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眼》 第一章 午夜色影 八月的k市,骄阳似火。海面上蒸腾的水气,随着徐徐的南风,爬上了东海岸,蜂拥进市区的大街小巷。整个城市宛若一座露天蒸笼,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个个挥汗如雨,如同刚从水盆里捞上来一般。 到了晚间,这股吸足了热量的湿气仍旧恋恋不肯离去,就地暗伏下来,静待新一轮的日出。 位于西岭区五一广场的北侧,有一幢三层的老式建筑,临街的窗户大多亮着灯光,唯独一楼靠近大门的一扇窗户内,只有微弱的光芒在忽闪。 西岭区是老区,这里的每一块砖瓦,都可以追朔到四十年以上的历史。彼时城市改造的浪潮还没有波及到此处,因此,成千上万的外来务工者在这里找到了廉价的出租房。 魏倩玉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在昏黄的台灯光辉映下,裸露的手臂雪白如粉,晶莹剔透。此时她的思维仍然定格在刚才看的韩国电视剧的尾声,女主人公以无所不用的手段,通过千辛万苦的努力,终于将负心汉的丈夫打回一无所有的原型,狠狠踩在脚下。那种畅快淋漓的昂扬之感,触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一根神经。 说来也怪,这部电视连续剧网络上就有全集版,而她偏偏愿意跟着电视台一天三集按部就班地观看,而且乐此不疲。 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钟,魏倩玉强行将思绪从电视距离拉回到现实。当她站起身子,忽觉脑子里一阵晕眩。定了定神,低头看到茶几上的那瓶红酒,已被她喝了大半,不由懊丧地呻吟出声。 她有自己的保颜之道,每晚睡前一小杯红酒就是其中之一。今晚因为陷进高潮迭出的剧情里,不知不觉喝了平时数倍的量,不晕才怪。 魏倩玉强忍着一阵接一阵的迷糊,到卫生间冲澡刷牙,检查了房门锁。当她看到厅里的南窗窗帘只拉了一半,便紧了紧睡衣走了过去。[.超多好看小说] 南窗正对着空空荡荡的五一广场,环绕着十几根靑石灰浇筑的电线杆子,低垂着昏暗的路灯光。偶尔一辆汽车驶过,在窗前扫过刺目的光柱。 当她拉窗帘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在对面广场的植被丛后面,有一道人影在路灯下一闪即逝,没入阴影之中。或许她看到了,但却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影会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走进卧室,用一根皮筋束住披肩的卷发,将空调调至睡眠状态,头一挨上枕头,片刻之后,便沉沉睡去。 魏倩玉陷入了梦境之中,一个美妙的,春梦。 记不清第一次做春梦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当她还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少女,春梦便悄然进入了她的心扉。梦境里,总有一个男孩子,高高瘦瘦,偶尔拉拉手,就有一股异样的情愫在心底蔓延。那种纯精神上的愉悦之感至今难忘。 随着年龄的增长,春梦的次数在逐渐减少,内容却越来越令人砰然心跳。男孩子长成了男人,而那张脸仿佛永远罩着朦胧的光晕,始终看不清楚。也许是久经人事,当她进入三十岁的年纪,一切顺理成章得极其自然,白天做不到的的事,在梦境里体验得淋漓尽致。 强烈刺激的感觉冲击着魏倩玉每一个神经末梢,身心在汹涌的大海里沉浮,禁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于是,她醒了。 初始尚懵懵懂懂不愿意醒透,意图再次回到美妙的梦境里。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着,令人战栗的感觉仍在,但却清楚地知道空居的屋子里可以任意喊叫。 倏地,当她的身体被一股外力翻转过去,终于彻底清醒。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林海东回来了。 林海东是她的丈夫。 浓郁的酒气弥漫了整个房间,这是林海东的惯例。 先入为主的想法,使得魏倩玉没做多少反抗,任凭背后之人一手穿过她的小腹,一手压住后背,强迫她跪在床上。(.无弹窗广告) 除了轻微的喘息,一切都在默默地进行。睡衣被撩起蒙住了头,底裤正在被一点点褪下,按住后背的手滑向胸部。当她习惯性去抓住这只手的时候,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不是林海东的胖手。 背后之人显然对眼前玉人的顺从有所放松,迫不及待挺起身子正欲做最后一击,冷不防魏倩玉的上身猛然坐起,并奋力向后仰去。 “砰”,背后响起一声闷哼,来人从床上滚了下去。 魏倩玉也发出一声惊呼,抱着头重新扑倒在床上,眼前金星旋冒,后脑处如针扎般疼痛。 从刚才的触感来看,她的后脑正中对方的鼻梁处,而且在撞击的刹那,也清楚地听到轻微的骨裂声。 良久,痛状感觉少轻,魏倩玉爬起身子,拧亮了台灯。屋子里空空如也,除了凌乱的床单,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出奇地,有生以来首次受到如此暴力侵犯,魏倩玉的心中竟没有多少屈辱和懊丧,更多的则是侥幸,捎带着有一丝后怕。 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一点半。屋门大敞,门外就是黑黢黢的客厅,静悄悄了无声息。四下看了看,下了地,走到梳妆台前,拎起一只空花瓶,走了出去。 将所有房间的灯都点亮,搜遍了各个角角落落,魏倩玉心下稍安。走到房门前,盯着门锁,咬着嘴唇,心里在做最后的决断。须臾,毅然转动把手,推开了房门。 狭长逼仄的走廊朦胧幽暗,两侧斑驳的墙壁镶嵌的壁灯,涌着浑黄的光晕,在灯座下方,印下一小块阴影。壁灯交错向前延伸,在尽头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几只环绕灯光旋飞的蚊蝇,振翅声在空寂中被无限放大,嗡嗡作响。心跳在加速。 这条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过廊,此时却带给她极为恐怖的感觉。那块被黑暗浸透的阴影里,仿佛随时都能出现一个可怕的怪物。过往一切惊悚的记忆,翻旧账似得一遍一遍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 魏倩玉强迫自己丢掉那些不该有的幻象,掉过头去。 宽大的涂着红漆的楼门虚掩,从仅留的狭窄缝隙透出一丝街边路灯的光。魏倩玉吁出一口气,仿佛并没有多亮的路灯,也比现在的壁灯光安全得多。 她强忍住回头的冲动,径自走过去推开楼门,一股湿淋淋的热浪扑面而来。门外的步行道、马路,以及稍远处的五一广场,杳无人迹。城市早已陷入了它的深度睡眠之中。 魏倩玉当然不敢出去看个究竟,随手带上楼门。“咔嚓”一声,就在门锁合上之际,蓦地,一股阴冷瞬即遍布全身。在她的第六感中,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缓缓转过身子,随即瞪大了眼睛,用空着的一只手,捂住几乎尖叫出声的嘴巴。 走廊里确确实实站着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人,赤着上身,胸口处隐见一团乌黑的细毛,套着一条暗红色的宽松短裤,一只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这人她认识,叫吕天凡,二十七岁,是她的一个房客。 “你……?你,怎么在这?”魏倩玉感觉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吕天凡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看了看自己房间,挠了挠头,不解道:“这个,老板娘,你不认识我了?我住这儿啊。” 魏倩玉察觉出刚才问话的语病,脸上一热,拍着胸口,心虚地说:“我是问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吱一声,想吓死人呐。” 吕天凡苦笑着说:“我就是怕吓着你,才没敢出声。” 吕天凡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之久,算是她的老客,租住的房间紧挨着她的屋子。魏倩玉忽然走上前去,相隔咫尺之距,紧盯着吕天凡棱角分明、缀满青茬的脸。 后者被看得颇不自在,有些手足无措。 “深更半夜,你不睡觉,站在这干什么?” “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看看。” “你看到什么人了吗?” “看到了。” “谁?” “你。” 魏倩玉气极,偏偏无言以对。 顺着敞开的房门探头看了看,吕天凡的房间内乱得一塌糊涂,露出床的一角,床单亦皱褶发黄,不由皱皱眉头,眼光扫过吕天凡手里的书,竟是一本《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魏倩玉撇撇嘴,待要嘲讽几句,却发觉吕天凡两眼放光,正盯着她的领口以下,下意识紧紧睡衣,警惕地问:“你,往哪看?” 吕天凡老脸一红,讪讪地说:“没,没看什么,那个,老板娘,你的睡衣真漂亮,嘿……” 拉开自家的房门,魏倩玉转头对仍呆立在走廊的吕天凡冷冷说道:“少转那些乌七八糟的念头,做点正经事吧,你欠的房租什么时候还?”径自进了屋子,“咣当”一声,将吕天凡有些发霉的保证挡在了门外。 魏倩玉拿起手机,拨了林海东的号码,电话另一头响起了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她并没有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坐在凄静的厅子里,魏倩玉蓦地想到一个问题,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所有房间门窗都完好无损。因为在一楼,所有的窗户外面都安装的防护栏杆。她还记得临睡前特意查看了房门锁。若说是提前进来隐藏,那更不可能。这里的房间本就不大,根本就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难道是……? 魏倩玉忽然感到身子发冷,恐惧再次在心底蔓延,甚至生出让那个吕天凡过来陪陪她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魏倩玉终于摈弃了怪力乱神的胡思乱想,走进卧室。就在上床之际,却发现在床头顶端不知何时竟嵌着一个半张扑克牌大小的塑料盒子。 第二章 千钧一发 吕天凡下了冷气开放的公交车,灼人的气浪瞬即包裹了全身,登时激起一头一脸的热汗。(.好看的小说) 正值上午九点多钟,炎阳被一层薄薄的云层遮掩,整条大街晦闷异常。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大道中间的竖着一排隔栏,两旁汽车倒是不少,打着响鼻儿,一辆接一辆来回川流不息。 吕天凡从斜跨的背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抬头辨识了一下路径,便沿着人行道向南缓缓走去。在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有过街的人行横道。 头天晚上他接到一个面试通知的电话,着实欣喜了一阵,稀里糊涂就答应了。等放下电话才发觉,自己根本没记住对方的公司名称和面试地址。最近这几个月,为了找工作,他通过报纸的广告索引和网络上的招聘启事,曾联系了数十家看起来还算可以的单位,鲜有像这样的回复。于是按照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回拨过去,得到确认后又陷入回想之中,最后模模糊糊记起这是一周前联系过的大概是做化妆品推销类型的公司。 k市,这座东南沿海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每年有数以几十万记的外来劳务者涌到这里做着淘金的美梦,吕天凡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半年的时间已过,他依旧在原地踏步,所带的积蓄几乎消耗一空,眼看着就要同大多数人一样,怀着梦想破灭的惆怅铩羽而回,这个面试的通知不啻如雪中送炭,虽不至于借此飞黄腾达,但至少可以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以便调整新的着眼点。 人行横道亮着红灯,在这闷热潮湿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漫长难忍。吕天凡歪着脑袋,盯着自己头顶上方为南北车道通行的绿色信号灯。 身后过来两个女人站到他的身旁,同样等着红灯准备过马路。两个女人一老一少,似乎在为什么东西的价格低声议论。年轻的女人还领着一个虎头虎脑、大约四五岁样子的小男孩。 小男孩不太安分,时不时迈上人行横道,却被拽了回来。“阳阳,别闹,老实点儿。”年轻的女人呵斥了一句,转头又跟身旁的老女人继续刚才未了的话题。 绿色的信号灯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那个小男孩不知如何从妈妈的手里挣脱出来,上了人行横道,转眼就跑过了马路中间的安全岛。 “阳阳,别跑,快回来。”年轻女人发觉时已晚,只好边喊边追了过去。小男孩跑到对面路中间停了下来,回头望着妈妈,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便在此时,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陡然响起。一辆由北至南的蓝色雪铁龙轿车,为了抢灯高速驶至,直到近前看到横在前方的小男孩,司机一脚踩死了刹车,车轮胎摩擦的柏油路面,火星四溅,然而为时已晚。 车身开始歪斜打横,刮碰着大道中央的护栏,依着强大的惯性,直奔小男孩而去。年轻女人的呼喊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眼见又一场人间惨剧就要上演。 吕天凡两眼突地一眯,只剩下一条细缝的双目爆出精光,眼前的景物登时变得诡异奇谲。 四周霎时寂静无声,汽车依旧撞向小男孩,速度却慢了数十倍之多,仿佛无声电影里的慢镜头。街面上的行人,更是如定格一般。 亘古不变的时间长河在这里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吕天凡轻松地跑过路中间,抱起了小男孩。小男孩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刚刚抹上一丝茫然。驾车的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因恐惧而变形的脸上涨得通红,青筋暴裸。 将小男孩放到对面的人行道上,吕天凡一闪身,钻进旁边的一家超市中。(.无弹窗广告) 刺耳的摩擦声、尖叫声再度响起,世界又恢复了它原有的秩序。 车子终于横了下来,那名司机大脑已经短路,一动不动呆坐在车上。包括年轻的母亲在内,本就不多的几个路人围了过去,车上车下前后左右寻找起来,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出现,原本应卷入车下的孩子踪迹皆无。 “阳阳!阳阳!” 随着母亲声嘶力竭地呼喊,路边忽然想起稚嫩的回应。 “妈妈,妈妈,我在这。” “阳阳……!”妈妈疾步跑了过去,忘情地搂住孩子,痛哭失声。 躲在大玻璃窗后面,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吕天凡,悄然离去。 大约上初中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吕天凡发现了自己有了这么一项奇特的异能,但他始终把这个秘密隐藏在内心的最深处,甚至连父母都不曾告诉。原因无他,他不想做另类,只想做个普通人而已。 穿过两条街巷,打听了数个路人,吕天凡最终找到了丽园商务酒店,乘电梯直上到顶层八楼。出了电梯,来到客房走廊,却见802房间门口站了一堆人,男少女多,俱都望着他。吕天凡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挤过人群,见房门未关,便走了进去。 房间是个套间。面试在里屋,门关得紧紧的。从外屋一个负责接待的女孩那儿领了一张表格,回到走廊贴着墙填写起来,等着面试的召唤。 眼看着等待面试的人一个个在减少,吕天凡暗舒一口气,毕竟混在一堆陌生的女孩儿中间,多少还有些不自在。正估量着马上该轮到自己了,忽听包里的手机铃响,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吕天凡?”一个应该熟悉的声音,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是我。” “我是魏倩玉。” “魏倩玉?嘿,这个,妹子,好久不见了,怎么想起给哥……” “妹你个大头鬼,你是真不知道我是谁,还是想昧下我一个半月的房租?” “啊?老板娘?”吕天凡心里一惊,“我哪知道您老的芳名呢,你也没告诉……” “行啦,别贫了。你在干什么?马上到我这儿来,我在南驼大道西西里风情203房。” “这个,老板娘,我这正跟人洽谈应聘的事,你看,能不能……” “应聘?应什么聘?” “其实也没什么,这里有个贸易公司缺个副总,昨晚打电话给我,死磨硬缠的,我看他们挺诚恳的,就……” 电话里响起“咯咯”的笑声:“吕天凡,你可真能吹,就你那德行?给你二十分钟,过时不候,后果你知道的。” “老板娘,我……”电话那头响起了忙音,吕天凡抬起头,发现走廊里的七八个男男女女张着嘴满脸惊容,不错眼珠地看着他,有两个女孩捂着嘴窃笑不已。 正在这时,屋子里叫起他的名字,吕天凡喊了句“人不在,顺延下一个吧”,不慌不忙往电梯方向走去,同时面含微笑向瞪着他的诸人一一额首致意。 西西里风情其实是一家颇有规模的咖啡屋,三层的建筑,位于著名的风景区驼峰岭西南角,门面雕梁画栋,店内装饰奢华。 吕天凡下了出租车,一口气奔向二楼,直接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雅间,一侧几乎被一扇大窗户占满,窗外就是宽阔的南驼大道。一张硕大的方形木制茶几,一面顶着落地玻璃窗,其余三面围置着双人木椅。魏倩玉正面门而坐,侍弄着茶台上的杯杯罐罐。 “报告老板娘,吕天凡奉命驾到。”吕天凡夸张似地喘着粗气。 “噗嗤”一声,魏倩玉笑靥如花:“还是学中文出身的,到底是奉命呢,还是驾到?”接着故意板起脸,“你还是来晚了。” 吕天凡毫不客气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魏倩玉对面的木椅上,说:“我在最北面的解放大街,你把我调到最南面的南驼大道,横跨了两个大区,就是坐火箭也来不及啊。”说着,抓起茶台上的牛眼茶盅,一杯杯灌进了肚子里。 魏倩玉阻之不及,嗔怪道:“有你这么喝茶的吗?到底是喝茶还是饮驴?” 吕天凡边喝边含糊地说道:“这大热的天,我从早晨到现在滴水没进。这茶盅太小了,不过瘾,有没有大杯?” 魏倩玉抿嘴笑着说:“不是说那家公司死皮烂脸让你做副总吗?怎么,连杯水都不管啊?” 吕天凡拿起茶壶往茶盅里淋水,头也不抬地说:“茶水都沏好了,上好的西湖龙井。这不,刚端起杯,你老人家的懿旨到了,立马放下,屁颠屁颠就跑来了。” 举起茶盅又是一通狂灌,往茶壶里蓄满开水,忽觉屋内气氛有异,抬起头,却见魏倩玉双目幽光涟涟凝视着他,不禁抹了抹脸,诧异地说:“老板娘,你怎么……” “吕天凡,以后你别叫我老板娘了,好么?” “那叫什么?” “叫名字,或者叫姐姐都行。”魏倩玉面现红晕。 吕天凡搔搔头,扭捏地说:“嘿,那怎么好意思,我这不高攀了吗?” 魏倩玉幽幽叹道:“吕天凡,你正经点好么?” 吕天凡怔了一下,随即面呈肃然,郑重其事地说:“好吧,我听你的。老板……,姐姐,你看咱俩都成亲戚了,这房租是不是该照顾照顾,哪有到亲戚家串门还交房租的?” 第三章 温柔陷阱 魏倩玉转头看着窗外,苦忍了半天,最终无奈摇摇头,说:“哪有你这么快就打蛇随棍上的。算了,不和你斗嘴了,我找你有正事。” 转回头看见吕天凡一副中规中矩、洗耳恭听的摸样,不禁咧咧嘴,差点又没有绷住。心里暗自奇怪,今天这是怎么了?如何这般爱笑?原本酝酿好的一整套说词,让这小子一顿插科打诨,竟有无从出口之感。 定了定神,轻轻问道:“你凭良心说,姐姐漂不漂亮?” 吕天凡愕然,做出一副这就是正事的诧异表情,累得魏倩玉面颊赤红,不敢抬眼对视。 “当然,那还用说。怎么说呢?姐姐可算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巫女洛神、国色天香,乃一代绝色佳丽。只可惜,再好看的花也是别人家院子里的,只能看不能摸。” 魏倩玉还是没板住,“噗嗤”笑出声来,摆着手说:“好了好了,打住打住,你只说是不是就完了,谁让你说了这么多,还一套一套的。不过你最后说得有道理,种在园子里的花?”魏倩玉稳下心绪,似自言自语,“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把好看的花种在自己院子里,看够了玩够了,移出去扔掉,再去找新的野花?你见过林海东吧?” “林海东?是谁?” “法律上讲是我的丈夫。” 吕天凡脑海里浮出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的形象,容貌不甚清晰。耸耸肩,说:“好像见过,记不清了。” 魏倩玉语气漠然,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们结婚差不多快八年了。当初我在众多追求者当中选择了毫不出众的他,是看好了他的才华和潜力,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他看中的是我的青春和美貌。事后我才发觉,我们的婚姻缺乏一种真正的东西,就是感情基础,好像在做交易。为了尽可能把这段婚姻维持下去,我对他百依百顺。他说不要孩子,那就不要,他让我辞掉工作,我也照办,我千方百计保养身材和皮肤,延缓年华的流逝,以博得他的青睐。现在我才知道当初的想法多么幼稚,他要的不光是美貌,更要新鲜刺激。我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也好,至少我还没到人老珠黄、无人问津的地步。” 吕天凡知机地低头不语。 房客们之间私下早有议论,漂亮的老板娘和老板之间可能出了点问题,至于什么问题那都是不着边际的胡猜乱想,不过自他住进来之后绝少看到老板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他还听说,这个老板在k市颇有势力,因此,每次面对这位千娇百媚的老板娘,顶多意淫一番,言语调侃却极注意分寸,以免惹祸上身。 魏倩玉瞟了吕天凡一眼,嘴角微翘,似是明白他的心思,却不点破,继续说道:“前几天他已经跟我正式摊牌,要协议离婚,我也同意了,但是在财产分割上出现了分歧。你租住的西岭区那栋老楼房,是我们结婚第三年买的,林海东这方面的眼光确有独到之处,当时的房价还没有现在这么恐怖。我俩都借了一些钱,产权名头在我名下,目的是让我有点事做,做个收租的房东。现在这栋楼的价值至少也在五千万以上。他的条件是给我五百万分手费,同时让出这栋楼的所有权,被我一口回绝。现在我们都找了律师,正在准备材料,起诉到法院裁决。” 吕天凡心里泛起嘀咕,魏倩玉说的这些,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却对他一股脑和盘托出,又不像找个人倾诉一番那么简单,隐隐生出被算计的感觉。现在离开为时已晚,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了。 “林海东有势力,人脉广,法院方面肯定会向着他说话,这个我有思想准备,至少法院判得不会太离谱。我想的也简单,只要差不多就行了。因此,我明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还隐匿了部分财产,权作不知,毕竟曾经夫妻一场,而且离婚后还要在这里生活,不至于弄得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是,前天晚上出了那件事之后,我的想法改变了。” “什么事?”吕天凡下意识抬头问道,看见魏倩玉嘴角荡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猛然醒悟,差点举拳狠锤自己的脑袋。好奇心害死人。 前天晚上的下半夜,也就是昨天凌晨,他看见魏倩玉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战战兢兢去关楼门,凌乱的衣衫、惶恐的摸样、怪异的举止,无不透着诡秘,让人捉摸不定。 “有人潜进我的房间,试图迷奸。” 吕天凡刚垂下的脑袋猛地抬起,大吃一惊,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魏倩玉仿佛知道他的想法,面无表情望着窗外,淡淡地说:“你没听错,有人要迷奸我。” 转过头来,见吕天凡张着大嘴,鼓着眼珠子,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脸上一红,狠狠跺了两下脚,啐道:“你在胡想什么呀?那人没得逞。” “老板娘,啊不,姐姐,”吕天凡有些语无伦次,“你当时怎么没说啊?是谁?你报警了吗?” 魏倩玉摇摇头,伸手到茶台上拿起茶盅,发现里面是空的。 “我来!”吕天凡连忙起身,拿起茶壶,殷勤地斟上茶水,嘴里不停地劝慰道:“姐姐,节哀,嘿,不对,冷静,一定要冷静,冷静。” 魏倩玉瞪了他一眼,眼一红,嗔道:“吕天凡,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说这些风凉话。” 吕天凡慌忙摇着手,说:“姐姐,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告诉我是谁干的,小弟别的不行,两把子力气还是有的,我帮你教训教训他。”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魏倩玉嘴角扬起,那种似乎狡计得逞的微笑再次浮现。 吕天凡话一出口,便把自己惊住,想收是收不回来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千算计万提防,仍不经意间掉进了这口美丽的陷阱里。至于井有多深,只好等这位七窍玲珑的老板娘自揭谜底了。 “这个人是谁我没看清楚,报警也用不着,至少他没占到便宜。但是幕后的指使人我知道是谁,就是林海东。” “不能吧?就算再不济,也不会让人迷奸自己老婆的。” 魏倩玉冷哼一声:“我早知林海东这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没想到他会施到我身上。那人是用钥匙开的门,楼门和房门都是,我找人看过,门窗锁完好无损。钥匙除了我,另一副就在林海东那;那人潜入的时机恰到好处。那晚正是电视播放的一部韩剧的最后三集。我是个韩剧迷,平时睡前都会喝一小杯红酒养生助眠,若逢韩剧播到情节高潮时,我会不知不觉喝了平时数倍的量。我酒量本就不行,这时候就会晕眩,睡得无知无觉。这个习惯,除了林海东,还能有谁知道?还有,那人故意满嘴酒气,以前林海东半夜回来一向如此。更何况,嗯,事实上我跟林海东分居两年多了,好久都没……”魏倩玉忽然声音越来越小,扭捏起来,“你知道,女人一过了三十,对那个事要求的可能强烈些。” “这也可能是巧合啊。”吕天凡似无所觉。 魏倩玉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半张扑克牌大小的扁塑料盒,扔在茶几上:“你再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吕天凡拿起好奇地问。 “微型摄像头,带红外线,内置储像芯片。那人逃跑后,我在床头上发现的。以前肯定没有。” 吕天凡翻看着盒子,果见正面顶端有一处凹孔,内隐摄像镜头。背面则有一个别卡用于固定。 “安这玩意有什么用?” “是啊,若你去迷奸女人你会自己给摄录下来吗?”吕天凡登时被噎住,无言以对。魏倩玉没理会他的尴尬,自顾自接着说道:“昨天我和律师谈过,才知道,如果林海东拿到我的出轨证据,那我就要承担离婚的过错,在财产分割上非常不利,甚至有可能净身出户。我素来洁身自好,林海东找不出我的把柄,才出此下策。这个录像我看过了,基本上摄的都是我的脸,那个人照的很模糊。” “他跑的时候怎么没把摄像头拿走呢?这不故意留尾巴吗?” 魏倩玉没好气道:“他的鼻梁子都被我砸塌了,哪顾得上这个。” “没看出来,姐姐你还有这一手,厉害。”吕天凡由衷地说,“那个,录像,是不是也让我看看,找一找破案的蛛丝马迹?” “看你个大头鬼,”魏倩玉啐道,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抽出两张打印纸,“芯片我给毁掉了,这两张是那人最清晰的录像截图。” 吕天凡接过一看,模糊一片,甚至连胖瘦都看不出来,不由皱眉道:“就凭这个,上哪儿去找人去?” 魏倩玉说:“谁叫你去找这人了?” “那你想让我干嘛?” 魏倩玉柔声说道:“天凡,姐姐也是没办法才找你的。林海东在这里的人脉,盘根交错,黑白通吃,实在找不到信得过的人。而且,姐姐也知道自己正被他监视着,跟你联系我都换了一部手机和号码。你虽然来时间不长,但姐姐能看出你的为人,古道热肠,忠肝义胆,嫉恶如仇……” “停,stop!”吕天凡双手交叉,做了个体育比赛暂停的手势,“老板娘,魏大姐,你是我亲姐,大热的天说得我直冒冷汗。行,说吧,让我做什么?痛快点,谁让我禁不住美女诱惑。” 魏倩玉抿着嘴,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吕天凡的囧情。 “我知道林海东在外边肯定有女人。你帮我盯着他,那女人是谁我不管,三个月之内,我只要他们上床的照片或影像。 “今天下午你就从我那里搬出去,房租免了。大环路102号给你租了一套公寓,已经预交了半年的租金,具体地址和房门钥匙都在档案袋里…… “林海东的一些基本情况资料也在这里,我希望事情办完后,你能把它销毁,免得对你不利…… “我给你留两万块钱,你最好买一本好一点的电脑,装上加密程序,剩下的钱做你的生活和盯梢的费用。如果不够你再跟我联系。联系我只能打这个电话号码,或者发电子邮件…… “过两天我会找人给你送去一些设备…… “这事你不会白做,姐姐有数。事成之后,给你十万……” 第四章 窈窕淑女 赵炽踱着方步,煞有介事在厅子里走来走去、左顾右盼,嘴里啧啧有声:“吕天凡,你小子行啊,昨天还呆在鸡窝里头,今天就攀上凤凰枝了。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人住也太浪费了,改天兄弟照顾照顾你的情绪,带一妹子上你这住两天,顺便排解一下你的寂寞,你也就别跟兄弟客气了。” 其实这房间并不大,十七八平米的厅,十来平的卧室,加上厨房卫生间,也就五六十平米的样子。但胜在敞亮,从地面几乎到棚顶的落地窗户,铮明瓦亮,令人赏心悦目。 “行啊,难得你赵胖这么高风亮节一回,妹子嘛,我还真就不客气笑纳了。”吕天凡站在玻璃窗前,拿着一副他看足球比赛用的望远镜,正向楼下观望。 他们所在的公寓位于十八楼,站在窗户前,越过横亘在楼前的一座八层楼房,正对着人民路道边的k市土地规划局,这是一栋十二层的建筑,林海东正是规划局的副局长。在魏倩玉给他的资料中,甚至画了一张规划局的外观草图,上面标明了林海东办公室的位置。由于望远镜倍数太低,吕天凡也只能看个大概。 “荷,同学加兄弟,不带这么玩的。朋友妻,不可欺。跟你做了兄弟,权当我赵胖遇人不淑。” 赵炽小时候在体校练过柔道,上高中之后停止了迫于学习压力,停止了训练,身体逐渐发福,赢得“赵胖”美誉,且以此为荣。 吕天凡放下望远镜,走到一旁的写字桌前,搁下望远镜,拿起一盒云烟,抽出一支扔给赵炽,自己也点了一支,吸了一口,指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问:“本子都装好了?” 赵炽点上烟,说:“嗯,本子不能说是最顶配的,足够你用了,再说顶配的你也买不起。加密软件也装好了,搞不懂你整的这么神秘干嘛,千万别说你是cia派来的卧底。” 吕天凡说:“赵胖,今晚还是明晚,时间你定,你那个什么妹子又换谁了?也叫上,我认认脸,一码请了。” 赵炽一拍胖头,大悟似地说:“你不说这码事我差点忘了。昨个冯旭亮那小子来找我买电脑,说他升派出所副所长了,神气活现的。临走前还说要搞个同学聚会,让我叫上你,他去找欧阳彤。你说k市就咱们四个高中同学,想聚就聚呗,整的大张旗鼓挺像回事似得。我看这小子八成是对欧阳贼心不死,找借口亲近呢,拿咱俩充起大灯泡。不过细想起来,这一对小冤家倒也有缘,不偏不倚都跑到这儿来了。” 吕天凡笑了起来。想起读县高中那会儿,冯旭亮无论外形、内涵,还是家庭条件,在全年级乃至全校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是学校里大部分女同学心目中标准的白马王子。然而,也是这个集万千恩宠于一身的冯旭亮,偏偏喜欢上貌不惊人的欧阳彤。当此事曝光之后,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欧阳彤一夜成名,显然成了现代版的灰姑娘传奇。而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个灰姑娘根本就不待见青睐她的王子。关于俩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一时成为当时学校最受捧的花边佐料。 这时,赵炽的电话响了。他拿起“嗯、嗯”了两声,又嘟哝了一句什么,随即关上电话,说:“得,当家的来电话催了,客人太多忙不过来,我先回去了,这里你自己收拾吧。拜了,冯旭亮那边有信儿,我再给你电话。” 吕天凡送到门口,说:“赵胖,我跟你说的事儿,可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赵炽说:“我明白,给别人打工不如给自己打工,对吧?给我一个月时间。” 赵炽走了,吕天凡回到屋里,并没有开始打扫。房间里虽有些乱,但比起他原先住的地方,清洁了许多。况且他搬过来,也没多少东西,不过几件各个季节穿戴的衣裤。 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拿出魏倩玉给他的档案袋,再次抽出里面的材料看了起来。 虽然他自认为不小心钻进了美女老板娘设置的温柔陷阱里,不可否认的是,那十万块钱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即使没有那个温柔诱惑,明知是陷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一叠的材料里,有一张被裁了一半的照片,一份居民身份证的复印件,一份护照的复印件,还有一份本市的地图,里面画了不少的条条框框。其他都是一些手写的东西,包括几张手绘的草图。 吕天凡端详着照片,背景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极远处隐隐露出几座岛礁,吕天凡认出这片海景是位于市区东郊的东海头浴场。照片上的林海东,只穿了条游泳裤,腆着大肚腩,那种胖恐怕赵炽见了也要自愧弗如。 林海东圆圆的大脸,出奇地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眉目之间竟带有一丝英气。料想这位林副局长年轻时,只怕也是不输于冯旭亮的帅哥。他的左肘穿过一条纤细的手臂,手臂的主人却随同另一半照片被裁剪掉了。 吕天凡暗笑,魏倩玉既然让他拍林海东的裸照,当然要给他看最近似赤体的照片。 从身份证上看,林海东的岁数也就四十出头。以如此年轻的年纪官至副局级的位子,在吕天凡这个外行人眼里也看得出,前途的确不可限量。证件上的户籍地址写的是西岭区那栋旧楼房的门牌街号。 其他的一些白纸,俱都用签字笔书写。有林海东乘坐的车型车牌号,不过后面有个注释,这车是他两年前还当处长时的座驾,现在恐怕已经换了。再就是他经常出入的酒店饭店,以及桑拿娱乐城私人会所之类的风月场所,所有的这些地方的具体位置在地图上都有标记。 还有就是林海东的一些交往,除姓名外,分为家庭住址、工作单位、联系电话、驾乘车牌号码几大项,大部分都没有填满,只能填写一到两项,个别的只有一个名字。吕天凡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都是一些经常上市内报纸电视头条的显赫人物。 魏倩玉准备的这些资料不可谓不全,甚至精细到连吕天凡没想到的都有罗列。吕天凡终于明白魏倩玉的最后警告,这些东西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最后必须亲自烧毁,否则一个不慎必生祸端。同时,他也注意到,材料里缺了重要的一项内容。林海东既然不回家住,那他现在住哪儿? 一阵“叮铃铃”的门铃声,打断了吕天凡的思路。他将材料连同档案袋一同塞进写字桌的抽屉里,然后过去开门。 门外站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二十来岁,穿着一条牛仔七分裤,上身是绿白相间的圆领体恤,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发髻,戴着一副大号的茶色蛤蟆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唇边的一颗绿豆粒大的黑痣,凸显出白皙的皮肤。 “你是吕天凡?”女孩儿用毫无色彩的声音问道。 吕天凡微笑着说:“不错,正是小生。” 女孩儿背着手,就那么站着,好像在审视着吕天凡,好一会儿才让开身子,淡淡地说:“这些是玉姐让我送来的,你搬进去吧。” 吕天凡这才看到在女孩儿的身后,有一摞三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外表俱被洋灰纸包裹,搞不清里面是什么。 就在吕天凡走到箱子跟前,本以为女孩儿要跟他说再见离开之际,女孩儿竟直接从敞开的房门,堂而皇之地走进屋子。 箱子并不重,吕天凡很轻松就挪进了屋里,看见女孩儿扬着头正四下打量,笑嘻嘻地说:“妹子,古人有云,窈窕淑女,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是做模特的吧,能告诉我你怎么称呼吗?” 女孩儿依旧背着手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才浑不在意地说:“为什么要告诉你?” 吕天凡碰了个软钉子,怔了一会儿,讪然道:“如果你的名字已经列入全球最高机密,那就算我没问好了。”走过去,蹲在魏倩玉送来的一堆纸箱前,独自翻检起来。 女孩仿佛没听见似的,探头看了看卧室,悄悄吐了一下舌头,又走到落地窗前向外望了望,回身慢悠悠说道:“这里你自己住啊?多大岁数了?不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吧?” 吕天凡沉下脸去,半蹲着转过头说:“什么叫‘多大岁数了’?多大岁数啊?看不见这风华正茂的吗?你是不是经常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呢?怎么,想给我当女朋友,一块儿住几天?” 女孩儿唇边的黑痣微微翘起,虽然有大眼镜片儿挡着,吕天凡仍能感觉到她的笑意。 “玉姐让我捎话儿,街上有不少办假证的野广告,你最好多办几张身份证备用,具体的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孩儿前后甩着手臂走了过来,“你手上拿的是最新款的三星智能手机,我建议你最好办个无线包月,能省下不少钱。” 女孩儿走到吕天凡身边,并没停留,直接向房门走去,手刚搭上门把手,忽然回头说:“其实我来住两天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肯定不会跟你上床的。”拉开门闪身走了出去。 吕天凡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木然发愣。 第五章 春色撩人 除了那部智能手机,魏倩玉送来的,还有一台日产便携式彩色打印机、一副单筒变倍观鸟望远镜、一部单镜头反光数码相机,和两副三角支架、一叠照片纸。[] 看着眼前这一堆极富时代感的高科技产品,吕天凡心里大略估算了一下,其购买的价格一定不菲,至少也得一万四五千,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个美丽的房东看来是下足了本钱,非要整出个一二三不可,加上已经给他的和答应给他的十几万,算是投了血本。但是想到如果达到目的,她的所得恐怕几十上百倍于此,先前的投入,不过九牛一毛而已,亦觉释然。 对于打印机、照相机之类的东西,吕天凡以前没少接触过,但像如此高端的还是首次碰到。所幸包装盒子里附带的说明书都是中文,而且就算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直接上网查询。 将两个可伸缩的三脚架支在落地窗前,将单筒望远镜固定在较为粗壮的支架上,镜头冲着宽阔的人民路,闭起左眼,右眼贴近视镜孔,蓦地一震,相距足有四五百米的街道行人纤毫毕现,甚至可以看清一位漫步街头的女孩儿脸上的雀斑,和裸露肌肤的纹理。 玩味了一会儿,吕天凡移动镜头,按照说明书的操作指南调小倍数,找到土地管理局的大门,再慢慢上移镜头,最后定格在八楼的一扇窗户上。这里就是魏倩玉给他画的草图中,标明的林海东办公室的位置,然后再放大倍数。 林海东办公室的两扇窗户清晰完整地呈现在眼前。窗户是常见的钢塑玻璃,因为有太阳的反光,窗内的景物隐约可见,看得并不清楚。只模糊地看到,右边的窗户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的轮廓,桌上有一堆类似书籍文件夹之类的东西,醒目地插着两面小红旗。有一点肯定的是,屋里没有人。 比起这架单筒望远镜,原先的那副看球用的所谓望远镜几乎连玩具都算不上。吕天凡离开视镜孔,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中午的饭口时间,也许见猎心喜的缘故,出奇地并不感到肚饿。 他开始试着将照相机固定在另一个相对纤细的三脚架上。对于相机,吕天凡知道的至少比望远镜多不少。这架单反照相机,魏倩玉只给他配备了一支焦段为70至200mm的变焦镜头,适合拍摄稍远距离的人物像。由此可见,魏倩玉下了本钱不假,绝对不是漫无目标胡乱花钱,所购之物极有针对性。 吕天凡忙活出了一身臭汗,不得不停下来,找条毛巾抹了抹脸,降了空调的温度,接着将镜头对准街上不多的行人试拍起来,不断地调整者焦距。由于距离所限,根本无法将整个相框塞满人头像。 试着拍了几十张之后,感觉比较满意了,取下相机,用数码线连接到电脑上。从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来看,人物头像极其清晰,轻而易举地可辨别出张三李四。 于是又连上打印机,插进照片纸,只打印了三张,效果并不比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差,颇感满意。 吕天凡舒了一口气,抽了一支烟,终于感到空涝涝的胃口开始咕嘟嘟作响,遂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拆开那部三星智能电话的包装,插进自己原先用的电话卡,试着给魏倩玉新拨了过去,对方显示处于关机状态。将满地的纸壳箱、泡沫塑料块归拢到一起,拎出门丢到楼层的垃圾箱里,乘电梯下了楼。 一出楼门,蒸腾的气浪扑面,热哄哄的使得脸皮都有些发痒。对面楼顶的云霞已经抹上一层瑰丽的色彩。[.超多好看小说] 吕天凡找到一家朝鲜狗肉馆,吃了一碗冷面外加一盘子凉拌狗肉,辛辣的吃食激出一头闷汗。出了馆子,便顺着街道溜达。他走到人民路,隔街观望着对面的土地规划局大楼。楼前是一大片青石方砖铺就的停车场,已空空荡荡,只寥寥地停着几辆车子。 此时天已擦黑,大路两旁的人行道上烟雾开始缭绕,与一辆辆汽车喷出的尾气,相互缠绕,弥漫升腾。街边的烧烤摊位陆续地开张了。 往回走的路上,吕天凡开始注意所经过的电线杆子,不时地停下,用手机记下上面贴的几个电话号码。路过一家小卖店,进去买了四张五十元面值、无实名登记的一次性电话卡。 拎着一箱矿泉水回到住处,吕天凡撕下一张电话卡,插进原先用的手机里,按照抄录的电话号码,随便找了一个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南方口音的女人。 “做一张身份证什么价钱?”吕天凡也不啰嗦,开门见山。 “300块钱,五天之内送货,钱货两讫。”女人说话嗲气,内容毫不含糊,干脆利落。 “我还有几个小的要求。” “可以,发来你的免冠照片,附带你的要求。”接着,说出了一个qq号。 吕天凡记下号码,挂掉电话,又找了一个电话号打了过去。这回接电话的是一个男的,几乎同样的内容,一样的价钱,男的也留了一个qq号。 “你们除了身份证,还能做什么证件?”吕天凡迟疑地问。 “你想要什么证件?护照也可以做。”对面响起男人低低的笑声。 “记者证?” “没问题,哪个新闻单位的?” “嗯……,暂时先不用了,等看看身份证再说。”吕天凡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明目张胆越过法律的界限,他还没这个胆量。 吕天凡四面看看,最后来到一面光照比较亮堂的墙边,贴墙站好,用智能手机拍了几张半身照。选了一张复制到电脑桌面上。打开自己的qq号,心念一转,重新又申请了一个qq号,加那两个号码为好友,把照片传了过去,同时加注了几个要求,照片要做特殊处理,和本人不能不像,也不能太像。其实这些他自己就可以做。还有一个要求,证件人的身份地址,一个要南方的,一个要北方的,对方均表示,身份证除了照片,其他信息均为真实的。 做完这些,将新建的qq号直接删掉,拿起智能手机,又给魏倩玉拨过去,那边显示依然是关机。于是给她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内容是:货已收到,性能极佳。急切想知道某的确切住址,盼回! 吕天凡故意用“某”来代替林海东的姓名,显出他的谨慎。魏倩玉托那个女孩儿传话,虽只是办张假身份证那么简单的一句,但是他却从中举一反三悟出谨言慎行的道理。魏倩玉不止一次提到林海东的势力,绝非无的放矢,否则也不会高薪雇佣他这个不论不类的门外汉去做这么专业的事情。作为他来说,稍有不慎露出一丝蛛丝马迹,林海东只要略微动用手中的权力和关系网,轻而易举地就会查穿他的老底儿,虽然不至于为此恐慌,但毕竟是为人所雇赚些钱而已,犯不着跟着踏进这趟浑水。 显示屏右下角的企鹅头像闪动起来,吕天凡懒得理会。这个号码是他经常在网吧里用的,里面加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女孩子,打发时间而已。抬头看看挂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今天累了一天,猎奇的兴奋劲一过,顿觉困乏无比,遂无闲聊的心思,伸了个懒腰,关掉了电脑。 到卫生间冲了一个澡,出来关掉厅里的灯光,看见窗外辉煌璀璨的城市夜景,鬼使神差,上前掀掉罩着的布蒙,睁着一只眼凑近视镜孔。 镜头掠过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的大街,慢慢向上移动。前方是一栋栋远近高矮各异的楼房,万家灯火,似若繁星闪映。 一扇扇灯光通明的窗户,除了被窗帘遮住,屋内的一切,俱都被一览无遗,一幅幅生动的夜间百态图呈现在眼前。有一家人其乐融融看电视的、两口子吵架的、小情侣忘情接吻的、正在学习或者上网的,不一而足。然而,当镜头移到一扇大玻璃窗之时,吕天凡蓦然停住了。 镜像里正上演着一部春色撩人的生活剧。在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上,一男一女浑身一丝不挂,肉搏正酣。男人趴在上面,双手撑着床面,臀部一翘一翘正用着力,恰好可以看到女人胸前硕大颤抖的两团和迷醉亢奋的表情。 吕天凡看得目瞪口呆,浑没注意一根唾涎悄然落到了地板上。这女人的荡态在他看来实在有些夸张,像极了那些限制级电影里的女优。 这方面他已不是初哥了,至少前任女友呈献给他的总是一副任君采撷的祥和姿态。但是他至今也难以理解,为什么冷静的如同石女一样的女友,到了他们谈婚论嫁的当口,竟然劈腿,让他为了消化这一段的枯骨铭心的感情不得不远走他乡,逃难似地来到k市舔舐伤口。 女人的上半身开始挺起,剧烈地抖动着,双手死死抓住床单,青筋毕露。看着她檀口微张,目眩神迷的神情,仿佛能听到一阵阵令人心旌动摇的呻吟在耳边环绕。 月光下的吕天凡双目赤红,喘着粗气,直感到身体的某个部位早已挺起,坚硬如铁。 第六章 情不自禁 吕天凡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是那对男女赤条条云雨巫山的场景,一双手却在不停地在下边套动,前方正对着便池。每念及那名女子的扭动着灯光下亮白耀眼的身子恣意迎逢,不由得血脉贲张,几欲喷薄而出,然而,最后关头终归功亏一篑。 吕天凡忙活的满头大汗,感觉着心底那一股无名邪火始终无法泻出,有些丧气,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患上了某种无法言明的隐疾。 外面柔和的电话铃声执拗地响着,仿佛不接电话誓不罢休之势。无奈只得暂缓行事,走出卫生间抓起手机。 “嗨,吕天凡,是我,”魏倩玉的声音压得很低,渗出充满磁性的喉音,连带着轻微的喘息,“怎么才接电话,睡了吗?在家里我不能打电话,原因你知道的。我现在在街上,你的邮件我刚刚看到,……” “嗡”,一股异样之感直冲脑际,震得他一阵晕眩。镜像中那名销魂女子重新浮现在眼前,只不过换上了魏倩玉肤如凝脂、宜嗔宜喜的面孔。魏倩玉就像在他的耳边款款细语、娇喘连连,吕天凡已经听不清电话里说的什么,只觉浑身战栗不已,一只手向下摸去,喉咙里情不自禁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老板……娘,哦,姐姐……” “吕天凡?你怎么了?你……你小子,在干什么?”魏倩玉警惕地问,显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 吕天凡已无暇说话,感觉中,全身所有的力量不断向着某一处攀附凝聚,直至达到无法忍受的顶点,一声闷哼,火山爆发般地骤然倾泻。月光下,银亮的一线一悸悸疾喷而出…… 吕天凡喘着粗气大字型仰躺在床上,电话的另一头沉默良久。 “完事了么?” “……” “舒服了?” “……” “吕天凡,你去死吧!”魏倩玉恶狠狠骂了一句,随即挂掉了电话。 …… 两天后,吕天凡咬咬牙,终于打开了他一直不敢看的邮件。[]邮件是魏倩玉老早就发给他的,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机枪大炮一哄而上的火力攻击,内容只寥寥数语。 前几句话告诉他,“某”的现在住址暂时不清楚,若有消息会跟他联系。耐人寻味的是后面的几句话,“别胡思乱想了,把你的银行卡账号告诉我,再给你打五千,做降压费。记得带套哦,这可是姐姐的忠告!”最后画着一个俏皮的笑脸。 吕天凡舒了一口气,同时心里苦笑不已。 荧屏右下角的企鹅头像一直在不停地闪烁,想想现在正是闲得无聊的时候,吕天凡移动鼠标把它点开。 跟他打招呼的是一个网名叫“紫瞳”的女孩子,这是他两个多月前在网吧里上网时,随意查询加的好友。没有视频过,但见过女孩子的照片,一个清秀含蓄的形象,自称是南航的空乘。 “你这人干嘛呢?总是不理人,是傲慢,还是老婆在跟前不方便?” 吕天凡想了想,打出一行字:“妹子你怎么没上机啊?不会主动下岗了吧?” “休假哦。你怎么老盼着人家下岗,什么居心?” “这叫关心则乱,语无伦次,一般见到美女我都这样,妹子习惯了就好了。” “你还没回答偶的问题,不说不理你了。” “我这人谦虚得很呢,老婆还在隐形,这么回答满意吗?” “那为什么不理偶?是不是又在沾花惹草?” “唉,妹子,什么叫沾花惹草啊,词儿不能这么码,那叫寻花问柳好不?不过我现在已经戒了。” “嘻,连这事儿都戒了,你还能干什么?” “这世上要做的事很多,人总不能在一棵色树上吊死。” “嘻嘻,几天不见有长进哦,说说都忙什么了,看看小妹能帮上忙不?” “据闻中东战火又起,令人惜载,我辈岂能坐守旁观。” “嘻嘻,又吹牛皮,你不观还能咋地?想去解放那些包头缠足的妇女同志?小心人家把你……,嘻嘻嘻嘻。[]” “你从哪儿知道她们缠足,不要把我们几千年前的屎盆子扣人头上好不好。你那个‘……’是啥意思?” “你懂的。” “我不懂。” “瞎说,还有什么是你这个花丛君子不知道的。” “我叫风花雪月,啥时候变成花丛君子了。我真不知道,骗你是小狗。” “嘻嘻,那你自己想象吧,使劲恶心地想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 吕天凡故意顿了一下:“妹子你可真够色的,我是自愧弗如啊。” “干嘛这么说?” “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 “偶说什么了?” “你说‘……’。” “‘……’能说明什么?” “你不是让我想吗?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 “你真让我说?”吕天凡特意在后面加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那边停了大概两分钟之后,才出现一行字。 “不准说,你说我就不理你了。” “哈哈。” “讨厌。” 吕天凡伸了个懒腰,聊了半天,估计也该收场了,正准备道声再见,然后关掉qq号下机,企鹅小头像又开始闪动起来。 “啥时候发你的照给偶看呢?” “下一次吧。” “你是小狗,尽骗人,每回都说下一次。” “其实我确实在推脱,不过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什么?” “我这个形象啊,怎么说,在我们村父母都拿我的样子吓唬小孩。我怕你看了之后,做恶梦咋整?” “嘻嘻,不会的,偶从小就是被吓大的。” “要不这样吧,我索性奉献一回,让你看看真身,咋样?” “你想跟偶见面?” “也不全是,主要是让你欣赏欣赏我,嘿嘿。” “那你不也看到偶了?这不还是见面吗?” “也不一定,你可以跟中东的女同志学学,找块布蒙住头。” “讨厌,这大热天的,你让偶捂着头,什么居心呀这是,那不静等着起痱子吗?” 吕天凡乐出声来。 “那我没别的招了,办法你自己想。” “谁说偶要见你了,看照片都能做恶梦,看见真人还不得喊救命那。” “其实我这人吧,丑是丑点,但是谈吐比较不俗,温文尔雅,属于有内涵的那种,基本上能填补形象上的不足,说不定你见了我,还会呼天抢地要做我的女朋友呢。” “嘻嘻,牛皮还没吹破呀,还是昨晚做的梦没醒呢。”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更有谁人听!唉,伤自尊了。” “够酸的,词儿不够了,拿诗来顶。心事下回来听,偶吃饭去了。” “胃口不错啊,一饭风顺哦。” “嘻嘻,你真逗,跟你聊天真有意思。” “妹子,你的欢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啊。” “嘻嘻嘻嘻,偶不管,偶高兴就行。拜!” “拜!” 吕天凡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来,走到望远镜跟前,观察起林海东办公室的情况,同以前一样,毫无动静。 已经两天了,他连林海东的影子都没摸着。 土地规划局的上下班时间,分别是早晨八点半和晚上五点半。每天早晨七点来钟和晚上五点钟,吕天凡就准时守在望远镜旁,镜头对准了土地规划局的大门。他希望在上下班的人群中,找到林海东的身影,林副局长肥胖的身材绝对显眼易认。然而,这一想法还是落空了。 今天早晨八点钟,他忽然发现林海东办公室的窗户开了一扇,满怀希望等了半天,结果窗户里头伸出一个打扫卫生的中年女人的头来。之后,便陷入同现在一样的安静状态中。吕天凡甚至怀疑这个林海东根本就不在这里上班。 不知道确切的驻地,单位又找不见人,吕天凡现在可是一筹莫展。他有林海东的手机号码,总不能直接打过去询问。据说公安局能通过手机号码直接给持有人定位,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换了一条牛仔长裤,套上t恤,感觉这套装扮还像点人样,便斜跨着背包出了门。 顺着大环路向东,拐进一条胡同,钻出来就是人民路,道对面就是土地规划局。他要赶着中午的饭口去一趟,这样就能找到很多被推辞的借口,而不必见到林海东本人。 过马路的时候,趁着一辆公交车从身前经过,吕天凡扣上了昨天在夜市花三十块钱买的廉价墨镜。 偌大的停车场,被各式各样的大小车辆占满。他故意放慢脚步,却没有找到那辆车号为00855的奥迪轿车。这是魏倩玉提供给他的林海东的座驾车牌号。 “你找谁?”吕天凡刚刚登上规划局大楼的台阶,过来一个中年保安拦住了去路。 “我找林局,林海东副局长。” “你是谁?有什么事吗?”中年保安眼里露出狐疑的神色。 “家里的事,用得着跟你汇报吗?”吕天凡含糊地说,故意做出蛮横的样子。 中年保安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说:“林局长出差了,不在。”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吕天凡扭头就走,中年保安追上来叫住他,问他是谁,吕天凡不耐烦地扬扬手机,说:“我给他打电话问问。”在手机上胡乱摸了几把,贴在耳朵上,边往外走边装模作样地大声说:“喂,林局吗?我是小强,对,我在你单位门口,你在哪?……” 走到马路边上,他擎着手机还在装,电话突然真的响了,一看是赵炽。 “老大,今晚六点半,黄海路天通渔港,咱们四个,同学聚会,哈哈。” 通天渔港?好熟悉的名字。吕天凡放下电话,回头看去,规划局门口,那个中年保安依旧站在台阶上,朝他这边望来。 第七章 同学聚会 “……看着背面,倒是挺有型,那屁股绷得蹬蹬的。(.好看的小说)我赶紧走过去,说:‘妹子,你是那个阳春白雪吗?’她一回头,模样也还说得过去,突然就那么嫣然一笑,这家伙,那嘴裂得,都到耳朵根上去了,这还不算,呲一口大黄牙,海滩上的礁石都比那齐整。你说你要笑是不是给个暗示也行啊,我没防备,差点没给吓趴下。” 吕天凡刚含了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去,脸蛋子鼓鼓的,涨得通红,一边摆手让赵炽别说了,一边费劲地憋住气,好久才把这口水咽进肚子里,喘着大气,说:“赵胖,我看你是成心,是不是把水喷你脸上你才舒服?” “怎么啦?”赵炽瞪圆了眼珠子,“我说的可都是真事,你非要听,谁知道你笑点这么低,倒退了二十年。我还没说到正点上去呢,到时候你是不是能蹦上房去?还说不说?” 赵炽的声音大了起来,周围的人皆侧目而视。吕天凡点了一支烟,说:“说,干嘛不说,我不喝水了,免得给你造成人身伤害。你继续。” 他俩坐在天通渔港二楼紧靠着栏杆的一个隔间,从这里可以看到一楼大厅的全貌。随着晚饭高峰期的临近,从大门进来的食客越来越多。 所谓隔间,就是被屏风简单遮挡的空间,并非那种全封闭的包间。俩人来的稍早一些,冯旭亮和欧阳彤还未到,但冯旭亮已经提前预订好了隔间。 “……我没说什么,她倒不满意了,‘你这个胖子真会起名字,还玉树临风,玉树长这体型还不得自杀去。’”赵炽捏着嗓子学那女孩子说话,声音不伦不类,像是吹岔了音的笛子,吕天凡再次忍俊不住。 赶紧转过头,却看见酒楼门口的旋转门轻轻滑过,走进一对年轻人,非凡的风度,登时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男的大约一米八多的身高,修直挺拔,宽肩蜂腰,剑眉朗目,虽然只是随便套了一件浅红色体恤,却掩不住不怒自威的气质。 身旁女子的身高刚好超过男子肩头一寸,浓妆淡抹,一袭淡蓝色连体长裙,突显出凸凹有致的身材和雪白的肌肤,外罩白色披肩。黑色的长发打着卷随意散在脑后,雍容华贵的气质,与身旁的男子刚好相得益彰,珠联璧合。 这一对自然非冯旭亮和欧阳彤莫属。 两个人在门前大堂滞留了片刻,有人过来跟冯旭亮打招呼,握手做短暂寒暄。欧阳彤神情自若立于一旁,含笑点头,不时左顾右盼。 有服务生过去,躬身将二人引到楼上。 赵炽还在唾沫星四溅手舞足蹈,吕天凡提醒道:“别说了,正主儿来了。” 屏风后面的过道上传来“噔噔”高跟鞋触地的脚步声,俄顷,一对璧人走了进来。吕天凡和赵炽连忙站起,四个人煞有介事地相互握着手,满面春风。 冯旭亮笑着说:“实在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一会我自甘受罚。” 赵炽说:“那哪成?要罚该罚我俩才对。老板没来,吃货倒急着先来了,就等着受罚呢。” 众人笑起来。 欧阳彤看着吕天凡,一抹异色一闪即逝,说:“老同学,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七八年了吧?你一点都没变。” 吕天凡说:“小时候听故事,就问大人,丑小鸭怎么就会变成大天鹅了呢?大人也给不出答案。刚才我在想,若那时候认识你,就用不着整天趴鸭窝子边偷看了。” 欧阳彤“噗嗤”一声,笑着说:“吕天凡,说话还这么逗,真是秉性难移啊。” 冯旭亮含笑说:“各位都请坐吧,咱们不是来罚站的。(.)”说完,亲手扶了椅子伺候欧阳彤坐下。 围着圆桌俱都落座之后,服务生拿来菜牌,冯旭亮谦让一圈,便自己点起来,都是一些时令海鲜,价格不菲,最后还点了一瓶五粮液。 赵炽说:“老冯,这一顿差不多能吃掉你一个月的工资了吧?” 冯旭亮毫不在意地说:“不瞒你们说,这里是我们派出所管辖区,自然会打折的。你们也都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怎会光指望着工资吃饭。” 欧阳彤对吕天凡说:“你的电话号码现在给我,免得一会你们喝醉了忘了。过两天我找你有点事。” 吕天凡诧异地瞥了坐在对面的冯旭亮一眼,后者恍若未闻,一脸坦然。 一会儿酒菜就端上来了,冯旭亮先来了段开场白,说得声情并茂、挚感情深,但总觉得有点过,尤其是开篇几句,似乎演说的对象应该是四十人以上的同学大聚会,而非现在寥寥的四个人,不过最后总算绕回来了。 “……来,我们四个在这里能碰到一块儿,那是缘分,就为这缘分,干杯!” “干杯!” 其他人随声附和。 欧阳彤不喝酒,要了杯果汁替代。 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虽然人数不多,气氛却热闹融洽,笑语莺声。各人纷纷讲起学校时的趣闻趣事,笑声涟涟。唯一有一点意外的是,冯旭亮和欧阳彤没有想象中的亲密,俩人之间非常客气,似乎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吕天凡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学生时代,心底涌出一丝对往事的留恋。然而,就在他不经意地一转头,眼神一亮,瞬间便被拉回了现实。 从酒楼转门走进三个人,当先一位,肥头阔耳,大腹便便,穿着制式短袖衬衣,西裤的裤腰带已经系到腰腹以上,风尘仆仆的,这不是林海东还能是谁? 过来一位大堂经理摸样的女子,将三人引上三楼。 “你认识?”冯旭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淡淡地问。引得赵炽抻着脖子往下看,欧阳彤也转过了身子。 “看着面熟,应该在哪见过。”吕天凡笑着说。 “电视上看过吧,土地规划局的副局长,可能刚从乡下调研回来,报纸电视都有报道。这里是他吃饭的据点,有专门的包间。” 吕天凡恍然而悟,暗骂自己糊涂,像林海东这样的干部,无论走到哪,都有媒体的跟踪宣传,用得着他那么费尽心思到处打听?同时想起,在魏倩玉给她开列的名单当中,确有这么一家酒楼。 “你现在做什么?”冯旭亮跟他碰了一下杯,继续问道,坐在俩人中间的欧阳彤露出倾听神色。 冯燃亮就在此地的黄海路派出所做主管刑侦的副所长,算是政府官员了。欧阳彤在一家保险公司做部门经理,也属于白领阶层。吕天凡和赵炽比较起来就显得寒酸了许多。出于礼貌,冯旭亮和欧阳彤刚开始并未询问他的工作状况。 “嗯,”吕天凡想了一下,“现在正做些市场调研的工作,还没有最后确定,属于不正式的。” 冯旭亮并没有因为他回答的含糊而追问下去,很潇洒地耸了一下肩,瞥了一眼桌上的智能手机,微笑着说:“这手机很贵吧?看来你混得不错。辖区有个酒店招保安领班,待遇不错,我本想推荐你来着,现在看来不用了。” “那是,现在连我都在潜心思索,是不是跟着……哎呦!” 赵炽口无遮拦,吕天凡气极,桌子下狠狠跺了他的肥脚,随即同冯旭亮、欧阳彤一道若无其事地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 赵炽反应也快,脚下痛得要命,却捂住了腮帮子,支支吾吾说:“让你们受惊了,咬舌头了。”偷偷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冯旭亮和欧阳彤一脸狐疑,人说话怎么还能咬舌头,吕天凡赶忙转移话题,指着一个刚刚进门、绷着一张脸一身珠光宝气的年轻女子说:“你们看这女的,恨不能把全身家当都穿在外头,一看就是个暴发户。若是咱们的欧阳彤站到旁边,她那些珠宝首饰恐怕都会当成垃圾,光彩不再。” 欧阳彤喜孜孜说:“吕天凡你尽会说好听的。你没事老看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干什么?” 冯旭亮眼里露出赞许神色:“你的眼光看得很准,她叫李萍,前几年还名不见经传,后来搭上了林海东的关系,搞了个‘波尔海’绅士会所,一夜暴富。不过,听说此人有个亲戚在省里……” 话音被剧烈地咳嗽声打断,赵炽脸憋得通红,好一会儿缓过劲来,哈哈大笑。欧阳彤问他笑什么,赵炽两手捂住胸脯两边,强忍着断续说:“‘波儿’,海……海。”随即继续大笑不止。 欧阳彤脸一红,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吕天凡只觉脑子里“翁”的一声,他哪想到随便一指,就能给林海东指出个情人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怎么了?”看着吕天凡木呆呆地样子,欧阳彤关心地问。 “啊?没什么,来,喝酒。” 接下来的时间,吕天凡显得心不在焉,表面上依旧在说说笑笑,但明显慢了半拍。直到看到李萍气哼哼从三楼下来,一名跟林海东一同进来的男子,跟在旁边低声下气地陪着笑,吕天凡的眼神才亮起来。 “你们等一会,我出去买盒烟。”不待三人说话,便抓起手机下了楼,跟着李萍等人的身后,走出了旋转门。 冯旭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若有所思。 第八章 雪中送炭 吕天凡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好看的小说)头还是有些发沉,嗓子发干,胃口空涝涝有些酸苦,这都是酗酒的后遗症。 其实昨天晚上,当他以买烟为借口,冲出酒楼,眼瞅着李萍驾驶着红色宝马车,赌气似得快速离开,真有一种打辆出租车跟上去的冲动。 但是就这么走了,赵炽倒好说,冯旭亮和欧阳彤他们如何交代。就这么略一踌躇,宝马车响着震撼的马达声已经远去,只来得及用手机偷偷拍了几张照片。 那辆00855的黑色奥迪a6轿车,就停在酒楼侧面的阴暗处,车身上喷满泥浆。看来林海东还是乘着这辆座驾。 随便买了盒烟,吕天凡重新回到酒楼。 到最后,除了欧阳彤,三个大男人灌下一瓶52度的五粮液,二十四瓶青岛啤酒。 冯旭亮最先迷糊起来,吕天凡趁机坐到他旁边,终于套出李萍的家住在东城区的星苑小区,具体门牌号他是不记得了。吕天凡欣喜若狂,为了怕忘记,跑到厕所里用手机记录下了这些信息。 重新归座之后,收获满丰的吕天凡彻底松弛下来,很快,他成了继冯旭亮之后,第二个迷糊的人。之后的记忆就有点模糊。只记得冯旭亮吆喝着要去k歌,因为欧阳彤的反对作罢。他是自己打车回来的,其他人怎么走的全然没了印象。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猛灌一气,感觉火烧火燎的胃口舒服些。凑近望远镜低头看去,林海东正坐在办公室里跟什么人在说话,虽然因为玻璃窗的反光看的不是十分清晰,但是林海东肥胖的身材极其好认。 想起昨天早晨有清洁工在这间办公室里打扫卫生,心里升起一丝明悟。记得以前看的《福尔摩斯侦探全集》,福尔摩斯通过一个人鞋面上的一点泥巴,断定此人是步行而不是坐车。其实这只是非常简单的观察和推理,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都不是难事。然而,即使绝大多数人看到了脚上的泥巴,也不会去想坐不坐车的问题,因为这跟他们本来就没关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只看表面的思维惯性。就像他看到有人打扫卫生,其实早该想到今天的状况,却忽略了过去。 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吕天凡晃晃头,又灌了一口矿泉水,打开电脑,用数据线连上手机,调出昨天晚上照的照片,选出了最清晰的三张,稍微做了一些放大裁剪,打印了出来。 一张是宝马车的照片,另两张分别是李萍的上半身照片。由于是抢拍,角度并不理想,大概也看得清楚。 李萍长得还算漂亮,不知为何,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掩去了原本的清新。或许是她两眼的间距较窄,咋看起来给人一种凶戾的感觉。 放下照片,吕天凡在网上百度搜索起星苑小区的情况。星苑小区位于东城区的南端。东城区属于新区,是在原有的荒芜中拔地而起,自然比旧城区的改造要快得多。吕天凡现在所在的属于古安区,与东城区毗邻,是k市的政治经济中心。 星苑小区是名符其实的富人区,这里的房子每平米均价超过了一万五,属全市顶尖的水平。小区内建有高低楼房四十三栋,其中小高层就有十三栋。可惜的是,网上只有星苑小区的地理位置和小区概况,却没有小区内部的结构图。 看来一切只能等实地查探之后才能定夺。吕天凡并不着急,现在有了眉目,不差那一时半会儿,况且宿酒未消,怎么也得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邮箱里没有新的邮件,打开政府网站,果然在动态一栏中,找到了十多天之前发的一则新闻消息,市政府正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要分批到周边的贫困乡村进行考察调研,在第一批的名单当中,林海东的名字赫然在列。 吕天凡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挂钟,时间还早,合上电脑,又趴回到床上补了个回头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爬起来发觉除了肚饿,其它的不适症状基本消失。刷了牙,冲了一个澡,简单收拾一下便出了门。 先在附近找了一家快餐店。因为正是饭口时间,来吃饭的人不少。挤挤挨挨总算填饱了胃口,沿着大环路西行不远有一处公交站点,稍等片刻,跳上一辆进站的小公汽,直奔东城区而去。 当吕天凡真正面对着星苑小区,心里却感到一丝茫然。小区的占地面积之广,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在星苑小区的四周,参差罗列着各式各样高矮大小不一的居民楼房,有封闭小区,也有散式建筑,众星捧月般,将星苑围裹其中。而星苑俨然是有着高贵血统的皇族,藐视着芸芸众生。 吕天凡用正常的步幅频率,沿着星苑小区的周围走了一圈,竟花费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小区外围隔栏,内植郁郁葱葱的荆丛植被,顺着枝叶和楼房之间的缝隙,可见气势恢宏的中心广场,假山瀑布,亭台泳池。期间吕天凡特意注意的地下停车场,就找到四个之多,这还不算露天道边的停车场,以及几乎每栋楼都配的私人车库。 回到原点,吕天凡大失所望,若在这里去找那辆红色宝马车就和大海捞针差不多。而且,他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找,否则被有心人看见以为他行为不轨,报了警,平白惹得一身麻烦,岂不是笑话。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段,街面上少有人迹,过往的车辆倒是不少。吕天凡晃觉就这么站在路边,想不被人注意都不行,于是躲到一处楼荫底,眼睛盯着小区的南门岗。随着横杆的起起落落,一辆辆进出的车辆,心里一动,打起了那两个保安的主意。 吕天凡踩灭烟头,戴上那副廉价的墨镜,转到楼的正面,在一家小食杂店买了两包中华烟,塞进包里,摇摇晃晃向小区南门走去。 刚刚过了道,包里响起了电话铃声,拿出来一看,却是冯旭亮。 “吕天凡,你在干什么?”声音隐有一丝捉弄的味道。 “在街上看光腿美女呢,怎么,有事?”眼看着门岗的两个保安向他望过来,吕天凡心虚地低下头,走到一边。 “美女?”电话那头响起轻笑,“得啦,别装了,你前面的活物也就俩男性保安,美女在哪啊?” “嘿,我说老冯,你有千里眼那?咱哥们可没有断袖的嗜好,看老爷们干嘛?”话是这么说,吕天凡还是吃惊地抬起头四下观望。 “呵呵,我可没千里眼,也就看一里地的视力,哎,别动,对,就这样,就是你脸朝的方向,过来吧。” 停在一片树荫底下的一辆灰色别克桥车的车灯闪了一下,吕天凡走过去拽开车门坐了进去。 “老冯,真是巧啊,你办案怎么办到这里来了?” “不巧,我在这看你半天了。这里,包括星苑小区内,到处都有监视探头,我再不叫你,你鬼鬼祟祟的样子不被人当贼带走才怪。” 吕天凡心里一惊,依然口硬道:“我吕某人行事光明磊落,岂能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冯旭亮冷笑着说:“吕天凡,你真以为我这几年的刑警是白干的么?昨晚我是喝醉了不假,但是事儿还记得清楚。从林海东一出现,你就有些反常,一直到趁我喝多了,从我这儿套李萍的住址,傻子也知道你的居心。昨晚你也没少喝,蹬去醒酒的时间,我估计你也就这个时候来,怎么样,没错吧?” 吕天凡哑口无言,心里却对冯旭亮刮目相看。念书那会儿,他一直把冯旭亮当成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这也是出身贫贱的他对那些来自高门大户家庭学生的一贯看法,此时才知真正看走了眼。 “行啦,别编词儿了,”冯旭亮显然误会了他转的心思,“咱们是同学,我和你的关系是不如赵炽来的近,但你也不用跟我遮遮掩掩,有话直说就是。这个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 吕天凡接过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李萍的详细住址和联系电话,愕然道:“你把这个给我,真不怕我抢劫盗窃绑架?你可就是同案哩。” 冯旭亮笑着说:“咱俩这么多年的同学,我还能不知道你?你做什么我不管,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不管是林海东还是李萍,背景可都不简单,你小心一些,千万别惹火上身。” 吕天凡小心地把纸叠好塞进背包,试探着说:“昨晚欧阳彤说过两天找我有事,什么事?” 冯旭亮瞥了他一眼,说:“干嘛问我?” “当然问你,问赵胖那是徒费口舌。” “赶趟看上你了也说不定。” “嗨,老冯,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兄弟承受不起。” “不开玩笑,”冯旭亮耸了一下肩,淡淡地说,“我去年就结婚了。这件事除了欧阳彤,你是第二个知道的。” 吕天凡再度愕然无语。 冯旭亮看了一眼手表,说:“行了,不跟你扯了,我要回所里,下午还有个会。晚上你等我电话,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开开眼。” “去哪?” “波尔海,怎么样?你不是要查李萍么?那是她的老窝。用不用我捎你一段?不用的话你就下车。” 吕天凡关上车门,目送着汽车吼吼地驶了出去,拐过一个街角,消失不见了。 第九章 美女如云 “波尔海”绅士会所位于古安区最著名的商业街西安路的尽头,再往南就进入新安区的地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西安路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两边的建筑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芒四射,映得整条街道亮如白昼。 而此处灯光最亮丽最惹人注目、却是最安静的地方,就是这个“波尔海”绅士会所。 出租车拐进一处花园似的地方,停在一扇灯火闪耀的大门前。吕天凡随冯旭亮下了出租车,抬头望去,见门前的台阶上立着两名男子含笑跟他们招手,前面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口称“冯所长”,满面春风下了台阶。冯旭亮赶忙迎上去,握手寒暄,随后为吕天凡作了介绍。 四十岁的男子姓刘,是一家民营企业的老总。另一位三十余岁韩姓男子,是冯旭亮他们古安分局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 辅一进门,吕天凡只觉眼前一亮。这里与其说是大堂,不如说宫殿更为合适。顶棚足有两层楼高,错落有致悬着十几盏欧式风格的烛台吊灯,映照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四周墙壁雕龙画凤,在壁灯的辉映下美轮美奂。贴墙摆置一圈沙发茶几,让出了中间宽阔的空间。正对面是一排服务台,站着七八个男女服务生。 一个身着白衬衣、黑短裙、肉丝袜,身材俏丽、挽着发髻的年轻女子快步迎了上来,面含惊喜,高跟黑皮鞋蹬着大理石地面“咔咔”作响。 “刘总,好久不见呢。”女子和刘总做了一个轻轻的拥抱。 “裴裴,几日不见,越发漂亮了。”刘总笑着说。 裴裴与吕天凡他们几个一一握手致意,轮到冯旭亮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吕天凡心里暗抚,看来像冯旭亮这样英俊的男人,无论在哪都会惹女孩子注意。 “刘总,您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请跟我来。” 裴裴带着众人推开大堂一侧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里面有一排七八部电梯,每个电梯门口都站着一个头顶高冠的男服务生。(.好看的小说) 在来的路上,冯旭亮告诉吕天凡,这个波尔海绅士会所,并不是每个有钱的人都能进的去的。它实行的是会员制,分为黄金、白金和钻石三个等级。黄金会员年费十万,白金年费三十万,至于钻石会员,整个k市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个人,不是商业领袖,就是政府高管,那就不是用钱来衡量的了。据传,钻石卡全部是免费赠送。只有白金以上的会员才能领最多四个朋友进去。要想成为会员,除了钱,还要有会所认可的人推荐。因此在k市,拥有一张波尔海会员卡,就成了上层人物身份的象征。而这位刘总,就是一位白金会员。 众人下了电梯,被领进五楼一间豪华的大包房内。偌大的房间只在正中摆了一张大圆桌,四周墙边随意放着几张沙发茶几,似是点缀,配上墙壁上的几张壁画,吕天凡惊异地发现,整间屋子丝毫没有空旷之感,简洁明快让人赏心悦目。 刘总谦让一番还是坐了上首的位子,冯旭亮和那位韩大队长分坐左右,吕天凡挨着冯旭亮坐于下首。出奇地,裴裴竟不离去,也有座位,在他和韩队长之间。 冯旭亮就像一个孜孜不倦的导游,趁着上卫生间洗手的功夫,悄悄跟吕天凡解释,原来裴裴属于会所的公关经理,就是会员在此的一切活动都由她安排陪同,比如像吃饭,她也一起参与,兼任着活跃气氛的责任,就像给你临时安排了一个秘书。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会员上床做个爱,她都可以站在一边照顾协助,但是她是不会亲自做这种事。公关经理也分黄、白、钻三个等级,分别给对应的会员提供服务,一般不可以越级,除非上级的会员指定下级的公关经理。当然也有会员不需要,打声招呼自会离开。 “她们按照客人的消费额度按比例提取服务费,有下限没上限。就工资而论,她们挣的钱是我的好几倍。”冯旭亮最后说道。 四凉八热十二道菜流水般端了上来。盘子都极为考究地嵌着金边,菜的做工更为细致,雕花刻叶,圆圆地团在盘子正中,灯光下色泽鲜艳欲滴。然而吃在嘴里则是另一番景象,淡而无味,比之昨晚的天通渔港,差的太多。 酒是茅台。裴裴为每人斟满一小杯,她自己也倒了半杯。公关经理极少自己点东西,客人喝什么吃什么,她们也跟着喝什么吃什么。只是裴裴喝得很慢,吃得也很少,只是偶尔象征性缀上一口。这也算是她们的职业素养。 刘总显然对这种场合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左顾右盼,谈笑风生,对稍远的吕天凡亦照顾有加,加上裴裴巧妙的配合,人人都有宾至如归之感,遂心怀大开。 “吕兄弟,这次我们都是沾你的光了。”刘总冲吕天凡举起酒杯。“半年前我就邀请冯所,一直推脱,若不是你来了,这又不知到猴年马月才能喝上这顿酒。来,哥哥敬你。” 冯旭亮介绍吕天凡时,只简单地说这是同学,此次到k市出公差。 吕天凡连忙做恭敬状:“刘总客气,该我敬你才是。我那是小地方,来k市已经眼花缭乱了,这回更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还劳您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吕天凡干掉了杯中白酒。 在刚才的闲谈中,吕天凡大概听出,半年多以前,冯旭亮牵头破了一起诈骗案件,给刘总的公司挽回了价值几百万的损失,自此这位刘总一直追着屁股要请客,一直拖到现在。其实,吕天凡通过只言片语,也察觉出,这位刘总看中的恐怕不是冯旭亮本人,而是他背后的家族。否则,以刘总的身家,宴请一个小小的副所长,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到这种顶尖的会所。 这里喝酒,和吕天凡他们昨天在酒楼喝酒完全是两个概念。没人劝酒,能者多劳,因此酒桌上的气氛显得热烈而祥和。即便如此,两瓶茅台很快都已喝尽。 “刘总,您看……,还要酒吗?”裴裴的问话很有学问,故意迟钝一下,明着是问要不要酒,暗着却是提醒该换个节目了。吕天凡大开眼界。 “冯所,韩队,你们定,洗澡还是唱歌?” 韩大队长今天也是来作陪的,自然知道轻重,本身又不是善言之人,便把目光投向冯旭亮。 冯旭亮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瞟了一眼吕天凡,后者恍惚未觉,只顾低着头在那点烟。这种事本也没他插嘴的份。 “冯大哥,要不唱会儿歌吧,放松一下,刘总也是一番心意。”裴裴知机地提议道。 冯旭亮尚未答话,刘总拍了一下桌子,说:“好,就这么定了,唱歌。” 众人乘电梯到了八楼,一路在众多少爷公主的鞠躬问好声中,被领进一间软包房。少爷公主分别是男女服务生的别称。 这个房间极大,吕天凡目测,至少能容纳二十几个人绰绰有余。一面墙上嵌着一台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一边是一台点歌器,另一边墙角搭起一座离地面一尺余高的舞台样式,台顶同样有一台小型显示屏,一根麦克支架。显示屏对面则是一圈沙发。更绝的是,沙发两侧各有一扇小门,门内别有洞天,有桌有椅,有电脑电视,还有一张双人床。 裴裴招呼众人坐下,片刻之后,有少爷敲门进来,端进果盘小吃,成箱的啤酒,还有两瓶吕天凡叫不上名的洋酒。 房门再次被敲开,呼啦啦恍若一片彩云涌进,顷刻之间显示屏前面偌大的空间被二三十个女孩子填满。 这些女孩子皆着颜色各异、高开叉的吊肩长裙晚礼服,显得窈窕秀丽。其中前排套着长筒黑丝袜,后排则露出耀眼的白腿。霎时,吕天凡被白灿灿满目的肉色晃晕了眼,不由得低下了头。此时,他终于亲身体验出一个女孩子站在一群大男人中间,众目睽睽之下那种羞涩的感觉。 女孩们的后边跟着一个少爷。少爷喊着号子:“一、二、三。”女孩们齐齐鞠躬,一片莺歌浪语,齐声说道:“晚上好。” 冯旭亮趁机凑到吕天凡身边,低声说:“这些小姐是有区别的。光腿的只是坐台陪你唱歌跳舞,可以沾沾手眼便宜。那些穿黑丝袜的,则可以陪你出台,但不是真的带走。想打一泡?去后边的房间。想陪宿也成,只能去十到十二楼的客房。” 吕天凡怀疑地问:“老冯,你这么熟悉流程,是不是亲身体验过呀?” 冯旭亮说:“以前来过一两次不假,绝没有超过今天的深度。很多也是听别人说来着。” 吕天凡抬头看了一眼,见裴裴正和刘总说着什么,眼光却瞟向他们这里,便对冯旭亮说:“裴裴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吃饭的时候我看她瞅你的眼神都跟别人不一样。这妹子可是精品啊。” 冯旭亮一撇嘴:“对我有意思的精品多了去了,我都去应付,早抽干了。” 俩人同时轻笑起来。 此时裴裴开始发话,后排的黑丝袜们一起转身走了出去,前排光腿的女孩留下了八个,其他的也退了出去。留下的小姐并未马上就座,而是纷纷走进那两间小屋里。 吕天凡看着门口,好奇地问:“刚才我看见门口还有几个小姐,怎么不跟着进来?” 冯旭亮笑道:“看清楚了再说,那哪是什么小姐,都是鸭子,传说中的伪娘,为特殊需要的客人准备的。你有想法给你找一个?” 吕天凡登时汗毛倒数,赶紧摇头。 女孩们都出来了。令吕天凡目瞪口呆的是,这些女孩皆剥去了长裙,只穿着三点式泳装,勉强遮住胸前和腿间的三点。在明晃晃眼花缭乱之际,仿佛以为错进了澡堂子。随着灯光黯淡下去,整个软包房笼上暧昧的昏黄。当两团白花花的肉团挤坐在两旁,吕天凡立时大晕其浪,飘然欲飞。 第十章 暧昧情愫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将吕天凡从睡梦中惊醒。 “喂?” “吕天凡,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我在老地方等你,快过来。”来电话的是魏倩玉。 吕天凡有些清醒过来,不满地嘟哝着:“我的亲姐姐呀,大早晨的,你能不能开恩让兄弟多睡一会儿。” “什么大早晨,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好吧,给你一个小时。” 电话被挂断。吕天凡长叹一声,滚到床的另一边。 脑子昏昏沉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胃口仿佛燃着一堆火,这种感觉比之昨天早晨,有过之而不及。 吕天凡越想睡就越睡不着,一双双白生生的嫩手在眼前直晃,无奈只好爬起来,看了一下时间,是上午十点。 他和魏倩玉,只共同去过一个地方,西西里风情,自然就应该是她口中的“老地方”。 …… 自那天晚上的事之后,吕天凡对于面对这位美丽的老板娘颇有点难为情,这根本就是无法启齿的事。站在雅间门口,他踌躇了一会,最后抱着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心态,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 “你怎么搞的,昨晚跑哪儿喝这么多酒?大老远就闻到味了。”魏倩玉微蹙着眉头。 “这个,男人喝点酒,也是降压的一种方式。”话一出口,吕天凡随即醒悟过来,恨不能咬自己一口。“降压”是魏倩玉发给他邮件里的词,意有所指。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找不痛快。 “我跟你要银行卡号,怎么不发给我呢?非要劳驾姐姐亲自给你送过来不可?”魏倩玉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搁在茶几上。 “不……不是,你误会了,我那晚……不小心,摔了一跤。”吕天凡痛苦地闭上眼睛。这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欲盖弥彰。真不知道以前活络的脑筋转到哪儿去了,尽说些不知所云的话。 魏倩玉似颇感兴趣看着他的窘态,“噗嗤”一笑,说:“得啦,姐姐也是过来人,你们男人那点儿破事就别遮遮掩掩了,我也懒得搭理。” 既然这层窗户纸都捅开了,吕天凡心里平衡些,正要说话,却听魏倩玉继续幽幽说道:“其实,感情这东西真的很奇妙,没人说得清楚。按理讲姐姐应该生你的气才是,可是这气却很难生起来,倒是特别想看看你的尴尬模样。瞧你以前油嘴滑舌的样子,也能落得这步田地,想想都有趣。” 吕天凡心底一颤,豁然抬头,却见魏倩玉伸手捋了一下头发,嫣然一笑。 此时,午前的太阳,洒下一缕淡黄色的光束,自窗户斜斜射入。魏倩玉洁白美丽的面孔,笼罩在薄雾似嫩黄的氤氲之中,仿佛一座雕塑,闪着圣洁的光芒。欣长的手指,从焗成亚麻色的长发上掠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时间,一直徘徊在眼前迟迟不肯离去的一堆堆白晃晃的肉体尽皆烟消云散。吕天凡心里长叹,这一幕恐已在脑海中深深地镂刻拓印,终身难忘。 “我也是个平常人,当然也有儿女情长、七情六欲。只是现在这个时候非常微妙,一个不慎,满盘皆输,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所以只能尽量约束自己。不过还是没忍住,跟你说了这么多。唉,姐姐说的这些,你都明白吧?” 吕天凡大脑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嗯”了一声。 魏倩玉轻轻把信封往前推了推:“这是非常时期,你做什么,姐姐都不会怪你,拿着吧。” 吕天凡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很大努力,终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拿起信封,塞进背包,说:“钱我就收了,正好这几天还要租一处房子,我还怕钱不够呢。” 魏倩玉眼睛一亮:“有眉目了?” “嗯,东城星苑小区。” “哦?”魏倩玉皱起眉头,“那儿是高级住宅区,房租很贵的。而且一般租房至少要交三个月的租金。” 吕天凡笑着说:“你上回给我的钱还剩不少,加上这五千,应该没问题。” 魏倩玉说:“这样吧,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我再给你打点过去,怎么地也得有个吃饭钱。没想到你的效率这么快,看来姐姐的眼光确实没错。” 吕天凡不再推辞,拿出银行卡,茶几上就备着便笺,写下卡号,递给魏倩玉,说:“你上回说是三个月的期限,现在是不是早了点?” 魏倩玉说:“三个月是我笼统估计的最后时限。我们是谁先拿到证据谁就可以先起诉,没有时间限制。” 吕天凡走出西西里风情咖啡屋,魏倩玉驾着她的白色丰田早已走得无影无踪。胃口依然抽搐得难受,心情却畅快无比,几乎要高呼狂喝直抒胸臆。 刚才魏倩玉并没有问那个女人是谁,他也就没说李萍的情况,这本身就代表魏倩玉对林海东的淡漠。 吕天凡暂时不想吃东西,再空空胃口,便顺着南驼大道向东走去,寻了个路径,爬上了驼峰岭。 驼峰岭顾名思义,是一对驼峰的形象。赵炽管它叫“奶头山”。仅从外形上看,赵炽的命名似乎更贴切些。作为k市最著名的风景区,吕天凡来了半年多还真没上来过。 驼峰岭有专门的甬道直通山顶。吕天凡走的是后道,一条蜿蜒狭窄的石阶,是为本地人锻炼之用修建的。吕天凡爬个半个多小时,满头大汗,终于上了前驼峰。 也许因为出汗的关系,胃口感觉舒服的很多。 前驼峰顶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用水泥平整了地面,四周围着一圈铁索。站在这里向南眺望,可以看到碧波荡漾的大海。在烟涛微茫的海天尽处,几座坨礁隐隐可见。回头可看见驼峰岭的后驼峰,上面有一些人正朝这边指指点点。 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导游正给一群游客煞有介事地讲着驼峰岭的传说。吕天凡听了一会儿,便偷笑着离开。又是一个白蛇许仙的翻版,不过白娘子没有压在雷锋塔下,而是压在了驼峰岭下面。 “帅哥,帮忙照张相好吗?” 过来两个女孩子,看样子是大学生,鼓鼓的胸前别着校徽。只是那地方太敏感,吕天凡没敢多看。 两个女孩子分别以大海和后驼峰为背景,照了几张合影。还相机的时候,吕天凡抢先说了声“谢谢”。 “咦?应该是我们谢你的呀,你谢我们干嘛?”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如此真诚地叫我一声‘帅哥’了,所以谢谢你们。” 两个女孩子又叫了两声帅哥,捂着嘴,笑着跑开了。 吕天凡准备下山的时候,包里的电话响了,是冯旭亮打来的。 “吕天凡,是我。真羡慕你啊,能睡个懒觉,我一大早就得爬起来到局里开会。你怎么样,没事吧?” 吕天凡说:“我没事,正在驼峰岭饱览名胜呢。昨晚我没出丑吧?” 冯旭亮说:“不错,坐怀不乱,像个君子。昨晚的酒不能白喝啊,探出什么没有?” 吕天凡说:“都是最底层陪客的妹子,知道个屁,问也白问。不过那地方都这样了,你们也不管管?难道法律条文又修改了?我怎么没听说?” 那边沉默了一会,之后响起冯旭亮低沉的声音:“难得你这么正经一回,真不明白我带你去的意思吗?” 吕天凡沉吟片刻,说:“没办法,这贼船我是上定了。” 冯旭亮叹息一声:“那你自己小心点,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有事再联系吧。” 吕天凡顺着甬道走到半山坡,上了一辆接送游客的面包车,下了山。先找家馆子填饱了肚子,随后打出租车到了星苑小区附近。 在小区周边的居民区里转了一圈,最后看见一家房屋中介的门头房,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先生,您要买房还是租房?”办公桌后面站起一个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的女子。 “租房。我希望找一处高楼层僻静点的房子,有吗?” “先生,我们这里有很多房源,请问您要租住什么价位的房子?” “价钱不是问题,我看了满意就行。” 女子眼中现出怀疑的神色。的确,吕天凡随随便便套了一条大裤衩,体恤衫皱皱巴巴,沾着一些爬山留下的汗渍。怎么看也不像能掏得起大价钱的人。 “先生,那您看星苑小区里的房子怎么样?”女子低下头,嘲讽之色一闪即逝。 吕天凡闻言大喜,并没留意女子的表情,不动声色道:“先去看看房子吧。” 女子和屋子里另一个女的打了招呼,拿着两板密密的钥匙串,领着吕天向星苑小区走去。到了南门岗,点一下头就进去了,显然她和站岗的保安颇为熟悉。吕天凡也舒了一口气,这两个保安并不是昨天的那两位。他进去后,两个保安也只是看他一眼,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做过多停留。 “妹子,这么高档的小区也有空房啊?真没想到。”吕天凡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说道。 女子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说:“谁是你妹子,你有我大吗?” 吕天凡一怔,连忙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你才二十出头,没想到都快过四十了。怎么长得这么年轻,真是奇了怪了。” 女子扶了一下眼镜,似乎想发怒,不知怎么地突然笑了一下,不再说话,转头继续向前走去。 吕天凡连忙跟上,不敢再随便乱说话。便在此时,一阵音乐铃声在包里响起。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装了一次性电话卡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十一章 巧言令色 这部手机是吕天凡之前使用的山寨机,样式古板老旧,中介的那名女子见状,不由得偷偷撇了撇嘴。(.无弹窗广告) “喂,你的证件做好了,我怎么送给你?”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听口音似是本地人。 “哦,”吕天凡犹豫一下,装模作样地说,“这样吧,我这儿有个班子会议,等会议结束我就跟你联系,就是这个号码吧?好的,一会见!” 刚刚放下电话,没走几步,山寨机又叫唤起来。这是另一个制证电话。吕天凡又同刚才一样,胡侃乱说一通。 女子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这个时间和吕天凡昨天来的时间差不多,小区内没有多少人在外溜达。前方就是中心广场,广场边上的游泳池内,两个年轻的妈妈正抱着孩子在浅水区嘻嘻。 吕天凡指着右前方一片小高层建筑说:“大姐,那边的高层有没有空房?” 女子点点头,当先钻进一条鹅卵石铺就的林荫小道,斜着插了过去。 小区里每栋楼的外墙都标着醒目的数字,这是楼号,令人一目了然。根据冯旭亮提供的消息,李萍住在十八号楼三单元十二楼。吕天凡身边的这栋小高层的顶端就涂着鲜红的十八的数字。 吕天凡停下脚步,女子也停下,背着手一副任君选择的摸样。 “大姐,这些楼都有空房吗?” 女子晃了晃手中拴着密密麻麻钥匙的钥匙板,说:“不能说全部,基本上差不多都有。” 吕天凡似乎很随意地一指十八号楼,说:“这里有吗?” 女子绷着脸,一言不发,在前领着路。吕天凡不知道又怎么得罪了她,只好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十八号楼一共十二个门洞,眼见女子直接奔三单元而去,不禁窃喜。 女子在楼门洞防控们按了几个号码,进去后乘电梯,直接到了十六楼,这是顶层。在电梯里,吕天凡看到除了一楼,其它都是双层显示,而没有单层。正在不解,电梯门已经打开,这里是一梯一户。待女子打开房门,吕天凡进去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跃层式住宅。 偌大的房间只铺了地板、粉刷了墙壁,其余则空空荡荡,不见一件家具电器。吕天凡楼上楼下走了一圈,房间的布局基本就心中有数了。李萍的家既然住在楼下,房屋格局自然一模一样。 客厅的落地窗户朝南,主卧的位置在客厅上方以西,窗户也是南向。对面约五十米远是另一栋高层建筑。 吕天凡只对客厅和主卧室感兴趣,看过之后,便做出苦脸对一脸木然的女子说:“大姐,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住人?再说这么大的房间就我一人住,闹鬼怎办,还不吓死个人?” 女子紧绷绷的脸有些解冻,依旧不以为然地说:“这栋楼全都是跃层啊。”言下之意,楼是你选的,关我何事? “哪有平层?” 女子一指落地窗户对面的小高层,说:“那就有。” 吕天凡就等着这句话。 在一番天花乱坠的巧言令色下,女子带着他在十六号楼转了几个单元之后,自以为是地来到了四单元十三楼一号的房间。 这是一处一百多左右两室两厅布局的平层住宅格局,室内零散地按放着简易的桌椅床沙发空调冰箱洗衣机等必须的家具电器,基本上能满足简单的生活需要。更重要的是,在北屋,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楚地把李萍的主卧室以及客厅的情况尽收眼底,即使没有望远镜,看的也较为清晰。虽然还有比这更佳的观察点,但是那里已经有人住了。 吕天凡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大姐,你早领我来这儿啊。这里能上网吗?” “线宽带接口在那儿。” “房租怎么算?” 女子的脸终于解冻,有了点笑模样:“一个月1000,一个季度3000,半年5500,一年1万,水电煤气费自理。你真的租吗?” 吕天凡恍然,原来这位大姐根本就想到他会真的租房,故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暗暗摇头,看来以后还真得注意点形象。[] “这里怎么这么多空房?”向外走的路上,吕天凡问道。 拉到一个主顾,女子的心情显然舒畅不少,话也多了起来:“现在房价涨的厉害,很多在这买房的人不是为了住,而是等着坐地升值。我们老板也买了好几套。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委托给我们中介,能租就租。” “租房需要办什么手续?” “你是本地人吗?” “外地的。” “哦,需要你的身份证和暂住证做下登记,交钱就可以了。你准备租多长时间?” “还要到派出所备案那。我就租一个月。” 女子瞥了他一眼:“那倒不用,不过有时候派出所来检查外来人口,就查暂住证。你若没有,拿身份证我们就能给你办。你怎么就住一个月,准备在别的地方找房子吗?” “呵呵,不是。我有地儿住,因为正在赶写部小说,赶上了瓶颈。我那帮哥们太闹人,就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躲两天。” “作家?”女子显然不大相信。 出了小区的大门,吕天凡一拍脑门,懊悔的说道:“大姐,你看我这脑子,我女朋友让我三点钟去她家,我怎么给忘了,都过点了。正好,我今天也没带身份证,这样吧,明天我再来办手续。” 女子急道:“哎,你怎么也得登个记啊,这都走到门口了。” 吕天凡从包里掏出一把钱,数出三百,递给女子,说:“这五百块钱算是我的定金,你找人打扫一下房间,明天我再来。” “你不要收据啦?” “大姐,你一看就是个善人,怎会昧去这点钱。”吕天凡边走边回身说道。 他不敢去登记,因为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用什么名字登记,或者说不知道办的假身份证件上的名字。连带着又出现一个问题。吕天凡的户籍在平度县,隶属k市管辖,来这里本不用办什么暂住证。但是他办的假身份证就不同了,都是外省的地址,如果让房屋中介拿到派出所办暂住证,不露馅才怪。 吕天凡拿出山寨手机,按照来电显示打了两个电话,和送假证的人约定了见面地点和时间。地点就在东城区与古安区交界一处正在筹建的商业大厦工地墙外,时间故意错开了二十分钟。 因为离得较近,吕天凡乘着公交车,去的也早一些。戴上墨镜,在工地墙外徘徊了一会,山寨手机响了起来。此时路面上行人极少,只有一辆辆汽车在大道上来回穿梭。吕天凡看见道对面有一个骑摩托车的男子,正擎着手机,向他这边张望,便扬起手机招了招手。 摩托车横过了马路,停在近前,骑车人戴着墨镜,一脚蹬着地面支住车身,摩托车的发动机依旧“突突”作响,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吕天凡抽出里面的身份证看了一眼,咋看起来与真的无异,照片也做了些许加工,于他本人即像也不像,正合他意。于是把钱递了过去。 骑车人正要离开,却被吕天凡叫住:“哥们!” “什么事?”骑车人语气透着警觉。 “就这个身份,要一张暂住证。”吕天凡摇着手里的信封。 “一百块钱,三天后取。” “我明天就要。” 骑车人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低语几句,合上电话说:“加急的一百五。” 吕天凡再次将信封递回去,说:“我明天等你电话。” 摩托车冒着一股黑烟疾驰而去。 吕天凡继续在原地徘徊,约莫十来分钟,电话又响。这次过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长得圆圆滚滚的女人,带着茶色眼镜,撑着一把小花伞。 身份证以假乱真的质量,以及人物头像的处理,丝毫不次于头一张。吕天凡付钱的同时,提出了新的条件:“这个身份的暂住证,还要k市所属外县市的两张身份证,要求同以前一样。” 女人怔怔看了一会吕天凡,才拿起电话,走到一边。俄顷,回来细声细语地说道:“老板说了,你是老客户,两张身份证就收你五百,暂住证奉送。” 吕天凡把身份证递回,说:“替我谢谢你们的老板。” 吕天凡回到大环路住处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跑了一天,感觉有些筋疲力倦,便早早洗了上床睡觉。临睡前发现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打开一看,原来是银行的通知,他的银行卡被充进了五千块钱。 第二天上午,吕天凡便将望远镜和相机从支架上卸下来,重新打了包装。既然有新的切入点,林海东这边就没有继续观察的必要了。 到了中午,果然来了电话。吕天凡赶到昨天的交易地点,拿了身份证和暂住证,便直奔星苑小区外的房屋中介而去。 带他看房的女子见他如约而来,自然欣喜,登记了身份证号码,签了一份协议,暂住证只是看了一下,又还了回来。吕天凡突然发现一个巨大的破绽,暂住证和身份证上的照片居然一样,幸而女子却并未发现。又交了1000块钱,原先的300块钱作为押金。屋子里的另一名女子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他做完一切,方迟疑地问道:“你真是作家?” 办手续的女子笑称:“她可是个书迷。” “那当然,这没什么可瞒的,”吕天凡煞有介事地说,“什么?不修边幅?我这算好的呢,你还没见到半年没洗澡的。书吗,暂时还没出版,正在创作呢。笔名?哦,我笔名叫云海一客,准备在看书网发,新开的站,这不,编辑正催着呢。都市暧昧型,叫《苍眼》。什么啊?黄书谁敢写,那不等着坐牢吗?暧昧?暧昧都不懂?琼瑶看过没?比那煽情,我那书石女看了都动情。苍眼?是啊,字面上是指苍蝇的眼睛。你这都什么思维逻辑?谁说苍蝇就不谈恋爱了?那家伙才惊天动地……” 拿着钥匙从中介出来,吕天凡依旧能听见屋里两个女人的嬉笑声。 第十二章 色不异空 “忙什么呢?” “忙事儿呢,要不吃什么。”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呀?怎么整得神神秘秘的,一点都不实在。” “不是神秘,那时候我确实是待业青年。” “那现在有活干了呗?” “算是吧。” “现在干什么?” “做些工程方面的事。” “哦,你还懂这个呀,是力工吧?” “你这是小瞧人,大小咱也是个知识分子。” “嘻嘻,偶老爹也是干工程的。” “呵呵,没想到遇到同行了,有空交流一下。” “嘻嘻,你说说是做哪方面的?” “我是工程合伙人。” “哦,一定很累吧?” “是啊,经常熬通宵。” “是嘛,是不是经常欠款啊。偶爹他们那边的甲方就经常拖欠着工程款不给,真够烦人的。” “我这不会,都是当场结算。” “还有这么好的事?你们那儿几个合伙人?” “四个。” “什么工程啊这么好?等跟偶老爹说一下。” “你应该听说过。” “什么?” “砌长城。” 隔了几分钟。 “讨厌,就知道你没个正经,不理你了。” 说是不理,等吕天凡拿了一瓶矿泉水重新回来,电脑屏幕右下角的企鹅头像又闪动起来,还是那个“紫瞳”。 “明天就要上机了,美好的休假生活结束了。” “你这假休得也算美好?整天猫在家里。” “换了你也一样。” “为什么?” “如果你也整天满世界乱飞乱跑,也会喜欢窝家里。” “你这空姐做的也太憋屈,连个男朋友都没混上,要不也能陪陪你。” “嘻嘻,追偶的人多了,没看上眼的。” “现在不是流行傍大款吗,你咋没傍一个?” “嘻嘻,那些大款算什么呀,比偶家还穷,到底谁傍谁呀?” “你想找什么样的?” “反正不是你那样的。[]” “你这位小同志说话也不委婉点儿,太伤自尊了。” “偶不小,也不是同志,别乱扣帽子。” “我也是单身,你们单位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介绍几个?” “几个?胃口还真不小,想包圆了?告诉你,一个都没有,寻花问柳千万别打偶这边的主意。” “唉,天地茫茫,知音难寻。” “假深沉。你住哪儿啊?” “星苑,暂时的。” “嘻嘻,真没想到还能住那,了不起。” “你以为我睡街上?” “你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 “我爹妈都是地道的贫农,四十年前我就是红二代。” “嘻嘻,四十年前你在哪?” “和你在一起。” “净瞎说,我都不认识你。” “那是你失去了前世的记忆。” “嘻嘻,编瞎话也得靠点谱,就这水平还想泡女孩子?” “哪有的事,都是女孩子来泡我。” “真的?那偶真想见你一回了。” “怎么又改主意了?” “这假期过的没意思,一点儿想头都没有。” “啥意思?” “找个丑八怪刺激一下,至少能添个印象。” “你住哪儿?” “就不告诉你。” “我这几天实在没空,你可真会挑时间。” “嘻嘻,当真了?逗你呢。” …… 吕天凡在搬进星苑小区之后,只开着山寨手机,无论是做假证的,还是房屋中介,留的都是这个电话号码。智能电话关上了,现在是关键时刻,能不能成事在此一举,他不想再受杂七杂八的事情干扰。(.好看的小说)同时给魏倩玉发了一封邮件,告诉她电话已关机,有事通过邮件联系。 无聊的时间靠上网聊天打发。他qq号上罗列的女网友不少,大多聊过几次之后便索然无味,就那么挂着互不干扰。唯有这个紫瞳,大起大落让人捉摸不定,一会儿纯真得让人心痛,一会儿又精明得让人心悸,但至少比其他人有趣得多。 他所在的这套一百余平的房子,客厅和主卧均是南朝向,另一间面积相对较小的卧室朝北开的窗,窗台离地约有半米,刚好让固定在支架上的望远镜和照相机露出了头。窗玻璃因为长时间没人清理,布着厚厚的灰尘,吕天凡只好自己动手将下半截擦得铮亮。主卧室那张折叠床搬了过来,铺上被褥,就是他睡觉的地方。 另外他经常逗留的地方是客厅和厨房。只有客厅才有宽带网线。厨房自不必说。搬进来的时候,吕天凡在外面的便利店带回了一大包吃食,方便面火腿肠面包榨菜,还有一大箱矿泉水。这些能够保证他就算一个星期不出门,也不至于饿死。 这样的房子曾经是吕天凡梦寐以求的奋斗目标,现在却是以另一种方式得以实现,虽然只能住上那么短短的一个月。 这已经是他在这里的第六天了,可以拍胸脯地说,在这个世界上,对于李萍的了解,除了李萍本人之外,恐怕也就是他了。 没看到李萍在外过夜,日常起居也算有规律,一般来说,上午九点钟起床,吃过早饭,看报纸,看电视,打电话,一派从容。那情形仿佛不是一个暴发户,而是有着一定地位的官员。中午前后她就出门了,似乎她很少在家里吃过午饭,当然也没看到过她驾驶的那辆红色宝马。晚上回来的时间并不固定,基本上都在前半夜。只有一天晚上是在后半夜回来的,进门后脚步踉跄,显然是从某种应酬的场合回来,就在厅里不管不顾脱得一身不挂,将她雪白赤裸的身体毫无遮掩地呈现在吕天凡的望远镜里。 屋子里除了李萍之外,还有一个保姆。保姆是一个五十余岁的中年妇女,扎着发髻,穿着干净利落,手脚勤快。李萍不在的时候,家里面到处都有保姆的身影,收拾卫生、晾晒衣物、买菜做饭,或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有时候吕天凡甚至怨恨起这个保姆,有这么个电灯泡在眼前,李萍和林海东何时能成好事? 然而奇怪的是,当李萍回家的时候,那个保姆大多时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偶尔过来送杯水什么的,随即就不见了踪影。想来这个保姆绝对是训练有素,知长知短。 还有一点吕天凡颇感疑惑。李萍这个女人应该属于长得非常漂亮的那种,身材相当惹火,丰乳细腰,尤其是上午起床后的一段时间,穿着睡衣悠闲自得的样子,很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她的眉宇之间,原先看到的阴霾之气已经不见,透着一丝女人罕见的英气,却更能勾起男人征服欲。不知为何,当她出门的时候,却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化妆,扑上厚厚的粉底,墨黑浓重的眼影,八爪鱼似的假睫毛,鲜红欲滴的嘴唇,再加上满身的珠光宝气,霎时变成了一个庸脂俗粉。以李萍的审美观点,再不济也不至于这么庸俗吧? 私生活上,李萍只能用放荡不羁来形容了。头一天晚上,就让吕天凡大开眼界,让他欣赏了半出活灵活现的虚凰假凤好戏。 那是一个穿着白衬衣黑短裙、模样俊俏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看装束吕天凡知道她应该是“波尔海”的某个公关经理。两人没说上几句话,李萍拧暗台灯,像一个色急的男人,把女孩子摁倒在沙发上。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通过望远镜仍可看个清清楚楚,女孩子的衬衣扣子已被解开,露出雪白丰腴的胸脯,任凭李萍手口并用,狂吻不止,一会儿工夫,便插横鬓乱,娇喘吁吁。 吕天凡看了个瞠目结舌,不知不觉哈喇子流了一地。 二人亲昵一番,女孩子指了指那扇落地窗户,说了句什么。李萍的手向下滑去,直到女孩子全身打颤,状似讨饶,方停了手,拉起女孩子相拥着一同离去。 吕天凡赶忙将望远镜镜头对准主卧室的窗户,良久,黑洞洞的窗户毫无动静,怅然若失。看来她们应该进了别的房间。 第二天晚上,李萍领回来一个浓妆妖艳的女子。这女子似乎非常拘束,俩人坐在沙发上说了挺长时间的话,李萍便对她上下其手,最后拥吻在一起。女子站起身,李萍帮她脱掉了套裙,露出了洗衣板似的前胸和醒目的喉结。吕天凡的眼珠子差点凸出眼眶,这不是他在“波尔海”见过的伪娘吗?敢情这位大美女无论真假媚娘,一律通吃。 二人似乎不再给吕天凡饱眼福的机会,相偕离去。主卧室仍是一片黑暗。同头一天的女孩子一样,早晨的时候这个伪娘就不见了,想来可能半夜就离开了。 林海东是在第三天晚上出现了。吕天凡兴奋起来,真正的好戏终于要开场了。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两个正主儿始终正儿八经地坐在沙发上说着话,保姆送来了茶水,大厅里灯火通明,不像要做什么的样子。许久之后,两人似乎争吵起来,李萍甚至摔了茶杯,最后林海东悻悻而去。 吕天凡心里暗暗祈祷,这一对儿野鸳鸯千万别就此散伙才好。 第四天就是李萍喝多了那次。吕天凡苦熬了大半夜,能饱览秀色也算没有白等。 昨天晚上李萍没再演出那么多节目,早早地就睡了。吕天凡松了一口气,这几天晚上一直就处于心惊肉跳的状态,总算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了。 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 下午两点来钟,吕天凡泡了一碗方便面,就着火腿肠和榨菜,凑合着填饱了肚子。看看厨房剩下的食品,盘算着估计还能坚持一两天。心想如果再有一星期还没有收获的话,恐怕就要做新的打算了。 在qq好友的列表中,紫瞳的头像已经黯淡,估计这丫头不是睡觉就是跑哪去疯去了。其他在线的网友倒是不少,点了几个看起来顺眼一些的,聊了几句,不是觉得无趣就是人家不再理他了。浏览了一下本市官网,终于找到一条关于林海东的新闻。那是昨天上午的一场新闻发布会,林海东副局长回答了记者有关西岭区城市改造规划的有关问题。 吕天凡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睡一会,晚上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心里浮出个念头,其实要做个狗仔记者也不错啊,至少比现在这么偷偷摸摸强多了。就在此时,他听到了敲门声。 初始吕天凡以为跟以前一样,是敲对门邻居家的门。那家住着一对中年夫妇,有一个读高中的儿子。那个儿子特别招人,常有一拨拨男女同学找上家来。现在这些学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人人都有手机,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还费这事。吕天凡腹诽道。 然而,敲门声一直就没停,敲了三四个回合,门铃紧跟着就响了。吕天凡终于一惊,这是找他的? 望了一眼北屋,吕天凡不敢立刻开门。那里面长枪短炮立在窗前,一看就得露馅。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有门镜也不敢看,否则通过光线的明暗外面的人立马就知道屋内有人,只好贴着门边听动静。 门外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不是说作家吗?作家不在家里好好写字儿,还能去哪?”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感觉年纪不是很大。 “谁知道?”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仔细一想,辨出正是房屋中介那个带他看房的大姐。 “你真的看见他有暂住证了?”男人问道。 “没暂住证我们也不敢租啊。你没上网查查,他是通缉犯吗?” “那倒不是。局里下周到我们所进行季度考核,这个小区是检查重点,所长不放心,让我下来再核实一下。” “哦,这个王东没问题,你放心好了。”外面响起哗啦哗啦翻纸的声音。 吕天凡心里一惊,外面来的竟是派出所的警察。王东是他办的假身份证上的名字。 “你们不是还有备用钥匙吗?打开门我进去看看。” 吕天凡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差点要去把北屋的家伙什儿收拾起来,但也知道,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了。 “这样好吗?” “没什么,也不进去,门口看一眼就行。” “钥匙我没拿,要不我回去拿,你等一会?” 吕天凡恨不能抱起这位可爱的大姐亲一口,真是太给力了。 “那算了,今天周五,我下周再来吧。” “对了,我这儿有他的电话,我问问他在哪?” 吕天凡的脸随即变成了猪肝色,山寨手机就放在厅里的电脑桌上,而且这部手机的铃声音量极大,简直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吕天凡以从来没有过的轻盈和迅速,窜到桌子前拿过手机,直接掀开后盖卸下电池,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不在服务区?” “这家我下周一再来。还有几户?” “只剩八号楼的两户了,其他的都在多层区。” “嗯,走吧。” 透过客厅的玻璃窗户,吕天凡看着房屋中介的那位大姐一扭一扭陪着一个警察在楼底渐渐远去,遂决定把离开这里的时间提前到下周一之前,无论成功与否。捏着假身份证和假暂住证,他可不敢面对警察的盘问。 …… 吕天凡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多了。赶忙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往对面望去。 那扇大玻璃窗内灯火通明。窗户后面不知为何拉上了纱帘。幸好只拉了一半,透过另一半没有遮挡的部分,正好可以看见一男一女正并排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说话。由于两个人皆面西而坐,吕天凡不用望远镜一眼就可认出,女的自然是李萍,男的正是林海东。 在望远镜里,这两个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林海东像一个大气球堆在沙发上,双手不停地比划着,脸色有些着急。李萍坐在旁边紧绷着脸,别向一旁,并不看林海东,一付非常气愤委屈的样子。 林海东说得很多,也不嫌累得慌。往往李萍说了一句话,他就要耐心地解释半天,时不时地挤眉弄眼做些怪像卖萌。吕天凡也不得不承认,抛开那些先入为主的成见不提,这个大胖子做起鬼脸来,还真有点让人恶心的味道。 李萍似乎很吃这一套,偶尔忍不住偷着笑一下,仰起头仍然做出绷紧的摸样,但是脸色明显开始和缓下来,说的话也多起来。 俩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开始松缓,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吕天凡看了一下表,十点多了,心里很是着急。这一对也太能抻了,从他醒来之后已经说了好到两个小时,这之前又不知说了多长时间。这怎么像在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啊?再说现在这年头,就是谈个恋爱也要上床去谈才是,恨不能飞过去,将俩人拥到一起。 李萍抬起一只手掩住口鼻,肩膀一耸一耸,开始缀泣。林海东嬉皮笑脸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猛地甩开。锲而不舍地继续去捉,亦被甩开,再捉再甩。捉的力量有肆无恐越来越大,甩的力量则心领神会越来越小,最终两只手还是黏在了一起。 吕天凡见状大喜,看来有门,这种正戏的前奏部分当然也不会放过。随着一阵密集的“咔咔”响动,这组画面被定格了下来。 林海东一边拉着李萍的手,一边在她的后背肩膀处摸扶。李萍的委屈状更甚,仍在哭泣。林海东要把她带到怀里,李萍欲拒还迎,象征性扭着身子挣扎了一下,便顺势贴了上去。 从吕天凡的角度,只能看到丽萍的后背。林海东则是正脸朝着他的方向,一张滚圆的脸上,眼皮子向上翻着,嘴唇不停地蠕动,说着什么。丽萍的身子就在乱颤,不知是哭是笑,握起小粉拳捶着他的后背。 吕天凡心道,这都摆出造型来了,再不留个影那可真是白痴了。 良久,俩人终于依依不舍分开。林海东从茶几上抽出卫生纸递给李萍,后者接过去擦眼泪,却嫌不够,自己又抽出一堆,又是擦脸又擤鼻涕,蹭花了脸上的眼影脂粉,抹得跟熊猫似的。林海东起身拿了一条毛巾回来,李萍站起身子推了他一把,离开了。林海东顺势倒在沙发上,张着大嘴,做出大笑状,随后又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萍回来,换了一件粉色长袍睡衣,披散着头发,刚洗完澡的样子,露出了清丽的面孔。林海东看得有些发呆,被李萍连踢带拽撵走了。等林海东穿了一件蓝色睡袍回来的时候,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俩人坐在沙发上说话,状极亲密。当然这一连串的画面也被吕天凡固定在了镜头上。 二人手牵手离开沙发,从窗前隐去,灯火通明的客厅随即黑了下去。 很快,主卧室如愿以偿地亮起了灯光。李萍身着睡袍的身影出现在窗前,毫不迟疑地拉上了厚厚的幔布窗帘。 吕天凡从相机后面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被遮挡得严严实实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的的窗户,欲哭无泪。 当他慢慢从沮丧中恢复过来,对面那扇窗户里的灯光已经熄灭。自从在大环路公寓用望远镜看到那一幕活生生的春宫图后,他就想当然地以为只要找到林海东约会的地点,找到合适的拍摄角度,拍出几张照片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网络上这类事也层出不穷。但是他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常识,窗帘。一副窗帘,就让他这一个多星期来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凭着他能让时光瞬息停滞的异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对面的房间内,或许也能成功。但是这有个前提条件,他所能控制时光停滞的极限时间还不到一分钟,首先那道厚厚的防盗门就是最大的障碍,除非能提前潜进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吕天凡拿下相机,用数据线连到电脑上。刚才在李萍拉窗帘的时候,他抢拍了一组照片。当他把这些照片放大之后,不觉眼睛一亮。 第一张抢拍的时机,恰好是李萍刚刚拉窗帘的时候,半侧着身子,由于吊灯在她身后,她的脸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敞着睡袍,酥胸半裸。在她的身后床边,林海东正褪下睡袍,现出白晃晃孕妇似的大肚腩,只剩一条裤头,正中翘起坚硬的一根。圆圆地大脸清晰可见,露出色眯眯的笑容。 后面的都是第一张照片的连续镜头,基本上都差不多,随着窗帘的遮掩,窗内露出的空间越来越小。 吕天凡考虑到,即使没有床上镜头,这些照片也足以说明一切。便选了李萍拉窗帘的第一张照片,还有一张是林海东正脸拥抱李萍的照片,发到了魏倩玉的信箱里,简要说明了情况。 第二天是周六。吕天凡一大清早就收拾好了东西,把房门钥匙搁在电脑桌上,离开了星苑小区,搬回到大环路公寓住处。当天下午,他收到魏倩玉的邮件:照片可用,明天上午九点,老地方见。 第十四章 佳人有约 “昨天我和律师谈过了,跟你想的一样,虽然没有床上镜头,但足已坐实了他们勾搭成奸的事实。如果这些照片流传出去,对林海东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丑闻,他是不会让我拿着这些东西上法庭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满足我的要求,私下达成财产分割协议。”魏倩玉毫不掩饰发自肺腑的欣喜,脸若盛开的红蔷薇,一边翻弄着照片,一边兴高采烈地说道。 这一组十六张照片,是吕天凡从他所拍摄的近七十张照片中精心筛选而出,从俩人对坐争论、扯手缓和、拥抱安抚,直至着睡衣依偎调情、拉帘安寝,按序标着编号,一目了然。只看照片,彼时的情景便活灵活现出现在眼前,有若目睹。每一张照片,都鲜明地突出了林海东的形象,李萍露脸的不多。更绝的是,吕天凡取景的时候,将客厅的窗户和卧室的窗户拉在一个框内,于是在静态的画面固定中,自然而然形成了动态的空间转换,令人拍案叫绝。 “你说过林海东的关系网在k市无所不及,你找的律师可靠吗?”吕天凡不无担心地问道。他是怕这组照片若落入林海东手里,只要稍加调查,就能找到是出自他的手笔,恐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我早想到了,”魏倩玉瞟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律师是我托以前的同学在上海找的,她的背景要比林海东硬得多。昨天我把那两张照片传给她之后,她也非常吃惊你的效率,还问我在哪找到的这么高效的私人侦探,我当然没和她说实话。其实我也感到挺意外,原以为已经够高看你了,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吕天凡,不如你以后就开家私人侦探社得了,那些器材就当姐姐给你的贺礼。” 吕天凡搔搔头,说:“我还琢磨着能不能做个摄影记者。” 魏倩玉说:“狗仔队?你做那个可真屈才了。[]林海东的姘头长的怎么样?有没有我好看?” 听魏倩玉说话不屑的语气,显然已经和林海东到了形同陌路、无可挽回的地步。吕天凡没来由地暗暗兴奋起来,似乎这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正要说话,却听“咦”的一声,魏倩玉抽出一张照片:“这女的这叫什么,你知道么?” 因为以林海东为主,照片中李萍的形象比较模糊。出现她面孔的,刚开始争论的时候有一张,那时她还画着浓妆。拉窗帘的时候有三张,她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晰。魏倩玉手里拿的这张,是二人穿着睡衣调情的照片,林海东一只手抚在李萍的脖子上,露出了她大半张脸。 “叫李萍,听说通过林海东的关系,在解放大道拿到一块地皮,开了间窑子铺,生意挺红火的,也没人干涉。” “李萍?”魏倩玉眼中现出茫然之色。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拿到耳边听了一会,连连点头说“好的,我马上就到”,便放下电话,看了一下手表,对吕天凡说:“我的律师今天从上海赶过来了,飞机已经落地,我现在去接她。这几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一下,过两天姐姐找你。” 将照片塞进纸袋,拿了提包,伸手在吕天凡脸上轻抚了一把,嫣然一笑,便离开了。 吕天凡只觉半边脸颊麻酥酥的,余香绕鼻,好不舒服。顺着窗户向下看去,魏倩玉的白色丰田不知何时开到楼下,敞开的驾驶门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戴着硕大的茶色太阳镜,唇边一颗绿豆类大小的黑痣惹人注目。魏倩玉走到车前,说了句什么,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女孩子扬起头,似乎看了吕天凡的窗户一眼,随即钻进驾驶室,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这不是那个给他送望远镜和相机的女孩吗?吕天凡认出。(.无弹窗广告) 走出西西里风情,吕天凡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海边。 出租车开到一个土坡的坡顶停住了,再往前就没有路了。吕天凡付钱下了车,徒步走下土坡,前边便是碧波荡漾的大海。 吕天凡对海并不陌生,他的家乡平度县就靠海,可以说是在海水里泡大的。因此无论走南闯北,他所去的地方一定要是沿海城市。因为只有接近大海,他才没有客异他乡的生疏感觉。也许其中的某一滴海水,就是从家乡的海边飘过来的。 这里不是海水浴场,偌大的海滩看不见几个人影。稍远处戳着几根木桩,挂晒着几张渔网。因为是退潮,海滩上错落突兀着一块块千奇百怪的礁石,湿漉漉的礁石上苔藓斑驳,各种叫上名和叫不上名的海中微小生物在其中东窜西窜。礁石之间是一汪汪来不及退走被滞留的海水。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一蓬蓬雪白的粉末,“啪啪”作响,连绵不绝。海面不远处几条小渔船拴在一起,随着波浪晃晃悠悠,一起一伏。再远处是一趟白色的漂子浮在海面上,时现时隐。 现在刚刚进入九月的季节,阳光已不像前些日子那般炙躁热烈。微风扑面吹来,将一股股带着咸腥的清凉气息吹进鼻腔,深吸一口,吕天凡心怀大畅,几欲狂吼。这是他到k市以来最为舒心的一刻。 直至心情平复,方掏出山寨手机,拨了一个号吗。 “喂,是房屋中介吗?我是王东,就是前些天租十六号楼的房客。对,对,就是你说的那个作家。呵呵,还惦记得我啊,赶明儿书出版了一定给你送去一本。是这样,我有急事需要赶回老家一趟,估计一两个月才能回来,房子住不了了,房费能退不?不能啊,哦,那就算了。水电费剩下的钱等我回来再说吧,好吧,就这样,再见。嗯,谢谢。” 从贩子那买的假身份证和暂住证昨天已经拿到手了,这个电话号码已经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吕天凡打开机后盖,拿出电话卡,迎着高高扬起的一片浪花抛了出去。王东的身份证和暂住证已在昨天晚上化为了灰烬。从此,这个叫王东的人和有关他的一切在k市就算销声匿迹了,除非他本人亲来。 拿出魏倩玉送给他的智能手机,刚刚开机,一连串信息倒豆子似地蹦了出来。吕天凡耐心地一条条查看。有两条信息是招聘面试的通知,他只能摇头,前段时间着急找工作的时候,这样的通知极少出现,现在不想找了,却又找上门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两个。还有一条是四天前冯旭亮发的,只有三个字:回电话。剩下的都是赵炽所发,几乎一天一个甚至两个,内容五花八门,什么“老兄啊,千万别想不开啊”、“这有个超级靓妹,跟你正合适”、“把你家钥匙给我啊,让我住两天”等等等等,看得吕天凡乐不可支。 “老冯,是我。”吕天凡先给冯旭亮打了个电话。 “办完了?”冯旭亮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地口吻。 “办完了,今晚我请客,吃酒唱歌,叫上赵胖。” “呵呵,看来挺顺利。我的胃口可不小,到时你别哭穷就行。” 定下时间地点,再给赵炽拨过去。 “哎呦,哥哥唉,你小子钻到哪个狐狸窝里去了,不够意思,没看见兄弟正憋着吗?”赵炽言语中透着如释重负的语气。 “超级靓妹在哪儿啊?别说你小子监守自盗,鸠占鹊巢啊,我可不依你。” “你还不了解我吗,咱哪能干那事。是人家妹子等不及了,我只好替你吹一回,说你帮cia办案去了,妹子一听,脸都绿了,说老外的家伙什伺候不了,吓跑了。” “你还真不是吹。奥巴马通过大使馆找到我,纽约联合国总部驻地附近有些异常,央我去协助一下,咱不能不给面子不是?不好意思,事关机密,只能说这么多。” “哈,得啦,还奥巴马呢,一看就是吹。前天我们还通电话了,我问你的事,你猜人家怎么说,‘这是哪庙的和尚?难道秃头的都是大师吗?’你听听,你以为总统都是白当的?” 听筒里发出“嘟嘟“的声音,有电话进来了。 “好了,来电话了,不跟你扯了。今晚吃酒泡妹子,加上老冯,咱们仨,我请了。”随后说了时间地点。 来电话的是欧阳彤,吕天凡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冯旭亮,看来是这家伙通风报的信。 “吕天凡,行啊,说失踪就失踪,我以为你穿越了呢。现在在哪?” 吕天凡拿起手机对着海浪擎了几秒钟,然后说道:“听见没,正听浪呢。” “听浪?不是要跳浪吧?现在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可要想好了,要是给你穿越到穷山辟岭,哭都来不及了。”听筒里传来吃吃的笑声。 “欧阳大美女,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跳浪能咋地,咱当初可是人送大号‘浪里白条’,就算有这念想,也不是这么个走法。”心里却在犯嘀咕,所谓穿越,其实是他以前跟迟丽经常开的玩笑,互相逗趣说我是哪儿穿越过来的,你是哪儿穿越过来的,以前怎么怎么地,不知道这个欧阳彤今天提了好几遍穿越,她要干嘛? “浪里白条?浪里黑条还差不多,不跟你斗嘴了。上回咱们去的天通渔港还记得吧?斜对过有一家昆西茶坊,两小时后我在那里等你。” “这个有点麻烦,”吕天凡故作沉吟,“下午我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不可或缺,要不……” “行啦,别装了,”欧阳彤直接打断他,“谁还不知道你,开的哪门子会议?开会还有闲工夫喝酒?我找你有正事,就这么定了。” 吕天凡愕然。 第十五章 少女祈祷 踏进古色古香的红油大门,迎面是一个巨大的独扇插屏,屏面上绘着以琴棋书画为主旋律的仕女丹青图。(.好看的小说)转过屏风,却见一张朱红色案台后面站着两位娴熟端庄的宫装女孩儿,一起向他微曲致意。其中一个轻启朱唇说:“请问先生你找人吗?” 吕天凡一愣,不敢放肆,点点头,报出了欧阳彤的名号。 “请跟我来。”女孩儿上身再次微倾,便当先引路,向大厅一侧走去。 整个茶坊的大厅,每一张茶桌俱被一扇扇围屏所分割,既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有连成一个整体,显得高雅肃穆。吕天凡凑近宫装女孩,低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来找人的?” 女孩放慢脚步低着头轻声说:“客人说了你的外貌体征,我们记住了。” “她是怎么说的?”吕天凡颇感好奇。 女孩欲言又止,抬眼看到吕天凡瞪着眼珠子满脸期盼的表情,终于忍不住说:“她说是乡下亲戚,一看就知。”说完,抿着嘴低下头窃笑不已,紧紧向前走去。 吕天凡愕然之下,低头看了看肥大的裤衩子,摇头苦笑。 在大厅尽头,靠窗户的位置摆了一张朱红色立式茶桌,两边各置一把红木高背厚椅。其中一把椅子上端坐着一位绝色佳丽。吕天凡端详了一番,正是欧阳彤。 此时的欧阳彤,和那天晚上同学聚会之时,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只见她套着一件无袖高领旗袍,绯红的底色缀着蓝色碎花图案,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手臂。灵巧秀气的脸上蛾眉轻扫、略施粉黛,乌亮的长发在脑后盘成发髻,凸显出高贵典雅的气质。 看到吕天凡,欧阳彤并不言语,只是额首示意。倒是带路的宫装女孩伸手虚引,轻声说:“先生请坐。[.超多好看小说]” 吕天凡只道欧阳彤找他说什么事,没防备是这个阵势,呆头呆脑就坐那儿了,也不敢随便说话。 “欧阳小姐,可以开始了吗?” 在看到欧阳彤点头时候,宫装少女退后几步,站在过道上,向一旁招手。吕天凡这才注意到,在过道另一侧的墙边,有一块离地约三十公分的台子,上面置着一张暗红色木琴。走过来一位亦是一身宫装女孩子,站到了琴架后面。 一阵稀稀拉拉“叮咚”的试音声,琴台上便安静了下来。带路的宫装女孩走上前来,开始了洗杯冲茶的一系列流程。吕天凡中午在一家快餐店吃了点饭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也许菜有点咸,刚开始不觉怎样,现在看见茶水,口里只觉干燥难忍,眼巴巴看着女孩翻来倒去摆弄着那壶茶水。眼见终于将茶水倒进一只瓷碗,正要伸手,却见女孩用镊子夹起瓷碗将水泼进茶桶,缩回伸了一半的手,有些尴尬。欧阳彤见状,不禁莞尔。 又是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女孩终于将茶水注入两盏比酒盅还小了一半的茶盅之中。欧阳彤取过茶盅,微闭双目在鼻尖下轻闻之后,浅缀少许,放下茶盅。吕天凡直接一口饮净了茶水,却发现嘴里一大半还是干的。看着茶台上摆着十几个茶盅,女孩子偏偏只倒了两个,便想让她换个大杯过来。正欲开口,如泉水般“叮叮咚咚”的琴声响起。 欧阳彤一双漂亮的眼睛定格在那半盏茶杯上,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吕天凡偷眼看了她一眼,不敢出声惊扰,举着茶盅示意女孩倒水。女孩忍着笑意,低着头将水填满,随即被吕天凡倾入口中,再次伸手。 琴声在一段舒缓悦耳的波动之后,逐渐加疾,渐渐便如碎珠落盘,显示了演奏者深厚的功底。(.好看的小说) “咦?”吕天凡一声惊呼,惹得欧阳彤和倒茶的女孩一同愕然向他看来。“我说这么耳熟,这曲子我听过啊,叫什么来着?对了,欧阳,我记得咱们高三的新年晚会,你在台上演奏了一首钢琴曲,就是这个,叫,叫……女……女……” 欧阳彤双目中射出希冀的目光,连倒茶的女孩子都露出期盼的眼神。 自冯旭亮追求欧阳彤成为公开的秘密之后,包括吕天凡在内,全校所有的男女同学都大惑不解,谁也不了解这个高高瘦瘦沉默寡言的女孩子,何以得到公认的白马王子的青睐。男孩子自然高兴无比,他们在追求心目中女孩子的时候少了一个强劲大敌。女孩子们则集体视欧阳彤为眼中钉肉中刺,仿佛抢了她们的最漂亮的衣服一般。然而,一场新年晚会的惊艳演出,将这种印象完全颠倒过来。 其实在弹奏之前,欧阳彤说了几句话引起台下呼哨连声,彼时吕天凡正和赵炽品评着坐在前排的一众年轻女教师的身段,直到听到起哄声才反应过来,却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当演奏开始之后,全场霎时安静下来。“叮叮咚咚”的琴声如泣如诉,似乎把欧阳彤多年沉淀的情感一股脑倾泻出来,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连吕天凡这种超级乐盲都可感受到每个音符的动人之处。一曲奏毕,欧阳彤一夜成名,成为女神的代名词。每个人在看向冯旭亮的时候,除了羡慕,更多了一丝钦佩。也只有他有如此眼力,在众多胭脂丛中找到了一块璞玉。 “想起来了,”吕天凡一拍扶手,喜笑颜开地说道:“是‘女人的祷告’”。 “扑哧”,欧阳彤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捂着嘴扭过头看向窗外,两肩急速地颤动。立于一旁的女孩子,瞪着水灵灵的大眼,张着嘴像塞进一个桃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吕天凡。琴声出现了不应有的岔音,弹琴的女孩子脸憋得通红,忍得极为辛苦,不小心连续出现了纰漏,不得已停下来,鞠躬说道:“对不起。”话刚说完,便捂着脸转过了身子,显然已经弹不下去了。 吕天凡左瞅右看几个人的摸样,不禁莫名其妙,就算说错了,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吧。 良久,欧阳彤轻咳两声,摆了摆手,让两个女孩子退了下去。看着她俩忍俊不住的表情,料想刚才的一幕够她们笑好几天的了。 哪知吕天凡忽然叫住了她们,对着倒茶的女孩说:“妹子,麻烦你给我拿个大一点的茶杯来。” 两个女孩子再也无法忍受,相携“咯咯”笑着跑去了。 吕天凡倾尽全力,几乎控干了紫砂壶,大号的玻璃杯也没满上半杯,便又笨手笨脚地往壶里续水。欧阳彤笑着伸出指尖如笋的一双玉手,帮着他接过茶壶,注进玻璃杯里。“咕咚咕咚”,吕天凡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长喘一口气,说:“真舒服,渴死我了。” 欧阳彤看着他说:“你是故意的吧?” 吕天凡微一耸肩,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没说错吧。” 欧阳彤收回目光,眺向窗外,游移的眼神又似看向不知某处的虚空,低声说道:“小时候为了学琴的事,没少挨父母的训斥,因为我不喜欢。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一首钢琴独奏曲,感动得差点落泪。我头一次发现,原来我非常讨厌的这架笨重丑陋的琴盒子里,竟能发出如此美妙动听的旋律。从此以后我开始发奋练琴,目的就是为了这首《少女的祈祷》。” 吕天凡说:“这间茶坊里没有钢琴,所以你就让她们用木琴替代?” 欧阳彤转过头,微笑着说:“茶坊里都是一些中国古典乐器,有架木琴就不错了。这首曲子用木琴演奏起来,感觉有所不同,别有一番空灵的味道。可惜,让你给搅合了。” 吕天凡搔搔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我这人的品位一贯比较通俗,尽量靠近广大的劳动人民,嘿,你今天就算对牛弹琴了吧。早知这样我提前两天陶冶陶冶就好了,谁知道你的谱摆的比老板娘还大。” 欧阳彤眉头一簇,光洁的额头中间聚起一道若隐若现的浅沟,双眉微拢,煞是好看:“老板娘是谁?” “啊,”吕天凡情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补救,“老板娘就是老板的娘子,嘿,这也用问?” “你现在打工的老板?” “不是,是我以前租房的房东,现在搬出来了。” 欧阳彤沉默下来,端起一盅茶水缀了一口。 吕天凡说不清为何,有些心虚地看了欧阳彤一眼,脑海中竟浮现出魏倩玉沐浴在阳光里的形象,心里暗暗对两个人做了一番比较,结果令他惊异不已。 二人都是风姿卓绝的美丽女人,同样散发出成熟女性的魅力。相较起来,魏倩玉略微丰满,清眸流盼之中,风情万种,引人遐思。欧阳彤欣长身材,如出水芙蓉,端庄优雅,蕙质兰心。若用花来比喻,她们一朵是多情的芍药,另一朵就是盛开的牡丹。竟是不分伯仲,难分高下。 欧阳彤放下茶盅,脸上出现了恬静的微笑,说道:“其实今天约你过来,一方面是老同学叙一叙,毕竟好多年没见了,你来k市的事,我也是上次聚会前几天才知道的。另一方面,我是受人所托。嗯,也许你不知道,我和迟丽是无话不说的闺蜜,不瞒你说,你们俩结婚的贺礼我都准备好了,可惜,世事无常啊。” 欧阳彤故意顿了一下,不错眼珠地看着吕天凡的反应。 第十六章 高情厚谊 吕天凡低着头摇晃着茶杯,似在倾听,又似心不在焉。 欧阳彤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继续说道:“你们俩的事我都听她说了,我知道,错不在你,迟丽在那种情况下,还说了一些不该说的狠话,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不过呢,迟丽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也没有那么强的物质欲,否则也不会在当初有那么多追求者中,却独独相中了你。你知道,她在认识你之前,根本没有谈恋爱的经验,嗯,所以才在其他男孩子的花言巧语之下,走错了一步。有段时间她非常痛苦,为这事我还特意回了一趟平度,当时你应该在k市吧,大家谁都找不到你。我把找到你的事告诉了迟丽,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本要亲自来的,后来改变了主意,让我问你一句话,说四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如果你能原谅她,她还会等你。” “如果不原谅呢?”吕天凡依旧低着头,脑海里浮现一幅一对年轻男女赤身赤体躺在床上、满面惊恐望着他的画面。 “据我所知,那个男孩子还在痴痴地守候着她,虽然迟丽自那次之后再没搭理过他。” “我想知道,”吕天凡的口气有点生硬,“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欧阳彤一愣,随即面色一寒,冷声道:“吕天凡,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勾搭’,你能不能行了?” 吕天凡苦笑着摊摊手,说:“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欧阳,她托你传的话都说完了吧?” “说完了。” “嗯,那就好。”吕天凡站起身子,撤后一步,右手抚在心口,低头躬身行礼,配上他发皱的体恤和宽肥的短裤,显得不伦不类,引人发豪。“对于欧阳小姐高雅而盛情的款待,吕某铭感五内,在此谨表谢意。告辞。”转身便欲离去。 “吕天凡,你站住。”欧阳彤霍地站起,因为情绪的激动,胸口在剧烈地起伏,杏目圆睁。 吕天凡一个优雅地半转身,斜跨的背包搭在身前,负手而立,眼睛一顺不顺与欧阳佟对视着。 良久,欧阳彤努力压制住波动的心绪,深吸一口气,尽量缓和语气,说道:“好吧,吕天凡,话已经带到,你给个答复,我也有所交代。不管如何,你们以后的事我不会管了。” 吕天凡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然而这笑却给人以阴森的感觉。他上前一步,来至桌前,拿起水杯,将剩下的小半杯茶水倒入口中,并未咽下,而是重又尽吐进杯里。 “你什么意思?”欧阳彤皱起眉头。 “吐出去的水,我还会再喝回去吗?” 说完,吕天凡调头而去,背后传来欧阳彤脆脆的声音,“吕天凡,就算你不理迟丽,但至少该给你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不由地倏然一震。 …… “什么?老冯,你去年就结婚了?嘿嘿,你小子瞒得真够紧的,我是不是该管欧阳叫嫂子了?”赵炽先是惊讶,紧接着露出一脸怪笑。 冯旭亮瞥了吕天凡一眼,似在责怪他多嘴,又似有别的含义,苦笑着说:“无论你管欧阳叫什么,都跟我没关系。因为你的这个嫂子,另有其人。” 赵炽再吃一惊,眼里现出不解的神色,嘟哝道:“怎么会这样?看来这世界的形势变化得太快,我真是落伍了。” 吕天凡和冯旭亮均笑了起来。赵炽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说了声“我马上就回来”,便起身匆匆地离开了。吕天凡和冯旭亮面面相觑,不知他玩什么玄虚。 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火锅店,位于古安区和西岭区的交界处。虽然店面装饰的不是富丽堂皇的那种,却胜在干净简洁,因为消费的价位设定在中等偏下的水平,因此在这晚饭口的时间,大厅里的散桌几乎座无虚席,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往来端酒送菜的服务生穿梭不息。(.无弹窗广告) 冯旭亮拿起啤酒瓶子,为吕天凡和他自己面前的杯子斟满酒,二人端起象征性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前者抹了一下嘴唇,似不经意间问道:“欧阳找你了?” 吕天凡“嗯”了一声,从桌子中间翻滚的汤锅里夹起一块涮熟的羊肉片,蘸着调料送进嘴里。 冯旭亮掏出云烟抽出一支递给吕天凡,自己也点上一支,喷出一股烟雾,说:“再有三天就是中秋节了,你不回家看看?” 吕天凡也点上烟,不答反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冯旭亮说:“我岳父岳母都来k市了,艾霞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中秋就陪他们过,等到了‘十一’,再一块儿回平度看看。要不你上我哪儿去凑凑热闹?如果你不回去的话。” 艾霞就是冯旭亮的妻子。 吕天凡耸耸肩,说:“到时候再说吧,我还没想好。” 正在这时,却见赵炽兴匆匆回来了。屁股还没坐稳,便拿起酒杯往冯旭亮面前一戳,说老冯你给我倒酒,敬我一杯。冯旭亮莫名其妙,还是照着做了。喝了酒,赵炽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搁在冯旭亮跟前,说老冯,废话咱也不多说了,下不为例,以后嫂子要是下蛋了,你若还瞒着兄弟,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冯旭亮哭笑不得地说,赵胖你的话怎么听起来这么难听,什么下蛋不下蛋的,心意我领了,这个你必须拿回去。 俩人相互推让起来,声音渐高,一个不收下红包坚决翻脸,一个不收回红包坚决翻脸,争得面红耳赤,惹得周围桌上的人以为这边打起来了,尽皆侧目。最后吕天凡看不过眼,出来打圆场说,这样吧,你俩听我的,老冯,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随礼红包,是我们国家五千年传统文化的一部分,集仁义礼智信之杰粹、天地君亲师之精华,既然拿出来了,于情于理都没有往回收的道理,拿着拿着,赵胖这不还单身着吗?让嫂子帮个忙,给他介绍个大胖媳妇,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争执的两人一同瞪着眼睛向他瞅来。赵炽先不愿意了,眼皮子一翻,直接拍了桌子,说吕天凡你啥意思?帮谁说话呢?谁想要大胖媳妇了?合着胖我一人不算,你想整一窝胖子找乐子。冯旭亮则很阴险地摊出手,说既然你吕天凡把这个红包说得天花乱坠,已经上纲上线到了爱国的高度,也别闲着,把你的那一份子也凑过来。 吕天凡当然知道冯旭亮这是玩笑之语,但也架不住两个人轮番轰炸,只好采取一稳一压的战略,偷偷地向赵炽使着眼色。别说赵炽不明白他的含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趁着赵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吕天凡便对冯旭亮说,红包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嫂子的素手点烟敬酒了,冯旭亮哑然失笑,说你吕天凡真是熊心豹子胆,敢当着我的面调侃你嫂子,看我不回去告诉你嫂子怎么收拾你。 几个人就这么嘻嘻哈哈地胡说八道,冯旭亮到底把红包收下了。赵炽看似非常市侩的举动,绝对出于他的直率本性,却让人感到温存和可爱。吕天凡心里明白,从来不愿受人点滴恩惠高傲的如同苍蝇一般的冯旭亮,寻到合适的时机在物质上必定数倍反赠,更重要的,至少他全盘接受了赵炽的友情。 经过这么一折腾,吕天凡下午跟欧阳彤谈话引起的不快,几乎丢到了九霄云外。心情愉悦之下,酒喝得特别快,转眼又一箱啤酒告罄。吕天凡便喊服务生上酒,却被赵炽拦住,说你不够意思,说好了还要找妹子唱歌,是不是想把我们灌醉了逃过这一单?吕天凡拍着额头做大悟状,叫过服务生来结账,又斜着眼看着冯旭亮,苦口婆心劝慰道,老冯啊,你是有家室的人,我们跟你没法比,回去陪嫂子吧,我俩就不拦你了。冯旭亮气得笑了起来,说冯旭亮你也太小气了,这是唱歌又不是找小老婆,大不了我叫你嫂子过来买单,看你脸往哪儿搁。 除了火锅店的大门,沿着大街西行不过百十米,道边就有一家霓虹闪烁的歌城。三个人摇摇晃晃走了进去,立时就有一个年轻的男服务生迎了上来:“三位?里面请。” 三个人跟着男服务生顺着长长的走廊往里走,走廊两旁皆是紧闭的门房,不断地有撕心裂肺的吼声伴随着震耳的音乐渗出。忽然,一道房门猛地被从里推开,一个穿着牛仔短裤的女孩子从里面奔了出来,看见几个人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从旁边跑开了。 紧接着,一个光着上身露出白晃晃肥肉的中年男子也跟了出来,看见带路的男服务生,高声骂道:“什么玩意?就是来做婊~子的,怎么整得贞节烈女似地。老子花钱是来买乐的,不是来受气的。能不能干了,把你们经理找来。” 男服务生很会来事,赶紧上前鞠了一躬,说:“刘哥,对不起,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也不知刘哥是个人物。您消消气,我马上喊经理。” 男服务生掏出对讲机喊了几句,一会儿一个穿着套裙工装的妈咪小跑着赶了过来,找那个中年男子赔话。男服务生倒出位置,将三人领到一个较为宽敞的包房之内,抬上啤酒果盘,片刻之后,一排穿着五颜六色吊带夏装的小姐被带了进来,在三人面前站成一排。 吕天凡看到门口有一个脑袋伸了进来,迟疑一下,又缩了回去,认出正是刚才从他们跟前跑过去的穿着牛仔短裤的女孩。赵炽眼也尖,看了正着,冲着告诉带队的服务生说:“把门口那个妹子叫进来,我就找她了。” 第十七章 巾帼英雄 穿仔裙的女孩低着头,走进来坐到赵炽的身边。(.无弹窗广告)她的上身穿着一件圆领蓝色紧身t恤,在一众着凉装吊带的女孩子之间,显得格格不入。她的前胸的两团并没见有多大,却凸显了娇巧玲珑的身材,与宽宽肥肥的赵炽并排坐着,形成了界渭分明的视觉落差,不禁使人感到好笑。 赵炽显然对自己的选择颇为得意,女孩子尚未坐稳,他的唾沫星子就开始飞溅,浑然不觉包括待选小姐在内的一屋子人惊异的目光。 冯旭亮有些为如同八辈子没见过女人的赵炽颇觉汗颜,随意留下了两个女孩子,其他的人缓缓退了出去。 这边赵炽巧舌如簧打听穿仔裙女孩的名字。女孩子就坐在吕天凡和赵炽的中间,原本吕天凡就无意听他们有一搭无一搭地闲扯,当时他含着一口茶水正待咽下,隐隐听见女孩报出“梁红玉”三个字,一呆,紧接着天女散花般将嘴里的水一口喷出,仰天大笑。 众人不知他笑得哪出,均有些莫名其妙。赵炽和那个“梁红玉”察觉出吕天凡是因他们而笑,却不知哪儿出了毛病,看着他一愣一愣地。 “帅哥,什么事让你乐成这样?”一个略有些肉感的女孩子坐在他身边,丰满的胸脯紧贴着他的胳膊。 吕天凡看着她,喘着大气,说道:“妹子,实在对……对不住,让你受惊了。” 女孩子笑嘻嘻地说:“我倒没啥,看样子是你受惊了。” 吕天凡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让女孩子倒满酒,举起酒杯,对赵炽说到:“赵胖,来,让我们敬一下名垂千古的巾帼英雄。” 赵炽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穿仔裙的女孩反应过来,不悦地说:“什么呀,人家叫‘梁衡钰’,你听成什么了?” 这个叫梁衡钰的女孩子,显然入这行没多久。[.超多好看小说]刚才不知为何得罪了客人,甩门而去,这回又被三言两语轻易套出了真实姓名,无论哪一样,都是这一行的大忌。 “哦,那我还真是听岔了,”吕天凡搔搔头,说:“不过你姓梁终归是没错吧?既然姓梁,那就和梁红玉跑不了关系,说不好还是一脉相承,要不名字的发音怎么那么像。知道你旁边这位不?宋太宗赵光义第三十六代玄孙,怎么样?想当年你祖上梁红玉替他家保江山,结下善缘,五百年后的今天,在你们这一辈人得成善果,好好珍惜吧,千万别辜负老祖宗的美意。嗯,你们继续,不打搅了。”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冯旭亮笑着说:“天凡,你这个同志真够可以的,明明自己锅里就有,偏偏惦记人家碗里的,差不多就行了,给他们俩留点再续前缘的时间吧。” 吕天凡双手抱拳,做出作揖姿态,状极冤屈,引起众人哄笑。 肉感女孩紧挽住吕天凡的胳膊,颇为配合地撅着鲜红的嘴唇不依道:“帅哥哥,你也太花心了,难道自己家里的不比别人家的好看么?”说话间,手指头轻轻揉捏着他手臂上的肌肉。 这两个女孩是冯旭亮钦点出来的,同属于那种身材欣长黑发披肩的那种,从背后看,和欧阳彤极为相似,引得吕天凡不无恶意地想象,冯旭亮在挑选女孩的时候,是否不经意间按照欧阳彤的标准去衡量取舍的标准。 肉感女孩的言行非常老道,三秒钟之内便如同与你认识了三十年一般,丝毫没有滞涩生疏之感,显而易见,她即使不是这一行当里的翘楚人物,也绝对是一个风月场里的老手。 有便宜不沾可不是吕天凡的作风,他的肩膀轻轻晃动,感受着女孩丰满胸部的弹性质感,一边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嬉皮笑脸着说:“小红妹子,你不知道,我那兄弟看到好看一点女孩子就疲软,我这不是帮着他坚挺一会儿。” 被称作小红的女孩子伏在他的肩膀上“吃吃”笑着,手指头却猛地用力,疼得吕天凡差点蹦起来:“你真坏,什么疲软坚挺,哪有你这么编排兄弟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的肌肉真结实啊,告诉我,为什么叫人家小红?” 吕天凡手掌在小红裸露的肩臂缓缓摸索,曲起拇指在她的吊带上勾了一勾,坏笑着说:“这不红色的吗?省得你乱起名字,我就替你搞定了。名字就是个代号,有个称呼就行了。” 小红在他耳根子上吹了一口气,又握起拳头锤了一下,并未在名字上多做纠缠,吐气如兰地说:“只要哥哥喜欢怎么地都行,今晚人家就是你的人了。” 即使明知道是逢场作戏,吕天凡也不禁心里一荡,刚要有所动作,屋里的灯光一暗,浑厚的音乐声响起。小红趁机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不着痕迹地脱出身来,说:“哥哥,妹子陪你喝杯酒吧。” 唱歌的是冯旭亮。在学校期间,冯旭亮“白马王子”的名头绝对不是靠着一张小白脸得来的。除了在排球场上的运动天赋,他的民族唱功亦堪称一绝。此时,他唱了一首《草原之夜》,听得众人如醉如痴,感觉上较之专业的水平也差不了多少,赢得满堂喝彩。那个陪他的妹子眼睛出奇地闪亮,一脸的憧憬。 赵炽也不甘示弱,拿起麦克风,唱了一首《披着羊皮的狼》。这首歌对于一般人来说,难度之高可以想象。但是赵炽凭借深厚的丹田底蕴,在高音区处理得恰到好处,丝毫不落下风,加之演绎得声情并茂,极有韵味,连梁衡钰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竟主动端起酒杯以示奖励。 “哥哥,你唱首什么歌?” 看着小红充满希冀的眼神,吕天凡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那个嗓子连个音都找不准,更别说唱歌了,只能对冯旭亮和赵炽的临场发挥,望洋兴叹。 “我唱歌真的不行,别人唱歌要钱,我唱歌那是要命,好妹子,你还是饶了我吧。”面对着小红不断地怂恿,吕天凡只好一个劲自嘲地推辞。 冯旭亮和赵炽竟歌似地,你方唱罢我登场,轮番地使出浑身解数,将气氛一波一波掀上高潮。几个陪唱的女孩子再也不甘寂寞,或独唱,或合唱,甚至小红都抢着分别与冯旭亮和赵炽合唱了一回。吕天凡只能干瞪着眼一杯杯喝酒,顶不济拉着小红到中间的空地,搂紧了晃了几圈舞,算是意淫了一番。 音响里面再次响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冯旭亮擎着麦克风,招呼赵炽和吕天凡一起来唱,这是一首《兄弟》。 包房里只有两个麦克风,赵炽也不客气,拿起另一只和冯旭亮一同吼了起来。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者被澎湃的歌曲所感染,吕天凡鬼使神差要过赵炽的麦克,跟着冯旭亮滥竽充数地唱了起来。 身后响起小红激励的掌声。 唱着唱着,吕天凡终于感到不是滋味。原本熟悉的旋律就在脑子里环绕,怎么吐出口就变了味道,而且从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极其难听。胆怯地降下音量朝冯旭亮望去,却见后者早已放下麦克笑吟吟看着他,四下坐着的人更是听得目瞪口呆。心里顿时明白这是给冯旭亮和赵炽联手耍宝了。 吕天凡垂头丧气坐了下去,小红笑嘻嘻端起酒杯,说:“哥哥,你可真够谦虚的。你唱歌哪是要命啊,简直是要老命了。”众人一阵哄笑。 就在此时,包间的房门忽地被推开,进来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拧亮大灯,阴霾的目光在一众人脸上扫视了一遍,最后定格在梁衡钰的身上。后者心虚地低下了头。 三个人认出,这正是先前被梁衡钰摔了门的“刘哥”。 在他的后面跟进一个男服务生,不断地低声下气说:“刘哥,您别生气,一会儿经理就来,咱们出去说好不好。” 说归说,他却不敢真的上来拉人。 “刘哥”抬起一只手,头也不回地说:“你闭嘴,这没你的事。” 服务生寒蝉若噤不敢再言语。 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赵炽抢先一步走到“刘哥”跟前,问道:“你有什么事?” “找人。”“刘哥”的声音淡淡的,毫无波动。 “找谁?” “刘哥”看了三人一眼,说:“对不起,走错门了。”便退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歌看来是没法唱了,所有高涨的情绪仿佛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化为乌有。 “你们玩吧,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我这就走。”说话的是梁衡钰,但她依旧低头坐着,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哪成,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章程?你别怕,一会咱们一块走,我就不信了,还没王法了。”赵炽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小红和另一个女孩均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吕天凡皱着眉头,依刚才的情形看,这个“刘哥”绝对不是个善茬。但是事到如今,就算没有赵炽,按照他的秉性也不能放任不管。便让小红找吧台的服务生过来结账。 期间梁衡钰有所动作,她跑到屋角打了一个电话,听意思好像找个什么人来接她,众人也未在意。 三个人出了包间,走廊里空空荡荡,其他的包房的人都已散去。经过吧台时,有服务生告诉他们,“刘哥”先行离开了。 此时已近午夜。梁衡钰要去拿她的包,三人便先一步走到歌城门口。门外的大街上看不到人的影子,偶尔有出租车闪烁着大灯一哄而过,街道两旁的路灯亮起昏黄寂寞的光。 吕天凡心里一松,却听冯旭亮在一旁低声说道:“有点麻烦了,对方的人真不少。” 第十八章 英雄救美 冯旭亮微微扬了扬下颚,吕天凡顺着方向看去,果见在大街对过一根路灯后面的阴暗处,影影倬倬似有几个晃动的人影,若非冯旭亮指出来,一时还真难以察觉。(.无弹窗广告) 梁衡钰背着双肩包走了出来,脸上看不见有多少惧怕的神色,只是左右张望了一下,似在找人,最后还是蹦下台阶,挽住了赵炽的胳膊。 几个人正要举步,那几个人影晃晃荡荡从阴晦的角落走到路中间的亮处。一共六个人,打头的正是那个“刘哥”,其他的五个人都是和吕天凡他们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手里均拎着黑黝黝的短棍。 局部按人头是一对二的格局,对方手里有武器,战力还要上几个台阶,冯旭亮暗暗估量着双方的实力对比。对于赵炽他是一百个放心,在学校那会儿,这个胖子就仗着一身横肉及几年的柔道功底,绝对是称霸一方的打架好手,对付两个应该没有问题。他自己本身也是运动员出身,参警前还受过一段时间的格斗训练,自信也能应付两个。关键是对吕天凡不太摸底儿。如果吕天凡支撑不了他们击退或者击倒对手之前的一段时间,他们也只能以惨败饮恨收场。 冯旭亮犹豫了片刻,偷偷拿出了手机,却被吕天凡看到,轻轻按住,问道:“干嘛?” 冯旭亮苦笑着说:“不干嘛,报警呗,巡警车一来就没事了。” 吕天凡轻笑一声,说:“不就几个小混混吗?再说堂堂的冯大所长,上歌房泡妞跟人争风吃醋,还要靠那身皮才得以脱身,让你那些同事怎么看你,脸往哪儿搁啊。” 冯旭亮无所谓地点点头,说:“行,有你吕天凡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到时候别哭爹喊娘就成。” 赵炽挎着梁衡钰的手臂走在头前,吕天凡和冯旭亮在后面若即若离的跟着,四个人若无其事地沿着大街向前走去。前方的六个人横着拉开了散线,堵住了他们前行的路。一辆出租车摁着喇叭驶了过来,示意道路中间的人赶紧让路,而两方人均没有让开的意思。驾车的司机直到近前方看清有一群人手里拿着棍子,吓了一跳,赶忙打着方向盘避到边上,一溜烟远去了。一个年轻人吐出一口浓痰,冲着车尾骂了一句。 赵炽回头看了看冯旭亮,后者摊摊手,明白无误地表示出任君出头的摸样。 “刘哥”腆着肚子排众而出,这边赵炽轻轻放开梁衡钰的手臂,一脸无畏地迎了上去。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线上的朋友这是何意?”赵炽装模作样盘着切口。 “刘哥”根本不搭这个茬,看了几个人一眼,阴阴一笑,说:“兄弟,招子挺亮,看来是相家。看几位面生得紧,何不报个万,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崩了盘儿,可怪不得没提前打招呼。” 赵炽有些发懵,意思大概能听明白,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好硬着头皮瞪着眼珠子天南地北地胡扯:“三天不见天王山,鬼手虚实自在迁,阎王飘落西海岸,佛祖见了也胆寒。朋友,让条路吧,今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刘哥”被赵炽的胡言乱语说得一愣一愣的,百思不解其意,一时摸不透这几个人到底是哪座庙里的大神,正惊疑间,抬头却见站在赵炽身后的梁衡钰,正抿着嘴窃笑不已,恍然而悟上了当,不由大怒道:“小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敢来消遣你家刘爷。今晚若让你们囫囵了,明天你爷爷的姓倒过来写。” 就在“刘哥”正要抬手招呼身后的喽啰一拥而上之际,一阵“嚓嚓”的脚步声传来,硬生生把他将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即使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踏在柏油马路上的脚步声亦是隐约可闻。然而就是这轻微的脚步声,却似擂鼓敲锣般夺人心魄,使人无法漠视他的存在。 “刘哥”抻着脖子越过赵炽的肩膀,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吕天凡他们四个人也回过头,只见在他们身后十几米远处,在两盏路灯光无法交集的黑暗里,慢慢踱出一个消瘦的身影。 昏暗的路灯光下露出了似刀削斧刻般的一张脸,面无表情,头发被剪成四四方方的板寸,根根直立。上身套着一件灰色的衬衣,连领扣都系得立立整整,无一丝瑕疵。 这个个子不高、约三十来岁的男人,根本无视吕天凡和冯旭亮的存在,直接从旁边走了过去,在梁衡钰的身边顿了一下。 “罗大哥?”梁衡钰的声音透着如释重负之感。 “是他们?”男人的声音嘶哑,却平淡得如同一杯清水。 “嗯。” 男人继续朝前走去,他本可以从赵炽的身边绕过去,却偏偏冲着他走了过去。逼得赵炽没有办法,只好让到一边。 “刘哥”后退了两步,显然被男人的气势所聂,抱着拳说着场面话:“兄弟,哪条道的?可否报个万?” 男人走至跟前,一言不发,蓦地立定,全身上下纹丝不动,唯有一只左臂鞭子似地甩了出来。 “啪”,同时一阵轻微的骨裂声响起,“刘哥”发出撕心裂肺般地惨叫,双手捂面,扑倒在地,佝偻着身子战栗不已。 “操^你妈,我劈了你!”离着最近的一个年轻人咬牙切齿放出狠话,举着棍子扑了过来,眼见棍尖落到男人头顶之际,棍子突然脱手,“当啷”一声掉到地上,年轻人双手抱住左小腿胫骨处,滚翻在地,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 第二个年轻人已经冲到近前,却被眼前的情景唬住了,正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一只鞋底的影子在眼前急遽放大,接着一股大力袭来,左肩处如遭锤击,身子不由自主地凌空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剩下的三个人呆在原地,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是谁带着头,随后三人齐发一声喊,扔下棍子,扭头就跑,瞬间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不见了踪影。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原先笃定稳占上风的一方顷刻间三伤三逃,乾坤立转,吕天凡他们三个人看了个目瞪口呆。早先就见梁衡钰一副有肆无恐的样子,原来在她的背后竟有这么强硬的靠山。 打斗伊始吕天凡还以为遇到了同类,立马运转异能,方知自己看走眼了。这个被称为“罗大哥”的男人,那是货真价实的真功夫,动作幅度极小,出手出腿极快,力道十足,没有个十年二十年的钝磨累功,根本无法达到如此成就。 “罗大哥”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没瞧还滚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三个人一眼,慢慢走到梁衡钰跟前,伸出手去。梁衡钰也伸出一只手,任凭“罗大哥”牵着,如同被父亲领着女儿的手,乖巧地跟随而去。“罗大哥”个头本就跟梁衡钰差不了多少,使得这一对“父女”的形状让人颇感怪异。 没走出多远,梁衡钰突然跑了回来,到了赵炽的跟前,笑嘻嘻地说:“胖哥哥,谢谢你啦,我相信你是好人了。” 赵炽还在发呆,闻言才反过神来,说:“嘿,那是,咱本来就是难得一遇的好人。你不用客气,你这个……” 梁衡钰拿出手机:“这里我不会再来了,我给你留个电话,你以后也好找我啦。” 赵炽忙不迭地掏出手机,但是一想起那个“罗大哥”,就不由得打个寒战。有这么个变态在后面撑着,谁还敢对这个妹子动少许歪念头。 梁衡钰再向吕天凡和冯旭亮招招手,又跑走了。稍远处,被称作“刘大哥”的男子,背对着他们孤零零矗立在一片灯光的明暗交际处,显得冷傲孤寂。 …… “赵胖,怎么地你也得帮我把你的罗大哥搞到手啊,咱俩什么关系,你不帮我谁帮我?” “你这是什么话,咳……,”听筒里传开剧烈的咳嗽声,“什么叫我的罗大哥?什么叫搞到手?那可是个大男人,超级变态啊老大,说得倒轻巧,你去搞一下试试?” “我又没让你亲自去搞,只让你找那个妹子摸点情报回来,瞧你那点德行,平常不是挺能侃的吗?怎么啦?关键时刻阳痿了?” “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一般的妹子吗?那是‘梁红玉’呀,旁边还跟着‘韩世忠’,你以为你是秦桧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得,就这么点破事,你看着整,给句痛快话,这忙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你真是我的亲老大。这样吧,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这忙不能白帮,一条中华烟。” “嘿,咱们是兄弟不?敲竹杠啊这是,你怎么……” “两条中华烟。” “行,服了你了,成交。” “嘿嘿,早这么痛快还用得着这么多废话,等着我信儿吧。” 自从完成了魏倩玉的委托,吕天凡开始琢磨自己未来的走向。魏倩玉不经意间说出做私人侦探的一句话,使得他在雾蒙蒙的前方看到一丝曙光,为此,他坐在电脑前查阅了一整天的有关资料,同时昨晚的那位“罗大哥”进入了视野之中,这可是上天送给他的人才啊。只是魏倩玉那边还没有信,按理说她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回复才对。 此时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拿过来一看,不禁一乐,真是想到谁就来谁。 “天凡,明天中午有空吗?”听筒里传来魏倩玉略带磁性使人想入非非的声音。 “哦,我没事。” “姐姐请你吃饭。”说出饭店的地点之后,便扣上了电话。 吕天凡察觉出魏倩玉的声音没有了丁点欣喜,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一股不妙的念头陡然升起。 第十九章 情约丽江 这是一家名为“丽江食府”的餐馆,规模不大,位于北桥区郊外公路道边,依坡而筑。罕见的全木质结构二层小楼,吊着几个红灯笼,狭小的院落内桥池庭阁俱全,颇具云南纳西族的建筑特色。 桌子一边一个摆着热气腾腾的小巧铜质火锅,桌中间的几个盘子是鲜艳的鱼肉和青菜豆腐。 “咱们这里靠海,一般很少有人吃淡水鱼。这叫虹鳟鱼,也叫三文鱼,不是我们吃的那种海鱼,而是原产于丽江的淡水鱼,肉质细嫩,口感爽滑,营养丰富,可以生吃,也可以涮锅。来,你尝尝味道如何。” 吕天凡用筷子尖起一块生鱼肉,蘸了辣根,塞进嘴里,果如魏倩玉所言,点了点头。 “姐姐为了保持体形,很少吃肉,所以对各种鱼,不论是海鱼还是淡水鱼,青睐的就多一些。这家丽江食府是我去年才发现的,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来吃一次。今天姐姐开车来的,就不陪你喝酒了,你自己随意些,再尝尝这酒如何?”说着,魏倩玉拿起制作精巧的玻璃瓶子,将黄润的液体注入在吕天凡面前的酒杯里。 吕天凡举杯抿了一口,只觉它不同于平时喝的白酒,另有一股清醇的味道,有点类似于洋酒的感觉,不禁看了酒瓶子一眼。 魏倩玉“咯咯”笑着说:“这叫木老爷酒,也是丽江的特产。在k市,也就是这里才能喝到这个酒。先前一口是让你尝尝醇酒的味道,你可以加点冰块。都说这酒壮阳,很适合你们男人呢。” 魏倩玉最后一句话有着明显的挑逗意味,吕天凡装作不曾在意,继续低着头品味着加了冰块的木老爷酒,内心却不由自主地一荡。 不知为何,随着与这位漂亮的老板娘日益相处,越发感到自己的不堪。以前那种美色当前之时戏语频出、巧言令色的情形不见了,此时他更像一个满腹经纶的哑巴,空有一肚子妙言警句,都无法说出口,大脑几乎混浆成一团。[.超多好看小说] 魏倩玉对于吕天凡一反常态的少言寡语不以为意,继续为他介绍周边的家居摆设乃至桌上的铜壶,似乎这里的一块木屑都有它辉煌灿烂的历史,吕天凡不得不承认,他是大开眼界,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餐馆,竟蕴藏了这么丰富多彩的内涵。但是,魏倩玉绝口不提她和林海东之事。 她不提,吕天凡也就不问,他已经感觉出这件事恐别有内情。魏倩玉今天找他绝不是单纯吃虹鳟鱼那么简单。 “你不会祖籍就是丽江的吧?”吕天凡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魏倩玉神情略显落寞:“别说祖籍,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哦,那你……” 魏倩玉忽又展颜,一双瞳仁如剪秋水,说:“跟你说实话吧,你是华北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姐姐哪能跟你比呀。请你这个大才子吃饭,不附庸风雅点儿怎行?所以呢,事先做足了功课,恶补了一番,免得姐姐在你面前出丑啊。” 吕天凡老脸一红,魏倩玉说的一些典故传说对于他可都是闻所未闻之事,只好闷着头喝酒吃菜。 魏倩玉似乎乐意看到他的窘态,掩着嘴窃笑不已。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闲话,盘里的鱼菜渐渐只剩了瓷底儿,那瓶木老爷酒也喝下了一半。 他们所在的雅间在二楼,透过窗玻璃,可以看见楼下的庭院里,两个长得粉嘟嘟的小女孩儿,正嘻嘻哈哈沿着池边追逐着饶边缓游的金鱼群。 魏倩玉自窗外收回目光,看着吕天凡淡淡问道:“你知道李萍是谁吗?” 吕天凡张口欲答,却突地愣住,因为他突然发现,住了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以及是“波尔海”的幕后老板之外,其他的竟一无所知。 魏倩玉似根本就没打算让吕天凡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调平缓无波:“李萍是假名字,其实她姓项。当然她的名字也是名不见经传,只是她的大伯却是大大的有名。据我所知,那个大伯对他这个侄女宠爱有加,有求必应,甚至连她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赶不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明白。”吕天凡低下头瓮声瓮气地说。 魏倩玉见状不禁莞尔,随即正色说道:“你想想,咱们全省姓项的厉害人物有几个?” 吕天凡脑海里浮出电视屏幕上经常出现的一个戴着眼镜、一脸精干的中年人在台上讲话的画面,脸色一变,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魏倩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下和颜悦色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继续说:“你给我的那些照片我都毁掉了,你那里无论是电脑上的,还是纸上的,一定要全部毁掉,不能留一丝痕迹,包括我给你关于林海东的一些材料,也一并毁了。