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国贼》 第一章高阳败家子 大明崇祯十一年,北直隶高阳县。 城北的悦来酒楼内,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原因就是高阳这边刚刚接到朝廷的邸报。 在督臣洪承畴和孙传庭等人的指挥下朝廷大军完全占据了战场主动,李自成、张献忠等各路义军,在大军的四面围剿之下,连喘息之机都没有,伤亡惨重,兵员和粮秣都得不到补充,为了躲避明军追击,只能疲于奔命,东躲西藏。 当年声势浩大的十三家七十二营各路人马,死的死降的降,八大王张献忠、号称曹操的罗汝才都偃旗息鼓,接受了朝廷招安。 而那个继承高迎祥位置的贼首李自成,也在朝廷大军的围剿下,逃奔入了商洛山中。 一士子举杯道:“诸位年兄,今日我等替圣上贺,替大明贺,诸君饮胜。”说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其余的士子亦是有样学样,纷纷举杯同饮。 那士子见诸人酒杯皆空,却是哈哈大笑,对着酒楼内的一众食客迎了一个罗圈礼道:“今日骤闻喜讯,国朝海内将安,故今天的酒钱,孙某包了。” “好……好!孙公子不愧是孙阁老之孙,果然豪情!” “好,孙公子爽快,我等同敬孙公子一杯。” 酒楼内的一众食客皆是大喜,对着孙公子阿谀如潮。 这时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今天的酒钱孙公子全包了吗?” 众人回头看去,却是北城李老实家的儿子李兴之带着几个地痞无赖进了酒楼,皆是露出鄙夷之色,但是却没有人不敢多言,原因这李兴之这两年勤习武艺,等闲几个汉子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子。 李老实一家在高阳靠着祖传的酿酒技术,家里却是有点闲钱,夫妻两还在城外置了二十亩地,然而崇祯九年建奴入寇京畿,或许是天意,夫妻二人在城外恰巧遇上了建奴的哨骑双双遇难,只剩下一个独子李兴之。 虽然父母双亡,但是家中却是有不少余钱,加之城外田地还可以收租,只要李兴之安守本分,这日子也能过的下去。 可是这李兴之却嚷嚷着要替父母报仇雪恨,居然拜了城中武馆的教头王忠为师,整日价地泡在武馆之内,俗话说穷文富武,他又没个营生,将家中的余财是耗了个七七八八,就是爹娘置办的土地也被他卖了个精光,前些天居然又将祖传的铺子卖了。 所以李兴之的名声很快传遍了高阳城,就是城外的百姓也知道高阳有个败家子李兴之。 李兴之却是根本不管这些人怎么看自己,因为他知道今年八月辽东的建奴就会再次叩关,到时候这高阳县阖城的百姓就要被建奴掳掠到关外,而眼前的这个孙阁部的孙子,也会在高阳城为明朝殉国。 作为一个孤儿,前世的他也是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李兴之根本没有受到过父母的关爱,当然也没有钱娶媳妇,而工作之余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看小说,其实他也只能看小说,而且只能看盗版小说。 面对盗版小说那无数的弹窗,李兴之只得不停地用他那老旧的鼠标关闭那些可恶的广告,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那台用了八年的电脑的电源线已经被烧的通红而且还在呲呲作响。 “好,大炮开兮轰他娘,就要这样处置这些汉奸走狗。”看到兴奋处的李兴之猛地一拍桌子。 “嘭!” 一声沉闷地爆炸声响起,紧依电脑桌的棉被瞬间就引燃了,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晕的李兴之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淹没在熊熊的烈火中。 仰或是庄周梦蝶,又或者是蝶梦庄周,李兴之就穿越到了刚因为双亲惨死的李兴之身上,通过自己前身这个倒霉蛋的记忆,李兴之很快就理清了这个时代的背景。 