却偏偏把他留在了这个小小的郡衙监牢,难道这真的没毛病吗?”徐真提问。 “有吗?”司马信琢磨道,“那个时候方无病还有组织,上面有人罩着,想怎么判,想关在哪里,似乎没有毛病吧?” “关键是,”徐真说道,“为什么非得选大观城的郡衙大牢呢?” “你……”东方美艳着急,“徐真,你到底什么意思?快说!” “可能,我要接受一个我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了,”徐真眉头瞬间皱紧,异常为难地说道,“我怀疑,方无病的同伙不是别人,就是我舅舅——仉霖!!!” …… (本章完) 第196章 赃物 幽暗的密室之中,随着铁门声响,牢头仉霖被司马信亲自带了进来。 多日来的关押与审讯,已经让仉霖尽显狼狈,甚至连钢针般的络腮胡子都已经变得萎靡不振。 不过,当仉霖进入房间,看到病床上躺着的某人之后,登时狠狠地吃了一惊! “啊?怎么……怎么会这样?”仉霖惊愕地瞪大眼睛,“这不是方无病吗?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哎?” 直到此时,他才看到房间另一侧的徐真,但见徐真双眉紧锁,面色凝重。 “徐真,”他急忙指着方无病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原来,方无病仍然活着。 之前,徐真只是为了诈怜姬说出真相,让那老神医悄悄给方无病施了针,造成方无病已经死亡的假象。 “舅舅,”徐真向前一步,说道,“方无病在昏死之前已经交代了,他说你就是他的同伙,那五箱东西,在你的手上!” “什……什么?”仉霖吓得一个哆嗦,颤抖问道,“开什么玩笑?什么五箱东西?说什么呢?” “东方神捕,有用了,”徐真信有奈说道,“肯定真的没人惦记那七箱东西,这么绝对是会等那么久的……” 龚亮信连连点头,那才止住现场开箱的欲望,让手上们将货柜大心取出,然前秘密送往府衙。 东方美艳一退书房便忍是住一通埋怨:“怎么?才两天两夜,那就撤了么?为什么是再少监视几天?” …… 仉霖摇头。 “坏,既然如此,你说,你说……”仉霖急了急神,那才说道,“其实……你们只是朋友,单纯的朋友而已。 “那……那都哪对哪的事啊?”仉霖连连摇头。 “舅舅,”龚亮都慢缓出眼泪,“替舅妈和表妹想想吧!他也是希望你们受到牵连吧?” “八年后……”仉霖抬起头,回忆般说道,“我委托你帮我办一件事,不是……不是帮我藏起这七箱东西。但你有想到,东西藏坏了,可为了引出敌人,我竟然放弃逃跑,要被关退郡衙小牢。你……嗯……关在你那外,可能也是需要你……” “他当初选择被官府抓住,关押在这郡衙大牢,就是因为有你在这里当牢头。”徐真说道,“伱不是体制内的人,却值得方无病托付。唯有关在你能掌控的监狱里面,才能确保我的人身现意。” 徐真信刚要命令手上开箱,东方美艳却及时拦住我,然前冲徐真信大声交代了什么。 这七箱东西也全都是假的,是司马一早安排孟智孝和贾丁埋在十外亭上的。 “徐……司马呐,”接上来是仉霖的声音,“是是是计划有没成功啊?这你……你怎么办?还能把你放了吗?” “你……”仉霖转头看了病床下的方有病一眼,早已八神有主。 “什么?挖空?”东方美艳再次提低音量。 “坏了,”东方美艳赶紧摆手,“这外面到底装的什么,你们很慢就能知道了!” “是,那两天,你们根本有没浪费,”司马一字一顿地说道,“有没人来抢夺货柜,却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 “唉……”率先传出来的,是来自徐真信的一声叹息,“坏吧,这你现在就告诉手上,让我们全都撤了吧!” 一旦这些躲在暗处的人得到消息,势必会是顾一切地冲退府衙抢走这七个箱子。 “是啊,”徐真信附和,“这样一来,他非但有罪,反而没功!” 那句话显然说明仉霖现意否认,东方美艳与徐真信更加兴奋。 “司马,”东方美艳来到司马近后继续埋怨,“那事,他得负主要责任,白白浪费了你们两天时间。到头来,做了一场有用功!” “什么问题?”东方美艳与徐真信同时发问。 “唉,”仉霖深深长叹一声,那才看向东方美艳与徐真信,有奈说道,“七位小人可一定要护你周全啊!你……你当年这么做,是仅仅是为了朋友,也……也是为了替皇家分忧嘛……” “嗯。”龚亮如果点头,这意思是说,方有病真的还没把他供出来了! 果然,挖有少久,我们便挖到了仉霖所说的这个坑洞,坑洞中没石板搭建隔档,宛若墓穴,不能阻住雨水侵蚀。 “是,”司马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还没知道,问题出在哪外了,没人还是对咱们说了谎!慢!咱们马下、立刻去妖楼!!!” “什么!?”东方美艳惊讶地提低音量,“是可能,这亭子底上怎么藏东西?箱子外面的东西就是怕受潮吗?” “是知道?”徐真信表示相信,“真的是知道?” “别废话!”东方美艳缓是可耐地打断我,“慢说,东西到底藏哪儿了?” 谁也是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去到里面的。 然而,两天两夜过去,我们的计划显然胜利了! “哦……”仉霖却意里地第一个反应过来,说道,“那说明我们知道你们是在演戏!知道你们都是假的,自然就是会下当了!” 而令谁也想是到的是,那现意竟然足足持续了——两天两夜!!! “什么啊,你……你是知道啊!”仉霖仍然摇头。 终于,经过坏一番周折,七组货柜被抬到了宋州府衙之中,并且直接放退徐真信的书房。 龚亮、东方美艳还没仉霖八人站在一旁,全都目是转睛地观望着挖掘退展。 而七个长方形的小木箱,全都完坏有损地叠放在坑洞之中。 而我的八神有主,却让东方美艳与徐真信格里兴奋,显然方有病的同伙不是那位牢头仉霖! “当年事发突然,是他帮我处理了这七箱货物,”司马问道,“现在慢点告诉你,他到底把这些东西藏哪儿了?” 而龚亮信与东方美艳早已在府衙布上天罗地网,只等我们下钩。 …… “藏东西是迟延设计坏的,”仉霖说道,“你们早就把亭子上面挖空,七箱东西是你们一起藏退去的,只没你与方有病知道。至于受是受潮什么的,就顾是了这么少了!” 然而,屋内并未传来司马的回答。 “嗯……城南十外亭,”仉霖回答,“就在亭子底上!” 一个时辰前,城南十外亭还没全面戒严。 徐真信带着最亲信的手上,正在卖力地挖掘着凉亭。 通过人们搬抬货柜的状态,足可见货柜之中装没正常轻盈的货物。 “箱子外面……”司马亦是正常激动地询问,“到底装着什么?” 仉霖的供罪是假的。 随着房门关闭,一切归于激烈。 “啊?”徐真信面色小变,“那么说,是咱们几个人外面没奸细?” 咣当! “舅舅,”龚亮一把抓住仉霖肩膀使劲摇晃,激动说道,“到那种地步,他再是说实话可就全都晚了!他忧虑,东方神捕和徐真小人都是自己人,我们还没答应你,只要他肯说出来,我们便不能网开一面。 “有问题,”东方美艳率先答应,“神捕司现意直接面圣,肯定他能证明方有病是先帝密探,这么皇家自然会护他周全。” “他……” 看到货柜出现,龚亮几人自是难掩兴奋。 原来,那一切都是司马制定的计划。 土是松动的,显然上面确没问题。 “你与有病虽然相处时间是长,却是相见恨晚,交情甚笃。你知道……我并非江洋小盗,而是身背艰巨使命的朝廷密探,我做的都是小事情。 “我……”仉霖极为艰难地坚定道,“龚亮,方有病我……真的……真的……” 直到第八天的清晨,书房小门那才再次打开。 我之所以设计一个如此计划,自然是想要引蛇出洞。 “你是知道,”仉霖回答,“有病是让你看,说你知道得越多越坏。” 然而,埋怨过前,东方美艳却发现司马的脸下有没任何失落之色,反而眼外闪着某种阴戾的光。 “哦?” 那时,屋里房梁下重飘飘落上一人,竟然是神捕司的东方美艳! 我回来了! 第197章 厨房 午时。 妖楼。 老妈妈怜姬正在自己的卧室里用餐,却被突然闯入的数名府衙侍卫团团围住。 紧接着,司马信、东方美艳还有徐真三人,便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哼,不愧是掌管妖楼的老鸨子,”东方美艳手里掂着一颗鹅卵石,眼神狠辣地说道,“心眼真多,真是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啊!” “又怎么啦?”怜姬举着筷子,满脸愠怒,“饭也吃不心静,你们还想怎样?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 “十句话中,九句真,一句假。”徐真瞪着怜姬冷冷说道,“所以,你才成功地骗过了我们。其中最关键的事情,你可没有告诉我们啊!” “唉,”怜姬没好气地放下筷子,“我又骗你们什么了?我连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好骗的?” “方无病临死之前,曾在地上写下你的名字。”徐真说道,“当时,他被人灌了迷魂药物不能自持,既然他写下你的名字,便说明你,就是那个我们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听到此话,现场突然安静下来,怜姬亦是变得表情凝重。 “如果我猜得不错,”徐真重重说道,“你和方无病的感情的确是真,但有一件事你却骗了我们:你根本不是他的联络人,你只是她的情人而已。 “所以,那五箱东西——就在你的手上!!!” 说完此话,现场一片死寂。 怜姬身体剧烈颤动,眼睛极为不安地看向门外。 此时此刻,不明状况的妖楼伙计们,全都扒在门口观望,自然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徐真这样一说,等于是彻彻底底把怜姬给卖了! “你!!!”怜姬不由得恼羞大怒,当场喝道,“简直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她转向东方美艳,“神捕司很了不起吗?你们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之前配合你们,只是不想伤了和气,但这并不意味我就怕了你们。 “我警告你们,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休怪老娘翻脸!” “哦?是吗?”然而,东方美艳不为所动,依旧戏谑地抛着手中鹅卵石,冷冷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怎样翻脸?” “你……好,好!!”怜姬狠狠攥拳,然后重重地捶在了桌子上。 嘭! 哗啦啦…… 桌子上的杯盘登时溅落一地,哗啦作响。 而随着这哗啦声响,整面木质墙壁竟是怦然倒塌,但见外面赫然冒出十多名手持弓弩的人来! 这些人高矮不一,参差不齐,身上全都是妖楼伙计的打扮。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伪装成伙计的进奏院密探。 甫一出现,他们便纷纷将弩箭对准东方美艳和徐真等人以及司马信的那些手下! 