这些东西留在手里就是定时炸弹,一个不慎,受伤害的可就是我们自己。” 吕天凡想起冯旭亮明里暗里的一再告诫,或许以冯旭亮的所处的职位级别,根本不可能晓得李萍的真实身份,但他以特有敏锐的嗅觉,隐隐察觉出其中的不同寻常处,甚至利用特殊的渠道将他领入“波尔海”,以亲身体验的方式委婉地表示出对他的警告之意。 似乎有一根若有若无的线总在脑子里缠绕旋转,然而仔细去琢磨却又抓不住源头,自己一定漏掉了什么东西。漏掉了什么呢? 吕天凡忽然抬起头,自进入丽江食府以来一直浑浑噩噩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澈起来,大胆而肆无忌惮狠狠看了魏倩玉鼓鼓囊囊的胸脯一眼,随即迎向她的目光,直言不讳说道:“李萍和林海东最近三次的交往,我在一旁亲眼目睹。以李萍的身世背景,小小的土地规划局的副局长根本不会放在她眼里,但是我观林海东面对她时骨子里依旧是高高在上,而不是应该有的顶礼膜拜的姿态。像林海东这样一心向上爬的人,不会连这点起码的道理都看不透吧?所以我断定,林海东根本不知道李萍的真实身份,只不过把她当成依靠他而起的暴发户而已。连林海东都不知道的事,整个k市知道的人恐怕寥寥无几,我有个疑问,美丽的老板娘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情况?” 魏倩玉猝不及防,眼里显出一丝不易觉察地慌乱,转瞬即逝。然而这一切并没有逃过吕天凡的眼睛。 “嗯,姐姐自有姐姐的消息渠道,”魏倩玉故作沉吟,“不过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你应该相信我,不会去做害你的事。你会听姐姐的话吗?” 吕天凡耸耸肩,浑不在意地说:“不就是把那些东西都毁掉吗,没问题。” 直至此刻,吕天凡终于回复了平时的清明。 魏倩玉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天凡,你放心,姐姐说过的话肯定算数。这次你拍的照片虽然没用上,但责任不在你,十万块钱过几天姐姐自会打到你的银行卡里。希望你能继续帮姐姐的忙,千万别就此撒手。” 吕天凡愕然道:“他还有?” 魏倩玉目光有些清冷:“我和他做了八年夫妻,岂能不知他的品性。一个偷惯了腥嘴儿的猫,哪能消停得了。” “那个,姐姐你既然知道得那么清楚,还用得着我吗?”吕天凡心里有些打退堂鼓了。魏倩玉肯定对他隐瞒了很多事,但是无论怎么说,他们也只能算雇主与雇员的关系,雇员是不能随便打听雇主的隐私,只要按照要求去做就是了。吕天凡感觉他踏入的这池子水有点深了,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厚度。 魏倩玉瞟了他一眼,幽幽说道:“难道你忍心让姐姐亲自拿着照相机去拍那些恶心的照片么?在这里,姐姐除了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虽然明知魏倩玉在对他施展魅惑之力,吕天凡仍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了。心里暗叹,理性终是敌不过感性,他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魏倩玉脸上再次洋溢出笑容,喜孜孜说道:“这一次不用你东跑西跑了,你等着姐姐的消息,到时候直接去打埋伏就行了。情归情,事归事,咱们亲姐弟明算账,姐姐不会让你白做的。” 吕天凡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通过这几天查询资料,他大概了解了聘请一位所谓私人侦探的大概费用,而魏倩玉付给他的,比起那些来简直称得上是天价。没有人不喜欢钱的,但是你得的钱越多,付出的代价也将水涨船高,这世上本就没有不劳而获的财富。 魏倩玉这边却转移了话题:“你去过丽江吗?” “没有,听说水都干了,有什么看头?”吕天凡含糊地摇头。 魏倩玉娇笑着说:“尽瞎说,丽江水好好的,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唉,听说丽江是个多情的地方。你说姐姐现在去丽江,恐怕是最后一次以人妻的身份,如果能遇到一份情事,那该是怎样的滋味?” 吕天凡根本乏言可对,只觉心跳加速,低头做沉默状。 魏倩玉突然探出身子,如削葱根的玉指轻轻压住他的手背,眼波流转,吐气如兰道:“明天就是中秋,陪姐姐到丽江住两天好么?” 手背上传来温湿柔软的感觉,如一股电流直冲脑际,“嗡”的一下,吕天凡几乎眩晕过去。大脑一片空白,嗫嚅的声音仿佛来自另外一个空间、另外一个人的口中:“明天我要回家看父母。” 温湿的感觉褪去,对面响起幽幽的叹息声。 第二十章 倦鸟知返 除了发动机的嘶吼、轮胎摩擦地面的震鸣,还有不知是哪个金属架连接处发出的“吱吱呀呀”吱扭声,穿梭于乡间公路的公共汽车摇摇晃晃且行且止,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阵乌尘。 沿道路两旁遍栽一棵棵粗细不均的刺槐,冠盖着浓密深绿的叶子。树后是广柔的田野,绿油油,黄橙橙,足有一人多高的玉米桔顶垂着一簇簇黄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再远处是黑黝黝逶迤延绵的山丘,山丘的后面就是大海。 拉开车窗,一股田间特有的酥香,夹带着一丝腥咸,扑面而来,说不出得舒适安详。 吕天凡一大早就挤上了人满为患、开往省城m市的火车,两个小时后,在平度县车站下了车。从平度火车站到长途汽车站,大约半个多小时的脚程。吕天凡一路行来,整座县城与他半年前离开时,毫无变化。或许是中秋节国家法定假日的关系,街上的路人比平时少了许多。 吕天凡一路感慨,曾经试图忘记的一幕幕又浮在眼前,却远没有想象中那种触景感怀的波动程度。忽又想起昨天昨日谢绝魏倩玉相约丽江的邀请,其实面对魏倩玉勾人心魄的幽幽眼神,他是想答应的,却鬼使神差地吐出那么一句,也就在那一瞬间,他终于下了回家的决心。 假如时间可以倒流,他绝对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那么此刻,他应该同美丽的老板娘姐姐一道,以一副恩爱的姿态,坐在飞往丽江的航班上。 环周边村镇的长途汽车每一小时发一趟车,吕天凡坐在候车室内已经开始腐烂掉渣的木椅上,等了二十分钟,终于登上了这辆几乎赶上了他的岁数的汽车。 汽车喘着粗气,停在路边,撇下了孤零零的吕天凡和一堆行李,杯口粗细乌黑的排气管子,“突突”呛了几声,像是憋着劲咳痰,又像是放了个响屁,卷起一股黑烟,隆隆远去了。(.) 视野内看不见半个人影,远近“啾啾”的鸟鸣,加上隐隐的波涛声,凸显了四周静谧的氛围。早晨还在喧嚣的k市,仿佛陡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切显得有些恍惚离奇,亲切谙熟的感觉油然而生。 沿着黄土铺就的羊肠小路上行,在绿树掩映的半山坡,稀稀落落露出几座石屋顶,每一座屋顶的烟筒都冒出袅袅炊烟。 推开虚掩的柴扉门,院子里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头上系着白毛巾,腰里围着围裙,正端着簸箕,背对着院门洒鸡食。 “他爸,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啊?饭还没好呐。” 吕天凡乐了,放下行李,说:“妈,是我。” 母亲一怔,猛回头,黝黑的脸上立刻布满了惊喜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放下簸箕,全然不顾那窝子小鸡蜂拥而上,用围裙擦着手,迎上来说:“哎呦,儿子回来了。我说早晨这喜鹊在咱家叫个不停,你说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来,让妈好好看看,嗯,瘦了,白了,咱儿子越长越俊溜了。” “妈,我爸呢?” “你爸又下地去了,过午了,马上就回来了。哎,对了,你看我这脑子,你坐着等会儿啊。” 院子正中央的葡萄架地下,放着一张小方桌,边上摆着木凳。吕天凡一头闷葫芦被母亲按在凳子上,看着她兴冲冲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母亲从屋子里出来,却换了一件外衣,天蓝的底色,缀满了如星星般的白色花瓣。 “儿子,你看,多合适,好不好看?我就说,咱儿子的眼光就是不赖。” 吕天凡莫名其妙,迟疑地道:“妈,你这是……?” 母亲坐到对面的木凳上,笑着说:“瞧你这孩子的记性,这不是‘五一’的时候,你托你同学捎回来的吗?妈记得你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叫……欧阳,对,叫欧阳什么的。她不认识路,还让迟丽给领过来的。我就说嘛,你这孩子也真是,不声不响就没影了,打个电话也行啊,捎什么东西。” 这回轮到吕天凡发怔,迟疑地问:“那个,迟丽还过来?” “是啊,这不,前天还特意跑来了,送了几盒月饼。要说啊,迟丽这闺女妈看着挺好的,你们都处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说黄就黄了呢?” “妈……” “好了好了,妈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妈不参合,儿子自己做主,总行了吧?哎,你那个同学,叫欧阳什么的,这闺女……” “妈……” “呵呵,你瞧妈这张嘴,缺个把门的,不说这个了,儿子回来就是大喜事。” 吕天凡松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问:“妈,黑子呢?” 黑子是家里养的狗,据说是有名的黑贝品种,极通人性,吕天凡甚是喜欢。 “你爸一早出门就带走了。那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别人都牵着精怪似得小狗溜,他倒好,整天出门跟着条大狼狗。” 吕天凡笑了起来。 “对了,光顾着和你唠嗑了,”母亲站起身子,“去洗把脸,进屋换换衣服,等你爸回来好吃饭。” 吕天凡去拎包裹,母亲过来帮手:“你这孩子真是,回家又不是串亲戚,花那么多钱干什么?家里也不缺。” 吕天凡在里屋换了衣服。衣服都是他以前穿的旧衣,洗得干干净净,隐有一股皂香。 一阵熟悉的犬吠声传来,一声呵斥,狗没了声,院子里响起了父亲和母亲的说话声。 “孩儿他娘,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咋地,油光鲜亮的,穿给谁看呢?村里来新人了?” “你个死老头子,说话没轻没重,也不嫌臊得慌,让儿子听见,看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什么?小凡回来了?这个臭小子,尽给我搞突然袭击,突然就没影了。突然又回来了,人呢?” 吕天凡闻声走出屋门,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黑影闪电扑至,到面前嘎然止住,上半身立起,足有近一人高,张着爪子,一对黑目闪闪发亮。 “黑子!”吕天凡双手抓住狗爪,下意识地把脸贴了过去,任凭黑子吐出鲜红的信子,在他手上脖子上舔来舔去。 黑子正在陶醉,冷不防屁股上挨了一脚,传来叱骂声:“儿子回来了,当老子的还没抱,你跟着填什么乱,滚一边去。” 黑子闷哼一声,委屈地俯下身子,翘着尾巴,围着吕天凡打转。 母亲和吕天凡同时笑了起来。 父亲身材高大,黑脸膛,峥硬的胡茬,颈下敞开的衬衣扣子,露出红扑扑的胸膛和一团乱麻似的胸毛。 “好小子,嗯,回来就好,好!”父亲毫不掩饰欣喜之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摩挲了一下他的头发,回过头对母亲说,“他娘,开饭,烫壶酒,我们爷俩中午先喝一盅润润喉咙。” 因为吕天凡回来的突然,正赶上中午饭口,所以没有特殊的准备,除了蒸了一盘子小黄花鱼,其他的诸如土豆炖茄子、香椿炒鸡蛋都是头一天的剩菜,热了一下,主食是馒头、玉米面饼子和玉米碴子粥。就是这些,吕天凡也吃了个不亦乐乎。 “儿子,中午咱就凑合着,别吃太多,晚上还有好东西,你爸早晨还杀了只鸡。”母亲显得很不过意。 吕天凡直摆手,好容易把嘴里的一堆食物咽下去,喘了口气说:“妈,可别这么说,这些就够好的了。” 父亲说:“吃饱点,下午咱爷俩出去转一转,一会儿就饿了。” 吕天凡拿起酒壶,给父亲的酒盅斟满,自己也端起酒盅,恭恭敬敬地说:“爸,我敬您。” 哪知父亲举起酒盅,意思都没意思一下,直接一口喝尽,放下酒盅摆了摆手,说:“咱爷俩敬来敬去的干什么,没那么多规矩,喝酒就当吃饭一样,你什么时候看见吃口饭还有敬的?” 母亲笑着嗔怪道:“你看你当爹的没有个爹样,儿子敬你是尊敬你,不领情就算了,尽说些风凉话,看儿子以后还怎么应付你。” 父亲嘿嘿一笑:“那没啥,当初我爹也是这么对我的。” 看来父母一直还和从前一样,相互之间少不了打趣斗嘴,经常能蹦出一些令人捧腹的即时之语。吕天凡心里暗乐,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把酒喝了去下。别看他在外面伶牙俐齿、怪话连篇,回到家里,在父母面前,那正经得比绅士还要绅士,活像头小绵羊,不敢稍逾半步。 母亲吃得很少,一直笑眯眯看着爷俩狼吞虎咽,不时地给儿子的碗里尖菜。 父亲的吃相给人看了,相当有食欲,几乎不停顿地大口往嘴里塞着食物,半拉腮帮子始终鼓动的。喝酒只是个点缀,一盅酒灌下,宽大的喉结上下蠕动着,额头上便冒出细密的汗珠。吃鱼更是一绝,小黄花鱼整条地塞进嘴里,用筷子夹住鱼头,抿着嘴唇,轻轻往外用力拽拉。于是,鱼头连着的鱼刺就被拖了出来,剩下的鱼肉全部留在了嘴里。就这一手,吕天凡学了好几年也没学会。 一家人嘻嘻哈哈中,吃完了午饭。 第二十一章 皓月当空 以吕天凡他们家所居住的小山岭为界,岭西是大片的田地,岭东顺坡沿下两里多地,就是碧波万顷的大海。(.好看的小说)因此,这个以庙岭为名的村落,住民大致分为两拨,以种田为主的居于岭西,以下海捕鱼为生的则居于岭东沿海地段。唯有极少数的几户人家住在岭子的半坡上。 吕天凡的家里没有包户的田地,也不养鱼船,除了自家房后有一小块菜地,父亲在退休之后,独自开垦了岭角一块无人问津的荒芜地,权作自留地。父亲退休前,是镇子上变电所的工人。 这块不到两亩大小的自留地,是父亲的骄傲。每次吕天凡回家,父亲都要带他走一遭,不需要他干什么活,只是看一看。此次自然也不例外。 地里密密麻麻的玉米长势喜人。爷俩围着地头转了几圈,父亲指指点点,告诉他哪一些是甜玉米,哪一些是糯玉米,吕天凡才知道玉米竟分了这么多的种类。末了,父亲嘱咐道,走的时候带一些,朋友同事什么的,分一分尝尝鲜。 看过了玉米田,父亲便带着他重新翻过庙岭,向海边走去。走过一段磕磕绊绊的石蓬地,地面上的黑色淤泥多了起来,波涛之声越来越近。 海滩上竖起了一根根支架,用铁丝拴连,大部分都是空的,只零散着挂着渔网。遇到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父亲笑着打招呼,那人回头一瞧,笑道:“是姐夫阿,哎呦,这不是小凡吗?” 吕天凡一看认识,此人跟母亲沾点亲戚,论辈分应该喊他舅舅,因排行第三,便以三舅呼之。 略微寒暄过后,走到海边,父亲解开拴在一根细木桩上的缆绳,招呼他跳上一只小舢板,向里面划去。海面上风平浪静,两只海鸥在不远处左右盘旋,一只擦着水面呼啦啦继续向远处飞去,另一只就近停在一个深绿色的水漂子上。 舢板行不多远,停在一个白色漂子旁,父亲探过身子,伸手在漂子底下一阵摸索,最后拽出一个半米多长的铁丝笼子,笼子里窝着七八只肥肥壮壮的大飞蟹。父亲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晚上你可有口福了,便划着桨向岸边靠去。 往回走的路上,吕天凡一直拎着螃蟹笼,跟在父亲的身侧。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拎着小小的螃蟹笼,惴惴地跟在父亲身后,眼睛死死盯着笼子里的螃蟹,生怕跑掉一两只。 晚饭的饭桌依旧摆在葡萄架下,丰盛的菜肴让人不禁食指大动。一小盆小鸡炖山蘑粉皮,六只烀得红彤彤的大飞蟹,清闷黑鱼,一盆刚刚从菜地摘下的青翠欲滴的青菜蘸酱,散发着甜香热腾腾的玉米棒,还有一只碟子盛着几块月饼。酒已烫热,父亲忽然站起,拿起剪刀在头顶上摘下两串葡萄,让母亲舀来清水冲了,也搁到一只空盘里。 “中秋节嘛,月饼、葡萄、螃蟹,还有酒,一样都不能少。”父亲说。 母亲的手艺真没的说,地道的农家菜,滋味十足。头顶上一轮明月,在这山区之中显得格外亲近明亮,微风袭来,吕天凡酒未入喉,人却先醉了。皓月当空的一幕,将永远定格在他记忆的最深处。 自吕天凡进家门之后,无论母亲还是父亲,都没问过他工作的情况。他们不问,他可不能不说,于是简单的说了在k市的一些情况,当然是说他给某个公司做市场调研,暗示着自己赚了一些钱,最后说道:“爸,妈,我看咱们是不是把这处房子翻修一下,加个二层小楼?我来出这个资。” 母亲望了一眼父亲,笑着说:“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爸,他就喜欢住这样的房子,你真给盖成两层了,你爸恐怕就住不下去了。[.超多好看小说]” 父亲点着头,老两口罕见地意见一致:“就是,住楼房谁还跑这儿,还不如搬到城里去。” 母亲说:“儿子,赚钱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不如就回来吧,家里多好啊。” 父亲说:“妇人之见,小凡年纪轻轻的,出去闯荡闯荡有什么不好,一个大小伙子整天窝在家里成什么样子?不过小凡,在外面若是累了,就回来歇息歇息。什么时候不愿意动了,再留下来。” 父母的意见还是一致,只不过表达的方式不同。吕天凡低下头不敢言语。 直到晚饭快结束的时候,父亲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凡,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晨。”吕天凡声音低低的。 父亲摆摆手,止住了正要出口挽留的母亲,说:“那行,明早你不用起来那么早,九点半来钟有一趟车,到时候我送你。” 杯碗碟筷都收拾了下去,爷俩继续坐在葡萄架下喝茶抽烟,天南地北地闲唠。 父亲忽然贴近吕天凡身边,低声说:“那个叫欧阳什么的闺女,说是替你捎了那么一件衣服给你妈,你妈乐二唬了,一直没舍得穿。你小子几斤几两,你爸我心里有数,你还能有这心眼?别跟我打马虎眼,那个欧阳什么的,跟你啥关系?” “爸,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就是同学。” “你跟迟丽黄了之后,你妈她着急啊,看见谁家的大姑娘都要盘根问底,就好像招媳妇一样,呵呵,没跟你轻唠叨吧?我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吕天凡还没说话,正在屋里的母亲耳朵很尖,探出头笑骂道:“你个死老头子,当着儿子的面,在背后嚼我耳朵根子,你当我聋啊。” 吕天凡笑出了声。 这一夜,吕天凡少见地睡了个踏实觉。第二天醒来,吃了早饭,辞别了母亲,便和父亲一起向山下走去。路过那片苞米地,父亲进去摘了满满一布袋苞米穗子,扎紧袋口,让他背回去。 远远地看见返回县城的汽车摇摇晃晃地驶来。父亲招招手,叫停汽车。在吕天凡上车的时候,忽然一反常态拍着他的肩膀肃容说道:“小凡那,爸爸提醒你一句,凡事躲是躲不过去的,终要面对的。行了,上车吧。” 吕天凡透过车后的玻璃窗,看见父亲一直站在大道边,向他这边眺望。身形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寻了个座位坐下,视野两旁依旧是无垠的田野。不知何时,他的脑海里开始环绕着“叮叮咚咚”的旋律,煞是好听,仔细辨别之下,竟是《少女的祈祷》。 吕天凡扛着塞满苞米穗子的布袋,满头大汗在人头攒动的平度火车站售票窗口挤了半天,总算买到一张去k市的火车票。这是所能买到的最近一班的车票,离上车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所幸这趟列车是上海发来的特快,到k市比他来时乘的火车要快得多。 在车站附近找了个行李寄存处,暂时寄放了苞米袋子,整个人顿觉轻松。进了一家饭馆,吃了点饭。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初秋的太阳依旧火毒,热炎逼人,便钻进一家开着冷气的冷饮店,要了杯扎啤,寻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眼睛盯着窗外有些混乱的街景,踌躇再三,终于拿出电话,拨出一个熟悉得近乎于镂刻的电话号码。 “我知道,你打这个电话,一定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迟丽面色淡然地端着一杯冷饮,坐在了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抬头打量了她一眼,基本上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神情上多了一层淡漠。吕天凡灌了一大口啤酒,转头看着窗外大街对面的火车站,抹了抹粘在嘴唇上的啤酒沫子,说:“我在这里等火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上车。” 迟丽端起冷饮缀了一口,从挎包里拿出一包烟,抽出白嘴细长的一支,点燃抽了一口,吐出一轮烟圈,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还以为你会在一百年后才会打给我,”又吸了一口,瞄了他一眼,“刚才我才发现,看见你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我是昨天回去的,好像是平生第一次平心静气地看着家乡的月亮,美丽得无法形容,真奇怪,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吕天凡似在喃喃自语。 “你变了很多,像是戴上了一层面具,或者现在才是真实的你?”迟丽晃晃头,迷惑的样子,“我是看不懂了。” “有时候我在想,把家乡的那一轮明月挂在心里,出门在外算不算是一种负累。不过无论是不是,都是抛舍不掉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各说各话,互不着边际,仿佛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面对面在自言自语。 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最终,迟丽轻声问道:“还剩多长时间?” 吕天凡瞟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半个小时。” “你该走了。” “谢谢!” 吕天凡并没有说谢谢的原因,迟丽也没有问,岔开道:“下一次回来就不会有这么多负担了吧?” 吕天凡说:“有负担并不一定都是坏事。” 迟丽说:“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幸福。” 二人站起相视一笑。 “再见!” “再见!” 两只手轻轻一握,触手的感觉只剩下对方的体温。 第二十二章 点子来了 “欧阳。(.无弹窗广告)” “天凡,是你啊,在哪呢?” “我正在你们单位楼下看光景。” “闲的?为什么不上来?” “高处不胜寒啊,我这人实在恐高,还是站在地面上踏实。” “咯咯,你少来,要不你上来,要不我下去。” “那就劳您大驾了,中午饭总得下来吃吧?”吕天凡歪着头看着身旁一溜门头房的匾额招牌,“这儿有家西餐厅,怎么样?” “嗯,是黄果树西餐厅吧,我知道,你等一会,我马上下去。” 吕天凡收起电话,又看了一眼西安路大街对过天筹人寿保险公司高耸入云的大厦,便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提着一只鼓鼓的塑料袋子向前走去。走不多远,推开了一扇毫不起眼装潢颇为考究的玻璃木门。 门内一个迎客的服务生直接将他引到二楼。西餐厅的店面不大,食客不少却十分安静。吕天凡本想找个靠窗的位子,都被人占满了,只好在里面靠墙的位置选了一个空位。 过不多久,欧阳彤就来了。 欧阳彤穿着藏蓝色的套裙,衬着雪白的领口,蛾眉轻扫,后结发髻,辅一登楼,便吸引着众多的目光向她凝视。 “还是美女好啊,走哪都惹眼。”吕天凡一脸迷醉倾慕的表情。 欧阳彤坐下笑着说:“现代科技完全可以满足你的需要。我就认识这么一位外科医生,水平业内顶尖,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吕天凡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倒可以考虑,不过我得先度过一段心理适应期再说,大概千年左右,那位外科大夫能等吗?” 欧阳彤说:“千年的木乃伊就可以达到你要的效果,万众瞩目啊,到时候你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这时候服务生过来拿出菜单,吕天凡点了一份牛排,欧阳彤要了份意大利通心粉,外加蔬菜沙拉,饮料各要了杯果汁,还有一壶红茶。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吃着饭,几个穿着与欧阳彤同样颜色工作装的年轻男女,两两走上了楼,远远地和欧阳彤招手示意,同时俱都不忘瞅了吕天凡一眼,这些人都是她的同事。 吕天凡先吃完了自己的一份,用餐巾擦了擦嘴,一口喝光了果汁,又倒了杯茶,点了一支烟。 欧阳彤见状欲言又止,低着头默默把最后一点沙拉吃完。一个女服务生过来,笑容可掬地冲着吕天凡指了指贴在墙上一块牌子。吕天凡抬头一看是禁烟的标识,连称“sorry”,忙不迭地掐灭了烟。 待女服务生走远,吕天凡对着呈一脸莞尔状的欧阳彤责怪道:“你知道怎么不提醒一声,害得我多没面子。” 欧阳彤浑不在意地说:“我说你会听吗?” 吕天凡耸耸肩,端起茶水,示意了一下,说:“我是来谢谢你的。” 欧阳彤亦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说:“不客气。” “你知道我谢你什么?” “你想谢什么?”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吕天凡左右看了看,低声说:“欧阳,我真搞不明白,冯旭亮那小子都把媳妇娶回家了,你怎么没事人一样?” 欧阳彤丝毫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笑吟吟地说:“你想我应该怎么样?” 吕天凡摊摊手:“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是这样。” “你可能不知道,”欧阳彤若无其事地说,“冯旭亮和艾霞,是我做的媒。他俩结婚了,你说我这个红娘应该怎样?” 吕天凡语塞,只好去挠头发。 欧阳彤继续说:“冯旭亮确实是个完美的好男人,是好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不过就是因为太完美,对我来说反而没有感觉,做为同学朋友交往,相当不错,做伴侣,太无趣了。艾霞是我在k市少有的几个闺友之一,是个很传统也很有内秀的女孩子,她跟冯旭亮在一起最合适不过了。” “你这人倒是古怪,这么好的人不找,难不成去坏蛋堆里扒拉出一个?” 欧阳彤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自己还打着光棍呢,倒给别人瞎操起心了。” 吕天凡愕然道:“你知道了?” 欧阳彤得意地说:“昨晚迟丽就给我来电话了,听那语气真是如释重负啊,至少可以大张旗鼓地交新男友了。没看出来,你还真够男人的。听说你回家了,你父母都还好吧?” “嗯,没想到你也去过了。我妈真把你送的衣服当成是我买的了,穿得那个显呗。我还真就这事儿要谢你的。” “那倒没啥,我是陪迟丽去的,替你捎东西就是个借口,你别整穿帮了就成。” “我妈没拉着你刨根问底儿吧?” “那倒不至于,迟丽还在跟前呢。” “这次回去,我妈还问起你了呢,这个……,嘿,不说了。”吕天凡摆摆手。 “我明白了,是不是看谁家的大姑娘都像儿媳妇?” “你怎么知道?” 欧阳彤笑着说:“我妈也那样,若你去我家,保不准也会被彻底审查一通。” “听你话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要我追你啊?” 欧阳彤愣了一下,看着吕天凡,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引得坐在附近的人朝这边望来。 吕天凡搔了搔头,懊丧地说:“你也太夸张了吧?至于笑成这样吗?” 欧阳彤想忍住,却偏偏停不住,捂着嘴,尽量地降低笑声的音量,脸憋得红彤彤的。 吕天凡索性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 欧阳彤被盯得有点发毛,缓了口气,问道:“你看什么?” “看你笑呗。看你笑的模样,好看极了,像那个什么似得。” “像什么?” “傻妹子似得。” 欧阳彤倏然就不笑了,脸上涨成一块红布,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跟你贫了,我该上班了,谢谢你的午餐。”说着,便欲起身。 “等等!” “怎么了?” 吕天凡从桌子底下拎出鼓鼓的塑料袋子,嬉皮笑脸地说:“我爸自己种的苞米,绝对一泡屎一泡尿浇出来的,拿回去尝尝鲜。” 欧阳彤啐道:“你不会好好说话,成心恶心人是不是?讨厌。” 说归说,还是接过了袋子,添了句“你别送了,留这儿把帐结了”,便“咯噔咯噔”踩着高跟鞋,在数道目光的伴送下,离开了。 吕天凡慢悠悠下了楼,顺着西安路边上的步行道走了十几米,跳上一辆西行的17路公交车。坐了七站地,下了车,前行不远,眼前横着一条窄长的街道,这里就是在西岭区小有名气的共济街,俗称美食街。 街道两旁饭铺林立,俱都是小门头房,鲜有二层以上的酒楼饭庄。街面上本就不宽,将将能容两辆大客车并行的样子,偏偏绝大多数的店铺门口都探出棚架,使得街道更显狭窄。常常这一头车子进来了,另一头的车子就得倒回去。 据说,在这条四百多米长的共济街上,能吃到来自全国各地的风味小吃,先不说口味是否纯正,单凭这一点,美食街的确有些名副其实。 小心跨过一道污水聚成的细流,吕天凡边走边左右辨识着各个门头的招牌。这个地方他以前来过,但是对于每一个店铺的名称从未像今天这么留意过。下午一点多钟,已经过了饭口时间,依旧有伙计站在店门口招揽着客人。 在街心处,看见道边有一家小快餐店,走了进去。店里没有几个吃饭的人,随便要了一瓶汽水,坐到一个视野开阔靠窗的位子,刚刚点上一支烟,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天凡,我是旭亮。” 来电显示的是一个固定号码,显然冯旭亮是在单位给他打的电话。 “老冯,苞米味道不差吧?”吕天凡嘻嘻笑着说。 “味道?你小子和赵胖说些什么话,又是屎又是尿的,惹得你嫂子一看见苞米就想吐。” 昨天晚上吕天凡给冯旭亮送苞米,因为不知道他家的地址,便拖着赵炽领路,没想到冯旭亮还没回来,只有艾霞一人在家。俩人嘴也不闲着,也不进屋,就在门口你一句我一句把艾霞说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嘻嘻哈哈扔下苞米就跑了。 “绿色食品,不都这样吗?”吕天凡干笑着说。 “拉倒吧,好好的东西叫你说的那么恶心,说实话,味道还真不错。‘十一’别安排事了,你和赵胖,还有欧阳都到我家吃饭去,这是你嫂子的意思。” “‘十一’你不是回家吗?” “你们三十号晚上过来,一号我值班,我们二号再回平度。” “哦,到时候咱再联系。” “什么再联系,就这么定了,我可告诉你,你嫂子烧菜的手艺绝不次于那些酒店的大厨,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也没个什么正经事,就别推三阻四的了。” 窗外闪过一道他盼望已久的身影,吕天凡腾地立起,自言自语道:“嘿,点子终于来了。” “什么点子来了,你在干什么?”听筒里传来冯旭亮疑惑的声音。 “没什么,行了,就按你说的办。”吕天凡兴奋地说着,挂掉电话,掐灭烟头,信步走出了快餐店。 第二十三章 文张武弛 一个三十余岁的矮瘦汉子,头上扣着一顶草帽,蹬着三轮车,从快餐店门前一晃而过,停在不远处一家小吃店门前。门前揽客的伙计打了个招呼,退后拉开了店门。 蹬车的汉子跳下车,从后车厢搬起成箱的啤酒送进店里,出来的时候捎着装满空啤酒瓶子的塑料箱子。这些啤酒都是简装,二十四瓶盛满一箱的那种。 汉子的草帽压得极低,阴影遮住了大半部的面孔,上身穿着灰色的短袖衬衣,走道的时候,肥大的下摆在屁股后面左右晃荡,活像在背后披了件半大的斗篷。 大约七八趟之后,车箱里的十几箱啤酒全部换成了空瓶子,汉子跟揽客的伙计招呼一声,便骑上三轮车继续向前蹬去。 行不多远,停在另一家饭铺门前,拉开门走了进去,俄顷出来,把堆在饭铺门前的一摞子空啤酒箱子尽数搬上了车。此时车箱里的啤酒瓶子已经摞成四五层之高,汉子从车座底下拿出一捆绳子,小心地将啤酒箱子栓牢固了,再次上了车。 吕天凡耐心地在后面冷眼旁观,见汉子驱车前行,便若即若离地跟着。汉子似乎一无所觉,在前面慢悠悠骑着车子。从一间小吃店里出来两个酒客,汉子空出一只手小心地压着车闸,减慢车速让过了已经摇摇晃晃的两个人,下一刻拐进了旁边的一个胡同里。 原本离得就不远,陆游峰紧走两步赶到胡同口,探头看时却吃了一惊,胡同里已经看不见汉子骑车的踪影。 这条狭窄异常的胡同也就约百余米长,出口处连着另一条与共济街平行的一条街道,胡同两侧的房墙只零星开着几扇小门,一眼可辨,根本就是无法容纳三轮车进出的宽度。 吕天凡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神色,毫不怠慢,双目一咪,残留的一丝缝隙里精光暴出,时光轴霎时停止了流逝,视野中的景物有些模糊,褪去了原有缤纷的色彩,灰蒙蒙死一般的沉寂。 快速穿过胡同,果不其然,汉子骑着三轮车出现在另一条街道上,身影也被定格了一般。吕天凡轻轻一笑,喧嚣声再起,时间恢复了它原有的流转速度。 吕天凡几可肯定,自己已经被对方发觉了,索性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跟着。汉子并未回头,在大街上依旧不紧不慢地蹬着车子,浑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在钻进无人的胡同之时,不知怎么搞的速度就就快了十数倍之多,累得吕天凡动用了几次异能,才跟了上来,否则早给丢出了视线之外。 汉子走的路越来越偏,人迹越来越少,最后来到一片废弃的工地上。 一栋已经砌成三层混凝土结构的建筑物,最上端依旧竖着不计其数的钢筋条,空洞的水泥柱子不知经过多长时间的风吹雨打,灰败得斑驳陆离。空旷的地面上坑坑洼洼,杂草纵横,最高的足有一米有余。四周最外围垒着一圈围墙。这里应该是某个烂尾楼工程的余孽所在。 “朋友,你这是何意?”汉子停住了车子,停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地面中央,这里的杂草较之别处矮了很多。他的声音嘶哑低沉,说话的时候,仍然坐在车上,纹丝不动。 “没别的意思,只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吕天凡小心地与汉子保持了七八米远的距离。他知道这汉子出手的速度极快,若距离过近,他可不敢保证自己眨眼的速度能快过对方。 “桀桀,”汉子的笑声音量不大,却声如裂帛,极其刺耳,“想和我交朋友的人多了,你凭什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罗兄试试不就知道了?”吕天凡貌似轻松地说道,其实双眼微眯,心里极度戒备。 汉子沉默良久,似在揣摩他的话中之意,忽然,毫无征兆地偏腿下了车。 吕天凡只觉眼睛一花,汉子便直挺挺迎面而立,偏偏下车的一举一动竟看了个一丝不漏。这种似慢实快的怪异感觉让他骇然不已,这是什么功夫?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范畴。 下午的阳光从汉子的侧后方斜射过来,草帽下的一张面孔依旧遮在阴影之中,只露出坚毅的嘴唇和如刀削般的下颚。在身后那幢破败得瘦骨嶙峋的水泥建筑以及遍地杂草的背景衬托下,这个身材极不起眼的矮瘦汉子,散发出无以伦比的气势,四面的空气有若实质般挤压过来。吕天凡不禁想起电影电视剧里那些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武林侠客的形象。 “小钰那丫头看似单纯,口风却极紧。那个胖子想从她嘴里套出我的消息,若不是我的首肯,他焉能得逞。”汉子淡淡地说。 “赵胖是我的朋友,这事跟他无关,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吕天凡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汉子的嘴角微翘,看不出是嘲讽还是微笑,说:“小钰初来咋到,什么都想尝试一番,自己惹出了乱子就知道让我来收拾残局。你能跟着我到这里,说明那晚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不会吃亏的,我是看走眼了。” 吕天凡说:“罗兄客气了,和你比我还差得十万八千里。那晚是因,今日是果,还请恕我多有冒犯。” 汉子奇道:“小钰跟我学过你们那晚的言谈,滑稽得令人捧腹,今天你怎么这么规矩,像是武侠小说里面的江湖老客?” 吕天凡苦笑着说:“罗兄难道不知道你的气势实在骇人,我正万分戒备着,防着你突然爆碎我的鼻子,哪有心思说笑?” 汉子上翘的嘴角弧度在扩大,吕天凡只觉压抑在四周的空气松弛了下来,不禁大口喘了几口粗气,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说吧,什么事?你找我绝对没有交朋友那么简单。” “交朋友可不是简单的事,不是说交就交,那需要一段时间的了解,互相认可了才行。其实我找你说白了还是想交你这个朋友,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们之间创造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 “嗯,你说话的有点意思了,这机会是你创造的吧?” “既然罗兄不愿代劳,我也就勉为其难了。这是一家商务调查中心,不过正在筹备中,我想以罗兄的身手,在其中必能有用武之地。” “为什么找上我?” “罗兄想要出头一定不会是难事,却甘心隐身于市井,做那些劳体劳心的活儿,只凭这一点,想不让人佩服都不行。我想我们也算是同路人了。” “你是老板?” “是。” “伤天害理的事不做?!” “不做。” “嗯。” 吕天凡愕然,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令人头皮发麻的武林高手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下来?真难以置信。然而下面的话却让他不由得一凛。 汉子仿佛故意逗弄他,淡淡地说:“你先做到两件事,我就答应你。” “说吧,什么事?”吕天凡有些忐忑,这汉子要求做的事,岂是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 “第一件事,就是现在,给你一分钟,摘下我的帽子。”看着吕天凡颇感为难的表情,汉子咧了咧嘴,继续提醒道,“我只会躲闪,不会主动反击,但是不敢保证在你一旦碰到我的身体,不会产生下意识的条件反射,那也很容易受伤的。” 吕天凡的难过表情是装出来的,他心里正得意得很,这第一件事几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十秒钟了。”汉子抬腕看了一眼手表。 吕天凡倏地感到周围的空气再次向他挤压过来,如同围过来的无形水墙,且有愈来愈紧之势。便不敢再怠慢,若让这股气势坐实了,身子都难以动弹,去摘帽子那只能是个笑话。 “罗兄,得罪了。”吕天凡故意出言想分散汉子的注意力,达没达到目的没搞清楚,“了”字刚一出口,两眼眯了起来,精光咋射,成了灰色影像的汉子抬起的手腕定格在半空。 吕天凡迎着气流的些许阻力,直接走过去,拿了帽子走回原地,扣到了自己的头上。 汉子的眼神骤然收束,接着恢复正常。他一直留意着吕天凡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里,对面这个貌不出众年轻人眨了一下眼,似乎动了,又似乎没动,但是帽子易头却是不争的事实。心底惊骇不已,若吕天凡不是拿帽子,而是动刀子,他的性命岂非休矣? 吕天凡只觉周围的压力忽地增大,又瞬间散去,后背又多了一堆冷汗。表面上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微笑着说:“罗兄,幸不辱命。” 汉子凝视他良久,始动容道:“不可思议,你是怎么做到的?罢了,这一关你过了。虽然我对你非常好奇,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探你的底的。” 吕天凡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即接口说:“彼此彼此。” “第二件事很简单,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前两个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吕天凡一愣,想了想,随即明白过来,说:“明白了。第一个就是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我想,如果为了制止更大的伤天害理的事发生,做点少许有伤风化的事也是可以谅解的。” “可以。” “嗯,第二个我不会去打听你的事,你自己说出来的不算。” 汉子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说道:“第三个,你要带上小钰那丫头。这丫头貌似纯真,却很会演戏,你们都给她骗过还懵然不知,不做这个实在是可惜了。” 吕天凡心里一喜,走上前去,伸出了手掌:“吕天凡!” “罗杰!”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吕天凡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自手掌传来,愕然抬头,却见罗杰的眼里露出充满报复意味的笑容。 第二十四章 引君入彀 “嘻嘻,好久没见了,想偶了没?” “想了,做梦都想,梦遗了都。” “讨厌,一见面就跟人家聊这个,不理你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你想想,还有比这个能表达更深刻的思念吗?” “嘻嘻,真够可怜的。” “怎么啦?” “你不是挺能泡妞的吗?怎么还靠这个调节生理需要啊。” “靠哪个?” “嘻嘻,偶就不说,你知道的。” “唉,其实你误会我了。我这人用情特别专一,没你想的那么花里胡哨的。” “偶才不信呢。你要么就是过过嘴瘾,要么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 “你说呢?反正偶感觉是。” “你知道有一句诗吧?” “又来了,你说说看?”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湿怎么了?” “这诗就是给我写的。” “嘻嘻,脸皮还这么厚啊。你说那个大美女是谁呀?” “除了我们的紫瞳妹子,还能有谁?” “嘻嘻,偶不信呢,偶又不是大美女。”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心目中的大美女哦。” “这就是传说中的花言巧语吧?” “不对,是现实版的郎情妾意。” “你说的太肉麻啦,偶都有点发冷了。” “你什么时候上机?” “明天早晨,干嘛?” “今晚哥请你吃鱼锅。” “为什么?” “你不是冷吗?取取暖。” “很想去,不过偶有点怕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 “就是怕你哦。” “我怎么啦?” “你做梦都不老实,那玩意一定上脑了,偶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离你远点好。” “这也算借口?又不是找你开房。” “等一下,接个电话。” 三分钟后,对话框里又显出文字。 “嘻嘻,偶找到借口了。” “什么?” “朋友约偶出去逛街,偶要走了。” “有男朋友了?” “什么啊,是女友。“ “这么巧?“ “嘻嘻,这是天意,下回再说吧。拜。” “拜。” 吕天凡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人民路的街景,还有圣堂般矗立的土地规划局大楼,点了一支烟。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他的银行卡被打入了十万块钱。十万那,这对于到目前为止的他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在此之前,它所拥有的真正财富,绝对没有超过五位数的时候。 他当然明白魏倩玉的十万块钱不是这么好拿的。他曾在网络上搜索类似的案例,那些隐藏在冠冕堂皇的招牌底下的私人侦探所,对此类案子的收费标准各不相同,有按日计算,也有按时计算,平均下来也就一两万块钱,复杂一点的,五万已经是罕见的天价了。 到手的鸭子,吕天凡是不会轻易撒手的,即使明知这些钱的分量,正因为此那种猎艳的心理愈加强烈。不知是谁说过的,男人一有了钱,下半身就有点蠢蠢欲动。这话对他虽然不是太靠谱,有那么一点想法却是真的。 他来k市有半年多了,所认识的人一巴掌都能数的过来,其中的女人算是亲密点的只有魏倩玉和欧阳彤了,而这两个人都是只能动嘴而不能动手的,这点他还是有数的。于是把主意打到了网络上,紫瞳当然是首选了。 前一段时间聊天的时候,这个紫瞳曾流露出要出来见一见的意思,彼时他不是囊中羞涩就是空不出心思,只能装作不知。哪知现在他想见了,却被这丫头摆了一道,心底不由自主地还隐隐钻出惆怅的情绪。既然紫瞳这边泡汤了,那就寻找新的目标。 重新坐到电脑前,吕天凡开始缓缓下拉qq菜单里的好友名单,看到一个名叫“长袖独舞”的好友正亮着头像。记起这位是前些日子不知为何主动申请加了他的好友,两人还没真正说过话。 “下午好啊,美女。”吕天凡试探着发了一句问候。 过不多久,对话框内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问你是谁,吕天凡做了解释,说是你当初加我好友的,我一看美女都给面子了,咱不能得便宜卖乖是不是,就同意了。哪知对方说那不可能,我从来不随便加好友。吕天凡一瞅这不成了无头的官司,赶忙岔开话题,聊起了天气,硬说第二天要降温,那个长袖独舞发过来一个笑脸,说你这人挺有意思,聊聊也不错。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互动起来。 长袖独舞今年25岁,是j省人,三年前来本地打工,目前在一家广告公司做会计,单身。这人的实际年龄并不比紫瞳大多少,但是言语中渗出的成熟稳重就不是紫瞳所能比拟的。她说得很实在,对自己的一些情况也不隐瞒,毫无提防的样子。正因此吕天凡也不敢太过放肆,生怕一个不慎将这个女孩吓跑了。 她问吕天凡的也不多,不过是年龄职业,单身与否,这种浅入深出的对话吕天凡非常喜欢,有点像面对面谈心的样子。长袖独舞的qq头像就是她本人照片的图像,背景光偏暗,有些模糊,吕天凡费尽力气,才大致瞧得出周正的摸样。 到后半段时间,对话的内容开始偏向吕天凡为主导,那个女孩有意无意让出了主动权,并顺着吕天凡的话谈着自己的感受,这让后者颇为受用,似乎直到此时,才发现在电脑上聊天,还有这么畅快的时候,尤其对方还是一个素未平生的女孩,很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直到那个女孩打出“我要下班了,明天再聊”的字样时,吕天凡转头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四点五十了,有些恋恋不舍,便问你下班干什么,女孩说回家呗,还能干什么。吕天凡便说我也没事,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女孩子倒没有太多矜持,停了一分钟,便答应了。俩人定好在西岭区一条叫共鸣街路口的光明电影院门前见面,女孩说那地方离她住的地方近,末了还留下她的手机号码。 这女孩独自一人远来k市打工,租的房子只有她一人。吃晚饭再就近送她回家,搞不好还会发生点什么事,吕天凡想想都觉得兴奋。 共鸣街离共济街不远,吕天凡打了一辆出租车,三十分钟后便来到了约定的地点。这是一家老式的影剧院,整座建筑外墙剥落一副等待动迁的样子,但还是照常营业。剧院门口站了不少男男女女,吕天凡不知道哪个是长袖独舞,便掏出手机按照她给的号码打了过去。 临出门的时候,吕天凡鬼使神差,把一张一次性五十元的电话卡安在那部旧手机里带了过来。他打电话正是用的这部手机。 电话通了,吕天凡四下张望,看见道边一棵梧桐树底下站着一个女孩正一手擎着电话,一面向他招手,便走了过去。 长袖独舞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得多,鹅蛋脸,梳着齐耳的短发,显得干练可爱。两人一碰面,都有些局促。倒是女孩最先恢复过来,落落大方笑着说,咱们不能总这么站着,找个地方坐坐吧。吕天凡连忙说对对对,你想吃点什么。女孩说,咱们先走走吧,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 俩人晃晃悠悠顺着人行道向东走,街道两边的饭馆不多,仅有的几家俱是美食城酒店规模的,吕天凡让女孩挑一家,女孩摇头说那么破费干什么,随后顺手一指街对过一家名叫“一品屋“的门头房,说要不去那儿坐坐吧,挺安静的地方。吕天凡点头答应。当两个人过人行横道的时候,女孩极其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吕天凡顿觉飘然。 一品屋的店面不大,百平米左右的样子,棚顶吊着几盏式样各异的顶灯,闪着幽静的光,不知从哪里传来悠扬的小提琴曲,更增添了店内暧昧的气氛。除了厅中央的一趟散台,两边靠墙的沙发椅,两两相对用木板间隔,外面挂着布帘,形成一个个单独的雅间。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蓝色马甲的男服务生笑容可掬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女孩,问吕天凡几位。不知怎么地,吕天凡感觉这个男服务生和身边的女孩应该认识,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他也不清楚。女孩四处张望了一眼,说我们去里边坐吧。吕天凡点头,男服务生便把两人引到最里面靠窗的一个雅间。 刚刚坐定,另一个略显肥胖的男服务生挑帘进来,先摆上两碟瓜子儿和开心果,最后拿出菜牌,递给女孩。女孩随手翻了一下,又递给吕天凡谦让说你来吧,吕天凡摇手说还是你来吧,女孩说现在不饿,等一会再点吧,咱俩先说会话,喝点茶水。吕天凡连连点头说怎么都行,正好我也不饿。女孩说现在上秋了,喝点红茶健脾,就来西湖龙井吧。男服务生收回菜牌离开了,俄顷,精致的泥壶泥杯被端了上来,同时送上一暖瓶开水。 女孩熟练地注水沏茶,笑着说这地方还行吧,配得上你风花雪月的名头。吕天凡说这地方要是谈恋爱来真不错,看你对这里挺熟的,经常来吧。女孩的眼神缩了一下,举起茶杯缀了一口,似乎更像掩饰,说以前跟朋友来过一两回。吕天凡心里泛起了嘀咕,总觉着这里处处透着怪异,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忽觉手上一温,原来女孩的手轻轻压在她的手背上,说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有什么事吗?吕天凡摇头说没事没事,本来不饿,喝了两口茶水怎么觉得饿了。女孩说那就点点东西吃吧。 叫过服务生,这回她没谦让,点了两个菜,韭菜炒海肠子,清炒木耳,还有两盘糕点。当服务生问喝什么酒水的时候,女孩说喝点红酒吧,同时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吕天凡。后者只能机械地点头了。 女孩报出一串外文名字,等服务生拿来红酒,吕天凡看到一个约三十公分高细长如棍的酒瓶子,贴着说不清是哪国文字的标签,随口问了一句这酒挺贵吧,女孩眼中露出一丝讥笑之意,一闪即逝,将酒缓缓注进两个高脚杯里,随后拿起挎包说你等一会,我去方便一下,起身便欲离去。 吕天凡终于醒悟,他恐怕是被人当傻子耍了。 第二十五章 扮猪吃腥 在前一次的酒局上,赵炽两杯黄汤下肚,就开始口水四溅吹嘘起见女网友的事,吕天凡早已听得耳膜生茧,不忍复闻,冯旭亮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最后忍不住自己也说了一段趣事。[.超多好看小说] 他们派出所曾接过这样的案子:一个小伙子在网上结识了一个女网友,对方自称是大学生,俩人聊了一个下午就去见面。女大学生把小伙子领到一个咖啡馆,要了一堆奇形怪状的饮料,最后以上厕所为借口一去无踪。小伙子苦等无果,就欲结账离开。没曾想一算账,竟消费近千元。小伙子身上没带这么多钱,经苦苦哀求,总算以八百块钱脱了身。回头再打女大学生的电话,已关机。上网一看,qq也被拉黑。方醒悟是遭了暗算,羞羞答答找派出所报案去了。 彼时吕天凡同赵炽一样,笑得前仰后合,却绝没想到,这样的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一念通念念通,此前的种种疑惑豁然开朗。这个叫长袖独舞的女孩,本就和这家一品屋有关系,甚至可能就是这里的人,从一进来开始或许因为钓到鱼的兴奋,不时露出马脚。可笑自己实在是愚不可及,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只顾在女孩面前充爽装慨,懵然不知早已钻进了人家布置好的口袋。 自以为聪明一时的吕天凡何曾吃过这亏,以他的异能不占别人便宜那已经是她的祖坟上冒青烟了。既然你已经出招,那自己这里也不能无动于衷,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女孩子说是去卫生间,吕天凡心里明镜似得,这一走恐怕就是有去无回了。 “等等。” 女孩闻言一愣,止住脚步回过头来。却见吕天凡拉开背包,在里面一阵翻腾,最后掏出一个钱夹。钱夹鼓鼓囊囊,打开可以看见里面码着整整齐齐两叠百元大钞,至少不下四五千之多。 吕天凡随意地抽出一张递给女孩,说你回来路过吧台的时候,顺便给我捎两盒中华烟吧。女孩抿着嘴唇,做了短暂的思量之后,毅然有了主意,说不用这么麻烦,我找服务生拿来,结账就一并算了。吕天凡说你顺便让服务员把菜牌拿来,等你回来再点几样好的,这些菜喂鸡都不够。女孩嫣然一笑,离去了。 片刻之后,女孩果然回来,正好看见吕天凡灌下一大口红酒之后,“噗”地吐了出来,说这酒什么味道骚不拉几的不是味。 跟着女孩一同来的还有那个略胖的服务生,他拿了两盒软包中华,同时把菜牌递给了女孩。女孩打开点了几样菜,吕天凡均摇头,说咱这地方靠海,怎么地也得来几样硬菜。女孩给他菜牌,吕天凡摆手说我不用看直接点就是了,对服务生说来一盘生拌海参,四只清蒸鲍鱼,一条活牙片鱼生吃,鱼头鱼骨最后再汆烫,最后要一盘酱牛肉。服务生为难地说除了酱牛肉,前三样这里都没有。吕天凡便指着窗外街道对过已经亮起彩灯的海鲜坊说那里有,你不会买过来。服务生显然头一回听到有这样的要求,一时愣在那。吕天凡不耐地站起身说那我自己去要,让女孩等他一会。这俩人哪能让他离开,女孩偷偷使个眼色,这当然没逃过吕天凡的眼睛。服务生会意,便说先生您就别麻烦了,我们给您买来就是了。吕天凡重新坐下笑着说这就对了,那时候结账我给你们加点跑腿费,又说你拿一瓶五粮液来,这红酒实在难喝。 服务生退下去了,女孩好奇地问你要一瓶五粮液能喝了吗,吕天凡说喝不了就带走,你也喝一点,吃生海鲜喝白酒解毒。这时五粮液先一步端了上来,吕天凡亲自动手,不顾女孩的反对硬给她倒了小半杯,自己斟了满满一杯,举起说妹子咱们为什么喝呢,女孩浅浅笑着说就为我们相识吧。只抿了一小口,女孩的脸颊霎时荡起一坨红晕。 吕天凡看得两眼发直,动情地去捉女孩的手。女孩猝不及防被握个正着,只觉手背被轻轻摩擦,激的心里阵阵发痒,想抽手又觉不妥,正不知所措,吕天凡发话了,说妹子你太漂亮了,气质也好,咱们都是来k市打工的,命运让我们走在一块,能不能交个朋友?女孩说咱们现在不就是朋友了吗?吕天凡说我说的朋友是指有谈婚论嫁希望的那种朋友。女孩说那得慢慢处一段时间再说,现在刚认识就谈这个还早。吕天凡手指轻轻挠着女孩的手心,女孩“咯咯”笑出了声。 布帘再次被挑开,先前那位身材高大的服务生和偏胖的服务生一道,各端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女孩似受惊般想要缩回手,却被吕天凡紧紧握住。高大的服务生面现愠色。吕天凡故作不见,依旧色眯眯看着女孩说咱们吃完饭去唱歌怎么样,妹子你声音这么好听歌一定唱得不错。女孩低着头颇有些不自然地说到时候再说吧。 四盘菜依次摆到了桌子上,女孩说尝尝你点的硬菜怎么样,乘机抽回了手拿起筷子,高大者脸色稍缓,偏胖者装模作样地说二位慢用,两个人退了出去。 吕天凡也不谦让,拿着筷子风卷残云一般,顷刻间扫掉近一半,边吃边说这些菜味道还差不多,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女孩说你这么破费干什么,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让你少花点钱。吕天凡心里一阵冷笑,表面上却露出兴奋的表情,拍着背包说今天老板刚发的奖金,赚钱就是为了花的,再说妹子你这么漂亮我花多少钱都值。 眼见桌上的菜都被吃了大半,五粮液也下了半瓶,女孩的酒量不行,但架不住吕天凡左悠右劝,也喝下了不少,脸色更见红润。吕天凡喝到兴致,起身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到她的身边,腿挨腿,肩碰肩,握着她的手儿,几乎贴着她的耳边吹着气问,妹子你自己住吗?女孩耳根子发痒,慌乱地回答说跟男朋友住一起,吕天凡做惊异状,说你不是说自己单身吗?女孩说我没结婚不算单身么? 当然吕天凡不敢真的乱来,否则女孩真的忍受不住走了,这出戏的结局就有了缺陷。然而磕磕碰碰吃点豆腐总是避免不了的。当女孩总算稳定了情绪,找了个借口站起身子,吕天凡知道这出戏也到了尾声。 我去趟洗手间,女孩说着拿着包就要离开,吕天凡当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笑着说你的酒量还真不行,这里有没有解酒的饮料,你回来的时候要一份。女孩点头答应了,转过头时眼里闪出一抹厉色。 吕天凡的话还是起了作用,女孩回来了,同时偏胖的服务生也跟了过来,端着一瓶绿色的也是外文字母包装的饮料,搁在桌子上,临走时不知有意无意,竟没有放下撩起的布帘。 女孩自己倒了一杯,缀了两口,问吕天凡要不要,后者摆摆手问道,一会儿去不去唱歌,女孩做出疲惫的样子,说今晚太累了,下一次吧。说话的时候,女孩惊奇地发现对面的吕天凡目光清澈,脸色镇定,远没有了刚才猥琐的样子。正惊疑不定,吕天凡说不去就不去吧,示意让她找服务生结账。女孩站起身招呼了一声,重新坐下,两个人就那么互相瞅着,不再说话。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雅间门口,吕天凡忽然展颜诡秘地一笑,说妹子,你和这店是什么关系?真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女孩一呆,尚未说话,眼前突然一花,对面的沙发椅上竟再无一人。 高大的服务生刚好走了进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沙发座,与女孩相顾骇然,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因为酒喝得不少,又只吃了些海物,胃口空涝涝的。吕天凡走进一家拉面馆,要了碗大排面,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果然是“长袖独舞”的来电,便调小了铃声音量,不做理会。 吃完了面,沿着华灯绽放的街道慢慢溜达,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可惜这种乐事只能烂在肚子里头,没法跟赵炽冯旭亮他们吹嘘,因为最后突然失踪的一幕,根本就没法解释。 电话铃声每隔一段时间就响一次,吕天凡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当他看见道旁有一家规模不大的练歌房,不由分说钻了进去。 “先生,几位?”门前的服务生客气地问道。 “我等人。”吕天凡说完,昂首进了大厅,坐在了沙发上。从各个房间传出来的歌声音乐声,在大厅里震耳欲聋。 电话又来了,吕天凡方按了接听键,自然听不清里面说的什么,故意大声“喂、喂”了两声,就走到了门外稍微僻静的地方。 “你谁呀?” “我是长袖独舞,你在哪?” “哦,是你啊,这里太吵,刚才没听见电话。我在和朋友唱歌呢。” “你……什么时候去唱歌了?” “怎么什么时候?我都唱了两个多小时了,怎么啦?” “你唱了……两个小时了?那我们吃饭……” “你还说呢,你这个妹子真有意思,约好的,我去找你找不到人,打电话又没人接,你这不放我鸽子吗?没办法,只好约朋友了。” “什……什么?我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 “刚才不是咱俩在一块吃饭的吗?” “咱俩?开什么国际玩笑?见鬼了吧?” “这……你是不是风花雪月?” “当然是我。” “那……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没事吧?怎么说话莫名其妙的。唉,好勒,马上过去!抱歉,哥们叫我了,以后再聊,再见。” “喂,喂……” 第二十六章 风景独好 吕天凡自搬入大环路公寓以来,还是首次这么早早地就起床了。(.好看的小说)穿好衣服下了楼,大街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急赶着上班的人群。曾经厌倦了的按部就班的生活节奏,此刻突然焕发出新的吸引力。其实这种简单的生活方式,在风浪中漂泊之后,多年以后未尝不是避舟入港的首选,人生终归是要安静地度过。或许家乡那幢宁静的岭上石屋,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在街边找到一家早点铺,进去吃了两根油条,喝了一碗豆腐脑,出来后顺着街道,混在上班的人流中,闲汉一般,悠然漫步,跟着感觉前行。不知不觉间,穿过一条胡同,他来到了人民路上。 大道对面就是土地规划局大楼的正门,时间尚早,但是已有陆陆续续的人和车涌进了停车场的大门。突然,那辆00855的黑色奥迪车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车子直接穿过偌大的停车场,停在大楼台阶下方一侧的空地上。在这儿停车是权力,也是身份的象征。林海东从车里钻出来登上台阶,客气地跟周围上班的人们打着招呼,他的动作敏捷连贯,丝毫看不出肥胖带来的不便影响。 既然魏倩玉说由她来提供林海东具体的落脚点,那么就不用再去费心费力地跟踪打探,只要安心地等消息便是。对林海东的印象,除了关于家庭生活的情况由魏倩玉口述之外,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觉此人倒也随和,并不摆架子,属于挺有亲和力的那种,至少便面上看不出异于常人之处。 回到住处,吕天凡打开电脑,照例看了一下关于本市的新闻,没有发现有关林海东的报道。 右下角qq图标闪烁起来,点开一看,还是那个长袖独舞。这个吃了大亏的女孩似乎整天就守在电脑旁,只要见他上线,就不厌其烦地点击问话、责难,到最后没了花样,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句话。 “你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做了事不敢承认,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是男的,如假包换。” “别装了,那个人就是你,你是个骗子。” “你报警吧,我等着。” “你真以为我不敢报警吗?” “这样吧,把你的真实身份,还有当时事情的经过发给我,我替你报警都行。” “你还想不想在这里混了?” “想。” “别让我看到你,否则让你好看。” “我长得本来也不难看。” 也有温柔点的时候。 “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电话丢了,正在补卡。” “那我怎么联系你呢?” “现在不是联系上了吗?” “我有急事找你怎么办?” “能有什么急事?” “咱们就不能见面聊聊?” “本来想见,你却不见,现在不敢了。” “为什么?” “你说的那些事。” “怎么了?” 吕天凡在网上随便搜了一些关于网友见面的负面新闻,包括被诱进宾馆开房反遭敲诈,在某酒吧消费后遭高价勒索,拍裸照遭胁迫,乃至于强^奸抢劫盗窃,反正是一大堆链接一股脑发了过去。 “什么意思?你说我是骗子?” “我没说,只是引起类似方面的遐想。” “你误会了吧?我一个小女子哪有胆量干这些事?” “人不可貌相,女人是一种很可怕的动物。” “你这是什么话?那你们男人是什么动物?” “临危不惧的动物。” “从你身上看不出来。” “说对了,我是例外。” 吕天凡并没有把她拉黑,依旧留在好友名单里,权作闲暇时候的消遣。毕竟这个女孩,无论他怎么说出些过头话,她都得忍着,寻找可能出现的反戈一击的机会。(.好看的小说)关键是他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吗? “那天晚上你是怎么离开的?”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得了,别装了,就算我请你了,行不?你就告诉我你怎么走的,一转眼就没了,像鬼似得。” “那你真是活见鬼了。” “说什么啊?有你这么跟女孩子说话的吗?” “我这人就这风格,实话实说。” “那好吧,今晚有空吗?” “没有。” “什么时候有空?” “最近都没有,明天就得走了。” “干嘛?” “回老家相亲去。” “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相好了就入赘,不回来了。” “你不是要跟我处朋友吗?怎么变卦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占够人家便宜的那天晚上。” “看来你我之间必有一人见过鬼。” 电话响了起来,吕天凡拿起一看,是魏倩玉打来的,心里一动。他明白,这两天悠闲自得的时光终于漫过去了。 …… k市西郊的植物园内,种植着大片的橡树林,森罗伞盖,橙红色的叶片飘落到地面,叠了厚厚的一层。偶尔有一两声鸟鸣,午后的阳光被浓密绿枝红叶折射成深暗的颜色,凸显着林内的静谧幽远。 魏倩玉极其自然地挽着吕天凡的手臂,在林间缓步慢行,脚步踩着厚厚的落叶“沙沙”作响。 吕天凡肆无忌惮狠狠嗅了一下魏倩玉发髻传来的芳馥气息:“老板娘姐姐,我来k市也有一段时间了,看到的光景加起来还没有你带我看的地方多。若没你的引导,哪会知道竟还有这样的洞天福地,真是眼界大开。” 魏倩玉微蹙眉头:“你能不能不再叫姐姐老板娘了?”接着幽幽一叹,“姐姐无所事事,只能靠搜罗些奇景异食来打发时间。说句不客气的话,最近这两三年,我的足迹遍布了k市的各个角落。看风景需要有心情,没有了好心情,再好的风景也索然无味。” “那姐姐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呢?” 魏倩玉嫣然一笑:“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心如止水,嗯,难得安静的一刻。” “姐姐是什么时候从丽江回来的?那里好玩吗?” 魏倩玉淡淡说:“我根本就没去。” “为什么?” “自己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没有了心情,丽江的风光和家里的墙壁没有什么分别。如果你当时答应陪姐姐一起去的话,说不定就是另一番心情。不知为什么,你拒绝之后,反倒在姐姐心目中加重了分量。” 吕天凡只是有些心动,并未产生以往那种色授魂与的感觉。魏倩玉漂亮依旧,风情犹存,而且随着了解的深入,那种动人心魄的魅力愈加强烈。排除生理上的自然反应不算,他和魏倩玉表面上较之以往更加亲密,心理上不知何时却生出一丝隔阂。吕天凡甚至能感到魏倩玉也察觉出这丝隔阂的存在,并使用各种方法加以弥补。 无论后悔与否,丽江之约恐怕是他最为接近的一次一亲芳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从此之后,两人的关系也有了最基本的定调,顶多算得上相互暧昧,这位美丽的老板娘姐姐将永远是他只能看不能摸的尤物。 “这叫什么树?”吕天凡环顾左右岔开话题。 魏倩玉微微一笑,大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说:“这叫橡树,又叫青冈砾,属于亚热带树种,树形高大优美,一般成熟的叶子是深绿色,到了现在的季节,才变成你看到的橙红色。这片林子是k市二十年前引进来的树种,说实话,我很佩服当年施政者的眼光。这片林子成型之后,无论在美观上、还是实用上,都有独到之处。” 两个人漫步到树林尽头,又转过身来,沿着原路慢慢往回返。 “姐姐可真是博才,让小弟学了不少新鲜玩意,受益匪浅。”吕天凡笑着说。 魏倩玉故意撇撇嘴,说:“你以为就你读过大学啊?姐姐当年也是外国语大学的高材生。其实也没什么,回去上网查查,什么都知道了,有心记下就是。这都是无聊啊,要不谁还会记下这堆没用的东西。” 吕天凡说:“谁说没用?小弟就很受用。” 魏倩玉说:“行啊,开始自称小弟了,有进步。以后有什么打算?” 吕天凡看了她一眼,思量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我准备接受姐姐的建议,自己开一家商务调查所,目前正在搜集这方面的资料。” 魏倩玉娇笑道:“好啊,开始自己做老板了,姐姐这不就成了你的启蒙人了么?准备什么时候开张?听说执照不太好办,正好姐姐认识几个能帮上忙的朋友,到时候介绍给你。” 吕天凡说:“太好了,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我准备办完姐姐的事之后,就把摊子支起来。” 两个人相互依偎在林间漫步,冷眼看去,就像一对情侣在唧唧我我。而俩人的话题,也一直是天南地北的闲聊,仿佛来了就是为了如此。 前方已经看到了橡树林的出口处,来此观景的人也多了起来。 魏倩玉说:“很少能看到你像今天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都有些不适应了。你回了一趟家,好像变化挺大。说实在的,姐姐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你,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想想就想笑。不过你也是快做老板的人了,不能总那样吧?” 说完,抽回手臂,从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接着说道:“这是他最近背着我买的房子的地址,因为是新建的小区,登记的具体门牌号和小区实际的有些差异,装修已经做完了。据我所知,他现在又有了新的情人,‘十一’放假期间,你要多留意一下,那是他最好的偷腥机会。” 第二十七章 临海小镇 临海小镇其实是一个新建的高档住宅小区的名字,位于新安区南,说是临海,离着海边至少也有十里地之遥。 小区正门前是一条宽阔的马路,斜对过有一栋板式二层楼的建筑,挂着醒目的售楼处的招牌。 孙红霞因其所在的地产公司承接了临海小镇楼盘的销售代理,她作为销售员也被派到这里,成了众所熟知的售楼小姐。 在这一行当里她不是新手了,已经有了三年的销售经历,当然离翘楚还差得很远。由于她是地产公司正式签约的员工,每月都有固定薪水可拿,那些相比起来少的可怜的业绩提成只能视为额外的奖金激励,因此对于售楼的热情和手腕的施展,远远不及那些以此为业的女孩子。 她有自己的工作方法,按部就班,不温不火,一视同仁。临海小镇只是这一地区浩大的住宅建设的一期工程,在扫尾的工程还没结束、必备的配套设施还未跟上的情况下,片面地追求销售业绩就有些不切实际,正好适合她这样的人驻守。 上午九点多钟的光景,售楼处内看楼的人寥寥无几。其时正值全国性的房地产业蓬勃发展之际,小区的房价虽然昂贵,升值潜力却相当巨大,只是彼时能看到这一点的人确实不多。 售楼处的玻璃大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衣着朴素、脸上带着墨镜的大男孩。这个年轻人左右环视一眼,便径直走到摆呈着楼盘模型的巨大沙盘跟前,凝神观瞧。 除了孙红霞,售楼处还有五六个应该称作职业的售楼小姐。其中一个正向一对中年夫妇介绍小区的情况,另外几位瞅了一眼大男孩,很不以为然,并不做理会。显然这个年轻人咋一看不像能买得起这里房子的样子。于是,她责无旁贷地走了过去。 “先生,看房吗?”目测之下,这个大男孩其实跟她差不多的岁数,仍客气地以先生呼之。[.超多好看小说] “嗯。”大男孩朝她歪了歪头。 孙红霞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这个大男孩给她的感觉,属于木讷、内向的那种,似不习惯与外人交往,但身上隐隐露出自信的气质。按照以往的经验,出身于富贵家庭,自小被娇生惯养的人,经常会出现这种矛盾的性格。 “我给你介绍一下情况。”看着大男孩点头,孙红霞流利地解说起来。 内容不需多想,早已背得滚瓜乱熟。因为不知道客户的具体要求,又不能说得太详尽,只是说了前半段的大概情况,后面一些具体的细节是用来回答客户的问题。这里面有一些内容是真实存在的,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的憧憬,属于虚无缥缈的许偌。 即使隔着墨镜,她仍然看出大男孩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经验告诉她,对方对她所说的一切不太感冒。于是知机地住了口,静等着对方发问。 大男孩指着一众楼盘模型,怯声问道:“这里面标的楼号就是每栋楼的门牌号吗?” 这个问题大出她的意外,不由得好奇地看了他几眼。大男孩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显得局促起来。 “当然不是,这只是为了我们售卖的方便而划分的。地名办的门牌号已经办下来了,不知你想问哪栋楼?” “胜利路116号是哪栋楼?” 孙红霞一愣,随即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指着沙盘一角的一栋九层建筑说:“这就是。” “这几栋楼怎么没有编号?”大男孩指着包括胜利路116号在内的周边几座楼房问道。 这六栋楼本身并无特别之处,但是它们与其他楼群明显拉开了距离,中间被一条绿化带隔离,有单独的进出大门,设有门岗,俨然一座园中之园,在小区中如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这六栋楼已经卖光了,没有空房,所以就没编号。”孙红霞含糊地说道。其实这六栋楼在开盘之前,就没有列入销售的计划之内。根据小道消息得知,其中的每一处房产都名花有主,至于是卖是送,就不是她这个层次的人所能知道的。 “哦。”大男孩明显失望的语气。 “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周围的几栋楼。这个小区所有的楼盘及房间的设计和建筑成本基本上是一样的,除了地角和朝向方面的差异。” “这一栋楼能看看吗?”大男孩指着116号楼正对面一座标号为6的小高层问道。 大男孩连户型结构都没了解,直接提出现场查看,使人不得不怀疑其真实的意图。孙红霞却有另一番想法,这个羞涩的男孩看来不过是一朵温室里的花,没经过多少风雨的洗礼,似乎不知逢人只说三分话的禁忌,还没怎么样,就把一大半心思表露无虞,不禁对他生出了兴趣。 “这旁边的两栋楼也可以看看?”孙红霞怂恿道。 “嗯。”大男孩不置可否地点头。 孙红霞去拿钥匙。一方面在屋子里确实有些气闷,想找个借口出去走走。另一方面,她相信只要多点时间,就能毫不费力地套出大男孩心中的隐秘,权作无聊的消遣。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对这个男孩的羞涩产生了一丝好感,加上女人喜欢探究问底的天性,一时间,对于隐秘的好奇已经超过了售房的愿望。 即使刚刚落成不长时间,临海小镇也显出了与众不同的风范,物业管理和门卫保安都已配备,闲杂人是不允许随意出入。小区内处处可见一派施工的景象,因为楼距之间留出了较大的空间,需要填充大量的绿化物,移树植草繁忙不休。宽敞的柏油路边,交错矗着漆黑的仿欧式八角路灯。位于小区中心宏伟的休闲广场,不输于星苑小区半分,甚至还有过之。两个小区都是k市顶尖的高档住宅区,同是一类金光灿灿惹人眼热的金币,不过一枚已经陈旧,一枚则铮亮得刚刚出炉。 孙红霞按了密码,打开了7号楼中间门洞的电子防控门,随着嘹亮激越的金属撞门声,楼道里传来阵阵回音。 “这里怎么像是空楼?”大男孩左右张望着问道。 “暂时确实没人住这里,”因为揣测出男孩的大致想法,孙红霞也不必要做刻意的隐瞒和游说,“因为周边的商店距离较远,所以买了房子而真正搬进这里的人也很少。等明年开春就好了,小区的配套设施都跟上来,来的人就会多了。” 电梯门开,两人进去。 “看几楼?”孙红霞歪着头问。 “九楼、十楼都行。”大男孩想了想说。 到了九层,出了电梯门,过道是一梯两户的布局。孙红霞扒拉着那一板钥匙,找出一枚打开了左手的房门。 这是一间90多平米两室两厅格局的平层居室,室内并不是人们通常想象的平砖水泥的清水结构,而是铺着亮色的地板,粉刷得洁白的墙壁,甚至空调、抽油烟机都安装得相当到位。 “这……,有人住了?”大男孩惊疑道。 孙红霞笑着说:“这个小区所有的楼盘都是精装修好的,你买了房子,搬张床就可以进来住了。刚才在售楼处我跟你说过了,你没注意?” “哦。”大男孩似舒了一口气,开始四处张望,挨个屋子探进头瞅瞅,最后来到北屋的窗户前向外眺望,对面就是他曾打听过的胜利路116号楼房。 “你看怎么样?要不要再看看别的楼层?” 大男孩摸摸墙壁,又俯身摸了一下地板,问:“都是这么大的房子吗?有没有小点的?” “这附近的几栋楼盘,这处是最小的户型了。六十平以下的小户型也有,位置都在靠近正门的那几栋楼里。”说到这里,孙红霞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对面的楼房试探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选这里的房子?那儿你有熟人?” “一个朋友。”大男孩嗫嚅着说。 孙红霞嘴角荡出一丝暧昧的微笑,禁不住追问:“能说说什么样的朋友吗?” 大男孩一副欲说又止的神情,甚至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最后岔开话题,问房子的价钱。在孙红霞告知之后,男孩咧了一咧嘴,显然这个价格在他的意料之外。 房子只看了这一处,在往回走的路上,大男孩一直满腹心事沉默着。 走到正门附近,孙红霞叹了口气,自以为是地劝道:“其实你如果只为看……朋友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破费花大价钱买一套房子,可以先租一套房子住不更好吗?” 即使有墨镜遮挡,她仍可感觉到大男孩如梦初醒的表情。 “这儿的房子也可以租?” 孙红霞一指不远处挂着物业公司牌子的二层小楼说:“你可以去那问问,有不少买了房子的人暂时不住,就挂靠在物业委托出租。” 眼看着毫不掩饰自己兴奋的大男孩消失在物业公司的楼门里,孙红霞微笑着摇摇头。虽然年纪相仿,她可是一个有了两岁孩子的妈妈,算是一个过来人。男孩子羞涩的言行,在她的心目里勾勒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框架,一个男孩子为追求心目中的女孩子,不惜斥资买房做邻居以达到目的。这个浪漫的话题将是晚上她和老公饭桌上的佐料。当然她不会傻到去跟公司里的人学说,否则她将有推诿客户的嫌疑。 也许不久之后,当孙红霞再次回忆到此事,会惊奇地发现,这个美丽的故事全部出自她自己的臆想,大男孩其实什么也没说,甚至没说他的朋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而此时,那个大男孩的印象在她的心目中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子和一副漆黑的墨镜。 第二十八章 宝石项链 一辆藏蓝色别克桥车和一辆中型封闭式箱式货车,一前一后相继驶入临海小镇的正门,沿着小区内最宽敞的柏油路向内疾驰,穿过中心的休闲广场,驶向神秘的园中园。 在一圈大半个人高的绿化带的断隔处,还设有一处门岗。一个年轻俊逸的保安走向别克车,同车内人低语几句,挺身挥了挥手,红白相间的横杆高高扬起,待两辆车进入之后,再缓缓放下。 车子停在胜利路116号楼前,别克车下来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灰衣男子及两名三四十岁的女人。灰衣男子跟两个女人说了几句话,朝楼上指了指,又交给她们一窜钥匙。其中一名相对年长的女人接过,打开了二单元的楼门,二人走进楼内。 从箱式货车跳下四名只穿着背心的壮汉。此时已是九月末的季节,天气开始返凉,四名壮汉毫不为异。其中一人拉开车厢门,跳了上去,其他人在车下接应,沙发、茶几、床头床箱、席梦思垫、被褥枕头这些家居用品以及电视、冰箱、洗衣机之类的电器被一一抬了下来,搁在旁边的空地上。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是崭新的,打着刚刚出柜的包装。 先前的灰衣男子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随后走过来似是招呼几个汉子往楼里抬,不时地用手指着楼顶。在他手指的方向,也就是二单元的八层,硕大的落地玻璃两侧的小窗户被推开,先前进去的两个女人露出了头,一个向楼下招手,另一个正在抖落一块大抹布。 当四个壮汉俩俩一组开始往楼内抬那些笨重的家具,八层九层所有能打开的窗户均被两个女人推开,不言而喻,这处房子是一个跃层格局。 楼上的两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擦拭玻璃,灰衣男子也跟着上了楼,透过敞开的窗户,隐隐可以看见他间或一闪的身影,看样子他正在指挥那些壮汉摆放家具。 四个壮汉活儿干的快速利落,不到一个小时,原本一大片堆在楼底的那些物件被搬运一空。但是他们没有马上下来,显然还在楼上帮忙。 此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6汽车悄然驶入,停在那两辆车的后面,车牌号赫然是00855。林海东腆着肥胖的身子,却颇为灵巧地从副驾驶位置下了车,抬头望着楼上。一个身材健壮、留着长发的年轻人推开驾驶门站了出来,同样面朝里仰着头。 八楼窗户探出灰衣男子的头,往下望了一眼随即缩回。俄顷,他领着两个汉子下了楼,谦恭地伸出双手同林海东握了手,同时不忘向年轻的司机打了招呼,在跟林海东说了两句话之后,便陪着后者进入楼内。 那名司机转过脸,除了双目扣着黑洞洞的墨镜,他的鼻梁处竟贴着一块纱布。一黑一白在他的脸上成了鲜明对比的存在,格外醒目。 年轻的司机打开后车厢盖,拉开后车门,两个汉子从里面搬出七八个密封的纸壳箱,一趟一趟往楼上搬去。司机以一个潇洒的姿势斜倚在车前,从上衣兜掏出一盒红色包装的烟,抽出一支点燃,开始左顾右盼,似在刻意寻找着什么,就如同国外那些政要的保镖,正在查探可能威胁到自己老板安全的人或物。如果离得近了,可以看到他嘴角向一边微翘,连带着捂在鼻子上的纱布也向一边褶皱,似乎是一个讥讽式的微笑。 十分钟后,灰衣男子陪着林海东从楼里出来,眼看着后者上了车,招了招手。奥迪汽车调了头,几乎无声地滑了出去。 就在灰衣男子转身回楼的同时,他对面近一人高的绿化植被丛后面,懒洋洋地站起一人,头发有些蓬乱,沾着细小的草屑,就像一个闲汉溜达累了,不小心打了个盹刚爬起来的样子,从他眯缝的睡眼也能看出这一点,搔了搔头,一步三晃尾随着奥迪车离去的方向缓缓离去。(.无弹窗广告) …… 当椭圆形的蓝宝石项链挂在欧阳彤的颈项之上,连旁边的服务员也看呆了眼。 这颗蓝宝石有一个浪漫的名字,叫做“星之泪”,造型质朴,晶莹剔透,泛着幽蓝的光芒,配着一条极其简洁的k金项链。欧阳彤本身肌肤细腻白皙,当叠上蓝宝石时,仿佛火柴头与鳞片不经意的摩擦,竟相互辉映着产生出璀璨的效果。欧阳彤的面孔仿佛罩上一层圣光,令人不忍仰视。而蓝宝石更像有了生命一般,光灿夺目。 “这条宝石项链,简直就是给你女朋友定制的,太漂亮了。”女服务员忍不住赞叹道,一脸倾慕的表情。 吕天凡眼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逝,浑不在意指指她身后的展台,说:“你再把那条心形红宝石项链拿来我看看。” 女服务员依依不舍地从欧阳彤颈上移开目光,转身照做了。不知是被自己的美艳惊呆,亦或是因为服务员的无心之语,脸色显出淡淡的红晕,轻轻摘下项链,轻声对吕天凡说:“你找我来帮你选项链恐怕是一个错误。” 吕天凡耸耸肩,做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在这里除了你之外,我能找到的另外一个女的,就是我们楼下看门的老妈子,你认为她比你更合适?” 欧阳彤“噗嗤”一笑,正想说话,服务员已经把心形的红宝石项链拿了过来。一试之下,亦是秀雅非凡,只是多了一层喜气。因为有了蓝宝石做底衬,使人少了一份惊异。 “我觉得还是蓝宝石更适合你女朋友。”服务员由衷地提议道。 欧阳彤故作未闻左右漫无目的地张望起来。吕天凡装模作样考虑了片刻,嘴角绽出一丝笑容,说:“这两个我都要了,包装要漂亮。” …… 还是那家黄果树西餐厅,靠窗的座位,吕天凡是要的牛排,欧阳彤照样是意大利面和蔬菜沙拉。 “看来你真的发了一笔横财,一万多块钱就这么进去了,你也不怕买的是赝品。”欧阳彤笑着说。 她请了一上午的假,陪吕天凡去买项链,却不曾问过给谁买的,或许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本就不关她的事,不过是尽一个给同学或者说朋友帮忙的义务。吕天凡当然也不会作解释。 “那么大的商场,那么著名的品牌,就是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吕天凡不以为然地说。 “怎么我以前从来没听说你这么大方过?”欧阳彤开玩笑的说。她意有所指,和迟丽那么亲密的关系,自然会听到关于吕天凡的很多事。 “这都新社会了,就别总提旧社会的苦难事了。”吕天凡吃下最后一块牛排,用餐巾擦擦嘴角,喝了一口茶,从包里拿出蓝宝石项链的包装盒子,轻轻放在欧阳彤跟前,若无其事地说:“这个是送给你的。” 欧阳彤显然没有思想准备,吃了一惊,放下餐叉,说:“搞错了吧?你不会是昨晚酒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犯迷糊了?” “不会,”吕天凡绕绕头发,“我现在清醒得很。你这位同志也真是,我是给你送礼的,你不给点笑脸也就罢了,不带拿话这么损人的。” 欧阳彤端详着吕天凡,好像在打量着陌生人一般,俄顷笑吟吟地说:“吕天凡,你不会是真的要追我吧?” 吕天凡耸耸肩:“我这么高雅的人,就算想追你也不会用这么庸俗的方法。再说,我这条项链也是送人的,难不成也是追吗?” “那为什么?” “就当我对美好事物的一种向往吧。损毁美丽的东西本身就是犯罪。” 欧阳彤脸色平和下来,轻声说道:“吕天凡,很抱歉,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要。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说完,将精美的蓝宝石包装盒子轻轻推了过来。 吕天凡面色平静,看着欧阳彤淡淡说道:“说实话,这玩意你带上增值不少,放我这一钱不值。我知道一会你还要上班,如果你离开之后这条宝石项链还在这,我会把它丢到垃圾箱里去。你应该相信我是说到做到的。” 欧阳彤一瞬不瞬凝视着吕天凡,良久,叹了口气,说道:“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要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 “精神上怎么说?” “朋友、同学相赠,本身就说得过去。要不就算我以这条项链,当做敲开你爱情心扉的敲门砖,而你在接受项链之后,拒绝了我的一厢情愿。” 欧阳彤笑着摇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没那么下作,这理由不成立。” “要不就说说物质上的。我想探讨一下跟你们的保险公司合作可能性,你来做介绍人。” “合作?”欧阳彤颇为疑惑。“我知道你也曾做过一段时间保险公司的外勤业务员,不知道你说的是哪方面的合作。” 吕天凡喝了一口茶水,从容说道:“我做过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所以知道里面的一些情况。对于那些有诈保嫌疑的,公司有专门的调查员进行调查。对于有重大嫌疑、涉案金额巨大的则到警察局报案。但是这中间有那么条灰色地带,你们的调查员力所不及,而警察局则是无暇顾及,那就由我来给你们调查,待遇按照挽回损失的比例提成。若查不出结果,则分文不取。我说的就是这方面的合作,你认为如何?” 欧阳彤愕然。 第二十九章 小试厨艺 “你……,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出来要干这个的?”欧阳彤有些震惊,这回她倒真像看陌生人一样审视起面前的老同学了。 吕天凡说:“不瞒你说,我现在正在筹建自己的公司,经营的业务范围是商务调查,也就是一般人常说的私人侦探。如果能够合作,不管对我的公司还是保险公司,都是双赢的结局,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从没听说有保险公司这样干过。” “这类事情在国内尚无先例,但是在国外却是件很普遍的事。你所在的天筹人寿,我知道是一家中外合资的保险公司,我想你们的高层在借鉴国外公司的管理模式进行内部管理的同时,或许有接受这样提议的可能。” “我们公司关于案件的调查,有一个副总专门负责,她曾经在欧洲留过学,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也许有这个可能性。我是负责人事管理和人员培训的,虽然和她基本打不上交道,有机会我会试探一下他的口风。不过有一点最重要的是,怎么样才能证明你有这个能力,能查出连我们受过训练的调查员都查不出的事情?”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先过我这关再说。你只要做出一件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情就行。”欧阳彤嘴角含着顽皮的微笑。 “现在吗?” “嗯。” 吕天凡拿起项链包装盒,托在掌心,擎在身前,微微一笑:“这条项链你是收呢,还是收呢?” 欧阳彤呈现出小女儿的姿态,笑着说:“你只给了我一项选择,不带这样玩的,休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吕天凡摇摇头说:“不是转移注意力,你看好了,这条项链会自主寻路,跳到你的皮包里,信不?” “鬼才信。”欧阳彤这么说着,却下意识抓紧了挎包的包口,盯着吕天凡手心里的首饰盒。 “好吧,我数三个数,你看看奇迹是怎样发生的。一,二,三……” 吕天凡的声音里透着无比强大的自信,“三”字刚一出口,欧阳彤便愣在那儿呆住了。吕天凡的手掌突然就空空如也,隐约中,手里的挎包似乎动了一下,但是这感觉极不真实,虚无缥缈一般,打开挎包,首饰盒子安静地躺在里面,仿佛原本就是如此。 “魔术?”欧阳彤脱口而出。 吕天凡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说:“你若真的这么认为也可以。怎么样,算不算过了你一关呢?” “再变一次给我看。”欧阳彤娇声以毋庸置疑的口吻提着条件。 “可以啊。”吕天凡无所谓地说道,眼睛看向欧阳彤的颈项处。 虽然天气有些转凉,欧阳彤套在里面的衬衣领口开得有些偏低,露出了她颈部以下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其实吕天凡正在默默算计着能否在几十秒内,把项链戴到她的脖子上,因此表面上看眼有些发直。 欧阳彤误会了他的眼神,脸颊突地一红,急忙摆手道:“好了,不变了,算你过关了。” 吕天凡醒悟过来,意识到让对方产生了误会,也有些难为情,偏偏又没法解释,只好挠着头发转脸看着窗外。 一阵尴尬的静默。 “我先回去上班了,你听我的信吧。”欧阳彤站起身子拎着挎包要走。 “等一下,”吕天凡叫住她,“我变魔术的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对别人讲,行吗?” 欧阳彤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吕天凡看着自己的眼神,误以为他指的是这件事,脸上再次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言未发,转身离开。 吕天凡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句话错在哪儿了。(.好看的小说) …… 冯旭亮的家在古安区与新安区、西岭区交界处的一个居民小区里,七层楼的建筑,他们家住在四层,九十余平的面积,两室两厅的标准格局,显得中规中矩。居室内装修得简约明快,质朴的格调,雪白的墙壁随处可见二人的相框或者颇具江南风情的山水素描,给人以简洁舒爽的感觉。 吕天凡和赵炽相约而至的时候,欧阳彤早已先他们半个时辰来了,正在厨房帮着艾霞做饭。两姊妹倒是有说有笑叽叽喳喳,冯旭亮一人被冷落在客厅的沙发上,百般无聊地转换着电视频道,他们得到来自然大喜。 厅里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纵横十九道墨线的棋盘,两边各置一罐云子。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吕天凡唯一敢跟冯旭亮叫板的,只有围棋。虽然也是胜少负多,但偶尔也有赢的时候。赵炽跟他们比棋力上明显不足,只有观战的份。 吕天凡按照惯例抓起一把棋子搁在棋盘上,要猜子争先,冯旭亮摆摆手说,你是客让你执黑。吕天凡以食指和中指沾起一枚黑子正要下子,艾霞从厨房走过来,细声细气地说:“吕天凡,你先别忙着下棋,一会有道菜还就得你动刀,别人都不行。” 吕天凡一呆,茫然地看了冯旭亮一眼,问是什么菜。艾霞说有一条还活蹦的牙片鱼,正扣在盆里,等着他骈生鱼呢。还别说,这几个人也就吕天凡从小就喝着海水长大,活骈鱼肉自然不在话下,便不屑地挥挥手,说没问题,等你们做好菜了,我再去谝,几分钟的事,让我先过过棋瘾再说。 随着艾霞离去的娇笑声,吕天凡“啪”的一声,把第一枚黑子按在了右上角的星位上。对弈的帷幕终于拉开。 俩人都是好多年没有动棋了,棋局的转换甚至于定式后续的变化都有点模糊,因此刚落子时速度都很慢,几乎每下一子都要思索多时。 渐渐地,棋力稍胜一筹的冯旭亮占了上风,吕天凡一条黑大龙虽然逃出生天,但左下角十余子的尾巴被切断,身陷囹圄,眼见不能逃脱,败局已定。 赵炽虽然不下棋,在一旁嘴却不闲着,自然帮着棋力较弱的吕天凡一方。吕天凡终于十分不耐地埋怨道,我说赵胖,你也就一个臭棋篓子,就别瞎参合了,我都让你说二了。赵炽两眼一翻,不忿道,棋是你自己走的,我让你往东你偏往西,我叫你跳出你偏打断,不输才怪。俩人越说声音越大,冯旭亮因为胜券在握,心情愉悦,见状乐不可支。 最终欧阳彤忍不住从厨房走出来,责怪道,你俩都多大了,怎么还像中学生似的,下盘棋也能吵半天,都别下了,吕天凡,赶紧过来骈鱼,就等你了。吕天凡悻悻站起身,来到厨房,洗了手,拿起菜刀在磨石上来回蹭了几下,用手指试了试刀口,用水冲净,拭干。菜板也擦净。从盆里拿出牙片鱼,此时鱼已经奄奄一息,只是嘴巴还在无奈地张合。 艾霞是南方人,首次得睹骈生鱼的情景,饶有兴趣在旁观看。欧阳彤是听赵炽说过吕天凡有这一手绝活,却没见过,自然也想看个究竟。 吕天凡把鱼平铺在菜板上,眼见身后两大美女一左一右看得聚精会神,早忘掉刚才下棋的不快,飘飘然手舞足蹈地吹嘘道:“这骈生鱼可是最见功夫,首先你得清楚鱼骨鱼肉的生理结构和分布厚度,这个没法学,就是经验,骈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其二要掌握用刀的火候,心要静,手要稳,下刀要准。想当年,我在海边……” 欧阳彤打断他,嗔怪着说:“别墨迹了,赶紧骈吧,我们还等着洗菜板呢。” 艾霞则用手背捂着嘴窃笑不已。 吕天凡被数落的有些窘迫,讪讪然不再作声,老老实实做起活来。只见他先拿刀在鱼头鱼尾及身子两侧各豁了一刀,接着用手按住鱼身,刀刃伸进先前豁开的鱼头下方的刀口内,再平着刀身顺着鱼身缓缓割去,不一会儿,一块完整的鱼肉被骈了下来。令人惊奇的是,鱼内脏隔的一层薄膜丝毫无损,且不见一丝血迹。翻过鱼身,如法炮制,割下另一块鱼肉。此时只剩下一副骨架的牙片鱼依旧嘴巴一张一合。 将一块鱼肉铺在菜板上,菜刀呈四十五度薄薄地骈下,却并不切断,直到骈下最后一片鱼肉,也不抬刀,用另一只手拽住鱼皮轻轻一拉,整张鱼皮便被揭下,将鱼肉码在盘子里,递给艾霞说:“放冰箱里稍冻一会,吃的时候味道更佳。蘸料不用辣根,切碎的姜末倒上白醋就行。” 回身再将剩下的鱼骨掏出内脏洗净,连同两块鱼皮一同扔进小锅里,说:“在我们那这鱼吃起来是不扔内脏的,怕你们嫌腥。这鱼添上水烧开后,再焖十分钟,加上葱花香菜,少许的盐、味精、胡椒粉和醋就可以喝了。”吕天凡扫了一眼艾霞,笑嘻嘻接着说,“不知道嫂子有喜没有,这玩意儿不但大补,还下奶呢。” 艾霞被说得羞红了脸,低下头,欧阳彤啐道:“好你个吕天凡,骈个鱼就了不起了,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把你舌头勾出来。一会看我们怎么收拾你,现在赶紧滚出去,这儿没你的事了。” 吕天凡被欧阳彤连推带桑撵出了厨房,身后传来两个女人嘻嘻哈哈的笑声,惹得冯旭亮与赵炽两人不解地向他望来。 第三十章 祝婚贺礼 吕天凡回到客厅坐了没多久,那边就喊开饭了。[.超多好看小说]三个人说说笑笑走过去一看,俱皆吃了一惊。只见餐桌上摆满了盘盘罐罐,红黄白绿紫,各色菜肴鲜艳欲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艾霞本身是南方人,吴侬软语,性格温顺,却有着南方女子少见的高挑身材。她做的菜自然也秉承了南方菜系的特点,清淡酥脆,味道以甜香浅辣为主,果然如冯旭亮所言,厨艺绝不输于那些大酒店的厨师。 众人团团落座,冯旭亮开了一瓶泸州老窖,欧阳彤和艾霞各倒了半杯红酒。冯旭亮咳嗽一声刚要道几句开场白,艾霞忽然想起什么,跑进厨房,端回来一碗羹,直接放到吕天凡跟前,说:“这是给你特意预备的,别人都没这待遇。” 吕天凡低头一瞧,是一小碗粘稠的玉米羹,黄黄绿绿煞是好看,轻轻一嗅,一股清甜的香味扑面而来,眉开眼笑地说:“还是嫂子知道疼我,”抬头却见艾霞用手背掩着嘴唇偷笑不已,一脸狐疑地看向众人,“嘿,这个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 艾霞吃吃笑着说:“这碗羹就是你那个用特殊东西浇出来的玉米做的,旭亮说你偏好这口,肯定是原汁原味,给你尝个鲜。” 诸人先是呆了一下,接着哄然大笑,欧阳彤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吕天凡送玉米的时候,说了不少恶心话,谁能想到,一向温文尔雅少言寡语的艾霞,竟留着这一手,在这里小小报复了吕天凡一回。 吕天凡尴尬地挠挠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见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自嘲地说:“嫂子你可真厉害,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嘿嘿,我猜一定是老冯这小子把你教坏的。” 冯旭亮故作不满地说:“天凡,你嫂子亲自给你预备的羹,别得便宜卖乖,赶紧喝了,我们还等着开席呢。” 吕天凡没法,只得低头喝了。说归说,但这羹的味道确实鲜美,吕天凡就差用舌头去舔碗底了。这让旁边的赵炽眼馋不已,嚷嚷道:“嫂子,你这是偏心,我也要一碗原汁原味的。” 众人又是一阵轻笑。艾霞含笑说道:“一会都有,再煲几分钟就端上来,咱们先开席吧。” 冯旭亮轻松地道了几句开场白,这回没像上回那样罗里啰唆。一起喝了杯酒,气氛立时扬起,居高不下。艾霞本来就和欧阳彤关系亲密,加上那个本身性格随和,很快便融入其中。 用精致陶罐煲的玉米羹端了上来,几乎很快被哄抢一空,只有艾霞在一边浅笑,却不动分毫。显然吕天凡当时的玩笑话,依旧没消除她的阴影。吕天凡当然注意到这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赵炽喝了几杯酒之后,又数落了一通冯旭亮,说是结婚也不通知一声,不够意思。艾霞主动起身,对吕天凡和赵炽两人,又是敬酒又是点烟,总算堵回了胖子口无遮拦的嘴。 吕天凡找到机会,跟冯旭亮说着话,眼睛却瞄着艾霞,一脸的痛心疾首,仿佛做了滔天错事:“老冯,你们都知道,我说话嘴里缺个把门的,逮到什么说什么,其实我的心地还是非常善良的。有些时候都是无心之语,本想博个乐呵,没想到给嫂子落下这么块心病,唉,我的心情也十分沉痛。” 艾霞掩着嘴“咯咯”笑道:“天凡,我早就听欧阳说你油嘴滑舌,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欧阳彤也抿嘴笑着附和道:“他就这样,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总没个正经。“ 艾霞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早听明白吕天凡话里的意思,故意跟着冯旭亮一道称呼他“天凡”,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同时也暗示着对他以前的玩笑话不曾介怀。 冯旭亮摆摆手说:“天凡,这一页揭过了,别再提了,以后该怎样还怎样,千万别在你嫂子跟前装的像个正经人似的。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咱们可都是男人,说出的话得做数吧?” 吕天凡听了艾霞的话,暗松一口气,然而冯旭亮的话又让他戒备起来,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玄虚,想了一会儿,茫然点头应道:“是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那是当然。” 冯旭亮“嘿嘿”一笑,手一伸,说:“拿来。” 吕天凡一愣:“什么?” 赵炽率先反应过来,拍了一下吕天凡的肩膀,一脸的幽怨表情:“老大,唉,要我说你还真了解自己,嘴上就缺个把门的,只是记性不太好。你看,刚才嫂子酒也敬了,烟也点了,你总不能无动于衷吧?嘿,别瞪眼看我,话可是你说的,咱哥俩什么关系,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帮你一把,免得你清白一世晚节不保,坏了名声。” 那边艾霞低声跟欧阳彤说了句什么,俩人一起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吕天凡恍然大悟般一拍额头,手指点了点冯旭亮,诡秘地说道:“行,老冯,有你的,在这等着我呢,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幸亏我早有准备。” 说完,吕天凡起身奔向客厅,打开他的背包一阵翻动,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子,走到艾霞跟前,双手捧着恭恭敬敬递上去,字正腔圆地说道:“嫂子,你和老冯大喜之日,适逢吕某正远在他处为国事操劳,不能亲赴现场祝福,深感遗憾。今日特备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聊表拳拳赤子之心,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祝愿你们的家园,就像伊甸园般的美好和谐,在地如同在天,最好再来个小亚当或者小夏娃什么的更佳。愿神的慈爱、我主耶稣的恩惠、圣子圣灵的感动,常与你们和我们同在,直到永远。阿门陀佛!你们真诚的相爱之火,必将成燎原之势,宛若初升的太阳,永远辉煌照耀在……” 欧阳彤看见礼盒,认出是她帮吕天凡挑选的红宝石项链,方才明白原来是送给冯旭亮和艾霞的结婚贺礼。起身捅了他一下,打断了他喋喋不休似无止境的胡言乱语,笑道:“从没看见送根鹅毛像你这么费劲的,有完没完了?” 吕天凡挠了挠头,认真地说:“你别打岔,结婚祝贺词我还没背完呢。我得快点说出来,要不一会就忘了。” 欧阳彤推了他一把,嗔道:“别说了,等你说完天都亮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吕天凡蔫蔫回了座位。在座的其余三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只差钻到桌子底下。赵炽更是竖起大拇指,在他眼前直晃,张着大嘴直哈哈,眼泪都乐出来了,就是说不出话来。 待笑声稍歇,艾霞抹了抹眼泪,屏住气息,打开了首饰盒。在掀开盖子的霎那,灯光下一丝红彤彤的光晕从盒中透出,映上了她半边脸颊。 “哇,好漂亮的宝石项链。”艾霞的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欧阳彤早已见过自然见怪不怪,冯旭亮和赵炽抻着脖子看去。艾霞从盒中小心地取出项链,在项下比量着,喜孜孜地对吕天凡说:“谢谢你了。” 忽然她想起什么,对欧阳彤说:“欧阳,你戴着那枚蓝宝石项链,跟这枚挺像。咦?多好看啊,你怎么把它掖进里面了?” 欧阳彤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掏出了蓝宝石项链,两个女人头凑到一起,低声细语地品评起来。 吕天凡这才知道欧阳彤把他买的蓝宝石项链也戴上了,心里涌出异样的感觉。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其他人并不知情。 冯旭亮眉头微蹙,他是识货的人,看出那枚红宝石虽然远谈不上价值连城,但绝对不是便宜货,低声说:“天凡,你这是干什么?有点过分了。” 吕天凡无所谓地说:“老冯,这是我送嫂子的,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别管高低贵贱,是我的一点心意。借你的话,这事就算揭过了,不要再提。来,喝酒。” 其时白酒早已喝净,换上了啤酒。冯旭亮微微摇头,转移了话题,说:“我和艾霞二号回平度,欧阳也一块回去,你们俩有什么打算?如果想回去,正好凑一辆车,也方便。” 吕天凡耸耸肩:“我就不回去了,这两天还有事要做。” 赵炽迟疑了一下,说:“算我一个吧,我挺长时间没回家看看了。” 冯旭亮惊讶道:“你们店里那么忙,过节都正常开业,你能请得下这么长时间的假?” 赵炽看了吕天凡一眼,淡然说:“不用请假了,我炒他们鱿鱼了。” 那边欧阳彤和艾霞闻言停止了低语,同时诧异地看着赵炽。 吕天凡说:“我和赵胖正准备成立自己的公司,现在还在筹划之中。” “你们准备做什么生意?”艾霞饶有兴趣地问道。 吕天凡说:“商务调查方面的。” 冯旭亮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但是脸上并未显出大惊小怪的表情,似早有预料,淡淡地说:“这潭水可不好趟,需要我帮忙么?” 吕天凡说:“正因为这潭水太深,你老兄的身份太敏感,最好就别参合了。以后有机会,咱们兄弟也许有合作的可能。” 冯旭亮若有所思。 第三十一章 意料之外 到了十月,天气骤然转凉,久违的长衣长裤被重新套到身上。凉哇哇的风吹过城市的上空,吹散了积压在人们心头、因湿热的夏季而沉淀下来的阴霾,为之一爽。到了夜间,这股渗人心腹的凉意加重,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即将到来的冷酷的冬季。 在临海小镇7号小高层楼内,在九层至十层楼梯折角处的缓台上,黑暗中,吕天凡正坐在一块布垫上,倚着墙跟,摆弄着手机,通过无线上网,排遣着无聊的等待时光。 在他的头顶上方,离地大半个人高,有一扇大窗户,窗户外正对着,就是胜利路116号楼中间单元八楼的落地大窗户。这里正是林海东的新巢。 为了防寒,吕天凡着了厚厚的衣裤。闪烁的荧屏光映在他的脸上,在黑漆漆的楼道里亮出一团忽明忽暗的惨绿。 这已是他呆得第五个晚上了。从10月1号开始,到了傍晚的五点多钟,他就会带着必备的工具,鬼鬼祟祟潜入这里。此处就是前几天售楼处的那名女子带他来看过的单元。楼门洞设有电控门,但在那名女子按开门密码时被他暗暗记住了。 跟在星苑小区一样,他用假身份证在小区内租了一套小户型的房子。有了租客的身份,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这所已经实施封闭管理的小区内随意出入,到处闲逛,而不会有丝毫妨碍。只可惜他租住的地方离着林海东的新巢有一定的距离,只好采取这种最笨拙的办法,意图有所收获。所幸小区里真正搬进来居住的人家极少,理应配备的监控设施和人为的巡视尚不健全,这就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这个单元楼道每层均有感应灯。在万籁俱墨的深夜,这点灯光显然足够醒目。仿佛天神眷顾般,这问题刚刚发现就被轻而易举解决,吕天凡发现九层至十层之间的感应灯,不知为何出了故障,不由大喜。这处视角虽然略高于他原先计划的八至九层的高度,但对相距百多米的拍摄距离来说几乎忽略不计。 整个单元从底到顶上无人居住,但是楼道里却出人意料地洁净,料想白天有物业的清洁工不定期地打扫,因此吕天凡极为细心地带了一个空塑料袋,盛装矿泉水瓶子、烟蒂之类的垃圾,小心地不留一丝使人生疑的痕迹。 临海小镇这座园中园,包括胜利路116号这栋楼在内的六栋楼房,稀稀落落只有二三十扇窗户亮着灯光,显然在这里居住的人的密度远远高于小区的其他地方。但是林海东的那座房子始终漆黑一片。使人不得不怀疑,这处居舍,是否可能只是林海东的某一处行宫而已。 根据公开发布的法定休假日规定,“十一”期间连放七天假期。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依旧不见林海东的身影,吕天凡越发不敢大意,此次甚至带来了干辣椒,以防自己打瞌睡。因为每晚,他至少要守候到第二天凌晨两点之后。 魏倩玉所提供情报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他便亲眼目睹过林海东往里搬家具的情形。然而如果真像想象中的,林海东另有居处,那么即使他幽会情人,能否带到此处还是个未知数。吕天凡暂定的计划是,坚守七天,若还无果,只有跟魏倩玉摊牌,或者另想他法,或者就抽身撤出。 吕天凡打了个哈欠,瞄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零七分,因为看网络小说有点入神,不小心超过了他自己制定的每隔二十分钟眺望一次的时间,于是懒懒地站起身,后背因长时间靠着冷墙有些发寒发硬,伸展胳膊活动了一下,当他回过头来望向对面时,眼睛倏然一亮,林海东家的客厅,赫然开着灯光。 偌大的落地玻璃窗,罩着一副薄薄地窗纱,明亮的灯光下,映出里面两个人影。 因为体积过大,观鸟望远镜不便携带,吕天凡只带了那架单反数码相机。通过焦距的变化,加上彼此的距离不算遥远,通过摄影镜头,也能看到不次于望远镜的清晰景象。 窗内的两个人影,或坐或立,分分合合,显是做着某些亲密的动作。由于有窗纱的遮掩,虽然清楚地看到两个人影一胖一瘦,却辨不清脸孔。 有过前车之鉴的吕天凡,并不着忙,以整个跃层上下的窗户为背景拍了两张照片之后,便耐心地等待最好的机会。这种事急也没用,就算林海东在屋里干得热火朝天,有这层窗纱碍事儿,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硬闯进去强拍。 两个人影若即若离一番缠绵,二十分钟后,便缩小隐去。俄顷,右上方一扇窗户亮起了灯光,正好看见一个赤裸的女人在窗前转过了身子。 女人应该正准备拉窗帘,所谓窗帘依旧像客厅一样,只是一层薄纱。女人的一只手还拉着窗帘的一端,灯光忽然亮起,女人受惊似地转了身子,把结着发髻的后脑和光洁白皙的脊背呈现在吕天凡的眼前。 开灯的是林海东。因为窗台的遮挡,只能看到他光着上身,腆着肚腩,脸上露出猥^亵的笑容,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绕过双人床,走到女人跟前,抬手伸到女人胸前,显然正五指并用做着某种挑逗的动作。女人双肩微颤,并未躲闪,但也没做迎合的动作。 这女人个头极高,几乎与林海东不相上下,从她后背纤瘦的状况来看,年纪不大,应该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可以断定她不是李萍,更非魏倩玉。 林海东脸上的笑意更盛,身子忽然矮了下去,只在女孩的肩头露出小半个头,这张脸贴到女孩的胸脯上。后者终于有了反应,伸臂抱住那颗几乎及她腰粗的大头,上身开始前后扭动,幅度越来越大。林海东的头也越来越低,女孩便弯曲着身子,如同按着他的头一般。 蓦地,女孩身子一横,被拦腰抱起。就在林海东转身朝后面床上走去的刹那,吕天凡终于看清了女孩的脸,看见了她的唇边一颗绿豆粒大的黑痣。 吕天凡心如止水、古井无波,全没有了首次见到这样令人血脉贲张的情形时,那种凸起的冲动。他只是机械地按动着快门,宛若一架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一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他不是被雇来做维护某种规则的卫道士,因此根本没有必要对一些看到或听到的东西说三道四。女孩子给他送来了望远镜,送来了照相机,也许彼时的她不曾预料到,就是她送来的这些仪器,真实地剥录下她最不想为人知的隐秘。这本身就是一个并不可笑的玩笑。 女孩像一头待宰的羔羊被扔到床上,令人怀疑她纤弱的身体能否承受住至少两倍于她体重重量的挤压。事实上这种担心纯属多余,女孩的疯狂与她先前的矜持简直判若两人,柔软的肢体巧妙地配合着林海东相对拙笨的动作,从后者脸上明显可以看出飘然欲仙的愉悦感。 直到两人喘着粗气,钻进了被窝,拧暗了台灯,相拥而眠,他们对面七号楼的吕天凡早已悄然离去,只在墙角留下一个盛着矿泉水瓶子的塑料袋和一地烟头。 …… 魏倩玉的反应非常淡然。接到吕天凡通过电子邮箱发过去的照片之后,没有多久就有了回音。她的邮件上写了两个地址,一个是她现在住的西岭区五一广场的住址,另一个就是k市土地规划局的地址。她要吕天凡立即赶往省城m市,在那儿找一家邮局,匿名将那几张照片通过快递的方式寄过来,收件人的名字必须都是林海东。 吕天凡一共拍了近百张照片,这些照片从职业的角度上来讲,绝对都是范本。随便拿出几张,完全可以达到魏倩玉的要求。吕天凡从中挑出了五张,其中有两张是二人站在窗边,女孩是背影,林海东正脸相向,或摸乳或拥抱。另外三张是真正的床照,林海东欲醉欲仙的嘴脸暴露无疑,而女孩的脸却无巧无不巧,或被枕头胳膊之类的障碍物挡住,或者侧转过去,无论如何总看不清正面。而且这三张照片的镜头是连贯的,不会被疑为嫁接或伪造的片子。 魏倩玉的要求很奇怪,吕天凡想不透她的用意,或者她想假借第三者的名义表明她是偶然之中得到的这些照片,摆脱曾雇佣私家侦探跟踪调查的嫌疑?即使吕天凡并不精通法律,他也知道通过非法手段搜集的证据,在法庭上并不会得到认可,甚至可能遭到反诉,这些知识都是在报纸电视网络连篇累牍的报道上看来的。 雇主的要求只要不过分,都应该想方设法去满足。吕天凡在心里努力地把魏倩玉摆到雇主的身份上去,至于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自己都不愿意知道。这件事他本想让罗杰去做,最后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自己跑一趟。 翌日清晨,吕天凡独自一人登上了开往m市的特快列车。 第三十二章 物是人非 吕天凡在m市并未做过多停留,扣着大墨镜,找了一家小邮局办完事之后,随便找了个馆子吃点饭,当天就返回了k市。第二天,他邮寄的快件也到了,这是魏倩玉在电话里告诉他的。 既然魏倩玉收到了邮件,林海东自然也不会例外。吕天凡在从m市回来的当天,便将手头有关此事的所有材料全部销毁。电脑存放的文件照片以及与魏倩玉往来的信箱邮件,也利用赵炽给他装的强力粉碎软件绞碎。他自己也剪了头发,理成了露出白头皮的“寸头”。除了吃饭之外便足不出户,每日或者上网,与“紫瞳”和那个依旧不依不饶的“长袖独舞”打趣逗乐,看小说看电影,或者用望远镜偷窥找乐子,静等着暴风骤雨的来临。 风暴并未如想象中如期而至,一切显得平静如常,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林海东一如既往的上下班,笑眯眯地和他看见的一切人打着招呼,无论对方是某个中层的干部,还是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他也经常出去,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从容的样子,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他的家庭正经历着一场巨变。 大约二十天后,吕天凡终于接到魏倩玉的电话,约他在西西里风情见面,还是以前的房间。 “我们的事情办完了。收到照片的第二天,他就通过律师找到我,问我两件事,一是这照片是谁拍的?二是问我有什么要求?”魏倩玉素颜朝面,亚麻色的卷发拢在脑后,随意地扎成马尾松的样式,身着宽松朴素的秋装,那架势似要出远门的装扮。“对于第一个问题,我拿出收到的邮件给他的律师看,律师便没再说什么。我的要求很简单,西岭区五一广场那栋三层楼房及房内的物件全部归我一人所有,别的我什么都不要。林海东很痛快答应了我的要求。两天后我们很顺利办理了离婚手续,你看,姐姐现在已经是自由的单身女人了。” 魏倩玉喝了一口茶水,清丽的面容却看不出半点欣喜之色,虽然仍旧以姐姐自居,然而语气多了一层隔膜,似有意拉开了两人的心灵距离:“我想了很久,既然我已经离开家乡十多年了,去哪儿漂泊都是一样,所以我决定还是离开k市。恰好有一个南方的地产商看中了我的那栋楼,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高价,前一段时间我没找你正是办这件事情,现在都办妥了。你的账户里姐姐又打进了一笔钱,估计你会满意的。” 仿佛为了印证魏倩玉的话,吕天凡的手机适时响了一下,收到一条短信,内容是他的银行卡里被存进了十万块钱。这又是一笔巨款,魏倩玉出手真是大方得令人心悸。吕天凡的脸上没有一丝惊奇的表情,仿佛理应如此。 魏倩玉微显贝齿,露出曾经让吕天凡颇为心动的微笑,当然这只是昙花一现,片刻之后恢复沉静:“你的活儿干得漂亮,连我的律师都赞不绝口,希望我能引见一下,姐姐当然不会这么做。给你的钱都是你应得的,我想这些钱作为你未来的调查公司的启动资金,应该够用了,那些器材就当姐姐送你的贺礼吧。不过我要提醒一句,若我是你的话就不会着急把公司开起来。林海东开始有所行动了,他已经到市公安局以受到敲诈勒索的名义报案了。据我所知,全市所有的私家侦探公司都被纳入调查范围,而且有警察已经到了m市进行调查,在这风口浪尖上,还是低调的好。” 外面响起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魏倩玉往外看了看,脸上露出久违的风情万种的笑容,挥了挥手臂。 吕天凡转头向楼下看去,在咖啡屋正门前停着她的那辆白色丰田轿车,驾驶门开着,一个矫健的年轻人正站在车前向这边招手。年轻人一袭黑装,戴着墨镜,鼻梁上捂着快纱布,只不过纱布比上回在临海小镇见过的时候小了很多。 “他是林海东的司机,那天晚上闯进你屋子里的,是他吧?” 魏倩玉岂听不出吕天凡话中的谕挪之意,脸上一红,瞬息即逝,毫不隐晦地说:“这世界真的很奇妙,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陌生,会引起诸如憎恶、羡慕、热爱之类的种种情绪,只有接近的时候,才会发现真实与想象的距离有多么的遥远。就像姐姐以前看你,不过是一个高不成低不就无所事事、偶尔还会动点小聪明耍耍嘴皮子的小无赖,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发现你是个相当有内秀的人,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姐姐当初还自以为高看了你,其实还是小瞧了你。”魏倩玉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但当她转看到窗外,笑容敛去,被一种带有憧憬的欣然之色所代替,这是在恋爱中的女人的脸上经常能看到的表情,“李建宇是个好男人,未来也会成为一个好丈夫,我也会努力做回一个好妻子的本分。有时候一秒钟就能决定一辈子的事,人生就是这么简单。” 李建宇自然就是林海东司机的名字。吕天凡沉默下来,盯着面前的茶盅,不知转着什么念头。魏倩玉拿起水壶,给他倒上茶水,放下水壶时,看了一眼碗子上的手表。 “我们还要去赶下一趟去北京的航班,到那里的大使馆办签证,欧洲、美洲都走一走,看一看,也许就不会来了,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定下来。今天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不想跟姐姐说几句什么吗?” 吕天凡抬头迎着魏倩玉充满希冀的目光,微笑着说:“谢谢老板娘姐姐的慷慨,祝一路顺风。” 寂静中,这间不大的雅室响起幽幽的叹息声。 …… 正如罗杰所说,包括冯旭亮在内的三人均被那个自称是“梁衡钰”的女孩小小耍了一把,她的本名其实叫梁钰。此时赵炽已经回来了,吕天凡便和他们分做两组,整天满大街转悠,终于在西岭区以东一个非常接近古安区的地方,找到一栋三层旧楼房,楼前的大院被一道高墙一分为二,楼内也被砖墙分割成一大一小两部分。他们看中了那个小的,因为等待动迁,租金很便宜,而且是一年一签。 有了办公地点,吕天凡不敢马上去办理手续,魏倩玉临走前的警告犹言在耳,他也忐忑不安,深恐某一天有警察突然找上门来。无所事事之下,几个人只能在网上找些案例学习,或者学习一些相关的法律条文,权作职业培训。 不久,一则消息在k市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涟漪,报纸电视连续跟踪报道了几天,网上铺天盖地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更是不断,林海东因涉嫌贪污、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被逮捕,拔出萝卜带出泥,k市反贪局和市纪委一道介入了案件的调查。 据传言,林海东的东窗事发,起源于一封来自国外的匿名举报信,信中详细罗列了林海东在k市、以及邻近县市的五处房产的确切地址。随着调查的深入,曝光的内容让人震惊不已。据说在其某一处房子里,搜出的现金就达百万之巨,价值百万以上的豪车有两部之多。还有两处房子,他竟同时包养了两个情妇。为此,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表示极度震惊,称这是k市近几年来罕见的特大贪腐案例,要求深挖快结,绝不姑息,要给全市人民以交代。 吕天凡猜测那个匿名举报人,极有可能就是跟魏倩玉跑到国外定居的李建宇,魏倩玉本人至少也是同谋之一。整件事情一看便知是早有预谋。作为林海东的司机,等于是半拉秘书加半拉保镖,自然对林海东经常的落脚点一清二楚。离婚后立刻变卖资产移居海外,这也是计划之一。否则林海东财产被查封,谁知道魏倩玉所得到的资产里,有多少是林海东收受的赃款赃物,恐也要一并没收。一切顺利之后调过头来的致命一击,,林海东要翻身恐怕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这个案子他只关心两个问题,一个就是那两个情妇是谁?网上有人曝光了情妇的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但也瞧得出并非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人,不禁莫名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个问题,林海东被抓了,那么他报的案是否还在继续调查? 吕天凡约出冯旭亮,直接提出问题。他接受了上一次的教训,不再遮遮掩掩,当然也没挑明自己就是给林海东偷拍床照的人。 冯旭亮肚子里明镜似得,也不追问,很隐晦地说,林海东的案子,已经牵连到市局的个别领导,关于林海东所报的案,只是说可能在立案程序和依据上出了点问题。吕天凡心里有了数,连立案都有问题,自然这调查只会不了了之。 于是数天后,苍眼商务信息咨询公司便正式挂牌成立了。 第三十三章 漫雪辞灶 这是k市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无弹窗广告) 大雪稀稀拉拉下了一夜,到了清晨,这雪依旧未停,只是比晚间小了很多。整座城市就如一整幅黑白素描图,清雅淡爽。市区的主要街道上,在赶着上班的人潮车流中,一辆辆铲车将路面上的积雪推到路边,偶尔还有卡车缓缓经过,车斗里有工人向路面洒着融雪剂。在一些次干路和较窄的马路上,企事业单位、厂矿、学校的人员都被动员出来,用铁锨扫帚清扫路面积雪。 今天是农历小年的日子。罗杰和梁钰因为家在东北住得远,早被吕天凡撵走了,告知他们过完正月十五再回来,反正最近公司里的活也不多。赵炽头一天也走了,只留下了他一人。 一清早,吕天凡乘着公交车,来到了k市法院的门前。他来的时候,法院的大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一部分是记者,本省外省的都有,个个长枪短炮全副武装,抢占着有利的地角。大部分是看热闹的百姓,对着法院大门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今天不光是农历小年,也是林海东案件一审的宣判日。 此时押送林海东的囚车还没到,法院大门口站了一排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外围则有一些治安警察、交通警察在维持秩序。有一些被允许参与旁听的人,已经拿着证件和票据进去了。 因为雪未停,风也小,并没感到出奇的寒冷,只是脚冻得有点麻木。吕天凡四处看了看,见法院斜对过道边有一家咖啡馆,便信步走了过去。 上了二楼,他就知道自己太自以为是了。他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整个咖啡馆二楼几乎座无虚席,靠窗户的位置,都被人占满,其中不乏穿着印有“采访”字样的记者。于是只好选了一个角落的位子,这里是看不到窗外情形的。 刚刚坐定,便觉旁边站了一个人,开始还以为是服务员,说:“来一杯咖啡。”一抬头,却愣住了。 女孩子穿着鹅黄色的羽绒夹克,凸显了修长的腿,原先梳着发髻的头发柔顺地披散下来,脸颊被冻得发红,略微消淡了嘴角黑痣的颜色。 “哦,是……你啊,这么巧?” 女孩子顺势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说:“不巧,我在法院门口看见你了,就跟来了。” 有服务员过来,俩人各要了一杯咖啡。 吕天凡点了一支烟,女孩说:“给我一支。”吕天凡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烟和火机递了过去。 女孩很熟练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喷出一股烟雾,说:“我叫徐雅欣。” “哦。”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手下留情?” 吕天凡知道她指的是偷拍的事,他故意选出了几张看不清她脸的照片。 吕天凡不置可否。俩人都沉默起来。 咖啡馆里开始骚动起来,有人说“来了,来了”,有几个人扛着摄像机往外跑,还有一些人拎着话筒提包之类的在后面跟着,整个咖啡馆里顷刻间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人则拥在窗前,抻着脖子往外面看。 “你不去看看么?”徐雅欣问。 吕天凡摇摇头:“用不着,我只要近距离听个消息就行了。” 他本来要问徐雅欣为什么来,话到嘴边就觉不妥,张了张嘴便不说话了。 徐雅欣看出了吕天凡的心思,不在意地说:“我倒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报纸电视上的报道我都看了,网上的传言也看了。人都这样,一倒霉就千夫所指,早干什么去了?其实林海东这个人,并不像他们说的那么不堪,别看他胖,身体挺灵活的,说话也挺风趣,感觉挺和善的人。若他再年轻几岁,说不定我真会爱上他。” 吕天凡愕然无语。 徐雅欣又点了一支烟,问:“你在临海小镇趴了几天?” “五天。” “林海东一直带我在周边的县市转悠,他要把我安置在俞县的一处房子里,我不愿意,吵着要回市内,他拗不过我,只好把我带回来了。”徐雅欣神色淡然,仿佛说着是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他在市内除了单位宿舍,只有临海小镇这一处房子。我陪他住了三天,估计你只要不是笨蛋,就一定会有收获,因为每次上床我都找借口点着灯拉开窗帘。等到他上班后,我就找了个借口失踪了。” 吕天凡想起当时惊艳刺激的场景,似乎确实是这个徐雅欣有意为之,他才能顺利成事。 “你和林海东是怎么认识的?”吕天凡故意转移了话题。 “是李建宇安排的,装作无意中碰上给介绍的。” “你也认识李建宇?” “嗯,我认识玉姐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魏倩玉什么时候认识李建宇的?” “有一年了吧。那时候林海东让李建宇找人盯着玉姐,想抓到一些把柄。这事儿玉姐不知怎么知道了,偷着找到李建宇,之后两人就好上了。林海东自己都想不到,是他给自己老婆找了一个情人。” 吕天凡脑袋有点发懵:“那天晚上,不是李建宇钻进魏倩玉的屋里吗?” 徐雅欣一边在烟灰缸里掐灭烟蒂,一边说:“苦肉计呗,不过好像玉姐事前并不知情,李建宇之所以如此,就怕演得不像,瞒不过林海东。没想到弄假成真,鼻子差点废了。” 吕天凡想起魏倩玉拿给他看的两张模模糊糊的照片,其实她当时已经知道是谁了,而且俩人早已暗通款曲。可笑自己却被魏倩玉的故作暧昧迷得神魂颠倒,晕头转向,恨不能把心都献出来以博伊人一笑。但是话又说回来,魏倩玉并没有薄待他,二十万那,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数目,并不是哪个人会愿意拿出来的。 咖啡屋重新喧杂起来,刚才冲出去的那批人又回来了,各自回到原先的位子,嗡嗡的议论声再次响起,无外乎林海东胖了瘦了、能判多少年之类的话题,但却没人提到他还有个刚离婚不长时间的老婆,携着巨额财产远赴海外藏匿起来。吕天凡忽然想到,魏倩玉说的关于西岭区五一广场那座小楼的事,恐怕也另有玄虚。 因为进进出出来往的人比较多,俩人知机地住了嘴。 直到咖啡屋又恢复到原有低哗的氛围,二人才低声继续原先的话题。 “玉姐瞒你不少事,可能有的事她也无法跟你明讲。既然她现在远在万里之遥,你有不明白的就问我吧,我知道的可定会告诉你。” 吕天凡惊讶地看着她。这个妮子跟头会见面时简直判若两人,或许她是真心的感激他,才如此地通情达理。吕天凡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问的,整件事情给他的印象,已是远远脱离了事实本身的另一个版本,根本就不知道从何问起。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再探究更多的事了。对于他来说,这些人、这些事已经结束了。 “究竟有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做?”长久的沉默之后,吕天凡终于问道。 徐雅欣嘻嘻一笑,说:“还能有什么,跟你一样,都是为了钱。不过我这还多了一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上个月我就收到了,玉姐在这方面还是非常守信用的。我打算回老家陪父母过完春节后,就去学校报到。因为林海东今天宣判,我准备明天再回去。” 吕天凡实在想不出还要问什么。 俩人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坐着,你一支我一支比赛似得抽着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再次骚动起来,不知谁接了电话,说是已经宣判了,林海东一审被判了二十年,原来屋子里的人大部分闹哄哄挤下了楼梯,向法院大门口涌去。 吕天凡抬头看着徐雅欣:“结束了,我们也该走了。” 徐雅欣突然说:“今天是小年,你是一个人吗?” 吕天凡耸耸肩。 “我也是一个人。我想喝酒,你陪我好吗?” …… 徐雅欣租住的房子在一个小区里面,是一栋七层楼的顶层,一居室的小户型。楼下有一家饺子馆,在馆子里要了几个菜和一斤饺子拿回去,吕天凡又下了楼搬回了啤酒。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到晚上九点,两个人喝了一瓶白酒和两大箱啤酒,这些酒一大半都倒进了徐雅欣的肚子。先是哭,之后她开始呕吐,吐了一桌子一地,还有自己的全身,最后如同一团软面瘫在椅子上,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欠奉。 吕天凡也没客气,不顾她有气无力的微弱抗议,直接将她衣服剥了精光,就像剥一根大葱,接了一盆温水,用毛巾把她污秽的身子擦拭干净,抱到床上盖上被子。回头又将桌子和地板擦净,穿上衣服关了灯,便合上房门悄然离去。 外面的雪早已停了。狭窄的街道几乎没有行人,寂静的氛围中,只能听见脚踏的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昏暗的路灯下,微风吹起一蓬蓬细细的雪粉,在半空中打着旋,闪着五彩炫目的光芒。 远处传来“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偶尔有一簇烟花升到半空,绽放之后,又恢复了原有的黑暗。吕天凡缩着身子,头也不回顺着人行道向前行去,在他身后白皑皑的雪地上,留下一趟深深的脚印。 (第一卷终) 作者的话: 一卷终。 第三十四章 因地制宜 “老板,干嘛不换台好一点的车?整天开这辆破车不寒惨那?”梁钰坐在副驾驶室里,两腿懒懒散散地从敞着的车门伸出去,手里摆弄着手机,小声地嘀咕着。 这是一辆大约有五六年历史的捷达轿车,是吕天凡在二手车市花了较低的价钱买下来的。同时他还买了两辆轻骑摩托车,那是给罗杰和赵炽预备的。 “小钰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吕天凡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你还记得做我们这行要牢记的三要素吗?第一千万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尤其是不能拿自己当老板;第二千万别小看这些个破车,说不定里面就是f4的发动机;第三……” “第三就是别瞧不起任何人是吧?”梁钰打断了他的话,“咦?老板,你这是三要素吗?怎么每一回说的都不一样,加起来三十二十的要素也有了吧?” “这叫因时而变、因地制宜,我们总不能墨守成规啊。”吕天凡打着哈哈。 “就是,这叫三个要素一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坐在后排座正拿着一副小型望远镜向前眺望的赵炽插嘴说道。 梁钰撅着嘴,猛地回身在他的肥嘟嘟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赵炽夸张地呲牙咧嘴直嚷嚷:“哎呦,我的大妹子,温柔点啊,我这细皮嫩肉的,那禁得住你这一拧。” 梁钰得意地说:“谁叫你管不住那张臭嘴,走哪儿都闲不住,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今儿个姑奶奶心情不错,略施惩戒,再有下次肯定大刑伺候。”说完,自己先忍不出,“噗嗤”乐出声来。 吕天凡说:“赵胖,你们先别忙着打情骂俏,等回去再让你们玩个够。现在咱们还有正事,盯准了,别漏了点子。” 赵炽嘿嘿一笑,说:“那是,老大说的有理。妹子,现在哥有正事,等回去再陪你随便怎么玩都行。” 梁钰脸一红,狠狠瞪了赵炽一眼,推了一把吕天凡,做出委屈状:“老板,你瞎说些什么呀,什么打情骂俏,这么难听。你把人家当成什么人了?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就算想打情骂俏也轮不到那个胖子,怎么地也得和老板你才般配。” 吕天凡开始搔头,无言以对。倒是赵炽哈哈大笑起来,却忽然戛然而止。 他笑的时候没怎么样,但是像断电似地突地没了动静,颇具戏剧效果,惹得坐在前面的俩人不约而同转头看他是否出了什么毛病。 却见赵炽擎着望远镜,直直地看着前方,嘴里念念有词:“嘿,这小子来了。果然没有看错,他真就认准这一个地方了。” 吕天凡和梁钰赶紧转回身来,果然看见在前方二十几米远处的道边,停着一辆出租车。车的后门开着,一男一女分别下了车。待出租车走远之后,俩人说了几句话,女的留在原地,男的开始过道。在大道对过有一家商务宾馆。 “是他吗?”吕天凡问道。 “嗯,没错。”赵炽肯定地说。 “小钰,给罗杰打个招呼。”吕天凡说。 那个男人走路的时候一直左顾右盼,很谨慎的样子。也许正因如此,反倒疏忽了前方的注意力。当他登上商务宾馆的台阶,冷不防与一个刚从宾馆里出来的矮个男子撞了个满怀。 男人一脸怒容,似乎在呵斥,矮个男子也没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眼见这个男人进了宾馆,这边吕天凡嘴角挂着冷笑,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吗,按了免提键,俄顷,里面响起了清晰的对话声。 “先生,订房吗?” “嗯,我要一间钟点房,大床的那种。” “好的,您稍等。”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 “先生,704号房,这是房间卡,请收好您的证件,谢谢。” 车后门被拉开,罗杰一屁股坐了进来,对赵炽说:“在他的西服外边左下兜里。” 赵炽点头。 吕天凡对梁钰说:“打电话把正主叫来吧,让她快一点,别像上一次,磨磨蹭蹭的,等她来了,人都走了。” 梁钰照做了。 电话里又有动静传来,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似在打电话,声音很低:“在704房,你上来吧,门没锁。” 大街上,那个跟他一起的女子收起电话,也过了马路,朝商务宾馆走去。 吕天凡直接摁死了电话。不言而喻,过一会,这里面将会传来让人想入非非的靡靡之音,这玩意听一回两回也许是个稀罕,听多了,就如同再好的美食吃多了也恶心人一样令人反胃。何况,车里不光有他们三个大男人,还有梁钰。他们几个人若聚在一起听这个,那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还不如不听。 几个人静静地等了约有二十分钟的光景,一辆橙红色凯美瑞轿车停在离他们马路对面的道边,几乎同时,梁钰的电话也响了。 梁钰拿起电话,“嗯”了几声,说了句“知道了”,放下电话,指着那辆凯美瑞车说:“吕大哥,他们到了。” 吕天凡说:“你们去吧,小心点。” 梁钰拎着一个小布包,和赵炽刚刚下了车,吕天凡探出头又补充了一句:“记住三个方针要素,别出岔子。” 二人愕然以对:“又是什么三要素?” “稳、准、狠。”吕天凡煞有介事地说。 二人齐齐翻了一个白眼,不再理他,奔着凯美瑞轿车去了。 车上下来两女一男三个人,吕天凡认出其中那个身材丰满、戴着墨镜满头卷发的女人,就是他们的雇主。 双方的人接上了头,赵炽这边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便一起向商务宾馆走去。 宾馆一楼的大堂并不大,来往的人并不多,五个人浩浩荡荡闯了进来,自然引起了前台服务员的注意。面对着几双迟疑地目光,几个人毫不理会,直接乘电梯上了七楼。 在704房间门前,梁钰竖起中指立在唇边,示意众人噤声靠后。她则从布包里拽出件褶褶巴巴的暗红色旅馆服务员的工作服套在身上。这件衣服也不知道吕天凡从哪儿捡来的,反正各个旅店宾馆的工作服都差不太多,也许颜色不同,但是这些细节对于那些来这里做野鸳鸯的人来说,是不会在意的。 梁钰站在房间门镜前,按响了门铃,同时颇为专业地喊了句“你好,服务员”,看样子这类活绝没少干。 “什么事?”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响起了非常不耐的声音。躲在旁边那个戴墨镜的女人闻言,脸色一变。 梁钰笑容可掬地说:“对不起先生,有一套清洁工具落在了房间里,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门被从里拉开,一个赤着上身、腰里系着浴巾的男子铁青着脸走了出来,厉声质问道:“你们怎么回事?什么毛病?” 梁钰并不说话,诡秘地一笑,随即向旁一闪。下一刻,戴墨镜的女人出现在男子的面前。 男子大吃一惊,指着女人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你,怎么……” 女人扬手一巴掌直接甩在他的脸上,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玩意,跑这会起情人来了。老娘倒要看看,这个骚狐狸精是个什么东西?” 男人捂着脸,白皙的脸上五个指印子清晰可见,却死死堵住门口不让众人进屋。 赵炽是看眼的不怕乱子大,拿着微型摄像机,仗着力大,直接把男人推了回去,几个人这才一拥而进。 梁钰站在门口,不住的向里窥探,却不进去。屋子里响起一片稀里哗啦的哭叫打骂声,周围有几间客房的住客纷纷站到走廊上看热闹。 不一会儿,赵炽幸灾乐祸地钻了出来,冲着梁钰晃了晃手里一个一块钱硬币大小的塑料盒,俩人相视一笑,趁乱溜走了。 …… 吕天凡他们这个苍眼商务信息咨询公司的驻地,是一栋被分离出来的三层小楼,独门独院。每层只有两个房间。三楼的房间,梁钰和罗杰各占一屋,是睡觉的地方。赵炽住在二楼,另一间屋子本来是吕天凡的起居室,因为他一般不在这住,依旧租住在大环路的公寓里,因此赵炽也不客气地据为己有,搬了两台台式电脑放了进去,美其名曰是他的工作室。一楼的房间其实是个套间,面积相当不小。里间成了吕天凡的办公室,其余人呆在外间。其余厨房水房卫生间则是一应俱全。 整个楼房其实是市林业局的一个分支机构的办公地所在,因在别处盖了新的办公楼,工作人员都搬走了。此处只等着动迁,吵吵了两三年,还没有动静。另一半楼其实是空着的,牌子照挂,不过只有两个打更的老头轮流值班,他们的院子里还拴着一条黄色的狼狗。 吕天凡依旧保持着晚睡晚起的习惯。当他把捷达车开到自家那片小院落时,已经接近上午十点了。刚刚下了车,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个尖细的女高音在叫唤,一句接着一句,却听不到赵炽梁钰他们的动静,吕天凡愣了一下,不敢怠慢,疾步走了进去。 第三十五章 守法公民 屋子一进门是一圈斜纹麻布沙发,围着一张玻璃茶几。(.)一个白白胖胖的女人正背着身子坐在沙发上,伸出圆滚的手指头隔空如鸡啄般乱点,配合着手势,嘴里爆豆似地吐出大量老掉牙的词汇。 “就你们这个态度,还怎么做生意?” “我就是你们的上帝,你们懂不懂,不懂查查字典,什么是上帝?” “我要见你们的老板。” “你们接个生意还要以貌取人吗?我像是要饭的吗?就是要饭也没人到你们这个穷不拉屎的地方。” 梁钰直板板地坐在胖女人的对面,脸上挂着善解人意的微笑,一言不发,不时地给女人面前的茶杯续上水,让她润润有点嘶哑的喉咙。 靠窗处摆着四张办公桌,罗杰坐在椅子上,翘起前两个椅腿,两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在翻着一本杂志,对于身后刺耳的声音仿佛闻所未闻。赵炽在他斜对面,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发力,脸上的表情亦惊亦喜,显然正全身心地投入了某个网络游戏之中,身外的一切都成了浮云。 吕天凡故意咳嗽一声,梁钰率先站起身子,恭敬地、但是眼里却闪出狡黠的光芒说:“老板来啦!” 胖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过胖脸,定定瞅着吕天凡,因为被突然打断了思路,忘了下面的话,一时也沉默起来。罗杰和赵炽仿佛刚通上电一般,齐刷刷起立,表现出对老板极度的尊敬。 这一反常态的动作,吕天凡心里便明白了,三人不约而同耍了这么一出小把戏,自然是要把这块烫手的山芋甩给他处理。而他确实既是法人又是老板,自然无法推卸。 吕天凡当仁不让坐到梁钰让出的位置,面露真诚地笑容:“你好!” 胖女人看着吕天凡,眉头不易觉察地蹙了一下。(.无弹窗广告)对面这位被称作老板的年轻人,衣着过于随便,比他的员工还不如。若不是刚才那些人的恭敬态度,她甚至怀疑这几位是不是随意拽个人过来应付她。 “你是老板?”女人的言语之中有些许迟疑。 “是的,他们的工钱都是我支付的,当然,我也在盘剥他们的剩余价值,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的确是他们的老板。” 胖女人显然对吕天凡的话并不感冒,冷冷地道:“你手下的素质好像比你差劲了点。”言外之意,你这个做老板的也不咋地。 吕天凡不知道刚才出了什么事情,依旧笑容可掬地说:“尊敬的女士,承您所言,我们一味地追求企业的经营效益,却忽视了对员工的思想教育,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误,今后一定加以改正。如果他们对您有任何失礼之处,我作为主要责任人,在此向您表达诚挚的歉意。” 胖女人脸色稍荠,狠狠瞪了毕恭毕敬站在办公桌旁的赵炽一眼,摆摆手说:“算了,看你这个当老板的态度也还诚恳,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唔,我们还是谈生意吧。” “您请讲。” “不用进去谈?”女人指了指里间的屋门。 吕天凡摇摇头:“这几位都是我公司的业务骨干,生意上的事没有什么可瞒的。况且我也想借与您谈话之际,做个表率,如果您对我的接待答复满意了,这本身对他们就是一个素质培训和教育的过程。” 女人感觉出吕天凡话里的谕挪之意,细究起来却又找不出毛病所在,便不再坚持单独谈话的要求:“你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强求,我想你们作为私人侦探公司……” “尊敬的女士,请允许我打断您一句,”吕天凡谦恭地笑着,抬手比划了一下,“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并非私人侦探公司。” 胖女人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吕天凡耐心地解释说:“我们公司的执照就挂在您的身后,‘苍眼商务信息咨询有限公司’,并不是您说的那样。” “可是我的朋友对我说,你们这里承接私人委托的侦查取证的业务,而且我那个朋友就是在你们这儿……” “尊敬的女士,若不是您的朋友误会了我们公司的经营范围,就是您误会了你朋友的意思。”吕天凡毫不客气打断了她的话,“根据我国的法律规定,侦查只能由法定侦查机关行使,其他任何机关团体和个人都被禁止使用侦查权。我们这里的人虽然素质不高,但是过格的事绝对不做,都是守法的公民。我公司的业务就是商务咨询,当然也包括法律咨询,比如刚才关于侦查权的法律解释,算是本公司免费奉送。” “你……”胖女人终于发觉眼前的老板是在拐着弯地调侃她,不由气急,干点着手指说不出话。 当胖女人悻悻离去,屋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老板,就这么把生意推出去了,你不心疼啊?”梁钰笑着问道。 吕天凡耸耸肩说:“看她这样子,也跑不出抓二奶捉小三的范畴,整天就干这个你们不腻歪吗?”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梁钰扭头看着赵炽,后者很无辜地说:“本来好好的,我不过尊称一声‘唐僧大姐’,哪知她就开始发飙了。” 吕天凡微微一笑,惋惜地说:“赵胖啊,你这就有点不尊重人了,这还叫尊称?这样吧,暂时扣掉你这个月的奖金,以观后效。” 说毕,头也不回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赵炽则张着大嘴目瞪口呆。 …… “吕老板吗,我是欧阳彤。” “欧阳啊,呵呵,等你这个大美女什么时候屈尊投到本公司麾下,再奉承本大老板还来得及。” “得啦,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我问你,今晚有空吗?” “这个嘛,本来是没有的,不过你问起来,没空也得有空。说吧,有什么需要本老板效劳的?” “别贫了,跟你说正经事。今晚一块吃个饭,黄海路天通渔港,咱们上回聚会的地方,包间我订好了。” “没问题,欧阳大美女请客,一准捧场。” “谁说我请客了,这回你这个大老板可要破费点。你上回跟我说的事,前些日子瞅了个机会,和负责理赔核查的部门经理谈了你的想法,他挺有兴趣,说是回去和主管副总商量一下。今天上午他找了我,希望能跟你面谈一次,我就自作主张订了包间。不过他只是个传话筒,最后拍板的,还得是那位副总。” “谢谢了,求之不得啊。正好也有日子没见你了,正想得慌,一并唠唠。” 敲门声响起,房门被轻轻推开,梁钰走了进来。吕天凡抬抬手,示意她稍候。 听筒传来欧阳彤“咯咯”的笑声:“尽会说好听的,想我好几个月连个电话都没有?好了,不多说了,晚上见!” “再见!” 见吕天凡放下电话,梁钰走上前轻声说道:“老板,外面有个报案的,我想你最好也来听听吧?” “哦?那让他进来吧。” 梁钰出去了,不一会儿,领进来一个三十最左右、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的清瘦女子。女子自称叫邵琪,是位中学老师,来自a市。听到梁钰的介绍后,对着吕天凡微微鞠了一躬。 在房间的另一侧摆着一圈待客的沙发,吕天凡自不会坐在老板椅上摆架子,将邵琪让到沙发上,自己坐到了她的对面。梁钰端过两杯咖啡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自己也坐在一边。 邵琪的眼睛透着一丝焦虑,说话却有条不紊,思路清晰,三言两语交代了她来此的目的:“我有个弟弟叫邵伟,今年26岁,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本来等着签证去国外镀镀金,一个月前突然离家出走。种种迹象表明他现在就在m市某个地方,可能陷进了传销窝里。我来是想请你们帮忙找到他。” 吕天凡眉头微蹙:“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邵琪抚了一下眼镜说:“我到我们当地派出所报案,他们让我到发案地来报警。可我来这里找到两家派出所,说是没法认定发案地在他们辖区,无法受理此案,还让我回户籍所在地去报案。我没办法,只好找到你们了。” “就我所知,m市类似我们这样的公司足有七八家之多,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邵琪也不隐瞒,不慌不忙地说:“我有个学生家长,把她在这里某个职能部门任职的同学介绍给了我。就是她的这个同学,推荐我来找你们,说你们这里收费虽然贵了些,但是只要接下了的案子,基本上都会尽心尽力地做好,信誉不错。” 吕天凡挠了挠头皮,笑着说:“邵老师,虽然明知道你这有点拍马屁的嫌疑,我听得确实挺舒服的。不过我要听听具体情况再定,说吧,你怎么能确定你弟弟就在m市?” 这话不仅一旁的梁钰听得莞尔,邵琪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她从随身带的皮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抽出十几页写满字的纸张,搁在茶几上推给吕天凡。 第三十六章 金牌召唤 “我弟弟失踪三天后,我找到了他经常联系的朋友同学,有的说邵伟曾告诉他们到m市来见个网友,还有的说邵伟给他们打过电话,说是带一万八千块钱来m市投资,能赚大钱。他的一个朋友跟我说,邵伟跟他谈过要买一种叫‘金露膏’的保健品,也是搞投资。奇怪的是,邵伟找他们都是用的自己的手机号码,而打给他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关机状态。偶尔通了,也没人接。这种情况持续了四五天,之后再没他的消息了。他的手机也一直关着。这些是我找他的朋友同学的谈话记录,以及他们自己写的情况说明。” 吕天凡拿起来翻看了一下,基本上和邵琪说的差不多,便说:“你的意思,你弟弟被一个网友骗到了k市的传销点,失去了自由,是这样吗?” “嗯,我的猜测就是这样。” “你上过你弟弟的qq号码?是否知道他的网友叫什么?” “听他的一个朋友说是一个网名叫‘爱莲’的网友。他的qq号我不知道密码,上不去。” “你弟弟一般在哪里上网?” “一般在家里。他有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带来了吗?” “带来了,在宾馆放着呢。吕老板,案子你接了?”邵琪眼里涌出一丝兴奋。 吕天凡不动声色地说:“邵老师,我先申明两点,希望你考虑清楚了。第一,本公司接案子的时候,是要预收一部分费用的,用于调查工作的开展;第二,我们不敢保证一定会找到你弟弟,如果没有结果,预先收取的费用我公司是不会退还的。” 邵琪想都没想张口说道:“我应该先付多少钱?” 吕天凡说:“我公司是按时计费,每小时800块,你至少要先买一天的费用,也就是8小时6400块钱。假如不够,这钱还需要补交。因为你的案子标的是人而不是财务,如果我们完成了你的委托,会按照难度和危险性再收取一万至十万不等的费用。如果没有完成委托,这后一笔费用不再另行收取。当然,具体细节有专门合同,这位梁小姐会跟你说的更详细一些。” 邵琪显然有所准备,并没有因为这个价格感到吃惊,直接从包里拿出两捆钞票,搁在茶几上,淡定地说:“吕老板,这是两万块钱,我先预付三天的工钱。” 吕天凡点点头:“好吧,那你先去跟梁小姐把合同签了,然后把你弟弟的电脑送来。”转头看着梁钰,“邵老师准备的材料和身份证件都要复印一份备存。赵胖呢?” 梁钰说:“胖子和罗大哥去干活了。” 吕天凡点点头,让两人出去了。给赵炽打了个电话,原来他和罗杰正蹲守在一个桑拿浴门口,就叫他马上回来,让罗杰自己在那盯着。 放下电话,想了一会,又拨了冯旭亮的号码。 “老冯啊,我这儿接了一个案子,我觉得应该属于你们警察局应当受理的刑事案件的范畴,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案子?” 吕天凡简单地将邵琪报案的情况讲了一遍,电话那头冯旭亮沉默片刻,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准备让邵琪先到你那报个案。” “这个,天凡,怎么跟你说呢,我们这儿破案率的压力实在太大,像这种捕风捉影、无迹可寻,而且案件管辖权都不明的案子一般是不受理的。再者说,这类案子按照程序,她应该到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报案,由当地的刑警队派员或来函协查,我们这里的相关部门给予协助。[.超多好看小说]” “呵呵,”吕天凡笑了,“我也没让你受理啊。是这样,不管登记一下还是做一份笔录,反正你得接待一下。其他的你们什么都不用做,由我来做,一旦有了眉目,你负责抓人就是,据我所知,传销的几个头头都够判得了吧?如果还不行,就让她回去按你说的办,怎么样?你也不亏啊。” 冯旭亮也乐了:“还有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好啊,就按你说的办,你让她来找我吧。你也要加点小心,别自己蛮干,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吱声。还有必要信息资料,你不方便查的,我也尽可能提供给你,但是仅限于这起案子,不能太过格了。” “行,就这么定了。” 放下电话,过了一会儿,梁钰走了进来,将一摞子复印的材料递给吕天凡,把两万块钱锁进保险柜里,喜滋滋地说:“老板,这个邵老师够大方的啊。” 吕天凡拿起那叠材料仔细看了起来,闻言抬头说道:“她那是找自己的亲弟弟,能不着急吗?别说这点钱,再拿出几倍,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咱们差不多就行了,也别漫天要价,就当积阴德了。” “你有线索了?” “线索倒没有,不过我有点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奏效,这需要点运气。赵胖还没回来?” “还没呢。” 正说着话,窗外响起摩托车的轰鸣声。马达声停,紧接着是外屋关门的声音,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梁钰悄悄吐了一下舌头,说:“来了。” 房门猛地被拉开,赵炽夹着个头盔,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一进门就嚷嚷道:“老大,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需要十二道金牌招俺觐见?” 梁钰以手捂嘴,窃笑不已。 吕天凡笑着说:“你就是想做岳飞,也别拿我当赵构,哪来的十二道金牌?别说十二块,就是两块金牌到你手里,你小子早跑了,还能回来?” “嘿,老大,咱们可是老同学了,你还不了解我?我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好歹也是有抱负有作为的好青年。算了,不说这个了。刚才在桑拿浴门口,看见那个娘们和一个小子进去,眼瞅着就要成事了,你的电话就来了。什么大事非要我胖子亲自出马不可?”赵炽从吕天凡的老板桌上拿出一支中华烟点着抽了起来。 “赵胖你说对了,这事儿还非得你出手,别人真就做不来。你先看看这个。”吕天凡说着,把梁钰报案的材料递给赵炽。 赵炽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心细的紧,正儿八经的时候绝不含糊。这些材料大部分都是邵琪邵伟身份证明及邵琪自己取证的复印件,原件只有双方签订的合同、邵伟最近的照片,还有一份是邵琪自己写的情况说明。 赵炽坐在沙发上仔细看完了邵琪写的材料,基本上就知道了大概,又随意翻翻后边的一些内容,抬头对正等着他回话的吕天凡说:“老大,这案子应该是专业警察的事儿吧?咱们怎么接下了?” 吕天凡说:“咱们总不能整天跟二奶小三打交道吧?这件案子因为跨地域,警察那边光是立案就要折腾扯皮一段时间,到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这位邵老师既然找到这儿了,说明人民群众对咱的信任,总不能辜负了是不是?而且还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 “那我能做什么?” “一会那位邵老师会把邵伟的电脑送过来,你要想方设法调出邵伟的聊天记录,看看都有谁跟他谈过‘金露膏’保健品的事,重点关注一个网名叫‘爱莲’的人,看看能否找出这人的联系方式或者身份情况。” “只要有原始使用的电脑,问题不大。”赵炽肯定地说。 就在此时,外屋的门铃响了,梁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把背着笔记本电脑包的邵琪领了进来。 “吕老板,这本电脑里面储存着我弟弟的一些秘密,虽然都是加密的,我知道你们要打开也不是难事。我希望……”邵琪依旧有些顾虑,电脑包在她手里握着紧紧地。 吕天凡打断她的话,正容说道:“邵老师,请你放心,保护客户的隐私是我们的首要职责,有时候甚至超过了调查本身。而且,对于跟案件无关的内容,我们也不会去触碰。请相信我们。” 邵琪显然被吕天凡说动,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电脑递了过来,吕天凡接过直接塞给赵炽,问道:“大概多长时间能有结果?” 赵炽看着邵琪说:“你明天上午来取吧。” 邵琪起身告辞,正欲离去,吕天凡叫住了她:“邵老师,还有一件事,你最好去一趟黄海路派出所,找一位叫冯旭亮的副所长,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一下。” 邵琪一愣:“派出所受理我的报案了?” 吕天凡微笑着解释说:“那倒不是。据我了解,你若想报案还得回你原籍。因为你的案件有点特殊,所以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可能会寻求与警方的合作,你去说明情况就是为这个做铺垫的。那位冯所长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邵琪点点头,似懂非懂地离开了。 赵炽的动作果然够快,在他私设的工作室里,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邵伟的这台笔记本电脑,就如同一个被扒光衣服的怨妇,再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第三十七章 金钩钓鱼 吕天凡一张张翻看着罗杰递过来的一摞子照片。(.好看的小说)照片的主角俱都是同一对咋看起来并不般配的男女,女大男小,而且年龄差距至少在十几岁上下。背景则是俩人频繁出入的公园、商店、影剧院、饭馆甚至是桑拿洗浴店。内容或是吃饭,或是交谈,或是并行漫步,独独没有他们最需要的亲昵照片。 这起案件的委托人是一位中年男子,因欲离婚引起财产分割纠纷,故委托他们对他的妻子进行调查,是否有婚外情或者行为不检点的地方。吕天凡手里拿的照片,就是最近一周赵炽与罗杰的跟踪结果。 这些恐怕不能达到委托人的要求,吕天凡心里暗抚。将照片塞进纸袋里,说:“老罗,这个客户明天来,我跟他谈谈再说。这起案子暂时先放一放。” 罗杰点点头道:“掌柜的,咱们这里是不是该增加点人手了,这么多案子,就咱们四个人根本不够用。” 吕天凡苦笑道:“我倒是想,你有合适人选吗?” 罗杰摇摇头,没有作声。 吕天凡说:“当初为了避免出现闹人荒的情况,我故意抬高委托报价,没想到这么一来反倒抬出了名声。我也想过打广告公开招聘,就怕招来的人良莠不齐。咱们本来就是踩着法律线上走的人,一个不慎越界了,那就成灾难了。” 罗杰忽然笑了起来,说:“掌柜的,当初你说咱们俩是一路人,我还不太认同,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怎么讲?”吕天凡一头雾水。 “以你那套连我都招架不住的诡秘功夫,怎么看也不像是惧怕律法的人,现在却在这方面如履薄冰,我们的确是一路人不假。(.无弹窗广告)” 吕天凡明白过来,两人相视而笑。 罗杰收敛笑容,正色道:“我明白你担心什么。我有一个想法,既能解除你的后顾之忧,又能缓解我们目前人手不足的问题。” “哦?”吕天凡眼睛一亮,“说说看?” “我们还是招人,咱们可以四个人各显神通,但是各招各的,所招募的人员不接触核心,只在外围活动,而且只归招募他的人领导,他们的薪酬当然也归掌柜的发放。如果发现这些人中有合适的人选,再招为公司的正式员工。你看怎么样?不过我只想了个大概,具体细节还得掌柜的你自己拿主意。” 听了罗杰慢悠悠的话,吕天凡越想越有道理,不禁一拍桌子,“砰”的一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好主意,这还真有点特工的味道,老罗,你早说啊,浪费了我多少脑细胞啊。嘿,好主意。” 罗杰正要说话,房门被推开,赵炽夹着邵伟的笔记本电脑,一脸得意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梁钰。 “老大,解开了。” “哦,”吕天凡站起身子,“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赵炽也没客气,把笔记本电脑架在吕天凡的老板桌上,接电源插网线,坐在老板椅上摆弄起来。其余的三个人围站在他的身后看了起来。 罗杰刚回来不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并没追问。倒是梁钰看出了眉目,低声简要地跟他讲了情况。罗杰若有所思瞥了吕天凡一眼。 “你们看,这个就是邵伟的qq。”赵炽连接上他自己的移动硬盘,点开邵伟的qq号。又打开硬盘,弹出一个方框,将邵伟的qq图标移进方框内,屏幕中间出现一道由左至右缓缓填充的空线。待空线被充满后,拉出一串布满密密麻麻文字的对话框。赵炽在空格处填上“金露膏”三个字,点一下回车键,对话框的内容被极度压缩,最后只显示出邵伟和一个人的对话,而对方正是那个神秘的“爱莲”。 “这里就是邵伟和‘爱莲’对话的全部内容。他的姐姐分析的没错,邵伟来k市确实被这个爱莲叫来的。爱莲让他带1万8千块钱来搞‘金露膏’的投资,并承诺这项投资回报率极高,两人可以一边做生意,一边谈情说爱,甚至可以住在一起。在此之前,两个人刚刚加了好友不到一周。邵伟失踪后,爱莲就把他拉黑了。所以他的qq好友里根本看不到爱莲的存在。” “能不能看到这个‘爱莲’的身份、联系电话和照片?”吕天凡问道。 赵炽滑动鼠标,通过对话框可以看出两个人聊天的时候,互传了几张照片。赵炽择出一张放大。照片上的女孩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体单薄,眼睛细长,一片碧海连天的背景只露出上半个身子。吕天凡认出拍照所在的位置应该在驼峰岭上。 “‘爱莲’发过三张照片,这一张是最清晰的了,应该就是她本人。她的qq号码不是实名注册,虽然也跟邵伟说过自己的一些情况,估计不可能说真话。她没留下电话号码,倒是邵伟留给过她,俩人的电话联系理应不少,如果能看到邵伟手机的通话记录,找到爱莲的电话号码不会是难事。” 梁钰插嘴说:“咱们可以找邵琪啊,她若要自己弟弟的通讯记录,应该办得到的。” 吕天凡摇摇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咱们就算查到‘爱莲’的电话号码也没有用。这玩意到了警察手里绝对是极有价值的线索,在咱手里那就是资源浪费。赵胖,爱莲的这个qq号,还在用吗?” “嗯,我可以黑进去,只是那样的话她就发现了。” “你千万别动她的qq号,还有利用的价值。赵胖啊,你可是立了功了,我早晨不是扣了你一个月奖金吗,这样,我现在宣布,奖励你半个月的奖金,作为你工作出色的奖赏。” “嘿,老大,你有话就直说,我还不了解你?还需要兄弟做什么,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罗杰和梁钰同时莞尔。 吕天凡打开抽屉,拿出一张他以前办的假身份证,扔给赵炽:“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就是以这个身份泡妹子。什么时候这个‘爱莲’也把你当成邵伟一样的傻瓜,你就算成功了。如果她要看你的照片,记着,要传我的。” 赵炽眼睛一亮:“明白了,金钩钓鱼。” …… 虽然不是周末,天通渔港依旧人满为患,因为设计巧妙和管理到位,座无虚席的大厅并不显得嘈杂纷扰。吕天凡辅一进门,报出欧阳的名字,随即被一名女服务生引到三楼一个包间。 包间不大,素雅整洁,四周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渔村图案的简笔画,正中棚顶吊着一盏六角吊灯,灯下是一张圆桌。见他进来,坐在桌旁的欧阳彤和一名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儒雅男子站起身来,含笑相迎。 两个人俱都穿着西服套装,颜色都是深蓝色,料想这该是他们公司的工作服。然而在这里倒有点像情侣装的感觉。相比较起来,吕天凡的牛仔裤夹克衫显得寒酸不少。 欧阳彤给双方做了介绍。儒雅男子叫黄伟杰,是天筹人寿保险公司理赔部的经理,俩人交换了名片,握手之时,吕天凡发现此人虽手指纤长细腻若女人,但很有力度,隐隐透出发自肺腑的自信。 在介绍吕天凡的时候,欧阳彤用颇为调侃的语气,说吕大老板其实是华北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属于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类型的另类人才。 黄伟杰说,我们做保险的有自己的一套观人之术,今见吕老板目光清澈、气度沉稳、精华内敛,今后必有飞黄腾达之时。 这两个人相互说话之时,状似亲密,但是互相皆以经理称谓,不知是出于尊重亦或是另有原因。 吕天凡挠着头,说两位高管大人果然非同小可,随便几句奉承话都说得不动声色,让人不知不觉间甘之若饴,我在平度县老家做保险员期间,自以为怀才不遇经常满腹怨言,今日方知当初不过井底之蛙而已。 三人笑了起来,吕天凡与黄伟杰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了很多。 有服务生拿着菜牌进来,吕天凡让黄伟杰点菜,后者谦让了一番,说你和欧阳经理是老同学,我们又是同事,说起来都不是外人,随便点就好,何必这么隆重。 吕天凡说我这人骨子里不但传统,还有点畏惧场面的毛病,总感觉办公室里有股子衙门的味道,缩手缩脚的,反倒不如酒桌上随便。 欧阳彤说你俩继续客气,我先点菜了。也没客气,点了六个菜,两凉四热,都是时令的清淡海鲜,主食是两盘三鲜水饺。黄伟杰自称不太会喝酒,两个人只要了两瓶啤酒,欧阳彤依旧是果汁。 酒菜很快就上齐了,三个人有说有笑,开始俱都只谈风月,或者街头坊间热议的绯闻轶事,仿佛他们来此就是别无目的地闲谈唠嗑,气氛融洽,渐渐地,吕天凡与黄伟杰仅存的一点点生疏感亦消失殆尽。最后,还是黄伟杰主动提起了此次饭局的主题。 第三十八章 庸人自扰 “吕老板,是这样的,前一段时间,欧阳经理跟我说过你的提议。我想可能因为欧阳经理负责人事管理部门的工作,对我们理赔部工作的内幕缺少一些了解,这也难怪,本身这些事情也上不了台面。其实不光在国外,国内的保险企业也有很多借助私人侦探调查骗保的案例,但大都是临时雇聘,很少有与侦探公司签订长期合作协议的情况。当然,这对我公司来说还是个新鲜事物。前两天,我和我们公司的肖副总说起这件事,我感觉肖副总还是心动了,她让我先跟你们私下里接触一下,看看你们公司的大致状况再定,毕竟最终拍板的还是肖副总。不瞒你说,我个人和欧阳经理除了工作关系,并没有太多的私交,但是公司上下都知道欧阳经理为人严谨敬业,一丝不苟,不徇私情,而她极为推崇你的个人能力,这让我非常好奇,也是我跟你坦白交实底儿的原因。希望我们双方都能开诚布公,当然,我所了解的情况都会如实地上报,不会有丝毫的隐瞒。” 此时欧阳彤始终垂下眼帘,不发一言,甚至黄伟杰对她褒扬之语,仿佛都没听见。她用这个动作表明,她只是负责引介,至于双方成与不成,跟她本人再无半点瓜葛。 吕天凡点点头,微笑着说:“黄经理的意思我明白了,尽管垂询便是。” 黄伟杰哑然失笑,扶了扶眼镜说:“吕老板真是幽默,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知道贵公司的规模、经营状况,以及吕老板本人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吕天凡想了想,说:“这么说吧,去年秋天,在我们k市有一群出色的年轻人,他们大部分身怀绝技却又不甘平庸,于是推出一个能出得起先期资金的庸人做老板,成立了一家商务信息咨询公司。这就是本公司的历史起源。如今七八个月过去了,人还是这么多人,表面上看公司的规模还在原地踏步,其实业务量激增了数倍不止。这位庸人自以为聪明地将委托费用提至全市同行业的最高水平,仍然不能挡住慕名者纷至沓来。唉,这是否叫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呢?” 欧阳彤依旧低垂着头,紧咬着嘴唇,仍不自禁露出一丝笑容。黄伟杰瞪着眼珠子,仿佛仍是头一回见面般上下打量着吕天凡,连连点头说:“吕老板真是好口才,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说得好。不过吕老板能否再具体些,比如说件案例什么的,也好让我们对贵公司有个更直观的感受。” 吕天凡微微摇头:“今天上午有位外地的客户到我们公司报案,我问她是怎么找来的,她说是本市一位朋友的推荐。于是我想到,对于一个公司的了解,自己说有自吹之疑,同行有排挤之嫌,最公正的是第三方,那些客户的口碑,其实这并不难打听。至于案例,为洗脱泄露隐私之嫌不说也罢,不过我们目前正在配合警方破案,确是事实。” “若我公司与贵公司合作,吕老板还有什么具体的提议?” “具体的提议大概就是怎么分钱吧?这样,等咱们有了具体的案子再议,如何?” 饭局结束之后,黄伟杰自己打出租车离开了。欧阳彤的家就住在附近,吕天凡送她。两人踏着夜色,一路无话,拐过一个街口,到了小区门口,欧阳彤停住脚步,方才笑着开口道:“庸人,怎么哑巴了?” 吕天凡晃晃头:“你到家了?” 欧阳彤看看手表:“时间还早,要不找地方坐会儿?” …… 在离欧阳彤居住的小区不远处,有一家小咖啡屋。里面灯光朦胧,荡漾着虚无飘渺的音乐。晚上八点来钟的光景,咖啡屋内没有多少顾客,两人择了一个靠窗的位子,欧阳彤要了一壶绿茶。 “你们最近怎么样?看你刚才说的天花乱坠的样子,生意做得不错啊?”欧阳彤给俩人面前的杯子斟满茶水,问道。她说的“你们”,自然是指吕天凡和赵炽二人。 吕天凡坦白地说:“这叫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我都没想到,做生意竟是这么简单的事。你只要认认真真地对它,它就会自动找上门来,有时候想推都推不出去。早知这样,何必当初死皮赖脸到处投简历找工作。现在我才知道,说k市遍地黄金是个什么意思了。” 欧阳彤怀疑地问:“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你是撞大运了吧?你们到处跟踪拍照,也不怕给人家发现,惹出是非?” 吕天凡说:“当然运气的成分是很重要的。我们接的案子八成以上都是查二奶找小三的,这种事情他们躲都躲不及,怎会主动招惹是非。对了欧阳,以后你若成了家,也可以做我们的委托人,亲身体验一把气正凛然、人赃俱获的非凡感觉。” 后一句话吕天凡笑嘻嘻地说出。 欧阳彤脸色微红,啐道:“天凡,跟你说正经事呢,别往我身上扯,否则我就走了。” 吕天凡连忙道歉:“sorry,对不起,是我口无遮拦。我的意思是,你在你们公司也算是高管了,不知道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若不顺心干脆辞了,咱们老同学都凑一块,你还做你的老本行,能拿到两三倍的薪酬,怎么样?” 欧阳彤抿嘴笑道:“看不出来你野心还挺大,公司还没成立几天就开始挖墙角了。其实旭亮最适合你的要求了,你怎么不去找他?” 吕天凡说:“你以为我不想啊。老冯若真来,我把老板的位子让给他做都成,他做的肯定比我强多了。可惜,这家伙根本就不缺钱,他要的是地位,是名声,而且现在已经起步了。跟我们一块做,顶到天就是个成功的商人。人就是这样,萝卜白菜,各有所好,不能强求啊。” “真难得你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欧阳彤轻笑一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转移了话题。“我所在的天筹人寿保险是一家合资公司,总部设在广东,k市是分公司,负责面向华东的部分地区开拓业务。公司设有总经理及助理各一名,副总经理六名,再下面就是各个业务主管部门。天筹人寿成立的时间不足六年,跟国内几家大型的保险公司没法比,属于新兴的保险公司。但是你千万不要因此小瞧了这家公司,这里面的中高层管理人员无不是业内人精,他们大部分都有在其他保险公司供职的经历,或者就是国外留学归来的精英。就拿你刚才见到的黄伟杰来说,他是我见过的极少数由最底层的保险推销员做起,只用了数年时间,就升到如此高位的人。所以你千万别被他表面的谦和所迷惑。还有那位你即将见面的肖副总,这个女人的城府极深,更让人难以琢磨。” “肖副总是个女人?”吕天凡兴趣盎然。 