崇祯九年,关中、河南等地大旱,流寇肆掠中原,饥民遍地,民不聊生,千里无鸡鸣,遍地皆白骨,而辽东的满洲人亦是不断荼毒京畿,明朝实是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 他清楚地知道七年之后,那些疯狂地辫子兵会杀入中原,从而使华夏沉沦于黑暗之中,他们用屠刀驱使着汉奸奴役着中原大地上的各族人民,而且在两百年后将会和列强签订数以千条的卖国条约,那个丑陋的女人甚至说出了“宁予友邦,不予家奴。”这样毫无廉耻的惊世名言。 长在红旗下的李兴之自然不希望留着着那恶心的猪尾巴,去接受满洲人的奴役。 投明当兵去抵抗满洲人,呵呵,按目前明军的战斗力,怕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快;去投李自成当流寇,作为一个刚进营的新人,那肯定会成为闯军攻城的炮灰,李兴之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无数滚木擂石下活下来的幸运儿。 投明、投顺都不行,那也可以变卖家产逃到海外,这也是是一条出路,可是这遍地的流寇、乱兵,自己能走出这京畿之地吗? 在否定了诸多设想后,李兴之决定单干,大不了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明军来了抢明军,建奴来了抢建奴,总之这高阳城是万万不能呆下去的。 所以在将自己那便宜爹和娘下葬之后,李兴之便决定先去城南的武馆练习武艺,为将来当贼寇打下基础。 王忠本是少林寺一个打杂的和尚出身,由于不守寺规,祸害了山下的一个庄户家的女儿,两人有一次钻小树林时被女儿老爹发现了,王忠只得偷偷带着这女人回到了高阳老家,他又没啥挣钱的手艺,却是在城南开了个武馆。 虽然王忠只学了个半料子,但是李兴之却学的不亦乐乎,每日跟着王忠打熬身体,练习拳脚,将那黑虎拳和梅花刀练的有模有样。 当贼寇,也不是好当的,你起码要有人吧,普通百姓自然不会跟你上山落草,所以李兴之武艺练成之后,就是和王忠这个花和尚依靠武力收拢了十几个高阳的地痞无赖,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作为孙承宗的嫡孙,孙公子自然不会惧怕李兴之和他带来的地痞流氓,但是他话已经说出口,又如何收的回去,却是笑道:“本公子言而有信,诸位的酒钱自然是全包了。” “好!如此就生受了!”李兴之大马金刀地将手重重地拍在案几上:“店家将最好的酒菜给老子全部端上来。” 老板王富贵听了李兴之的话,就是犹豫地看向了孙公子。 “上,给他上,记在本公子帐上!”孙公子气的重重地跺了一脚暗骂一声:“扫兴!”带着几个士子匆匆而去,其余的食客也是一个个暗骂着走了出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兄弟们,咱们走一个。”李兴之也不以为意,招呼着身边的地痞无赖喝起酒来,借别人的银钱笼络自己的手下,李兴之自然是非常乐意。 第二章干票大的 慷孙公子之慨,李兴之和几个地痞无赖在酒楼内胡吃海喝,借着酒意在那吹牛打屁,好不快哉。 其中一个地痞就有些犹豫问道:“李哥今天咱们的肚子是有着落了,可是明天咱们吃什么?” 李兴之抬眼看去正是这帮无赖以前的头目杨彪,其余的几个地痞也是一脸谄媚地看着自己。 在别的地方地痞无赖没钱趁,还可以偷鸡摸狗,敲诈勒索,可是李兴之这十几个手下却是被打怕了,原因就是李兴之当了老大后,是下了严令不许他们滋扰普通百姓和小摊小贩,若有发现,就是一顿好打。 地痞本就是欺软怕硬,他们哪里敢去勒索县里的富绅,所以是坐吃山空,李兴之手里也没钱了,祖传的房子卖的那点钱根本不够这十几号人的吃喝用度。 李兴之知道在这京畿之地,这帮无赖跟着自己在城内混混还行,若是直言要带他们上山落草,这帮混球说不得转头就去官府告密了。 如何才能坚人之心,那唯有让人见血,也就是传说中的投名状,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能让这帮地痞无赖动心的只有金银,也只有金银才能刺激他们去杀人。 杀谁?这个李兴之早有考量,也和王忠那个便宜师父商量过许久,就是高阳县令雷之渤的亲兄弟雷之先。 之所以选择雷之先动手,原因就是这雷之先仗着他哥哥是县令,不仅大肆敛财,还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在高阳弄的天怒人怨,百姓皆称其为雷阎王。 