弩箭早已上弦,显然对方也是早有准备。 “啊?”司马信脸色大变,这才意识到进奏院根本是他惹不起的地方,将来一旦追责,他这个小小参军必然会死得很惨。 而就在这时,从楼下竟然又冒出一伙人来! 这些人个个身形矫健,脚底无声,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那些进奏院密探的身后。 放眼看去,但见这些人个个身穿深蓝色捕快服,手持鱼肠剑,显然都是神捕司的捕快。 啊? 密探们赫然一惊,赶紧又将弓弩转向捕快。 霎时间,妖楼中剑拔弩张,杀气腾腾,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你……你们………咳咳……”急火攻心之间,怜姬触发了自己的旧伤,当即猛烈咳嗽,嘴角泛血,却还是恶狠狠地说道,“好,既然这样,那就来个鱼死网破!” 说着,怜姬就要示意手下动手。 “别别别……别……”关键时刻,还是徐真反应比较快,他赶紧冲到怜姬跟前,苦苦劝道,“我说老妈妈啊,你怎么想不明白呢?咱们本来就不是敌对的,没必要伤了这个和气呀! “你看,你看……”他用最低的声音分析道,“方无病已经死了,你死守着他的秘密还有什么必要? “现在,我们是唯一能为方无病正名的人,难道你不想为他昭雪吗?” “……”怜姬明显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摇头说道,“我再说一遍,那五箱东西,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你听我说,”徐真继续规劝,“你的秘密已经纸里包不住火了,接下来你将要面对什么,你比我们更清楚。 “所有人都会像对待方无病那样让你生不如死,逼你说出秘密,而我们……是你唯一能够翻盘的机会啊!” “这……”这一次,怜姬明显犹豫了。 徐真的话说到她的痛处,方无病已经死了,那么接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转移到她的身上,她必然自身难保。 “所以,你把东西拿出来,”徐真继续游说,“这样就没你的事了!相信我们,我们一定能为方无病正名,同时能保护你的……” 结果,徐真的话没说完,屋子中间突然爆出一团白烟! 呼…… 白烟一起,众人登时被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 而烟雾中,赫然传来怜姬的惨叫声! “啊……” 东方美艳大惊失色,立刻屏住呼吸,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怜姬面前,却看到怜姬的前胸处竟然中了一支弩箭! 啊…… 霎时间,场面再也难以控制,那些进奏院的密探们听到怜姬惨叫,立刻冲在场的捕快们动了手。 嗖嗖嗖…… 弩箭飞射,顿时有人传来中箭的惨呼。 坏了! 徐真知道场面已经失控,赶紧拖着怜姬躲到立柱后面。 与此同时,捕快们还有司马信的手下们也都动了手,在弩箭呼啸过后,立刻与密探们打在了一处。 叮叮当当,场面一片大乱。 “别,别打了!”东方美艳亦是骇然失色,赶紧喝止,“不……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 结果,她话没说完,一支弩箭便循声射到她的脸前。 唰…… 东方美艳艺高人胆大,身形未动,只是头部倏地一歪,弩箭便从她脸前划过,重重地楔入房梁之中。 “哦……” 东方美艳银牙一咬,当即挥舞她的血煞掌,冲进了战团…… “别……别打了……别打了……” 与此同时,中箭的怜姬也在奋力地呼唤着她的手下们,可是,她本就有伤在身,中箭之后更是状况堪忧,几乎发不出声。 “老妈妈……老妈妈……”徐真紧紧攥着她的手,说道,“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方无病可就永远翻不了身了啊!” “厨房……”谁知,怜姬也攥着徐真的手,用力说道,“厨房,东西在厨房了……” …… (本章完) 第198章 紫焰 白烟散尽,妖楼内的一场恶战也随之结束。 战斗持续时间虽然不长,却是异常惨烈,无论是进奏院的密探,还是神捕司的捕快,大多身负重伤,遭到重创。 比如那位名叫景良的捕快,他身中数支弩箭,虽然没有伤及性命,却也只能倚靠在立柱上痛苦呻吟,动弹不得。 其他人也都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进奏院的密探们,他们大多翻倒在地,口吐黑血,显然是遭受了东方美艳的血煞掌…… 可面对如此惨烈的场景,却是早已不见东方美艳等人的身影。 此时此刻,东方美艳、司马信还有徐真,正搀扶着中箭的怜姬,来到位于妖楼后院的厨房里。 一路上,东方美艳始终没有停止埋怨,还在激动地嚷嚷着:“哪里来的白烟?谁放的箭?怎么可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搞偷袭?你们看到了没有?到底是谁?” “这……”司马信发髻披散,狼狈不堪地回应道,“我也没有看到啊,看来这妖楼里也有奸细,我们……我们大意了!” 说完,司马信看到自己的几名手下还跟在身后,急忙冲他们挥手示意道:“你们几个守住门口,不要再让任何人进来!” “是……” 司马信的这几名手下虽然同样衣衫染血,却因为武功较弱,一心求生,还是幸运地躲过了那场惨烈厮杀。 应诺之后,他们赶紧将厨房大门关上,然后守在外面。 “那里……”怜姬指着墙角的柴垛说道,“就在那里了,在那里……” 但见怜姬的脸色一片惨白,浑身哆嗦,射中胸口的那一箭,似乎已经危及到她的性命。 “什么!?” 东方美艳等人倍感惊讶,急忙看向柴垛,可那里除了成堆的柴禾并无他物,谁也不知道怜姬是什么意思。 “刀,刀啊,”怜姬痛苦地示意道,“砍柴刀!就是那把砍柴刀!” “什么!!?” 这一次,众人更加惊讶,但每个人的心里却全都想到了什么,遂由惊讶变为兴奋,再由兴奋变为激动。 东方美艳速度最快,她第一个抄起了柴垛旁边的一把砍柴刀。 但见那把砍柴刀锈迹斑斑,刀身受损,刀刃上满是缺口,看上去根本就是一把毫无用处的破刀。 如此破烂的刀,非但砍柴都比较费劲,甚至连卖废铁都不值,所以它被放置在柴垛的角落里,几乎无人问津。 “这……” 三人全都错愕地看向怜姬,显然表示严重怀疑。 “嗯。”然而,怜姬却用力地点了点头,那意思,你们要找的东西就是这把破刀。 不会吧? 三人不错眼珠地盯着这把破刀,心里泛起嘀咕,难道……难道…… “躲开!” 看到三人不信,怜姬索性将徐真推开,先在橱柜中抄起一瓶老酒,仰脖灌下一口,然后便噗地一声吐在那把破刀之上。 接着,她一把抢过破刀,在灶台的火焰上一扫而过。 轰…… 刹那间,满是锈迹的刀身上立刻腾起一团火焰! 喔…… 喔喔喔…… 东方美艳三人顿时傻了眼,因为他们看到那火焰由黄变红,由红变紫,竟然升起了一团紫色的火焰! 要知道,紫色在古代可是稀罕颜色,调配起来十分困难。 而紫色的火焰,更是闻所未闻。 “紫……紫……”东方美艳嘴都发瓢,“紫焰刀!” “这……”司马信几乎快要跪倒,“这就是太祖皇帝的紫焰刀吗?” 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伴随着火焰燃烧,但见刀身上的铁锈缓缓脱落,竟然隐隐露出闪闪发亮的龙纹! “果然,果然是太祖宝刀……”东方美艳单膝着地,跪在了刀下。 然而,她刚一跪下,手持宝刀的怜姬却忽然栽倒,刀身上的火焰亦是骤然熄灭。 “老妈妈……喂……”徐真赶紧抱住了她,这才发现怜姬已然气若游丝,眼瞅着便要咽气了。 “快!” 东方美艳赶紧掏出了金元丹,准备给怜姬服下。 然而,怜姬却推开了她的手,苦涩说道:“如有可能,把我和无病葬在一起吧!正不正名的,呵呵……无所谓了……” 说完,怜姬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动了。 “怜姬,喂,喂……”东方美艳摇晃了她一下,急急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除了紫焰刀,那货柜里还有什么东西啊?喂……” 然而,无论她如何摇晃,怜姬也再无反应。 紫焰刀…… 徐真接过怜姬手里的宝刀,仔细观察刀身上的龙纹。 古旧的宝刀,给人一种沉重压抑的感觉。 “我不明白……”徐真看着宝刀喃喃自语,“既然方无病已经找到了紫焰刀,那他为什么没有上交先帝呢?” “哎呦,”司马信颓然坐在地上,摇头叹息道,“刀是找着了,可这善后……该如何善后呢?进奏院……可都是皇家内卫啊,我……” “你怕什么?”东方美艳没好气地说道,“有我们神捕司呢,刀找到了就能交差,只不过……” 她看着怜姬的尸体说道:“那五箱货柜可就真的下落不明了,我还想找到那个大玄提刑官的线索呢!” “毫无疑问,”徐真分析道,“这紫焰刀必然就在那五个货柜之中,也就是说,刀是那位大玄提刑官存下的。 “难道……”徐真喃喃自语道,“方无病找到宝刀,却没有上交,而是选择被困在郡衙大牢。 “啧啧……为什么没有上交?难道……他的目的并不是找刀,而是找人?和你一样,”徐真看向东方美艳,“他也想找到那位大玄提刑官?” “哦?” 东方美艳拿过宝刀,先是陷入沉思,然后便与徐真认真讨论起来。 再然后,又与司马信一起,商量接下来该如何收拾残局……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找到宝刀的时候,有个人早已悄悄地溜出妖楼。 此人用最快的速度翻墙越屋,很快来到一条僻静无人的胡同之中。 胡同之中,早有一名乞丐打扮的老头等在那里,见到此人之后,二人立刻上前交换信息。 “什么!?紫焰刀!!?” 等老头获得重大消息之后,先是惊得浑身一震,然后便毫不犹豫地掏出腰间响箭,并且打着火折将其点燃。 嗤…… 响箭射向高空,响彻妖楼四周。 老百姓们听到之后,只以为是谁家放了白日焰火,纷纷驻足看向高空,待发现什么也看不到后,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可是,对某些人来讲,响箭便是最重要的信号。 很快,一个个打扮各异,身形矫健的人,宛若汹涌暗流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朝着妖楼快速扑去…… …… (本章完) 第199章 主谋 妖楼后院。 一片肃杀。 仅仅半柱香不到的时间,这里便冲进来二十多名穿着各异的蒙面人! 这些人或是乞丐、樵夫,或是相师、道士,或是商贩、走卒,但此时此刻,他们每人手里全都拿着各色武器,脸上亦是蒙着红色面纱。 他们将后院的厨房团团围住,甚至连旁边的房顶和墙头上都站了人。 此刻,厨房的大门开着,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门前。 那里长身站立着一名身穿黑色性感紧身衣,披着金色镶边红色披风,头戴捕快帽,耳朵上还插着一朵花的女人,正是神捕司的神捕——东方美艳! 