欧阳彤似笑非笑看着他:“这位肖副总不仅是个女人,而且是位漂亮成熟的单身女性,公司为她神魂颠倒的大有人在,那位黄经理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他已有了家室。如果你对自己的男性魅力有信心的话,不妨可以一试。” 吕天凡老脸一红,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你怎么知道这事一定能成?我刚才听那个黄经理的意思,显然是想找个差不多规模的调查公司。而我们,你也知道,就这么四个人,刚干了半年多,怎么看也不像符合他们心目中的要求。” 欧阳彤微微一笑:“实话也不瞒你,在你们见面之前,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你们大概情况,跟他简单介绍过了。其实包括肖副总在内,他们看中的并非是公司规模的大小,而是实实在在的能力,说白了,就是看看你这个做老板的人。他故意那么问你,你却在那插科打诨,看似天马行空,却说得滴水不漏,连我都觉得当初小瞧了你。我感觉黄伟杰对你应该非常满意。我想提醒你的是,和保险公司做生意,你最好多长几个心眼,尤其签合同的时候更要留神,千万小心别被人卖了,你还在帮人家数钱。”说到最后,欧阳彤掩着嘴偷笑起来。 吕天凡一呆:“你……” 欧阳彤双手举在身前,说:“好了,我毕竟是这家公司的员工,跟你说这些已经有些过格了,还是看在咱们老同学的份上尽点道义,谁让我闲着没事给你牵了这根线。以后怎么样我也不会再过问了。” 吕天凡搔了搔头,试探着问:“欧阳啊,你刚才跟我说了那么些你们公司人精的情况,那你能否给我透漏一点,你这个精英的来历?” 欧阳彤慢声细语地说:“我没那么复杂,而且人事管理和具体的业务有很大差别。大学毕业之后,我在英国拿了个mba,加上一年的国外工作经历,回国后正赶上天筹人寿的招聘,就这么进来了。” “原来你有这么辉煌的经历,海归精英啊,真是失敬。”吕天凡笑着说。 欧阳彤摆摆手:“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我还要跟你透漏点别的消息,你可得坐稳了。” “什么消息?” “迟丽下个月结婚,我已经收到请贴了。”欧阳彤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却偷眼看着吕天凡的表情。 默然片刻,吕天凡挥一下手:“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随她去吧!” 吕天凡重新把欧阳彤送到她的小区门口。俩人站定,吕天凡指指身前的花坛,又指指夜空中的一轮明月,笑着说:“欧阳,我考验一下你这个海归精英的智力,打一个成语。” 欧阳彤愣了一下,随即嫣然一笑:“庸人,想都别想,再见了。”转身走进小区的大门,一会儿便消失在朦朦月色里。 第三十九章 渗入角色 “你再想想,你是否在你的妻子面前露出了什么马脚?”吕天凡微笑着,用充满鼓励的目光,瞧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就是罗杰跟踪了一星期而无果的那起案子的委托人。 “这几天我没说过什么啊?我一直正常的上下班,她就是回来晚了,我也没过问她的事。”中年男子翻动着手里一摞子照片,似有点委屈。 “那以前她如果回来晚了,你是什么样?” “以前我有些急,看她那样就来气,争吵打仗都是经常的事。” “你来报案之前说过什么狠话没有?比如找人看着她之类的?” 中年男子想了想,说:“我说过要跟她离婚,别想从我这拿走一分钱,其他的也没说什么。” “我明白了,”吕天凡做出恍然大悟状,“你的妻子已经觉察出什么了。之前你已经明确告诉他你的意图,加上最近这几天的反常表现,想不让人生疑都不行。她这是在故意兜圈子,耍咱们玩呢。” “那怎么办?” “没有办法。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正常离婚,这些照片也许能给你带来些好处,但不会达到你期待的高度;要么就不离,跟以前一样过日子。等到你妻子懈怠了,你也许会有机可乘。” “可我就想马上拿到她出轨的证据,让这个婊^子净身滚出去。” “这个没办法,除非你把你老婆亲自送到另一个男人的床上。”吕天凡耸耸肩。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对了,你们没有这样的业务吗?” 吕天凡一愣:“什么业务?” “美女计美男计什么的,我可以出高价,只要拿到证据就行。” 吕天凡愕然,和坐在对面的罗杰对视一眼,转过头苦笑着说:“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的帅哥,不是胖得像猪,就是瘦小得像精灵,你不会认为你老婆的审美观如此不堪吧?美女倒是有,就算你老婆有那个嗜好,我们这里也做不来。”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吕天凡,一对小眼闪着精光,像发现新大陆般:“我看你就行啊,稍微收拾一下,比照片这个癞蛤蟆强多了。” 那边罗杰忍住笑,扭着脸别向一边。 吕天凡皱着眉头:“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比癞蛤蟆强多了?你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连忙摇手解释说:“对不起对不起,口误口误,我不是说你,我是骂照片上的那个小子。我的意思是,你这么玉树临风,只要一出马,管叫那个婊^子俯首帖耳,还不手到擒来。” 吕天凡不动声色道:“就算这个女人在外面有些不检点,但是他毕竟还是你的妻子,至于让你这么作践她吗?” 中年男人眼中抹过一丝狠色:“她不仁我也不义,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价钱随你们开,无论什么手段,只要达到我的要求就行。” 吕天凡点了一支烟,幽幽吸着,似在思索,又似在平静着自己的心态。良久,掐灭烟头,断然道:“对不起,你提的要求已经超出了我们公司的经营范围,我谨以个人的名义表示遗憾。” 中年男子一怔,接着有些忿然:“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没有办法?你们不是私人侦探公司吗?我付了钱,你们就要满足我的要求,要不就把钱还给我。” “对不起,”吕天烦的语气出奇得冷静,“我们只是商务信息咨询公司,并非是你想象的私人侦探公司。我们所有的行为都在法律的规范之内,你欲咨询的信息我们已经尽可能如实提供,根据协议你预付的费用我们也不会退还。而你额外的要求,不仅违背了当初我们签署的协议,而且还涉嫌违反法律和基本道义。鉴于此,我公司根据你我签署的协议,决定终止与你的委托关系,不再向你提供相关信息内容。你请吧。” 中年男子勃然变色:“你们就是一群骗子,我要告你们,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吕天凡好整以暇地说:“你请便。不过我有责任提醒你一句,你曾经做为我公司的委托人,我们有责任有义务保护你的隐私。但是如果你颠倒黑白、试图做出诋毁我公司名誉的事,我们也保留相应反击的权力。还有,从你一进门到现在为止,我们的谈话一直在监控之下。” 中年男子因气结有些语无伦次,用手指指点着吕天凡,说:“行,你等着,有你们哭的时候。”扭头便欲离去,罗杰张口叫住了他,回头看时,却见罗杰指了指桌上的一叠照片。中年男子一把抓起,悻悻而去。 “这人是干什么的?”待中年男子走后,吕天凡沉着脸问道。 “他姓廖,是一家灯饰材料商店的私营业主。”罗杰心不在焉地说。 “我感觉这人可能因为他老婆的事受了刺激,行事有点偏激。如果我们有富余的人手就好了。”吕天凡揉揉太阳穴。 罗杰笑着说:“掌柜的,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吧,在西沟我有几个徒弟正闲着发慌,我让他们盯着他,你看怎么样?” 吕天凡看着罗杰,也笑着摇头说:“老罗啊,你怎么跟我也藏着掖着的,早说不就完了吗。原来你昨天的提议意有所指啊。既然是你的徒弟,叫来就是了。” 罗杰摆摆手说:“掌柜的,现在还不行。这那些徒弟什么料我最清楚不过了,他们虽然跟小钰岁数差不多,可论起心智来,差好几个年级。我就先让他们盯着姓廖的,就算练手了。等以后差不多了,再招为外围人员。” 吕天凡沉吟片刻,说:“我每月暂时先给你一万块钱,你拿去安置你的那些徒弟,如果不够你再跟我说,毕竟咱们还使唤人,总得有点表示不是。如果有合适可靠的,你也可以推荐给赵胖小钰他们带带。他俩要是想找个听话的人可能有点困难。这个姓廖的,就算了,就他那个德行也掀不起多少风浪。” 罗杰目含深意望着吕天凡,点头说:“既然你掌柜的发话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先代这几个兄弟谢谢你了。” 吕天凡笑道:“跟我还这么见外,没劲。” 两人正说着话,门被推开,赵炽探进了圆滚滚的头:“嘿,老大,你在啊,过来看看?上钩了!” 原来自昨天开始,赵炽以“叼支烟忘了她”为名重新注册了一个qq号,同时向“爱莲”发出加好友申请。到了晚上,那边果然不负众望地同意了。 赵炽不愧是网聊的老手,言语中非常恰当地扮演了他自己所设计的角色:一个25岁一无所成的年轻人,因经济窘境刚刚失去了漂亮的女朋友,整日沉溺于网络而不能自拔,同时心里还抱着一夜致富的美好理想,梦想着有朝一日衣锦还乡时,让那位前女友因当初的错误选择而羞愧自责。当然,这些情况不是一下子就透漏出去,而是在字里行间潜移默化地流露。更绝的是,赵炽所用的语气,绝对是模仿吕天凡平日里说话的口气。若是不知内情的人,恐怕真会误以为对面坐着的就是吕天凡本人。 赵炽的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爱莲量身定做,对方显然如获至宝,呵护有加,极尽一个女性的温柔体贴,一直聊到深夜,如漆如胶。双方互发了照片,当然爱莲发过来的,仍旧是发给邵伟的那几张,不同的是,这个爱莲还露出半分钟视频头像,柔和的灯光下,显然不是在网吧,爱莲的形象跟照片并无二致。赵炽自然不敢如法炮制,推说自己的电脑没有摄像头,只发了一张吕天凡的照片应付了事。 等到了今天上午,两个人的感情又有了进一步的升温趋势,爱莲终于提起他们梦寐以求的“金露膏”的名字。 几个人轮流看过赵炽和爱莲的聊天记录,罗杰不为所动,淡淡一笑了事。梁钰则拍着胸口,发誓说以后再也不在网上跟陌生人聊天了,谁知道对面坐的是骡子是马,聊天能聊到这份上,虽谈不上空前绝后,但绝对是凤毛麟角。 吕天凡自然眼界大开,赵炽所用语言文字并无出奇之处,基本上都是他们常用的口头语,但是组合起来却显示了非凡得却不易觉察的魅力。自此方知道,仅在网聊这一项,他和赵炽的差距,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不错,就是名字起的有点差劲,一点也不潇洒。吕天凡拍着赵炽的肩膀,煞有介事挑起了毛病。后者瞪圆了眼珠子,说老大你老外了不是,就这名字起了至少一半的作用,就你那个风流惆傥的网名,说破天也没人信那。梁钰俩眼放着光,凑过来说老板,你网名叫什么,咱们加个好友呗。吕天凡没好气说咱们天天见面,想不见都不行,加什么好友。梁钰吐了一下舌头退了开去。 吕天凡问赵炽怎么不聊了,赵炽说爱莲说有事,下午再聊,并拍着胸脯保证说,这个爱莲恐怕这一两天之内就能约他见面,问到时留谁的电话号码合适。吕天凡说谁的也别留,就说你电话摔坏了,让她留电话。赵炽说没问题。 几个人正说着话,门铃响了,原来是公司门口的馆子送午饭来了。他们这里虽然有自己的厨房,但是除了刚开始几天还能轮流象模象样做点饭,之后便忙得根本无暇顾及。于是就在门前的馆子订了盒饭,让他们到时间送来就是,每月结一次账。 吃过午饭,赵炽摇摇晃晃要到楼上睡觉,梁钰问怎么不等爱莲聊天了,赵炽说我老守着她不就露馅了吗,怎么也得吊吊她的胃口。说毕打着哈欠,不管不顾离去了。 第四十章 旧地重游 罗杰接了一个电话,嗯了两声,抬头对吕天凡说,那主儿又来电话了,说她老公下午一点要离开公司去谈笔生意,让咱们盯着点。 罗杰所说的“主儿”,是一个颇为怪异的女人,和丈夫白手起家,开了一间颇有些规模的公司。自此烙下了疑心病,总怀疑她的男人被外面的女人勾引,一直放在眼皮底下盯得死死的,几乎寸步不离。前些日子她要去南方出差,高价委托吕天凡他们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跟踪盯梢。 那三天可把哥几个累得够呛,轮着班倒,那个男人一直规规矩矩,根本没有半点偷腥的迹象,几个人很为男人不值。当女人回来的时候,说了不少好话,反倒引起女人的疑心,怀疑这家公司和她的丈夫有不清不白的关系,幸好他们拍了不少照片和录像片段为证。之后这女人若脱不开身,就打电话让他们代为盯梢。 吕天凡问梁钰,这女人还剩几个钟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女人预付的费用还剩几个小时。梁钰在电脑上查看了一番,说还有三个钟。吕天凡便对罗杰说,小钰看家,赵胖的主要任务是泡妹子,没工夫,咱俩去吧。 吕天凡开着车,拉着罗杰,停在对方公司门前的街角处。快到一点的时候,那个男人出了门,直接钻进停在公司门口等候多时的一辆奔驰车里,疾驰而去。 因为街道上的车比较多,奔驰车也跑不出速度来,正好便宜了吕天凡若即若离跟了上来。最后奔驰车驶上了西安路大街,停在香格里拉酒店门前,那个男人下车走了进去。罗杰也不敢怠慢,紧跟着推门下了车。 怪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个男人正推旋转门的时候,这边的罗杰刚刚下车,离他足有十几米远的距离。而当那个男人顺着转门走到里侧,罗杰已不知不觉到了门口,他走道的步幅速度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丝毫不引人注意,也不知怎么做到的。(.无弹窗广告)吕天凡早已见怪不怪,找地方停好车。此时罗杰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在一楼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的人并不多,光线明亮,罗杰正悠悠坐在中央的一张小圆桌旁,在他的斜对面空着一张椅子。吕天凡坐下后,将一个手包搁在圆桌上。包的前方开着一个小孔吗,里面暗藏一架摄像机,正对着坐在窗边的男人。男人的对面坐着一个金发蓝眼的中年外国男子和一个年轻的东方女性,双方交谈正欢。 “以后这种活儿交给那几个徒弟更合适。”罗杰懒懒地说。 “这事完后,咱们一块到西沟看看他们。” 听了吕天凡的话,罗杰点头应允。 两个小时后,二人又将男人安全“护送”回他的公司。吕天凡给小钰打了个电话,让她告诉那个女人,今天一切正常,有录像为证,同时通知她买钟的费用已经不足,要么补齐费用,要么就算约定完成。 当车子开向西沟的途中,吕天凡看着周围的街景,心里忽然一动,将车停在路边,说:“我想起一件事,今天就不陪你去了,改日再说。”也不待罗杰反应,便下了车,步行离去。 吕天凡看见了光明影剧院,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网名叫“长袖独舞”的女孩。也不知什么心理在作祟,他把车扔给了罗杰,自己施施然走上了共鸣街。 光明影剧院还是老样子,摇摇欲坠等待动迁,然而剧院里的电影还在正常上映,而且来这看电影的人也不少,原因只有一个,便宜。 吕天凡顺着影剧院门前的人行道向东漫步,此时正是下午四点来钟的光景,街上的行人往来不少,走了百十米的样子,沿着人行横道过了马路,走到当初那家“一品屋”门前,抬头一看,发现招牌已经换成了“休闲茶屋”的字样,暗暗冷笑一声,推开了店门。 辅一进门,吕天凡只觉眼前一亮。整间屋子确实比半年前来过的那次亮堂了很多,墙边窗边的木板隔断已经拆除,幽暗的吊灯换成了明晃晃的白织灯。整间茶屋给人以清新明快的感觉。 “你好先生,请问你几位?”问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梳着马尾松,套着一件红格子围裙,手里挽着一个木制托盘。 吕天凡一怔,四下望去,发现这里的服务生大约三四个人,俱都是这身装扮的女孩。 “一个,也可能两个。” “哦,那你可以随便坐,里面请。” 吕天凡约莫了一下,坐到了自认为是上回坐的地方。这里的沙发都换成了木质桌椅,因此在位置上或许有少许差异。 “先生,你喝什么茶?”同样是刚才的女服务生,拿着茶牌过来,摆在桌子上。 吕天凡随手翻了一下,说:“随便来个茶水吧。” 女服务生歪着头想了一下,提议道:“那就来个毛尖?现在的季节喝绿茶正好。” 吕天凡点点头,说:“好吧,来壶毛尖。哎,妹子,我问你一个事儿。” “什么事?” “你们这里换老板了吗?半年前我来过,好像这里不是这样子的。” 女服务生想了想:“听说现在这个老板才接手不长时间。我是在这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具体的不太清楚。” 吕天凡这才注意到她的胸前确实别着一个校徽,双手抱拳道:“原来是祖国的花朵,失敬失敬。” 女服务生莞尔一笑,说:“先生你真有意思。请稍候,我去给你上茶啦。” 俄顷,女服务生将茶水送上,同时也送过来一壶开水。 吕天凡拿出原先用的一直没扔的山寨手机,先开机,然后搜寻了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这个号码还在用着,电话挂通后,等了好一阵子,终于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喂?” “你是长袖独舞吧?” “你是谁?”对方的声音透着警觉。 “我是风花雪月,也许你不记得我了。” “哦,”那边沉默了几秒种,“我知道你是谁,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 “也许吧,你在哪?” “我在上一次咱们见面的地方。” “呵,果然就是你,”电话响起自嘲的笑声,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你等一会,我马上就到。” 吕天凡放下电话,等了大概二十分钟,长袖独舞便来了。跟七八个月前相比,这个女孩的变化可谓巨大。原本齐耳的短发,已经长至碰到肩膀,眼皮似刚睡醒一般有些浮肿,原来光洁的脸颊有些晦暗,布满了粉刺。 她跟领她进来的女服务生微微点头,低声致谢,坐到吕天凡的对面椅子上。捋了一下额前的一缕头发,双手拢在一起搁在桌子上,抬眼瞅了吕天凡,便垂下眼帘,说:“都过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想起找我了?” 吕天凡说:“我是路过,就进来看看,睹物思人呢。” 女孩咧咧嘴角,似乎笑了一下,说:“你胆子够大的,还敢进来?还想来占便宜?” 吕天凡不屑道:“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大家都想占便宜,那就看谁更高明。这里好像换老板了,你男朋友不干了?” 女孩从牛仔服上衣兜掏出一包红塔山烟,点了一支,吸过一口后说:“他不是我男朋友,大家都是互相利用而已。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其实我刚进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后来你第一次要走的时候,我终于发现症结所在,你和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所以你故意露出那么多钱,吸引我留下来?” “你答对了,奖你一杯毛尖。”吕天凡将她面前的玻璃杯斟满茶水。 “你能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离开的?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吕天凡不动声色地说。 女孩拿起桌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抽了一口烟,说:“我以前在歌房坐台,那小子去玩过几次,就认识了。他让我别做小姐了,过来帮他忙。后来我发现类似我这样的,他找了不止我一个人。你那次之后,他赔了不少钱,迁怒到我身上,算了,这个就不说了。大概一个多月后,有一次他们骗来一个大学生,下手狠了点,人家报警了,这里就被警察端了。那小子因敲诈勒索被判了五年,呵,活该。” 女孩一直未说这人的名字,只用那小子代替,显然对其仍余怒未消。 “那你现在又坐台了?” “看出来了?我这样的,不坐台还能干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睡觉的,除了你们做夜场的,还能有谁?” 女孩掐灭手里的烟蒂,又抽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两口,说:“我的说完了,你该告诉我了吧?我今天来就想解开这个疑惑。” “这个是我的隐秘,一般人都难得一见,怎会随意透漏?”吕天凡打着哈哈。 女孩狠命抽了两口烟,将烟蒂掐灭,抓起桌上的烟盒,说声“我走了”,就欲起身离开。 “着什么急?有事?”吕天凡叫住她。 “我一会还得去赶场,没时间在这闲唠。” “我明白了。这样吧,今晚你若不去坐台,损失我给你弥补,如何?” 女孩脸上露出一丝讥笑:“你可以随时消失,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吕天凡从背包里抽出一叠百元面值的钞票,按在桌子上,轻轻推了过去,说:“这些够了吧?” 第四十一章 逢场作戏 女孩子也没客气,伸出一只手按住钱,手指头从上到下轻轻捋了一遍,然后从上面数出六张,剩下的又轻轻推了回来:“太多了,这些足够我陪你一宿了。” 吕天凡说:“都收了吧,赶趟我还想雇你一个月。” 女孩摇摇头:“一个月你这些太少,是不可能的。” 吕天凡说:“咱们找个地方吃点饭,我有点饿了,边吃边聊。”见女孩有些迟疑的神色,继续说,“这些钱你先都收着,这样就不用担心我突然失踪了。” 女孩子想了一下,依言把桌上的钱塞进衣兜里。吕天凡叫过服务生结了帐,俩人出了休闲茶屋,穿过马路,向对面的一家饭馆走去。女孩一直小心地落后小半个身子跟着,不敢稍逾半步。 饭馆是二层格局,楼下楼上都有散台。吕天凡当先上到二楼,现在还没到晚饭的高峰期,空着的座位不少。二人捡了靠窗的位子,服务员拿来菜牌,吕天凡让女孩点菜,女孩摆摆手,吕天凡便随便叫了两个菜,要了两碗米饭以及两瓶啤酒。 吕天凡确实感觉饿了,狼吞虎咽地吃着,女孩吃得很少,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 吃净了自己的一份米饭,喝了一大口啤酒,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擦嘴角,点了一支烟,看着窗外街道对面的休闲茶屋,说:“当时一品屋被端掉,警察没找你吗?” “上哪找我?他们又不知道我是谁。”女孩脸上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他们并不知道我的真名字,电话号码我也经常换。跟你联系的电话号码和qq号,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所以才用到现在,其他的我早就废掉不用了。” “你叫什么?” “你是干什么的?”女孩不答反问。 吕天凡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女孩接过扫了一眼,说:“哦,是私人侦探,怪不得。” “你知道?” “网络上那些打广告的侦探公司,都是这样的名字。”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 女孩愕然望着吕天凡:“什么意思?我能干什么?” 吕天凡耸耸肩:“连我都差点在你手里栽跟头,不是人才是什么,不做这行都可惜了。当然,你放心,违法的事情我们不做。” 女孩低着头抽烟,却不说话。 吕天凡知道她在考虑,并没有急着催促。 良久,女孩抬起头问:“你是老板?” “嗯。” “公司有多少人?” “名片上有地址,有空的话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待遇怎么样?” “有时候富得流油,有时候穷得堪比要饭花子,不好说。” “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你若同意的话,那就现在吧。” “现在?你让我做什么?” “你可以回家睡觉,也可以继续坐你的台,做什么都行,你的私生活公司并不干涉。有事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 “我明白了,你是让我做你的小探子,平时也不用去公司上班,需要我的时候再通知我。” “你说的不错,就是这意思。” “你不怕我骗你?到时候你也找不到我?”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已经成功地骗了我三千块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吕天凡耸耸肩。 “那你给我的钱……?” “一共三千,这或者是预支给你的这个月的薪水,或者就是你陪我吃饭唠嗑的酬劳,具体属于哪一类你自己来决定。” 这时吕天凡的电话响了,是赵炽打来的。 “老大,好消息,我这月的奖金该全额补发了吧?”电话里赵炽的声音透着兴奋。 吕天凡眼睛一亮:“说吧,怎么个情况?” “鱼儿咬饵了,明天下午一点见面,让你带着一万八千块钱,她的电话号码我也留下了。” “知道了,一会我回去再说。” 放下电话,吕天凡看着女孩说:“你可以回去再考虑考虑。如果要找我,打名片里的电话,原先的号码不用了。” 女孩问:“有事了?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吕天凡想了想,说:“一个傻小子让人关起来了,我去做卧底把他捞出来,有些风险,你就别参与了。” “哦,”显然吕天凡有所保留地故意透漏的一点内情,打消了女孩最后的顾虑,“如果我答应你,还需要签合同吗?” “那倒不用,你还是外围人员,如果成为公司正式员工,再签合同不迟。你的身份证带了吗?” 女孩不再迟疑,从兜里掏出了身份证,吕天凡接过一看,原来她叫柳娅玲,26岁,户籍地址同样在a市,不由得笑着说:“和那个傻小子是同乡啊。” “什么?”柳娅玲没听明白。 吕天凡也不解释,把身份证搁在一处干净的桌面上,用手机照了相,把证件地还给她时,提醒道:“你如果是通缉犯什么的,最好说一下,因为我还要到公安局核实你的身份,别到时打麻烦。” “呵呵,这个你尽管放心,身世绝对清白。”柳娅玲终于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 罗洋桥在北桥区以西,接近于城乡结合部的地段。其实作为命名依据的真实的罗洋桥已成了历史沉淀,只有毫无象征意义的名字勉强流传了下来,或许还会继续流传下去。 吕天凡是第一次来到这地方,四周并没有明显的参照物。宽阔的公路上,来来往往的集装箱卡车之类的重型货车明显多了起来,所过之处烟喷尘扬。公路两侧是一趟低矮的平房,挂着诸如“洗车”、“轮胎”、“食杂店”之类的小招牌。不远处道边立着一根石灰柱,上面挂着一块“市政界”的牌子。 在这里看不到一丝罗洋桥的影子,甚至连道旁的店铺都不屑于用这个名字。唯有公交车站,执拗地挂着“罗洋桥站”的站牌。吕天凡正是乘311路公交车来的。 下了车,吕天凡四处望了望,烟尘弥漫中,除了来往疾驰的车辆,看不见几个行人。按照事先的约定,吕天凡掏出山寨手机,拨了一个号吗。 一个含混的女声在听筒里响起:“哦,你到了?来的这么早啊?嗯,我看见你了,稍等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等了两三分钟,从对面一家小食杂店走出一个年轻的女子,过了大道,向吕天凡走了过来。 “嗨,你好。”吕天凡迎上去,拘谨地打着招呼。 年轻女子二十六七的样子,细眼薄唇,过肩的长发因疏于打理显得随意蓬松,她正是网络上照片所显示的“爱莲”。只是由于整体个头不高、身材单薄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远没有网上所见的漂亮。 “你就是‘叼支烟’吧?我一眼就认出你了,来得这么早啊。”爱莲淡淡地说,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怎么看起来都有点勉强。 “反正也没事,怕你等的着急,”吕天凡搓搓手,四处张望着,“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 “这里有什么好坐的,哪有个安静的地方?要不就去我们公司吧,我和老总说了你的事,他正等着你呢。咱们先把正事办完,哎,我让你带的东西都带了吗?” “这个,咱们是不是再考虑考虑?你说的‘金露膏’真有这么神奇吗?你不是说要给我拿个样品看看吗?” 爱莲怔了一下,随即上前挽住吕天凡的胳膊,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软软地说:“你真是个死脑筋,公司里有的是样品,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接着撅起嘴唇,“因为这个产品利润太大,所以公司对准入门槛要求很高。人家可是厚着脸皮跟刘总磨来一个名额,你看着办吧。” 话是这么说,但她紧紧抱着吕天凡的胳膊就是不放手,并不算太饱满的胸脯有意无意贴了上来。 吕天凡属于那种秉承有便宜不占非君子所为的惯有模式,自然不会放过眼下的机会。他挠着头发,故意扭着身子,磨蹭着肉呼呼的一团,皱着眉头:“咱们不是说好了,先谈咱俩的事,再说投资的事的吗?我是为了你才来的。” 爱莲又是微微一愣,转瞬恢复如常,撒娇似地说:“你这人真是一根筋,人家在公司就有宿舍,非要明着跟你说出来才满意啊。” 吕天凡明白过来,很为自己恶补了一晚上的功课不值。眼前的这个此“爱莲”,恐非和赵炽聊天的那个彼“爱莲”。不过被人借用了影像,捉笔其实另有其人。就如同赵炽代他聊天一样。枉费自己背了一晚上的聊天记录,对方甚至连这个装样子的过场都懒得做。否则也不会对他一再提及的聊天内容竟似一无所知。 想归想,表面上吕天凡做出色授于魂的样子,急忙说道:“你也没跟我说啊,那咱们走吧?” 爱莲也做出害羞的摸样,跺了一下脚说:“这样的事你让人家怎么说啊。” 双方都认为自己是猎手,对方是猎物。只不过一方在明一方在暗。然而到最后终归是要真相大白,决定谁能真正地笑到最后只能看谁有绝对的实力。 两个人躲闪着来往的车辆,过了大道。在爱莲出来的那家食杂店旁边,有一条窄巷。走进巷子口的瞬间,吕天凡察觉到旁边的食杂店又钻出两个人,远远吊在他们身后。 一路上爱莲似黏在了吕天凡的胳膊上,不离分毫。后者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依旧不动声色,不时地提起网聊里的话题,当然其中真真假假,料想爱莲也难辨别。 这个爱莲果然上当,网上说的话她确实知道的不多,常常张口结舌,只好不停地靠出卖色相的方式转移话题。吕天凡正乐得她如此,趁机揩油不止,当然也不敢太过分,否则就有露馅之虞。 第四十二章 谁是猎人 这一片地面俱被密密麻麻的平房所占据。若细瞧之下,就会发现,这里原先应该是个村落,家家户户院墙相接,院落之内瓦房砖房或三间或五间极有规律地排列。 然而,曾几何时,在原先院与院、房与房之间的空地上,当地住民建起了无计其数、鳞次栉比的砖瓦水泥平房出租,于是便形成了如今这片奇特的景观。在新房旧房之间夹成了曲曲折折的狭窄胡同,最宽处也只能供五六个人并行,四轮车子要进来那是休想。 吕天凡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对这里的情况早有耳闻,这里几乎成了脱离于城市之外的自治领地,自成一套它本身的生存法则。因此此地也成了一些见不得阳光之人的藏身之所。 在整个k市,类似这样的地方还有一处,就是位于西岭区的西沟村。 两个人沿着窄巷东拐西拐,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最后来到一处镶着两扇金属大门的院落前。爱莲首次松开吕天凡的手臂,上前叩响了门环。 “这里就是公司驻地?”吕天凡惊疑地问。 爱莲转过头,尚未答话,金属门“哐”的一声从里面拉开,两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跨过门槛,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满脸胡渣的汉子,冲着爱莲点点头,接着看向吕天凡。 “这是金经理。”爱莲在一旁介绍。 “金经理。”吕天凡低声叫道,身子却退了一步。 “呵呵,你就是爱莲的朋友吧?欢迎欢迎,来,请进,你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金经理上前两步,做出握手状。当他抓住吕天凡的手,便再也不松开,空着一只手明着拍着他的肩膀,暗着却使上了力气,口里说着客气话。吕天凡便被半强迫地请进了大门。 另一名男子侧过身子让出了路,他却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继续向吕天凡他们来的方向张望。(.无弹窗广告)不一会儿,两个青年人走了过来,方一同走了进去,关了金属门,拉上门闩。 这间院子原本并不小,只是在一侧盖了两间相连的水泥房,显得有点挤吧。水泥房的窗户伸出了一只烟筒,其余则用木条钉死,其中一间屋门也用砖砌实,只留了一扇铁皮门。正对面是一溜正房,中间是厅堂,两边各有两间厢房。 迈进厅堂,却听见左侧的厢房有说话声,吕天凡探头一看,见地上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男子口沫悬飞讲着什么,炕上挤坐着十来个男男女女正竖着耳朵听得聚精会神。 这时感觉有人拽他的衣袖,回头一看是爱莲,她朝另一侧厢房指了指,原来金经理已经掀开了右厢房的门帘,等着他进去。 吕天凡走了过去,低头刚钻过门帘,就听金经理说:“刘总,爱莲的朋友来了。” 刘总出人意料地是一个白白净净、四十来岁中年书生的摸样,吕天凡进屋的时候,他正坐在土炕上的小方桌前,看一本竖行繁体字的书。 金经理话音即落,刘总闻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轻轻把书扣在方桌上,忙不迭穿鞋下地,握住吕天凡的手,连连说道:“小兄弟真是一表人才啊,欢迎欢迎,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吕天凡听得身上有些发冷,却不知说什么好。刘总请他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他自己侧坐在炕沿边上。随后进来的爱莲也骗腿坐到炕沿另一侧,刘经理则一直站在门口。吕天凡怎么看都感觉自己像是处于被审问的状态。 “请问小兄弟怎么称呼?”刘总和蔼地问道。 吕天凡说自己叫蒋健,今年28岁,家住在俞县。他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曾办了张这个身份的假身份证。而这张身份证此刻就揣在怀里。 刘总没有更多问他的情况,显然并未怀疑吕天凡的假身份,而是说起了他这个公司的概况。无非是这个公司的起源、雄厚的背景,在欧美等地以及港澳台地区发展的状况,以及国内多数大城市都有它的连锁企业,最后话锋一转,大谈起这个企业曾造就了多少个亿万富翁、千万富翁,听他的意思,百万富翁都是小儿科。 吕天凡听得索然无味。他以前听说过一些关于传销的事,说得神乎其神,什么上课洗脑之类的,原本还绷紧了神经,生怕一不小心陷了进去,渐渐地发觉也不过如此,这个刘总距离这样的境界似乎还有一段距离。却看见爱莲和金经理听得入了迷,看向刘总的目光里,饱含着热切的憧憬。 刘总注意到吕天凡的心不在焉,适时终止了激情四溅的演讲,转而介绍起爱莲和金经理来。说他俩凭借执着的精神和个人不懈的努力,已经升为经理,他们现在的月收入已经超出了你的想象,你将来也会和他们一样成功。 吕天凡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司既然这么辉煌,怎么还窝在这么个地方?刘总失笑摇头,那神情仿佛是一个老师,听到了学生提的最为幼稚的问题。这时,另一间厢房里突然响起了热烈得鼓掌声和震天的口号声,什么“节约理财、先苦后甜”、“选择不对、努力白费”、“销售靠嘴、成功靠脑”,还有几句喊得含糊,吕天凡也没听清楚。 刘总用手指指点着那边,说你听听,说得多好,节约理财,先苦后甜,我们这么大的公司,再差劲也不至于连栋办公楼都没有吧,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我们信奉的是艰苦创业,吃了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既要学会赚钱,更要学会做人。我们的眼光要放长远,不能只盯着眼前,要看到将来。未来是属于像我们这样的有抱负的人。 吕天凡问不是说卖金露膏吗,能不能让我看看实物。刘总又笑了,说金露膏肯定是有的,没有它我们的公司也不可能存在。金露膏确实是个好东西,但是我们也不能把它吹嘘成仙丹神药,那样也不实事求是。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天南海北汇聚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金露膏吗?不是,我们是来寻找机会和寻求改变,是为了这背后庞大的事业而来,金露膏只是个导向而已。这样吧,这几天你先在这里听听课,和别的同志们互相交流交流,不要拘束,我们是一个大家庭,大家要互相帮助,互相爱护。嗯,你刚来,很多情况不了解,也别着急,了解需要一个过程,这一段时间,爱莲经理会帮助你的。 刘总把头转向爱莲,问这小伙子入籍的手续都办了吗,爱莲说还没有。刘总便指示说你推荐的这个小伙子不错,有头脑有见地,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极有可能超越你们成为你们的上级,是个人才,你们要多多帮助爱护他,先办手续吧,让他熟悉熟悉情况。爱莲便问吕天凡,我告诉你的东西都带了吧,吕天凡很不好意思地说,身份证我带来了,钱我还没凑齐,正等着老乡赶来给我送呢。金经理插话说,这年头怎么还有送钱的,直接打到你的银行卡不就行了。吕天凡解释说我的银行卡丢了,再办也来不及,给家里打电话,正好赶上同村的一个老乡要来,家里就托他捎过来。 爱莲和金经理俱都望向刘总,后者脸上没了表情,只是淡淡说,蒋健那,你不要误会,我们之所以花钱买产品是为了增加对公司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属于自愿,等你学习完后若不想买,钱还会一分不少的退给你,这点你放心。吕天凡赶忙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要不我再打电话催催。说着从兜里拿出手机,那边金经理要上前制止,却被刘总暗暗止住,说蒋健,你给你老乡打电话,就别说金露膏的事了,毕竟咱们这个项目还没公开,给太多人知道都来了,也招待不起啊。吕天凡点头应允。 吕天凡拨了一个号吗,电话接通后便说胖子啊我是蒋健,你什么时候能到啊,不行,今晚必须到,到了你先找地方住下,明早我跟你联系,你放心我这是跟朋友做点小生意,二十多人呢你放心好了。放下电话,刘总点点头,爱莲站起身走过去拉开里屋的门,招呼吕天凡跟她一块进去。 里屋跟外屋差不多大,却没有炕,摆了几张办公桌,一个三十多岁的细高个女人,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摆弄笔记本电脑,见吕天凡他们进来便站了起来,爱莲作了介绍,称这女人是王经理,王经理过来热情地跟蒋建握手。 吕天凡怀疑冒充爱莲在网上聊天的,就是眼前这位王经理。爱莲从桌子里面拿出一张表格,让吕天凡填了,之后拿出一个厚纸袋,说咱们这里是军事化管理,私人物品要统一保管。吕天凡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机、身份证、只有二三百块钱的钱包交了出来。爱莲把这些东西装到纸袋里递给王经理,说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你跟我来。 走到厅堂的时候,刚才在另一间厢房上课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爱莲指着吕天凡说这是新来的朋友,这波人立即热情地围了过来,争相跟吕天凡握手,爱莲一一介绍,这些人竟都是经理。当介绍到邵经理时,吕天凡倏然认出,此位正是他来此地的目标,邵伟。 第四十三章 我真帅吗 吕天凡被爱莲领进了院子里抹着水泥墙的偏厦子里。 这里原本应该是两间紧挨着的屋子,隔墙被挖出了一扇门打通。外屋靠墙边摆了两张折叠床,中间有一个火炉,炉火正旺,漆黑的烟筒从窗户伸出去。 推开木门,里屋的面积比外面的大了不少,一侧贴墙支起一趟离地约一尺高的木架,架子上垫着木板和草甸子,是一个大通铺,铺着几床有些发黑的被褥,另一侧紧挨着被砖砌实的门的地方也有一个热哄哄的小铁炉,细细的烟筒管伸出窗外。因为窗户其余地方被木条钉住,屋子里昏暗异常。爱莲随手拽了一下门旁的灯线,“啪”的一声,吊在棚顶的电灯泡亮出昏黄的光。 此时正是深春的季节,外面阳光普照,暖意盎然,室内却显得有些阴冷,幸而这只铁炉子驱散了不少寒气。然而,整个屋子的空间却弥漫着一股子霉气味。 “这儿是你睡觉的地方,刚才你看到上课的地方是课堂,你坐吧,一会就有人给你送来被褥。”爱莲说着,自己先顺势坐在通铺一块裸露的草甸子上,非常自然。 吕天凡瞪着眼珠子,吃惊地上下打量着,这可不是他假装出来的。这个地方如果忽略铁炉子的存在,就跟电视上演的牢房一个模样,甚至比那儿还破。 “这里好多人刚来时跟你一样,感觉不可思议,可是过一段时间之后,大家就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了,我们相信你也不会例外的。刚才你也看到了,连刘总都寄予你很大期望,这对别人都是没有过的。”爱莲看着他慢悠悠说着。 “那个刘总很厉害吗?”吕天凡问道。 爱莲眼里露出崇敬的光芒:“刘总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他在业内已经做到了b级,只差一步就到a级了,可以说家财万贯,却仍然跟我们同甘共苦,就是为了把我们带上康庄大道,实现共同富裕的梦想。” 吕天凡挠挠头,他不懂什么b级a级是怎么回事,不过单看爱莲的表情,可知此女中毒极深,便不敢再言语,以免言多有失,漏了马脚。毕竟他已经找到邵伟,完成了一大半任务。剩下的只是想办法带着他跑出去。 哪知爱莲忽然抓住他的手,拉到身旁坐下,软软地说:“蒋健啊,我答应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我做到了;我答应你咱们要成为一家人,我也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吕天凡明知在网上和赵炽聊天的绝对不是眼前的爱莲,却不敢戳破,只好硬着头皮说:“你放心吧,我老乡带着钱已经在路上呢,明早我就找他拿钱。” 俩人正说着话,门被推开了,邵伟抱着一床旧被褥走了进来。爱莲并没有放开抓着吕天凡的手,只是笑着说:“邵经理,你和这位新朋友住在一起,生活上可要多关心啊。” 邵伟似对眼前的情景没有丝毫异状,放下被褥,笑呵呵地说:“那是一定的,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 爱莲对吕天凡说:“邵经理也是刚来不长时间,但是他一来就升上了经理,你要多多加油啊。” 吕天凡终于搞明白了,原来在这里只要交了一万八千块钱,就升为经理了。只是看邵伟的模样,不知道是真的被洗脑了,还是装模作样,好歹俩人晚上睡在一间屋子里,到时候别拖自己的后腿为好。 邵伟说:“这位大哥,一会我们一块做游戏,你也来参加吧,很好玩的,还能互相增进一下了解。” “这个……”,吕天凡故意望向爱莲,露出期盼的眼神。 爱莲果然不负所托,替他打圆场说:“邵经理,蒋健大哥刚来,挺累的,让他休息休息适应一下环境,我也给他介绍些情况,这个活动他暂时就不参加了,你跟兄弟姊妹们说一声,好吗?” 邵伟连声说“没问题”,给炉子填了一小铲煤块,便离开了。 吕天凡看见过这个邵伟跟所谓“爱莲”的聊天记录,内容要比赵炽露骨得多,却没想到这才一个月的功夫,竟似对爱莲再无异状,隐隐感到这里面透着古怪。 屋子里再度静下来,只有炉火在“毕剥”作响。吕天凡感觉爱莲还一直握着他的手,心里不安份起来,反握住她的手掌轻轻摩擦着,直至空出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肩膀,腆着脸凑了过去。 爱莲并没有反抗,也没躲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蒋健大哥啊,我明白你的心思。我就坐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成。不过我们都是一个大家庭的兄弟姊妹,就像你的亲妹妹,你对你的亲姊妹也这样吗?” 吕天饭仿佛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神情尴尬起来,讪讪地欲抽回手臂,爱莲反而靠了过来,头枕到他的胸前,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就当你是亲哥哥吧,让我也体验一次让哥哥抱一下的感觉。” 即使吕天凡的脸皮再厚,也没法下得去手了,只好干坐在那儿,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将心比心,他似乎理解了邵伟此时的心态。 这时门又被推开,进来一个年轻人,对眼前楼在一块的两个人毫不为异,先笑着冲吕天凡点点头,接着对爱莲说:“爱莲经理,刘总找你。” 爱莲神色如常地离开吕天凡的怀抱,拢了一下头发,说:“蒋健哥哥,你休息一下,也可以到外面走一走,别出这个院子就行。”说毕,站起身子,跟着年轻人出去了。 吕天凡木木发了一会儿呆,这个地方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原本他以为像这样的传销,大都是简单的暴力手段,将这些人禁锢在某一个地方,而事实上,他感觉出这里的大部分人,恐怕已经是自愿呆在这里了。这类洗脑的手段绝对不可小瞧。自认为毅力坚定的他,信心开始发生动摇,如果在这里呆久了,是否能和这些人一样,陷入泥潭不能自拔? 窗外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和断断续续的歌声,想是那些人在做什么游戏。吕天凡拽过邵伟送来的行李,斜着身子靠了过去,满脑子胡思乱想,迷迷糊糊的,一会儿便睡去了。 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将吕天凡从睡梦中惊醒,懵懵懂懂睁眼一看,屋子里竟挤满了人。 “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缘才能相距,有心才会珍惜……”,嘹亮的歌声,震得耳膜发痛,震得棚顶欲掀。吕天凡睡意全消。 他睡觉在的屋子并不大,大半被床铺挤占,剩下的一小部分空间,除了铁炉子,只站了七八个人就已经是满满当当,剩下的人都站在外屋。所有的人都面向着他,可着喉咙唱着歌。每个人都面带微笑,只是这微笑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站在最前面的,就是爱莲和邵伟。 看见吕天凡揉着眼睛坐起来,爱莲一举手,歌声立即停了。 “蒋健哥哥以顽强的意志力战胜了睡魔,让我们鼓掌祝贺。”爱莲说毕带头拍起了巴掌,紧接着热烈的掌声似又一股海啸般袭来。 吕天凡有些发懵,不知道这群疯子玩的什么玄虚,强忍着大喝一声的冲动,就这么愣愣坐在那儿不吱声。 “蒋大哥,吃饭了,大伙都等着你呢。”待掌声停歇,邵伟热情地说道。 “哦。”吕天凡真感觉有点饿了,从地铺上站起来。屋里的人依次向外退去,唯有爱莲和邵伟仍留在原地。 吕天凡刚刚走出了水泥厦子,又吓了一跳。此时天已经擦黑,院子里拉出电线,在中央戳地的一根长长木棍顶端,吊着一个混黄的灯泡。十三四个人,都站在小屋门口。爱莲从身后闪出来,高声说:“大家说蒋健哥哥帅不帅?” “帅!”众人异口同声说。 “酷不酷?” “酷!”又是响亮的回答,接着是稀里哗啦拍巴掌的声音。 我真有那么帅吗?吕天凡心里嘀咕着,却有点不知所措。这群人马上围了过来,就像他是个大明星一般,争相跟他握手,嘴里嘟哝着五花八门的鼓励的话。 接着他被簇拥到灯下一张方桌前坐好。院子里这样的方桌共有三张,大约有十五六个人,俱都围坐在桌边。吕天凡发现少了几张白天见过的面孔,包括刘总、金经理和王经理。扫了一眼正房,除了厅堂里亮着灯光,两旁的厢房都是黑的。 很快,有人端上来一个塑料盆,一个电饭锅,还有一摞子塑料饭钵和一捆筷子,都搁在吕天凡坐的这张桌上。吕天凡探头看去,电饭锅里是大米干饭,塑料盆里是萝卜块子炖白菜帮子,白寥寥的汤里连一丝油花儿都不见,更别说肉片。每桌都有专人盛饭。每个饭钵里一勺米饭一勺菜,量不多,却分得极其均匀。 待所有人面前都放好着钵筷,吕天凡以为开饭在即,忽然邻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起来说:“让我们唱首歌吧?” 年轻人的提议得到了空前的响应,几个人七嘴八舌让年轻人起个头,哪知年轻人却说:“让我们这里最帅的帅哥带我们唱好不好?” “好!”众人开始鼓掌,却都把脸转向吕天凡。 第四十四章 逃出生天 吕天凡心里呻吟一声,这都是群什么样的人啊。(.好看的小说)这一说唱歌,正好戳到他的软肋上,只好挠着头皮,求救似地看着坐在旁边的爱莲,希望她能帮忙解个围。 爱莲跟众人一样鼓着掌,鼓励着说:“蒋健哥哥,勇敢点,唱吧,这都是你的亲人,都是你的兄弟姊妹。” “可我不会唱歌啊。” “没关系,你起个头,带大家唱,蒋健哥哥是最帅的帅哥,一定会唱出最美的歌声,来吧!” 吕天凡窘迫的有点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眼看着四周望过来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一横,说:“唱什么歌?我可就会小时候学校里学过的几首儿歌,要不,《学习雷锋好榜样》?” “好!”众人又是激动地鼓掌。 既然跟一群疯子在一起,你若不疯,那你就是疯子眼里的疯子。吕天凡索性豁了出去,反正都不是正常人,他也就不正常这一回吧,让你们见识一下最美的歌声。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伸着脖子,几乎岔了音唱道:“学习雷锋好榜样……” 这第一句一出口,吕天凡的脸罕见地红透了耳根,第一个字声音还挺高,落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细若蚊声,除了歌词,他都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 “……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高……”吕天凡最后的蚊声未落,在座的诸人齐齐合着节拍拍起了巴掌,高声合唱起来,热切的目光看着他,洋溢着欢快的笑脸。 吕天凡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自己的引唱真的很好?情不自禁也拍起了巴掌,和众人一起唱了起来。最后歌声在热烈掌声中结束。 这回该吃饭了吧?谁知另一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也站了起来,大声说:“我们的帅哥歌唱得好不好?” “好!”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 吕天凡这回彻底傻了眼,这顿饭还吃不吃了?就在这时,院子里的金属门被推开,原来是刘总、金经理、王经理一行五个人从外面回来,众人齐刷刷起立,齐声叫道“刘总回来啦。” 刘总慈祥地看着众人,笑眯眯地说:“这么热闹啊,我们老远就受到感染了。” 爱莲说:“蒋健哥哥正在领大伙唱歌呢。” 刘总看着吕天凡,点点头赞扬道:“小伙子不错,这么快就融进了我们大家庭里,很有前途。你们继续吧,我们还要商量点事,就不参加了,在这里跟大伙请个假。” 众人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直到晚饭结束,刘总他们五个人始终没有出来吃饭,吕天凡看到包括爱莲、邵伟在内的所有人,并没有异常的反应,不觉暗暗纳闷。 晚饭后的节目是做游戏,就在院子里做一种非常古老的游戏,丢手绢。吕天凡也被热情邀请参与其中,眼瞅着一圈二十岁到四十岁年龄不等的男男女女,极其认真地玩着他在幼儿园都不屑一顾的游戏,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按照游戏的规则,输了是要当众表演节目,唱歌跳舞朗诵均可。好在游戏非常公平,吕天凡没再被揪到前面当众出丑。 到了晚上十点钟,是规定的就寝时间。吕天凡回到地铺上。跟他睡在一起的,除了邵伟,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提议他领大伙唱歌的年轻人。 到了下半夜,万籁俱静,一直假寐的吕天凡爬了起来,他开始行动了。 这块可以容纳四个人睡觉的地铺,只躺了三个人,宽绰有余。邵伟睡在中间,吕天凡和那个年轻人分睡两边。 睡前通过短暂的闲聊得知,他们三人数邵伟来的时间最长,将近一个月,那个年轻人是半个月之前才来的。吕天凡本想多问点情况,但是两人却不愿多说,似乎互相还有点戒心,只是很热情地说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外屋睡了两个人,有个男青年就是跟刘总他们出去的其中一个。吕天凡心里明白,这俩人恐怕就是监视他们的。如果要离开这里,必先通过他俩睡觉的外屋。 其余的人都在正房的大炕上就寝,具体情况吕天凡就不清楚了。只是睡前爱莲曾来过,问他关于那个老乡送钱的事。吕天凡说老乡肯定已经到了,你把手机给我,我再打电话问问。爱莲说太晚了,让你老乡也休息休息,明早再联系不迟。吕天凡便不再坚持。 因为没有表,吕天凡只能约莫了一下,大概是后半夜两三点钟,这个时候正是人睡觉最沉的时候。当他从铺子上爬起来,另一边如雷的鼾声依旧。 拉亮了点灯,吕天凡走到门边,试着拽了拽屋门,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从外面锁上了。他记得刚躺下的时候,这屋门还是可以随时开启的。 随着逐渐加重的敲门声,外面终于响起瓮声瓮气地声音:“谁啊?干什么?” “上厕所。锁门干什么?”吕天凡故意不耐烦地说道。 “屋里不是有尿桶吗?” “我要拉屎。” 这里只有一间旱厕在院子的角落,虽然每间屋子里都备有尿桶,但是若想做大事,还得到真正的厕所里去。 外屋的电灯亮了,“啪”的一声,屋门开了,那个跟随刘总的男青年揉着惺忪的睡眼,打量着吕天凡,目光中没有热情却带着警觉,说:“走吧,正好我也要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外面正是夜深人静之时,皎洁的月光亮如白昼,正房的一排窗户俱都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暗黑如墨。吕天凡进了旱厕,只是做了个样子,男青年就在外面守候。等吕天凡出来,他并没进去,又跟着往回走。 “你不去厕所吗?”吕天凡问道。 “本来想去,现在又不想去了。” 重新回到屋里,睡在外屋另一张床上的男子正坐起抽烟。吕天凡说:“怎么连个表都没有,现在几点了?” 抽烟的男子抬手看了一下表,说:“差十分钟四点。” 话音刚落,吕天凡忽然眯起了眼睛。眼前久违的情景再现,在被停滞了的时间长河中,唯有他是超越般的存在。回转身,抬起手掌,对准身后男青年的侧颈用力一击,男青年仍保持着原样姿势未动,吕天凡横起他的身子放在旁边的空床上。接着走到看表的男子跟前,如法炮制,也让他横躺了下去。 这一击是他跟罗杰学来的一招。掌击人体的颈动脉,力道轻了根本无用,力道重了容易招致死亡,只有不轻不重的情况下,才能保证一段时间的昏迷。 眼睛重新睁开,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吕天凡探手各试了试鼻息,颇感满意。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将异能溶于格斗招式之中,对下手的力道还无法做到心有灵犀的境地。 关了电灯,吕天凡进了里屋。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地铺上的两个人依旧打着鼾。吕天凡过去直接掀开了邵伟的被窝,叫醒了他。 “哦,蒋健大哥,你怎么……?” “行了,快起来穿衣服跟我走,快点。”吕天凡催促道。 “去哪?”邵伟还有点懵懂。 “你叫邵伟是吧?你姐姐邵琪让我来救你出去,别磨蹭了,晚了就走不掉了。” “哦。”邵伟不再迟疑,开始穿衣服,边穿边说:“蒋大哥,外边还有两个人看着呢。” “没关系,他们都睡着了,一时半会儿还行不过来。咦,我看你小子在这里呆着挺好的,还怕你不愿意走呢。” “唉,我不装装样子,能得到他们信任吗?你不来,我还想找机会跑哩。” “你就这么信任我?” “这里没人知道我姐姐的名字,你能说出来,管保错不了。” 说着话,邵伟穿好了衣服,正要起身,旁边忽然响起怯怯的声音:“能带我一起走吗?” 两人猛醒,对望一眼,恍记起边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个鼓动吕天凡唱歌的年轻人。 “带着我吧,我也想跑,就是没机会,真的。”年轻人用乞求的目光望着俩人。 “那好吧,快穿衣服。”吕天凡果断地挥挥手。 三人关掉电灯,摸黑来到外屋,借着从小窗户上射进的一束月光,看到那两个男子依旧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邵伟和那个年轻人看了咂舌不已,不知道吕天凡是怎么做到的。 “蒋大哥……” “嘘!” 邵伟刚要说话,却被吕天凡以食指抵住嘴唇,示意他噤声。 门外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说话人是一男一女,三个人哪想到这么巧,均都屏心静气,不敢稍动。 “金经理,你也起来了?昨晚没少喝吧?到现在还有酒味。” “你不在喝多少都没劲。” “得了吧,你和王经理眉来眼去的,以为我看不出来?” “爱莲,你说的什么啊,王经理是刘总的禁脔,谁敢啊。” “唉,你往哪摸啊,讨厌,唔……,混蛋。” “爱莲,我想你了,到我屋里来。” “不行,你屋里还有人呢。” “没关系,他们都睡得死猪似得,咱们小点声。” “唔……,你讨厌,摸得人家又想了,本来好好的。” “嘘,小屋里还有人。那个新来的傻小子没把你怎么样吧?” “嘻嘻,他倒想,让我两句话给憋回去了,唔……,你……别在这,别,你不……,我要……” 外面传来轻微的启门关门声,接着一切恢复寂静。吕天凡没料到这个爱莲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竟换了三副面孔。刚见面时有点慌乱,之后的从容应对,以及现在的淫^荡,真是一个绝妙的好戏子。 三个人又静待了二十分钟,方悄悄推开屋门,小心翼翼来到院门前,轻轻放下门闩。出了院门,吕天凡找根绳子把金属门环系在一起,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借着月光,顺着曲曲折折的窄道,向外跑去。 远处响起了犬吠声。 第四十五章 一网打尽 赵炽正坐在捷达车里打着瞌睡,敲窗玻璃的声音把他惊醒。(.)车内坐着罗杰、梁钰以及邵琪等人,俱都看着敲窗的冯旭亮,后者朝他们摆摆手,只是指点着赵炽。 推开车门,赵炽跟着冯旭亮向前走了十余米,隐在路灯光不及的阴暗处。冯旭亮拿出了烟,俩人对着火各点了一支。 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在吕天凡和爱莲见面的地方,罗洋桥公路道边。在那辆捷达轿车的后面,还停着一辆制式警车和两辆中型面包车,车上影影倬倬坐着不少穿制服的警察。 寂静的公路上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一辆载重货车隆隆经过。 在吕天凡到此前一个小时,罗杰和赵炽就已来到此地,装作酒客隐在路边一家小酒馆里,将吕天凡和爱莲见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到凌晨时分,按照预先的约定,他俩就将邵琪以及冯旭亮带的一干警察领到此地守伏。这些警察除了有六七个是冯旭亮所在派出所的警力之外,其余十个人则是分局特警队的成员。 “都四点了,再等一会天就亮了。”冯旭亮说。 “是啊,”赵炽吸了一口烟,“天凡电话里说的明明白白,让我们早晨在这等着。他说的早晨就是从半夜开始算起的。” 冯旭亮忽然盯住赵炽:“赵胖啊,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这个卧底的差事你们怎能让天凡去呢?” 赵炽笑着说:“他是老板,他说的算,他想去谁敢拦?” 冯旭亮摇摇头:“得啦,你别蒙我了。那个罗杰就不用说了,就说你赵胖,也算是孔武有力。你们三个人最不该去的就是天凡,偏偏去的就是他,而且你们俩好像对此理所当然。[]你以为我看不见?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赵炽说:“老冯啊,等天凡出来了,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何必难为我们这些做下属的。” 冯旭亮叹口气:“如果天凡在跟前我当然问他了,可是到现在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车里面还有十几个弟兄在干等着。赵胖,你想想,如果你们瞒了我一些事的话,会影响我的判断,一旦天凡有了危险,责任是你负还是我负?” “这个你放心,天凡应该不会有危险的。”赵炽思付片刻,感觉冯旭亮言之有理,决定不再隐瞒,还是把所知道的和盘托出,“老冯啊,这事说完了就过去了,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去。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咱们上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我挺皮的,到处找人打架,班里的打完了在学校打,后来又到社会上去打。到高二的时候我突然就收敛了,而且还和吕天凡成了朋友。” 冯旭亮沉思了一会,说:“确实如此,咱俩私下也打了一架,当时我打不过你,被你摔了好几个跟头。当时你的武品不错,所谓打架其实就是点到为止的切磋,事后也不张扬。后来你什么时候改性了,我还真不记得了,不过你和天凡的关系莫逆,谁都知道。” 赵炽说:“吕天凡当时在咱班非常低调,加上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所以我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后来在高二刚开学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到宿舍把我叫到操场上,说听说你挺愿意打仗的,怎么不找他,要和我比试比试。我当时还笑了,说你是不是脑子窜烟了,就你这样的三个绑一块都不是个儿。他就跟我打赌,三战两胜,倒地算输,谁赢了谁当老大。就这么回事,以后你也知道了,每次都是我喊他老大。” 冯旭亮一皱眉:“你输了?你怎么输的?” 赵炽扔掉烟头,用脚碾灭,接着双目显出茫然之色:“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第一次天凡说你喊开始吧,我说我哪能占你的便宜,你喊吧。他说那就开始了,说着就朝我走来。我站着没动,等着他过来,眼看着他笑眯眯走到离我三米远的时候,我忽然就倒了,好像是被外力推倒的,但是他明明离我还有段距离,甚至连手都没抬。第二次我不敢托大,就喊了一声开始,全身戒备着,突然又倒了,这小子同样站在原来的地方。第三次我主动扑了过去,奇怪的是,这小子动都没动,我就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就摔倒了。当时我就懵了,问他是人是鬼,这小子倒是笑话我,说我怪力乱神,问我服不服,我哪敢不服。之后有段时间,我甚至都不敢接近他,后来看他一切都挺正常的,慢慢地总算放了心。” 冯旭亮吸了一口凉气,说:“我说当初在学校,总觉着此人总是怪怪的,仔细琢磨又与常人无异,原来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这是在哪学来的?” 赵炽似乎还不算完,索性又给冯旭亮加了一份佐料:“你看见那主儿没?”他指的自然是罗杰,“他的功夫是你我亲眼所见,怎么样?咱俩就是绑一块,恐怕玩不了他的一条胳膊。就这主儿,一般人谁能镇得住?天凡让我打听他在哪儿落脚,自己去找他。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反正他是来公司了。我瞅他看天凡的眼神,总带着一丝敬畏。所以我猜测,他在跟天凡交手的时候也吃了亏。老冯啊,你说,这卧底的活儿,我们仨谁最合适?” 冯旭亮苦笑着要摇头:“行了赵胖,你别说了。真没想到咱们同学竟出了个绝世第一高手。嘿,这家伙隐藏的够深的。好了,我知道了,就装作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吧?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放心了,过去跟弟兄们打声招呼,等着吧。” 两个人正准备往回走,忽然在大道对过昏黄的路灯底下,出现了三个人影,而打头的不是吕天凡是谁? 捷达轿车的后车门开了,邵琪冲了出来,嘴里喊着“小伟”。吕天凡身后一个年轻人扑了出来,姐弟俩就在大路中间拥抱在一起。 包括警察在内所有人都下了车,将吕天凡等人团团围住。 “老冯啊,来的真及时,都在里面睡觉呢,让他领你们去吧,一网打尽。”吕天凡指着另一名跟着出来的年轻人,对冯旭亮说。看见罗杰赵炽他们也在,在脖子上比划一下补充道:“老罗也一块去吧,有两个小子给我点了穴,只有你能解开。” 当天光开始放亮的时候,院子里那一拨人被陆续带了出来。由于那个年轻人的指认,以刘总、金经理、王经理、爱莲等六七个头面人物俱都上了手铐。吕天凡也没特意躲避,就站在道边与赵炽、梁钰等人说话。 邵琪拉着邵伟一再地向他道谢,吕天凡大模大样地说:“邵老师,你也不用一味地感谢我,毕竟我是在做生意,你只要把钱付足了就行了。警方那边你和你弟弟也要配合一下,没有他们我也成不了事。这个到时候冯所长会有安排。” 邵琪自然连连称是,表示一定配合警方做好善后事宜。 冯旭亮走了过来,拿着一个厚厚的纸袋,使了个眼色说:“天凡,这里都是你的东西吧?收好了,以后别随便乱丢了。” 里面正装着被爱莲收去的手机、钱包和假身份证等物,吕天凡接过顺手就甩进捷达车的后座里。 稍远处面包车那儿出了些许骚动,很快平息下来,几个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望了过去。 很快,一个穿便衣的年轻警察跑过来,把冯旭亮拉到一边耳语几句。后者点点头,走到吕天凡身边低声说:“那个爱莲非闹着说要跟蒋健说几句话,你是什么意思?” 吕天凡说:“那就说吧,这丫头鬼得很,你们千万别小看她。” 冯旭亮回头嘱咐了那个警察几句,便和吕天翻一道走到一边。其余人也知趣地躲远了距离。 “老冯啊,这案子不管谁办,能不能把我排除在外?我可不想做什么证人。”吕天凡说。 冯旭亮笑着说:“天凡,这案子你可不仅仅是证人,而是立功者。据我所知咱们k市近几年很少有这样的传销案件,这一起足以登报纸头条,这可是增加你们公司影响力的机会,等于无偿打个广告,你这么就放弃了?” 吕天凡耸耸肩:“这个广告不打也罢。你也知道私人侦探公司严格说起来都是不合法的,我们只在业内有点名声就行了,用不着弄得天下人皆知,那就离死不远了。” 冯旭亮说:“那也随你。这起案子的证据足够了,也不差你一个人证。不过邵琪邵伟我还要领回去做笔录。” 吕天凡说:“这个就跟我无关了。白天我们回去睡觉,你也找机会休息休息,晚上我请客,烤羊腿,你一定来。嘿,有烟吗?” 冯旭亮掏出剩下的半包烟塞了过去,说:“看来这一笔你赚得不少,不过那都是你应得的。跟你比我很惭愧啊,没想到你真是个人才,不做刑警太可惜了。” 此时,有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把带着手铐的爱莲带了过来。冯旭亮摆摆手,和那两个警察退远了些。 第四十六章 美艳肖总 “你也是警察么?”爱莲戴着手铐,脸色还算平静。 吕天凡点了一支烟,淡淡说:“你就想问这个?” “我能感觉出,你的骨子里有一股流气,根本不可能是警察。”爱莲的眼里露出凛然之色,仿佛他们所处的位置是颠倒的,她是正义的,而吕天凡反倒是一个罪犯。“我们几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了我们心中的理想,关起门来安安分分自愿生活在一起,不骚扰、妨害任何人,何罪之有?你也感受到了这个大家庭的温暖,大家互相鼓励,互相帮助,有什么不好?有人亏待过你吗?你的良心哪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最后变成了质问的语气。 吕天凡愕然看着她,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就像看到了极端可笑之事,笑得蹲下了身子,眼泪都蹦了出来。笑得爱莲愣在那儿,不知所措。良久,笑声渐渐平息下来,也渐渐变成了冷笑。爱莲从未想到同样是一个人的笑,变化如此之大。开始让人茫然,后来竟感到一丝寒意袭来。 “妹子,拉倒吧,你就别演戏了,真把我当成傻小子了?跟我谈良心,你也配?你们干的那些臭事真以为我不知道?得啦,进去老老实实呆几年受受教育,出来估计脸蛋还能保存点姿色,找个男人安安稳稳过日子算了。我还以为你真能说点什么惊天大道理,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套磕,去吧去吧!”吕天凡挥挥手,不再搭理她,两个警察过来,把爱莲带走了。 …… 在大环路附近有一家烤羊腿的馆子。桌面上陷进一个碳烤炉,上面支着铁架,一整只原味羔羊腿就那么放在架子上用炭火烘烤,熟一层割一层,蘸着调料,肉质鲜嫩,味道鲜美。 吕天凡提前订了二楼的包间。包间内有三张并在一起的桌子,可同时容十三四个人同时就坐。 吕天凡原本是想让罗杰把他的徒子徒孙叫来几个,大伙一块热闹热闹,罗杰摆手说一帮小孩子上不了台面,他们来了反倒拘束,就免了吧。(.)罗杰没有动作,他也就打消了把柳娅玲也叫过来的想法。 这倒不是说吕天凡对柳娅玲有什么其他企图。现在的私家侦探行业,真正的类似梁钰这样才貌俱佳的女探员,那可是比大熊猫还珍贵,既然柳娅玲本身就具有这样的潜质,他可不想白白浪费这个资源。 两只羊腿摆到了架子上,在炭火的烘烤下,表面“兹兹”冒着油泡。 冯旭亮来过电话,说是稍晚点过来,趁此机会,吕天凡也扼要讲了一下他与罗杰所议招收外围探子的想法,赵炽和梁钰面面相觑,皆称自己没有这样的合适人选。罗杰说没关系,掌柜的发话了,我有几个人可以借给你们用。赵炽和梁钰自然欢喜,这下手底下也有人马调遣了。梁钰问,罗大哥,你说的是不是你的几个徒弟啊,罗杰说就是他们几个,你觉得怎么样,梁钰撇撇嘴说也就跑跑腿吧。 此时羊腿熟了一层,四个人便不再等,争相拿起刀叉对着羊腿而去。 冯旭亮来的果然很晚,行色匆匆,眼圈有点发黑,显然一整天没轻折腾。吕天凡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冯旭亮说因为发案地不在他们所管辖范围,需要到市局申请案件受理权限,下午刚刚拿到办案许可。赵炽惊讶道你们办个案子这么麻烦,冯旭亮苦笑着说一丝一毫都不能差,否则就违法违规。 因为所里还有一大摊子后续事项要处理,冯旭亮随便吃了两口,连酒都没敢喝,急匆匆又走了。四个人顿觉没了情绪,又吃喝了一会儿,便散去了。 …… 吕天凡开着车,先到光明影剧院接了柳娅玲。 “记住这张脸,你们跟踪的就是这个人,从他出来开始,全程需要录像或者照相,直到他返回公司,这单任务才算完成了。” 柳娅玲在后排探身接过一张放大的半身照片,看了一眼,并未说话,扭头看向了窗外。 汽车拐过一个路口,向南驶到新安区的地界,停在道边一处用白线画出的停车位子。 因为是中午,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与车辆并不多。人行道上的树荫底下,停着一辆红色轻骑摩托车,一个女孩子背对着他们坐在车座上。 吕天凡按了一下喇叭,女孩子转过头,是梁钰。 走到车前,梁钰踌躇了片刻,还是拽开后车门,坐了上来。 吕天凡回身给两个女孩做了介绍,然后说:“小钰也算是公司的资深探员了,某些方面的能力连我也自愧弗如,小玲你先跟着她熟悉熟悉情况。照片上的这个人暂时就交给你们俩了,具体情况小钰都清楚。嗯,就这样吧,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梁钰说:“老板,那辆轻骑马力太小,载着两个人根本就跑不起来。把这辆车留给我们用呗?” 吕天凡没好气说:“小钰,你的驾照还没下来吧,你知不知道这叫什么?无证驾驶。不行,绝对不行,等你驾照下来了,你愿意怎么开就怎么开。还有没有事?没事我先走了。” 梁钰悄悄吐了一下舌头,知道多说也没用,不再言声,正准备下车。哪知旁边响起柳娅玲怯怯的声音:“老板,我有驾照,算不算数?” 吕天凡愣了一下,随即虎着脸说:“在哪?拿来我看看。” 接过柳娅玲黑黢黢的小本子,吕天凡翻来覆去地看着,试图挑出些毛病,却找不到一点点瑕疵,只好无奈地说:“车子只准你开,如果有闯红灯照相贴罚单之类的,罚款你自己缴。” 看着吕天凡气哼哼下了车,坐在后排的两个女孩相互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吕天凡低头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刚下车的梁钰说:“你的摩托车怎么办?” 梁钰扬了扬手里的电话地说:“我给罗大哥的徒弟打电话,让他们来人给骑回去。” 吕天凡挥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跳了上去。 …… 天筹人寿大厦地处繁华的西安路北段,是一栋二十六层的高耸建筑。吕天凡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四处闲逛起来。 欧阳彤就在大楼的某个房间里办公,但是吕天凡并没有找她的想法。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是他和天筹保险公司的交易,欧阳彤明确表示出不参与的态度十分明智,否则若交易产生纠纷,欧阳彤身处尴尬的境地会非常难做。 吕天凡溜达了一圈,又看了一下时间,一点二十八分,便转身登上了天筹人寿大厦的台阶。 推开旋转门,一楼富丽堂皇的大堂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顶棚高吊着一簇簇金黄色的吊灯。吕天凡通过欧阳彤口中得知,整座大厦的所有权归天筹人寿,但是天寿人寿也只占了最上面的十层。除了二三四层开设了餐饮项目,其余十一层楼全部作为写字间出租。 大堂里除了巡视的物业保安,来往的人流并不少,但在偌大的空间里依旧显得安静。 吕天凡向右侧的甬道口走去,那里是电梯的入口处。正赶上有一拨人从甬道涌出,其中就有黄伟杰。 “吕老板,你来的可真准时啊,分秒不差。”挤出人群,黄伟杰热情地伸出了双手。 “呵呵,彼此彼此。”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肖副总正在等你,我们上去吧,请。” 吕天凡跟随黄伟杰进了电梯,一直上到二十六楼顶层。出了电梯门,通过一条长长的铺着绿底红花地毯的幽静走廊,最后停在一张红木门前。 黄伟杰敲了敲门,等了片刻,便率先推门走了进去。屋内一张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二十余岁戴着黑框眼镜的长发女郎,穿着和欧阳彤相同款式颜色的工作装。 “黄经理来啦,肖总正等着你呢。请稍等。”女郎站起身子微笑着向吕天凡点点头,拿起桌边的电话,按了两个键,轻轻说了一句话,俄顷放下电话,走到里屋的屋门前,拉开屋门,说:“肖总请你们进去,请。” 黄伟杰不失礼节地说:“谢谢齐秘书。”便带着吕天凡走了进去。 辅一进门,吕天凡便被眼前办公室的规模吓了一跳。这大概有一百三四十平米的房间,地面上铺着鲜红的地毯。在房间的一头,一排板栗色的书柜前面,一个女人正伏在一张硕大的老板桌上面,低着头在一页页翻过的纸上写字,并没抬头看两人。桌子的一角插着两面小旗,红旗不言而喻,只是白旗吕天凡不知道是什么,心想大概是公司的徽旗一类的东西吧。 黄伟杰请吕天凡坐在靠门一侧的一圈沙发上,两人只能静静地等待。 吕天凡抬头四处好奇地打量着,他自己的办公室跟这里比较,只能算是窝棚了。沙发周围摆着一圈酒柜,里面装满了形状和文字都非常怪异的酒瓶子,心里琢磨着难道这个肖副总还是个酒鬼? 房门再次被拉开,齐秘书端着托盘轻盈的走进来,为吕天凡和黄伟杰各送上一杯咖啡,随后走到肖副总的桌旁,俏立在一旁静候着。 很快,肖副总合上了文件夹,交给齐秘书说:“告诉他们,这么重要的立项必须一事一议,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就要究责了,谁若嫌麻烦不愿干的可以离开,这里不养老爷。” 肖副总声音娇美圆润,但是语气却是极其严厉,显然是真的生气了。齐秘书唯唯诺诺答应,抱着文件夹离开了。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肖副总终于站起身来,向他们款款走来。 吕天凡随着黄伟杰礼貌地站了起来,终于得睹这位肖副总的惊艳容颜。 第四十七章 各怀心机 肖副总本名肖捷,四十出头的年龄,当然这不是吕天凡的猜测,而是欧阳彤告诉他的。然而他从未想到,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竟也能散发出如此惊艳的魅力,他甚至怀疑这个女人是否整过容。 看到眼前的肖副总,吕天凡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魏倩玉,暗暗将两个女人做了一番比较。结论是,单纯从容貌和气质上来看,两个人各有春秋。然而这位肖副总毕竟年过四十,比魏倩玉大了近十岁,不落下风,只从这一点看,应该略胜一筹。而且,肖副总还有一样魏倩玉不具备的,就是久居上位者惯有的沉着和果断,反而更能引起男人征服的欲^望。 “吕老板,请坐,刚才实在不好意思。”肖捷脸上罩着得体的微笑,伸出丰润白皙的玉手虚引一下。 吕天凡趁势重新坐下,恭维地说:“肖总,以前我总以为当领导是最简单的事了。不过刚才我才发现,其实领导也很累。” “哦?为什么?” “做下属的只需敲几下键盘,一页页材料自然就打印出来了。好像只有领导还在用笔写字,多累啊。” 肖捷依然微笑着,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淡淡地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很多时候劳心者更甚于劳力者,领导和下属不过劳心劳力之分,分工不同,却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大至国家,小至公司企业,莫不如此。吕老板以为然否?” 吕天凡听了个目瞪口呆,他不过是开个玩笑,哪想到这个女人竟借用《孟子》里的一段话,给他上了一课。虽然有曲解孟老先生原意之嫌,但是现在毕竟不是学术讨论会,若为这点事上辩上一辩,那就滑稽了。 “嘿,肖总所言精辟之至,小弟实在受益匪浅。若能时常有机会跟肖总谈古论今,亦是人生一大幸事。当然,肖总不必当真,这只是小弟一厢情愿罢了。” 在一旁正襟危坐的黄伟杰更是听得瞠目结舌,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了。这吕天凡说话胆子也太大了,刚刚见面说了不到三句话,就论兄道弟,竟隐隐露出挑逗之意。后一句话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难道他真把对面坐的这个女人当成了花瓶摆设不成? 肖捷脸色丝毫没有变化,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微笑,不动声色道:“先前听黄经理介绍说吕老板谈吐幽默,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是幸会了。咱们言归正传,不知吕老板对我们之间的合作有什么具体想法?” 黄伟杰暗松一口气。他对肖捷了解甚深,知道她的思维是呈跳跃式的,常常从一个方面突然就蹦到毫不相干的另一面,很多同事都跟不上她的节奏,叫苦不迭。而现在他终于发现了这样也有好处,就是从无意义的闲扯直接就能跳到正题上,无需任何过度。 吕天凡也没料到肖副总毫无征兆直入主题,再在原先的话题上纠缠实属不智,徒惹人笑柄。幸好来的时候早有准备,遂从背包里拿出两页打满了字迹的a4纸,双手呈给肖捷说:“这是小弟落到纸面上的一些粗浅想法,请肖总御览。” 此时黄伟杰刚喝了一口咖啡还含在嘴里,陡闻此言差点没喷出来,瞪着眼珠子使劲憋着,终于“咕咚”一声咽了下去。肖捷若无其事瞥了他一眼,便仿佛被一道利箭刺中,立刻寒蝉若噤,从茶几上抽出纸巾不知是抹汗还是擦呛出的眼泪。 两页纸用不着多长时间,肖捷便看完了,点点头说:“吕老板确实大巧若拙,才华横溢,短短几十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不过其中有几处还要请教一二。” 吕天凡肃容道:“不敢当,还请肖总垂询。” 这回轮到肖捷差点没绷住,翘了翘嘴角,稳下心神说:“这一条,我们公司委托的案件需要‘酌情甄别’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种权利的说法,比如贵公司有案件是否委托的权力,我们当然也要有是否接受的权力,这需要进行甄别。假如对案件的调查超出了我们能力之外,我们当然有权不予接受。” 肖捷又指着另一处问道:“这里说在贵公司进行调查的过程中,我们公司有义务予以协助。不知道这个‘协助’是指哪方面的?” “这是指贵公司需如实、详细乃至于毫无保留地提供你们所掌握的有关案件的资料。我们则负有保密的义务。在具体的调查活动中,并不需要贵公司人员参与。当然,贵公司若主动要求派员参加,也无不可,只是这不影响我们所应得到的最后报酬。” “还有这最后一条,是关于报酬的给付,请吕老板详细解释一下。” “是这样的,对于贵公司怀疑骗保的案件,如果投保标的数额较大,按照标的额的百分比收取报酬。如果标的额较少,而贵公司认为有调查必要的,则按照我公司日常收费标准收取费用,当然我们会给予一定的优惠。为了表达我公司的诚意,在调查完成之前,贵公司不需提前支付任何费用。若我公司接受了委托而不能按时完成调查,同样也不收取任何费用。” 肖捷再次露出招牌式的微笑:“非常感谢吕老板对我公司的信任。据我所知,在k市,类似贵公司这样的商务调查公司,不下七八家之多,而且无论在规模或者成立的时间上,贵公司都不占优势。请吕老板给我一个选择你们的理由。” 吕天凡耸耸肩说:“我不知道是否有别的调查公司找到你们,我们只是兢兢业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几乎百分百地完成了客户的委托。有一句话叫‘众口皆碑’,还请肖总明察。” 肖捷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首次露出如花笑靥,看得吕天凡和黄伟杰心旌动摇。 “这个当然。我不仅知道贵公司在同行业之内收费最高,还知道吕老板孤身一人深入虎穴救人的壮举,仅此一项足以在业内一举成名。” 吕天凡挠挠头谦虚道:“肖总过奖,我只是一个生意人,对那些虚名并不感冒。” 肖捷走回办公桌,按了一下桌角的摁铃,齐秘书无声走了进来。 “吕老板,请你随齐小姐到小会客厅休息一会,我和黄经理还要再商量一下。”肖捷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肖总,这小子……”看着吕天凡离去,黄伟杰迟疑地说。 “小黄,那起案子就交给他们吧,合同就按照他说的签,你把把关。” “那以后……” “如果他们查不出来就罢了,查出来……,嗯,就按老规矩办。”肖捷眼中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色。 …… 照片上是一辆黑色保时捷小轿车的侧面和正面影像,光洁铮亮的车身在阳光下熠熠闪亮,前面的车牌号显示的是d9241。 “这是保时捷911增压涡轮2006款的原版进口轿车,目前新车的市场价大概在180万至300万之间。照片上的这辆车购于今年一月下旬,上牌之时在天筹人寿保险公司购买了全险,其中包括250万的巨额盗抢险。今年五月十六日,该车车主到市局刑警支队报案,称车辆被盗,并于第二日到保险公司报案索赔。现在距离保险公司最后的赔偿期限还剩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公安机关到时还没能破案,天筹人寿将给予该车主250万的全额赔付。” 吕天凡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将手里的汽车照片递给罗杰,后者接过来看了一眼转给坐在旁边的赵炽,最后从梁钰又转回到吕天凡的手里。 放下照片,吕天凡从纸袋里抽出几张照片和复印件,平铺在茶几上:“车主叫孙凤武,今年47岁,凤武实业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他有一处住房在东城星苑小区,就是报案所称车辆被盗的地方。另一处住址在广兴路新百年大厦。目前他的妻子正陪着儿子在国外读书。” 孙凤武的照片以及有关其基本情况的复印资料又在各人手里转了一圈。照片里的孙凤武眉清目秀,颇有书卷之气,嘴角微翘露出一丝似嘲讽的微笑。 “老大,天筹人寿不会是让我们破案吧?警察都没破了,咱们算哪一壶啊。”赵炽重新拿起车的照片,边端详边不解道。 吕天凡说:“那倒不至于,不过他们委托我们的业务,难度恐怕不下于破案。”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扫了一眼另外三个人的表情,方继续说,“保险公司方面认为这个孙凤武有诈保的嫌疑,希望我们找到能相关证据。” 梁钰插嘴说:“保险公司这不多此一举吗?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警察反映情况,反倒私下里自己偷偷摸摸找私人侦探?” 罗杰眉头微蹙,迟疑地说:“我听说这个孙凤武可不是什么善茬,他的凤武集团本身就是k市的明星企业,有这么强大的经济实力做后盾,他的头上可扣着委员代表一大堆的头衔,上下左右也结交了不少有实权的人物,搞不好他们天筹保险的头头也和他有私交。只是他的资产据说已经上亿,会为这二百万的小钱甘冒身败名裂的风险?” 第四十八章 明察暗访 除却对这件事情本身的怀疑,吕天凡能听出罗杰的弦外之音,孙凤武这么硬的来头,与他作对是否明智?罗杰尚且如此,赵炽和梁钰就更不用说了。 吕天凡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们知道林海东吧?” 罗杰等人尽皆愣了一下,搞不清他问话的含义。林海东谁不知道,半年前关于他贪污受贿的案件曾在全市掀起了轩然大波,不知有多少中高层干部因此受到牵连,或明或暗被摘掉了乌沙。直到如今,有关他包养两个情妇的艳闻,仍然是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佐料。 不待有人回答,吕天凡转向赵炽:“赵胖,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突然搬到大环路公寓吗?” 赵炽努力地陷入回忆之中。当初吕天凡刚搬进去便找他买电脑,安装加密软件。猛地一拍额头,大悟似地说:“当时你神神秘秘的,我还……,嘿,我想起来了,从你的窗户正好能看到土地规划局,难道,你……?” “你猜对了,”吕天凡面对大吃一惊的三人,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之所以成立这么一家公司,便是源于这一段的经历。我个人阴差阳错受人委托,独自调查林海东生活方面的一些问题。现在知道这件事情原委的人,除了你们三个,其他的人都去了国外。” 吕天凡点了一支烟,默默抽了起来。直到把烟蒂掐灭,期间再没人说话。 “老板,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梁钰,她小心翼翼地把茶几上的照片及相关材料一一铺开,让人一目了然。 罗杰重又捡起保时捷的照片仔细看了起来,似要把各个部位的细节牢牢记在脑子里。 “老大,刚才老罗说的对,保险公司凭什么怀疑孙凤武是诈保?”赵炽问道。 吕天凡又从档案袋里抽出几页纸,搁在茶几上,说:“这是天筹人寿提供的有关凤武集团的一些资料,当然大部分都是表面的。据他们私下里的了解,凤武集团现在已经资不抵债,加上国家开始施行紧缩银根的宏观调控政策,相关银行陆续停止了对他们的信贷,开始回笼资金,作为一个连续三年亏损的私企这些都是致命的,所以并不排除他铤而走险的可能。(.)” “还有两点可疑的地方,”罗杰惦着手里的照片补充道,“一是他的妻儿都在国外,客观上为他转移资产做好了掩护;二是孙凤武以前的几辆座驾的车牌号,都是精心挑选的,至少也是三连号,包括他的手机号码都是如此,说明他非常在意这一点。而这辆保时捷,明显是随机选择的号码,跟他的习惯作法不符。” 吕天凡说:“刚才小钰问保险公司为什么不找警察反映情况,是因为这些怀疑根本上不了台面,而且他们与凤武集团还有其他业务上的来往,这叫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不过,天筹人寿是我主动找他们的,没想到第一单就碰到这么个大案。这件案子的风险很高,高风险才有高回报,所以我还是接了。说白了,我喜欢挑战。” 赵炽忽然皱起眉头,喃喃问道:“天筹人寿?我差点忘了,欧阳彤不是在那里吗?” 吕天凡笑着说:“这是两家公司的交易,欧阳只是给我做了引荐,其它的跟她一概无关。” 罗杰说:“既然决定的事,你是掌柜的,你就发话吧。” 吕天凡问道:“老罗,西沟那边你能调出几个人?” 罗杰说:“六七个人没问题。” 吕天凡说:“那就分成三组,老罗你找两个人跟赵胖一组,你自己带两个人成一组,对孙凤武进行全方位跟踪。现在暂时只能用这种笨办法,看他都跟什么人接触,再决定下一步方案。小钰你带着小玲,或者机动待命,或者分散到他们两组里,这要看实际情况而定。” “那老大你干什么?”赵炽疑惑地问。 “我嘛,”吕天凡眼里闪着狡黠的神色,“我当然是去找冯大所长搬救兵去。[.超多好看小说]” 自从透漏出曾经调查过林海东的事情后,吕天凡感觉出罗杰、赵炽和梁钰在某些方面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个无关乎技术问题,而是一种胆量。当然表面上还和过去一样,跟他嘻嘻哈哈的,但是骨子里却隐隐露出一丝敬慕,至少他终于有了点说一不二的老板范。 对于孙凤武的调查,事实上吕天凡心里也不托底。 有关凤武集团的一切传言毕竟只是传言,真假难辨,处在他这个层次上是不可能了解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何况他本人对此类企业的注册经营资产规模财务管理等各方面,本就是门外汉,即使把一份真实的财务报表放到面前,他也只能看得一头雾水。 其实他也产生过在孙凤武的两个住处以及公司附近租住房屋,着人日夜监守的想法,但是很快就自我否定了。 这么做明显费人费财,而且不见得能有效果,要知道根据他和天筹人寿签署的协议,在调查无果的情况下费用自理。 况且设身处地做一次换位思考,作为孙凤武来说,即使他确实把自己的保时捷轿车藏匿起来,也不会亲自动手,自然应有帮手,而这个帮手的人数不会太多。 吕天凡相信跟踪孙凤武本人,或许会有所斩获。即使到头来真的一无所获,对于他们的公司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客观上就当做对新近招来的外围探员的一次实战演练。 对于此次调查的真实意图,吕天凡只限于他们四个人知道,对其他参与人员是严格保密的。 三天过去了,吕天凡的电脑本上积攒了不下千余张照片和长达三四个小时的剪辑录像,以及孙凤武每日的活动路线及场所的情况说明。 客观上讲,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吕天凡对这位民营企业家还是相当佩服,至少他在私生活方面相当检点,没看到和他过从甚密的女性。这几天孙凤武都住在新百年大厦的住处,也都是独自进出。 孙凤武在公共场合所接触的,大都是本市各界由头有脸的人物,这其中有一多半他们能叫得上名字。即使那些陌生的面孔,表面上看也是光鲜夺目,似乎也不外乎政界或商界的精英人物,他们不认识只能说明孤陋寡闻。 这些照片和录像的拍摄,吕天凡很少参与,大部分由罗杰和赵炽包办,为此俩人费尽不少心机,当然罗杰的那些表面上不着调的徒弟也出了不少馊主意。 孙凤武第二天晚上在一家酒店内与人聚餐,当时赵炽领着两个人跟了过来,知道是哪个包房却不知里面都是什么人。 三人想办法在同一层也找了个包间,约莫半个小时之后,罗杰那个叫林少宗的徒弟自告奋勇在头上浇了些白酒,夹着小包跑到厕所转了一圈,出来后摇摇晃晃直接推开孙凤武所在的包间门就走进去,一两分钟后又打躬作揖退了出来,而此刻,包间里所有人的影像俱被包里的微型摄像机偷偷录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孙凤武在一座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参加一个慈善拍卖酒会,出席酒会有不少市府官员,因此加强了戒备,没有请帖不允许入内。罗杰等人坐在酒店大堂干着急没有办法,只好打电话调去了梁钰和柳娅玲。不成想却给了两个女孩子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 梁钰则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已经换上了一套天蓝色的晚礼服套裙,拎着小挎包,戴着一副小巧的茶色眼镜,急匆匆奔向宴会厅。门口的侍者自然将她拦住,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一脸焦急的摸样,居然就那么进去了。她的小挎包里当然装着一架微型摄像机。 更绝的是柳娅玲。她不知在哪找了件灰色马甲套在身上,脖子上挂着吕天凡初出道时用的那架单反数码相机,凑到一群正在大堂里聊天的记者堆里,不一会就打得火热。到酒会开始之时,她就跟着这几个记者,连证件都没人查看,大摇大摆进了宴会厅,堂而皇之地拍起照片来。 知道此事之后,吕天凡只能感叹不已。梁钰据说学过演戏,倒能说得过去,那么柳娅玲呢?这只能说明女人天生就是个好演员。同时他也在考虑,是否把柳娅玲和林少宗招为公司的正式成员。这是他们在这三天来的唯一收获。 唯一遗憾的是,孙凤武在公司里的言行,以及电信通话情况,都无从了解。吕天凡很想在孙凤武的家里或者办公室安装窃听器,始终找不到机会。 孙凤武身边还有一个漏洞,就是他的专职司机。按照常规理解,司机是老板或者领导最贴近的人,林海东就是个最好的例证。这方面罗杰早有察觉,已分出一人专盯司机。只是暂时也没发现异常状况。 吕天凡开始反省自己是否把摊子铺的太大太急了,本来就人手不足,除了孙凤武,他们还有其他的案子要办,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何况孙凤武这棵树能不能开花发芽还是个未知数,归根结底还要看他们的运气。 于是到了第三天,他便把赵炽调了回来,俩人一块在一家宾馆里捉了一对野鸳鸯的现行,公司又多了两万多块钱的进账。 至于孙凤武那边,暂时交由罗杰全权负责。 冯旭亮因为传销的案子,一直脱不开身,忙得披星戴月。吕天凡去他的所里找过他,在他的办公室里谈了半个小时。这期间冯旭亮的电话响个不停,不是有民警进来请示签字,说是半个小时,其实真正说话的时间加一块也不超过十分钟,冯旭亮只能苦笑这解释,这件传销案子侦办起来头绪太多,加上有办案期限限制,所以前期只能这样,等到检察院批捕了,就好多了,至少时间能宽裕些。 好在吕天凡断断续续讲明了来意,冯旭亮初始很惊讶,说你吕天凡什么案子都敢接啊,这件特大的盗窃案已经列为全市公案,他们也接到了协查通知,而且明文上写着提供破案线索者有重奖。但是具体细节他不太了解。不过答应了吕天凡,为他联系市刑警支队的办案人员。 吕天凡苦等三天,终于等到了冯旭亮的电话。 第四十九章 光辉榜样 刑警支队下设一个专门打击盗抢车辆犯罪的大队,冯旭亮有一个同在警官大学读书的同学,就在这个大队任中队长,而且刚巧负责这起特大盗窃案的侦办。 冯旭亮在电话里说,他已经接洽好了,让吕天凡直接去找他的同学。吕天凡说不行,我进不了那地方,就算勉强去了也成了口齿不清的半语子。冯旭亮笑着说你这么胆小还敢去做卧底啊,那你说怎么办,吕天凡让他把同学约出来,一起边吃边聊,事儿办了,还能拉近心灵的距离。 冯旭亮沉默片刻,说我约约他,你等我电话吧。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冯旭亮再次打来电话,说就这么着吧,你吕老板准备定哪个酒店,吕天凡想都没想,张口就说天通渔港。 天通渔港吕天凡去过两次,第一次发现了林海东和李萍之间的秘密,奠定了他收获人生第一桶金的基础;第二次是约谈黄伟杰,直接导致了他与天筹人寿成签订了委托协议。这儿可是他的福地啊,吕天凡希望第三次依旧延伸前两次的好运。 冯旭亮的这位同学叫王枫,体格魁梧健壮,粗眉大眼,高鼻阔口,隐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可惜的是他的头部正中有了谢顶的迹象,也许过不多久,恐怕就是活脱脱一个鲁智深的形象。 辅一见面,王枫粗狂豪放的性格毕露无遗,他的握手分外有力,毫不隐晦地说,吕老板你是否知道你已经成了我们的榜样,我们支队长说了,不管什么原因,你的精神和胆略足够我们学一阵子了。 吕天凡很有点不好意思,瞅着冯旭亮的眼光隐含着责备。后者明白他的意思,无奈地摊着手,说这也没办法,走程序可以把你甩出去,但是却瞒不了我们内部人的火眼金睛,不供出你我都交代不了。 三人就座之后,冯旭亮主动承担了点菜的任务。这地方他本来就熟,点菜根本不看菜牌,张口就来。吕天凡听他点的菜名,就知道他想为自己省点钱,有心提醒,似乎更显得小气,便不再做声。 轮到点酒水的时候,冯旭亮只要了三瓶啤酒,他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是来谈正经事,酒喝多了容易误事。王枫却不干了,说那哪成,今天是不是吕老板来请我的?是的话酒我来点,六十度的二锅头,我就喜欢这一口,和吕老板喝酒那是荣幸,哪能草率了事? 于是上了一瓶精装二锅头,这酒恐怕是天通渔港里最便宜的白酒了。 吕天凡抱着和冯旭亮同一个心思,他不知道这个王枫酒量如何,也怕喝多误事,趁着刚开始喝的功夫,先关上包间的房门,也不隐瞒,简要说明了他和天筹人寿签订的协议,同时也透漏出保险公司孙凤武的怀疑。 王枫先是一怔,接着两眼一翻,对冯旭亮说你跟兄弟开什么玩笑,不是说吕老板要提供线索帮我破案吗,这到底谁帮谁啊?冯旭亮倒是不慌不忙,好整以暇地说我也没说错什么,吕老板的事情解决了,你的案子不也告破了吗?大家殊途同归而已。 吕天凡赶忙符合,并且从包里拿出他和天筹人寿签订的协议,以证自己所言非虚。王枫哈哈一笑,接过合同看也不看,直接扔到桌上,说我开个玩笑都不成吗,我知道帮你就是帮我,不过在谈这个之前我能不能先跟你商量个事。吕天凡一头雾水,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王枫说你是不是把你的公司解散,到我们刑警队帮忙得了,如果再破获了类似传销这样有影响的大案,说不定就能转成正式警察,不比你现在强多了。吕天凡有些发愣,说这样也行?王枫瞅了一眼冯旭亮,说这事旭亮都不知道,我就跟你们交个实底儿,我亲叔叔就是市局的副局长,如果你真做出成绩了还真不是难事,我实在不忍心你这样的人才埋没民间,怎么样?考虑考虑? 吕天凡有些发呆了,他转头看看冯旭亮,后者恍若未闻,拿着他签的合同一页页仔细翻阅起来。如果七八个月前,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喜讯,而现在…… “这个,王队长,请恕我直言,你别看我现在挺风光,其实我身后还有好几位弟兄撑着呢,没有他们我屁也不是,你们总不会把我们哥几个都招为警察吧?十好几口子呢。你的好意我十分感谢,要不这事儿先放一放,以后再说?” 王枫定定瞅了吕天凡半响,嘿嘿一笑,说:“行,有骨气,这事儿就当我没说过。来,喝酒!” 三个人又闲聊了一会,渐渐地话题又转到保时捷被盗的案子上,王枫也不再隐瞒,将他们前期调查的结果大致说了一下。 整个k市这种原装进口的保时捷911增压涡轮轿车也不过两辆,加上孙凤武本人在高层的影响力,案子发生之后,各方面高度重视,他们刑警队的压力很大,因此也动用了所能动用了全部人力和物力,但是收效甚微。现在只能肯定的是,这辆车还没有出k市。 “5月15号晚上十一点,孙凤武开车到他住的星苑小区住处。他有自己的车库,因为车库门前被其他车辆挡住,就找来物业保安。保安找不到那辆车的车主,就给孙凤武找了个露天临时车位。 “第二天清晨,孙凤武出门发现自己的车没有了。通过小区监控录像显示以及当晚值班的保安回忆,5月16号凌晨三点,这辆车离开了小区,值班保安也没看清车内的驾驶之人。 “诡异的是,这辆车一出小区便凭空消失般,无论各路口的探头,或者是车载的gps定位系统,都失去了它的踪迹。根据缜密的调查,也没有发现这辆车离开k市的迹象,因为我们在各个要道均布置了监控。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拆解车辆,但是这又需要极专业的人。 “最近这段时间全市的警力都在为这件公案摸底排查,所以我分析这辆车一定藏匿在市内某个角落。” 最后王枫问起保险公司怀疑诈保的原因,吕天凡照实说了,同时希望王枫一定要帮忙隐瞒这件事,包括他的上级。王枫满口答应。期间他接了一个电话,便和吕天凡交换了联系方式,承诺经常互通消息,就先行离开了。 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冯旭亮抖着吕天凡和天筹人寿签的合约,说:“天凡,你签协议的时候,怎么不找个专业人士参详参详?” 吕天凡微微一愣。在和天筹人寿签合同之前,欧阳彤曾委婉地警告过他,注意合约里的陷阱。吕天凡对此也是外行,所以故意自己整出一个范本,自认没有什么纰漏。 那位肖副总在代表保险公司签字的时候,除了改换了几个专业名词,也没提出特别的异议。 当然,这种协议只是草签那么个框架,并没有正式合同那么正规。 “怎么?老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冯旭亮又寻思了一会儿,把协议折起,塞进自己的手包里,说:“我有一个挺要好的朋友,是个律师,等我拿给他看看。” 吕天凡也没反对。协议里并没有提及孙凤武的事,给人看到也无所谓,何况对方是冯旭亮的朋友。 冯旭亮自然问起欧阳彤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吕天凡也没隐瞒,照实说了。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子闲话,便各自散去。 第二天上午,吕天凡来到公司,就看见柳娅玲和梁钰坐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不禁一怔。现在柳娅玲还属于公司的外围调查员,一般情况下很少来这里。 看见吕天凡进来,两个女孩子站起身来,梁钰偷偷做了个鬼脸。 那边赵炽从电脑屏幕后面伸出头说:“老大,两件事,早晨老罗回来了,昨天拍的那些东西都输进你的电脑里了,他睡觉去了。还有刚才接了一个电话,有个客户说要找人,问我们接不接,我答应了,她可能一会儿就来报案。” 吕天凡“哦”了一声,朝梁钰和柳娅玲点点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两个女孩子随后跟了进去。 “老板,小玲已经知道我们跟踪的是凤武集团的老总,她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让她自己说吧。” 梁钰说话的时候语气躲躲闪闪,吕天凡便知道是她把内情透漏给柳娅玲知道的,显然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违背了他当初的规定。 好在柳娅玲成为公司正式职员是早晚的事,吕天凡并未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二人坐下,他点了一支烟,静等着柳娅玲开口。 自从答应吕天凡成为公司的外围探员的要求之后,柳娅玲忽然间就变了低调了许多,跟着梁钰一样称呼吕天凡为老板,见面时的态度非常恭顺,足以作为梁钰和赵炽的楷模。 偶尔吕天凡甚至怀疑,这个柳娅玲和当初的“长袖独舞”是否为同一人的错觉。然而这次冒充记者混进慈善酒会的一幕,令人刮目相看,感觉很有一种屏幕上外国美女特工的味道。 吕天凡忽然想起他另一个曾经很聊得来的网友,就是那个叫“紫瞳”的空姐。自从公司正式挂牌成立以来,生意基本就没有断过,即使后来提高了委托价格也是如此,吕天凡自己也莫名其妙,最后归结于人们对这项业务的旺性需求以及开展此项业务的公司相对较少的缘故。因而上网的时间就少了。 前几天他曾和她聊过几分钟,紫瞳半真半假让他请客吃饭,那晚吕天凡确实有事,只好忍痛婉言推脱,只说改日。现在想来,能找个时间见见这个聊了足有一年的大美女也好,权作生活的调剂。 他正在胡思乱想,柳娅玲终于惴惴开口。 第五十章 似曾相识 “老板,是这样的,我以前在夜总会坐台的时候,认识一个叫方悦的人,他告诉我他就在凤武集团工作……” 柳娅玲之所以有些不安,是因为这涉及到她以前坐台的一段不算光彩的历史。估计梁钰和她亮出了自己也坐过台的底牌,从而使她打消了顾虑,才才和盘托出。 这个方悦是一个三十来岁、摸样斯文的年轻人,不知为何,三个月前当他第一次点了柳娅玲的牌之后,即被这个女孩子迷得神魂颠倒,之后隔三差五就来找她,后来还约她出去吃过几次饭。据方悦自己透漏,他在凤武集团办公室做副主任,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你觉得这个方悦是个什么样的人?”吕天凡来了兴趣,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意境。 柳娅玲想了想,迟疑地说:“他有老婆有孩子,因为太安逸了就想出来找点刺激,真找到了又会退缩,属于有贼心没贼胆那种。” “他最后一次找你是什么时候?” “是上周,他请我吃了顿饭,还抱怨在公司干得不舒服,人和人之间像防贼似得。饭后我们还去唱了歌。” “他还说过公司里什么情况?” “我也没仔细去打听,不过他提到过他们老板保时捷车被盗的事。说他们老板太抠门,员工的工资拖欠一两个月都是常事,自己倒花好几百万买了辆豪车,车丢了像没事人似的。” 吕天凡心里一动,问道:“你有什么具体想法?” “有了方悦,咱们就算在凤武公司有了内应,我可以通过他探听点内幕消息。” 吕天凡笑着说:“这个美人计该使还得使,不过我可不想把你真的赔出去。” 话一出口,一直坐在旁边没做声的梁钰一脸不屑地翻着白眼,柳娅玲的脸颊便红了:“老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不过还没这个胆量。” 吕天凡自然不会把柳娅玲现在的娇羞姿态当真,那个方悦恐怕给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孩子耍弄了够呛,他自己不也有过类似的遭遇吗? 一个计划渐渐在心底勾勒出了轮廓,吕天凡思索了片刻,说:“这样吧,你先不要主动找他。他如果找你出去,你就答应他,然后我们在研究一下对策。” 看见柳娅玲点头,吕天凡转头对梁钰说:“让赵胖把我的屋子腾出来,等一会老罗醒了,就让他过去住,小玲搬过来吧,和你也有个伴。” 梁钰立刻就明白了吕天凡的意思,柳娅玲自现在起就是公司的正式员工了。后者自然也知道了这一点,眼里闪出兴奋的光芒。 敲门声响起,赵炽探进头说来报案的客户到了,吕天凡回说让他稍等片刻。 刘亚玲离开后,吕天凡单独留下梁钰,沉声说:“小钰,我希望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发生,否则就等于砸了咱们的饭碗” 梁钰知道吕天凡指的是她泄露给柳娅玲关于凤武集团的事,不敢辩解,只是点头称是。 梁钰再次打开办公室的房门,一个粉光若腻的大美女步履轻盈走了进来,吕天凡不由得眼前一亮。 进来的美女年龄与欧阳彤相仿,个头稍矮,体态微丰,眼角微翘,显得妩媚动人。吕天凡站起身子礼貌地请其落座。 女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略仰头看着吕天凡点点头,却给人以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个女人的面孔让吕天凡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具体在哪见过。依照常理像这样的美女见过一次,总会有点较深刻的印象才对。 随同女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着黑色西服套装的青年男子,两个人的脸上挂着硕大的蛤蟆镜,悠闲地站在门口附近,四处张望。[.超多好看小说] “这两位兄弟不坐吗?”不知为什么,吕天凡心底对眼前这位大美女的做派有了一丝抵触,当然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女人双腿斜斜并拢,直直地坐在沙发上,脸上的淡笑又加深了一层,并没回答吕天凡的问话,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想委托贵公司帮我们找一个人,不知道这单生意你们接不接?” 吕天凡同样报以微笑:“找人这项业务也是我公司的经营范围之一,条件是此人必须在市内五区,超出这个地界,请恕我们也无能为力。” 女人从随身的纸袋里抽出一张放大的半身照片,放在茶几上,脆声说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不但知道他现在还在市内,而且就藏在西沟某处。只是那地方太过复杂,进去找个人就像大海捞针,只好烦请贵公司帮忙了。” 此时梁钰推门进屋,用托盘端了三杯咖啡,看见那两个青年男子并未落座,迟疑一下,把咖啡全部放到茶几上,顺势在一旁坐了下来。 吕天凡点点头,并没看桌上的照片,而是看着女人说:“可以,不过我想先申明一下我们的收费标准,你再做决定,好吗?” 女人说:“这个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费用不是问题,贵公司虽然收费偏高,但是信誉值得推崇。” “还有,我们需要核实委托人的身份,同时你们要找的这个人的身份,以及找他的原因,我们也要知道。” 女人眉头微蹙:“这样做是否有涉及委托人隐私之嫌?要知道这可是你们这个行业的大忌。” 吕天凡不动声色道:“近来有不少违法人员利用像我们这样的调查公司的管理漏洞,进行违法犯罪活动,从而使公司莫名其妙地受到牵连。为了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我公司制定了相应的规章制度,还请你见谅。当然有关客户的一切资料隐私,请你放心,我公司责无旁贷负有保密的义务。” 女人沉思片刻,最后妥协道:“好吧。这个纸袋里有这个人的基本情况资料,他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携巨款潜逃,我们已经向警方报案。但是我们希望在警方抓到他之前,先一步找到他。待问过一些事情后,会把他交给警方处理。这是我的身份证。” 吕天凡接过看了一眼,微笑着说:“原来是骆薇小姐,失敬。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梁小姐,她会带你办完一切手续,我们就可以正式接手调查了。” 骆薇点点头,便随着梁钰出去了,两个黑衣青年自然也跟了出去。 罗杰中午的时候就起来了,待听说吕天凡让他到二楼住之后,二话不说,让赵炽把那间屋子里的电脑抬走,就搬了进去。 吃过午饭,吕天凡把罗杰叫进办公室,问他对柳娅玲的看法,罗杰说真不知道掌柜的在哪找的人,简直就是天生间谍的料。之后吕天凡拿出骆薇的委托书和要找的人的照片,简略讲了大概的情况。 罗杰拿起委托书看了看,笑着说:“这个骆薇可真够大方的,出手就是三万。” 吕天凡说:“她恐怕也是给人代理的,幕后的人并没有出头。” 罗杰又端详了一阵照片,说:“西沟那地方比罗洋桥还乱,龙蛇混杂,就是里面的路,有人在那呆了一个月,出门还是转向。” 吕天凡问道:“你如果在西沟找这个人能有多大把握?” 罗杰摇摇头说:“现在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过那几个徒弟称得上是西沟的地头蛇,甚至有两个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如果他们都找不到,别人找更麻烦。” “你领人回西沟吧,孙凤武这块儿就不用管了。” “我也给你留两个人,关键时候兴许能解解急。” “林少宗也留这儿吧。” 罗杰乐了,说:“你可真会挑人。”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末了罗杰把那些资料装进纸袋里,说:“那我走了,这几天暂时就不回来了,咱们电话联系。” 当他走到门口,吕天凡忽然叫住他,挠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罗啊,对付孙凤武常规方法肯定行不通,过两天我恐怕要用点稍微过分的手段,你不会有异议吧?” 罗杰明白吕天凡的意思,哑然失笑道:“掌柜的,咱俩当初是有过约定,不过相处大半年了,我也能看出你的为人,咱们确实是一路人。小心点,别让人抓住把柄。” 罗杰走后不久,林少宗和另一个叫张成的小子来到公司报道,吕天凡让他俩依旧跟着赵炽。 柳娅玲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打了一辆出租车,拎了四个大包袱,还有一个大号的纸箱,众人七手八脚帮着把这些东西搬到楼上,她自己又是一通忙活,最后总算安顿了下来。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公司添了三个新丁,吕天凡便以此为借口,在附近找了一家无烟烧烤店,就算是一个非正规的欢迎仪式。席间赵炽诧异地小声问为何不跟踪孙凤武了,吕天凡并没解释太多,只是告诉他第二天梳理一下还有几起没结的案子,借着林少宗和张成在这里,正好练练手,孙凤武这边暂时先放一放。 散了酒席,吕天凡回到大环路住处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睡觉之前,打开电脑,把今天的收入和支出数额输进自己特制的表格里,算计了一番,方才睡下。 他有一个谁都没告诉的设想,那就是在k市买一处属于自己的公建房做为公司的驻地。 第五十一章 假戏真做 方悦这段时间的心情,可以用喜忧参半来形容。 忧的是,自己所在的凤武集团,近日有不少风言风语传出,比较统一的说法公司的财务状况出了状况,银行终止了贷款,公司为了维持经营可能要大规模裁员。他这个集团总公司办公室副主任,处于那种可有可无的边缘角色,若传言属实,他绝难幸免。 喜的是因为这段时间股市一波接一波地暴涨,他当初投入的资金在经过一周的涨停板之后,已经翻了两番。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正式步入百万富翁的行列。即使现在丢掉了工作,他也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上几年好日子。 这天下班的时候,方悦接到朋友的电话,约他出去喝酒,满口答应了。之后又拨了妻子的电话,告诉她晚上有应酬,就不回去吃饭了。 方悦的妻子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俩人结婚三年多,有一个两周岁的儿子。孩子现在由他的岳父岳母帮忙照料。 他们一共四个人,先在一家韩国料理店吃了一通烤肉,出了饭店大约是晚上九点来中的光景,几个人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热血沸腾,嚷嚷着要去k歌。方悦说去“豪帝”吧,于是就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豪帝夜总会。 四个人辅一推开夜总会的大门,值班经理立刻热情地迎了过来,一一打着招呼。显然这四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进了包房,一个妈咪带着一众坦臂露腿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在四个人的面前排成一排。 方悦扫了一眼,没看见他要找的人,便拽过妈咪,问娅娅呢,坐台了吗? 这个妈咪是新来的,闻言有些发愣,不知道娅娅是哪个。倒是旁边的一个小姐插嘴说,娅娅半个月前就不干了。 方悦也是一呆,大约一周前,他还请娅娅吃过一次饭,当时她并没告诉他已经离开了豪帝。 接下来的时间方悦有些郁闷了,随便点了个小姐,情绪也提不上来,总觉少点什么。最后实在忍不住,跑出包房,找了个僻静地儿,拿出手机给娅娅打电话。(.无弹窗广告) 电话响了好一段时间,终于接通了。 “喂?”是娅娅,只是声音感觉有点异样。 “娅娅,是我,你在哪啊?”方悦急促地说道。 “我知道是你,怎么这么晚来电话?”娅娅的声音压得很低,似在躲闪着什么。 “我到豪帝找你,你怎么不干了?上回你也没说啊?” “嗯,不做了。” “你能来吗?我想见你了。” “现在我出不去……” 听筒里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接着一个男声传来:“是谁啊,怎么神神秘秘的?” 娅娅的声音有些慌乱:“没什么,是一个客户,询问保单的事。”接着凑近话筒,恢复了正常语调,装模作样对他说:“方先生,我明天给你送去好吗?嗯,好的,再见。” 回到包房里的方悦,更加无精打采起来,他在猜测电话里的男人是谁?是她男朋友还是她的丈夫?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同来的几个朋友也注意到方悦有些异常,起着哄让他唱歌,做台的小姐也不时挺起丰满的胸脯,蹭着他的肩膀。只可惜他满脑子里都是娅娅的身影,无法动心分毫。 硬着头皮唱了一首歌。方悦的确有唱歌的天赋,随便亮了一嗓子,便博得满堂喝彩,坐下后闷闷喝了两杯啤酒,忽觉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一看,是娅娅发给他的一条短信。 “方悦哥哥,实在抱歉,他回来了,今晚不能陪你了,明天好吗?” 方悦精神一振,想都没想回了个“好”字。 自从三个月前他到这里第一次遇见娅娅,便被她文静从容、善解人意的气质吸引住了,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倒并非说爱上了这个女孩子,至少他没有丁点抛弃现有家庭的丝毫想法,只不过是想在平静的生活中找寻点额外刺激。 正因为此,他和娅娅的交流尚还停留在精神层面上,最亲密的动作也只是拉拉手而已。[.超多好看小说]他并不是不想,而是不太敢。至于短信里的那个“他”是谁,反倒忽略了过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班,方悦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上午,接近中午的时候,他给娅娅发了一条短信,询问接电话是否方便。哪知娅娅直接打了过来。 “我们中午一块吃点饭?” “嗯。”电话那头响起娅娅顺从地声音。 “你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好了。” “去吃西餐怎么样?” “你说怎么都行。” 方悦说了碰头的地点,心里着实兴奋了一把,想象着下午可能发生的什么。他先找到主任请假,说是要带孩子打疫苗。出了公司大门,便打了辆出租车,直奔约会地点。 这是一家小型的西餐厅,位于新安区一条次干路的中段。方悦和娅娅对坐在靠窗的位子。 “娅娅,那男的是谁?” “是我老公。” “你……你结婚了?” “嗯,登记了,‘十一’回老家办仪式。” “哦。” 一阵沉默。 方悦鼓足勇气,嗓音有点嘶哑:“娅娅,我想要你。” 娅娅脸颊红了起来,低头吸允着果汁,没有言声。 方悦秉承女孩子不摇头就是点头的观念,心下大喜,冲动地伸手捉住娅娅的柔荑,声音略微发颤地说:“我去开间房,你在这等着我,好吗?” 娅娅低不可闻“嗯”了一声。 方悦先招手叫来服务生结了帐,出了西餐厅。在马路对过就有一家小型宾馆。进去在前台要了一间钟点房,拿着房卡上到三楼,打开房门,就给等他的娅娅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房间号。 大约十分钟之后,娅娅也进来,一脸羞涩的摸样。 “这个,我们……”对于方悦来说,这是他头一回带着妻子以外的女人开房,真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你先去洗洗吧。”娅娅指着浴室门提醒着他,同时顺手把外衣脱了下来,露出了淡蓝色的吊带衫和光洁无瑕的肌肤。 方悦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不由自主地起了生理反应。他有点害羞地背过身子,脱下衣裤,仍穿着裤头,进了浴室。 当他冲完澡,刚刚擦净身上的水渍,房内响起了门铃声。于是用浴巾为主下半身,钻出浴室,却看见娅娅正躺在床上,被子盖住了全身,只露出一个头。 “有人敲门。”娅娅指着房门说。 “谁啊?”方悦贴着门镜向外看去。 “你好,服务员。”外面是一个服务员装扮长相清秀的女孩子。 方悦皱了皱眉头,还是打开了门锁。 然而,在他开门的刹那,房门忽被用力挤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上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小子,终于抓住你了,敢勾引我老婆,你活腻歪了你。” 年轻人手劲大的出奇,腿脚也利索。脚下一勾,顺手一推,方悦比他高了近半个头的身体凌空摔进了屋里,“砰”的一声跌在床边。 “啊”,一声惨叫,却是响自躺在床上的娅娅。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方悦一边质问着,一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尚未站稳身子,那名年轻人已冲到近前,拧住他挥舞的手臂,顺势一拥,方悦不由自主地被甩到床上. 在他的旁边,娅娅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的身体,只露出一张惊恐之极的脸。 就在此时,一个胖子适时出现在屋子里,手里擎着照相机一阵狂拍,但见闪光灯不停地闪烁,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方悦始警觉围着下身的浴巾,在刚才的一番撕扯中,已经脱落,自己赤条条暴裸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意识地捂住了下体,同时翻转身子滚到床下。 自称是娅娅丈夫的年轻人,再次冲到他跟前,挥拳便打,却被拿相机拍摄的胖子拉住,严肃地警告说:“林先生,根据协议,我们帮助你找到你爱人的幽会场所,你也允诺不使用暴力。请你冷静一下,否则我们就报警了。” 年轻人恨恨瞪了方悦一眼,似有不甘,抬头看见床上的娅娅,眼睛突然冒了火星般,高声喝骂起来:“你个臭婊^子、贱^人,你真是想男人想疯了,你怎么那么贱,我抽死你!” 说着纵身扑了上去,紧接着床上响起了娅娅歇斯底里的尖叫生。 “林先生,你不能这样。” 刚才冒充服务员敲门的女孩子,护住了娅娅。一个小伙子亦冲进屋里,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年轻人。年轻人奋力地挣扎着,脖子上青筋暴裸,口里依旧“婊^子、贱^人”地骂个不休。 “你把衣服穿上吧。”胖子从旁边抓过一堆衣服,递给方悦。后者忙不迭背过身子,慌忙地往身上套着衣裤,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搞不清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就在他转身穿衣服的档口,床上的娅娅也掀开了被子,如果他能看见这一幕,管保会吃惊地眼珠子都会掉下来。因为娅娅除了那件外衣,其它的都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只是脸色阴沉沉的。 当方悦穿好衣服转回身子,看见娅娅也穿戴整齐,正坐在床角,捂着脸轻轻缀泣。那位被称为林先生的年轻人,稍微冷静了下来,因激动而发红的脸依旧未能消退。 屋子里静默下来。 林先生忽然对着娅娅大喝一声:“滚,还不快滚,丢人现眼还嫌不够吗?” 娅娅捂着脸跑了出去,胖子使了个眼色,穿服务员装束的女孩子紧跟着追了出去。 林先生举步朝方悦走过来,胖子赶忙上前拦住,劝道:“林先生,请……” 林先生抬手打断胖子的话,冷冷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动手了,我只想问他几句话。” 方悦此时终于彻底醒悟过来,他和娅娅偷情,被人家的丈夫堵进了屋里,不由得万分沮丧。不过事以至此,再后悔也是白搭,只能听天由命了,默默低着头也不言声。 第五十二章 别无选择 “你是干什么的?”林先生站到他的跟前,语气冰冷地问道。 方悦选择了沉默。 “好,不说是吧?我看你就是欠揍。”林先生再次挥起了拳头,另一个年轻人再次将他抱住。 林先生挣脱开来,走到衣架旁,那里挂着方悦的西服上衣。林先生从西服内兜里翻出一个钱包,方悦终于喃喃地恳求道:“钱包里的钱都给你,你们放了我吧。” 钱包里大概有一千多块钱,林先生嘴角撇出一丝讥笑:“就这点破钱,还不够我去趟茅房。” 从钱包里拿出方悦的身份证,钱包扔到了床上。 “哦,原来你叫方悦,昨晚是你给我媳妇打的电话吧。你胆子不小,勾引人家老婆都勾引到家了。” 林先生把身份证摆到床上,对胖子说:“把这也照上。” 胖子照做了。 方悦试图再做一次努力:“你想要多少钱,你说个数吧,只要我能够承受,都答应你。” 林先生冷笑着说:“你说得倒轻松,那你说个数听听。如果你老婆被人上了,你想要多少钱?” 方悦不做声了。 林先生又在方悦的西装里翻动着,不一会从外兜里又找出一张证件,是扑克牌大小、压膜挂在脖子上的那种,凤武集团总公司的员工,上班期间都要求在脖子下吊着证件,人手一个。 “方悦,办公室副主任,哼哼,还是个官,狗屁的官。”林先生举起证件牌,就要甩向方悦,忽然想起什么,却把牌甩到床上,对胖子说:“这个也照上。” 方悦自以为弄明白了一件事,这个林先生自然是娅娅刚刚登记时间不长的丈夫,那个胖子和另外一个小伙子,极有可能是私家侦探之类的人物,受林先生的委托,一路跟踪娅娅,最终捉到了现行。 只是他觉得非常冤屈的是,他和娅娅什么都没做。但是这话说起来谁能相信呢?娅娅赤身裸^体躺在被窝里,自己也是只围了条浴巾,还被人照了相,这种事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的肚子里咽。现在他最恐惧的,是不能让妻子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我做错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妻子真的什么也没干。你说吧,你说这事怎么解决?”方悦也渐渐冷静下来,考虑如何花费最小代价把这件事情善后。 林先生阴森森的目光瞅着他,直到他有些发毛,方不屑撇撇嘴,用手指点着他的鼻子,阴阴地说说:“这事怎么解决?等我回去好好想想。我老婆有你的电话号码,是吧?你等着,等我想好了再给你电话。我若打电话找不到你,这些照片我就寄到你的公司和家里,我说到做到。”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个脖子上吊着相机的胖子,看着方悦,怜悯地摇摇头,和另一个小伙子也相继离去。房间里独留下方悦愣愣坐在椅子上发呆。 大约十分钟后,在离此不远的一条胡同口,刚才还意气风发、满脸怒容的林先生,此刻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抱着头倦缩在墙根不敢稍动。 而刚才还是柔弱无助的娅娅,竟像一只发怒的雌猫,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拳脚并用,对着林先生劈头盖脸打下去,边打边骂:“林少宗,你这个混蛋,你骂谁是婊^子?谁是贱^人?你说得倒挺顺口啊,再说一句试试……” …… 方悦在提心吊胆的胡思乱想中度多了两天。 他的心绪早已从最初的不知所措中平静下来,开始较为客观地回朔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果单纯从被堵到宾馆那件事上来讲,他怀疑自己钻进了人家的圈套。但是从认识娅娅的整个过程来看,似乎又不像。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他主动找的娅娅。而对方的表现若即若离,并没有刻意地对他表示亲近。 那位自称是娅娅丈夫的林先生,当时也没跟他讲什么条件,对他拿钱摆平一说更是嗤之以鼻。他不明白像自己这样的无权无势之人,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在某一瞬间当他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之时,也想到过报警,这恐怕是唯一解脱的办法。然而回家看到温顺的妻子和乖巧的儿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在没有到山穷水尽、鱼死网破之前,如此极端的作法引起的后果,他还没有做好承受所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他不过是一时昏了头做下错事,不想因此毁灭了家庭。何况,对方还未提什么过格的要求。 如此过了两天。第三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心不在焉地敲着键盘,手机响了,里面显示的正是娅娅的电话号码。 办公室还有两个女人,都在专心致志忙着自己的事。方悦见没人注意自己,悄然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是方悦?” “是我。” “中午十一点半,离你们公司200米有一家‘六十年代’的饭店,3号包间,我请你吃饭。” “你是谁?” “你来了就知道了。”听筒里响起阴阴的笑声。 放下电话,方悦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但是他肯定对方现在已经坐在饭店里等着他。 于是,他也坐不住了,时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过得太过缓慢,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竟如此期待。或者是希望这件事情快点结束的心理罢。 最终,方悦跟办公室里的人打了个招呼,急匆匆地离开了。 推开三号包间的门,里面不大的空间正中的圆桌上,已经摆了四盘热腾腾的炒菜、一钵羹汤和两碗米饭。 桌旁坐着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太多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衣着非常随意普通,毫无出奇之处,剪成短寸的头发露出了白料料的头皮,只是那双眸子透着深邃悠长,显出与年龄不符的城府。 “呵呵,方主任,没想到你提前到了,来,请坐。”年轻人热忱地站起,举手相邀。 方悦做到年轻人的对面,打量着眼前之人,却并非是那天捉奸之时的任何一人。 “你是谁?” 年轻人洒然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谈的事。” “什么事,你说吧。” 年轻人温和地看着方悦,安慰说:“你不用紧张,又不是天塌下来了,谁还能没有点风流韵事?大丈夫敢作敢为,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来,咱们先吃饭,我可是有点饿了。” 说完,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着端起饭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方悦哪里有吃饭的心情,心里依旧是忐忑不已,猜测着对方可能提出的条件,象征性地举了举筷子。 眼看着年轻人吃净了碗里的米饭,从钵子里舀出几勺羹汤,涮在米饭碗里喝了下去,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随即脱口问道:“你和娅娅什么关系?” 年轻人明显愣了一下,挠挠头皮,随即从桌上的档案袋里抽出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上的方悦仰躺在床上,两手捂住私^处,脸上因恐惧惶然而扭曲着,他的旁边娅娅用被子蒙住全身,只露出个头,也是一脸惊恐,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你说的娅娅就是这个女孩吧?” 方悦的心底重重呻吟一声,临来时勉力积聚起来的勇气,被这张照片击得粉碎。 “说吧,这事怎么了结?你想要多少钱?”方悦含混地嘟哝着,只觉浑身上下软得厉害,他丧失了最后一点底气。 年轻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方悦,咧嘴一笑,配着他清澈的目光,整张脸经充满了阳光气息,丝毫没有阴谋的味道:“实话跟你讲,这些照片我花了三万块钱的代价才弄到手,你可以想想你的这点风流事是否值这个数目。当然,如果你拿出拿出三十万堵住我得嘴,我可以考虑。” “那还不如杀了我。”方悦有气无力地说。 “我也知道以你的能力拿出这么多钱,确实有点困难。”年轻人又从档案袋拿出一个扑克牌大小的塑料盒子,和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搁在桌子上,推了过去,“我并不想跟你隐瞒,这个盒子是个窃听装置。我知道你作为凤武集团总公司办公室副主任,经常有机会出入孙凤武的办公室。你只要把这个窃听器用胶带沾到他的桌子下面就可以了,动作熟练的话一只手就能完成,只是几秒钟的事。” “你要干什么?你是什么人?”方悦警觉起来,浑浊的眼神有了些许光彩。 年轻人淡淡地说:“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知道多了对你没有好处,你只要照做就是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年轻人耸耸肩,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他的问话,自顾自地说:“信封里的一千块钱算是定金。这个窃听器的电池最多能用十五天,我通知你的时候你再取回来,我还会给你两千块钱的酬劳,同时你的风流事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别无选择。” 方悦无精打采地回到公司,显得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短短的千余字的公司文件草稿,他来来回回更改了无数次,却始终定不下来,更多的时间是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方主任!方主任?” 方悦抬头一看,是办公室的职员小刘。小刘拿了份文件让他签字。 方悦接过,看了一眼,忽然抬头问道:“这个应该是王主任签字,怎么拿给我了?” 小刘笑着说:“王主任出去了,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他说让你签就行了。” “哦。” 方悦拿起笔,忽然心里一动,问道:“我签完是不是要送给孙总?” 孙总指的就是孙凤武。 小刘点头说:“是啊。” “这样吧,这份文件我再看一看,签完字我给孙总送去。你去忙吧。” 小刘说了声谢谢,不疑有他,转身走了。 方悦偷偷按了按两个外衣兜,一个装着窃听器,另一个装着盛有一千块钱的信封。 第五十三章 窃听风云 孙凤武的办公室就在方悦他们办公室的斜对过。[.超多好看小说]方悦故意敞开了房门,他做的位置正好面是朝门的方向。表面上他还在电脑上修修改改,眼角却不时地瞄向门口。 “咔咔”,高跟鞋蹬地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穿深色套装的丽影从房门前一闪而过。他知道机会来了。 同屋另两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忙着各自的事情。方悦拿起笔,迅速在小刘送来的文件下方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即拿起文件出了办公室。 方悦站在孙凤武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数下,里面没有应声。轻轻地推开房门,屋里空无一人。 “赵秘书?赵秘书?” 喊了两声,确定没人之后,便走到里屋门前,试着敲了门,依旧没有动静。方悦拉开屋门,孙凤武诺大的办公室呈现在眼前。 在确定室内无人之后,方悦不再怠慢,迅速走到孙凤武的老板桌前,将窃听器和早已准备好的胶带拿出,牢牢沾到了桌子的下方。这地方极端隐蔽,除非爬到座子底下,或者有意识用手去摸,否则绝难发现。 当方悦拉开外间房门,正遇由卫生间回来的赵秘书,二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方主任,你怎么来啦?”赵秘书不疑有他,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来送文件,你不在,放你桌上了。”方悦不慌不忙地解释着。 “哦,你不坐会了?” “不坐了,我那还有篇简报没改完呢。“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方悦,额头泌出细细的汗,心里却长舒一口气。 离凤武集团公司门前不远处,在一排根深叶茂的大槐树的遮阴下面,停着一辆捷达轿车。 赵炽滚圆的大头上挂着一副大号墨镜,吊儿郎当坐在驾驶室里,手里的智能手机在吱吱啦啦响了一阵杂音之后,便没了动静。 “赵哥,方悦那小子八成把窃听器装上了,还真让老大说对了。” 说话的是林少宗,因为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赵炽,便顺着也称呼起吕天凡为老大了。 “嗯,差不多,咱们再听一会。”赵炽点点头,瞥了一眼林少宗,笑着说。“我说少宗啊,你好歹也算是老罗的开山大弟子了,让一个女孩子揍得头破血流,你倒也好意思。” 那天下午,先从宾馆出来的柳娅玲,就在胡同口等着。一看到林少宗,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了过去,拧掐撕踹,反正一个女孩子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林少宗莫名其妙,起始还在格挡躲闪,待抬头见柳娅玲眼珠子通红,泪流满面,方有所悟。索性抱着头蹲在墙角,任她施为。 刚开始赵炽、梁钰等人也没当回事,觉得柳娅玲发泄一通也就过去了,没成想这妮子脱下高跟鞋,用鞋跟去敲林少宗的头,吓了一跳,这可是要闹出人命的,慌忙上去阻拦。 拦是拦下了,但还是在林少宗的额头留了一道血痕,至今仍然贴着一块胶布。也许是见了血的原因,柳娅玲终于停了手。 “赵哥,你也知道,她一个女孩子,我哪敢还手,还不如让她出出气得了,反正也打不死。”林少宗颇有些冤屈。 赵炽摇摇头说:“你小子演戏演得也太像了,我当时差一点还以为是真事呢。再说你骂点什么不好,又是婊^子又是贱^人的,还说了好几遍,连我都觉得有点过头,更别说小玲了。” 林少宗做出哭咧咧的表情,指着自己的额头说:“赵哥,你说我这算不算工伤啊?” 赵炽笑骂道:“滚一边去,这事你去找老大,跟我说顶个屁用。[.超多好看小说]” 两人正说着话,手机里又出了动静。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挪动椅子的声音,接着又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孙总,这是办公室转来的文件,请您过目签字。”这是悦耳的女声。 随着哗啦哗啦纸张翻动的声音,手机里静默了片刻,女声重又响起。 “孙总,一小时前,农行刘行长的秘书来电话,说刘行长刚刚接到通知,马上要到总行出席一个极为重要的会议,已经预定了今天晚上六点的飞机,为无法与您共进晚餐表示歉意。” “刘行长为什么不亲自给我打电话,打发个秘书来电话是什么意思?”浑厚的、略带磁性的男中音,语气颇为严厉,显然就是孙凤武了。 “秘书说刘行长给您打过电话了,但是您的手机无法接通,只好打到这里。” 一声闷哼,接着是一声长叹,男中音再度响起:“都是些白眼狼啊。算啦,不说了。小赵,你去把张副总和财务总监叫来。” “好的,孙总。” “咔咔”的脚步声走远了,手机里陷入了安静状态。 赵炽说:“少宗,你手机给我用一下,给老大报个信。” …… 吕天凡在公司里接到冯旭亮的电话,说已经把他和天筹人寿签的那份协议,交给了一位做律师的朋友。那位律师希望和他谈一次,协议里可能有点问题。 吕天凡也没当回事。这份协议是他起草的,不过多了几个有关保险行业的专业名词而已,本来就不是很正规,就算有问题也不会是很大的麻烦。但是听口气,冯旭亮是很认真的,便想好歹应个景,也算不辜负冯旭亮的一片苦心,就出门打辆出租车,直奔冯旭亮告诉他的律师事务所的地址而去。 途中接到在公司坐班的梁钰的电话,说是有客户来报案。 按照他们公司的规定,所有涉及到案件的受理和谈判,均由他这个老板来承担。不得已,只好让出租车调头。不多久又接到赵炽的电话,这绝对是个好消息,方悦不负众望,终于把窃听装置安装到了指定位置,并亲耳听到了孙凤武的言语。 其实吕天凡并未有太多意外,道理很简单,若他处在方悦的位置,也只有照办的份,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赵胖,你让林少宗回公司,你守在那就行,有消息咱们电话联系。”吕天凡在电话里告诉赵炽。 张成被他打发回了西沟,罗杰那儿实在太缺人手,留下林少宗一人足够用了。在心底里,他已经把林少宗当做公司的正式探员来使用了,这小子正一点点显露出令人瞠目的天赋,否则也不会让柳娅玲弄假成真,将他一顿胖揍。 和罗杰的其他几个徒弟不同的是,林少宗虽然也是k市本地人,但是家并不住在西沟,而是住在西岭区某一处年代有些久远的居民区里。他的父亲是一名高级技工,母亲在一所中学里任教。因为父母的职业都是当今社会的热门,家境还算殷实。 小时候林少宗迷上了武打电影,进而喜欢上了武术。他不屑于到市面上那些武术班去学习,却笃信真正的武术高手都在民间。张成是他的中学同学,家住在西沟。俩人臭味相投,从张成绘声绘色对西沟的描述当中,林少宗仿佛看到了一幅群雄割据、弭乱纷争的草莽画面。于是他相信西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定会找到他希冀的高手。 自此林少宗成了西沟的常客,结交了一班狐朋狗友也大都在西沟。而就在三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当他们七八个人被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揍得满地找牙的时候,他终于相信自己找到了梦寐以求的武林高手。 这个人就是罗杰。 林少宗回公司的速度很快,和吕天凡几乎脚前脚后。 来报案的是一位四十余岁衣着朴素的女子,她拿着一张足有20寸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四五十位十三四岁的孩子或坐或立,最前排的中央处坐着几位年龄较大的中年男女。照片的背景是一栋三层楼房正面,上方的空白处写着“k市第六十一初级中学初三?二班毕业留念”字样。 “这是我初中的毕业照片,当时就这么个条件,照片都是黑白的,这个是我。”女子指着照片中第二排左数第三个女孩子说。 照片中的女孩扎着两条小辫,面容青涩、恬静。吕天凡抬头看看女子,又看看照片,显然岁月的年轮并未抹去她太多曾经驻留的痕迹。 “请问您要委托我们做什么?” 女子又指指照片中站在她身后一名男同学:“他叫陈闯,我初中的同桌。毕业之后我就随父母到外地读书去了,一直再没有联系。我这次特意回来,就像找到他,但是六十一中学已经不存在了,原来的校址也拆掉了,只好找你们了。” “你可以到派出所问一问,让他们帮忙查一下,很简单的事啊。”吕天凡出着主意。 女子含笑说道:“就凭你这句话,我相信我来对地方了。当年陈闯住的地方已经变了模样,我找了附近的派出所,他们也帮忙查了,查出好几个陈闯,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吕天凡点点头,试探着问:“能告诉我们您找陈闯的目的吗?” 女子淡淡瞅了一会吕天凡,方慢悠悠地说:“就算是找我的初恋情人吧……” 第五十四章 初恋情人 女子慢悠悠地说:“就算是找初恋情人吧。其实那个年龄的孩子能懂什么,但是那份纯真着实让人留恋。也许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会明白。” 吕天凡料不到女子竟面不改色直接道出心中的隐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说:“请您放心,我们会尽力达你所愿。” 女子微微一笑,说:“我本人在南方工作,这次是特意请假回来的。现在三天假期已满,明天我就要回去了,这件事还请你们多费心,如果有消息,请尽快通知我。” 吕天凡又不厌其烦地问了一些关于陈闯的一些事情,当然这都是二十几年前的旧事,做了记录,之后让梁钰带着女子办理手续。 这张照片女子还要带走,吕天凡便用相机翻拍下来,存到电脑上,重新打印出来。陈闯的头像也被单独剪裁,打出了放大头像。 女子走后,吕天凡把林少宗和柳娅玲叫到办公室,言明这件案子就交给他们俩调查,至于以谁为主,自行协商解决。 自从柳娅玲将林少宗狂殴之后,俩人再见面颇有些尴尬,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林少宗顾是自持拳脚厉害,却被一个柔弱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揍了一通,感觉很没面子,却又没法找回场子。柳娅玲事后也觉做得过火,林少宗脸上的伤痕醒目犹在,自己又拉不下脸子去道歉。 吕天凡此举,一是公司实在找不到别人了,再就是给他俩创造一个各自下台阶的机会。 两人果然不负众望,不过两天的功夫,就有了眉目。 林少宗利用母亲的关系,通过市教委,找到了陈闯他们班当初的班主任老师,当然这位老师早已退休。通过这位老师又找到了整个班级尚还在k市的几个同学,由此慢慢扩大线索。相信过不多久,就能找到陈闯的下落。俩人的关系也日趋缓和如常。 西沟那边进展较为缓慢。罗杰以金钱为诱饵,洒下了大批眼线。目前至少可以确定,西沟的外围,肯定没有那小子的踪迹。若他在西沟,唯有在核心区域,而这里却是西沟最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地区。 为此,吕天凡亲自给骆薇打了电话,简单讲述了目前的进展情况,要求她增补钟点费用。骆薇也没含糊,放下电话不长时间,就通过银行账户又打过来三万块钱。 赵炽监听了两天,却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孙凤武无论打电话还是找人谈话,无外乎有关公司经营的事。但是也知道了,关于凤武集团财政危机的传闻,绝不是空穴来风,至少孙凤武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谈钱的事,似乎就算是十万八万的,都不嫌少。 别看赵炽平时说话大大咧咧,活干的可谓细致。孙凤武若离开公司,他必驱车跟踪,直到晚上孙凤武返回住所,他才撤离。因为有一次跟踪孙凤武,他遇到红灯失去了目标,第二天,赵炽就把捷达车扔在了公司,自己骑着轻骑摩托车守候去了。 每天上午,当吕天凡来到公司,孙凤武头一天在公司的讲话录音,必定经过剪辑之后,存在他的电脑里。 梁钰也没闲着。她主要是在公司坐班,接待来报案、销案,或者催费、整理资料这些琐碎事项,偶尔某个地方需要人手,她还要顶上去。 咋看起来,吕天凡成了公司的闲人,他甚至有精力和时间去找“紫瞳”约会。 时间就在今晚。 其实吕天凡也没闲着,至少他单人独马了结了一桩包二奶的案子。 这起案子是一周前接的,委托人只是怀疑自己的丈夫在外面的行为不检点,比如找个小姐或者玩个一夜^情之类的。男的在市检察院工作,是一名副处级的实职干部。 刚开始盯梢的任务交给了罗杰的几个徒弟,白天晚上跟踪了一段时间之后,没有发现男子有出轨的迹象。委托人却坚信自己的感觉没错,她说他们十几年的夫妻,自己丈夫的一丝一毫她都了如指掌,哪能看不出他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变化。 委托人又打了一笔款项进入公司账户,同时催促他们继续调查。 吕天凡翻出以前的跟踪记录,发现有两次,这名男子进入了同一个居民区,在进入同一栋居民楼后,跟踪者只能止步。这两次的时间都是在中午前后。 吕天凡决定亲自去看个究竟。巧合的是,这天上午,他开着车来到小区里那栋居民楼前,正在左右眺望,却看见那男的开着他的本田车也来了,不由大喜。 当男子按动防控门的呼叫键盘,让里面的人开门,吕天凡按着手机搁在耳朵上,大声地说着话。男子不疑有他,任凭他跟在后面晃晃悠悠一起上楼。 这是栋楼最高只有七层,男子上到三层,一侧的房门便打开了,响起一个女人欢喜的低呼。 此时男人尚站在门外,离着门口还有一个身位的距离。吕天凡双眸微眯,动用了傍身异能。 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却足够他从两人之间钻进屋里,在卧室客厅扫了一眼之后,又钻了出来。 中止的时间又开始流淌,男子面呈微笑,继续着刚才未竟的动作,走进屋子。在他的眼里,吕天凡这个路人依旧跟在他后面,上了三楼缓台,转个弯又登上前往四楼的梯阶。 房门关上了,吕天凡停在了四楼缓台。他拨打了委托人的电话,说了此处的地址,让她速到。 刚才他潜进屋子里的时候,看到在卧室的床头正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幅婚纱照片,男的正是他跟踪的这名男子,女的却不是委托人,而是另外一个更为年轻的女子。 一切都明朗化了。 除了这起案子,吕天凡还做了两次跟踪,只是都没有结果。 因为是自己单独一人,很多跟踪的技巧无法施展,又怕被对方发觉,因此吕天凡不得已多次使用了异能。他发觉自己阻断时光流动的时间有所延长,已经接近大约一分钟的光景,然而每次使用异能的间隔却在拉长。没有可借鉴的先例,他也搞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和紫瞳的约会源于头天晚上的一次网上聊天。 吕天凡试探着问她能不能请你吃饭,没想到这一回紫瞳出奇地爽快,说正好这两天我休息,就明天晚上吧。吕天凡问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鱼锅怎么样,紫瞳说吃西餐吧,吃西餐浪漫。 于是就定了吃西餐,而紫瞳最后用的“浪漫”一词却让他浮想联翩。 florenca西餐厅位于西安路中段偏南,与吕天凡去过的黄果树西餐厅有大约四百多米的距离,其规模远较后者大得多,光是闪烁在门楣以及橱窗中的作为造型的光芒,便让人耳目一新、食欲大增。 整座餐厅不知是设计的需要,亦或是房屋的结构使然,咋看起来呈梯形布局,高大的顶棚缀着环形吊灯,使得诺大的空间笼罩着暗黄的色彩。餐厅照例没有包间,而竟然有序摆放的每张餐桌上,无论大小,均有一盏造型别致的桌灯。 当紫瞳款款走近餐厅的时候,吕天凡一眼便认出了她。高挑的个子,修长的身材,穿着一件大红色下摆及膝的风衣,清丽的面孔,峨眉淡扫,披着乌黑的长发。 吕天凡看过她的照片,却感觉她本人着实比照片漂亮得多,也成熟得多。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徐雅欣。也许这两个女孩子的个子都比较高的缘故吧。 紫瞳站在桌边,歪着头努着嘴打量着从座位上站起的吕天凡,好一会才说:“我也没觉着你丑到如何吓人的地步?” 吕天凡耸耸肩说:“我那不是谦虚吗?这是我的美德之一。” 紫瞳说:“其实你也没谦虚,只不过有点夸大而已。” 说完,暗自偷笑,不理吕天凡的窘迫,先自坐下了。 侍者拿了菜谱过来,吕天凡根本不明白吃西餐还有点菜顺序一说,照例是黑椒牛扒和一杯咖啡。紫瞳也不介意,只要了一份大虾,一份甜果布丁,还有一杯果汁。 “你不喝点红酒么?”待侍者微笑着离去后,紫瞳问。 吕天凡说:“我开车了,酒就免了,你若喝就来点吧。” “我不喝酒。”紫铜摇摇头。 在等待上菜的这段闲暇,或许因为网上聊得太多,真正见面了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都有些沉默。 最后还是紫瞳先开了口:“你觉得我和在网上有什么差别吗?” 吕天凡说:“在网上你说‘我’用‘偶’,现在你说‘我’用‘我’。” 紫瞳笑了:“那你喜欢网上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这句话问的颇为暧昧,吕天凡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正踌躇着,恰巧侍者过来上菜,解了他的围。 此刻是晚上六点多钟,正是上客的高峰时间,不断地有一拨拨衣着光鲜的男女,被侍者引到座位上。 待两个欧洲人模样的人从桌旁走过,吕天凡说:“在网上看你说话,清纯得像是邻家小妹。而现在看你娴熟端庄的形象,若说你没有男朋友,恐怕没人会相信。” 紫瞳聚精会神地切下一块虾肉,在叉起虾肉之前,轻轻地说:“你还没回答我呢。” 吕天凡咽下一块牛肉,说:“我喜欢和网上的你聊天,和现在的你吃饭。” 紫瞳轻笑着摇着头:“这么说不算,等于没回答一样。” 吕天凡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是我在语无伦次之余,最有智慧的回答了,你该表示赞赏才对。要知道你的问题非常高深,比得上鸡与蛋谁先谁后的千古之谜了。” 紫瞳做出不解状:“我随便一问,就高深了?又不是说你真的喜欢我,有这么难回答吗?” “谁说的?你一来我就神魂颠倒,都被你惊呆了。”吕天凡几乎脱口而出,然后他真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当然他的表情并非因为紫瞳,而是看见了刚刚被侍者领到座位上,坐在距离他们七八米远的肖捷和黄伟杰二人。 第五十五章 不期而遇 肖捷是挽着黄伟杰的手臂走进餐厅的,状极亲密。虽然这位年过四十的肖副总,比那位儒雅洒脱的黄经理的实际年龄大得多,却因为保养得当,两人站一块儿看起来颇为般配。 吕天凡曾听欧阳彤说过,黄伟杰是他们公司里仰慕肖捷的众多护花者之一,但是他早有了自己的家庭,原想这种仰慕大概只停留在精神境界。然而今天所见,恐怕不止于此。 当初在肖捷的办公室里,黄伟杰可谓诚惶诚恐、寒蝉若噤,哪像现在面含自信从容的微笑,偶尔浅浅低语,举止得体大方。肖捷则一洗彼时干练精悍的形象,显现出一个女人柔美娇媚的一面。 吕天凡看呆了眼,紫瞳的面颊升起一朵红云,低下头喜孜孜地说:“你说些什么呀。他们都说我长得好看,也没你这么夸张,好像你刚发现似的。” 吕天凡知道误会了,却没法解释,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紫瞳依旧抓住原来的问题不放,让他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两个人又扯了几句,吕天凡到底是坐不住了,告罪一声,说去去就来,起身离开。紫瞳混没在意,至少脸上看不出丝毫不虞之色。 吕天凡先是从后门离开了餐厅,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捷达轿车,钻进车从手扣里摸出一个小塑料盒,盒子的大小同一块钱的硬币相仿,又找了一块纸胶带,揣进裤兜里又返回餐厅。 进门就看见一个侍者捧着菜单,正转身从肖捷的餐桌旁离开,显然两人刚点过菜。黄伟杰站起身来,朝卫生间的方向而去。 吕天凡略绕了一个弯,巧妙地利用来往传菜的侍者和暗淡的灯光,避过了黄伟杰,走了过去。 “肖总,这么巧,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肖捷抬头一怔,随即礼貌地站起来,伸出了右手,脸上瞬即恢复了职业表情:“原来是吕老板,真是巧啊。” 两只手轻轻一握即分,吕天凡感觉出对方手掌的温湿柔软。肖捷礼节性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按照大概的程序,此时吕天凡应该对她的邀请表示感谢,同时表明自己也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说些不便打扰的客气话。三言两语就该离开。 然而,吕天凡却顺势坐了下来。 肖捷虽感无奈,却不疑有他。这位吕老板的个性她早已知晓,黄伟杰对他的评价是不拘小节、放达不羁,她自己也深有同感。吕天凡若真的礼节性寒暄两句便即离开,那才是让人惊异的事。 “吕老板,不知那件事可有眉目?”两人不痛不痒说了几句诸如天气之类的话之后,肖捷问道。 那件事自然指的是孙凤武保时捷汽车被盗的事。 吕天凡说:“其实我正想向肖总汇报来着。您看,今天这场和只适合谈风月,那些有伤风化的事还是不说为妙,要不改日我亲自登门向您汇报?”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肖捷不由自主露出了没好气的表情。你吕天凡大模大样坐在这,摆出一副要谈大事的架子,真正谈到点子上了,又言语闪烁。但还是从包里取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来。 上一次两人在肖捷办公室谈话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并没有交换名片,此次算是补上了。 吕天凡如获至宝地接过揣进兜里,远远地看见黄伟杰正向这边走来,便起身笑着说:“肖总,有问题尽可打电话垂询,我就不打搅您用膳了,祝您愉快。” 肖捷也微笑起身,两人握手。 吕天凡也向卫生间走去,半道与黄伟杰相遇,后者毫不掩饰惊奇的表情。两个人就站在过道握手寒暄了数句,随即分开。 吕天凡边走边掏出手机,连上耳机的插线,将耳塞塞进右耳,同时拨了一个号码。当他走到折向卫生间的甬道口,回头看时,黄伟杰恰好走到桌旁坐了下去。 就在刚才他与肖捷胡扯乱侃之时,已神不知鬼不觉把微型窃听器,用胶带粘到了他们餐桌的下方。 “我看到吕天凡了。”这是黄伟杰的声音。 “他刚才还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呢。”肖捷说。 耳机里传来碗碟轻微的撞击声,这是侍者在上菜,两人停止了交谈。 吕天凡在卫生间找了一个没人的空蹲位,进去插上门销,就坐在马桶盖子上,静听着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肖总,他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跟我要了一张名片就走了。” “他没说保时捷查的怎么样了?” “我问了,他什么也没说。” “肖总,昨天我去刑警支队,他们那个叫王枫的中队长,私下里问我是不是找私人侦探了,还问我孙凤武诈保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怎么说的?” “当时我怀疑吕天凡可能跟刑警队接上头了,所以什么都没隐瞒,照实说了。” “嗯,不是可能,是一定。这小子还算有点头脑,不会蛮干,他与刑警队一明一暗互相配合,就算找不到孙凤武诈保的证据,找到原车的希望还是很大。无论哪种结果,250万的赔偿金都能省下大半。” “我很想看看原以为能拿到三十万,最后变成了只有区区三千的时候,他的表情,嘿嘿。” “这小子毕竟出了很多力,若这件事真的水落石出,给他凑足一个整数吧。” 随着耳机里传出的两个人的轻微笑声,吕天凡的心里开始发凉。 “我已经跟刘总和财务那边都打好招呼了,到时候你就按照三十万的数额上报就行了。” “这个吕天凡不能狗急跳墙,找咱们麻烦吗?” “他就是有点小聪明,‘匡义’怎么样,不还得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若真打起官司来,他们私家侦探那一套,本身就有违法嫌疑,根本拿不上台面。就算他有这个胆量,协议还在那摆着呢。” “匡义”同样是表面上代理商务咨询,而实质上是一家私人侦探公司,无论从公司的规模还是员工的数目,以及每年的接案数量和营业收入,“匡义”可要比吕天凡的“苍眼”大了太多,绝对处于k市私侦行业内龙头老大的地位。 吕天凡的头大起来,这回他确确实实惊呆了,怎会料到因为自以为是的疏忽,竟致后院起火。 剩下的对话吕天凡没有心情听下去了,他把手机调成录音档,这样肖捷和黄伟杰所有的对话会一丝不漏地保存起来。 打起精神回到餐桌旁,紫瞳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餐点,正轻轻吸允着果汁。 “你这人真是的,约一个女孩子吃饭,中途愣是失踪了,让人家空等了二十二分钟。”紫瞳发泄着不满情绪,“更可气的是,在这中间你还跟一个漂亮的女人搭讪,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小妮子吃醋了,吕天凡心里明白,连声道歉,同时解释说:“这女的是我的客户,我不过是礼貌地打个招呼而已。你不会跟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较劲吧?” 紫瞳面露惊容:“四十多岁?怎么长得这么年轻?她这是怎么保养的?要不就是你骗我?” 吕天凡拿出肖捷的名片给她看:“我骗你干嘛?骗你是小狗,你可以打听打听。” 紫瞳装模作样地说:“她多大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她什么人。”说归说,还是看了一眼名片,随即瞪大了眼睛,“哎呦,是天筹人寿的副总裁,这么厉害啊。她都是你的客户,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吕天凡只好拿出自己的递了过去:“还请多多关照。” 紫瞳接过来看了看,随即嘻嘻一笑:“原来你还是老板呢,真没看出来。怎么以前不告诉我,遮遮掩掩的,这有什么可保密的,又不跟你借钱花。” 看来这个紫瞳并不了解他这个公司的实质。吕天凡苦笑着说:“唉,我这个公司也是才成立不长时间,还没来得及跟你汇报。” 紫瞳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果汁,用餐巾纸抹了抹嘴角,抓起小背包,满意地说:“你就是传说中的大款吧?隐藏的够深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吃完了吧?咱们走吧。” 吕天凡一呆:“去哪?” “玩呗,泡吧,k歌,看电影,打游戏,逛街也成,随你啦。” 吕天凡没心思揣摩紫瞳的话中之意,他转动着脑筋想着法儿要留在这里,那枚窃听器还在餐桌底下粘着呢。若他不收回来,在肖捷和黄伟杰离开之后,被收拾卫生的服务员发现,不出乱子才怪。 肖捷和黄伟杰严格按照吃西餐的正规程序,从开胃酒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一道道工序,有条不紊。从他们细嚼慢咽的速度看,没有一两个小时,这顿饭是吃不完的。 “我还没吃饱呢,你看,这块牛扒还剩一半。” “那好吧,你慢慢吃,我等着你。” 吕天凡招来侍者,先给紫瞳又要了一杯果汁,同时点了一壶红茶,他自己又添了一份牛排。 “你还要?也不怕撑死。”梓桐瞪着眼珠子说。 吕天凡耸耸肩:“没办法,年轻正长身体,不多吃点哪成。” 斜对过那两个冤家吃兴正浓,侍者走马灯似地在他们的餐桌前忙活着。 第五十六章 阴沟翻船 为了稳住早已坐得不耐烦的紫瞳,吕天凡搜肠刮肚回忆着网上看的笑话: 下午我在办公室,前面有一哥们可能中午吃多了,狂放屁,声音很大。[]我实在忍不住,大骂:“你tm就不能忍忍?”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我正觉舒坦,忽见前面那厮狂抖不止,我问:“你又咋啦?”他说:“怕吵你,我调成震动了……” 坐公交车看见一男的掏钱买票,结果带出一个避孕套。我前面一妹子喊道:“这位先生,你二弟的工作服掉了……” 刚开始紫瞳还“咯咯”笑个不停,到后来也不知是笑得没力气了,还是对这些段子免疫了,最多只是咧咧嘴。 一份牛排吕天凡慢条斯理吃了大半个小时,红茶也早已喝得变成了白开水。 吕天凡再次招来侍者,想给紫瞳要一杯果汁,结果紫瞳泄气地摆摆手:“大哥,饶了我吧,三杯了,我的胃都能泡酸梅汤了。” 于是又点了一壶红茶。其实吕天凡肚子都胀得难受,可还要装作没吃饱的样子,津津有味地在菜单上浏览,连侍者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着怪异。 “一份水果沙拉吧,我也少吃点。”吕天凡微笑着说。 紫瞳瞪着他,似乎连话都懒得说了。 那边肖捷和黄伟杰也进入了尾声,侍者撤去了最后一拨空盘子,吕天凡总算松了一口气。 上了车,吕天凡因为吃得太多,连弯腰都有点困难,动作显得怪怪的。 “去哪玩,你说吧?” 紫瞳懒洋洋摇着手说:“大哥,咱回家吧,哪也别去了,你也太能磨了,我算服了you。” 吕天凡确实不太好意思,哪想到第一回跟她约会就节外生枝,真心想补偿一下,又不能实话实讲,劝慰了一番。紫瞳说她酸性饮料喝多了,胃口实在难受,没有了玩的心情,还是回去休息吧,毕竟明天还要上机。(.好看的小说)吕天凡没办法,只好送她回家了。 令他意外的是,紫瞳的家其实就住在星苑小区里。 道声再见,吕天凡看着紫瞳捂着肚子,一步步往自家门洞口走去,心里充满了歉疚之感。 回到住处,吕天凡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里面传来了肖捷和黄伟杰清晰的说话声。 其实他们谈论吕天凡的,就是前面的那一段。从中可以听出,问题主要出在协议上。吕天凡想起冯旭亮让他找他的律师朋友,说过合同可能有点问题。当时自己混没在意,现在看来,合同上的问题恐怕是肖捷和黄伟杰故意为之,目的是为了昧下他的三十万报酬。 后面是两人的正常对话,当然也能听出来,这两人的关系已经不止是暧昧那么简单了,而是早已有了交合。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吕天凡眼里闪出一抹狠色。“匡义”公司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内情,也不想知道,他既然敢动林海东、孙凤武,自然也不会惧怕肖捷。 他要反戈一击。 睡觉前,吕天凡将录音存到了电脑上,登录qq,发现企鹅头像闪烁不停,打开一看,是紫瞳给他的留言: “你真是偶滴亲哥哥呀,偶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看得出你的确是一个好人,今晚还以为能带偶开房呢。嘻嘻,晚安!” …… 吕天凡的律师朋友叫姚吉民,三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膀大腰圆,与王枫有得一比。咋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书生,倒象是一个武夫。 辅一见面,姚律师亮出堪比他身材的洪亮嗓门,将吕天凡与天筹人寿签的协议甩了出来,直言不讳地说:“既然你是冯所长的朋友,我也不说那些没用的客套话。(.好看的小说)这个协议就是个狗屁,你连保险标的、保险额、保险价值、投保额、保险金、保险费这些名词的含义都没搞清楚,就敢签这个合同,不吃大亏那就是奇迹。” 吕天凡虚心地说:“姚律师,这些保险专有名词,待我回去之后再做专门研究,你就直接指出这个协议的毛病在哪,我心里也有个数。” 姚律师倒也干脆,指着协议的最后两条说:“看看这里,这两条应该是你达成约定后获得的最后收益。最后一条说的是收益将按照前一条所约定项目的百分之十至百分之十五提取,而这前一条约定的是什么项目,保险金还是保险费?这两个名词都罗列在上面,说的那么含糊,到底以哪个为准?” 吕天凡眉头紧皱,不解地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姚律师几乎笑出了声:“吕老板,我给你打个简单的比方。一批价值一百万元的珠宝在保险公司投保,保的是盗抢险,若这批珠宝出了意外,保险公司就得赔付一百万,这就是保险金。珠宝商投保需要交纳保费,假如按照百分之一计算,就是一万元,这叫保险费。你说有没有区别?” 吕天凡恍然大悟,他终于搞明白了肖捷和黄伟杰算计他的症结所在。这些保险名词都是黄伟杰故作随意加上去的,无怪乎他俩信誓旦旦地说按照合同付给他三千块钱足够。本来嘛,孙凤武为他的保时捷投保了二百五十万的盗抢险,按照大约百分之一交纳保险费,需要付三万块钱左右,它的百分之十可不就是三千块钱吗? 这一计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瞒天过海”吧? 辞别了姚律师,吕天凡黑着脸在大街上溜达了一个多小时,方才开着车返回公司,连中午饭都没吃。 公司里正热闹得紧,梁钰和柳娅玲、林少宗正坐在屋里侃得唾星四溅、欢笑连连。吕天凡忙问其故。 原来林少宗和柳娅玲经过四处奔波,功夫不负有心人,陈闯还真给他俩找到了。只是现在的陈闯已经改换了名字,出了一趟国镀金回来,现在一家贸易公司任副总。 两个人和陈闯说明原委,后者颇为感慨,说要亲自到南方探望从前的同桌。柳娅玲说你就别去了,那边我们已经电话通知了,她乘坐的飞机今天下午就到。柳娅玲甚至别出心裁给陈闯出了个浪漫的主意。 当女委托人走出机场出站口,迎接她的,除了手捧鲜花的陈闯,还有一干打着欢迎横幅的初中同班同学,当时便激动得语无伦次,泪洒机场。 就在今天上午,女委托人来到公司,付清了剩余的费用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和他们攀谈起来。 她说她在南方本已嫁夫生子,但是随着物质生活的富足,精神上愈发空乏起来。面对着出轨的丈夫,对未来的生活也丧失了信心。不知为什么,她越发怀念起纯洁无暇的少女时代,那一段令她念念不忘的学生生活。 找陈闯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其实她也说不清其中的缘由,或者就是为了寻找从前的感觉。没想到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去陈闯家做客,看到了这个昔日的同桌幸福美满的生活,已经心满意足。同学们为她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尤其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真诚。这一切让她重拾生活的信念,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她去享受。 临走时,她还留下了一面锦旗。 吕天凡抬头看去,果然在对面墙上挂着一面红缎锦旗,上书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为人民服务!” “摘下来,谁让你们挂上去的?咱们这是有偿服务,都为人民服务了,咱们喝西北风去啊?摘下来,以后无论哪个客户送锦旗,一律拒收。这里不兴这些虚里冒套的东西。” 三个人从没见过吕天凡发这么大的火气,一个个唬得呆若木鸡、寒蝉若噤,欢快的气氛旋即消弭无踪。 林少宗把两张椅子摞一块儿,梁钰和柳娅玲扶着,把那面刚挂上不久的锦旗拿了下来。 吕天凡早已气冲冲奔回自己的办公室,“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只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偷偷地做着鬼脸。 大约一个小时后,吕天凡从办公室出来,脸色稍有缓和。 “同志们,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好,说话欠妥,可能吓着你们了,尤其这里还有两个女同志在,我向你们道歉,请你们原谅。” 三个人坐在那相互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硬在那憋着。 “这个,少宗和小玲这件事情做得很好,为公司赢得了信誉,值得表扬。嗯,以后少宗就不要去西沟了,你就到这里上班好了。” 这句话的意思谁都明白,林少宗即柳娅玲之后,也成为公司正式雇佣的探员。 林少宗脸上不可抑止地露出喜色。 “还有,就是我刚才说的关于锦旗的事。如果客户愿意送,就送好了,但是咱们就别挂了。咱们这里你可以拜佛爷,挂明星,敬伟人,就是别挂锦旗,这玩意太虚。以后这就算是公司的一项规定。” 三个人连连点头,梁钰赶忙拿过记事本,把老板的最新指示记录了下来。 “小钰,我记得咱们还有几起案子没结。赵胖老罗他们脱不开身,就交给少宗和小玲吧。你们俩若有不明白的,可以问问小钰,问我也行。” 三个人继续点头。 吕天凡还要说什么,想了想,又摇摇头,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在拉开门的瞬间,忽又停住,转过身来。 外屋的三个人刚刚露出了笑脸,随即绷住,表现出严肃的摸样。 “还有一件事,小钰你进来取些现金,再买两辆轻骑摩托车做为少宗和小玲的交通工具。记住,车的手续一定要上齐全,不要打麻烦。” 第五十七章 打定主意 赵炽那边传来了一则消息,孙凤武在电话里与人交谈时,两次提到了“西沟”这个地方。(.无弹窗广告) 难道车子藏在西沟?不排除这个可能。 西沟既然能藏人,如果有当地人接应,稍加布置,藏部车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第二天一早,吕天凡一到公司,就打开电脑,戴上耳麦,仔细聆听赵炽保存在电脑里昨天的监听录音。 赵炽的活儿做的很仔细,这一段录音被他剪辑了下来,文件夹就放在桌面上,吕天凡很容易就能找到。 耳麦里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铃声,表明来电话的是手机,而不是座机。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孙凤武一人的说话声,明显可以感觉出,这位孙总极力压低了自己浑厚的嗓音。 “喂!” “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多呆两天能死人那?” “西沟怎么了?” “就是天塌下来,你也要给我定在那儿。我付钱不是让你享福的。” “不行,现在还不到时候,怎么做我有数。” “就在西沟,哪都不能去。” “好了,就这么定了,以后别随便来电话,有事我通知你。” 敲门声响起。 “别废话,来人了,我挂了。”接着,扬声道:“进来。” “孙总,董事会的人都到齐了。”这是一个婉转的女声。 “嗯,走吧,去会议室” 一阵木椅拖地声传来,重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剪辑到此戛然而止。 吕天凡又仔仔细细听了五六遍,那段对话只有孙凤武一个人在说,他揣摩着另外一人可能说的话,能否和声称被盗的保时捷搭上点瓜葛。 最后的结论是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吕天凡静静抽了一支烟。 肖捷和黄伟杰联手做了一个套,如果他找到了失踪的保时捷,就等于钻进了套子里,做了一桩没人会感激他、却为他人白做嫁衣的溴事。假如没有找到,或者就此撒手,当然一切休提,但是他反戈一击的愿望也要落空。(.无弹窗广告) 当吕天凡将烟蒂掐入烟灰缸,终于有了决定。 他先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赵炽,让他继续监视监听孙凤武,保持联系。 第二个打给了刑警支队的王枫,寒暄过后,说自己这边已经撒下人手在全市寻找保时捷的踪迹,问他可否有重点区域。王枫说市中心的区域基本可以排除了,重心应偏向周边的城区,包括像西沟、罗洋桥这样混乱不堪的所在。市局曾以别的名义搞了极有针对性的清查行动,因为警力有限,还是一无所获。言语中,王枫似对当初笃定被盗车辆还在市内的信心,有了些许动摇。 第三个电话打给了欧阳彤。吕天凡直截了当地说今晚我请你吃饭,顺便有些事情请教一下。欧阳彤迟疑了一下,说今晚本来有约的,不过可以推掉。吕天凡说如果不是跟男朋友约会,那就推掉吧。 