而且在历史上,雷之渤在辫子兵尚未抵达高阳时,就带着城中官员以及家小落荒而逃,高阳上万百姓惨死,数万老弱被建奴掳掠,沦为所谓的人畜,雷氏兄弟当负主要责任,这等败类国贼正是人人得而诛之。 所以李兴之当下笑道:“银子这高阳城里多的是,你要是想弄,上万两白银也是有的,只怕你们不敢去取?” 杨彪眼睛一亮连忙问道:“李哥,咱兄弟几个又不怕银子烫手,怎地不敢去取了?”其余的几个地痞无赖也是眼冒亮光,一个个皆是期待地看向李兴之。 “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回去再说!”李兴之大笑着起身,冲着酒楼掌柜王富贵抱了个拳,就大步而去,杨彪等人被李兴之那上万两白银刺激的连忙跟了上去。 只留下一脸紧张的王富贵,看这些个败类的模样,只怕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也不知道哪家又要倒霉了。 话说李兴之带着杨彪等人回到王忠武馆后,还没等众人坐定,杨彪就是起身说道:“李哥,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您就说罢,只要有银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咱也干了。” “就是,就是,李哥您说罢。”一众地痞也是纷纷起哄。 “真干?” 李兴之犹豫地问了一句。 “干了!” 杨彪等人皆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咱们高阳谁最有钱?”李兴之悠悠开口。 众人懵了,吓得面如土色,大哥您不会是想抢了孙阁老的府邸吧,那府上的护院家丁足足有数百个,院子里还有几十条大狗,莫说是家丁护院了,就光是那些大狗咱们兄弟也不是对手呀。 李兴之撇了撇嘴骂道:“看你们那熊样,还上刀山下火海呢,这次老子想要抢了雷之先在城外的别院,据说那怂货在别院里养了几个可人的女人,金银怕不有好几千两,你们敢还是不敢?” 自古刺激人心者唯金银和美色,现在这两者都有了,这如何不令杨彪等人心动,这会一个个脸色阴晴不定,眼神中充满了犹豫。 王忠也有些害怕,犹豫地说道:“兴哥儿,咱们要是干了这一票,这高阳可是再不能呆了,要是县里查到,咱们怕是人头不保呀!” “怕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咱们有了银子,还怕没地方可去?”李兴之蛊惑道。 “真干?”杨彪等人此时心中极度挣扎,要是干了这一票,这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但是要是被官府查到,估计就没后半辈子了。 李兴之莞尔一笑:“我查过大明律了,只要不杀人,咱们这点事也就是个发配充军,再说了只要咱们首尾做的好,谁知道是咱们干的?” “他娘的,充军总比饿死强,老子干了,你们呢?”听到不用杀头,杨彪等人皆是心中一喜,不迭地点头同意。 其实李兴之哪里看过甚么《大明律》不过是诓骗他们而已。 只有王忠还有些犹豫,李兴之和杨彪他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己可是还有个老婆的。 对于王忠的犹豫,李兴之自然是心里通透,只不过不将他诓出城去,一旦建奴破城,那可真就破家灭门了,所以劝道:“王师傅,依我之见,莫如将嫂子接到城外马棚淀,等风声过了咱们再回来不迟。” “干了?”王忠再问了一句。 杨彪等人皆是异口同声地说道:“干了。” “好!拿刀取酒来。”李兴之一锤定音,当即喝道。 王忠心中一紧,连忙呼喊婆娘将刀和酒取来,这两年虽然李兴之在武馆学艺,然而他们两个却是平辈论交的,而且由于他在少林寺呆了十余年,这人情世故却是不甚了解,全靠李兴之在旁帮衬,却是对李兴之言听计从。 众人喝了血酒,就是一个个看向李兴之,说实话这打家劫舍也是一个技术活,杨彪等人敲诈勒索在行,哪里懂得如何抢劫,何况是冲到人家家里抢劫。 李兴之却不以为意,不就是打个劫吗?前世电视剧里看的不要太多,而且他自从决定落草后,就是盯了雷之先的别院好久了,甚至上树查探过院子的虚实。 这别院说是院子,其实是个小型的坞堡,只开了前后两门,墙高一丈半,角楼,敌楼一应俱全,辰时开门,酉时末关门,堡内家兵大概有五十人左右,其余皆是雷家佃户,实际上就是雷家在城外的存粮之所,所以李兴之必须要将它拿下,这年头有粮就有人,要是取了雷家的钱粮,他立马可以拉起个百十号人的队伍。 