但见东方美艳左手拎着紫焰刀,右手掂着鹅卵石,面对如此众多虎视眈眈的敌人,面上毫无惧色。 徐真和司马信则躲在东方美艳的后面。 徐真踮脚张望,显得比较好奇,想要看看外面到底什么阵仗。 而司马信则是满脸紧张,心绪不宁,因为他发现之前守在门口的手下,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我感觉……”徐真看到外面情况之后,在东方美艳身后小声嘟囔道,“那天晚上袭击我的人,应该就在这些人里面。” “乌烟瘴气!”东方美艳冷冷说道,“这大观城,已经变成敌人的老巢了吗?” “东方神捕,哦,东方姐姐啊,”徐真弱弱问道,“这些人来者不善,你搞不搞得定啊?” “笑话,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东方美艳昂首挺立,傲骨英峰,“既然来了,那就一个也别走了!” 结果,东方美艳话音刚落,外面的蒙面人们便已经发动了进攻,他们全都挥动手中武器,疯狂地朝厨房门口冲来。 看他们凶猛的势头,似乎是想要一下子便把东方美艳淹没其中。 然而,面对气势汹汹的敌人,东方美艳岿然不动,只是把紫焰刀举在胸前,高声喝道:“太祖宝刀在此,尔等还不下跪受死,更待何时!?” 蒙面人就是为了夺刀而来,看到东方美艳亮刀,他们非但没有停顿,反而冲击得更加凶猛。 然而,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东方美艳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竟然铺天盖地地射来了无数飞箭! 而这些飞箭瞄准的竟然不是东方美艳,而正是这些气势汹汹的蒙面人! 啊? 自冲进妖楼之后,这些蒙面人便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而此刻面对漫天飞箭,他们不得不个个面露惊恐,发出惊讶喊叫。 说时迟那时快,漫天飞箭倾泻而下,当先便有好几个蒙面人被箭射中,翻倒在地。 不过,这些蒙面人都非等闲之辈,大部分人还是依靠敏锐的判断力躲开了飞箭,还有人挥动手中武器,挡掉了箭矢。 “啊……” “啊……” 又是数声惨叫,但见之前立在墙头或屋顶的那些蒙面人,要么中了弩箭,要么就是脖子被凌空飞来的锁链套住,被拽下墙头。 坏了…… 直到此时,蒙面人们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然而一切晚矣,他们很快看到,在妖楼后院的四面八方,墙头屋顶,竟然冒出好一大群人来。 其中,有身穿深蓝色捕快服的捕快,还有妖楼的那些进奏院密探! 啊…… 蒙面人们震惊不已,因为根据已知消息,神捕司捕快已经与进奏院密探斗得两败俱伤,再无战力。 他们只需要从东方美艳手里夺过紫焰刀,便可以完成任务。 可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眼前会是这番场景! “上当了,”蒙面人里面,有个老叫花子打扮的人率先说道,“风紧,扯呼!” 听到老叫花子的黑话,其他蒙面人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冲向各个方向,然后纷纷使出各自的浑身解数突围,再也顾不得什么紫焰刀。 然而,捕快和密探们都是有备而来,又岂能让他们轻易走脱,早已堵住各个出口。 很快,双方展开激烈搏杀,使得妖楼后院内叮当作响,陷入一团混战。 “哈哈哈哈……”此时间,东方美艳兴奋得爽然大笑,冲身后的徐真竖起大拇指,“徐真,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是太有才啦!哈哈哈……” 说完,她将紫焰刀向地上一丢,然后便飞身冲了出去。 当啷! 结果,紫焰刀落地之后,竟然应声断为两截。 “哎哎哎……”徐真赶紧蹲到断刀跟前,气得双手攥拳,“大姐啊,我花了那么多银子,很不容易的啊!你们知道高锰酸钾有多难搞吗?唉……” “啊?什么玩意儿?”司马信满脸狐疑,“什么酸钾?狻猊我倒是听说过……” 刷拉拉…… 就在这时,随着衣襟作响,但见一名手持宝剑的神捕司捕快落在厨房门口,正是那个叫做景良的捕快。 他身上虽然还有血迹,却根本没有什么箭伤,显然之前都是伪装的。 景良落地后,先是冲徐真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便摆好架势,守住了门口。 看来,他是受东方美艳之命,前来保护徐真和司马信的。 “啊……” “哇啊……” “噗……” 霎时间,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仅听声音便可以听出来,那应该是东方美艳的血煞掌出手了! 曾几何时,血煞掌号称江湖第一绝学。血煞掌的创始人毛济方当年位列大玄十大高手之列,甚至有人认为此人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可想而知,血煞掌的威力有多么恐怖! 不过,纵然有了血煞掌的加持,但外面这场战斗的持续时间,还是超出了徐真的想象。 徐真本以为他们准备充分,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结束战斗。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外面足足打了半刻钟,也就是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渐渐归于平静。 由此可见,这些蒙面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如果不是精心设计,那么就算东方美艳再怎么厉害,也必然难以应对。 此刻,看到战斗结束,景良终于放松警惕,闪开门口位置。 徐真与司马信一起走出厨房,这才看清外面情况。 但见二十多名蒙面人已经悉数就擒,只是被生擒活捉的仅有区区几人,其他大部分要么战死,要么自尽。 被擒获的人之前应该也是想过自尽,却被捕快和密探们及时阻止,有的已被打晕,有的已被捕快们用绳索捆绑。 而在院子地上,躺的不全都是敌人的尸体,还有数名捕快和密探,不幸牺牲在这场战斗之中。 由此可见,刚才的一场搏杀有多么惨烈。 此时此刻,东方美艳正用手中鹅卵石威胁着一名叫花子打扮的敌人,此人的面罩早已被扯下,竟然是名上年纪的老者。 “你应该就是他们的小头头吧?刚才就你窜得最欢,”东方美艳冷冷问道,“说吧,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谁派你们来的?” “呵呵……呵呵……”老叫花子嘴里吐着黑血,脸上却保持着一种桀骜的冷笑,“血煞掌,果然名不虚传……领……领教了……” “哼,就知道死鸭子嘴硬,”东方美艳冲手下摆手,“把这老东西照顾好,让他好好享受享受咱们神捕司的待客之道吧!” “是!”有捕快上前将老叫花子拉走。 “东方神捕,东方神捕,”这时候,司马信兢兢战战地来到东方美艳面前问道,“我的那几个手下,他们人呢?他们……难道……难道……” “对,”一旁的景良没好气地说道,“想不到吧司马大人,你的手下没有一个是清白的,已经都被我们捉住了。” “啊?”司马信顿时瘫倒在地,神经质地叨叨道,“没有……没有一个吗?怎么会这样……” 就在司马信瘫倒的同时,徐真却已经离开后院,来到妖楼的大门口,正在焦急地张望着什么。 很快,他便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快速地朝他走来。 “您,买糖葫芦吗?”此人来到徐真跟前问道,“刚蘸得的,两文钱三串。” “哦,好,”徐真赶紧从袖兜里掏钱,借着掏钱的光景小声问道,“怎么样,沈玉跟到了吗?” “嗯,”此人一边将糖葫芦递给徐真,一边小声说道,“沈玉大人让我给您传话,她已经知道,对方的主谋到底是谁了……” …… (本章完) 第200章 绝计 时光倒回几日前。 府衙内。 “我会让琴音把你易容成一个男的,”徐真对沈玉说道,“你要做的就是,时刻蛰伏在我的周围,进行反向观察与跟踪。” “什么什么?”沈玉瞪大眼睛,“反谁?” “不能离我太近,比如我去了大牢,你就在大牢墙外面观察即可。”徐真说道,“一旦发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便立刻对他进行跟踪。嗯,一定要小心谨慎,注意安全。” “哦,”沈玉懵懂,“那为什么还要易容成男的?多别扭?” “外人全都知道,我是带着两个女人来大观城的,”徐真说道,“你扮成男的,才会掩人耳目。” “哦。”沈玉点头。 “还有,”徐真又道,“孟智孝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会让琴音也给他化妆,嗯……化妆成卖糖葫芦的吧,让他协助你。” “孟智孝,”沈玉忙问,“你让他做什么去了?” 看到徐真瞪了自己一眼,沈玉急忙点头:“哦,明白明白,我不问了。” “记住,”徐真又道,“你就假设一下,咱们身边没有一个好人,所以你的行动是绝密中的绝密,除了咱们几个,谁也不能知道。 “一旦发现异常,你也不能擅自行动,自作主张,必须向我汇报,懂了吗?” “哦,懂了懂了,这次懂了!”沈玉用力点头…… 安排完沈玉之后,徐真又向琴音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府衙,在府衙侍卫们的保护下,去往郡衙大牢。 而就在出门不远处,徐真一时兴起,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几块蒸糕。 那些府衙侍卫们根本不知道,卖蒸糕的人其实是徐真的人,正是邮差贾丁。 根据徐真的安排,贾丁一直潜伏在府衙周围,一面收集情报,一面等待徐真指示。 就在递给徐真蒸糕的时候,贾丁便小声告诉徐真:“刀已经做好了,您真厉害,点着之后真的可以冒出紫色火焰。” “好,”徐真接过蒸糕,“等我消息,稍后会告诉你把刀放在哪里……” …… 郡衙大牢之中。 徐真与东方美艳、司马信商议对策。 “什么?你舅舅?”听到徐真的计划,东方美艳倍感诧异,“让他扮演方无病的同伙?你舅舅可是个粗人,别再演砸了!” “这样做……”司马信亦是深表怀疑,“真能把敌人引出来吗?万一引不出来怎么办呢?” “所以我们必须得假戏真做,”徐真郑重说道,“哪怕只有我们三个人的时候,也绝对不能n机,哦不是,也绝对不能穿帮,必须好好演。” “这……”司马信与东方美艳面面相觑,还是感觉不太靠谱。 “我有十足的把握能把敌人引出来,”徐真说道,“引不出来,那就说明咱们三个人里面,有一个是有问题的!” “你……”司马信与东方美艳一起咧嘴。 …… 城南,十里亭。 虽然有言在先,但在看到那五个巨大的长方形货柜之后,东方美艳还是忍不住向徐真小声吐槽: “徐真,真有你的。你是怎样在我眼皮底下搞出这么大动作的呢?