出了办公室,吕天凡看见梁钰独自一人呆在屋子里敲着键盘,便问林少宗和柳娅玲哪去了,梁钰说他俩给新买的摩托车上牌照去了。 吕天凡嘱咐说梁钰这几天你辛苦点,看好家,没结的案子交给少宗和小玲去查,有来报案的暂时不要接,如果他们非要在这里报,就先留下联系电话,等我回来再说。梁钰问老板你要去哪,吕天凡说哪也不去就在市内,只是这两天暂时不来公司了。 梁钰本想问用不用她帮什么忙,一犹豫的功夫,吕天凡已经推门走了。 吕天凡驱车直接来到了西沟村。 吕天凡是头一回来西沟,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仍然被眼前密密麻麻节次鳞比的低矮房舍惊呆了。无论是人口房屋的密集程度,还是整个占地面积,若把西沟比作一潭湖泊,那么罗洋桥只能算是一条溪流。 顺着一条大约能容三辆轿车并行的柏油路,向里行不多远,就看见一个小广场。小广场中间戳着一根高高的粗木桩,四面散射出至少七八条路,除了两条柏油路面,其他的都是更加狭窄不堪的泥土路。 吕天凡不敢再往里走了,把车停在木桩跟前,给罗杰打了个电话。 路面上铺着一层黄土,广场周围围着一圈商店、饭店之类的铺子,皆是低矮的简易房舍。三三两两的行人并不多,虽然衣着略显邋遢,却人人如闲庭信步、无忧无虑一般,不时地用好奇的目光瞄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罗杰骑着摩托车从一条泥土路钻了出来,一见面便笑呵呵地说:“掌柜的,你怎么大驾光临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吕天凡问:“老罗,有没有僻静点的地方?” 罗杰看了看表,说:“快中午了,一块吃点饭吧。我请你喝地道的西沟羊汤。” 罗杰骑着摩托车在头前领路。这回他走的是较宽的大路,吕天凡驱车跟随。 直行了大约三百多米的距离,拐了一个弯,吕天凡惊奇地发现前方又出现一个小广场,与他之前停车的小广场几乎一摸一样,同样在正中杵着一根木桩。若非走的是不容易失去方向感的直线,吕天凡差点以为又转回了原地。 如此当到了第四个这样的小广场的时候,罗杰终于把车停到了道边。旁边有一座红砖砌成的小房,木门大敞,门楣上方有一块木匾,写着“羊汤馆”三个字。 “这里的广场怎么都一个样?”下车后,吕天凡指着身后的小广场问。 罗杰解释道:“西沟这样的小广场有七个,一般人进来,被这些广场就能搞懵。广场中间的那些木桩,原先都挂着牌子做标识,后来不知给谁都摘掉了。反正当地人也不会迷路,就没人管这些事了。” “咱们到这里经过了四个广场,算是进入西沟深处了吧?” 罗杰说:“这里是西沟不假,不过这七个广场周边的地方,都只能算是西沟的外围。若真到了最里面,连我都不一定能顺顺当当走出来。” 吕天凡吸了一口凉气。 一进羊汤馆,浓郁的膻味扑鼻而来。馆子里面的空间不大,墙面都给熏黑,正中间砖地上搁着一只铁炉,炉膛燃着红红的火苗,炉盖上坐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水壶。 “哎呀,罗师傅来了。”一对满面沧桑的中年夫妇迎了过来。 馆子贴墙边占了五张桌子,只有两张桌子有几个汉子聚在一起喝酒。罗杰介绍吕天凡说这是我们的掌柜的,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中年夫妇遂把两人向里领,穿过狭窄的厨房,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 这是间典型的农家屋的格局,和吕天凡的家里差不多。屋子里有土炕,炕上摆着一张方桌,炕边横着一个矮柜,柜上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枕头。 罗杰只点了简单的几样,两碗羊汤,一盘炒羊杂,一盘手扒羊排,两碗米饭,没要酒。 趁着中年夫妇去端菜的功夫,罗杰解释说这里其实是他们的睡屋,因为这两口子的儿子,跟着自己练过武,所以才有这待遇,在这里无论说什么都不虞被人听见。 吕天凡恍然。 俄顷,饭菜端了上来,那位中年男子客气地说,如果需要什么就喊一声,自然会有人招呼。说完,知机地退了出去。 其实吕天凡并未感到如何肚饿,吃了一块羊肚,只觉滑嫩爽口,味道恰好,不禁食欲大振,渐渐地大口吞咽起来,不一会儿便吃得满头大汗。 罗杰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是在应景,直至看到吕天凡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抹了抹嘴,点了一支烟,遂也放下筷子,漫天斯理地说:“掌柜的,你不来我也要给你打电话,那小子露尾巴了。” 吕天凡眼睛一亮:“真在这里?你怎么不早说?” 罗杰笑着说:“早说了怕你连饭都顾不上吃。是这样,昨晚那几个徒弟给我领来了一个人,这人在西沟里面靠山根底下开了一家食杂店。看了照片,他说那小子曾两次在他的食杂店买过方便面火腿肠之类的东西,所以记得清楚。现在我们已经把人重点安排在这家食杂店周围,分析那个小子应该就住在附近。估计这两天就能有结果了。” 吕天凡由衷地说:“老罗,我想不佩服你都不成。这么大的西沟,你是怎么过的筛子?光是西沟外围这一大片区域,让人看着就头痛。” 罗杰淡淡地说:“其实说难也不难,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只是这种发动不是靠嘴皮子,而是实实在在的钱。现在这年头,靠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难事。何况,你别忘了,我也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好歹也算半个西沟人。” 吕天凡说:“其实我来这里不是单纯为了这件事。” 罗杰笑道:“早看出来了。张成回来都跟我说了,少宗这小子是有点跋扈,弄得像真的一样,也怪不得小玲揍他一顿,正好也给他长长记性。怎么样?有什么新消息?” 吕天凡说:“昨天孙凤武接了一个神秘的电话,说话含含糊糊,两次提到了西沟这个地方,听那话的意思,好像他把什么人安排在这里,不能随便离开。” 罗杰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怀疑他把车藏在这里了?这里面别说藏一辆车,就是十辆车都没问题。关键是孙凤武这辆车太惹眼了,他是怎么掩人耳目把车开进来的?” 吕天凡没有作声,掐掉烟蒂,又抽出一支点燃。 “这样吧,我叫他们留意一下,找辆车比找人简单多了。” “还有一件事。” “说吧,我听着呢。”罗杰微微一笑。 吕天凡整理了一下思路,便详细讲了他到天筹人寿与肖捷等人见面及签协议的情况,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份协议摆在炕桌上。 罗杰拿过来翻了一下,这份协议他曾经看过,便问:“有什么问题吗?” 吕天凡又把偷听到肖捷与黄伟杰谈话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接着述说了姚律师对这份协议的看法,说完便定定看着罗杰。 “你是想问我怎么办,还是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罗杰的语调不温不火,竟似丝毫不以为异。 “你不反对?” “反对什么?这种人渣还跟她客气什么,不给点教训,她还真拿咱们掌柜的当软柿子捏。” “呵呵,有你老罗这句话就成。若连她都教育不了,还真有负我一身的能耐。”吕天凡立即穿鞋下地。 “掌柜的,需要我做什么?” “找到那辆车。如果找不到,那就一切休提。” 吕天凡掀开门帘子走了出去,旋即又退了回来,在背包里一阵摸索,掏出两沓钞票甩在炕上。 第五十八章 免费教育 吕天凡把车停在道边,斜对过就是天筹人寿保险大厦的正门。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陆续有人从大门的台阶上走了下来,这里面有一些就是天筹人寿的员工。 他是来接欧阳彤的,刚才打过电话,欧阳彤说还有些事情要耽搁一会,让他稍等片刻。 按照词典上的解释,“片刻”指的是很短的一会儿,但没有明确时间界定。对于现在的吕天凡来说,这个“片刻”至少长过了他吸掉两支烟的时间。 从大门处涌出来下班的的人越来越多,这里面并没有欧阳彤,他却看见了肖捷。 和肖捷一同走出大门的是黄伟杰。俩人出门并没有下台阶,而是站在门前车辆通道边上,一边和经过的人打着招呼,一边说着什么。 吕天凡心中一动,随即从后排座拿出他特意带上的数码相机,调准焦距。 此时正是下午五点来钟的光景,天光还是亮着。透过镜头,肖捷和黄伟杰的两张面孔,清晰无误地印在相机侧面的小显示屏上。 吕天凡连续摁动快门。 一辆蓝色雷克萨斯轿车开上了通道,停在他们旁边。肖捷对着黄伟杰摆摆手,便拉开车门,独自坐了进去。 汽车滑下通道,打着右转向,在道口让过了几辆车,沿着西安路向北驶去。 吕天凡想都没想,立即启动车子,紧随而去。 正值下班的高峰时段,街上人多车多,吕天凡小心地调整着车速和距离,使之不被落下。 一路上走走停停,最终,雷克萨斯车停在了一家豪华的大酒楼门前。 肖捷下了车,并未马上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车子被酒楼的保安引到旁边的停车位上。令吕天凡没想到的是,他曾经见过的齐秘书从驾驶室钻了出来。 当两个女人走酒楼的时候,欧阳彤的电话也到了。 “天凡,我下来了,你在哪?” “欧阳,不好意思,你先去,我马上就到。见面再跟你解释。” 吕天凡选了一个视觉角度相对不错的地方停了车,随即给林少宗打了电话。 …… “好吧,吕大老板,你解释解释吧,我听着呢。”欧阳彤一只手撑着下巴,手肘支在桌面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吕天凡。 “欧阳,别急着生气,咱们先点菜,等菜上齐了,边吃边说,”吕天凡翻着菜牌,笑嘻嘻地说,“你放心,理由绝对充分。” 当吕天凡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欧阳彤已经等了他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无怪乎一脸愠色。 彼时正是人车通行的高峰,林少宗去的很快。他骑着摩托车,还载着柳娅玲。等吕天凡交代明白事项,打出租车往这边赶,却费了很多时间。 这是一家鱼锅店,主要经营以淡水鱼涮锅为主的菜肴,店面不大,却显得干净素雅。店里坐了大约一半的食客,并不嘈杂。 吕天凡扬手叫过服务员,点了几样鱼片和青菜豆腐。他知道欧阳彤为了保持体形,很少吃肉,故意选了这家鱼锅店。 “这类野生的江鱼虽然是淡水鱼,但是肉质细嫩,多蛋白而少脂肪,正适合你这样的白领丽人食用。咱们k市有一家丽江食府,那里的虹鳟鱼非常有特点,有空我请你去品尝一回。” 说到这里,吕天凡的心底一道倩影一闪而逝,却是早已远赴他乡的魏倩玉,不知她现在过得是否如她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 欧阳彤一直默然无语,要么低着头,要么看向窗外。。 吕天凡并不着急,一边偷偷欣赏着他极少得见的欧阳彤的这幅冷美人的形象,一边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整件事情还是如实告诉她的好。[.超多好看小说]毕竟那位肖捷还是天筹人寿的副总,就算不是她的直属上司,保不准还能使个暗招下了黑脚,总要有点防备。 一会儿,两只小酒精炉架着的小铁锅端了上来,其他的菜品也陆续上齐,吕天凡又添了两瓶啤酒。 “你不是开车了吗?怎么还喝酒?”欧阳彤忍不住问道。 吕天凡耸耸肩:“车不开了,我是打车来的。” 欧阳彤微蹙着眉头说:“你不是开着车在我们公司门口等我吗?车呢?现在菜都上齐了,你解释吧。我可提醒你吕天凡,千万别拿些鸡毛蒜皮的事来蒙我,那样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搭理你了。” 吕天凡收敛起嬉笑的语气,淡淡地说:“我在等你的时候,看见你们那位肖副总先出来了。我想择日不如撞日,就跟上了她的车,倒是怠慢了你,实在是……是不怎么好意思。” “你跟着她干什么?你……,”欧阳彤愣愣地看着他,“你和我们公司签合同了?” “嗯。” “被算计了?” 吕天凡老脸一红。欧阳彤早就提醒过他,可惜依旧没逃过被坑的气运,这要怨只能怨他自己没长脑子。 “那你跟踪肖副总跟出什么名堂来了?” “她和那个齐秘书进了一家酒楼,我从公司找来两个人替下我,就来这儿了。” 欧阳忽然笑了一下,夹了一片鱼肉扔进锅里,说:“好了,你的解释和歉意我都接受了,吃饭吧。酒你自己喝好了,我不陪你了。” 吕天凡故态复萌,一口喝净杯中啤酒,做出愁眉不展的样子:“唉,酒入愁肠愁更愁,我哪有心思吃得下去。” 欧阳彤撇撇嘴,不屑道:“少来,从你一进来就没看到你愁到哪儿去,这会儿倒装起样子来了。你接的是什么案子?” 吕天凡说:“有辆进口原装保时捷在你们公司保了个盗抢险,现在车被盗了,你知道这事吧?” 欧阳彤一呆:“这件案子公司上下都传遍了,甚至总公司那边都来查问,250万的赔付啊。车找到了?” “还没。” “那你有什么损失?总不会找不到车你来赔付这笔钱吧?” “那倒不至于,我就算脑子窜烟,也二不到那种程度。” 欧阳彤“噗嗤”一笑:“这不得了,你也没什么损失,就当查不到好了。” “你们公司的副总都是怎么来的?”吕天凡漫不经心地问道。 “程序上副总以上的职位原则上都是由总公司任命。我们公司六个副总,其中有三个是刘总提名的人选,报到总公司,再由总公司任命。另外三个是由总公司直接派过来的人担任,肖副总就是其中之一。” 欧阳彤说的刘总,便是天筹人寿k市分公司的总经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刘总推荐的三个人,与总公司派过来的三个人,他们之间关系应该很微妙吧?” “这很正常,”欧阳彤无所谓地说,“总公司那边为了保持住对这边的牵制,人为地把这里的管理层分成两个派系,相互制肘,同时限制住分公司总经理一家独大的局面发生。这在我们那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你是属于哪个派系的?” “我不想属于任何一个派系,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就成。负责我们这一块的副总是刘总推荐的,他以前做的就是我现在这个职位。所以要完全脱离派系也是不现实的。”欧阳彤的眼神透出一丝黯然。 吕天凡嘴角微翘,一个想法在他的头脑中渐渐形成大致的轮廓。 他的这幅表情落到欧阳彤的眼里,变成了诡异的微笑,一对眸子却露出冷森森的光芒。 “天凡,你不准备放手吗?” 吕天凡正要说话,他的手机却响了。 电话是林少宗打来的,吕天凡静静听了几分钟,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最后,他淡淡地说:“少宗,辛苦你们了。你们直接把车开回公司就行了,我明早去取。还有,把她家的住址通过短信发给我。” 放下电话,吕天凡对欧阳彤说:“我的人手已经撒下去了,有了点眉目,撤回来就是前功尽弃。肖捷这个女人,空废了一身好皮囊,她以为世上就她一人长脑子,别人都是傻瓜,这回我要让她长长记性。” 欧阳彤惊疑道:“你……你别做傻事啊!” 吕天凡自信地笑道:“呵呵,这个你尽管放心,咱们要文斗不要武斗,我不过是给她一个免费的义务教育,让她长长心智。不说这个了,来,吃菜。欧阳,我发现几天不见,你的漂亮指数又上了一个台阶,有什么诀窍吗?” “讨厌!” …… 第二天天光刚刚放亮,吕天凡就赶到公司,此时包括赵炽在内,睡在公司宿舍的几个人还没起床。 吕天凡并没有打扰他们,到办公室取了几样自认为必要的监视设备用具,塞进运动包里扔进后备箱,锁上屋门,驱车悄然离去。 这是个幽静的居民小区,位于古安区西南,小区以西毗邻驼峰岭向东延缓下行的余脉,远远望去,苍松掩映之中,恰似避世的世外桃源,自成悠然物外的品格。 早晨六点钟左右,街上的人车寥寥,吕天凡在小区门口找了家早餐铺子,要了一碗豆腐脑和两根油条。之后在一个报亭买了一份晨报,钻进了车里。 他停车的位置,离着小区正门大约二三十米的距离,视觉效果极佳。 第五十九章 如法难治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上的人车多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嘈杂声不绝于耳。(.好看的小说)七点钟左右,肖捷那辆蓝色的雷克萨斯车缓缓驶出小区,汇入了马路上的车流之中。 吕天凡收敛心神,看了一会儿报纸,消磨着时间。一个小时之后,他重新启动车子,围着小区缓速转了一圈,再回到正门的时候,打开转向,直接开了进去。 小区的规模不大,十几栋楼,最多是八层高的的多层建筑楼房。中间也没有假山广场,只是在楼与楼之间的空地上,载满了梧桐树和槐树。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树梢上一蓬蓬嫩绿的枝叶,郁郁葱葱,芬芳扑鼻。 十七号楼在小区的西北角,楼西侧紧挨着小区的外墙。这堵嵌着金属栏杆的高墙,与对面的驼峰岭余脉,只有一道之隔。 这栋楼的二单元三楼,就是肖捷的住处。 昨晚林少宗也算胆大,开车紧跟着那辆雷克萨斯进了小区,目送着肖捷和齐秘书这两个女人,暧昧地互挽着手臂,走进了二单元门洞。直到两分钟后,三楼的落地大窗户的灯亮了,方才离开。 吕天凡远远地把车停下,只是坐在车内眺望,看见肖捷住处的窗户都打开了,一个女人伸出头正向窗外抖着床单之类的东西,于是猜测这可能是家里的保姆,遂拿起照相机。 提前调好了焦距,对准了那几扇敞开的窗户。当女人的头再次探出窗外,便按动快门。 从相机展开的屏幕上看,这个女人大约五十来岁,略有些灰白的头发紧紧束在脑后,拧成一个发髻,面皮白净,一看就是个手脚勤快之人。 放下相机,吕天凡启动车子慢慢往前开去,最后停在十七号楼前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打开车窗,又看起了报纸。[.超多好看小说] 此时已过了上班的高峰期,小区内往来的人车少之又少,安静得如同是一座植物园,只有叽叽喳喳的鸟鸣不时响起。一束阳光透过尚不算茂密的梧桐树叶的缝隙,在车头前洒下斑驳陆离的光与影。 二单元的防控门从里面推开,吕天凡刚才看到的那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衣着朴素干净,左手臂上挎着一个普通杂志大小的布包。 回身关上门,女人下意识地向周围扫了一眼,当然也看到了吕天凡的车。然而这车和车上的人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或者看过之后,出现在她视野中的一切人和物,瞬间便在记忆中抹去。这只是她的习惯而已。 看着女人施施然向小区的大门口走去,吕天凡并没有跟过去的打算,只低头看了一下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十一分。 吕天凡合上报纸,第三次从第一版开始重新浏览起来,仿佛报纸上的字里行间,对他有无穷的吸引力。他看得相当仔细,几乎是逐字逐句在读,不放过任何一点夹杂在边角旮旯的豆腐块儿,包括广告。 如果眼睛看累了,就打开车在收音机,寻找一档播放音乐的节目,仰头闭幕作倾听状。数分钟后,关上收音机,继续看着报纸。 女人回来了,慢悠悠的步伐显得有点儿疲惫。她的左臂依旧挎着小布包,右手拎着几个塑料袋,袋子里是红红绿绿的时令蔬菜。 吕天凡再次看了一下时间,十点二十九分。 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这女人就是肖捷家里的保姆了。 保姆走到防控门前,将右手的菜倒腾到左手,依旧曲着左手臂,右手伸进布包一阵摸索,最后拿出一小串钥匙,扒拉出一枚,打开防控门,走了进去。 吕天凡开车出了小区,来到最近的一家房屋中介店。这是他早晨来时就看到的地方。 店面不大,里面坐着一男一女。看到吕天凡进来,那名三十来岁的男子站了起来。 吕天凡说明就要租他们对面那个小区里的房子,那名男子在电脑上查了一下,说只有三套房子出租。吕天凡提出要去看看房子,男子爽快地答应,但是要打电话联系一下房主。 打过两个电话之后,男子说只能看两套房,其中一个房主不在家,看不了。吕天凡说两套就两套吧,先看看再说。 男子带着吕天凡步行进了小区。 两处房子都离着肖捷的住处有点远,吕天凡便失望了,看着小区内住的满满当当,根本无法重演当初对付林海东的一幕。 这两处房,其中一处房主在家,男子按了防控门上键盘的楼号,里面的人自会开门。另一处房是空屋,男子按动密码的时候,吕天凡用心记住了,问他这么多楼防控门的开门密码都能记住吗。男子不疑有他,笑着说所有密码的设定都一样,要不谁会有心思背那玩意儿。 往外走的时候吕天凡问他另一处房子在哪,男子指了位置,果然也不是理想之地。 从中介出来,吕天凡找了一家馆子随意填饱了肚子,就近又跑了两家房屋中介,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甚至这些中介出租的房源都一样,不禁失望之极。 吕天凡站在小区之外,开始打周边的高层楼的主意。令他无奈的是,这些个楼房即使让他随便挑,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而且小区的一侧,直接被一趟山丘遮的严严实实。 山? 吕天凡心里一动。 当他顺着山下的道路一路前行,果然发现一条人工凿成的石级。 于是他有了主意。 作为主峰的驼峰岭,最高的后驼峰,也不过七八百米,何况这里只是余脉。即使这样,这座小山丘也比肖捷居住的八层楼房高得多。 当然,这栋楼说是八层,其实只能当做四层来用,因为里面的居室都是跃层格局。 蹬着石级弯弯曲曲向上走了大约二三十米,吕天凡停步回身。他现在能看到肖捷那栋楼的正面,高度挺合适,只是距离比较远。他还需要步下石级,钻进旁边的林子里,沿着山脊向北走,才能找到合适的位置和角度。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的光景,吕天凡看着时间还早,放弃了提前踩点的打算,回到车上,把车开到离石级较近的地方停好。然后在附近找了一个网吧,泡了两个多小时。 六点来钟出了网吧,找了一家面馆吃下一碗兰州拉面,外加两个茶蛋,又去一家便利店买了点矿泉水、面包和火腿肠。 当他背着运动包再次踏上石级,发现这里人多了起来,陆续有人上山下山,都是附近的居民饭后来此锻炼。 此时天色早已黯淡下来,来这里锻炼的人,唯有他一人背着个大包,在别人的眼里显得怪异莫名。所幸这些人大部分是老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便走开了。吕天凡也不在意,走到下午停住的地方,瞅着左右无人的档口,跳下石级,随即身子隐进了山林之中。 林子里黑暗无比,只能隐隐约约躲过树的阻挡,吕天凡后悔没带来手电,只好打开手机,借着一点点绿莹莹的光茫,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前进。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切入点。 这个位置距离肖捷家窗户的直线距离大约百余米,透过树与树之间的间隙,他不用望远镜,就可以看见那扇宽大的落地窗户里闪着朦胧的光。 吕天凡从包里拿出一架小型号双筒望远镜,这架可不是当初他为看球买来的劣质大路货,而是正宗的日产平野十二倍望远镜。透过镜筒,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客厅里,偶尔露出的那个保姆的身影。 肖捷还没回来。 放下望远镜,吕天凡又拿出相机,对着窗户调起了焦距。当一切做完之后,他拿出报纸垫在一个土疙瘩上,坐了下来,静等着肖捷的回归。 今天一天,无论是罗杰、赵炽、梁钰以及林少宗、柳娅玲,都没给他打过电话,仿佛他被苍眼公司摈弃了出去,又回到了当初单枪匹马独闯连营的境地。 四周寂静得能听见虫子蚂蚁的叫春声,穿过树梢之间的缝隙,能看见湛蓝幽静的天空上,皎洁的月亮和闪烁的星星。山坡底下的马路上,偶尔有一辆汽车闪着大灯无声地滑过。 吕天凡已经在这里呆了足足三个小时。虽然已经进入六月末的季节,但是昼夜的温差仍然不小,他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开始后悔没多穿点衣服。 除此之外,他的心情出奇得平静,没有丁点不耐的情绪。既然要让对方付出大的代价,他自己怎也得有点付出不是。 不知是何原因,空自等待肚子饿得非常快,买的那些食品已早已被他吃净。借着看时间打开手机的亮光,他发现脚底下不知何时密密麻麻聚集了一层蚂蚁,正在成群结队搬运着他掉下的面包渣。 他吓了一跳,为了防止这些蚂蚁爬上身来,他站了起来。就在这时,眼角突地一亮,猛抬头,目标里的那扇落地窗户灯火辉煌起来。 举起望远镜,肖捷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窗前。 第六十章 无功而返 即使对她有了无法抹掉的成见,吕天凡仍然不得不承认,单从相貌上讲,这个四十岁的女人的确漂亮得让人垂涎。 她脱掉了外套,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纯白色短袖衬衫,松着最上边的两个纽扣,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和一串耀眼的钻石项链。 毫无疑问,肖捷赚足了吕天凡的眼球,无暇他顾。其实在这个女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吕天凡甚至连这人是男是女都没顾得上看,肖捷已经舒展粉臂,拉上了厚厚的窗帘。 对吕天凡来说,今天一切都结束了。其实这也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大半年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能够两次拍到林海东的不雅照,只能算是当时鸿运照头,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而自此之后,却鲜有机会再拿到这样的证据。 把相机和望远镜收拾进运动包里,吕天凡打开手机照亮,跌跌撞撞原路返回,寻到石级,下了山。 驱车回返的途中,路过一家洗浴中心,进去洗了个澡。本打算到休息大厅找个小姐按按脚,临时又改变主意,穿上衣服结了帐,直接开车回了大环路住处,睡觉去了。 到了早晨,吕天凡依旧起来很早。在街上吃了早点,就开车来到这个小区,仍然停在十七号楼前。只是这次换了个地方。 到了上午八点五十四分,肖捷家的保姆跟昨天一样,挎着布包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是十点零三分,同样拎着青菜,只是数量明显比昨天要少。 当保姆从布包里翻出钥匙,打开防控门,吕天凡便开车离开了小区,回公司去了。 公司里只有梁钰和柳娅玲,各占了一台电脑,不时地嘻嘻哈哈说笑。看见吕天凡进来,齐齐闭了嘴。 自他上回无缘无故发了一通火气之后,两个女孩和林少宗再见到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地说笑,似乎多了一层敬畏。(.)吕天凡也无可奈何,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少宗呢?”吕天凡问。 “那个神经质的娘们来电话,说他老公又要出去,让咱们帮她盯着。少宗说他自己去就行了,用不着那么多人。”柳娅玲解释道。 吕天凡“哦”了一声,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边又问道:“这两天有来报案的吗?” “有三个,其中两个听说咱们近期不接案子,就回去了。另一个留了一张名片,说她不着急,咱们什么时候有空了,就给她打电话。”说着,梁钰从桌子里翻出一张名片,走过来递给吕天凡。 “空翼传媒?”吕天凡看着名片上的公司名称,蹙了一下眉头,好熟悉的名字。 …… 虽然吕天凡没有特别的嘱咐,赵炽一如既往把监听到的孙凤武的对话,复制在电脑硬盘里。 戴上耳机,听着孙凤武略有磁性低沉的嗓音的时候,关于空翼传媒的猜测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孙凤武每天并不单单呆在办公室里。刨去他出去的时间,真正在办公室里说话的时候也寥寥无几。 因此,吕天凡只用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就听完了这三天的录音内容。 随着轻微的敲门声,梁钰探头走了进来,把中午的盒饭放到桌子上,见吕天凡皱着眉头在低头沉思,不敢惊扰,又悄悄退了出去。 这三天的对话咋一听平淡无奇,都是一些关于公司内部运作,或者其他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表面上跟保时捷毫无瓜葛。 然而吕天凡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仿佛有一丝模糊的影子就在眼前晃荡,却瞧不真切。 漏掉了什么呢? 吕天凡又从头听了一遍录音,这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但还是看得见、摸不着。他更加不敢大意,生怕错过这类罕见的灵感迸发的机遇,也许这就是找到保时捷的关键所在。 当他第三次听录音的时候,听到一半,脑际灵光一闪,情不自禁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砰”,桌子上的物件一阵乱颤,声音震耳,他却毫无所觉。 办公室的门呼地被拉开,林少宗等三人面色紧张冲了进来,却看见吕天凡毫发无损坐在办公桌子后面,戴着耳机,盯着电脑屏幕,面呈狂喜之色。 而先前梁钰送来的盒饭,盖子被刚才的一拍震开,里面的饭菜丝毫未动。 吕天凡对闯进来的三个人毫不为异,轻轻摆了摆手,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令他如此激动的,是听到从孙凤武嘴里说出的一个名词,集装箱。 这一段其实是孙凤武的一个电话,从说话内容分析,来电话的,大概是他下属运输公司的经理,因为运力不够,来请示的。 吕天凡上网查过,凤武集团就是从长途运输起家,现在下面就有一个分公司专责经营长途公路运输。 “现在家里还剩几辆集装箱车?” “他说得对,那辆车我调用了。” “你这个经理是吃干饭的?什么货你都用集装箱来运?这样的事也来问我?” “行,就这么办。不满意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就是了。” 吕天凡脑子里勾勒出一个连续的画面:一个人用钥匙打开保时捷车门,关掉车载定位仪,驱车驶出星苑小区。拐过一个街口,在黑暗中,一辆庞大的集装箱车停在路边,后箱门敞开着,像一只张着大口的怪兽。保时捷沿着支垫的钢板,钻进了车厢。车门关拢,随着隆隆的马达声,集装箱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不错,是集装箱车。只有隐藏在箱子里面,就能避过全市路口所有的监控摄像镜头。 “少宗,下午有事吗?”吕天凡一边摘下耳机一边问道。 “没什么事。”林少宗答道。 “马上跟我走,你开车。”吕天凡把捷达车钥匙扔给了他。 在去西沟的路上,吕天凡拨了罗杰的电话。 “呵呵,掌柜的,你的消息真灵通啊。我们刚摸到了门口,你就来电话了。” “什么消息?我不知道啊。” “啊,呵呵,倒没什么大事,我们找到那小子了。” 吕天凡长长吸了一口气,平定有些翻腾的心神,淡定地说道;“你在西沟的路口等我们,马上就到。” 林少宗在西沟厮混多年,轻车熟路。他开着车避开车流汹涌的大到,专拣人车稀少的小道,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罗杰和张成倚在一辆停靠在道边的摩托车上。 二人下了车,林少宗冲过去和张成你一拳我一脚打闹在一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吕天凡和罗杰自走到一边说话。 “那小子现在在哪?” “躲在一间棚厦子里,咱们的人亲眼看到他进去了,一直没出来。” “没惊动他吧?” “惊动不惊动都没关系,好几个人围得紧紧地,连只耗子都跑不出去。” “让少宗过去帮把手,实在不行就先把这小子拿住,免得他逃跑或者自残。” “行。” 两人叫过林少宗和张成,嘱咐了一遍,吕天凡特意强调,千万别动手打,制服就行,不老实就绑上。 张成知道具体的位置,骑上摩托车载着林少宗走了。 吕天凡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说:“我来其实是为了保时捷的事,没想到赶上了。” “有线索了?” “集装箱车。” 罗杰眼睛一亮:“呵,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吕天凡说:“也不是我想的,只不过监听了孙凤武的说话,他提到集装箱,提醒了我。” 罗杰仰头眺望着西沟,用手向北指了一下说:“如果是集装箱车,就好找了。这里能容得下这么大的车跑的地方并不多,只有一条路。而且那一带沿途有很多废品收购站,每一家占地面积都不小。”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定定的看着吕天凡,后者以同样的眼神望着他,俩人同时知晓了对方的心意,不由一震。 “去看看!” “走!” 车子驶过一段柏油路,便上了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一阵颠簸之后,在土路的一侧就看见有几家规模不大的废品收购站,砖石磊砌的小院显得肮脏不堪。不时有载着满满当当废品的三轮车进进出出。 “这条路开向哪?”吕天凡问。 罗杰握着方向盘,一边左右查看,一边说:“这是条死路,到了山脚下就没路了。”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来来往往的人力三轮车少了起来,代之以电动三轮车居多。 行不多远,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座砖石或者木栅栏围成的大院子比比皆是,金属、酒瓶子、废纸破布这些在城市里被称做垃圾的东西,在院子里堆积如山。偶尔在某间院子里停着一辆卡车,几个人在卖力地装载着废品。 吕天凡大开眼界,哪想到在这里能看到这般光景。 “你看那。” 吕天凡顺着罗杰示意的地方看去,果见在右前方一片砖墙之内,停着一辆集装箱车。而跟其他收购站不同的是,这所院子的大门紧闭。 驶到近前,可以清晰地看见,集装箱的侧面刷着“凤武集团”四个大字。 这辆车子停在这里本身,就是极其怪异之事。 罗杰没有停车,而是若无其事地按照原来的速度,继续朝前开去。 吕天凡拿出了电话。 “老冯啊,有个通缉犯,你只管过来带人就是。还有,多带些人过来,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惊喜。” 第六十一章 冤家路窄 “吕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骆薇粉目含嗔,指着稍远处的警车问道。 吕天凡回头看看站在稍远处说话的冯旭亮、罗杰等人,在他们身后还有两辆警灯闪烁的制式警车,耸耸肩,很不在意地说:“骆小姐,我是按照咱们的约定办事,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他们……”骆薇眉头一皱。 “哦,骆小姐,我想你误会了。其实我是先给你打的电话,没想到你们来的比警察还晚。我已经跟警方说妥了,等你们跟那小子谈完了,再把他交给他们。请你放心,在这之前,那小子一直在我的人手里。” “人在哪?” 吕天凡指了指前方一间红砖砌成的简易房:“就在里面。” 骆薇思付片刻,转身回到奔驰车前。 骆薇他们一共来了两辆车,一辆黑色奔驰轿车,还有一辆同样品牌的黑色面包车。 在隔窗与车内之人交谈了数句之后,骆薇点点头,朝面包车招招手。 面包车门拉开,从里面下来四个着黑色西服、脸扣墨镜的大汉。 骆薇随手拉开轿车的后车门,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虽是穿着简单的藏蓝色工装套裙,突显出其凸凹有致的身材。但是她的手指、耳朵上无不戴着光彩夺目的珠宝首饰,即使是在白天,依然耀人眼目。若不是她戴着一副大号的茶色眼镜,仅露出红艳艳的嘴唇,吕天凡相信她的脸上,一定抹了厚厚的粉脂。 吕天凡认出了这个女人,不由一震。 她就是李萍,波尔海绅士会所的大老板,林海东不曾公开的情妇,一个曾让魏倩玉都退避三舍的神秘的女人。 在四名大汉的簇拥下,李萍随着骆薇的引导,向那间简易房走去。 路过吕天凡身前,李萍放慢脚步,侧过脸向他微微点头致意,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因为警车的存在,惹得很多人抻着脖子围观,议论纷纷。幸而冯旭亮带来了八个人手,都穿着制服,分出六个人散在四周维持秩序。 而李萍辅一出现,颇带有港台电影里黑帮老大分量,竟有数声喝彩声传出。同时各类奇怪的议论,让站在附近的罗杰等人忍俊不禁。 “这是拍电影吧?” “胡说什么呢,摄像机在哪?” “拍远景,说不定是藏在哪啊。” 于是好多人四处转着脑袋,寻找并不存在的摄像机。 当李萍、骆薇一行六人接近小屋的时候,站在门口的林少宗和张成并不让路,而是直直地看着吕天凡。 吕天凡也是故意不作表态,直到李萍等人不耐,转回头看他时,方装模作样挥了挥手。 此时吕天凡由于李萍的意外出现,刺激了脑子里隐藏的一段记忆,他终于想起了在何处见过这个骆薇。 那个夏日的夜晚,在星苑小区李萍的寓所内,在宽大的沙发上,两个漂亮的女人耳鬓厮磨、忘情缠绵的景象,再一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两个女人一个是李萍,另一个不是骆薇是谁? 不知为什么,吕天凡忽然记起肖捷和娇小的齐秘书,不禁恶狠狠地想,这两个女人是否也是如此变态般地爱恋? 眼见李萍和她的随从们鱼贯进了小屋,冯旭亮走了过来,笑着说:“天凡,这是否就是冤家路窄呢?” 显然,他也认出了李萍的身份。 “这没办法,k市就这么大,两座山碰不到一块儿,两个人早晚有相遇的时候。”吕天凡摊摊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冯旭亮,“我说老冯,我是头一回看你穿这身皮子,倒是挺精神。新衣服吧?” 冯旭亮说:“我这身除了开会,一年还真穿不了几次,今天要不是你特意提醒,我穿它干嘛。” 吕天凡向周围努努嘴:“你也看见了,这么多人一旦乱起来,就不好收拾了,就靠你们这些穿皮子的压压场。” 冯旭亮回头看了一眼说:“罗杰这人真是个人才,在西沟里愣是活生生把人找出来了,这在以前绝对令人难以置信。你是怎么把他骗过来的?” 吕天凡笑了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转移话题道:“咱们什么时候去那边看一看?很可能就有一条大鱼等着我们呢。这边就这样了,你们留下两三个人就足够了。” 冯旭亮沉吟着,摇摇头说:“还是等一会王枫吧,案子毕竟是他负责的。” 吕天凡明白他的意思,这起轰动全市的保时捷被盗案件若是告破,破案人将是无限荣光,至少也为今后的平步青云添加了砝码。 冯旭亮此番作为,一方面碍于情面,当初也是他把吕天凡介绍给王枫,寻求合作的机会。还有一方面,王枫的亲叔叔就是市局副局长,卖个情面,说不定还为以后的仕途凭添一大助力。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王枫开着一辆丰田大吉普,带了两个人,兴冲冲赶来了。 辅一下车,王枫便拍着冯旭亮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说:“冯所,不管今天成与不成,我王枫都承你这份情。” 接着看着吕天凡,称赞道:“我到底没看错吕老板,不做刑警真是可惜了。我来晚了是因为我又重新查了一下发案时的路访材料,确实有人反映当晚看到过有集装箱车驶过,或者听到类似的声音,监控录像也证明了这一点,只是我们都没想到。” 便在此时,小屋的门开了,李萍为首的六个人走了出来。走在最后一名大汉招呼了一声,守在小屋门口的林少宗等人迅速进了屋子。 吕天凡看了冯旭亮一眼,后者会意,招了招手,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察随后跟了进去。 很快,一个砸着背铐、头被衣服蒙住的人,在两名警察的押送下,钻出了小屋,塞进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警车里。 “这是谁?”王枫看得莫名其妙。 “吕老板刚做完一桩买卖,顺手牵羊给我送了一位通缉犯。”冯旭亮含混地解释道。 王风看向吕天凡的目光,又多了一层复杂的含义。 两辆奔驰车缓缓启动,忽又停住。轿车的副驾驶门打开,骆薇下了车,向吕天凡这边款款走来。走至距离他们十余米处,却停住了脚步。 吕天凡明白,这是要和他单独说话。便冲着身旁诸人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骆小姐,有何指教?” 骆薇微笑地说:“吕老板,我们老板托我向您以及贵公司表示诚挚的谢意。在整个k市,恐怕只有你们,能完成这样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委托。” 吕天凡谦虚道:“贵老板客气了,我们不过运气好而已,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骆薇闻言“噗嗤”一笑,立刻脸若桃花盛开。吕天凡不禁想到,她被李萍压在身下呻吟娇喘的场景,不由心底一荡。 恍似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骆薇一只手掩住嘴,略略转过头,再转回来时已恢复常态,只是眼中仍盈满笑意,递过一张名片:“我们老板说她会请吕老板吃饭,同时商谈最终的费用,希望吕老板能赏光。” 吕天凡唬了一跳,李萍是什么人?抛开炙手可热的波尔海大老板这个身份不提,光是她隐藏的身份,在k市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她能请他吃饭,那是个什么概念? 待听到是商谈费用问题,提起的心又掉了回去,心想这大概是客气话罢。 接过名片,却看见骆薇期待的眼神,恍然大悟,忙从背的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两只手轻轻一触,旋即分开,一股滑腻的感觉传了过来。 骆薇嫣然一笑,轻声说了句“再见”,随即转身离去。 包括吕天凡在内,谁都没有看到,当骆薇转过头的瞬间,她的脸已变得淡漠如旧,仿佛刚才微笑的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骆薇关上车门,两辆车子几乎同时启动,调了个头,向西沟外驶去。 李萍坐在后排座上,无论车子如何转向,她的眼睛始终追随着,那个正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的吕天凡,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骆薇转过身子,叫了声“老板”,递上了吕天凡的名片。 李萍接过扫了一眼,轻轻念道“吕天凡”,随后问道:“你对这个吕天凡怎么看?” 骆薇想了想。其实她根本没有必要去想、去措辞。只不过老板问起,若张口就说,会给人一种轻率敷衍的感觉,这是非常危险的做法。 即使她和李萍有了鱼水之欢,仍然不敢在这些枝节问题上大意。因为她知道,她的美丽的女老板,从来就不缺漂亮的女人和英俊的男人。 “我觉得这个人绝不像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眼睛里,隐藏着一种使人悚然的东西。偶尔不经意间露出一丝,仿佛能看透你的内心,令人不寒而栗。” 李萍轻轻一笑:“骆薇啊,很少见你这么仔细的观察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你和这个吕天凡见过几次?两次吧?” 骆薇心里一惊,脸上却露出羞赧状:“老板,你误会了,我是……” 李萍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行了,不用解释了,就当我是开玩笑好了。”随手将吕天凡的名片递还回去,“这几天你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还有他那个苍眼商务信息咨询公司的情况。” “老板,你是怀疑他跟那件事有关?” “当时市公安局派出人手,几乎把k市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头绪。魏倩玉可不是个简单女人,她怎会找那些明面上的蠢材,授人以柄?这个吕天凡突然冒出来,的确蹊跷。” 虽然开车的司机是李萍的老班底,不虞他泄底,但是她说的话依旧很隐晦,只有她俩方能领会对方的意思。显然骆薇不仅仅是她的性伴侣,同时也是她的心腹。 “我明白了。”骆薇接过名片,低声说道。 车内沉寂下来。 第六十二章 章 伺机而动 “喂,有活人没有,有的话吱一声。(.无弹窗广告)”王枫用力摇晃着大铁门,“咣咣”作响。随着他的高声叫喊,院内响起了激烈的犬吠声。 俄顷,里面响起一个人的吆喝声,那只刚才还慷慨激昂的狗叫,立刻蔫了下来。 门缝里露出小半张充斥着皱纹的脸,皱着眉头打量着门外之人,问道:“你们找谁?” 王枫亮出工作证:“公安局刑警队的,你把门打开。” “刑警队?”门内人一愣,“刑警队到我这儿干什么?我又没犯法。” 王枫冷冷地说:“犯没犯法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你开不开门?” 那人还在犹豫,此时冯旭亮等人适时往前站了站,进入了那个人的视线之内。 这一亮相果然有用,门内之人看见外面站了好几个警察,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门锁。 这人是一个五十余岁的短胖汉子,王枫正要说话,“嗷”的一声,一只黄色大狗蹿了过来,幸而被这汉子牵住了狗脖子上的项圈。 王风大怒,伸手掏出了手枪,“咔嚓”一声上了膛,冷森森说道:“你最好把这畜生关进窝里去,否则小心我一枪崩了它。” 中年汉子一激灵,不敢在犹豫,赶忙照做了。 这座院子的占地面积不小,却几乎空空如也,看不到像其他收购站那样,各种废品堆积如山的场景。因此,停在院子正中的集装箱车,格外显眼。 “这车是谁的?”冯旭亮指着集装箱车问道。 中年汉子不做声,眼睛却瞅向身后的房子。 这是两间不大的土坯房,房顶铺着黑乎乎的油毡纸,两扇窗玻璃支零破碎,有些地方还贴着硬纸。 冯旭亮不敢怠慢,立即领了几个警察冲了进去。 吕天凡、罗杰等人一直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好看的小说) 不一会儿,冯旭亮等人把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带了出来。 王枫缓缓走上前去,紧紧盯着年轻人的双眸,直到后者如芒刺在背、瑟瑟发颤,始淡淡问道:“这车是谁的?” “我的。”年轻人的声音有些抖动。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凤武集团运输公司的。” “车里装的什么?” “……” “我问你车里装的什么?” “是……废品。” “好吧,废品,那你把车厢打开让我瞧瞧。”王枫的脸上竟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我,没有钥……匙。” “我叫你把门打开!”王枫的这一句几乎贴着年轻人的耳边狂喝出来,对他来说不啻如一个炸雷。 为了配合他的声势,一个刑警队员站在身后,踹了年轻人一脚。 “大哥,别打我,不关我事,我开……给你们开。”年轻人哆哆嗦嗦拿出了钥匙。 “咣当”一声,车厢门拉开,露出了一摞摞从底到顶、捆得整整齐齐的废报纸。吕天凡上前用力一拽,“扑通通”,几捆报纸甩到了地上,里面竟是空的。 往里看了看,吕天凡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气定神闲踱到一边。 众人涌过去一看,不禁大喜,一辆车牌号为d9241的黑色保时捷小轿车,宛如一个睡美人,静静地卧在车厢里。 …… 方悦神色紧张地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年轻人。桌子上只摆着两盘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年轻人捧着饭碗,专心致志地狼吞虎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桌子上碗盘之间的空处,搁着一个扑克牌大小、黑黢黢的塑料盒。这是他按照电话里的指示,从孙凤武办公桌下面取回来的窃听器。 当然,这玩意儿当初也是他亲手按上去的。 他的面前也有一碗米饭,只是无论如何,都没心思咽下一粒米,心里忐忑地揣测,对方还要提什么样的条件。 这里就是前些日子这个年轻人约他见面的饭店,同样是在这个包间。虽然年轻人说过,只要他按照他们的意思照做,所有的一切将一笔勾销,同时还有一笔酬劳,方悦并没有信以为真。 即使在他的公司,他们同事之间,表面上和谐如常,一旦获得这样的把柄,他相信谁都不会轻易放弃,绝对会努力将获得的利益最大化。 更何况对方是跟他毫不相干的外人。 年轻人抹了抹嘴,抬头看了一眼方悦,脸上显出诧异之色,一指桌上的饭菜:“你不饿吗?吃点吧。” 方悦尴尬地咧咧嘴,说不清是哭是笑,伸出筷子,意思了一下。 年轻人点了一支烟,极其自然地顺手一摸,桌上的窃听器便收了起来。又在包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信封,甩在方悦的跟前。 “收着吧,这是你应得的。我说话算数,咱们的事儿清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在这件事上和你过不去。” 方悦愣愣的看着对方,似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也不用担心。虽然你做的事上不了台面,但确实是件大好事。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方悦低下头不吱声,静静地听着年轻人说话,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渐渐在心底滋生。 “临走前给你两个忠告,第一,你那个凤武集团恐怕时日无多,你还是早作打算。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个人才,该跳槽就跳槽吧。” 年轻人把桌子上的手机和香烟火机塞进包里,斜跨到肩上。 “第二,老老实实守着你的老婆孩子过日子吧,别整天想三相四的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也不是那块料。” 站起身子,年轻人走到门口,忽又转身:“对了,这顿饭是你请客,千万别浪费了。” 言毕,推门走了出去。 此时方悦的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木然呆坐。 走出饭店,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华灯绽放,人流如织。年轻人寻到自己的捷达轿车,打开车灯,驱车缓缓驶离停车位,旋即加速,汇入流光溢彩的大街,不见了踪影。 …… 上午九点零七分,肖捷家的保姆推开楼底的防空门,走了出来。跟往常一样,曲着的左臂上,挂着布包。 今天是周五,早晨临上班前,肖捷告诉她,今晚有客人要来,要她做点准备。 她被雇佣在这个单身女人家里做保姆,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两人之间的言语中早已有了默契,无需复赘。 今晚有客人,代表的是一个人,而且这个客人不管是男是女都将留宿。做准备的意思是要在家里吃晚饭。 毫不夸张地讲,她最拿手的是鲁菜,以她的水平,就算在k市中档次的酒楼做主厨,都毫不为过。虽然女人做主厨的例子极其罕见。 有了这张王牌,再加上她本人勤快一点,干净一点,懂事一点,嘴巴紧一点,很快就在家政这个行业崭露头角,至少她的工资就是普通保姆的两倍还多。甚至比一些自以为是的公职人员,赚的还要多。 如果保姆也像酒店一样论星评等级,她绝对是超五星级,或者是六星、七星级别的。 这家的女主人对她相当不错,每月的工钱从不拖欠,甚至经常地有所奖励。这一方面是对她做活儿的一种肯定,另一方面也是对她口风缄默的一种奖赏。 这位她后来才得知,只比她小十来岁的女主人,是她保姆生涯中伺候的最为怪癖的女主人。这个怪癖不光指她的个性,还包括她的行为。 在这幢房子里,有一间极特殊的屋子。同其他房间不同的是,这间屋子的屋门紧锁。直到她来了三个月之后,女主人才给了她一把钥匙,可以进去打扫卫生。 当她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心情简直可以用震撼来形容。当然表面上依旧若无其事,默默地收拾着卫生。她知道,女主人正在冷眼旁观着她的一举一动。 显然这一次她通过了考验,于是被留了下来,直到现在。 那位女主人经常会领些男男女女,钻进那间屋子里。屋子虽然隔音,但是她在自己的房子里,依然可以明显感觉到墙壁的震颤。开始时颇为恐慌,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了。 她睡觉的房间也不小,女主人的这项安排也十分周到,有电脑电视电冰箱洗衣机,有单独的洗浴室和卫生间,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厨房,自成体系。 每当有客人留宿,除非女主人特别嘱咐,她便留在自己的屋子里,任凭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亦不管不顾。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风和日丽,她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身上的每个汗毛孔都透出舒爽的感觉。 雨雪天气除外,她故意每天步行去两公里之外一家菜市场买菜,就是借此舒展一下筋骨,权作是体育锻炼。 她在思索着晚饭菜肴的搭配,也在想着明天回乡下家里的心事,不知道儿子能不能回来。她和女主人有约定,每周休息两天,周五早晨离开,周日晚上回来。 他有个儿子在上海读大学,凭着母亲的收入,儿子足以应付那里的高物价。 一个年轻人迎面走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衣着极其普通,身量消瘦,脸上扣着一副墨镜,半寸长的头发根根直立,肩上搭着一只紫色运动包。 保姆扫了一眼年轻人,第一印象是这个人面生得紧,再无下文。当两人擦肩而过,年轻人的形象便在她的脑海中消弭无踪。 保姆再次陷入自我的内心世界里去了,浑然不知在刚才两人交错的刹那,时间的长河曾停止了流淌。 第六十三章 女王风范 当吕天凡站在十七号楼二单元门洞前,他知道这附近应该有一只摄像头,但是是否正对着他,就不敢肯定了。 他的手里握了一串钥匙,这当然是刚才从保姆的布包里偷出来的。 钥匙有六把,他不知道哪一把是防控门的钥匙,也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引起可能存在的监控人员的注意。 他随便找出一把钥匙做开门状,其实是用身体遮住了外面的视线,按了开门的密码。 门锁果然应声洞开。 上了三楼,因为这栋楼全部是跃层式格局,每层楼只有一扇房门。 吕天凡端详了一眼防盗门的两个锁孔,从那串钥匙里找到两把十字钥匙。为了防止意外,开门前他先试着按动门铃。良久,屋内没有丝毫反应,便迅速打开了房门,闪了进去,随后关上了门。 虽然他曾在外面用望远镜,窥探过这里的情况。然而真正置身其中,仍然情不自禁看得目瞪口呆。 诺大的屋子装饰的极其豪华奢侈,地面上是铮亮耀眼的红木地板,在大厅的正中间,铺着一块花团锦簇的地毯。 屋子里所有的木器家具皆充斥着古香古色的情调。四周墙壁贴着淡黄色的壁纸,间或点缀着以赤裸的人像为主的油画。当然这都是艺术而非其他。 棚顶吊着八角琉璃灯,每只灯面上都雕刻着美轮美奂的图案。可以想见,夜幕降临,当这只灯点亮的时候,配着四面壁灯的辉映,这里又是何等的辉煌与壮观。 片刻之后,吕天凡醒悟过来,他可不是来参观的。 从包里拿出一双洁净的鞋套,小心地套在脚上,又戴上线手套。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方踏了进来。 这栋住宅一楼除了客厅,还有餐厅、厨房、带浴室的卫生间。另外还有两间屋子。 一间紧挨着厨房,吕天凡推开看了一下,里面简直是小型的居室,应有尽有,推测可能是保姆的居处。 另一间屋在斜对面的楼梯下方,门上包着软皮,试了一下没有推开,应是上了锁。 登上二楼,一共有三个房间。一间主卧,一间客卧,还有一间是书房。 吕天凡站在主卧室里,四处张望。这间屋子面积不小,布置却相对简单了些。只有一张大床,一排衣柜和一个梳妆台。 令他咂舌的是,屋子里的镜子倒不少,床头床位的墙上各嵌了一面大镜子,甚至窗上方的棚顶,也有一面。看来这个肖副总的情趣还真不含糊。 吕天凡在寻找合适的位置和角度。这次潜进来的主要目的,一方面想看看屋子里的具体状况,另一个就是打算在这间卧室里,安装个摄像头、窃听器之类的玩意儿。 这是魏倩玉那件事给他的启发,虽然有些下作,但是好像还没有更好的办法。 正思量着,转了几个身子,手指触到兜里一块硬硬的东西,那是从保姆布包里偷出来的一串钥匙。心里一动,记起一楼有间上锁的软包门房间,心想或许能够打开。 重新回到楼梯下方的房门前,挨个试着钥匙,终于在试第三把的时候,转动锁芯,拧着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屋内黯淡无比,隐隐约约透着诡异的气息。 借着开门漏进的少许光线,在一侧墙边找到了照明灯的开关。随着屋子里骤然光亮,入目的情景,着实让吕天凡大吃一惊。 房间里除了光滑的地板和洁白的棚顶,四周围墙壁如同房门一样,俱包着软垫层。贴墙钉着十数个挂钩,吊挂着皮鞭、皮带、麻绳、皮革颈圈、手铐、胶带之类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东西,令人眼花缭乱,仿佛是一个刑具的展览馆。 在房间的最里面横着一张有些欧式复古味道的大铜床,床头床尾的铜栏杆上,各铐着两只手铐。席梦思垫子上零散地落着眼罩皮裙皮绳黑丝袜等物。[.超多好看小说] 挨着床头的地板上,还有两个造型精巧别致的狗笼子。 在鹅黄色光芒的辉映下,这间屋子和屋子里的物件,不但不使人恐惧,反倒散发着让人充满遐思和隐欲的冲动,勾引起积压在心底、已经遗忘了很久的最古老最原始的渴望。 吕天凡轻轻走了进去,拿起一个个物件摆弄一番。这些东西咋看起来黑黝黝泛着幽光,其实都是塑料或者皮革制品,即使那几根表面看有点唬人的皮鞭,搁在手里也是轻若无物。 这些刑具吕天凡虽然以前从没见过实物,但是在某些限制级的电影电视中看到过它们真实的用途。他记得有个名词,英文简写是“s^m”,中文的涵义就是虐恋。 这里绝对是肖捷最大的隐私之所,如果拥有了第一手影像资料,就等于握有肖捷的命门。这同时又是一把双刃剑,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伤及自身。毕竟他是偷偷潜入进来,秘密拍摄。 对肖捷来说是见不得光的事,对他同样也上不了台面。 吕天凡四处打量着,找寻最佳而又隐蔽摄像切入点。 屋子里各个角落的情况一目了然,很快他就选好了一个地方。这是房间顶棚的一角,如果这里有个摄像头的话,不仅整个屋子尽皆收入囊中,而且这个角落恰好有一块灯光不及的黑暗处。 吕天凡走了过去,仔细查看,却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此处早已安下了一只摄像头,而且和他包里装的那枚极为相似。 脑筋急转之下,他判断这里恐怕是肖捷有意为之。但是她安摄像头的目的何在? 有摄像头,就应该有电脑相接。肖捷的住处有电脑的地方,一个是在保姆的屋子,另一个就在书房。 吕天凡不敢怠慢,关了灯,退出屋子,锁上门,直奔二楼书房而去。 打开电脑,一番搜索之后,果然在一个文件夹里,找到了控制摄像头的图标。在看到录像程序并未启动之后,吕天凡松了一口气。 他安心地在电脑里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所需要的东西。这一段段影像剪辑,精确再现了那个屋子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吕天凡只看了个开头,确定之后,从运动包里拿出大容量的移动硬盘,将这些影像资料拷贝了进去。 此时他打心底由衷地感谢这位肖副总,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所需要的一切。 也许是灯光的原因,只穿着黑皮短衫、黑皮短裙、黑丝袜以及黑色高跟鞋的肖捷,裸露的肌肤白得耀眼,闪着炫目的光泽。 屏幕中,她正缓缓戴着一副黑皮五指套,聚精会神地脸上,显得无比的庄严肃穆,仿佛正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 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只穿着裤头的男人,低着头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却看不清他的脸。 男人的皮肤略显松弛,腹部略微隆起,一看就知,这是一幅刚刚处于养尊处优状态下的体态。 戴上手套,肖捷不慌不忙走到床边,先松下发髻,顿时焗成亚麻色卷曲的长发,瀑布般垂了下来。她从床上捡出一幅黑色眼罩,套在脸上。 这副眼罩并没有出奇之处,吕天凡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影片中那个行侠仗义的佐罗,带着亦是同一样式的眼罩。 肖捷着装仪式的最后一项,就是从床上的一堆物件中,扒拉出一只水晶皇冠,至少在屏幕上显现的也是类似水晶装的皇冠,扣在头上。 于是,女王诞生了。 女王围着男人慢悠悠转了两圈,似在审视着她的战利品。在她背在身后的手里,拎着一个用皮带结成的头套。 当女王再次踱到男人的身后,靠上前抬脚轻踢他的腿弯处,男人毫无反抗顺从地跪了下去。当女王用膝盖顶住他的背部,揪住头发,迫他仰起了头,吕天凡终于认出,男人竟是黄伟杰。 黄伟杰脸上露出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陶醉与享受,而是一种不应该存在于现在的表情,恐惧。 一只血红的圆球塞进他的口里,当那个皮带套罩住了头,其中一根恰巧遮住了他大张的嘴。他的整个头颅,便只露出了鼻子和一双惊恐眼神。 这只不过是开始,女王耐心地、事无巨细地装扮着她的宠物,仿佛在妆点一副艺术品。 黄伟杰仅剩的一块遮羞布,被女王毫不留情地撕碎。赤身赤体的他,身长缠满一根根皮带,一身相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细腻的皮肤,被勒出一道道皱褶。双手双足俱被铐住,手铐脚镣之间,连着细细的铁链。 女王的奴隶亦告诞生。 女王在奴隶的脖子上套上链子,如同牵着一条狗,拽着他在地上爬行,不时地用鞋尖踢,用皮鞭抽。温顺的奴隶最后被女王关进了狗笼子里。 这段影像戛然而止。 上面的这些都没有超出吕天凡的认知,至少他以前看过的有关这方面的影视,大多如此,实在想不透黄伟杰刚开始时因何而如此恐惧。 然而,在下一段视频中,吕天凡终于找到了他惊恐的根源。 这一次黄伟杰依旧身无寸缕,甚至一根皮带都没有,仰躺在大床上,手脚成大字形背靠在床棂上。由于身下垫着枕头之类的软物,使得他的身体弯成倒弓形。最顶端一团毛茸茸之中,疲软如绳。 肖捷还是女王的装扮,只是手里换成了一根,嗯,一根成人用品店卖的那种假道具,无论长度和厚度都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黄伟杰脸上的恐惧之色更甚,双眸甚至露出乞求之色。然而女王不为所动,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握着物什的手因用力而青筋暴裸。 看着肖捷来到近前,黄伟杰身体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脸上竟冒出了汗珠子…… 第六十四章 论功行赏 屏幕上只有视频,没有声音。然而吕天凡仿佛听到如撕帛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只觉头皮发麻,身上汗毛孔倒数,原先因视觉刺激而有些蠢蠢欲动的心绪,如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降至冰点,乃至出了一身冷汗。 他哪里料到这位看似清丽可人的肖副总,竟有这么冷酷的一面。 在以后的视频中,经常能看到出现了两个女王。黄伟杰吃的苦头更大,如一只被剥了皮摊在砧板上无助的羊羔,令吕天凡都不禁替他悲哀起来。 另一位女王身材苗条,看起来年纪不大。等她摘下面罩,吕天凡仍只觉面熟,却想不起是谁。直到她戴上眼镜,方认出这竟是那位含蓄的齐秘书。 女王也并不永远是女王,偶尔也扮演奴隶的角色。这种角色互换只在肖捷和齐秘书俩人之间进行,激烈程度也远没有对付黄伟杰来的残酷。这不过是两位大美女为之后的颠鸾倒凤,进行的铺垫热身而已。 出现在肖捷小屋中的男人,并不止黄伟杰一人。还有两个,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吕天凡均觉面生。 揉揉眉心,点了一支烟,吕天凡站起身子踱到窗前,看着窗外的街景。k市土地规划局依旧巍峨耸立,然而物是人非,那位曾经显赫一时的林海东副局长,现在正深陷在某一所监狱之中,独自品味着孤寂与无助。(.好看的小说) 这几段录像他是拿回住处才得以仔细观看。 肖捷的电脑里,存储了大量这类视频集锦,看来她也喜欢利用感观,来满足自身有些畸形的需求。 因为时间的限制,吕天凡不可能把肖捷电脑中所有的视频都下载。虽然只下载了一小部分,却已够用。被分解了的炸弹,依旧还是炸弹 保姆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回来。吕天凡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拔下数据线,将书房恢复原状。临出门前,又在曾进去过的屋子查看了一番,确认无异后,方锁上了房门。 在小区正门口附近,吕天凡再次“恰巧”与保姆擦身而过,那串钥匙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保姆的布包里。 把上午这一段经过重新梳理过后,吕天凡坚信,他做的一切毫无纰漏。若他不声张,肖捷绝对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小段视频,泄了出去。 如何利用手中这张王牌获得最可观的效益,是他目前考虑的重点。 如同一枚炸弹,扔出去威力尽显,但也有可能炸伤自己。而握在手里,却能给对方有效的威慑。因为没有人知道你手里的炸弹威力几何,也不知道何时会扔出去。 人们的恐惧大都来源于未知。 当吕天凡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他的心里已有了主意。 孙凤武因涉嫌诈保被警方刑事拘留的消息,并未如想象中在k市掀起轩然大波。究其原因,大概是主流媒体没有大肆传播,吕天凡也只从第三天的晚报内版不起眼处,找到一行标题式的简短报导。 当然,报导是正面的,只说警方破获了保时捷轿车被盗一案,关于孙凤武的事也只是最后顺便提了一句。 孙凤武从开着一辆二手重卡车跑运输开始做起,凭借着精明的商业头脑和出色的运作能力,短短十几年时间,便扩展至今天涉及运输、餐饮娱乐、地产等多行业、拥有近千名员工的集团式企业,堪称是白手起家的楷模。 媒体不报道说明上面有人打过招呼,吕天凡想到的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防止产生混乱。凤武集团的舵手被抓,整个公司面临解体的边缘,数百名下岗员工如何安置成了当前最大的问题。一个不慎,很容易演变成群体事件。二是孙凤武还有别的问题,有待调查。 官媒没有什么报道,小道消息却不少。一则说孙凤武是被竞争对手陷害,还有的说他公司已经面临倒闭,故铤而走险,等等。 这些都不是吕天凡所关心的。他已经完成了业户的委托,只待得到警方的通知,就可以到天筹人寿去收钱了。除非那位肖副总良心发现能付足他的款项,一切还就罢了,否则,他将会毫不留情地反戈倒算。 又过了一天,王枫主动到公司来找他。 由于破案有功,加上他本身特殊的身世背景,市公安局已经为他报请个人二等功,只等省厅的批示。王枫也没忘记冯旭亮,把他也扯了进来,报了个三等功。 这些事儿吕天凡是听冯旭亮亲口所说。 王枫不是空着手来的,他送来了三万块钱,说这是破案的奖励。 “一共是五万块钱,我给队里的弟兄留了一万,旭亮给他们所里的弟兄留了一万,剩下的我都拿来的。我知道吕老板不会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就算我们的一点心意吧,你千万别推辞。” 吕天凡笑着说:“我不会推辞的,这也不是小钱。以前听说都是往警察局送钱,现在倒过来了,从我这里也算破了这个谣言。” 王枫说:“保险公司那边我已经说明了原委,我们内部可能对我和旭亮有点精神上的嘉奖,吕老板不会太介意吧?” 吕天凡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从内部的公文上,在这起案子的破获中,他吕天凡的作用是不存在的。 他本就是不慕虚名之人,何况人家把钱都送来了,正是表示愧疚之意,自然乐得送个顺水人情。而且正好借此机会和这位底蕴颇深的刑警队长拉近了距离,以后也好方便办事。 吕天凡遂问起孙凤武的事,王枫也不隐瞒,除去紧要的机密,大略讲了一下情况。 天筹人寿的怀疑得到了证实,正如之前吕天凡和罗杰等人的猜测,凤武集团其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入不敷出的境地,表面上看似是孙凤武不得以铤而走险,获得苟延残喘的些许流动资金。 其实他们已经查证,孙凤武早在前几年已经开始变卖资产,大量资金转移到了国外,他的妻子和儿子的账户上。 孙凤武的涉案已不仅仅是诈保那么简单,目前由市政法委牵头,以刑警支队为主成立了专案组,经侦支队、检察院等有关部门介入,展开了大范围周密的调查。 拔出萝卜带出泥,吕天凡没料到事情竟然这么复杂,他听得都有些头大。不管怎么说,孙凤武这面民营企业的旗帜,算是彻底倒下了。 俩人又闲聊了几句,王枫看了一下时间,抱歉说他是挤出点空闲跑来的,不能多呆了,还得回队里去。吕天凡也不强留,只说等刘队长忙过这一阵,咱们找上老冯好好喝一顿。王枫自是满口答应,随即离去。 第六十五章 脑子窜烟 将近一个星期过去了,天筹人寿没有跟他联系过,仿佛忘了他们之间有过约定这件事。王枫讲得明白,他已经去说过了,按道理讲,对方怎么地也要通个气,至少道个谢什么的还是应该的,毕竟省去了250万的赔付金。 外边响起了嘻嘻哈哈的说笑声,公司里多了两个正式的探员,气氛随之热闹起来。吕天凡本想把罗杰剩余七个徒弟一并招揽过来,却遭到后者的反对。 罗杰的理由很简单,除了林少宗,其他的人他私下问过,只有两个有这个意向,但还需要磨练。其他的人,包括张成在内,只是好奇跟着玩玩而已。如果人手不够还需要他们帮忙,绝没有问题。 吕天凡遂不再强求。 招揽人手的事,他一直在考虑。现在公司逐渐走向正规,通过孙凤武这起案子,他有了较为明确的目标。 两样人才是他目前急需要的,一个是专业的财会人员,还有一个是精通各类刑事民事法律的人。只是这两类人才凭借着自身的才能,足以在这个社会中立足,是否愿意到他这个不论不类的调查事务所,确实值得商椎。 吕天凡晃晃头,把思绪拉回到现实的境地。他拿起电话,给冯旭亮打了过去。 吕天凡把王枫来过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而后转过话题,说老冯你不是想搞个同学聚会吗,你把咱们年级在k市的同学组织一下,这顿我来搞定。 冯旭亮嘿嘿一笑,说难得吕大老板这么主动,这事儿我先联系联系,定个大伙都能接受的时间,到时候再通知你。 放下电话,思付一番,打开抽屉,从一摞子名片里找出黄伟杰的那张,按照上面写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听出是吕天凡的声音,黄伟杰的语气显得非常热情,说早就想给吕老板打电话,肖总还特意嘱咐过,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一时没倒出空儿,接着是连串的道歉和感谢, 吕天凡暗自鄙夷一通,恐怕一个月后给这位黄经理打电话,还是同样一套说辞。(.好看的小说)口里却淡淡地说我这儿店小利微,快揭不开锅了,是不是把咱们的帐结算一下。 黄炜杰笑言吕老板说笑了,还能差这点小钱。钱已经准备好了,吕老板打发个人来取就是了。 吕天凡听他说是小钱,心里便是一凛,果然不出所料。不动声色地说那就明天吧,明天上午我去找你。 双方随即定了具体时间,放下电话,吕天凡的眼里闪出一丝狠色。 第二天,吕天凡带着罗杰和柳娅玲,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进入天筹人寿大厦一楼大堂。 黄伟杰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已等候多时,见吕天凡进来,忙迎了过去,满脸堆笑说:“吕老板,你可真是分秒不差啊。上一回我以为是巧合,现在才知道这是吕老板的一贯作风。” 吕天凡看着眼前的黄伟杰,脑子里浮现出他被肖捷和齐秘书凌虐的画面,眼里闪出异样之色,含笑回应道:“有劳黄经理久候。” 黄伟杰看到跟在后面的罗杰和柳娅玲,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吕天凡并未给他做介绍,,就那么气定神闲站在那儿,等着他下一步的安排。 “哦,三位请跟我来吧。”黄伟杰咳嗦一声,将三人引向通往电梯的甬道。 这一次吕天凡等人被领上了二十四层,楼道房间的格局与他上次去的二十六层大致相若。 “吕老板,欧阳经理就在这一层办公,你们是老同学,不去打个招呼吗?”黄伟杰有些过分热情地提议道。 吕天凡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欧阳现在是工作时间,恐怕没有时间会客,我们还是别打扰她了。(.无弹窗广告)黄经理你说呢?” 黄伟杰见过的吕天凡几次,后者皆是嘻嘻哈哈,少见这么一本正经,心里不由打了个突。但是看到罗杰和柳娅玲二人亦步亦随,显然是他的属下职员,心道也许这位吕老板故意在下属面前摆正经架子,遂觉释然。 几个人进了离电梯口不远的一间小会客室,黄伟杰请三人落座,又去拿了几瓶矿泉水,放在三人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坐到了对面。 “吕老板,我们已经接到了刑警队的正式通知,保时捷被盗案件已经告破,车子完好无损被找回,车主孙凤武因为涉嫌诈保被刑事拘留。刑警队的王队长向我们大概讲述了破案经过,他说这起案子之所以破获,你们公司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是由于你吕老板一再坚持,所以在对外的口径上,才把你们公司排除在外。说实话,我理解你们的想法,但从个人角度上讲,我还是非常钦佩吕老板的行事风格。” 吕天凡轻轻一笑:“黄经理过奖了。归根到底我是生意人,生意之外的事,还是少沾为妙。” 黄伟杰扫了一眼罗杰和柳娅玲:“真没想到车子竟藏在西沟,那地方我听说像迷宫一样,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的,连肖副总都对你们的办事效率感到吃惊。” “其实也没什么,以前不是有句老话,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只不过现在若要发动起来,还要靠银子的诱惑。”吕天凡指了一下罗杰,“这位是我们公司的罗副总,这次能找到车子,全赖他一力调度。” 柳娅玲暗暗发笑。她来公司也有几天时间了,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副总一说,今天从吕天凡嘴里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个。罗杰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直挺挺坐得笔直,垂着眼帘,仿佛吕天凡说的是另外一个跟他无关的人。 “贵公司真是藏龙卧虎啊,难怪。”黄伟杰本以为罗杰能客气点跟他点个头或握个手什么的,见对方毫无表示,只得讪讪转移话题,“酬金我们已经按照协议准备好了,不知吕老板要支票还是现金?” 吕天凡摊摊手:“无所谓,黄经理怎么合适就怎么办吧。” 黄伟杰点点头,说你们稍等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屋子。大约五分钟后,带了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女子返回,手里拿着一个凸鼓的信封。 “请吕老板清点一下,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呵呵。”黄伟杰把信封递给吕天凡,故作幽默地说。 吕天凡接过信封,用手掂了掂,面含诧异:“这是多少?黄经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黄伟杰微笑着说:“一万元整。因为知道贵公司在这件事上出了大力,肖副总特批,按照协议酬金三倍的金额给付,我想吕老板应该会满意的。” 吕天凡似怔怔瞅着一脸无辜的黄伟杰,若是之前不知道这个状况,这是应该大吃一惊才对。可惜此刻他做不出这个表情,只是想大笑,显然这是不合时宜的举动。 摇摇头,吕天凡终止止住狂笑的冲动,变成无奈地苦笑:“我想这其中可能有误会,我能否见见肖副总,当面澄清一些事情。” 黄伟杰面露难色:“这个,肖总……可能在开会,不太方便吧?” 因为知道了内情,在他眼里,黄伟杰表演得有点拙劣。吕天凡懒得陪他继续在这里演戏,直接拿出手机,拨了肖捷的电话。 “肖总,我是吕天凡,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里。黄经理已经把你们理解的协议酬金付给了我,我想这其中可能有些误解,能否方便与您面谈?”吕天凡直截了当地说道。 电话另一边沉默片刻,随后肖捷的声音淡淡响起:“让黄经理领你上来吧,我在办公室。” 吕天凡让罗杰和柳娅玲在会客室等候,他独自和黄伟杰乘着电梯来到顶层肖捷的办公室。文静的齐秘书这回没再请示,直接拉开门让他们进去。 如果现在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把那段视频放出,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吕天凡进屋之后不无恶意地想到。 “肖总,我记得上次在这里说得清楚,若我们完成贵公司的委托,将获得保险金的百分之十二作为报酬。这辆保时捷当初投保额是250万,这样我们应得到三十万酬劳。刚才黄经理告诉我实际酬劳只有三千,我不知道是怎么算出来的?” 肖捷的表演显然要比黄伟杰逼真得多,她的惊讶似发自肺腑。先看了一眼黄伟杰,然后说道:“我不明白吕老板所说的‘说得清楚’是指什么?上回吕老板在谈到酬劳一项,与我们后来签的协议的内容并无矛盾,保险费的百分之十二,不就是三千吗?其实我们本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吕老板还真有本事。这还是黄经理认为你们得到的太少,提议加到一万,我本以为吕老板能非常满意这个结果。” 吕天凡苦笑着说:“肖总,你也知道我们公司对外收费的价码,一万块钱恐怕连找个二奶的案子都不够,何况这么大的盗窃案?除非我脑子串烟了。您知不知道我们为了找这辆车,花费了多少人力财力?” 肖捷依旧在微笑,只是声音有点冷淡:“吕老板,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当时串没串烟我不知道,合同协议书在这摆着。我们是正规的保险公司,有着严格的管理规章制度,不是哪个人就说的算,一切按照合同说话。若你有异议,可以依照协议,向古安区法院提起民事诉讼,我们将非常欢迎。” 第六十六章 意外之得 肖捷的话有点发狠的味道,吕天凡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益。[.超多好看小说]由于之前早有了心理准备,此时非但没有发怒,脸上反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个表情落到肖捷的眼里,竟让她有些发悸。 “肖总,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就无话可说了。从前有句老话,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今天正好相反,买卖成了,仁义没了。这一万块钱就权当肖总的‘美意’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吕某告辞!” “不送!” 在天筹人寿大厦大门口,趁着罗杰去开车的档口,黄伟杰做出为难状,歉意道:“吕老板,这个,实在是不好意思,其实都怨我当时没说清楚。肖总也是一番好意,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吕天凡呲牙一笑,攀住黄伟杰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黄经理,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兄弟怎敢怪你呢?这样吧,今晚我做个东,咱们唠扯唠扯。公归公,情归情,怎么样,赏个面子?” 黄伟杰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婉拒道:“这怎么行?吕老板,今晚我还有事,要不再说吧。” 吕天凡露出不满意的样子:“黄经理,一看就是托词,把兄弟当外人了不是?这件事还多亏你帮忙,我本想事儿做成了给你些提成,只是这俩钱实在拿不出手,只好请你撮一顿。你放心,今晚咱们不谈公事,只论私交,何况我和肖总翻了脸,以后还得麻烦你斡旋。说实话吧,兄弟查这件案子还有些意外之得,要不能这么好说话?我也不想瞒你,你来了肯定会有惊喜。” 黄伟杰显然被所谓的“意外之得”所吸引,脸上犹豫不定。 此时罗杰开着捷达车停到近前。 临上车前,吕天凡拍了拍黄伟杰的肩膀,笑着说:“行了黄经理,别推辞了,晚上我给你电话,到时候咱再唠。” 说完,和柳娅玲上了车,摇下车窗摆了摆手。车子轻微地一声轰鸣,扬长而去。 “掌柜的,我是副总经理这件事,你不会是随便说说吧?”罗杰握着方向盘,意味深长地说。 吕天凡回头看了坐在后排座上的柳娅玲一眼,说:“小玲你做个证明,这可是老罗主动要求的,我可没逼他。别说副总经理,就是总经理,老罗你想要,我让位就是。” 罗杰哑然失笑:“我做老总了,你干嘛?” 吕天凡说:“我还是掌柜的。” 三人一阵轻笑。 柳娅玲终于忍不住问道:“老板,天筹人寿都欺到咱们头上了,就这么算了?” 吕天凡耸耸肩,没有说话。 罗杰抬头看了一眼倒车镜,插嘴说道:“小玲啊,你什么时候看到过咱们这位老板吃过亏?这事儿你就等着听结果好了。” 柳娅玲脸色有些绯红。她想起第一次给吕天凡设套的情形,最后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也没少被这位老板轻薄,事后愣是跟她装了半年二百五。 如果以现在的心态,再回到大半年前,在灯光昏暗的的一品屋里,她恐怕会心甘情愿任其妄为。过往的经历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时间没有倒流的可能,她只有把这个希冀的隐秘埋在心底。 她真正进公司的时间并不长,没人知道她和吕天凡是怎么认识的。梁钰曾旁敲侧击打听过,被她含含糊糊支应过去。这一段历史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相信对吕天凡也是如此。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共同秘密。吕天凡让她脱离了昼夜颠倒、灯红酒绿的夜场陪伺的坐台生涯,给了她希望,让她在这个五光十色的都市之中找到了赖以生存的立足点,有了这个幸运,夫复何求? 前面的吕天凡和罗杰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闹,全没把刚才在天筹人寿的遭遇放在心里,同时也没留意正坐在后面,通红的脸想着心事的柳娅玲。 回到公司,赵炽、林少宗、梁钰等人都在,吕天凡把所有人叫到自己的屋子里,开了一个会。 说是开会,全没有会议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因为又破掉两起有影响力的案件,人人心情放松,一派嘻嘻哈哈的喜庆情形。若是不知道的人进来,还以为他们正在无事闲聊。 吕天凡先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去保险公司的事,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件事他自己解决,就算揭过去了。 第二件事是现阶段公司一切步入正常,案子该接还得接,同时宣布由于罗杰主动要求承担更大的责任,特荣升为公司的常务副经理,有权对承接的案子进行审核。 众人一阵嬉笑,副经理倒是都认可,只是这主动要求,明显属于吕天凡的杜撰,谁都不会信以为真。反而皆认为吕天凡私下恐怕做了不少的说服工作。罗杰也不出言反驳。这件事就算定下了。 梁钰说了一件事。上午旁边林业局来人说,这一片地方最近恐怕真的要拆迁,说他们已经收到了内部消息,虽然暂时还没对外公布,估计也过不了今年。 于是大伙就公司新址的选择议论开来,大致分成两派。 林少宗和梁钰提议租间写字楼,理由是这样更有利于宣扬公司的知名度,而且k市其他类似的公司都是这么干的。 赵炽和柳娅玲建议还是像现在这样租用公建房,一是省钱,二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正好也和别的公司有所区别。 吕天凡没有表态,问罗杰你怎么看。罗杰摊开手说这两种想法都不错,我都赞同。惹得又一阵嬉笑。 吕天凡知道罗杰不表态是想看他的意思,否则一旦意见相左就无法自圆其说。便说你们谁有想法都可以去找,先和那边探探底儿,回来再商量。反正还有一段时间,不必太着急。 赵炽说他在监听孙凤武的时候,看见在离他们公司不远的一条胡同里,有一座一楼公建房出租。因为地角朝向偏僻,人流少,一般的商家都看不中,挂了挺长时间的招租启示,却乏人问津。 这时有人按了门铃,梁钰和林少宗跑出去开门,进来的时候拎着一摞子盒饭。原来是饭店送午饭来了。 “先吃饭,吃完饭下午咱们跟着赵胖去看看。”吕天凡挥挥手说。 …… 这座公建房占地大约一百四五十平米,从沾满泥灰的三扇落地玻璃窗向里望去,里面被砖墙隔成了一大三小四个房间。此外,无论墙壁还是棚顶,皆是水泥裸露,是一栋清水房。 三扇窗户上俱都用黑墨涂上硕大的“租售”字样,后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 赵炽照着电话号码打过去,说了几句话之后,扣上电话,对吕天凡说,房主不在市内,看房的话要等到明天下午。 吕天凡点点头。几个人又四处看看,确实是幽静的所在。胡同里大约能容两三辆车并行的宽度,到公建门前凹陷一块,留了停车的空地。 公建所在的是一幢八层高的楼房,朝向胡同的都是窗户,这里属于楼后一侧,对面是一堵高墙。即是说,在胡同里只有这一处公建的门面房。 “潜德巷,嗯,”吕天凡看着贴在墙壁上的门牌号,点点头说,“‘士之为善者,虽潜德隐行,必有时而发’。好名字。” 赵炽等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名字的好坏与这座房子有什么关系。众人之中唯有罗杰和柳娅玲明白,吕天凡看中了这块地方。 “我看这儿挺不错,处在闹市之中的僻静地儿,比什么写字间强多了。”罗杰虽然听不懂吕天凡那一句古语什么意思,但适时替他说出了心意。 林少宗和梁钰本就和罗杰关系不一般,自不会出言反对。于是在潜移默化中,这项提议成了所有人的选择。 吕天凡说:“老罗,这件事你和赵炽先跟房主接触一下,探探他的底线。” 赵炽笑道:“老大,这房子我打听过,从建起就一直闲到现在,两年多了,我估计给钱就能租。” 吕天凡淡淡地说:“问问他的卖价。” 众人俱是一愣。 “还有,”吕天凡仰头看着楼上,“赵胖,你打听一下,这楼上有没有房子出租,最好是相邻的两套。” “好!”赵炽爽快地答应。 “掌柜的,这银子够吗?要不我们几个一块凑凑?算是借给你的。”罗杰把吕天凡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公司成立大半年以来,承接的委托如同刚打出的水井,源源不断,加上吕天凡并不吝啬,连带着罗杰、赵炽、梁钰等人的收入颇为不菲,至少比那些大公司的高级白领毫不逊色,甚至还要多得多。否则,吕天凡也不敢夸海口,许诺欧阳彤两三倍她现在的工资,招她入伙。 嘿嘿一笑,吕天凡神秘地说:“现在银子够不够还真不好说。如果今晚搞定了黄伟杰,那是肯定够了。” 几个人又胡天海地议论了一番,大概都是房子怎么布局、置办什么样的家具,仿佛是装修的是自己的新房。当然这都是指着玻璃窗说的,颇有隔空瘙痒之感。 吕天凡独自躲到一边,打了个电话,回来之后把车钥匙扔给罗杰:“你们晚上去聚一聚吧,我就不参加了,餐费算到公司的账上。以后若有这样的事,老罗就能定,不用问我了。” 吕天凡最后的话是说给梁钰听的,她现在兼管公司的财务。 走到胡同口,招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第六十七章 稍安勿躁 吕天凡跟黄伟杰约定的那家餐馆,就在后者居家的附近。(.无弹窗广告)在黄伟杰看来,或许这是巧合。 他认为吕天凡不可能知道他真正的住处,即使公司里的人,包括欧阳彤在内,都不知道。他在公司登记的是户籍地址,一处正在动迁的地块,而真正住处另有其所。 这家餐馆小巧玲珑,洁净清爽,地道的江南菜肴远近闻名。俩人坐在二楼的小包房内,四周墙壁上贴着几幅水乡风情画框,正中的一面墙上,挂着白居易的《忆江南》。 服务生端上来四盘菜,江南脆鳝,松鼠鳜鱼,红汤有机鳖,三黄鸡。酒是汾酒,外加两瓶本地啤酒。 看着桌子上的酒菜,黄伟杰有些为难,说吕老板你该知道我不能喝酒,吕天凡说白酒是我的啤酒是你的,咱们今天只为尽兴能喝多少喝多少。 黄伟杰放下心来。俩人边吃边唠,恰似老友谈心,和谐交融。吕天凡果然信守承诺,一句不提他们与保险公司之间的纠葛。 眼见吕天凡一瓶白酒喝下了一半,黄伟杰也下了一瓶啤酒。不知是心里有些愧疚,亦或是想探一探吕天凡说的意外之得到底是何物,黄伟杰竟主动说起上午之事。 吕天凡拦住他的话头,说咱们可是讲好了,只谈友情不说其他,接着故意转移话题,似不经意间问起他的家里情况。 黄伟杰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些,言语间不时留露出对美满家庭的满足。当知道吕天凡还是单身之后,便半真半假地以兄长自居,说你嫂子的医院里有不少漂亮的姑娘,等给你介绍一个。吕天凡连忙表示感谢。 又杂七杂八胡聊一通,吕天凡的脸上已被酒染红,黄伟杰有点沉不住气,试探地问起上午他所说的意外之得是什么。 吕天凡微眯着眼睛,怔怔看着黄伟杰,直到后者有些不自然地转别脸去,忽然诡秘一笑,用手指点点他:“我说老黄啊,你跟兄弟在这喝酒,是不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啊?” “是啊,”黄伟杰笑着说,“怎能总劳你破费,这顿算我的。[]” 吕天凡慢慢摇摇手:“黄兄啊,这话说得就不够意思了,你这是揣着明白跟兄弟装糊涂啊。我说的你不过意可不是指喝酒的事。” 黄伟杰惊讶道:“兄弟你怎么这么说?难道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说吧,什么事?” 吕天凡嘿嘿一笑,指点着他说:“行啊老黄,还在跟我装。你跟姓肖的那个骚娘们合伙坑我三十万,揣你们自己腰包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黄伟杰一惊,随即故作从容道:“兄弟,喝多了吧?这事儿可别胡说。” 吕天凡双目倏然张开,脸色依旧微红,目光却清澈无比:“黄兄,你看兄弟像喝多了的样子吗?这事要知道也不难,到你们财务那儿一查就知道了。还有啊,你们坑了‘匡义’多少钱啊?还用我再提几个人吗?” 黄伟杰面无表情看着吕天凡,良久,点点头说道:“吕老板,我看错你了。我确实拿你当兄弟才坐在这儿,还请你自爱,不要再信口雌黄。这顿饭我请了,再见!” “等等啊,话先别说得这么早,”吕天凡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随手从包里拿出两张照片,轻轻按在桌子上。“我说过有意外之得,黄兄看看再下结论不迟,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这两张照片一看便知来自视频的截图,主角都是黄伟杰,而且他的面部均都特别得清晰。 一张是他赤裸着身子跪在地上,作爬行状。一根银亮的链子从他两腿之间穿过,交接在套在脖子上的项圈上。项圈还拴着一根同样的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握在一个穿着三点式和肉丝袜的女子手里,女子的手中扬着一根小皮鞭。(.)另一个身材略微丰满的女子则坐在床边,她的一只脚趾头,被黄伟杰含在嘴里。两个女子都带着眼罩。 另一张照片则简单得多。黄伟杰亦是一丝不挂,手脚均被铐在床棂上,扭曲的身子呈不规则的大字型,脸上呈现出一种迷离蒸腾的神色。一个同样赤裸的女子,背对着摄像镜头,坐在他的胯骨上,在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黄伟杰此时的表情极其精彩,目瞪口呆,拿着照片的双手微微发颤。 吕天凡点起一支烟,静静地等待他消化掉最初的震撼。他需要一个冷静的黄伟杰,便于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震撼过后,接之而来便是无比的愤怒。黄伟杰豁然起身,眼珠子里仿佛要冒出火星,瞪着绿天凡,咬牙切齿地说:“姓吕的,你就是个人渣,这种手段你也使得出来?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卑鄙!” 吕天凡好整以暇地说:“黄兄,稍安勿躁,坐下,咱们慢慢地说,没有什么事谈不开的。不过我可先打个招呼,千万别再爆粗口了,否则谈都别谈。” 黄伟杰喘着粗气,抑制住撕碎照片的强烈冲动。他当然知道这么做根本就没有用,因为照片的背后是一段完整的视频。 恢复了些许理智之后,黄伟杰缓缓坐下,盯着吕天凡,看那个架势,仿佛随时都有扑过来咬他的可能。 吕天凡不紧不慢喝了一口酒,又尖了一口菜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说:“黄兄你好歹也是个高管,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方面你要向我学习学习。今天上午你们把我的三十万张口就变成三千,你看我有一点激动吗?” “什么三十万变成三千,我听不懂,”黄伟杰竭力压抑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和公司的事与这些照片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和你签合同的是肖总,而不是我。” 吕天凡指着照片上体态微丰的女子说:“这个就是那个骚女人吧?旁边这个是齐秘书。说实话,我当然知道整件事的幕后指使是谁,所以真正要对付的是肖捷,没想到你也牵涉进来了。” “你想怎么做?” “她不仁我不义,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把这玩意公布出去,让她名誉扫地。名誉对她这种人来说,价值三百万都不止。” 黄伟杰赫然无语。按照吕天凡刚才的说法,他拿这个对付的是肖捷,自己不过适逢其会而已。 可是这段视频一旦公开,肖捷当然声名扫地,别说是天筹人寿,整个k市恐都难以容身,他黄伟杰又能好到哪儿去?毕竟k市是他的家,他家人、亲戚朋友都在这,这里是他的根基。 吕天凡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敲中了他的软肋。黄伟杰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于是继续说道:“想黄兄也会体谅兄弟的苦衷,若黄兄处在我这般境地,恐怕比我做的还要激烈吧。” “吕老板,可这……,这,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黄伟杰言语支吾起来。 “黄兄,你这话说得就没情分了,”吕天凡晒道,“这是秃头虱子明摆的事。我吕某能在西沟把那辆车翻出来,肖捷那点瞒天过海的技俩,岂能轻易漏过。有了‘匡义’的前车之鉴,我怎能不明白当初黄兄执意要在合同上加上那几个专有名词的用意。” “可是,那样做也非我本意。如果你就这么公开了,岂不连我也连理了?”黄伟杰的脸涨红了,冒出了汗,当然不是气愤,而是紧张。 他开始暗暗评估视频曝光的后果,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 吕天凡设身处地一想,就大概明白黄伟杰的心思。他在想法设法拦阻自己公开视频,只是没想到更好的主意而已。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吕天凡淡淡反问道。 “要不我找肖副总说说,按照三十万付给你酬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这样行了吧?”黄伟杰渐渐恢复了冷静。 “不行,”吕天凡断然说道,“也许刚才我的话没说清楚,整件事情黄兄也有份参与,我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三十万就想封我的口,我吕某也太不值钱了。别忘了,你们之前还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难道也让我都说出来不成?” “吕老板要狮子大张口吗?这样破罐子破摔,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对钱上面没什么特殊要求,就是想出口气而已。据我所知,黄兄的家就住在附近吧?” “你什么意思?威胁我吗?”黄伟杰再次激动起来。 “你若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你真不怕我报警,告你敲诈勒索吗?” “悉听尊便。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刚才我们俩的谈话,已经被我录音了。” “你……” “黄兄,我一直拿你当兄弟,才跟你交实底儿,希望你以诚相待。哪知你处处跟我打马虎眼,还替肖捷那个娘们遮掩推脱,使我不得不怀疑你真实的用意。实在抱歉,兄弟只能得罪了。” “你……,等等。” “黄兄不必着急,我还等着你报警呢,暂时不会走。” 黄伟杰急促地喘着粗气,眼光游移不定,显然脑子里在转着什么念头。 吕天凡悠闲地又点起一支烟,默默抽完,掐灭烟头,看了一下时间说:“看来黄兄是不准备报警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告辞了?不过这顿饭钱我会到吧台去结的,你不用担心。” 站起身作势欲走的时候,黄伟杰终于说话了,语气透着无限的沮丧:“吕老板,你说怎么办吧?” “黄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不公开这些视频,你说的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吕天凡重新坐了下来,眼神中露出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好吧,既然黄兄这么慷慨,我也却之不恭了。黄兄是否先讲讲‘匡义’的事?” 第六十八章 尘埃初落 “喂,您是刘总?” “你是哪位?” “鄙人吕天凡,苍眼商务信息咨询公司。[]” “哦,吕老板,呵呵,我知道你。我还真想向你当面致谢呀,为我们公司挽回了一大笔损失。” “刘总客气,不过我现在就在贵公司附近的天茗茶社,刘总既有心,何不过来一叙?” “呵呵,吕老板既然来了,何不来我这坐坐?我这儿的茶可不比茶社的茶差多少啊。” “刘总啊,实不相瞒,我找您来另有目的,并不单单是为了喝茶。” “什么目的?电话不能说?” “就是向您反映一些有损贵公司利益的事情,电话里实在不方便说,而且您那儿耳目众多,只好麻烦您老屈尊了。” “呵呵,有这么严重?” “恐怕比您想的要严重一点,刘总若有降压药什么的,最好带点,以防万一。” “哈哈,你这小子有点意思,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吕天凡看着欧阳彤,耸耸肩说:“怎么样?马上就到。” 欧阳彤静静地喝了一口茶水,并没有特殊的表示。她也就那么一说,当然相信吕天凡一定会把刘总叫出来,否则他就不是吕天凡了。 就是半个小时前,欧阳彤接到吕天凡的电话,询问刘总的电话号码。欧阳彤问他干什么,吕天凡支支吾吾就是不说,欧阳彤说你不说原因我就不告诉你,吕天凡没法,只好让她来天茗茶社。 等听完吕天凡说的情况之后,欧阳彤也觉事态的严重超出了预期,这已经不仅仅是吕天凡他们三十万块钱的事了。便问他这可不是空口说的事,你有证据吗。吕天凡说证据当然有,要不我敢找刘总吗。 欧阳彤待吕天凡打过电话,并未离开,想了想,她也打了个电话,请了人过来。吕天凡见她说话很谦恭,问是谁,欧阳彤说是主管他们部门的林副总,他也应该过来听听,毕竟是主管人事的。吕天凡也没拦阻。 大约二十分钟后,刘总来了。 刘总身量不高,体态微胖,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梳理得一尘不染,黝黑发亮,面色红润,显然非常注意保养,鼻梁子上架着一副浅色眼镜。 “刘总!”欧阳彤恭恭敬敬站了起来。 出于礼貌,吕天凡也起身相迎。 “哎呦,小欧也在啊。”刘总看到欧阳彤,明显一愣。 欧阳本是复姓,他却简称为“小欧”,吕天凡暗自偷笑。 欧阳彤先是介绍了吕天凡,说明他们的同学关系,等刘总坐下后,方从容不迫地解释说:“刘总,天凡找我要你的电话,我想知道原因。天凡跟我简单说了一下,我认为这件事情确实比较严重,就把您的电话给他了。还有,刚才我自作主张先跟林副总汇报了一下,他说一会就到。” 刘总点点头,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看不出任何赞许或者责怪的暗示。 吕天凡想起初见肖捷时她的微笑,难道做保险的都是这副德行?这笑好像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吕老板,肖副总早先跟我说过你的事,原本我还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真让你破案了,了不起。你和小欧是中学同学吧,你们是哪个学校的?真出人才啊。” 三人笑了起来。 吕天凡说:“刘总过奖,我哪是什么人才,不过是硬着头皮给自己谋条活路。嘿,现在就跟您说吗?” 刘总摇摇头:“等一会吧,林副总来了一块听听。能让小欧感觉到严重的事情,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吕天凡说:“刘总你降压药救心丸什么的都带了吧?拿出来放桌子上吧,用起来也方便。” 刘总呵呵大笑,手指点着吕天凡说:“你小子,我这身体好得很,用不着这药那药的,看你说的架势,这事不能小了。” 吕天凡说:“小子哪敢跟您老谎报军情,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刘总接茬戏道:“那就让小欧做监斩官。” 欧阳彤一旁听得不觉莞尔。他知道这俩人今天是头一回见面,却聊得似非常投机,仿佛认识了多年,而且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在公司里谁看见刘总不寒蝉若噤,她也是首次得睹这位公司最高首长诙谐的一面。 三人说话的功夫,林副总也到了。 林副总四十岁左右,生得人高马大,却长着一副书生面孔,白白净净,神色从容。 待众人都坐定,欧阳彤却站起身子向外走去。她的意思很明显,回避。 “小欧,你既然来了,一块听听吧。”刘总叫住了她。 欧阳彤点点头,神色自若重新坐下。 面对三个人六双眼睛,吕天凡咳咳嗓子,呲牙一笑:“刚才欧阳问我有没有证据,不能空口白舌,我觉得这话有理。所以我想还是让证据来说话吧,几位首长意下如何?” 刘总笑着说:“行啦,你小子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菜就上吧。” 一旁的林副总颇为诧异地看了刘总一眼。 吕天凡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说:“你过来吧。” 众人惊讶地看着门口,不知道这位“证据”是谁。 俄顷,门开了,进来的竟是黄伟杰。 …… 吕天凡听黄伟杰讲完所有事情的经过之后,找了个借口先出来了。之所以如此是怕黄伟杰故意有所遗漏。现在事情已经明朗,成了人自己家里的事情,他再呆下去就有点不知趣了。 他来到旁边的一间小包房,就是之前黄伟杰呆的地方,独自一人静静地抽烟喝茶。 自从来到k市之后,他鲜有机会处于这种无忧无虑、无思无念的极度安静之时,过去的林林总总走马灯似得在脑海里掠过,就像放着一幅幅幻灯片。 以他现在的境况,总算是在这座都市里落了脚,对于每年有数十万来这座城市打工的外来者之一,像他这样的幸运儿凤毛麟角。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为衣食奔忧,现在,却可以决定一个大企业高管未来的命运。如果他愿意,肖捷和黄伟杰等人绝逃脱不了林海东的命运。 如果把人生分成阶段来计算,他相信天筹人寿这件事了之后,对他的事业来说就是一个分隔符。 未来还在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电话响了,是刘总打来的,让他过去一下。 推开门,发现房间里只有刘总一个人,欧阳彤、林副总以及黄伟杰都不见了踪影。 刘总依旧微笑着,只是眼神露出深邃的目光,似要剜进他的心里。 “天凡,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从吕老板改成天凡,本身就是亲近的表示。 “没别人了,这点保密的常识我还是懂的。” “肖副总和黄伟杰的事情,宣扬出去就是悍然大波,我们承受不起啊。他们就由我们内部处理,你不会有意见吧?” “没有,这也是我的意思。不过黄经理也算是悬崖勒马、弃暗投明,刘总就算给我个面子,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嗯,既然你这么说,我会考虑的。保时捷的事,我现在就给你答复,按照原有的协议约定,三十万照付,额外再给你加十万,就算是在这件事上对你的酬谢,你可千万别推辞了。” “呵呵,只有傻瓜才不会要,谢谢刘总了。” “我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不过还想多一句嘴,天凡,有没有想法到天筹人寿工作?待遇从优。” “刘总啊,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刑警队也这么跟我说过,呵呵,我那儿也有一大家口子的人,离不了啊。” “那算了,就当我没说,呵呵。我想和你们公司签订一个长期的合作意向,吕老板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 “最近公司要做一些人事方面的调整,等新的主管领导到位之后,会主动找你联系的。” “多谢刘总,那我就回去听信呗?” “天凡,别急着走啊,我老头子就这么让你不待见?” “呵呵,刘总说笑了。我第一次跟您这么大的领导喝茶,紧张啊,心如鹿撞,如坐针毡。” “哈哈,我怎么看不出来啊。我想问你,你可愿意跟我这个糟老头子交个朋友?” “……” …… 吕天凡坐在潜德巷新的办公室里,心里舒了一口气。他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落脚点,扎下了根基。这一切来得这么快,快得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为了庆祝乔迁新居,也是为了最近一连串辉煌的收获,昨晚他们在天通渔港摆下豪宴,吕天凡还邀请了欧阳彤、冯旭亮以及艾霞等人前来捧场。直至午夜时分,方尽兴而散。 今天他来的出奇得早,这在“苍眼”成立以来尚属首次。估计这时候罗杰、赵炽他们还在宿醉未醒的沉眠之中。 拉开崭新的朱褐色大班桌的抽屉,一张名片落入眼帘,上面印着四个黑体大字,“空翼传媒”。 办公室门被叩响,紧接着梁钰和柳娅玲探进头来。显然吕天凡的早到亦出她们的意料。 吕天凡在公司的楼上租了三套三居室的屋子,作为员工宿舍,他自己仍然住在大环路。 打过招呼,梁钰正要和柳娅玲退出,却被吕天凡叫住。 “小钰,你整理一下未结的案子,等老罗和赵胖来了,咱们再合计一下。” (第二卷终) 第六十九章 艳星芳临 吕天凡上网搜索一下,这个空翼传媒立刻如被扒光了衣服的怨妇,无所遁形。 空翼传媒集团是五年前由两家小电影公司合并成立于广东,目前虽非行业翘楚,但也小有名气,主要投资和运营电影、电视剧、艺人经纪、唱片、娱乐营销等领域,旗下也有一些有实力的艺人。 真正让空翼名声噪起的是源于两年前的另一场并购风波。据传空翼传媒收购了香港一家颇有名气的情^色电影公司。虽然此事国内主流媒体并未给予过多关注,但是由于香港的这家公司的敏感度,私下里传出的小道讯息并不少。 此时坐在吕天凡面前的,是一位三十来岁、面容严谨的女人。在这七月的季节里,她仍然用深色的小开领西装,将自己滚圆匀称的身材包裹得严严实实,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在吕天凡手里的名片上,显示这这个叫李君的女人,其职业是一名经纪人。 “吕先生,说实话,我们在找贵公司之前,曾做过一番调查。贵公司的办事效率以及信用方面都是无可挑剔,众口皆碑。所以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我对我们的合作非常有信心……” 李君的言语同她的外貌一样,即便是在说废话,同样井井有条,仿佛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表达赞美之意。 吕天凡微笑地倾听着,近来几乎所有来这儿谈生意的人,都会或多或少说一些赞扬他们的话。他也学会了调整自己的耐心度,做出一副侧耳聆听状。 当然,暗地里他或者在算计着时间,或者是计算着字数。所有说废话的人,他都会在最后的费用方面予以补齐。 来这儿说废话也是需要交钱的。 李君说了大约五分钟的光景,直到梁钰端着咖啡进来,方顿住了话头。(.好看的小说)或许此时她也意识到,说了这么多,竟然没说到正题上。而吕天凡早已暗暗给她加了一个钟点的费用。 趁着这个短暂的当口儿,吕天凡简要说了一下委托调查的须知。 李君微微一愣,接着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吕先生,一切按照你们的规矩办。” 说着,从精致的手提包里抽出一张十二吋彩色照片,递了过来。 吕天凡接过瞄了一眼,这是一张年轻女子的素颜照片,自然姿色非凡,且眼角微挑,媚态十足。空翼传媒旗下最不缺的就是这类美女演员,吕天凡不以为意,随手递给坐在一旁的梁钰,继续望着李君,静等下文。 李君一直注意着吕天凡的面部表情,见状微微一笑:“这人是我们空媒旗下的一个演员,作为她的经纪人,我需要对她的私生活进行了解。你知道,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要受到媒体和影迷的关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对个人和公司的声誉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嗯,吕先生,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吕天凡点点头。现在的媒体,各类八卦娱乐新闻,真真假假,铺天盖地蜂拥而至,即便他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也被强行灌输了很多这样的小道消息。 他转过头正要说话,却看见梁钰正紧紧盯着照片,眼珠子都要鼓出眼眶,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 “小钰,你怎么了?”吕天凡眉头微蹙。 “老板,她……她是徐嘉仪啊。”梁钰因为激动,声音竟有些颤抖。 “徐嘉仪?”吕天凡似乎知道这个人,也仅仅是一个娱乐明星而已。至于这人到底是唱歌跳舞的,还是演电影电视剧的就不太清楚了。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这个徐嘉仪的绯闻好像风头挺劲,听得耳朵都长了茧子,后来不知怎么就销声匿迹了。 “对,这位小姐好眼力,她的确是徐嘉仪。”李君含笑说道。“这张照片她没有化妆,跟她平时出镜的形象有些差异,所以一般的人即使见面也想不到是她。徐嘉仪小姐最近刚刚完成电影《传奇西厢》的拍摄,来k市休息一些时日。这是她现在的临时地址。” 吕天凡一边接过李君递来的一张纸,一边骚着头说:“原来她是演电影的。” 梁钰这回把难以置信的眼光投向了吕天凡,就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李君倒似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徐嘉仪小姐的这个住处是借朋友的,暂时还不想为外界所知,所以……,我想吕先生明白我的意思。我在附近也租了一套房子,因为要离开k市几天,暂时也借给你们用,直到我回来为止。” 吕天凡扫了一眼纸上的字,微微一怔。上面写了两个地址,前一个是徐嘉仪的暂居之地,另一个便是李君租的房子,从楼号看,两栋楼应该相距不远,且楼层相若。只是这两处地址竟然是在临海小镇,这带出了他心绪中某种不愿回首的记忆。 “李小姐,您还有其他具体的要求吗?”吕天凡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就按照你们的惯例办吧,跟踪拍照什么的都可以,看她都跟什么人接触,不过……,”李君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还请吕先生手下多多留情,徐嘉仪小姐毕竟是位还未出阁的大姑娘,呵呵。” 吕天凡感到李君的话里头,似乎隐含着鼓励他们做点什么的意思,想想却又不得要领,只好点头含糊道:“李小姐请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李君被梁钰领去她的办公室办理相关手续去了,吕天凡独自坐在大班桌后面,抽着烟琢磨了一会。 他想起了初出道时,在南驼大道西西里风情见魏倩玉的情形,那时他就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而刚才在同李君的谈话时,故觉复萌。 作为一个艺人的经纪人,李君的理由太过牵强,显然另有隐情。但是吕天凡并未过于深究,他定的那些所谓规则,说白了大都是掩耳盗铃之举,毕竟这是做生意,赚钱才是硬道理。 直到梁钰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才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梁钰把一个文件袋搁在他面前的桌上,上面还摞着一叠现金。梁钰说李君只给他们四天的时间,因为到时候她就回来了,留下了三万块钱作为预付定金。 看到吕天凡点点头,梁钰便把钱锁进锁进屋角的保险柜里,轻盈地走出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吕天凡忽然想到,这个女孩子真是天生做侦探的料,就这么放在家里做些内勤的杂活儿,是不是太可惜了? 要知道,在整个私人调查业内,那些侦探并不稀奇,倒是天才的女性侦探,比大熊猫还要珍贵。比如k市最大的私人调查公司——“匡义”调查社,辖下有侦探人数三四十号之多,清一色大老爷们,没一个女的。而在他们“苍眼”,一下就占了俩,真说不清是不是老天爷特别的眷顾。 自从搬进了潜德巷之后,公司正式又进来了两个正式探员。 张廷业和林少宗岁数相仿,同属于西沟的地头蛇,是罗杰众多徒弟之中,仅次于林少宗的人物。在完成骆薇委托的找人案件中,如果说罗杰是计划的制定者,那么这个张廷业就是具体的执行者。 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张廷业别看年岁不大,却显露出了一定的组织才能和大局观,十几个人让他摆布的有条不紊,繁而不乱,在极端的时间之内,大海捞针般找到了目标,连罗杰都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另一个叫李琦,是张廷业等人小时候的玩伴,西沟人,却并非罗杰的徒弟。高中毕业之后,李琦是这些人中为数不多考上名牌大学的人之一,读的是政法大学法律系。 毕业之后,李琦托人在某个律师事务所找了份跑腿的活计,另一方面是要参加俗称“国家第一考”的司法考试。也不知是江郎才尽,还是时运不济,连续三年都没考中,便心灰意冷。经张廷业推荐,吕天凡自然是如获至宝,亦招致麾下。 此外,公司还有一项人事变动,赵炽也提了副职,地位仅次于罗杰之下。 现在吕天凡最缺的,就是类似于欧阳彤这样的人选,整合公司的内部人事和财务管理,如此公司的基本架子才算搭成。可惜,他这里的庙实在太小,供不起欧阳彤这类大神。这并不是钱的事,而是一种身份地位使然。若只在钱上面计较,那倒好办了。 吕天凡叹口气,收敛心神,重新把目光落到大班桌上的档案袋上,抽出里面李君提供的有关资料,正待观瞧,办公室的房门却响起了叩击声。 推门进来的是罗杰。 吕天凡知道他带人去跟踪一个被怀疑有外遇的女子回来,看他的表情,估计事情依旧是一筹莫展。 果然,罗杰罕见地泄气说道:“掌柜的,这个姓肖的是否有些疑神疑鬼呢?一个星期了,他的老婆看不出一丁点出墙的迹象,他怎会怀疑自己的孩子不是亲生的?” 吕天凡一乐,擎着李君报案的材料说:“老罗啊,你回来得正好。肖鹏的事,等明天他来了,我再跟他唠唠。这儿刚接了一起挺有意思的案子,你先看看?” 第七十章 奇怪委托 肖鹏三十来岁的年纪,在一家国资外贸单位做科长,年纪轻轻,仕途风顺。(.)结婚四年,育有一个两岁大的儿子。 不知为什么,他总怀疑自己的儿子不是亲生的。 不过他却不肯做亲子鉴定。这年头,能做亲子鉴定的,只有省里头的一家单位,条件是必须先报警,由警方牵头。他可不想为这事闹的满城风雨,尽人皆知,只好委托吕天凡他们的“苍眼”秘密调查。 吕天凡既然这样说了,罗杰自然乐得甩掉烫手的山芋,接过李君的报案材料,仔细看了起来。 他对徐嘉仪也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知道的并不比吕天凡多多少。同样地,他也对李君的报案动机产生了疑问。 吕天凡本想把赵炽叫来,一块儿议议,可惜后者正领着人在外面跑调查,只好作罢。 两人合计了半天,设想了多种可能,也只是猜测而已。 虽然这单案子,从内容上来讲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小儿科,可是因为李君给了他们四天的时间,却付了三万块钱的定金,这可是大手笔,所以想不重视都不行。 最后,二人做了分工。这起案子前期先由罗杰接手打前站,吕天凡着重争取先把肖鹏的案子了结。 到了下午将近五点的时候,整个公司只剩下梁钰一人留守。赵炽等人还没回来,罗杰自然领着人去看李君暂留给他们的房子去了。 吕天凡简单地和梁钰交代几句,便离开公司,走出潜德巷胡同口,招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今天他约好了紫瞳一起吃个晚饭。 这是他和紫瞳第二次真正的见面。头一回因为极特殊的情况,又无法名言,紫瞳这丫头被他折腾的够呛,灌了一肚子的果汁。使得她在以后的一段时间,但凡看见带颜色的饮料,胃口就有点抽搐。(.无弹窗广告) 吕天凡也内疚得紧。待天筹人寿一事终了,便利用跟她在网上聊天的机会,多次请她出来再吃次饭。 紫瞳的态度显得模棱两可,很含糊。最后吕天凡指天发誓,再不会发生上次情况之后,小姑娘终于勉强答应下来。 吕天凡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紫瞳却是准时到达。辅一见面,紫瞳脸上不适之色一闪即逝,眼睛却躲了开去。 吕天凡莫名其妙,低头打量了自己周身,不解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 紫瞳很不好意思地说:“不知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想起果汁。嗯,我也不想这样的。” 吕天凡苦笑着说:“我长得跟果汁很像吗?” 紫瞳“噗嗤”一笑,尴尬的氛围顿解。 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餐馆,主营鲁菜海鲜。二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一间雅座。 此时刚到掌灯时分,正是饭店上客的时候,时常有找座位的食客,高声谈笑着从他们旁边经过,引导或是上菜的服务生往来穿梭忙前忙后。窗外华灯初放,街道上车水马龙,灯光闪耀。 吕天凡不乏谈恋爱的经验,他与迟丽的交往几乎达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但是现今却无法把握和紫瞳的关系定位。两人暧昧的程度足够,或许在他们的心底,都只想维系住这一层牵连,即不想前进一步,也不愿后退。 吕天凡不会忘记,上一次见面,她回家之后发给他令人怦然心动的留言。他当然不会白痴到信以为真,他更相信这是紫瞳为他的无礼之举,而小小的报复一下。如若现在不合时宜地提及此事,恐怕这个妮子立马会掉头离去。 “紫瞳”只是她的网名,真名叫什么,他不知道,也从未想过问一问。[.超多好看小说]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这已经足够了。难道真要娶个空姐做老婆吗?感觉上若要找老婆的话,欧阳彤倒可以考虑考虑。 好像这些个女子都排着队,等着自己挑选呢?吕天凡暗暗自嘲起来。不知为什么,每当他面对一个女人的时候,总不期然想起另外的一个女人。这其中只有一个女人例外,那就是魏倩玉。 吕天凡想心事的时候,目光有点发痴。紫瞳这边看着,有点紧张起来。上回有段时间他也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嗨,你又怎么了?”紫瞳的眼睛里透着警惕的味道。 吕天凡被问得有些心虚,搔了搔头,含混地说没事没事,看见美女就大脑缺氧,这是老毛病了。 当然,他也明白这些话骗不过紫瞳,便招手叫来服务生,开始点菜。 二人点了几个时令海鲜菜,没要饮料,吕天凡叫了四瓶啤酒。紫瞳说她不怎么能喝酒。果然只是小口缀饮,白皙的脸上霎时蒙了一层浅浅的红晕,剪水般的双瞳盈盈欲滴。 吕天凡看得眼睛有些发直。 面对面说话和在网上聊天,全然是两回事。网上聊天靠打字,面对的是电脑屏幕,有思索的时间,内容上也有些随心所欲。而当你看着对方眼睛说话的时候,就不敢这么有恃无恐。 有了第一次做缓冲,第二次见面明显要自然很多。两人就这么天南海北,看样子唠得还挺投机,紫瞳时不时掩嘴窃笑。 “上一次在西餐厅出了什么事?干嘛要呆到那么晚?”再一次低笑过后,紫瞳用餐巾擦擦嘴角,看向灯火辉煌的窗外,似漫不经心的问。 吕天凡早有腹案,就等着她发问了。 “那是个意外,当时我没敢跟你明说,是怕吓着你。正巧我看见一个客户,就想再看看他在等什么人,所以……” “我有那么胆小吗?”紫瞳转过脸看着他,“是那个保险公司的副总吧?” “不是,是另一个男的。他独自坐在你身后十来米远的角落里,可能你没注意。” 紫瞳的脸上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茫然之色,依旧神情淡然,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晚上咱们去k歌?还是迪吧?你想去哪玩?”吕天凡转移话题,试探地问道。 紫瞳摇摇头说:“算了,今天逛了一天街,太累了。下回再说吧。” 吕天凡怅然若失,他隐隐感到,今次恐怕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 “……我们结婚三年了,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甚至于我说句什么话,她要接的茬我都能想象出来。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这个感觉,对于我们的孩子,打心底少了一份血脉相承之感。”肖鹏白净的脸上古井无波,语气淡然,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吕天凡疑惑地问道:“对自己的孩子,真的有那种感觉?” 肖鹏淡淡一笑说:“吕老板还单身着吧?不敢说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但是我确实有。” “肖先生难道就凭这类无中生有的感觉,怀疑自己的妻子?我们的调查人员已经跟踪了一个星期,说您的妻子是贤妻良母当之无愧。” 肖鹏淡漠注视了吕天凡片刻,尔后说道:“你们的调查人员说的没错,这个我也知道。调查这件事光靠跟踪是不行的,就算她现在有外遇了,也不能说明孩子不是我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想想别的办法。” 吕天凡耸耸肩说:“最好最科学的办法就是做亲子鉴定。” 肖鹏依旧不动声色说:“这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我付给你们的钱,是做亲子鉴定的几倍。你真以为我钱多烧的吗?实话告诉你,我也就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就算这孩子不是我的,我同样会平平和和生活下去,把孩子抚养成人。我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 一个科长其实并不算是多大的官职,但是在肖鹏身上体现着,却是上位者的气势。这种气质即使是冯旭亮,都不具备。不知为什么,吕天凡竟生不出反感。 “肖先生,你可以跟你的妻子谈啊,如果你真的这样想,她会把实情告诉你的。”说话的是坐在一旁的梁钰,这丫头显是被肖鹏的一番说辞所打动。 吕天凡颇不以为然。既然不在意,又不想做亲子鉴定,那还打听个什么劲,这是典型的想做婊^子还要立牌坊。也许官场上的人都是这样的臭毛病,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做的绝对是另一套。 肖鹏转头看了看梁钰,脸上总算有点表情,苦笑着说:“谈过,但是她一口咬定是我的孩子,而且反过来还建议我做亲子鉴定。就像我了解她一样,她明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 吕天凡和梁钰对视一眼,前者无可奈何地说:“肖先生,说实话,我们也无计可施了。要不,你替我们想个辙?” 肖鹏想了想,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显然是有备而来。 “吕老板,不瞒你们说,在我妻子怀孕前后,曾和这个男人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我早就知道这事,但是一直装作不知情。我想你们或许可以从这人身上着手。” 吕天凡接过瞄了一眼,问道:“你妻子知不知道你掌握了她的这个情况?” “她不知道。”肖鹏肯定地说。 吕天凡点点头说道:“那找他还不如直接找你妻子。这样吧,我们找你的妻子谈一次,你觉得怎么样?” 肖鹏迟疑地说:“这个……,有必要这样吗?” 吕天凡耸耸肩,没有作声。 “那好吧。”肖鹏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那么,肖先生,你就给我们说说你妻子是个怎样的人吧?”吕天凡笑吟吟说道。 第七十一章 剑走偏锋 吕天凡要和肖鹏的妻子面谈,绝非心血来潮,而是有着深深的思虑。 肖鹏说的对,这样的事单靠跟踪几乎就是徒劳。他们进行的调查,本就属于见不得光的地下行动,根本无法像冯旭亮他们那样,公然地调查取证。 既然不能取得第一手的资料,只好剑走偏锋,试试旁门左道的土方。 一阵轻轻地叩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 木制的日式拉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穿着暗红色套裙的短发女服务生,站在门口朝他轻轻鞠了一躬,脆生生说道:“打扰了,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女服务生闪开身子,现出了站在她身后身材丰满的少妇。 少妇穿着一身粉色裙装,领口开得较低,露出欣长白皙的颈项,缀着一根蓝汪汪的宝石项链。脸上蛾眉轻扫,淡妆素描,脑后很随意地挽了个发髻,表情漠然。 “小姐,请进。” 在女服务生貌似恭敬的迎语声中,少妇打量着吕天凡,略显迟疑,最后还是脱了鞋子,踏进屋子里的榻榻米。 吕天凡冲着站在门口的女服务生点点头,后者知机拉上了木门。随后,面呈微笑,并未起身,只是伸手虚引说:“刘洋女士,真是幸会,请坐。” 少妇娴熟地跪坐在榻榻米上。这种正宗的日式“正座”姿势,让吕天凡略感意外,显然少妇对这样的地方并不陌生。而他自己则是随意盘坐着,就像坐在家里的土炕上,而且由于腿部发麻,不时地变换着盘腿的姿势。 吕天凡斜着身子,在小方桌上拿起茶壶,给少妇面前的玻璃茶碗斟上茶水,笑着说道:“茶叶大都是南方的专利,独有这崂山绿茶,虽然也是南方引的种,却生长在北方。这茶一泡二泡没什么味道,这是第三泡,正好渐入佳境。刘女士,请尝尝是否有那种清雅幽香的感觉。” 吕天凡本不好此道,这些话若让魏倩玉、欧阳彤等人听来,恐怕会惊愕得眼珠子都能掉下来。显然事前临阵磨枪,做足了功课。 “如果你让我来就是为了喝茶,恕不奉陪。”少妇冷冷的声音不像她人长得那么细腻,却独有一种诱人的味道。 吕天凡打了个哈哈,说道:“当然不是为了喝茶,嗯,这是鄙人的名片,请多指教。” 看着吕天凡推到面前的一张皱巴巴的名片,少妇低头瞄了一眼,随即抬头看着他,静等着下文。 “那个,在我们正式谈话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您就是刘洋女士,肖鹏先生的夫人,没有错吧?”吕天凡挠挠头发,文绉绉说出了上面的话,连他自己都觉的有点拗口。 他并非不能确定坐在面前的是什么人,至少也曾和罗杰一道跟踪过一两次。这么说不过为下面的话做铺垫而已。 少妇面无表情瞅着吕天凡,似在揣测他的话里是否藏有谕挪之意。须臾,始点头道:“没错。” “那就对了,我想先请刘女士看看这个。”吕天凡从方桌下面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从里面抽出两张印着表格的纸,隔着桌子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这回她没有马上移开目光,而是垂着眼细细看了起来。 “刘女士,实话跟你说吧,您的丈夫肖鹏先生,在一周前找到我们信息咨询公司,委托我们帮助他调查一件事。这件事不但跟您和您的儿子有关,也跟孩子的亲生父亲有关系。这是委托书,上面有肖鹏先生的亲笔签名。”吕天凡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少妇的表情。 少妇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缓缓抬起头,表情上似乎没什么变化,瞟了一眼桌上的牛皮纸袋,伸手抚了一下额头说:“我的丈夫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犯了什么疑心病,总说孩子不是他的,我让他做dna检测,却又不肯,没想到找到你们公司了。[]不知道你们的调查结果如何?可否还我和儿子一个清白?” 吕天凡早已注意到她的细微变化,心中略略笃定,她这是在探他的底。如此看来,恐怕肖鹏的怀疑很大可能就是事实。 “我想刘女士你误会了,”吕天凡微笑着摇摇头,“肖先生委托我们,不是查他是不是孩子的生父,而是调查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什么意思?有什么区别吗?” “您的丈夫在找到我们之时,讲明了他不愿做亲子鉴定的原因。因为他早就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他想知道孩子的真正父亲是谁。” “不可能,他……他怎么知道的?”少妇垂下了眼帘。 吕天凡又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语气和缓道:“这一份是医院检查结果的复印件,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在两年前,结论是您丈夫根本没有生育能力,您看看就明白了。” “他是……,这……怎么可能?”少妇脸色有些发白,身体前后轻轻摇晃,劈手拿过了复印件。 吕天凡此时心中业已了然,他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生育检查的事纯属子虚乌有,说多了可会露馅。 于是又添了一把火,拍着牛皮纸袋慢条斯理地说:“这一个星期我们也没闲着,您做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类似的证据这里面还有。比如这个人您不会陌生吧?” 吕天凡又拿出了一张照片。 “跟您交个实底儿,目前我们已经拿到了这个人和您儿子的身体组织取样,随时都可能去做dna鉴定。” 少妇拿着纸的手开始发抖,显然此语正中软肋,声音颤颤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吕天凡微微一笑,好整以暇说道:“我并不想干什么。因为这件事跟您利益攸关,所以先通个气。我以为你会出点钱赎回这些材料,不让它落到你丈夫手里。” 少妇丰满的胸脯急速地起伏着,脸色苍白瘆目,眼睛却在牛皮纸袋和吕天凡之间来回逡巡不定。 屋子里一阵沉默。 良久,她的脸上恢复了血色,急促的喘息也趋于和缓,散乱的目光开始凝聚,显是有了某种定计。 “我想我丈夫雇佣你们做调查,一定花了大价钱。而我若赎回这些东西,出价恐怕更高吧?” 吕天凡耸耸肩,浑不在意地说:“我也是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当然一切都好商量。” “吕先生,在你们做这项调查之前,可否想到结果会对某个家庭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为了蝇头小利,就可以肆无忌惮吗?”少妇逐渐恢复了刚来时的平静,语气中隐含质厉。 吕天凡冷冷一笑,反唇相讥道:“刘女士,您也是成年人了,不会不通事理吧?当年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果?” 少妇的呼吸又急促起来,直直蹬着吕天凡,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最终,她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已冷,蹙了一下眉头,随手泼在鹅黄色的榻榻米上。又给茶壶续上热水,斟在自己的茶碗中,一口饮尽,随即又倒了一碗。 吕天凡不动声色,静静看着她。 “你说的没错,孩子的生父确实是照片上的男人。”少妇连喝了三碗茶水,抹了一下嘴唇,不只是有意无意,把嘴唇上的口红,抹到脸颊上少许。 “和肖鹏的婚姻非我本愿,是家里人的意思。在那之前,我有一个相恋五年的男友,嗯,就是照片上的人。不能和自己最爱的人同结连理,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败笔,至今追悔莫及……”少妇的声音冷清、平淡,说话的时候,抬手打开脑后的发髻,一蓬柔顺的乌发流淌下来。 “我和肖鹏两家的父母是世交,小时候就定下了娃娃亲。我们俩人从小就在一起玩耍,但绝谈不上青梅竹马,彼此只以兄妹相处。若不是我妈妈以死相逼,我爸爸生病住院,我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少妇伸手慢慢开解着上装的纽扣,动作自然舒缓,仿佛是在自己家里一般。 “和肖鹏结婚之后,我仍然没和这个男人断了联系,找寻着幽会的时机,直到发觉我怀了他的孩子之后,方如梦初醒,但为时已晚。这事儿肖鹏也曾问过我,但我全然否定。肖鹏这份不能生育的化验单是假的吧?我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我俩都做过婚前体检,我知道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此时少妇的外罩已经褪下,上身只剩下肉色无袖贴身小衣,露出了细腻润滑、乳沟隐现的胸脯,和一双白生生滚圆耀眼的臂膀。 吕天凡感觉不妙,愕然问道:“你要干什么?” 少妇浅浅一笑,眼睛里透出得意之色,破天荒柔声说道:“吕先生,实在抱歉的很。我已经说了实情,满足了你的窥秘欲,作为交换,你要把手头上的资料交给我,这也算是一场交易吧。” “如果我不同意呢?”吕天凡的瞳孔收束,警惕地问。 “很简单,我会自己动手撕破我的胸衣,掀翻桌子,然后扑向你的怀里,挠你的脸,撕扯你的裤子,并大声呼救、报警。接下来的后果你可以自己想象,虽然我是过来人,也不想说的那么露骨,你可以考虑几分钟。” 少妇一手扶着桌檐,一手揪住胸衣,满面春风地看着吕天凡。 第七十二章 似而是非 吕天凡叹了口气,颇似无奈地说:“刘洋女士,这就是传说中赤裸裸的威胁吧?你是女人,我是男人,真出了这样的事,对谁的损失能大一些呢?而且这份材料也将公诸于众了。[]” 少妇依旧笑吟吟的表情,双眸却露出一丝冷意,似不为所动道:“谁的损失大?大不了同归于尽罢了。吕先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用这份材料做要挟,想要我的身体,不同意便要用强,这话若说出去,有没有可信度?我损失的是名声,你却难逃狱妄之灾。孰轻孰重,可要想清楚啊。” 吕天凡默然片刻,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沉声说道:“这话该我说才对。我还年轻,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而且无论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总归还要靠证据说话。我既然开的是咨询公司,同样也接受法律咨询,这方面的事我总比你知道得多一些。” “希望吕先生千万别有侥幸心理,拖延时间,挑战我的耐心。更不要试图离开这里,那样的话,你连最后考虑的一点时间都没有了。”少妇冷冷说道,接着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转柔,“我自认不是一个丑女人,还算有些姿色。假如吕先生在将材料交给我后,并告诉肖鹏一个相反的结论,就算你对我有非分之想,我也不介意,反会达你所愿,你觉得怎样?” 少妇说完令人怦然心动的话,抓住内衣的手却又紧了起来,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裸,显是又加了力气,亦表明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吕天凡再次长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少妇稍安勿躁,苦笑着说:“刘女士,我想不佩服你都不行。若非知道你已经有了一个事业单位的工作,真想拉你到我们公司来。我虽非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做这些下三滥的迫人勾当,既然敢跟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能没有防备。我劝你放手吧,千万别再漏春光了,因为能看到这里的人绝不止我一个。” 少妇一惊,四下打量了一眼,手抓得更起劲,摇着头强作笑颜道:“吕先生,我也不是三岁孩子,别拿这些没营养的话糊弄我了,没用的。” 吕天凡从桌子上面拿出智能手机,当着少妇的面,拨了一个号码,稍候片刻,又点按了几下,转过手机,推给少妇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少妇一撇之下,骇然失色,双手无力垂下,呆瞪着吕天凡,张口说了一句“你,怎么可以……”,却说不下去了。 原来手机的显示屏幕上,正放着两个人刚才说话时,少妇脱衣服的情形。摄像的角度,正好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大半个正面,而吕天凡则是侧后身。只是因为没开免提键,上面只有图像没有声音。 少妇向吕天凡身后看去,果见在他的右后方靠墙处,戳着一个手包,包口半敞着。 吕天凡毫不介意探身拿过手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大约扑克牌大小的微型摄像机,介绍道:“这台摄像机产自美国,虽然不是最新潮的产品,但胜在耐久实用,二百万高清像素,可以利用蓝牙功能与手机相连。在这家日式茶吧门外的街上,我的两个同伴坐在车里,正使用同样的方法监控这里的一切。” 接下来的时间,少妇便如一尊雕塑,跪坐在榻榻米上纹丝不动,呆滞地目光,木木盯着半空的虚无处,再无一言。 吕天凡默默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走到门口,终是有些不忍,在拉开木门之前,半蹲下身子,回头轻声说道:“您的丈夫委托我们调查的,其实就是他到底是不是孩子的生父。如果你愿意自己跟他说明白,今天我们的一切谈话内容就当做不存在,录像和调查资料我也会毁掉,你自己考虑一下。” 出了日式茶吧大门,吕天凡施施然向街口走去,边走边从背包里拿出那包装有调查材料、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随手丢进了街边的垃圾桶里。在街口寻到自己的捷达轿车,蹬上车子,扬长而去。 在茶吧的玻璃大门前,已经恢复整状模样的少妇,俏生生立在一根红木柱子后面,紧咬着下嘴唇,目送着吕天凡驱车离去。 待吕天凡转过下一个街口,不见了踪影,便随后跟去,走至垃圾桶前,蹙着眉头从里面拣出被前者丢弃的牛皮纸袋,从里面抽出的却是一叠厚厚的旧报纸。 …… 临海小镇周围已经不是一年前的摸样。所有的辅助配套工程均已完工。外观整座小区,浓荫蔽日,楼房掩映。 以临海小镇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商场、学校、影剧院,以及大大小小的储蓄所、邮电局、洗浴中心、饭庄等场所也已基本配备就位。 其间一块块空地被砖墙围垒,这是有新的小区在兴建。在以临海小镇为龙头的带动下,这一方圆的地价楼价,也加入了火箭般蹿升的潮流中去。 吕天凡驾车直接开进了小区之内,毕竟在这里曾潜伏了一周,早已轻车熟路。虽然将近有一年没有来了,但是楼还是楼,只不过多了些花花草草。 园中园依旧存在,透过车窗,吕天凡可以看见当初林海东拥有的那栋跃层楼房。硕大的落地窗户被一块白底蓝碎花的窗帘遮挡着。 物是人非,作为原屋主的林海东,已经深陷囹圄,这桩房产作为他收受贿赂的赃物之一,也被作价拍卖,不知现在的屋主又会是谁? 故地重游,吕天凡记起了曾经的一些人和一些事。他故意在园中园附近缓缓兜了一个圈子,也就为了做一个虚伪的感怀。 吕天凡在一个小停车广场调了车头,原路返回,最后停在一幢天蓝色小高层楼前。 柳娅玲已在楼下恭候多时,见吕天凡到来,低声打了招呼,便把他领进靠西头的门洞,乘电梯上了九楼,推开了房门。 罗杰正闻声从支架在落地窗前的观鸟望远镜上抬起头,留意着吕天凡的表情,迎了过来,笑呵呵道:“掌柜的,满面春风啊,看样子搞定了吧?” 吕天凡点点头说:“肖鹏的感觉没错,孩子确实不是他的。” 两人坐到大厅中间的沙发上,点上了烟。柳娅玲拿来两瓶矿泉水,随后走到望远镜旁边,一边听两人说话,一边不时地低头看看视镜孔。 吕天凡四面张望一眼,问道:“李琦呢?” 罗杰说:“出去买午饭了,一会就回来。” “嘿,”吕天凡轻拍额头,“早知道我捎来就好了,省得你们再下去跑一趟。” 罗杰说:“李琦这小子屋子里呆不住,就想瞅这么个机会出去溜达溜达。” 接着罗杰再度问起调查肖鹏妻子的细节,吕天凡简单说了说,并未提起最后惊艳的一幕,只是说这个女人也够胆大机灵,幸亏留有后手,否则说不得就栽在她手里。罗杰察言观色,已明其意,笑着说你不会也想把她挖来吧,吕天凡连忙摇头,说出了这档子事,就算她主动想来也不敢要,那等于身边埋了个定时炸弹。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柳娅玲说道:“老板,刘大哥,你们过来看看,徐嘉仪在换衣服,看样子要出去。” 罗杰先一步走过去,眯起一只眼凑近视镜孔,看了片刻,随即抬起头来说:“现在是响午,这个时候她出去,大概是约人吃饭。” 吕天凡也透过视孔镜看去,徐嘉仪的居住是一幢平层格局,面向他们这边有三扇窗户,其中最大的西窗自然是客厅的落地窗,靠东是主卧室的窗户,两扇大窗中间还有一扇小窗户。罗杰告诉他,这是连接客厅与卧室走廊的窗户。 徐嘉仪换衣服是在她的卧室,也许以为大白天玻璃反光的缘故,她并未拉窗帘做遮掩。然而在这架特殊的望远镜前,却纤毫毕现地露出光滑圆润、胸满臀翘的美艳胴^体。在她的身旁,还有一个与李君年纪相仿、保姆摸样的人,帮忙侍弄。 当吕天凡恋恋不舍离开视镜孔,却看见柳娅玲正意味深长瞅着他,不由老脸一红,轻咳一声,掩饰地问:“这个徐嘉仪出门怎么走?召出租车?” 罗杰正在玄关处换鞋,闻言说道:“那个经纪人李君,给她租了一辆车,随叫随到。” 吕天凡知道罗杰要干什么,想也没想说道:“老罗,你们还没吃饭,正好我也开车来的,左右也没什么事,还是我去吧。估计这个大明星出去转一圈就会回来。” 罗杰也没再坚持,只是把徐嘉仪将要乘坐的车型和车牌号说了出来。 吕天凡下了楼,在门口与提着盒饭回来的李琦,碰了个正着。 李琦长得高高壮壮、虎背熊腰,除了鼻梁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其形象根本不像是一个书生模样。 简单交代了两句,上了自己的车,先是绕到徐嘉仪居处的门前附近,果见楼底下停着一辆白色宝马轿车。等了大约一支烟的功夫,全副武装、被墨镜和草帽捂得严严实实的徐嘉仪,独自出门钻进了车内。 宝马车缓缓驶出小区,沿着大道先是向西驶去,然后折而向北,再向西,最后上了外环高架桥。 因为在市区内,一路上信号灯不少,吕天凡稍稍动点脑筋,紧跟不缀。上了高架桥,便有限速的标识,更不虞被落下。 然而走了一段路程,吕天凡他认出前面这辆宝马车,正奔着新北桥机场而去。心里打了个突,这位大明星该不会心血来潮,打算乘飞机离开k市吧? 第七十三章 星光粼粼 徐嘉仪出生于上海,幼年时随父母移居香港,成年后考入当地一家著名的演艺训练班,曾夺得香港小姐评选第七名的成绩。[.超多好看小说]初入娱乐圈时,除了有一两首歌尚被人记住之外,其余影视皆不甚了了。后来大胆更改戏路,凭借着情^色电影《夜夜笙歌》大尺度地演出,终于一举成名。之后便绯闻缠身,使之始终处于公众媒体的焦点之上。只是最近这一两年,不知什么原因,销声匿迹。 这些情况是吕天凡从网络上查到的,此人的成长轨迹在他心里有了大致的脉络。只是他没想到,这位一两年前还炙手可热的人物,如今竟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他的心目中,香港还是一个相当遥远的城市。 宝马车开进了新北桥机场的停车场,停在一个不为人注目的角落,熄了火。车上的人没有下来,似在等待着什么。 吕天凡亦远远停了车子,观望了一会儿,拿出数码相机,调好焦距,随即下了车子,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在周围游逛。 此时是正午时分,阳光炙热,偌大的停车场显得热闹。穿插在各式各样的机动车之间,是形形色色迎来送往的人群,不时有笑语声在耳边飘过。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光景,宝马车驾驶室门打开,年轻的司机下了车,快步朝机场大楼接机大厅走去。 半个小时后,年轻的司机拖着一只行李箱回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位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男子。男人的脸上罩着一副能遮住大半张脸的蛤蟆镜。趁着司机打开后备厢的功夫,男人一猫腰钻进了车里。 吕天凡自然不敢怠慢,也顾不得偶尔在身旁经过之人投过来的惊异目光,按下快门,将男人一连贯的动作摄入在镜头之内。迅速上了自己的车子,点火启动。 宝马车缓缓从车位上倒了出来,调转车头,向停车场出口驶去。吕天凡正准备驱车跟过去,冷不防一个年轻女子堵住了前行的方向,对着他挥动手臂,示意有话要说。 吕天凡摇下车窗,探出头,语气焦躁地问道:“有什么事?” “对不起。”年轻女子站到窗前,额头泌出细细的汗珠,脸涨得有些微红,手里拿着一张名片递过来,“不好意思,打搅您了,能跟您谈谈吗?” 吕天凡眼见宝马车靠在收费口处,正在交费,不耐烦挥挥手,皱着眉头说道:“妹子,抱歉,我必须马上走,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大哥,帮个忙,耽误不了多长时间,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以后联系你也行。”年轻女子依旧扶着车棚,看样子达不到要求就不肯撒手。 “你……?”吕天凡气极,差点脱口骂出脏话来,因为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那辆白色的宝马车已经离开收费口,扬长而去。 一个年龄和吕天凡差不了多少的小伙子,肩扛手提两大件行李,气喘吁吁赶了过来,一把拽过年轻女子,同时连连对吕天凡点头说“对不起”。 吕天凡强行抑制住心底澎湃而起的怒火,给罗杰拨了个电话,告诉他徐嘉仪到机场接了个男性,因为出了点意外,车子没跟上。罗杰安慰他说,徐嘉仪的保姆在家里做了一桌子饭菜,估计他们一会就能回去吃饭。 吕天凡怒气稍松,既然失去了目标,就不用着急走了,阴沉着脸下了车,盯着年轻女子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小伙子放下行李,把女子拉到身后,继续对着吕天凡连说“对不起”。他说着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长得人高马大,虽然样子极其谦恭,然而眼中却看不出多少畏惧之色。 年轻女子眼见吕天凡阴霾的眼神瞄着自己,勇敢地站到小伙子前面,语气急促地说道:“大哥,我们是《南方娱乐导报》的记者,刚才我看见你在照相,想跟你打个商量。你是否知道宝马车里坐的是谁?能不能把你照的相片卖给我们,我们可以出高价。” 吕天凡一鄂,表面上神色如常,淡淡问道:“为什么要卖给你们?那男的是谁?” 自称是记者的一男一女相互对望一眼,年轻女子显然更有主见,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他是陈兴昱。” “陈兴昱?”吕天凡吃了一惊。 他也许不晓得徐嘉仪的底细,但是陈兴昱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从他上中学开始,陈兴昱就已是学校里多少位女同学的梦中情人,甚至也是大多数男同学的偶像,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吕天凡。 到目前为止,他至少能说出这位作为港台地区天王级娱乐明星,十多年来唱红的十几首以上的歌曲、数部电视连续剧,以及十余部电影。 就在刚才,他打眼一看那名男子,虽然有墨镜遮掩,亦觉眼熟,哪想到会是多年前传说中的偶像,竟活生生出现在面前。 徐嘉仪接的竟然是陈兴昱?吕天凡心里一动,似乎要把握住点什么,暂时却又琢磨不透。 “我们是从广州跟着陈兴昱上的飞机,就想看看他跟什么人见面,嗯……,大哥,你看……,如果你也是同行的话,咱们能不能……”女子吞吞吐吐,言语闪烁,双眸中露出期盼的眼神。 “你们是《南方娱乐导报》的记者?”吕天凡故意怀疑地问。 女子赶忙又从包里掏出记者证,连同一直窝在手里的名片,一块儿递了过去。 吕天凡也没客气,打开记者证煞有介事查看一番,又递了回去。女记者叫燕珊,名片上有她的联系电话。 “这是我们报社的摄像记者吴鹏。”燕珊介绍着身旁的小伙子。 吕天凡打量着吴鹏身旁行李箱,里面恐怕是一大堆摄影摄像器材,半带嘲弄地说:“你们俩就是传说中的狗仔队吧?” 二人面面相觑,均有些窘迫,倒是燕珊嗫嚅道:“我们报纸报道的主旨,就是这些娱乐明星的绯闻轶事,和那些狗仔队还不太一样。” 吕天凡捏着燕珊的名片,不知为什么,心里直感到,这张报纸和眼前的两个记者,自己以后兴许有用得着的地方。至于如何生出这种感觉,恐怕和他们接的徐嘉仪的案子脱不开干系。 念及此余怒渐消,返身从车里的背包摸出两张自己的名片,分给俩人说道:“你们俩刚才,差一点让我把人跟丢了,幸亏我已知道他们的落脚点。” 燕珊看了一眼名片,惊异道:“你是私人侦探?” 吕天凡点头说:“所以说我们的目的也许并不冲突。我知道那辆宝马车里坐的是谁,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们。我劝你们也不要在k市的各大酒店打听消息,没有用的,陈兴昱不会住到这么显眼的地方。如果我们的案子结了,经过雇主的允许,或许我会透漏给你们一些消息。你不是要买照片么?到时候我们再谈,只要你们能做主就行。” “那……”,燕珊欲言又止,吕天凡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她实在提不出更好的建议。 “吕老板,就照你说的办,”摄影记者吴鹏站出来打圆场,“你看我们是在这里、还是回去等你消息?” 吕天凡说:“其实k市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们这两天就当来旅游得了。三天后我会找你们的。” 三天后,徐嘉仪的经纪人李君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切都会有了定论。 从机场出来,吕天凡驱车返回到临海小镇。对于陈兴昱的突然出现,连一向古井不波的罗杰都有些动容,更不用说柳娅玲和李琦,他们已被震撼得目瞪口呆。这一回他们是真正遇到大神了。 陈兴昱果然是到徐嘉仪的住处吃的饭。这位以前无论走到哪都前呼后拥、长盛不衰的天王级偶像明星,此次竟然孤身一人偷偷来到k市,与知名艳星徐嘉仪幽会于此,其目的不言而喻。而且这件事本身,就具有极大的新闻价值,在任何娱乐媒体都会是头条。 虽然保姆已经回避,两人吃饭的时候还算规矩,隔桌对坐,浅笑低语。吕天凡隐约记起,这俩人好像在同一部影片中出演过,电影的名字记不清了,由此可知二人应是老相识了。 因为他们吃饭的位置距离落地窗户较远,因为反光的缘故,观鸟望远镜尚能看出了大概,而照相机拍的照片,便有些模糊。 吕天凡并不着急,只是嘱咐柳娅玲和李琦,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能拍多少就拍多少,反正数码相机也不用胶卷。就算没有特殊情况,每隔一段时间也要拍一张标明时间的照片。这是用来向李君做交代的,表明他们是全天候在监视。 对面房间里的两人吃过午饭,便一同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喝着保姆送来的茶水,悠闲地聊天。 这一幕同样一丝不落被摄入镜头,人物影像也清晰了许多。 吕天凡呆了一会,直到接到梁钰的电话,说是有人到公司来报案。公司有资格审查受理案件的罗杰和赵炽都脱不开身,他只好回去处理。 到了晚间,回到大环路住处的吕天凡,洗簌完毕正要上床就寝,却接到罗杰的电话,让他打开电脑看看邮件。 当吕天凡看到罗杰他们发过来的相片,睡意顿消。 第七十四章 宴赴鸿门 照片一共有三张。 第一张采用的是全景模式,也就是说徐嘉仪居处的三扇窗户均罩摄在内,左右两侧的大窗户,已被厚厚的窗帘遮住,唯有中间连接卧室与客厅甬道的小窗户亮着白织灯光,一览无遗的窗内,正有两个人紧紧拥吻在一起。 第二张与第一张内容相同,只是中间的窗子被放大了一倍,两侧被遮掩的窗户在画面上只剩下一小半。 第三张则是中间小窗户的完整版,窗内两人被照得纤毫毕现。 不用说,这两个穿着睡袍的人无疑便是陈兴昱和徐嘉仪。 徐嘉仪依靠在墙上,双目微闭,一脸陶醉的摸样。她的睡袍自领口向下大半敞开着,露出了雪白饱满的胸脯,双手环住了陈兴昱的腰。后者则毫无忌惮将一只手伸进她的领口,另一只手搂住她的后颈。 吕天凡端详着照片,心里暗暗盘算,不知道这些东西在燕珊那里能值多少钱。 根据罗杰在电话里所述,两边的窗帘被拉上后,他们本以为今晚的窥视到此为止了。未曾想,当对面居室的二人走到甬道时,忽然停住,就那么拥吻起来,仿佛是专门为他们表演一般。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分多钟,后相互依偎着离去。 吕天凡心里一动,隐隐抓住了初见李君时那丝怪异的感觉。 “撤了吧,有这些照片就足够了,没必要再呆下去了。”吕天凡淡淡嘱咐道。 放下电话,已无睡意,重新在网上搜索起徐嘉仪的有关信息,直至深夜,方略有心得起身离开。 他现在只等李君回来摊牌了。 第二天,李君还没回来,多日没有音讯的骆薇忽然给他打来电话。 其实骆薇的老板李萍,还欠着他们公司一笔结案的费用,而吕天凡也一直没有主动去索要。一方面他感觉李萍那么大的老板,不至于会故意赖掉这么点钱,毁了名声。另一方面,因为之前偷拍的事,虽然李萍本人不会知道,他还是有些心虚。 “吕老板,我们老板今晚请你吃饭,同时商量一下剩余费用的事。”骆薇在电话里款款轻语,声音悦耳动听。 “不用这么客气吧?”吕天凡心里略有些发紧,打起了哈哈,“费用的事好说,请你们老板随便赏点,我打发一个兄弟去拿就是了。” 电话里响起骆薇吃吃的笑声。 “吕老板,你在公司吧?” “是啊,最近手里的活儿太紧,要不改日?我做东如何?” “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门口接你。” “啊?”吕天凡一惊,“骆小姐,你来提前打个招呼就好了,我们公司搬家了。” “知道,不就是潜德巷吗?” “那怎么不进来?我还等着一睹芳容呢。”吕天凡丝毫不觉意外,因为他们在原先的地方贴有告示,告知新搬迁的地址,以及联系电话。 “呵呵,不必了,你出来也就看见了。这样吧,吕老板你先忙,我就在车里等你。什么时候你忙完了,我们再走不迟。” 摞下电话,吕天凡想了想,骆薇的话里听不出异样,也许自己真的想多了? 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现在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但是因为他们做活性质的诡秘与特殊,下班时间正是盯梢的绝好时机,因此公司里只有梁钰和柳娅玲在。 吕天凡和她们打了招呼,走出玻璃大门,果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认出这辆车正是李萍曾乘坐的座驾。 骆薇轻盈地从车上下来,拉开后车门,笑盈盈看着他,那表情仿佛是在说早知你会如此。 吕天凡顺从地坐入车内,骆薇从另一侧上车,坐到他的身侧。奔驰车无声地滑出巷口,汇进大街上的车流里。(.) “你们老板有点隆重了,不就吃个饭嘛,下道懿旨,我还敢不就位吗?” “吕老板真是不简单,白手起家,出道不过一年的时间,就置下这么大的产业。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有多大的背景呢,连我们老板都对你刮目相看,相当佩服。”骆薇微笑地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吕天凡原本放在肚子里的心又提了上来,从骆薇简短的话里透出来的信息,显是对他和他的公司相当了解。如果是有意的调查,那恐怕这次绝非是一场饭局那么简单。 他心里有鬼,所以总有点患得患失,不由试探地说:“以前看武侠小说,说凡是一个武林高手,对他刮目相看的人,表达钦佩之心的最好办法,就是上门挑战。你们老板摆的不会是鸿门宴吧?” 骆薇闻言莞尔道:“吕老板想象力真够丰富,就算你是刘邦,我们老板也不是项羽呢。” 吕天凡嘟哝说:“就算不是项羽,也许是虞姬也说不定。” 不光骆薇笑得花枝乱颤,就连在前面驾车的年轻司机,也忍不住咧着大嘴嘿嘿笑了起来。 一路上吕天凡使出浑身解数,旁敲侧击,探听这场饭局的真正目的。骆薇的回答,不是巧妙遮过,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滴水不漏。这越发引起他的不安。 车子拐进了西安路,一路向南行驶,途中吕天凡看到了欧阳彤所在的天筹人寿大厦、黄果树西餐厅、florenca西餐厅。天色尚是光亮,街道上人车如织。 在经过波尔海绅士会所门前的花园时,吕天凡本以为饭局会在李萍的老巢进行,车子却一直驶了过去,横过一条街道,进入了新安区的地界。行不多远,又拐进一条窄道,停在路边。 一圈一人多高的砖墙围成的院落,院内豆棚瓜架、植被纵横,掩映着一幢典雅的二层小楼,典型的砖木制复古样式,灰白的墙皮显得有些陈旧,由外面看去毫无出奇之处。 “这里其实是我们老板开的一家酒楼,从不对外营业,老板只用它招待重要的客人,所以鲜为人知。”骆薇一边介绍,一边伸手推开了木制院门,做出请的姿势。 也许她的本意是想让吕天凡安心。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吕天凡暗自掂量,平心而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够不上“重要客人”这一层次,除非是因为那件事。 走过一条狭窄的青石板小道,骆薇抢先一步拉开楼门,辅一进入,一股令人舒爽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 一楼的大厅有些空荡,大门的正对面是吧台,后面站着两名高挑帅气的男服务生,向他鞠躬致意。大厅两侧各有一扇木门虚掩。 当吕天凡被引向吧台旁边的楼梯时,一种强烈的被人窥探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而且隐含着一丝敌意。吕天凡说不清怎么有了这样的体验,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如何会让无尽的时间长河停顿一样。 然而他丝毫没让自己在感觉本身流连不去,而是迅速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以应付可能遇到的变故。除了拥有匪夷所思地异能之外,在绝对实力上,他和李萍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如果说在来的路上,他患得患失的心理颇有些忐忑不安,此时当他确定来者不善之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心里反而出奇地冷静下来。 二楼一共三个包房,吕天凡被引进最里的一间。包房的面积不小,但是装修的奢华程度与波尔海却有着天壤之别,就是与一般的中档次酒楼相比也有些差距,但胜在窗明桌净,简洁明快。 包房内空无一人,吕天凡在屋子中央铺着雪白的桌布的圆桌旁,随意捡了一张椅子坐下。 骆薇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微笑着解释说:“我已经跟老板打过招呼了,她马上就到。” 骆薇一直没离开他的视线,吕天凡没发现她跟谁打过招呼,也没追问。 看着骆薇落落坐在他的斜对过,吕天凡喝了一口茶水,吊儿郎当地说:“我长这么大,像骆小姐这样气质优雅的漂亮妹子却是少见。不知道骆小姐有婆家没有?” 他这话问的突然而且露骨,甚至有些无理,骆薇一时不防,竟乏言以对,面色绯红,脸上罕见地露出恼怒的神情。 就在这气氛微妙的当口,房门忽然被推开,李萍昂首走了进来,解了骆薇的围。 李萍还是一身土豪暴发户的装扮,就近看,脸上厚厚的粉脂,或许是涂抹着不均匀的缘故,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梯层。 骆薇借机站起身说道:“我来介绍一下,李总,这位就是‘苍眼’公司的……” “不用介绍了,我们应该是老熟人了,”李萍挥挥手打断她的话,用一种似笑非笑目光看着吕天凡,“我说的对吗,吕大老板?” 李萍的声线有些低沉沙哑,仿佛是由胸腔直接发出的声音,别有一种诱人的气韵。 此时吕天凡业已起身,从容笑道:“大老板的称谓我可不敢当。古人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李总的话颇含至理,发人深思。” 此言一出,骆薇却生出怪异的感觉。这吕天凡前一刻还跟她嬉皮笑脸、言语轻佻,转眼间竟变成彬彬有礼的绅士,反差之大令她瞠目。 但她还是听出了李萍的话中之意。她们一直寻找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吕天凡。接下来倒要看看,这位让人捉摸不透的的私人侦探,如何应对李萍的雷霆之怒。 第七十五章 旁敲侧击 看李萍的模样大概是想笑,嘴角上翘,连带着脸颊微微抽搐,让人担心她脸上的厚粉随时都有大块掉落的危险。 眼看摇摇欲坠之际,这位容颜特异的女子忽然整肃脸色,淡淡地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用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吕天凡耸耸肩,尚未答话,李萍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转头对骆薇道:“上菜吧。” 骆薇略微一怔,李萍此举显然与她的秉性不符。依惯例,此时她该暴怒才是。也只有她这样的最亲近的人,才知道李萍在知道被偷拍一事后的怒意之盛。 表面上,骆薇丝毫未将心里的这丝诧异表露出来,起身走到门口,招来一位男服务生,低声吩咐了几句。 “喝什么酒?”李萍刚进来时的咄咄逼人之势荡然无存,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这似乎还有点请客的架势。 吕天凡也没客气,想了想说:“来点白酒吧。” 李萍点点头,却没做声。 站在门口的骆薇自然留意着房间里的动静,闻言便让还等在原地的服务生再端上两瓶五粮液。 在等候上菜的短暂空隙,屋子里的三个人两坐一立,均自抚心事,谁都没有出声,场面微妙的紧。 俄顷,敲门声起,骆薇又开始充当起传菜的角色。 让吕天凡惊讶的是,端上来的都是非常简单的家常菜,一盘雪里红炖豆腐,一盘闷杂鱼,一盘红烧猪肉,一盘白菜丝拌海蜇皮,还有一钵子鸡蛋羹。盛菜的瓷盘也极是普通。偌大的圆桌上只摆了四菜一汤,显得空空荡荡。 骆薇启开五粮液,在两人面前的高脚杯上注了半杯白酒。 桌子上只在他和李萍的面前摆了杯筷,显然这里没有骆薇的座位。 “吕老板不要介意,我们这里只有市场上最常见的家常菜,让你见笑了。(.)”李萍用手指捏住杯柱,略略举起轻轻摇晃着,一边看着粘稠的酒液刮着杯壁,一边淡淡地说。 吕天凡笑道:“我自小在农村长大,看着这些菜,就想起家乡的味道,亲切自然,感觉如归。” 李萍抬眼注视着吕天凡,似在探寻他的言语是否发自真心,随后举起酒杯,展颜一笑说:“来,感谢吕老板大力协助,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这杯敬你。” 吕天凡也举起酒杯遥应道:“李总客气了,说到底这就是生意,您出钱,我们出力。” “市府对西沟和罗洋桥也很头痛,很早就纳入城市的改造计划之中,只是因为这两处地方地理环境特殊,人员太过密集,改造所需的资金缺口太大,若强行实施恐会酿成群体事件,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这件事一直还停留在意向之中……” 放下酒杯,李萍侃侃而谈,故意抬上了市府,却暗暗观察着吕天凡的反应。见对方脸上毫无惊异之色,甚至伸筷尖起一块红烧肉,搁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心里已有了点谱。看来这个吕天凡对她绝非毫无所知。 “……我们找到那小子的情人,才知道他跑到了西沟。为这事我还找了九子,他也无能为力。还是骆薇建议找你们试试,没想到真找到了。吕老板,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九子”的名字,吕天凡先是微微一鄂,接着蹙了蹙眉头。 “九子”是一个人的名号,当然不是什么人都敢当面这么称呼他。亲近的人叫他“九哥”,一般人叫他“九爷”。 吕天凡来k市也就不到两年的时间,有关“九爷”的一切,都是从冯旭亮、罗杰等一干人嘴里听来的,他甚至不知道九爷长得什么模样。 九爷的大名唤作李炯,他响当当的名号是打出来的,在西岭区一带无人不晓。然而究其实际,除了刚出道的时候,有几次好勇斗狠的实例之外,之后再翻不出他本人亲自参与的任何案例。因此,他在数次席卷全国的打黑除恶狂潮中得以幸免。 据说九爷从来否认自己有黑道的背景,称自己是一个正经商人。的确,如今他小心翼翼经营着诸如酒店、娱乐中心、当铺、贸易公司的正经生意,不时地还能传出他资助慈善事业的消息。 他在西岭区掌控着地下势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有一个地方,无论用何种方法,始终插不进半丝半毫。这个地方就是西沟。 西沟的地理位置特殊,大小势力林立,三五个人也敢报出名号,只要你有那个胆量。各种势力之间,为争夺地盘明争暗斗,层出不穷。然而,但凡有外来势力侵入,虽然这里没有名义上的龙头老大,这些内部势力竟不约而同放下相互间的恩怨,同仇敌忾,直到将侵入的势力撵出西沟才算罢休。 彼时,罗杰、林少宗等人亦参与过这样的事。当然,类似罗杰这样的外来者,却在西沟站稳的脚跟,当属特例。 李萍先是打出了市府的招牌,接着有意无意之间抬出李炯的名号,威吓之意昭然若揭。 吕天凡对此颇不以为然,李萍的言行就像她脸上涂的厚厚的脂粉,只是一层假象而已。 “其实很简单,我们是做生意的,自然按照生意场的规矩来办,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的世道,能用钱办来的事,都不算是难事。”吕天凡轻描淡写地说过,举一举酒杯,将杯中最后的残酒一饮而尽。 李萍也举起酒杯,应景缀了一口,叹道:“这话应在吕老板身上非常贴切,像我一个柔弱女子,就算掌控着大量资金,很多事情还是无能为力。” 吕天凡刚尖了一撮雪里红塞进嘴里,闻言差点喷了出来,勉强囫囵吞了下去,笑道:“李总真会说笑。假若李总也算是柔弱女子,咱们k市大把男人,包括我在内,哪有脸苟活于世,还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时两个人面前的酒杯已空,李萍瞅了一眼一直中规中矩伺立一旁的骆薇。后者心领神会,拿起酒瓶将两人的酒杯斟满,转身轻盈地离开了包间,顺手带上了房门时,轻轻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在屋里,不知为什么,她感觉特别压抑。有李萍在座,自然没有她插嘴的份。他们所谈的话题也非常普通,并无特别出奇之处。然而让她感觉怪异的是,这两个人似乎都掩住了本来的面孔。 李萍平时的做派,颐指气使,倔强倨傲,说话掷地有声,不容辩驳,哪有这般心平气和谈天说地的情形。依据她的理解,这恐怕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而吕天凡也一改往日的油腔滑调,正经得仿佛换了一个人。 骆薇在门口倾听了片刻,随即走到相邻的包房门口。辅一推门,浓密的烟雾扑面而来,几欲让她窒息。屋子里斜斜歪歪坐着四个壮汉,正夹着烟卷吞云吐雾。见她进来,一个个邪邪盯着她丰满的胸脯和滚圆的臀部,却没有人做声。 骆薇蹙着眉头走过去推开窗户,让清凉的夜风抚到她的脸上。此时天色已暗,华灯初放,她就这么抱臂凝立在窗前,盯着外面的街景,陷入沉思之中,纹丝不动。 李萍请吕天凡吃饭,名义上是商量前次委托事项的终结费用。根据以往的惯例,梁钰的计算结果是,这笔款项大约在八万块钱左右,这里包括了他们收买情报所付的费用。而按小时计费的钟点费,骆薇已经提前预付。 现在,这笔款项的收据,就在吕天凡的背包里放着。虽然他察觉出这次和李萍的饭局绝不是如此简单,还是提前做了准备。 两人交谈的内容由李萍主导,吕天凡丝毫不越这个话头,既然李萍不提,他也不说。一瓶五粮液已经喝净,李萍喝的当然也不少,只是她的脸上被厚厚的脂粉所遮掩,看不出异样。倒是长长的假睫毛下面一双眸子,有点儿发红。 在一阵时间稍长的沉默之后,李萍终于提起了主题,他问吕天凡还需要补交多少钱,吕天凡毫不迟疑说出了数目。 李萍看着吕天凡,忽然说道:“这样吧,凑个整数,十万。我不给你现金,给你波尔卡会所一年的黄金会员资格,如何?” 李萍旗下的波尔海绅士会所,实行的是会员制,分为黄金、白金和钻石三个等级。黄金会员年费十万,白金年费三十万,至于钻石会员,据说全部是眼前的这位李总免费奉赠,而能享受到这个待遇的人,寥寥无几。在k市,拥有波尔卡会员资格,绝对是身份的象征。 李萍的这个提议,按理来说吕天凡并不吃亏,但他心里有一股被人摆布的感觉,不太受用。想了想,开始讨价还价:“李总就不能再提提档次?” 李萍一愣,道:“你想要白金卡?三十万,那还不如我直接付给你现金,除非你自己再添二十万。” 吕天凡摇摇头说:“我要钻石卡。” “什么?”李萍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待看到吕天凡肯定的表情后,愕然片刻,接着“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吕天凡不为所动,慢条斯理为自己斟上半杯酒,抿上一口,尖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 李萍正笑着,脸色忽然一整,那种笑声戛然而止的戏剧场面却令人不由心里一寒。 “我差点忘了问你一件事,吕老板,你觉得魏倩玉就是漂亮吗?” 第七十六章 钻石会员 吕天凡心道正戏终于来了,他早有思想准备,并不觉着突兀,只是没想到李萍竟有耐心拖了这么久,用这么个不伦不类开场白,开始了新一轮的对峙。 轻轻伸了一个懒腰,点了一支烟,吕天凡丝毫没有躲避李萍咄咄逼人的目光,迎视过去,懒洋洋说道:“老板娘姐姐的确是天姿国色,可李总也不差分毫。我只是不明白,李总为何要千方百计用些俗粉遮掩住这张美丽的面孔?” “这么说,你承认那件事是你干的了?”李萍不为所动。 “李总说的是哪件事?”吕天凡耸了耸肩,浑不在意的样子。 “都到这地步了,吕老板不会不认账吧?” 李萍气哼哼从包里拿出一个书本大小的牛皮纸袋,隔着饭桌,劈手摔了过来。 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然,这种怪异只是对李萍而言。她的本意是要把牛皮纸袋掷到吕天凡的脸上,趁着对方惊愕之际,再配以雷霆万钧的怒斥,不仅可以发泄一通长久积压在心底的怒气,也可以极大地打压对方的气势,收到震慑的奇效。 然而,当她把手举到最高点时,手上的纸袋莫名不见了,却见对面的吕天凡,正好整以暇打开袋口,抽出里面一叠厚厚的照片,逐一翻看起来。 而这纸袋如何到了吕天凡手上,她自己竟无半点印象。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失忆了? 这就像涨满了气力蓄势待发之际,却忽然力道走空,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呆在当场,作声不得。一丝寒气自心底缓缓冒出。 “这些照片的确是我拍的。那时初学咋练,即使普通的抓拍,我还是注意一点美感。这女人就是李总你吧,朦朦胧胧,透出一股诱人的魅力。”吕天凡看着照片啧啧有声,似乎没注意到李萍的异态,抬头笑嘻嘻地说。“原来李总问的就是这件事啊?” 吕天凡痛快地应承下来,言语中却多了一丝轻佻之意。李萍本该大发雷霆才对,然而她呆瞪着眼前的吕天凡,仿佛不认识一般。 “为什么?” 话一出口,李萍便醒悟到自己的失态,这话说得底气皆无,活像个受尽委屈的深闺怨妇。若让骆薇等亲近的人看到,恐怕会惊讶得眼珠子都能掉出来。 “各为其主呗。这件事对我来说只是一桩普通的生意,何况,当时我也不知道这女人就是李总你啊。” “看来你已经晓得我知道了这事,早就有所准备?” “本来我不知道,但是看到李总拿出照片,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为什么?”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使用了相同的问句。 “很简单哦,”吕天凡想起了上楼时,那种被人窥视感觉,心里有了数,洒然一笑,“李总拿到这些照片,打眼一看就能找出拍摄的大致方位,然后去找附近的房屋出租中介公司,调出那段时间租房者的详细情况。以李总的人脉关系,轻而易举就可查出租房者用的是假名字。于是按照中介的人提供的体貌特征四处寻找。若有符合条件的人选,就找她们辨认。李总,你说我算不算是自投罗网啊?” 李萍又是一呆,吕天凡恍若目睹,她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你好像并不害怕?” “怎么不怕,我是故作镇静,其实这里面正心如鹿撞、惴惴不安。” “我怎么看不出来?”李萍嘴角微翘,一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模样。“你不想知道我哪来的照片?” “李总愿意告诉我吗?” “魏倩玉找的律师,恰好是我的朋友。” 吕天凡恍然。他曾经提醒过魏倩玉,只是那个律师远在上海,料想足以跳出林海东关系网的束缚,却忽略了李萍的人脉。现在想来,魏倩玉告诉他的关于李萍的一些隐秘,恐怕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律师,故意泄的底儿。 这世界还是太过狭小。 吕天凡把桌上的烟和手机收拾进背包,大模大样站起身,彬彬有礼地说道:“李总,我呢,酒足饭饱,这件事就算揭过了,也该告辞了。我是衷心地感谢李总的热情接待,您就不必送了。” 李萍紧跟着起身,指着搁在吕天凡桌前的照片,娇哼道:“什么就算揭过了,这事儿还没完,你总得有个交代。” 或许尚未从刚才照片莫名易手的一幕中解脱出来,李萍的方寸已乱,无论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和平时有了天壤之别,不自觉露出一丝小女人撒娇的姿态。 吕天凡满不在乎地说:“若李总还不满意,这样吧,这八万块钱我就不要了,权作给李总的精神补偿,如何?” 李萍闻言怒极,尤其看到吕天凡那副故作大方的嘴脸,恨不能上去狠狠扇一巴掌,以解心头之气。直到此时,她方觉悟到,因为自己的一再失态,在这场舌战之中,彻底落了下风。 “既然如此,那你还要钻石会员?”李萍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一句话。 吕天凡一拍额头,惊讶道:“我听说波尔卡的钻石卡,李总一向是免费奉赠。若李总真有此意,小子却之不恭了。” “你……” “等等,”眼见李萍抓起了酒杯,吕天凡忽然出声阻止,“我小时候在广播里听刘兰芳说评书,说是在酒席上以摔杯为号,然后就冲进一队刀斧手。刘总不会如法炮制,将我乱刃加身吧?” 李萍的手伸到半截,有点哭笑不得。她要摔杯是真,却并非暗号,而是要发泄怒气。吕天凡的言语,点醒了她,在隔壁不是还有四个打手吗?何必在这里跟这小子说些废话。 这样想的时候,先前怪异的感觉突又临身。 吕天凡施施然顺着桌边另一侧向房门走去,而她定在半空手上的酒杯不知怎么,完好无损地放在桌子上,却凭空多了一样东西。刚才还散放在桌上的十几张照片,竟又莫名其妙塞进牛皮纸袋里,正握在她的手里,好像原本就是如此。 吕天凡走至房门前,忽然转身,笑嘻嘻说道:“李总,有件事我要说明一下。我当初照的那些照片,你手上是硕果仅存的几张。如果你把它毁掉了,它们就永远不复存在了。当然你也可以留作纪念,至少我感觉其中几张还有点审美艺术价值。” 说毕,拉开房门,闪了出去。 李萍一阵失神。 若说第一次她还有点疑神疑鬼,那么第二次几乎同样怪诞的事发生,就远非疑惑那么简单了。她肯定这一切都是吕天凡搞的鬼,却想不通是如何做到的,就算变魔术也没这么玄吧?吕天凡临走前貌似无害的笑脸,竟给她带来一丝畏惧感,一时无言以对。 “李总?李总?” 骆薇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唤醒了她。 “他们还在隔壁?”李萍问的自然是找来的四个壮汉,她的用意是想借此给吕天凡施加点精神压力,倒并非真想揍他一顿。他本以为像吕天凡这样的人,属于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现在看来,她是大错特错。而吕天凡的所作所为,在震惊之余,也带来了好奇心。 “嗯。”吕天凡不声不响地离开,也让骆薇感到意外。她不知道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察言观色也看出李萍有些心不在焉。但她只能把这些疑问埋在心里头,李萍自己不说,她是不敢、也不会问的。 “给点钱,让他们走吧。” “好。” 当她刚要离去,打发走隔壁四个人的时候,李萍忽然有叫住了她。 “市局的王局长什么时候来?” 骆薇想了一下说:“明天晚上。” “嗯。吕天凡不是想要钻石会员吗?我给他。这事儿明天你亲自去办。” 骆薇真正地惊住了,李萍的出手远非大方所能形容,即便如此,诧异的表情在她脸上亦是一闪即逝。 李萍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羊皮纸袋,若有所思。 …… 梁钰用胳膊肘擎着下颚,眼角不时瞄着吕天凡办公室的房门,门外两侧,笔挺地立着两个戴墨镜、穿黑色西装的汉子。 就在二十分钟前,那位她曾经接待过名叫骆薇的女子,一大早扭着惹火的身子,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她原想进去送杯咖啡,却被门口的两个汉子彬彬有礼地拦住,便赌气坐回了原位。 罗杰来到公司,问明了情况,诡异地一笑,冲着梁钰摇了摇头,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等赵炽、柳娅玲等一干人陆续来了之后,皆做惊愕状。林少宗甚至要硬闯,被赵炽拉住。 “老大和一个妹子要单独谈谈心,你跟着瞎参合啥?”赵炽说着话,脸上同样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几个人一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边瞅着站在门前木桩似的两个人。这两位面部被墨镜遮着,看不出表情,看架势倒挺从容。 不一会功夫,吕天凡面含有些虚伪的笑容,把骆薇送了出来,一直送到大门口,眼见着对方蹬车驶出街口,方才返回。却见房里的人呼地散去,各自找了些不痛不痒的活忙活起来,不曾瞅他一眼,便有些尴尬。 “唔,今晚我请客,”吕天凡咳嗽一声说道,“去波尔卡绅士会所,去的报名。” 屋子里先是静了一霎,接着爆出欢呼。 赵炽说道:“老大,成会员了?厉害。可惜小钰、小玲不能去。” 吕天凡得意地说:“她们想去就能去,因为我是钻石会员。” 第七十七章 贴身保镖 “吕先生,我来给你介绍,”李君微微侧了侧身,让出了身后那位丽人,“这位是徐嘉仪小姐。” 辅一进门,李君便开门见山亮出了这位著名艳星的身份。吕天凡心里虽然有所准备,还是小小吃了一惊。 李君是他约来交代调查结果的,谁承想她竟然直接把事主给领来了。 徐嘉仪脱帽摘镜,现出让人魂绕梦牵、风情万种的娇容。她身上随随便便套着一件浅绿色连衣套裙,露出了纤长脖颈和小半截酥肩,肌肤如凝脂般晶莹剔透、白皙光滑,让人不禁怦然心动。 梁钰因为正在接待前来咨询的客户,她们是被柳娅玲迎了进来。柳娅玲曾亲自参与过监视徐嘉仪,自然对她不会陌生,也没想到能和这位大明星近在咫尺。但她表面上仍很淡定矜持,不仅吕天凡看了暗暗称赞,也让李君等人刮目。 “呵呵,没想到徐小姐能亲自大驾光临,本公司真是蓬荜生辉、无上荣光啊。两位请。” 吃惊归吃惊,吕天凡仍礼节有度、不失热情地请二人落座。 柳娅玲忙前忙后端茶送水,吕天凡略一沉吟,便让她把罗杰给找来。毕竟这件案子是罗杰亲办。 当顶着副总经理名头的罗杰进来,众人又是一阵寒暄。随后俱都落座。 按照通常的惯例,此时吕天凡应该向李君详细说明他们调查的结果,并且拿出证据。 然而此时的情况极为特殊,他们调查的对象就在座,正张着一双美丽的眸子四处打量,这该如何开口? 此时李君也有点尴尬,调查公司闭口不言情有可原,她突然把调查对象领来了,正缺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吕先生,罗先生,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和贵公司交个实底儿,”李君思量再三,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委托贵公司调查徐小姐一事,是得到徐小姐本人同意的。(.好看的小说)所以各位不必有任何忌讳。” 吕天凡与罗杰面面相觑。 吕天凡其实早有预感,罗杰跟他说的拍照的过程,让他想起了偷拍林海东和徐雅欣的一幕,何其相似。加上有目的地在网络上搜寻相关消息,心里已大略有谱。 罗杰则是大吃一惊。 “这么说我们能轻而易举完成李小姐的委托,全赖徐小姐有意识地配合?”吕天凡也配合着做出了惊讶状。 徐雅欣终于转回头,看了吕天凡一眼,丝毫不觉难为情,轻启朱唇说道:“吕老板看得真准。” 只说了一句,便住口不言,只是掩嘴轻笑。这番本应做作的举动,在她做来竟极其自然,如行云流水,看不出一丝滞涩之感。 “陈兴昱也知道内情吗?”这回问话的是罗杰。 李君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柳娅玲,迟疑一下,说道:“你们也认出他了?陈先生并不知情,所以还请予以保密。” 罗杰皱了皱眉头,不解道:“李小姐,为何这样?烦请解释一二。” 李君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和贵公司做的是生意,我们出钱,贵公司出力,互利互惠。我们先看看照片,这单委托还没有结束,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下去。” 柳娅玲正襟危坐,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有吕天凡和罗杰在座,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份儿。她来公司的时间不短了,也见识过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案件,然而委托调查公司调查自己的事情还是首次得睹。 看见吕天凡在档案袋里抽出一叠照片,搁在茶几上,脸上挂着得体的惊讶的表情,她有一种感觉,这位公司老板似乎远非他所显现的那么吃惊。(.无弹窗广告) 他们曾经相互算计过,最后她莫名其妙地一败涂地。正因为有过上一次的经历,整个公司上下,她自认为若论对吕天凡的认知,她绝对稳坐第一把交椅。 如果此事真让吕大老板略感到意外,他会夸张地表现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而若真让他大吃一惊,反倒会不露声色。而现在的这番作态,说明吕天凡对李君所说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似早知如此一般。 九张十二寸标准规格的照片,一张挨着一张,整整齐齐摆在茶几上。 前四张是徐嘉仪和陈兴昱对坐于落地窗户边的沙发上,喝茶谈天的画面。虽然略有些玻璃反光的影响,但两人的面部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后五张就是晚间两人在小走廊拥吻缠绵的情形。 其实这种场面别说在公园电影院之类的隐秘场所,就是在公共场合也屡见不鲜,现在的年轻男女对这种事也见怪不怪,这跟时下日渐开放宽容的世俗目光不无关系。 然而,照片上的内容确实有点夺人眼球。一方面是其中的男女主角的特殊身份,这本身就是一大卖点。另一方面,徐嘉仪不知是故意为之,亦或真是陶醉其中,她如痴如醉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渴望。而这个人就活生生坐在眼前,这种感觉尤为显著。 罗杰和柳娅玲都不好意思再张口了,倒是吕天凡指着照片,浑不在意地说道:“早知这样,我们和徐小姐提前沟通一下就好了,有意识搞点造型,拍出的效果更佳。” 徐嘉仪津津有味看着照片,不时还伸手摆弄一下位置,就像里面的是另外一个人。闻言抬眼瞄了他一眼,轻笑道:“吕老板说话真逗,这又不是拍戏,摆什么造型?” 李君一边翻拣着照片一边额首问道:“拍得真不错。吕先生,只有这几张吗?” 吕天凡说:“拍的很多,我们依据即能辨认出当事人的模样、又顾及到徐小姐形象的原则,筛选出这几张,其它的都销毁了。” “这也叫顾及形象?”徐嘉仪随手拣出一张照片,大半个画面被她颇为销魂动情的面孔所占据。“都把人家拍成特写了。” 这回连吕天凡都有些惊愕,徐嘉仪的语气明显带有一丝撒娇的味道,没想到这位人气大名星随和到这种毫不避嫌的程度。 “这还请徐小姐海涵则个,”吕天凡搔了搔头,“因为不知道拍摄的目的,根据我们这行的规矩,拍出的照片需要明显体现出当事人的特征,方才不被怀疑作假。而且徐小姐当时,这个,嘿,我们尽力选出的这张,应是最为温和且颇具美感。” 徐嘉仪“噗嗤”一笑,接着脸一红。吕天凡话里有话,没说出来的部分相当露骨,即便她再是淡定,也无言以对。 罗杰和柳娅玲更是听了个目瞪口呆。 李君对俩人貌似相互挑逗的言语恍若未闻,只顾挑挑拣拣找出五张照片,其中两张是喝下午茶的画面,另外三张则是小走廊里缠绵的情形,当然那张充满诱惑性感的特写被排除在外。 “吕先生,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请把这五张照片流传出去,当然声势造的越大越好。” 不待吕天凡等人有所反映,徐嘉仪接口说道:“也许你们不知道,在演艺界,这类事情早不是什么新闻了。你们看到网络上流传的绯闻照片,只要稍微有些过格的,大都是自导自演,不足为奇。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吕天凡说:“我明白了,你们是要为新片《传奇西厢》造势吧?” 李君点头说:“不错。” 罗杰蹙着眉头说:“这不会对陈兴昱造成不好的影响吧?他知道这事吗?” 李君笑道:“陈先生也是我们空翼传媒旗下的艺人,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引以为怀,这点你们放心。关于陈先生的绯闻情事,你们上网查一下就知道了,徐小姐跟他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想当初这样的事他也没少做。更何况这本就是偷拍,也怪不到谁头上。” 吕天凡想起了在机场拦住他的《南方娱乐导报》那个记者,心里已有定计。这事对他来说本就早有预料。 “如果在网上把照片发出去,也可以吗?”插话的是柳娅玲。 “当然可以,什么办法都行,”李君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吕天凡,“最好是在这两三天之内,因为徐小姐再去上海之前,要在你们k市开办两场个人演唱会,时间定在一周之后,前期工作基本准备就绪,明后天广告就能见报。因为时间仓促,而且公司的重心是在上海,所以在k市的这段时间,我想烦请你们公司的探员做徐小姐的贴身保镖和保安顾问,当然我们公司会出最优惠的价格。” “这个,李小姐,你怎么会找上我们公司了,要知道维持演唱会的秩序是警方的事。”吕天凡问道。 李君一笑,看着柳娅玲说:“警方负责维持外围秩序,你们是既是贴身的护卫,也是我们聘用的同警方联络的保安顾问。你们公司不是有两名女探员吗?怎么样?吕先生有没有兴趣?” 吕天凡明白过来,感情她是看上了梁钰和柳娅玲,转头和罗杰对视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李小姐、徐小姐,说实话,你们找保安顾问还真找对人了,我们这位罗总,在入这行之前,曾经有过数次护卫国内外政要的经验,这点小事当不在话下。”吕天凡也是信口开河,罗杰则是不动声色,既没认可也没否认。“所以,这单生意我们接了。” 第七十八章 编外记者 一夜之间,徐嘉仪仿佛凭空冒出来般,有关她个人演唱会的广告,在市内各大报纸、电视、广播等新闻媒介纷纷登上了头条。[]而在市内几个主要道口的显著位置,也树立起关于她的巨大广告牌,徐嘉仪随即成了街头巷尾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中心。 空翼传媒的办事效率不得不让人叹服。 徐嘉仪一脱成名,其演技和唱功,远逊于她的艳名远播,两岸三地比她更有人气的影视歌三栖明星比比皆是。 然而在k市,她依旧算是比较罕见的明星级人物。虽然作为沿海城市,k市已隐隐成为拉动全省经济腾飞的龙头,而在娱乐领域,这里仍然停留在较为落后的起步阶段。 曾几何时,一位曾在全国某唱歌大奖赛中拿过头奖的歌手,不知为何心血来潮,跑到k市开了一场演唱会,几乎引起轰动。更何况此次来的是如假包换的大明星。 当然,在铺天盖地热议声中,也有不少的质疑声出现。谁都知道,在内地,京上广才是娱乐届的前沿阵地,徐嘉仪不声不响跑到k市闹腾一番,过不了几日,很快就会销声匿迹,白折腾一场。 果然,全国比较著名的几家娱乐报刊,有的只不过在角落里登了这么一条简短的消息,另外几家则没做理会,对此事保持沉默。 只有吕天凡等少数几个人知道,空翼传媒是醉翁之意不在此,他们这是为新片《传奇西厢》能顺利地占领暑期档,提前造势做着准备。 关于《传奇西厢》,吕天凡旁敲侧击侧面打听了李君,把得来的片段信息串缀在一起,得到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脉络。 《传奇西厢》从导演到演员,徐嘉仪是最大牌。很据早先的计划,原本找的是一位很有人气和号召力的男演员出演男主角,却被片子的主要赞助商否决。理由很简单,那位老板恐怕徐嘉仪被男主角的光芒所遮掩,他就要借这部片子再度把徐嘉仪捧红。(.无弹窗广告) 至于那位大老板为何要如此下力气,吕天凡们只能凭借着丰富的想象去臆测了。 由于露出了行臧,临海小镇就再也呆不下去了,在李君的安排下,徐嘉仪住进了古安区西安路最著名的“亚林斯基大酒店”,而且是顶层的总统套房。 徐嘉仪的记者招待会在亚林斯基大酒店三楼的小型会议室举行。来的记者的确不少,拿着长枪短炮几乎占满了室内的座位。 当吕天凡来到这里的时候,记者招待会正在进行当中。 最前方的主席台上,徐嘉仪坐在正中,面含得体的微笑。她的左手坐着一位四十余岁、卷发长髯的男子,这是徐嘉仪个唱的执行导演兼音乐总监。坐在她右首的是李君。 不知道之前记者问了个什么问题,李君正滔滔不绝介绍着徐嘉仪来k市开个人演唱会的目的。反正都是场面上冠冕堂皇的话。 在主席台一侧,俏立着两名黑衣女子,正是梁钰和柳娅玲。这二位俱都剪了齐耳短发,戴着墨镜,耳朵上别着蓝牙耳麦。看她俩装腔作势的样子,吕天凡不禁莞尔。 在另一侧立着是一袭黑色西装、同样装备的林少宗和张廷业。 这是他们能派出的最多人手了,赵炽和李琦需要留在公司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以及承接的一些案子的调查。 吕天凡四处看了看,找到了同样装束、站在墙角正抱臂四处观望的罗杰。 “没想到来了这么多记者?”吕天凡低声说道。 罗杰不在意地撇撇嘴说:“市内的媒体记者占了一多半,而且动用了他们空翼传媒的人脉关系。” 此时李君刚刚讲完话,一名女记者站了起来,问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徐嘉仪的个人问题,有没有心仪的男友或者结婚计划之类,另一个是说据闻徐嘉仪有一部新片《传奇西厢》杀青,能否透漏相关情况。 这两个问题都是针对徐嘉仪本人而发。吕天凡认出这个女记者,就是在机场有过一面之缘的燕珊。 燕山问过问题之后,坐下去的时候,有意识扭过头,扶了扶眼镜,冲着吕天凡嫣然一笑,显然早已注意到他的到来。 “那也不一定,这不就是《南方娱乐导报》的记者吗?”吕天凡一边点头回应,一边笑着说道。 “你们认识?” “见过一回。徐嘉仪的造势计划,有一大半系在他们身上。” “在李君摊牌之前,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她们的想法?” “很简单,这单委托本身就有点怪异。我上网搜了一下,发现这位徐嘉仪小姐,在最近三次拍摄的电影公映之前,总会搞出点暧昧绯闻。我想这不会是巧合吧。” 罗杰笑道:“这些娱记都是这行的老油条,怎会看不透里面的玄机?” “看透又怎样?这样的事本身就是一大卖点,有消息不发那和傻瓜有什么分别。何况这场绯闻风波的主角不是徐嘉仪,而是陈兴昱。” 坐在前台的徐嘉仪,貌似坦坦荡荡回答了问题,其实细细品味起来,等于什么都没说。显然她也是这种场合的老手。 她首先感谢了记者的关心,说自己目前还是心系演艺事业,虽然有要好的朋友,也是圈里人,但还没考虑到个人问题。 这话就看你怎么去理解了,伸缩性非常大。 对于第二个问题,徐嘉依也没避讳,说她只是个艺人,一切有公司都有统筹安排。 接下来有本地的记者提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内容大都跟演唱会有关,这又让记者招待会回到了原本的轨道。吕天凡怀疑提问题的几个记者,之前和李君等人有过默契。 最后一个提问的记者自称来自网络媒体,这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子。她的问题略有些尖锐,问的是在拍摄《传奇西厢》过程中,是否为了捧红徐嘉仪,而撤换了一位颇有号召力的男一号主演。 这个问题绝对属于计划之外,但看徐嘉仪略带惊愕的表情就能知道。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含混说这部片子拍了半年之久,和她演对手戏的男一号始终是一个人,从没有撤换过。 坐在旁边的李君抢过话头,说不懂为何有这样的消息的出现,一个演员能不能红,一部电影能不能火,不是剧组所能左右的。我们的影视工作者只能尽己所能,其他的则由观众来评定。 眼看着发布会接近尾声,吕天凡和罗杰打了个招呼,先一步离开了会议室,顺着扶梯下到一楼,走进位于大堂东侧的咖啡馆,捡了个角落坐下,要了杯咖啡,点了一支烟,静静等待。 时间不长,燕珊翩然而至。 摘下眼镜的燕珊少了一丝学究之气,多了份妩媚气息。她的上身简单地套了件粉色t恤,脸上淡妆素描,棕色长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马尾鬃。 “好了,吕老板,遵照你的旨意,新闻发布会我也参加了。这不会是你让我留下来的唯一原因吧?”待服务生送上咖啡离开后,燕珊开门见山问道。 此时她的言行沉稳了许多,不想在机场初见面时那么毛躁。 “你的那位同伴呢?”吕天凡不答反问。 燕珊的同伴就是他在机场看见的,提着行李箱,名叫吴鹏的摄影记者。 “昨天就回去了,社里催得紧,那边缺人手。”燕珊把遮在额前的一缕棕发捋了捋,从挎包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点燃。 “你来听这个发布会会有用的,”吕天凡将桌上的烟灰缸向前推了推,“你所感兴趣的消息跟她有关。” “你的意思是说,陈兴昱是来找徐嘉仪的?”燕珊的眼睛一亮。 “没错。” “那他们……?你有证据了?” 吕天凡略一耸肩说:“燕小姐,在机场是你说过,要高价买我的照片,不知道这句话还作不作数?” “当然,”燕珊毫不含糊地说,“不过我要先看看照片,有多大的商业价值。” 吕天凡故作沉吟状,片刻后,从自己背的包里摸出一个纸袋,搁在桌子上推了过去,说道:“那就请燕小姐先验验货吧。” 燕珊抿嘴一笑。待她抽出照片,小嘴立即张成“o”型,惊讶道:“吕老板,真有你的,这样也行?” 吕天凡不露声色说道:“燕小姐出个价?” 燕珊迟疑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这些照片,还有哪家媒体有?” “谁先得到,谁就独家拥有。” “唔,吕老板,这里一共有五张照片,按照每张五百块钱计算,一共两千五,我凑个整,给你三千,如何?” 吕天凡哑然失笑:“燕小姐真会开玩笑,这么重口味的照片,岂能卖出一张白纸价。我相信,这样的东西绝对不会缺少买家。” “那你要多少?” “最少这个数。”吕天凡伸手张开五指。 “五千?” “五万。” 燕珊倒吸口凉气,有点结巴地说:“吕老板,你这价……也太,高了,我做不了主。” 吕天凡好整以暇地说:“你可以跟你们领导请示一下,我还有点时间,可以等。” 燕珊抓起手机,起身离去。大约十分钟之后,当她回来的时候,先前略显激动的神情明显平静了下来。 “我们总编说了,最多三万,若吕老板还是不满意,只好请您另寻买家了。我相信这三万块钱已经算是高价了。” 吕天凡低头思量了半天,忽然说抬眼道:“三万,外加一张记者证。” 燕珊一愣:“什么记者证?” “招我做你们报社的驻外记者,当然不需要你们开资,我只要一个名份而已。这样以后若有机会,我可以堂而皇之拍照,所有的照片优先归报社使用,按质论价。” 燕珊漆黑的眸子看着吕天凡,似在揣测他隐藏的用意。良久,微微一笑说道:“好吧,这个我就可以做主,三万块钱,外加一个编外记者的名份。” 吕天凡指了指桌上的照片,淡淡地说:“它们现在归你了。” 第七十九章 万事俱备 徐嘉仪的个唱地点,选在了位于东郊的民族大学体育馆。(.好看的小说) 这个选址也有讲究。k市的体育还是比较发达,从来就不缺体育场馆。只是这些场馆的建设过于庞大,在对徐嘉仪目前的人气还没有底的情况下,贸然租用这些地方,如若稀稀拉拉连位子都坐不满,那真就是一个笑话了。 民族大学体育馆能容纳大约五千名观众,而且徐嘉仪的粉丝大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少男少女。民族大学以及附近的几所大中专院校,在拥有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然而即便如此,加上在门票上的某些优惠,从先前几天的售票结果来看,前来购票的人数并不多。 直到《南方娱乐导报》头版忽然刊出徐嘉仪与陈兴昱的绯闻照片,陪衬着旁边一则徐嘉仪将在k市举办个唱的消息。 关于陈兴昱的绯闻自然在娱乐界引起了轩然大波,连带着远在k市徐嘉仪的演唱会门票提前两日便已售罄。 陈兴昱隐去行迹,没了消息。于是各地的娱记就像闻着腥味的苍蝇,纷纷聚来k市。一时之间,徐嘉仪所在的亚林斯基大酒店几乎人满为患,每日都有记者守候在大堂,捕捉着稍纵即逝的提问机会。 各方呼吁徐嘉仪重开记者招待会的声音也多了起来,而这位大明星却是千呼万呼,就是不出来,甚至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欠奉。 吕天凡来到这里大约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光景。 民族大学体育馆并非建在校园内,而是建在与学校西墙一道之隔的校外。 当吕天凡走进去的时候,里面正有一群人忙前忙后布景造台,显得凌乱不堪。吕天凡正左右张望,忽觉肩头被拍了一下,回头看时,却是罗杰。 “老罗,你也在?” “既然是安保顾问,不来哪成,至少也要熟悉一下地形。(.)” 罗杰领着吕天凡登上已经垫成雏形的舞台,穿过正在调试音响和灯光的人群。吕天凡看到新闻发布会出现的那个大胡子导演,正站在舞台一角,对着两个人比比划划说些什么。 “场地的外围秩序由警方和保安服务公司派人负责,我已经跟他们的头儿接洽妥了。咱们主要是贴身保护徐嘉仪,除了她登上舞台,身边寸步不能离开咱们的人。” 罗杰边说边带头走进背景台后面的一扇小门,里面是一条甬道,灯光有些发暗。行不多远,眼前亮了起来,这是一个扩展起来的小厅,靠墙边一张桌子前,李君正跟一名五十余岁的男子交代着什么,后者频频点头。 和她点头示意之后,吕天凡随着罗杰穿过小厅,行不多远,停在一扇房门前。 “这里是化妆间和更衣室,到时候小钰和小玲就跟她在里面,让少宗守在门外,严禁无关人员进入。廷业就在附近游弋,他和少宗要保持在视线之内,也好有个照应。徐嘉仪从这里走向舞台,小钰和小玲还是要守在这里,少宗和廷业要随行保护。” 吕天凡前后看了看,不解地问道:“这更衣室离舞台有点远,怎么不找间近一点的屋子。” 罗杰朝前方指了指,说:“这儿有道小门,直接通到体育馆南侧的胡同里,一般不为外人所知。我把我的车停在门口,一旦有起事来,可以快速撤离。” 在苍眼公司搬到潜德巷不久,罗杰和赵炽先后自费买了车。罗杰买的是一辆现代吉普,赵炽则是一辆本台雅阁。 吕天凡眼中射出钦佩的目光,笑道:“老罗啊,我还以为我在吹牛呢,原来你真是个行家,你以前肯定……,嘿,不好意思,差点说顺嘴越规了。” 吕天凡在请罗杰加盟之时,后者曾约法三章,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得互相打听对方以前的事。 罗杰不以为许,只是淡淡地说:“这件事比以前遇到的简单多了,倒没有什么。” 推开更衣室的门,屋子不大,靠墙边一侧垂着布馒,正面墙上前者一面大镜子,镜前则是梳妆台。因为离演出还有两天时间,里面显得空空荡荡,但已打扫得十分干净。 吕天凡也只是探头看了一眼,正欲合上房门,李君匆匆走了过来。 “吕老板,我现在总算知道k市的文化产业怎么就兴旺不起来,唉,真是的。”李君的脸上显出颇为无奈、欲言又止的神色。 吕天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愕然问道:“怎么了?” 李君摇摇头,摆着手说:“算了,不说了,跟你们也没关系。” 说毕抬脚进了更衣室。 吕天凡疑惑地看向罗杰,后者摊开手,摇摇头,表示亦不知情。 三人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吕天凡问道:“李小姐,到底怎么了?” 李君说:“原定今晚嘉仪小姐要在这里进行演出前的最后一场彩排,刚才跟我说话的是这个体育馆的负责人,我跟他说这事,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不就唱个歌嘛,还彩排什么。唉,最后好说歹说,还拿出租借的合同给他看,他总算答应跟领导请示一下。” 吕天凡安慰说:“只要有合同,那还不好办?你们今晚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李君说:“这倒没什么,他找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领导亲口也答应了。关键是现在时间这么紧迫,这种不叫事的事,也耽搁了我近两个小时,唉,算了,不说了。” 相处时间长了,彼此之间也算熟悉了,相互间说话也少了一层忌讳,基本上有什么说什么。 顿了一下,李君瞅了一眼罗杰,笑呵呵对吕天凡说:“吕老板,咱们说点高兴的事儿。罗总真是个人才啊,连警方都心悦诚服听他安排。吕老板能否高抬贵手割爱一次啊?” 吕天凡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李小姐,挖墙脚来了?呵呵,没问题,老罗如果有这个想法,我全力支持。就是不知道李小姐是为公司还是为个人在挖掘人才?” 李君轻笑着说:“吕老板真会说笑,像罗总这样的人才,于公于私都是难得啊。” 说完看着罗杰,等着他答复。 罗杰没想到两人拿他开起了玩笑,略有些发窘。李君貌似玩笑般的提议对他来说也很突然。斟酌了片刻,便明白李君的用意,于是坦然说道:“李小姐,如果贵公司以后还来k市搞此类大型活动,无论是否与本公司合作,若用得上罗某,但请说话。至于其他的,罗某暂时不想考虑。” 李君洒然一笑,此事也就是那么一说,就此揭过,不再提起。 “李小姐,听说售票的情况挺火爆,演出的时候不会爆棚吧?”吕天凡适时转移了话题。 李君毫不隐晦地说:“吕老板,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其实我们公司和《南方娱乐导报》也曾有过默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和他们搭上线的?” 吕天凡说:“也许是天意要让徐嘉仪小姐火一把吧。他们两个狗仔千里追踪陈兴昱,在机场被我遇个正着,就这么勾搭上了。” 李君捂着嘴“咯咯”笑道:“吕老板说话真有意思,又是千里追踪,又是勾搭,没听过词儿有这么用的,反倒觉着新鲜。不知吕老板有没有兴趣上银幕?公司正在为徐嘉仪小姐量身筹拍下一部戏,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个小角色,过一把演戏的瘾。” 吕天凡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尤其是和徐嘉仪这样的艳星一起拍戏,能拒绝这样诱惑的年轻人那可是少之又少。只是今天的李君有点和以前不大一样,接连向二人抛出充满诱惑的橄榄枝。 搔搔头,吕天凡做出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肆无忌惮地说:“如果能和徐嘉仪小姐演一回床上戏,嘿嘿,只是像我这副纯洁无暇的玉体横陈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地出场费也得有所补偿吧?” 此言一出,连罗杰都忍不住乐出声来。 李君白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吕老板还在乎这点出场费?随便拍几张照片,所得到的远不止此吧?” 吕天凡明白她的言语所指,空翼传媒既然和《南方娱乐导报》有联系,自然会知道他高价卖照片的事,当下也不隐瞒,理所当然地说:“为了增加事件的真实性和隐蔽性,我也是不得已做一回非己所愿的事。再说了,只有花钱买来的东西才会更加珍惜,物尽其用,事实证明亦是如此。” 李君愕然,她怎会想到吕天凡竟说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偏又有些道理,无法反驳。 罗杰接了个电话,“嗯、嗯”了两声,说了句“我马上出去”,放下电话,对二人说道:“看眼下的阵势,今晚的彩排,来的人不会少了。我约会了东城分局治安科的人,商讨今晚的安保问题。你们聊吧,我出去接一下。” 罗杰走后,吕天凡和李君不痛不痒闲聊几句,便告辞离去。李君嘱咐他今晚的彩排有空就来看一看。 向回走的路上,吕天凡心里有些疑惑,这个李君只不过是一个经纪人,却跟他们许诺了看似天方夜谭的事,难道她真有这么大权力?还是信口开河忽悠人呢?有机会倒要探探她的底儿。 这样想的时候,车子停在一个路口,等待着前方的红色信号灯。 电话忽然响了,吕天凡拿起一看,来电话的竟然是他本以为不会再有联系的紫瞳。 第八十章 矫饰娇郎 “天凡,你怎么还不到啊?我都在机场等半个小时了。” 吕天凡这回是真正的愣住了,若不是紫瞳在前面喊了他的名字,他会以为这丫头挂错电话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紫瞳什么时候叫过他的大名?总共就见过两次面,其他大多是在网络上用文字来聊天,顶多只会叫他的网名,吕天凡糊涂了。 还有,什么叫“你怎么还不到”?他们啥时候约定在机场见面了? 听筒里除了紫瞳急促的声音,还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和附近汽车的鸣笛声。 吕天凡很想问她你什么时候让我去接你了,话到嘴边,心里一动,临时改为“你现在在哪?” “候机楼4号门口。”紫瞳的声音很大,仿佛生怕全世界的人听不到似的。 “我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正好前方的绿色信号灯亮起。此时正是午后三点来钟的光景,闷热的天气,这条街道上的人车寥寥。吕天凡打开转向灯,让过一辆紧贴在他左侧的三轮车,调头向原路驶去。 在民族大学附近就有外环路高架桥的入口。上了外环,只用了十来分钟的时间,就看见了“品”字型的机场大楼。顺着一条甬道直接驱车上了二楼,果见在四号门前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身着醒目的桃红色空乘服,拽着一只拉杆箱的紫瞳,正手搭凉棚,焦急地向他来的这个方向张望。 一见吕天凡下车,紫瞳立即转忧为喜,快步走了过来,黑色的高跟皮凉鞋,蹬着大理石地面“咯咯”作响。 吕天凡亦迎了过去,正要伸手接过拉杆箱,冷不防紫瞳忽然松开箱子的拉手,张开双臂将他抱了个正着。 吕天凡猝不及防,软香温玉拥在怀里,却顾不得怜香惜玉,便是周遭各色人等的侧目,就让他有些窘迫。(.好看的小说) 正茫然间,紫瞳咬着他的耳朵低语道:“算你识相,赶来救急。现在你暂时是我的男朋友,千万别露馅了。” 吕天凡愕然道:“暂时?怎么了?” 紫瞳放开了手臂,满面春风地样子,装模作样嘟着小嘴撒娇道:“只此一次,下次不准再迟到了。” 吕天凡只好唯唯诺诺,提起拉杆箱,塞进车的后备箱里。 就在他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喂,就这么走了,真把我当空气啊?” 吕天凡抬眼望去,却见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男子,正双手插在兜里,一步三晃向他们走来。 男子身材瘦长,白净面皮,头发蓬松,前额齐眉处垂下大片刘海。上身穿暗红格子短袖衬衫,白色长裤,脚下一双铮亮的皮鞋格外醒目。此人的眼睛一直看着紫瞳,显然刚才的言语是有的而发。 其实吕天凡在被紫瞳拥抱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人。彼时此人就站在离他们的不远处,目光灼灼望来,不难猜测到这丫头今天莫名其妙的举动,或许就是针对此人。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会厚着脸皮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吕天凡顿在车门前,瞅了瞅男子,又瞅着紫瞳,做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紫瞳脸上绽出笑意,脆生生说道:“张岳公子,再见。”说毕,作势就要上车。 “等等!” 被称作张岳的男子一急,失去了从容,快走两步,站在车头正前方,又恢复到懒散的摸样,对紫瞳说道:“妹子,既然都碰见面,好歹也做个介绍啊。” 紫瞳闷哼一声,径自坐进车里,不再理会。 张岳又把目光投向吕天凡,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就是那位做老板的朋友?” 吕天凡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说道:“有何指教?” 张岳摇摇头说:“像你这样寒酸的老板倒是少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岳。” “幸会!可否请张先生让一下路,我们还要赶时间。”吕天凡依旧不动声色。 一抹阴霾在张岳的眼中一闪即逝,随即换成一副微笑的面孔,向旁横跨一步,手一伸,行了一个很优雅的绅士礼:“请!” “连这样的帅哥都看不上,你的眼界高得有点离谱啊。”往回走的路上,吕天凡开玩笑地说。 “什么看不上眼啊,他本来就是我的男朋友。” “啊?” 吕天凡大吃一惊,差点一脚闷死了刹车。 紫瞳“噗嗤”一笑,慢悠悠地说:“你紧张什么,男朋友而已,又不是老公。再说他这个男朋友的身份,只有我爸认可,对我来说,只是‘之一’而已。” 吕天凡只好报以苦笑:“我这个垫背的身份是不是有点寒碜呢?” 岂料紫瞳居然点点头,不怀好意地笑道:“张岳的老爹可是咱们市主管政法的副市长哦。” “呵,原来是副市长的公子,真是失敬。” k市是否有个姓张的副市长,吕天凡并不知晓,这也不是他所关心的东西。除了市长和市委书记,因为经常能听到看到名字耳熟能详之外,其他的市府高层他所知实在有限。 紫瞳察言观色,吕天凡的反映让她略感失望,忍不住又添油加醋说道:“你不怕被张岳和他的老爹给盯上?” “盯上就盯上呗,又不会少一块肉。”吕天凡不在意地耸耸肩。 紫瞳欲言又止,崛起了小嘴,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吕天凡看了她一眼,戏谑道:“你有多少个‘之一’啊?我算不算啊?” “你若不怕吃醋,也无所谓。”紫瞳学着吕天凡的样子耸耸肩,继而埋怨道:“你这人也真是,认识这么久,从来不问人家叫什么名字,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吗?” 吕天凡很想说,名字就是一个人的代号而已,代表不了什么,再说“紫瞳”这个名字他觉着挺好,话到嘴边却改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紫瞳撇撇嘴道:“一看就是心不在焉。不过看在你今天帮忙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啦。记住了,人家叫林梓桐,‘梓’是木辛梓,‘桐’是梧桐的桐。” 吕天凡“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同音不同字,这倒方便记忆,至少叫起来不会觉着别扭。 说着话,前方已看到星苑小区的大门。吕天凡轻车熟路,直接驱车驶了进去,停在林梓桐家的楼前。 “一会儿你没事吧?” “没什么要紧事,怎么了?” “不请人家吃饭么?” “求之不得,荣幸之至。” “那你等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看着林梓桐喜滋滋离去的背影,吕天凡暗笑摇头。 …… 剧烈的重金属音乐,在密集的鼓点和失去真音的电吉他佐衬下,填充着整座体育馆的空间,震撼着人的鼓膜隐隐发麻,心跳在加剧。 五颜六色急遽闪烁的旋转激光灯,映着体育馆正中央舞台上的人影忽明忽暗,强烈冲击着每一个观者的视觉。 曾经以性感婉约形象出现在银幕上的徐嘉仪,此时鲜有地爆发出狂野粗粝的一面,在一众舞者的衬托下,原本柔顺的长发钢丝般疯狂地摇甩。清丽的嗓音此时变得如此沙哑粗狂,震耳欲聋。 吕天凡和林梓桐肩并肩站在体育馆最下方的出入口处,近距离享受了一把摇滚乐瘾。 吕天凡感觉到林梓桐汗津津的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摇晃着。 在他俩的身后,站着赵炽、柳娅玲、林少宗等一干人。赵炽和李琦晚上没什么事,是特意跑来看彩排的。 柳娅玲的注意力似乎已经脱离了正在不远处舞台上声嘶力竭的徐嘉仪,不时地以一种难以捉摸的眼光偷偷打量着林梓桐。 一曲终了,刺目的灯光逐渐隐去,一束柔和的追光灯打在徐嘉仪的身上。伴舞者四下散去,舞台上独留下徐嘉仪在大口地喘息。 她只穿了一件黑色紧身背心和牛仔短裤,凸显了其曼妙身材,在灯光的辉映下,裸露的肌肤白晃晃惹人注目。 按照正常的演出程序,此时她应当讲几句话。但眼下是彩排,这一段就省略过去了。 大胡子执行导演跳上舞台,走到她旁边,双手比划着说些什么,徐嘉仪不停地点着头,麦克还挂在她的嘴边,不时传来“嗯,嗯”的声音。 在片刻的宁静之中,观众席开始响起口哨声,偶尔还传来几声阴阳怪气的叫喊,大意就是别墨迹,再唱一首。 舞台上的人似是习以为常,不予理睬。 虽然是彩排,观众也可以买票进场观看,当然票价只是正常演唱会的三分之一。 体育馆的四面看台,北面是空的,正式演出时将布成宏大的舞台背衬布景。今晚进来的人大约近千人,其中有不少是各地来挖新闻的记者。这些人大部分均坐在南看台,东西两侧只有寥寥数人。 刺耳的口哨声连绵不绝,徐嘉仪在罗杰、李君、梁钰和张廷业等人的陪伴下,向吕天凡他们所站的甬道口走来。 吕天凡皱了皱眉头,望着口哨声最密集的地方。就在刚才,他忽然生出一种预感,今晚的彩排,恐怕不会是轻而易举的顺利。 第八十一章 异变突生 “哦,吕先生亲自来了,真是辛苦了。[.超多好看小说]”徐嘉仪走到甬道口,看见吕天凡,笑眯眯停下了脚步,试了试额头上的细汗。 吕天凡煞有介事地说道:“谈不上辛苦,能近距离听到徐小姐的天籁之音,无上荣光之至。” 徐嘉仪微微一笑,眼光转向林梓桐,由衷地说道:“是你的你的女朋友吧?长得真漂亮。你好,我是徐嘉仪。”说着伸出了手。 林梓桐在飞机上没少见这样的明星,比她更大牌的也见过不少。徐嘉仪此举给足了吕天凡的面子,当下也没表现出异样,很矜持地握了一下手,也回了句“你好”,脸上挂出职业性的微笑。 徐嘉仪冲着吕天凡点点头,走进了甬道,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你们认识啊?”林梓桐待身边的人走净,侧过头低声问道。 吕天凡解释说:“就算是认识吧,她是我的客户,我们公司派人为她提供安全防护。” “你们不是私人侦探公司吗?保镖的活儿也接啊?” “这也是我们公司的经营项目之一。” “这里的事儿完了,咱们还去哪儿玩?” “你想去哪儿玩?” “你说吧。” 吕天凡故意露出邪邪的笑容:“去哪儿都成吗?” 林梓桐畏缩了一下,刚要说话,脸忽然一红,看向了他的身后。 吕天凡惊醒般回过头,原来是罗杰和一脸笑嘻嘻的赵炽走了过来。 罗杰脸上毫无表情,仿佛这世上没有几件事会让他动容一般。先是冲着林梓桐微微点头示意,接着扬头看向南看台,声音低沉道:“掌柜的,今晚恐怕会有点小麻烦。” 吕天凡附和着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罗杰的目光在体育馆内逡巡一圈:“我特意提醒东城分局治安科的人,让他们今晚多派些人手,以防不测。可是他们还是大意了,只从当地派出所调来了六个警力和十几个保安,根本就不管用。” 赵炽接口说道:“要不就提前结束吧,反正也是彩排,不差这一点,安全第一。” 吕天凡问:“还有多长时间?” 罗杰说:“差不多快完事了,应该还有两首慢歌。” 吕天凡说:“那就让她唱完吧,不差这一会儿。” 罗杰点点头。几个人俱都沉默起来。 当吕天凡鬼使神差带着林梓桐来听音乐会彩排,并未把她介绍给众人。面对着十数双充满猜疑的眼神,二人皆视若未见,丝毫不觉难为情。 口哨声、叫嚷声在体育场内闹哄哄响成一片,不是夹杂着刺耳的污言秽语,连带着徐嘉仪的名字被一同喊了出来。正在舞台上试音的几个乐队成员显然受此影响,纷纷停了下来望向南看台黑黢黢的上方,那儿就是这片不和谐杂音的发源地。 罗杰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三十余岁的年轻警官走了过来,罗杰上去跟他耳语几句,并指了指南看台的方向。年轻的警官点着头离去了。 李君走出甬道口,显得有些紧张。 “还能继续吗?”李君这话问的是罗杰,毕竟他才是苍眼公司派来保护徐嘉仪的首席保镖。 罗杰看了看吕天凡,反问道:“徐小姐还想唱吗?” 李君说:“最后两首歌,一首是新歌,一首是她的成名曲。徐小姐的意思,前面唱的大都是别人的歌,这两首才是她自己的。” 罗杰宽慰道:“只要徐小姐想唱那就唱,一群小虾米掀不起大风浪。” 李君离去后,赵炽说到:“老大,看样子这些人不像是自发的,这是怎么回事?” 吕天凡和罗杰相互对视一眼,赵炽一言惊醒梦中人,然而两人仍旧一头雾水。徐嘉仪可是头一次来k市,难道会得罪什么人么? 刚才那位年轻的警官去而复返,同时带回十来个警员和保安,每人间隔三五米,将舞台团团围住。 这一手还是见了些成效,喧嚣声明显小了许多。 当徐嘉仪披纱挂彩重新登上舞台,喧闹声又有高涨的趋势。 见惯了大场面的徐嘉仪毫不忙乱,摆摆手示意乐队暂停奏乐,轻启朱唇柔柔说道:“我非常感谢在座的各位朋友。今晚虽是彩排,但是我和我们的乐队,所付出的努力一点也不逊于正式演出。我们只有一个想法,只要有机会,就会把最好的音乐和歌声,献给支持我们的朋友。你们的到来,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谢谢大家!” 随着鼓噪声低沉下去,舒缓悠扬的前奏乐曲,开始在体育馆半空中回旋。 徐嘉仪的唱歌功底丝毫不差于当今最红的歌星,她当初出道虽然顶着港姐第七名的光环,究其根本还是靠唱歌起家。只是为求快速窜红,才借助于情^色电影这一捷径。 吕天凡此时根本无暇辨别她的歌声是否优美动听,他正和罗杰、赵炽商议着最保险的离开方式。 体育馆有专门的停车场,直通到场内,也有到观众席的通道。此次彩排运送道具服装和工作人员租用的车辆,包括徐嘉仪的座驾都停放在停车场里。 如果赵炽不幸而言中,这看似不经意的骚扰举动,确系幕后之人有目的地做推手,而他们的目标又是徐嘉仪本人,设身处地,那么停车场将是最佳的寻衅之所。 毋庸置疑,罗杰为防备意外而预留的那一扇小门,此时派上了用场。 “市公安局正在抽调警力赶过来救场,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能等了,我们只有靠自己,先把徐小姐带离这里再说,其他的人和物等增援到了再走不迟。我这就去安排。” 罗杰把他的车钥匙递给吕天凡,便去布置。后者把车钥匙递给赵炽,问道:“赵胖,你开车过来的吧?” “是啊。” “你和李琦把你和老罗的车都开过来,停在门口,不要熄火,人也不要下车。” 赵炽点头答应,回头找李琦去。 徐嘉仪正在唱她的最后一首拿手歌曲《一往情深》,铿锵的音乐和爆豆般的架子鼓声,在十数只巨大的音箱的无限放扬下,震耳欲聋,牢牢压制住了看台上的尖叫杂音。 吕天凡凑近林梓桐的耳朵,大声说道:“一会儿跟紧我,别走散了。” 林梓桐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是对她臆想中的即将到来的刺激场面充满期待。 吕天凡看出她的心思,知道多余的嘱咐恐怕没用,只能在心里苦笑。 徐嘉仪唱的这首《一往情深》,是她最有代表性的一首曲目,有段时间在两岸三地相当流行,吕天凡也是耳熟能详。此刻,他听出歌曲已进入最后的尾声,在跨过最后一段次高潮旋律之后,就将结束。 罗杰与李君、梁钰等人已步出甬道,等着接护徐嘉仪返回。而林少宗和张廷业依旧留在里面,负责由出口到外门之间这段长长甬道警戒,门外则有赵炽和张琦。 在袅袅余音中,大胡子执行导演同先前一样上了舞台,同徐嘉仪低声交谈起来。 看台上不论不类的嘈杂声再起。 须臾,徐嘉仪表情淡然跳下舞台。在她的身后,乐手们依然呆在原地,自顾自调起了音。那位导演则叫上几个舞蹈演员,手舞足蹈讲解着什么。 在外人看来,一切并无异样。看这个架势,休息过后,徐嘉仪还会再度登台献唱。 其实这是罗杰小小耍了一把瞒天过海的伎俩。当增援的警力涌进场内之时,便会有人宣布彩排结束。而彼时,徐嘉仪恐怕早已回到了酒店。 “小玲,”吕天凡叫住走在他前面的柳娅玲,把自己的捷达车钥匙塞给她,又指了指林梓桐,“一会儿麻烦你开车把我这位朋友送回家,我的车也停在门外。完事后回酒店碰头。” 柳娅玲面色如常,点头应允。 林梓桐撅着嘴表达着不满,却未出声反对。 徐嘉仪在这七八个人的前呼后拥中,快速穿过甬道。在路过她的更衣室门前时,顿都没顿,直接飘然而过。就这么穿着演出服,来到外面的街巷里。 这些自然出于罗杰的要求。 体育馆这条后巷,本就狭长,刚刚能容两辆轿车并行的宽度,贴墙边簌簌落落停放着一排辆车,更显窄仄不堪。间隔十几米矗一根高高的电线杆子,只在半空中亮出昏黄的一团,底下仍是黑漆漆一片。 月亮被两侧高大的建筑遮住,在一侧建筑的顶端,可看见大片洒下的月白。 黑暗中,十来个人拉成长条队形,影影倬倬向前方快步走去。在二十米外灯火通明的巷子口,一辆吉普车和一辆轿车,忽闪着灯光,轻微轰鸣的引擎,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吕天凡和罗杰走在最前方,徐嘉仪、林梓桐等人则紧随其后,殿后的是林少宗和张廷业。 眼见巷口已近在咫尺,便在此时,警兆突生。 一道极其强烈地灯光刺在眼上,未及停留便移向他的身后。在这一瞬间吕天凡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身后响起一声轻微的惊呼。 吕天凡心中一凛。 他听出这声音发自林梓桐的口中。 第八十二章 个中玄虚 吕天凡下意识地双眼一眯,于是,流逝的时光止住了。[] 随即,视力恢复正常的吕天凡借助巷口的灯光,只用了一秒钟,便看清了眼前的形势。 刺眼的这束强光来自左侧一处门洞里,离着他大约五六米远。这是一个二十许岁的年轻人,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一只眼,却遮不住一脸戏虐的狞笑,他的手里举着一只大号强光手电。 光柱的尽头是林梓桐惊惧的面孔,檀口微张,惊呼声刚刚出口,就因时间的定格而中断。 真正的威胁来自罗杰一侧,一辆靠墙停放的面包车后,冲出一名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不同的是此人更显强壮,双手合拢高高抡着一根木棍。 罗杰显示出其不同凡响的真功夫,不知何时他已站在年轻人的面前,身体微微前倾,右手看似随意的一扫,手掌边缘处堪堪触到年轻人的颈项处。而此时年轻人的木棍不过刚刚举到头顶。 吕天凡识出罗杰击打的部位,正是人体的大动脉。这一手罗杰曾经教授过他,只要击打力道适度,可令人短暂昏迷而不至于致人死命。想当初,他卧底传销,还曾经出手用过这一招。只是彼时他是静态出手,比之罗杰要容易得多。 可以想见,在时光重新复归的下一瞬间,这个举棍的年轻人就会被击昏。而此时的罗杰却望向前方,他的目光所及,在面包车的车头,同样探出一个年轻阴险的头颅。显然,这将是他下一个目标。 吕天凡不慌不忙走至门洞前,劈手夺下强光手电,学着罗杰的样子在他的颈项动脉处用力一击,确定周围再无第四个袭击者之后,双目一张,同时低声说了句“快走!” 林梓桐刚刚中断的惊呼再度响起,却戛然而止。[.超多好看小说] 伴随着木棍落地的“当啷”声,“扑通”、“扑通”,两具身体无骨般委顿于地。 从面包车头刚刚探出身形的年轻人,被眼前诡异的一幕所惊呆,正不知所措,忽觉眼睛一花,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跟前,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吕天凡的捷达车恰巧停在左近,柳娅玲带着林梓桐迅速钻了进去。吕天凡和徐嘉仪上了现代吉普,开车的是李琦,梁钰也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李君等人上了赵炽的本田。 “掌柜的,你们先走,我和少宗留在这收尾。”罗杰隔着车窗说道。 吕天凡未做劝阻,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三辆车相继离开了巷口,一路向西,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便分道扬镳。柳娅玲载着林梓桐向南驶去…… 归途还算顺畅,晚上九点多钟,在道路上的行驶的车辆并不如白天般拥挤,且多数是出租车。偶尔一辆制式警车迎面驶过,向他们的来路呼啸而去,令人不禁联想到,体育馆的局面是否到了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局面? 吕天凡放弃了给罗杰打电话询问情况的打算,他相信以罗杰和林少宗的身手,即便被二三十人围攻,若想脱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瞥见徐嘉仪正襟危坐,两眼定定望着车窗外的夜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小姐以前来过k市吗?或者和k市的某人有过什么过节?”吕天凡打破沉默,试探地问道。 徐嘉仪略一沉吟,似明白了吕天凡问话的含义,摇头道:“没有。吕先生的意思今晚是有人故意捣乱?” 吕天凡说:“只是怀疑而已,并不能肯定。” 徐嘉仪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我们艺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光鲜。[.超多好看小说]艺人和艺人之间,即使属于同一公司旗下,少不了勾心斗角、相互倾扎。今晚的事就算是有人蓄意为之,也只是小儿科而已。” 吕天凡恍然道:“我说徐小姐如此镇定自若、坦然面对,原来是久经风雨,早已对这类阵仗免疫了。” 徐嘉仪莞尔:“吕先生太高看我哩,其实我怕得要命。不过想想身边有罗总这样的大高手保护,心里还算踏实些。没想到吕先生竟也是深谙此道的高手,不下于罗总。” 吕天凡讶然道:“徐小姐也习过武?” 徐嘉仪悠然说道:“内地不是有一句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吗?我小时候随全家从上海易居香港,父亲就在当地开武馆谋生,前后收过三十过个徒弟。从小妈妈就抱着我看父亲领着人练武,耳濡目染,虽然自己不曾练过,也能看出点门道。父亲有一干同道好友,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田叔。我从未见过田叔出手,但父亲却说他是真正的高手,和田叔比起来,他自己习练的只能算是体操。前些日子看到罗总,只觉他简直和田叔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目精光四射,额头青筋暴裸,一看就知是非凡之人。” 吕天凡奇道:“徐小姐第一次见到老罗是什么时候?” 徐嘉仪抿嘴笑道:“他跟踪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故作不知。并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李姐早把她的安排让我知晓。本来我以为罗总已是天人,所以才和李姐商量,聘你们做我的近身保镖。今日才知吕先生才是真正深藏不漏的绝世高手,我算是看走眼了。” 吕天凡当然知道,徐嘉仪此言是针对他在体育馆外出手而发,当然不会据实相告,打了个哈哈,脸上做出赫然状:“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徐小姐才是高看我了。” 两个人在后面说话,坐在前排的李琦和梁钰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刚才的一幕李琦因为坐在车里未曾见到,梁钰却看的清清楚楚。比照着徐嘉仪明是吹捧、实则试探的言语,二人不时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惊骇。 梁钰自此方才明白,她那颇为自负孤傲的罗大哥,缘何对吕天凡如此推崇,乃至于自降身阶,委居其下。 说话间,车子已安全抵达亚林斯基酒店门前。 酒店大堂较之往日,显得有些清冷。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狗仔记者,大都去了民族学院体育馆,尚未返回。偶有三四个自以为别出心裁留守的记者,却相对显得人单势孤,还没成合围之势,便被吕天凡、赵炽等人以及酒店保安力拒,接近不得。徐嘉仪趁机在李君、梁钰等人的围护下,乘电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吕天凡随及给罗杰打了电话,告知已平安回到驻地,并问起了那边的情况。 罗杰声音非常平和,说增援的警力正不断地到达,局面已经得到控制。目前演唱会的其他工作人员正在将道具器材搬上车,很快就会回返。 吕天凡终于舒了一口气。 罗杰与林少宗回到酒店,已近午夜,主要是搬运器材道具费了时间。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些东西大部分是留在体育馆的。出了今晚的事之后,罗杰也对这里放不下心,宁可费时费力,也不敢稍有差池。 此时徐嘉仪已经睡下,吕天凡与赵炽仍呆在客厅里苦候,李君睡眼惺忪作陪。屋子里缭绕着苦兮兮的烟草气息。 罗杰一进屋,便对吕天凡和赵炽苦笑道:“本来是我的差事,却连理得掌柜的和胖子跟着受累,实在惭愧。” 赵炽满不在乎地说:“老罗你怎么说起见外话,倒是少见。咱们都是一口锅里搅勺的,分什么彼此。” 李君也知道这事怨不得罗杰他们,她更关心的是其他人员和器材的情况。虽然在这之前已经和执行导演和音乐总监通过电话,但还是想听听罗杰的说法。 于是开口问道:“罗总,一切都顺利吧?” 罗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宽慰李君道:“李小姐,你不用担心,人和物都安然无恙,幸好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做些调整。” 点了一支烟,默默吸了两口。众人也不催促,静等着他续说下文。 “警方的负责人跟我承认他们的安排有误,承诺正式演出之时一定加派警力,确保演出的顺利进行。那三个拦截咱们的人,我也交给了警方。警方反馈消息说,这三人皆自称是陈兴昱的影迷,因看到他们的偶像被徐小姐拖进一个绯闻之中,认为徐小姐是借他们的偶像上位,所以要吓唬她一下,并非真的要干些什么。目前这三人已被警方行政拘留。” 虽然这三人所说离真相相差甚远,像桃色绯闻这样的事自是瞒不过圈内人,而一般的局外人是猜不透个中玄虚的,一定有人暗中指点。 然而这三个人找这种借口显然太过牵强,其中必是另有隐情。 吕天凡也看出罗杰话里有话,碍于李君在场,不愿多说,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李小姐,既然一切无虞,时候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有事咱们明天再说。” 李君也不好意思强行询问,加上本身也疲惫不堪,只得起身相送。 林少宗、张廷业、梁钰、柳娅玲四人依旧在酒店留守,吕天凡与罗杰、赵炽、李琦回到公司。 “他们是西岭九爷的人。” 刚刚坐定,不待有人相询,罗杰突然抛出的一句话,让其余三人大吃一惊。 第八十三章 分筋错骨 “袭击咱们的三个人中,其中有一人似曾相识。后来才想起好两年前,在西沟同外部势力争斗中,见过他。在交给警方前,我把他拍醒逼问,他供出今晚所有的一切行动,都出于‘八阿哥’的指使。而且‘八阿哥’本人就在体育馆内坐镇指挥,各个出入口都派了人蹲守。这三人未及发出示警,就已经栽了。” 九爷有几位直接手下,文官武将俱全,皆以“阿哥”自诩,其真名反倒极少被人所知。就像一个风流淫妇,街坊邻居尽人皆晓,却又不得不在她的门前立上贞节牌坊。这已是公开的秘密。 “八阿哥”是其中之一,据说也是跟九爷最亲密的人之一,深受信任,类似于曾共同出生入死的那种。 众人绞尽脑汁,也猜不透李炯、也就是九爷的用意。像这样的有组织有规模的滋扰,对于现在的九爷是极为避讳。原因是一个不慎,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将他们连根端掉。因此,就算是八阿哥,也不敢自作主张做出这样大规模的举动,其幕后主使自然非九爷莫属。 李琦颇感不解问道:“罗总,那小子既然跟你说了实话,怎么到警方那里又是另一番说辞?” 李琦生得文质彬彬、秀气十足,虽说年龄同林少宗、张廷业他们差不多,罗杰却从未小视他。他在政法大学读书期间,曾数次到公检法相关部门实习过,深谙其中三味。毕业后更在律师事务所厮混过一段时间。罗杰揣摩过吕天凡的心思,假若以后公司的规模扩大,提拔到管理岗位的,必不出李琦和柳娅玲二人其中之一。 听到李琦发问,罗杰也不隐瞒,正面回答道:“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这些人都是滚刀肉,不使些手段,焉能讲实话。分筋错骨的滋味,这世上能扛得住的人确实不多。而且我在问明情况后,对他使用了特殊的逆血截脉手法让其昏迷,事后醒来,他只会感觉昏昏沉沉,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且忘记我逼问他的这一段记忆。(.)” 三人大奇,分筋错骨,逆血截脉,这些都是以前看武侠小说出现的名词,不成想此时却出现在罗杰的口中,难道真有这样的功夫? 赵炽搓着手涎着脸说:“老罗,这样的绝技能不能教教兄弟,嘿,要不我拜你为师都成。” 罗杰笑道:“胖子,不是我藏私,这一手就算我给你讲明白了,你都使不出来。一方面它需要一定的内力做基础,还有力道火候极难把握,稍有不慎就会致人死命。你不想为练功夫背个杀人犯的罪名吧?” “这么难练?那你老罗是怎么练的?难不成也……?”赵炽止住话头,下面的话不言而喻,颇有刺探罗杰过往的嫌疑。他可不像吕天凡,同罗杰有过约法三章。 罗杰摆摆手,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葛下去,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吕天凡说:“掌柜的,他们的目标就是徐嘉仪,而且特意交代,尽量不要牵扯到其他人,为什么这么做不清楚。但是这样也给我们创造了便利,只要跟定徐小姐一人就可以了。正式演出那天警方肯定会加强警力,八阿哥就算是天作胆也不敢胡来,所以徐嘉仪的饮食起居和衣食住行就是我们防范的重点。这方面没有场面上的理由让警方插手,只能靠我们自己。天亮以后我会回酒店重新部署。我和八阿哥不认识,但和三阿哥有过一面之缘,你看我是不是找他探探底儿,或者干脆用强,让八阿哥知难而退?” 只听名字,便可知三阿哥在九爷集团中的地位。他们这些“阿哥”们的绰号纯属自封,他们座次排序和阿哥的序号没有丝毫关系。自九爷以下,共有五位阿哥,排列分别是三、四、五、六、八,其中地位最尊崇便是四阿哥和八阿哥。 罗杰说此番话明显是对吕天凡在公司中的地位表示尊重之意。徐嘉仪的安全已交给他全权负责,这些事他大可以直接做就是,吕天凡也说不出什么。 吕天凡对赵炽说:“赵胖,这几天公司其他的事先放一放,你和李琦暂且听老罗的安排,这方面你我都是外行。” 又转头对罗杰说道:“老罗,没有皇帝老子点头,阿哥们怎敢这么明目张胆。这件事还是我来做吧。” 罗杰一鄂,听吕天凡的意思那是要直接找李炯,不禁狐疑道:“掌柜的认识九爷?” 吕天凡摇摇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嘿然笑道:“不认识,不过我想也许会兵不血刃。老罗,徐嘉仪今晚有什么安排?” 作为徐嘉仪的贴身保镖兼安保顾问,当事人的一举一动,罗杰自然全盘掌握。当下他想都没想,摇头道:“没有。” “这样,你跟徐嘉仪说一下,今晚我请她吃饭。” “吃饭?” 包括罗杰在内的其余三人尽皆愕然,瞪着眼珠子望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吕天凡也不解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我只负责请她吃饭,别的事你们来操心吧。在这里我睡不着,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咱们电话联系。” 说毕,不理众人的反应,走了出去。 …… 吕天凡属于那种俗称没心没肺的人,甭管天是否塌了下来,只要决定的事,便不再想其他,自顾自睡了个一塌糊涂,直到一连串的电话接踵而至,终于搅乱了他的好梦。 公司里除吕天凡之外,罗杰和赵炽都有两个电话卡,一个对外一个对内。所谓对外,就是跟公司的接待电话一样,在公司门口挂着醒目的招牌,任何人都可以打这个号码咨询或者报案。 或许因为赵炽和罗杰正在酒店忙得不可开交,关闭的外卡,加上公司也没有人驻守,所以这些电话一股脑拨向了他这里,有不少是询问案子的进展情况。 吕天凡推无可推,整个公司现在就属他最悠闲了,只好一个个耐心地回复解答。有些自己不太了解情况的,便找了个借口,比如罗杰或者赵炽出差之类,尽量地拖延时间。 此时他又有了缺兵少将的感慨。 第一个进来的电话是上午九点多钟,之后就没闲着。这种情况持续到中午前后,方才停歇。这期间从内卡打进来的电话有两个,一个是罗杰,另一个是林梓桐。 傍中午的时候,罗杰打来电话,说转达了对徐嘉依的晚宴邀请。开始这个大明星不太愿意,后来说跟她演出的事有关,才勉强应承。 吕天凡约定了时间,说到时候我去接她,便挂上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林梓桐的电话也到了。这丫头不知转了哪根筋,说话也转弯抹角起来,绝不像在网上聊天那般直接。吕天凡听出她委婉的意思,要和自己今晚再约一次意思,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晚上宴请徐嘉仪,高低是不能带着她的。 想了想,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便说中午我请你吃饭吧,那边果然欣喜地答应。 吕天凡带着她在一家快餐店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林梓桐在这方面倒没什么挑剔。 林梓桐正正经经是温室里的花朵,类似昨晚的刺激场面尚属首次经历,因此颇有兴趣地问东问西,浑然不知其中隐藏的危险性。 吕天凡投其所好,只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满足了她的好奇心。之后问她明晚就是正式演出,是否愿意前去观看。 林梓桐说她明早就得上机,遗憾的语气毕露无疑。吕天凡答应第二天早上亲自送她到飞机场,林梓桐却说有家人送她,等她回来再去接她。 其见吕天凡依旧电话不断,有心关掉外卡,想想别人都在忙活,唯有他却有时间泡妹子,心里有些愧疚,便作罢。好在林梓桐并不以为意。 吃过饭,俩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林梓桐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咱们去哪?” “去哪都成,站在地上就是比在天上踏实,我跟你走就是。” “天这么热,总的找个凉快点的地方。” “嗯。” “那边有家酒店,里面就有凉气,怎么样?进去凉快凉快?” “讨厌。”林梓桐顺手在吕天凡臂弯处拧了一把,脸上倒无拒绝的意思。 俩人向着酒店的方向走去,林梓桐忽然滞了一下,怀疑地问道:“你真去啊?” “怎么,害怕了?” “谁害怕了,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林梓桐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 两人经过了酒店,却像是忘记了刚才说的话,径直走了过去,停在一家电影城门前。 “看电影?” “看电影!” 这是一部场面颇为火爆的好莱坞进口大片,林梓桐看得兴趣盎然,手舞足蹈,忽而乐不可支,忽而拍椅惊叹,引得前后座位的人不时侧目,她却浑然不觉。倒是吕天凡窘迫不已,也无可奈何。可是每当看着林梓桐娇态可掬的样子,便颇感心动。 出了影院,俩人又钻进一家冷饮店,林梓桐似乎还未从刚才电影里的情节解脱出来,不时抛出讨论的话题。吕天凡光顾着看她,电影反而看了个稀里糊涂,只好含混地应着。 外面的天色渐渐有了暗淡的迹象,吕天凡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我一会还有事,先送你回家吧。” 第八十四章 不伦不类 “吕先生,是不是该在我们付给贵公司的报酬中,扣除十万块钱呢?”徐嘉仪横了吕天凡一眼,黑暗中,她水汪汪的双眸,透出异样的眼神。 “为什么?” “掌柜的,这是圈里的规矩,你若请徐小姐吃饭是要付钱的。”在前面开车的罗杰,微微转了转头,笑呵呵地插口道。 徐嘉仪掩着嘴窃笑道:“这是朋友价,已经给你打了五折了。” 吕天凡愕然道:“二十万?这么贵?还只是吃顿饭,谁会做这没脑子的买卖。” “什么叫没脑子买卖?”徐嘉仪轻哼一声,嗔声道,“吕先生难道还不满足,有别的想法不成?” 吕天凡无所顾忌地说:“有想法那也得两厢情愿才是,谈钱多伤感情。” 罗杰没有憋住,闷笑出声。徐嘉仪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窗外,似是懒得言语。 当吕天凡开车去接徐嘉仪,他的本意是单独带她出去。而徐嘉仪也并没表现出如罗杰所说不情愿的摸样,反倒表现出很有兴致的样子。 意外的是罗杰自告奋勇要当吕天凡的跟班,他也没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婉转地提醒道:“掌柜的你大小也是了老板,总不能事事亲为,有我在可以为你挡很多事,而且这年头能让我当跟班,也就你了,换别人试试?” 明知道罗杰是在开玩笑,吕天凡却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些道理。当然,他也明白罗杰的真实目的,就是有点不放心,唯恐出些意外。 但吕天凡执意让罗杰开他那辆旧捷达车,后者也是好意,至少他那辆现代吉普看起来要体面得多。见吕天凡坚持,只好顺从。 七点多钟的北方夏夜,天已经黑透,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各式各样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放眼周遭,亮如白昼。 罗杰突然一个急刹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 原来前面一辆出租车毫无征兆地停在街道中央,静等着路边两个打车的男女,匆匆跑了过来。 若是一般人早就开骂,罗杰没什么表示,只是侧了侧头,对坐在后面的两人说:“对不住,你们没事吧?” 徐嘉仪轻声说:“没事。” 吕天凡则恨恨望着前面的出租车。此时左右两侧的车道车流不断,罗杰根本无法并道,只能在原地等候。车后面响起了不耐烦长长的摁喇叭声。 车子重新启动之后,吕天凡也不知是对罗杰还是徐嘉仪抱怨道:“现在的出租车司机,真不地道,随意地停车,好像大街是他们家后花园一样。” 徐嘉仪说道:“吕老板,你什么时候能换一辆宝驾。人家自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的豪车接出去吃饭。” 吕天凡听出这位大明星还在为刚才他的言语耿耿于怀,故出言讥讽,笑嘻嘻道:“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车不在奢华,有我则灵。别人是靠车抬高身价,徐小姐信不信,这辆车也许会因我而名垂千古。” 徐嘉仪并非真的生气。先前是她失言,说话之中露出语病,所以只想为自己寻个台阶而已。闻言“噗嗤”一笑,眼波流转,嗔道:“大言不惭。” 说话间,车子右转,绕过一个大花坛,停在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前。门前两名身着欧式仿古制服的青年人,并没有因为车的寒酸而有所怠慢,抢步上前拉开车门。 “绅士会所?”辅一下车的徐嘉仪,抬头望见门前的招牌,不由一滞,淡淡地语气中掩饰不住一丝疑惑。 “不错,是会员制的绅士会所,”吕天凡得意地解释道,“这里一般来说不招待女宾,当然也有例外。整个k市有资格带女宾进入的,不会超过二十个人,吕某不才,恰好是其中之一。” “哦?”徐嘉仪的疑虑并没有消除,“不知吕老板带我到这里来,和明天的演出有什么关系?” 吕天凡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徐小姐到时便知。[.超多好看小说]请!” 徐嘉仪踌躇了两秒钟,最后还是依言举步,自有门童拉开了大门。 吕天凡回头看去,罗杰冲他打了几个手势,大意是他在外面等着,就不进去了,吕天凡也不勉强。 饶是徐嘉仪见识多广,还是被眼前美轮美奂、如宫殿般的大厅震撼了一下。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迎了过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充满怀疑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问道:“先生,请问您找谁?” 她看着徐嘉仪,问的却是吕天凡。 这句咋听起来非常平常的问题,在这个场合问出来,其实非常的不礼貌。来这里找消遣和找人绝对是两个概念。这一句话就把吕天凡划入了另类。 本来嘛,波尔海的会员只会是男性。而且极少有会员会带着女客来这里,一方面有资格带女客的只能是数量极其稀少的钻石会员,另一方面波尔海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只有傻瓜才会自备。而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似乎比傻瓜还像傻瓜。 若非他身后戴墨镜的女人颇有孤傲不逊的气质,有些摸不透底细,令人忌惮,加上之前确实来过一个钻石会员,方有此一问,否则早着人给撵了出去。 吕天凡是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托冯旭亮的福,来此见识了一番。上回本欲领公司的人来此消遣一下,当晚因有事耽搁了没来成。此时若他知道只是因为徐嘉仪同来,才避免了被赶出去的屈辱结局,恐会气得吐血。 在波尔海吕天凡只熟悉两个人,李萍和骆薇。只是这二人是最高层的管理人员,假如他一进来就抬出这二位,会给人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徒惹人笑柄。 吕天凡四处扫了一眼,看见正前方的服务台后面,站着四五个漂亮的女孩子,正聚在一起偶偶低语,其中一个正是一年多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裴裴,没想到她还在这里干。 “给我找一下裴裴小姐吧。”吕天凡指了指服务台。 高挑的女孩子迟疑了一下,裴裴是白金级公关经理,虽然地位不低,但也无权随便带什么人进来。难道自己想错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找先前那位钻石会员,而是想托裴裴的后门,进来蹭便宜的? “请你稍等。” 女孩子脸上依旧笑意盎然,但是眼中的讥讽之意更浓,返身走了回去。 吕天凡毫无觉察女孩子的异样,仍若无其事东张西望。同是女人的徐嘉仪却看出弥端,心有隐隐透出不安。这个吕老板似乎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可堪,至少她已经感受出了某种冷淡和与此格格不入的氛围。 整个大厅站着和四下走动的皆是会所里的礼仪公关和服务生,四周散摆在墙边的沙发上,稀稀落落坐着几个来客模样的人,他们的身边坐着漂亮的女孩子陪着聊天喝茶,状极悠闲。唯有他们二人,孤零零被甩在大厅中央,成为众矢之的。 裴裴走过来的时候,同样是一脸惊讶。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在其他公关经理望向她充满怜悯和不屑的目光中,依旧显得从容镇静,并未因眼前男人的邋遢,而显露出半点蔑视之意。 “裴裴小姐,好久没见,伊人风采依旧,令故人欣慰不已啊。”众目睽睽之下,吕天凡出人意料地主动打起了招呼,且文绉绉得令人发嚎。 裴裴也不禁莞尔,眼中的惊讶更盛:“先生,您是……?” 在她的心目中,对吕天凡的印象只是有点似曾相识而已。而获得这种印象的途径,或者是街头某一次不经意的回眸,亦或是陌生人之间偶遇尴尬而写在脸上的一抹歉意的微笑。 吕天凡涌出失望的神情,骚着头无奈说道:“裴裴小姐,你真不记得我了?”忽又一拍额头,做出大悟状。“哦,对了,你看我这脑子。” 大厅里几乎所有的人,包括正在周边静候闲谈的宾客,俱都把目光聚焦在这个貌有些不伦不类的男人身上。 此时的吕天凡确实是手忙脚乱,他把棕色背包移到身前,这一通翻找,就差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扣出来,一点点地翻捡。 他拿出一只边角有点破损的钱包,翻了半天,咂摸着嘴摇着头又放了回去。掏出一叠画着表格的纸,扒拉半天又塞进包里。他就这样不紧不慢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再一样样放进,脸上交替变换着各种失望、惊诧、不敢相信的表情,全然不顾从四周射过来充满鄙夷的眼神。 徐嘉仪的无地自容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相信如果以后拍戏有类似的角色扮演,她绝对会表演的惟妙惟肖。然而此时不是演戏,即使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未曾受过这般屈辱。周围锥子般的目光刺向吕天凡,同时也射在她的心底。如果她手里有根棍子,会毫不犹豫砸碎这位可恨的吕老板的脑壳。 她后悔了,后悔听信了那位罗总的花言巧语,没能坚持自己的底线,从而使自己陷入这个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在被人认出之前,立即离开。就算是有些灰头土脸,也比被人轰出去要强得多。 就在徐嘉仪打定主意,刚要挪动脚步,仿佛心灵有感一般,那位令人憎恶的吕天凡,适时转过了头,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找到了。” 他的左手捏着一叠皱巴巴有些发黑的名片,右手擎着一张灰不溜秋的卡片。 更令人惊愕的是,那位叫裴裴的女孩子,直勾勾的眼神盯着那张毫不起眼的卡片,脸色剧变。 第八十五章 素颜再现 裴裴恭恭敬敬给吕天凡和徐嘉仪深深鞠了一躬,失去了刚才的镇定,颇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吕先生,我不知道您是……,真对不起……” 她怎会想得到,这位指名点她牌的年轻人竟是会所的钻石会员。 波尔海绅士会所前后一共只有九位钻石会员,比吕天凡自以为的数字要少得多。其中每一位在k市不说是呼风唤雨,至少也是跺地乱颤的人物。 在会所里,只有白金级以上的公关经理才有资格知道这九个人是谁,因为只有她们才有可能接待侍奉,甚至熟络起来。当然这只限于在会所之内,出了这个大门,即使擦肩而过也要形同陌路。同要保守所有会员的秘密一样,这都是规矩。违反了规矩,被开除那只是最轻微的处罚。 就在半个多月前,会所的大总管骆薇小姐,曾通知他们,这里增加了一名钻石会员,名字叫吕天凡。除此之外,其他关于此人的基本情况,甚至连惯例应有的照片,一概全无。 于是这个新的钻石会员,让她们这些人议论了好几天,也猜测了好几天,当然是一无所获。怎料,今天他竟以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吕天凡接过裴裴双手递还的钻石卡,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裴裴小姐,你太客气了,其实我们见过。也难怪你不记得,时间太长了。” “吕先生以前来过?”看着眼前的男子丝毫没有架子,裴裴情绪平稳了些。 “是啊,一年前来过,不过那时候我还不是会员,是跟人来长见识的。当时恰好是裴裴接待的。” 裴裴茫然点点头,感觉似乎有点印象了,当然这种印象是她建立在想当然的基础上,强迫自己有的。事实上她也根本没法记得起来。 吕天凡再次回头看了看徐嘉仪,狡黠地挤了挤眼,转过头柔声说道:“裴裴小姐,我们是来吃饭的,麻烦你给安排一下。” 裴裴心脏不争气地一阵狂跳,面颊染上红霜,但还是稳住心神,尽量平和道:“吕先生,我只是白金级公关经理。也许您不了解,像您这样的尊贵客人,我们这儿有专门的钻石级经理负责接待。我这就给您通报。” 吕天凡摆摆手说:“不用,你们的规矩我知道。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你就安排吧,除非你不愿意。” 裴裴又深深鞠了一躬,漫语轻声说:“能为吕先生效劳是裴裴的荣幸,谢谢吕先生。” 抬起头,又对着徐嘉仪微微鞠了一躬,左手虚引,微笑道:“二位请跟我来吧。” 当裴裴领着吕天凡和徐嘉仪消失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之后时,在他们身后的大堂上,刚刚目睹这充满戏剧性一幕的众人,不由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大部分人均看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他们看走眼了,那个乡巴佬似得年轻人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 钻石级经理是不需要在大堂里站台的,有钻石会员来之前,一般都会有电话预约。大堂里的几个白金级经理,是所有人中仅有的几个明白吕天凡手里那张卡的意义的人。同时她们也知道,吕天凡就是骆薇大总管曾经提及的,会所的第十位钻石会员。 于是,原本嘲讽,怜悯,甚至幸灾乐祸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嫉妒,羡慕。她们知道,如果这位钻石会员多来几次,而每次都是裴裴接待,要不了多久,裴裴就会有白金级一跃升为钻石级,收入也将会成倍的增加。 尤其是第一个上来跟吕天凡打招呼的女孩子,那种追悔莫及的心情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汇加以形容。她相信,这位装疯卖傻的钻石会员,和裴裴根本就不熟。[.超多好看小说]如果她当时能稍微有些耐心和尊重,此刻领他们进去的就不会是裴裴,而是她了。 可惜,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如果”。 在波尔海绅士会所六楼一间典雅的包房内,屋子中间的大圆桌足够容纳十几个人同时就坐用餐,此时只坐着吕天凡和徐嘉仪,显得有些空荡。 “裴裴,来点清淡的海鲜,生食的就不用点了,不要太多,够吃就行,具体你看着安排好了。来一瓶五粮液,给这位小姐来点果汁饮料。” 当裴裴正要出去安排的时候,吕天凡又叫住她,问道:“李总在这里吗?” 裴裴茫然道:“李总?” “哦,那算了,骆薇在吧?”吕天凡不介意的挥挥手。 “吕先生,您是问洛总管吧?她在这里,我们老板她也在。”裴裴恍然,也搞明白了吕天凡问的李总是哪一个。 吕天凡点点头。 待裴裴出去之后,徐嘉仪摘下墨镜,放到桌子上,似笑非笑望着吕天凡道:“吕老板,你这是演的哪一出?故意的吧?” 吕天凡耸耸肩:“也不全是。那张卡若没找到,那真就臭大发了。” 徐嘉仪“噗嗤”一乐:“得了吧你,装得可真像,差点把我骗了。看不出,你还真有演戏的天份。” 吕天凡笑嘻嘻拱着手说:“多谢徐小姐抬举。” 正说着话,裴裴回来,看见摘下墨镜的徐嘉仪,突地一鄂,紧接着惊呼道:“你是徐嘉仪?” 徐嘉仪对这类场面早已见怪不怪,见状只是微笑额首。 吕天凡一本正经地说道:“裴裴小姐,稍安勿躁。徐嘉仪小姐今晚微服私访,切莫声张。你就当她是普通客人好了。” 徐嘉仪娇笑道:“什么微服私访,我又不是武则天。” 裴裴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弥补道:“徐小姐,您的《一往情深》是我最喜欢的歌,百听不厌。” 徐嘉仪颇为含蓄说了声“谢谢”。 裴裴回复了常态,询问是否现在上菜。吕天凡说等等,还有人没到。说完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一阵悦耳的铃声之后,他尚未来得及说话,另一头便传来低沉沙哑、充满磁性诱惑力的女中音:“吕大老板,你要找乐子,能否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些可怜的女孩子们?论到转脑筋十个她们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吕天凡愕然,接着醒悟道:“李总,看监控的吧?” “吕大老板亲自光临,还请恕有失远迎之罪。”李萍的声音懒懒散散,似是刚睡醒的模样。 吕天凡油腔油调地说:“小子岂敢劳李总大驾,不过却有贵客驾临,李总何不一起来把盏谈心?” “贵客?她是谁?” “李总来了便知,请恕小弟暂时无可奉告之罪。” 说着话,吕天凡竖起手指立在嘴唇边,冲着裴裴做了个鬼脸,逗着后者窃笑不已。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萍的声音再起:“这不合规矩,不过对你是例外,反正你也不是正常人。” “多谢李总赏脸,”吕天凡嘻嘻一笑“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能否当讲?” “说。” “李总可否少涂些伪装,让小弟能有幸一睹阁下的绝世容颜。”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响起电话被挂掉的忙音。 吕天凡放下电话,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对裴裴说:“一会儿人来齐了了,再上菜。” 裴裴从吕天凡的通话中已经知道,自己平时都难得一见大老板即将亲临,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徐嘉仪早被吕天凡一波三折的举动,弄得一惊一乍的,当下也不多问,静候他接下来还要搞出什么玄虚。不知为何,她心里竟生出隐隐期盼。 大约二十分钟后,李萍如约而至。跟她一起进来的,自然是如影随形的骆薇。 果如吕天凡所请,李萍只是略施粉黛,清丽姣好的容颜显露无余。不知是有意无意,李萍套了一件休闲款的淡蓝色无袖连体短裙,腰间很随意地系着一根红色丝绦,恰好勾勒出她凸凹有致、曼妙惹火的修长身材。辅一进屋,便让屋内三人眼前一亮。 当然三人心态的侧重各有不同。 徐嘉仪始料未及的是,这个让他震撼的私人会所,幕后大老板竟然是这么一位年轻女子,而且这位在体态容貌上不输于她的女子身上,有一股她没有的威严气质。 裴裴仅有的几次看到她们的老板,都是以一副油头粉面、穿金戴银的形象出现。私下里,她们几个要好的姊妹没少损这位土豪金老板。却没想到老板竟有这么光闪闪的一面。吃惊之余,她的眼里闪烁更多的则是困惑的神色。 至于吕天凡,也只是一亮而已。先前他也就是那么一说,没料到李萍这么给面子,真的素颜而至,心里滋生出一股奇异的感受。 其实包括骆薇在内,屋子里的四个女人,抛开身份名气不谈,随便拉出去一位走到大街上,管保有百分百的回头率。这可都是活色生香、难得一见的大美女啊。如今竟聚集一堂,让其饱餐秀色,艳福当真不浅。 然而,吕天凡也仅仅停留在“饱餐”的程度。若是半个月前,必是色授魂与、目眩神迷,此时却似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美色太多,审美视觉疲劳的缘故。渐渐地,一道俏丽的身影竟然有暇在他心底慢慢浮现,直至逐渐清晰。 这人是林梓桐。 第八十六章 嬉笑打诨 “徐小姐?”李萍一进包房,看见正首上座的徐嘉仪,亦是一愣。但是也仅仅是一愣,却未像裴裴般惊呼出声,更没有失礼地直呼其名,脸上霎时洋溢起热切的喜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徐嘉仪小姐。徐小姐屈尊光临,是小店的荣幸。” 徐嘉仪俏盈盈站起,微微施礼,轻启朱唇道:“姐姐太客气了。冒昧叨扰,该是嘉仪的荣幸。” “姐姐?”李萍又是一愕。 徐嘉仪看了吕天凡一眼,抿嘴笑着说:“刚才听吕先生和您通话,以姐弟相称,而我与吕先生年纪相仿,故冒昧高攀。但看姐姐年纪轻轻,所以我想吕先生的称呼应是表示尊敬之意。” 李萍正眼都未瞧吕天凡,笑道:“妹子看你说的,什么尊称不尊称的。吕老板的为人,从来心口不一。千万别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迷惑,肚子里还不定转着什么歪点子。” 李萍此语,无疑认同了徐嘉仪的称呼。 徐嘉仪点头道:“姐姐你真说到我心里头去了。” 吕天凡讪讪缩回了虚伸的手臂,颇为窘迫地挠起了头,让人不忍卒睹。 原本他要给双方做个介绍。岂知刚一碰面,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就像两只家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虽是拿他做话题损了个老底朝天,却又故意把他晾在一边。 骆薇轻轻走了过来,似解围般,忍着笑问道:“吕老板,原来你认识裴裴啊?” 吕天凡故态复萌,若无其事地说:“一年前沾了一位小老板的光,进来见识一番。也不怕骆小姐笑话,当时承蒙裴裴小姐全程接待照应,很是动意,只可惜襄王有情,神女无意啊。” 骆薇大有深意瞥了裴裴一眼,娇笑道:“想不到吕老板还是多情之人,真是让人意外。” 说毕面色淡然坐在吕天凡旁边的空椅上。 骆薇此举也让吕天凡有了借驴下坡的机会,他也趁机坐了下去,叼着烟,翘着二郎腿,以言语逗弄起这位送上门来的大美女。 “骆小姐。” “嗯?” “记得上回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问题?” “你有婆家没?” “你……?”骆薇一窒,接着嫣然一笑,看了一眼相谈正欢的徐嘉仪和李萍二人,故意凑近吕天凡,做出很神秘的样子,“吕老板,想不佩服你都不行。你守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还想打别个女人的主意?小女子有没有婆家都无所谓,只要吕老板敢做,小女子就敢奉陪,怎么样?吕老板千万别只是过过嘴瘾,嘻嘻,那就太让人家失望了。小心别偷机不成反蚀把米。” 吕天凡老脸一红,暗骂自己自讨没趣。这个骆薇是什么人呐?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在这类风月场合调情斗嘴,两个自己绑一块儿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但是骆薇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他并非为风花雪月而来,而是有着紧要的目的。 想归想,表面上却努力做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煞有介事地糊弄说:“骆小姐想哪儿去了?我有个朋友长得一表人才,事业初成,我见与吕小姐非常般配,本想撮合撮合。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面,做媒要看男和女,嘿,既然骆小姐无意,我只能表示遗憾了。” 骆薇“咯咯”笑道:“真是抱歉,原来小女子误会吕老板好意了。” 说是这么说,但她看向吕天凡亮闪闪的眼神,分明是在说我还是没说错吧。累得前者借着在烟灰缸摁拧烟头躲闪着她的目光,惹得她又是一阵轻笑。 那边裴裴开始召唤门外的服务生传菜,不时以感激地目光看着吕天凡。 骆薇貌似玩笑的一个问题,着实让她一阵紧张。假如吕天凡一个回答不慎,让那位不徇私情的美女管家怀疑,她是使用了某种不正当的手段,谋得接待钻石会员的一次机会,那么等待她的最好结果,就是卷铺盖卷走人。尤其骆薇的最后一撇,更让她心惊肉跳。 也难怪骆薇有此疑惑,毕竟吕天凡在成为钻石会员之后,还是第一次来波尔海。 很快,一道道雕刻得令人叹为观止形状的的菜肴流水般摆上了桌子,只看外观便让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但是吕天凡知道,这些菜就像波尔海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伪娘,中看不中用,其味道甚至不及共济街的小吃。 裴裴打开了一瓶五粮液,在每个人的高脚杯里斟上半杯,最后轮到自己,踌躇须臾,也浅浅倒上一层。 几个人的目光集中到李萍身上,但等这位货真价实的东道宣布开席。 李萍依旧专心致志聆听着徐嘉仪的言语,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徐嘉仪简单介绍了她和吕天凡所在公司的委托事项,以及她明晚举行的个人演唱会的一些情况,李萍便问是否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徐嘉仪很得体地表示感谢,同时表示一切有公司安排,同时也有吕天凡他们公司的大力协助,希望姐姐能到时光临捧场。 李萍忽然轻描淡写地唐突一句,说妹子你昨晚的彩排好像出了些状况。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今天k市的各大报纸,以及某些娱乐八卦报刊,均对昨晚的彩排有所报道,其中现场遭到歌迷起哄及徐嘉仪突然中途返回酒店,做了多方面的猜测,暗示这事与炒的沸沸扬扬的徐嘉仪和陈兴昱桃色绯闻有关。 熟悉内情的人一眼就可看出,这些个报道背后绝对有人在推波助澜。 徐嘉仪脸上看不出丝毫难为情的神色,说姐姐你不要相信媒体报道说的那些,昨晚有人喝倒彩是真,不告而别也是真,离开是因为彩排已经结束,妹妹原本身体不适,坚持唱完最后一首歌就被吕老板的人接走了,这事吕老板可以作证。 李萍收回目光,专注着眼前的酒杯,俄顷抬起头看着吕天凡,一侧嘴角微翘,略带谕挪地说这店是我开的不假,但从这桌酒席而论是你吕老板做东道,我们其实都是你的客人,吕老板难道不说点开场白什么的吗?我们等着开席呢。 吕天凡正凝神听徐嘉仪和李萍说话,尤其说到昨晚有人在彩排现场闹事一段,正琢磨着何时插口将话题定在这里,也好顺理成章提起自己的请求。李萍冷不防的一句,让他一时有些发愣。 一旁的骆薇娇笑着说吕老板你平时伶牙俐齿不是挺能说的吗,这回怎么变哑巴了? 吕天凡回过味来,敢情这对雌鸳鸯根本不想让自己消停,变着法拿自己开涮,于是耸耸肩说李总你一进来就没拿正眼瞧过我,连累着小弟周遭的空气都跟着遭殃,小弟心里正忐忑,琢磨着哪儿做错了事惹得姐姐这么生气,哪有心思想什么开场白。 旁边响起低低的浅笑声。李萍没好气地说你真这么想就好了,你得罪我的事还少吗?算了,你愿意把自己当空气就当空气吧,我们姊妹自己说话,来,喝酒! 这最后一句是对在座的其他人说的,于是各人纷纷举起酒杯应和,酒席算是正式开始了。 李萍果然只和徐嘉仪说话,她随意点了几个空翼传媒旗下的几个一线影视明星的名字,表示和这些人很熟,进而共同探讨起对其中某个人或者某件事的看法。到最后两个人的话题开始天马行空起来,无外乎什么服装化妆护肤保养之类的,甚至连女人每月惯例注意事项的小技巧也拿出来交流,打眼一看,两人这可谓是相交已久无话不说的闺密。 吕天凡可不愿真把自己当成空气,否则今天就等于白来一趟。他支棱着耳朵,倾听着李萍和徐嘉仪之间的交谈,寻思着找个机会把话题引到徐嘉仪的演唱会方向,听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找到插话的空隙。 在座的还有一个人也不愿把他当做空气。 骆薇举起酒杯,冲着吕天凡说:“吕老板,我敬你一杯。” 吕天凡连忙收聂心神,举着酒杯抿了一口。 “吕老板好像很喜欢偷听女人们说私房话啊。”放下酒杯,骆薇似笑非笑说道。 吕天凡这回脸真的红了,又不能实话解释,只好嗫嚅道:“骆小姐说笑了,我哪会有这等雅兴。”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吕天凡戒备道。 “吕老板有娘家没有?” 吕天凡明白,这妮子对自己刚才的逗弄耿耿于怀,寻机报复来了。当下咳嗽一声,装模作样摇头叹道:“当今国家正值百年振兴的大好机遇,正乃我辈大展宏图之时,何况外患未除,内忧尚存,吾等岂能舍大家而罔论小家。嘿,骆小姐,此乃我一家之言,切莫效仿。” 骆薇果然上当,蹙眉道:“什么内忧外患?” “台湾岛阿扁把政,至今仍未有统一迹象,此非内忧?东瀛小儿一直觊觎我钓鱼岛,岂不是外患?骆小姐以为然否?” 吕天凡说得义正词严,声音稍大,引得坐在对面的李萍和徐嘉仪亦偷闲惊异地望了他一眼。 骆薇捏起粉拳,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没见过像你这么打岔的,”接着附身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说,“既然小女子不入法眼,想来吕老板还是对裴裴余情未了,怎么样,我给你们撮合撮合?” 第八十七章 金鸡独立 骆薇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吕天凡,即便后者插科打诨左右言他,亦步步紧逼,不断用言语挤兑。(.好看的小说) 吕天凡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可不是那种精虫上脑就无所顾忌之人,眼前的四个女人对他来说,就如同魏倩玉一样,都是带着毒刺的玫瑰,可看而不可触摸。 此时他颇有些后悔,不该忘乎所以,看走了眼,招惹了这么个女魔头。假如换个场合,他也许会跟着暧昧地纠缠下去,博得一个乐呵,可惜这里是人家的老巢,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都不占。 骆薇显然摸准了他的脉搏,才敢这么有肆无恐。若是换成另外一个色眯眯的男人,她躲都唯恐不及。 在场唯一保持静默的就是裴裴,有老板和骆总管在场,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只好做回斟酒倒茶布菜的服务生本份。 她紧挨着骆薇而坐,因此后者跟吕天凡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当然知道骆总管是在开玩笑,但是不知怎地,她很好奇那位早已没有了一丁点印象的吕老板该如何作答。 来这里消遣的男人,大都在外面的世界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无论他们骨子里如何的淫邪,表面上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像她们这些所谓的公关经理,其根本就是看人下碟,遇见什么样的人就说什么样的话,既不能一本正经像个尼姑卫道士,也不能像拉皮条那样直截了当,这需要火候分寸的掌握,言语在两者之间摇摆徘徊,如同一只无形的猫爪,撩拨着男人心底最原始的一丝渴望,却又不得不极力压制。 骆薇的话在她听来稍有露骨之嫌,至少她就不会走这种直白的路子,唯恐一着不慎把自己添进去。然而,就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最好的绝招其实就是最简单实用的招式,只要你选择对合适的出手时机。(.)骆薇看似平淡无奇、打情骂俏,却正好点在那位貌似风月场初哥的七寸之上。 至此,裴裴方知,这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骆大总管,绝不仅仅是一只好看的花瓶摆设,至少在应付男人方面,做她们的师父也绰绰有余。 正在胡思乱想的裴裴却见那位吕老板忽然抬起头,先是和她对视一眼,原先忸怩的样子全然不见,一双眸子竟透出她极难一见的光亮清澈,好似一眼就把她看了个通透,全身上下在这对目光下无所遁形,又似坦荡豁达,毫不掩饰自己的所思所想。虽然四目所触只是短暂的一瞬,却深深地刻进她的心底。 当吕天凡把目光转向骆薇时,裴裴感觉到骆总管的身子,竟不易觉察地微微一颤。 “骆小姐,好意心领了,刚才吕某所说虽有些夸大,但也不是虚言,”吕天凡清越的声音和他的眼光一般的清亮纯净,不含一丝杂音,“此事不要再提了,来,咱们喝酒。” 吕天凡举起酒杯,不忘朝着裴裴示意一下,又转向骆薇。后者仿佛中了魔一般,无言以对,乖乖陪着饮缀一口。 裴裴在抿酒的同时,心里突地冒出一个词,邪不胜正。 “吕老板,怎么不做空气了,就这么显原形了?”吕天凡的声音,仿佛有一道魔力,终于将李萍和徐嘉仪从忘情的二人世界中拉了回来。 吕天凡耸耸肩,随口道:“和几位人间绝色在一起共饮,只有我一个金鸡独立,隐形的难度堪比登天啊。” 满座轰然轻笑。 徐嘉仪喘着气说:“吕先生‘金鸡独立’这个词,用的可真绝。” 李萍谕挪道:“我还以为吕老板是正人君子,哪知道也能说出这种话,还什么金鸡独立,不如干脆你就说‘金枪不倒’,谁还能真的拿你当真不成?” 话音未落,哄笑声再次响起。 既然骆薇能看出的事,李萍没有道理看不出,吕天凡此时已经恢复常态,脸上不急不恼,泰然自若。待笑声稍歇,始不疾不徐说:“这个还真有待于实践的检验。” 笑声又起。 徐嘉仪怕吕天凡抵挡不住受窘,岔开话题,问道:“吕先生,有个问题我一直想找机会请教,你们的公司为何起名叫‘苍眼’,有什么寓意么?” 吕天凡解释说:“倒没什么,也就一个名字,我想起的醒目一点,让人看一眼就会留下印象。苍眼其实就是苍蝇的眼睛,也被称为蝇眼,是一种“复眼”由3000多只小眼组成,人们模仿它制成了‘蝇眼透镜’。” 李萍接口说:“既然你们的‘苍眼’这么厉害,徐小姐彩排时那么多人跟着起哄,像我这样的外行都能看出异样苗头,你们总不会连点门儿都摸不着吧?” “那倒不至于,”吕天凡不动声色,“我知道他们是西岭九爷的人,不过我们一直装作不知。” “九儿?搞错了吧?”李萍眉头微蹙,“他一向低调,怎会做这种没脑子的事?再说,九儿和徐小姐能有什么瓜葛。你凭什么认为是他的人?” 吕天凡淡然道:“八阿哥虽然改头换面混在观众席里临场指挥,如果认不出他,那我们的‘苍眼’不如改为‘盲眼’了。” “哦,”李萍轻轻点着头,直视着吕天凡,脸上毫无笑意,“我明白了,我说你这么殷勤还给我打电话,原来是另有所图啊。” 吕天凡笑嘻嘻说道:“在k市能让九爷改变主意的人,你李总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实不相瞒,这是我请徐小姐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还有什么目的?都说出来吧。” “再怎么说徐小姐也是色香味俱全的当红明星,如果今晚徐小姐来这里吃饭的消息传出去,虽不能轰动全城,锦上添花的效应还是有的。我这可是为李总你的企业着想,这个钻石卡总不能白拿不是?” 李萍嘴一撇,冷笑道:“吕老板你的想法可真够幼稚,这样的事哪会如此简单?徐小姐签约空翼传媒,任何与之相关的广告媒介推广活动,首先要得到公司的许可。若照你说的那么干,恐怕我把整个波尔海赔出去都不够。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 徐嘉仪也插嘴嗔怪道:“吕先生啊,什么叫色香味俱全啊?什么意思啊?你这是夸人家还是骂人家?”说完,自己掩着嘴倒先“吃吃”笑了起来。 面对两大美女的联袂夹击,吕天凡也不着慌。 他先是跟徐嘉仪赔了罪,搜肠刮肚堆砌些八竿子挨不着的成语词汇,把个“色香味”解释的面目全非,惹得后者笑得花枝乱颤。 接着对李萍说:“李总你误会小弟的意思了。我只说传出消息,毕竟徐小姐来这里吃饭是真,只要不留下影像文字之类的东西,就算徐小姐的老板能遮天,也管不了众人的嘴。” 李萍一想也是,吕天凡只说传个消息,并未说其他。只是这样一来所起的作用大打折扣,绝不像吕天凡说的那么天花乱坠,但又不能说吕天凡说的不对。便不欲在这方面多费口舌。 又随意闲谈几句,李萍寻了个借口,拿起电话走了出去。屋里任谁都知道她这是干什么去了。 趁着这个档口,徐嘉仪始轻轻问道:“九爷是谁?” 在来此之前,徐嘉仪一方的人,对有关昨天晚上发生事故的内情一无所知,故有此问。 吕天凡想了想,说:“我也没见过这个人,只知道他是一个企业家,一个老板,一个道上的老大,一个慈善家。” 旁边的骆薇闻言笑道:“吕老板说的真够精辟的。” 徐嘉仪若有所思。 大约十分钟的光景,李萍神色如常走了回来,坐下后,又招呼了一轮酒,轻拍着徐嘉仪的手背说:“妹子放心吧,九儿说是下面的兄弟不懂事,他事先并不知情,着我替他向你致歉,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徐嘉仪轻声谢道:“姐姐费心了。” 李萍又看向吕天凡,表情有些古怪,说道:“吕老板,八阿哥已被九儿责罚,三个不知轻重的小子被警方拘留,算是对他们的惩罚,这事就揭过了吧?” “就如李总所言。”吕天凡做出谦虚的样子。 李萍说:“这不是我说的话,是九儿托我对你说的话。他希望能见见你,当然这要看你的意思。” 吕天凡心知就也能如此低姿态,恐是因为昨晚他和罗杰轻而易举就制服了那三个小子有关,但他打心底不愿意和这些道上的人产生什么瓜葛。 “随缘吧。” 李萍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问徐嘉仪:“妹子在k市还要呆几天?” 徐嘉仪说:“唱完最后一场,第二天我就要去上海,参加新片的首映式。” 李萍说:“真巧了,过两天我也要去趟上海,上海郊外我有一幢田园别墅,妹子若不嫌弃,可以多盘庚几天。” 徐嘉仪欣喜道:“姐姐若不嫌我叨扰,妹妹就不客气了。” 吕天凡坐在徐嘉仪的右首,在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两个人搁在桌上的手,似有意无意舞动着手指小小地纠缠在一起,心里打了个突。 李萍的为人他知晓,那可是男女通吃的主儿,徐嘉仪对她的诱惑力是毋庸置疑的。李萍能如此痛快地大力帮忙,恐怕这是主因之一。然而看到徐嘉仪丝毫不以为意,难道她也有此嗜好不成? 吕天凡偷眼看向骆薇,却见她低眉顺眼正襟危坐,似无所闻,似无所见。 便在此时,房门忽被人粗鲁地推开,伴随着一声大笑,一个肥胖的中年人趔趄而入。 第八十八章 父子孽缘 来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鹰鼻阔口,眼眶略有些内缩,咋看起来长得一副圆圆的阴鸷的面孔。他的胖不同于林海东那种虚胖,而是一种结结实实、壮硕的胖。 “张老板,您走错房间了。” 随着娇滴滴的声音,从他身后急匆匆转出一位年轻妖娆的女子,一扫屋内之人,立刻脸色煞白,寒蝉若噤,上前一把挽住中年人的手臂,暗暗向外用力。 她要以一己之力把中年人拉出去,却似挽住一根钢柱,不动分毫。 中年人浓眉下一双大眼似定住般看着徐嘉仪,突地大笑,高声道:“我以为是谁,这不是徐嘉仪吗?真是幸会。” 他的嗓音低沉浑厚,寻常时应自有其引人之处。但此时或许是酒喝高的缘故,舌头有些发直,咋听起来含混得有些不伦不类。 话音一落,中年人胳膊不经意轻轻一甩,妖娆女子便如无根浮萍趔趄开去。随即,仿佛屋子里其他人不存在一般,中年人径直绕过坐在椅子上愕然看着他的李萍,冲着徐嘉仪踉跄而去。 “徐嘉仪小姐,幸会幸会,哈!” 中年人嘴里胡乱嚷嚷着,一双蒲扇般的胖手早早伸了出去。走至近前,脚下忽然一个拌蒜,整个身子小山般向徐嘉仪压去。 徐嘉仪吓得花容失色,一声惊呼,瞬即站起向后躲去,连带着座椅“扑通”一声翻倒在地。 便在此时,众人眼睛一花,吕天凡不知何时,张开双臂,身子恰好横在中年人与徐嘉仪中间的空处。 中年人看似摇摇欲坠的身体竟奇迹般顿住,抬头紧盯着吕天凡,沉声问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声线不再含混,隐隐透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 吕天凡当仁不让与之凝目对视,懒洋洋却毫不客气反问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二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互不相让,空气中弥漫着丝丝令人窒息的凝重气氛。 “张副市长,你喝醉了。婵婵,还不扶张副市长回去休息。” 李萍适时插话打破僵局,她的脸上荡着微笑,但是语气中的冷意却显而易见。(.无弹窗广告) 张副市长身子忽然一晃,看似站不稳的样子,扶住了桌子,回头看是李萍,打了个哈哈,舌头又重新打起了卷:“哎呦,是李总啊。你看我怎么跑这里来了?喝多了喝多了,抱歉抱歉。” 一抬眼又看见骆薇,堆起笑脸道:“骆小姐也在啊,唉,喝酒真是误事啊,对不起啊,让你们见笑了。” 被称作婵婵的妖娆女子赶忙跑过来,将张副市长一只粗壮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伸手环住他的腰,缓缓向门口走去。 “真是喝多了,对不住,对不住……”一边往外走,张副市长一边嘟哝,同时向屋子里每一个人点头示意,轮到吕天凡时,眼神中的阴戾之气一闪即逝。 “这个婵婵,越来越放肆了。”屋门关上之后,李萍似自言自语般淡淡说道。 骆薇应道:“李总,这事儿我明天会处理的。” 裴裴过来扶起椅子,伺候着徐嘉仪坐下。 李萍关心地问道:“妹子,你没事吧?” 徐嘉仪犹自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姐姐,这人是谁呀,怎么这么冒失?” 李萍笑道:“谁让妹子你长得貌若天仙,艳名广博,是男人看见你就挪不动腿了。” 徐嘉依只能苦笑以对。 李萍又对吕天凡说:“吕老板,张副市长平时为人还算稳重,最见不得酒。你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别往心里去了。” 吕天凡暗叹一声,依照李萍的身份地位,能说出这样的话,算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但他心里明白,那个张副市长明显是装醉,他不相信李萍或者骆薇看不出来。所谓交代,恐怕只会拿那位可怜的婵婵开刀了。 “就以李总的意思办吧,我倒无所谓,希望徐小姐别受到惊吓。”吕天凡心里忽然一动,追问了一句,“咱们k市有几位姓张的副市长?” “就这一个,怎么了?”李萍奇道。(.) “哦,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吕天凡想起了前些天接林梓桐时,在机场遇到的那个张副市长的公子张岳,心道自己怎么跟这爷俩都有了孽缘。 因为有张副市长的搅局,众人重新落座后,便再提不起半分兴致。随意浅谈几句,徐嘉仪以明晚有演唱会为由,要早早回去休息,于是这顿饭局草草收场。吕天凡也已达到目的,不以为意。 李萍亲自将二人送至大门口,罗杰已提前把捷达轿车开到门前。 李萍见状忍不住开口奚落道:“吕大老板,你可真有个性。要不要姐姐送你一辆车啊?” 吕天凡笑嘻嘻说道:“李总言重了,其实小弟就好这口,不信你问徐小姐便知。” 一旁的徐嘉仪想起吕天凡说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车不在奢华,有我则灵”那句话,不禁莞尔。 有门童殷勤地开启车门,然而,就在吕天凡准备蹬车的一瞬,忽地全身一震。 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自心底升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就如同他一丝不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在这炎热的夏夜,这种感觉不但不令他感到清凉,反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但他分明就是知道,这其实是心理上的感觉,跟他的肌体没有半丝半毫的关系。 “吕老板,你怎么了?” 一同跟着送出来的裴裴首先发觉异样,关切地问道。 吕天凡摇摇头,没有说话,目光却从车顶越了过去,看向一堆花丛后面。那儿没有灯光,月光也被旁边的几株大树遮掩的零零碎碎,只有暗混混的一片,似被黑雾笼罩一般,看不分明。 这股寒气一现即逝,复又恢复如常。吕天凡也找不出症结所在,便扭头冲着裴裴微微一笑,钻进车里。 车子在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忽停忽行缓缓行驶。因为时间尚早,又逢周末,夏夜的街上人流车流不断,车鸣声不绝于耳。在街边一些商铺的门前,不时从高分贝的音箱里传出时尚流行歌曲。 徐嘉仪下榻的亚林斯基酒店,和波尔海绅士会所其实同处在西安路上,由于正赶上这条商业大街的夜晚高峰期,原本正常只有五分钟的车程,断断续续走了近二十分钟,仍似没有行多远。 “吕先生,今晚光顾着喝酒说话,人家的肚子还是饿着的呢。”徐嘉仪声音柔柔的,半似撒娇半似认真地说。 吕天凡心思还放在在波尔海门前那股怪异的感觉上,闻言顺口说了一句“去吃碗面吧”。 “好啊。”徐嘉仪不假思索答道。 吕天凡方醒悟过来,不由挠挠头说:“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们凡人喝过酒后也许会去吃碗面暖暖胃口,你徐小姐却不必这么亏待自己。我记得前边有一家广味茶餐厅,咱们去吃夜宵吧?” 哪知徐嘉仪“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嗔声说:“你说的什么呀,人家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我就要去吃面。” “既然徐小姐有这个雅兴,我等凡人自当效劳。”吕天凡随即冲着开车的罗杰叫了一声“老罗”。 他们的话罗杰自然听得清楚,不待吕天凡多言,抬手打出了ok的手势。 车子缓缓前行一段之后,拐进了一条相对冷清的街道,三转两转,最后停在一家门头颇不显眼的面馆门前。 “你们等一会儿,我先进去看看。” 罗杰首先下车,大踏步走进了面馆。大约两三分钟后出来,给徐嘉仪拉开了车门。 面馆内的面积并不大,十几张有些破旧的木桌木椅,至少也坐了一半的食客。徐嘉仪临下车前,扣上了那副大号墨镜,即便如此,依旧在面馆内引起一丝骚动,无论她的衣着打扮还是外在气质,都非常引人注目,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到这里吃面的人。 罗杰当前引路,在周遭投过来一道道灼热的目光中,泰然自若从狭窄的桌椅中间穿过,推开一扇小门。这里竟然有一个空间狭小的包间,虽然同外边一样有些凌乱。 很快,三碗大排面、两小碟咸菜以及三个卤蛋热腾腾端了进来。 罗杰吃得很快,风卷残云般,顷刻间一碗面连汤汁都见了底儿,丢下一句“你们慢慢吃”,起身走了出去。 吕天凡原本也是这种吃法,只是徐嘉仪吃得太慢,一小口一小口不紧不慢,津津有味,只好尽可能放慢速度相陪,就是这样也早早地放下筷子。 徐嘉仪抿了一匙汤,抬头看见吕天反正瞪着自己,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面条味道真不错,就是太热了。” 在这一刹那间,吕天凡仿佛感到对面坐的根本不是一个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而是邻家小妹,在某一个夏日的傍晚,央求着被他这位大哥哥领到离家不远的饭馆吃饭。一种懵懂的柔情在心里滋生,当下柔声道:“不着急,慢慢吃。” 徐嘉仪这顿饭吃的时间可不短,眼见她终于放下筷子,从手包里拿出一只手帕擦拭嘴角,吕天凡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如实相告。 “徐小姐,你觉着李萍这人如何?” “嗯?挺好的。怎么了?” “是这样,据我所知,她可能有些异于常人的嗜好,比如,她本身是个女人,但同样喜欢漂亮的女人。” 徐嘉仪没有马上说话,平静地把手帕放进包里,盈盈站起,理了理衣衫,临出门前忽然“咯咯”一笑,吕天凡心里暗叹,邻家小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仍然是风情万种的明星艺人。 “其实我刚一见到她就知道了,不过她同样也是充满魅力的女人。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二人把徐嘉仪直接送到她下榻的套房门前,临别之时,徐嘉仪表示今晚是她最近三年吃得最好的一顿晚饭,同时拿出一张不知何时写的字条,上面记着一组电话号码。 她把纸条递给罗杰,却看着吕天凡说:“这是我纯私人电话号码,有时间打给我吧,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下了电梯,走到大堂上,罗杰一把拉住吕天凡,拽向一旁的咖啡馆,并把徐嘉仪写的字条塞给他:“傻瓜都知道这是给你的。行了,你也不用解释,我只想知道你们去波尔海的收获,九爷的事摆平了吗?” 第八十九章 午夜魔影 将吕天凡等人送走之后,裴裴被骆薇直接叫进了办公室。大约两个多小时之后,当她再次走出波尔海绅士会所的大门之时,再也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骆薇很仔细地询问她与那位吕老板的相识经过,裴裴穷尽记忆,仍然对此毫无印象。她不敢隐瞒,只好如实相告。 骆薇也未责怪她,又问了问家里情况以及所从事过的行业。其实这些情况,在她从黄金级别升格到白金级别的公关经理时,曾被问过一次。只不过这次是骆总管罕见地亲自出马。 按照波尔海的规矩,像她这样接待过一次钻石会员,就会自动升格为见习钻石经理,只有接待过三次以上,才有机会成为真正的钻石级。 然而裴裴却远比此幸运得多。 骆薇直言不讳告诉她,从今晚起,她已经正式成为波尔海钻石级的一员了。 毫不隐晦地说,在波尔海,成为钻石级是每一个在此打拼的女孩子的梦想。 成为钻石级,可以参与会所的日常管理,手底下还有几个黄金级和白金级经理供自己驱使,更为重要的是,她的薪水有了保障,且比之以前成倍地翻翻,即使在一些著名私企打工的高级白领,也无法比拟。 她有了自己专门的钻石级客户,当然现在貌似只有那位怪异的吕老板一个人。只要她愿意,可以从手下经理们的客户中,任意挑选符合自身利益的黄金和白金会员进行培养接触,前提是这种利益必须以公司为先。 直到现在为止,她对吕天凡的印象,还是不甚清晰。因为有李总和骆总管的参与,她和吕天凡其实并没有说过几句话。 骆总管告诉她,这位吕老板虽然只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私人侦探公司,但不能以常人的目光去度量,这人绝不简单。骆总管还说,这句评语不是她下的,而是李总亲口所说。 裴裴的心里除了震惊,更多的则是好奇,至少她看不出这位年纪不大的吕老板有多少奇特之处。或许明天可以给他打个电话,约他来喝个茶吃个饭,如果可能,她甚至不惜以身相许,只要能套出他的底细。 这方面她并不在意。在来波尔海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为了生计,她曾做过半年的“妓”。 波尔海的公关经理不陪客人上床,那只是对外宣称的,至少波尔海并没有这个禁令。只要两厢情愿,波尔海并不禁止。 最可怜的是婵婵了。 虽然她依旧陪着张副市长还没下场,但是裴裴已经看出,李总和骆总管对今晚出现的意外极为震怒。 等待她的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仍然留在波尔海,只是降格成为坐台小姐;还有一种选择就是离开,但是决不允许在省内几个大城市的娱乐场所里出现,否则,一经发现,轻者会无故被人毁容致残,重者则直接失了踪迹。 从这个结果来看,那位吕老板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他辅一出现在波尔海,便即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一个推向了天堂,一个被拉下地狱。 当裴裴经过一楼大堂,几道或轻或重的声音呼唤着她,称呼也由“裴裴”晋升到“裴裴姐”。循声望去,原来是几个白金和黄金级别的公关经理。更远处那些往来端茶送水的服务生,无论男女,望向她的目光俱都充满着羡慕之意。 显然,她荣升至钻石级的消息,在波尔海亦传了出来。 裴裴脚步轻盈走进那群经理中间。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和她们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甚至还一块以不屑的语气品评过吕天凡。 通过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就在刚才,裴裴得出一个结论,善待每一个人,对待每一件事,或许在你已经遗忘的时候,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裴裴一一拉着她们的手,尽可能同以前一样开着带颜色的玩笑,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硬。她们同样也在笑,因为她的某一句话而笑得合不拢嘴,她们的眼睛里,却都不经意闪现出了一层陌生的意味。 面子上的东西可以装,但是内心却是装不上来的。 裴裴和众人挥手告别,走出会所大门,两个帅气的门童挥手跟她打着招呼。 现在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远不到下班的时候,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人是不允许离开的。但是钻石级的公关经理除外,她可以稍微自由地支配时间。 湛蓝的天空上月朗星稀,夏夜的微风带着湿润温热的气息,轻轻抚着脸庞。裴裴忽然发现,这股熟悉的不能熟悉的夜风,今次感觉竟如此舒爽安适,透彻心扉。 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她的家乡在东北的一个小镇,自古彪悍之风盛行,流传至今。小镇的夏夜,即使同样的微风,依旧有稍许凛冽之气,却远没此处的温柔舒缓。 两辆豪华桥车,车头亮着刺眼的光柱,停在大门前。门童上前拉开车门,几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说说笑笑下了车。又有新的客人来了。 裴裴小心地避过一旁,让开了路。有两个男人经过她身边之时,不停地打量着她。裴裴浅浅一笑,随即转身踏着青砖小路,向外走去。 绕过花团锦簇的花坛和几颗荫如伞盖的银杏树,裴裴来到了西安路上。此时除了那种二十四小时连续营业的场所,大部分商铺均已关门,大街上较之白天冷清了很多。 沿着西安路南行百十米远,是另一条东西走向的大道,这条大道就是古安区和新安区的划界分割线。 略一思抚,裴裴打消了叫出租车的念头。她租住的地方离这里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脚程,她正想借此机会安静一下,平息略显躁动的心情。 对于常人来说,这时候的夜已有点深了,或许周末的缘故,街面上仍有三四那两两的人在散步乘凉。裴裴在明亮的路灯下方,南行了三五十米,穿过西安路,走进了一条略显昏暗的窄巷。 裴裴和一个谈得来的女孩子共同租了一处两居室的房子。现在的房价飞涨,租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裴裴平均每月的收入,大约三分之一都要用来交房租。她这还算相当不错的。跟她同租的女孩子,每月的房租支出占去月收入的一半还多。 但是,以后她的境况将会改善很多,升格为钻石经理之后,每月的收入会成倍地增长,她可以租一处更体面的房子住。甚至过不了几年,还会有能力买一套房子也说不定。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而已,即使买房子也不会在这里,而是回家乡。k市虽好,却不是自己的家。她在这里最多只能算是残花败柳,只有回去,抹掉这里的一切,才能重新做回高傲的女王。 见惯了各种男人的嘴脸,她回去找的男人,有没有钱无所谓,因为钱她有,最重要的是要老实巴交,然后生儿育女、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这就是她的归宿。 裴裴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所惊醒。转回头,方发觉这条暗淡的巷子里,除了自己之外,在身后十几米远处,只有一个身影向前晃动着。 近百米长的巷子,只稀稀落落矗着三五根电线杆子,昏暗的灯光所照路面有限,那个身影在某一盏路灯下一闪而过,隐进黑暗之中,裴裴不由得心里一紧。 巷子说窄也不窄,也就堪堪能容两辆轿车并行的宽度。巷子一边是石砌的高墙,墙内是一所职业培训学校的操场。另一边则是一排平砖房的后墙,离她最近的一扇后窗敞开了半扇,只罩着一层纱窗。窗内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和电视里传来的某场足球比赛的转播声。 正前方的巷子口离她不过七八米远,那边是一条大路,其高杆路灯的密度、投射的角度及明暗度远非巷子里的所可比拟。从她的角度看去,无数道黄色的光线相互折射,在前方织成密集的立体光网,形成一个个菱角分明的立体图形。在边缘处,闪耀着七彩的光芒。 一辆汽车隆隆驶过,光网被车前的灯柱刺破,转瞬又恢复如初,仿佛不曾发生过一般。两个路人悠闲地从前方巷子口走过,隐有笑声飘来。 裴裴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太过紧张。这条巷子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走过,刚才那种患得患失的心理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仍然紧走两步,以冀在下一秒钟便步出巷子,回到真正的光明之中。 然而…… 其实她离着光明最多也只有三步之遥,甚至于那两个路人的背影已然在望。而就在一秒钟前,她刚刚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身影,彼时那道影子还在巷子里最后一根电线杆子的下面。而挂在电线杆子顶部的路灯,投射到地面的光晕,距离他最少也有七八米远。 就在裴裴心理放松的刹那,诡异的感觉陡生,她的嘴上竟捂着一块纱布,异味扑鼻。 她想张嘴叫喊,但是却发觉整张脸开始麻木,全然不受自己的意识所控制。原本应该冲口而出的尖叫,就像打了个饱嗝,堪堪冲出喉咙,便令人失望地缩了回去,只剩汹涌的气泡在肺里翻滚。 在下一个瞬间,所有的灯光、身影、汽车消失殆尽,她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沉沦下去。 第九十章 阴魂不散 裴裴从混混噩噩中醒来,首先应入眼帘的,是一只形如半梨状的老式电灯泡。 这样的灯泡自来k市以来便没见过,但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家里的灯泡便是这种样式,昏黄的灯光摇曳着,就如同她现在的状态,摇摇欲睡。 在灯光四散的光晕里,她能看见低矮的棚顶,横七竖八攒钉着几根圆木。一股发霉的气息,混杂着说不清是臭是酸的气味扑鼻而来,令人闻之欲呕。 难道回家了么?裴裴忽然记起,自己的家不是早在读书时就已拆掉了么?自那时起全家搬到了镇子里,那么这是哪?念及此,一阵眩晕袭来,不由得呻吟出了声。 声音惊动了旁边一个黑影。影子隐在灯泡的光晕之外,初始仍懵懵懂懂的裴裴,其实早已看到,只是没料到这影子会动。当影子的上半截伸到光晕之内,现出一张头发蓬乱,面颊清瘦的脸庞。 实事求是的讲,这张脸的眼和眉毛、鼻子俱都长得中规中矩,若是那只微微斜翘形似讥讽的嘴角平整些,还算正得上帅气。 “哦,宝贝,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会等到世界末日。” 声音有些阴柔,好似人捏着嗓子在说话。 “你是……是谁?我在哪?” 这张脸定定地看着她,裴裴方才发现,其实这个男人的嘴角原本就是如此歪嘴。就像在一块美丽的画布上面甩了一大块墨汁,彻底破坏了整幅画的无暇美感。 确实,很多时候,美与丑也只是一线之差。 歪嘴男的目光射出怜悯之色,似是不忍回答裴裴的问题,眨眨眼睛,又缩回黑暗之中。 “你……,你是谁?” 裴裴提高了音量,声音有些失真沙哑,同时扭动着身躯,直到此时,她终于发觉身处的状况有些不妙。 此时她身上的衣衫皆被除净,不着寸缕,成大字型仰躺在一张大铁床上,伸展的手腕和脚踝,被一根绳子缠在床棂的铁栏杆上,只能空自扭动,却无法移动分毫。[.超多好看小说] “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裴裴开始嘶喊,同时身子剧烈地扭曲着,手脚并用,欲挣脱绳索的束缚。身下的铁床亦跟着摇晃“吱呀”作响。 歪嘴男的脸重新映进光晕里,斜歪的嘴角微微地抽搐,静静看着裴裴的挣扎。 裴裴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刚才的一阵疯狂折腾,让她精疲力竭,最终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这是,是什么地方?”裴裴感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歪嘴男微微一笑,笑意是从他眼睛里射出来的,本已失去正常位置的嘴角继续斜吊上去,看着阴森森异常可怖。 “好吧,我告诉你,这里对你来说是地狱,我就是地狱之魔。所以就算你扯破喉咙,听众也只有我一个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意在心底滋生,一瞬间游走全身,裴裴只感到自己的身体麻木得仿佛要脱离意识的控制一般。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这其实是一种极度恐惧。她从男人貌似淡淡的语气中,感受到一丝可怕的死亡气息。 “不要杀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想……死。”裴裴绝望了,低声地缀泣、哀求着,闭上了眼睛,一串串泪珠从眼角扑簌簌滑落。 出人意料地,她的大脑并非一片空白,而是渐渐以倒序的方式回复了记忆。 她想起了那条熟悉的巷子,身后的男人明明离着自己有很远的距离,却在一瞬间毫无征兆地来到近前。她想起了骆总管,想起了李总,想起了自己离开波尔海之前,还同自己手拉手窃窃私语的姊妹,还有吕老板、徐嘉仪。她多么想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之后,她依旧是波尔海的钻石级公关经理,好日子还刚刚开始。 就在她自我暗示昏昏欲睡之际,那道阴柔的声音,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在耳边阴魂不散:“不要骗自己了,这不是做梦。你害怕了么?乖乖地听话,别哭,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蛋。” 裴裴感觉一只冰凉如铁的手抚上额头,擦拭着流淌在脸颊的泪水。 冰冷的寒意让裴裴清醒了些,或许还有机会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这个想法让她陡然生出一丝希冀,僵硬的思维开始活络,于是她强迫自己睁开了双眼。 “放了,我,我包里,有钱,都给你。”裴裴努力稳住心神,尝试着让自己颤抖的音调更接近于平常。 “钱么?”男人的手缓缓下移,轻轻按着她的下颚,“其实也不用你给,它们现在就在我手里。” “我包里还有银行卡,卡里的钱,我都给你。” “是么?你现在这么想是不是有点晚了?当你出卖身体来换取这点派不上半点用场的破纸的时候,怎么想不到今天呢?你真以为钱是万能的么?”歪嘴男的语气淡然平缓,仿佛是在循循善诱开导着她。 “那你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我吗?我……我也给你。”裴裴还在努力争取着,至于歪嘴男话里透露的意思,根本未加过多揣测。 “是么?什么你都愿意给我?” “嗯。”裴裴费力地点着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我可是最恨别人骗我的了。” “我不骗你。” 男人的手指忽然离开了她的下颚,顺着颈项向下缓缓滑去,掠过胸口,划过了小腹。 裴裴发觉原本已经麻木的身体,在男人手指经过之处,又有了知觉,冰冷之意渗入肌肤,不由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怎么了?不愿意么?”歪嘴男如手指一样冷冷得声音。 裴裴心里一惊,赶忙摇头:“不……不,我只是……有点冷。” “真的只是冷么?”歪嘴男说着话,不待裴裴回答,那张阴郁的脸忽然升起,原来他整个人上了床。“那就试试你的真实心意吧。” 男人直挺挺站在床上,同样赤着身子,他的背部挡住了灯泡的黄芒,因此整个胸前和脸部被遮在阴暗之中,只能看到异常高瘦的身体轮廓。 “解开绳子吧,我会让你很舒服的。”裴裴试探着说。 “那倒不用,这样就很好。” 身影突地矮了下来,裴裴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下边一阵刺痛传来,仍忍不住闷哼出声,死死咬住嘴唇,而脸上又不得不做出某种欢悦的姿态。在这样极端矛盾放入冲撞中,她的脸扭曲的厉害,已经辨不清这幅表情的真正含义,这已经尽了她最大的努力了。 “你很舒服,是么?”阴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裴裴无言,只好拼命地点头。 “我说过,我最恨别人骗我了。” 活音未落,裴裴的脸上忽然挨了重重一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眼前金星闪烁,几欲昏厥,鼻孔和嘴角有咸腥的液体渗出。 “这就对了,这才是真实的你,你当我这么好骗么?” 喋喋不休的絮语,混杂着身下的铁床剧烈晃动产生的“吱吱呀呀”的声音,像一根根钢针,刺痛了她每一簇末梢神经。在这一瞬间,她又一次想到了死,不同的是现在对她来说,死亡变成了渴望。 “痛苦,对了,就是痛苦,这是你现在……最真实的心理写照,只有经历了痛苦,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快乐。对了,就是这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吧?” 歪嘴男依旧不停歇着说着话,似喃喃自语,他的声音仿佛真有某种魔力,将裴裴从昏沉中唤醒。疼痛依然在加剧,然而另一种奇异之感从身体深处悄然升起。这种曾经是她最渴望的感觉,现在却让她毛骨悚然。 “不……!” 她不想嘶叫,因为这样只会让身上的男人更加亢奋,然而一切又让她不由自主。她的身体在徒劳地扭动,浑然不觉握住她喉咙上一只坚硬的枯手,正在用力。 在冰与火交替的煎熬中,直到她感到不能呼吸,方始察觉症结所在,然而此时已经控制不了身体,感觉眼睛在不住睁大,脸颊也在肿胀,她所能做的,只能是无助地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发生。 歪嘴男近在咫尺,但是他粗重的呼吸声却逐渐远去,各种以前经历过的情形如放幻灯片般纷至沓来,当最后一丝意识抽离身体的刹那,她的脑海里竟浮现出吕天凡那张豁达坦荡的面孔。 “邪不胜正。” 这是裴裴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她在缓缓向上飘升,这不是感觉,而是真正的飘,就像一只氢气球,堪堪碰到屋顶的圆木房梁便停住,于是她看到下方被绑缚在床上自己的身体,披散着头发,满是血迹的脸无力地歪向一边。她的身体上还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男人的嘴巴急速地张合,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事实上她处在一个极度安静的空间,没有痛苦,没有欢乐,人世间的一切喜怒哀乐、生死离别和她再没有半点关系。与其说这是死亡,不如说是超脱。 就在屋内的不远处,她看到,或者说感到,一个和她同样的存在,正在冷漠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她立刻便知,这个存在也是一个女子,两个多月前有着和她身体相同的经历,之后便一直附在歪嘴男的身边。 虽然不知道最终的去处,只知道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她会像那名女子一样,寸步不离附在这个男人的身后,直至他从那个世界里彻底消失。 第九十一章 尽欢而聚 徐嘉仪两场正式的演唱会办的非常成功,空翼传媒也是下了本钱,除了让旗下四名一线歌手前去助阵,同时又请到消声歌坛十余年的两位老歌手登台亮相,轰动一时。[]尤其是第二场,省电视台破天荒地现场录播了实况。国家电视台也在相关新闻中给予了报道。 在按照惯例演唱会后的记者招待会上,徐嘉仪再度抛出重磅消息,这两场演唱会的门票收入,除去必要的花费,其余所得全部捐献当地的慈善机构。风头之劲,一时无两,彻底挽回了因与陈兴昱的桃色绯闻带来的负面影响。而由她主演、即将在上海首映的电影《传奇西厢》,顺理成章成了媒体追逐的焦点。 在这一系列的策划操作之后,排在暑期档的《传奇西厢》以过亿的收入,赢得当年国产电影的票房冠军。而徐嘉仪更凭得此片,一举获得金马奖最佳女主角的提名,虽然最后功亏一篑,没能夺得大奖,然而却借此一跃而入当红女星行列。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八阿哥果然没有在演唱会上出现,显然李萍的招呼起了作用。但是李萍本人并没有像她承若的,前来观看捧场,对此,吕天凡也没在意。 演唱会结束之后,公司上下所有人尽皆筋疲力尽,齐松了一口气。吕天凡当即宣布全公司聚餐一次,放假两天,引起一阵欢呼。 其实保护徐大小姐在体力上并没有多少疲劳度,关键是神经一直紧绷绷的,不敢稍有松懈。 演唱会结束的第二天,吕天凡一觉醒来,天光已近中午,伸了个懒腰,只觉通体舒畅,多日来积攒的疲倦一扫而光。 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未接短信,是三个小时前发过来的,遂打开:我正在机场准备登机,再见了,k!再见了,亲。落款是嘉仪。 吕天凡随手回了个“亲祝一路顺风”。短信刚刚发出,便猛醒悟,心里苦笑不已,此时徐嘉仪恐怕早已落地到了上海。 洗了把脸,下楼找了个餐馆喝了一碗混沌,吕天凡驱车赶往公司。 今明两天他给公司所有人都放了假,但他的这个公司本就特殊,离不开人,根本没有休息日一说。平时别人都上班,他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现在别人都休息,他只好把自己顶上去。 整整一下午,他坐镇公司俨然成了那些委托人的出气筒。最近一周的时间,公司所有人马都扑在徐嘉仪的安保上,业务基本搁在一边。刚开始几天,他们几个头头还开着外线电话,应付一番,最后两天为了避免打扰都关了机。电话打不通,人又不见了踪影,这些个委托人不急才怪。 有骂大街的,有来拍桌子的,各色人等走马灯似得,你方唱完我登场,吕天凡赔尽了笑脸,说尽了好话,劝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大热的天,折腾着他满头大汗,嗓子干得几乎冒火。 最后还是住在楼上宿舍的赵炽、梁钰等人听到动静,下来看个究竟,发现他们的大老板竟如此敬业,均觉不好意思。于是纷纷参与进来,总算解了他的围。 当最后一位委托人勉强平息了怒气离开的时候,吕天凡终于长出一口气。 还是柳娅玲眼尖手勤,给他端了一杯凉白开,感动地说:“老板,您让我们休息,自己却主动加班,真是受累了。” 吕天凡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了干净,大度地挥挥手说:“啊,应该的,为了同志们能更好地休息,我苦点累点算不了什么。” 梁钰说:“老板,都什么时候了,今晚咱们还聚餐不?饿死了都。” 吕天凡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六点多了。[.超多好看小说]夏季天黑的晚,此时窗外依旧白亮。 “怎么不聚?走,现在就去。胖子,去哪?定好了没有?” 赵炽正从自己的办公室推门出来,闻言答道:“定好了,东来顺,刷锅,就是胡同口的那家。” 一行人兴高采烈锁上门,去了。 这家东来顺火锅店,没有包间,只有大厅。此时正赶上饭口,大厅里几乎座无虚席。 他们一共八个人,因为赵炽提前预定,饭店在大厅的一角为他们拼了两张桌子,两只铮亮的铜火锅早摆了上去。 众人刚刚坐定,一盘盘生肉生菜及各类海鲜便流水般端了上来,两个健壮的服务生抬来两箱啤酒。 “有请老大训话,来,呱唧呱唧。”赵炽提议道,并率先拍起了巴掌。 众人齐声呼应,尤以林少宗、张廷业二人叫得最响,巴掌拍得最急,使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罗杰也不禁莞尔。 他们闹出的大动静也惊动了其他食客。原本嘈杂纷乱的大厅忽地一窒,齐刷刷转头向他们瞧来。 吕天凡摆摆手悄声说:“行了,训什么话,我又不是什么局长部长,没那么多臭规矩,有话咱们回家说去,在这里说有泄密之嫌。来,来,喝酒,开涮。” 说毕,首先夹起一块羊肉片,扔进了面前汤料翻滚的火锅里。 有了吕天凡的带头,其余人纷纷提著,聚餐正式开始了。 几筷子肉菜下肚,胃里有了垫底儿的东西,就开始喝酒。第一轮就闹嚷嚷的,先是以柳娅玲带头,梁钰、林少宗、张廷业等人跟着起哄,说是要敬敬三位领导。李琦扶着眼镜,安安静静倒是挺低调。他本就不善于饮酒,强行将两杯啤酒灌下,眼圈就开始发红。 罗杰的酒量,至今没人摸得透。他是来着不拒,逢敬必干,无论喝多少,紫黑的脸膛始终保持本色,双目明亮清澈,仿佛喝的是水而不是酒。赵炽同样善饮,白胖的圆脸红扑扑像是晒霜的柿子,亦跟着大呼小叫,人敬他一杯,他反敬回两杯,到后来人人皆对之退避三舍。 柳娅玲和林少宗不知为什么事又僵持起来,俩人打起了酒官司,张廷业属于看眼的不怕乱子大,从旁推波助澜,鼓动二人打通关。所谓打通关就是顺时针敬在座之人每人一杯酒,打关者自己也要一杯杯跟着饮尽,然后逆时针再敬酒一轮。如此桌上的菜没动多少,啤酒又上了四箱,而且很快就要见底儿。 酒过了三巡,哄闹的场面稍歇。这时饭店的老板主动过来敬酒。老板相貌瞿清,体格瘦长,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根根铮亮。赵炽起身为吕天凡等人作了介绍。他经常来吃饭,和老板有过几次面缘。 老板来自天津,一口地道的天津腔有板有眼、煞是好听。他倒是挺客气,说大家同在一条街面上做生意,这就是缘分,总想找机会前去拜会,今日正好,这顿酒席算他请客了,权当是见面礼了。吕天凡哪能听不出客气话,赶忙推却,一来二去,最后老板打了个八折,死活不再退让。 二人又寒暄一会儿,说些相互照应的场面话,互相交换了名片,老板遂微笑离开。 赵炽瞥了一眼老板离去的背影,笑着说:“这老板可以啊,上来就要免单,咱们这一桌两千块钱都下不来,他可真够大方。” 坐在他对过的柳娅玲闻言不屑说道:“什么大方,赵总你经常来,他哪次大方过了?刚才咱们在这里闹腾,他在那边注意这里挺长时间了,不过借着敬酒委婉地劝一劝,让咱小点声,什么请客打折,都是托词。” 吕天凡和罗杰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惊讶。刚才就属柳娅玲闹得最凶,且不说她的言语是否有理,但就在酒忙嘴乱之中,竟还能注意到周围的细微动向。 “哈,如果刚才老大顺口答应下来,他不就赔大了?” “赔不了,”柳娅玲夹起一块豆腐扔进火锅里,“只要你赵总多来几回,保管连本带利都找回来。” 一席话说的赵炽有些发怔,喃喃自语道:“做个生意这么多门道啊。” 接下来的时间酒席进入了正常秩序,大伙儿相互说起办案时遇到的奇闻趣事,引起笑声连连。 最后话题移到徐嘉仪身上,尤其是彩排那晚发生的事,犹让人津津乐道。 “老板,那晚你用的是什么功夫啊,怎么我觉得比罗大哥还快?”说起从体育馆后巷撤离的事,梁钰忽然问道。 罗杰和赵炽早对吕天凡匪夷所思的身手有所体验,倒没觉得什么。林少宗、张廷业以及李奇等人均露出好奇神色。柳娅玲曾被吕天凡摆了一道,至今仍莫名其妙,当下也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吕天凡看了一眼罗杰,在公司里谁都知道,罗杰和梁钰的关系非同一般,说是兄妹丝毫不为过。梁钰私下不可能没问过罗杰,显然,后者谨守承诺,没有透露出分毫。 “这个……,呵呵,叫什么功夫我也不知道,你问问你的罗大哥吧,我那一手是他教的。”吕天凡不可能据实相告,只好含含混混意图敷衍过去。 梁钰却不想就此放过,撅撅嘴,不满说道:“老板你这是哄小孩子呢。我也跟罗大哥练过几天武术。罗大哥说过,他的功夫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成手的。老板,你和罗大哥也就认识一年多时间吧,就是神仙也不能练得这么快呀。”接着嘻嘻一笑,脸上做出神秘的样子,“老板,你是不是某个神秘宗派的弟子出世历练啊,说说吧,我们都给你保密。” 第九十二章 岳氏散手 吕天凡哑然失笑,看来梁钰的网络小说看多了,把他硬往里面套。(.)不过这番话也打开了他的思路,神秘宗派?不错的借口。只是这说法糊弄一般不熟悉的人也许尚可,稍微有点头脑,或者像赵炽、冯旭亮他们一班从小到大混在一起的人,均会嗤之以鼻。什么神秘宗派?他根本就没在人前摆过架子习过武。 梁钰的话也惹得众人笑了起来,吕天凡搔搔头,正琢磨着怎么回答,旁边的罗杰给他解了围。 “小钰啊,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关于我习武的事,掌柜的也是如此。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了,刨根问底儿是最忌讳的事。” 梁钰听了罗杰的话,果然不再言语。 吕天凡感激地看了罗杰一眼,说:“老罗,咱们公司还有间空屋,我有个想法,干脆用做训练健身室,需要什么器材用具你罗列个单子,花里胡哨的东西就算了,重要的是实用。有空的话你指点我们两手,权作健身防身之用,你觉得怎样?” 罗杰沉吟片刻,点头说:“行,这事儿我明天就去办。” 吕天凡其实是私心作祟,主要是他想跟罗杰学几手。先前曾学过一招掌劈动脉,关键时刻用过几回,屡试不爽。更重要的是刚才梁钰的话启发了他,他至少要学一些唬人的架子和类似罗杰那种彪悍的外在气质,这样若偶尔动用异能,至少不会被人出弥端。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一次的无意之举,竟使他因此避过了一场劫难。 次事算是揭过,众人又寻到新的话题,热烈气氛不减。 赵炽趁机告诉吕天凡,他们高中同学聚会的事已经定了,就在明晚,他找欧阳订了包间,还在黄海路天通渔港,参加聚会的人除了他们四个死党之外,还有别班的几个同学,这些人是由冯旭亮联系的。 其实早在一两个月前,吕天凡就和冯旭亮说过同学聚会的事,并说这次聚会的费用由他承担,冯旭亮负责张罗。只是后来由于杂事太多,根本空不出心思。于是一拖再拖,直到徐嘉仪的事了结之后,便让赵炽去联系。 眼见饭店的食客纷纷结账离去,整个大堂空出了大半的座位,吕天凡看看时间不早,便将所有的剩酒摆到了桌子上,各人将酒杯注满,又是一通狂饮,随后尽欢而散。 第二天上午,吕天凡依旧来到公司,继续着他值守的承诺,发现柳娅玲比他去的还早,正含笑接待一位委托人。 “小玲,都给你放假了,你来做什么?咱可说好了,没有加班费一说。”待那名客户走后,吕天凡半开玩笑地说。 柳娅玲笑吟吟地说:“哪好意思让老板一人加班啊,怎么地不得有个秘书随从,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儿,扫扫地倒杯水什么的。我做这个还够格吧?” 吕天凡一窒,挠了挠头,不敢接茬,岔开话题问道:“小钰他们呢?” 柳娅玲说:“小钰也要来的,让我赶走了。赵总带着他们几个到东海头浴场游泳去了,下午才能回来。” “哦,他们都去了?” “没,罗总没去,他说你给他派活了。” “派活?派什么活?”吕天凡一愣。 柳娅玲瘪瘪嘴:“老板的忘性真大啊,昨晚你不是说要建什么训练室吗?” “哦。” 吕天凡想起来了,感觉很不好意思。本来给人家放假,又安排了活,这就是他的不对了。他还以为这也不是什么紧迫的事,也就那么一说,哪知罗杰立马就行动了。 今天来电来访的人比昨天少多了,两人做了分工,吕天凡接待人,柳娅玲负责接电话。询问案情催进度的的作出解释,报案的推到明后天,整整一上午就这么轻松地过去了。 当柳娅玲出去买饭的时候,吕天凡的手机响了,接通后,那边传来悦耳的女声:“吕老板,我是小薇。” 吕天凡望了半天天棚,直到对方出言催促,方想起来,原来是波尔海的骆薇总管,不由苦笑道:“骆小姐,你这个自称吓我一跳,以为什么时候又多出一笔风流债。”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咯咯”的笑声。 “骆总管,有什么事需要兄弟效劳,尽管吩咐。” “行啦,大家也算是熟人了,别这么拿腔拿调,小心以后人家不搭理你了。”骆薇的语气罕见地娇嗔轻柔,让吕天凡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他的观点是商人无利不起早,这让他心里有了一丝戒备,表面上还是唯唯诺诺地答应。 骆薇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顺便有事相询,如果他觉得去波尔海不太方便,也可以在外边找个地方。这又是一番破天荒的言语,吕天凡自以为骆薇可能有私事需要他帮忙调查,便说今晚有安排了,明天我给你电话吧。 放下电话,吕天凡总觉着骆薇的电话有点不同寻常,正在纳罕,柳娅玲买了午饭回来,遂不再多想。 俩人正吃着饭,门外响起机动车的轰鸣声。隔着玻璃向外看去,一辆厢式货车正停在大门口,首先打开车门跳下来的竟是满头大汗的罗杰。 两扇玻璃大门被彻底打开,罗杰指挥着四、五个工人一趟趟往里搬东西,都是大大小小圆筒状或者方形的硬纸包装物,看那几个工人吃力的样子,可知这些物件的沉重。 箱子都搬进那间空屋,吕天凡跟了过去,看见那几个工人有人在拆封组装,又有人扛着梯子拎着电钻走了进去,四处找着电源插孔。罗杰则指指点点,大意是说明每种物件的摆放位置。 见吕天凡和柳娅玲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瞪着眼珠子向里观望,罗杰心里暗笑,又嘱咐了那个领头的几句,走了出来,拦住二人说:“现在太乱,别看了,等摆布好了再看不迟。”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收据,“掌柜的,钱我先垫上了,你给报销吧。” 吕天凡看都没看,接过直接递给柳娅玲说:“这个等小钰回来你给她,让她入账吧。” 公司的财务管理是梁钰的职责范围。 或许是都赶到昨天那一拨,或者是天气太过炎热,下午来公司的人竟出人意料的少,吕天凡只接待过一个来报案的客户,便让她第二天再来。电话倒是不少,柳娅玲显得有些忙碌。 那间屋子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以及电钻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兹兹”声,一直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多钟头。最后罗杰找来拖布笤帚水桶,那几个工人进进出出又是一阵忙活,最后一个个通体大汗离开。 “‘精武室’组装成功,二位可以进来参观了。”罗杰少有地开着玩笑。看来他的心情非常不错。 吕天凡辅一推门,只觉眼前一亮。 这间屋子大约三十多平米的样子,整体造型呈一个不规则的六角形,真不知道原先设计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做仓库嫌大,而公司现在的人手,即使再添几口人丁,也用不上这里,只好任其闲置生灰。 哪知经罗杰略一摆布,容貌大变。六面墙,两面墙被门窗占据,一面长墙边有一排小支架,上面搁着大小重量逐一递增的哑铃和杠铃片,旁边有蹲腿架和卧推凳,地面上铺着一块地毯。紧挨着一面短墙则在靠墙棚顶吊着一只大沙袋。另一面短墙前立着一只铜人,真人大小,身体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符。剩下的一面长墙以及中间的空地上,铺着两块软垫。 “真不错,还真有点样子。”吕天凡“啧啧”有声赞叹着,和柳娅玲好奇地东摸西看,这边拿起一只哑铃垫了垫,那边又去看铜人上的字,才知道上面画着是穴位图。 罗杰也不言声,笑眯眯看着两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罗,这些就算置办齐全了?”吕天凡边挥拳击打沙袋,边问。 “差不多了,这些足够用了。” “罗总,怎么不挂些刀枪剑棍什么的,多气派啊。”这次问话的是柳娅玲。 罗杰笑着解释道:“那些暂时用不上,咱们着重练习徒手,如果以后需要,再添置不迟。” 正说着话,外边电话响了,柳娅玲悄悄吐了一下舌头,跑了出去。 吕天凡几乎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摸了个遍,说:“就这样吧,等赵炽他们回来,找个时间把这里彻底打扫一遍,咱们的武馆就可以正式挂牌了。” “咦,掌柜的,别走啊,”罗杰拉住作势欲走的吕天凡,“横竖没事,不如现在我就传你一套拳法,也算给这间武馆开张添个彩头。” “哦?”吕天凡来了兴趣,“什么拳法?” 罗杰咳嗽一声,故意慢悠悠说道:“习武授拳讲究因人而异,掌柜的你虽然身负异禀,其实内行人一眼就能瞧出,你并不懂武技。练气筑基为时已晚,但你也有你的优点,爆发力强,身手敏捷,反应迅速,所以昨晚我想了半宿,为你专门量身打造挖掘出这套古老得几近失传的拳法。” 吕天凡笑道:“罗师傅,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我正候着呢。到底是什么拳法?” “岳氏散手。” “岳氏散手?” 第九十三章 名义东道 吕天凡挠了挠头,干笑着说:“罗师傅,请恕我孤陋寡闻。[]我听说过少林武当、形意八卦,都是久负盛名的传统武技,这岳氏散手又是哪门子的绝学?莫非是岳武穆的功夫?” 罗杰负手而立,那架子像极了电影里的黄飞鸿,朗声道:“你说的不错。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年轻时曾走遍名山大川寻访名师,后偶遇一位僧人,授他九式散手。之后在连年征战中,他又将此九式授与营中心腹大将。这九式散手并不连贯,后人经诸多演化,流传至今,形成各种流派。你刚才说的形意,便是其中的一支。” 吕天凡惊讶道:“原来这么厉害啊,那你是怎么学到的?嘿,对不住,口误,这问题当我没问。” 罗杰哑然失笑:“师傅授技,徒弟学艺,有创新发展,也有墨守成规。当今世上会这原始九式者绝对不超过三个人。你的问题没有错,我当然是跟我师父学的。” 吕天凡听得心痒痒的,有些心急道:“那罗师傅是否现在就开始授业传道?” 罗杰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九式散手可左右互换皆为散练手法,分上中下三盘,在万千招式中化繁为简、去芜存箐,咋看起来似有点简单,却是精华中的精华。所有的招式千变万化都离不开最后一击,一击伤敌要求你能准确地找到穴位,并用足够的力量击中它。” 吕天凡愕然道:“点穴?” 罗杰缓步走到铜人跟前,额首道:“在练习正式招式之前,你应该在这铜人身上的穴位图进行击打训练,并熟悉各条脉络穴位的开合走势。因为人身的穴位不是一成不变的,会随的时辰的改变而变化。” 吕天凡苦着脸说:“这么多穴位,我哪能记得住,有没有简单点的?” 罗杰说:“这不是难事,只要你记住几个常用的穴位就足够用了,主要是你击打的准确度和力度。[]因为你已经过了习练内力的最佳年龄,所以击打时要学会利用肌肉收缩产生的爆发力,最大限度收束到一点,亦能达到不错的效果。” 吕天凡脑际灵光一闪,涎笑着说:“不用这么麻烦吧?你可以输一点内力给我,打通我的任督二脉,不就结了?” 罗杰笑出了声,摇头道:“没你这么投机取巧的,武侠小说那一套不管用。其实这已经是我所能给你找的最佳捷径了,只要按部就班地练习,保管三个月后,至少在普通人面前,可以唬一气,再配上你那鬼晓得是什么异术,说你是开宗立派的大师都有人信。” 一席话说得吕天凡再次心动,于是在罗杰的指点下,先以沙袋做靶子,尝试着握起凤眼拳进行击打练习。按照罗杰的说法,首先要加强手腕的硬度,适应一段时间后再由轻到重在铜人身上练习。同时训练过后要用白醋或者罗杰配制的药水泡手半小时,防止手骨变形。 二人一教一学渐入佳境,浑不觉时间的流逝。外边响起喧哗和嬉笑声,接着屋门被推开,露出了赵炽等一众人目瞪口呆的可笑表情。 …… 正值下班时的车流高峰,吕天凡和赵炽搭乘着出租车,尽管大胡子司机紧赶慢赶,最后到达天通渔港之时,仍比原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欧阳彤和冯旭亮曾分别给两人打过电话催促。 罗杰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头天晚上吕天凡也就是一句话,众人以为这事怎么地不得等个三五天才能落成,哪知他上午出去转了一圈,又用了一个中午,就把一切料理妥当,均啧啧称奇。遂忘记了在海水里泡了一天的疲劳,嘻嘻哈哈玩耍起来。 直到最后吕天凡猛省,今晚还有场同学聚会,而且他们还是东道,若不到场那可真成世纪笑话了。连忙叫上赵炽一同离开。 吕天凡一下午坐马出拳,早已大汗淋漓,当下也顾不得仔细拾缀,只用凉水抹抹头脸,样子略显狼狈。赵炽在海边早把体汗烤尽,加上这些健身器材对他并不陌生,自告奋勇负上指导之责,并不觉着怎样。他罩着一件淡蓝色圆领t恤,明晃晃的大金链子挂在脖子上,捏着手包,腆着大肚皮,一步三晃,老板范十足。而吕天凡,依旧套着那条极少离身已成标志性服饰的暗红格子大裤衩子没来得及换,斜挎着背包,气喘吁吁的样子,倒真像个跟班的马弁。 果然,通天渔港的迎客小姐对赵炽毕恭毕敬,而对吕吕天凡只是礼节性的一笑了之。 他们预定的包间在顶层。通天渔港最豪华的包房都设在这一层。这座包房其实是以套房格局,一进门是一间大餐厅,除了一张大餐桌,平板电视、音响、卡拉ok一应俱全,地上铺着金黄的地毯,装潢的极尽奢华,灯火通明。内里还有一个小房间,里面摆布着沙发茶几以及麻将桌。 吕天凡虽然数次到这里吃过饭,但是这间包房,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来。 赵炽当先推门而入,屋内十来个人立即止住了交谈,齐刷刷向他们望来。 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站起身来,哈哈笑道:“我们已经吃饱喝足,两位老板来得正好,把帐结了吧。” 赵炽扎撒着胳膊,摇摇晃晃腆胸挺肚走上前去,煞有介事把手包往桌上一怆,说道:“没问题,咱们再换个地方。”随即转头看着俏丽在一边的房间服务生。“收现金还是支票?” 屋内响起一阵哄笑,连带着女服务生也以手掩唇窃笑不已。 诸人一一握手嘘长问短。 席间除了冯旭亮和欧阳彤,还有五男三女,都是他们高中时一届的同学。 先前说话戴金丝边眼镜的那位叫庞海,曾是学生会的干部,高考理科成绩全校第一,在全省也进入三甲之列,最后如愿以偿进了清华。现在在麻省理工读博士,暑假回家省亲,被冯旭亮拉了过来。 还有一位马雁华,亦是学生会干事,当年的校花,唱念做打样样皆通,七八年没见,风采依旧,只是更见丰满,多了一份女人的性感魅力。 其余几个吕天凡也只是看着面熟,但叫不上名字。嘻嘻哈哈间,冯旭亮和欧阳彤又介绍一番。他对别人只有点印象,别人对他亦是如此,而且这种印象是建立在他当初和赵炽相对要好的基础上。 赵炽刚好相反,当年的小霸王,别说是同届学生,全校不认识他的都没有几个。而他记性好的出奇,在座的竟无一例外被他点出了名字。 吕天凡心里暗叹。他们一届的同学,在k市的远不止这几个。冯旭亮叫来的这些同学,显然有的放矢,虽不能说境况相当不错,但至少都有个体面的工作。 这次聚会虽然是吕天凡做东,但他一向处事低调,遂把赵炽推到台前,所以除了冯旭亮和欧阳彤知道内情,其他人都以为是赵炽请客。赵炽本身也喜欢张扬,非常痛快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于是这位名义上的东道被推上了头把交椅。赵炽也不推辞,昂然入座,左右伴着冯旭亮和庞海。其他人则是男女搭配依次而坐。 冯旭亮偷偷朝吕天凡夹夹眼,做出很谦恭的样子,说:“赵老板,你们没来之前,我自作主张点了几个菜,你看看如何?” 赵炽拿捏住架势,咳嗽一声,看着服务生问道:“点什么菜了?” 女服务生立马走到在他的身后,拿出菜单,脆生生报出一串菜名和酒水。赵炽低眉垂眼,末了方抬起头说:“加四道菜,红烧海参,什锦刺身,清蒸鲍鱼和烤大虾按人头一人一份。把那些啤酒都撤了,先上三瓶五粮液,你们这里不是有自酿扎啤吗?黑札黄扎先各来四个,西瓜汁和酸梅汁先各上两扎。” 服务生眉开眼笑“喏”一声离开了。其余诸人先是一呆,接着七嘴八舌说道起来。有说赵老板一定发大财的,有赞其气魄的,与当年未逞多让,也有委婉地规劝,说几个同学找机会聚聚说说话,不在乎吃什么,何必这么破费。当然这些算不得是刻意迎奉,毕竟人家花钱了,听点好话也是理所当然。 赵炽闷声闷气地说今儿个我高兴,花钱我愿意,都是老同学别这么见外,有什么咱就吃什么,换别人我还一毛不拔呢。众人齐声笑着应和。 吕天凡的座位有巧不巧恰给安排在欧阳彤的旁边。趁着乱糟糟的当口,后者悄声说道:“吕老板,胖子可是挥霍你的钱呢,他出面做好人,你不心痛啊?” 吕天凡摇摇头说:“那倒无所谓,都是兄弟,没那么多讲究,换你我也这样。而且这顿饭钱,恐怕胖子还真没看在眼里,我这当老大的,哪能被他比下去。” 欧阳彤惊讶道:“荷,看来你们真是发大财了,不过从你身上一点看不出来,你看你,去年穿什么今年还穿什么,整得跟无业游民似地。” 今天欧阳彤穿的是一袭淡黄色吊带长裙,外罩白色小衣,柔顺的长发挽起一个发髻,胸前正挂着吕天凡送给她的蓝宝石项链,楚楚动人,仪态万方。 吕天凡打量了她一眼,不由得嘴巴又开始痒痒,忍不住调侃道:“欧阳,怎么我每次看见你,都像看新娘子似得。” 欧阳彤闻言脸颊染霜,低声恨恨啐道:“讨厌,不会说点正经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俩人自以为是低声打趣斗嘴,不料已引起别人的主意。 第九十四章 双艳斗奇 “听说你们公司高层已经上报总部,提议由你接替肖捷那婆娘的缺儿,这可是好事儿,你干嘛要拒绝?” 也许察觉出这边的微妙异样,坐在大圆桌子对面的一对男女同学,齐齐向他望来。吕天凡亦坦然自若看过去,一边微笑点头示意,一边若无其事问欧阳彤。 欧阳彤轻笑一声,说:“婆娘?你怎么这么说话呀?肖副总这女人可不简单,她已经调回了总部,恐怕还有升迁。她人走了,影响力还在,留下的位子是一块烫手山芋,千百双眼睛盯着呢。我可不想把大好年华浪费在这上面。” 吕天凡耸耸肩:“刘兄还想让我做做你的思想工作,看来你主意已定,我就不费口舌了。” 他说的刘兄指的是天筹人寿的那位刘总经理。 欧阳彤白了他一眼:“还刘兄呢,少卖乖了,小心别被人卖了。哎,我问你,黄伟杰怎么那么听话,你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是不是抓住他什么把柄了?” 吕天凡神秘地说:“天机,而且儿童不宜,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过肖捷虽然升职了,她不会再敢来k市胡闹,否则,我会让她遗臭万年。” “你……”也许是吕天凡“儿童不宜”四个字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本能地意识到什么,脸色又一阵发红,话却问不下去了。 “喂,吕天凡同学,你们在私聊什么呢,能不能让我听听?” 一只白嫩嫩的玉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臂,涂着鲜红的指甲令人触目。吕天凡皮肤的末梢神经传来柔然细腻的感觉,转过头,说话的是坐在他右边的马雁华。 马雁华看似和吕天凡说话,眼角却瞟向欧阳彤,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此时桌边喧闹打趣暂时告一段落,服务生开始走菜,众人只是随意地和邻座之人低声交谈。 吕天凡随便环视周围一眼,就知道他现在的座位恐怕会惹起大部分男同学的嫉妒。左有欧阳彤,右有马雁华。一位是当年的灰姑娘,才华横溢,如今更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绝代佳人;另一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诸位男同学梦中情人的首选。 刚才他与欧阳彤悄声说话,其他人还不算太在意,毕竟他们同班级。而马雁华便不同了,多个人明里在寒暄客套,暗里不时偷偷瞄着她。马雁华突然打断吕天凡和欧阳彤的交谈,不啻把全场注意的焦点移到这里。甚至坐在她另一侧的庞海,也露出倾听的神色。 在吕天凡的记忆里,同校同级三年,这恐怕是马雁华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或者说是俩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可惜人家对他全无半点印象。他当然也看出来,眼高于顶的马雁华的这句话,其实是说给欧阳彤听的。 马雁华当时也是冯旭亮的众多追求者之一,可惜彼时的白马王子钟情于他的灰姑娘,若说马雁华没有点恨意醋意那也是不可能的。现在的白马王子已成她人之夫,曾经的一切已成过往云烟,化作深深的记忆在心底永驻。如今触景生情,那一抹只剩印象的嫉妒之心再次浮出水面,不过引出一丝甜甜的回忆罢了。他们同学聚会的目的不就是如此么? 吕天凡却只想到了前一层。他固执地认为这个座位是冯旭亮的有意安排,目的是成为一堵厚实的墙,严防两女有直接碰撞的机会。因此,他认为现在能做的,就是把马雁华的火力引向自身。以牺牲自己的代价,策得万全。 “尊敬的马校花同学……” 话一出口,引起笑声一片,甚至连被叫者本人也忍俊不禁。 “尊敬的马校花同学,其实你也不用着急,我和欧阳同学倾诉完毕后,自会再向你倾诉。(.)” “倾诉?倾诉什么?”马雁华一呆。 “唉,”吕天凡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当初,吕某文不及旭亮,武不如赵胖,才更拍马难追庞海,唯一的强项就是自知之明,只好把自己当做空气一样的存在。幸苍天眷顾,八年后的今天,让吕某坐到了这个位子,有了一诉衷肠的机会。马校花同学,你可知道我当年的心意吗?你可是我的梦里大仙女啊,你骑着乌鸦飞,我在后面骑驴追,……” 哄堂大笑声中,有跺脚有拍桌子的,其中笑声最响者当属赵炽,吕天凡下面的话被笑声淹没下去。唯有欧阳彤和马雁华的脸色有些异样。 “咣当”一声,众人一呆,笑声立止。 原来是那位漂亮的服务生,上菜的时候,正赶上吕天凡在那瞎白活。她本来把盛着凉菜的一盘一边搁到了玻璃转盘上,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一不留神,手就松了,盘子的另一边就这么自由落体坐了下去。所幸盘子和玻璃都没事。 服务生小脸一红,惶恐着刚要说声“对不起”,哪知吕天凡阴阳顿挫的话音又起。 “美丽的小姐,没关系,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被我的倾诉感动了。你别急,我们这里有四位女同学,我跟她们倾诉完了,自然还会向你倾诉。你多大了?唉,你别走啊……你的qq号能告诉我吗?” 服务生捂着嘴,憋得满脸通红,跑了出去。四下笑声再次蓬勃响起。 吕天凡也跟着笑,刚“嘿嘿”两声,脸色却有点变了。 问题出在他的脚上。 因为是夏天,为图轻便凉快,吕天凡穿着一双麻布鞋。此时只觉两只脚的脚背上,各踏着一根细细的硬物,正用力地碾压着,他想抽脚一时竟抽不出来。 不问可知,这是左右两大美女恼羞成怒,不约而同用鞋跟给他大刑伺候着呢。 痛啊。吕天凡抽了一丝凉气,不敢叫出声来,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但是已经变了形,看起来不伦不类,不知像哭还是像笑。 马雁华的踩踏他大概明白原委,只是不知道欧阳彤这么做是为了哪般。 “噗嗤!” “噗嗤!” 左右两边几乎同时响起了得意的笑声,夹杂着低低的“活该”声,混进了哄笑浪潮中。 感觉脚下有些松动,吕天凡趁机收回脚,藏进椅子下面。然而,余痛犹自未消,甚或开始发麻。为了掩盖无法维系的表情,吕天凡慢悠悠点了一支烟。 酒局开始的一段时间,众人还算矜持,先是轮流向赵炽敬酒,接着是敬学生会的干部,包括庞海,冯旭亮和马雁华。然后各自随便。话题也一直没离开学生时代的种种趣事,不时响起阵阵笑声。 时光仿佛倒流,一切遥远的回忆恍若就发生在昨天,一段段以为早被湮灭在记忆深处的尘埃之中的历史,又被重新挖掘了出来。一群几近而立之年的人又找到了逝去的纯真,阶级地位物质金钱似乎都已不再存在,他们只是单纯的同学而已。原来回忆竟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说完了过去,开始说现在。当众人一个个谈论起眼下的某个同学的近况之时,终于被拉回了现实。 酒菜已过三巡五味,被酒精刺激过的大脑开始活络,于是男同学们不安稳被固定在座位上,纷纷站立起来,围着桌子绕来绕去,轮圈地找人对酒。 虽然坐在两大美女中间,吕天凡却直接被无视。两人只找另一侧的邻座说话,或者隔着他直接交流,就像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吕天凡从酒局一开始就没停止挠头发,不知不觉才发现头皮被挠得过了头,一碰就痛。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对面的人遥遥举杯喝酒。其他人自也看出弥端,都装作未见,心里则暗笑不已。赵炽算是够意思,隔三差五吆喝着他的名字,好像不如此他就会失踪一般。 四个女同学中,马雁华酒量出奇地大,基本来者不拒。白酒她也喝了一些,换啤酒后则是每杯必净。她甚至打了一圈通关,当然轮到吕天凡时,正眼都没瞅他一眼,独自喝了一杯。欧阳彤滴酒不沾,只喝饮料。那两位女同学则都喝了一些啤酒,却没像马雁华那样狂饮。 男同学们争相过来找马雁华对酒,欧阳彤也没放过,即使是饮料,他们同样一口饮进杯中酒。不只是出于礼貌亦或是同情,这几位也捎带了吕天凡,这让吕天凡更显有些窘迫。 头皮是万万不能挠了,他这个地方已成了众矢之的。于是吕天凡识趣地站起身来,端着酒杯,绕过去找那两位女同学碰杯子。对方很是给他面子,只是喝酒的时候,一直忍俊不住,窃笑不已。 吕天凡端着酒杯向首座走去,至少他要装装样子,给做东道的赵老板敬杯酒才是。却见赵炽旁边的冯旭亮站了起来,冲他微微摆头示意,表示有话要说。 两人踱到离桌子稍远的一扇落地大窗户跟前。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另一个套间,两人却不能进去,否则就有撇开众人的不礼貌之嫌。 “你那个位子别人都巴不得坐上去,怎么看你却像如坐针毡,白费了我一番好意。”冯旭亮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吕天凡转过头看了看,果然他的座位已经坐上了人,而冯旭亮的作为依旧是空的,不由摇头苦笑:“你以为美人儿都是这么好消受?你可以去试试,我让位。” 话音未落,身后一阵笑声响起,两人回头,仿佛为引证吕天凡的话,刚才还坐在他位子上的男同学,不知何故竟尴尬地落荒而逃。 第九十五章 咋闻噩耗 有人离开,又有人自告奋勇想要去尝试。(.无弹窗广告)两位美女互视一眼,凑一起嘀咕几句,马雁华便对挑战者说:“好吧,这一次规矩改了,改喝酒。你喝光了就算过关。” “怎么喝?你说吧。”那位挑战的同学酒量也不小,十分钟前还一口气吹过一瓶啤酒。 欧阳彤站起身找到服务生耳语几句,服务生同情地望了一眼那位男同学,转身走到墙角的餐具柜子前,俯身在最下方的柜子里拽出一只大号的瓷盆。 众人先是目瞪口呆看着欧阳彤接过瓷盆,搁到桌子上,紧接着哄堂大笑。 马雁华指着瓷盆一本正经地说:“这里无论能装多少,我只倒进四瓶啤酒,算是照顾你了。一口气喝干,这位子就是你的了。” 说完再也忍俊不住,和欧阳彤抚掌大笑。 男同学边笑边不服道:“你这不公平,怎么吕天凡坐在那儿没见着过什么关?” 马雁华理直气壮地说:“他是原装的,非要坐在这里当空气,我们就随他愿。你若能过这关,咱们两位姑奶奶真就好生伺候着,怎么样?来不来?” 男同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一缩脖子坐了回去,说:“那算了,姑奶奶的伺候?我可享受不起。” 笑声再起。 冯旭亮喘着气,好容易止住了笑,擦着眼泪说:“天凡那,那位子还真就你能坐,别人坐不起啊。” 吕天凡转过身来,亦笑着说:“真看不出来,以前在学校一个个都像是一本正经的老学究,现在怎么都变成说相声演小品的了,台词一套套的,现编现卖。” 冯旭亮说:“还说别人,你又好哪去?” “哎,对了,还没恭贺你冯大队长高升呢。来,敬你。”吕天凡说着,举了举酒杯。(.无弹窗广告) 前不久,大约就在孙凤武利用保时捷轿车诈骗保险一案侦破两个多月后,古安区警察分局下来调令,冯旭亮上调到分局刑警大队,任大队的副大队长兼重案一中队的中队长。只是每个头衔前面都有个“代”字。这些信息,吕天凡是从刑警支队的王枫那儿探来的。 冯旭亮也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随后沾了沾唇,转身与吕天凡并排站在一起,面向窗外。屋子里欢乐的气氛似乎与他们再无半点关系。 “我这次升职,你最多占四分之一的功劳,所以千万别妄想我多感谢你,当然,说声谢谢还是有必要的。” 冯旭亮以为吕天凡能发问,等了足有半分钟,后者丝毫没有张口的意思,也不为意,继续说道:“说不清为什么,我喜欢探究真相,还原事实的本来面目。每当一团团乱麻在我手中渐渐梳理成型,当我看到那些真正的罪犯一个个被我送上法庭,心里的那种成就感绝非语言能够形容。但我痛恨禁锢,让人缩手缩脚难以施展。如果我不是警察,或许真会跟着你干,呵呵……” 冯旭亮干笑两声,眼见吕天凡没有迎合,遂抿了一口啤酒作为掩饰。 “但是现在的位置,要想最大限度地达到这个效果,就得往上爬。别人往上爬也许是为了获取更多的个人利益,而我只不过求得更大的虚荣心。…… “实不相瞒,在警局里,比我更有资历、更有能力、更适合呆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有很多。家族以赞助的形式奉上一笔资金,这就是现实。这笔资金让我一年多的业绩被夸大了很多,当然这其中的一半其实是你的功劳。…… “我新晋副科实职不到两年,而刑大的副大队或者中队,都是正科实职的编制,我至少还差半年的时间。所以我的头衔前面都是代理,时间一到自然就会转正。” “谢谢你的坦诚,”吕天凡低头凝视着手里的酒杯,淡淡的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呆在这个位置会比起很多人会更让人放心。只是,你何苦把这些三六九等的差别带到同学聚会中呢?” “怎么?” “咱们同届同学中,在k市的,远不止这些人吧?”吕天凡微微侧了侧身,身后的的喧哗声重新钻进他俩的耳膜。 冯旭亮侧头看着吕天凡,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啊?设身处地地想一想,都是同学,曾经站在一条起跑线上,当你还在为三餐果腹而苦恼,却坐在一群事业有成、衣着光鲜的同学之间,吃着这一桌价钱足够你半年生活费用的大餐时,你会作何想?或者你吕天凡超脱物外,那么别人呢?比如胖子。别说你不理解,否则何苦让胖子顶着东道的名头。” 吕天凡沉默半响,坦白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真没想的那么多。” 冯旭亮微微一笑。 此时这桌晚宴已经入尾声,赵炽领头和诸人商量起吃完饭去k歌的事宜,几个人正在议论,忽然坐在欧阳彤左侧的意味何姓同学说了句去“波尔海”如何,这边马雁华跟了一句你能把我们都带进去吗,何姓同学犹豫一下,惋惜地说他只有黄金卡,谁都带不进,言语之间却颇为得意,显然只是为炫耀一下而已。众人报以哄笑。 “波尔海么,”冯旭亮轻轻摇摇头,“有谁能和你比肩呢?如果他们知道吕大老板是仅有的几个钻石会员之一,保管会对你顶礼膜拜。” 吕天凡惊讶道:“嗨,这事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先知道了?