以区区二十人不到,想要劫了有五十家兵还有众多佃户的坞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李兴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雷之先出城之后将他一举拿下,然后押着雷之先破堡。 第三章此路是我开 不就是绑票吗?合着李哥儿说了半天,又是血酒盟歃,又是大明律法,这全是唬人的,咱们是什么人呀,绑票咱们在行呀! 杨彪等人听了李兴之欲在半路拦截雷之先后,心中再无顾虑,“李哥儿你说吧!咱们都听你的。” “好!老子已经打探清楚了,这雷之先几乎隔一天就会出城,他的坞堡距离马棚淀不远,咱们就在潴龙河附近官道设伏,有心算无心之下,就凭雷之先那十几个护卫如何是咱们的对手。” 诸地痞无赖皆是大喜,因为就凭王忠和李兴之估计就能干翻七八个护卫了,自己等人再弱鸡,十几个人打剩余的几个护卫还不是跟玩一样吗! 说干就干,为了防止这帮怂货打退堂鼓,李兴之决定趁热打铁,带人立即出城,先在马棚淀那边弄个临时窝点,到时候也不虞手忙脚乱。 明朝不禁刀剑,何况到了这王朝末世,只不过这么多人持械出城却也是不妥,要是官府盘查,那就凭生事端了。 不过这也不是难事,雇辆牛车出城就是,李兴之可不信那些被酒色掏空的大头兵会盘查载有女眷牛车。 待李兴之等人上了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看着那帮闲汉一个个吆五喝六的模样,百姓们纷纷抱头鼠窜,杨彪等人却是乐得哈哈大笑。 到了城门口,果然不出李兴之所料,那守卫的兵丁根本连例行的检查都没有,在得了杨彪抛下的一锭银子后,反而是喜气洋洋地放了诸人出城。 高阳县在明代属于保定府,处在河北平原,虽说有几座丘陵,但是只有十余丈高,方圆不过数里,并不适合立寨藏人,所以李兴之打定了主意,干了这一票就直奔马棚淀。 这马棚淀属于白洋淀的一部分,水网密布,草木丛生,几百号人藏进去,你就是想找也找不到,而且北连安新,雄县,东连任丘,西接徐水县,就算官军重兵围剿,也能安然逃离,况且一旦建奴入寇京畿,到时候高阳被洗劫一空,谁还有闲工夫管自己这点破事。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次日,高阳县,广发赌坊内,雷之先是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享受着身后娇媚可人的侍妾的按摩。 “老爷,舒服吗?要不要奴家多加些力?”侍妾那娇媚的声音令雷之先心中一荡,伸手就在女人的臀部捏了一把,口中花花道:“小浪蹄子,今晚老爷要让你欲仙欲死。” 这女人是雷之先在雄县买回来的歌舞妓,身段样貌都是没得说,关键还通晓洞箫之技,雷之先着实是爱煞了她。 作为县令的大哥,雷之先可谓是高阳县的一霸,县里的那些赌坊,妓院哪一家不要奉承,有的为了拍马屁甚至送了他五成干股,说实话他这是躺着不动就把银子挣了。 “老爷!”门口传来管家钱安宁的声音,雷之先缓缓起身,双手一张,那侍妾也是有眼色的,连忙将外袍取来帮雷之先穿戴妥当。 “进来吧!”雷之先不疾不徐地走到案几之后在那官帽椅上坐稳,做老爷就要有做老爷的样子,就如同自己那个县令弟弟说的那样,要沉稳,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是的老爷!” 钱安宁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给雷之先和那侍妾行了个礼说道:“老爷,夫人刚刚遣人来问,今日回不回府?还有别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今年年辰不是太好,佃户们想要请求老爷减免一两成租子,好留着当秋耕的种子。” 雷之先勃然大怒“不成,减两成租子,你们知道现在的粮价是多少吗?要是老爷将粮食运到山西,起码能卖四两一石,这帮泥腿子还反了天了,敢让老爷减租,你去回复夫人,说老爷我今晚去别院。” 钱安宁躬身领命,心中则不断地腹诽,不减租子,佃户们用什么来填饱肚子,要是实在活不下去的话,那秋耕的种子还保的住?