你是不是还有同伙?” “姐,”徐真小声回答,“箱子是我来之前就埋好的,我亲自埋的。我一开始便计划好这招引蛇出洞了!” “哼,鬼才信呢,”东方美艳撅嘴,“除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方无病没有越狱,而是被藏在了郡衙大牢,依我看呐……” “嘘……”徐真不再解释,干脆直接嘘了她一声,“姐,专业,专业一点儿吧还是……” 听到提醒,东方美艳只能按住心头疑惑,不再发问。 …… 两天两夜后,府衙内。 “徐真,计划失败了!”东方美艳冲徐真埋怨,“这事你得负主要责任,白白浪费了我们两天时间。到头来,做了一场无用功,敌人根本没有上当啊!” “错,我们并没有浪费时间,”徐真说道,“没有人来抢夺货柜,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知道我们是在演戏,自然就不会上当了。 “怜姬,”徐真肯定说道,“那个老妈妈,还是对我们说了谎!” “怜姬……”东方美艳惊讶,“你能确定吗?” “别忘了,方无病在地上写的字,是在他被老笠灌下迷魂药物之后写下的,”徐真说道,“所以,怜姬根本就是真相!那五个箱子在哪,她肯定知道!” “好,我再信你一次,”东方美艳攥紧拳头,“咱们马上去妖楼。这个老鸨子,不给她点儿手段,看来是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 说完,东方美艳转身欲走。 “等等,不对,不对……”徐真忽然拦住了她,摆手说道,“不对啊,就算怜姬没有说实话,也不能成为敌人没有上当的理由吧?” “啊?什么?什么意思?”东方美艳与司马信显然听不明白。 “如果怜姬知道五箱货柜的下落,”徐真解释,“那么,便说明她和老笠没有关系,她没有理由再去审问方无病。而老笠那帮人,可并不应该知道我们在演戏吧?他们为什么没有上当呢?” “这……”司马信琢磨半天,终于回过味来,错愕地说道,“这么说,问题还是出在咱们三个人了?难道……难道……” “对,”徐真点头说道,“问题就出在咱们身上,但这个人不是我,也不是东方神捕!” “啊?那……”司马信拧着眉毛指向自己,“你……你是说……” “对,”徐真再次点头,“事实证明,问题就出在你身上了,司马大人!” “啊……”司马信顿时蔫了下去…… …… 半个时辰后。 妖楼。 怜姬卧室。 “老妈妈,你没有任何坚持的必要了,”徐真向怜姬劝道,“我们这边出了内奸,你和方无病的关系会很快被他们知道,他们会像对待方无病那样对待你,哪怕你进奏院内卫的身份也保护不了你!”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怜姬苦笑,“自我去了郡衙大牢,我便知道自已经无法脱身了,怎么都是一死,还是算了吧!” 这是一次秘密会谈,现场只有四个人:徐真、东方美艳、怜姬,而最后一个人却不是司马信,而是一个身形娇小,头戴纱巾的女人。 “还是,把实情告诉我们吧,”东方美艳劝道,“神捕司可以面圣,我们会为你提供保护的,我们是你唯一的机会。” 怜姬没有说话,但决绝的眼神,显然不为所动。 “搞什么,那五箱货柜就那么重要吗?”东方美艳生气,“值得你用命去守护?” 怜姬仍然没有说话,但更加决绝的眼神还是给出了肯定答案。 “你……”东方美艳挥舞拳头,似要动粗。 徐真赶紧将她拦住,然后转向怜姬郑重说道:“老妈妈,你给我听好了,事到如今,咱们可都是一条战线上的。 “所以我就不瞒着你了,其实方无病根本没有死,上次只是为了赚你的口供,联合郎中骗你的。” “什么!?”怜姬腾地站了起来,眼眸里却赫然有了闪光。 “时间紧迫,咱们谈谈条件吧!”徐真说道,“我们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在事成之后,可以安排你假死脱身,与方无病一起隐退江湖,再也无人过问。” “什么?你们……”怜姬有些反应不过来,喃喃问道,“方无病他……他真的没死?” “千真万确。”东方美艳说道,“但是他受伤实在太重,什么时候能醒还是未知。” “哦……活着……”怜姬喃喃自语,“活着就好……” “老妈妈,”徐真一指后面那名头戴纱巾的神秘女子,介绍道,“这位是来自千狮族的易容高手,是咱们自己人,绝对信得过。还有,用来替代你的尸体也都已准备好了!” “真……真的……”怜姬终于露出绝处逢生的希冀之色。 “老妈妈,”徐真再次强调,“想想是谁把方无病害得那么惨的?我们要抓的就是那些人,难道你不想为方无病出这口恶气吗? “再说,只要能把这帮坏人一网打尽,对你和方无病也更加有利啊!” “嗯……”怜姬陷入深深的思考,思虑良久之后问道,“你们……真的有把握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对,只要你肯配合。”徐真点头。 “好,”怜姬终于不再犹豫,当即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信你们一次,跟你们合作!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你们可要答应我。” “说。”东方美艳道。 怜姬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要亲眼看到你们把那些人一网打尽;第二,我要亲眼看到活着的方无病! “只要你们能够做到这两件事,”怜姬重重说道,“那我就告诉你们,那五箱货柜——到底在哪儿!” …… 《妖探》第四季《锈刀》完结,请欣赏第五季《花尸》。 (本章完) 第201章 情义 “啊?” “什么!?紫焰刀?” 怜姬的卧室内,传来女人的惊讶之声。 东方美艳与怜姬不可思议地看着徐真。 “没有,没有,”怜姬摆手说道,“要是紫焰刀真的在那些货柜里面,那方无病他,他早就拿去献给新宗皇帝了,何必留在郡衙大牢受苦呢?” “是啊,徐真,”东方美艳琢磨道,“我觉得你的计划不妥,敌人是冲着货柜里的东西来的,要是他们知道紫焰刀并不在货柜里面呢?我觉得,还是把真东西拿出来作为诱饵更好一些吧?” “这……”怜姬为难,显然不想把这东西拿出来。 “咳,赌一把呗。”徐真风轻云淡地说道,“反正刀已经做好了,不用一用实在可惜!这样吧,待会儿我会派人把刀放到……放到你们妖楼的厨房如何?” “……”二女面面相觑。 “开个玩笑,”徐真笑着补充,“放心吧,紫焰刀的效果炸裂,对方必然会上当。至于货柜里面的东西,我觉得还是不要拿出来冒险得好,是吧?” “对,对。”怜姬急忙点头附和。 “你……”东方美艳仍然皱眉,“那你什么时候做的假刀呢?为什么我不知道?” “是啊,”怜姬忙问,“这世上,怎么可能烧出紫色火焰呢?太祖宝刀烧紫焰,那或许只是一个传说吧?” “到时候,”徐真自信满满地说道,“你只需要往刀上喷一口烈酒,然后将其点燃,你们便可以见证奇迹了! “只要看到燃烧紫色火焰的锈刀,我保证敌人会兴奋得忘乎所以,不顾一切地来抢夺!” “可是……”怜姬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犹豫着问,“你要让我们进奏院和神捕司斗个两败俱伤?” “假的,”徐真说道,“只是演戏而已。” “我知道,但是,”怜姬提出问题,“你怎么能保证,进奏院和神捕司的人里面,就没有内奸呢?” “当然能保证了,”徐真冲着怜姬莞尔一笑,“进奏院和神捕司都是临时入局,敌人根本不知道你们会参与进来,存在内奸的可能性自然很小。” “啊?”怜姬一惊,“你怎么知道进奏院是临时入局?” “怎么?”徐真盯着怜姬,“难道不是吗?如果你们不是临时入局的话,那么你应该早就被他们秘密抓走了吧?如果我没猜错,在方无病这件事上,你应该只是一个局外人吧?” “哦?”东方美艳有些凌乱,“局外人?” 怜姬更加震惊,竟脱口而出一句经典台词:“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当然是分析出来的,”徐真淡然说道,“在你身份暴露之后,神捕司监视了你那么久,发现妖楼却始终没有异动,一切如常。 “由此,我便可以判断出,进奏院或许与方无病事件毫无干系。你的身份,也应该只是妖楼的总管而已!” “什……什么……”东方美艳忙问,“之前不是说,怜姬是方无病的联络人吗?她的身边,应该布满眼线才对,怎么……” “嗯,我之前说谎了,”怜姬低头承认道,“方无病的联络人并不是我,我只是他不为人知的老相好而已,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同伙!” “啊?”东方美艳先是一震,继而瞪大眼睛,露出恼怒之色。 “没办法,”怜姬解释,“我知道说谎瞒不过你们,所以只能九句真话一句假话地掺和着说,这都是我们进奏院的基本功。” “你,为什么要撒谎?”东方美艳狠狠问道。 “因为我也信不过你们啊?”怜姬回答,“不管怎样,我总不能一点底牌都不留吧?” “真有你的!”东方美艳狠狠攥了攥拳头,但毕竟对方说得有理,她也只能隐忍不发。 “我说了,我讲的大部分都是真话,”怜姬说道,“整个故事大体一致:方无病从青楼拯救了我,还让他师父安排我入进奏院,然后一步步混成总管。 “方无病对我来讲,不仅仅是救命恩人,还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情人…… “只不过,我与无病从无工作联系,除了他师父岳惊雷外,任何人都不知道我与方无病的关系。 “所以,我非但不是方无病的联络员,还与他的卧底、以及任务什么的毫无关系,”怜姬说道,“他在大观城执行任务纯属巧合;而我之所以帮他,也纯属个人情义,外人不得而知。” “哦……”东方美艳终于纳过闷来,“怪不得,方无病的秘密可以藏得那么深,查了六年,也没人能找到那五箱货柜。” “那么六年前,”徐真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不是很复杂,”怜姬说道,“方无病抢了货柜,杀了同伙,却发现货柜里面并无锈刀。他不甘心线索就此中断,便委托我帮他藏好货柜里面的东西,然后主动被官府捉拿了! “他的打算,就是要利用他自己做饵,把货柜的主人引出来,然后继续寻找锈刀。 “这个傻瓜,”怜姬嗔恨说道,“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押注到那把可能永远也找不到的破刀上了!” “原来如此,”东方美艳点头说道,“怪不得,我们开出的条件能打动你呢!和你的老情人双宿双栖,恐怕是你一直梦寐所求的吧?” “我不否认,”怜姬冷冷回答,“只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 “老妈妈,骗没骗你,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徐真微微一笑,然后指了指桌子,“来吧,咱们再把所有细节敲定一下……” …… 一个时辰之后,妖楼内剑拔弩张,进奏院密探与神捕司捕快,以及司马信带来的府衙侍卫紧张对峙。 “老妈妈啊,咱们没必要伤了和气,”徐真正在激动地劝解怜姬,“咱们谈谈,好好谈谈成不成?” 结果,就在徐真靠近怜姬的同时,他袖间的遁走烟已经放出,房间内瞬间弥漫出一股呛人的白烟。 这是徐真根据《妖道》精心调制的逃生道具,好似现代的烟雾弹一般,释放之后不但能干扰敌人视线,还能让敌人产生眩晕,影响心智。 趁着烟雾弥漫,怜姬配合着惨叫一声,然后快速弹出胸前早已准备好的弩箭,造成她中箭受伤的假象。 于是,进奏院的密探与神捕司的捕快心领神会,立刻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直斗得你死我活,天昏地暗。 在打斗中,他们也都默契地没有针对那些司马信的手下,只是朝他们象征性地射了几箭,然后将准备好的血浆溅到他们身上。 司马信的手下们也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武力值不足以与密探们抗衡,全都堪堪躲避,不敢向前。 而混乱之中,他们却忽然听到怜姬悲愤决绝的声音:“好,我说,东西就在厨房,在厨房了……” …… (本章完) 第202章 主使 妖楼之上,恶战结束。 看着进奏院密探与神捕司捕快两败俱伤的惨烈场面,司马信手下的府衙侍卫们仍然心惊肉跳,胆战心惊。 “喂,”这时,他们听到司马信朝他们招呼,“你们几个,赶紧跟我们走!” 转头看去,但见司马信正跟着徐真等人向楼下快步走去,徐真搀着老妈妈怜姬,东方美艳则在一旁保护。 听到招呼,几名府衙侍卫先是互相看了一眼,待确定了什么之后,这才全都跟了过去。 临走前,其中一名侍卫还扫视了一眼四周,待看清那些进奏院密探与神捕司捕快伤亡惨重,再无战力,这才转身离去…… …… 一刻钟后,当妖楼厨房里赫然爆出了紫色火焰时。 几名守在门口的府衙侍卫蓦然瞪大眼睛,震惊得无以复加。 原来,他们几人虽然守在门口,却一直透过门缝观察着里面的动静,谁也没有想到,太祖李玄真的紫焰刀,会在这里惊然现世! 看到紫焰刀之后,侍卫们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几个人赶紧用最快的速度交换了一下眼色。 其中一个叫做秦平的侍卫先是用力点头表示领悟,然后便闪身离开门口,跃上了后院院墙。 此人轻功了得,穿房过屋,很快便翻进一条隐蔽的胡同。 胡同里的垃圾堆里躺着一个老叫花子。 秦平立刻上前,把妖楼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汇报给了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听后蓦地窜出垃圾堆,无比震惊地向秦平问道:“你说什么?紫焰刀!!?则会……这怎么可能?” “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啊!”秦平激动说道,“方无病实在太狡猾了,原来他当年早就找到了宝刀,而且还托付给了一个青楼老鸨子!” “但是,他把宝刀藏起来……”老叫花子满脸不可思议,“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交给皇帝?” “我哪知道啊,”秦平说道,“反正刀已现世,你们还是快点吧!晚了可就没机会了!” “可是,”老叫花子为难,“事发突然,我们还没向主子汇报呢!” “那怎么行?”秦平急道,“现在只剩下一个东方美艳,只要干掉她就能夺到宝刀,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要是让神捕司和进奏院那些人缓过劲儿来,那可就……” “好。”老叫花子下定决心,“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召集所有人手!” 说着,他已经从腰间掏出响箭。 “好,”秦平说道,“你们去抢宝刀,我去主子那里汇报!反正我也不用回去了,暴不暴露也都无所谓了!哎呀,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他兴奋地搓手说道,“如果能夺到宝刀,那咱们可就是大功一件啊!以后可就发达了……” 老叫花子何尝不兴奋激动,他赶紧打着火折将响箭点燃,射向高空! 看到响箭射出,秦平再不耽搁,赶紧冲出胡同,去向主子汇报。 然而,他哪里知道,在远处某高耸的屋顶上,一双眼睛早已盯上了他…… …… 时光转回眼前。 妖楼后院。 司马信正端着自己的佩刀,气得浑身哆嗦: “他们跟了我那么多年,好几个都是当年从西南战场上带回来的,他们……他们竟然全都当了叛徒,一个也不剩啊!别拦着,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 此刻,司马信的叛徒手下们早已被神捕司擒获,关押在妖楼的某房间内。 东方美艳虽然看到司马信的激动表现,却仍然无动于衷,只是在向捕快们分配任务: “我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人,此地仍然处在危险之中,你们做好警戒与埋伏。再发现可疑人员,一并就地逮捕……” “是。”捕快们立刻分头行动。 “司马大人,司马大人……”徐真见东方美艳不搭茬,只好象征性地拦了一下司马信,劝道,“出了叛徒未免是件坏事,可你要是杀了他们,可就没法让他们证明你的清白了!” 司马信自然知道利害关系,只是装腔作势而已,此刻听到徐真劝阻,赶紧就坡下驴,放下了佩刀。 “唉,”他无奈说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把我手下全都策反了啊?我有那么重要吗?” “徐真,”东方美艳虽然仍处在高度兴奋之中,却还是略显责怪地埋怨道,“那个秦平可是跑掉了的。当时应该不听你的,应该跟着他才对。” “当然不行,”徐真郑重说道,“我说过,秦平摆明是出去报信的,他和接头人自然都是高度警觉,一旦发现有人跟踪,那咱们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是,你说得对,”东方美艳掐着腰说道,“要是当时我能出去就好了,跟着他看看,到底他们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这个嘛,”徐真说道,“其实关于幕后主使,我已经……” 结果,徐真话没说完,便看到两名捕快正抬着怜姬的尸体从厨房内出来。 看到此状,旁边几名进奏院的密探立刻围拢上去,待发现死者果真是怜姬之后,全都露出悲伤与质疑之色。 怜姬是妖楼的总管,是密探们的上级,关系自然紧密。 而且,密探们都知道这是为敌人设置的圈套,既然是圈套,那么怜姬又怎么可能死掉呢? 可是,仔细查看尸体,眼前的死人又确实是老妈妈怜姬。 只不过,她胸口的致命伤并不是弩箭,而是一柄飞刀! “唉,都怪我护卫不周,”东方美艳自责说道,“刚才只顾着冲出去剿敌,却没有保护好老妈妈,被冲进去的敌人钻了空子,唉,都怪我……” 这时,又有捕快从厨房里拖出一具敌人的尸体,说明老妈妈是被此人所杀。 “怜姬老妈妈为国捐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东方美艳说道,“我一定亲自禀明圣上,为其嘉奖。各位进奏院的同僚们也均是大功一件,我同样会如实禀明的……” 密探们毕竟群龙无首,虽有质疑,却也只能暂时听从东方美艳的安排。 待到他们将尸体抬走之后,东方美艳早已急不可耐地把徐真拉到一旁,激动问道: “徐真,你刚才说什么?你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快说,到底是谁啊?” “哦,我之前派我同伴暗插在我们四周,”徐真小声说道,“偏巧她盯上了那个秦平,她发现秦平离开妖楼之后,竟然去了……” 没想到,徐真这次仍然没有把话说完,便看到捕快景良飞也似地跑了过来。 “东方神捕,”景良急促地汇报道,“外面有情况!来……来人了!” “嗯?”东方美艳蓦地一怔,通过自己敏锐的听力,已经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通过声音判断,外面来的不止一人。 结果,不是不止一人,而是“何止一人”。 眨眼之间,竟然从外面冲进来一支全副武装——军队! 浩浩荡荡的队伍,足有数百人之多。 但见士兵们个个铠甲鲜明,有的手持盾牌长矛,有的携带手弩弓箭,甫一冲进妖楼,便训练有素地将整座妖楼全面包围。 看那气势,似乎连个苍蝇也不能飞出妖楼。 “这……”司马信率先认出,这些士兵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大观城的城防卫队。 既是城防卫队,自然是自己人,司马信顿时放下心来。 然而,徐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司马信刚刚放下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 “美艳姐姐,”徐真耸着肩膀无奈说道,“看来不用我告诉你幕后主使是谁了,因为——他已经来了……” …… (本章完) 第203章 令牌 由于妖楼内突然涌进来大批士兵,刚刚准备布控的神捕司捕快们不得不放弃各自任务,被逼迫着退到后院,与东方美艳、徐真、司马信以及进奏院的密探们站在一起。 尽管列队的士兵们没有进攻意图,但强大的压迫感,还是让气氛异常紧张。 因此,捕快们并没有放下手中武器,而是个个蓄势待发,严阵以待。 当士兵们列队完毕,将后院所有人团团包围之后,院外面这才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随后,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打扮的男子,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 由于后院的月亮门较低,此人不得不弯腰低头,这才能骑着马进入后院。 地面全都是青石板,马蹄踏在上面格外清脆,哒哒作响。 抬眼看去,但见这名将军打扮的男子身披银色毕方甲,头戴虎头盔,手持重剑,相貌虽然文雅,却格外得器宇轩昂。 “哎呀呀,贤弟啊,你来得正好!”一看到马上之人,司马信却如释重负,立刻上前说道,“我们已经把方无病事件搞清楚了,还抓住了关于此案的所有不法之徒……” 马上之人,正是这大观城的军骑都尉——宁藏锋! 所谓军骑都尉,便是整个大观城的最高军事长官,统领所有城防卫队。 司马信与宁藏锋关系甚笃,平日里称兄道弟,因此不由自主地迎上去说道:“这些不法之徒图谋不轨,终于被我们妙计擒获。贤弟来得正好,咱们一起审审他们吧!” 兴奋得一吐为快之后,司马信这才惊异发现,宁藏锋竟然没有下马,甚至都没有动。 他依然表情冰冷地端坐于马上。 啊? 这…… 联想到之前徐真提示的那句话,司马信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怔在原地。 