赵胖说的?” 冯旭亮不动声色地说:“我不仅知道你是波尔海的钻石会员,还知道你曾领着一位大明星前去消遣过。以前看你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会有这么高的人气,真令人大跌眼镜。” 吕天凡听出冯旭亮的话里有丝不寻常的意味,却想不出症结所在,半开着玩笑说:“这事儿我本想找机会跟你坦白呢,没想到你都知道了,消息真灵通,你不会是在特意调查我吧?” 冯旭亮若有所思看了吕天凡一眼,小心翼翼说道:“我们是想堂而皇之找你了解些情况,可是波尔海却阻止我们那么做,理由是你是他们最尊贵的客户,不能因波尔海的某些事受到打扰。这也算是天下奇闻了,警察办案还要看商人的脸色。偏偏我真接到上面的指令,要求尊重波尔海的意见,除非确定要找的人能提供确切线索或者有重大嫌疑。” “呵呵,老冯,波尔海那个婆姨是什么来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了解什么,我知道的绝对不会隐瞒。看你神经兮兮的,别是出什么人命案子吧?” “你说对了,裴裴……死了,是他杀。” “什么?”吕天凡大吃一惊,失声叫道。 他的叫声惊动了身后正在谈笑风生的其他同学,纷纷转头朝他们这边看来。 “……在你们离开大约两个小时后,裴裴独自离开,之后便失踪了。第二天中午,有人在附近的垃圾箱里,发现了……尸块……” 吕天凡的的确确被震呆了,他的神情恍惚起来,他似乎在听,又似乎神识已经脱离了躯壳。冯旭亮的声音显得越来越低,越来越远,却字字句句清晰一字不漏钻进耳朵里。原本空洞直白的言语,在他的脑海里幻化成一幅幅血腥惊悚、令人作呕的画面。死者生前曾受过非人的折磨,死后被分尸,这种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手段,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我本不想现在跟你说这些,临来之前我接到通知,明早要出趟远差,所以……” 身后传来呼唤他俩的声音,俩人充耳不闻。 透过略有些向外倾斜的大玻璃窗,可看见楼底灯火通明、车流滚滚的黄海路大道。街道两旁高高低低的建筑物,映射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湛蓝的天空中布着一层浅云,遮住了闪烁的星光,只有一轮弯月,顽强地刺破云层,把一道折射的白光,毫不吝啬洒了下来。 月光和灯光之间,则是大片的黑暗。吕天凡的目光在这片黑暗之中逡巡游走,他仿佛看见一缕屈辱不甘的魂魄,在其中东游西荡。俄顷,他似乎看到一张原本清丽的面孔,由远而近,由模糊到清晰,渐渐在玻璃窗后面现出形来,无苦无乐,无喜无悲,淡漠地注视着他。 一只手抚上他的肩膀,冯旭亮略显惶恐的声音在耳边低地响起:“天凡,我没想到……,对不起,我不该说的。你没事吧?” “没关系,我没事。”吕天凡的语气沉稳,转过身子,他的面孔极度冷静,冷静得让人心悸。 “你们两个大男人,跑这儿嘀嘀咕咕半天了,真不像话,大伙可都等着呢,非要我亲自来请?”马雁华走了过来,不满地嘟哝道。 现在她已经成了酒宴名副其实的焦点人物了。 “好的,回去。”吕天凡毫不犹豫大步向回走去。 马雁华一呆,看看吕天凡的背影,又看着冯旭亮,一脸迷惑。后者耸耸肩,轻声说:“别介意,跟你没关系,都怪我。咱们也过去吧。” 回到自己的座位,尚未就坐,先前那位被马雁华和欧阳彤唬退的男同学笑道:“吕天凡同学,以前的不算,现在开始,你坐这儿也得过关。” 他的话引起了大多数人的附和。 吕天凡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甚至还露出貌似灿烂的笑容,一指放在面前的瓷盆,不屑道:“就这个?小儿科。怎么地也得给咱们男同学涨涨威风不是?好吧,这关我闯闯就是,倒酒!” 第九十六章 神秘之人 那两个曾经吃过苦头的男同学,幸灾乐祸过来帮忙。反倒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马雁华和欧阳彤,俱都沉默下来。 三个人六只手,只一会工夫,就把四瓶啤酒倾尽了瓷盆里。诺大的瓷盆也只覆盖了三分之二的酒液。 一个男同学很随意地又拿起一瓶啤酒继续往里倒。吕天凡也没阻拦,坐在旁边的欧阳彤站起来握起粉拳敲了他一记,嗔怪道:“你这位同学怎么耍赖皮,说好了四瓶啤酒,你怎么还倒?成心是不是?” 男同学一脸无辜地说:“怎么了?已经够四瓶了?怎么这么少?抱歉,我没注意。” “什么没注意,你就是故意的。”马雁华站在后面帮腔,“嫌少你怎么不喝?做错了就得认罚,也不难为你,这瓶啤酒既然是你把它打开的,你就得喝了。” 马雁华的号召力非同小可,其余的人开始起哄,男同学招架不住,无奈在一片呼喝声中,艰难地把整整一瓶啤酒吹了下去,场面乐翻了天。 接下来的戏轮到吕天凡了。 “同学们,咱也不是江湖卖艺的,就图个乐呵,钱场就不必捧了,自有赵老板慷慨解囊。大伙捧个人场吧,来,一、二……” 众人齐齐喊了声“干”,叫得最响的自然非赵炽莫属。 这只瓷盆装了四瓶啤酒,普通人若想一口气喝光它纯属天方夜谭。吕天凡也不例外。只是端着瓷盆感受着其中所承载的重量,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吕天凡缓缓把瓷盆擎到嘴边,屏心静气,嘴唇感受着盆边光滑清凉的外檐。盆体微微倾斜,他小心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力争让酒液均匀地倾尽嘴里,却又不漏一滴。 大约持续了三分多钟的时间,期间吕天凡至少倒了五六口气,当他把空空的盆底儿亮出来时,叫好声、夹杂着掌声和口哨声轰然响起。 酒水就堵在嗓子口,吕天凡不敢坐,否则非反出来不可。欧阳彤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他,小声责怪道:“谁让你这么逞能?叫你喝你就喝呀。没事吧?” 吕天凡摆摆手表示没事,嘟哝说:“这馊主意谁出的?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众皆大笑。 冯旭亮在笑,但脸上的忧色显而易见。 马雁华在笑,微微的笑,一直看着吕天凡的眼神,若有所思。 吕天凡也在笑,笑得非常投入,笑得眼里呛出了眼泪。他就用餐巾纸去擦,无论怎么擦,眼泪依旧止不住,但他还在尽情地笑。 最后,吕天凡双手抱拳,向四周拱拱手,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挥了一下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转身摇摇晃晃向门口走去。 赵炽抢他出门前上去扶住他,问道:“老大,你去哪?” “回,回去睡觉。”吕天凡有点语无伦次。 “一会去k歌,你不去了?” “不去了,你,你们去吧,向同学们转达我,我的歉意,就说,说我喝多了,下回请,请他们去波尔海。” “嗨,慢着点。” 赵炽一路护送,把吕天凡送到楼底,眼看着他上了一辆出租车,方才返回。 出租车刚刚驶出不远,吕天凡便叫停车,看也没看随手扔下一张钞票,踉跄下了车,走到墙根处一俯身,哗啦一声,刚刚喝下去的酒水混着还没消化的食物,翻江倒海般一股脑倾泻而出,连带着鼻涕眼泪一同被呛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掏空,只剩下胃壁在轻微地抽搐,始抬起头,忽觉一阵晕眩袭来,赶忙把住了墙壁。 便在此时,一双手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伸过来,扶住了他的臂膀…… …… 吕天凡一觉醒来,阳光透过薄薄的落地窗纱,直直射了进来。他只觉口干舌燥,顺手抓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将剩下的半杯凉白开一饮而尽,倏地呆住。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杯水的来历竟是一片空白。 他从来没有在床前放杯水的习惯,那么这杯水是谁放的? 吕天凡呆坐在床上,不顾宿酒未醒带来的头痛后遗症,努力地回想着昨晚的状况。 从喝净一瓷盆啤酒开始,之后下了楼,赵炽帮他叫了一辆出租车,自己还很固执地将赵炽推了回去,上车,然后下车,扶着墙根吐了个一塌糊涂,然后…… 没有然后了,记忆从这儿开始出现了断层。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失忆,隐隐约约也能记起一点点片段。比如自己好像还下了一次车,然后,下一个片段直接跳到了电梯上,怎么进的家却是想不起来了。 不对,在电梯上自己的旁边好像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扶着自己的手臂。 任凭吕天凡绞尽脑汁,这个人的形象一直很模糊,乃至于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那么送他回来的这个人是谁呢?冯旭亮?赵炽?亦或是……欧阳彤? 当吕天凡掀开薄被,又暗吃一惊,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他确实有裸睡的习惯,自己虽然醉得有些迷糊,下意识地脱衣服睡觉的确可能。如果送他回来的是个男的,倒也无伤大雅,顶多事后被打趣调侃。如果是女的,这个可就溴大了。 他的那身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行头,叠得整整齐齐搁在一张椅子上。无论卧室还是外厅,都被粗略地打扫规整了一番,显得较之以前整洁顺畅了许多。 吕天烦越看越心惊,这一切绝对不像是赵炽和冯旭亮的作风。赵炽的窝比他这里还乱,冯旭亮如果不是娶了个勤快的媳妇,也好不了哪儿去。 吕天凡索性不再费神去想了,无论是谁送他回来的,都会告诉他,也许这一两天就能揭晓。 冲了个温水澡,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冰敷一下火饥火燎的肠胃。他开始考虑和骆薇会面的事。 昨天骆薇来电话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以为然。这妮子即使再国色天姿,顶多也是朵带毒刺的玫瑰,还是少沾为妙。但是经过了昨晚的事,方明白骆薇找他,是为了裴裴的事。 他和裴裴,只能算是认识而已,更谈不上交往。当他从冯旭亮嘴里听到裴裴被杀时的惨状,惊愕、愤怒、惋惜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酒精的副作用下被无限放大、膨胀,于是做出了他至今都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现在,这些负面情绪虽然依旧在他心底环绕,但已回到了正常值的水平,亦不会对他的行为思想造成些许影响。 于是,就在一秒钟前,吕天凡得出结论,酒精可以让一个人的情感变得脆弱难支。 裴裴被杀,自有冯旭亮他们这样的专业刑事侦察员侦缉查办。他虽然挂着私人侦探的招牌,所做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想要侦办这类人命关天的大案要案,那就好似公鸡下蛋,母鸡打鸣,绝对是异想天开。 听骆薇的意思,是想让他晚上到波尔海。吕天凡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刚刚上午十点。便决意不再等到晚上,立时便去。 下楼打了一辆出租车。当车子快到波尔海的时候,猛醒此刻就算骆薇起床了,波尔海恐怕还没开门。便让车子停在道边,下了车,穿过西安路,随便找了一家茶馆,要了一个小包间,随后给骆薇打了电话。 大约一个小时后,骆薇珊珊而至。一进屋冲着吕天凡盈盈一笑说:“有劳吕老板久候。人家睡得迟起得晚,同时还要呈现出最光彩的一面,女人出门总是有点麻烦,吕老板多包涵啊。” 吕天凡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似是不敢与她对视一般,向她身后望去。 骆薇眉头微蹙,说:“李总去上海了,难道……” 吕天凡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骆总管每回出现,总有两个兄弟随行。大热的天就别站桩了,要不我在隔壁要个房间,让他们歇歇?” 骆薇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李总是个很要强的女人。人家经常代替李总出头露面,所以小女子的脸面也就是李总的脸面。今日我和你纯是私人会面,朋友相叙,根本不需要摆谱充当门面。人家还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什么请求?” “以后私下里,你可以直呼人家的名字,或者就叫小薇,可以吗?” “这个……”吕天凡踌躇片刻,最后耸耸肩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骆薇扑哧一笑,脸上立刻艳如盛开的桃花:“这话有人说起来让人酸得倒牙,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挺有趣的。” 吕天凡习惯性地又去挠头,刚触到头皮,却觉火辣辣的痛感,始想起昨晚这头顶一块几乎被自己挠脱了一层皮。 疼痛感也让他惊醒,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再和这妮子这么荡来荡去,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眼前这个骆薇的厉害他可是有过见识。 吕天凡装作很殷勤地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尽量平淡语气问道:“你找我是为裴裴的事吧?” 果然,骆薇面色一整,说道:“你知道了?警察找你了?我亲耳听见李总跟他们的局长打过招呼,这事儿本来就和你无关希望他们不要骚扰到你。不行,我要和李总说说。” 吕天凡慌忙摇手说:“你误会了。那个办案的队长是我的同学,昨晚我们在一块喝酒的时候,他跟我说起了这事。也没做什么调查,就是说说而已。” “哦,”骆薇脸色放缓,看着吕天凡说:“我说一进来就闻到酒气,看来昨晚你喝得真不少。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直说了。是这样,在波尔海,每位钻石会员都会自己指定一个钻石级经理负责接待。你本来是由裴裴负责的,现在裴裴不在了,我想,以后你就由我来负责,你看行吗?” 第九十七章 一筹莫展 吕天凡先是一愣,思量着恐怕这妮子是在拿自己开涮,于是讪笑着说道:“怎好劳费骆总管大驾,兄弟我可承受不起。何况以骆总管的天姿国色,整个波尔海的粉黛再无颜色可言。” “吕老板你犯规了,刚才还答应过不叫我骆总管了呢。”骆薇佯装嗔怒,紧接着眼波流转,笑吟吟继续说道:“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可是认真的。你不要小看我哦,其实最早我也是做公关经理出身的。” “嗨,这个……,这个恐怕不妥吧,真要这样,李总还不得把我咬死。” 话一出口,吕天凡追悔莫及,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萍明显缀着徐嘉仪的屁股跑到上海去了,骆薇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她这么直白地找上自己,只怕就是这种心态在作祟。自己刚才的话,等于在揭她的疮疤。 果然,骆薇双眸精光闪烁,直视着吕天凡,直到后者心虚地躲闪着目光,忽然咯咯笑道:“吕老板真是诚实得可爱,什么都瞒不过你。也许你不知道,我不光会伺候女人,伺候男人也有一套,难道吕老板不想试试?李总那边你放心,我做公关经理的事得到了她的首肯,条件只有一个,除了你吕老板,别人都不行。除非……,你看不上人家。” 吕天凡支支吾吾无言以对,只觉老脸有些发热,自己千提防万谨慎,到底被这妮子绕了进去。另一方面,却又大感香艳刺激。 他做这一行一年有余,曾十数次亲眼目睹过在他眼皮子底下上演的春宫好戏。而在星苑小区里李萍和骆薇的那一次,无意是最为刺激,也是最难忘的一次。彼时骆薇欲拒还迎、娇羞难支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配合着她现在大胆而露骨的表白,一时竟觉难以自持。 便在此时,他的电话适时响起。 来电话的是梁钰,这给了他脱身的借口。他几乎是在骆薇肆无忌惮的笑声中,狼狈地逃离了茶馆。 直到走出多远,骆薇放浪的笑声似乎依旧在耳边萦绕。吕天凡想起西游记有位漂亮的朱紫国皇后,穿着一件五彩仙衣,即使观音座下的金毛,有强大的法力,仍不敢碰的一碰。他现在的感觉和那位妖王何曾相似,除非他不想在k市混了。 其实造成这种后果也是他一时大意所致。按照他的最初的臆测,此次和骆薇碰面恐怕安慰劝导的成份居多。裴裴被害,作为她的顶头上司骆总管至少也应该表现出悲伤和恐惧的情绪才对,没想到她竟似若无其事一般。 想起昨天的电话,吕天凡暗骂自己糊涂。电话里骆薇已经初露弥端,只恨自己一时不查,竟疏忽了过去。 在道边叫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胡思乱想,回到公司驻地,心里已渐渐平和下来。 当他推开公司大门,脑际灵光一闪,骆薇这样对待他,自己以后恐怕再难厚颜到波尔海去找乐消遣,难道这才是她们的真正目的? …… “老大,全公司就你敢上班时朝三暮四,嘿嘿,幸亏你是老大,如果是员工怕是早被炒鱿鱼了。”赵炽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把吕天凡的银行卡扔在了大班桌上。 这张银行卡是吕天凡昨天交给赵炽的,为晚上吃饭结账用。 别看赵炽表面上郎当,工作时却极认真,无论晚上喝多少酒,早晨都会按时到公司报道,从没耽误过。 “你们昨晚去唱歌了?”收起银行卡,吕天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 “去了,不过唱歌的花费比起吃饭,九牛一毛。老大,不好意思,昨晚我自作主张加了几道硬菜和几瓶五粮液,要不这账算我的吧,在我工资里面扣?” “去你的,这点饭钱还用扣工资?现在你胖子比我还富,别以为我不知道。哎,对了,昨晚唱歌你们都去了吗?” “欧阳没去,她说她没有晚睡的习惯。” “哦,那她是自己回家的?” “我和老冯打车去量贩ktv,顺道把她送到家门口,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赵炽离开之后,吕天凡思抚半天,看来昨晚送他回家的人,肯定不会是赵炽和冯旭亮,欧阳彤的可能性也不大。不过他还是打了个电话试探一下。 果然,欧阳彤并未表现出有什么异样,倒是对他昨晚豪饮的壮举数落了一通。当吕天凡吞吞吐吐问及昨晚她没去k歌,回家之前还去过什么地方的时候,欧阳彤明显有些生气,反问道大半夜我不回家睡觉还能去哪?吕天凡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算我去哪儿了关你什么事?吓得吕天凡唯唯诺诺赶忙出言安抚,直到放下电话方才舒了一口气。 至此彻底放弃了探查送他回家之人的打算,就当是自己回去的好了。 …… 裴裴被杀的案件在社会上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官方媒体对此案保持了沉默,吕天凡理解为这是避免出现人们的恐慌。网络上也没有相关消息,只是私下里多了一些小道消息,诸如发生碎尸案,死者是个夜场小姐,午夜色魔出现等等,其他的传言离事实就太远了,一听就知道是人为地演绎。 三天之后,冯旭亮风尘仆仆回到k市,立马专程来到公司找吕天凡谈了一次。 他当然是来了解裴裴的事。吕天凡也不隐瞒,将那晚他和徐嘉仪去波尔海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冯旭亮听得很仔细,并就其中的细节问了几个问题。当然,他并未做任何记录,所有的一切都是以谈话的形式进行。 末了,冯大队长深深叹了口气,显然吕天凡所述对于破案毫无帮助。吕天凡问他这次出差是否就为了这起案子,冯旭亮说我去的是哈尔滨裴裴的老家,同样一无所获。这起案子已经排除了因果关系,突发作案的可能性极大,这就为破案带来了难度。 说话的时候,冯旭亮注意着吕天凡的表情变化,见后者低着头露出思索状,心里暗笑,于是继续说我们派出大量人手,在从波尔海到裴裴的住处这一段路程进行走访调查,当晚虽是周末但因时间太晚,路人很少。不过还是找到了两个目击者,据他们说确实看到一个类似裴裴装扮的女子从波尔海的方向走出,进了大街对面的窄巷子里,同时在她的身后跟着一名身材矮瘦的男子,该男子年龄大概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穿着深色t恤,其他特征不详。此人作案的嫌疑极大,奇怪的是巷子里一楼不少人家开着窗户,却没有一人听到外面有呼救打斗之类的声音。另外,我们从尸体上提取了不属于本人的毛发和精液…… 吕天凡从沉思中猛醒,愕然叫停,说你跟我说这些干嘛,你那些都是机密,你不怕犯错误啊。冯旭亮说好歹你也有过侦查经验,而且裴裴也算是你的朋友于公于私你都有协助警方破案的义务,跟你说这些,是请你帮忙提供线索,不过你也别指望警察局会给你钟点费。 吕天凡说老冯不带你这样玩的,你哪是让我提供线索,分明是想让我参与。你们是新四军、八路军,我连县大队,区小队的都算不上,顶多也就是一山大王,你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冯旭亮笑呵呵说就算你是独行侠吧,有时候偏方也能治大病,反正具体情况都跟你说了,你看着办,另外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注意保密。 看着冯旭亮离去的背影,吕天凡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他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但也不知从哪儿下手。别看他和罗杰赵炽他们,今天跟踪这个明天盯梢那个,闹腾得挺红火,真碰上这类含金量极高的刑事案件,真就是苍蝇爬秤杆一筹莫展。 但吕天凡还要尽点人事,他把冯旭亮告诉他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告诉了公司里的探员,却没说明是什么事,让他们日常时间留意一下就是了。其它的,便无能为力了。 波尔海那边,不论是李萍还是骆薇,果然再没同他联系过,这更坚信了吕天凡当初的判断。他也不觉可惜。李萍出人意料地真的给了他波尔海的钻石卡,他也领去一位当红艳星作为回报,从此两不相欠,各安其好。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流逝,公司在因徐嘉仪的个唱而打乱了正常节奏之后,渡过了一段时间的震荡,终于恢复平稳,重新步入正规。 悠闲的时光过得时快时慢。不知谁说过的,时间是一切创伤的最好良药,这句话用在吕天凡身上最贴切不过,何况某些事对他来说,别说创伤,连淤青都算不上。 很快的,无论是裴裴的死,还是那晚送他回公寓的神秘之人,在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抹淡痕,只要不刻意去想,便似遗忘了一般。闲暇时间,他会泡在公司的健身室,练习罗杰交给他的九式岳氏散手。或者,和林梓桐约会。 直到某一天,公司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终于给他这段平淡的生活带来些许涟漪。 第九十八章 不速之客 吕天凡老老实实打了一周沙袋,罗杰方把他领到画满经络穴位的铜人前,比比划划说道:“穴位又叫腧穴,大体可分为经穴、经外奇穴和阿是穴三类,有上千个之多。(.无弹窗广告)经穴是指十二经脉与任、督二脉的穴位,故称为十四经穴。在人体十四经脉线上的穴位有365个。它又分为井穴、募穴、郄穴、络穴、俞穴、原穴、会穴、荥穴、经穴、合穴等等。点穴主要取人体上的俞穴。人体上共分五大俞穴:即井穴、荥穴、原穴、经穴和合穴。共有66个俞穴,大都在皮肤和肌肉间。” 吕天凡听得头昏脑涨,不明所以,待罗杰稍有停歇,立即截口说道:“老罗啊,你说的是天书吧?我一句也没听懂啊。你能不能说简单些?” “好吧,”罗杰苦笑着摇摇头,无奈说道。“我这有‘八打八不打’的口诀,通俗易懂,虽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不过最适合你了。你记好了:一打眉头双睛,不打太阳为首;二打唇上人中,不打对正锁口;三打穿腮耳门,不打中心内壁;四打背后骨缝,不打两肋太极;五打肺腑胸膛,不打海底撩阴;六打撩阴高骨,不打两肾对心;七打鹤膝虎头,不打尾闾风府;八打破骨干斤,不打两耳扇风。” 罗杰说得很慢,边说边在铜人身上指点着位置。吕天凡这回听的很清楚,饶有兴趣地问:“打和不打有什么区别吗?” 罗杰说:“‘八打’之处均为不至造成严重伤害而又能控制住对手的部位。凡是不打的地方都是一些致命的要害,若非十恶不赦之徒,不可滥用。” 吕天凡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他在罗杰的指点下击打铜人,所击之点自然不离那十六处要害。每回训练完毕,必用罗杰亲手配置的草药汤或者烧热的白醋泡手,这样既能保证手与腕不受伤害,还能保证手骨不至于变形。 继而增加了腿部力量的训练。 “出手不外乎速度、准确、力道三要素。速度你可以靠空击练习,准确度在桐人身上练习,日积月累自会有所成就。而要加大力道,就要加强腿部力量的练习。《太极拳论》有言,劲力之根在脚,发于腿,主宰于腰,形于手指。现代拳击的力量同样不依赖于手臂的力量,而是依赖于腿部,手臂主要起到一个缓冲反作用力的作用。” 吕天凡摆了个骑马蹲裆式,得意地说是这样练吧。罗杰笑着说这练法已经过时,又指了指墙边的蹲腿架,说你就蹲杠铃吧,事半功倍,比蹲马步见效快。 于是开始蹲杠铃。 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罗杰才正式教授岳氏散手,共分开花、龙行、蛇信、虎扑、马奔、熊拍、猿蹦、燕掠、鹰击九式,左右手互换拆解为十八式,每一式又有数个变化。虽然没有连贯套路,吕天凡也觉简单易记,兴趣大增。 “不要小瞧了这些简单的招式,大道至简至易。任何绝招究其实质都是简单有力准确的一击,一击而制敌。前提是必须把招式练成你本能的反应,又要能拘泥于招式本身,墨守成规。这每一式的变化其实只是举个例子,你若能举一反三,就可演出无数个变化。当你最终以无法的方式使出这九式散手,那就离宗师的境界不远了。”罗杰仍不厌其烦地说教。 前面大部分,吕天凡听了个稀里糊涂,什么无招有招,有法无法,有点像古龙的小李飞刀。最后一句却听懂了,当下笑嘻嘻说道:“老罗啊,不用这么麻烦了。什么宗师不宗师的,我只要能把一两个壮汉打趴下,就足够了。” 罗杰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若这是他的某一个徒弟,恐怕早就一个飞腿踢了过去,可惜对面这位是他的老板,怎也得留个面子不是? 不仅不能打骂,罗杰还得忍气吞声上前喂招。不仅他来喂招,赵炽、林少宗、张廷业,无论哪一位被吕天凡看见稍有空闲,变不由分说拉进健身房,充当他的靶子。(.无弹窗广告) 赵炽还好说,知根知底,不甚为意。另外二人却有些不解,这位吕老板不是位武林高手吗?怎么还练这类最基础的东西。 有一次张廷业不知怎么想的,竟动用了真劲,实打实和吕天凡对打起来。他跟随罗杰三年时间,论真实功夫自然比吕天凡胜了一筹。眼见占得上风,正思量着见好就收,冷不防眼前一花,身子不知为何失去了平衡,凌空摔倒在地。 “小业子,你真以为我是泥捏的菩萨?” 张廷业愣愣看着稳稳站在三步远一脸冷笑的吕天凡,不由打了个冷战。 此后好几天,他仍然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摔倒的。最后去请教师傅罗杰,当罗杰无奈地告诉他,只要吕天凡使出这一手,连他罗杰都不是对手时,大吃一惊。 除了练武,吕天凡这些天另一项主要生活内容,就是约会林梓桐。 林梓桐工作的特殊性质,决定了她的作息时间非常不固定。曾有一次,本来定好了约会的时间,这妮子却突然来电话,让他火速送她去机场,原因是公司临时给她调换了航班。 即使是约会,两人的关系却相当的微妙。吕天凡也搞不明白,他俩算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根本无法定位。说情人不像情人,说恋人也没有恋人的感觉。如同两只临冬时来不及飞到南方的候鸟,抽空聚在一起相互取些暖意,随即就各奔东西寻觅食物去了。 “前面那家酒店听说不错,四星级的设施,三星级的价格。” “有这么好的事?那你去订间房,今晚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想得美。订房是你们男人的事。你去定,我陪你。” “无所谓,我定了你可别后悔?”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后悔过?不过你到底行不行啊?” “什么行不行?” “上床啊,你可千万别上去就下来了,让人扫兴。” “老人家说过,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没试过你怎知道行不行。” “好吧,那就试试。”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走到酒店门前并没停下脚步,这酒店仿佛跟他们再没关系,继续向前走去,话题又转移到了别的事物上。 当两个人吃过饭,走在华灯绽放的大街上,正合计着接下来去哪儿玩,忽然悦耳的铃声响起,两人同时摸出自己的手机,林梓桐率先欢呼起来,“是我的手机”。 林梓桐打电话的时候丝毫不避讳吕天凡,从林梓桐的话里能听出来,电话那头显然是个男人,而这妮子居然还埋怨对方许久没来找她。也不知那男的在电话里说些什么,林梓桐听了很久,“嗯”了几声,脸上现出喜色。 “吕大哥,实在抱歉,我去k歌了,今晚你就不用送我了。” 吕天凡只能苦笑,说:“你去吧,我自己溜达溜达。” 林梓桐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嘻嘻一笑,屁颠屁颠地跑到道边打出租车去了。 吕天凡的心里非常的平静,竟没有任何能引起他丝毫波动的情绪,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可思议。甚至连林梓桐摸到脸上的手,他感觉的只有物理上的温度。 两人在言语上毫无禁忌,但是在行为上,林梓桐的那一摸,算是两人最亲密的接触了。 同样的场景,是一个午后,接电话的换成了吕天凡。 放下电话的吕天凡,刚刚说了一句“对不起”,便被林梓桐打断。 “吕哥哥,刚才若是女孩子找你,我不拦你。如果是男的,那你还是陪我吧?!”林梓桐忽闪着眼睛,可怜巴巴看着他。 “确实不是女孩子,是个女人。一会儿你自己回家吧,我不能送你了。” 吕天凡耸耸肩,强忍住几欲冲口而出的大笑,转身打辆出租车回公司去了。 林梓桐气哼哼站在原地,目送着吕天凡乘的车子在车流里消失了踪迹。当然,过不了两天,她还会给他打电话“约会”,因为所有的这一切都已成了习惯。 找吕天凡的女人,是马雁华。打电话的却是赵炽。 吕天凡回到公司不久,赵炽便带着马雁华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马校花光临,真是不胜荣幸。”吕天凡连忙站起,热情邀座。 马雁华吃吃一笑,看了一眼赵炽,对吕天凡说:“你们俩谁是老板呢?我该怎么称呼你?吕同学,还是吕老板?” 吕天凡说:“其实这个公司我和赵胖都有股份在里面,只不过我脸皮厚点,挂个虚名而已,让你见笑了。” 马雁华没再往深里追问,只是说:“我说我怎么当不上老板,原来脸皮太薄。” 几个人笑了起来。 赵炽说:“马雁华,以后有空常来坐,有事儿就言声,能帮忙的决不含糊。” 想当年,赵炽对这位校花也是倾慕已久。 马雁华眼波流转,笑着说:“说说看,你们在哪方面能帮我?” 吕天凡说:“我们这儿找二奶逮小三最拿手,马校花若这方面有需求,绝不含糊。” 马雁华咯咯笑道:“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以后我不幸遇人不淑,你们可要帮我讨回公道。” 马雁华也没有逗留太长时间,又说了些同学们要经常走动的话,临走前和吕天凡交换了电话号码。 “那晚唱歌她跟我要了名片,说有空来拜访,我还以为是客气话,没想到真来了。”马雁华走后,赵炽跟吕天凡说。 一日无话,第二天上午,吕天凡刚刚送走一位委托人,办公室的房门再度被敲响。接着柳娅玲领进一位婀娜少妇,说:“老板,这位女士找你。” 吕天凡愕然看着那位少妇,没想到她竟然登门兴师问罪来了。 他的这个表情落到少妇眼里,以为记不起她是谁了,于是笑吟吟说道:“吕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前些日子刚把人家害惨,不会转眼就抛在脑后吧?” 第九十九章 请思量之 九月的k市,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此时夏日的炎热尚未散尽,秋意便在一个薄雾朦胧的清晨,悄然来临,却不慎碰落了几片绿意浓到尽头的树叶。 清风习习,舒爽宜人。 有道是,“二八月,乱穿衣”。这里的二八月指的是传统农历,换算成公立,便是三月和九月。 吕天凡依旧穿着他标志性的白色短袖t恤和暗红格子大裤衩子,仍似在留恋着夏季的姗姗离去。 进来的少妇,已套上了薄薄的大红色短风衣,凸显了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她原本扎在脑后的发髻披散开来,打着大卷,遮住了小半边圆圆的脸庞。脸上雕眉画唇,浓妆淡抹,恰到好处。 少妇的言语模糊不清,却足够引起相当敏感的遐想。领她进来的柳娅玲毫不掩饰自己的表情,皱着眉头,用责询的目光看向她的老板。 吕天凡站起身,绕过大班桌,迎了两步,说道:“不是我没认出,只是没想到而已。刘洋女士的突然造访的确让我一时不知所措。呵呵,请坐。” 原来这个少妇便是吕天凡曾敬以虚言诈出实情、曾经的委托人肖鹏的妻子刘洋。 吕天凡说的是大实话,在他的苍眼商务信息咨询公司成立以来,首次有被调查对象堂而皇之地找上门来。这也让他不得不有所警觉。 “女士的称谓可以改了。拜吕老板所赐,我已经和肖鹏大科长离婚了,这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刘洋依旧保持着微笑的模样。 “哦?” 刘洋依言坐到沙发上,淡淡说道:“我们是协议离婚。因为我有过错在先,在咨询过律师之后,答应了他的要求。财产大部分归他所有,我带着孩子几乎是净身出户。吕老板听到这个消息,可感满意?” 吕天凡挠了挠头,这个消息的确挺意外。当初肖鹏可是信誓旦旦保证不会和妻子离婚的,看来女人们常说的那句“男人都是不可信的”,又有了新的佐证。 他回头看了看柳娅玲,后者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好看的小说)肖鹏的案子她知道原委,吕天凡当时用一叠废报纸就轻而易举套出事实,至今仍被他们津津乐道,以为典范。只是因为她没参与前期盯梢,不认得刘洋本人,差点闹出乌龙。 柳娅玲注意到吕天凡的目光,轻轻点头,转身出去,俄顷端了三杯咖啡进来,摆在茶几上。自己则规规矩矩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刘……小姐,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遗憾,因为这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所受理调查的案件,首先要在法律规范许可的范围内,再次还要受到道德的约束。刘小姐,请听我讲完。也许您认为我们侵犯了你的个人隐私,但是我们也要看这种隐私是否也侵犯了别人的权力,比如说知情权。只是这件事情的后果却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 这些套话吕天凡准备了一些,并且打印成册供员工们参考,其实只要其中变换几个字眼,几乎通用。这样至少保证不会说错话,被人抓住把柄。 他已经背得滚瓜乱熟,因此想也不想,张口就来,一气呵成。 刘洋似乎没听见般,依然按照她的思路继续说了下去。 “一个月之前,肖鹏又结婚了。女方是他们公司总办的秘书。就在他们结婚的当天,我正式从我们单位辞职了,原因我不说你也会想得出来,人言可畏啊。” 吕天凡“唔”了一声,沉默了下来。 不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在没摸清刘洋登门的目的之前,除了背诵准备好的材料之外,还是少说为妙。这女子的厉害他可是有过体验。他相信刘洋来这里,绝对不会是发牢骚这么简单。 果然,刘洋瞥了一眼柳娅玲,轻轻一笑,说:“吕老板,女人就是嘴碎,您别介意。今天我来其实不是为说这些的,却忍不住都说了出来,不过也轻松了一些。我来主要有三件事。” “哦?” “第一件事,上回能和吕老板品茗奢谈,受益匪浅。[.超多好看小说]不过吕老板走时落了东西,我特意给您带来了。” 刘洋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搁在茶几上推了过去。 吕天凡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厚厚的码得整整齐齐的旧报纸。当下省起,这玩意儿正是当初他诓骗刘洋所用的道具,记得不是扔及垃圾箱了吗?没想到会被这女人捡了去,堂而皇之送了回来。禁不住老脸一红,登时无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吕老板上次所为定是得意之作,这包旧报纸就是见证,值得收藏。我相信吕老板不会再随便丢弃了。” 一旁的柳娅玲开始还吃惊地瞪着眼珠子,继而竟捂着嘴偷笑起来。刘洋看了看她,微笑地点点头,似是非常赞赏她现在的表现。 “第二件事,”不待吕天凡有所反应,刘洋继续说道,“上回吕老板曾说过,如果我不在原先的事业单位干,可以到你们公司来,不知道这句话还做不做数?” 吕天凡一愣,脱口问道:“我说过吗?” 随即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好像是说过类似的话,但也就是那么一说,难道这女人还当真了? 刘洋似乎看出了吕天凡的心思,微微一笑:“的确是说过,当时我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复述下来。不过吕老板显然是顺口说出,没怎么经过大脑。从意动心理学上来分析,这类话往往能代表一个人最真实的意愿。吕老板说这句话的时候,潜意识必然认定这是不可能的事,没做多少思量。现在这件事有了转机,只要点一下头就能达成所愿,是否请您再认真考虑一下?” 当面直言不讳对一个人进行心理分析,无论对错,都会让对方产生反感,吕天凡也不例外。他直直看着刘洋,嘴角微翘,似笑非笑道:“刘小姐为何如此肯定我会考虑?” 刘洋说:“我承认刚才的话对您是种冒犯,这也是我在非常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我也渴望得到一份工作。” “刘小姐,别忘了,您曾是我们的调查对象,正因为我们的调查,使你陷入现今的窘境。设想一下,假如你站在我的位置,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吕老板您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不能一概而论。上回您所做的,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你先说第三件事吧。这件事就如你所愿,我会考虑的。” 刘洋面呈喜色,伸手捋了一下挡在额前的一缕卷发,说道:“第三件事其实和第二件事有关,我简单地做下自我介绍。刚才我说过心理上的一些问题,其实我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同时我还有会计师证、英语和法语四级证书,我大学时读的是工商管理专业,学士学位。” 刘洋一边说着,一边变戏法似地从挎包里拿出一本本证书,摆在茶几上。 吕天凡和柳娅玲望着红彤彤摆满一桌子的证书,相互对视一眼,惊讶之意溢于言表。 “这些证书绝对是货真价实,有据可查,请吕老板放心。而且,我还有一些特长,却并没有去考这些本本。比如,我可以用俄语自由地交谈。” 吕天凡含笑问道:“我相信这些证件都是真的,但是上次的会面,刘小姐的表现却差强人意啊。” 他的意思,你刘洋既然自诩为心理学高手,当初我这个外行对你用的就是心理战,为何最终一败涂地。 刘洋听出了话外之意,老老实实说道:“有句话叫事不关己,关心则乱。这也是吕老板的高明之处,开门见山戳到我的痛处,失了方寸,最后虽然有所醒悟,又陷入新的怪圈,反被吕老板真正抓到把柄,到那时,一切已无可挽回。” 吕天凡知道她所说的把柄,指的是最后阶段解衣散发做要挟的事。这一段他一直有所隐瞒,当下也不说破。 柳娅玲忍不住问道:“刘小姐,你有如此才干,何愁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为什么偏偏要来我们这个小地方?” 刘洋说:“一则是吕老板的作为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浓厚的情趣。二则听说这行业虽然有点累,但是回报率极高。我还年轻,孩子让他姥姥姥爷带看,自己再无牵挂,正好可以做一些喜欢做的事,为今后的人生做好积蓄。最重要的一点,我还有一项特殊能力,非常适合在这个行业发展。” “哦?你说说看。”吕天凡终于表现出了感兴趣的样子。 “我的记忆力是超强的。刚才我说过,可以完整复述与吕老板上次会面所讲的话,一字不差。在生活中,我没有电话薄,没有记事本,所有的一切都装在我的脑子里,用过目不忘形容也不为过。三年前的偶然一瞥,只要我有心记忆,三年后我仍然对当初的一幕记忆犹新。正是凭借着这项技能,我完成了对大多数人来说匪夷所思的学业。二位若是不信,尽可一试。” “怎么试?” “有扑克牌么?” 吕天凡看看柳娅玲,后者摇摇头说:“我这就去买一副。” “不用了,我这里有。”刘洋从挎包里拿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看来是早有准备。 熟练地拆开包装,把整副牌递给柳娅玲说:“你随便挑出三十二张牌,随便排序,不必给我看,只要把排序以正常语速念一遍给我听,我就可以把这三十二张牌的牌序倒背如流,只要我愿意,这记忆可以保留很长时间。实不相瞒,在保证绝对不出错的前提下,三十二张牌是我的极限。” 柳娅玲一试,果然不错,不禁看呆了眼,失声叫道:“魔术?” 刘洋得意笑道:“那是记忆,这才是魔术。” 拿过整副扑克牌,双手抬离桌面,纤细的十指如鲜花般开放,纸牌仿若有了生命颠来倒去,令人眼花缭乱。忽然将纸牌握成弓状,手指一松,纸牌迅疾弹向空中,天女散花般缓缓飘落。刘洋向虚空中抓去,手中多了四张纸牌,正是四种花色的a。 柳娅玲看得瞠目结舌。 “魔术么?” 吕天凡淡淡一笑,待漫天纸牌落定,随手捡起一张,摊在手掌之上,这是一张梅花三。另一只手在牌上轻轻一抹,众目睽睽之下,梅花三瞬间变成了红桃q。 第一百章 五月酒吧 吕天凡和刘洋最后约定,三天之内将给予答复。然而,三天时间很快就要过去,吕天凡还没有动静,这让柳娅玲有些着急。 一大早,看见吕天凡施施然进了办公室,柳娅玲破天荒地主动端了一杯咖啡送了进去。放下咖啡,一反常态开始磨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吕天凡见状,不由笑道:“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跟我你还打什么哑谜。” 柳娅玲鼓足勇气,问道:“老板,刘洋的事你考虑的有结果了吗?” 吕天凡说:“结果?唔,我知道了,等一会我会给她打个电话,先表示感谢,再表示遗憾。” “难道你不再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 “她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人才啊,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本?拉登也是人才,你说他要是来咱这儿,我敢要吗?” “那不一样,老板你这个比喻真是……,你看刘洋,孤儿寡母的,多可怜啊。” “可怜?”吕天凡乐了,“我怎么一点看不出来呢?强势倒有一点。”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们女人的心理。我看得出来,刘洋是怕被你看低了,才表现出那副样子。” “是么?小玲你想过没有,且不说我们这座小庙,能不能长期供得住这尊佛爷,只是当初我们对她做的事,不能说她会充满着阶级仇恨,至少也会有些怨气,你说我敢在身边放一颗随时自爆的定时炸弹么?” 柳娅玲露出一丝笑意,耸耸肩说:“老板你当初找我来的时候,难道不怕我也是颗定时炸弹?” 吕天凡一时无语。 柳娅玲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然而细细推究起来也有些差异。当初是柳娅玲先惹上吕天凡,所以才略施手段予以教训,心里并无内疚。而刘洋就不同了,他们可是一直处于主动。 但是这话又不能明说,否则这妮子会挂不住。于是吕天凡敷衍说道:“好吧,等我和老罗赵胖他们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 柳娅玲咬着嘴唇,眼里闪出一丝狡黠的神色,点点头,退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房门再次被启开,进来的人除了柳娅玲,还有罗杰和赵炽。 原来这妮子搬救兵去了。 “掌柜的,小玲把她的想法都跟我说了,我觉得可行。”一进屋,罗杰笑呵呵率先说道。“如果你同意,我想不如这样,让刘洋以见习或者外围的名义,先跟着我,了解考察一段时间,再做结论。” 吕天凡看向赵炽,后者没说话,只是摊摊手,表示出无所谓的态度。 赵炽的眼圈有些发黑,显是因为熬夜所致。公司上下都知道,这胖子隔三差五就会领一个女孩子回宿舍过夜,而且还经常更换。他单独住着一间屋子,倒是有这个方便条件。 赵炽至今仍是单身,似乎连一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没有,否则吕天凡将会是第一个知道。 但是有一样,无论是酗酒,亦或是幽会,赵炽的这些私生活对工作毫无影响,丁是丁,卯是卯,公私分得非常清楚。 何况这些女孩子并不是什么坐台出台的小姐,也不知赵炽在哪儿认识的。 正因为如此,吕天凡也懒得理这些破事,甭管他是以谈恋爱为名耍流氓,还是以耍流氓为名谈恋爱,尽随他去吧。 罗杰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吕天凡颇为心动。就算刘洋有天大的能耐,遇到罗杰这样软硬不吃的主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卧着。吕天凡知道,别看罗杰平时有说有笑,表面上看挺和善的一个人,关键时刻,需要心狠手辣绝不含糊。说不定真能降服这尊大神。 “那行,既然老罗你这么说,那这人就交给你了。”吕天凡转头看见柳娅玲面露喜色,问道:“小玲,你好像和她没什么亲戚关系吧?怎么对这事这么上心?” 一旁的赵炽闷声道:“还不是同情心泛滥所致?” …… 重金属摇滚乐巨大的轰鸣声,在大厅的上空剧烈对撞,仿佛世界都在为之震颤。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杂酒、香水以及体汗混杂而成的怪异味道。光怪陆离的镭射霓虹忽远忽近、忽明忽暗,摇曳着舞池内人头攒动、疯狂晃动的身影。坐在吧台前,眺过舞池,是一座不大的高台,两名身着三点式泳装的女孩正围着一根白钢柱,如水蛇一般的扭动。 吕天凡通体大汗,正大口呷着一杯啤酒,胸口在急速的起伏。他刚刚从舞池内挤出来,不惜把林梓桐丢在里面。彼时这丫头跟一个蓝发红唇、辨不清男女的人舞得正起劲。 这家名为“五月”的酒吧,位于西安路中段一座地下室内。两人刚刚在距此不远处一家餐馆吃过晚饭,临时起意,进来玩耍。 五分钟后,摇滚乐的声浪缓缓退了下去,渐渐被一支悠扬的小提琴曲所取代。大厅内重新亮了起来,吕天凡一时无法适应这极动极静的突然转换,脑子里依旧嗡嗡作响。 “嗨,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还在里面找你呢。”林梓桐从退潮般的人流中闪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吕天凡旁边的高脚凳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拿起桌子上的锥形玻璃杯,缀了一口。 杯子里盛装着只是普通的果汁。 吕天凡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太热了,再坐一会儿消消汗,就走吧?” 此时舞池里的人均已散尽。对面的高台开始慢慢下降,降到离地面约一米多高停住。几名乐队成员跳到台上,开始试音,又有工作人员拿着一只麦克风架,立在舞台中央。看样子一会将有歌手登台献唱。 “听会儿歌,听完就走,好么?”林梓桐指了指舞台。 吕天凡没有言声,算是默许。 一支烟燃尽,舞台上仍没有动静,不断有人上上下下,似乎出了什么故障。周围传来此伏彼起的口哨声。 吕天凡看了一眼挂在吧台后面的挂钟,说:“你明早不是要早起赶飞机么?现在都这么晚了,来得及么?” 林梓桐撇撇嘴说:“来不及更好,反正我也不想干了。” 吕天凡一怔,问道:“怎么啦?又想不开了?” 林梓桐说:“你都不知道干我们这行有多累,一趟航班下来基本上没有闲的时候,而且动不动就更改你的班次,连个固定的作息时间都没有。跟我一块上机的,一共有七个人,加上我现在只剩三个人了,其他的早都辞职了。” 吕天凡说:“不愿干就辞职呗,还等着公司开除你啊?” 林梓桐说:“当初我要报考空乘,我爸坚决反对,说家里也不用我赚钱。我还是偷偷去的,被录取后,我爸说我干不了三年,我偏不信这个邪。你说我要现在辞职了,在我爸那儿多没面子啊。如果被公司开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吕天凡啼笑皆非,感情她干的这工作是为了跟她爸争面子。 便在此时,忽听身旁有人说道:“梓桐,原来你在这儿啊,真让我好找。” 俩人愕然抬头,却见眼前站着二人,其中一个是位三十来岁的秃头壮汉,另一个,不是张岳是谁。 周围来回走动的人非常多,他俩谁都没注意这两位是何时站到身旁的。 林梓桐看了一眼张岳,在看到秃头壮汉后,脸上闪出警惕的神色,语气不善道:“张岳,你怎么在这儿?你在跟踪我吗?” 张岳苦笑道:“我的林大小姐,借我一个胆儿,我也不敢跟踪你老人家啊。是潘忠看见你在跳舞,回去告诉我的。” 秃头壮汉也笑着说:“的确是这样。我看见你就回去找张岳,回来你就不见了。这不,我们都找了一圈了。” 原来这汉子就叫潘忠。 林梓桐面色缓和下来,不屑地摆摆手说:“好吧,就算我相信你们了。现在你们也找到我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张岳陪笑道:“其实也不只是我要找你,王璐、曲霞她们也在这里,让我叫你过去。” “什么?她们也来了?” 林梓桐“腾”地跳下高凳,不由分说,上去对准张岳的胸口就是一拳。林梓桐的粉拳能有多大力道,张岳仍然夸张似地揉着胸口,呲牙咧嘴道:“林大小姐,你要谋害亲夫啊,下手这么重?” “你们出来玩,为什么甩了我?你不给我说清楚,我饶不了你。”林梓桐掐着小蛮腰,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张岳抱屈道:“谁说我没找你了?我给你打了一下午电话,你都是关机啊。” 林梓桐登时省悟。下午她和吕天凡一起看电影,相约谁都不准找借口先离开,便同时关了手机,一直到现在都没开。 “好吧,暂时先给你记着帐,下回一块儿算。她们在哪?”林梓桐仍然硬着口气。 “在包四。”潘忠说。 林梓桐抬腿就走,忽又停下,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吕天凡。 “嗯,不好意思,我去看看那几个死党,你等我一会儿。”林梓桐按惯例伸手抚了他的脸颊,不待他有所表示,扭身蝴蝶般轻盈离去。 刚才这三位嬉笑怒骂,似乎吕天凡全然不存在一般,他也落得个悠闲。 林梓桐和张岳的关系本就纠缠不清,而且双方的家庭也有意撮合,严格说起来,在外人的眼里,他吕天凡倒有横插一杠的嫌疑。 张岳和潘忠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目光有意无意瞄着吕天凡,却都没有说话。 舞台上响起了乐队的前奏。 吕天凡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说不清的厌烦情绪,林梓桐不在,眼前的环境似和他再无半点关系,他仿佛一下子被剥离了开去。 抓起酒杯,将残酒一饮而尽,吕天凡站起身子,便欲离去。 第一百零一章 第五阿哥 吕天凡刚刚起身,站在身后的张岳和潘忠忽然开口。他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故意让吕天凡听见。 “张岳,他就是你说的那位廉价老板?” “廉价老板?呵呵,你这个词用的贴切极了。现在的老板就像菜市场里的白菜,满街都是。”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这么规矩识趣的人,暂且放过一马吧,要不梓桐会闹翻的。” 吕天凡顿了一下。 张岳潘忠二人的冷嘲热讽,他并未放在心上。而张岳最后的一句,说他“规矩识趣”,不由心中一凛。 识趣不难理解,他现在主动离开就是“识趣”的表现。关键是“规矩”。与林梓桐交往以来,从来都是口无遮拦,然而落实到行动上,他确实称得上“规矩”的楷模,最亲密的行为也就是拉拉手而已。而林梓桐有事没事愿意摸他的脸,这已是破天荒的举动了,至少他从未这么“随便”过。 张岳竟然知道他如此规矩,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他与林梓桐在一起的时候,被人跟踪了。吕天凡暗自苦笑,若真是如此的话,真应得那句老话,终日打雁,也有被雁啄眼的时候。 所有的这些念头中闪电般掠过,吕天凡继续向前迈步,他确实不愿再生事端,该退让的时候就得退让。 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忽从身后清晰无误地传来:“张岳,你倒是变善良了,真是难得。我有几个兄弟就在附近,用不用叫过来?你的林妹妹不会知道的。” 声音阴柔圆滑,却无一丝杂音,隐含着说不出的味道。按理这声音应该非常好听悦耳才对,不知为什么,此时听来却让人内心发紧,感觉十分不舒服。 “五阿哥,这种小角色若对付不了,k市我就别混了。”这时张岳的声音。 吕天凡倏然停住,转回头去,同时心里暗叹。 一直以来他都尽力回避同道上的人打交集,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即便是徐嘉仪遇到的麻烦是合约内的事,他也想方设法通过李萍的渠道去交涉,自己尽可能规避。 毋庸置疑,k市被称作“五阿哥”的只有一位,他终是不可避免地同九爷的人打了照面。他倒不是在意五阿哥的恐吓。若五阿哥真要动手,就不会说出这番话,这话明显就是警告他,在张岳的背后还有黑道的人在撑腰。 当然,真要动起手来,吕天凡就算寡不敌众,自保还是无虞。 在张岳和潘忠的中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漂亮的一塌糊涂的男人。 此人身高与张岳不相上下,年纪三十岁许,他的面皮比之穿得一尘不染的白衣白裤,不逞多让,苍白得如同西方电影电视剧里的吸血鬼,凸显着红嘟嘟的嘴唇和阴鸷的双眸格外醒目。他的头发梳理的如同钢丝,一根根直直垂下,末梢染成霜白,其中一缕遮住了小半边面孔。 这就是五阿哥。 一阵架子鼓急促的敲击声从舞台传来,电子音乐声瞬间放大,站在台中央模仿着罗大佑打扮的歌者,抱着吉他,唱起了《弹唱词》,声音嘶哑浑浊,几可以假乱真。四周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喝彩声。 五阿哥淡淡地看着吕天凡,脸上现出讥讽之意,嘴唇蠕动着,似在说着什么,潘忠的嘴同样也在一张一合。 吕天凡微微一笑,下一刻,便失去了踪迹。 从张岳他们的角度看去,那位廉价的老板似乎毫不为他们的言语所动。恰巧一位端着装满啤酒饮料盘子的侍者从他面前经过。经过之前,他正粲然一笑,经过之后,却空空如也。向前望时,他的背影已出现在十几米外,正施施然向出口走去。 三人一时看呆了眼,都以为是自己眼花所致,但谁都没有声张。 吕天凡上了一辆出租车,同时将手机打开。车快到大环路的时候,手机果然响了,来电话的是林梓桐。 “吕天凡,你跑哪儿去了?” “没去哪,回家了。” “谁让你走的,不是说好等我的吗?” “你好好玩吧,别太晚,明天还要上机呢。” “用你管?你说,是不是张岳搞的鬼?你告诉我,我收拾他去。” “别瞎猜了,跟你男朋友没关系。” “你说什么呀,你……” 吕天凡毅然关掉手机,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夜色。 …… 刘洋的表现已经超出了预期。虽然罗杰明确告诉她,在这一段试用期间,不用到公司来上班,有事情电话通知,然而她仍然坚持着每天第一个来到公司。 她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无论是接待大厅还是办公室,亦或是健身房,每一处犄角旮旯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待众人陆续到来,看到窗明几净、焕然一新的情形,无不惊讶不已。 原先这个活儿属于梁钰和柳娅玲的专利,仅凭这一点刘洋就在两人的心目中博了个头彩。再加上刘洋有意识地温存软语,投其所好,很快就博得两个妮子的好感,称呼也变成了“刘姐”。 “刘姐,你家离得这么远,不用来这么早,公司的卫生有我们俩就行了,我俩就住在楼上,方便。” 柳娅玲说的没错,刘洋住在北桥区,公司驻地在新安区,中间相隔繁华的古安区。若是赶在上下班的高峰期,刘洋仅在路上就要花费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刘洋笑着说:“没关系,习惯了,我在原先单位就这么做的。反正我也是刚来,没什么事。” “要不刘姐你也搬这里来住吧,楼上那还空着一间屋,我们也好做个伴。”梁钰提议道。 “小钰,刘姐跟咱们不一样,她还有孩子需要照顾。”柳娅玲插话道。 刘洋大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微笑道:“这倒不是主要问题,孩子有爸妈帮着照看。我现在还是试用期。如果有幸转为正式,除了周末,平时我可以住这里,上下班也方便。” 梁钰还想说什么,柳娅玲偷偷用脚碰了一下她,岔开话题说:“刘姐,那天你的扑克牌魔术玩的真漂亮,像电影里演的似的,以前专门学过吗?” 刘洋丝毫不以为许,解释说:“读大学那会儿,学校里有个魔术社团,会长跟我一个系,来自河南宝丰的魔术之乡,玩扑克牌是他的绝活。我呢闲着没事,略施美人计,跟他学了一段时间。最后你们没看到他的沮丧,说是再教我,恐怕就要让出会长的位置。” 三个女子“咯咯”笑了起来。 梁钰没看到当时的情形,好奇地问:“刘姐变得什么魔术?” 柳娅玲说了刘洋凌空抓出四张a的事,梁钰瞪大了眼珠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说:“刘姐,你可真厉害,这魔术一定很难练吧?” 刘洋满不在乎地说:“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就是障眼法,洗牌的时候,四张a我早拿出来藏在手里了。不过这里也有很多小技巧需要练习,才能不穿帮。” 三个人正说着话,有人登门来咨询,梁钰便起身去接待。 来这里咨询报案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有来咨询某支股票的未来涨跌走势,有咨询计划生育政策的,上访上告者来咨询某个市领导的家庭住址或者车牌号码,甚至还有来算命的。来报案的更花花,被骗的,被偷的,邻居打架闹纠纷的,简直把这里当成派出所了。 这些人大部分经过梁钰的解释,就离开了。有极少数似乎脑筋没转过弯来,非要和梁钰辩个是非曲直不可。而梁钰则拿出她的招牌方法,以微笑面对,你要说尽管说,她则再不发一言。 每逢此时,若刘洋在场,必会上前帮忙。以她二级心理咨询师所掌握的知识,只需数言便套出对方的真实用意,有针对性地排解或者提出几个处理意见供对方选择,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几个大仙请了出去。 这让梁钰的负担大为减轻,同时亦对刘洋佩服得五体投地。 与此同时,在吕天凡的办公室,他正和罗杰正进行着一场决定刘洋在本公司最终命运的谈话。 “刘洋的某些能力,恐怕就算你我都望尘莫及。她自称过目不忘确不是故弄玄虚,客户提供的资料,只看一眼,就记得清清楚楚,几乎一字不差。看一眼照片,无论这张照片拍摄的年代多么久远,或者照片上的人如何化装,只要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必能准确无误地指认出来。简直就是天生间谍的料。”罗杰的语气中充满了赞叹。 “我现在就纠结在这个地方,”吕天凡蹙着眉头,在烟灰缸掐灭烟头,“她还是个会计师,财务上的人才正是我们急需的,但实在是摸不透她来我们公司的真实意图。” 罗杰问道:“你对她好像非常忌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杰指的自然是吕天凡拿着那包废报纸,连唬带诈让刘洋亲口说出她的孩子生父的事。这件事吕天凡回来并没有说得很详细,只简要说了一下结果。当时的录音录像,也早被他删掉了。 这回吕天凡不再隐瞒,当下将那日发生的事情没有删减地说了一遍。 在他叙述的过程中,放在大班桌的手机执拗地响个不停。吕天凡只看了一眼,便又放了回去,就是不接。嘴里继续说着话,心里却在暗叹。 来电话的是林梓桐。 第一百零二章 初试妁媒 “呵呵,掌柜的,我现在才知道你当初拿下这案子是多么的侥幸。那孩子是刘洋的软肋,让她乱了方寸,即使后来明白过来,也为时已晚。以她高傲的个性,吃了这么大的亏,怎肯就此善罢甘休,你是怕她来是为寻机报复吧?”听完吕天凡的叙述,罗杰笑呵呵地说。 “是啊,”吕天凡叹了口气,“又怕我搞错了,白白错失这么一个到手的人才。” 罗杰想了想说:“我有两个建议,一是按部就班,我跟她说好了试用期三个月,这才过去了一周不到,如果到时还不放心,只好忍痛割爱了。再就是找她摊牌。” “摊牌?怎么摊牌?”吕天凡一鄂。 “嗯。”罗杰点头。“不过这黑脸还得由你掌柜的唱,至于怎么摊牌,当初你是怎么对付黄伟杰的?” “黄伟杰好歹是个大男人,吓唬一个女人?我怎么张这个口啊?” 罗杰淡淡说道:“肖捷也是个女人。” “可是……”吕天凡欲言又止,搔搔头发,下面的理由不用说了,他自己就能反驳。 罗杰离开之后,吕天凡又独自枯坐半天,最后还是给王枫打了个电话,把刘洋的身份证号码告诉他,让他帮忙查一查相关的信息资料。 这件事他之所以没找冯旭亮,一方面王枫是在市局支队,所得到的信息相对更周全些,另一方面他感觉冯旭亮的为人相对严谨、一丝不苟,如果真找他少不得问东问西,刨根问底,而自己既不愿意多说,又不愿意撒谎。比较起来,王枫则随和得多。 “吕老板,你这是给自己找媳妇呢?这个刘洋漂亮啊。”王枫大大咧咧地说,他那边显然正在电脑上操作。 吕天凡赶忙解释:“王队啊,她到我们公司应聘,我们这儿虽不是国际知名的五百强,但也得对员工知根知底儿不是?总不能什么王八乌龟蛋都往里收啊。” “呵呵,得啦,不用解释,我还信不过你?我给你直接打印出来,你是派人过来拿,还是我让兄弟给你送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了,今晚你没事吧?正好我想找你喝两盅,你带着来就是。” “咱哥们见外了不是?就这点小事,还请吃酒?省点吧,吕大老板。” “呵呵,喝酒是真,那玩意儿才是个借口,就这么定了,我让旭亮也过去。” 于是约好晚上找家小酒馆喝酒。 在给冯旭亮打电话的时候,起了点小波折。冯旭亮最近因为裴裴被杀的案件,东跑西颠忙了个昏天黑地,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今晚刚好有了空闲,原想回家看看,接到吕天凡的电话颇有些为难。 吕天凡说你回家看的也是嫂子,那就一块叫上,也省的回去做饭还麻烦。冯旭亮还待推辞,吕天凡说嫂子的工作我来做,你把嫂子的电话号码给我。 艾霞倒没什么抵触情绪,只是说你们一群大男人喝酒,我一个妇道人家跟着瞎乱什么。吕天凡觉着也有道理,是自己考虑不周,便说嫂子等我把欧阳也叫上,你们不是有伴了吗。 于是又叫了欧阳彤。 原本计划三个人喝点小酒,因为艾霞和欧阳彤的加入,变成了正儿八经的饭局。小酒馆当然是不行了,吕天凡自做主张换成了天通渔港。 吕天凡看看时间还早,出了办公室,外面的接待大厅只剩下梁钰一人在敲打着电脑键盘。一问才知,其他人都被赵炽和罗杰领出去干活去了。 拽不到人给他喂招,吕天凡只身到健身房里打沙袋铜人,蹲杠铃,出了一身大汗,方才出来。 手机上多了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不用问,都是林梓桐的。 短信上写的是:天凡哥哥,你生我气了吗?为什么不接电话。 吕天凡叹了口气,说他不生气那是假话。不过他不是生林梓桐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两人的交往都默认这只是一个只有过程而没有结果的游戏,为何自己偏偏不能彻底放开,难道内心还隐藏着某种希冀的出现? 看着林梓桐的短信,吕天凡心软了,遂回拨了一个电话,对方显示处于关机状态。吕天凡知道她现在恐怕是在飞机上。按照她们公司的规定,空乘在飞机上是不允许开手机的。 傍晚,当吕天凡到了天通渔港,冯旭亮已先一步赶到。在三楼的一个小包房内,他正跟一个三十岁左右经理模样的人在说话。见吕天凡也来了,遂为俩人作了介绍。 对方果然是酒楼经理。这位经理倒也乖巧,他说我听冯队长说你吕老板经常照顾我们的生意,为表示感谢,送你一张贵宾卡。这张贵宾卡的功用其实就是一张打折卡,不管何时来吃饭,除酒水之外均有八五折的优惠。 经理走后,冯旭亮笑言说天凡你可别小看这张卡片,虽然它和你那张波尔海的钻石卡没法比,但以天通渔港现在的火爆程度,是不需要靠打折促销的,持有这张卡的人绝对不比拥有钻石卡的人多多少。 吕天说那行,回去我就找个框把它镶起来供着,每天念叨念叨你的好。冯旭亮笑骂道去你个蛋。 随后来的是王枫,进门就嚷着说这是不是有点他太那个了,怎么换到这地方了。吕天凡神秘一笑说呆一会你就知道了。 冯旭亮眼看王枫把一个牛皮纸袋交给吕天凡,但却什么都没问。他这一点就是好,不该他的事从不多问一句。 王枫问起冯旭亮碎尸案的进展情况,后者摇头说突发案件的线索实在难觅,没有因果关系,整个查案过程就像是瞎子摸象,不得要领。 这两人谈论起案情来丝毫不避讳吕天凡的在场,就好像他也是现役警察一般,偶尔还征询起他的意见。市局刑警支队派了一个中队的人马协助吕天凡他们古安刑警大队办案。由于王枫所属是盗抢车辆的重案大队,因此这起案件并未参与。 吕天凡知道他俩说的碎尸案其实就是裴裴被杀的案件,现在他已从当初初闻噩耗的震撼中恢复过来,比较能客观地看待这件事。听着两位刑警队长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地议论着案件侦查的某些细节,不由感慨万千。 他自以为做私人侦探将近一年时间,大大小小的案件也接了数十起之多,怎么地也算是摸到了其中的门路。然而此时才发觉自己其实是坐井观天。冯旭亮和王枫说起的某些侦查方法,对他来说仿佛天方夜谭,大开眼界。但也明白,就算他知道也没有用,因为他的私人性质的公司根本无法获得所必需的相关资讯。得到国家资源做后盾的专政机关的侦控体系果然是无以伦比的。 当吕天凡垂头丧气说出此番感受,王枫笑着说吕大老板千万别妄自菲薄,你所做的一些事情我们也做不到,咱们是各有所长。随后王枫举了几个例子,比如立案,在警局就需要经过好几道关口,前期还要做些调查。他们特殊的侦查手段可不是想用就用,也得需要一层层的审批,而且这只是重大案件,一般的刑事案件,只能使用普通的侦查方法。 三个人说的正热闹,欧阳彤和艾霞来了。 一进门欧阳彤就说看来吕老板是认准通天渔港了,今天这顿饭又是什么名目。吕天凡说老冯最近这几天累得够呛,好容易有了空还不得补一补。艾霞接口说补身子用不着喝酒吧。几个人笑了起来。 王枫和艾霞并不陌生,和欧阳彤却是第一回碰面。冯旭亮少不得又介绍一番。 酒菜上齐,五个人团团而坐,说些街闻巷议、风花雪月的话题,气氛倒是融洽。而王枫一改往时呼喝的习惯,说话低声细语起来,不时还摆弄些文绉绉的词语。喝酒的架势也由“灌”改为“抿”。这情形别说吕天凡,就是跟他相处多年的冯旭亮也没见过。 刚开始俩人还有些莫名其妙,交换着疑惑着目光。渐渐地,吕天凡看了一眼温文尔雅的欧阳彤,终于瞧出弥端。 趁着王枫去洗手间的功夫,吕天凡若无其事地跟了过去,仿佛不经意地问道:“王队,你看我那位女同学欧阳彤怎么样?” 王枫点着头说:“不错啊,是个好姑娘,知书达理,气质高贵,还是个高级白领。怎么了?” “你还是单身着吧?用不用我给你们撮合撮合?” 王枫一呆,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天凡,唉,怎么跟你说呢,我从小就落下个毛病,最见不得漂亮的女孩子,倒是让你看笑话了。再说,我一大老粗,哪能入得人家的法眼。好了,这话到此为止,就当你没说过。” “好吧。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我想知道这人的底细。”吕天凡从裤兜里拿出一个信封。 “没问题。”王枫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饭局结束之后,王枫也没谦让,当先打了一辆出租车走了。冯旭亮和艾霞随后亦相携离开。送欧阳彤的重任落到吕天凡的肩上。 两人溜溜达达,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些闲话,走到欧阳彤居住的小区大门口,吕天凡鼓足勇气问道:“欧阳,你觉着王枫这人如何?” “没感觉,我这是第一次看见他。”欧阳彤摇摇头。 “他和老冯是警校同学,在市刑警支队做中队长,亲叔叔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根正苗红啊。”吕天凡突然感觉今天的嘴笨得可以。 “是吗?官二代啊,呵呵,干吗跟我说这些?”欧阳彤的脸色冷了下来。 “哦,今天我看他对你有点那个意思,你……这个……”吕天凡见欧阳彤脸色不对,吞吞吐吐竟说不下去了。 “行啊,吕大老板学会做媒了,听说你最近找了个空姐做女友,春风得意啊。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别跟着瞎操心了。” 言毕,扔下站在原地搔着头发无言以对的吕天凡,转身离去。 第一百零三章 春色无边 当晚吕天凡回到住处,洗了澡准备上床的时候,发现手机接收到一条短信,发信人是林梓桐。[.超多好看小说] “你是不是男人啊?一点度量都没有。如果明天你还不给我打电话,我就到你们公司去,告诉他们你就是不负责任的陈世美,看你以后怎么做人。”短信后面附着一张笑脸图标。 吕天凡哭笑不得,回了一条短信:“明天等我电话。”发送过后立马关了机。 ……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面馆,分上下两层,店面整洁明亮。因为正是中午饭口,店内几乎座无虚席。 吕天凡和林梓桐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两人各要了一碗牛肉面,两碟小菜,悠闲地吃着。虽然室内开了空调,俩人的鼻尖依旧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梓桐吃得很慢,似乎每一根面条都要细细品味一番,方才慢条斯理咽进肚子。 吕天凡也不着急,以恐怕是有生以来最慢的速度吃净一碗面之后,又要了一杯扎啤,小口地呷着,同时四面张望起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事实上俩人自见面伊始,加在一起没说过十句话,一种微妙的氛围在他们之间萦绕。 这家面馆是全国性的连锁快餐店,专门经营牛肉面,味美汤浓,拥有的拥趸不在少数,而且其中不乏各年龄段的人。 店内的嘈杂声不绝于耳,人员的流动性很快,一桌人刚走随即便被占满,却鲜有向他俩这样慢悠悠吃面的食客。 吕天凡扫视一圈之后,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儿并非市区的主干道,因为附近坐落一家集吃喝玩乐购于一体的大商场,如同大山深处一座恢弘寺院,吸引着四面八方的香客汇聚于此。 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是国庆节,有路政工人在街道两旁的电线杆子上挂灯布旗。 吕天凡的目光沿着街道两侧来回逡巡,之后欠了欠身子,隔窗向下看去,果然在他们吃饭的这家面馆楼底,停着两辆轻骑摩托车。 彼时街上不乏骑摩托车载客的人,不过他们通常人车不分,且摩托车座均用帆布包裹以抗磨损,前后车座的下方另焊有脚蹬。而这两辆轻骑几乎保持原状,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要知道k市不像其他的省会城市,真正以轻骑摩托车和自行车为交通工具的人并不多。而吕天凡他们公司,就有四辆这样的摩托车,它们的用途不言而喻。 吕天凡知道自己所料无误,自己和林梓桐真的被人盯上了,而盯他们的,不出意外应是某家私人侦探公司的人。 “看什么呢?”林梓桐终于没有忍住,同时抬起身子向楼下望去,当然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没什么。” 吕天凡收回目光,若他没有看错,在一楼的某个角落,有两个人正等着他们下楼呢。心里不禁暗暗冷笑。 “我吃饱了。”林梓桐拿着餐巾纸轻轻擦拭着嘴唇。 “那走吧。” “去哪?” “你说去哪?” “你有地方去我就跟你走,如果你没有,就跟我走。”林梓桐的语气里多少带了点撒娇的味道,而吕天凡正琢磨着心事,却未曾察觉。 下楼之时,吕天凡故意两眼直视,做出浑然不觉的样子。两人出了面馆,躲闪着来往车辆,向马路对面的停车场走去。期间吕天凡仍强忍住回头的冲动。 上了车,打着火,果见在对面面馆门前,两个戴着头盔的汉子正相互做交头接耳状。只看他们轻骑的排气管轻微地抖动,就知道正处于启动待发的状态。 “在你带我去你说的地方之前,先跟我走,明白吗?” “为什么?”林梓桐愕然。 “先别问那么多,走吧。” 吕天凡拔出车钥匙,推开车门下了车。林梓桐一脸茫然,虽不太情愿,还是下了车。 两人顺着人行道悠哉悠哉向北走去。这突然的举动让对面的两个人有些措手不及。他们急忙熄火下车,摘下头盔,露出两张年轻的面孔。一人开始横穿马路跟了过来,另外一人依旧在另一条人行道和他俩相向而行。 越往前走,越显拥挤,原来他们正在接近商场门前的小广场。 广场的中央搭起了一个简易舞台,舞台上一个打扮时髦、身材丰满的女郎,正一手举着麦克风,一手擎着一罐饮料卖力地作着介绍。她的话经舞台两侧的巨型音响放大,带着“嗡嗡”音晕。舞台的周围只有稀稀落落十来个面无表情地观众。 “进商场,跟紧我。”吕天凡几乎贴着林梓桐的耳边说道,同时抓住了她的手。 随着大股的人流,毫不费力地被拥进商场正门,见斜对过一部电梯正在下人,吕天凡遂带着林梓桐小跑两步,钻了进去。 电梯很快就被占满,正待关门之际,一个年轻人急急赶到,强行挤了进来。此时电梯内忽然响起了提示音:超载。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最后进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初时故意低着头装作不知,架不住提示音一遍遍响起,终于黑着脸极不情愿地退了出去。此时另一个年轻人刚刚走近,然为时已晚,电梯门已徐徐合拢。 二人在三楼出了电梯,穿过一排排挂着各色成人内衣的柜台,顺着防火通道重新下到一楼,这里已是商场的便门。两侧各有一部货梯,几个工人正在向其中一部推送大件货物。门口是一条窄巷,停着一辆小型集装箱货车。 “好了,可以跟你走了。”吕天凡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林梓桐的手说。 “你这是干嘛?难道有人跟踪?” “也不一定,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走吧。”吕天凡还不想把这件事捅破,毕竟盯梢之人的幕后指使,极有可能就是张岳。 走出巷子口,吕天凡伸手去招出租车。 林梓桐问:“你的车怎么办?” “先在那儿放着吧,反正也丢不了。” 上了出租车,林梓桐说了一条街的名字,吕天凡也没听清,他还在不动声色地四处留意着。按照他的预判,如果那两个年轻人找不到人,必会回到他停车的地方守株待兔。 出租车驶上大街,经过他们原先吃饭面馆的门口,两辆轻骑摩托车还留在原地,那两个年轻人的踪影却已不见。 “就在这儿停车。” 出租车正在大街上飞驰,林梓桐忽然说道。 出租车司机略有些不满地嘟哝着“还没到地方,要停车早说啊”之类的话,还是依言把车靠在路边停下。 一下车林梓桐就往来的方向走去。 吕天凡一头雾水,快走两步跟了上来,问道:“你这是去哪?” 林梓桐依旧一言不发,边往前走边四处打量着,最后当先走进一家宾馆。 “给我开间房,标准间就可以了。” 林梓桐径直走到酒店大堂的接待台前,递上自己的身份证,此举让跟在她后面的吕天凡吃了一惊。 “你要干什么?”吕天凡走到近前低声下气问道。 林梓桐昂然不理。 柜台后面的女服务员登记完身份,说道:“先预交三百押金。” 林梓桐方才转过头毫无顾忌地说:“交钱吧,难道房费还让本大小姐掏吗?” “真开房啊?”吕天凡愕然,正琢磨着想个法把林大小姐劝走,却看见柜台后面两个女服务员锥子一般的目光盯着他,眼里充满不屑。那意思仿佛在说,你这个大男人真不像话,占尽了便宜连房费这点钱都不愿意拿。 吕天凡只觉老脸发热,有些挂不住,只好从背包里拿出钱包,数了三张百元票子递了过去,之后便一直挠着头,再无一言。 林梓桐接过房卡,像一只刚刚在斗鸡场获胜的小公鸡,趾高气昂走进电梯。吕天凡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讪讪跟在后面。 一进房间,林梓桐便“咯咯”笑个不停,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吕天凡愣愣瞅着她,不知所措。 笑过之后,林梓桐直接仰面倒在床上,双腿微屈,双臂张开,摆出一个极富冶丽的诱人姿态,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尽,双目微合,喃喃说道:“来吧。” “干什么?” “房都开了,你说干什么。” 吕天凡呆立片刻,身子忽地一歪,倒在另一张床上。 “你在干嘛?”林梓桐欠起身子问道。 “睡觉呗,今天走了这么多路,是有点累了。”吕天凡闭上眼睛,摆出睡觉状。 “你还在生气吧?” “没有。” “嘻嘻,别装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没心没肺,看见你生气真好玩。” “……” “我告诉你啊,记好了,我还没有男朋友,张岳不是,别的人更不是,以后不准你瞎说。” “……” “讨厌。” 林梓桐从自己的床上下来,幽幽走了过去,侧着身子躺在吕天凡的身边,擎起一只手肘支着头,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吕天凡的脸颊,最后如剥春葱般的手指抵住他的嘴唇,轻轻揉着。 “你真睡了?” “装的。” “嘻嘻,没胆鬼。” 林梓桐轻轻一笑,俯下头去,瀑布般的长发垂了下来…… 吕天凡似有所觉,蓦地张开了眼,却见一双盈盈秋水般的双瞳在眼前无限接近,馨香扑鼻,下一刻,嘴唇便被封住,柔软清凉的小舌,俏皮地挤开双唇钻了进来…… 春意渐浓…… 第一百零四章 完美的手 还是那家日式茶馆,还是那间铺着米色榻榻米的包房,屋子中间的小方桌上,玻璃茶具里浸泡的依旧是芬芳的崂山绿茶。 吕天凡双腿一曲一伸,以一种咋看起来极不协调、他却感觉非常舒服的坐姿,怔怔地看着跪坐在对面,正舞弄着茶水的刘洋。 吕天凡使用明面上老板的权利,故意选择这个双方第一次博弈的场所,作为和刘洋摊牌的地方,自然有着他自己的小算盘。 刘洋的精明让他有着很深的忌惮,上一回能顺利成事,侥幸的成份占了绝大的比重。当他作为私人侦探的神秘外衣,在刘洋面前被剥下之后,剩下的只有绝对实力的较量。 这就像一场足球比赛,当双方的实力和当值裁判已无法左右胜负的因素,就要想方设法把对手引到自己的主场。除了天时地利人和之外,还有一份心理上的优势。 在茶馆女服务生清脆恭顺的问候声中,木门缓缓拉开,换了一身白色风衣的刘洋,脱下高跟鞋,轻盈步入。见吕天凡安然而坐,微一鞠躬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劳你久等了。” “不用客气,请坐吧。” 吕天凡伸手虚引,察言观色,发现刘洋的目光坦然,面色平静,且略带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似乎自己破费心思刻意安排的局,并未显示出相应的效果,不由略感失望。 刘洋跪坐在榻榻米上,先将挎包轻轻搁在体侧,又脱下外衣,小心翼翼折好,放在身体另一侧,始双手置于漆盖处,抬头含笑望着吕天凡。 吕天凡拿起茶壶,将里面的茶叶倒进渣筒之内,说:“这一壶已经没味道了,你来了,那就换新茶。” 当他准备向壶里投新茶之时,忽然被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掌轻轻按住,手背处传来温湿柔软的感觉,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两下。 “是崂山绿茶吗?还是我来吧。(.无弹窗广告)” 于是吕天凡看到了令他瞠目的一幕。 刘洋的一双手如蝴蝶般上下飞舞,动作迅捷有如追风掣电,既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却又真切地看到每一个动作的细节。烫杯温壶,洗茶冲泡,封壶分杯,而且左右手各行其是,有条不紊,竟是分心二用。 如果说魏倩玉泡的茶是在百无聊赖之际,午后的慵懒之作,欧阳彤则是琴韵茶韵,相铺相成,别有意境,而刘洋却是暴风骤雨,给人以畅快淋漓之感。 吕天凡记起刘洋变的那套扑克牌魔术,在洋洋洒洒自空中飘落的纸牌当中,准确地抓住了四种花色的a。 刘洋曾告诉梁钰柳娅玲等人,那四张a早已藏在手中,抓牌只是障眼法。然而彼时吕天凡动用神通看得清楚,纸牌确实是在半空中抓的。所谓的取巧之处,是刘洋在甩牌之前,四张a已经找出,甩的时候把这四张牌扔到了预定好的位置,但是这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请用茶。”就在吕天凡胡思乱想的时候,刘洋已双手谦恭地将半盅茶水放到吕天凡的面前,“记得上次老板曾说多,这崂山绿茶一泡二泡没什么味道,而第三泡才渐入佳境。这杯就是第三泡。” 吕田凡端起玻璃茶盅,一饮而尽,咂摸一下嘴巴,叹道:“好茶,人更好。” 刘洋脸颊抹上一层红晕,似是不胜娇羞。 放下茶盅,眼瞅着刘洋将其蓄满,端着架子又是饮尽,坚持了两秒钟,还是泄了气般苦笑道:“不行,这玩意儿真不是装的。人好是真,茶好不好就不知道了。对我来说,一泡二泡和三泡四泡根本没多大分别。” 刘洋一呆,接着“咯咯”笑道:“老板,你可真逗。” 吕天凡挠挠头,抽出一支烟说:“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刘洋知机地拿起火机替他点了火。 喷出一股烟雾,吕天凡慢条斯理地说:“刘洋,能否运用你的心理学知识,辨识一下我请你来这里的目的?” 刘洋摇着头说:“老板,你这题出的太难了。我学的是心理学,不是相面术,总得有个由头来做分析吧。” 吕天凡点点头,微微抬起头,望向半空的虚无处,缓缓说道:“我记得英国有位首相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我在想,我们公司里的这些人聚在一起,永恒的利益又是什么?” 刘洋向茶壶注入开水,又将茶盅斟满,闻言抬头“嘻嘻”笑道:“没想到老板想的是这么高深的哲学问题,可怜我等凡夫俗子整日为衣食起居操心操劳,没法有这个荣幸。” 她的话里隐有谕挪之意,吕天凡自虚空中收回目光,看着她失笑道:“你这句话该我说才对,却被你占了先。公司的利益是什么?其实还是人的问题。做不做朋友无所谓,至少别是敌人。我们没有多么高远的志向,但求稳定、安逸、新鲜、投趣而已。你不是要由头吗,我给你,虽然这么正儿八经地说话憋的我有些难受。” 刘洋收起笑容,垂下眼帘,语气淡然道:“我明白了,老板你还是对我不放心。其实一来到这里我就猜到大概,只不过想让老板亲口证实一下。” “实不相瞒,让你进公司并非我的本意,”吕天凡顺手掐灭烟头,“是小玲给你说项,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给她的心理暗示,但她的话我也不能当做不存在,老罗提了折中建议,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明白刚才你说的心理暗示是什么意思,但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假如老板不希望我呆在公司,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刘洋低眉顺眼,语气中略带幽怨。 吕天凡没有被表面上的假象所迷惑,他有一种感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而窥视的源头自然是身前这位漂亮的少妇。他的一举一动,甚或脸上某一根肌肉线条的轻微抽动,都不会逃过她的眼睛。 而让吕天凡奇怪的是,刘洋微垂着头,一缕黑发遮在额头,他甚至看不清她的脸,而她却是如何做到的? “这么说吧,你的心理咨询师的头衔绝不是个摆设,我的心理活动恐怕逃不过你的法眼。你可以有针对性地来打消我的顾虑,这是一个机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相信我说到做到。” “上次我在公司说的话确属肺腑之言。何况老板你的意志力非比常人,心理岂能轻易揣测。说实话,你的这道题比上一道难上百倍,恕小女子无能为力。” 这句似拒实捧的话,听得吕天凡双眉扬展,脸色舒然,不禁正了正身子。刘洋亦抬起了头,嘴角微翘,隐露笑意。 吕天凡喝了一盅茶水,轻咳一声问道:“你不恨我吗?” 刘洋老老实实点头说:“刚开始恨得要命,对肖鹏却是无所谓。后来我发现其实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设身处地,反倒是能理解老板的苦衷。” 吕天凡哑然失笑:“你的意思,时间能消弭一切情绪上的结症,是吧?如果时光倒退两个月,我能否有勇气像上回那样在这里面对你,还得另说。对了,你的扑克牌魔术变得真不错,我能看看你的右手吗?” 刘洋愕然,迟疑了一下,伸出了右手。 吕天凡用手掌轻轻托住,细细观瞧,仿佛在研究某一件年代久远的珍贵文物。刘洋的手柔润光滑,手指欣长,指肚丰满,没有半点瑕疵。吕天凡伸出另一只手一一揉捏了了手指,若非他目光清澈凛然,刘洋甚至会怀疑他借机占些小便宜。 “好手,堪称完美,皮肤细腻充满光泽,保养得当,只是指骨略显坚硬。如果老罗在这里会看出更多,我也就仅限于此。” 吕天凡松开手张,刘洋趁机缩回手去,不解地看着他。 “咱们公司的那间健身房可不是摆设,我经常在里面击打沙袋铜人,每次完后老罗总会配些药水让我浸泡,即护肤又养骨。想来你对这套程序不会陌生吧?” 刘洋沉静地笑笑,说:“我看见过老板你泡手,原来是这么回事,当时我还在奇怪,洗手不至于那么长时间吧。” 吕天凡微微摇头,倒了一盅茶水喝净之后,继续说道:“你在空中抓牌的速度极快,呵呵,先别否认,除了我,老罗也能看出来。还有,刚才我看你的手指,食指和中指长度相若,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小时候听老人讲,有高明的扒手,为了练习扒窃技巧,常常置一盆滚烫的开水,投入硬币,以食指与中指迅速将硬币夹出,手却不伤分毫为最佳。更有甚者,用沸油代替开水,这已经堪称宗师境界了。” “吕老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刘洋笑得有点不太自然。 “不好意思,这个怪我没说清楚。那这样吧,我提个人,也许你还会有印象。” 吕天凡拉开他的背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刘洋随即认出,这正是她当初从垃圾箱里拣出、装满废旧报纸并赌气送还回去的纸袋。 吕天凡不慌不忙,在榻榻米上掀开纸袋的袋口,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放到茶台的干爽处,慢悠悠说道:“几年前,道上有一位风云人物,自号天下第一神偷。是不是天下第一不知道,但是道上的朋友确实送了他一个大号,‘鬼手’。‘鬼手’查恩这个人,你该不会陌生吧?” 刘洋终于色变。 第一百零五章 盗亦有道 吕天凡拿出的照片,正是当初肖鹏交给他的,事后刘洋亲口证实是孩子生父的那个男人。(.) 刘洋怔怔看着照片上那张沾满胡茬的消瘦面孔,脸色阴晴不定,似是陷入某种思绪之中。 …… 冬末春初,k市火车站。刚刚度完寒假准备返校的刘洋,准备进站检票的时候,发现揣在羽绒服内兜里的钱包不翼而飞,里面除了火车票、身份证、学生证,还有半年读书的学费和伙食费,这对当时的她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火车已经开走了,刘洋独自一人蹲在火车站一脚的墙根底下,在寒风中缀泣。家里也并不宽裕,她不知道回家如何让再跟父母张这个口。 有人拍她的肩膀,回过头来,一个穿着皮夹克、三十岁许的男子站在身后,戴着一双黑手套,手里拿着正是她丢了的钱包。 “别哭了,不开眼的小子被我教训了。我买了下一班的火车票,算是对你的补偿。还有半个小时就检票了,快去吧。” 男人的声音厚重低沉,未等到她道谢便转身离去,留给她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打开钱包,所有的钱物一样不少。令她惊讶的是,原先她买的是一张硬座票,却换成了软卧。 …… “刘洋,楼下有人找。”隔壁寝室的女生凑近她的身前,一脸的神秘。“哇,大帅哥哎,是你男朋友吧?” 在宿舍楼前的草坪上,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正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望着她,依旧戴着黑手套的两只手别在牛仔裤兜里,歪着头,一缕蓬松的黑发遮住半边额头,嘴里咬着一根细草棍,一脸邪邪的笑。 这是一个春暖花开、万物勃发的季节,温暖的阳光当头笼罩,年轻人的身影沉浸在金黄色的氤氲之中,闪着朦胧的光晕。 没有惊讶,没有欢喜,仿佛是前生约定,一切自然而然就该如此。刘洋平静地走过去,就像俩人已相识多年。 “你还敢来?不怕我报警?” “我知道你不会。偷你钱包的人不是我。” “干嘛又还给我?” “盗亦有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钱包里有学生证。” “谢谢你。” “我该说对不起才对。” “谢谢你买的软卧车票。” “那是最低限度的补偿。” “还有更高程度的补偿吗?”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那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查恩。” …… 画面再次转换。 在漫天雪花般飘舞的扑克牌中,查恩脚踩七星步,左右腾挪,双手如闪电一般不断伸缩,手套换成了白色,在夕阳下宛若忽隐忽现的道道白芒。这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咋动即止,悠然立定,任凭飘落的纸牌沾满他的头上,身上。 当一切归于静止,查恩展开双臂,左手赫然攥着四张不同花色的a,右手攥着四张2. “好,太看好了,再来一次。”刘洋跳着脚,拍着巴掌,脸颊因兴奋渲染着堪比天边晚霞的红晕。 查恩双手一扬,八张纸牌在虚空中翻滚着,缓缓飘到地上。 “下回我在再表演给你看,天晚了,走吧。” “查恩哥哥,你教给我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很难练的。” “我要学。” 查恩定定看着她,忽然俯身捡起一张纸牌,曲起食指与中指夹住,手腕一抖,纸牌如同离弦的箭,深深嵌进五米外的一棵槐树干上。 “你学这个吧,一个女孩子家,还可以用来防身。” “这个我学,刚才你抓牌的那个,我也要学。” “这么贪心?练习很辛苦的。” “我不怕。” 查恩的双眸蒙上一层无奈的笑意。 …… 随着不绝于耳“叮咚”声,刘洋伸出二指,试图穿过清水的阻碍,夹起沉在脸盆底部的硬币。 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容易。查恩的要求就是快,尽可能的快,越快越好。最后达到当两根手指一触到硬币,便像黏住一样,迅速提起。 “这只是一盆凉水,将来会换成滚烫的开水,若想保证你的手不被烫伤,唯一的诀窍就是速度。” “查恩哥哥,你就是在开水里练的吗?” “我嘛,是在烧滚的油锅里夹硬币,这就叫海底捞月。” 刘洋悄悄吐了吐舌头,重新投入了练习当中。 “叮咚”、“叮咚”,随着呼啦一声水花翻响,传来刘洋兴奋的声音:“查恩哥哥,我做到了,你看……” 话音未毕,“当啷”一声,由于手指长时间地触击盆底,麻木生痛,硬币从指间悠然脱落,滚到了地上。[.超多好看小说] 查恩端着冒着蒸腾热气水盆,放到她的面前。 “我说过,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练这个要耐得住寂寞。来,泡泡手,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手若练坏了,将来会找不到婆家的。” “查恩哥哥,你会嫌弃我的手吗?”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 …… 这又是一个刚刚落完雪的冬天,当天地间被一片洁白所装点,这一抹简洁单纯的色彩霎时呈现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瑰丽于壮观。 眼前是一片松树林,四季如一的墨绿色枝干在厚厚的雪粉的压迫下,顽强地直立着身躯,纹丝不动。远处可见一线山峦的轮廓。 半空中洋洋洒洒飘落的扑克牌,粉红色的背底与红黑两色的牌面,宛若在这净白的世界中陡现的一蓬花丛。刘洋像一只黄色的蝴蝶,在花丛中徜徉。当落花散尽雪面,刘洋高高举起的右手捏着三张a。 “查恩哥哥,三张牌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而且还要看运气,我练的还不到家么?” “恰恰相反,当年我到你这程度最多只能抓到两张牌,说你是天才毫不为过。” “那我可以进行下一步的练习了?” “没有下一步,到此为止了。” “不对呀,你不是说过还有‘海底捞月’吗?” “那个你不能练。” “为什么?” “我说过不能练就不能练。” 查恩的语气首次出现了躁意,刘洋不禁一控,说不出话来,眼圈却蒙上一层薄雾。 “洋洋,你知道我教你练的是什么吗?”查恩深深地叹息,语气转柔。 “知道。” “那你还要练?” “我……觉着好玩。” “唉。洋洋,我不瞒你,这些年在江湖上,道上的朋友在我的名字前加了个绰号,鬼手。” “鬼手?鬼手查恩?嘻嘻,这名字真好听。”刘洋破涕为笑。 “鬼手查恩?是啊,这一方面是说我的这双手能化腐为奇、精巧绝伦,最主要的,还是指这双手的本身。”查恩将一双手平展在身前,如平时一样,手上套着黑色的小羊皮手套。 “查恩哥哥,我也奇怪,为什么一年四季,你的手上总带着手套啊?” “这双手,已经不能叫手了。” “练海底捞月造成的?” “是。” “有这么严重吗?我看看。” 刘洋话音刚落,眼一花,一双手倏地收了回去,仿佛就不曾伸出一般,查恩的脸上出现了无奈的苦笑。 “你别看了,我自己看了都会做噩梦。” 刘洋心底一颤,不再强求,只是说:“我抓不到四张牌太可惜了。” “没关系,可以加点技巧。” “技巧?” “说白了,就是魔术。” “你会变魔术?” “若连点魔术都不会,真是愧对了这双‘鬼手’了。走吧!” 转身之前,刘洋一抖手,手中的三张纸牌箭一般撇了出去。其中两张嵌进三米外的一棵小松树的树干上,另一张从边缘擦过,溅起一蓬雪粉,远远飞了出去。 …… “查恩哥哥,我毕业了,明天就回k市。咱们一块走吧?” “回去吧,开始你的新生活。你是个好女孩子,追你的男生一定不少,找个好男人,过平淡的生活,哥哥在这里祝福你了。” “你去哪?” “我一个人浪荡惯了,在这里呆了两年已是破例,有你这么个妹妹,我心愿已足。再见了!” “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 “我会去看你的。” 查恩扬扬手,洁白的手套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眩光。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刘洋的心碎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淌。 …… 查恩果真没有食言,来看过刘洋几次,每次都来去匆匆,这让刘洋怅然若失。 他俩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刘洋结婚前的一周。 查恩是来告别的。 “我目前是公安部a级通缉要犯,明天我要去m市自首,恐怕至少也会判个十几年,你的婚礼赶不上了,真对不起。”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盗亦有道吗?” “当与现行法律相悖的时候,就算你是天大的道,也只能退居其次。何况我少不更事之时,确实做下很多错事,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这也是盗亦有道。” “那些都过去了的事,你不去自首,难道还能抓到你不成?” “不能这么说。南方有几个不长进的家伙,做了几件人神共愤的恶事。警方那边已经说好了,我要协助他们把这些渣子连根拔掉,而自首就是前提。” “好吧,查恩哥哥,我不劝你了,我相信你做的都是有道理的。嗯,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你住哪?买点东西去你那吃吧?” “我是通缉犯啊,怎敢住旅店?原本想见你一面就走的。” 刘洋用自己的身份证,在一家小旅馆开了间房,买了两瓶啤酒和一堆吃食,拎了进去。 “洋洋,我不喝酒,酒精会麻醉神经,影响我的敏感度。” “查恩哥哥,婚礼你不能参加,破例一次,就当你对我的祝福,好吗?” 两只酒杯“叮”地相碰。 刘洋缓缓解下外衣的钮扣。 “洋洋,你干什么?” “查恩哥哥,我还是处子之身,给你好么?” “不好,别这样,快穿上衣服。” “我要怀你的孩子,让你永远放不下对我的牵挂,好不好?” 刘洋的上身只剩下一抹文胸,裸出的肌肤闪着耀眼的光泽。她解开了裤裙。 “洋洋,你在酒里放了什么?你疯了,这会毁掉你的生活。” “我不管。我的心是你的,身子也得是你的,不论你是罪犯还是乞丐。查恩哥哥,我不傻,你喜欢我,我看得出来。” 刘洋赤条条站在查恩面前,面红如霞,泪眼婆娑,轻轻拉起他的双手。 查恩的脸已经胀成紫色,双眸赤红,小腹处岩浆翻滚,恍若几欲喷薄爆发的火山。他剧烈地喘息,却不敢稍动,竭力保持心灵上的一丝清明,眼睁睁看着刘洋小心翼翼退下了那副白手套。 即便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当这一双手呈现在眼前,刘洋的心里仍不禁一凛。 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指骨扭曲着,粗细不均,掌心掌背斑痕累累,整只手的皮肤宛若被火熏烤了千万年,只看一眼,仿佛就有一股子焦糊味道扑鼻而来。 查恩下意识避开了刘洋的眼光,闭上眼睛,痛苦地呻吟出声。忽觉触手处一软,倏然张开了眼。 刘洋的双眸涌出坚毅之色,抓起那双如同被烧糊的树杈一般的手,摁在她柔软白皙的胸脯上。 “查恩哥哥,要了我吧?!” 心底的火山,再也不受理智的控制,炙热的岩浆汹涌而出,瞬间流向他的四肢百骸,流向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最后涌进大脑,泯灭了最后一丝清灵。 “为什么?”查恩的声音虚浮沙哑,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盗亦有道。” …… 过往的种种,一瞬间在脑海里掠过,刘洋轻轻放下手里的照片,浑然不觉一滴晶莹的泪水,自眼角处涔然滑落。 第一百零六章 以身为儆 “你是怎么知道的?”刘洋轻轻试了试眼角,歉意地笑了笑。 “肖鹏怎会有这张照片?”吕天凡不答反问。 刘洋平静地说:“这张照片是在和查恩哥哥吃饭时,我偷偷拍的,原本夹在我的书里。搬了几次家,就找不到了。我原以为丢到了什么地方,上回才知道是被肖鹏拿走了。” “三年前,鬼手查恩因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从那之后,每年的四月初春季节,你都会离家几天。有了孩子后,你就抱着孩子一同离开,是去看他的吧?” “查恩哥哥被关在戈壁的一所监狱,那里地广人稀,交通不便。每次来回,大半时间都花在路程上。” “据我所知,查恩所犯确是重罪,因为有自首和立功情节,从轻判了七年。假若他在监改过程中表现不错的话,有很大的机会减刑提前出狱,这样你就不用再等四年了。” “谢谢!”刘洋的声音很低,垂下了头,眼中却迸射出少见的亮色。 “不知道你的查恩哥哥出来之后,假如知道了因为我的原因而使你和肖鹏的婚姻破裂,是该恨我呢还是该感谢我?他的一双鬼手,不害怕的人屈指可数啊。” 刘洋抬起头,有些俏皮地耸耸肩,嘴角弯起了弧度,露出一丝罕见地发自肺腑的笑意,说道:“吕老板,你很厉害,我承认斗不过你。其实你根本不必花这么大的精力,直接叫我走就是了。” 吕天凡摇摇头说:“不是那么回事。我让你走或留,总要给老罗小玲他们一个交代,公司是我开的不假,但现在已不属于我个人了,无论在利益和感情上,我们已经是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 “那就算是我自己要求离开的好了。” “我还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为与不为,总要给自己找一个安心的借口。” “吕老板,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咱们公司的目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吕天凡怔怔端详了刘洋好一会儿,却忽然拿起茶壶摇了摇,说:“该换新茶了。” 刘洋也一怔,伸过手去,去被吕天凡拦住:“这壶茶我来泡吧。” 吕天凡将壶中剩茶倒进了渣筒,他倒得很慢很仔细,聚精会神地样子,生怕壶中留下一丝残渣,还拿起一根茶棍抠了半天,最后用清水冲涮,方放进一撮新茶。 重新烫壶、温杯、洗茶,吕天凡动作略显笨拙,和刘洋先前之举天壤之别,却一步步有条不紊。 正当刘洋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仔细观瞧之际,吕天凡却开口说话了。 “我刚才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跟你一样,公司里其他的人,细究起来都和我有着或多或少的恩怨交集,为了利益我们还是聚在一起。这利益既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利益,也是公司的利益。你要走,我不拦你。你要留,还是那句老话,无论什么目的,你要拿出能说服我的诚意。现在你不必答复我,过几天就是‘十一’,公司要放假七天,你有充分的时间来考虑。” 刘洋紧咬着嘴唇,没有作声。 吕天凡一边说话,一边开始泡茶。第一二泡全部倒掉,第三次注水之后封壶。 趁着这个当口,抬起头看着刘洋笑了一下,问道:“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江湖上传言查恩的鬼手诡形殊状,不似人间之物。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人脸都能整复修容,更何况是一双手?” 刘洋不防有此一问,呆了一下,低声答道:“我问过他,他说整形之后,二十年苦功将尽付东流。” 吕天凡叹息一声,拿起水壶为两人面前的茶盅斟上茶水,说道:“记得你来公司那天表演的空中抓牌魔术,其实你我都知道,那不是魔术,而是实实在在技巧。不瞒你说,当时我的同样也是如此,只是你看不出来罢了。来,请喝茶。” 刘洋的双瞳骤然收束,不经意间她看到了令人骇然一幕。 冲泡崂山绿茶的是玻璃茶壶,容量不大的壶肚内,绿莹莹的茶水清晰可见,在倒过两盅之后,壶内茶水已下了一半。然而就在吕天凡的手堪堪离开壶把之际,放在茶盘上壶内的茶水不可思议地蓄满了。 “请,尝尝我泡的味道如何?” 刘洋懵懵懂懂端起茶盅,一饮而尽,放下茶盅,怪异的一幕再次发生。茶盅尚未完全离开手指,盅内竟离奇般地装满了茶水。 刘洋豁然抬头:“吕老板,你……” 哪知吕天凡竖起中指立在唇边,一脸诡异的笑容:“我说过,这不是魔术。我不希望你把今天看到的事声张出去。”接着,把放在榻榻米上的牛皮纸袋推了过来,“这里面也不全是旧报纸,你可以看看,怎么处理是你的事了。” “老……”刘洋刚刚张口,眼前突然一空,吕天凡竟不知去向。 “我先走一步,再见。” 淡淡的声音响自身后,刘洋猛地回头,然而,除她之外,斗室内再无一人。 屋内静得令人心悸,门口的木质拉门封闭的严丝合缝,根本不像有人进出的样子。茶台上的茶盅,袅袅热气升腾。 刘洋拿过牛皮纸袋,里面除了上次那对旧报纸,还有三张a4规格的打印纸。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她本人、儿子、父母的一些情况,以及她近几年离返k市的时间,乘坐的交通工具。还有查恩的相关资料,包括他的自首、判刑以及协助警方连续破获几起恶性案件的简介,有很多以前她根本不知道的事,都有罗列。 刘洋的心里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吕天凡刚才魅影般的失踪,带给她的震撼,比第一次看到查恩施展鬼手绝技要大得多。以她早不比常人的眼光来看,即使查恩,在对上吕天凡现在所展现的鬼魅身法,也几乎没有多少胜算可言。 而当她看到那几页纸,随即明白这是吕天凡对她一个无言的警告。 刘洋孤坐良久。 …… 岳氏散手九式,单纯就招式本身来讲,并不复杂,吕天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已记住,剩下的,就是实战了。 喂招是实战的前提之一,正如罗杰所说,其目的是要将岳氏散手九式的各种变化融合成一种本能,方算是小成。 吕天凡虽然尚未走出这一阶段,但见他与罗杰对打之时出手的速度,亦可看出进步神速,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真正步入真枪实弹的散打练习了。 “虎扑”的正招姿势是以弓箭步带动双拳击打对手的双太阳穴的位置,这在其他的拳种还有一个名字,叫“双峰贯耳”。 “这都是扯淡。格斗中讲究攻防兼备,攻击时最多只能击出七分,三分留于防守。在防守时也同样,留出三分进攻的余地。双全同时击出,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罗杰告诉他,真正的虎扑,前手实击,后手虚击,既能防止对方的反击,又能审时度势,觊觎对方因防守露出的空当,予以二次攻击。 罗杰还说,真正的格斗一定要慎用腿脚攻击。一方面腿没有手灵活,攻击线路较长,对手有足够的时间防御。另一方面,双腿支撑的身体的重心,抬起一腿,重心就发生偏移,若一击奏效便罢,否则就等着挨揍送命了。 若一定使用腿击,只能用来攻击对方下三路,北方有一拳种,潭腿,踢腿离地不过三寸,就是这个道理。 只有三种情况可以使用高腿攻击,一是双方实力差距过大,二是对手被你打的没有的还手之力,三是在表演当中,包括那些所谓的擂台比赛,那儿有裁判帮忙,你倒地了比赛就会终止,没有性命之忧。 一个受过训练的特种兵,如果站到擂台上,跟那些运动员比赛,十有八九会输。但是到了台下,没有了裁判,没有了围栏,殊死格斗之时,一个特种兵至少可以对付两个运动员,就是这个道理。 类似这样的说教还有很多,常常一个回合的打斗结束,罗杰总要说上一番,吕天凡自然受益良多。他哪里想到,真正的武技竟有那么多的道理可循。 此时吕天凡使用的,正是“虎扑“的一个变式。左手一个类似拳击中摆拳的姿势,击向罗杰的右颈部位,右手虚伸,处于进退有据的位置。重心略微前倾,双膝微曲,呈左弓箭步的态势。 这个架势说起来很多,但在吕天凡身上维持不了半秒钟的时间,因为下一刻,他就要根据罗杰的应对而变换招式。 对付这招虎扑,或躲或闪,或退而重整,或进而截击,不一而足,赵炽、林少宗、张廷业,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应对方法,而且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候,应对的方式也不一样,然而都不是罗杰现在的应付方法。 罗杰低头让过拳锋,由于此拳只击出了七分力道,瞬间收回。罗杰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向下,而是借机前脚前移,俯下了身子,骈起二指,直接扫向吕天凡的支撑腿胫骨处。 岳氏散手的诸般变化,电光火石般在脑海中掠过,竟找不出一种应对之法。 只觉左小腿处一麻,吕天凡愕然当场。 第一百零七章 雨约云期 “嗨,掌柜的,卖什么呆?真瞧不起我这两根手指头?”罗杰直起身子,笑呵呵问道。 若是一般人这么来一下,对吕天凡来说恐怕搔痒都未必够,但是罗杰又岂会是普通人可比? “老罗,你这搞的又是哪一出?”吕天凡有些茫然。 “怎么了,不准这么打吗?搏命时可没有这样那样的规矩。” “不是这意思,我想知道,岳氏散手怎么对付这一招?” “岳氏散手就那么九个式子,就算千变万化,又岂能穷尽天下间所有的招法。” “那怎么办?难道我还要学新的拳法?” “就算你学会一千套拳法,还是会有所遗漏。碰到这种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本能。按照你的本能去做,不能有丝毫犹豫。” “这样也行?”吕天凡愕然。 “岳氏散手只是为你打开了一扇门,至于进去之后能看到什么,拿到什么,全凭你自己的悟性,总不能拘泥于这扇门吧?” 吕天凡似有所悟。 “我有个建议,你暂时停止几天训练,闲暇时间可以做一下冥想,或许会有好处。” 吕天凡点头说道:“行,后天就是‘十一’假期,正好我要回家看看。” …… 吕天凡换掉训练服,刚回办公室,罗杰后脚又跟了进来。 “掌柜的,忘了问你了,刘洋这几天没来,你跟她谈过了?” 吕天凡说:“嗯,她来这的目的确实不单纯,不过我没多问,利害关系讲明白了,剩下的她自己去想,节后兴许能有答案。老罗,你知道鬼手查恩这个人吗?” 罗杰摇摇头:“没听过,既然叫‘鬼手’,总该有一套吧?” 吕天凡说:“他是扒手里面的顶尖高手,在道上大名鼎鼎,据说从未失手过,而且有一套他自己的行为准则,叫什么盗亦有道。三年前不知什么原因主动投案自首,还协助警方破获了南方一起连环盗窃案,被从轻判了七年。这些都是刑警支队给我的资料里看来的。刘洋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 罗杰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刘洋也是……” 吕天凡摆摆手:“我看不像。市局刑警支队下设的反扒大队,有一批本市活跃的扒手名单。我托人打听过,没有刘洋这个人,甚至连相似的人都没有。以刘洋的身手,若入这一行怎也得小有名气才对。不知道她是怎么跟查恩认识的,我估计她是为了好玩才学了这些。” “这样是最好了。还有一件事,”罗杰从大班桌上抽出一支烟点着,继续说道,“‘十一’小长假,你和胖子回平度,小玲也要回a市老家呆几天,我想要走明天就走吧,省得到时候高速路堵车,车票也不好买。少宗、廷业和李琦他们,家都在市内还好说。我和小钰左右没事,就在这儿看家,你放心就是了。” 吕天凡笑道:“老罗,那就辛苦你们了。” 罗杰离开之后,吕天凡又给冯旭亮和欧阳彤打了电话,问他们放假期间是否也一同回家看看。 冯旭亮自从上调到分局刑警大队之后,忙得不可开交,接到吕天凡的电话,只好苦笑着说原本以为在分局总该比派出所轻松一些,哪知道恰恰相反,这叫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这不裴裴的案子还没有眉目,前晚又出了一起命案,好在已经锁定了嫌疑人,这几天还要出差,‘十一’就不回去了。 吕天凡哪想到他只问了一句,那边滔滔不绝讲了这么多,实在不像以前的风格,只好嘘寒问暖安慰了一番,说等我回来找你喝两盅。 欧阳彤接到电话倒也爽快,说我正要找你们呢,没想到你先来电话了。待吕天凡说为避免堵车把时间浪费在路上,要提前一天走,欧阳彤迟疑了一下,说反正公司也没什么事,就当请一天假好了。 临了,欧阳彤问一同回去的都有谁,吕天凡说只有他俩加上赵炽三个人,冯旭亮正在鞠躬尽瘁,忠孝不能双全呢。(.无弹窗广告)欧阳彤便说你吕大老板好容易回一次家,不怕老爹老妈絮叨找媳妇的事吗?何不带着那位空姐女朋友给二老瞅瞅,也算是尽点孝道,以慰心怀。 一语点醒梦中人,吕天凡正为这件事头痛,闻言不禁大喜,脑子里开始转着如何说服林梓桐的念头,竟连欧阳彤后面的话都没听清楚,含含混混放下电话,接着就给林梓桐打了过去。 听筒的另一边传来着嘈杂的声音,吕天凡问你在哪儿,林梓桐说闲着没事逛大街呢。吕天凡说我有事找你,林梓桐谕挪地说吕大老板下旨了小女子怎敢不从。吕天凡顾不得挑剔她的语气,说了个地址,加上一句你等着我马上就到,便放下电话。 临出门时,正好看见赵炽晃着身子进了他的办公室,便跟了进去,告诉他明天就走。赵炽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愣了一下抱怨说老大啊,这事你早点告诉我呀,让我也有点准备。吕天凡也一愣,说你孤家寡人的,有什么好准备的。赵炽的神态罕见地忸怩起来,含混说那好吧,我尽量。吕天凡说别尽量,就这么定了。 吕天凡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他和林梓桐约好的咖啡馆。这家咖啡馆面积不大,虽然做了不少人,却非常静谧。进了门,吕天凡眼光左右一扫,首先应入眼帘的,竟是两个上回跟踪过他们的年轻人。 这两个人坐在靠门边的座位上,原本相当轻松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惊愕,随即埋下头去。显然他的突然现身,绝对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 紧靠墙根的一张高椅后面探出了林梓桐的头,正在向他招手。遂做出不曾留意状,自自然然走了过去。 和林梓桐在一起的,是一个个头高挑的女孩子。林梓桐介绍说是她的同事,同在南航做空乘。 女孩子站起身说你们聊吧,我先走了,冲着吕天凡礼貌地点点头,嫣然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吕大老板,我的女朋友长得漂亮吧?”林梓桐摆弄着手里的咖啡杯,漫不经心地说。 “啊?不错啊,挺好的。” “她现在还是单身,要不要我给你们撮合撮合?” 吕天凡一鄂,苦笑道:“你说些什么,我找你有正事。” “正事?好啊,说来听听。” “这不快到‘十一’假期了吗?公司放假,我要回家和父母住几天,过完节再回来。” “哦,怎么了?” “你有没有空,跟我一块回去?” “跟你回去,为什么?” “你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一年也回不了家几次,家里的老人总盼着我领个女朋友回去。” “你才多大岁数,说得老气横秋似的。再说你领女朋友回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 “那你……,我们上次……”吕天凡吞吞吐吐,竟不知说什么好。 “想得美哦,上过一次床就把人家当自己媳妇了,世界上哪有这么美的事哦?”林梓桐慢条斯理地说。 吕天凡愕然语塞。 林梓桐定定看着他,忽然“噗嗤”一笑说:“逗你呢,还当真了?看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玩儿。” “那你答应跟我回去了?”吕天凡脸现喜色。 林梓桐小嘴一撅:“不好意思啊,我一号和四号都有航班。我们在天上的可赶不上地上的,节假日照常临班。” 吕天凡陡然泄了气。 “不会吧?不就是不能陪你回家么?怎么像世界末日似的。要不今天我多陪陪你,还不行吗?”林梓桐隔着桌子伸手拍拍他的脸颊。 “你想怎么陪我?” “你说吧,我怎么……,你讨厌。” 她的柔荑已被吕天凡反手攥住,从后者色眯眯的眼神中已经预感到什么,不禁面染红霜。 “说出来的话可不准反悔哦。” 吕天凡坚决地牵住林梓桐的手走出了咖啡馆,坐上一辆出租车。 虽然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街道上依然车流如织。在这种情况下,若想甩开紧跟在后面的两辆轻骑摩托车,可不是件易事。 吕天凡让司机转到相对僻静的街上,催促他加速。司机抱怨说街上有限速标识,超速要被处罚的。吕天凡也不多言,扔出一张百元钞票。司机随即照做。 路过一个三岔街口,吕天凡看见一辆加长集装箱货车横着在出租车后驶过,却让紧跟的两辆轻骑缓了一缓,便指点着出租车拐进一条巷子。 “师傅,前面出了巷子右拐,转一圈回来再接我们,越快越好。”吕天凡又扔下一张百元钞票,拉着林梓桐迅速下了车,钻进道旁一家成衣店里。 出租车司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在钱的份上,也没多问,继续驱车向前驶去。直到此时,后面的两辆轻骑摩托车刚刚在巷子口露头。 “真有人跟踪啊?是不是张岳那小子干的?”林梓桐眼看着两辆轻骑在窗外呼啸而过,恍然大悟。 “不知道,不过有两个免费保镖跟着,也不是坏事。” 吕天凡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林梓桐走出巷子,原路返回到大街上,重新叫了一辆出租车。 “你不是让那辆出租车回来接咱们吗?” 吕天凡笑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他回不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这回吕天凡没有装纯,找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酒店,拿出自己的身份证要了一间大床房。 刚刚关上房门,一路上一直表现的羞羞答答的林梓桐忽然面容一整,抽回被吕天凡紧握的手,两手掐腰,换成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吕天凡,你老实说本大小姐到底漂不漂亮?” “嘿嘿,那还用说,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那你上次装什么正经,还让人家主动……唔……讨厌……唔……” 活音未落,双唇便被有力地吻住。 第一百零八章 一路返乡 按照原先的设定,吕天凡一早到公司,乘上赵炽的本田雅阁,再去接欧阳彤。(.好看的小说)他的那辆捷达跑长途实在不太保险。 罗杰要把他那辆现代吉普相借,吕天凡说不用,虽然家里那边是农村不假,但都修了柏油公路,村村相连,也用不上越野性能的吉普。 车子缓缓驶出潜德巷,上了大道,汇入东行的车流之中。 “我说你好歹也是个老板,自己开公司,那辆破车该换一换了。要不回趟家也不方便。”赵炽向左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并到画着左转弯标识的车道上,停下,等着前方的红灯。 “车也就是个代步工具,能跑就行了,再说不是有你吗?”吕天凡摇下车窗,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着。 “哎,你……”赵炽见状刚要说什么,顿了一下,摆了摆手。“算了,你抽吧。” “怎么了?不就抽支烟嘛。你也来一支?” 赵炽连忙摇头。 绿灯亮起,车子转了过去,行不多远,打开转向,向右拐去。 吕天凡一愣,拍了一下赵炽的手臂说:“我说赵胖,往哪开呀?你昨晚酒还没醒咋地?” “什么呀,你看见我昨晚喝酒了?”赵炽紧握住方向盘盯着前方,嘟哝着,“我去接个人。” “接人?接谁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停在道边一幢居民楼前。赵炽下了车,一边抬头向楼上望去,一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俄顷,三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一个女孩子伸出头,不住地向下招手。 “嘿,老大,你等一会儿,我上去帮着拿东西。” 吕天凡下车一把拽住他:“赵胖,你接的就是她?” “是啊,怎么了?” “真没看出来,是个好办法,多少钱租的?” 赵胖呆了半响,方明白吕天凡话里的意思,甩开胳膊,一脸的不屑:“我胖子再不济,也不会租个假的去骗我们家老爷子吧。 走了两步,忽又回身,低声嘱咐道:“老大啊,等一会儿瑶瑶下来,您老就别在车上抽烟了行不?实在憋不住,就让我停车。” 吕天凡嬉笑着推了他一把:“行啦,快去吧,这点面子给你了。” 瑶瑶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圆圆的脸庞,短发,额前留着刘海,由里到外透着一股青春的活力。吕天凡不由得暗暗赞叹赵炽的眼光。 “吕老板,你好,我叫童瑶,常听赵炽提起你们。”童瑶倒是落落大方,抢先伸出了手。 “我叫吕天凡,两口吕,天天向上的天,凡夫俗子的凡。吕老板这称呼太见外了,就叫我名字吧。”吕天凡赶忙客气地回握,“赵胖也经常把你供在嘴里,就是藏着不让我们见,软硬兼施不管用。今日我总算一睹芳容,真是三生有幸啊。” 赵炽打开车的后备箱,把一大包编织袋塞了进去,闻言抬头回道:“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童瑶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什么记性这是。昨晚说的梦话能记住吗?用不用我……” 吕天凡猛然发现,童瑶的脸上闪出些许羞赫,不禁恍悟,人家两位昨晚搞不好就在一起,他吕天凡怎会知道赵炽是否说了梦话,当下讪讪顿住话头。 童瑶在本市一家市级医院做护士,性格果然开朗,在去欧阳彤家短短的路上,和吕天凡有说有笑,很快便熟络起来。倒是赵炽成了闷头葫芦,少有言语。 车子开到欧阳彤居住的小区门口,却见欧阳彤早已站在道边,令人惊讶的是,站在她旁边的还有一个人,马雁华。 车子刚一停稳,吕天凡当先下车。 “吕老板,我听欧阳说你们搭伙回家,正好我也要回去,蹭一回你的车,没问题吧?”马雁华笑着说道。 吕天凡俯身提起放在欧阳彤脚边的行李说:“我当然没问题,车是赵炽的,不过他也没问题。能和马校花相伴而行,乃人生一大快事啊。”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你就不能正经点?你那个……”欧阳彤忽然停住了话音,看向吕天凡的身后。 吕天凡回头一看,原来童瑶也下了车,向他们这边望来。赵炽依旧埋头在车的手扣里扒拉着,不知在找些什么。 “哦,欧阳,马雁华,她是……” 吕天凡话刚出口,哪知欧阳彤毫不客气把他扒拉到一边,直接走过去说道:“你好,你是天凡的女朋友吧?早听说过你了。千万别介意,他就是那样的人,我们都是老同学,玩笑惯了。” 童瑶闹了个大红脸,忙不迭地摆手。她知道这里面有了误会,着急解释,说话反而有些语无伦次:“你好,不,我不……介意,我不是……,他……” 吕天凡捂着肚子差点笑岔了气,马雁华也瞧出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毛病出在哪。 这时赵炽终于从车里钻出来,走到一旁瓮声瓮气地说:“欧阳,鸳鸯谱没你这么乱点的。她叫童瑶,是我的女朋友,跟天凡没一毛钱的关系。” “啊?”这回轮到欧阳彤的脸红了。 马雁华赶紧过来打圆场,先是假意责怪赵炽一番,说“你女朋友来了不赶紧给我们作介绍,还在车上磨蹭什么”,接着对童瑶说“对不起啊,我们都以为天凡要带女朋友来,所以才有此误会”。欧阳彤也连说“对不起”,回头去找吕天凡,后者早知机地借着往后备箱放包裹的机会,躲了开去。 临出发前,欧阳彤把吕天凡拽到一边,倒没有责怪让她闹乌龙的事,而是低声问道:“你怎么是一个人,你吕天凡平时伶牙俐齿的不是挺能白活的吗,关键时刻怎么缩回去了?” 吕天凡耸耸肩说:“咱俩这是豁子吵嘴,谁也别说谁了。要不我奉献一回,先去你家为你挡挡?等把你爹妈哄高兴了,我再回家?” 欧阳彤哼道:“就算我想找个人冒充,也轮不到你头上,想得倒美。” 雅阁车本来就够宽敞,加上三个女孩子俱都是身材苗条,坐在后排绰绰有余,一路上欢声笑语,倒也热闹。吕天凡和赵炽原本也想加入她们谈话的行列,偶尔插一两句嘴,却被呛了回来,遂不敢再言语。 无聊之下,吕天凡在手扣里挑出一张cd,插进车载cd机内,于是一阵舒缓的轻音乐时隐时现在车厢内环绕。 k市到平度县的距离大约在二百四十公里左右,按照赵炽驾车的速度,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因为比真正小长假提前了一天,高速公路上还算顺畅。行到一半路程的时候,赵炽以加油为借口,驶进一个服务区内。吕天凡明白,这是让他有个机会过过烟瘾。 车子重新上路,一个小时之后,赵炽在平度县之前的一个高速路口下道,这是他们此行返乡的第一站,他自己的家。 车子穿过一段不算宽敞的青石板路,停在一幢青石砌成的高房门前。这地方吕天凡以前来过,如今既然到了门口,于情于理总要进去坐坐。 赵炽的妈妈赶巧在家,吕天凡她认识,欧阳彤和马雁华经赵炽介绍知道是高中的同学,轮到童瑶,赵炽只简单地说了名字。 看到赵炽的妈妈还没反应过味来,趁她出去洗水果的功夫,马雁华跟了出去。果然,等这位妈妈回来的时候,看着童谣的眼神放着光,上去拉着她的手便不再松开,说胖头这孩子也不说清楚,我还以为你也是同学呢。羞得童瑶连白皙的脖子都红了。 胖头是赵炽的小名。当着同学和女友的面,被妈妈叫着小名,赵炽也忸怩起来。别看在外面他咋咋呼呼,一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姿态,回家里温顺得像头小猫。 吕天凡等人暗笑,稍坐一会儿,便一同离开。接下来这辆本田雅阁就交给吕天凡了。他要负责将欧阳彤和马雁华送回家。待小长假结束,再按原路折返一一接回。 欧阳彤的家住在平度县内一座居民小区里。出于礼节,吕天凡和马雁华也上去坐了一会,并送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 欧阳彤是独生女,与其母酷肖。那是一位五十余岁的中年女性,打眼一看非常知性,温文尔雅,脸上略施淡妆,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说话细声细语,条理分明。 几个人坐在厅里的沙发上说着闲话,时间稍长,吕天凡终觉不太对味。这位妈妈虽然说话蕴藉,但也在旁敲侧击问起他的情况。那架势像极了丈母娘含蓄且颇有耐性地打听未来女婿的状况。 吕天凡坐不住了,抬眼看向欧阳彤,后者低眉垂首,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而马雁华一副与己无关的姿态,自顾自地喝茶吃水果,忙得不亦乐乎。 好容易挨到从欧阳彤家出来,吕天凡只觉后背已经湿透。 “怎么样?被丈母娘审查的滋味不好受吧?”在路上马雁华开着玩笑,显然她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吕天凡叹了一口气,在同学家如此,回到自己家里,那该怎样的状况可想而知。 巧合的是,马雁华的家和吕天凡的家同属一个镇,只是前者住在镇里。 “吕大老板,现在都中午了,就在我家吃饭吧?”到了家门口,马雁华热情相邀。 “算啦,之前不知道你也一同回来,没什么准备,空着手登门不太好意思,以后再说吧。”吕天凡怕极了再出现先前的情况,摇头谢绝。 马雁华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强求,说:“那行,反正咱们两家离得也近,有的是机会。” 当吕天凡驱车在金黄色的田野之间驶向庙岭村,心里充斥着矛盾。一方面归家之心迫切,同时又在苦恼着,如何面对老妈喋喋不休的诘问。 第一百零九章 诡异斗室 面积不大、甚至有些蹩脚的斗室内,晦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息。(.无弹窗广告) 室内没有灯,四周的角落里各杵着一根长长的白蜡烛,一滴滴烛泪缓缓滑落,在原本平整的烛身上凝成一块块奇形怪状的凸起。 这里感觉不到一丝风,然而四根烛火却间或忽闪,仿佛它们的四周隐藏着某种无形的存在,在无聊地拨动着火焰。 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可看见斗室的四周,无论墙壁、地面亦或是天棚,皆涂抹着黑灰色的水泥,光徒四壁,只在某处墙角,不知为何浸湿了一块。 在这间诡异的屋子里,看不到白天黑夜,看不到四季交替,时间的长河也似乎在这里遇到了某种阻碍,停止了流动。 屋子里一床、一桌、一凳,还有一人。 床是普通的铁架床,铺了两张已经破损得有些发黑发霉的草垫子。边缘已经腐烂的破桌子上,摆着一瓶白酒、一只吃了一半的烧鸡、一小堆或红或绿的尖辣椒、一袋开封的面酱。 人是男人,精赤着上身,正伏案大嚼,随着双臂的起伏,胁下蠕动的肋骨清晰可见。 男人撕下一块鸡腿肉,撮起两只辣椒沾了酱塞进不停蠕动的嘴巴里。当他咀嚼的时候还不觉怎样,然而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嘴角竟向一侧歪斜而去。 男人灌了一大口白酒,浓烈的酒气直直上涌,令人不解的是,当这股酒气上升至男人头顶一尺远的空间,竟莫名消失。咫尺之外,除了腐臭,再也闻不到其他的气味。 “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虽然我看不见。”阴测测的声音响起,竟发自歪嘴男的口中,仿佛喃喃自语,却仰着头看着上方的虚空。“我能感觉得到你们的存在,感觉出你们发出的怨念。就像你们能看到我,却看不到我的存在一样。” 男人忽然微闭双眼,似乎陷入某种深思之中,须臾,点点头说:“是这样的,只能看到我,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感觉,安静的、孤苦伶仃的世界。何苦呢?” 微微晃了晃头,男人低下头去,继续向嘴里塞着鸡肉、辣椒,动作缓慢,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掉了一粒食渣,最后大口喝着酒,这瓶白酒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是啊,这是何苦?”男人停下进食,嘟哝道。“在这个世界活着本就是件很残酷的事,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让你们脱离了羁绊,脱离了喜怒哀乐各种情绪的袭扰,从这一点来说,我确实做了件好事。嗯,对,做了好事。” 插在四个角落里的蜡烛凭自剧烈晃动起来,跳跃的火苗映着男人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瘦撅面孔阴晴不定,波谲云诡。 男人“嗤”地一笑,眼光扫向蜡烛。他的笑只是声音,脸上的表情看不到丝毫笑意。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就算我说错了,你们能对我怎样?阴阳两隔,你们能对我怎样?”男人提高了音量,音波在余韵斗室里嗡嗡作响。“世上之人皆以为鬼魂的可怕,是因为他们无知。我岂是这些蝼蚁可比?” 男人的胸口在肉眼可见强烈地起伏,似在极力压抑某种愤懑的情绪。良久,终于平复下来,重新默默吃喝起来。 角落里的蜡烛也渐渐平稳,恢复了间或闪烁的状态。 “好像该感谢的是我才对。你们生前让我享用了皮囊,又以魂魄相伴。可惜的是,无论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丑是俊,死后都是一样的存在。我也一样。” 男人忽又抬头,嘴里因为含着一块鸡肉,吐词含混不清,当他将鸡肉咽净,便发出“桀桀”的笑音,同样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如果你们是在等待我的死亡,将我的灵魂撕碎,那是痴心妄想。因为,”男人仰头灌了一大口白酒,伸出如枯枝般的手抹了一下嘴唇,“在这个世界上,能置于我死地的人还不存在。对于那些蝼蚁,我就是他们传说中的神。除非,除非……” 男人住了口,空洞的眼神对着水泥墙角被浸湿的地方,涣散的瞳孔显示着他正陷入不可名状的情绪之中。 “没有除非,那是不可能的事。”男人忽然挥起了手臂,在虚空中舞动着,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原本歪斜的嘴角更用力地向上翘去。“我是这世上的唯一。” 男人啃净了最后一块鸡骨头,簇起枯指撮着桌面上剩余的尖辣椒,蘸着面酱向嘴里送去。这些寸许见长的小辣椒,打眼一看就是焦辣喷火的那种,男人却吃得面色木然,味同嚼蜡。而剩下的小半瓶白酒,也被他喝凉水一般,“咕咚咚”一口喝净。 苍白的脸上一抹猩红一闪即逝,男人心满意足擦着歪斜的嘴角,抬头对着虚空言道:“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真正等到我老死的那一天,你们早已魂飞魄散,不复存在了。算啦,说这些你们也听不见。” 男人自嘲地摇摇头,开始收拾桌子上的残渣。他从桌子底下拽出一只塑料袋,先将酒瓶子、塑料包装等物捡进了袋子,接着拿出一块抹布,认真仔细地清理着桌面,生怕漏掉一粒残留渣子。 待一切收拾完毕,系住袋口,站起了身。 “好吧,看在你们给我解闷的份上,我再给你们找个伴。桀桀,找个伴。” 男人嘟哝着,从床上拿起一件蓝色的短袖t恤,套在身上,提着装垃圾的塑料袋,缓缓走到门口,“吱”的一声推开了铁门。 随着“咣当”一声,铁门被用力地关上,余音过后,斗室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而屋角的四根白蜡之巅,四簇火苗不再摇晃,凝固般直直向上挺立,纹丝不动。 …… “十一”小长假的前一天,也就是十月六日,一大早,吕天凡辞别父母,后备箱装着父亲为他们每人准备的一袋子新鲜玉米,驾车按原路依次接了马雁华、欧阳彤,以及赵炽、童瑶等人。 这几天在家里呆着,吕天凡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即舒缓安闲,又有些忐忑。母亲并未如先前所想在他眼前唠叨找女朋友的事,恰恰相反,根本就一字没提。 从反光镜望着渐行渐远恋恋不舍的庙岭,吕天凡暗暗自嘲起他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母亲如此,一方面大概是父亲提前打了预防针。另一方面是不想增添他回家的心理负担,两位老人的本意还是非常期望他能经常回来看看。 马雁华自一上车,虽然在努力地掩饰,但是脸上不经意蹙起眉头,显是有着心事。尽管吕天凡开玩笑说马校花看到你这忧郁的眼神,即便西施和林黛玉再生也不过如此。对此马雁华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如往常般接这个茬。 欧阳彤依旧不温不火,仿佛世间的任何事在她心里荡不起丝毫涟漪。反倒是赵炽,虽不像来时般少言寡语,说话却极为谨慎,不时偷看着童瑶的脸色。想来他的妈妈对这位未来的儿媳妇相当的满意,赐予了管控儿子的尚方宝剑。惹得吕天凡等人心里暗笑不已。 回程的车子依然由赵炽把持。车内除了从cd机淌出的音乐,少有人说话。 期间马雁华接了一个电话,那边不知是谁在电话里说了很久,最后被她不耐烦地打断,说现在正往回赶,让对方在高速公路的出口处等她。语气果断且有些傲气。 此时高速公路上的车流虽然远没到拥塞的程度,但也没有来时的顺畅。再多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之后,藏蓝色的本田雅阁终于驶出了高速公路收费口。 在马雁华的示意下,赵炽将车子停在道边,前者与众人打过招呼,连给她准备的玉米都没拿,便下了车。在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卡迪莱克,一名光头男子站在车边,拉开后车门,待马雁华钻进去后,从另一侧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一声轻微的笛鸣,卡迪莱克轿车无声迅速地滑了出去。 “这个马校花到底演的是哪一出?不会是被人抓去逼良为娼吧。”赵炽大大咧咧话刚出口,咧了一下嘴,随后不再言语。 原来是童瑶见他口无遮拦,在后面狠狠拧了他一把。 “你这想法太富有想象力了,你没看那人对她那么谦恭,明显是上下级的关系。”吕天凡笑呵呵说道,回身看了欧阳彤一眼,又问:“马校花是干嘛的?” “她说是做文秘。”欧阳彤随后说出了一个公司的名字,显然名不见经传,吕天凡并没有印象。 吕天凡和赵炽将欧阳彤和童瑶分别送回家,又到冯旭亮家送玉米。冯旭亮本人不在家,据艾霞说这位冯大队长昨天一早接了个电话便出去了,说是有案子,一直到现在都没回家。 回到公司,梁钰正在接待一位中年妇女,二人和她打过招呼,将拎回来的两袋子苞米随意搁在桌子上,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吕天凡刚刚坐定,冯旭亮的电话就来了。 “天凡,回来了?你嫂子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送苞米去了。” “冯队长,你可真够操劳的,大过节的,有家不能回啊。” “唉,别提了,你还记得裴裴那件案子吧?” “怎么了?有眉目了?” “看来你真不知道啊,这儿都传翻翻了,捂都捂不住。昨天早晨发现了新的碎尸块,色魔又出现了。” 第一百一十章 却之不恭 就在吕天凡他们回到k市的前一天清晨,一个捡拾垃圾的流浪汉,在西岭区一片棚户区附近的垃圾箱里,看见一只奇怪的黑塑料袋。 感觉触手柔软的流浪汉,好奇地打开被麻绳扎紧的袋口,随即骇然大叫,委顿于地,入目赫然是一条人的完整臂膀。 彼时有几个路过的人听到动静,皆围过来观看,发现碎尸的消息不胫而走。 几乎在同时,一位清洁工在据此十公里之外的的垃圾箱里,扒拉出一条完整的大腿。 经西岭分局刑警大队组织人力进行大面积搜查,一上午的时间,其余的碎尸块尽皆找到,拼凑出一具完整的尸体。 根据法医现场解剖,推测死者是一位二十岁至三十五岁之间的女性,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十二点至两点之间。 死者生前曾受到暴力性侵,面部有明显淤青,显然被外力殴打所致。死亡原因初步查明是颈部机械性窒息,简单地说,就是被掐死的。 所有的这一切,和两个多月前裴裴被奸杀一案有诸多吻合之处。虽然还有待于进一步的勘验检查,进行诸如尸体切口比较以及精液毛发残留物的dna对比,但是几可断定,两起案件为同一个或者同一伙人所为。 为此,由市局刑警支队牵头,联合古安分局刑警大队和西岭分局刑警大队,组成联合专案组,对这两起恶性案件进行并案侦查。同时将这两起案件列为全市公案。 由于发现尸块之时,有不少路人围观,经口耳相传,这起案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各式各样的真假消息层出不穷。而作案者亦被冠以“色魔”、“幽灵”、“变态”等多种叫法,尤以“色魔”的称呼最具认可。 此案也惊动了市府高层。主管政法的市委副书记和副市长,昨天下午联袂来到刑警支队,当面听取汇报,作了指示,要求警方全力以赴尽快破获此案,还社会之安定、人民之安宁,并允诺了重奖。 冯旭亮作为裴裴被杀一案的主要侦查人员,自然也被调到了专案组。 “三个小时前,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她叫林洁,h省人,二十八岁,生前是西岭区最著名的豪帝夜总会的坐台小姐。” 冯旭亮简便洁说,讲述了案件的基本情况,声音沙哑、疲惫。吕天凡通过他的只言片语,作了上述一系列的推定,案件的大致情况也已明了。他明显感觉到冯旭亮说话期间牙齿咬得“咯蹦蹦”作响,显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的一种暴涨的情绪。 吕天凡默默地听着,心里再次涌起初听裴裴被杀时那种空灵之感,神识几欲脱体而出。自此方明白,彼时因闻裴裴被杀而产生的那种愤懑,不都是酒精的作用。 “需要我做什么?”沉默良久,吕天凡沉声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太压抑了,想找个人说说。”冯旭亮叹了一口气,“从昨天早晨到现在,就一直没合过眼。刚刚吃了点东西,要去寐一会儿。这事你知道就行了,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放下电话,吕天凡长久地坐在大班桌后面发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这类案件搁在他手里,却是千头万绪无从着手,空泛乏力之感。 还有一点不解的是,自己好像对这起案件非常敏感,就像一个看不见的拨片,撩动了他心底最隐秘的一根思弦,从而激起某种负面的情绪。其实以前他也听闻过比这更恶劣的案件,从来都是无动于衷,仿佛距自己是很遥远的事。 难道是裴裴的原因?似乎也不全是。忽然想起,那家豪帝夜总会听名字非常耳熟,柳娅玲以前好像也在那里干过一段时间。 正胡思乱想间,罗杰和赵炽敲敲门走了进来。 “掌柜的,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回来了?咦?你没事吧?”罗杰先是笑呵呵的,却发现吕天凡的脸色不对,不由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吕天凡摆摆手,“刚才老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昨天早晨又发生了一起碎尸案件。” 赵炽刚回来,同样也不知道这件事,说:“怎么?想让我们参与调查?” 吕天凡说:“这样的刑事案件根本没咱们插脚的份儿。真论起侦查办案,跟旭亮他们比起来,咱们小学还没毕业呢。” 罗杰说:“这案子我听说了,街头巷尾议论的多着呢,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样非常一致,女孩子们晚上都不敢独自一人上街了,尤其是那些做夜场的小姐。我也跟小钰小玲她们打了招呼,晚上尽量少出门。” “我也不知怎么了,一听这案子就有些心绪不宁,算了,不想了。”吕天凡拍拍头,从大班桌后面站起来,点了一支烟,向那排沙发走去,边走边问道:“这几天公司怎么样,没出什么状况吧?” “一切都还正常。这几天一共接了五件案子,其中有四件都是查探越轨出墙的,另一起有点特殊,孩子失踪了,委托人已经报了警,还有点不放心,又跑到咱们这里报案。我正准备跟胖子商量一下,把这几件案子分一分。” 三个人团团围坐在沙发上,赵炽和罗杰各自点了一支烟,屋子的半空顿时烟雾缭绕。 罗杰把手里一张烫金字的请柬递给吕天凡,继续说道:“掌柜的,你先看看这个吧。” 吕天凡接过,好奇地打开封里,却见内文写到:“吕老板天凡先生,兹定于十月八日晚十八时在黄海路金冠酒店504房设宴一席,敬请光临。”落款是“匡义社”,同时还有个手写的签名,“匡海”。 “呵呵,这称呼有意思,吕老板天凡先生。”吕天凡笑了出了声,用夹着烟头的手指点着请柬说道,“以前听广播,听台湾那边称呼蒋经国是‘蒋总统经国先生’,当时觉着挺新鲜,没想到这回用到我头上了。” 罗杰说:“这请柬是你们走的那天下午送来的,这上面亲笔签名的匡海,就是匡义公司的老板。据送请柬的人讲,他们的老板说因为以前和你不曾打过交道,给你打电话有点唐突失礼,以后熟了就好办了。” “匡义请我吃顿饭搞得这么正式,要干什么?” “其实不单单是请你,市内的几家较大的私人侦探社都得到了邀请,主要是忠义、顺义、方义这三家。区别就是只给你下了请帖。据说有要事相商,之前不便透露。” “匡义好像还欠了我一份情,现在请虽说有点晚了,不过总比没请强多了。既然如此盛情,那就却之不恭了。十月八号,不就是后天吗?”吕天凡顺手把请柬扔在桌子上,掐灭了烟头。 罗杰笑道:“如果你们今天不回来,明天我也要给你们打电话催呢。” “老大,我跟你一起去吧?”赵炽拿过请柬看了看说。 吕天凡看向罗杰,后者摊摊手说:“多一个人也多了份保障,我感觉问题不大。如果掌柜的也需要我这个保镖出马,也乐意效劳。” 吕天凡说:“好歹我的岳氏散手略有小成,老罗你对我这个高徒怎么这么没信心?赵胖,你还是忙你自己的吧,这点事再搞不定以后我就别在这儿混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吕天凡自己去一趟便可。三个人打心底也没把这当做一回事。 “对了,老罗,你刚才说的那起找孩子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如果怀疑被拐卖,恐怕会在外地,这可就超出了咱们的调查范围了。”吕天凡问道。 罗杰说:“那孩子三岁多一点,爷爷领他逛商场,一不留神孩子就不见了。家人急疯了,到处找不到,就报了警。咱们k市最乱的地方就属西沟和罗洋桥一带。委托人怕孩子被人拐骗被藏匿在那里,自己去转了转,差点没走出来。不知从哪打听到咱们对西沟那地儿挺熟,就委托咱们去查一查。接案子的当日,我就把廷业叫回来了,这事儿就交给他了。” 吕天凡点点头。三人又商量了一气另外的四起案件,罗杰和赵炽分了工,便分头离开了。 吕天凡百无聊赖,便给林梓桐拨了个电话。电话倒是接了,只是听筒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吕天凡问你在哪儿,林梓桐说她在广州,正和同伴逛街呢,明天下午才能回来。吕天凡说几点下机,我去接你。林梓桐迟疑了一下,说不用了,我爸爸会去接我,明天晚上我再跟你联系吧。 放下电话,走出办公室,见梁钰正在那儿摆弄他捎回来的苞米,过去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公寓去了。 第二天,吕天凡老老实实在公司里上了一天班,下午还和赵炽一起出去,暗暗跟着一个调查对象在市内转了一圈,结果是一无所获。 晚上接到林梓桐的电话。林梓桐说她已经到家了,问他明天能不能带她吃火锅,她有些馋了。吕天凡爽快地答应。 早晨吕天凡起的有点晚,等他到公司的时候,都快到九点了。这一天是小长假结束、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辅一推开公司的大门,吕天凡不由一愣,刘洋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贤芳下榻 其实吕天凡对于刘洋并未抱多大希望,当初和她谈话,将所掌握有关她的一切和盘托出,临走之前故意展示了自己的异能,目的就是让她知难而退。 退一步讲,因为他吕天凡的所为,使得刘洋提早摆脱了名存实亡的婚姻羁绊,可以专心等待鬼手查恩,对她本人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失去了报复目标,刘洋自然没有再呆在公司的必要,他吕天凡也可以不用做那种令人头痛的取舍选择。 然而,刘洋却出乎他意料回来了。 今天是小长假后上班的第一天,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包括被罗杰安排到西沟查找失踪儿童的张廷业。 除了刘洋,公司里还多了一位贵客,一个大约两岁多、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此刻小男孩站在一张桌子上,手里抓着一只皮球,咿呀乱叫,在他的周围围着梁钰、林少宗等人,在逗弄着他,嬉笑声不断。 因为吕天凡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小男孩似有所觉,亦停止了玩耍,水灵灵的大眼睛随着众人,茫然地望了过来。 刘洋俯到小男孩跟前,指着吕天凡说道:“念念,叫叔叔?” 小男孩望望刘洋,低头瞅了一会儿皮球,再抬起头,张了张小嘴,终究没有出声。 原来这个叫念念的小男孩,就是刘洋和鬼手查恩的孩子。 吕天凡一瞬间便明白了刘洋的心思,带着孩子来,就是在向他表明心迹。于是叫过柳娅玲,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笑着点了点头推门出去了。 走到桌前,吕天凡矮了矮身子,使得念念可以直接平视他,柔和说道:“你是念念吗?” 念念看着吕天凡,使劲点了一下头,又转过脸看了一圈众人,低头摆弄着皮球。就在大伙儿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他手一松,皮球滚到了桌子上,随即张开白乎乎的小手,脆生生说道:“叔,叔,抱。[.超多好看小说]” 笑声轰然四起。 …… “想清楚了吗?” 吕天凡把念念放到大班桌上,他则站在一边照看着,任凭小东西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 “想清楚了,只要老板不嫌弃小女子才疏学浅,愿效犬马之劳。”刘洋站在桌子的另一侧,一边注意看着念念,一边微笑说道。 吕天凡亦笑道:“这话该我说才对。以你的大才,到哪都会是炙手可热,我这座小庙倒是委屈了你。” “老板你真会说笑,像我这种旁门左道,算得哪门子大才。如果有战争,我也许会是另一番模样。现在是和平年代,我想在这里会找到用武之地的。” 不甘寂寞的念念,一屁股坐在桌面上,伸手去抓电脑鼠标。刘洋要去拦,却被吕天凡挡住,说“让他玩吧”。念念抓起鼠标看了半天,随手扔掉,又去抓鼠标垫。抓在手里“咯咯”笑了起来,引得吕天凡忍俊不禁。 最后念念撅着小屁股站了起来,把鼠标垫递向吕天凡说:“叔,叔,给。” “谢谢念念,你真乖。”接过鼠标垫,吕天凡张开双臂做出搂抱状,哪知小家伙没理这个茬,转身趴在桌子上继续玩起了鼠标。 “念念?”吕天凡低声念叨一遍,看着刘洋说。“你起的名字?” 刘洋微微一笑,似是知道了吕天凡所想,说:“这是小名,大名叫肖念,都是我起的名字。过节前两天,我到当地派出所,给孩子改了名。他现在叫查念了。” “据我所知,给孩子改姓需要父母双方都签字,肖鹏他同意吗?” “这是我和他离婚的条件之一。[]” 两人正说着话,敲门声起,柳娅玲和梁钰抬着一只大纸箱走了进来。 只看箱子外表面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就知道这是一个儿童玩具。不言而喻,这是吕天凡买给查念的礼物。 “老板,你这是……?” 刘洋待要推辞,吕天凡摆着手说:“这是遥控电动火车,从小我就喜欢玩这玩意儿,我想男孩子都会喜欢的。一点心意,你千万别见外。” 梁钰站在桌边,摆出个拥抱的姿势说:“念念,乖,跟阿姨出去玩儿。” 查念开始并不做理会,梁钰叫得急了,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嘴里叫着“妈妈”,奔刘洋去了。 柳娅玲灵机一动,撕开硬纸包装,拿出一截红彤彤的火车头,一边在手里摇晃,一边叫着念念的名字。 查念停住了脚步,眼睛一会儿看着妈妈,一会看着火车头,终于抵不住物质的诱惑,转过身子,张着小手朝柳娅玲走去。 “他答应可以给孩子改姓,同时我要让出房子,净身出户。房子是我们俩婚后按揭贷款买的,剩余的房款由他一人偿还。”柳娅玲和梁钰抱着孩子走后,刘洋继续说道。 “那你现在住哪?” “我在外面租了一处房子。我的父母去年把他们在市内的房子卖了,搬到了郊区,他们喜欢那儿的新鲜空气。我离婚之后,他们过来帮我照料孩子。我们商量好了,过两天父母就会把孩子带到他们那儿去住,到了上学的年龄再回来。这样我也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专心工作了。” 吕天凡注意到刘洋说话的时候,眼圈微红,便安慰道:“钱财身外之物,失去了可以赚回来。在这里干上两三年,保你再买回套房子。这样,你父母回去的时候,让老罗送送吧。还有,你也别租房子了,暂时就到楼上跟小玲小钰她们做个伴,你看行吗?” …… 虽说已是入秋的季节,然而夏日的炎热仍迟迟不肯离去,尤其在这正午,炙热的炎阳透过大玻璃窗直射而入,罩在身上有股焦燥的感觉。 店内的空调依然吹着凉风,吹散了刚刚冒出火锅锅边的腾腾蒸汽。 顺着蒸汽飘去的方向,吕天凡看见坐在火锅店门边一张桌子上的两个青年,守着一只大火锅正吃得热乎,不时地斜着眼睛向他这边望来,丝毫不再避讳。 这已是他第三次和这两个人碰面了。 第一次吕天凡和林梓桐故意钻进人流密集的商场,最终甩开了两人,或许会被认为是误打误撞。那么第二次,当两个人追上那辆出租车,发现车内是空的时候,自然会明白吕天凡已经发觉了他们的存在。 于是这一次两人便不再隐秘行踪,堂而皇之跟屁虫一般缀在身后。若吕天凡看向他们,便回以挑衅的目光,威吓之意昭然若揭。 林梓桐说是有点馋火锅了,但真正吃得却很少,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吃不下去?”吕天凡收回目光问道。 “这两个鬼魂似的吊在身后,本大小姐实在没胃口了。”林梓桐唉声叹气地说。 “你就当没有这两人,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实在厌了甩了就是。” “如果不是还有些乐趣,我早找张岳这混蛋算账去了。” “这就叫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来,多吃点。”吕天凡从锅子里捞出一块涮熟的羊肉片,夹到了她的碗里。 林梓桐并没有马上就吃,而是用握着筷子的手撑住下颚,低声问:“想好了吗?等一会怎么甩他们?” 吕天凡知道这妮子玩心挺重,不答反问道:“吃完饭准备去哪?” 林梓桐有些难为情地说:“实在不好意思,人家这两天不太方便,那个……来事了。” 吕天凡先是一呆,接着明白过来,老脸一红,避开她的目光,灌了口啤酒做掩饰,然后说道:“一会儿咱们去看电影吧?” “那他俩……?” “就当是免费保镖了。等看完电影,再跟他们玩玩。” “嘻嘻……” 随着低低的笑声,林梓桐把吕天凡夹给她的羊肉送进了嘴里。 电影城并不远,距离他们吃饭的地方,也就十几分钟的脚程,在一家综合大商场的五楼。 因为都在赶赶假期档,影城内十几个小放映厅上映着几部国内外不同风格的电影。在售票窗口周围悬挂着十几部电影的海报,其中一部分是很早就过了放映期,尚未撤下。其中就有徐嘉仪主演的《传奇西厢》的电影海报。 这部电影也过了公映期,海报的画面失去的原有的色彩,有些微黄。 吕天凡和林梓桐在电影选择上发生了分歧。吕天凡喜欢看好莱坞硬汉大片,林梓桐却想看一部港产的爱情喜剧片。讨论了几分钟,吕天凡终于让步。买了票,离放映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就开始逛商场。 最后,当俩人回到放映厅,手里多了一包衣物,这都是吕天凡买给林梓桐的。 那两个跟屁虫没有跟进放映厅,就坐在门前的休闲桌边喝饮料,一副耐心守候的模样。也难怪,黑灯瞎火的,若再因被电影情节吸引走了神,不跟丢才怪。 少了这层羁绊,俩人的电影看得很开心,至始至终握在一起的手就没松开过。 直到电影快结束的时候,林梓桐方悄悄问道:“咱们怎么甩他们?要好玩点的。” 吕天凡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林梓桐小嘴聚成了“o”型,喜道:“这样也行?你怎么想到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匡义之约 随着人流从放映厅出来,在外面耐心守候的跟屁虫刚刚看到他们,二人就在这二位的眼皮底下分了开来。 林梓桐提着那包装衣物的袋子进了女厕所,吕天凡则就近找了个张休闲椅子坐了下来,其位子离着跟踪他们的人不过七八米的距离。 那两个年轻人站起了身子又徒然坐下,两双眼睛在吕天凡和不远处的女厕所之间来回转悠。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年轻人的神色既紧张又疑惑,吕天凡毫无离去的迹象,他甚至叫了一杯咖啡,从墙角的一排支架上抽出一本电影画报,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而林梓桐那边也毫无动静,仿佛掉进了厕所里一般。 他们当然明白对方正在想办法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却不知道搞的什么名堂。 另一个放映厅开始散场,轰然涌出的人群,大半人钻进厕所里排队入恭。 从女厕走出三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其中那个金发长腿戴着墨镜的女郎,引起了正盯着厕所眼睛已经发酸的一个年轻人的注意。 年轻人正要提醒同伴,同伴却抢先碰了碰他,转过头来,赫然看见不远处那张桌子上依旧摆着喝空的咖啡杯和电影画报,而两秒钟前还坐在那儿的吕天凡,竟不见了。 在他们附近有十几张这样的用四条细腿支撑的小桌子,四周摆着数目不等的折叠小椅,底下根本不可能藏人。二人霍地站起了身子四处张望,因为刚过完小长假,影院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所有的一切均一目了然,就是没有吕天凡的踪影。 两个人相顾骇然,这人消失得也太不可思议了。先前的年轻人猛然省起那个似曾相识的金发女郎,回头再找时,已芳踪湮渺。 此时金发女郎刚好拐过墙角,在从两人视线视野之内消失的瞬间,似不经意回头瞅了一眼,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浅笑。[.超多好看小说] 金发女郎随着人群走进电梯,当梯门合拢之际,冷不防肩膀被拍了一下,转头看时,吕天凡不知何时就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抱在胸前,斜靠在墙上,一脸懒散的笑意。 众目睽睽之下,金发女郎旁若无人地摘下墨镜和假发,塞进手袋,露出了林梓桐的本色,笑嘻嘻说道:“那两个傻瓜还在找呢。” 吕天凡指了指她的风衣袖口说:“你穿新衣服的时候,不摘商标牌吗?” …… 吕天凡把林梓桐送回家,独自乘出租车来到黄海路金冠大酒店。请柬上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六点,他来早了近一个小时,便在附近找了一家网吧,消磨了一会儿时间,在还差五分钟的时候,方不慌不忙走进了酒店。 在报过匡义的名号之后,他被一个俏丽的女服务生带到了包房。偌大的屋子正中央大圆桌旁,围坐了三个人。见他进来,中间一个四十余岁的大汉当先站起,含笑问道:“苍眼的吕老板?” 吕天凡双手抱拳,微鞠着身子谦恭道:“不才正是吕天凡。” 大汉哈哈一笑,拉开椅子迎了上来,伸出了手说:“我是匡海,吕兄弟的大名如雷贯耳啊,真是幸会。” 吕天凡亦连忙伸手回握,口称不敢。 匡海对吕天凡非常客气,拉着他介绍了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位四十岁左右、戴着近视眼镜面色凛然的男子,是“方义”的老板方易。另一位三十岁许,圆圆的脸上挂着似乎永不会消失的笑容,他是“顺义”的老板吴开顺。 “方老板应该叫方律师更合适,在我们市也小有名气。他的商务调查社和律师事务所相铺相成,互为依托,真让人羡慕。吴老板是我的兄弟,我们曾经一起在匡义共过事。不过现在吴老板自立门户,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我这个做哥哥的看了也非常高兴。来,吕兄弟,请坐。” 匡海三言两语介绍了方易和吴开顺的情况,热情地将吕天凡让到了他旁边的位子。 坐下后几个人又是一阵寒暄,匡海也简略的说了他自己的情况。原来这位匡老板在部队转业之后,曾经在省城是一名刑警,六七年前辞职下海,回到老家k市开了这么一家私人侦探公司。 作为警察这个行业,不论是个人权利还是声望收益,彼时在社会上都属于热门职业,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托关系走后门想进来,而匡海却在四十岁左右正当打之年选择了退出,其中必有隐情。他不说,吕天凡自也不能冒失发问。 “我听说‘苍眼’开业不过一年有余,生意做的红火,隐有后来居上之势,看来吕兄弟经营有方啊。不知道吕兄弟以前是做什么的?” 说话的是方易,他扶了扶眼镜,声音有些发尖,也许是做律师经常上庭辩护的缘故,音调至少比普通人高了好几度。 在座的几个人,只看面相就知道吕天凡的年纪最小,叫他吕兄弟并不为过。何况人家先自爆了家底儿,他出于礼节也要投桃报李说点什么。 不知为何,吕天凡心底下的感觉,这几个人对他并没有恶意,相反似乎刻意要交结他。 “不瞒各位前辈大哥,小弟去年刚来到这里,因为到处找工作无果,没办法才想起自谋职业。在这之前做过几样临时工,最长的也没有超过半年的。”吕天凡一脸的苦笑。 匡海讶然道:“像吕兄弟这种人才竟然找不到活儿干?呵呵,早知如此,我匡某必三顾相请。” 众人笑了起来。 吴开顺轻声问道:“匡老大,现在……上菜么?” 匡海说:“‘忠义’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守时。既然吕兄弟都到了,咱们也不必等了。” 吴开顺便叫过侍立在门口的女服务生,示意她可以上菜了。 趁着这功夫,匡海低声对吕天凡说:“一个多月前,天筹人寿忽然派人来找我,除了返还了欠我的费用和道歉之外,还给了一些补偿。虽然这点钱未必看在我眼里,但他们的态度变化得这么快我都有些不适应。后来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坑我的那位肖副总下台了,而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老弟你,说起来我还要好好谢谢你。” 吕天凡说:“匡老板客气。我主要还是为自己打算,匡老板你这儿只不过顺手代劳。虽然那时候互不相识,但大家总归是同行,不能让人小瞧了不是?” 匡海定定看了吕天凡片刻,随即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不能让人小瞧了’,好,就冲着一句,我匡某认你这个兄弟。以后如有需要,尽管说话。” 吕天凡连忙表示谢意。说话间,服务生把一盘盘热腾腾的菜肴端上了桌,还抬来两箱啤酒。 待服务生为每个人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匡海举起酒杯,说了些欢迎吕天凡之类的场面话,几个人碰了杯子,一饮而尽。 闲谈间,吕天凡方知,原来k市的这几家私人调查社,组成了个类似于商社商会那种松散的社团,以匡义牵头,成员除了现在的三家之外,还有尚未露面的的忠义。 当然现在叫它“社团”还有些牵强,这里既没有章程,也没有行规,几个社团老板不过轮流坐庄,定期在一起坐坐,喝喝酒聊聊天,交流一下各自的心得,或者某起案子遇到了难题,相互帮衬一二。 当然k市的所谓私人侦探公司远不止这么几家,其他的不是规模太小就是信誉度太差,基本都给排了出去。匡海这次邀请吕天凡到场,无疑等于承认了苍眼公司所处的地位,成为了他们这个小团体中的一员。 匡海看了看表,皱着眉头说:“忠义还没到,我就先说了吧。其实这次我找大伙儿来,有一件事要商量一下。节前我接到一个通知,在西安有一个培训班,内部的,主要是侦查技巧的培训和适用法律的讲解,为期半个月。参加培训的人员需要被邀请才行。我这里只有一个名额。” 说到这里,匡海顿了一下,看了看方易和吴开顺,转向吕天凡继续说道:“吕老弟,在你没来之前,我和方律师、开顺商量过了,这个名额就给你了,你亲自去或者派个得力的兄弟去都行,去听一听开开眼总是没错的。据我所知,讲课的都是刚刚退休的老侦查员,不论经验阅历还是见识,给我们当师傅绰绰有余。费用问题都算在老哥头上,就当是我们送你的见面礼。” 吕天凡当然明白这是匡海为天筹人寿的事对他的回报,但他打心底没将这类培训班当回事,举起酒杯向在座的三位敬酒表示谢意,说的很热情,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 放下酒杯,吴开顺笑道:“吕老板也许不知道,刚才匡老大说的培训班,和现在社会上办的乱七八糟的培训班可不一样,很多人想去却苦无门路。匡老大也是凭着自己的人脉,为我们k市的私侦行业争了这么一个名额。怎么说呢,上一次办班是在两年前,当时匡老大让我去了,回来不长时间就开了自己的公司。” “哦?”吕天凡眉毛微挑,正待详细询问,房门忽然被推开。 “匡老大,实在对不住,兄弟来晚了,当自罚三杯,祈望恕罪则个。” 随着话音,大踏步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秃头壮汉。吕天凡抬头一看,竟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潘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狭路相逢 吕天凡在酒吧里曾见过潘忠一次,彼时和他一起的除了张副市长的公子张岳,还有九爷的手下五阿哥,印象深刻。自此他才知道,原来这位潘忠就是忠义私人侦探社的老板。那么一切都已明了,跟踪他和林梓桐的人,必是出自忠义。 潘忠自然也看到了吕天凡,先是一愣,接着轻哼一声,冷笑道:“嗬,来新人了。” 言毕,自顾自大马金刀坐在靠外侧的一张空椅上,招呼房间服务生启开两瓶啤酒,倒满一杯举起说:“匡老大,方律师,李老板,老规矩。” 潘忠连干三杯啤酒,将只剩下酒沫子的空杯矗在桌子上,看着匡海道:“匡老大,你旁边这位廉价的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 “廉价的老板?什么意思?”匡海眉头微蹙,“吕老弟,你们认识?” 吕天凡看着潘忠淡淡说道:“这位想必是忠义的潘老板吧?我和潘老板见过一回,当时潘老板把我比作市场里的白菜,所以说是廉价。不过刚才我才知道,来这里的白菜恐怕不止我一颗。” 方易和吴开顺相顾莞尔。 潘忠冷冷道:“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当心祸从口出,后患无穷。” 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这两个人分明有着嫌隙。匡义连忙打圆场:“呵呵,潘老板,你不知道啊,这位就是我先前提起的苍眼的吕兄弟。” 潘忠眉毛一扬,诧异道:“你是吕天凡?” 吕天凡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说:“和‘白菜’一样,吕天凡这三个字也就是一个代号而已。” 这回连匡义都差点乐出了声。 潘忠定定看着吕天凡,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很好,只是不知道吕老板的腿脚是否和舌头一样利索,否则就要当心晚上走路摔跟头了。” 匡义脸色一变,沉声道:“潘老板,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过言语上有些得得失失,难道非要计较个一二不成?” 潘忠仿佛没听见一般,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抹了一下嘴唇说道:“匡老大,我听说西安那边又开始搞培训,还要发个什么结业证。你的手里有一个名额,不知道哪位兄弟有这个荣幸?” 匡义说:“难道潘老板也对这个有兴趣?我记得上次给过你一次名额,却被你拒绝了。怎么这一次又想起来了?” 潘忠说:“这次不一样,西安那边有点官办的色彩。2002年底,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商标局调整了商标分类注册的范围,其中新增了侦探公司和寻人调查等项目。虽然允许注册并不意味着禁令已开,不过那也是早晚的事。如果有了那么一个结业证件在手,一旦开启禁令,就要好办得多。” 匡义不动声色道:“你倒是坦诚。不过可惜,在你没来之前,我已经把这个名额送给了吕兄弟。” 显然,他对潘忠辅一到场就对吕天凡言语威胁有些不满,语气中不乏阴冷之意。 潘忠毫不在意,垂下眼帘,一只手在桌子上摆弄着空酒杯,淡淡地说:“这个名额是你匡老大的人脉一手促成,兄弟本不应该多说什么。不过据我所知,匡老大可是以k市的名义要下的名额,怎都得有个说道吧?” 他的言外之意,名额虽然是你匡海要来的不假,却冠以整个k市私家侦探行业,若仅凭个人的意愿随便给了人,便有点说不过去了。 “潘老板,匡老大和我们商量过,我和吴老板都是赞成的。因为吕兄弟先你而来,所以就把这个想法跟他说了。”坐在一旁的方易笑道。 即使重新投票,匡海、方易和吴开顺三票对潘忠一票,占绝对多数,事情已经板上钉钉,无可更改。 潘忠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紧盯着在手里把玩的空酒杯,被刮得铮亮的秃头在灯光下闪闪耀眼。[] 沉默了片刻,潘忠忽然一笑,摩挲了一下秃脑门,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一口喝净,放下酒杯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说什么了。匡老大、方律师、吴老板,你们慢慢喝,兄弟还有事,恕不奉陪,先走一步了。” 说毕站起身,忽又看向吕天凡道:“我不管你背后谁在撑腰,不过我潘某绝不会平白无故放空话,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了。” 吕天凡先是一愣,他不明白潘忠所说的撑腰指的是谁,他也自始至终没指望过找谁来撑腰。当然,他也听出潘忠言语中的恫吓之意,也不为意,当下懒散散地叫道:“潘老板,有件事还是说出来的好。” “什么事?”已经走到门口的潘忠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我知道你有两个兄弟这些天经常吊在我身后,我也玩腻了,你把他们撤回去吧。如果再看见,别怪我不客气了。” 潘忠冷哼一声,转身拽门离去。 吕天凡最后一句话,等于彻底和潘忠撕破了脸皮,双方再无回旋的余地。 匡海面显忧色,强笑道:“吕老弟,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你和潘忠有底隙,早知这样,我就不会……” “没关系,”吕天凡不在意地摆摆手,“干我们这行怎会没有个磕磕碰碰。再说,我知道匡老大你是好意。” 吴开顺问道:“吕兄弟,你和潘忠怎么结的怨?如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匡老大出面说和说和。匡老大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吕天凡哪能说出林梓桐的事,只是苦笑道:“几位老哥的好意心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这件事不说了,咱们喝酒吧,来,我敬诸位哥哥一杯。” 匡海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没说出口,应和着举起了杯子。 因为有了这个插曲,酒局余下的气氛显得沉闷了许多。几个人只是相互交流了一些接的案子以及跟踪调查的方法,吕天凡听了一会儿,感觉他们所做的都差不多,也没什么新意,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便提出告辞。 匡海亲自把他送到了楼下,同时把一张请柬摸样的信封交给他,说:“这是前两天刚刚邮到的,里面有时间地点,拿着这个就能去听课了,费用我已经交过了。” 吕天凡接过说了声“谢谢”,握了手正要离开,匡海忽又拉住他说:“吕老弟,你对潘忠了解多少?” 吕天凡摇摇头。 匡海左右看了看,他们正站在大堂门口处,时常有来往近处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便指了指靠墙边一圈沙发说:“坐一会吧?!” 两人坐到沙发上,各自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匡海始慢悠悠说道:“潘忠绝对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平时为人还算仗义,就是有点倔,上了脾气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瑕疵必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说的话绝对不是简单地吓你一吓。” 说到这里,匡海瞅了吕天凡一眼,却见后者依旧表情木然吸着烟,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吕老弟,要不这样吧,你晚上自己回去,路上恐怕不太安全,我给你找两个有武技的兄弟跟着,以防万一。” “不至于吧,匡老大,现在才几点?”吕天凡愕然道。 匡海苦笑道:“吕老弟啊,你知不知道潘忠的另一个身份?” 吕天凡再次摇头。 “‘忠义’商务信息调查社是西岭九爷属下的公司,你该猜到潘忠是谁了吧?” “难道潘忠是五阿哥的人?”吕天凡想起在五月酒吧,潘忠和五阿哥、张岳呆在一起,故有此一问。 “潘忠不是五阿哥的人,他是九爷的人。九爷手下有五个阿哥,潘忠就是六阿哥。” “什么?”吕天凡吃了一惊,一震之下,夹着的半截烟灰掉到地上。“潘忠是六阿哥?” “不错,这个连方律师和开顺都不知道,唉。”匡海叹息一声,若不是看到吕天凡不以为然的样子,也不会告诉他这件事。 吕天凡也在叹息,千躲万躲,终于没能躲过九爷的势力,而且还和三个阿哥产生了嫌怨。 吕天凡从金冠酒店出来,时间刚过晚上九点。他谢绝了匡海要给他找帮手的建议,就这么独自一人走到街上。 已是深秋的季节,白天还炎热似火,晚上便凉意袭人。街道两旁夜灯高悬,车流不断,却少有行人。 吕天凡并没有叫出租车,而是在人行道上踽踽独行,他也有苦衷。若依旧像以前一样是孤家寡人,他大可以想个法高飞远遁。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他想走,没人能拦得住。 现在却不行。他的身后还有个公司,有那么些人。他走了,可不敢保证九爷的人会去找他们的麻烦。这些人可没有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异能。 如果潘忠确实找了人要在半路截他,唯一的办法只有去面对,而且,他还想试试自己的岳氏散手到底练到了何种程度。 前方过了道口就是他经常去的天通渔港,再往前大约十分钟的脚程,就到了欧阳彤住的小区。吕天凡便不再向前走,悠悠荡荡向左拐去。 走了一段路,街灯暗淡下来,似乎连天空中的月色也开始阴暗。在他的右侧,有一条幽暗的胡同,便毫不迟疑钻了进去。 吕天凡并没有走远,就倚在胡同口的墙边,点了一支烟。刚抽了一口,外面响起急促的开关车门的声音,接着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来了? 吕天凡心里一阵冷笑。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初试身手 吕天凡从金冠酒店出来,没走多远就发现一辆蓝色金杯面包车,慢悠悠缀在身后。对方的行为目的非常明显,显然不渝被他发觉。 车的玻璃窗贴着单向透视太阳膜,瞧不清车里坐了多少人。单单就是这么明目张胆地跟着,就能给人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 吕天凡也不例外,他希望对方下车,因此才有了刚才突然钻进胡同里的一幕。 这个胡同的确是名副其实的“胡同”,在高高的人行道路基之上,且也仅能供三四个人并行的宽度,这辆面包车根本就开不进来。 脚步声忽然顿住,“啊”地一声惊呼,显然吕天凡此举让对方猝不及防。这些人本以为此时吕天凡恐怕正在胡同里没命地奔跑,哪想到却在这里叼着烟悠闲地等着他们。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说话。 对方一共四个大汉,其中就有白天跟踪他和林梓桐其中的一位,其余三人皆是面生,虽然都空着手,却俱都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 “你们是给六阿哥带话的,还是准备立刻动手?”吕天凡倒率先懒洋洋开了口。 他从容的态度更是大出几个人意料之外。当先的汉子冷哼一声,闷声说道:“即带话,也要给你松松筋骨,长长记性。” “什么话?” “六阿哥让你离梓桐那妹子远点,滚得越远越好。” “就这句?” “就这句。” “说完了?” “说完了。” “那就开打了?” 话音未落,吕天凡左腿向前踏出半步,右手握拳鞭子一样甩了过去。 他和这个领头的汉子相距不远,也就一个半身位。迈了半步,对方正好在他的一臂之距,借着右腿蹬地的冲力。“啪”,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拳锋正中汉子的鼻梁。[.超多好看小说] 吕天凡这一拳并非岳氏散手某一招式,他甚至都没摆出岳氏散手的起手式“开花”,就这么一拳随意击了出去。但是发拳的力道,绝对是按照罗杰的教授,刻板地将蹬地之力沿腰腿瞬间传与手上,击出了他有生以来最为快速有力的一拳。 