这不是竭泽而渔吗? 他本是高阳的落魄秀才,考了五六次却是次次名落孙山,却是将家中的祖产耗的七七八八,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投到雷之先门下,不过他为人机灵又写了一手好字,却是被雷之先看中,当上了雷府的管家。 雷老爷要出城,自然不会像李兴之他们雇牛车了,十几个家丁一个个执刀持棍护卫着雷之先的马车直奔城门。 作为知县老爷的亲兄弟,守门的兵丁哪里不认得雷之先的马车,一个个不迭地驱赶着城门处的百姓,那守门的小旗更是点头哈腰地亲自护送着雷府一行出城。 车马簇簇,美人相伴,马车上的雷之先心里那是畅快呀,醒掌天下权,他是不敢想的,醉卧美人膝吗?他现在正在做,半躺在侍妾那柔软的怀中,温软香玉在握,加上那不断摇晃的马车,雷之先就是心猿意马,那大手就伸进了侍妾的小衣之内。 “老爷,不要!这光天化日的!”那侍妾惊呼了一声。 雷之先这会小腹仿佛着了火一般,翻身就将那侍妾按到在身下,“这里都是老爷的心腹,怕什么?”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就在雷之先欲提枪上马时,官道上却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直将他那刚刚升起的邪火强行压了下来。 “什么人敢拦老子的马车?”愤怒中的雷之先一把掀开了马车车帘,脸上青筋毕露。 再看时,一个光头蒙面大汉正斜倚在路口处的一颗大树下,口中叼了根狗尾巴草,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那身边的长刀在斜阳下格外刺眼。 “好啊!好啊!居然有人敢打劫到我雷阎王的头上,也不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去给老子将他活剐了。”雷之先暴怒道。 “老爷,您且宽心,看咱们兄弟去将他拿下。” 雷府中的两个护卫挺身而出,提刀就扑向了仍斜躺在地上的光头大汉。 这两个护卫本是亲兄弟,新投到雷之先门下不久,手上也有两下子,这会是要在新主面前立下功劳,博个出身,所以两人皆是毫不留手,一个兜头一个横劈,这是要将人大卸四块的节奏。 “铛,铛!” 两声巨大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刚才还懒洋洋的汉子居然在刹那之间举刀挡住了两个护卫的雷霆一击,同时借着刀势猛退数步。 那两个护卫互相对视一眼,再度扑向了正不断退后的光头汉子。 “噗呲!噗呲!” 谁也没想到那草丛中居然又钻出一蒙面人,在两个护卫身后突然猛劈数刀,正往前突击的护卫根本不虞有他,顿时中刀倒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第四章做贼当杀人 “草,说好不杀人的呢?” 此前退后的光头汉子正是王忠,这会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个雷家护院一脸的懵逼,杀人抢劫可是大罪,这要是被官府拿到,哪里还有活路。 “别发呆,做贼还能不杀人?快跟老子上!” 李兴之强忍着胃里的反酸暴喝着扑向了雷之先的护卫,这个时候王忠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只得挥着刀一个蹂身就跟着李兴之往前扑杀。 雷先之能独霸高阳,手底下的护卫们自然也不是易与之辈,说句不好听的话,每个人手底下皆是有两下子,那个护卫头领更是雷之先通过他兄弟的关系从牢里面弄出来的江洋大盗贺老九,据说是个能以一敌十的好汉。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李兴之会在草丛中暴起杀人,而且居然还敢直扑已方大队而来,只惊的愣在当场,却是被李兴之和王忠趁势砍翻了三个。 “杀光他们!” 不用雷之先下令,贺老九提着刀就扑向了刚刚砍翻了一个护卫的李兴之。 “铛!”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王忠挥刀挡住了贺老九势在必得的一刀,冲着李兴之喝道:“快退!” 事情很明显,就凭李兴之和王忠两人根本不可能击败尚有十余人的雷家护院。 