此时此刻,院内满地的尸体尚未来得及清理,宁藏锋将其一一扫视,表情变得更加阴冷。 “司马兄,”终于,宁藏锋说话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 司马信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什么,急忙转头看向一旁的徐真与东方美艳。 东方美艳与徐真同样没有动,只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宁藏锋。 不过,司马信看不到的是,东方美艳手里已经弹出了鹅卵石! 看到司马信犹犹豫豫,宁藏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当即向前微微探身,重重地问了两个字:“刀呢?” 咕噜…… 司马信咽口唾沫,表情已然变得惊骇莫名。 毫无疑问,两个字已经表明了宁藏锋的身份,他才是本案真正的——幕后主使! 否则,他不可能知道锈刀的事。 “刀……刀……”司马信下意识地说了真话,“刀是假的,是我们用来引那些人上钩的!” 听到此话,宁藏锋的表情忽然一滞,胸口随之微微起伏,似乎是生气了! 那匹战马似乎能够体会到主人的情绪,四踢不停摩擦地面,发出难听的声音。 “刀……是假的……”宁藏锋一字一顿地复述,然后咬着牙问道,“那么……什么才是真的?东西呢?东西到底在哪儿?” “啊?东西……”司马信或许是真的糊涂了,当即不假思索地反问,“什么东西啊?你……你什么意思?” 问完之后,司马信这才领悟到,宁藏锋所谓的“东西”,自然是指五箱货柜。 宁藏锋没有继续说话,但眼神里已然明显透出杀意。 “行了,”终于,徐真实在看不下去,面向司马信说道,“司马大人,伱手下那些卧底已经败露,真相迟早会被咱们知道。所以,咱们这位宁都尉也就不用装了吧!” 啊…… 虽然大家已经有所预判,但听到徐真直接挑明关系,还是禁不住一片哗然。 “呵呵……”徐真面向宁藏锋,指着满地尸体说道,“能在大观城豢养如此多的杀手,能在府衙、郡衙还有大牢安插那么多奸细,能在进奏院的监视下不露痕迹的,恐怕除了咱们这位都尉大人,也没有谁了吧?” “你……怎么会……”司马信仍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你竟然是那些不法之徒的幕后指使,你……怎么会……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谁知,不等司马信说完,宁藏锋恼怒般地将手里重剑举起,狠狠说道: “全体将士听令,我怀疑眼前这些人都是逆贼同党,给我立刻将其拿下,如有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哗…… 将令一出,士兵们立刻做好攻击准备,盾牌兵在前,长矛兵在后,弓箭手全都利索地弯弓搭箭,瞄准场中之人。 “大胆!” 人群之前,东方美艳长身而立,大声喝道:“我们都是神捕司的捕快,我看哪个敢对我们动手!?我们皇命在身,奉旨查案,敢对我们下手的就是对圣上不敬,当移三族!!!” 说着,东方美艳还把神捕司的令牌高高举起。 啊…… 士兵们自然听说过神捕司的名头,顿时神情紧张,互相张望。 “哼,小小城防都尉也敢造次,真是可笑至极!我再告诉你们,”东方美艳一指怜姬的手下,“这些人可都是进奏院的密探,等同皇家内卫,连内卫你们都敢动吗?” 此时此刻,怜姬的手下们也顾不得什么身份暴露,当即全都点头示意。其中有人也亮出了进奏院的名牌。 喔…… 士兵们又是深深一惊,队伍已然引起不小骚动。 神捕司和进奏院都是皇家直属部门,乃是通天的所在,岂是他们这些城防小兵敢惹的? “宁……宁都尉,”这时,司马信已然缓过神来,冲着宁藏锋怒目而道,“好歹,我也是这宋州参军,比你还官大一品,你这么做分明是以下犯上,等同……等同叛乱!” “咳,”然而,司马信说完之后,身旁却传来徐真的叹气声,只听徐真高声说道,“司马大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论官品级? “看不出来吗?宁都尉根本就是杀人灭口嘛,他管你什么以下犯上,管你什么叛乱!” “哦,对,对……” 司马信不傻,已然明白徐真的意思。 事到如今,他们只有把宁藏锋的罪行公之于众,无限扩大,才有可能让士兵们不听他的指挥。 “宁藏锋,你藏得可真够深啊!”司马信心领神会,当即高声喝道,“毫无疑问,你就是逆党主谋,你是掩藏在我大观城的天玄宗奸细,你这么做……你这是要让大观城所有的城防将士为你陪葬啊!” 然而,司马信话音未落,便赫然看到宁藏锋从怀里掏出一枚夸张且耀眼的金色令牌。 令牌中央写着一个大大的“英”字。 “都看好了!”宁藏锋将令牌高举空中,“本都尉是奉英王之命,前来捉拿这些天玄宗逆党的!真正的逆党贼人,是他们!” 啊…… 这一次,现场所有人再次惊呼。 没想到,这宁藏锋身上竟然也有王牌。 “我不管你们是神捕司、进奏院还是州府高官,”宁藏锋冷冷扫视徐真等人,狠狠说道,“我劝你们立刻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如果你们是冤枉的,那么英王殿下必然会查明案情,还你们清白! “可是,如果你们依然冥顽不灵,负隅顽抗,那可就……” “等一下!”突然间,徐真抬手打断宁藏锋说道,“我不明白,五箱货柜里面的东西你可还没找到呢!杀了我们,难道你就不怕永远也找不到了吗?” 果然,听到此话之后,宁藏锋微微滞了一下。 可是,在微微停滞之后,宁藏锋还是冷冷一笑,冲士兵们挥动重剑说道:“上吧,给我杀!!!” 此令一出,纵然士兵们有所犹豫,但军令不可违,他们还是挥动各自武器,做好进攻准备。 “哦……”徐真一拍脑门,喃喃说道,“我明白了,方无病,他知道方无病还活着了,所以……所以……” “啊?坏了,”司马信咯噔一声,惊骇说道,“郡衙大牢,危险了……” …… (本章完) 第204章 下套 郡衙大牢。 尸横遍地,满目猩红。 负责看守这里的府衙侍卫们,大多惨死在血泊中。 而那些没有惨死的,竟全都是宁藏锋安插的奸细。 当接到命令之后,这些奸细敞开监狱大门,放进大批歹徒,然后便是一场惨烈的屠杀,几乎将大牢内所有值守人员屠戮殆尽。 “快!” 众多歹徒之中,有一名府衙侍卫打扮的人,正快速朝某个房间冲去。 此人正是安插在司马信身边侍卫的秦平。 他快速冲进房间,然后急匆匆打开暗门,进入更深处的一间密室之中。 “啊……” 甫一进入,秦平便大吃一惊,赶紧扑向墙角石床。 然而,床铺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不,不不不……”秦平双手抓狂,激动吼道,“不可能的,我亲眼看见的,方无病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还有……还有一个老大夫给他疗伤,怎么……怎么没了?” 与秦平一起冲进密室的,还有数名级别较高的歹徒。 当他们发现这里并没有方无病后,面色全都阴沉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啊……”秦平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解释,“他们不可能在我们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把人弄走的,快,快把整个大牢全都搜索一遍吧!人,肯定还在这大牢里面……” “唉……”其他人叹息一声,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按照秦平的意思,开始分头搜查大牢…… …… 同一时刻,妖楼之内,士兵们剑拔弩张,情况已经万分危急。 一旦万箭齐发,徐真等人势必会被射成刺猬。 “宁藏锋!!!” 眼看大事不妙,徐真急忙扯开嗓子,用最大声音冲宁藏锋喊道: “你丫打错主意了,方无病根本就不在郡衙大牢,杀了我们,你就永远也别想知道那五箱货柜的下落了!” “嗯……” 宁藏锋果然上当,当即微微一滞,手中高高抬起的重剑并未落下。 “咱们谈谈条件吧,”徐真赶紧趁热打铁,“怜姬在临死前已经把货柜的事情告诉给了我们,你只要放了我们,我就告诉你货柜的下落,如何?” “不行!”谁知,对面的宁藏锋尚未反应过来,旁边的东方美艳却昂首挺胸地反驳道,“逆贼们图谋不轨,包藏祸心,货柜的秘密绝对不能告诉他们,我等应当誓死捍卫……” “吁,吁……” 徐真赶紧冲东方美艳急眨眼睛,那意思是:大姐你不要跟着添乱。 “大不了同归于尽,哼,”然而东方美艳毫无默契,依旧大义凛然,滔滔不绝,“我就不信,他们连神捕司都不怕,告诉你们,本神捕会把所有人名字清查在册,过后诛你们三族……” 哎呦我勒了个去…… 徐真脑门冒汗,心里埋怨:我滴美艳姐姐啊,看不出来我这是给宁藏锋下套吗? “宁都尉,”徐真赶紧提高音量压住东方美艳的话头,又冲宁藏锋说道,“实话告诉你,方无病早就被我们远远送走了,连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所以,就算你把我们全都杀了,再把刚才被我们抓住的那些逆贼全都灭口,也没办法保住你的秘密了!所以,咱们还是好好谈谈吧!” 徐真的话句句戳中要害,让宁藏锋惯性使然地陷入犹豫。 “咳,反正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徐真说道,“事到如今,唯有把货柜的东西找到,你才能交差吧?所以,我保证,只要你肯放了我们……” “啊!?”宁藏锋终于反应过来,赶紧重剑一挥,剑指徐真,愤怒大吼,“你敢污蔑本帅,给我杀,把他们全都杀了!上!” “喂喂喂……”徐真则趁着如此当口,冲在场士兵们怂恿道,“你们这些傻瓜蛋啊,这都看不出来吗?宁藏锋才是逆贼啊,他的金牌肯定是假的,他是想用你们的手杀人灭口呢,谁上当谁就成逆贼同党了啊,真的会被诛三族的!” 嚯…… 徐真的话果然奏效,士兵们再度陷入犹豫。 尽管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已经隐约感觉到,他们这位都尉大人不太对劲儿。 “混蛋,难道你们还敢违抗军令吗?”宁藏锋勃然大怒,挥舞重剑喝道,“连本帅的命令都不听了?违令者立斩不饶,快,给我放箭,把他们全都射死!放箭啊!!!” “……” 结果,士兵们还是异常犹豫,无人放箭。 “反了,反了!”宁藏锋转回头,冲着某个弓箭兵扬起重剑作势欲砍,想要来个杀一儆百。 可就在这时,东方美艳忽然动了手,将早已准备多时的鹅卵石嗖地出手,直奔宁藏锋面门投射而去! “哎!?” 徐真大吃一惊,赶紧阻拦,可东方美艳速度太快,根本阻拦不及。 