汉子其实也有些功夫,原本不是这么不济。只是他没想到表面上处于绝对劣势的吕天凡,竟然敢先动手,再加上这一拳击出的速度确实够快。只觉一块暗影在眼前一闪,便已中招。 除了拳头与鼻子发出的撞击声,还有令人牙根发痒、细细骨裂的脆音,亦清晰可闻。汉子后退两步,随着一声嗥叫,双手捂住脸蹲了下去。 吕天凡的感觉也并不美妙,除了拳锋处疼得几乎麻木,手腕也倏地一紧,似要断裂般地一扭。他明白,幸亏有这几个月击打沙袋铜人的经历,否则只这一下,他的手腕恐怕就会骨折。 “怎么了?不是让我松松筋骨么?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块儿上?”吕天凡甩了甩右手,脸上却带着戏虐的神色,瞅着另外三个人。 这三位正呆站着发愣。先前那个汉子,不仅是他们的头头,而且还是几个人中武技最为高明的一个。若他连半个回合都没走过,甚至没来得及伸手就被揍趴下了,他们上去岂不是白给? 便在此时,蹲在地上的汉子忽地一跃而起,嘴里胡乱嚷着标准的国骂,以及要杀了你之类的狠话,合身向吕天凡扑来。 他的脸上被血污沾满,鼻梁子明显塌陷了下去,面露狰狞之色,目呲尽裂,宛若披头厉鬼现世。 吕天凡也不忙乱,那汉子已被打昏了头,出手毫无章法可言,表面上看挺吓人,却正中他的下怀。只见他左脚横跨一步,让过正锋,右臂随式上扬,身子略略后仰向右扭转,借着这扭转之力左拳封了出去。 这一招确实是岳氏散手的正宗招式,名曰“燕掠”,与太极拳的四两拨千斤有些类似。 吕天凡这一拳打在汉子的右腮上,虽然只用了七分力,加上汉子本身的前冲之力,以及他阴险地伸着右腿做绊,汉子庞大的身躯竟凌空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滑了下去,自此彻底失去了战力。 吕天凡信心大振,也来了兴致。双脚左前右后开立,屈膝呈虚步,双臂一前一后展开,摆出了标准的岳氏散手格斗预备式,“开花”。 这和电影电视里演得黄飞鸿摆的架势颇为相似,只是动作没有影视剧里面那么大开大合,配合着刚才击飞汉子的惊悚效果,果然潇洒洁畅,气势非凡。唯一有点煞风景的是,他那只永远不离身的背包褡裢似得吊在身前。 剩下的三个人被彻底镇住,面面相觑,却都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眼前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喂,哥几个,琢磨什么呢?谁再来?”吕天凡前伸的手指勾了勾。 眼见那几位依旧立在原地呆若木鸡,不由得有些气馁。他这个开花预备式,虽然好看,因为双腿微屈,站久了还是有些累,便直起身子,向前走了两步,对面的三人竟一同向后退却。 吕天凡哭笑不得,摇摇手说:“就你们这样还出来找场子,丢人都嫌不够。” 说着,从背包里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叠百元票子,大概有千多块钱,走过去扔在还躺在地上的汉子身上,转回头对两外三人说:“你们既然不打,那我就不奉陪了,拉他去医院看看吧。” 这时,那三个人忽觉眼前一花,刚才还站在他们前面的吕天凡,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三人正自惊疑不定,懒测测的声音却响自身后:“替我向六阿哥带个话,冤家宜解不宜结,吕某人不愿惹事,也不怕事,自此之后,是敌是友,或者形同陌路,六阿哥一言可决。” 猛回头,却见吕天凡正站在他们身后六七米远处的道边,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臂上扬,正在招呼由远处驶来的出租车。 一股寒意自三人心底升起。他们三个人正站在胡同口,吕天凡若要出来,必须得从他们身旁经过。他们倒不敢横加拦阻,关键是这人是怎么一瞬间就出来的,他们竟毫无觉察。 眼看着吕天凡乘上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三人均暗暗吁了一口气,才发觉身上已被冷汗湿透。不知谁提醒了一句,方醒悟还有个受伤的同伴。于是两个人急忙上去搀扶,另一个则慌忙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 “……结果还是被匡海说中了,潘忠派了四个人守在门口,不过被我打趴一个,其余的三个被唬住了……” 因为唯恐牵连到公司的其他人,第二天一早,吕天凡就把罗杰和赵炽叫到一起,把他与张岳以及六阿哥等人结怨的经过和盘托出,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当然有关这件事情的起因,涉及到林梓桐的部分,吕天凡说的极其简单隐晦,但也不难让人揣测到事实真相。 罗杰和赵炽听得惊讶不已,后者更是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老大啊,真有你的。为了抱得美人而归,同时得罪了黑白两道的势力,我想不服都不成。” “掌柜的,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罗杰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据我了解,西岭九爷还是很守道上的规矩,就事论事,就人论人,没听说他曾搞过株连九族那一套。只是我对那些阿哥们还不托底儿。” “不怕一万,要防万一。因为徐嘉仪的事儿,还不知道八阿哥的态度,现在我又同时得罪了五阿哥和六阿哥。如果奈何我不得,对于其他人,他们明的或许不敢胡来,谁敢保证他们暗地里不设套使绊?” “你想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罗杰诧异地看了吕天凡一眼。 “嗯。大伙儿都是一个锅里搅勺子的,也不是外人,没什么可隐瞒的。”吕天凡点点头。 罗杰说:“下午我去约一次三阿哥,探探他的口风。三阿哥是九爷的智囊,九爷名下的打扮产业均出自他的策划。四阿哥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其余的三位你们都知道了,属于打打杀杀冲锋陷阵的人物。” 吕天凡说:“行。还有就是,咱们三个人一定要在公司里留一个坐镇,以备不测。” 赵炽以一种异样目光看着吕天凡,那眼神透露的意思,全公司就他有些不务正业,晚来早走,经常一整天看不见个人影,也不知道忙活些什么。吕天凡自然明白,只作不见。 罗杰说:“少宗和廷业的身手没问题,李琦、小钰和小玲尽量减少独自外出吧。” 赵炽说:“还有刘洋呢。” 罗杰笑道:“咱们这些人,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她了。” “为什么?” 罗杰抬头看向吕天凡,见后者耸耸肩,便说道:“鬼手查恩这个名字,我第一次还是从掌柜的嘴里听来的。后来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人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以心狠手辣著称,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刘洋只需报出鬼手查恩的名号,或者亮出鬼手的独门绝技‘天女散花’,恐怕没人敢动她分毫。谁敢保证这个煞星从监狱出来之后,不会疯狂报复?即便是九爷本人,也要退让一二。” “鬼手查恩?”赵炽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女散花 吕天凡一人捅的篓子,却累得众人提心吊胆,很不好意思。他含含混混讲了事情的大概,着重渲染了九爷黑道枭雄的身份,以及张岳那个做副市长的爹,目的自然是想引起大伙的重视,不要当做儿戏来听。至于林梓桐那边则一语带过。 说完这些事,吕天凡还煞有介事地做了自我检讨。也仅仅说了个开头,便被七嘴八舌的议论所打断。 令吕天凡哭笑不得的是,诸人议论的竟是如何把阿哥们的嚣张气焰打回去,根本没把他说的麻烦当回事,似乎他这个苍眼已经有了同九爷平起平坐的资本。 这件事说到底只能私下里解决,采用的肯定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包括掐架威胁乃至于登门讨战,在这方面对双方来说是公平的。不同的是,主动权操在阿哥们一方。 李琦提了个大胆得近乎匪夷所思的建议,他说九爷的家底儿都在西岭区,这些既是他的立身根本,也是他的负累。光脚不怕穿鞋的,咱们可以折腾他这些企业场所,让他的人疲于奔命,这样直接就戳到了阿哥们的痛处,不愁最后他们不服软。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个建议的确可行。他们这个苍眼公司,除了房子,根本没什么固定资产一说。公司是否存在全凭工商所一纸凭证,只要人在,随时可以再干起来。九爷的那些公司可是实打实的企业,一旦散伙再想要重组,那就和从头来过差不多,他受不起这个伤。 当然他的这个建议有个前提,苍眼公司有当世两大“高手”,吕天凡和罗杰,包括赵炽、林少宗以及张廷业等人都有不错的身手,身后还有一干西沟的牛鬼蛇神做后盾。这些有利条件恐怕不会是九爷那方的人能全盘了解的。 李琦的说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护,使得吕天凡不得不苦笑着把话题拉了回来,说你李琦出的尽是馊主意,且不说咱们登门逆战能否讨了好去,九爷他们只一招就能把你打回原形,报警。 李琦愕然说他们道上的人还能报警吗,吕天凡没好气地说人家那都是正规企业,又纳税又捐慈善的,你以为都是黑作坊啊。 罗杰吃过午饭就走了,吕天凡知道他去找什么三阿哥打探消息去了。赵炽坐在一旁,一反常态不言不语,他只好以一张嘴对付好几张嘴,好一番苦口婆心,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以防不测。 林少宗和张廷业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俩当然也有不在乎的资本。李琦也不太放在心上,再过两天,他就要远赴西安“学习深造”去了。 让李琦去西安,是吕天凡、罗杰、赵炽三人商量的结果,一致认为李琦是最合适不过的不二人选。他一来一去的路程,加上学习游玩,怎么地也得花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故能安然自若,静观其变。 至于柳娅玲和梁钰,刘洋主动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只要她们在一起,绝不会有人能动得了一根寒毛。 眼见众人怀疑的神色,尤其是吕天凡似笑非笑的目光,刘洋脸上一热,心一横嗔怪地说你们不信是不是,那我就露一手绝活,别以为姑奶奶只会假借别人的名义虚张声势。 刘洋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副新扑克牌。别的女人的包里,除了钱包几乎全是化妆品,而她的似乎总不缺新扑克。 趴在柳娅玲耳边低语数句,后者惊异地看了她一眼,返身离去。不一会儿回来,拿了一块一尺见方的木板,斜倚在靠墙的一张桌子上。 众人都知道刘洋会用扑克牌变魔术,但是除了吕天凡和柳娅玲之外,都只是听说并没见过,于是饶有兴趣围了过来,不知道她要搞什么玄虚。 刘洋站到离木板大约七八米远的地方,挥挥手,让其他人离开一些,露出了以她为中心大约两三米见方的空地。随手撕开包装,抽出扑克牌切洗了起来。 五十四张硬纸牌此刻仿佛有了灵性,在刘洋灵巧白皙的手指之间灵巧地跳跃着,忽而如模块般相互交叠穿插,忽而又排成纵列弹向空中,分毫不差落入另一只手中。众人看得如醉如痴、屏心静气,这些以前都是电影里的特技镜头,哪想到现实中也有得一睹。 当最后整幅扑克牌再次归拢在一起,刘洋的目光终于从前方的木板上收了回来,右手轻轻一扬,天女散花般的扑克牌,自头顶高处向下飘落。 刘洋忽然在漫天牌雪中探出手,伸缩数次,因为速度极快,大部分人根本没看清她出了几次手。正待叫好,只看她右臂再次扬起,极轻微地“叮”的一声,众人寻声看去,却见四张纸牌俱都嵌在那块木板中,花色朝上,恰好是四张a。此时那些散牌方堪堪落地。 “好!” 赵炽率先拍起了巴掌,紧接着是众人轰然喝彩声。 吕天凡利用他独有的异能,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那四张嵌在木板上的扑克牌,深浅不一,最深的足有半寸,浅的也仅只能保证纸牌不掉下来,他不难想象,如果是鬼手查恩表演这一手,该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然而刘洋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人体的肌肉血管哪能有木板那么坚硬。如果掷正了位置,这一张张普通的扑克牌,绝对是一枚枚伤人利器。 罗杰在傍黄昏的时候回到公司,进门就看供奉般倚在靠墙桌子上的硬木板,上面嵌了四张普通的纸牌,不由大讶。待问明事由,不由大讶。 赵炽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开玩笑地问:“罗师傅,你给品评一下,如何?” 罗杰耸耸肩,老老实实地说:“飞刀我掷过,可这扑克牌,轻若无物,技巧和寸劲要求非常苛刻,这一手我做不来。” 吕天凡还没走,在办公室里上网消遣,正等着他的消息。罗杰一进屋,便笑着说:“掌柜的,你可真是捡到宝了,我想刘洋至少也学得了鬼手查恩的三四成功夫,应付一般的地痞流氓绰绰有余啊。” 吕天凡站起身,递过去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问道:“三阿哥那边怎么说?” 喷出一股烟雾,罗杰奇怪地看了吕天凡一眼,说道:“对你心怀不满的只是五阿哥和六阿哥,他俩和你那个情敌张岳非常要好。昨晚你下手可真不轻,那小子鼻骨粉粹性骨折,已经住院了。这件事在他们那儿已经尽人皆知,甚至惊动了九爷。用三阿哥的话说,这五六年以来,九爷的人没吃过这么大亏。” “你好像漏掉了八阿哥?” “当初你猜测的很对,徐嘉仪的事并非是八阿哥自作主张,确实是九爷的授意,原因不明。九爷不知接了谁的电话,撤回了指令。因为那三个喽被离奇制住,以八阿哥的身手竟看不出头绪。不过我出头去找三阿哥,等于不打自招,呵呵。说到底八阿哥和你并没有直接的冲突,所以他现在的态度暧昧不明。” 罗杰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三阿哥曾告诉他,八阿哥不光自身武技高明,他的作风也不像五六阿哥这么小打小闹,动轧便是雷霆万钧之势,让人防不胜防。 “那么九爷现在是什么态度?” “九爷嘛,”罗杰的脸上露出大有深意地神色,“本来九爷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四阿哥出头给你说了不少好话,九爷现在也有些模棱两可了。” “四阿哥?四阿哥是谁?” 四阿哥和八阿哥同为九爷最得力的手下,其地位比起其他阿哥要高出一截,也不由得吕天凡疑惑不解。 罗杰摊摊手苦笑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连帮你说话的人都不知道,我又上哪知道去?” 吕天凡把自己所有认识的人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实在想不出哪个更像阿哥。 这几位阿哥个个整的比九爷还要神秘,除了知道六阿哥就是忠义社的老板潘忠之外,其他的几位都是只见其影,不知其人。 吕天凡心里一动,忽然抬头笑着问:“老罗啊,三阿哥跟你说了这么些隐秘消息,你们俩的关系可不一般啊。我这个问题不算违规吧?” 罗杰笑道:“实话告诉你,我和三阿哥确实只见过一次,而且还是在打架。九爷派人想在西沟插足,三阿也是其中之一,不过最后还是给赶了出去。我当时看出他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在一次打斗中手下留情放过了他。仅此而已。” 余下的事情,吕天凡不用多想也能猜测得到,那位三阿哥恐怕早就对罗杰的功夫垂涎三尺,极力招揽肯定是少不了的。 正思量着,罗杰又发话了。 “掌柜的,有一个消息,我想应该告诉你一声。” “是好的还是坏的?” “你记不记得前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色魔事件?那个被杀的女孩子,就是九爷名下夜总会的头牌小姐。现在他们正为这件事情闹心呢。” “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校花请客 吕天凡和众人坦承他和六阿哥等人的私人恩怨,本意是想让大伙儿各自小心些,像他们整日在外面跑,难免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哪知适得其反,众人皆不以为意,反倒群情激昂,似根本未把那些阿哥包括九爷在内放在眼里。 赵炽安慰他说:“老大啊,这是好事啊。如果每个人都愁眉苦脸,谨小慎微不敢出门,你就高兴了?” 吕天凡说:“那倒不至于,不过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想因我自己的事情连理了旁人。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天老大他老二似得?” 赵炽竖起拇指向后摇了摇说:“守着老罗这么个变态的主儿,再加上更变态的你,设身处地想一想,你是他们你会怎么想?” 吕天凡一琢磨,好像是这个理儿,便不再言声。 赵炽来找吕天凡,还有一件事,他刚刚接到马雁华的电话,这位昔日的校花要请他俩吃饭,以感谢“十一”假期接送她回家的辛劳。 这倒是一个请客的理由,但是吕天凡总感觉有些说不出得别扭,就好像他看了一本虚幻的小说,作者却信誓旦旦表示是亲身经历的事情。 “算了吧,不过顺个道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是老同学,不用这么客气,太生分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那位马校花死活不肯啊,没办法,只好代你答应了。”赵炽摊摊手,表示无奈之意。 吕天凡愕然道:“什么叫代我答应了,你都去了,还能落下我吗?” 赵炽嬉笑道:“老大啊,实在不好意思,今晚瑶瑶的爸爸五十大寿,你看我这个未来的女婿总不能不到场,却出去喝花酒吧?” 吕天凡晒道:“你倒是会享天伦之乐,把我给卖出去了?” 赵炽抱屈道:“我说老大,你可别狗咬吕洞宾那。请客的是谁?马雁华马校花,多少个男人羡慕你还来不及。若不兄弟,哪会给你这一亲芳泽的机会。当初在学校,你不也说这位马校花身材相貌正点之极吗,现在有了机会,你……” “行了,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好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吕天凡赶紧打断赵炽的话,若让他再说下去,还不知会说出些什么样的话来。“好了,就当我谢谢你的好意,去还不行吗?” …… 吕天凡按照马雁华说的时间,一秒不差进了酒楼。却见不远处靠窗户一张台子上,马雁华正伸着胳膊向他招手,便晃晃荡荡走了过去。 这家五层高的酒楼装饰得富丽堂皇,论名气规模一点也不次于天通渔港,只是所处地角不像黄海路那么热闹。它的位置在西岭区以南,离驼峰岭也就是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刚刚坐定,马雁华便召来服务生,把菜牌递给他,说你点菜吧,想吃什么随便点。 吕天凡惊讶道:“不等等其他人吗?” 马雁华也一愣:“等谁?胖子不是说来不了了吗?” 吕天凡说:“你没叫欧阳和老冯他们?” 马雁华故意板着脸问道:“你几个意思?难道和我吃个饭,还辱没了你的身份不成?” “不敢不敢。”吕天凡赶忙摆手,“我不是这意思,应该是我辱没你的身份才是。我只是以为你会叫上他们。” “那你还不快点菜?”马雁华嗔道。 吕天凡随意点了两个菜,遂将菜牌递还给马雁华。后者又要了两菜一汤,还问吕天凡是否开了车,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又叫了四瓶啤酒。 吕天凡看了一眼窗外说:“如果就咱俩吃饭,你也不用破费到这地方来。” “怎么了?”马雁华顺着吕天凡的目光向外看了看。 在大街斜对面,有一家夜总会,门前霓虹溢彩、灯火通明。大门顶端高高闪烁着用彩色灯管组成的五个大字,豪帝夜总会。 “你去过这家也总会?听说里面的小姐都很漂亮哦。”马雁华的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吕天凡摇摇头说:“我倒没进去过,不过听说这家夜总会是九爷的产业。” “九爷?”马雁华奇道。“你认识他?” 吕天凡耸耸肩说:“你也知道九爷啊。我这样的小人物哪能有这个荣幸,不过见过一两个阿哥。” 这时候服务生开始上菜上酒,吕天凡遂住言。 这家酒楼占地面积不小,因为是饭口时间,一楼的散台几乎座无虚席,却显得非常安静。 马雁华用她那双涂着鲜红指甲油的玉手,为吕天凡和她自己倒满啤酒,举起杯子说:“来吧,这一杯谢谢你们。” 吕天凡笑着说:“应该谢赵胖才是,却让我一人担了。” 说毕一饮而尽。 两个人喝酒吃菜,随意唠着闲嗑。 “马校花,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怎么整得神神秘秘的?” “我神秘吗?”马雁华笑道,“你也没问过我呀,我在西岭区给一家公司老总做文秘。” 随后她说了公司的名字,吕天凡却是没听闻过,不过听她说是文秘,脸上显出古怪神色。 “文秘?就是秘书吧?” “是啊,”马雁华随口应道,当看到吕天凡脸上的表情,顿时明白他心中所想,不由得隔桌伸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想哪儿去了。这位老总和我爸爸是世交。他当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住在我们家里。论辈分,我还得叫他义父呢。” 吕天凡挠挠头说:“这不怪我啊。我的思想原本也是清如水明如镜的,都是被这个社会大染缸染成这样的。” 马雁华“噗嗤”一声笑道:“你果然是这样。欧阳说你说话的时候,什么词儿都往里装,什么清如水明如镜的思想,真不知道当初的中文你是怎么学的。” 两人又开始讲起学校时的趣闻,冯旭亮和欧阳彤情怨分合成了主题。马雁华很奇怪冯旭亮为何舍下他暗恋已久的灰姑娘,跟别的女人结了婚,而两个人之间又都能很坦然面对。吕天凡便告诉她,冯旭亮现在的媳妇是欧阳彤做的媒。马雁华惊讶得张着嘴半天没有合上。 说话的时候,吕天凡不时地左顾右盼。 既然九爷名下的豪帝夜总会在这儿,那就说明这里应当是九爷势力集中的地方,恐怕出入这座酒楼的人,不少都是九爷的人吧。 虽然他没看到五阿哥六阿哥等人,但是总感觉很多人都或明或暗看着他,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种想法更增添了心中的些许不安。 当然他也明白这只不过是自己臆想罢了,但却禁不住不往这方面去寻思。 马雁华显然注意到了他情绪上的波动,微蹙眉头问道:“你怎么了?有事吗?” 吕天凡嗫嚅道:“倒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儿是九爷的地盘。” “九爷怎么了?你不是不认识他么?” “和他确实不认识,不过我和几个阿哥有点小冲突。” “啊?”马雁华吃了一惊,“你怎么不早说。那我们……?” 吕天凡连忙说:“我倒不怕他们,不过你和我一块儿坐在这里,我是怕他们看到了以后会对你不利。” “哦,”马雁华点点头,“那没关系。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出来整事,还能拿我一个小女子怎地。再说我义父也不是白吃干饭的,既然是经商做买卖的,总也有点人脉吧。实在抱歉,没想到是这样,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可能是我想多了,再坐一会吧。”吕天凡也觉着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他又不是特务间谍,不至于会把他所有有过联系的人都彻底查探一番吧。 至于马雁华数次提到的她的义父,吕天凡也没多问,料想不过一个成功的商人。现在的商人,若想有所作为,离不开城府的协助,官商一体。哪个商人没有几个要好的政府官员? 吕天凡既然都这么说了,马雁华也没再坚持。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说你的女朋友是空姐,长得一定很漂亮吧?” 吕天凡明白这一定是出自欧阳彤的嘴巴,而欧阳彤怎么知道的?那还用问,不是赵炽还会是谁?当下挠了挠头,做出腼腆状。 “漂不漂亮不敢说,真比起马校花你来还是差了这么一筹。而且现在说是女朋友为时尚早哩。” 马校花吃吃笑道:“哪有你这么编排自己女朋友的?哄我开心吧?找天有空领来给我们看看?” 吕天凡借口去洗手间逃了开去,回来时路过吧台。这顿饭虽然马雁华说要请客,哪能真让她掏钱,便找收银员结账。收银员死活却不收他的钱,称和他一起的小姐已经把帐结过了。 自他一进酒楼,点好了菜,俩人吃喝期间,马校花一直没离开过座位,吕天凡想不透她是如何结的账。 回到座位上,就问了出来,马雁华笑着说:“就知道你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我请客怎么了,还能掉你的价不成?你来之前我已经在吧台交了预付金,多退少补,就防你这一手。” 吕天凡只好挠头无语。又稍坐了一会,说了些闲话,俩人便一同离开。 走出酒楼大门,马雁华指着对面的帝豪夜总会说:“吕老板,我埋单,请你进去坐坐,如何?” 吕天凡当然知道她是开玩笑,摇头说:“算了吧。如果这里以后不是九爷的了,我说不定还真会去开开眼。” 马雁华看着他,忽然回身又一指他们出来的酒楼说:“忘告诉你了,我听说,这酒楼其实也是九爷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期而至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吕天凡和苍眼公司来说,出奇地平静,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并未降临,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吕天凡和罗杰等人也曾留意过,在他们公司的周围,并没有什么鬼祟的人物出现,一切与平常一般无二,也就是说不论是五阿哥还是潘忠,都没派人对这里进行监视。 匡海来过电话,表面上是寒暄,却拐弯抹角问起他和潘忠的事,说如果需要他帮忙尽管说话。吕天凡也客气地表示了一番感谢之意,说暂时相安无事。匡海便说也许那天是潘老板说得真是气话,他给听岔了,倒白担心一场。 如果吕天凡没有那晚把潘忠的手下鼻子打爆一事,说不定真会以为如此,但现在他相信对方一定在某个暗处觊觎着他,但等时机成熟便予以全力一击。因此越发不敢掉以轻心,暗暗戒备着。 公司的业务量减了不少,主要是来报二奶小三或者第三者插足案件数量的减少。吕天凡也不着急,有多少就干多少,反过来安慰赵炽等人说,咱们接的案子也有个淡旺季,不是有句话叫春心浮动么?一切等明年开春再看,毕竟忙了一年了,老天爷也要让咱们歇歇脚儿。 张廷业已经从西沟回来了。罗杰当初接过一件寻找失踪孩子的案件,孩子家属曾怀疑孩子被藏在西沟和罗洋桥一带,后来因警方破了案子也找到了孩子,他们这儿的委托自然也就了结。 李琦去了西安已经大半月有余。他提前一周动的身,说是那边有几个混得不错的同学,正好借这个机会聚一聚。前两天还来过电话,说了八个字:不虚此行,大有收获。估计他回来怎么地也得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到时便知详情。 赵炽接了一起案件。案件极其普通,要账。 现在离年根已经不远了,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圣诞、新年、春节,东西方的几大节接踵而至。按照国人的传统习惯,欠账没有过年的道理。 其实吕天凡最近几天也在操作同样的事宜。 这还是欧阳彤帮助联系的。欧阳彤终于接受了天筹人寿高层的游说,就任副总一职,也就是那位被吕天凡逼出k市的肖捷留下的空位。 据欧阳彤告诉他,她之所以接受这一任命,是因为肖捷在总公司那边辞职了,据说去了国外一家世界五百强的企业。 随着地位的提高,眼界视角便跟从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所接触的人的层次自然也水涨船高。有一次,寻了一个机会,她把吕天凡介绍给了 k银行的一位执行副总。 k银行,顾名思义,是k市成立的市属银行。前身是k市农业合作社,之后历经变迁,变成了现在的摸样。 同其他银行一样,彼时k银行也发行银行卡,为了抢市场而重量不重质,只要一纸证明,甚至没有辨别真假就能办卡,简直达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这样做的恶果这几年显现了出来,恶性循环之下,银行堆积的死账坏账越来越多,乃至于为了追帐银行本身也不堪重负。 银行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这些欠账以七成左右的价格打包交给苍眼,苍眼能追回多少那就的看他自己的能耐了。如果涉及到法律诉讼问题,银行会出具法律认可的委托书,苍眼便可以以银行的名义打官司。 吕天凡当然不会这么傻了吧唧地答应,银行这是要转嫁债务危机。 银行那里的死坏账总额能达数亿,这其中一部分能找到主儿的,银行自己就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还有一部分虽然有线索,但银行追债又有些困难,便报了警,由警方以诈骗立案查处。交给他的这些,恐怕连警方都有些束手无策,看似数额巨大,他小小的苍眼又能捻几颗钉子? 吕天凡提出的条件是一笔笔接,就案论案,而且如果找到当事人,对方连本带息还账的话,是否交由警方,由他苍眼定夺,银行不能参与。(.无弹窗广告) 双方谈了几次,最后银行基本答应了吕天凡的条件,这样做对他们也不吃亏。现在就差双方讨论细节签合同了。吕天凡却不着急了,他要等李琦回来。 这其中很可能涉及到对欠债当事人的法律诉讼,还有当初因为无知,和天筹人寿签了那么个比卖身契强不了多少的协议,这一次他小心了许多。 同这件事相比,赵炽接的案子则简单得多。一张五百万的欠条。委托人开始要以三百万的价格卖给苍眼,被赵炽一口回绝。对方不甘心,退了一步,说如果要回这笔钱,给两成的回扣。 赵炽答应了,但是要求对方交十万块钱的押金,理由是如果这张欠条作假或者不具备法律效率,押金将被苍眼扣留。 委托人希望降低押金的数目,双方讨价还价,最后以三万元成交。 因为欠款人是东城区一家经营水产品的贸易公司,欠条上也有该公司的大印和法人的签名,吕天凡得知后,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嘱咐赵炽别着急去要钱,先去摸摸这家公司底儿。 秋意更浓,室外气温一天凉似一天。街上行人的脚步也匆匆如疾,仿佛在赶庙会一般。大车小车一辆辆驶过,在这干燥的季节里,喷出的尾气似比往日浓密了更多。 吕天凡坐在他的捷达轿车里,不时望着大街对面的一间茶馆。 车的副驾驶座位上坐着刘洋,坐在后排的林少宗擎着微型摄像机。 吕天凡也是闲来无事,便抢了罗杰的差事,自告奋勇地盯梢来了。 因为近段时间公司报案数量锐减,人员的调配也显得富富有余,已经奢侈到三个人盯一人的地步了。 他们的跟踪对象就在茶馆内,隔着硕大的毫无阻隔地玻璃窗户,可以看到那位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正和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女喝茶闲聊,悠然自得。 这件案子的委托人要求稍显怪异,没什么明确的目的,除了被调查对象的背景资料之外,主要是此人一星期的活动情况明细。 委托人的理由是要招聘此人到他的公司重要部门任职,唯恐是竞争对手派出的卧底。他的要求对于吕天凡他们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这是个体力活,全天候跟踪盯梢,枯燥无味。 便在此时,两辆豪华跑车停在与茶馆毗邻的西餐厅门前。 彼时正是正午时分,虽然这里不是全市最大的闹市区,但人流车流不断。两辆车一红一白,红的是法拉利,白的是宝马。铮亮的车漆,怪异的造型,登时吸引了不少眼球。吕天凡三人自然也不例外。 车上各下来一男一女,而其中一对让吕天凡眼神的一滞,赫然是张岳和林梓桐。 就在两个小时前,吕天凡给林梓桐打过电话,对方还说正身在广州,哪知现在却出现在他的眼前。甚至一副小鸟依人的架势,挽住了张岳的手臂。 其实细细算计起来,自从那天与潘忠彻底摊牌以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吕天凡没有看到林梓桐了。俩人都给对方打过电话,且同样是接电话的一方抽不出空隙。 刘洋不知就里,自然看不出状况。林少宗曾见过林梓桐,于是放下摄像机,偷瞄着吕天凡的反映。 对面的另一对男女已经手挽手,先一步进了西餐厅。张岳一边挽着林梓桐走向门口,一边四处张望。看见吕天凡他们的车子,便停住,面带微笑,示威似地向他这边挥着手。 林梓桐似不解其意,扭头说了一句什么,张岳也说了一句话,林梓桐脸色一变,就欲离开。哪知手臂已被张岳紧紧拉住,抽身不得。 吕天凡知道这是张岳看见了他,便不再躲避,推开车门下了车,横穿马路走了过去。 “吕大老板,这么巧?你可真是无所不在啊。怎么?又再盯谁的捎呢?”张岳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戏虐的笑容。 吕天凡没有理他,看着林梓桐,淡淡问道:“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广州。” 林梓桐反倒不再挣扎着要离开,只是回避了直视她的目光,低下头去,就是不言语。 “哦,这事啊,吕老板,不怪梓桐,刚才我们在一起,是我让她这么说的。”张岳挑衅似地开了口,同时不忘捕捉吕天凡表情的变化。“还有啊,我说你这人也是,你长得也不算丑,好像还有两个钱,怎么总是惦记着别人的未婚妻?” “未婚妻?”吕天凡一怔,看向林梓桐,后者依旧看着地面,并未出言反对。 刚才在跟林梓桐通电话的时候,他也感觉到对方的声音有些古怪,原本不明其意,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答案。 “你俩磨蹭着什么,怎么还不进来?” 先进去的一对男女又从旋转门走了出来,催促道。 “未婚妻么?”吕天凡的语气就如同他的表情,冰冷僵硬,“照张公子的话,那这大街上所有的未婚女性,都是我的未婚妻不成?祝你好胃口,再见。” 吕天凡最后一句话是对林梓桐说的,说毕转身离开。 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林梓桐低低的埋怨声:“张岳,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非要拉我来吃西餐。” 吕天凡脚步未有丝毫停留迹象,心里却打了个突。林梓桐的话表明张岳早知道他在这里。这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就是说他已被人暗暗盯住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山雨欲来 自见到林梓桐挽着张岳手臂那一幕,吕天凡的心里如同打翻的五味瓶,什么味道都有,却又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他闷头走回自己的捷达车旁,隔着窗玻璃告诉林少宗和刘洋他先走了,不等二人回话,便招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公司。 公司里只有柳娅玲和梁钰在看家,眼瞅着吕天凡罕见地黑着一张脸,气冲冲钻进了健身房,面面相觑,却不敢动问。 俄顷,梁钰朝柳娅玲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蹑手蹑脚跑到健身房门前,里面响起了密集的“彭彭”声音,隔着门玻璃向里看去,却见吕天凡正精赤着上身,疯狂地击打着沙包,不由得吐了一下舌头,悄悄退了回来。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吕天凡浑身如同刚从水缸里捞出来一般尽皆湿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此时他压抑的心情似乎泄去了不少。 于是他开始理智地思量着这件事情带出来的信息。公司里其他人不好说,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直被人监视着,只不过换了一拨人,而且远比之前一直跟踪他和林梓桐那两个小子,要精明老到的多。若非临走听到林梓桐的抱怨,他现在尚还蒙在鼓里。 毫无疑问,阿哥们开始行动了,透过张岳之手,利用林梓桐对他实施精神上的冲击,恐怕只是第一步。虽然尚不清楚接下来的手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吕天凡依旧沉溺在因林梓桐带来的恍惚之中,乱了方寸,将正中对方下怀,从而一败涂地。 他忽然想到,林梓桐曾告诉过他,她和张岳双方的家长早已商定俩人的婚约,而林梓桐也并未表示过明确的反对。作为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张岳却放任他和林梓桐的交往,当他得心理上产生爱恋之时,突然横身而出。如果这是出于预谋,那也太过阴险了。 相对于张岳的亲爹和九爷的势力任意一方而言,他吕天凡和苍眼显然微不足道,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张岳和阿哥们这么大费周折。 吕天凡很想知道林梓桐的真实想法。他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林梓桐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当他面前桌子上的烟灰缸,被小山尖似的烟头堆满的时候,林梓桐来电话约他见面。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是黄昏。 走出办公室,公司里其他外出人员已陆续返回,但都低着头各自做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却没人抬头看他一眼。 吕天凡当然明白,中午的事情已经传了回来,只是大伙不忍心让他难堪而已。 柳娅玲站起来递给他车钥匙,说少宗他们已经回来了。吕天凡点点头,接过钥匙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说你通知一下大家,明天早晨咱们一起开个会。 …… “人家早就跟你打过招呼嘛,只要你不怕吃醋。”林梓桐低着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声音细如蚊鸣。 吕天凡本寄希望于林梓桐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至少精神上也能自我抚慰一番。 俩人在咖啡馆辅一见面俱都沉默,半响,林梓桐竟蹦出这么一句,他原本强行压住的怒气,又重新躁动起来,沉声道:“那我在你的心目中算是什么?” “没什么啊,人家都把身子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吕天凡心里一热,哪知林梓桐下面的话,又把他打回冰窟里去了。 “张岳也没胡说,我们俩迟早要结婚的,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的。” “你……”吕天凡登时无语。 或许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头,林梓桐终于抬起头,安慰似得说道:“张岳吧,有个有权有势的爹,整个就是一纨绔子弟、花花公子,除了长得好看点,其他一无是处。若不是我那老爸的死命令,你以为我愿意么?” 吕天凡冷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林梓桐淡淡地说:“我那个老爸对我没的说,什么都依我,要风给风,要雨给雨。只是有一样,婚姻大事必须听他的,别的事随我怎么做。” “那你妈妈不管这事吗?” “我妈?”林梓桐脸上的茫然之色一闪即逝,嘴角露出讥讽之意。“你是说我的小妈么?我的亲生妈妈早在我上中学的时候就上天堂了。” 吕天凡黯然片刻,始道:“既然有了婚约,而且你也认可,为什么还……” “你是说和你上床是吧?”林梓桐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怕你知道,和我上过床的男人可不止你和张岳。” 吕天凡长长吁了一口气,竟出奇地不再动怒,心绪渐渐平合起来。为何出现这种心理状态,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事儿张岳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 “那他……?” “你以为张岳挺干净的么?”林梓桐冷哼一声,面带不屑之色。“张岳的花花肠子能瞒得了谁?我就曾不止一次捉奸在床。还有他那个爹,一样的货色,在外面买房包养了个模特,他们全家人,包括他妈,哪个不知道?” “既然这样你爸爸还让你嫁给他?” “对于他们来说,婚姻除了成为交易的砝码,已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难道你不准备为自己做点什么?”吕天凡有些费劲地咽了一口唾沫。 “做什么?我不是正在做么?人生苦短,青春易逝。”林梓桐双眸迷蒙起来,隔桌轻轻抓住吕天凡的手,语气转柔道。“天凡哥哥,和你相处着几个月,让我第一次尝到了恋爱的美妙滋味。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还像以前那么继续处下去,好么?” 吕天凡伸出舌尖润了润干涸的嘴唇,反握住伸过来的柔荑,目光中透出了决然,声音有些嘶哑道:“梓桐,如果你能摆脱以前的生活,为自己的人生做回主,你父亲、还有张岳那边的事情,我来给你解决,好么?” 林梓桐躲避着吕天凡的目光,低下头去,缓缓抽回了手,以几近杳不可闻的声音摇头道:“不可能的。” 两人相对再次默然,许久谁都没开口说话。任谁心里都清楚,一切都结束了。 吕天凡端起咖啡,发现已如他的心一般凉透,随即放下。 林梓桐忽又抬起头,嫣然一笑,眼角却似渗出一滴似有似无的泪花,曲起手背沾了一下说:“天凡哥哥,我饿了。” 吕天凡叹息一声。 “天凡哥哥,你不会小心眼吧,请人家吃顿饭都舍不得?”林梓桐故意嘟着小嘴做出撒娇状,感觉上却有些生硬。 吕天凡心里一软,便答应了。 俩人一人守着一杯咖啡竟坐了三个小时有余,也难怪林梓桐喊饿。 站起身子,吕天凡下意识左右张望了一眼。 刚才在和林梓桐说话的时候,因为心绪总是在感情上纠葛,无心查探周围的状况。此时方醒悟过来。 咖啡馆里人并不多,一目了然,但吕天凡却辨不出哪个或哪些人是盯梢他的。这里面如果有跟他和林梓桐坐的时间一样长的人,就是最大的嫌疑。显然这样的事不会存在,盯梢他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弱智,他们只要简单地中途换个人,就能解决问题。 如果说以前的跟踪是以林梓桐为主,目的是观察俩人的情感走到了何种状况,那么现在便是以他为主要目标。吕天凡真希望那晚金冠酒店的一幕再现,那他的出手就不仅仅是打碎个鼻子那么简单了。 此时的吕天凡,有着一股揍人的冲动。 走出咖啡馆,外面已经黑透。湛蓝的天空只有一轮圆月,朦朦胧胧,躲在一抹似纱的浅云后面,所有的星星都隐去了踪迹。街道上华灯璀璨,车水马龙,往来车鸣不断。 吕天凡寻到自己的车,刚刚坐定,林梓桐便说:“我要去florenca吃西餐。” florenca西餐厅是两个人首次见面的地方。正是那次的见面,让吕天凡偶然得知自己被天筹人寿的肖捷和黄伟杰摆了一道。 因为过了饭口的高峰时间,florenca西餐厅闲了大半餐桌。当领座的侍应生带他们入座之时,林梓桐执意坐到了他俩当初坐的位子。 有侍者拿了菜谱过来,紫瞳为自己要了一份大虾,一份甜果布丁,一杯果汁之后,又自作主张为吕天凡要了黑椒牛扒和一杯咖啡。 这同样是当初点的菜单。 除了点菜,俩人俱都没有说话,相顾默默吃着自己餐盘里的食品,期间林梓桐仿佛眯了眼一般,不是地擦着眼角,其一侧已经抹得有些发红。 令吕天凡意外的是,林梓桐吃完了自己的一份西餐之后,有点了一份黑椒牛排,而且果汁喝得极快,每喝完一杯,便让侍者再上,已经喝了三杯,喝得眉头紧蹙,依然强迫自己喝下去。 吕天凡很想劝她不要喝了,因为上一次她就因为喝了过多的果汁引起了极度不适。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吕天凡早已吃净了自己的西餐,又多要了一杯咖啡,默然喝着。直到林梓桐咽下最后一块牛排,用餐巾纸擦拭了嘴角,终于抬头展颜笑道:“天凡哥哥,我吃饱了,真好吃。送我回家么?” 吕天凡只把车停在星苑小区大门口,并没像往常一样开进去。 “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走路小心点。”吕天凡一语双关地说。 林梓桐推开了车门,顿了一下,并没回头,就那么脚外头里轻声说道:“天凡哥哥,你能再考虑一下么?如果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好……吗?” 说毕,不待吕天凡回答,便带着小跑疾步离去,片刻便消失在小区的夜色之中。 吕天凡打着方向盘缓缓调转车头,正要踩油门,忽然手机响了,拿起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转念间,不禁心里一阵冷笑。 “有何指教?” “指教?”听筒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呵呵,小伙子,说话这么冲?我是林梓桐的父亲,能见见你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地产大鳄 吕天凡把车停靠在路边,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静静地等待。(.无弹窗广告) 没过多久,倒车镜反射出刺目的光芒,隐约可见一辆黑色的大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他的车后,车前的两只刺眼的大灯忽地一闪,灭了下去。 推门下车,弹开抽剩的半截烟头,吕天凡摇摇晃晃向后走去。 这是一辆加长的卡迪莱克,当然并非超长的那种,只是比普通车辆多了半个身位。车身在月色下泛着幽深的光,冷眼一瞅仿佛一个庞然大物。 当吕天凡走到车旁,后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人意料地,竟出来一位三十许岁长相甜美、体态丰腴的盘发少妇。 “您是吕天凡先生吧?请进。” 少妇侧身一旁,吕天凡也不客气,低头钻了进去。当他真正置身车内,却是一呆。 两张橘红色真皮长沙发相对而置,中间摆着一张大大方方的茶几,几面上并不平整,有着非常规矩的方形或者圆形凹陷,有几个凹陷处嵌着笔记本电脑、烟灰缸、水杯等物。茶几底下则是柜式封闭状。一侧的车壁甚至吊着一只小型书架,摆着几本诸如《孙子兵法》、《道德经》之类的线装书籍。 车内因为设计巧妙,辅以冷暖色调的搭配,丝毫不给人压抑之感,反觉内部空间要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 一名五十余岁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正斜倚在最里面的沙发角上,搭着二郎腿,面色平静地望着他。 中年人脸颊消瘦,个子应该不高,额头处已开始谢顶,仅剩的几根头发如同其余茂密处一样,亮闪闪向后梳去。由于鼻子与嘴挨得太近,同时眉间距过宽,整张脸显得有些丑陋,只是一双眼神炯炯闪亮,似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心底里去。 想来这位就是林梓桐的父亲了。 吕天凡只觉此人面貌有些面善,忽然醒悟过来。 他们还处在网络聊天的时候,林梓桐曾说过他的爸爸是搞房地产工程的。在k市有一支甲级足球队,实力强劲,多年稳居全国联赛前三行列。这支球队的幕后老板就是一位本市的地产大鳄林庚。吕天凡曾在电视里见过几回,不正是眼前之人? 只是以林梓桐的靓丽面容和他爸爸没有丁点相似之处,想来应该是得到了她妈妈的遗传。 林庚指着对面的沙发,示意吕天凡坐下。刚才下车的少妇也钻了进来,拉上车门,脸上挂着清新的微笑,拢着双腿坐到了林庚的旁边。 “吕天凡?呵呵,我就是梓桐的爸爸,这是我现在的妻子秋兰,嗯,也就是梓桐的后妈。” 林庚指了一下少妇介绍道,“后妈”这个词在吕天凡听来,感觉有些刺耳,然而那位叫秋兰的少妇依然是笑吟吟的模样,毫不为异。 “是这样,我们也是刚刚回来,在小区的门口看见你送梓桐回家,就冒昧地给你打了电话。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只是想找你随便聊聊。” 林鹏说话从容淡定,有条不紊,边说边探手拿起茶几上一只硬纸包装盒,撕开封口。 “我以前看见过你送梓桐回来,这丫头也不跟我隐瞒,说了你的事。当然,你的电话是我自己查到的。今天我找你,那丫头并不知情,诺,来一支?地道的古巴雪茄。” 林鹏从盒子里抽出一支雪茄递了过来,吕天凡摇头。林鹏也不勉强,自己点了一支,吸了一口,粗壮的雪茄夹在他两根略显纤细的手指之间,格外增添了差异感。 “那你自己随便了,我知道你是抽烟的。梓桐的妈妈死得早,我一手给拉扯大,她的想法瞒不过我。我极少看到她谈论一个人那么眉飞色舞的样子,对你却是个例外。不是有句话么,恋爱中的女孩子都是盲目的,有些事情我这个做爸爸的只好代劳了。” 说到这里,林鹏转头看了一眼秋兰,后者回应以微笑。吕天凡则一直低眉顺眼地坐着,静静地听,心里揣测着林鹏找他的用意。 “天凡,有件事不知道梓桐是否跟你说过,他和张岳早在前年就已经订婚,只是因为梓桐的原因,婚期一拖再拖。不过我和张副市长已经说好了,明年开春就为他俩办理婚礼,毕竟从年龄上讲,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 “林总,”吕天凡终于开口打断了林鹏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梓桐已经分手,而且以后我也不会再找她,您放心好了。” 林鹏并没有表示吃惊,只是淡淡一笑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们俩拉倒,而是希望你们能,嗯,继续交往下去,直到你们相互看腻了对方为止。” “什么?”吕天凡大吃一惊。 “你不用这么吃惊,张岳那小子是个什么货色我清楚的很,不过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希望你能理解。婚姻是什么?一纸凭证而已,如果不能把心交给对方,再多的凭证也是枉然。”此时,林鹏和秋兰的手不知何时已紧紧握在一起。 沉默良久,吕天凡始抬头沉声说道:“林总,如果你能解除梓桐和张岳的婚约,我愿意娶梓桐为妻。我想,她也是这个意思。” “那是不可能的,”林鹏语气不容置疑道,“这是政治需要,如果你处在我这个位置就能体会得到。政治这东西私底下充满了谎言和欺骗,但是面子上你的做出信守成偌的样子。你说的情况就算有可能,也是在以后,十年?二十年?只要你愿意等,也许会有变化。” 吕天凡摇头不语。 “天凡,我知道这样做对你实在不公,所以……”林鹏语气转柔,配合着他的言语,秋兰打开茶几下面的柜门,拿出一叠崭新的钞票,俱都是百元面值,搁在桌面上。 “这是十万块钱现金,或许会对你有个小小的安慰。请你相信,我绝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这只是做父亲的一点心意。当然我也知道,作为‘波尔海’的钻石会员来说,这点钱实在不值一晒,所以我还准备了这个,”林鹏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一百万的存款,几乎足够在k市随便买套房子了。” 吕天凡豁然抬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林鹏笑道:“天凡那,你别怪我托人打听你的事,我女儿的地下恋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得知道对方是谁吧?我不仅知道你是波尔海的钻石会员,孙凤武也是我的好友之一,只可惜走错了一步,也怨不得别人。你能从千头万绪之中,把孙总精心策划的布局毁于一旦,足见非是有勇无谋之辈。凡是说到你的人,无不欣赏或忌惮。若有你在梓桐左右,至少这丫头是不会吃亏的。至于张岳那小子,哼,我想对你来说不会是什么难事吧。” “林总,你这个,何必要这么做?”吕天凡指了指茶几上的现金和银行卡。 林鹏叹了口气:“我真希望有你这么个儿子。看见你,我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唉。我们还有很多相同之处,只是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绝对没有你现在的成就。相信再过十年二十年,你还将超越现在的我。到那时候,k市这方天地,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吕天凡沉吟良久,在两人的期待中,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竟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林总,我还有件事想要请教您。” 林鹏道:“天凡,你和我女儿相交,叫我一声叔叔总不会亏了你吧?” “呵呵,好吧,林叔叔,”吕天凡笑容丝毫未减,“您刚才说您年轻的时候和我很相像,我想知道,若您碰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 林鹏微微一怔,接着苦笑道:“我大概猜得出来,天凡,无论你做怎样的选择,我都不会怪你的。” “行,有您这句话就成。”吕天凡慢悠悠伸出双手,在林鹏和秋兰惊愕的目光中,一只手抓起十万块钱,另一只手却把那张银行卡往回推了推。 “林叔叔,我没猜错的话,您是在考验我的智力吧?钱我就冒昧收下了,这卡请收好。我和梓桐确确实实已经分手了,您放心,我说话算话,以后不会再找她了。”说着话,吕天凡早把这一叠钞票塞进了背包里。 “吕天凡,你是什么意思?”林鹏的脸沉了下去。“你真的认为我只是个纯粹商人,任人可欺吗?” 吕天凡丝毫不让地与其对视,笑嘻嘻说道:“我想我已经正确领会了您的意思。若林叔叔直言不讳据实相告,说不定我还真会不顾而去。非常感谢您的美意,若没别的事,我是否可以告辞了?” “老林,你就让他这么走了?”当车门重新关上之后,秋兰有些忿然问道。 林鹏“嗤”地笑出声来:“这小子够滑头,我本以为高看他了,哪知还是小瞧了,倒让他占了便宜。” “他说的真是你的意思?”秋兰愕然道。显然林鹏的真实心意,她也并不知情。 “早知如此,还不如跟他直说。不过这样也好,这事儿总算可以给张副市长一个交代了。” “老林,怎么地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这也有点太气人了。” “呵呵,你着什么急啊,张岳和李炯的那几个义子,正合着伙要找他的麻烦呢。让他们几个小的折腾吧,咱们看热闹就是了。” 说完,摁下桌角处的红色按钮,说道:“走吧。” 卡迪莱克轿车的车灯重新射出刺目的光柱,调过方向,无声地滑进了星苑小区。 第一百二十章 故人来电 回到住处的吕天凡,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他把十万块崭新的票子摆在桌子上,点了一支烟静静看了五分钟。 这些钱如果搁在一年多以前,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就算现在也不是小数目。就算这些钱并不放在林鹏眼里,但毕竟是个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林鹏也没有予他施舍的必要,他相信梓桐的这位大鳄老爹恐不会就这么简单地善罢甘休,至少会寻机从他身上找回十万块钱的价值。 钱人家都送到手上了,不拿就是白痴。至于那张信用卡,吕天凡根本就未想过。只要林鹏一个电话,几秒钟之内这张卡就会充上几百万上千万的资金,同样也会让它一文不名。 吕天凡收拾起惆怅的心情,冲了个热水澡,准备上床就寝的时候,电话响了。在这寂静的午夜,铃声显得异常响亮。 从显示的号码上看,一长窜“0”打头的数字,给他第一个反应这是一个骚扰电话,本以为响过一两声之后便会挂掉,等他打回去以便骗取巨额话费。 然而电话铃声一遍遍执拗地响着,似乎只要不接电话,这铃声便会一直响下去。 吕天凡迟疑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 “喂,吕大老板,好久不见呢。最近好么?” 声音渗着充满磁性的喉音,带着轻微的喘息。话音之外,隐隐有淙淙的流水之声传来。 吕天凡的脑海里浮出一幅生动的画面:午前的太阳,洒下一缕淡黄色的光束,自窗户斜斜射入。一张洁白美丽的面孔,笼罩在薄雾似嫩黄的氤氲之中,仿佛一座雕塑,闪着圣洁的光芒。欣长的手指,从成亚麻色的长发上掠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老板娘姐姐?”吕天凡只觉自己的嗓子瞬间干涸,心脏狂跳。 听筒里传来“咯咯”的笑声,在吕天凡听来,这笑声显得无比的惬意和舒畅。 “不错啊,这么长时间了,还能听出我是谁。你在睡觉吧?不好意思啊,打搅你了。” “没,我刚回来,正准备睡。你回来了?” “那地方,我这辈子也不想再回去了。你看这儿多好,青山绿水、诗情画意的,我才明白古时候的文人墨客为何都喜欢寄情于山水,远离人世间的勾心斗角。” “你在哪儿?” “在多伦多郊外的一座小镇上。哎,你的侦探公司开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比想象要好得多。” “咯咯,我想也不会差哪儿去。你这公司一开,会让很多人不爽吧?你还是一个人么?有没有女朋友啊?” “他们爽不爽不该我事,只要我爽就行了。”吕天凡下意识规避了后一个问题。 “说话还这么逗,秉性难改啊。有没有想过姐姐啊?” 吕天凡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好在魏倩玉并未让他有太多时间的窘迫,语气也转为沉稳。 “天凡,姐姐还能信任你吗?” “能。” 沉默片刻,魏倩玉的声音再度响起。 “姐姐有个朋友,在那边遇到点麻烦,你帮帮她好么?就像当初帮姐姐一样。” “没问题,只要我能做到的。” “唉,姐姐也是没办法,那边能信任的人,除了你之外,再找不到别人了。她叫徐雅欣,你们曾经见过的。” “她不是去美国读书去了么?”吕天凡一怔。 “哦?你也知道这事?”魏倩玉的语气也透着意外。 “春节前我碰到过她,说起过这事。” “哦,这丫头根本没去,还留在k市。(.无弹窗广告)她这回碰到的麻烦,对方的背景恐怕比林海东还要大,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一两天若有合适的时间,她会去找你的。”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人,吕天凡最近遇到的麻烦事可不少,无论林鹏、张副市长,亦或是西岭九爷,哪个都是在k市跺脚乱颤的人物,多一个也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当下苦笑道:“老板娘姐姐,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力而为的。” 魏倩玉嘱咐说:“事可为就为,不可为也别勉强。” “嗯。” “还有,你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你记好了。如果你那儿呆不下去了,就来找姐姐,好么?” “李建宇还和你在一起吗?”话一出口,吕天凡便已后悔,却收不回来了。 顿了一下,魏倩玉淡淡说道:“姐姐现在是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也是姐姐梦想中的生活。” …… 翌日早晨,吕天凡一进公司,却见所有的人整整齐齐坐在那儿,包括罗杰和赵炽也不例外,眼巴巴望着他,不由一怔。 “嗨,你们这是干嘛?吃错药了?” “老板,昨天你不是说今天开会着吗?”柳娅玲小心地说道。 吕天凡满脑子都是昨晚和魏倩玉的通话情形,这位风情万种的少妇的突然来电,唤起了他久违的一种情感,同时也在思量着,那个唇边长痣的女孩子,到底碰到了什么麻烦,因林梓桐而产生的失落神伤反倒减弱了不少。 此时经柳娅玲的提醒,不由得拍了一下脑门,记起了确实有这么回事,但是却忘了把大伙召集起来开会的目的。 但是又不能不说点什么,吕天凡挠挠头,讪然说道:“嗨,原本把大伙儿找来想合计合计,只是事情有了些变化,看看再说吧。为我个人的事连理大家,真不好意思。我还是那句话,咱们都加点小心,安全第一,凡是能称得上阿哥太子什么的,脑筋都不太正常。那行,就这样,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吧。” 前面一段话众人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叫事情有了变化?难道他和那位空姐又复合了?但想到这位年轻的老板正值青春期,逢到这样的打击有些语无伦次也很正常,于是哄笑一声便散去,没人真正的往心里去。 回到办公室,罗杰跟了进来,端详着吕天凡的表情,含笑说道:“天凡,我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互相之间也算有了了解。当初你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说要交朋友。朋友嘛,有事大家一起扛,别烂在肚子里头。你的私事我不会过问,不过需要我出手的时候,绝不会含糊。这不只是我一人的意思,也是大伙的意思。” 自相识以来,罗杰每次均称呼吕天凡为掌柜的,这么直呼名字还是首次。 吕天凡明白这是罗杰在给他吃定心丸,言外之意对付九爷手下的阿哥们,寻常的办法根本行不通,道上有道上的规矩。 什么是道上的规矩?就是武力。九爷和他的阿哥们既然是以武力打下的底儿,也就怨不得别人以武力反戈一击。然而现在的九爷还是当初的李炯吗? 吕天凡的心里一阵暖意上涌,一贯面冷心热的罗杰能说出这样的话,无疑全盘接受了他的友谊,也使得他无法再做出更多的隐瞒,于是直言叹道:“老罗啊,除了张副市长和九爷,我们可能多了一个对手,林鹏。” “林鹏?那个地产商?” “他是林梓桐的爸爸。” “呵呵,和这些人做对手,对你来说应该是一种荣耀才对。在这里有资格和他们做对手的人,屈指可数,但肯定不包括我。”罗杰戏虐道。 “不如你就直说我是招风惹草的人得了,而且专招疾风和劲草。”吕天凡自嘲道。 “你是个怕麻烦的人吗?” “除了林鹏昨晚稍露了一下脸,张副市长和九爷这两尊大佛一直隐在幕后,是否真拿我们当回事还另得一说,只是那些喽阿哥们,就让我们自顾不暇。”吕天凡着实有些苦恼。 “你想得有点多了,这才哪到哪?听你刚才说林鹏的语气,你和那位小女友大概是没戏了。”罗杰微微一笑,口气一变,淡淡道:“你好像真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罗杰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人物,但是真正让我忌惮的寥寥无几,你就是其中之一。别看我在教你练习岳氏散手,如果真到了生死相搏,先倒下的一定是我,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罗杰看了一眼正蹙着眉头闷思的吕天凡,转身向门口走去,在转动门把手之前,忽又停住。 “我明白你的顾虑了,胖子、少宗、刘洋、小钰他们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根本用不着这么患得患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了。别忘了,这里还有我呢。” 罗杰的最后一段话,确实说到了吕天凡的心坎上。换个角度设想一下,如果他现在回复到一年多以前的状况,孤家寡人一个,没有那么多的后顾之忧,是否还会缩手缩脚,顾虑重重? 记得当初为窥探林海东的隐私,自己可没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巨额的金钱刺激和美色的诱惑是一方面,但是彼时一无所有无牵无挂却是甘冒风险的最大诱因。哪成想真有了实体公司摆脱了从前的生存窘境之后,那种隐藏在潜意识里天马行空的原始野性也逐渐被磨去了棱角。 罗杰离开后,吕天凡独自一人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沉思,就在他渐渐守得云开雾散之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从听筒里躲躲闪闪的断续言语中,他听出来电话的正是徐雅欣。 第一百二十一章 桃花依旧 吕天凡如约来到位于西岭区共鸣街的光明影剧院。 这座存在于世远比他年长的多的老式影剧院,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耄耄老者,明知未来的归宿依旧顽强地挺立着,却掩饰不住在斑驳的砖皮上刻满了岁月的凿痕。 数年前就有传言,包括光明影剧院在内的这一大块地皮,已经卖给了香港的一位地产大亨。不知为何,时至今日,依然不见丝毫动静。 吕天凡到售票处看了一下各场次电影的放映时间,离现在最近的一场电影也是在半小时之后,于是买下了两张座位相邻的票。 因为不是周末,影院的临时休息大厅并没有太多的人。现在市内各大商场均设有装饰豪华典雅的小影院,吸走了大部分的年轻人。真正来这里看电影的,大多是一些外地来此省吃俭用的打工者,而且以各年龄段的单身女性居多,不时地以灼灼的目光打量着他。 吕天凡来回晃荡了一圈,并未发现徐雅欣的身影,便寻了个角落坐下,掏出手机把电影的放映时间极其座号,按照事先的约定,以短信的方式给她发了过去。 直至电影即将上映,徐雅欣依然没有出现,也没有回电话。吕天凡不再等待,先自检票入场。 这是一部画面急速变换、火爆激烈的好莱坞科幻大片。各种色彩如有实质一般在虚空中交错变化,沿墙嵌着各种效果的音箱交汇着隆隆的立体音响,让人不由得心跳加速。 吕天凡坐在靠后排的座位上。影院内尚未坐满三分之一的人,虽然有些破旧,但却高高的靠背让人看不见前后座位的情况,只在他左右放开了视线,明暗忽闪间可见皆是空位。 “或许买两张票纯属多余。”吕天凡这样想的时候,他的旁边忽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同时感觉一只手摸向了两腿之间。 “大哥,你想用手还是用嘴?”一个声音贴着他的耳垂嘟哝道,同时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道随之涌进鼻腔。 吕天凡皱了皱眉头,微微闪开些,侧脸看去。这是一个摸不准年龄的女人,也许三十多,也许四十多,却叫他“大哥”,不禁哭笑不得道:“抱歉,我在等人。” 当吕天凡还在魏倩玉那儿租房住的时候,就听别的房客讲,光明影剧院晚上有专门陪人看电影的小姐,可以打飞机也可以玩口活,费用五十到一百块钱不等。这对于彼时像他那样空有一股邪火,却又囊中羞涩的人,无疑又多了一项发泄的渠道。当时不能说他没动过这样的心思,却一直没能尝试过。没想到大白天在这里也碰上了。 “得了吧大哥,骗谁呢?是不是我不让你满意?要不我在找几个姊妹让你选选?”女人显然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手却没停下,甚至鼻腔里轻轻哼哼起来。 女人的引诱并没让吕天凡有多大反应,但也没有去阻止她,只是从兜里摸出两张电影票亮给她看:“我说的是真的,你走吧,一会儿我女朋友来看见了,会惹误会的。” 女人一呆,接着讥笑道:“大哥,你把两张票都拿进来了,还等谁呢?别墨迹了,要不我给你弄吧,我的活儿好着呢。” 说着,女人赖着不走,动手去拽他裤子的拉链。 吕天凡这回不能无动于衷了,他扭了一下双腿,拨开了她的手。对于这些基本都是外地来谋生的最底层女子,同他当初的境况何其相似。他虽有些厌恶,却不忍出言斥责,遂从兜里随意摸出一张钞票递过去。 “这个给你,你走吧,我确实在等人。” 即使剧场里关着灯,但从荧幕上反射过来的光,足够女人看清楚这是一张百元面值的票子,这可是口活儿的价钱。 女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却并未接钱,只是说“那算了,活儿没干怎好意思要你的钱”,起身便要离开。 吕天饭把钱塞进她的手里说:“拿着吧,你告诉你那些姊妹,别再来找我,否则我就报警了。” 女人迟疑着,到底还是把钱攥在手里,有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小纸片说:“大哥你就是所谓的好人吧,头一回看见像你这样的人。这上面有我的电话,需要的话可以打给我,我给你半价。” 女人离开了,吕天凡借着光亮低头一看,原来就是一张名片大小的普通纸片,上面手写着一组电话号码,不由心底暗乐,这也算是最简易的名片了。 他把纸片塞进包里,并未随手扔掉。说不定某个时候,这张纸片还能有些作用。 影片已经上映了一半,徐雅欣仍没现身的迹象,吕天凡不禁有点失望,也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不能来了。他忍住打电话的冲动,强行把自己的心思转到前方的屏幕上。 电影开始接近尾声,这也是全剧的高潮,各种华丽火爆的景象接踵而至,火光闪耀间,剧院内充斥着极具逼真感的爆炸声和浑厚的交响乐。 便在此时,吕天凡注意到一个高挑的身影,沿着靠墙一侧的甬道,摸摸索索向他这边走来,不时地俯下身去,似在查看椅背后面的座牌号。 当身影顺着一排空椅走到近前,借着屏幕上正在闪烁的激光,吕天凡终于看清了徐雅欣被一顶小檐帽遮了一小半的面孔。 “你早来了么?”低声说着话,徐雅欣弯腰放平座板在旁边坐了下来。 “拜你所赐,我可是完完整整看了这部电影。”吕天凡开着玩笑。 “实在对不起,我怕有人跟踪,转了好几个圈子才进来。”徐雅欣的胸脯显而易见地一起一伏着 “究竟什么事让你这么鬼鬼祟祟?听说你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吕天凡看出徐雅欣的神情有些紧张,仍旧以开玩笑的口吻,试图让她放松些,显然并没有达到所要的效果。 他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原来一只牛皮纸信封被塞进他的手里。徐雅欣并没有马上抽回手去,而是顺势握住了他的手,用手指头在他的拇指根部轻轻摩擦着。吕天凡感觉出她的手冰凉且微微颤抖。 “你替我保管这东西,好吗?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这是什么?”沉甸甸的信封内有一块平板式硬物,触手可查。 “是电脑移动硬盘,你能保证不看里面的内容吗?” “不让我看?” “不是不让你看,是不让你现在看。” “那我什么时候看?” “嗯,我也不知道,也许该看的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徐雅欣的话说得很含糊,吕天凡也察觉出其中的异样,却又摸不着头绪。 “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你就不能透漏点?” “是……我的……一点小秘密,你能保证吗?” “你通过老板娘找到我,就为这件事?”吕天凡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嗯。” “好吧,我保证就是了。” 看到吕天凡答应了,徐雅欣如释重负般吁了一口气,抽回了手,眼看着吕天凡把牛皮信封塞进背包里,说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想到你了,因为不知道怎么联系你,没办法才找到玉姐。” “老板娘说你遇到了麻烦,而且对方还是个大人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有将近一年没见了吧?你怎么样?听说你的侦探公司干得不错。”徐雅欣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沉默片刻,转移了话题。 “哦?这你也知道?听谁说的?” “听……他们说的。”徐雅欣看着银幕,有些闪烁其词。 吕天凡心里暗叹,这个妮子显然确实有了点麻烦,从她躲躲闪闪的言行就可见一斑,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不愿意说出来。 既然她不愿意说,吕天凡自也不能相强,只好以闲聊版的口吻说道:“如果你不找我,我还以为你现在身在美国呢。” “本来都定好了机票,因为出了点意外,就没去。” 有了前车之鉴,吕天凡并没有问她是什么意外,问了也是白问。 “以后我找你就是这个电话号码么?” “这是我买的一次性号码,专为跟你这次见面用的。” “为何不把你常用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我若找你会给你打电话的。” “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暂时没事。” 此时电影进入了真正的尾声,男女主角正从海陆两个方向向集合地点奔去,音乐也转为轻柔舒缓,画面的色彩依旧绚丽,却少了刺目的光华。 即使是头一次看这部电影的吕天凡也知道,或许编剧还会在主角们的沿途设计些小的波折,但已无伤大雅。几分钟后,影片便会以好莱坞式的大团圆结局结束。 “我先走了,你等到电影散场再走,我们不能一块出去。” 徐雅欣贴着吕天凡的耳边低声说道,接着在他脸颊轻轻一吻,又道:“上一回你为什么没要了我?我很丑么?现在别说,下次如果见面的话,再告诉我答案,好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平地风波 当吕天凡闻讯急急忙忙到了医院,罗杰等人已先一步赶到。 赵炽的大头缠着绷带、吊着胳膊,脸颊青肿,坐在医院走廊尽头的一张椅子上,唾星四溅,正向罗杰和林少宗诉说着事情的原委。 “……他们十来个人,手里都拎着棒子,我和廷业空着手,根本来不及找家伙什,只能且战且退。老罗啊,你的徒弟真不含糊,就那样还给他踢倒了两个,可惜寡不敌众啊。他们想把我们堵在院子里,后来我俩冲了出来,到了大街上,可能是人来车往人多眼杂,他们并没追出来……,嗨,老大来了。” “赵胖,怎么回事?对方是什么人?”吕天凡看赵炽的精神状态还好,略松了口气问道。 原来这件事的起源,还要追朔到赵炽他们接的那起要债的案子。五百万的欠条,欠债的是位于东城区一家经营水产品的贸易公司。 吃过午饭,赵炽携张廷业要去探探这家公司的具体位置。他们循着报案人所给的门牌号码,寻到了那座院子。 这座面积大约一亩多地的院子,空空荡荡,只零星地停着几辆样式各异的车子。院内有一排三层的旧式砖瓦楼房,墙皮灰败。正中间的大门两侧挂着几个白底儿黑字的牌匾。 两人这次来并没有和那家公司接触的打算,原本只想进去看看牌匾上是否有公司的名字。哪知辅一走进院子,就像进入了早已为两人准备好的伏击圈一般,四面八方冲过来十来个大汉,拎着木棍铁棒,二话不说,围过来就打。幸而这两位都不是善茬,有点功底傍身,最终脱身,受伤自然是在所难免。 “你伤到哪儿了?” “没大碍,头上缝了八针。胳膊这儿有点骨裂,也不耽误事儿,养两天就好了。”赵炽满不在乎地说道。 “廷业呢?” “还在急诊室缝针呢,估计快出来了。哦,来了。”这回开口的是罗杰。 几个人回头看去,刘洋和童瑶一边一个搀扶着张廷业,慢慢走了过来。 出事之后,赵炽第一个反应就是开车来到女友童瑶的医院诊治。而罗杰也只带着林少宗和刘洋赶了过来,梁钰和柳娅玲则留在了公司。毕竟还要留人看家。 张廷业头顶罩着块纱网绷带,脸上隐留着淡淡的血痕,走路有些不利索,一瘸一拐。看见众人,咧嘴一乐,竟似毫不在意的样子。 “吕大哥来了。他们的头上都有外伤,已经缝合,七天后来拆线就行了。赵炽的胳膊和张廷业的腿,只是轻微骨裂,问题不大。你们先坐一会,我去给他们拿药。”童瑶和吕天凡打了招呼,简单的说了两人的伤情,便离开了。 她本是住院部的护士,是在听到赵炽受伤的消息后临时来到急诊室帮忙的。 众人正在说着话,冯旭亮亦匆匆赶到。令吕天凡惊讶的是,跟他起的,不仅有欧阳彤,马雁华竟然也来了。 马雁华的解释是,她恰好在欧阳彤的单位,听到消息就跟着来看看,毕竟是同学一场。 吕天凡问冯旭亮是怎么知道的,欧阳彤说是她通知的。吕天凡为公司所有人都在天筹人寿办了意外伤害险,赵炽到医院之后,第一时间电话通知了保险公司,这自然就瞒不过欧阳彤。 冯旭亮问赵炽出了什么事,赵炽一咧嘴说我快成祥林嫂了,这事儿说三遍了,你们不会一块问那?诸人笑了起来。 听完赵炽说过事情的经过,冯旭亮又问了他和张廷业几个问题,便把吕天凡和罗杰拽到一旁,低声问道:“天凡,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吕天凡说:“大概有数,跟你一样,我这儿也要讲证据,不过目前还没有。” 冯旭亮说:“你们报案了吗?东城分局刑警大队我有熟人。” 吕天凡说:“老冯,不用报了,这事儿我自己能解决。(.)” 冯旭亮转头看着罗杰,那意思不言而喻。后者摊摊手说:“冯队长,天凡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相信他。” 冯旭亮点点头说:“你非要这么做我也不勉强,不过他俩还要到当地派出所报一下案,因为保险公司需要派出所的报案证明才能理赔。” 吕天凡说:“算了,伤势也不严重,也就是多养几天,就让保险公司省两个钱吧。” 冯旭亮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你别说,还真有件事要麻烦你。” 吕天凡往公司打了个电话,跟梁钰要来了报案人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连同那家公司的名称一同交给冯旭亮,让他帮忙查查底细。 这时候童瑶拿药回来了,同时她也换下了护士服,说请了假要陪赵炽一块儿回去。 众人往外走的功夫,吕天凡听到落在最后的赵炽和童瑶,似为什么事发生了争执,便过去问究竟。 赵炽赶忙摆手说没事没事,童瑶却不依,眼圈蒙着雾气说吕大哥,我想把赵炽接回家里照顾两天。赵炽说回你家干什么,大家都是同甘共苦的兄弟,我一人走了算是怎么回事。 吕天凡看着童瑶心里面充满愧疚,若他所料不错,赵炽和张廷业是为他挨得打。当下拉住赵炽低声说:“赵胖,去吧,瑶瑶也是一番好意。这事没得商量,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眼见赵炽勉强点头,吕天凡回头喊住冯旭亮道:“老冯,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把赵胖和瑶瑶送回去。” …… “怎么样?那位冯队长怎么说?”看着吕天凡放下电话,脸色不善,罗杰问道。 “身份证上的信息是假的。这家贸易公司是三个月前注册成立的。”吕天凡阴沉地点了一支烟。 “这么说,那张欠条也是假的?看来,一切都是蓄意谋划。” “欠条上的时间是去年,当时还没有这家公司的存在。不过他们就算要报复,何必费这些周折?” “你的意思,是阿哥们的手笔?” “别人谁会跟我们有这么大的怨恨。若我所料没错,赵胖和廷业是代我受过。” “也不能这么说。他们在你手底下吃了亏,肯定会想方设法找回来。”罗杰安慰道。 “不知道这家公司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或者根本就是他们自己开的。公司的法人是另外一个人,看似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那只有进去看看才知道喽。” 两个人相继推开车门,吕天凡屈指一弹,还剩下一半的烟蒂远远飞了出去。 果如赵炽等人所说,诺大的院子只停了几辆车,空空荡荡,杳无声息。信步走了进来,并未出现昨天群起而攻的场面,一切显得那么安静平和。 两人走到楼门口,果然在一堆长短不一的木匾之中,找到了这家水产品贸易公司的牌子。只是别的牌子要么破烂不堪,要么字迹模糊不全,唯有这块牌匾铮亮如新,显然刚挂上不久。 此时恰好一个戴眼镜的男子从楼洞里匆匆走出,吕天凡叫住他,指着贸易公司的牌子问在哪,男子仰头指了指三楼最靠边得一扇窗户说“在那”,便又匆匆离去。 二人上得三楼,停在一扇木门前。门上的油漆已经开始剥落,有些地方露出了大块泛黑的内里。 随着敲门声,木门被从里拉开,走出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谢顶男人。 “你们找谁?”谢顶男人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二人。 “你这里是水产品贸易公司吗?”吕天凡面带和善的微笑。 “哦,对对,你们要订货吗?来,请进。”男人脸上霎时堆上了笑容,退后两步。 这间屋子不小,三四十平米的样子,只摆了两张破旧的办公桌,几把摇摇晃晃的椅子,桌子上堆着几只保温箱,发黄斑驳的墙上贴着还算崭新的营业执照,地面上散碎着硬纸杂物,整间屋子显得乱七八糟,非常狼狈的样子。 “怎么这里就你一个人?”吕天凡在男人指着的椅子上坐下,随口问道。 “啊,这不禁渔期刚过,又快到年根底下了吗,其他人都去库里发货去了。太忙了,人手不够。你也请坐。”谢顶男人这后一句话是对罗杰说的。 此时罗杰正站在窗户前,向外面张望,闻言淡淡说道:“不用,我站着就好。” 吕天凡拿出烟来,分给男人一支,自己也叼了一支,点着火吐了一口烟雾问道:“你是这里的老板?” “这个公司的法人就是我,你们需要什么货,只要有,价钱方面,我都可以做主。” “你这家公司才开业三个月吧?” “是啊,你们……” “我想来问问,昨天下午你这门口的院子里打起来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卖货的。你们是……?” 吕天凡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谢顶男人接过一看,脸色一凛:“苍眼商务信息咨询公司?” “还有这个。”吕天凡又拿出那张欠条,也递了过去。 男人拿过来只扫了一眼,冷笑道:“欠条?你明知道我们成立了不到三个月,却拿着去年的欠条找我要钱,敲诈吗?” 吕天凡不动声色看着他,淡淡地说:“你没看怎么知道这是去年的欠条?” 谢顶男人脸色突变,又重新看了一眼欠条,强辩道:“这日期明明是……” 他突然住口,终于意识到自己漏了马脚。 “那你现在能否告诉我,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是五阿哥、六阿哥,还是九爷本人?”吕天凡伸手在烟灰缸掐灭了烟头,好整以暇站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独闯忠义 “老罗,你的分筋错骨的确神奇。(.好看的小说)随便摸两下,那小子的表情,连我看了都不忍。”当二人重新回到车上,吕天凡由衷说道。 罗杰一边插进钥匙点火,一边笑着说:“你说的真轻松,随便摸两下?呵呵,怎么样,管用吧?” 吕天凡说:“你那手截脉真能让他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 罗杰小心地把吉普车调了个头,上了大道,说:“嗯,大概两三个月吧,如果拖的时间长了,会对他的脑子造成无法痊愈的伤害。也不是生死仇敌,我下手轻了点。咱们去哪?” “回公司。” 罗杰诧异道:“不去找六阿哥了?” 沉默片刻,吕天凡叹口气道:“先回去吧。” “天凡,你不会想自己去吧?” 吕天凡说:“区区一个六阿哥都摆不平,我哪还有脸去找九爷。再说我这一去就等于摊牌了,彻底撕破了脸,公司这边我不放心,只有你在里面坐镇我才能安心。” 罗杰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理解吕天凡的心态,赵炽和张廷业被打伤,让他背上了内疚的包袱。这次探查这家贸易公司,若不是罗杰有分筋错骨的逼供手段,吕天凡恐怕也不会让他来。当然吕天凡说的话也有道理,他在前面冲锋陷阵,若老巢被人端了,那可真是笑话了。 回到公司驻地,除赵炽和李琦之外,其余人均在。看见二人进来,林少宗待要动问,被罗杰打手势止住。 吕天凡回到办公室,拿了他的车钥匙,出来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回来,对众人说:“现在咱们是特殊时期,暂时就不接案子了。原有的我想也没几起了,能结就尽快结了,若近期不能结的,能退了就退了吧。具体的老罗你来安排吧。” 罗杰只是点头,却没说什么。 …… 忠义私人商务咨询社位于西岭区中部,与上一次马雁华请客的饭店,仅隔了一条大街的距离。 这是一幢两层木质结构的红砖小楼,外层被粉刷一新,看不出一丝破败的迹象。一对朱红油漆的大门,均匀分布着金色大钉,每扇门的中间嵌着狮子头门环。 真把这里当成衙门了,吕天凡心里暗暗冷笑,登上台阶,伸手推开了大门。“吱呀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空洞的楼道内,传出嗡嗡的回音。 “请问有何贵干?” 吕天凡刚刚踏进门槛,从旁边的门房走出一个大汉。 大汉身材高壮魁梧,满脸络腮胡子,上下打量着他,一脸的不屑,偏偏说话文绉绉显得不伦不类。 “我找潘忠。” “老板在楼上,你是哪位?” “吕天凡,苍眼公司。” “你……” 大汉脸色剧变,显是有些不知所措,只顾用身体堵住去路。 吕天凡早已不耐,更不二话,上前半步右手闪电般一拉一推,这个比他高了近半个头的汉子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趔趄地倒退了出去,歪倒在墙边。 这一手吕天凡纯属自然而为之,之前并未经过半点思索,用劲巧妙之至,浑然天成,其结果出乎意料,乃至于他自己都为之一愣。 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刚才推拉的巧妙之处,似有所悟,脚下却没停,蹬着楼梯上了二楼。身后传来那汉子追赶的沉重脚步声以及气急败坏的呼喝之声。 从两侧的走廊涌来三三两两的青年人,同时不断地有人推开屋门冲了出来,霎时二楼狭窄的过道挤了七八个人,同时后面的汉子嚷嚷着也赶了上来。 吕天凡料不到这楼里竟有这么多人,同时也不知道潘忠到底在哪间屋子,一时间呆站在楼梯口处,暗中凝力,双目微眯,做好了应付不测的准备。 眼见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忽然在左侧走廊的尽头传来一声断喝:“等等!” 众人停了下来,有一两个转了一下头,其余的人则仍用虎视眈眈的眼神盯着吕天凡。楼下的汉子走到离吕天凡四级台阶处也停下脚步,不再吵嚷。身前身后将他团团围住。 吕天凡抬起头,目光越过几个人的肩膀,果见在左侧甬道最尽头的一间屋子里,穿着笔挺的灰色衬衣的潘忠,缓缓踱了出来。在他的正上方亮着一盏白炽灯,映射着他的秃头亮亮发光。 “潘老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隔着人群,吕天凡不慌不忙说道。 “待客之道?”潘忠冷哼一声,“你吕大老板动手在先,又倒打一耙,难道真以为我忠义社只是摆设不成?” 吕天凡毫不在意的摊摊手,对着四周围过来的人群歪歪头说:“你这是怎么说?” 潘忠道:“你不是能闯吗?闯啊,我就在这里恭候了。” “是么?” 吕天凡诡异一笑,众人正凝神戒备,不妨眼睛一花,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吕天凡,竟一下子便不见了。有反应快眼尖的赫然发现,此时的吕天凡正站在潘忠的跟前。 “你……” 潘忠被唬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身前突然间多了一个人,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个人几秒钟前尚在重重围困之中。 “六阿哥,我已经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该请我进去了?” “哼,你知道了?那也好,也省得我多费唇舌。” 潘忠扭头走进了屋子,吕天凡随后跟了进去,不待潘忠说话,便大模大样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他刚才露的一手显然让诸多人有所忌惮,几个年轻人随后走了进来,瞪着眼珠子盯着他。吕天凡恍若未见,自顾自摸出烟点着抽了起来。 此时潘忠勉强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默然片刻,挥挥手让那几个人出去,却没有关门。 当然谁都看得出来,在门口视线不及之处,这些人仍守候在那里,只等屋内出现意外会再度冲入。 “好吧,刚才的帐咱们一会儿再算,你先说说来意,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潘忠缓缓坐到大班桌的后面,从桌子上拿起一只过滤嘴,插进香烟亦点着了火。 “也行,上回咱们从匡老大那儿出来,之后发生的事也待会儿再算。先请六阿哥看看这个。”说着,吕天凡从包里拿出一张写着欠条字样的白纸,搁在大班桌上。 潘忠并未动手,只低头看了一眼,抬头冷笑道:“吕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吕天凡故作惊讶状:“什么意思?潘老板故意装糊涂怎地?我给你欠条,自然是来收钱的。” “吕天凡,你是想钱想疯了吧?你跑到九爷的地盘,拿着一张八竿子打不着、也不知是哪辈子捡来的的欠条,来找我要钱,是不是嫌你的命太长了?”潘忠抿着嘴唇冷冷道。 吕天凡淡淡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以来,无论哪朝哪代,哪山哪道,乃不变之理。潘老板动辄以性命作要挟,这是何意?” “你长着眼睛是干什么吃的,这家公司的欠条跟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如果吕某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怎会贸然前来收账?你六阿哥和张岳合伙投资开了这家水产品贸易公司,虽然找了个傀儡充当法人,掩人耳目,又岂能瞒得了我?”吕天凡依旧不急不躁徐徐说道。 “信口雌黄,你有何凭证?” “笑话,跟我讲凭证,你以为我是公检法,要跟你讲人证物证?大丈夫光明磊落,敢作敢为,似九爷这般的人物,怎会有你这样的小人跟班?” 潘忠毫不动气,看着吕天凡好一会儿,点着头说道:“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别忘了,这张欠条的日期是去年,而贸易公司开业不过三个多月。这去年的欠条上,怎会有今年刚刚开业的公司印章?明显这张欠条是伪造的。” 吕天凡哑然失笑:“六阿哥你还没仔细看,怎么知道落款日期是去年的?” “你怎知我没看?这上面明明……” 潘忠拿起纸条抖了抖,眼光再一扫之下,忽然住了口。欠条上的日期竟然是三个月前,按时间推算,应该是在公司开业两天之后。 “潘老板,你说的是这张吧?” 吕天凡抖手又从背包里拽出一张纸,哗啦啦摇晃着,脸上尽是戏虐的表情。 潘忠缓缓仰靠在椅背上,吁了一口气,点头道:“吕天凡,有你的。我不管这张欠条你是怎么搞到手的,别忘了,它还在我的手里,你不怕我毁掉死无对证了吗?” “那倒不会,”吕天凡笑嘻嘻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晃了晃,“对付潘老板这样的苟且之人,我又怎能没有防备。不瞒你说,这样的欠条我准备了好几份,你可以随便撕。” “好吧,就算是这样,你又能怎么办?要么去法院告我吧,要么你就回家乖乖等着,或许五百年后我会把钱送给你。”潘忠一脸的不屑。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吕天凡淡淡一笑,“你六阿哥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九爷却是爱惜羽毛之人,生意做得这么大,信誉不可或缺。我能怎么办?昭告天下而已。” 潘忠警觉道:“你要干什么?” “潘老板做私家侦探这么多年,难怪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我既然敢来怎会没有防备,这个你应该不会陌生吧?”吕天凡指着胸前的一只怪模怪样的纽扣,“其实这是一台微型摄像机,刚才你的言行一丝不落尽已收录,我只管把它们发到网上即可,其他的就用不着我来操心了。” 潘忠先是惊愕,接着眼珠子一瞪,重重拍了桌子,震得桌面上的电话香烟笔记本电脑一阵乱跳,怒吼道:“吕天凡,你太放肆了!” 话音未落,呼啦啦冲进四个精悍的年轻人,冲着吕天凡扑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强按牛头 或许潘忠的本意并不想就这么动手,毕竟这是他的公司和办公室,而且还是在大白天,保不准在别的屋子里还正在接待上门报案的客户,在这里打打杀杀的事情传出去,以他六阿哥的身份无论怎样解释恐怕都脱不开嫌疑。就算要动手,也要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或者以不为人知的身份。 吕天凡辅一露面,便诡异般冲破众人的围堵,站到他的身前,让他震撼不已。 当然,也仅仅是震撼而已。他的忠义公司有二十多个探员,其实都是他养的小弟、打手,现在在公司里还留有至少一半的人手,因此也并不认为真的拿这个吕天凡没有办法。 冲进来的是他最铁杆的四个手下。几年前当他还不是六阿哥的时候,这几位便追随着他,虽然没有练过真正的武技,但无数次街头打斗亦练就了不凡的格斗技巧,这是从实战中打出来的,当然非是那些在家里闭门造车的普通武者所能比拟。同时这几位也俱都是好勇斗狠之辈,在西岭一带小有名气。 潘忠拍了桌子,他是真的愤怒了。吕天凡的一番言语正中他的软肋。这张欠条本身就是他和张岳炮制的手脚,却又不能明说,现在反过来让人抓住把柄,正所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因此而影响了九爷的生意,等待他的,绝没有好果子吃。 即便以他六阿哥的身份,仍然不敢面对九爷的雷霆之怒。 四个人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潘忠抬起了手,张了张嘴,欲出言制止,然而为时已晚,不禁叹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只叹了一半,便如同噎住一般哽在喉咙上,上下不得。入目的情形却让他惊骇不已。 他潘忠也是街头的混混出身,动刀子打架是家常便饭,还未成年就在当地的派出所挂了号,眼力自是非凡。 四个铁杆心腹训练未必有素,配合却十分默契,前后拉开少许间距,簌簌落落围拢过去,既避免了人多可能引起的拥挤混乱,又能让吕天凡避无可避,造成心理上的震慑。 在潘忠的眼里,这位吕大老板在一开始确有点慌乱,撑着沙发扶手就要站起,当先的一位已经冲至眼前。 这位的体型无论从高度和宽度来讲,都要比后面的三位大上不止一码,只看脸上的横肉,便可揣测身上皮糙肉厚,禁得住摔打。他伸出左手去卡吕天凡的脖子,右手举拳搂头便打。 卡脖子这一手对于有武技在手的人来说,极少使用,除非你的功夫确实比对手高出太多。此人如此施为且动作熟练,显是屡试不爽已成习惯,右拳举过了头顶向下砸落,混不顾自己的胸部以下空门毕露。 吕天凡在自家公司的健身房内,整日地跟罗杰赵炽等人对招演练,这么大的空档白送到眼前,自然不会放过。右手攥拳一放一收之间,拳锋已戳到他的左胁,发出极轻微的“噗”的一声,并顺势站起了身子。 此人原本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没来由地一滞,让紧跟而来的第二个人一怔。他没有看见在底下的一拳,却正好和吕天凡讥诮的眼神撞在一起,一只黑影忽然在眼前无限放大,慌忙伸手遮挡。黑影倏地不见,紧接着左太阳穴处挨了重重一击,“啪”,眼前霎时冒出无数金星,在无边黑暗中,只觉身子失重般飘软起来。 潘忠将一切尽收眼底。吕天凡的第一拳尽管打得有些轻描淡写,被打之人却仿佛被定住一般呆若木鸡。第二拳划了一个弧度,鞭子一样甩了过去,明明看得清清楚楚,然而那名心腹就像伸着头去挨揍般,实实在在挨了这么一下。 如果说这些只是令他惊讶不已,那么接下来的一幕,他是真正的骇然了。 当最后两个人闪电般扑到沙发前,毫无征兆地,吕天凡突然出现在他的桌子前,正气定神闲地收拾了桌子上的欠条,似乎本来就是这样。 直到此时,“扑通”“扑通”之声接连响起,刚刚还活蹦乱跳凶神恶煞一般的四名心腹,竟相继栽倒在地上,甚至连哼一声的动静都没有。 潘忠没了声息,呆瞪着一双大眼珠子,豆大的汗珠从光秃秃的脑门子上留了下来。 “得罪了,吕某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六阿哥若还不甘心,尽管叫人便是,我在此恭候。”吕天凡松松垮垮站在那儿,扶着桌子懒洋洋地说,仿佛刚才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潘忠彻底泄了气,他是不敢亲自动手找回场子了。他的身手比起其他人要强上一些,但也有限,就算自己对上刚才倒地的四个手下,也只有挨揍的份,更别说是吕天凡了。 又有人聚集在门口,屋内的情形让他们大吃一惊,同时也清醒过来。四个最强的人都栽在里面,他们进去不过也是靶子而已。想归想,却都看向潘忠。如果老板真的发话了,即便是赴汤蹈火,也要往上冲了,否则以后就别想在这个地界混下去。 潘忠在道上混的油了,既能当得了大爷,也能装得下孙子。今天这个跟头栽定了,他哪里想到一向不放在眼里的吕天凡,竟是如此恐怖。早知如此,就不该听信张岳的怂恿,平白无故趟进了这趟浑水。 当下摆了摆手,让门口之人都退出去,苦笑道:“吕老板,也不是什么生死大仇,何必下手这么狠?” 吕天凡明白他的意思,轻松说道:“潘老板大可放心,这四个废物不过昏迷而已,一会儿自会醒来,还是好人一个。” 潘忠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多谢手下留情了。吕老板身手超群,难怪这么有肆无恐,潘某想不认栽都不行。不过吕老板想过没有,你如此做为等于你我双方彻底撕破面皮,九爷那边又岂是好相与?就算有四阿哥在九爷面前为你说项,依九爷的秉性,怎能善罢甘休?” “四阿哥是谁?我和他很熟么?” “四阿哥……,这个你到时便知,我不便讲。” 吕天凡凝视潘忠良久,始道:“我没那么长远的目光,九爷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最后问你一句,这五百万欠款你想怎么了结?” 潘忠说:“你明知道这个公司是我和张岳合伙干的,为什么不去找他?难道在你心目中,我潘忠软弱可欺,竟赶不上一个花花公子哥?” “算了吧,这家贸易公司张岳不过挂个名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吕天凡语气阴冷下来。 “你说怎么办?” “还钱!” “打个商量?” “没有,一分都不能少。” 潘忠叹了口气,现如今他即使满腔怒火,也要把这孙子装到底,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 关于这张欠条,还有五百万欠款的事,本来就是他和张岳做的扣,连那个委托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人,目的自然是引吕天凡上钩。他相信吕天凡也知道这回事,但是他却不能明说。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他在k市的私侦界恐再无颜面厮混下去。 “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我借钱,也得有个时间段吧?” “你想多长时间?” “三个月。” “不行。按照我们国人的习惯,欠账没有过年的。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到春节了,我要你在春节前把这笔帐结清。” “我尽力而为。” “那你写个字据吧。” “还写什么?”潘忠愕然。 吕天凡嘴角微翘,露出胸有成竹的淡淡笑容,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写上你答应什么时间还钱的字据,签上名按上手印。抱歉,我实在信不过你,手里面有个东西也能踏实点儿。” 潘忠明白,这张字据如果真的写了,五百万子虚乌有的欠账恐怕就真的坐实了。然而形势逼人急,他又不能不写,否则若连他都和四个手下一样被揍昏了,那这面子就撂大发了。 最终在吕天凡的逼迫之下,依照他的口述,潘忠还是极不情愿地写下了字据。当然他的心里,早已把吕天凡,包括张岳以及受到波及的一干手下,追朔到祖宗三辈骂了个遍。 眼看着吕天凡折好字句塞进包里,施施然走了出去,潘忠方有暇摸试着头上的汗珠。 一直挤在门口听动静的一干人“呼啦啦”冲了进来,七嘴八舌地嚷嚷。 “老板,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来咱们这里闹,咱们也去他的地儿折腾。” “他们没事吧?怎么还不起来?” 潘忠没好气地挥挥手,让他们把昏迷的四个人抬出去。他相信吕天凡的话,这四位一会儿自会苏醒。他记得有一次八阿哥的手下,也吃过这么个亏,事后基本无恙。 倏地,潘忠的眼睛霎时一亮,他摆着手让众人都出去,说要静一静。待房门被关上之后,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稍停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八阿哥……” …… 吕天凡推开公司的玻璃大门,发现包括罗杰在内的所有人,齐齐抬头看着他,眼中充满着疑问,却没有人出声。 他知道他们的心思,故意阴着的面孔,掏出潘忠写的字据晃了晃,以低沉的语调说:“这是六阿哥写的还钱字据。” 众人先是一呆,接着轰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意外来客 目前的苍眼商务信息咨询公司基本处于半停业的状态,一方面适逢年底业务量减少,主要的还是吕天凡有意为之。[] 他不能不加点小心,说不定哪一天九爷手下一众地痞喽,就会大兵压至。 吕天凡原本想以快过新年春节为借口,全体放假。众人岂能不明白他的心理,齐声反对下,这个想法只能作罢。 六阿哥被逼迫写下了还钱的字据,五百万那,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即使有了字据,六阿哥能老老实实拿出钱的情形几乎不可能出现。 道上的那些事,谁心里还不能有点数?就算确实欠了钱,真正能还的也是寥寥无几,能赖就赖,实在赖不下去,或许会采取下三滥的一些手段把这笔欠账抹掉,何况这五百万本身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当然,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五百万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双方博弈的媒介道具,就像两人下棋时用的棋子一样。 对方设下陷阱,赵炽和张廷业被打伤,彻底把吕天凡隐忍在心底的那丝倨傲不逊给激发了出来,于是摈弃了一贯低调的处事之法,公然打上门去。 他接招了,余下的,只等九爷或者某个阿哥继续出牌。 至于罗杰和潘忠曾经提过的,在九爷面前帮他说话的四阿哥,吕天凡想了很久,把他所熟悉的人疏落了个遍,也是毫无头绪,只好放弃了这个劳心又劳累无稽之想。 李琦回来了,兴冲冲,显然收获不小。一进门就拿出一本跟奖状差不多大小的证书,给大伙儿看。上面赫然写着李琦已升格为一级金牌私人侦探,盖着全国私侦协会的钢印。 众人轮流传看,当然谁都没真正当回事。私人侦探现如今本身就是上不了台面的职业,这个私侦协会的水分很大,连带着这个证书也在众人的心目中,成色也降了大半。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某一天政策有变,私家侦探也能像在国外拥有一席之地,这张证说不定会有很大用处。 “这张证书本身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关键老师们讲的内容,嘿,想不到啊,我们这行里面还有那么多道道。你们知道讲课的都是谁吗?” 李琦明白众人的想法,开始眉飞色舞讲述着他上课的内容。讲着讲着,却发现大部分人听得都有些心不在焉。先前的兴奋劲一过,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除了赵炽之外,其他所有的人都挤在公司里,却显得冷冷清清,原因只有一个,少了进进出出委托报案人。眼前的车马冷落与他离开时的热热闹闹截然不同。 最终李琦找了个由头,把他四溅的唾星收了回去,偷偷一问,知道了大概,不禁咂舌不已。没想到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故。 吕天凡找李琦谈了一次,就是关于帮助k银行追讨信用卡欠账的事。其实此事的框架,吕天凡已经和银行方面基本谈妥,剩下的就是细节问题了。双方还要签订协议,这方面吕天凡更是门外汉。 吕天凡告诉李琦,鉴于目前特殊时期,和银行的合作既不能直接进入到实质阶段,也不能断了联系。他可以继续和银行的有关部门保持联络,搜集些相关资料,甚至通过警界的同学熟人,了解一下警方对于类似案件的侦破工作方法,予以借鉴。同时也要做好相关法律条文的探研,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这段时间整个公司就属李琦还有点活儿干。刘洋来的时间不长,这女子也是个坐不住的人,毛遂自荐主动要去帮忙。吕天凡想了想也同意了。 赵炽一直在他未来的岳父岳母家里养伤,经常会来个电话。(.)吕天凡问他伤势恢复的如何,他只说好多了,具体好到什么程度却未多讲。 好在公司里就有个参照物。张廷业就躺在楼上的宿舍,白天经常也拄着拐下楼坐到公司里,和众人穷吹胡侃,看样子再过个个把月基本上也就好利索了。对照着他,估计赵炽那边也差不了太多。 赵炽没来,倒是童瑶先来了。 自从“十一”期间,赵炽和童谣之间的恋情在吕天凡和欧阳彤等人面前曝光,伺候便不再遮遮掩掩,曾有数次,他都把童瑶带回公司给诸人亮相,因此大伙儿对她都很熟悉,争相打着招呼,询问赵炽的情况。 童瑶说话细声细语,温文尔雅,得体地拉着梁钰和柳娅玲的手,面含微笑,一一作了回应。吕天凡看见她不时望过来,知道她是来找自己有话要说,便找了个借口,让童瑶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和赵胖认识这么多年,头一回看见他这么老实呆在家里,能不能透漏点儿秘笈,你是怎么做到的法?”吕天凡开着玩笑,把童谣请到沙发上坐下。 童瑶没有接茬,紧抿着嘴唇,低着头似在研究茶几玻璃面上雕刻的花纹,良久方断然抬起头,轻声说道:“吕大哥,我是从班上请假来找你,赵炽他并不知道,请你别见怪。” 吕天凡连忙说:“我和赵胖是同学加挚友,从年龄上来讲,你应该是我未来的嫂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你就只说,千万别见外。” 童瑶点点头说:“我明白,就是因为知道你们的关系,所以我才单独和你说。” 吕天凡亦点点头,虽然他和童瑶接触不多,但是通过赵炽的嘴里,也听过关于她的一些事情,知道这女孩儿外表看似纤弱,其实极有主见,属于那种一旦有了主意轻易不会改变的人。 他并未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是这样,这几天赵炽在我们家养伤,我父亲在闲谈的时候,知道了他原本在大学读的是计算机专业,而且他本身在这方面极有天赋,所以就通过自己的关系,找了一家it企业,据说月薪进近万,工作条件相当不错。” 童瑶说得很慢,似在用心地推敲着言辞,使之更加委婉些。 吕天凡霎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像他们这样的商务信息咨询公司,说白了就是私人侦探,在一般人的眼里绝对属于另类,跟正儿八经的实企根本没得比。童瑶的父母,甚至包括童瑶本人,恐怕都持同样的看法。而赵炽的受伤,使得这种看法又有了恰到好处的注脚。 他们这个苍眼公司,赵炽在其中的作用无可替代,说句不客气的话,赵炽是公司不可或缺的三根支柱之一。没有赵炽,公司绝对不会走到今天。 “赵胖是什么意见?”吕天凡面色平静地问道。 迟疑了一下,童瑶还是照实说道:“赵炽是个很重义气的人,我也喜欢他这一点。可是有时候也很固执。昨晚我们还吵了一架。其实他一直想回来上班,都是让我给拦住了。” 即使不在场,吕天凡也能想象得出赵炽能说些什么话,毕竟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你别着急,这样吧,如果赵胖的伤势没有大碍,你让他来公司,我劝劝他。” “吕大哥,你答应了?”童瑶的脸上掩饰不住如花般的喜色。 吕天凡微笑道:“这是好事啊。赵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能找到人生的港湾、避风的归宿,我高兴还来不及哩。” 童瑶兴高采烈地走了。 吕天凡点了一支烟,立在窗前默默吸着,长时间陷入深思之中。 …… 室外的气温一天低似一天,街面上扫过阵阵的风,已不能仅仅用“凉”来形容,那是一种冷,已经隐隐嗅到似刀割般的感觉。 从气象预报上可以看到,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已经渐渐渗透到成市的大街小巷,蚕食般将南太平洋的暖湿气流一点点挤了出去。相信过不多久,这股冷气将占领整个k市。 而这只不过是从西北高寒之地涌来的前锋部队而已。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冬天来了。 市供热办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上了暖气。外面一阵紧似一阵的冷风吹打着窗户,室内温暖如春,让人昏昏欲睡。便在此时,一辆藏蓝色奥迪轿车停在苍眼公司的大门前。 这段时间公司门可罗雀,于是这辆车的出现,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车门打开,从驾驶室下来一位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色西服套装,雪白的衬衣领口,扎着一条紫色领带。他身量高瘦,头上理着时尚的发型,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非但没有丝毫书生气,却另有一种精干从容的气质。 “嘿,帅哥诶!” 梁钰和柳娅玲几乎异口同声道。 不止他俩,包括吕天凡、林少宗等人亦感觉此人的不同凡响之处。在吕天凡的心目中,这人的英俊程度甚至和冯旭亮相比亦毫不逊色。 唯有罗杰在看到此人之后,双瞳竟不为人察地略略束了一束。 年轻人抬头看了看挂在公司门口的牌匾,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随即推开了玻璃大门,目光在屋内众人脸上扫过一边,最后落到罗杰的脸上,微微怔了怔。 “罗师傅?其实我早该想到才是。我们有年头没见了吧?罗师傅一向安好?” 罗杰独自迎了过去,端详着来人,亦轻轻一笑道:“八阿哥,别来无恙否?” 第一百二十六章 针锋相对 八阿哥举止得体,彬彬有礼,脸上永远挂着人畜无害的和煦微笑。(.好看的小说)单看面相,比之现今荧屏上经常出境最英俊的男演员,也不逞多让,何况他自然流露出来的气质,更非那些奶油小生可比。 吕天凡曾见过五阿哥,那同样是一个漂亮的男人。“漂亮”通常来形容女人,但用在五阿哥身上绝对恰如其分,再贴切不过。只是五阿哥的一身阴柔之气,让他总有股令人厌恶的味道,如鲠在喉。看到五阿哥,很容易让人想起金庸笔下,那位挥刀自宫练就一身《葵花宝典》武功的东方不败。 与之相比,八阿哥不但面相英俊,举手抬足之间却不乏阳刚之气,生出使人愿意亲近的感觉。不了解底细的人,绝对不会把面前这位年轻人,同在西岭区叱咤一时的九爷联系在一起。 尽管罗杰已经向八阿哥介绍过吕天凡,说他是苍眼现今的掌舵之人,然而在被请进吕天凡的办公室坐下之后,八阿哥仍不失礼节地与罗杰淡淡寒暄,言语中不乏真诚之意。 “上回在民族大学体育馆后门外,我有三个小兄弟被人以特殊手法击昏,我看过之后便想起了罗师傅。因为在k市,这样的高手除罗师傅外,我找不出第二个人。只是当时不敢确定而已。” 八阿哥又转过头看着吕天凡,笑着说:“吕老板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就事论事,不是来翻旧账的。九爷早有指示,这件事就算揭过了,谁都不准再提。” 吕天凡本想借机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到徐嘉仪的彩排现场起哄捣乱,闻言只得作罢。 倒是罗杰亦含笑道:“八阿哥真是客气。其实在进苍眼公司之前,罗某一直认为,在k市这块地面上,能称得上高手的,唯八阿哥一人矣。” 吕天凡心中一凛。罗杰可不是阿谀奉承之人,能被其称为高手的,绝对不是凡品。只是凭他的眼力,怎么也看不出八阿哥是那种身怀绝技之人。难道眼前的小帅哥,练就的是传说中神气内敛的内家功夫? 八阿哥觉察出罗杰的话中之意,看着吕天凡,隐在眼镜片后面的一对眸子,精光一闪即逝,点头道:“其实罗师傅不用说我也知道了。吕老板只身硬闯忠义社,不但全身而退,且让一向倨傲不逊的潘老六俯首就范。就算作为对手,我也是非常佩服。” 吕天凡毫不退让回视着八阿哥,淡淡道:“吕某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八阿哥是否也准备如法炮制?” 八阿哥哑然笑道:“岂敢,这里有罗师傅和吕老板坐镇,就是再借我两个胆子,也不会徒取其辱。” 吕天凡说:“那还是请八阿哥直言,道明来意。” 八阿哥思抚片刻,却岔言道:“我和罗师傅曾打过交道,知道罗师傅出手一向谨慎,凡被击中的兄弟均只昏迷一段时间,醒来后一切如常,没有半点损伤。吕老板在老六那儿也是这样。只这一手仁义之举,兄弟,嗯,包括九爷,都心里有数。” “可惜我这边有两个好兄弟,至今仍然躺在床上养伤。看来有时候仁义也不是对等的。”吕天凡的语气依旧淡然,单从内容上来看,怒意已显。 “这件事的起因,但从道理上论,我也不护短,老六确实有错在先。他和张岳那个花花公子交好,为朋友争风吃醋而两肋插刀,本身并无可厚非,只是手段有些过分。可惜,你们也知道,在道上混,并不以道理定输赢,凭借的还是实力。” “不知道八阿哥刚才这番话,是你本人的意思,还是潘忠,亦或代表了九爷的意思?” 八阿哥抬头凝视吕天凡良久,最终摇着头苦笑道:“虽然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在我面前这么说话的人的确少见。就算是九爷,我敬若慈父,对我亦是和颜悦色。” 吕天凡摊摊手做出无奈的表情:“你我本就是站在对立面,何况现在已到水火不容的境地,我总不能抱着你欢呼雀跃吧?” 这句话不仅把八阿哥逗乐,坐在一旁的罗杰也不禁莞尔。 “早听说吕老板说话不着边际,天马行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吕天凡一怔:“听谁说的?” 八阿哥自知失言,也不掩饰,摇头说:“这个可不能告诉你。水火不容?我们好像还没到这个地步吧?这么说吧,我来一方面想见识见识吕老板的真身,另一方面,是来转达九爷的意思。” 说到这里,八阿哥故意顿了一下,看着对面二人的反应。吕天凡和罗杰依旧正襟危坐,不错眼珠地看着他,一副仿佛早知如此的模样。 “五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九爷也要小心地掂量掂量,更何况老六。且不说这笔欠账是否真的存在,既然老六也写下了欠条,总得有个说道。若我说把这笔帐一笔勾销,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其事,我想吕老板也一定不会答应。” 八阿哥咳嗦一声,见吕天凡毫无反应,于是继续说道:“这事九爷知道之后,问了我的意见。说实话,我有我的处理方法,九爷并不赞同。补充一句,九爷现在身在海南,正处理业务上的事,大约过完阳历新年才能回来。九爷的意思,这件事等他回来,和吕老板见上一面,双方当面把它了结。” 八阿哥兜了一个大圈子,终于说出了他来的最终目的。 吕天凡面色平静如常,点头道:“可以,我等你的消息。” “在这段时间,我们双方暂时休战,你看如何?”八阿哥说道“休战”二字时,笑了起来。 “便如你所愿。” 吕天凡和罗杰站在公司的大门前,目送八阿哥从容登上奥迪车,轻鸣一声,缓缓驶出了巷子口。 “他很厉害么?”吕天凡问。 罗杰斟酌须臾,一字一句道:“我和他交过一次手,当时都没尽全力,见好就收,算是平分秋色。如果是在擂台上较技,我稳胜一筹。若是生死相搏,结果却不好说。” 吕天凡倒吸口凉气。 …… 赵炽终于来公司上班了。 经过大半个月的将养,他原本就圆嘟嘟的脸上愈加红润,虽然依旧吊着的一只胳膊,但精神矍铄,吼出的声音底气十足。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哈!” 一进门他就大声地嚷嚷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赵总来啦?” “咦?你怎么来的?自己开车?” “你这样还能开车啊?” 众人围将过去,七嘴八舌,嘘寒问暖。 赵炽回头望了一眼门外说:“我自己也能开,可惜贱内不让,她送我来,就上班去了。” 众人又是哄笑,纷纷说道,还没登记就贱内贱外叫上了,小心被人听见把你休了。赵炽便摆手说没事没事,在家里就这么叫的。转头就问张廷业的情况。 赵炽来的时间是早晨,吕天凡也只比他早来了半个小时。彼时大伙儿正围在电脑前,无论是百度千度,亦或是搜狗搜猫都用上了,正查找着关于色魔的一些讯息。 原因无他,通过小道消息传来,今天凌晨又有人发现了尸块,据说是一位模特。原本渐渐平息的有关色魔出没的传言,重又掀起波澜。 吕天凡没忘记冯旭亮曾有意无意在他面前,将有关色魔的一些情况尽皆托出,自是希望他能助上一臂之力。同时也隐隐约约感觉出,对于他本身的异能,冯旭亮大概也已知晓,只是没问过他而已。 当听到赵炽说是童瑶送他来的时候,吕天凡想起前几天童瑶说的事,便把色魔暂且放到一边,待赵炽跟众人说得有些懈怠,就把他单独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唉,真爽!”赵炽大口吞着香烟,一脸陶醉的表情。 吕天凡笑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八辈子都没捞到烟抽,太夸张了吧?” “可不?瑶瑶说抽烟对我的伤势恢复不利,而且她家人没有抽烟的,你不知道,这些天可憋死我了。对了,九爷那边有消息没有?” 吕天凡便把八阿哥来过的事说了一遍,至于之前的情况,通过电话赵炽业已知晓。 “你准备怎么办?”说到要事,赵炽收拾起嬉笑的表情,正经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想见识见识那位九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吕天凡语气轻松地说着,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低头思索的赵炽,小心翼翼继续道:“赵胖,最近这两天我有个想法,他们都不知道,我想先说给你听听。” “什么想法?” “待和九爷那边有了分晓,我准备解散公司,退出私侦这个行业。当然大伙儿的辛苦不能白费。好在这一年多公司攒了不少家底儿,每个人分一分,买房子做买卖都够用了,就算什么也不做,无忧无虑也能过上几年。” “为什么?”赵炽愕然抬头。 吕天凡苦笑道:“现在的情况你看看到了,不用我多说。如果都像我这样孤家寡人,混下去也就混下去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事。赵胖,咱俩多少年了,没什么不能说的话,如果有合适的地方,还要早作打算。” 赵炽沉默良久,伸手掐灭烟头,又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着,吸了一口淡淡道:“瑶瑶来过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功败折戟 冯旭亮蜷缩着身子,坐在他自己的别克轿车里。虽说已经进入十二月的冬季,室外的气温还在摄氏零上三四度左右徘回,但是长时间呆在这冰凉的车子里,即便套上了厚厚的棉衣,亦冷得不时打得哆嗦。 坐在车子后排座位上的陆海涛,同样也不好受。冯旭亮甚至可以听到他牙齿打战的声音。 陆海涛是他所在重案中队的侦查员,部队转业干部,身手了得,据说在军队的时候,曾做过格斗训练的教官。 时间已近午夜,四下里万籁俱静,只能听到一阵阵不大不小的风,间或吹打着玻璃窗户,发出“啪啪”的声音。 街面上弥漫着雾气。雾的浓度不重,至少有百十米距离的能见度。从雾中透出街灯昏黄的光芒,朦朦胧胧就像相片上的虚影。 再向外就只能看到白蒙蒙的一片。世界仿佛回复到原始的混沌状态中,只有以他为中心的这一方小天地,尚还保留着一份物质社会的存在。 虽说冷,冯旭亮却不敢打着车子开空调暖气。他们这是在蹲坑守候,汽车不过是藏身的道具而已。如果真把车子启动,不啻等于满世界宣告车内有人,在这深更半夜被有心人见了,其目的昭然若揭。 当然,像这样缩在车子里的并不止他们两个人,在他们的左前方和右侧,还有三两同样的车子。只是视线里只能看到一辆,另两辆车已被雾气所笼罩。 他们的目标是冯旭亮右前方道边一幢孤零零的楼房。 此处的地点位于西岭区以西,属于城乡结合部的地段。楼房于今年初底封顶竣工。当初建盖的时候,因为地皮属于村集体所有,手续不全,仓促上马,到头来却发现水电煤气都没有上,自然没人肯搬进来居住,空置了大半年。据说这幢楼的业户们正在上访讨要说法,而且还有人还告到了省里。 管辖此地派出所的片警,是一个刚刚参警不足两个年头的年轻人。尽管他的经验有不少的缺欠,然而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同样有着朝气蓬勃韧劲十足的有点。这座建筑他之前至少来过两次,几乎挨门挨户查探过,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关于连环碎尸案件,市公安局除牵头组成联合专案组进行侦查之外,亦责成全市所有派出所进行大摸底大排查,要求寸地梳理,不露死角,务必要找到色魔的藏身之所。同时言明破案后要进行倒查,谁漏过就处理谁。 市局的三令五申还是卓见成效。一个月前,在新安区以北一处闲置了多年的农房内,发现了疑点。屋内的地面墙上,以及简陋的铁床上,发现了大量血迹。后经dna比对,证实此处便是裴裴被杀第一现场。 但是却没发现林洁的血迹。冯旭亮亦曾在那儿附近埋伏了二十天,结果一无所获。于是市局再次发出排查令,重点就是西岭区一带及周边地区。 年轻的片警第三次来到这幢楼房前,陪着一块来的村治保会主任提醒他,房子里还有两处地下室,片警如获至宝急匆匆钻下去看。当他来到第二间地下室门前,推开沉重的铁门,便被墙上地下大滩的血迹惊呆了。 这片血迹经化验恰好与林洁的dna样本相吻合。 专案组轮着班已在这里守候了六天六夜,同样也是冯旭亮在这里第三次排班蹲坑。 就在前天早晨,东城区又发现了尸块,死者确如坊间传言,曾是一位t型台模特。根据以往色魔作案的规律判断,他应该在东城区某处有一个息身之地,也就是作案的第一现场。 此刻大批警力被派往东城区,协助当地十几个派出所,正逐尺逐寸搜索查找。在没有结果之前,冯旭亮他们依旧要在西城郊这幢楼前守株待兔,尽管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在这里能抓住嫌疑人的可能性近乎于零了。 雾气越来越浓,一百米之外的七层楼建筑渐渐变成了只剩下一层模糊的轮廓,相信再过半个小时,恐怕就会从视线里消失。(.无弹窗广告) 冯旭亮没有失控的担心,在那间地下室所在的门洞口附近,也有他们的一个监视点,发现异常自会有消息传来。 他长长打了个哈欠。弥漫在窗前的浓雾,将他努力压抑的睡意一点一点又引诱出来,与因寒冷激发的清醒,交替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冯队,你千万别睡过去了,要不,明早你可就真起不来了。” 后排座传来陆海涛带有山东口音、瓮声瓮气地声音。 “睡不了,醒着呢。”冯旭亮含糊地嘟哝着。 就在此时,搁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持对讲机,先是“滋啦啦”传出杂音,接着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01,01,发现有人从楼内出来,正走向你的位置。” “01”是他们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来自刑警支队以为张姓大队长。 冯旭亮猛一激灵,睡意全消,同时心里生出疑惑,这幢楼里已查得很清楚,空无一人。这几天他们从没发现有人进去过,现在怎会突然有人走出? 容不得他多想,对讲机里传出张大队长同样刻意压低的声音:“01明白。各小组注意,注意做好隐蔽,不要轻举妄动,听我命令行事。” 两声“明白”传出,听得出声音里充斥着一股兴奋地颤抖。的确,如果这个人真要是那个色魔,事后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睡一个好觉了。这是目前所有专案组成员最大的心愿。 冯旭亮拿起对讲机亦说了一句“明白”,遂瞪大了眼珠子朝前望去。 01的车子离他大约三十几米的距离,现在在迷雾里也模糊不清。 “来了!” 陆海涛话音刚落,眼前平静的雾面忽如被搅动了一潭静水,翻滚起波动。一个瘦长的身影,逐渐在眼前显出清晰的轮廓。 他走得很慢,仿佛不堪重负般,又像在用脚步丈量着距离,一步一步向前迈着,沿着大路中间,向冯旭亮车子的方向走来。 当走到离他的车子十几米远之时,忽然站住,纹丝不动。冯旭亮感觉到此人正看着他的车子,因为雾气遮掩,看不清他的脸。 此人所站的位置,恰好是他们四个小组正中间的位置。冯旭亮生出一种怪异的感受,这人似乎早就知道他们在这里,故意走到此处等他们现身。 “收网吧!”对讲机传出张大队长的指令。 八人四组,分四个方向,正好把那人围在中间,缓缓逼近。 四周传来“咔嚓”“咔嚓”子弹上膛的声音。走的近了,冯旭亮终于看清对方平淡无奇的一张脸,只是嘴角的一侧明显地上翘着,给人以扭曲不堪的印象。 “我们是公安局刑警队的,你已被我们包围,听我们指挥,现在我命令双手抱头蹲到地上,否则后果自负。”从那人身后靠近的张大队长不温不火,却音量极大地说道。 “桀桀,我一直在里面住着,早就知道你们等在外面。若不是看你们守得太辛苦,我怎会自己走出来?要抓我是吧?来吧,有本事就来抓。” 歪嘴男的声音阴霾尖细,令人听得不禁生出了大片鸡皮疙瘩。他伸出了胳膊,露出瘦如枯枝般的手臂。在这初冬的季节里,他竟只穿了一件单衣。 “真以为老子拿你没办法?”陆海涛低声嘟哝一句,手一翻,铮亮的手铐露了出来,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冯旭亮隐约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具体又说不上来。伸手欲拽,却拉了个空。陆海涛冲出的速度极快。 他们相隔不远,也就三四米的样子,冯旭亮甚至可以看到男子歪斜的嘴角,更用力地向斜上方咧去,似乎是一个嘲讽的笑容。 陆海涛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迅疾冲到近前,左手闪电般抓向歪嘴男前伸的手腕,就在大多数人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异变突生。 如同电影播放出现了偏差,由于底片的缺损使得两个镜头根本没有连贯。当陆海涛堪堪抓住手腕之际,他粗壮的身体忽然凌空横起,下一刻便头下脚上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 众人只听一声闷哼,陆海涛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艰难地蠕动着,一时竟站不起来了。 “啪!” 如鞭子般尖锐的枪声响起,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响起阵阵回音,震得人耳鼓发颤。 “别动,否则我就开枪啦!” 鸣枪示警的是张大队长。他放平枪口指住歪嘴男,厉声喝道。 周围的刑警们,包括冯旭亮在内,俱都亮出了手枪,牢牢锁定了歪嘴男。 “桀桀,开枪啦?好,很好,来,打呀,有本事打死我呀。” 歪嘴男毫无惧色,脸上嘲讽的笑容更甚,张着手转了一个圈,看了每个人一眼,最后迈步朝张大队长逼去。 “来啊,开枪,开枪啊!” 张大队长情不自禁向后退去,举枪的手因过分用力,在轻微地颤抖。眼见歪嘴男已逼至近前,猛一咬牙,扣动了扳机。 冯旭亮也只来得及说了一声“不要……”,“啪”,枪又响了。 电影镜头再次出现了断片。随着枪响,张队长的枪口却顶在自己的胸口上,他的一双正渐渐失去色彩的眸子,迷茫地看着正对着他狞笑的歪嘴男,随后瘫倒于地。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诡异,包裹冯旭亮在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桀桀,我做过的我都承认,没做过的也别推到我身上。既然你们那么希望看见我杀人,我又怎会让你们失望?”渗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再度响起,在说了这番令在场之人莫名其妙的言语之后,歪嘴男鬼魅般消失了。 当救护车赶到现场,张大队长的尸体已经凉透,陆海涛的整张脸血肉模糊,人也昏迷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情景,所有参与抓捕的刑警队员,包括闻讯赶来的专案组高层,无不目呲尽裂,骇然无语。 而在此时,冯旭亮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吕天凡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匪夷所思 自在西岭区那处空楼前损兵折将、抓捕失败,整个专案组上下陷入了空前沮丧颓废的氛围。[] 这个专案组当初成立,凡是被抽调而来的,无不是各单位能独当一面的办案好手,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绝对算的上是k市警界的精英了。把这些人所有的经历和见识绑到一块儿,也没有那天晚上来的奇特诡异。 当然专案组所有的成员均被告知,有关抓捕的具体细节严禁外传,了解内情的人除却专案组的范围之外只有市局及市府的相关高层。牺牲的张大队长,专案组对外界及家属的解释是在抓捕过程中出现意外,手枪走火击中了自己。对身手敏捷的陆海涛,则说是摔伤。此时陆海涛正躺在医院的icu病房,尚未脱离危险期。 当晚参与抓捕的刑警队员,撤了牺牲和受伤的,其余六人,包括冯旭亮在内,都接受了至少三次以上的询问谈话,每个人的说法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整件事自始至终都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匪夷所思。 把这些谈话内容综合在一起,得出的结论让专案组的决策者们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经反复论证研讨,最终的结论是,由于当晚浓雾所致,加上参加蹲坑守候的刑警们身心疲惫,从而产生了幻觉。虽然这种说法无法解释陆海涛莫名其妙地摔倒,以及张大队长为何对着自己开了一枪,然而这确实所能想到的、唯一还算科学的解释。 当然谈话也不是一无所获,通过六个人的口述,相互补充认证,从省厅临时借调来的专家据此勾勒出嫌疑人的画像,一个三十余岁、嘴角歪斜的清瘦男子跃然纸上。 画像倒是有了,然而市局刑侦支队技术室的专家们,想尽一切办法,仍然无法查明此人的具体身份。最后求助于省厅,同样一无所获。似乎十几亿的国人之中,根本就无此人的存在。甚至有不少人对画像的准确性表示了怀疑。 鉴于此,这张画像并没有向社会公布,只是作为警局内部巡逻检查的参考之用。 同其他五名刑警队员一样,冯旭亮在作为专案组驻地的市局培训中心呆了足足三天。三天的时间里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余的时间便是没完没了的谈话,或者就是写材料、写经过。 他打心底没有任何抵触抱怨的情绪,原因无他,一个同事就在眼皮底下牺牲了。而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听到同事的声音,转眼间便阴阳两隔。 那位张大队长他只能算是认识,并无深交,但这丝毫没有减轻他的悲痛之情。张大队长也不是孤家寡人,有妻子和一个女儿。将心比心,如果牺牲的人是他冯旭亮,他不敢想象艾霞该是一个怎样的情形。 自参警以来,冯旭亮也破获过一些命案,他甚至亲眼在一旁观看法医用一把极短、却极其锋利的手术刀,轻而易举划开尸体的肌肤,捧出鲜血淋漓的内脏器官仔细观瞧。然而,亲眼目睹杀人确实头一遭,而且被杀的还是自己的同事。 除了心痛,他的心理还滋生出一种恐惧的感觉。这种恐惧并非来自杀人的本身,而是杀人的诡异手段。 他自始至终都不会相信张大队长是因为意外而打了自己一枪。 他一直在想吕天凡。他对吕天凡的认知不多,所知道的一切只来源于上次端掉一个传销窝子之前,赵炽跟他说过的从前种种。 赵炽自述的情况和陆海涛莫名摔倒何其相似,他不认为这是这是纯粹的巧合,其中必有某种不为他所知的联系。 这个想法他一直埋在心底,即使省厅市局的有关人员找他了解情况,也没说出来。 因此,当他被告之可以回家休息三天的时候,他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上了三楼,直接推开了那扇贴着“专案组指挥部”牌子的房门。 专案组组长是市局的王副局长。王副局长主抓刑侦工作,对于这起震惊全省的连环强^奸碎尸案件,自然责无旁贷。 其实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王枫的父亲。 指挥部内烟雾缭绕,包括王副局长在内,还有四五个各分局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以及支队的头头们,正人手一支烟,低声讨论着什么。冯旭亮的突然闯入,让他们惊愕不已。 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冯旭亮直言不讳地说,他要和王副局长单独谈谈。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王副局长厉声道。 王副局长生气是有道理的,冯旭亮的顶头上司、古安分局的副局长就在座,他这就属于越权上报,而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说出,恐会给人以私结羽翼的印象。 几十年的警察生涯,王副局长从一个小小的侦察员,能升至如今的高位,自是深谙为官之道。无论你的政绩如何出色,背景如何深厚,就算你是个龌蹉小人,表面上一定要做出堂堂正正、刚直不阿的样子。而冯旭亮此举,恰是他这样的人所忌讳的。 冯旭亮站得笔直,却一言不发。他的倔劲若是上来,别说八头牛,八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僵持中,终于有一位分局副局长站起身子,说我去趟厕所。这话的意思,在座的哪个都不是善茬,怎会听不出来?于是纷纷起身要去厕所。 “算啦,你们都呆着吧。”王副局长无可奈何摆摆手,狠狠瞪了冯旭亮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同时心中暗叹,冯旭亮这么做等于是在最近一段时期内自断上升的前程,至少他在位的话就会出面阻拦,否则便摆脱不了任人唯亲的嫌疑。 “你有什么事说吧。” 在指挥部旁边有一间睡屋,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摆了四张简易的行李床。王副局长坐在靠门边的床上,冷着语气说道。 “我希望王副局长能答应我,今天的谈话只能是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冯旭亮自己都说不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和王副局长以这幅口吻说话,或许是当他亲眼看到张大队长莫名对自己开了一枪,心态起了变化所致。 王副局长也料不到冯旭亮竟说出这番话,惊讶归惊讶,表面上不动声色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冯旭亮遂把当晚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刚说到一半,便被王副局长打断,说你讲的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写的材料我也看了,说重点。 冯旭亮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说:“王局,坦白地说,我对咱们专案组最终认定的结论不敢苟同。当天晚上确实雾非常浓,我们的身心也很疲惫,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根据现场的实际情况做出正确的观察和判断。嫌疑人诡异莫测,虚虚实实,张大队长的牺牲和陆海涛的重伤,都是该人蓄意所为,只是其行为已经超出了我们想象的范围。” “你是什么意思?”王副局长脸色沉了下去。 冯旭亮鼓足勇气道:“我认为仅凭我们现有的情况,要实施对嫌疑人的抓捕有些困难。我有个同学叫吕天凡,我不敢保证他在嫌疑人一定能就范,但至少对我们有些帮助。我的意思,能不能找他来帮忙?” “扯淡!”王副局长狠狠地一拍床铺,忽地站起身子,疾步走到窗前,掐着腰向外面望着,从背后可以看到他宽厚的肩膀一起一伏,显是在极力地压抑着。 冯旭亮直挺挺站着,一瞬不瞬看着王副局长的背影,脸上毫无惧色。他算是豁出去了,且这是他自认为到目前为止,所能做到的一切。如果专案组的指挥者是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吕天凡拉进来。 良久,王副局长终于转过了身子,缓缓踱了回来,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正想揣进兜里,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冯旭亮,把烟扔了过去。 这若换成吕天凡,必会大大咧咧点上一支,搞不好还会嬉皮笑脸说声谢谢。而冯旭亮能说出这种话来已算是斗胆,怎会再抓鼻子上脸,大模大样真的点上烟。 或许是他毕恭毕敬的样子过于真诚,王副局长面色稍霁,指了指烟说没关系你抽吧,见冯旭亮仍执意不动,便不再劝,语气和缓道:“你说的吕天凡,就是那个所谓的私人侦探吧?” 冯旭亮点头称“是”。 王副局长摇摇头道:“我听说过这人,罗洋桥传销案,还有那件保时捷诈保的案子,都是出于他的手笔吧?!王枫对他非常推崇,曾跟我提过要把他拉进刑警队。唉,旭亮啊,你的这位同学有些能力我不否认,但是别忘了你是谁,你也是干了多年的老刑警了,连抓捕嫌疑人都要找他帮忙,难道我们的警队竟没人赶得上一个业余私家侦探?说出去丢人哪!” “我……” 王副局长一抬手止住他的话。 “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提醒你的是,要相信科学,先不说我们都是唯物论者,人类的科技发展到今天,难道你也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乌七八糟的东西?行了,这话我就点到为止,从今以后我不希望再从你的嘴里出现这样的东西。这事就这样,当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你先回去休息吧。” 冯旭亮的建议被彻底否决,只得央央离去。 半个月后圣诞节的清晨,东城区警察分局的两位巡警,在一次不经意地巡逻过程中,意外发现了歪嘴男的踪迹。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张网以待 专案组在西岭区第一次抓捕失败,并没有对外进行渲染,即使是在警局内部,知道详情的也不多。 东城区的排查依旧在继续,包括西岭区在内,古安区、新安区、北桥区等市内几个区,亦都开展了外松内紧的地毯式搜索,各级局机关的警察也都下到基层参与行动,弥补警力不足的问题。 而这些所有的警察,人手一份歪嘴男的刻画像,同时被告之发现此人切忌贸然行动,要及时上报,由专案组指挥部统一指挥抓捕。 圣诞节原本是为纪念耶稣诞辰的宗教节日,曾几何时,基督教徒只占极少数几乎忽略不计的众多国人,亦凑起了热闹。 国人过洋节,和宗教信仰根本就搭不上边,除了在表面上跟风趋势,究实质还是商家促销的一种手段,酒店、迪厅、酒吧等地举办的圣诞晚会,把庄严肃穆的宗教节日,变成了颇具本土特色的狂欢节。 既然是晚会,就如同春节最热闹的是除夕之夜一样,圣诞节的重头戏还在头一天的平安夜。几乎所有参与的人,就在当夜将近一段时间积攒的压抑和愤懑,假借着这个名目宣泄殆尽。 当真正圣诞节的清晨来临,整个城市依旧没有从疲惫中苏醒,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天刚蒙蒙亮,一辆制式巡警车缓缓行驶在东城区西南一条僻静的街道上。 这是一条旧式的马路,相对狭窄的柏油路面坑坑洼洼,颠簸不平。其一侧是一座建筑工地,刚刚筑成一般的灰黑色水泥建筑物,在这凛冽的清晨,愈发显得冰冷不堪。道路另一侧则是一排高矮宽窄颜色不一的棚户房。构成房子的材料亦各式各样,碎砖、油毡纸、塑料布、瓦石等不一而足,在并不激烈的寒风中,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声。 巡警车上坐着两个年龄不大的巡警,一夜的辛苦奔波,两人脸上的疲劳之色显而易见。 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巡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双手抹了一下脸,嘟哝道:“外面的气温有没有零下?这么冷了还犯困。” 开车的巡警瞥了他一眼道:“坚持一下吧,还有两个了小时就交班了。” 副驾驶座位上的巡警从上衣兜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大田,这一晚上你抽了几包烟了?不怕被熏死。”开车的巡警抱怨着,把车停在路边。“下去抽吧,你知道我闻不得烟味。” 叫大田的巡警下了车,张口呼出一口白气,打了个哆嗦,笼着手点着了烟,顺脚踏着路基上上了人行道,四处张望着。 清冷的街道上杳无人迹,紧一阵停一阵的寒风,不是卷起地上的碎纸残渣,扬到半空之中,接着再缓缓飘到地面上。 他所站的道边一侧,恰是一排棚户房,在房与房之间夹成一条条仅能供两人并行的小胡同。就在大田的一支烟即将吸尽,离他不远的一条胡同里无声无息走出了一个人。 当那人走出之时,大田因为背对并无感应。知道此走从他的背后擦身而过,方始察觉,唬了一跳。 “嘿,老爷子,走道一点动静都没有,成心吓我啊。”大田戏虐道。 他只看到那人的背影,细细高高,佝偻着身子,耸拉着头,背着一只黑色的塑料口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打眼一瞅年纪是不能小了,故以老爷子呼之。 然而,话一出口,大田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现在的气候,虽然还没到数九寒天,但在夜间气温也已降到了零下,他已经套上了棉衣冬装,而眼前的老爷子,竟然还穿着单衣。 更有甚者,他扛着黑色塑料袋子湿漉漉地,虽说辨别不清这种液体的具体颜色,但是随着迎面的一股微风,隐有淡淡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哎,老爷子,你等等。” 随着大田的叫声,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立在原地并没转身。 “我说老爷子,大冷的天你扛得什么呀?”大田扔掉手里的烟蒂,不慌不忙走了过去。 “桀桀,年轻人,你的一声老爷子,算是捡了一条命了。”阴测测的声音传来,那人慢慢转过身子,露出了旧毡帽下一张年轻消瘦的面孔,和歪斜的嘴角。 大田先是一怔,停住了脚步,似没听懂那人的话,待看到那种脸,心里倏地一紧。这张脸他太熟悉了,他的口袋里就揣着这张脸的素描图,这不正是上边要寻找的那个人吗? “你……”出乎意料地相遇,大田错愕无语,一时愣住。 “砰”的一声,身后传来关车门的声音,显然另一个同伴也下车了。 “看见你们最好,也省的我老人家费劲搬运了。” 歪嘴男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歪斜的嘴角上翘的更加厉害。便在此时,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歪嘴男竟毫无征兆、就那么不见了。若不是地上还留着那只黑色的塑料口袋,俩人意识还以为之前看花了眼。 当大田走到跟前,扒开袋口一看,大吃一惊,塑料袋子里,竟装着两条雪白的、鲜血淋漓的人的大腿…… …… 孙威的身下垫了两层草甸子,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仍然感觉到从水泥地面渗进着刺骨的寒意。 他在这栋刚刚砌到第六层的水泥建筑物的顶端,已经趴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除了身下,在身上方刮过的寒风,较之地面硬了许多,将他整个僵硬的身体包裹在冰冷之中。 同样的寒意亦来自手中的阻击步枪上。 这是一支八八式半自动阻击步枪,黝黑的枪身搁在楼层边缘略略凸起的水泥台上,在变倍可调的瞄准镜里,他身体的下方可见裸露着根根竖立密密麻麻的钢筋条,和垒砌的方方正正的水泥块。在楼底到处是一堆一堆各式各样的建筑材料,却不见半个人影。 当视线越过越过建筑工地前方的街道,大片鳞次栉比样式颜色各异的棚户房尽收眼底。 这些奇形怪状高矮不一的房子之间,夹成一条条狭窄的小道,远远看去,确实是名符其实的羊肠小路。此时,这些小路大部分挤满了进进出出的人。 向内推进的人服装颜色较为统一,穿藏蓝色的是一般警察,黑色的是特警,橄榄绿的是武装警察。他们从棚户区周边的小路口一队队涌入,挨家挨户分散疏导内里的居民。而向外出的人群穿着较为混杂,当这些原住民走出棚户区,并不离去,黑压压一片,瑟着身子就站在警戒线以外向里张望,议论纷纷。 很快地,整片棚户区便冷清了下来。 孙威从高处望去,那些穿着三色制服的警察们,荷枪实弹,三五人为一组,从四面八方向中间缓缓聚集,他们正逐尺逐寸地搜索前进。而棚户区的中央部位,除了低矮破旧的屋子在寒风中冷漠矗立,杳无人迹。 他接到的命令是,寻找合适的阻击地点设伏,在这一大片棚户区内注意寻找嫌疑人的踪迹,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这是孙威参警三年来首次接到的、毫无妥协意味的命令。参警,其实对于他应该说服兵役更合适,因为,他只是个武警战士。 按照孙威自己的理解,武警,全称是武装警察,顾名思义,既是警察,又和大街上经常看到的巡逻警察又有不同,关键在于“武装”二字。除了名字上的不同,其余的在招收、训练、管理以及日常作息上又与军队没什么分别。区别在于最终的目的,一个对内,一个对外。 从小生长于南方的一个靠山小村落的孙威,只读到初中便辍学回家,即便如此,以他初中的学历在那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小村子,绝对是凤毛麟角的秀才。而他最终如愿以偿当上了武警,更是成了村子里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从家里的来信知道,来提亲做媒的人几乎踏破了家里的门槛。 记得上学的时候被极力渲染过的爱迪生的一句话,“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然而,这个根深蒂固的思想在他参军的第二个月,便被彻底颠覆。 彼时是他第一次参加实弹射击训练,在那之后孙威曾不止一次地和不同级别的教官们发誓,那确实是他第一次摸枪。在此之前,枪对于他来说,只是在想象中出现的虚拟之物。 五枪,五发子弹,四十八环,这就是他第一次实弹射击的成绩,同时也是他在以后无数次实弹射击中,成绩最糟糕的一次。 因为他再也没打过九环以下的成绩,于是便顺理成章成了一名专业阻击手。 当他趴在这幢钢筋水泥建筑物的的顶层,也知道还有三个和他同一使命的阻击手,亦在不同的位置、不同的角度,在同一片区域,找寻着相同的目标。 只是他们互相都看不见对方而已。 他们四个人来自不同的支队,彼此间只是相互闻名,却并不相识。其中的任何一位都是足以一锤定音的决定人物,何况现今的状况是四位齐出,决策层不容有失的决心可见一斑,他们是这次大搜捕的最后一道屏障。 所有的这些想法,在孙威的意识里一闪即使。即便恶寒的环境给他的肌体造成极度不适,却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心境。 因此,当目标最终出现在已经放大了九倍的瞄准镜里之时,孙威依旧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第一百三十章 一矢不中 耳机里响起在另一地点设伏战友的呼叫:“指k,指k,我是守伏者3号,在棚户区中心区域一栋黑棚顶二楼平台,发现可疑人踪迹,在我的位置视线受阻,请求确认!完毕!” “指k”是这次临时组织大规模搜捕行动指挥部的呼号,守伏者是他们四个阻击手的呼号,据孙威所知,3号的阻击地点应该在他所在位置的下方,这幢混凝土建筑的三楼。(.) “指k明白。守伏者1号!守伏者1号!我是指k,报告你那里的情况!” “我是守伏者1号,在我这里视线同样受阻,无法看清目标,回答完毕!” “指k明白。守伏者2号!……” 孙威缓缓移动着瞄准镜,找到了守伏者3号所提的那栋二层小楼。其实这里原本只是一层的砖石平房,后来在平顶加盖了几间简易的小屋,这些小屋的屋顶皆铺着黑黝黝的油毡纸,远远望去就仿佛贴着一块块黑呼呼的膏药。 在平房的一角,修建了一副简易的木梯,方便住在二楼人的上下。就在二楼平台的木梯口旁,站着一名男子,正抻着脖子四处张望。 男子身材高瘦,臂与腿较之常人都要长上一截,这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件比衬衣厚不了多少的单衣,随意敞着的领口,在寒风中轻微地抖动。 孙威将镜头对准男人阴鸷的面孔,把瞄准镜调到最大的九倍数,同时瞥了一眼放在身旁不远处的一张素描画像,暗暗做着比较。 耳机里传来指k对他的呼叫,遂不再迟疑,低声答道:“我是守伏者4号,已发现目标,在棚户区中心区域黑棚顶二楼平台木梯边缘处,上穿灰色单衣,下穿蓝色牛仔裤,面部特征与画像有百分之九十相似度,请求进一步指示。回答完毕!” 虽然他早已百分百地确定站在对面平台上的就是画像之人,且不论他曾受过这种人脸面部识别的特殊训练,这张画像本身画的十分传神,歪斜嘴的特征就十分明显,但他还是保守地做了回复。 便在此时,孙威忽然生出一种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感觉。他所观察的对象,仿佛能听到他说话一般,竟慢慢转过头,遥望着他的方向,歪斜的嘴角略略抽搐着,好久孙威才明白,这其实是笑的表情。 即使没有实际测量过,仅靠目测,孙威也能估量出他和目标之间的距离,即使没有一千米,七八百米也是有的。在这段距离内,即便他大声喊叫对方也未必听得见,何况还是刻意压低的声音。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然而孙威不知为何却笃信如此。 在守伏者3号最终确认站在平台上的男子正是他们所要捕获的目标之后,耳机里沉默了十数秒钟之后,低沉而坚定的声音终于响起:“守伏者4号,我是指k,听到请回答!” “我是守伏者4号!” “守伏者4号,立即将目标击毙,由你来执行!” “守伏者4号明白!” “其他守伏者请注意,如果目标在第一枪之后没能正法,可随时补射,不必请示!” “守伏者1号明白!” “守伏者2号明白!” “守伏者3号明白!” 在接到命令之后,孙威霎时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世界,无论是可有可无如煮熟的汤圆似的太阳,亦或是紧一阵慢一阵凛冽的寒风,还是冷酷如冰的钢筋水泥,都离着他远远地去了,他的心目中只有手中冰冷地阻击步枪。确切地说,应该是枪体上的瞄准具。 孙威在射击上确实有天赋,在长期的训练当中,他摸索出了属于自己的诀窍,那就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瞄准器上,乃至于扣动扳机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无弹窗广告)这套诀窍好似只对他一人好用,其他人无论如何都学不去,尽管他无数次苦口婆心身体力行都不管用。 在放大了的镜头里,诡异男子的面孔清晰无比,本已歪斜的嘴角继续向上咧去,就像被一只无形的钩子拽着,整张脸愈发显得丑陋和不堪,孙威仿佛能听见他的放肆的讥笑之声,却丝毫不为所动。 眼前之人在他的心目中已与死人无异。 准星牢牢定格在男人的额头上,当略微摇晃的目标与黑洞洞的枪管融为一体,孙威心有所感,紧紧压住扳机的手指微微内收。 “砰!” 枪响了,带有消音器的枪管只发出轻微的声音。 随即,孙威沉静的脸便被无比的惊异所代替。 就在枪响的瞬间,男子忽然失去了踪影,就像不曾存在过一般。孙威甚至看到了那名男子所站位置身后的墙上,一块砖头被击碎飘出的淡淡的红尘。 就在他惊愕之时,“哒哒哒”,又有枪声传来。他能辨出这是八五式微冲的点射,虽然距离较远,却清晰无比。 枪声所响的位置,距离那幢小二楼足有四五十米远,在一条窄巷之内,那里人头攒动,大都是穿黑色制服的特警队的成员。 孙威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将瞄准镜移过去,一看究竟…… …… 在韩鹏看来,他们的中队长转述的指挥部命令颇有些矛盾。一方面是通知他们在棚户区的中心区域,发现了嫌疑人的踪迹。根据目测,这个地方距他们中队目前所处的位置,直线距离绝不超过五十米。虽然这里的巷道曲曲转转缠乱不堪,但他可以断定最多半分钟之内,就可到达现场。 然而,指挥部却让和他们参加搜查的所有单位,依旧按照原先的分工继续逐地逐户地搜索,但要有意识地加快进度。如果发现嫌疑人,在确认目标之后,不必再行请示,可立即击毙。 既然不让他们主动出击,难道目标会自己送上门来?韩鹏把这个疑问抛给了中队长。中队长知道的并不比他多多少,只是摇头说他是一字不差地转述指挥部的话,执行命令就是。 韩鹏他们所在的特警中队只有六个人,中队长还小他两岁,曾毕业于省内的警察学校。按照他们的说法,属于科班出身。 而韩鹏能进入特警队,则幸运得多。他只是一个复员军人,正赶上k市公安局要成立特警队,广招各路好手。凭借着在军区特种侦察大队服役四年的履历,又通过父母托了关系,终于如愿以偿进了特警队。 要知道在部队上,只有军转干部转行当警察一说,像他这样当兵的也能进来,不能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绝对是凤毛麟角。 然而时间长了,当初的新鲜劲儿已过,韩鹏又有些不满足起来。原来他这个警察和中队长的警察不太一样,人家是公务员编制,而他则属于事业编。 其实即使如此,他仍然让很多人羡慕不已。因为除了退休之后的退休金少了些之外,其余的待遇薪金方面基本也差不多。只是整天和一群公务员摸爬滚打在一起,却有不一样的身份,心里总有点不平衡,也是在所难免。 在搜索伊始,韩鹏的心里便打起了小算盘。来自市局的主要领导说的很明白,凡抓到或者击毙目标者,立功受奖是免不了的。凭着在部队练就的一身功底,他相信只要有机会,抓住个个把人应该问题不大。到时候什么奖励都可以不要,只要把他转为公务员编制就行。 他们的搜索是从最外边的一条巷子口开始。所有的搜索队每队都分得一条巷子。由于内里巷道加错纵横,互相叠加,一条巷子转眼就变成了两条、三条。或者几个搜索队同时在另一条巷子口不期而遇,更是常事。 果然,当他们走出一条巷子之时,眼前出现了四个巷子口,正在踌躇,忽见从旁边的巷子里又走出一个中队的特警。双方都是一个大队辖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彼此打着招呼。两个中队长略一商量,便作了分工。韩鹏所在的中队进入了最左边的巷子。 这条巷子不超过二十米长,两侧皆是肮脏低矮、摇摇欲坠的简易房,地面上坑坑洼洼,黑液污水遍地,寒冷的空气也掩不住刺鼻的臭味。 既然目标尚在五十米之外,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这里,几个人也就是走马观花做做样子。 中队长走在最前面,韩鹏一边随后紧跟,一边继续谈论着指挥部的命令。他想鼓动中队长率队直接奔向目标所在的位置,也好过在这里慢慢悠悠做些无用功。 就在此时,毫无征兆地,他们的前面忽然多了一个人。 两人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齐齐停住。跟在后面的其他队员亦同样吃了一惊。 那人看到他们站住,邪邪一笑,一侧的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朵下面,竟举步走了过来。 “你……” 中队长刚说出了一个字,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枪口对准来人,同时扣动的扳机。 韩鹏看到那人,心里不由自主产生出强烈的不安感,眼见中队长抬起枪管,便伸手去拉他,口中说了句“退后……” 然而为时已晚。 枪响了。 刚才还站在前方的人鬼魅般倏地消失了。中队长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缓缓地、直挺挺向后倒去,手中的微冲剧烈抖动着,一梭子子弹被射向了虚空之中。 在他的喉咙处,大团大团的血浆汩汩流出……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马活马 王副局长推开车门跳下了指挥车,长长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息渗入肺腑,浑浊的头脑为之一清。 车内的气氛太过压抑,不仅市政府和市局的主要领导悉数到齐,就连市长本人也亲自到场,可见抓捕甚或击毙“色魔”的影响力有多大。 然而结果却令人沮丧,或者说是震骇。 作为这场搜捕的指挥枢纽,他们这些坐在车里的人得到的都是第一手资料,有的还要找有关当事的警察现场说明,故虽未亲历现场,但却感若身受。 这场大规模搜捕行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除了前半段时间,“色魔”间或昙花一现,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一般,不见了踪影。 而就这两次的现身,已经有一名特警中队长和一名武警战士牺牲,代价之大令人瞠目,却依旧毫无所获。 搜索还在继续。整片棚户区已被仔仔细细、锱铢必较趟过了一遍,现在正进行第二次地毯式搜索。 或许坐在指挥车里的人,同他一样,心里很清楚他们的目标恐怕早已远遁,君不见一辆原本停在现场左近的警车,竟突然诡异地失踪,最后在三百米外的另一条街道上被找到。 停止搜捕?谁敢下这个命令?甚至连个提议的人都没有,所有的人都硬着头皮让这场搜捕继续着。 退一步讲,就算找到了,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要再搭进一名警察的生命? 王副局长心里充满了矛盾,即希望第二次搜索能有所收获,又唯恐再遇到那个神秘的色魔。 他紧了紧棉衣,慢慢踱到一边,抽出一支烟,用手捂着点着了火。 作为专案组的负责人,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从一名最基层的侦查员,一直到如今的副局长,他还没遇到过这么束手无策的局面。 且不说这次他们投入了五百多名荷枪实弹的警力,单是今天早晨发现的被害人的身份,就足以让他心头狂凛。 被害人是谁?市政府主管政法的张副市长的未来儿媳,k市最大的地产商林鹏的亲闺女。若让这种状况继续下去,他,甚至包括整个市局的所有领导班子成员,恐怕都得引咎辞职。 也许看到他是从指挥车上下来的,或者露出来的白色衬衣太领子太过惹眼,站在警戒线外面围观的人群,大多看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嗡嗡”声不断,颇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稍远处有电视台的两个记者,一个扛着摄像机,一个拿着话筒,正试图靠近,被他的司机客气地拦住了。 王副局长脑子里反复颠倒着几句话,“死马权当活马医”,“病急乱投医”,“偏方治大病”,这几句大多数人都耳熟能详的谚语,正在为他最后的某个决定提供着理论上的支持。 搜捕目标的神出鬼没,他们决策层每人心里都有一笔账,却谁都没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一旦在这种正式场合出口,这种有悖于他们身份的言辞,就算不是现在,也是在不远的将来,必使他们的仕途之路走向终点。 然而不能说,不代表不能想,虽然这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范畴。 当王副局长把手里的烟蒂扔到脚下踩灭,终于拿定了主意。 “小郭,你过来。”王副局长朝他的司机招招手。 小郭正在应付着记者的交涉,闻言先招呼旁边一名执勤的警察,指着两个记者嘱咐了一句,便跑了过来。 “王局?” “你马上把冯旭亮找来。” “冯旭亮?” “哦,他是古安分局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去问一下就知道了,就说我找他。” “好咧。” 一阵轮胎极速摩擦地面的声音,把王副局长从沉思中惊醒。 “希望偏方真的能治大病。” 望着急急忙忙下车跑过来的冯旭亮,王副局长喃喃自语。 …… “……刚才讲的这些,前一部分是我亲眼所见,在棚户区发生的事,也是亲历者跟我亲口所述,天凡,你对这样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呵呵,冯大队长,你说的这也太玄了吧?这都什么年代了,卫星上天,潜艇入海,火箭都把人类送入太空了,你怎么又倒回几千年前去了,把些陈谷子乱芝麻的事都翻出来。” “天凡,你可真不够意思,我跟你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事,而且还是绝密,你少跟我打哈哈。” “你想让我说什么?” “得了吧,我记得胖子和我说过一件事,上高中那会儿,他和你比武。以他专业柔道队练出来的手,在你的手底下莫名其妙摔了三个跟头,你怎么解释?” “这事儿你都知道?赵胖的嘴也该缝缝了。” “这可不怪胖子,那时你还在传销窝里喝白菜汤呢。他若不说,我那晚恐怕会带人把罗洋桥翻个底儿朝天,还不坏了你的大事?” “那只是说明我的功夫好呗!” “你有功夫?笑话。行,天凡,今天我的话等于没说,你先忙,我回去了。” “唉,冯大队长,别着急走啊,跟你开个玩笑也不行?” “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功夫跟你开什么狗屁玩笑。” “好好好,你想问什么,尽管垂询便是。” “垂个屁询,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你想让我说实话?” “废话。” “实话就是我说了你也不明白。” “……” “或者说我也没法说明白。” “那算了,你能帮我们一个忙吗?” “你们?” “嗯。” “帮你们抓人,是吧?” “不错。” “你来找我,都有谁知道?” “王副局长,就是王枫那个局长老爹,他是我们专案组的组长。就是他让我私底下来找你的。” “这人你们不能抓,抓住也没用。” “怎么说?” “因为他随时都会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溜走,除非我分秒都不离他的身边。那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 “当场格杀,反正这个人枪毙一百回都不为过。” “理是这个理,可是……” “没有可是,必须如此。而且找到他的时候,你们警方除你之外,我不希望有其他人在场。” “这就是你的条件?” “谈不上条件,只为安全计。” “好吧。” “一言为定。老冯,这段时间你累得够呛,我都替嫂子心痛,正好你找我有你们局长撑着,就别着急回去了。” “干什么?” “我陪你喝一盅,冲冲锐气,打打精神,怎么样?” “我倒真想陪你喝一盅,唉,天凡,有件事我也不想瞒你。” “老冯,我记得每次你要告诉我件什么事,都不会是好事。” “你猜对了,确实不是好事。” “呵呵,你说吧,我挺得住。” “嗯……,今天早晨,在东城区那片棚户房内又发现一具尸体。” “听说了,是色魔的杰作。” “这人你认识。” “谁?” “林梓桐。” “老冯,没你这么开玩笑的,有点过分了。” “我没开玩笑。” “不可能,就算我们俩拉倒了,也没恨到这种程度,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你看,她的电话号码我还留着。” “天凡,你别打电话了,我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是真的。” “怎么回事?” “昨晚是平安夜,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五月酒吧……,天凡,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继续说,我真挺得住。” …… “砰!” 价值至少在近万元的一整瓶xo被狠狠掼到了大理石地面上,淡黄色的酒液混合着细碎的玻璃渣子四下飞溅,惹来一阵阵娇媚的惊呼。 此时整个包房的地面上,几乎被碎玻璃和各种颜色的液体所占据,让人有难以下脚的地方。 “哥哥,你怎么了?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两双温柔雪白的胳膊一左一右挽了上来,鼓鼓的胸脯故意贴身摩擦着,意图通过唤醒其深隐的某种欲^望,来消弭这突如其来的暴戾。 “听说‘豪帝’是西岭最好的夜总会,怎么尽拿些假酒来骗人,真把老子当成乡巴佬了?把你们老板叫来。” 吕天凡貌似愤怒地嚷嚷着,嘴里像含了个葫芦,舌头也有些发直。然而话一出口,这种莫须有的指责却似真的激起了他心里的怒气。 “怎么会呢?哥哥,抽支烟,消消火。”一位小姐用她涂着鲜红的嘴唇点了一支烟,塞进了他的嘴里。 房间里其他的小姐们也不闲着,帮着闻讯而来的清洁工打扫地面。 吕天凡微微晃着膀子,略挣了一挣。两旁的女孩子挽着他很紧,若真动的急了,倒是能挣脱,但不敢保证这两个女孩子不能受伤。 虽然他确实是来故意找茬的,但依他的本性,却不会跟这些做台的女孩子们为难。尽管现在他的意识正被酒精一点点地消磨。 “哥哥,你先坐一会,她们马上就收拾完了。等会儿经理就来了。”另一个女孩子柔声劝慰道。 吕天凡现在只有一门心思,揍人,或者被揍。当他满怀被酒精灌得火烧火燎的肚肠,特意来到这条街道上,就是想让九爷的人看到他。然而他从东头溜达到西头,又从西头晃悠悠走回东头,却没人搭理他。不知为何,他突然心血来潮,钻进了豪帝夜总会。 他故意留下了七八位坐台小姐,大声开着粗俗的玩笑,却依旧如故。最终,在酒精的强烈刺激下,他选择了这种最古老最粗暴也最见效的办法。 果然,当房间的地面被收拾妥当,房门被推开,走进了三个黑衣大汉。 “我就是经理,听说你要找我?”当先的大汉走到他的跟前,低着头以一种阴霾的目光瞅着他。 第一百三十二章 霸王上弓 吕天凡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只可惜头沉的要命,他做了很大的努力,方抬起头,勉强和站在对面的黑衣大汉对视着。(.) 坐在旁边的两个女孩这次没有阻拦,反倒扶了他一把,帮他稳住了身子,便闪到一旁。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她俩,包括屋子里其他的女孩子们都心知肚明,瞅向吕天凡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确实只有怜悯。吕天凡刚刚进来坐定,彼时还没醉到现在的程度,便向他们甩出了大把的钞票,洗去了她们此时理应出现的厌恶之色。 “你、你是谁?”吕天凡仅剩的一丝清明,还记得他是来找茬的,至于原因反倒想不起了。 “我就是这儿的经理。”黑衣大汉不动声色,用鄙夷的目光蔑视着他。 “什……么?大点声,爷,听不见。”吕天凡颤颤悠悠抬起手遮在耳边。 “爷是这里的经理。”黑衣大汉果然大声说道,同时向前探了探头。 “哈……哈,你、你个小、小马仔,敢在爷跟前自称爷,是,不是活腻了?” “我们俩谁活腻歪了,还真不好说。”黑衣大汉脸上现出了戏虐的笑意。 “你,你是爷?那你说,你是……几爷?”吕天凡本想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样子,可惜被酒精麻木的神经不听大脑的指挥,露出的表情显得滑稽可笑。 “你什么意思?”大汉皱了皱眉头。 “我、我只知道,这里,有个九、九爷,来,来来,你说,你……是几爷,让爷,也长长见识。” 大汉脸色一变,重新上下打量着吕天凡,语气和缓了一些。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是经理,你找我有什么事?” “哈,哈,说、说九爷,看、看你吓得。算啦,不、不跟你扯,犊子。(.无弹窗广告)你说,为什么拿、拿假酒来糊弄爷?” “假酒?信口雌黄!”大汉冷哼道,“本店所有酒水全部由正规渠道进货,甚至有很多是从国外进口,你说是假酒就是假酒了?” “得了吧,别、别他妈装犊子,证据都让你,们,拿走了,别、别以为我喝多了,不、不知道。” “我明白了,”大汉点点头,扫视了屋子里的人一眼,“你是来找茬的吧?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也别把这里当成只供泥塑的山野小庙。” “怎么?要、要动手?哈,来啊,就、就你们几个,不……够瞧的,再来几个人吧。”吕天凡用手指点着对面的大汉,肆无忌惮地狂笑。 黑衣大汉阴鸷的目光冷冷看着吕天凡,随即挥挥手说:“你们出去吧!” 几个坐台小姐如蒙大赦,霎时走得一干二净。屋子里只剩下最后进来的三个男人。 领头的汉子退后一步,对另两人低声说道:“这是个酒蒙子,看看他身上还剩多少钱,手底下有点数,别整出人命就行,差不多就扔出去。” 另外两位点点头,一左一右缓缓向吕天凡靠近。而后者仍在断断续续地大笑不止,浑不知危险正悄悄来临。 便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推开,急匆匆走进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少爷。 “等等!” 少爷叫停了正准备动手的两人,趴在领头大汉的耳边低语数句。 汉子的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看着摇晃着身子,努力地维持着平衡的吕天凡,沉吟片刻,对另外两人说:“算啦,这家伙也不知交了什么狗屎运。头儿发话了,不能动他半根汗毛,随他闹吧。” 房门再次被推开,先前出去的几个坐台小姐,呼啦啦一群又涌了回来,看到吕天凡好模好样还站在那傻笑,与她们最初的设想大相径庭,无不错愕有加。 “你们听好了,”领头的汉子指着吕天凡,对还站在门口的小姐们说,“就这位,你们好生伺候着,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说白了,就是要你们吃屎也得照做,明白吧?”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这汉子虽然话不中听,但他的语气明显带着抵触情绪,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这个醉鬼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让夜总会如此青睐有加。但是既然经理发话了,于是一片莺歌燕舞又起。 此时的吕天凡,经过那几个黑衣大汉一番折腾,总算清醒了些。 然而他清醒归清醒,身体却仿佛不归自己控制一般,四肢发软,头昏目张,脑袋越发沉重,乃至于当几团肉呼呼的身子贴了过来,竟也无动于衷。 而当他重新坐下的时候,倏地一阵晕眩袭来,于是被酒精麻木的记忆便到此为止了,其余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若隐若无,懵懵懂懂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当他最终一觉醒来,惊奇地发现自己竟躺在大环路公寓里的床上。 同前几次宿酒的感觉一样,口干舌燥,头迷目眩,整个身体就像在水里泡了很久的时间,软软地提不起劲力。 吕天凡坐起身子,正欲掀开被子,方发觉自己赤着身子,惊讶无比,这回又是谁把自己送回来了。 要知道他的这个住址,除了赵炽,甚至连冯旭亮和罗杰都没来过。 低头望去,却见他所躺的硕大的双人床上,皱褶的床单之上,并排摆放着两个枕头,除了自己用的,另一个中间有一块凹陷,显然曾有人在这里躺过。 他的衣服裤子整整齐齐叠在靠墙的椅子上,而内裤却不知去向。 难道自己真的带了一个小姐出台了?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吕天凡揉着太阳穴,开始了痛苦的回忆。然而每到黑衣大汉们出现之时,记忆便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团模糊的影子。 屋外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吕天凡辨识出这是卫生间的门,紧接着是脚步逐渐接近的声音。 吕天凡有些紧张而又期待地看着半敞的房门,就像在等待一场命运的判决。 出现在房门口的,是马雁华。 “马……马校花?怎么是你?” 吕天凡结巴起来,他实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吃惊的程度。 “你醒了?感觉很糟吧?谁让你灌那么多黄汤?烟灰缸在床头柜上,我去给你拿瓶水。” 马雁华莞尔一笑,转身走了出去。俄顷回来,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搁在吕天凡身旁的床头柜上。 “嘿,这个……,你送我回来的?你在哪找到我的?”吕天凡吞吞吐吐地说。 马雁华双手揣在裤兜里,就那么站在床前,淡淡地说:“巧合吧,看你醉得实在不成样子,谁让咱们认识呢。” “我是说,你昨晚……没走?”吕天凡看了看身旁的枕头,神情有些尴尬。 “没错,很荣幸陪你吕大老板睡了一宿。”马雁华似毫不为异耸了耸肩,仿佛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啊,那个……,我们,没……发生什么吧?” 马雁华玩味的眼神看着吕天凡,半响说道:“你希望发生点什么?” 吕天凡颇为窘迫地转了转头。他的身上虽然盖着被子,却掩盖不了一丝不挂的事实。就这么被一个大美女盯着说话。就算脸皮再厚也没法去从容。 何况面前这位美女绝对货真价实、人所共认,那可是当年的校花。 吕天凡转回头看了一眼马雁华,正要说话,忽然一呆。 此时马雁华已穿戴齐整,笔挺的藏蓝西裤,雪白的衬衣,看装束有点类似欧阳彤穿的工作装,就差一件外套。只是这件衬衣大部分纽扣周边的地方都有撕裂的痕迹,左侧肩膀的缝合处已经开线,勉强用几块胶带粘着。 “这……” 马雁华低头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笑笑,打趣道:“你喝了那么多酒,站都站不稳了,力气还是不小啊。这可都是你的杰作。” “啊?我,你,我们……” “你想起来了?” “我,嘿,我真的不记得了,真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遗憾。” “是么?”马雁华忽然坐到床上,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只手伸进了被子里,毫无顾忌摸着吕天凡的大腿根,“你的意思应该是遗憾居多吧?如此艳遇竟无福品味,是不是在你清醒的时候再来一次,填补一下你内心的遗憾?” 吕天凡料不到她如此大胆地挑逗,老脸一红,无言以对。