李兴之也知道事不可为,而且他又不是没有后手,连忙跟着王忠闪身急退,同时冲着马车上犹自震怒的雷之先冷笑道:“雷阎王,咱们的旧帐,老子会慢慢和你算的。” “跟老子追!” 贺九爷大怒,提刀就欲跟上。 “贺头领且住,所谓穷寇莫追,尔等还是保护本老爷先去别院吧。” 雷之先脸色阴晴不定,这两个贼人明显是在诱敌,只怕是自己身边的护卫前脚刚走,后脚贼人的帮手就会杀到。 眼看两人钻入林中,消失不见,贺九爷就是恨恨地跺了一脚,招呼着众人起行。 此时,埋伏在官道两侧的杨彪等人也在不停地骂娘,这狗日的李哥居然杀人了,死了人,咱们能逃过官府的通缉吗?然而既然上了贼船,那再想脱身可就难了,只得无奈地下令道:“放箭!” 虽说这帮地痞无赖根本毫无箭法可言,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射击,加之他们设伏的地点距离官道也就二十余步,就是个娘们也能把箭射到毫无掩体的护卫身上了。 “嗖……嗖!”数声箭响之口,雷家的护卫又有数人中箭倒地,虽说没射中要害,但是肯定丧失了战斗能力了。 雷之先终于色变,起身立在马车上对着官道四周行了一个罗圈礼后就是洪声说道:“不知哪路朋友在此,雷某自问在这高阳地界没有得罪过诸位好汉,还请高抬贵手,放雷某一把,雷某愿奉上程仪五百两,以壮行色。” “哈哈哈……你雷阎王的人头就值五百两?”林中传来李兴之揶揄的笑声,那笑声令雷之先一行皆是色变。 “雷某身上只有五百两,若是诸位朋友嫌少,可派人随雷某去别院取银,到时就是千两、万两,雷某也是有的。”雷之先再度开口。 “雷阎王,你当本头领傻吗?若是跟你回去取银,那还出的来吗?除非你雷阎王能留下做人质。”林中的李兴之嘲讽地说道。 雷之先脸上青筋毕露怒喝道:“山不转水转,雷某自问在这高阳官面上还有几本薄面的,就是县里也能说上话,诸位好汉既然来这里讨生活,又何必逼人太甚?” 树林中的李兴之和王忠对视一眼,心知自己等人还没被识破,为了迷惑雷之先,却是说道:“既然你雷阎王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且将银子留下,以后在高阳地界还得劳烦雷老板多多照顾。” 官道上的雷之先心中一喜,连忙拱手道:“如此雷某就谢过诸位好汉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雷某就此别过。” 说罢就吩咐钱安宁取来银票以及部分散碎银两置于官道一侧,心中则暗暗盘算着明日回城后便去寻自己兄弟发兵剿贼。 待银子放置妥当后,雷之先即命一众护卫护送马车起行,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中箭的护卫则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就互相搀扶着跟着队伍出发,而身死当场的却是顾不得了 熟料马车刚刚起行不过数里,又有数声箭响声传来,护卫在马车后的几个护卫再度中箭倒地。 紧接着官道两侧的树林里杀出了十余个蒙面大汉,一个个持刀拿棍缓缓向马车逼来,为首的那人正是此前的光头汉子和埋伏在草丛中贼人。 坐在马车前的雷之先以及前头带路的顾老九顿时大惊失色,不由地怒喝起来:“你们不讲信用!” 李兴之哂笑道:“名震高阳的雷阎王居然在这里和我等贼人谈信用,岂不是愚不可及,给我杀!” 一连串的打击,雷先之的护卫能提刀上前的只剩下十四五个,只不过他们依旧悍勇,呼喝着迎向了冲突过来的李兴之等人,原因就是他们的家小皆在高阳城中,若是弃了主家不顾,那自己的家小还有命吗。 护卫头领顾老九却是一边招架王忠的攻击,一边四处观望,他和李兴之一样,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角色,哪里肯真的替雷之先卖命。 杨彪等一众地痞无赖这会也是发了狠,混了这么多年,他们清楚地知道既然做了,那就要把事情做绝了,只不过他们这些人平时被酒色掏空了,哪里会是雷家护卫的对手,一番厮杀下来就有数人被砍翻在地。 “娘的,让你们尝尝老子的厉害。”看着纷拥而来的雷家护卫,杨彪就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石灰包,然后朝着冲杀过来的五六个护卫扔了过去。 