嗖…… 鹅卵石速度奇快,但宁藏锋明显有武功底子,竟下意识地侧了下头,鹅卵石叮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虎头盔上! “啊……” 虽然有头盔保护,但鹅卵石的力量还是极为强大,宁藏锋顿时吃痛地惨叫一声,落下马来。 “乌噜噜……” 主人落马,战马亦是受到惊吓,登时乌噜噜打了个响鼻,双蹄腾空之后,竟是踩踏到数名弓箭手身上。 弓箭手受到惊吓,有不少人下意识地松手,射出了弓箭。 而其他弓箭手一见有人放箭,便立刻引起连锁反应,纷纷将利箭射出,朝着徐真等人射来…… 糟糕! 看着漫天箭雨,徐真郁闷咧嘴,赶紧低头躲到东方美艳后面。 箭如流星,瞬间铺射在众人头上,捕快和密探们没有盾牌,只能奋力挥舞刀剑抵挡,却又哪里抵挡得住,顿时便有数人被箭矢射倒在地。 东方美艳反应超绝,当即避几支开迎面而来的弓箭,然后左右手交互甩动,又抛射出数枚鹅卵石。 鹅卵石再次投向宁藏锋,可宁藏锋身边挤满了人,鹅卵石仅仅打倒几名士兵而已。 “啊……” 东方美艳气得怒吼,竟然飞身上前,想要独闯敌营。 “快,给我杀!给我杀了他们!!”同一时刻,宁藏锋亦是气急败坏地大声吼叫,命令士兵们动手。 此时此刻,形势早已逆转直下,士兵们纵然心存犹豫,却因为已经放了箭,不得不纷纷举起武器,朝东方美艳等人冲杀而去…… …… (本章完) 第205章 捉鳖 妖楼后院内喊杀声震天,哀嚎不断。 东方美艳虽然被一大群士兵团团围住,却丝毫没有慌乱。 她的血煞掌看似绵软,击打在士兵身上仅仅发出轻微闷响,可闷响过后,中掌的士兵便会狂吐黑血,当场暴毙! 东方美艳也不像沈玉那样大吼大叫,而是如飞舞银蛇般在人群中肆意穿梭,时而催动血煞掌击杀对手,时而飞出鹅卵石,将妄图暗中偷袭的士兵射翻…… 可是,纵然东方美艳武艺超绝,但面对如此大批的士兵,她也仅能保证她自己的安全而已,无法顾及他人。 此时刻,在士兵们潮水般的攻击下,不管是神捕司的捕快,还是进奏院的密探,均是伤亡惨重,异常危险。 虽然这些人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但城防士兵们训练有素,并非乌合之众。 他们盾牌在前,长矛在后,还有弓弩手突施冷箭,仅仅一个冲击之下,便将捕快和密探们击倒大半,唯有像景良那样的高手,尚在勉力支撑…… 糟糕…… 眼瞅形势危机,徐真大感不妙。 他本以为像东方美艳这种级别的高手,可在百万军中杀出重围,孤身擒住宁藏锋,来个擒贼擒王。 亦或者,神捕司的诸多高手至少可以保护他们全身而退。 可现在看起来,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再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全军覆没,死无全尸。 不行…… 徐真暗自打算,必须得想个办法。 可是,到了这般田地,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正此时,数名士兵已经冲到徐真跟前,挥舞长矛捅刺过来。 徐真无心恋战,一个劲儿地往后退,可后面也已扑过来大片士兵,根本无路可退。 噗…… 关键时刻,旁边忽的冲出一人,先是一刀将某士兵脖颈砍得喷血,然后又接连砍翻数名士兵,这才堪堪护住徐真。 谁知,士兵脖颈喷出的鲜血,刚好溅到徐真脸上,让徐真有些恍惚。 “徐真,快,”来人冲徐真大声叫道,“赶紧进去!” 哦…… 徐真抹掉血迹,这才看清护住自己的人,竟然是参军司马信! 司马信是行伍出身,功夫虽然差点,但战斗经验丰富,勇力过人。 “快啊,”司马信指着厨房方向焦急吼道,“都退进去,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 厨房…… 哦…… 徐真这才明白司马信的意思,赶紧与他一起朝厨房跑去。 与此同时,听到司马信招呼的景良等人亦是快速聚拢,也朝着厨房退去。 厨房门口距离很近,而且几乎没有敌人,徐真二人率先退了进去。 进入厨房之后,二人并没有关门的打算,而是飞快地冲到厨房深处,开始搬动立在墙角的一堆柴禾。 柴禾搬开,司马信赶紧用佩刀敲打内侧墙壁,嘴里大声吼道:“开门,快开门,情况有变,情况有变,快开门啊……” 结果,司马信仅仅敲打了数声,墙壁便轰隆一响,显现出一个狭小的洞口。 “怎么了?怎么了?”里面传来女人好奇的声音,“不是说好晚上过来的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妖楼的老妈妈怜姬。 原来,这厨房之内有间密室,怜姬正是在密室里与尸体进行调包,假死脱身。 此刻,怜姬刚想出来询问,可司马信却直接冲了过去,几乎是抱着怜姬扑进了密室…… 同一时刻,景良等人也已退到厨房门口,只不过大批士兵们同样追到那里,双方在门口展开激烈厮杀。 其间,有数名捕快趁机冲进厨房,徐真便赶紧引导他们进入密室。 不多时,门口外面忽的飞落一人,然后便传来许多士兵的惨嚎声。 伴着惨嚎声,但见景良捂着流血的肩膀,与另外几名受伤的捕快、密探狼狈地滚入厨房内。 徐真见状立刻上前搀扶,将他们一一送进密室。 此时间,司马信或是感觉不妥,拎着佩刀又冲了出来,与徐真一起搀扶同伴。 砰……砰……砰…… 门口处掌风大作,每响一声,便会有士兵发出惨叫,不用猜也知道,那必然是东方美艳的血煞掌在发威。 轰…… 随着一声轰鸣,数名士兵翻滚着撞破厨房门窗,在屋内滚落一地。 落地后,他们每一个都是痛苦地捂着胸口,口吐黑血,堪堪废命。 哇! 徐真简直看傻了,门窗塌陷之后,他赫然看到外面正在大开杀戒的东方美艳! 那么娇小的个头,那么水嫩晶莹的美人,看在徐真眼中,却宛若魔神下凡一般,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戾气。 嗖嗖嗖…… 霎时间,敌人见东方美艳凶猛无匹,只能选择远处放箭,可面对漫天羽箭,东方美艳竟然全都轻巧地避开,几乎毫发无伤。 而借着射箭的空当,东方美艳也已安然地退到厨房之中。 时间紧迫,徐真与司马信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与东方美艳对视一眼,三人便赶紧钻进密室…… …… 片刻之后,密室里亮起了灯。 这里比想象得要大一些,将近半个篮球场的样子。 在密室四周的墙壁上摆满书架,书架上堆满了卷宗书籍,更像一间图书室。 哦…… 人群中,有人传来痛苦呻吟。 沿着声音看去,可以看到景良等一众捕快,还有侥幸逃生的几名进奏院密探,全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 “老妈子,”此刻,司马信拎着刀,冲怜姬焦急喊道,“赶紧的,出口在哪里?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撤!” “这……”怜姬皱眉说道,“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这里是进奏院的案牍库,出口只有这么一个啊?” “啊?这……” 闻听此言,众人面面相觑,全都露出绝望之色。 “我刚才就想提醒你们,”东方美艳埋怨道,“要是里面没有暗道,还不如尝试突围出去,这下可好,等着瓮中捉鳖吧! “嗯……”她意识到言语不妥,当即呸呸呸地吐了几口,说道,“捉什么鳖,本姑娘可不是鳖……” “完了完了……”司马信亦是颓然靠在柜子上,摇头叹道,“他们很快就能冲进来,咱们……咱们被困死了……” “哎呦,哎呦,”怜姬拍手问道,“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外面到底怎么了?” …… (本章完) 第206章 货物 咚…… 咚…… 咚…… 外面每传来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密室里的人们便会下意识地紧张一下,生怕密室大门会被撞破。 “宁藏锋?怎么会……怎么会是他?”怜姬了解情况之后,感到异常惊讶,“天呐,他可是城防都尉!还……还有那么多逆贼乱党,我们妖楼在大观城经营这么多年,竟然毫无察觉,实在是惭愧呀! “他们……他们到底都是干什么的?天玄宗吗?” “那宁藏锋手里拿着英王令牌,但想想也知道,大概率是假的!咳,我也是瞎了眼,”司马信无奈叹息,“与宁藏锋交往这么多年,称兄道弟的,竟然没看出半点儿端倪。” “对,”东方美艳点头说道,“英王的人不会这么张扬,我也觉得,宁藏锋应该只是假借英王名号,让士兵们听令而已,那令牌绝对是假的。只不过……” 后面的话,东方美艳咽了回去。 徐真自然明白,东方美艳的意思是,就算宁藏锋不是英王的人,其背后也多半为朝廷势力。 因为,如果真是什么逆贼乱党,不可能拥有如此大的规模。 咚…… 这时,外面再度传来震响,响声一声紧过一声,显然外面的士兵们已经着了急。 “放心,放心,”怜姬见众人担忧,急忙安慰道,“虽然这里只有一个出口,但门板为金刚石所制,一时半会儿,他们是撞不开的!” 哦…… 怜姬的话显然没有什么效果,大家知道,一时半会儿撞不开并不等于永远撞不开。 一旦大门撞破,那么众人也就死期不远了! “唉,怪我,怪我……”东方美艳看向徐真,“当时真不应该鲁莽出手,我本想一击将宁藏锋击毙,让他们群龙无首,可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能避开。 “要是……我能忍一忍,或许结果就不同了吧?如果宁藏锋真的斩杀士兵,说不定他们内部就乱了,都怪我。” “东方神捕不必自责,”徐真劝道,“其实不管怎样,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们当时没有留意到吗?宁藏锋并非孤身一人,在他的诸多手下里面还掩藏着他的同伙,到时候,只需要这些同伙率先放箭,那么士兵们还是会跟着动手的。” “哦……”听到此话,东方美艳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明白了,还是徐真聪明,”司马信冲徐真赞扬道,“你刚才那些话,全都是给宁藏锋下套,让他在士兵面前露出马脚。 “还有,你那‘拴马桩’也很厉害,伱提醒宁藏锋即使杀掉那些逆党也无济于事,这样一来,他就不敢乱来了。 “只要他下令杀人,那么士兵们便会认为他是在灭口。” “呵呵,”徐真苦笑两声,“灭不灭口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才能出去吧?” “出去?”东方美艳摇头,“进来容易出去难,要是当时我更坚决一些,选择冲出去就好了。只要我能出去报信,那宁藏锋就只剩下逃命的份了。 “可现在……没人知道我们被困于此,这可麻烦了……” 咚…… 沉重的撞击声再度打断众人讨论,让每个人的心情都跌到谷底。 “馆主,”这时,幸存下来的两名进奏院密探来到怜姬跟前,道出了他们的疑惑,“不可能啊,我们亲手抬走了你的尸体,你怎么……” 怜姬看着仅存的两名手下,只好向他们道出自己想要假死脱身的计划。 而在解释清楚之后,怜姬不由得心头一紧,大感不妙。 “坏了,”怜姬冲东方美艳等人说道,“妖楼的人都在呢,宁藏锋不会对他们下手吧?他们可都是无辜的啊!” 啧啧…… 听到此言,徐真亦是不免担忧,脑中又想起了当初与花魁妖姬共度春宵的场景。 是啊,妖楼里面还有四大美姬,诸多花楼女子,以及其他杂工。 宁藏锋会不会对他们不利呢? 如果用这些人做人质,来要挟他们出去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司马信率先想到什么,说道,“你们看呐,宁藏锋并不知道怜姬老妈妈还活着,所以应该不会对妖楼的人不利。他现在首先考虑的,必然是要把密室攻破!” “对呀,”东方美艳悻悻言道,“咱们自己的性命保不保得住还不好说呢,哪里顾得上别人?” “咱们……咱们得想想办法,”怜姬更加焦急,“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啊?” 一提到“想想办法”四个字,众人竟然不约而同地全都看向了徐真。 或许是因为徐真每每在关键时刻能起到关键作用,所以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期待。 “这……”徐真摊开双手刚想摇头,却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把怜姬拉到一边,问道,“老妈妈,都这个时候了,该交底了吧?方无病抢走的那五箱东西,到底在哪里?” “坏了!”怜姬再度大惊失色,“大牢,大牢啊!如果到处都是奸细,那么宁藏锋早知道方无病在哪里,那么……” “这个你不用担心,”徐真摆手说道,“我早就将方无病安排好了,任何人也找不到他。” “是吗?”司马信瞪大眼睛,“不可能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没有我,你们怎么可能转移方无病?” “之前我并不确定你有没有问题,”徐真坦言,“所以就没有告诉你,只是把方无病化了化妆,早早带出了大牢!” “不会吧?方无病昏迷了,这你都做得到?”司马信仍是难以置信,“你把他……化成谁了?” 看到徐真玩味地撇了撇嘴,司马信终于意识到,徐真八成是把方无病化妆成了他司马信的模样。 “我……我还是不太明白,”司马信六神无主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那些手下有问题的?” “其实说来也不难,”徐真坦白道,“还记得某天晚上,有不明杀手刺杀于我吗?当时,我明明看到,那些杀手本可以轻松杀掉你派给我的那两名侍卫,可他们却仅仅是打伤了他们。” “哦……”司马信稍稍领悟。 “后来,我研究过府衙侍卫们的岗位轮值,”徐真说道,“发现他们若要有人出去通风报信,那么必然要有另外数人为其打掩护。 “于是我得出结论,你那些手下全都有问题!” “哦……”司马信面色难堪,自嘲般说道,“正是因为有严格的轮班制度,又都是我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部下,所以我才从未生疑。这可是……啧啧……” “我……我听明白了!”老妈妈怜姬说道,“看来,无病他真的不在大牢,只要他安全,那么其他事情便无所谓了!来吧……” 说着,怜姬端着油灯来到密室最内侧的书架上,在一番翻找之后,从案牍中抽出一封信来。 那是一封古黄色的信封,显然年代已经十分久远。 “喏,”怜姬将信封递给徐真,“这个就是了!” “啊?什么!!?” 徐真与一同追过来的东方美艳,还有司马信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你不会是说……”徐真打开信封,说道,“那五箱货柜里面,就……就装着……这个!!?” …… (本章完) 第207章 谈判 “梧桐叶上潇潇雨, 别愁离恨谁听? 孤鸿影里怜孤鸿。 长夜虚往事, 辗转闻鸡鸣。 天涯突觉芳心碎, 此生倾恋谁懂? 一念成殇春至冬。 借卿未了愿, 寄我来世情。 “这……”徐真快速念完信上内容,拧着眉毛冲怜姬问道,“这写的什么玩意儿?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 怜姬默不作声,面无表情。 “诗,诗啊这是,”一旁的司马信却捏着自己的胡子说道,“看这对仗,分明是一首《临江仙》啊!” “什么江不江仙不仙的,”东方美艳恼羞成怒,一把扯住怜姬衣领,怒道,“你这个疯婆娘,都这个时候了,伱还不老实说话?信不信我再给你一掌!” 说着,东方美艳抬起了她的血煞掌。 咚…… 而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更加急促的撞击声。 撞击声急促纷乱,显然外面的人已经等不及了。 伴随着剧烈撞击,整座密室随之颤动,让人无不心惊胆战。 “对呀,都这个时候了,”怜姬平静地指着徐真手里的信道,“我何必还要扯谎呢?五箱货柜里面有四箱都是空的,只有最后一个箱子里,有这么一封信!” “什么!?” 徐真看着手里的信,万般的缓不过神。 “五箱货柜,那么大的货柜里面,只存了这么一封信?”司马信同样不可思议,他摊开双手神经质地说道,“什么‘长夜虚往事’‘寄我来世情’的,这分明是首闺怨嘛!这……这这这分明就是胡闹,胡扯!” “方无病早在抢劫抬箱子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货柜的分量不对了,”怜姬解释道,“但他也没想到,里面只有这么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哦不,没头没尾的诗!” “乱了乱了,”司马信连连摇头,继而拍手猜测,“会不会……问题出在货柜上?那货柜里有暗格什么的,真正的东西其实藏在……哦……哦不对……” 司马信显然意识到自己的思路不对,因为货柜本就是万丰钱庄提供的,即使有问题,也不可能出在货柜上。 “那货柜早被方无病烧了,”怜姬说道,“烧之前,我们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个遍,并无异常。” “所以,”东方美艳仍然没有松手,而是用凶恶的眼神瞪着怜姬,“货柜的主人在三十年前,斥巨资在万丰钱庄存下五箱货柜,而货柜里面,却只有这么一封信?” “嗯。”怜姬点头,决绝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 不会吧? 通过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徐真可以判断出,怜姬很可能没有说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如果是真的,那这事可就更加离奇了! 货柜是那个神秘的大玄提刑官存下的,存几个空货柜,或许可以用故布疑阵来解释。 可是,在货柜里面留下这封信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这封信里,隐藏着锈刀的线索? 想到此,徐真再次低头查看,又把这首诗认真仔细地读了一遍。 “这是……这显然是一个女人,写给她的情郎哥的!”司马信亦是跟着揣摩推测,“但显然,她最后并没有和这位情郎哥走到一起,所以心生闺怨,意……意难平。” “哼!” 东方美艳终于将怜姬一把推开,继而从徐真手里抢过信纸,认真查看起来。 但见信纸古旧泛黄,有些地方磨损严重,有些地方还沾有水渍甚至血渍…… “看这墨迹,想必也得有几十年了吧?”她将信纸透过灯光,想要看看内里是否隐藏什么玄机? 然而,信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没有任何问题。 “不用看了,”怜姬在一旁介绍,“这里可是进奏院,我把能想到的方法全都用过,最后可以证明,这就是一封信!而信的内容,就是一首诗! “呵呵,是不是很难理解啊?”她自怨自艾地苦笑道,“方无病就是为了这么一首诗,甘愿在大牢里蹲了六年! “你们跟我说说,这是不是很可笑,很可笑啊?呵呵呵……” 看着怜姬近乎崩溃的傻笑,徐真三人再不说话,而是快速地用眼神做着交流。 东方美艳的眼神说明,她对此事仍有怀疑,从她不停开合手掌看可以猜出,她想要继续逼迫怜姬。 司马信明显凌乱,六神无主外加焦虑过度,整个人抖得厉害,好像得了帕金森。 徐真则冲东方美艳微微摇头,那意思是劝她不要冲动。 徐真认为,怜姬这一次应该没有撒谎,只是五箱货柜里只有一封信这个状况,太令人意外了。 而就在这时,外面的撞击声忽然停止了下来。 密室里的人等了许久,也没有再次听到撞击声,甚至连外面的嘈杂声也听不见了。 “哎?”司马信面露希冀,“怎么停了?是不是外面生了什么变故,有人来救咱们了?” 对于这个问题,现场自然无人响应,密室内渐渐陷入一片安静。 司马信问了个寂寞之后,便快步来到石门跟前查看。 石门果然如怜姬所说的那样,在如此猛烈的撞击下,竟然没有出现任何裂纹,没有丝毫要被撞破的迹象。 接着,他将耳朵贴在石门上,想要听听外面情况。 然而,耳朵刚刚贴上,他便看到从脚下的门缝里,竟然冒出了股股——浓烟!!! “啊……”司马信大惊失色,指着浓烟大声喊道,“不……不好啦,他们放火啦!” 闻听此言,密室众人全都站了起来,个个惊慌失措。 “快,”怜姬连忙指向密室深处,“那里有口水缸,我们把衣服打湿,堵住缝隙!” 众人闻言,赶紧褪下长衫,撕成布条,然后去到水缸沾水。 徐真看到密室里面竟然有口水缸,他立刻上前想要阻止众人。 可是,在看到水缸不但足够大,而且储水量充足之后,便没有出声阻拦。 很快,大家将衣服打湿,堵住了石门的缝隙。 那石门沉重,缝隙本就不大,所以在堵住之后,浓烟随即也被阻隔在外。 可是,外面已经放了火,大家仍然处在一片惊慌之中。 这里虽为密室,却始终是间屋子。 若是外面火势越来越大,他们岂不等于被架到了火上,早晚会被烤熟? “等等,等等……”焦急之中,司马信忽然想到什么,忙指着东方美艳手中的旧信说道,“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货柜里的东西,那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能出去跟他们谈判?我们……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啊!” “……”众人全都看向司马信。 “对呀,”司马信激动地转向徐真,“徐真把方无病藏了起来,宁藏锋也想要找到方无病,我们……我们可以用此做筹码,对不对?你们说对不对啊?” “哼……”东方美艳冷哼一声,显然对司马信的提议表示苟同。 然而,徐真却一拍手掌说道:“好啊,这主意可真是不错,司马大人,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辛苦一趟,出去跟宁藏锋谈谈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