只是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受控制地陡然高涨,竟不敢稍动分毫。 马雁华挑衅般手向上移,手指轻轻一触,随即笑得花枝乱颤,抽回手道:“这么不禁逗?昨晚的生猛劲头哪去了?” 吕天凡支吾道:“马……校花,我,实在是,这个,我知道,道歉是不管用的,你说……” “得啦,你平时不是挺能讲的吗?怎么这时候尽说些没营养的话。唉,没劲。”马雁华伸手拍拍他的脸颊,站起身。“不跟你胡扯了,我上班去了,你再睡一会吧。” 走了几步,想了想,马雁华又转过身,淡然说道:“你不用多想,我也不是什么贞洁圣女。不过你在和我做的时候,却喊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若不是之前从冯旭亮那儿知道你的事,当时我就会掐死你。但是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马雁华走了,吕天凡发了一会儿呆,发觉因为林梓桐遇害带来的愤懑情绪,消减了很多。 于是,从床头柜拿起手机,拨了冯旭亮的号码。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觐见九爷 “老大,听说您要把公司解散?”过完新年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李琦一大早就来来找吕天凡,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问道。(.无弹窗广告) “你听谁说的?”吕天凡问道。 踌躇片刻,李琦还是老老实实说道:“是赵总。” 吕天凡点点头道:“我确实有这个打算,本想等到春节后再说。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知道原因吗?” 吕天凡沉吟片刻,摇头道:“也许是我倦了吧。“ “我想,老大你能不能把公司转让给我?” “哦?你想干?” “嗯。” “你要知道,我就算解散公司,给你们的遣散费不会是个小数目,足够你在找到新的工作之前,很舒服的生活。况且,这潭浑水着实不好趟啊。” “我明白。” “为什么?” “谁让老大你把我派到西安去学习呢?”李琦笑着说,“我知道私人侦探的地位,目前在国内有些尴尬,既有需求,又不敢公开。2002年底,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商标局调整了商标分类注册的范围,其中新增了侦探公司和寻人调查等项目。这意味着,在不远的将来,私人侦探的合法化指日可待。一般来说,新兴的行业的发展速度要比传统行业快得多。” 喘了一口气,李琦看了看吕天凡的脸色,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老大你的底儿打得好,‘苍眼’的名声在整个k市私侦行业可是名列前茅啊。” “李琦啊,”吕天凡点了一支烟,斟酌着词句,慢悠悠说道:“‘苍眼’当初是我和赵胖、老罗一块搭起的架子,赵胖要转行it行业,可还有老罗呢。如果老罗要接手的话,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琦不慌不忙地说:“老大,罗总那边我跟他说了。罗总的意思,他还要搭载我一程。” “哦?”吕天凡眉毛一扬,“好小子,你倒把工作做前头了,说吧,还有谁?” “少宗、廷业,还有娅玲姐。” “小钰一直跟着老罗,那也没问题。刘洋呢?她怎么想?” “刘洋姐说在考虑考虑。” “呵呵,感情你们都商量好了,就瞒着我一人。” 李琦嘻嘻一笑,抬头看了一眼整个房间说:“老大,这个还要请你割爱,因为我现在的实力还买不起这样的房子。我会给你高额租金,如果老大什么时候想回来,公司还是你的。” 吕天凡哑然失笑道:“你说些什么话,既然放手了我还回来干什么。这房子你先用着,租金不租金的就别提了,等过完春节咱俩到工商局改个名就行了。” 李琦道:“名字就不用改了,法人还是你,我给你股份,单这房子就算五成,年底分红。” 吕天凡失笑道:“这成何体统?名字不改,这公司到底是谁的?你也别谈股不股份的。现在的房价,一天一变,傻子都看出门道来了。我只管等房价坐地蹿升就成了,不过到时候你若买的话,得按照市场价。” 正说着话,手机响了,吕天凡拿起看了一眼,脸色立时肃然。 他把电话贴在耳边听了半分钟,只说了句“我会准时赴会”,便挂掉电话,对眼巴巴瞅着他的李琦说:“要把公司转让给你,还有个先决条件。” 李琦愕然道:“什么条件?” “先把九爷那边的事了结再说。” …… 罗杰打着方向盘,驱车拐进西岭区这条有名的娱乐一条街。 此时正是华灯初放,街道上车流如织,井然有序,真正的行人却是不多。两旁的夜总会、桑拿浴、酒楼、成人商店节次鳞比,门前皆闪烁着五彩缤纷的霓虹。(.好看的小说) “这里我是久闻其名,今晚算是开了眼界。”刘洋一副精干的深色小西服装扮,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浏览着窗外的夜景,叹道。 这条街道原名共荣,十几年前尚还破败不堪,沿街两侧皆是两三层拥有较为悠久历史的老旧楼房,除了住户,只有几家小店铺。 彼时九爷初涉商海,独具慧眼选中了这个地段,倾尽所有勉强盘下了几处房产。他只是在楼房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一番整修,开设了诸如酒楼桑拿之类的娱乐场所,未成想生意火爆,几年的功夫不仅连本带利收回了所有投资成本,甚至又拿下了整条街近三分之一的产权。 九爷的成功打激素般为共荣街注入了活力,带动了其他商家跟风而进,于是娱乐一条街就此一炮而红。 豪帝酒楼,就是马雁华曾经请吕天凡吃饭的那家馆子,以及同名的夜总会、桑拿浴是娱乐街最豪华的所在,也是九爷立业的根本。显而易见,这条街就是九爷的根基所在。 刘洋虽然是当地人,对这条娱乐街也只是闻名,却不曾来过,故有这番感慨之词。 吕天凡坐在车的后排座位上,想起十天前自己跑到这里原本想大闹一番,一舒满腔愤懑之气。虽然最后喝了个五迷三道,却不知为何竟会被马雁华送回了住处,稀里糊涂做了一夜的野鸳鸯。 好在马雁华本人似乎并不为意,只是最后那句说他欠了一份人情,心里有些不托底。不知道这位玲珑剔透的前校花又要卖什么关子。 同时他一直心生疑惑,马校花好像对这里的情况很熟,难道她和那位九爷或者某位阿哥有什么瓜葛不成? 上午是八阿哥打来的电话。 在电话里八阿哥说的很简洁平淡,说九爷回来了,今晚在娱乐街一家饭馆设宴宴请吕大老板,敬请光临。 八阿哥提的这家馆子,吕天凡闻所未闻,还没动问具体位置,八阿哥补充说只要吕天凡到了娱乐街,就能看到他,他自会领路。 吕天凡打算独自一人前往,就算真是鸿门宴,他自信应付起来也绰绰有余,也做好了说服其他人的准备。按照他的理解,其他人恐怕没人同意他单刀赴会,一定是纷纷攘攘吵闹着要一同前往的结果。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说明情况之后,其余之人反应之平淡,使得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词尽皆白费。 只是到了下午五点多钟,天色开始黯淡下来,罗杰忽然来找他,很自然地说掌柜的,别磨蹭了,该出发了。那架势仿佛他们早已说好要同去同归。 看着吕天凡惊愕的模样,罗杰笑着说你也别想理由了,大小你也是个老板,连个跟班的都没有也太寒碜了,连我还放心不过? 吕天凡一想也对,如果说谁跟着他比较放心,还真是非罗杰莫属。于是便不多言,出了公司大门,不用问自然又是坐罗杰的现代吉普。 然而当他打开副驾驶车门,惊讶地看到刘洋漫不经心坐在里面,看着他嘻嘻笑道:“老板都坐后面。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掉链子的。” 此时罗杰拽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室里,对吕天凡说:“掌柜的,这是大伙议定好的事,你好像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服从。” 吕天凡仔细地端详着两个人,良久苦笑摇头,默默上了车。自始至终,他都未曾多发一语,而心里却是暖暖的,有一种久违的情绪在蠕动着。 车子随着车流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缓缓行驶,刚刚驶过豪帝桑拿会馆的大门,忽然一名黑衣大汉走到车前,打出了一个“ok”的手势,向旁边指了指。 “是八阿哥。若我没猜错,咱们一进来,他们就知道了。”罗杰轻声说道,打开了右转向灯。 吕天凡顺着大汉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见八阿哥正气定神闲、独自一人站在一簇紫色的霓虹灯下方,不断闪烁的光芒,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车后面同样有几个黑衣大汉,像交通警察一般,阻住了几辆车的来路,为吕天凡他们让出了靠边的通道。 “吕老板,我们又见面了。”八阿哥彬彬有礼伸出了手。 吕天凡也装模作样回握道:“有劳八阿哥久候。” “应该的。” 八阿哥冲着罗杰微笑点头。在看到刘洋时,眼中惊异之色一闪即逝,却也没多问,半转过身子伸手虚引道:“各位请。” 三人这才看到,原来在八阿哥身后不远处,霓虹闪烁之间,竟有一扇不为人注意的小木门。因为刚才眼睛一直为光芒所耀,浑然不觉。 在木门上方,横着一块毫不显眼的招牌,用绿莹莹的细灯管组成了“西岭全羊”四个不大不小的字。 “九爷嗜羊,顿顿饭几乎无羊不欢。这家全羊馆是九爷未发达之时开的,一直保留到现在,是九爷的禁脔之一,平时一般不对外开放,九爷在这里请客,据我所知还从未有过。”八阿哥如同老朋友般,边领路前行,边似随意地说道。 “九爷如此盛情,吕某受宠若惊。”吕天凡淡淡地回应道。 八阿哥听出他言语中的谕挪之意,毫不为异,只是说:“九爷虽然很看重吕老板,但也是极其护短之人。老六的事等于抚了九爷的脸面,却也不是死结。九爷设了这个局,是给大家都找个台阶下罢了。” 吕天凡知道他是好意,虽不知原因,还是和善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走到全羊馆门口,八阿哥停住脚步,看了看罗杰,道:“我言尽于此,吕老板好自为之。” 言毕,伸手推开了店门。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九爷李炯 吕天凡终于如愿,见到了久负盛名的九爷李炯。 这间全羊馆与其他同类型的馆子没什么不同,赤露的砖墙,因为长时间的烟熏火燎,黑一块黄一块,水泥地面也有些坑洼,顶棚糊着刊有阶级斗争时代、已经焦黄的旧报纸。屋子正中间有一只铁炉,从炉盖下渗出通红的火苗,舔着一把大水壶,兹兹冒着蒸汽。 而唯一的分别,就是整个馆子只在炉边摆着一张旧圆桌,其余的空地,稀稀落落站着十来个统着黑皮装的大汉,各个虎视眈眈望着他们,神色不善。 圆桌后面一把高背红木椅,懒散地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五十岁许,黑红脸膛,一双三角眼,目光如炬,脑门处已见秃顶,仍一丝不苟将剩余的几根有些发白的头发,齐刷刷向后梳去。只看架势,便知是九爷无疑。 九爷的外形,与吕天凡心目中黑道枭雄的形象一般无二,让他情不自禁想起了小时看过的电影《红色娘子军》里面的南霸天,心里反倒有些惊讶,再怎么说九爷也是转战商场的人物,总该有些收敛才是。 眼下正值寒冬腊月,九爷仿佛不知季节的变换,只穿着一件灰格子衬衣,裂着最上端的两个纽扣,通红的鼻尖处隐见汗珠。 在九爷身后站着两个人,均穿着寻常的西装,陡显着与那些大汉不一样的身份。其中一个吕天凡认识,正是六阿哥潘忠。另一个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敦厚男子。趁着八阿哥凑近九爷身边说话的功夫,罗杰对吕天凡偷偷亮出三根手指头,暗示这人就是三阿哥。 三阿哥似有察觉,并未回避,反而迎着目光看过来,淡淡一笑,点头示意。 八阿哥低声说了两句话,便直起身子顺势站到三阿哥的旁边。 “这是我最早经营的小馆子,我这人喜欢念旧,时到今日仍保留着原状,当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吕老板年纪轻轻,不靠天不靠地,凭一己之力把个私人侦探社做的有声有色,比起当年的我要强过很多,假以时日,不可限量啊!” 九爷声如其人,大嗓门,音亮若钟,震的周遭空气嗡嗡作响。(.) “九爷客气,”吕天凡不亢不卑地说,“年代不同,评判的标准也不一样。若小子是和九爷同时代的人,恐仍旧为一日三餐而犯愁呢。” “哈哈,说我客气,你才是客气吧?嗯,现在的年轻人动辄飞扬跋扈,眼高于顶,像吕老板这么谦虚倒是少见。”九爷微微抬头,瞥了潘忠一眼。后者仍神色自若,若无其事地盯着吕天凡。 “傲气也要有傲气的资本,还要看施展的对象。若一直庇护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自己只会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吕天凡微微一笑,同样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潘忠。 潘忠终于脸色微变,待要开口,顿了一顿,还是忍下了。 “哈哈,有意思,”九爷短粗的手指有节奏敲击着桌面,仰天大笑,“敢当着我和老六的面,直截了当数落老六不是的,你小子是头一份,有意思。” 吕天凡收回目光,看着九爷淡淡地说:“还不是承蒙九爷抬爱?” 别看两人唠家常式地说着话,九爷又显得格外低调,然而事实远非如此。 八阿哥传达九爷的原话,说是赴宴来的,但是九爷面前的圆桌上空空如也,连只杯子都欠奉。桌子旁边摆放着两把椅子,九爷坐一把,另一把就那么空着,九爷也丝毫没有让座的意思,明显这是一种蔑视的表示。 吕天凡倒没怎么往心里去,他来的目的是要探究九爷的底线,至于何种形式都是次要的。何况无论从年龄和辈分上来说,他都是小字辈。 果然,九爷脸色一整,语气严厉道:“吕小子你听好了,我能有今天,凭借着就是一个‘义’字,这里的每一个兄弟都流过血、流过汗,就算有些癖瑕,也是自己家里的事,外人若信口雌黄指手画脚,我老九第一个就不容。” 吕天凡不为所动,扫了一眼空空的桌面和近在咫尺的空椅,不慌不忙岔言道:“不知九爷唤小子前来有何指教?还请明示。” 这话没什么问题,只是加上这道眼神就有些谕挪之意。你九爷不是请我来赴宴的吗?现在既无酒菜,又不肯让座,故有“明示”一说。 九爷嘿然一笑,故意装糊涂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和老六那点儿破事我心里有数。虽说老六过分在先,你也伤了我好几个弟兄,依我的脾气原本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了结,架不住你小子的人脉不错,不停地有人在我耳边吹风,吹得我耳朵都生茧子了。我呢也是爱才之人,不想你小子就此沉沦,你也别说我偏向老六,就做个和事老,这事儿就算了,以后大家各安天命,或者不打不相识也说不定,吕老板认为如何?” 吕天凡神色坦然望着九爷,淡然道:“不知道如果九爷处在我的位置,会怎么做?” 九爷哑然失笑,傲然道:“有你小子这么打比方的吗?等你真正到我这种程度再说不迟。” “那是怪我没说明白。”吕天凡抬头环视了一眼店铺,语调平静得出奇。“我的意思,如果换成当年开全羊馆的九爷,会怎么做?” “你想怎么做?”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九爷凝视吕天凡良久,忽然偏过头,看着站在吕天凡身后的罗杰说:“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罗师傅吧?” “他们”自然指的是那些阿哥们。 罗杰负手道:“不敢,本人罗杰。” “虽然我是第一次看见你,但你的事我也听说过不少。我们曾经做过对手,不知为什么我却对你提不起恨意,反倒非常欣赏。” “那是九爷有容人之量,罗某亦有同感。”罗杰不动声色奉上了一顶高帽。 九爷哈哈一笑道:“虽然明知罗师傅言不由衷,不过我听得还是非常顺耳。刚才吕老板说了他的想法,罗师傅你有什么建议?” 罗杰道:“掌柜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我明白了。”九爷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着吕天凡继续说。“我本来以为你会像到老六的忠义社一样,独自一人前来。没想到还找了罗师傅这样的高手陪着,看来你的胆子也不是很大啊。” 吕天凡尚未说话,站在身后的刘洋忽然插嘴说:“老板是要自己来的,不过我们不让。” “哦?为什么?难道怕我对吕老板下手不成?丫头,你要知道,就算我想下手,你们再多来几个人也是白搭。”九爷仿佛刚刚看到刘洋的存在,端详了一阵,不厌其烦地说道。 “那倒不是,”刘洋不以为然地说,“就算龙潭虎穴,老板也是来去自如。不过有这么好的热闹能看,我们岂能白白错过机会?” 九爷身后的潘忠再也忍无可忍,刘洋那句“来去自如”正好戳了他的痛处,当下怒叱道:“臭娘们,胡说八道什么?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大言不惭。” 刘洋撇撇嘴,当仁不让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六阿哥潘忠吧?看你穿着人模狗样的,人事不会做,难道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吗?只会在这儿狂吠。” “你……”潘忠大怒,就欲上前,却被九爷抬手阻住。 “丫头,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刚才说的的确过分了。”九爷的脸上现出愠色。 刘洋毫无惧色,嘻嘻笑道:“九爷莫怪,小女子一贯心直口快,信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信,我们老板可以作证。” 九爷哪会真找吕天凡考证此事,气极反笑道:“好好,丫头你如此有肆无恐,真以为惹怒了我,跟你一起的两位能保得了你不成?” 刘洋道:“我不需要谁来保护。” 九爷诧异道:“哦?这么说丫头你也是来压阵的高手了?何不露两手让九爷瞧瞧?” 刘洋悄悄吐了一下舌头,心下有了些忐忑。她忍不住插了一嘴,哪知自己一下子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不知是否做错。偷偷看了吕天凡和罗杰一眼,见二人都为给自己做什么暗示,显然默许了她的行为,不禁胆气一壮。 其实吕天凡和罗杰抱着是一门心思,刘洋露一手纸牌上的绝活,在座一定会有人认出是鬼手查恩的,如果一旦冲突起来,不会太为难她。 果然,刘洋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牌,对九爷说:“九爷,你玩牌吗?” “玩牌?”九爷一愣。 刘洋不等他回答,便迫不及待拿出纸牌,在手中如穿花蝴蝶般舞动起来,一时间令人眼花缭乱。 屋子里大部分人均津津有味地看热闹,同时无不有幸灾乐祸之感。这女子莫名其妙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场合玩扑克牌,是不是有神经错乱之嫌。 唯有九爷和八阿哥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丫头,你和鬼手查恩是什么关系?”九爷忽然问道。 随着九爷的问话,吕天凡和罗杰的脸色明显松弛下来,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刘洋舞动的手指稍稍一顿,并未回话,继续着刚才的动作。待将牌全部打乱之后,右手在牌上一抹,说了句“九爷接牌”,手腕一抖,但听极其轻微“叮”的一声,三张纸牌整整齐齐斜插在九爷面前的桌子上,虽然因为桌子的硬度只插入少许,但确确实实是立住了,露出的纸牌部分还在急遽地颤动。 有离得近的人,看见这三张牌正好是黑桃123。 “臭娘们,胆肥了你,敢袭击九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潘忠怒不可遏,拨开正欲拉住他的三阿哥的手,就要冲上来。 便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是么?你信不信,你若敢动她一手指头,我就扒了你的皮。” 第一百三十五章 鬼手查恩 懒洋洋的声音响自门口某处。(.) 此时全羊馆的店门已关,屋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集中在以九爷为中心的方圆周围,门口的那一块地方已空。众人循声望去,却不似有人的样子,正惊疑间,门边靠墙不为人注意的的一团忽然蠕动起来,这团影子竟然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此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没人知道。四十出头的样子,高高瘦瘦的身材,穿着一套暗红色棉衣裤,咋看起来有些猥琐,头发蓬松紊乱,脸颊消瘦,突出了一对眸子,寒光咋现,旋即又恢复昏昏欲睡的原始状态。 其实这人并没有故意隐藏身形,就那么随意地倚墙而立,微妙之处在于他身上这身衣服的颜色。有很多人早就看到这一团的存在,奇怪就在于明明这身衣服的颜色,与周边发黑的墙面泾渭分明,偏偏让人忽略它的存在。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你是谁?”首先说话的是八阿哥,与此同时,他横跨一步,原本离着九爷有三四米远的距离,只一步就横在身前,隐有缩地成寸的意味。 三阿哥显然武力不及,慢了一线也挡在九爷身前。潘忠及其余汉子,皆神色大变,纷纷吆喝着涌了过去。 “慢着,都回来!”倒是九爷镇定如常,叫回了他的手下,眯起一双眼睛,一瞬不瞬望着来人。 吕天凡和罗杰并不为意,在那静观其变。此人行踪鬼祟,瞒过众人的耳目潜进这里,显然不是九爷的人。是不是敌人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是盟友。 秉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宗旨,此人现身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刘洋竟呆滞起来,嘴唇轻轻地哆嗦着,良久一行热泪潸然而下。吕天凡和罗杰目睹此景,结合刚才这人说的话,心里已明白大概。 “你是什么人?”这次问话的是六阿哥潘忠,同周围的大汉一样,他的一只手已伸进了怀里,不问可知,这是准备随时掏出家伙事的姿势。 来人似对四周紧张的态势熟视无睹,他缓缓走到近前,先是冲着罗杰额首示意,接着似笑非笑对吕天凡低声说道:“苍眼的吕天凡?咱们的帐以后再算,先把今天这档子事应付过去再说。” 言毕,遂不再理会吕天凡等人,信步走到刘洋跟前,伸出一只戴着黑皮套的手,轻轻擦着她流淌到脸颊的泪水,柔声说道:“傻丫头,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刘洋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泪水再度狂涌,梨花带雨,任凭那只冰凉的黑皮手套在脸上擦拭,只顾喃喃低语道:“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不错,我回来了,不是跑出来的,现在我真正自由了。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会加倍的让他奉还。”说话的语气明明和缓淡然,然而到最后一句,竟令人生出森然之感。 刘洋哽咽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去……找……我们?” “我是上午到的,花了好些时间才打听到你公司的地址,”来人瞥了一眼吕天凡,“我一直在门口等你下班,后来看到你们一同离开,就跟来了。” 刘洋缀泣着张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人轻轻抱了一下她的肩膀,轻声说:“我去过了你妈家,也看到了念念,你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先把这儿的事解决再说,你等我一会。” 说完从刘洋手中接过那一叠扑克牌,一边用戴着黑手套的双手切牌倒牌,一边缓缓转过身子,朝九爷走去。 让人怪异的是,他把玩纸牌绝对没有刘洋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花样动作,就那么普普通通、慢条斯理,然而手上的纸牌仿佛忽然着了魔力一般,将周围人的目光尽皆吸引了过去。(.) 九爷坐着的圆桌前,围着包括潘忠在内的那一群黑衣大汉。此人不闪不避,直挺挺向前走去,眼见撞了上来,那些汉子终于显出惶然,纷纷避让了开去,最后只剩下六阿哥潘忠。 那人走到潘忠面前,淡淡地目光直视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潘忠虽说看似顽强,却一直回避着他的目光,两腿不为人察地微微颤抖。直至听到九爷叫了一声“老六”,方如释重负般闪了开去,额头隐现细密的汗珠。 那人先是淡淡瞥了一眼潘忠,使得后者原本松懈的神经倏地一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走到桌前,却看着八阿哥问道:“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八阿哥以一种罕见地恭敬姿态回道:“大哥,你这一去多年,小弟无时无刻不挂念有加,今见大哥无恙,颇为欣慰。明日小弟做东为大哥接风?” 那人凝视着八阿哥,点点头道:“观你现在神气内敛,武功应又有进境,看来已不在我之下了。” 八阿哥赶忙道:“大哥言重了,小弟能有今天,全赖大哥当初的教诲。” 那人低下头,看着嵌在桌子上的三张扑克牌,嘴角微翘,露出淡淡的笑容。忽然一只手掌猛拍桌面,“砰”的一声,三张纸牌竟跳出了半尺余高,手一伸,电光火石般,三张牌尽揽在手,转眼间切进手里的一叠扑克牌里。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事先毫无征兆,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大喇喇坐在九爷对面的空椅上。 “好功夫!”首先出声叫好的是九爷。 这一手妙就妙在一掌之下,将三张纸牌均匀拍出,连吕天凡这种外行亦能看出,内力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这可不像他习练的岳氏散手,没个十年八年的苦练不缀,极难显出效果。 那人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抬头直视桌子对面之人,淡淡道:“九爷,久违了!” 九爷搁在桌子上的手指又开始动起来,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亦用毫无色彩的语调道:“鬼手查恩,果真名不虚传。” “其实当我踏进这座城市之时,还想着找机会和九爷叙叙旧,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查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里怎么了?你我同样可以叙旧啊。”九爷故作诧异地说道。 “呵,九爷真会说笑,”查恩摇头笑道,“你们的梁子好像还没结,就算九爷有叙旧的心思,查某却没有这种度量。” “什么梁子?我和吕老板不过有些小误会而已。”九爷故意打着哈哈。 “我说嘛,九爷不是那种欠债不还的人。那就请九爷拿钱先把这事了了,你我好继续叙旧,如何?”查恩在装糊涂。 九爷的脸色沉了下来:“我敬你鬼手查恩也是道上的一号人物,故卖你些面子,难道你真的要趟进这谭浑水?” “我不趟恐怕都不行,”查恩叹了口气,“刚才不是有人要剥了我查某女人的皮,我又怎会坐以待毙。” “去你妈的,什么鬼手魔手,老子今天就……啊!” 潘忠正为刚才的骇然羞愧不已,听到查恩的言语正是对其所发,遂犯上了浑劲,不管不顾,张口骂了起来。然而接下来的狠话还未说出口,一张黑桃三正好插进了他的嘴角,顿时鲜血如注,发生一声惨呼。 周围的黑衣大汉“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就要动手,此时的吕天凡、罗杰乃至刘洋都以为动手在所难免,遂也向查恩背后靠去。 “等等!” 九爷伸手止住众人,一双三角眼寒光暴现,盯着查恩厉声问道:“查恩,你这是何意?” 查恩没事人一般继续摆弄着手里的扑克牌,慢声漫语地说:“这人口不择言,胡言乱语,先替九爷豁开他的嘴以儆效尤。若是再犯,我定割了他的舌头。” “查恩,我对你忍让再三,就算你武功高强,也只是一条强龙而已,别忘了我才是这里的地头蛇,真以为怕了你不成?”看得出九爷说出这番话,强忍着胸中急欲发作的怒火。 “那九爷还等什么呢?”查恩不咸不淡地说。 九爷呆瞪查恩良久,忽然重重吁出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八阿哥,缓声道:“老八,我知你和查恩明为兄弟相称,实有师徒之谊。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也不用太过作难。无论你怎样做,九爷都不会怪罪你。今日事了之后,以后我们一切照旧。” 无论九爷说出这番话的本意如何的不堪,但就这话本身,却不能不令人钦服,凸显了其枭雄本色。当然,所有人也都知道,九爷下定了决心,动手在所难免了。 一个是授业恩师,一个尊敬若父,无论怎样都是一种痛苦的抉择。八阿哥是极聪明之人,明白眼下的死局不是他能破解得了的。一朝说话不慎,恐会酿成更大的灾难。 仰天长叹一声,八阿哥缓缓后退。屋子里看向他的目光,没有责备和不屑,有的只是怜悯。 “查恩,毕竟这是我的地盘,你可别怪我以多打少。”九爷的语气出奇地冷静下来,当然谁都明白这不过是爆发的前奏。 查恩淡淡道:“那也不一定。” 仿佛为了印证一般,他的话音刚落,一阵“隆隆”声在门外响起,就像千百台机床在轰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接着,耀眼的灯光将全羊馆的大门照得雪亮。 众人正看得莫名其妙,店门打开,急匆匆走进一个黑衣汉子,附在九爷的耳边说了几句。 “罗师傅,你别忘了,这里可不是西沟。就算你把西沟的全部人马都拉来,我李炯焉有所惧?” 九爷呼地望着罗杰厉声喝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力挽狂澜 “九爷误会了,”罗杰面色坦然,望着愣愣的吕天凡微微一笑,朗声道。“外面的兄弟并非为我而来,他们只是牵挂吕老板而已,就像这里的一些朋友,同样担心着九爷的安危。” 九爷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店门再次被从外撞开,两个黑衣大汉面朝门外慢慢退了进来,其中一个冷不防被坑洼不平的地面闪了个趔趄,情不自禁回了一下头,神情极其尴尬。 跟着这两个汉子进来的是赵炽、林少宗和张廷业,三人神气十足,每个人的胳膊皆夹着一只头盔。 从敞开的店门向外望去,却见数十台轻骑摩托车,黑压压如云般正停在店外的马路上,占据了至少三分之二的厚度。马达声轰鸣,震耳欲聋。每辆车上的大灯射出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如同大功率的探照灯,刺得屋内之人张不开眼。 “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吕天凡在罗杰耳边低声问道。 罗杰一直平静地望着九爷,闻言耸耸肩道:“这都是胖子牵头,李琦的策划,具体由少宗他们执行,我也是遵计行事。” “这是不是有些整大了?如此针锋相对,双方恐再无回旋余地。” 罗杰忽然岔言道:“你注意到没有,四阿哥和五阿哥都不在这里。” 其实吕天凡早就注意到了这点。五阿哥不在场倒没往心里去,只是没见到四阿哥,心里有些失望。据说四阿哥在九爷面前替他说了不少好话,真想知道这位神秘的四阿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罗杰故意转移话题,吕天凡略一思抚,联想起早晨李琦找他要接管公司的谈话,心里就明白了大概。 按照他的本意,整件事是由他自己引起,当然要一力承担。他相信凭借着不为人知的异能,就算九爷想要动武,自己要脱身也不会是难事。甚至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制住九爷,逼其就范。当然这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无弹窗广告) 只有罗杰和刘洋执意要随行,而其他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意外表现,本应有所察觉才是,但他还是忽略了过去。 他故意激发和六阿哥的矛盾,迫得九爷也参与进来,事件原本正按照他的本意发展。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他请出九爷这尊大神,便是想一劳永逸把事情解决掉。 然而,先是鬼手查恩,接着赵炽、林少宗等人的意外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李琦这番谋划,显然是为其今后接管公司在做准备,他的最终目的,恐怕是想将他吕天凡在位时所引发的各种矛盾纠纷,消灭殆尽。若真是如此,倒也无可厚非。 惹到了黑道大佬九爷头上,虽然大伙儿表面上泰然自若,但是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若吕天凡还在,有事自然他来顶着。而一旦公司易手,吕天凡离开k市,说不得这位九爷就会把对他的怨恨,迁怒到公司其他人身上。 李琦此举,打着援主护君的旗号,尽起林少宗等人所掌控的西沟势力,正是向九爷示威的一种表现,加上吕天凡诡异莫测的神奇功法,使得九爷能对他们有所忌惮。 吕天凡明白,赵炽参与其中很可能不知真相。说服他很简单,只要搬出吕天凡安危的由头,由不得这小子不赴汤蹈火。刘洋恐怕也是如此,籍着她与鬼手查恩的特殊关系,增加这一方的砝码。而查恩的意外出现,等于他们平白多了一个强大的帮手。 至于罗杰,林少宗和张廷业都是他的徒弟,他俩还要跟着李琦继续干下去,师傅帮徒弟,那是天经地义。到最后,瞒得只有他吕天凡一人而已。 或许这种想法确有可行之处,然而他们忘了,九爷岂是省油的灯?他出身于黑道,虽然最近十余年尽量漂白自身,对外尽施以慈善商人的身份,但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岂能轻易就范?何况娱乐街是九爷的根基所在,你要让他在这里俯首称臣,就等于要了他的老命一般,以后岂能有脸面混于江湖?说不得要鱼死网破、一副不死不休之局。 所有的这些念头在吕天凡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一掠而过。现在的事态发展,已经越来越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他必须有所决断,否则一旦发生火拼,乐子可就闹大了,两败俱伤不说,一多半的人恐怕都得进监狱。 果然,九爷忽然仰天狂笑,状极欢愉,黑红的脸上肥嘟嘟的肉球上下颤颤着,边笑边解开了衬衣的纽扣,露出了同样圆如大球桶的肚腩。 “我李炯自出道以来,无数次经历生死,能活到现在,那是老天爷的眷顾。真以为我金盆洗手,刀枪入库?这里可不是西沟,就凭你们?那是瞎了招子。兄弟们,就别藏着掖着了,操起家伙,让欺上门的小朋友们开开眼。” 最后两句,九爷几乎嘶哑着嗓子嚎了出来。随着他的咆哮,屋子里几个汉子几乎同时把插在衣服里的手抽了出来。而在他们的手上,均多了一样东西,近尺许长短,金属管硬木柄,虽然掐头去尾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这些汉字手里拿着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火枪。 这种枪也叫铳,大都是五连发、散弹枪之类,杀伤力大波及面广,属于当局明令禁止拥有的火器。 九爷亮出了他的底牌,也代表了他玉碎的决心。 “慢着!” “等等!” 眼见一场血流成河的械斗不可避免,屋子里响起两声断喝,一声出自吕天凡口中,另一声则是原本准备置身事外的八阿哥所发。 二人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一丝忧虑。八阿哥欲言又止,只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似对吕天凡所为颇为赞许。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他二人身上,九爷望了八阿哥一眼,眉头微蹙,接着看着吕天凡道:“吕老板又有何指教?” 吕天凡苦笑道:“九爷真想鱼死网破?难道就想让十数年积聚的财富和名声付之东流?” 九爷讥笑道:“你的话真是可笑,难道我还有得选择吗?” 吕天凡转过头对罗杰说:“老罗,今天这事我要独断一回了,也许会拂了你的美意,不过请你相信我。” 罗杰轻叹一声,别过脸去,算是默许了。 “少宗,李琦在哪?” 看到吕天凡少有的面带温色,林少宗不敢隐瞒,凑到跟前低声道:“老大,他在外面。” “叫他进来,我有话说。” 林少宗犹豫了三秒钟,期间偷偷瞥了罗杰一眼,见后者毫无反应,便默默退了出去。 吕天凡看着查恩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查兄,能否听吕某一言?” “请讲。”查恩依旧懒洋洋的样子,缓缓地摆弄着手里的扑克牌,似对周围数把指向他的枪口熟视无睹。 “今日之事归根结底是我和九爷的私事,查兄的好意吕某心领,能否也如八阿哥般不再插手此事,吕某万分感激。” 查恩沉默良久,终于转过身来,先是看了刘洋一眼,耸耸肩不在乎地说:“你愿意逞能我也不勉强。我只能保证不先动手,如果有人想要对我和洋洋不利,休怪查某手底下不留情面。” 这后一句话当然是有所指。九爷重重哼了一声,却没言语。 “多谢!” 屋子里一时沉声静气,此伏彼起的呼吸声隐约可闻,然而剑拔弩张的状况并未就此解除。 吕天凡负手而立,眼望棚顶,似乎陷入某种思绪之中。俄顷,李琦喘着气跑了进来,面带些许惶恐,站到他的身后。 “李琦,你听我说,这里除了老罗和刘洋之外,你和其他人都回去吧。” “回去?去哪?” “从哪儿来就回哪去。” “这……”李琦一呆,眼镜片后面的双眼显出茫然之色。 吕天凡慢慢转过头和他对视一眼,李琦终是低下头,挥了挥手,与林少宗和张廷业等人走出去了。 “赵胖!” 赵炽还在犹豫,听到吕天凡的呼唤,摇摇头叹了口气。紧随着李琦等人的身后也不甘地离开了。 屋外摩托车的马达声陡然高涨起来,紧接着四散开去,与此同时,从而门口处聚焦在屋内强烈的灯光,亦逐渐黯淡下去。 当外面的街道重新恢复了原先相对安静的状态,屋子里的所有人似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谁都不愿意血流成河的惨状在这里发生。 “九爷,这样可以了吧?”吕天凡问道。 九爷尚未发话,那边腮帮子刚刚止住血的六阿哥潘忠忿然道:“吕大老板,你这叫虎头蛇尾啊,是不是害怕了?就这点胆子还敢来这撒野?” 吕天凡不屑地睥睨着他,似自言自语,又似对着所有人,喃喃说道:“我真的害怕了么?” 说着话,他缓缓举步向前,向九爷坐的桌子前靠近。这一动作,立即引起了包括九爷和众位阿哥在内、以及那几个持枪的大汉的警觉。 站在前排的两三个汉子将枪口略抬,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吕天凡却如未见一般,继续前行。他离桌子也就三五米的样子,中间还夹着个懒散而坐的鬼手查恩。然而当他走到桌前,手中如同变魔术般多了一摞子火铳,“哗啦”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直到此时,一秒钟前还用手里的枪指着吕天凡的一众汉子,方才发觉,手里的枪已经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诡异般地易手。 这一幕让在场的众人瞠目结舌,惊悸万分。 便在此时,店门口忽然响起一道脆生生的话音:“天凡,你又在搞什么古怪?” 声音如此耳熟,吕天凡心中一动,赫然转身。 第一百三十七章 校花阿哥 从门外走进来的竟然是马雁华,先是笑眯眯望着屋内之人,但当她看向那张圆桌之时,脸色骤然一变。正想转身,但为时已晚,从她身后闪出两个人,冯旭亮和王枫。 冯王二人不知何故,极其罕见地郑重穿着制式棉质警服,铮亮的纽扣和帽子正中的警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此时别说先前那些持枪的大汉,几位阿哥的额头都冒出了汗,就连九爷也一时呆住。 根据现行律法,私藏枪械是要吃官司的。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引得街头巷议、口耳相传,他九爷也可凭着自己的人脉,疏通关系,拿些钱财予以摆平。而现在七八只自制火铳,明睁眼漏堆在桌子上,就摆在两名警察的眼皮底下,捂不住盖不得,就算九爷手眼通天,恐怕他近十年的努力便要付之东流。 九爷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虽然最近几年韬光养晦做起了正经商人,但是骨子里的那股子狠劲并没因此而消减。当他在瞬间看明白眼前的局势后,心里毅然有了决断。事不可为便不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目下当务之急是要封闭消息,尽可能把资产折现转移出去,前提就要把屋子里包括这两名警官之内的外人全部扣留。 他并不想杀人,只是扣留,最后还是会放掉。而那时候,他早已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至于财产能转移出去多少,只能听天由命了。 九爷转着念头,其他人并不知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名警官身上,看他俩的反应。 “嘿,这么热闹,干嘛呢?”王枫大大咧咧走上前,左右环视一眼,惊讶道。“你们怎么了?怎么眼神这么怪?出什么事了?” 那一众先前持枪的汉子,表情的确是古怪,因为两名警官神色如常,仿佛没看到桌子上的枪一般。他们中有人偷偷转头瞄了一眼桌子,登时惊得目瞪口呆。桌子上根本没有枪的存在。 于是当其他人看到这一情形,他们的表情更加精彩。其中唯有罗杰和刘洋还算是正常,毕竟他们早已对吕天凡各种匪夷所思新奇玩意见怪不怪了。鬼手查恩一直背对着门口,看不清他的脸。 九爷表情复杂地看了吕天凡一眼,心里知道总算逃过了这一劫,说不清该感激还是怨恨。只是不明白这位和他只隔一张桌子的年轻人,是怎么做到的。 “老四,你怎么来了?”九爷说这话的对象是马雁华。也许由于刚才的一惊一乍,嗓音有点沙哑。 “老四?”吕天凡闻言一怔,看看九爷,又看看马雁华,满脸的不可思议状。“你就是四阿哥?” 马雁华自知差点弄巧成拙,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态,走上前来,先是对吕天凡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你对付他了。”接着绕过桌子,走到九爷的身后,叫了声“义父”,狐疑地看了一眼查恩,一边俯身将他衬衣上的纽扣系上,一边趴在他耳边低语起来,期间还冲着罗杰和刘洋微笑点头示意。 “天凡,你关着手机,跑这儿来干嘛?若不是马雁华带我们来,还真找不到你了。”王枫看着吕天凡说道。 “你们怎么来了?”吕天凡不答反问道。 王枫耸耸肩说:“我只是个跟班,一切由冯大队长跟你交代。” 冯旭亮看了一眼正用被鲜血浸红的纱布捂着嘴角的潘忠,蹙着眉头走过来接口道:“天凡,你来这干什么?有麻烦了?” 吕天凡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谈笔生意。” “谈生意?谈生意还用得着见血?刚才我看见胖子他们一帮人骑着轻骑摩托一窝风似得离开,你们在搞什么名堂?”冯旭亮怀疑地问。 吕天凡回头看了看九爷,后者正面露滞重,聆听的马雁华的低语,不时地微微点头。 “你们认识九爷吧?和九爷谈生意,谁敢放肆?”吕天凡摊摊手做出无辜状。(.) “我怎么想不出你和九爷在生意上有什么交集?”冯旭亮没好气地说。 “你们来不会是来给我解围的吧?若真这样,可就来错喽。”吕天凡故意打着哈哈。 冯旭亮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们找到他了。”说道“他”时特意加重了一点语气。 吕天凡一惊,自然明白这个“他”指的就是残害裴裴和林梓桐的色魔。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双眸中透出凝重之色,一股隐隐的极力压抑的情绪在胸中升腾。虽然现在和九爷的纠葛正在节骨眼上,至少可以携方才展现异能所造就的微妙态势,在这次争斗中占据上风,但这一切和色魔之事比较起来,显得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了。 吕天凡抬头凝望着棚顶,实则是在平息因听得色魔的消息而翻腾的心绪。须臾,方缓缓收回目光,正要动问色魔的具体位置,九爷突然发话了。 “两位警官同志,我和吕老板确实在谈生意。刚才是出了点意外,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而且这事和吕老板无关。”九爷显然听到了刚才冯旭亮等人的谈话,替吕天凡打着圆场。 那边潘忠捂着嘴,虽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九爷的话,等于说他这一下等于是白挨了。 王枫说:“九爷,我们来找天凡是……” 九爷此时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从容肥胖的脸上再次展现出一丝笑容,摆摆手说:“王队长,你还不了解我吗?什么时候拖过你们的后腿?我知道你们的事情紧急,不过也不差那么三两分钟,我想和吕老板单独说几句话,能不能卖我个面子?” 原来他和王枫早就熟识。 王枫看向冯旭亮,冯旭亮却看着吕天凡。见吕天凡轻轻点了点头,便拉着王枫走了出去。 这边九爷也挥挥手,包括在场的四位阿哥和一众喽也退出去了。罗杰等着刘洋,刘洋盯着查恩。 “查兄?”吕天凡无奈唤道。 自吕天凡被迫用异能震慑了全场,查恩就保持着这个懒洋洋的姿势,即不动也不语,明明这人都坐在这里,但却极易让人忽略过去。冯旭亮和王枫就是例子,这人就坐在眼前,却丝毫没注意他的存在。 听到吕天凡的召唤,查恩终于将手中的一副扑克牌码的整整齐齐搁在桌子上,站起身冲着吕天凡微微一笑说:“早知这样,我还不如留在一边看热闹。幸好咱们不是敌人。”说毕,与刘洋罗杰一同向外走去。 店门被轻轻从外面关上。 九爷凝视着吕天凡,依旧没有让座,良久始说道:“我看走眼啦。你也不用说我看人下菜碟,毕竟有实力才会让人尊敬。看得出以前你对老六他们,手下留了情面。” 吕天凡说:“谈不上留情,也不是生死仇敌。” “呵呵,说得好。看来色魔的事还真的让你出手,但你也要小心,千万别把小命丢进去,那样我做梦都会笑醒的,你不会让我如愿吧?” “谢谢九爷关心,我会小心的。” “东西呢?”九爷说的东西,自然指的是那几条火铳。 吕天凡看着九爷身后厨房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颚。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一丝笑纹自九爷嘴角渐渐裂开,最终布满了整张圆脸。“本来我以为你要好好感谢老四,我知道你们是同学。她跟我说不少你的好话,劝我别太早插手你和老六的恩怨。其实现在才知该感谢的是我,否则我这张老脸早就丢光了。” “九爷客气。”这回轮到吕天凡笑了起来。 “那张欠条,的确是老六做的手脚,”九爷肃容道,“但若据此给你五百万肯定不可能。这样吧,明天我让那个报案的人去你们公司,按照协议付给你百分之二十的报酬,就是一百万,委托算是完成。你手下有两个兄弟受了点轻伤,我知道没什么大碍,何况老六手下几个兄弟伤得更重,就算两相扯平,你认为怎样?” 吕田凡点头道:“就按九爷说的办。” 九爷忽然叹了口气道:“天凡啊,老六那边我会看着点儿,以后你就别为难他了,算是给我个面子,如何?” …… “马校花,原来九爷就是你义父,你瞒得我好苦。”出了全羊馆,吕天凡不顾被门口一大堆人所瞩目,直接把正跟三阿哥和八阿哥说话的马雁华拉到一边,苦笑着埋怨道。 “你也没问那。”马雁华笑吟吟说道。 “那我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四阿哥,以示尊敬?”吕天凡开着玩笑。 “天凡,时候不多了,再磨蹭天就亮了!”冯旭亮走过来催促道。 吕天凡知道不能再耽搁,辞别马雁华,转头看见罗杰孤零零的北影正向他的吉普车走去,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遂明白他现在,恐正陷入某种自责的心境之中。 于是上前叫住他道:“老罗,对付色魔你不会扔下我一人去吧。没你压阵我心里实在没底啊。” 罗杰目无表情盯着吕天凡,似在探究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良久叹息一声,无奈摇头。 查恩早在全羊馆内偷听到吕天凡与冯旭亮王枫等人的谈话,听他们提到色魔,结合他来k市之后探到的信息,略一思抚,便知道大概,自然不想错过这个一饱眼福的机会。怎奈吕天凡只说了句“你还想让刘洋跟你一起去冒险么”,便让他无奈打消了去意。 就在吕天凡和罗杰跟随冯旭亮等人上车之际,身后忽然传来淡淡的声音:“吕老板,可否算我一个?” 吕天凡回头一看,讶然道:“八阿哥,你可知道我们要对付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八阿哥朝罗杰努努嘴道:“只要他能去得,我就能去得。”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追剿色魔 天空晦涩无比,呈现出一种让人压抑的厚重。[]看不见星光,那轮圆月被低垂的云层遮挡,露出朦朦胧胧的轮廓。 汽车在夜色穿行,前大灯射出的两束光柱,在前方不算宽敞、坑坑洼洼的柏油路面上,留下一团快速前移的光晕。光晕的前方,还有一辆引路的制式警车,车顶无声旋绕着三色警灯,在这漆黑的午夜,显得格外刺眼耀目。 警灯辉映着道路两侧的丘底,模糊地可以看出光秃秃的刺槐、墨绿色的针叶松在眼前一闪即逝,瞬即隐进浓重的黑暗中去了。 “前面就是夹叶沟。”坐在商务面包车副驾驶座位上的冯旭亮回头说道。 夹叶沟位于北桥区以西,距离市中心大约四十公里,以盛产樱桃而著称。来k市近两年时间,吕天凡还是首次到得这里。 车后面坐着的吕天凡、罗杰和八阿哥,自上车伊始,便各自沉默,谁都不曾开口说话。或许这种沉闷的气氛,加上即将面对的诡异对手,极易激起心底那一丝不安的情绪,冯旭亮见无人应声,便接着说起夹叶沟的大致情况,希冀转移心底那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 正在开车的王枫亦不甘寂寞,不时插话补充。 其实说来也简单,夹叶沟里生活的不过三四十户人家,房屋大都建在半山坡处,以养殖果树为生。当然这些并不是夹叶村的全部,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居住在沟外,那儿有大片的农田等着他们去耕种灌溉。 两人只是说夹叶沟的风土人情,却只字不提色魔在沟里的相关情况。他俩不说,吕天凡他们三人也不问,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听了进去,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神色肃然。 车子在两山夹成的通道蜿蜒前行,驶到一块开阔处,引路的警车打开右闪,缓缓向右侧靠去。警灯依然亮着,却不再闪烁,俄顷也关闭了。 借着稀薄的一点月色,吕天凡看见左近停着不少车辆,尤以制式警车居多,大小不一。近处以及视线所及的稍远处,来来往往穿梭的皆是全副武装的武警和防暴警察,影影倬倬依稀可辨。 当他随着众人下了面包车,从身边经过的那些警察,可以清楚地看出,每个人的脸上皆充斥着紧张和惶恐。这也难怪,色魔的手上至少残害了三名警察的生命。一种凝重的气氛在半空中蔓延。 冯旭亮和王枫将三人领到一辆体积最大的房车跟前,此时恰好一辆车子驶过,借着一晃而过的灯光,吕天凡看见房车侧门的上方写着“指挥车”三个不大不小的红字。车子的四角均站着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 冯旭亮停住脚步,转头对包括王枫在内的他们四个人说了一句“你们先等一会”,便独自拉开车门登了上去。 大约五分钟之后,车门被重新拉开,四五个年纪不小警装齐整地警官鱼贯而出,每个人离开时都不约而同地打量着他们,其中两个还和王枫打了招呼。 冯旭亮最后一个出来,走到吕天凡身前说:“你进去吧,王局长在里面等着你。”说完看了一眼王枫,补充道:“他是王队的父亲。” 吕天凡点点头,回身看了罗杰和八阿哥一眼,拉开了车门。辅一登车,骤觉眼前亮得刺眼,双目不禁眯起,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车内远没有外表面看起来的宽阔,不大的空间里只简单地摆着几把小椅和一张圆木小桌,桌子上铺着一张画着地图模样的白纸,压着一支手枪和一个对讲机。 “你就是吕天凡?”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坐在桌前,一双炯目直视着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尽可能地和善,却掩饰不住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王局长,幸会!”吕天凡不亢不卑,同样也在打量着对方。这位王副局长与他的儿子王枫在说话口气和长相上极其酷似,甚至连体形都相差无几。 “也许二十年后的王枫就是这个样子吧?”吕天凡心里想到。 “听冯大队长说你能对付那个色魔?”王副局长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也许吧。”吕天凡挠了挠头。 “我不要也许,为了那个混蛋已经牺牲了三名同志,我不想再让这样的惨剧重演。冯大队长有过亲身经历,大概已经告诉了你事情的大致经过,你能有几分胜算?我要听实话。”王副局长显然十分不满吕天凡吊儿郎当的回答,情不自禁加重了语气。 吕天凡当然知道这位专案组的指挥者,正在对他面对面做最后的考量,以决定是否让他参与捕杀色魔的行动。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心下有了见地,于是微微笑道:“是这样子吧?” 从进到车厢,王副局长始终没有让座,吕天凡就站在门口,俩人相距两米左右的距离,中间隔着一张小圆桌。吕天凡似乎一直站在原地,动都未动,而王副局长这边却有了变化。桌子上的那支手枪竟莫名其妙落到了他的手里,只是弹匣已经卸下,躺在桌面上。 “这……,”王副局长大吃一惊,猛地抬头看着吕天凡,脸上涌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是怎么做的?” “你是怎么做的?”,这句问话吕天凡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几乎每一个见过他使出异能的人都会这么问。别的人他可以笑笑了事,王副局长这儿却不能随便应付。 “说实话,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想这么做就做到了。王副局长,我和王枫是朋友,您就是我的长辈,只因为这层关系才露了一手,希望您千万别说出去,我只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王枫的父亲喘了两口粗气,似在平息被巨震的心绪,好一会才听明白吕天凡的话,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替你守口如瓶的。还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 “我想知道,你是……,”王枫的父亲举了举手中的枪,蹙着眉头斟酌的词句。“用意念力把它塞进我手里,还是……?” 吕天凡微笑作答:“我是亲自走过去做的,只是您不知道而已。” “唉!” 王枫的父亲深深叹了口气,他此时的心态吕天凡不难理解。原本听到包括冯旭亮在内所有亲眼看到色魔的人的讲述,这位副局长恐颇不以为然,认为是怪力乱神,这点他从冯旭亮地转述中已然猜到。当这种足以颠覆他以往认知的怪异情况真正在眼前发生,所带来的震动直达可想而知。也许他也会切身感受到冯旭亮们在面对色魔时的惊悸和惶恐罢? 桌子上的对讲机兹兹啦啦响了起来,吕天凡听出有人在呼叫王副局长,好像是某个大队编制的单位已经到达此地,请求进一步的指示。 这声音把陷入深思的王副局长拉回了现实,他抓起对讲机回了一句“原地集结待命”。再抬起头来,散乱的目光重新凝结,变得坚定起来,显是做出了某种决断。 王枫的父亲重新回归到副局长的角色。 “你需要我怎么协助你?人和装备,随你选。” “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两个朋友,他俩在武技上的造诣很高,也许会有些帮助。其他人,我只要冯旭亮和王枫足矣。” “王枫?”王副局长皱起眉头。 吕天凡当然知道他的担心所在,淡淡道:“此人不能留活口,若是捉到必须当场击毙,否则他随时可以跑路,看都看不住。冯旭亮和王枫带着手枪就可以了,我想让他们完成这最后一击最合适。” “你有把握?”王副局长眼睛一亮。 “十成十不敢说,七八分还是有的。” “好!”王副局长轻轻捶了一下桌子。假若事情的进程真像吕天凡说的那样,他的儿子王枫绝对会成为k市千古流芳的人物。 “王局长,我还有一个请求?” “请求?说!”王副局长愕然道。 “无论今晚的结果如何,我不希望这件事在任何口头和文字上有我存在的记载。” 王副局长点点头道:“我开始明白王枫说起你时的那番感受。好,我答应你。” “多谢!” 王副局长脸上露出极其罕见的笑意道:“天凡,你这话说的多么虚情假意,好像我不知道谁该说谢谢似地。你愿谢就谢好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毕,不理会吕天凡的反应,低头看向桌子上的简易地图,挥挥手接着道:“去把他们都叫进来吧,我给你们说说情况,咱们再合计合计。” …… 当吕天凡他们五个人相继走出指挥车,停在周遭的大小车辆纷纷启动,一柱柱光束亮起,马达声震耳欲聋,身前身后夹杂着纷繁的脚步声,数不清的身影迅速钻进了各自的车里,关车门声络绎不绝。 这是王副局长接受了吕天凡的建议,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首先是指挥车缓缓向外移动,接着满载着曾在此地集结待命的武装警察的车辆依次驶出,几分钟后,刚才还热热闹闹的这一块空地,此时冷冷清清,只剩下他们五个人,和那辆商务面包车。 “嗬,天凡,我早就建议过你入我们警局,算不算是先见之明?现在不光咱们并肩作战,你还成了我们的头儿了。”王枫亲热地攀着吕天凡的肩膀说道。 吕天凡笑道:“王队长,你那老爹不是说好了吗?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天凡,咱们下一步怎么做?”冯旭亮声音里渗着一丝紧张。 吕天凡见其余四个人围了过来,便收敛起笑容,以少见的郑重之色沉声道:“为了保险起见,我给你们交点实底儿。但今晚跟你们说的话,你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以后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半个字,否则……,否则……” 吕天凡连续“否则”了两次,终是没有说下去,重重叹了口气。 第一百三十九章 魔踪咋现 “根据老冯所经历的事情来看,我估摸那人跟我是差不多的情况,只是不知道我俩的碰撞,会产生什么效果?你们千万不能大意,唉,也没法不大意,他可以在你不知不觉间对你做出任何事,不过这种事只限于他本身所做的动作,其他外来的人和机械根本不起作用。(.好看的小说)也就是说当他做这些的时候,他眼前的一切事物相对于他来说都是静止的。” 说到这里,吕天凡顿了一下,看了看身前四个人一头雾水的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这种事本就有些匪夷所思,他也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形容合适。 “当然,这其中也有弱点可循。”吕天凡如此说,不啻于暴露了他自己的弱点,众人终于明白他刚才所说不得外传的原因,却也精神一震。 吕天凡见状不禁摇头苦笑,继续道:“他在施展这种手段的时候,并非没有限制。一个是时间上的限制,他不能无休无止地做下去,具体时间长短不好说,也许一分钟,也许两分钟。还有,每次施展之间无法连续,总有一段时间的间隔。只是别人看不出来罢了,因为在你们的眼里,他同你们一样一直是一种持续状态。” 众人面面相觑,这也算弱点?这种弱点对他们来说有等于无,根本无法加以利用。 “唯一对付他的办法,只有不断地攻击,而且是置于死命的攻击,无论何时何地看见他,立即攻击要害。虽然这要冒九死一生的风险,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当然,这种办法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只有建立在我遭遇不测的情况下。” 吕天凡语调平稳,不徐不疾,然而说到最后,竟使人隐隐生出惨烈的感觉。众人这才真实地感觉出,此番捕杀色魔,恐不像他对王副局长说的那么简单和有把握,心情俱都沉重起来。 “吕老板,你刚才说的相对静止,指的是时间吗?”首先提出问题的是八阿哥。 “时间么?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我说不准。”吕天凡摇摇头,双目现出茫然之色。 “不是时间么?”八阿哥喃喃自语,陷入沉思之中。 “天凡,若你和他同时施展,会出现什么情况?”罗杰轻声问道。 吕天凡看着罗杰,颇有欣慰之感。那一声“天凡”,把两人因九爷之事衍生出的那一点点瑕疵又重新弥合。 “只有试试才知道了,也许你教我的岳氏散手还真派上了用场。”吕天凡耸了耸肩。 王枫问道:“天凡,你想我们怎么帮你?你直说就是,是枪是炮的,我王枫绝不含糊。” 吕天凡说:“你们千万别离我太远,也不要太近。如果我真有了万一,更不能手软。我就算再不济,也会给你们留出攻击的空间。” “空间?”八阿哥忽然惊叫一声,惹得众人齐齐看去,以为他有话说。却见他紧锁眉头,重又低下头去,嘴里嘟嘟哝哝不知念叨些什么,便不再理他。 “天凡,我们上车吧?向里走还有一段距离。”一阵沉默之后,冯旭亮说道。 吕天凡侧过头望着沟内的黑暗处,淡淡说道:“不用上车了,他就在附近不远,我想我感觉到他了。” “什么?” 众人一惊,齐刷刷转过头,顺着吕天凡的目光望过去,却只见黑漆漆的一团,什么也看不到。 “走吧。谁有手电?照着点儿路,也许很快就能碰上了。” 言毕,吕天凡一马当先向前走去,众人紧随,随即两道光柱从冯旭亮和王枫的手上亮起。原来二人早有准备。 一股阴森的寒气在吕天凡的心头萦绕。其实这种感觉在他从指挥车下来之时便有察觉,由于此时山谷里的气温极低,刚开始还以为是天寒所致,差点忽略过去。 然而就在他和众人说话的时候,却发觉这股寒气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忽明忽暗,竟萌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于是他翻出所有或许和色魔有关的记忆,终于找出了这种似曾相识感觉的源泉。 波尔海绅士会所! 裴裴遇害的当晚,就和他在一起。记得当时裴裴送他们出来的时候,在波尔海门前,他就有过相似的感觉。彼时正值炎热的夏季,那种阴寒的感觉尤为明显。只是由于一闪即逝,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浑未在意,更没有把它跟色魔联系在一起。 然而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地再次激起了心中的愤怒。裴裴,林梓桐,还有那几个不知名的女子,活色生香的一个人,却被他蹂躏肆虐,更在事后大卸八块,截成一块块惨不忍睹的血团,令人发指。当一个人灭绝人性到这种地步,便已经失去了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权利。他就要来行使这个权利,为民除害,或者叫替天行道。 吕天凡走得很慢,表面上看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实则是在极力压抑着胸中喷薄欲出的负面情绪。记得以前看过武侠小说,说是那些武林高手在对决之前,都会想方设法排斥任何情绪的干扰,否则就会影响技能的正常发挥。这里面有几分道理他不知道,却知一个人在极端愤怒之时,极易失去理智,这样就真的离失败不远了。 脚下的柏油路在延伸了一百余米之后,就没有了,剩下的是更加狭窄、更加崎岖的石土路。而借着朦胧的月光和手电筒的余光,可见两边的山势却愈加平缓。山坡上一团团的黑影,密密麻麻,想来就是享有盛誉的樱桃树了。 根据临来之前王副局长借助于地图的介绍,吕天凡知道此处离沟内居住的人家,还有相当的距离。色魔在此地出现,显然是找到了新的落脚点。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迎了出来,难道已经知道形迹暴露,欲要冲出对他的围追堵截? 在这里发现色魔的踪迹只能用巧合来形容。东城分局辖下一个派出所的外勤警察,因倒夜班休息,来探望住在夹叶沟内的父母。 按照往年不成文的惯例,每逢年节之前,所里总要为这些基层警察们置办些酒水饮料和鱼肉蛋菜,算是聊表慰问。这位年轻的警官同志为表孝心,总会把这些慰问品一分为二。一份送给了岳父母,另一份就瞅着休息的档口,给自己的爹妈送来了。 在听妈妈唠叨的时候,便听说位于他们家坡上一户人家院子里的偏房,十来天前被一个外来人租了去。初始他并未在意,直至后来听妈妈说这人行止怪异,极少出门,就是她在窜门子的时候也只见过一回,因为这个人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上,被一张歪嘴彻底破坏了形象,所以印象很深。 警察闻听心中一凛,“歪嘴”不正是局里通报的那个色魔最明显的特征吗? 沟里人信息蔽塞,加上有关色魔的情况官方唯恐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因此所知甚少。 警察也没多说什么,先是寻了个由头在那户人家周围的坡地附近转了转,也看到了那件出租出去的偏房,却没见到租房者本人。 回去之后,他找了个任谁都无法拒绝的借口,先把父母接回了自己住在市内的家里,然后赶回派出所向所长作了报告。 情况一层层向上传递,很快就报到了王副局长那里。为避免惊吓到老人,还是由这个警察出面,拿出色魔的画像让老人辨认。 “就是他!管保错不了!” 老太太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专案组上下既欣慰又紧张。欣慰的是终于又找到色魔的踪迹,然而如何有效缉捕的难题又摆在眼前。 王副局长丝毫没有把吕天凡以及罗杰、八阿哥等人当做外人,不仅将发现的过程全盘相告,也没有隐瞒前两次在抓捕色魔时的真实情况。这方面吕天凡也听冯旭亮说了一些,但后者限于纪律和身份的约束,无法也不能说得太多。王副局长的坦言,有一些连冯旭亮都不知晓,亦不由咂舌。由此可见,这位专案组长在吕天凡身上押了重注。 罗杰和八阿哥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听了王副局长的介绍,均觉脊背直冒凉气,相顾骇然。吕天凡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色魔的手法倒很清楚,只是没料到此人的心狠手辣已远超他的想象。 “你们只有一夜的时间,天亮之后若还没有结果,我会集结沟外的警力冲进去,我就不信人海战术还填不满他?大不了我和他同归于尽!” 不管是否出于真心,王副局长这最后一句话,充满着惨烈的味道。 几个人在幽暗的山道深一脚浅一脚缓缓前行,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拂动着两边树上的秃枝沙沙作响。这原本就寒气逼人的冷风,此时此刻显得更加阴森可怖,渗人肺腑。 突然,吕天凡停住了脚步,歪斜着头看向左前方。紧随的四人也停了下来,顺着吕天凡的目光看去,却只见黑乎乎一片。 时间不长,随着寒风把一阵的脚步声吹进耳膜,一个细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内。 “桀桀,我还以为你们天亮以后才能进来,胆子真不小,看来还没吃够苦头。” 这明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却偏偏阴细绵长,就像是一个捏住嗓子说话的太监,让人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众人心里一凛,色魔终于出现了。 第一百四十章 瞬息生死 “你是谁?” 意外地,首先发话的竟是八阿哥。 活音未落,八阿哥紧走两步赶上吕天凡,并排其而出,多出一个身位站到最前面。 包括吕天凡在内的其余四人莫名其妙,他们虽未明说,但由吕天凡牵头是明摆的事。但是以八阿哥的精明,他强自出头自有用意,于是尽管诧异非常,亦皆不出言,静观其变。 “桀桀……,”那道细长的身影又走近了些,距离六七米左右,仍看不清面孔,“我是谁?你们不是叫我‘色魔’吗?桀桀,我就是色魔。” “看仔细了。” 趁着色魔说话的档口,八阿哥以几乎微不可擦的声音对吕天凡嘱咐了一句,随即又向前迈了两步。此时他和色魔的距离缩小到了四米之内。 “阁下自持武技高强,却尽做丧尽天良、残害无辜之事,在这朗朗清世,难道不怕天谴么?”八阿哥清凉的声音在呜呜寒风中掷地有声,充满浩然正气,蔓延在周遭的阴森之气似为之一滞。 吕天凡不知这声音里八阿哥已渗进了真气的底蕴,但却瞬间把握住了八阿哥的策略,不禁周身一震。 八阿哥故意在武技上说事,自然是让对方误以为他们还不知道他的底细,从而疏于防范露出破绽。最重要的,他要凭持自己的一身武艺,以身试魔,希望有机会让吕天凡一探对方的底细。 他们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在这里能给色魔致命一击的,唯吕天凡一人而已,其余说是摆设也不为过。假若吕天凡出师未捷,他们几个也绝难幸免。 八阿哥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才抢到前面。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为吕天凡的最终出手,博回哪怕再多一丝的胜算。 “天谴?笑话,我就是天,我就是你们口中的神。你的武技很高明吧?来啊,我让你尝尝什么是天谴。(.)”说到最后一个字,色魔的声音陡然高涨起来,拖出的长音尖锐刺耳,像是一根鞭子在空气中急速划过带出的哨音。 吕天凡心知要遭。八阿哥的策略在一般情况下没什么问题,然而色魔的那身异能绝不可以用常理去度量。如果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就算千百个人逐一去尝试,也探不出一个究竟。 他和八阿哥本身并无太多恩怨,就算因为九爷和六阿哥之事,连带着对八阿哥的少许成见,此刻业已荡然无存。 这才叫真正的汉子,值此性命攸关、大是大非面前毫不含糊,当进则进,没有丝毫的犹豫。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不过如此。 吕天凡怎肯轻易让他舍去性命,正欲开口阻止,为时已晚。 八阿哥的速度极快,快得几乎现存语言中任何一个形容词,在他的速度面前都相形见绌。 他的身子忽然之间肉眼可见地虚幻起来,宛如周身的空间荡起了细密的波纹,使人眼前一阵恍惚之感。即便在这月黄星没的深夜,亦清晰可见。 他和色魔的距离虽然也就三四米远,但速度也快得实在有些离谱。影子还在黯淡下去,而真身早已冲至色魔的一臂之距。 罗杰是识货之人,曾和八阿哥交过手,自以为深知他武技的深浅。然而见此情形,第一个产生的印象就是,八阿哥再跟他打斗之时,并未出全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当然他这凉气尚未真正吸进,那边便已分出了结果。 吕天凡第一次看见罗杰,那一声声震颤心房的脚步声,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和眼前八阿哥鬼魅般的身法,有着不言而喻的分别。徒弟尚且如此,他的那个鬼手师傅,又不知厉害到何种程度了。 他自问如果八阿哥是对着他出手,这么短的距离,自己是否还来得及施展异能尚属疑问。 心里瞬息间转着这些念头的同时,吕天凡倏地双眼一咪,随即大吃一惊。 其实他们都有点误会八阿哥了。 若说以前八阿哥的武技高明是高明,但绝没有像现在这么惊世骇俗。就在不久前吕天凡解释色魔的异能之时,不过说出了“时间”和“空间”两个名词,聪明的八阿哥咋闻之下若有所悟,一路上暗自揣摩,竟真给他悟出了些许门道。 而他抢先出手,除了吕天凡所猜测的两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试试新悟出的这个身法,寄希望于能有出其不意的侥幸。 整个过程只有吕天凡看得最清楚。八阿哥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色魔确实大意了,大意到当八阿哥挥起的手指堪堪触到他的咽喉之时,才条件反射般定格了这一瞬间。就差那么一点点,色魔的异能便成了笑话。能使出这种身法的人,谁都不会怀疑他的手指,会比普通的利刃能差多少。 灰蒙蒙的世界,甚至没有黑与白的区别。原本午夜周遭模糊不清的景物,在这里以灰灰的形式反倒清晰起来。其实这也并不是灰色,更没有颜色之说,所谓的“灰”不过是一种感觉而已。 没有声音,没有色彩,连顺着山道迎面而来的呼呼寒风,也感觉不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包括流动的气息,在此刻都成了雕塑一般的存在。 色魔的脸庞毕露无疑,吕天凡终于看到了他斜斜上翘的嘴角,露出一丝惊异,也露着一丝狞笑。而在他的正上方虚空之中,说不出远近,竟然悬着四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似云似雾的模糊影子。 四团影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缓缓飘移着,偶尔或拉伸或挤缩变换着形状。当吕天凡凝望过去,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浑身一震。这便是他大吃一惊的由来。 吕天凡无暇顾及这四团阴霾的影子,同时也暂时搁下了从心底涌出的一丝感悟,八阿哥已危在旦夕。 色魔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就是那种极普通、随便哪个市场都能买到的折叠式小刀,展开之后,刀身上斑斑血渍依然历历在目。 这是色魔的第二次面露惊讶之色,因为就在他准备动手之际,却看到吕天凡赫然向他走来。 他们之间相隔六七米,吕天凡也不可能有八阿哥的速度,但就这点距离也是眨眼即到,而色魔挥刀的手臂更快了一线。在吕天凡堪堪赶到之际,小刀轻巧地在八阿哥的喉咙上划过,随即跳到一边。 就算他也不知道,如何对付和他有一般能力的人。 而他望向八阿哥的脸上,亦再次露出惊容。 由于时间的沉寂,八阿哥的颈项上没有一丝血迹,只在右侧下方有一道浅浅的几可忽略不计的痕线。可以想见,当时光恢复了正常流淌,这里将会有汩汩鲜血冒出。 色魔此时惊讶的是,他的刀锋在触到这个英俊的年轻人肌肤之际,年轻人竟匪夷所思地微微闪动了一下,虽然幅度极其微小,却恰恰避过了这必杀一刀的致命之处,主动脉。 当然这人依旧是受了重伤,但若救治得当得时,便无性命之虞。 吕天凡也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一幕,却不知道八阿哥伤势的深浅。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先把八阿哥送到罗杰跟前。他相信以罗杰的能力,会有处置的办法。 色魔被彻底震撼了。先前八阿哥就险些让他阴沟里翻船,此后又有一个和他拥有同样能力的人出现,这些都是他未曾预料到的。而在这俩人的身后,还站着三个人,包括两名警察,谁知道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样的怪异人物。 自出道以来,色魔心里首次感受到了恐慌。表现在他的脸上,则是一副戒备的神情,任由吕天凡抱起八阿哥,放到罗杰身前,又施施然返了回来。 两人面对面相互凝视,谁也没有说话。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话是不可能的,根本没有声音的存在。只有静等时间返回到正常的流动轨道。 “时间?空间?”吕天凡正在揣摩刚刚升起的一丝明悟,轰然一震,世界恢复了他原有的秩序。 一声惊呼自身后响起,接着“咔嚓”两声,不看可知,是冯旭亮和和王枫不约而同亮出了手枪,拉梭子上膛。 对于罗杰、冯旭亮和王枫来说,刚才发生的一切便如电光火石般,转瞬即逝。他们只看到了结果,却看不到过程。仿佛时空发生了错乱,因果之间,没有了衔接,就那么生搬硬套接在一块。八阿哥冲过去了,就在下一刻,却昏迷在他们脚下,脖子沾满殷红的鲜血。吕天凡却正和那个色魔面对面对峙着。 罗杰迅速蹲下身子,骈起二指闪电般在八阿哥颈项周围点击数下,紧接着手伸进衣服里撕下一块内衣布带,将八阿哥脖子缠上,又在他的锁骨下方伸手试了试,始吁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暂时死不了。” 而冯旭亮和王枫却根本没有注意到罗杰的举动,他俩瞪大了眼珠子,直瞪瞪盯着前方。眼前的情形,他们是终生难忘。 朦胧的月光下,吕天凡和那个色魔,双双忽“隐”忽“现”。而这所谓的“隐”对于他们来说等于不存在,只在“现”与“现”之间毫无过渡地变换着地方,在他们看来应该是忽远忽近才对。 无论远近,这两个异类相互说着什么,却听不真切,转眼又换了个地方,如此往复三次。 而当罗杰尚未来得及起身,那一对异类也倏然到了近前。只不过一个是站着的,另一个“扑通”一声被掼到了地上。 胜负已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诈计诛魔 吕天凡从来没想到,他能和死亡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无弹窗广告) 按照他眼下的年龄,尚没有到有闲去思考有关死亡的某些课题。即便偶尔想过,也是昙花一现,类似于那种从纯玩文字游戏摘取的只字片言,根本无关痛痒。 而此刻,这个古今中外让多少人闻之色变的字眼,却能给他渗入肺腑的直观感受,难以言表。 这种感受最显著的是来自于那四团物非物质非质的雾状体,从中渗出的气息让他既熟悉又陌生,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对母体的感觉。 因此,如果此时要说他对死亡存有着某种程度的恐惧,却并非来自死亡本身,而来自他对死亡有一种莫名依恋。 另一个他有所感悟的,得益于八阿哥诡异莫测的身法和色魔所施展出的异能。 长久以来,吕天凡对自己能力的认知,始终被“时间”这个概念所禁锢,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出其他更相对合理的解释。 而当他第一次走进除自己之外、另外一个人定格的世界,突然醒悟他们施展的能力,跟时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真正能控制的,是“空间”。 当他们呆在自己的空间里,外面真实的世界便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这就给他一种时间停滞的错觉。而且他们的空间是相通相溶的,只有通过构筑自己的空间,才能进入别人的空间。 构筑自己的空间,吕天凡天生如此,至于色魔是如何做到的,他不得而知。但是八阿哥似乎也做到了,这可是他亲眼所见。虽然八阿哥做的和他们比起来,如同一个刚学会走步的娃娃,正因为如此,却让他从中窥探到一丝天机。 他看得出来,八阿哥还算不上构筑所谓的空间,他只不过是利用自身所习练的也不知是哪门子流派的功夫,通过身体急遽的移动,从而模拟出了空间转换的效果。这也就是八阿哥,换做他吕天凡,即使明知如此也做不出来。 所有的这些想法,在吕天凡将八阿哥抱回到罗杰他们跟前,再回到原处,尽皆摈弃在脑后。他要用全部心神,去迎接有生以来最为凶险的殊死一搏。 色魔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凭吕天凡去而复返,阴鸷的双眸一瞬不瞬看着他,不知心里在转什么念头。吕天凡毫不退让地回视,同样也没动手。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直至两人的周边荡起了波动,交融的空间渐渐消逝。 冷冽的寒风再次拂面,他们同时又回到了这个世界里。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可是第一次失手。”色魔瞥了八阿哥一眼,首先张了口。 吕天凡淡淡道:“你放心,也决不会是最后一次失手。” “桀桀,这么有把握吗?你是谁?” “先告诉我你是谁。” “说了你也不知道。” “那就不用废话了。” 话音刚落,吕天凡心中一动,随即眯起了眼,诡异的空间再现。 这纯粹是一种感应。吕天凡很清楚,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首先比拼的就是进入空间的快慢,以及所筑空间停留时间的长短,差一点点都不行。即便在现实世界里慢了万分之一毫秒,对于他们的空间来说也将是无限的漫长。 看到色魔依旧立在对面,斜斜的嘴角更努力地向一侧裂去,似乎是一种冷笑的表示,吕天凡吁了一口气。接下来,他们就要各凭真正的实力,做一番公平的决斗了。 现在吕天凡终于感到,他当初跟罗杰习练岳氏散手,是一个多么英明的决定。从刚才色魔挥刀斩向八阿哥的架势来看,这个斜嘴男恐怕和他以前的心思一样,根本没有再费力气练什么武技。他当初习练岳氏散手,也不过抱着鱼目混珠的心思,用以掩盖施展异能的事实而已。 抱着这种心理的吕天凡,显得信心十足,抬脚靠了过去,他选择了主动出击。 “鹰击”是进手招式,取的是捉兔之势,而非单纯地模仿其自上而下的姿态。吕天凡的攻击速度由快至慢只是眨眼的功夫,显示着他经过多日的修炼已经达到了某种境界。 前冲的身子给人以一往无前的气势,似乎就是要永无止境地冲下去,左手略略内收留着三分守势,右手变爪划出一道美妙的弧度,直击对方的咽喉要害。 这招“鹰击”功架十足,即使罗杰看到亦要赞叹不已。当然还有一些后续手段,这要看对手如何应付才能随机应变。 色魔还算有些眼力,吕天凡似模似样的功架引起了他的警觉,知道对手是个练家子,如何敢正面应对?出乎意料地,他竟回身撒腿就跑。 不成想这一下歪打正着,却让吕天凡徒唤奈何。 原来岳氏九式散手均为古战场两军对垒时的技击所创之术,最讲究的就是气势。比如这式“鹰击”,无论对方左躲右闪,又或举手格挡,皆有后招接应,从而一鼓作气拿下对手。唯有这后撤或者逃跑却没想到。 试想在对手的气势逼迫之下连连后退,焉有不败之理?何况古战场上,四周到处是血雨腥风,你能跑到哪儿去?不如就此拼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吕天凡也拿他没辙,只得随后紧追不舍。 色魔也不是不顾一切的逃跑,而是不时地回头观望。二人速度相若,一来二去距离逐渐拉近。吕天凡这回顾不得再摆什么架势,边跑边直接一拳打了出去。 这回色魔不再一味地逃窜了,竟挥起手臂挡了过来。 单薄的衬衣袖口滑下,漏出了细如枯枝的一截手臂。吕天凡只觉一股大力涌来,他这一拳被封了回来。色魔的力气大得出奇,枯臂坚硬如铁,吕天凡登时发觉自己手臂的触碰处,痛入骨髓,前追之势突地一滞,停了下来。 色魔跟他保持着大约三四米的距离,也站住了。二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相互凝视着。 随着脸颊又触到了寒风,他们二人的自我空间几乎同时消逝了。 “你跑什么?”吕天凡气道。 “桀桀,打不过你,不跑等死啊。”色魔理直气壮地说。 “你能跑一辈子?” “其实我们俩可以不打。” “为什么?” “我们本不属于这个卑微的世界,你何苦替那些愚蠢的人类出头?如果我们联手,整个世界会在我们脚下匍匐,而我们,就是他们的神。” “你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吕天凡冷哼道,接着双眼一咪,又一次筑起了空间。同时也看到色魔歪斜着嘴角亦站在其中,他这是在冷笑。 此时两人之间出现了戏剧性的场面。吕天凡进,则色魔退;吕天凡退,他则进。总把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三米左右,不即不离。 起始时吕天凡也摸不透他的用意,自感空有一身武技却如有力使不出一般,正暗自想着法子,忽觉周围的虚空荡起了波纹。 这是空间即将消失的前兆。 便在此时,他看见色魔的双眸涌出一抹鸷色,竟缓缓向试探着前走了一步。脑际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色魔的险恶居心。 色魔的周边虚空也开始荡起波纹,然而其幅度要比他在这边小了一些,以此推断,他恐怕要比色魔快一线退回原来的世界。而色魔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利用这一线之差,置他于死地。 吕天凡开始被迫后退,他要尽可能拉远与色魔的距离,以抵消这空间上的一线。同时开始尝试着主动去延长空间的存在范围。 色魔紧缀不弃,脸上的狞笑愈发浓重,他头顶上那四朵雾状体散发的气息亦愈加浓厚起来。最终吕天凡放弃了尝试,以他现有的能力要人为地延长空间的存在长度,还是力有未逮。 暗叹一声,吕天凡被强行剥离了出去。意外的是,正好看见色魔一脸的遗憾,正从离他咫尺之距快速退了回去,手里握着那把小刀。 吕天凡明白,自己逃过了这一劫。 “桀桀,下一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色魔洋洋得意地说道。 “是么?那就等到下一次再看。”吕天凡古井无波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任凭色魔巧言令色,再不发一语,陷入沉思之中。 空间再现,俩人面对面相互凝视。 良久,吕天凡周身的虚空开始出现了波动,不由脸色一变,身体缓缓向后退去。色魔亦步亦趋,他的周围同样也有波动,只是比较起来振幅明显小了很多。 波动越来越大,肉眼可见的波纹开始剧烈地跳跃,吕天凡终于不再退了,脸上写满了失望。 色魔兴奋起来,他的计策显然得逞了,握着小刀的右手因激动而轻轻打着颤,毫无顾忌靠了过来,浑然忘却了他的空间波动亦正在加剧。 当双方的波动重合之际,色魔倏然大惊失色,惊醒自己上了当,正要退却,为时已晚。他歪斜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然而在这个无声无息的空间里,就算能说出话也没人能听到。 吕天凡的波纹奇迹般地小了下去,虽然还在颤动,坚持三五个刹那却不是问题。 色魔吃惊的面孔成了他人生最后的雕塑画像,吕天凡毫不怠慢,一掌劈向了他的颈动脉。 就算受到了八阿哥的启发,吕天凡依旧无法去延长空间的存在,却能成功地模拟出震荡的波纹。自以为是的色魔终是大意,并为此付出了代价。 “扑通”,色魔瘫软昏迷的身体被掷在冯旭亮和王枫的脚下,两人看得瞠目结舌,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立即执行枪决吧,色魔是你俩击毙的,与我无关。如果让他醒过来,想再抓住他就难了。” 吕天凡淡淡说过,遂不再理会两人,转头看向八阿哥,问道:“老罗,八阿哥还有救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夹叶祭魂 “砰!”“砰!” 清脆的枪声,如同鞭梢刺破空气的啸音,在小山谷里震颤着,远远地飘去。 一阵阴风袭来,在他们周围盘旋不休,渗进骨子里的阴寒之意,让冯旭亮和王枫不由周身一颤,连罗杰亦有所觉,惊异地抬头四处张望着。八阿哥依旧昏迷不醒,在朦胧的月光下,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 “这根本不算是个人,甚至连个畜生都不如。”吕天凡用脚踢了踢色魔的尸体,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尸体的前额和胸口各有一个血孔,“所以你们根本不用多想,它死了,很多人会得以存活,从佛的教义上理解,这是在做积德的善事。” 原本微颤的手电筒的光亮,渐渐稳定了下来。手电拿在冯旭亮的手里,他和王枫一样,虽然从警多年,破获过不少的大案要案,但要说杀人,这还是头一次,何况是面对面的开枪,若说两人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吕天凡适时的一番言语,让俩人复杂的心绪缓和了许多。 “天凡,要赶紧送八阿哥去医院。”罗杰在一旁提醒道。 王枫从兜里掏出手机,手还有点哆嗦,他要向外面打电话报告情况。在这夜深人静的山村里,枪声会传出很远,沟外的人不可能听不到。他至少也要给焦急的父亲报个平安。 “王队长,告诉外面的人马上叫救护车,就在沟外等着,让你父亲先别派人进来,就说这里仍然很凶险。”吕天凡以毋庸置疑的口吻吩咐道。 王枫的脸上虽然显出怀疑的神色,但还是照做了。 打过电话,吕天凡让王枫把那辆商务面包车开了过来,几个人合力小心地将八阿哥抬上了车。把伤者送出沟的事就交给了王枫和罗杰。 “给我准备四道烧纸和焚香送回来,越快越好。”吕天凡告诉王枫。 原本就昏暗的月色,更加暗淡起来,又一层薄雾似的浅云缓缓遮了过来。云层极低,仿佛伸手可及。 四周明明只有风扫过残渣断枝的“啪啪”声,以及风本身的呼啸声,然而冯旭亮的脑海里却始终响着凄厉的叫声,愈演愈烈,挥之不去。[] “我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杀了色魔吗?”冯旭亮喃喃自语,用力摇晃着头,试图驱赶混在脑子里的异响,让自己能恢复些清明。 吕天凡微眯着双目负手而立,闻言张眼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老冯,你也听到了?” “听到什么?”冯旭亮一愣。 吕天凡指了指自己的头说:“这不是错觉,而是正在发生的事。” “什么事?” 吕天凡朝着色魔的尸体努努嘴,淡淡道:“他的魂魄正在被撕碎,被吞噬。” “什么?”冯旭亮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惊悸地四下张望,“这……,你说的是真的?” “嗯。” “是谁?” “四个一直跟他阴魂不散的冤魂。” 冯旭亮站在吕天凡的身侧,偷眼打量着这位曾经同校共班的同学,忽然发觉这个往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神秘,乃至可怕。 色魔的厉害他是亲眼所见,而能把色魔击昏捉拿的吕天凡,会厉害到什么程度,那是他想象不出的。 在学校的时候,以他孤傲的个性原本对这位同学并不感冒,只是因为发现曾经心仪的女同学对吕天凡总是另眼相待,不禁起了好奇心。 相处之下,虽然感觉出吕天凡的不同寻常之处,却也并未在意,倒是暗赞欧阳彤眼光非凡,能在芸芸众生中慧眼识珠发现一块真正的璞玉,却绝没想到他能达到如此惊世骇俗的程度。 有一点冯旭亮疑惑的是,以吕天凡的能力,想要什么得不到?何苦混迹于市井之中,为一日三餐四处奔波。这样想的时候,冯旭亮似乎忘记了周边环境带来的恐惧,竟喃喃说出了声:“你……到底是谁?” “你说什么?”吕天凡转过头诧异地望着他,“老冯,你没事吧?如果受不了,可以先出去躲躲,这些冤魂和我们阴阳两隔,根本无法造成伤害。[]” “哦,没事没事。”冯旭亮一呆,赶忙摇头。 便在此时,身后亮起两道刺眼的光柱,王枫驾车回来了。 “八阿哥送医院了,罗杰也跟着去了。我说天凡,你的那个朋友可真厉害,八阿哥的血是怎么止住的?大夫都莫名其妙,追问了半天他就是不说。咦?” 王枫显然也感受到了脑海里的凄厉哭喊,晃了晃头,紧走两步将手中一摞子烧纸和香柱递给了吕天凡,道:“好容易敲起一家杂货铺,你看这些够不够?” “够了。你俩就呆在这儿,不舒服就退远点。”吕天凡嘱咐了一句,跟冯旭亮要过手电筒,便抱着一堆祭品向稍远处走去。 “嗨,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熬夜引起了神经衰弱?脑子怎么这么乱?”王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向冯旭亮发着牢骚。 冯旭亮也不隐瞒,跟他讲了吕天凡关于阴魂抱怨的说法。刚说了几句,王枫大吃一惊,惊叫道:“什么?死人真有灵魂?” 冯旭亮赶忙在嘴边竖起中指,指了指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忙活的吕天凡的背影,示意他小点声。 这边两个人嘀嘀咕咕暂且不提,那边吕天凡咋看起来像是一个风水先生,一会仰头一会又低下头似在寻找什么,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个地方。他一边用手电筒照着亮,一边捡起一截枯枝在地上象征性地画了四个圈,把烧纸和香柱均分成四份,搁在圈子里。忽又想起什么,返身走到色魔的尸体旁,从尸体的手里拽过那把小刀。 王枫见吕天凡欲损毁现场的原状,便要出声提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吕天凡回到原地,用小刀在四个圈子里各挖了一个小洞,将四柱焚香分别插进空洞之内。掏出火机准备烧纸,怎奈由于风力太大,点了几次都没成功。 “嗨,你们谁有防风火机?”吕天凡回身喊道。 王枫犹豫了一下,还是咬咬牙,从兜里掏出火机硬着头皮送了过去。 在冯旭亮和他说魂魄一事之前,尚未觉着怎样。现在知道了,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走在鬼门关上,战战兢兢,牙齿打颤,脑子里的凄厉之声愈加强烈,头发都似根根竖立。短短的七八米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当他送过火机回到冯旭亮身边,才知竟出了一身冷汗。 吕天凡顺利地得以燃香焚纸,然而,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从点燃的香头冒出的一柱青烟,粗粝得匪夷所思,竟丝毫不受愈演愈烈的风力影响,如一根柱子直直向上伸去。而在圈子里被风吹得翻滚的祭纸,包括燃尽的纸灰,无论如何跳跃冲撞,尽皆限制在圈子的范围之内,一丝一毫都未曾泻出。 纸与香烧得极快,刚过一半,风力明显小了很多,冯旭亮和王枫亦同时感觉到,脑子里那些乌七八糟的异响竟随之减弱。而当纸香即将燃尽之时,异响消失,风似乎也停了下来,笼罩在周身的寒意为之一挫。 “唉!”吕天凡重重叹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头上方的虚空之处,扬声叫道:“走吧,走吧,孽怨已了,无可留恋。走吧,林梓桐,裴裴,林洁,何晓丽,一路走好!走好!” 最后一句,吕天凡似用尽了气力,沙哑的嗓音在山谷里远远地、颤微微地传了出去。 随着最后一声叫喊,奇迹发生了。那高悬于半空、只剩下朦胧光晕的月色,竟刺破了云层,先是挤下一抹黄芒,紧接着厚厚的云层霎时如土崩瓦解般散去,于是,山谷里便被无边的银辉所笼罩。 冯旭亮和王枫面面相觑,早已热泪盈眶…… …… “王局长,我们可是说好的,色魔是王队长和冯队长联手击毙,跟我没半点关系。”吕天凡转头扫了一眼冯旭亮和王枫,正色道。 王副局长轻叹一声,回身看了看正在色魔尸体周围忙碌着照相采集样本的刑事技术人员。 此时,夹叶沟的这一段小谷被彻底封闭,几盏大功率探照灯将现场照得雪亮,忙碌的人影来回穿梭,络绎不绝。稍远处还有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在四处捕捉着镜头,一个天天在k市新闻节目露面的女主持人,正擎着一只长话筒,对着摄像机说着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是由衷地感谢你。”王副局长遥遥头说道。 “王局长,关于我个人的事,还请您……” “呵呵,天凡,你放心,关于你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王副局长笑着打断了吕天凡的话,右手画了一个圈,把坐在车内的冯旭亮和王枫都包含了进去。 众人随之笑了起来。 “那我先回去了,呆在这儿太惹眼了。”吕天凡说道。 “你们一块儿回去吧,这里估计得忙活一阵子。”王副局长瞅着冯旭亮和王枫,眨了眨眼,“你俩明天把击毙色魔的报告写出来,嗯,加上八阿哥,这一份功劳以后对他有用。对了,天凡,你的那个朋友罗杰……?” 吕天凡当然知道王副局长的意思,忙到:“老罗他跟我一样,也不喜张扬,就算了吧?!” 王副局长点着头。这时外面有人敲车门报告说,市政府和市委的领导都来了,王副局长说了声“知道了”,让吕天凡他们先回去,便下车离开了。 当王枫驾车驶出了夹叶沟上了通往市区的大道,三个人始松了一口气。 “天凡,我本来对你的灵魂一说半信半疑,不过听你叫出了何晓丽的名字,我才真信了。”冯旭亮点了一支烟说道。 “为什么?”吕天凡问。 “何晓丽是一年多以前被害的,她是否是被色魔所杀我们还不能百分百地确定。这件事所知人不多,连王队都不知道。还有啊,天凡,你好像还漏了一个人。” “哦?谁呀?”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不是有个模特也被色魔所杀?她叫徐雅欣。” “什么?徐雅欣?”吕天凡闻言如五雷轰顶,目瞪口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迟拆的信 “吕天凡: 当你看到这封信和这个硬盘里内容的时候,我也许已经到了某个隐秘的地方苟且偷生,或者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了。无论我在哪,都和硬盘里的人脱不了干系。他们是谁?相信你看了一定会认出,因为我就是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你的消息。 玉姐不在身边,我实在找不出可托付的人,于是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你在硬盘里见到和我上床的这个人,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道貌岸然,他就是一个色鬼,是一个恶棍,是一个枪毙一千次也不为过的混蛋。 我和他初次相识是源于林海东,在随他参加的一次私人聚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他。这次聚会让我大开眼界,在这里我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这些面孔的大幅特写经常在电视新闻或者市内的主要报纸上出现。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带着一个美貌的女人,而这些女人的身份都和我一样,不过是那些家伙的花瓶和泄欲工具。我以一个女人的直觉注意到了他不时注视我的目光,这是怎样的目光啊,它让我想起了发情的公牛,阴鸷而肆无忌惮。 我本来打定主意是要到哥伦比亚大学念书的,一切都准备好了。然而我回家过完春节,在出国之前,又鬼使神差来到k市。 吕大哥,我真的去你家找过你,说不出原因。你亲眼看到并记录了我和林海东的龌蹉之事,在你的眼里我一定是个不洁的女人,否则的话那晚我故意麻醉了自己,你却连我的身体都不愿意碰? 我去找你你不在家,那个下午我独自一人在大街上游荡,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我的本意是晚上再去找你一次,不想做什么,只想和你说说话,然后放下这里的一切,去地球的另一半球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就是这样,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停在我的身旁,从车上下来一个阴阳怪气却比大多数女人都要漂亮得多的男人,他阴声阴气地说林海东要见我,天啊,我竟稀里糊涂地相信了。(.无弹窗广告)我被拉到东城区郊外的这栋别墅里,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林海东,而是他。 我是一个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甘堕落过的女人,于是他认为我只要青春尚存还会继续堕落下去,对于我的百般辩解嗤之以鼻。曾经的这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让他拿捏到了我的把柄。他拿出了你寄出去的林海东和我的床照,指着那张模糊不清的脸说这就是我,说只要他把这个透露出去,我就会像林海东另外两个情妇一样被公开审判,受万人唾指,还威胁要把照片寄回我的家里。而最后这一句话正好点中了我的要害。 我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虽然在我开始有记忆的时候,我们的家已经搬到了这座小镇上,但他们骨子里仍未脱出农民固执和保守的思维观念。在我的家乡对于男女之事特别在意,如果有一人做了有辱家风之事,那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全家人都要被戳脊梁骨。 在父母的眼里,在左邻右舍看来,我是一个乖乖女,一个事业有成的知名模特,一个正准备出国深造、前途辉煌的才女,照片传回家里必然引起轩然大波,父母那早已风烛残年的身体,怎么忍受如此打击?最终我屈服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也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做了信誓旦旦的保证,而我竟天真地信以为真了。 我又一次成了黄金笼子里的金丝雀。然而,两个月不到,接连的噩梦就开始了。 这座别墅其实就是他的淫窟。除了刚开始他在我面前还算有些节制,一段时日之后终于原形毕露,开始经常性的领着别的女人回来过夜,这时候我便成了侍女丫鬟,甚至还要被迫陪床,满足他同时夜宿数女的畸形兽欲。累计我二十几年的人生生涯,综合自己的所见、所闻、所知,从未想象过一个人像他这般无耻和变态。 有时候再回想起林海东,和他比起来,不啻就是一个遵章守纪的道德模范。这种以狼喻虎的对比,让我愉快地想哭。 他有个跟我的年纪相仿的儿子,分毫不差继承了老子的好色基因。有关你的断断续续的消息,就来自这小子的只言片语。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这小子的话里隐隐约约猜测是因为一个女孩子,我能听出来他对你有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你真要留心了。 这里既是老子的淫窟,又是儿子的猎艳之所。不时会出现父子俩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同时寻欢交媾的奇特景观。纵观古今中外,称得上恬不知耻的也不过如此。 老子霸占了我的身体,儿子同样也在一旁觊觎着。趁老子不在,儿子醉醺醺来找我,被我拒绝便要用强,最终我以死相逼总算得以暂时逃脱。这种前门防狼后门防虎的生活折腾着我身心疲惫,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到几时。 直到有一次儿子的要求再次被拒绝后,一脸阴森地给我放了一张光碟,屏幕上出现的是我和他老子做那事的影像。当他一脸狞笑着离开之后,我看着屏幕目瞪口呆。这一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父子啊,难道连最起码的人伦底线都没有了吗? 但是这件事也提醒了我,他们可以做得,我也可以做。这种想法让我枯燥的生活又有了丝色彩,重新激起了活下去的动力。 那时候我的行动表面上看还是自由的,没有什么太多的限制,出门在外身后还没有吊魂似的跟随,那个只管清洁做饭的保姆对我还算客气。于是有一天,我到古安电子产品交易市场,分次购买了七个微型摄像头,都是影音同期的那种,我想我一说你就会明白,因为这方面你比我精通,你属于专家级的人物(笑)。 趁着保姆出去买菜、别墅里除我之外再无一人的时候,我钻进他经常出入的房间里,寻了最隐秘的角落,按照说明书要求,把几个摄像头按装了上去。这里有他的书房、小会客厅、卧室。整栋别墅房间最多的就是卧室。我只捡了最大的几间,这是他的怪癖。小卧室他基本不用,所以那位子承父色的儿子才有了可乘之机。 看到这里我想你也许会为我担心了,儿子既然在老子的房间里先安装了摄像头,我再进去做同样的事,岂非暴露了行迹?其实当我醒悟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到了这个时候任何补救措施都于事无补。他的几间大卧室布置的大同小异,儿子的那张光碟让我分辨不出到底是在哪个房间,因此我所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了,静待暴风雨的降临。 出人意料地,一切平静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在一个夜深人静之时,我偷偷打开笔记本电脑,浏览着摄像头传递过来的影像,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在我安装摄像头的第三天,儿子领来一个秃头男人,卸开床头上方的壁灯底座,拿出了一样东西又放进了一样东西。我听到秃头男子告诉儿子,摄像头因为没有及时充电,已经停用三天了。老天,在这件事上,我还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 变故发生在一个月前,当时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当我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他意外地并没有大发雷霆,而瞅着我阴冷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在地上爬的蚂蚁。他冷冷地说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你自己打掉不就完了吗。我不知为何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我说我为什么要拿掉,我怀孕了难道就全是我的错,我说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臭事能瞒得了人,至少就瞒不过我。 当我意识到我说漏嘴的时候,为时已晚。他临走之前看向我的目光,阴鸷得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当天晚上噩梦终于降临了。儿子出面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就是第一次把我送过来的男人。从儿子的眼里我看到了夙愿得偿的欲火。我警觉地拿起花瓶想做最后的抵抗,那个阴阳人在我身上一拂,我便软瘫到地上,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我有听觉,有视觉,甚至能觉出泪水止不住从我眼角溢出、滑到脸上的麻酥感,但就是不能动,眼睁睁看着儿子在我的身上蹂躏肆虐,阴阳人站在在一旁一脸的淫笑。 儿子提着裤子站了起来,抬脚就要踹我的肚子,却被阴阳人拦住,他说在文明的世界要用文明的方法。他在我的肚子上点了几下,我的腹内霎时就如同千百只虫子在撕咬,痛不欲生。不知何时,我忽然发觉我能动了,而那时我已经佝偻成了一只虾米。 事后我被送进了医院,从大夫护士躲闪的言语中,我听出腹内刚刚成型孩子的头颅,已经碎成了渣子。 当我再次回到这里,自由便成了无尽的奢望,无论坐卧行止、饮食起居,身边都有了影子,包括那个保姆。只有在这万籁俱睡的午夜,我才真正属于我自己。 摄像头的事还是露馅了,前天他们在书房找到了一个,我知道到底瞒不下去了。昨天下午我被支了出去,回来就发现房间被翻动了。幸好我早有防备,电脑的程序已被删掉,所有的影像资料都被存进硬盘随身携带,就是你现在手里的这个。 在这里,你能看到令人瞠目的权色、权钱交易,人命如草芥,法律如儿戏,也不过如此。有了这些证据,我相信他也将走到生命的终点了。这些东西怎么用,有了林海东的前车之鉴,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 还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一百多万,其中一半是给你的。我知道你不缺钱,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他的权势地位要比林海东大得多,你也是要冒风险的。另一半麻烦你送给我的姐姐,父母一直是她照顾的,我亏欠得太多,希望这些钱能做些许补偿。随信附上我姐的姓名地址电话银行卡密码。 不知为什么,给你写信就像写不完似的,我感觉刚开了个头就写满了好几张纸,窗外开始露出了鱼肚白,属于我的时间快结束了,就这么收笔吧。但愿老天再眷顾我最后一次,把这封信和硬盘送到你的手里。 对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如果有来世,让我做一回你的女朋友,好吗? 雅欣亲笔!”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死亡疑云 吕天凡点了一支烟,又借着火机把手里写满了字迹的三页信纸点燃,塞进了烟灰缸里,红彤彤跳跃的火苗,映红了他的半边脸庞。 正围坐在桌旁聚精会神看着屏幕的冯旭亮和王枫,听到动静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复又转了回去,显然屏幕所显示的内容,吸引了两个人几乎全部的注意力。 眼看着握成皱褶蓬松的一团纸在火苗的舔舐下,渐渐收缩变黑,最后落成了一撮灰烬,吕天凡方走到落地窗户前,居高临下凝望着窗外的夜景。 在这寒冬的午夜,整座城市都进入了梦乡,密密麻麻的路灯勾勒出街道纵横交错齐整的轮廓,间或一辆汽车闪着大灯,萤火虫一般在一幢幢黑黝黝的楼群之间穿梭。对面的k市土地规划局大楼,周边镶嵌着装饰灯,就像一个玩具城堡在黑夜里不停地闪烁。 从夹叶沟一出来,当吕天凡听闻一个月前被害的模特竟然是徐雅欣,二话不说,便叫王枫把车开回到他的公寓。 当他打开徐雅欣留给她的牛皮纸信封,把其中的移动硬盘插进电脑里,播放的内容让原本一头雾水的冯旭亮和王枫目瞪口呆。 硬盘里的视频内容显然经过了惊心的剪辑,剔去了冗长不必要的空白镜头,剩下的都是实质性的东西。 第一个出现在屏幕上的人物竟是张副市长。或许因为镜头角度的关系,屏幕里他的形象一改往日的精干练达,显得猥琐而丑陋。 此人就应该是徐雅欣在信中所说的“他”了,也就是那位老子。他的儿子自然就是张岳。 屏幕里还出现了几个吕天凡熟悉的人物。 那个帮助张岳在他自己老子的卧室安装摄像装置的,是六阿哥潘忠。令吕天凡愤懑不堪的是,协助张岳凌辱徐雅欣、最后亲自出手导致三个月的胎儿胎死腹中的,竟是不阴不阳的五阿哥。(.无弹窗广告) 另外里面还出现了九爷,陪同九爷一道前往的,就是吕天凡头天晚上才知道的四阿哥马雁华。九爷被单独请进了书房,一番寒暄之后,九爷奉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只旅行袋。 张副市长并未马上打开,而是继续同九爷攀谈,言语中流露出要留下马雁华的意思。九爷不愧是九爷,面对如此强权人物,显示出豪杰的本色,言明四阿哥就如同他的亲闺女一般,若有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必舍命相陪,说毕愤而离去。 被落下面子的张副市长没有一点生气的模样,慢吞吞打开旅行袋子,露出里面成捆的钞票。他点都没点,转身打开身后的铁柜子,直接把钱胡乱塞了进去。 看着偌大的柜子里堆满了小山似的钞票,吕天凡不由得怀疑徐雅欣银行卡里的百万存款,是否就是从这里掏出来的。要知道柜子里的钞票目测就不止千万以上,里面少了百八十万,张副市长也根本无从得知。而且装过钱后,柜门的钥匙被张副市长随手扔进了大班桌的抽屉里,根本没有任何防范。 出现在张副市长卧室里的女人更是五花八门。虽然很多人他们不认识,但根据对话也可推测这些女人的身份。她们或者是一个电视台主持人,一个警察,一个检察官,她们或者就是一个女商人,某个在押犯人的妻子或姐妹,甚至也可能是某一家夜总会的小姐。上至五十多岁的老妇,下至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这位副市长大人如同一个精虫过剩的发情公猫,竟来者不拒,尽皆笑纳。 当镜头里出现徐雅欣缓缓一丝不挂爬上了大床,床上除了张副市长一个男人之外,竟然还有两个同样身无寸缕的女人,不说冯旭亮和王枫看得面红耳赤,就连一向自诩面皮淳厚无比的吕天凡,也无颜再看下去,踱到一边看徐雅欣的信去了。 当吕天凡再次回到电脑桌跟前,恰逢镜头上出现了徐雅欣的脸,于是指的屏幕问道:“老冯,你说的那个徐雅欣就是她吧?” 冯旭亮终于从电脑上移开了目光,站起身,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反问道:“天凡,你实话告诉我,这是从哪来的?” 吕天凡说:“是徐雅欣亲手给我的。她当时只是说让我替她保管,至于什么时候打开,他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大约过了不到一周,我也听到有人议论,说是色魔又残害了一个模特,只是当时我不知道这女模特就是她。” “刚才我看见你在烧什么东西?” “是徐雅欣附带给我的信,是些私人内容。” “能透露点出来吗?” “徐雅欣在信中说,她偷窥的事情被发觉了。如果她死了,跟这些人脱不了干系。”吕天凡说着,指了指镜头里出现的张副市长。 “你和这个徐雅欣是什么关系?”冯旭亮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吕天凡淡淡道:“我也是受人所托。嗯,这么说吧,我的公司刚开张的时候,她曾是我的客户。” “天凡,你的意思是怀疑杀害徐雅欣的不是色魔,而是他们?”王枫指着电脑屏幕插言道。 “不是怀疑,”吕天凡摇摇头,“因为我认定这就是事实。” “可是……,这些东西,可以认定他们贪污受贿腐化堕落的任何罪名,却无法坐实他们杀了人啊。” “等等,我想起一件事,”冯旭亮脸上现出思索的神情,“上一次我在西岭蹲坑守候,那是我们第一次和色魔打交道,我记得当时色魔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我做过的我都承认,没做过的也别推到我身上。既然你们那么希望看见我杀人,我又怎会让你们失望’,事后我们几个还一起检讨过,不错,就是这句话。我一直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指的是徐雅欣被害一案?” 吕天凡冷冷道:“张副市长主管本市的政法工作,老冯你在专案组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关于徐雅欣被害案件,是否张副市长一力促成的并案侦查?” 冯旭亮蹙着眉头道:“倒是有这么回事。但是徐雅欣被害之时,同样……,嗯,和其他被害人的情况基本相似,并案侦查使得到了专案组其他高层的同意,说实话,当时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妥。” “这事倒简单了,只要找到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不就什么事都清楚了?”吕天凡的语气依旧淡然如常,然而两位刑警队长却听出不寻常的意味,不由心中一凛。 王枫打了个哈哈:“谁得罪了吕大老板,无论他是多大的人物,连我都替这人难过。” 他说的话没错,吕天凡既然能抓住色魔,色魔能做的事,他吕天凡肯定也能做到。 冯旭亮亦想到此点,惊叫道:“天凡,你千万别乱来,现在可是……” 吕天凡摆手打断他的话说:“老冯,我知道你的意思,行啦,别说了,我心里有数,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你还不了解我吗?” 说着话,又看看墙上的挂钟接着道:“两位除魔大英雄,明天你们不是还要回单位报告吗?天也不早了,就在我这窝子里凑合一会吧!” 这时候挂钟的指针已指向凌晨三点,三个人各自抢占了自认为舒服些的沙发或者床的位置。 因刚刚除掉色魔,又逢徐雅欣的事,一时间竟有些兴奋,开始的时候俱都在黑暗中瞪着大眼,想着各自的心事。不知过了多久,刚刚迷糊过去,天已开始蒙蒙发亮。 不知谁发一声喊,三个老爷们跳将起来,争抢着厕所和洗浴盆,吕天凡的牙缸牙刷也被这二位抢着先用上了,倒是他这个主人被寄到了卫生间外面,不由苦笑道:“我的牙刷子你们也抢,也不嫌埋汰。” 王枫满嘴的牙膏沫子,探出头吐词不清道:“埋汰不埋汰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想沾沾你的妖气。” “妖气?我看你才是个妖怪。”吕天凡笑骂道。 三人穿好衣服下了楼。不知是何种心理作怪,今晨的空气虽然依旧清冷,却是舒畅无比。 大环路沿街两侧有不少小吃店,三个人随便择了一家。吕天凡先打了一个电话,最后走了进去,冯旭亮和王枫早已要好了豆浆油条。 吃饭的时候,冯旭亮说他和王枫回局里,问吕天凡去哪,也好捎一程。 吕天凡昨晚去会九爷,乘的是罗杰的车,后来就被直接拉到了夹叶沟,他自己的车扔在了公司门口。于是说他要去看看八阿哥。 冯旭亮和王枫对视一眼,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几个小时前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不去望望实在也说不过去。王枫便说反正时候还早,一块去看看吧。 八阿哥被送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罗杰在电话里说,人已经没有了危险,刚刚被送到普通病房。 三人直接来到住院部,乘电梯上到三楼。八阿哥的病房根本不用打听,门口就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一看便知。倒是想象里急三火四忙前忙后的护士大夫却看不见,整个走廊显得静谧祥和。 刚出电梯没走两步,意外地罗杰竟迎了上来。 “嗨,老罗,辛苦你了,我们也不是外人,用不着早早就在这里恭候啊,呵呵。“吕天凡开着玩笑。 罗杰笑着说:“若不是你要来我早就走了。九爷来了,他们自家人说话,我这个外人还是避避嫌好。” “九爷这么快就来了?”吕天凡怔了一怔。 第一百四十五章 医院偶遇 昨天晚上和九爷针尖对麦芒的一场对峙,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九爷还做了让步,但此时相见毕竟还是有些尴尬。就算他们佩服八阿哥舍身试魔的义举,不代表真的消弭了和九爷之间的芥蒂。 吕天凡迟疑了一下,便想和几个人先躲到一边先避一避,待九爷走后再去看八阿哥。 就在此时,八阿哥的病房门被拉开了,九爷当先走了出来。而且他一出来,远远地就看见正在电梯口附近进退两难的吕天凡他们,微笑着招手示意。 眼见避无可避,吕天凡只好硬着头皮,当先迎了过去。 陪同九爷一块出来的,除了三阿哥和四阿哥马雁华,还有一高一矮两个女护士。 当两拨人即将在走廊上相遇,九爷忽然停住,对那两个护士说道:“你俩回去吧,我这和一个小朋友说几句话,老八就劳烦两位了。” 两个护士客气了两句,说了几句请放心之类的话,转身回了病房。 “吕老板,事情我都知道了,谢谢,没有你和罗师傅,老八绝活不到现在。”不待吕天凡开口,九爷抢先伸出手说道。 吕天凡连忙回握道:“九爷太客气了,八阿哥真是条汉子,没有他以身诱敌,我们也不能顺利诛魔。不过这件事最要紧的是守紧口风,还望九爷成全。” 九爷凝目看着吕天凡,似在掂量这番话的成色,须臾摇头轻笑道:“天凡那,让我李炯佩服的人实在有限,但是从现在开始,你绝对算是一个。你的意思我明白。” 说毕,又转向冯旭亮和王枫握了手,他和罗杰先前刚见过,只是点点头,随后说道:“老八的伤势虽然在紧要处,幸亏罗师傅出手及时,否则但就失血这一项,就够他喝一壶的。大夫说了,只要伤口无大碍,观察一两日就能出院。我聘了两个专业护士,昼夜轮流看护。而且这一两天,老四也会经常留在这儿照看一二,你们放心好了。” 吕天凡笑道:“九爷不愧是九爷,这芝麻大的事儿,却安排的事无巨细,滴水不漏。” 九爷道:“天凡原来你也会拍马屁啊,真让人意外。” 众人笑出了声。九爷不停地称呼吕天凡的名字,自然是亲近的表示,双方之间的隔阂似正在一点点地消融。 “这样,八阿哥出院之后,我请客,你们一个不落,都要给我到位。”九爷挥了一下手,接着压低声音做出神秘状,“你们可都是除魔英雄,就当给我这张老脸一个面子,啊,沾一沾英气,以后也好跟你们沾个名垂千古的光啊。” 笑声更加欢畅起来。从不远处护士站里走出一位值班护士,一脸嗔怪的表情,伸出细细的手指竖在尊唇上,示意他们噤声,众人方有所收敛。 “天凡,来,借一步说话。”九爷拍了拍吕天凡的肩膀,两人向稍远处走廊尽头的窗边走去,其余诸人也知趣地朝相反方向移去。 “天凡,昨晚的事,你别介意,俗话说不打不相识,通过这件事认识了你,也是我的荣幸。我让老六带着人和钱亲自到你们公司去赔礼道歉,这件事就算揭过了,如何?”相同的意思九爷在昨天晚上曾和吕天凡说过一次,显然吕天凡擒获色魔的事让这位江湖大佬颇为震撼,乃至于忌惮非常,因此才不厌其烦旧话重提。 “九爷言重了,一切就按九爷说的办。”吕天凡也不是的便宜卖乖之人,九爷如此低姿态,他也正好顺坡下驴,了结这档子麻烦。因为新的烦事还在前面等着他。 九爷转头看向窗外,低声道:“老六是个直肠子,讲义气重感情,否则我也不会放他出去独当一面。但是若讲绕弯弯肠子,这可不是他的强项。张岳那小子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除了继承了他老爹好色的毛病,好的一样没学去,更别提出点子谋计划。天凡,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心里有个数。” 吕天凡点点头,也顺着九爷的目光向窗外眺望。九爷的意思他明白,六阿哥潘忠这回是让人当枪使了,出谋划策另有其人,他是希望吕天凡不要因为这件事揪住潘忠不放。 “九爷,我怎么没看见五阿哥?”吕天凡心里一动,表面上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九爷微微一怔,瞬即恢复如常,打了个哈哈道:“这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都很少见到他。天凡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设了局你可一定要来捧场啊,你放心,到场的都是你的老朋友。” 说完最后这句让吕天凡没头没脑的话,九爷就告辞离开了。果然如他所说,马雁华被留了下来。 八阿哥微阖着双眼,安详地躺在病床之上,左手挂着吊瓶。他的神色除了略有些苍白,再看不出丝毫异样。 听到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八阿哥张开眼环视着进来的诸人,最后定格在吕天凡的脸上,微笑着说道:“听说我是第一个在色魔手底下逃出性命的人。” 吕天凡道:“我是第二个。” 众人尽皆莞尔。 八阿哥道:“我好像欠了你一条命。” 吕天凡摊摊手道:“可能你不知道,在那之前你也救了我一命,咱们两相折抵,谁也不欠谁的了。” 八阿哥撇了撇嘴道:“安慰我吧?”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么?”吕天凡忽然转移了话题。 这句问话也许别人听不懂,八阿哥却是明白他的意思,指的自然是在那个特殊的空间里,他一线之差躲过了色魔的致命一击。 “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本能,感觉却很怪异,就想提前有预料一样。”八阿哥双目射出沉思之色,忽又抬头,看着罗杰问道:“罗师傅,武道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你认同这句话吗?” 罗杰似对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毫不在意,淡淡答道:“武道就是天道,也许穷毕生精力也难窥得一斑,但是总得有人来做这件事。” 八阿哥眼睛一亮道:“给我一点时间理出头绪,我愿和罗师傅共同分享所得。若能摆脱这尘世的琐碎,参详大道,更是求之不得,罗师傅以为如何?” 罗杰动容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八阿哥仿佛一下子了结了多年的心事,面色竟红润起来,目光寻到冯旭亮和王枫两个人道:“我对条子本没有半点好感,昨晚起我才知道这个想法错得有多么离谱。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已经打心底将两位当做朋友了,谢谢!” 说毕,遂不再做理会,自顾自合上了眼,似是陷进他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马雁华将吕天凡等人送出医院大门口,冯旭亮和王枫本要再捎吕天凡一程,吕天凡推辞说既然九爷已经把罗杰的车送了过来,就不麻烦他们了。两人不再勉强,遂驱车离开。 “王枫,你看天凡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在回市局的路上,冯旭亮不无担忧地问道。 王枫想了想说:“没有啊,我看挺正常的。” “就是因为他太正常了,我反而有些担心。徐雅欣的事,打眼一看就知和五阿哥六阿哥脱出开关系,依照他从前的秉性,怎会这么从容?” 王枫笑道:“你们多少年的同学,这是了解透彻。徐雅欣的事怎么办?需不需要我们上报?” 冯旭亮说:“咱俩就当做不知这事,天凡不是说一切由他来处理吗?真希望他不要乱来。” 王枫说:“你对吕天凡同学真是好的没法说,你们的同学之谊让我看着都羡慕。” 冯旭亮笑着说:“抛开同学这层关系,他还是国宝呢,那可比大熊猫珍贵得多,说不定还要指望着他拯救一回世界。” 王枫哈哈一笑道:“冯大队长,你不会是科幻电影看多了吧?!” “对了,我想起来了,”冯旭亮已拍脑门,“找她去劝劝天凡。” “咦,谁能有这么大的魔力?” “这人你见过,欧阳彤。”说着,冯旭亮拿出了手机。 …… “马校花,过段时间k市可能会掀起一场风波,也许会牵涉到九爷,你……最好早做点准备,如果实在没地方去,我倒可以帮你做一下安排。”冯旭亮和王枫走后,吕天凡并未刻意避开罗杰,吞吞吐吐对马雁华说道。 马雁华以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吕天凡,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这让后者颇有些窘迫。 那天晚上自己鬼迷心窍跑进了豪帝夜总会寻衅惹事,幸而有马雁华暗中照拂,避免了在醉的不省人事的情况下的一顿爆揍。这在他第二天早晨醒来之后,看见送他回家的马雁华衣衫被撕破的窘况,自然也知道自己戏路糊涂做下了蠢事。 对于这位多少男人梦中情人的马校花,自己在饱尝艳福竟没有了记忆,这多少有些遗憾。当然这只是他偶尔想想而已,真正面对马雁华之时,一张老脸还是情不自禁有些发热。 罗杰借故去提车,避了开去。 “九爷知不知道这件事?”马雁华并没问是什么样的风波。 吕天凡挠挠头皮道:“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我说不准。” “是你做的?” “是。” “你不怕我告诉九爷?” “那是你的事。” 马雁华咬着下嘴唇,忽地嫣然一笑道:“吕天凡同学,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还希望多带一个人,你可不能拒绝哦,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哦,谁呀?”吕天凡的老脸一红。 “我男朋友。” “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驼峰之巅 “老罗,今天上午六阿哥潘忠会到公司,按照当初的协议支付一百万佣金。(.无弹窗广告)你回去告诉李琦,让他接待一下,我答应过九爷,不再为难潘忠,这件事就算是揭过了。” 罗杰脸色如常,丝毫未觉诧异,仿佛理所当然。一百万对九爷来说九牛一毛而已,他如此低姿态等于是承认了吕天凡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也很好理解,能擒得连成百上千荷枪实弹的警察都奈何不了的色魔,谁不是忌惮几分? 吕天凡瞥了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罗杰一眼,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你回去告诉李琦,就说是我说的,从现在开始,苍眼公司由他全面接管,对于我之前做的一些安排,他可以全不理会,一切均由他做主。这一两天抽空我会和他去一趟工商局,把法人名字更改一下。” 这回罗杰不再无动于衷,他惊异地看了一眼吕天凡,惊异道:“天凡,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你什么都没交接,这么快就想做甩手掌柜?” 吕天凡道:“没什么可交接的,公司的财务都在小钰那儿,她比我都清楚。其实我以前对公司的发展有些想法,都跟李琦说过,他会酌情安排的。” “公司账上的资产、还有潘忠送来的一百万,你准备怎么处理?” “这些都是小事,怎么做李琦心里有数,先让他把摊子支起来再说吧。” “没看出来,你倒是大方。天凡,你想干什么?不会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吧?” 吕天凡失笑道:“什么叫血雨腥风?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说实话,我确实要做点事。” “荷,什么事?能不能透露一二,看我罗杰能不能帮帮手?” 吕天凡略一沉吟,道:“你知道苍眼的意思吗?” 罗杰耸耸肩道:“不就是苍蝇的眼睛,也叫蝇眼吗?你可是说过多少回了。” “其实它还有一层意思,在医学上是指在耳朵或者脖子上面一个或多个像针眼大小的孔,一般情况并无明显症状,后期会因创伤、上火而发痒、发炎、流脓水,需要进行消炎或者通过手术切除进行诊治。” “呵,我明白了,林海东就是一个例子,是吧?这回又是哪个大人物要倒霉了?千万别说你当初成立这个公司,就抱着这副崇高的理想。” “确实不是,”吕天凡坦白道:“我这不过适逢其会,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这次的家伙可比林海东庞大得多,算啦,我自己能搞定。” 罗杰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想因为这件事把公司给牵涉进来,遂不再追问。以他比色魔还要玄的异能,还有什么事搞不定的? 车子驶上了南驼大道,最后在吕天凡的指点下,停在了西西里风情门前。 吕天凡下了车,挥挥手让罗杰回去。他告诉罗杰他在这里约了人,其实谁也没约,只是想过来整合一下心绪。自今天凌晨时分,知道徐雅欣伊人已去,且看到了她留下的信和录像之后,他的心情绝不是表面上这么轻松和淡定。事实上,直到此时此刻,正如冯旭亮所说,他的心一直被一股阴郁的雾霾所笼罩。 记得那一次他就坐在西西里风情二楼的窗前,看着身材高挑的徐雅欣,戴着硕大的茶色太阳镜站在魏倩玉的白色丰田车旁,唇边一颗绿豆类大小的黑痣惹人注目。这应该是他第二次见到徐雅欣,如今伊人芳踪渺渺,物是人非,忧闷尤甚。 眼见罗杰驾车调了个头,向原路驶回,吕天凡并没有进西西里风情,而是顺着大道一路向东步行而去。 行不多远,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一看,不禁怔了怔,来电话的是欧阳彤。 欧阳彤问他在哪,吕天凡想都没想就说在驼峰岭上看大海。(.)电话那头响起咯咯的笑声,说你就胡编吧,大冬天跑到那上面吹风是不是脑子迷糊了。吕天凡说你不信可以过来看看。欧阳彤便说我若去找不见你,以后别想我再理睬你了。 这最后一句话出自欧阳彤的嘴里,很有点暧昧的意味。吕天凡也没想太多,他满脑子都是徐雅欣的事,也不相信欧阳彤真的会无缘无故跑这里找他。 走过一段路,终于寻到山边的路径。于是顺着石级向上攀去。愈往高走,又是近海边,风硬的厉害,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生痛。然而登了一截之后,身上出现了汗意,这风似也柔和了很多。直至登到前驼峰顶,风竟然凝固一般。吕天凡甚至毫不费力地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寒冬腊月,即使这k市最著名的旅游胜地,亦是杳无人迹。宽阔的峰顶平台,被一层淡淡拂动着雾霭所笼罩。 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从山底隐隐传来,由于视线被前面的一坨小高地所阻,看不见海边。稍远处一直延伸到天边的茫茫大海,却尽收眼底。咸腥的气息扑鼻而入,吕天凡又嗅到了家乡的味道。 天尽头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在茫茫海雾中若隐若现。吕天凡的目光在海天一色的景观中逡巡,良久,终于呼出一股郁气。忽觉凉意袭身,原是寒气透衣而入,侵蚀着尚未消尽的余汗。 直到此时,方发觉所立之地,几乎紧贴着围着一圈的铁索边缘,脚下便如刀削般笔直地伸进浓密的青松之中。警觉之中,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接着一个柔柔的声音调侃道:“吕大英雄,是在品味高处不胜寒的孤寂,还是准备体验一番由天堂到地狱的自由落体之感?” 吕天凡回头愕然道:“欧阳?你真的来了?” 欧阳彤裹着一件粉红色羽绒服,白毛边的连衣帽罩在头上,因略略超度的运动脸颊红晕未消,一呼一吸之间喷出一股股白雾。 “你没事吧?” 说着话,欧阳彤走到吕天凡身边,又向前多迈了一步,紧贴着铁索立住,套着棉巴掌的左手很自然地伸向吕天凡,后者忙不迭地扶住。 借着这一点把扶之力,欧阳彤微微探身,大着胆子向峰下望了一眼,随即缩了回来,受惊吓般用另一只手拍着胸脯,脸色愈加红润,说:“好可怕的优美景色。” 吕天凡往回缩了缩手,待欧阳彤退回到自己身边,始收回手说:“优美的是风景,可怕的是感觉,也许这就是人们喜欢登峰所寻求的刺激感。你不用上班么?” 欧阳彤并未正面回答,只是轻声说:“听旭亮说你们昨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怎么我从你脸上看不出半点劫后余生的表情?” 吕天凡心里涌出一丝不舒服的感觉,皱着眉头道:“冯大队长事无巨细向欧阳副总做汇报,是不是找错了对象?” 欧阳彤白了他一眼,出奇地并没因他过格的言语而气恼,反倒莞尔一笑道:“旭亮说你吕大老板嫉恶如仇,恐不管不顾做出越线的事,他分身不暇,委托我,嗯,过来监视着你。如果你不喜欢,我走开就是。” 吕天凡始知自己想多了,讪讪挠了挠头道:“嘿,我不是这意思,那个,老冯跟你说什么了?” 欧阳彤淡淡道:“说你吕大老板降妖除魔,却甘做无名英雄,整个一当代超人现世。怎么?我是不是来早了,否则就能瞻仰一番超人展翅的绝世风采?” 吕天凡可以肯定的是,冯旭亮并没有跟欧阳彤说的很清楚,故此她才有此误解,以为自己或许为某些事情想不开而走向极端。 “如果老冯问起你,你可以告诉他目的完全达到了。”吕天凡看见欧阳彤转过脸看着他,做了个鬼脸继续道:“我既不会跳下去,也不会以一己之力胡乱蛮干,我会遵循这社会所固有的生存法则行事,这总行了吧?” 欧阳彤凝视着他,摇摇头无奈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跟我打什么哑谜,你不说我也懒得去问。” 吕天凡陪笑道:“欧阳,你看我也站在这大半天了,你也找到我了,这大冷的天,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欧阳彤皱皱鼻子做出刁蛮状:“那不行,你要走你走吧,我刚来还没看够这儿的风景。” “哦,这……,那就再呆一会。”吕天凡继续挠着头皮。 欧阳彤瞥了他一眼,忍着笑意道:“再有十来天就过春节了,你和胖子什么时候回家啊?旭亮这些天事儿太多,恐怕会不去了,我和雁华倒想顺路。” 吕天凡想了想说:“回家的事你最好和赵胖碰碰,我恐怕不能跟你们一块走了。” “怎么?你不回去了?”欧阳彤眉头微蹙。 “我过两天要出趟远门,春节前就不回k市,直接赶回家了。” “能告诉我你去哪儿吗?” “去省城m市,也许还会去别的几个地方。” “很巧了,过几天我也要去一趟m市,咱们正好同路了。” “不会这么巧吧?”吕天凡惊讶道。 欧阳彤淡然道:“k市的天筹人寿是分公司,负责面向华东的大部分地区拓展业务。春节将至,我这个分管业务的副总最主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到这些个设有驻地机构的城市慰问视察,m市是其中之一。你说这算不算巧合?” “嗨,这真是……,”吕天凡再次搔头,“除了m市,我还要去一趟东北h省。” 欧阳彤若无其事地道:“反正我这趟也是闲差,有的是时间,你若不介意,我陪你走一遭也无所谓。” 吕天凡心里一动,欣喜道:“一言为定?!”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兄弟夜话 吕天凡足不出户,就呆在他在大环路的公寓,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将徐雅欣留给他的影像资料,重新进行了剪辑编撰,压缩成大约一个多小时的内容,正好可以录在一张光碟之内。这样的光碟他一共刻录了五张。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赵炽的帮助下完成的。 赵炽已经到开发区一家it公司报了到,但等春节后正式上班即可,正闲来无事,便被吕天凡叫去帮忙。 “看来k市真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因为协助编辑整理,他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所有内容,不由咂舌不已,时不时地喃喃自语,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让吕天凡也不禁莞尔。 当最后一张光碟刻录完成,吕天凡长出一口气。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就等于是五颗重磅炸弹,任何一颗都绝对有把握对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发出致命一击。 他准备了四个牛皮纸信封,将四张光碟分别装好,每个信封之内附上一张他打印的检举信,小心地粘好封口。 赵炽看着独留的那张光碟,奇怪地问:“这一张碟你准备怎么办?” 吕天凡道:“赵胖,如果我想在网上发布消息,又不想让人追查到我的地址,怎么办?” 赵炽瞪着眼睛,他当然明白吕天凡要做什么,诧异道:“这四封举报信和音像证据,难道还不够?还是怕这家伙有更大的后台从中作梗?” 吕天凡说:“有那么一点担心,不过我想还是利用舆论的力量,直接把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赵炽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行,不愧是老大,够狠,也够稳。这样吧,光碟给我,其他的事我给你操作。” 吕天凡摇头道:“不行。赵胖你记住,这件事你从没有参与过,也没听说过这件事,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和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无关。你明白吗?” 赵胖脖子一梗,还想说什么,倏地不知想起什么,顿了一顿,叹了口气道:“唉,我知道了。下载一个软件,登录到国外服务器,然后再绕回来,就能隐藏真实的ip址……” “别光说,来点实际操作,”吕天凡拉开电脑桌前的椅子,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赵老师,还请不吝赐教。” …… 坐在电磁炉上的铝盆之内,白花花的汤水在剧烈地翻滚,热气蒸腾。电磁炉四周的桌面上摆着的样式各异的粗碗糙盘里,盛着牛羊肉片以及蔬菜豆腐。 吕天凡和赵炽两人,各据桌子一端,正伏案大嚼。桌上的两瓶高粱大曲,一瓶已经见底,另一瓶也已启开封口。 当刻碟的事忙活完了,吕天凡要请赵炽吃饭,赵炽说也不用这么破费,就在你这儿吃得了,酒锅炉子都是现成的,只要出去买点现成的肉菜豆腐回来涮锅。于是俩人出去买了些食材,就在吕天凡的公寓里支起了火锅。 酒酣耳热,俩人的脸都被酒精和蒸汽刺激得通红。 “老大,你可别怪我多嘴,咱俩这么多年,谁还不了解谁?自从你跟我说要解散公司,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公司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企业,好歹也是你的一番心血,业绩这么好,说黄就黄,太可惜了。我是故意和李琦交了实底儿,就是希望他能接过来继续干下去。哪知这小子还没等我暗示,就直截了当地说就这么散了太可惜了,不如由他继续干下去。赶趟哪天老大你回心转意,再回来还能留个家底儿。”赵炽摇头晃脑地说着,抓起酒杯举了举,灌下了一口。 “这小子倒会说话,”吕天凡应和着举起了杯子说,“你也挺会选人,为什么会是李琦,不是老罗、柳娅玲和少宗他们?” 赵炽笑道:“呵呵,什么意思,考我?拉倒吧,我胖子虽然大老粗一个,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除了罗杰这个变态,包括我在内,谁都比不上这个文质彬彬的眼镜书生,他的鬼心眼多着呢。罗杰谁没有数?也就你这个更加变态的人撑着,他还勉为其难。让他接管公司?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什么变态不变态的,你不会说点好听点。”吕天凡笑着摇摇头。我听李琦说,老罗还要帮他支撑一段时间的门面。” “这都是场面上的事罢了。你想想,李琦名为老板,何况给他支腿的大部分都是罗杰的徒子徒孙,这罗杰还不是公司的太上皇?他敢吩咐老罗干什么事?这两位都是人精,只不过互相找个台阶留个颜面而已。” “赵胖,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会有这么多心思。就这么间小公司,那么几个人,让你分析的像是宫廷内斗似得。都是一个锅里搅勺的兄弟,你想多了吧?”吕天凡笑着摇摇头,点了一支烟,顺手把烟和火机推给赵炽,似乎心不在焉忽然问道:“上回我找九爷谈判,你和李琦他们领着西沟的人大兵压境,李琦、少宗他们的心思我倒可以理解,你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你看不出这里的门道。” 赵炽嘿嘿一笑:“老大,这可是赶鸭子上架的事。我扶李琦上位,总得送两步不是?而且我的确是错看了形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当时确实觉着那么做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谁知道九爷那儿竟摆着真家伙。” 吕天凡沉吟片刻,摆摆手说:“算啦,不提了,事情已经过去,这叫错有错着。今天这事儿忙完了,明儿我找李琦去趟工商局,把法人名字变更一下。” 赵炽诧异道:“嘿,你真改名啊?看来你是铁了心不想再回来了。下一步你准备去哪?” 吕天凡轻轻摇头道:“还能去哪?回家吧,回家住段时间再说。也许我会四处走走,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从小到大,我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省城。说出来都怕人笑话。” 赵炽道:“你不在苍眼,九爷和潘忠明的不会再找公司麻烦,暗地里可就保不准了。” 吕天凡冷哼一声道:“你这个假设根本不用考虑了。光碟的内容你也看到了,就算是我把和九爷有关的内容都删去了,那位大老板一落马,九爷还能不受牵连?你想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赵炽点着头道:“说的也是。” 吕天凡涮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忽道:“我差点忘了,我还要和匡义的匡老大打声招呼,到时候也能关照一二。” 赵炽说:“你明天什么时候去公司,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一块去。” 吕天凡说:“算了,不去了,省着别扭。” 赵炽一呆道:“公司的账面上还有一些现金,包括潘忠送来的一百万,你给我和廷业一人十万,剩下的你不会不要了吧?” 吕天凡说:“我跟李琦说好了,暂时算借给他做启动资金,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不迟。不说这个了,我说你是不是给童瑶打个电话,今晚就睡我这,别回去了。” “哈,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电话早打了,就算你现在赶我走都不成。” “你最近回公司,看见刘洋了没?” “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她辞职了,听说陪着查恩去了香港。“ “哦,赵胖,来,喝酒!” “老大,干了这杯,我告诉你一个与你有关的小秘密。” “秘密?我有什么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先喝了再说。” 吕天凡将信将疑,将杯中仅剩的一点白酒干掉。 “好了,说吧,千万别拿是人都知道的事糊弄我。” 赵炽抹了抹嘴唇,做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老大你可别怪兄弟不仗义,今年恐怕就先走一步了。” 吕天凡莫名其妙:“你说些狗屁话,什么先走一步,走哪儿去?” 赵炽摇晃着手指说:“唉,怪我这话没说清楚。是这么回事,我和童瑶准备过完春节就把证领了,开春就把事办了。” “领什么证?办什么事?说清楚……,嘿,赵胖,你是说办喜事吧?哈,好小子,瞒得这么紧?大好事啊,不过这就是你的小秘密?是不是童瑶怀上啦?” “什么啊,什么我的小秘密,我结婚该你屁事。嗨,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是这么回事,你看吧,兄弟我就要成家了,你老不是还光着的吗?我这心里别提多着急啊。其实啊,瑶瑶好几次想把她们医院最好看的护士介绍给你,都让我拦着。为什么?实话告诉你,你自己出去找我们谁也管不着,但是我们不能主动给你介绍。嘿嘿,想知道原因吗?今晚就当我喝高了说漏嘴了,你小子心里有数就行,千万别把我卖出去。你都不知道这事儿把我憋得有多急,好了好了,我告诉你,有人早就看上你了,只是你小子还蒙在鼓里就是。谁呀?还能有谁,欧阳彤!想不到吧?在学校那会儿,谁会想到貌不惊人的吕天凡,居然是冯旭亮那个大帅哥的情敌,哈哈。什么不可能,是老冯告诉我的,他追了欧阳彤多少年了,当然最了解她了,你还别不信……” 雪白的墙,雪白的床单,吕天凡发觉自己正和一个女人相拥而卧,肢体紧紧缠绕。他要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当他用力地后仰着头,却看见女人的脸罩着白剌剌的光芒,与周围雪白的屋子融为一体。 于是他要出声询问,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当他最终使尽浑身力气叫了出来,却赫然惊醒,原来这是一个梦。令他颇为窘迫的是,身上的内裤浸满了湿漉漉黏糊糊的液体。幸而他是睡在沙发上,而睡在床上的赵炽如同睡猪般打着鼾。 第二天一早,吕天凡便约李琦去区工商局更改法人。当他们办完手续出来的时候,吕天凡接到了八阿哥的电话。 八阿哥告诉吕天凡两件事。一个是他刚刚出院,另一件是九爷今晚摆宴请客,邀请吕天凡参加,地点就设在波尔海绅士会所。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九爷饭局 波尔海绅士会所对于吕天凡来说,几乎给送到了遗忘的角落。自从裴裴死后,波尔海的大总管骆薇曾找过他一次,言谈之中,吕天凡听出对方有婉拒之意,遂再不曾登过门。 初闻九爷把酒宴摆到了波尔海,他很是踌躇了一会,最终到底是硬着头皮赴约。当他和罗杰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到了波尔海门前,意外地看见八阿哥玉树临风般立在台阶之上,正在恭候着他们。 这让吕天凡很有些受宠若惊。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了解,他已经大概摸出了九爷麾下几位阿哥的秉性特点。三阿哥睿智,四阿哥马雁华婉约,五阿哥一直未曾照面,但吕天凡之前也曾见过一回,说是阴险狡诈也不为过。六阿哥潘忠也就是个混混出身的大老粗,就也能看中他的恐怕除了义气,再也找不到能引人瞩目的超常优点。 而这位八阿哥,却是几位阿哥中最傲慢的一位,除了九爷能买些账,其余之人放在他眼里的只怕屈指可数。能让这样的人在这寒冬腊月,甚至连门童都躲进屋子里的数九寒天里,守在门口颇为耐心的等着他们,吕天凡焉能不奇? “二位,九爷已在里面等候多时,请!”看着两人拾级而上,八阿哥的嘴角微翘露出些许笑意,侧身做出了恭请的姿势。 吕天凡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说:“八阿哥,劳你久候,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八阿哥微微一笑道:“你们没晚,是九爷带我们来早了。” 两个缩在屋里避寒的门童推开了沉重的红木大门,露出里面金碧辉煌的大厅。 因为正值年终岁尾,对娱乐业来说这是淡季,大厅里显得有些空荡。正中间多了一趟红地毯,这是吕天凡之前来的时候没有的。在地毯两侧站着五六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胸别卡牌的女孩子,面带含蓄的微笑,齐齐说了声“你好”,微微鞠躬致意。 稍远处在一盏泛着朦胧光晕的壁灯下,九爷胖胖的身影正坐在上发上,同一位偎在他身旁的女孩子低声调笑。[.超多好看小说]在他们的两侧,站着目不斜视的马雁华和三阿哥。 当八阿哥引着吕天凡和罗杰走过去之时,隔着数步距离,九爷早早站起身迎了过来。 “哈,天凡,罗师傅,两位赏脸真是我的荣幸啊。”九爷的圆脸堆满了和煦的笑容。 “蒙九爷相邀,该是我们荣幸才对。”吕天凡客气道。 “来,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九爷指了指跟过来的那个女孩子,“这是青青,是波尔海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嗯……,之一。哈!” 青青撒娇似地瞥了九爷一眼,娇笑道:“九爷就爱开玩笑,你们千万别把这话当真。欢迎两位。” 说着,伸手与两人一一相握。 九爷又指着吕天凡和罗杰对青青说:“吕老板和罗师傅都是我的贵客,他们两位今晚就交给你了,释放出你们最隆重的热情,哈!” 青青抿嘴笑道:“‘罗师傅’这个称谓真是特别,能从九爷嘴里叫出来,罗先生一定非是平常人。” 罗杰道:“没什么平常不平常的,基本上和工人师傅的称呼含义相同。” 罗杰不拘言笑的话,惹得众人一阵轻笑。可是他本人的脸色依旧静若止水,似乎这话根本不是出于他的口中。 八阿哥笑着插言道:“没想到罗师傅也能说出这样的话,真令人大开眼界。” 此言一出,除了罗杰,其余人又是一阵哄笑,惹得大厅里站在别处的几个女孩子,频频向这里注目不已。 青青的美目瞅着吕天凡,柔声道:“这位吕老板看着面善,以前来过这里吧?” 吕天凡挠挠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大半年没在这里露面,和他一样,波尔海恐怕也把他遗忘了。点着头道:“青青小姐好眼力,我以前确实来过。” 九爷道:“青青,我们都来齐了,上去吧。” 青青额首道:“好的,各位请跟我来。” 说毕领头朝旁边的侧门走去。 吕天凡疑惑地问道:“九爷,冯旭亮和王枫他俩怎么没来?” 九爷淡淡道:“这两位是大忙人,又处在这样的特殊时期,实在抽不出空儿。等他们把那件案子彻底了结,大不了我再做一回东好了。” 色魔的案件影响之大之远,别说是k市,恐怕在全国范围内都是奇迹罕见,冯旭亮和王枫作为亲手将色魔击毙之人,这段时间决不能轻折腾,单是各类说明报告,以及无数次的谈话就够他俩喝一壶的。 但是吕天凡还有一层心思,这两个人也不傻,看过徐雅欣给他的影像资料之后,也知道这些东西若是曝了光,九爷绝逃脱不了牵连,他们可不会在这个紧要时候授人以柄,能避就避也属正常,遂不再多言。 众人上了六楼,沿着长长的甬道向前走去。吕天凡故意落到后面,走到和马雁华并排的位置,冲着另一侧的三阿哥点头示意,后者微笑回礼,并知机地紧走两步避了开去。 “马校花,瞒得我好紧,什么时候当上阿哥了?” 马雁华抿嘴一笑,调侃道:“吕老板现在已是和九爷平起平坐的人物,还能记得咱这小阿哥,不简单哦,我还以为以后不会再理人家了呢。” “嘿嘿,”吕天凡挠着头,很有些窘迫地低声支吾道:“那晚我是不是跑你的地盘撒酒疯去了?对不起啊,你不会记恨我吧?” 哪知马雁华闻听此言脸色骤变,别过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吕天凡,你听好了。如果我在听到你说那晚的事,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吕天凡刚要说话,忽然一阵剜心挠肝的刺痛自右臂传来。原来马雁华悄然伸出手狠狠掐了他一把。若在往常恐怕他早跳了起来。然而此时他只能倒吸了一口凉气,既不敢躲,更不能用手去搪,甚至连疼痛的表情都不敢露,只好任凭那只涂满红指甲的柔荑在他胳膊上神经最敏感的地方揉拧。 恰在此时,走在前面的九爷在青青的引导下,停在一间包房前,回过了头。他在找吕天凡。 九爷停下来了,随后的诸人也纷纷停住,回头望来。马雁华不漏痕迹松开了手,故作亲热地娇笑道:“天凡,快去吧,九爷等你呢。” 吕天凡偷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如蒙大赦般逃了过去,身后传来马雁华戏谑地轻笑声。 “天凡,我记得老四告诉我你们是同学,嗨,这个世界真是小啊。”九爷腆着大肚子感慨道。 吕天凡忍着右上臂丝毫未减的火辣辣的感觉,强作笑脸点头称是。 九爷能领马雁华进来,说明他也是波尔海仅有的几位钻石会员之一。众人人随青青鱼贯进了包房,果见里面装饰奢华却不乏典雅,屋子中间摆着一张红木圆桌,目测围坐个十五六个人亦绰绰有余。 九爷自然居首而坐,其余诸人相互谦让一番,最后马雁华自告奋勇作了安排。吕天凡坐在九爷的旁边,接下来是八阿哥、三阿哥和马雁华,青青坐在九爷另一侧,与马雁华相邻。 待诸人俱都落座之后,青青款款说道:“九爷,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可以上菜吗?” 九爷看着吕天凡和罗杰说道:“现在已到三九,牛羊肉正是最佳滋补品,我不知道两位喜好什么口味,自作主张点了火锅。你们觉得如何?” 二人连忙点头称善。 一盘盘摞满码着整整齐齐牛羊肉切片的盘子流水般端了上来,接着只是些普通的青菜豆腐,并没有想象中的山珍海味,皆是常见的火锅涮料。当七只铮亮的迷你黄铜火锅摆上了桌,半空中立刻腾起白蒙蒙的水汽。 酒是六十二度的陈酿老白干,还未入喉,只是注入酒杯的霎那,一股馥郁的酒香便扑鼻而入。 在座诸人,除了九爷和吕天凡面前的高脚杯斟的满满的,罗杰和三阿哥只倒了半杯酒,青青点缀少许应景,马雁华出奇地要了杯果汁。吕天凡当然知道这位马校花其实很有酒量,此时当然不能点破。八阿哥滴酒不沾,只要了白开水。 九爷没有一句废话,似乎对他来说请客喝酒吃饭那就是喝酒吃饭,其他一切纯属多余。待桌子上的高脚杯尽皆倒满了酒水饮料之后,便举起自己的酒杯,从吕天凡开始,顺延而下,一一示意后,说了声“干”。 说是干,满满一杯老白干,九爷一口也只喝下一半。然而就这一半,也足有二两有余。吕天凡心里苦笑,在九爷的注视下,也学着喝了半杯。顿时一股火辣辣的热流顺着喉咙淌了下去,憋了半天没敢喘一口气。 九爷并没有看其他人,见吕天凡喝完,便摸了一下嘴唇,若无其事拿起筷子说了声“请”,随即夹起一大块羊肉片扔进自己的铜火锅里。 酒宴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九爷的话着实不多,似乎他就是来喝酒吃肉的,也许是碍于青青在场,或者别的原因,他丝毫未提这次宴请的主题,就是吕天凡等人击毙色魔的事。偶尔开口,也只是跟吕天凡介绍桌子上的哪种羊肉更好吃、更有营养。 九爷如此,作为波尔海最高级的钻石公关青青,恰好派上了大用场。正因有她左右逢源,方使酒局不曾冷过场,尤其对吕天凡和罗杰,更是照看有加。 而在座的几位阿哥,似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丝毫不以为意。当九爷在一阵狼吞虎咽之后,终于放下了筷子,青青忽然拍手笑道:“九爷终于要讲话啦。” 吕天凡恍然,原来九爷并非不说话,而是不像其他人总在开宴之前有一番说辞,他的话应该在酒足饭饱之后。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让他心里暗笑不止。 果然,九爷轻咳一声,看向了吕天凡和罗杰。便在此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婀娜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吕天凡转目一瞧,竟是很久未见的骆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又见伊人 虽说外面冰天雪地,但这室内却是温暖如春。骆薇套着一件蓝底儿带碎花图案的中式旗袍,盘扭立领遮住了小半截雪白的脖颈,无袖的断肩处伸出一双欺霜赛雪的手臂,脑后挽着蓬松的发髻,背上随意搭着一件白色披肩,华贵典雅,显然在修饰上下了一番功夫。 在座的两位女性当中,马雁华穿了一身深色小西服工装,凸显了庄重的气质,倒不觉得怎样。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青,却颇有相形见绌哦之嫌。 “骆总管?”从九爷失声的语气可以看出,他是多么地惊讶。 骆薇嫣然一笑,从容迈步走了进来,目光从在座的每个人脸上看过,逢到几位阿哥时微微点头示意,显然他们都是熟人。甚至看到罗杰也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只是到了吕天凡处却一扫而过,恍若未见一般。 “小薇不请自来,希望没搅了九爷的雅兴。”骆薇款款走至桌前立定,看着九爷含笑说道。 “哪里,骆总管说笑了。”九爷豁然站起身子,伸手虚引。“骆总管芳驾光临,我李炯受宠若惊啊,请坐!” “谢谢九爷。” 骆薇的美目在圆桌周围扫了一圈,显是在寻找合适的座位。这张桌子虽大,但只是簌簌落落围坐了七个人,多余的椅子已被撤到一边。 青青看出骆薇的用意,面对着波尔海的二号人物、自己的顶头上司自然不会闲坐,赶忙起身欲搬把椅子过来,骆薇却抬手示意她坐下,回头叫进站在门口的男服务生。 出乎所有人意料,骆薇让男服务生将椅子安在吕天凡和罗杰之间。当她移步过去准备就坐,吕天凡再也无法稳坐装哑了,赶忙跳了起来,陪着笑扶着椅背,口称“骆总管”。 骆薇浑若未见,自顾自堂然而做。吕天凡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缩回了手亦坐了下来。 在座之人的眼力自非常人可比,骆薇的故作姿态反而让他们瞧出了些许弥端,隐隐猜测出这位罕有露面香艳四射的美女大总管,此次不请自来恐怕非为九爷,而是为了吕天凡。(.好看的小说) 骆薇看了一眼桌面上摆放的肉片蔬菜,望着随她而坐的九爷,娇笑道:“九爷每次来我们波尔海,总是捡着最简单的这几样涮锅,不知道的还以为波尔海对九爷如此吝啬,或者就是九爷替我们李总省钱呢。” 说着话,骆薇似不经意间,瞥了吕天凡一眼。 九爷是极聪明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伸手拍了拍光秃秃的脑门,哈哈笑道:“骆总管真是说到了我的心坎上,这怪我没说清楚。”又转向吕天凡,“天凡你不知道,我请人吃饭,无论你是上位高官,还是下位小民,就是这些样。原因嘛,哈哈,谁让咱这些小民就喜欢吃这一口。” 吕天凡连忙应和道:“九爷说的极是,也只有吃这些我等草民方有宾至如归之感。” 在众人的轻笑声中,有服务生上来为骆薇添置了杯筷碗碟和一只同样热气腾腾的迷你铜火锅。 “天凡,骆总管坐你旁边,我们都看得嫉妒那。你得多照顾些,可别拂了美意。”九爷乐呵呵地提醒吕天凡道,同时伸手拍了拍正欲起身前去倒酒的青青,暗示她不要动。 后者再次殷勤地起身,拿过酒瓶为骆薇斟酒。 “不敢当啊,吕大老板可是小女子的大客户,怎敢烦劳?”骆薇耸耸肩,话是这么说,可并未伸手阻拦。 此言一出,除罗杰外,其余诸人闻言均各自动容,他们虽想到骆薇因吕天凡而来,却未想到是这个原因。大客户是个什么概念?在波尔海,你也得看是谁的客户? 青青的客户是九爷。青青是波尔海的钻石级公关经理,接待的自然就是钻石会员。而骆总管是什么级别?她可是比青青的级别至少要高上两层。 一道道蕴含复杂意味的目光射向吕天凡。青青自是震惊不已,同时也记忆到为何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男人这么眼熟,原来他竟是波尔海大半年前新进的钻石会员之一,记得当初负责接待他的是一鸣惊人的裴裴。裴裴死之后,不知为何竟让骆大总管接管了过去。 马雁华露出玩味的神色,意味深长地看着吕天凡。八阿哥和三阿哥则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色。 “天凡,你也是钻石会员?”果然九爷大讶道。 “嘿嘿,承蒙李总和骆总管抬爱,这个,我也就是挂个名,和您九爷没法比。”吕天凡坐下来,挠着头讪笑地说道。面对着投向他含义各异的眼神,只觉老脸有些发热。 九爷出奇地没有马上接话,沉吟了片刻,看向骆薇轻声问道:“李姐她好吗?” 骆薇额首道:“李总回家了,过完年才能回来。前两天李总来过电话,嘱小薇若能看见九爷,代为问候并拜个早年。” 当九爷一说“李姐”,吕天凡还莫名其妙,直至骆薇说出李总,方明白指的是李萍。联想到李萍曾在他面前直呼九爷为“九儿”,九爷的年龄大了李萍二十有余,却以姐弟想称,令他听来颇觉怪诞。且所谓的问候和拜年,也就一个电话的事,何故找人代言?但见九爷和骆薇脸色平静如常,似理所当然一般。 九爷再次沉默少许,仿佛忘了这段小插曲般,忽然哈哈一笑道:“天凡,其实通过上次的事我早该想到才对。这波尔海我一年也能来个十回八回,哪一次能得骆总管这么赏脸?能进来打个招呼那就是天大的面子。哈,今晚我们还是沾了你的光了。” 所谓的上一次事,吕天凡略一琢磨就明白指的是徐嘉仪的事,其余的人除了罗杰之外,均都不明所言。 骆薇适时盈盈站起,举起酒杯道:“今天这是九爷的局,小薇借花献佛,先敬各位。” 说毕,自九爷开始一一举杯碰过,众人也都站起相迎。 骆薇敬酒并非单纯地碰杯了事,而是每碰一次比说些问候语,九爷和几位阿哥自不必说,轮到青青便说是自己的好姊妹,对罗杰也已罗总相称。 在大半年前吕天凡带着徐嘉仪来这里的时候,罗杰开车送他们来,虽然没进来,骆薇出门相送的时候两人也曾见过,吕天凡还做了介绍,没想到她记得倒是清楚。 只是骆薇唯独漏掉的吕天凡,显然是故意所为。后者只能窘迫地干举着酒杯,却又不能不喝,引得众人莞尔不已。 骆薇将半杯白酒一饮而尽,说了声“谢谢”,招呼众人坐下,却把空杯子往吕天凡跟前一放,其意不言而喻。吕天凡忙不迭地立马斟酒。 “我以前真没看出来,天凡你还挺招人稀罕的。”说话的是一直不怎么出声的马雁华。 看着骆薇惊讶的表情,九爷打圆场道:“骆总管,你还不知道吧?老四和天凡是高中同学。” 骆薇美目流转道:“难怪波尔海的女孩们都不入吕大老板的法眼,原来早有所恃。” 吕天凡嘟哝道:“那时候我还是丑小鸭哩。” 众皆大笑。 马雁华脸色泛红,捂着嘴笑道:“天凡,你到底怎么得罪骆总管了?还不赶紧赔罪?省的我们都受牵连。” “岂敢呢?只要吕大老板不怪罪小女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骆薇起身抢过桌子上的酒瓶子,一边往吕天凡的高脚杯里倒酒,一边自嘲地说道,“九爷一年还来个十次八次,吕大老板一年到头不着个面,一定是小薇哪里做得不好,该赔罪的是我才对。” 众人终于明白骆薇逗弄吕天凡的真实原因。 吕天凡心里暗暗揣测,最后一次见到骆薇,她明明表露出婉拒的意思,此次不过见到他成了九爷的座上宾,才不惜破例露面以探根究。但这话又不能明着说出来,只得硬着头皮生受了。 “这段时间吕老板是……心有所碍吧?”八阿哥不忍吕天凡受窘,出口解围道。有外人在场,他只能含糊其辞,无法说出色魔的事。 这话对在场各人来说各有不同理解。骆薇和青青以为八阿哥指的裴裴。而其余之人则跟八阿哥一样认定说的是林梓桐。 “嘿,碍与不碍都无所谓了,相逢一杯免回首吧。”满满一杯白酒,吕天凡一饮而尽,脸色再度涨红。 众人叫了一声好,随着纷纷举杯。 趁这当儿,骆薇凑近吕天凡低声嗔道:“你成大英雄了,也不用这么傲慢吧?以后你不来则罢,来了不找我,看我怎么让你好看。” 吕天凡闻言心里一动,正要发问,旁边的九爷戏谑道:“天凡,就算骆总管是你的禁脔,这时候也该有点奉献精神啊,哈哈。” 众人又是哄笑。 有了骆薇的加盟,这场酒宴一直处于热闹的境地,时间似乎也过得很快。当渐渐进入尾声之际,骆薇和青青相互配合着也在给酒席降温。 按照九爷的习惯,吃饱喝足便算完事,其余诸如唱歌洗澡之类,一概免谈。他倒是让其他人随便玩玩,吕天凡便以明日要出远门为由婉拒。罗杰和八阿哥本性就不喜这种声色游戏,马雁华更不必说,三阿哥也找了个借口推辞。 临散场前,吕天凡犹豫再三,终于抽了个空儿,凑近九爷低声道:“九爷,有句话想给您提个醒。” “什么事?” “最近您不准备出去走走吗?” “出去?” 九爷狐疑地望着吕天凡,见他一脸肃然,沉吟片刻,忽然展颜欣慰道:“听到什么动静了吧?不管不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这句话你是在半个月前说的,说不定我真就走了。现在嘛,唉,该来的总要来的。” “九爷……” “天凡,你不用多说了。老八已经有了护身符,老三老四,如果你有能力就帮一把吧。” 吕天凡听九爷并没提五阿哥和六阿哥,深深叹了一口气,遂不复多言。 第一百五十章 曲终人归 徐雅蕾脚下的白**靴“咯吱咯吱”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顺着黑林镇中心唯一的一条大道,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推着自行车慢慢向西走去。 这座有着数十年历史的东北小镇,每年一过十月,气温便会骤然降到零度以下,从天而降的大雪,将整座小镇覆盖?*苊苁凳担纤亢戏臁?br/> 这些落到地面的雪如同生了根一般,终年不化,紧接着是第二场、第三场大雪,一层覆着一层,在反复无休止的脚踩轮碾之下,叠起厚厚的坚实的雪块层。 直至第二年开春,当镇北那**浓密的白桦树林开始泛起浅绿的叶子,镇子的各个角落便充斥着污秽不堪融化的雪水。年复一年,不曾有过些许变化。 黑林镇不大,常住的不过几百户人家,中心街两侧零零散散开着几间商铺。也许因为今天是农历小年的关系,这些铺子早早就关了门,上了门板。街面上也是空空荡荡,少有行人。 北方的冬季昼短夜长,现在还是三点来钟的光景,但是天边已经开始露出了灰黑**的一**。**光在这里是奢侈品,只能在中午前后能享受**刻。 徐雅蕾在镇东唯一的一家国营商场上班。商场不大,分上下两层,几乎承担着全镇乃至附近数个乡村的日常用品供应,也是整个黑林镇人口最密集的所在。 今天中午的时候,徐雅蕾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对于她们东北人来讲,过了山海关都只能算是南方人,却根本分不清福建人和广东人说话有什么区别。 男人说他来自k市,受徐雅欣生前委托来送还她的遗物。徐雅蕾犹豫了半天,终于答应了对方见面的要求。 自己的****被害已经两月有余,她曾接到警方的通知,去了一次k市,这也是她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的尸**虽然经过修补,仍然是惨不忍睹,令她心如刀绞。 ****出去时如盛开的鲜花,活力四**,而她只捧回了一抔骨灰,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销声匿迹。为此父母先后大病一场,而她也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 这是残酷的命运给她的第二次重击。第一次是在四年前,她的丈夫在林场伐木时死于一场意外事故,留下了当时只有两岁的儿子与她相依为命。所以她才把父母从乡村接到了镇子上。 走到镇中心的小广场,徐雅蕾在道边支起自行车。镇子里除了从县城开过来的长途公ji,根本没有公共汽车一说,因此自行车成了镇里人最主要的ji通工具。即便碰到冰雪打滑的路面不能骑车,也可当做拐杖来用。 小广场是名符其实的镇中心,挂着庆贺春节到来****的镇****、派出所、工商税务、邮局银行尽聚此地,就是她工作的国营商场,离此也不过五分钟脚程。 一阵不小的悍风裹着雪粉吹过,徐雅蕾捏紧了围脖背过身去,凝立不动,待风儿吹过,始转过身子,紧走两步,推开了道边一扇玻璃大门。 这是家经营者汉堡包、热咖啡和冰块加汽水的洋快餐店,是小镇唯一一处能和外边世界接轨的所在。同街上一样,店内冷冷清清,两个店员无ji打采望着她,似乎连句问候语都懒得说。 “嗨!” 徐雅蕾正四处张望着,从不远处的角落里一张高背沙发椅后面,探出一个男人的头,正向她这边招手,便抬tu走了过去。 沙发座并排坐着两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俱都裹着臃肿的羽绒**,在他们的面前各摆着一杯凉透了的咖啡。 男人相貌普通,懒洋洋的样子,一双眸子间或流露出倦怠的神态。倒是他身旁的**子,容貌秀丽,即使那一身一看就知是临时救急的粗厚外罩,仍掩不住典雅的气质。 徐雅蕾解下围脖摘下帽子,坐在了他们对面,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并未说话。 “我叫吕天凡,她是我的朋友,刚才给你打电话的就是我。”男人淡淡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徐雅蕾不动声**地问道。 吕天凡懒散地一笑道:“你们姊**长得太像了,一望就知。” “你想喝点什么?我去给你拿。”那名**子站起身,看着徐雅蕾,静等着她回话。 “你们远道而来,该我请才是。” 徐雅蕾刚要起身,却被**子轻轻按住,说:“咖啡还是茶?” “茶吧。”徐雅蕾没再坚持。 **子离开,俄顷端了一杯冒着蒸腾热气的红茶,放在她的面前。 “谢谢。”徐雅蕾低声说道,随后转头看着男子问道:“你说是来送我****的遗物,是什么东西?” 吕天凡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只信封,搁在桌子上推了过去。徐雅蕾接过打开,里面装着一张信用卡,不由一怔。 “你****让我把这张卡亲手ji给你,密**是你儿子的生日。”吕天凡道。 徐雅蕾狐疑地看了看银行卡,又看着对面的男人问道:“我****什么时候给你的这张卡?她出事之后,我去过k市,怎么没见到你?你当时就可以把它ji给我。” 吕天凡道:“现在看,我是在你****出事前一周左右见过她一次,当时她只说让我替她保管这些东西。你****出事之后,当时这件案?*19挥泄缘笔蔽也恢朗悄?***出的事。这件事我还是前两天才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你把这东西给我?” 吕天凡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张徐雅欣留给他的另一张纸,上面记着她家的住址、徐雅蕾的联系方式以及银行卡的密**,递了过去。 “你****的笔迹你应该知道吧,你看看这个。” 徐雅蕾接过看了一眼,的确是****的笔迹,不由眼圈发红。再次抬起头,定定看着吕天凡却不作声。 吕天凡被她看得有些发**,伸手挠着头说:“这银行卡我一分没动过,不信你去银行查查就知道了。” 徐雅蕾摇着头说:“我不是这意思。去年春节我****回家,她告诉我在k市没有什么朋友,但是有个人却值得她信赖。我****没告诉我这人叫什么,只说他喜欢挠头。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你吧?” 一旁的漂亮**子闻言面露莞尔之**,吕天凡则是无言以对,挠头不是不挠更不是。 沉默良久,徐雅蕾看着窗外轻轻道:“前两天我接到你们那儿警方的通知,说我****的案子已经破了。” 吕天凡不忍跟她说实话,只好附和道:“凶手已被正法。” 徐雅蕾点点头,低头看着那杯不再冒出热气、却一口没喝的红茶,轻轻道:“今天是小年,还麻烦你们大老远跑这来。今晚去我家吃饺子吧?” 吕天凡说:“我们就不去了,一小时以后有趟往县城走的长途汽车经过,我们就搭这辆车回去。” 徐雅蕾不再勉强。 三个人相对无言又枯坐许久,徐雅蕾终于站起身子低声说:“谢谢!我还要回去给老人们做饭,就不送你们了。” “不用客气。” …… 在由市开往k市的列车上,吕天凡与欧**彤据窗相对而坐。 车轮与铁轨发出有节奏地碰撞声,在耳鼓激荡。窗外飞速向后移动的是大**空寂的土地,正耐心等待着春暖花开的播种时节,稍远处是几幢孤零零的农舍。 一辆迎向而来的火车,鸣着刺耳的汽笛,擦身而来,整个车厢随即被**暗和嘈杂所笼罩。**刻之后,当两辆火车ji错而过的刹那,顿觉眼骤亮耳骤清。 “天凡,你买那么多东西,真是要去我家看我爸妈?”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你不怕我妈审查你的祖宗三代?” “我根正苗红,经得起考验。” “咯咯,又开始贫嘴。告诉你一个秘密,上回在我家,我妈对你的印象还真不错。” “哦?她老人家有什么高论?” “我妈说你这人表面上老实巴ji,其实鬼心眼子多着呢。” “嘿,这个也算表扬?” “不过呢,若是安下心老老实实过日子,准错不了。” “这还差不多。你老妈眼光的确是高,直接命中要害了。” “你呀,要我怎么说你。有时候ji明得让人心悸,有时候又笨得要死。” “我竟是反差如此之大的矛盾**?” “旭亮跟我说你是k市的大英雄,我怎么就看不出来?这是从哪**现的?” “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可惜,我也没成名,算不得竖子。” “又来了?告诉我,这一路上你鬼鬼祟祟邮寄的是些什么东西?” “炸弹。” “讨厌,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这个可真不骗你。过完节你回k市就等着瞧,我的‘炸弹’绝对会掀起一场地震。” “真有这么恐怖?” “对一些人来说确是恐怖,对大多数人则是幸运。” “你呢?还打算回k市吗?” “暂时还没打算,先在家住一段时间再说,或者到别的地方走走,我还准备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带我吗?” “啊?” “瞧你那副癞****的嘴脸。” “……” “苍眼你真的不准备再ga了?” “不ga了。” “听说你那帮兄弟把公司的名字都改了,叫什么‘苍义’。” “是我的意思。”吕天凡缓缓把头转向窗外,含糊不清说道:“明的‘苍眼’没有了,我会让‘苍眼’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 (全书终) 本文来自看書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