官道上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的白雾,直将那几个护卫呛的睁不开眼,“做了他们给老六他们报仇。” 借着石灰雾的掩护,杨彪和几个地痞挥刀上前冲着几个护卫乱砍乱劈,只一瞬间雷府的护卫又倒下了五六个。 “你们这些下三滥,老子跟你们拼了。”顾老九挥刀上前,左劈右砍,一把刀舞的猎猎作响,愣是将挡在身前的王忠逼退了数步。 “好,顾头领打的好,若是能保着老爷回返别院,老爷我绝不吝赏赐。”雷之先这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到了顾老九的身上。 原因就是李兴之一个人就吸引了三个护卫,而自己身边的最后三个护卫已经和杨彪等人杀到了一起,显然就凭三个人是万万挡不住那些放石灰粉的下三滥的。 熟料顾老九逼退了王忠后,却是回头看了雷之先一眼,翻身就往官道一侧的潴龙河跃去。 第五章高阳李兴之 雷之先傻眼了,残余的护卫们也傻眼了,说好的以一当敌十的呢,咱们还在死战,你怎地跑了? “不要杀我们,我们不打了!”顾老九这一逃跑,雷之先的护卫们立马丧了胆气,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器械,抱着头往地上一蹲。 雷之先看到护卫们跪地求饶,亦是骇的浑身瘫软,落到这伙亡命之徒手里还能有自己的好。 李兴之踏步上前冷冷地说道:“杀光他们,只留雷之先一人。” 王忠和杨彪等人听了李兴之的话顿时愣在当场,这些护卫可都是高阳本地人,虽说坏事做尽,但是真要自己等人举刀砍杀这些已经毫无抵抗能力的同乡时,谁又能下的去手。 李兴之可不管这些,尽管官道上的血腥味令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但是他必须要去杀人,必须要用屠刀和鲜血来坚定众人落草的信念。 “不杀了他们,遭殃的就是咱们,快杀!”李兴之猛地砍翻了一个护卫,大喝起来。 “啊!” 护卫临死前凄厉的惨叫声,令其余的人胆寒,上了贼船的王忠和杨彪等人也骇的愣在当场。 李兴之继续提刀上前,手中的长刀犹自滴血,再度逼向了一个跪在地上不停颤抖的护卫。 看着缓缓逼近的黑影,那护卫的身体抖动的愈发剧烈,蝼蚁尚有偷生之念有何况是人,拼死抵抗,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唯一的出路就只有逃。 随着李兴之的脚步声以及那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近,那护卫就是猛地一个懒驴打滚,然后翻身就欲逃跑。 “噗呲!” 长刀入肉之声再度响起,逃跑的护卫缓缓倒地,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光芒。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无论是王忠还是杨彪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得硬着头皮提刀上前。 “杀光他们!”李兴之的声音仿佛地府中的勾魂之音,继续持刀前进。 “不要杀我们,我们愿降,我们愿意誓死效忠头领。”剩余的三个护卫绝望地呼号起来,同伴的惨死令他们恐惧,对着李兴之磕头如同捣蒜。 “这?” 持刀前进的王忠和杨彪顿时放缓了脚步,眼色犹疑地看向了李兴之。 李兴之环视了一下左右,已方还剩下十五人左右,再看着跪倒在路边不停磕头的三个雷府护卫,心中一动当下改变了决定冷然道:“投靠本头领,也不是不可以,去将雷之先给本头领拿来。” 这话一出口,那三个护卫顿时如蒙大赦,互相对视一眼,转头看向了瘫倒在马车上的雷之先和钱安宁等人。 主家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是分的清楚的,这会一个个面色狰狞地看向了雷之先。 “老爷对不住了,咱们兄弟也是身不由已。”说完就朝着马车扑了过去。 瘫倒在马车边的管家钱安宁这会也反应过来了,这贼人可是说了拿了雷之先就不用死了,在强烈的求生欲下,钱安宁迸发出无比的勇气,强撑着爬了起来,然后扑向了已经绝望的雷之先。 随着雷之先和那个吓得花容失色的侍妾被钱安宁等人押解到了李兴之面前,李兴之知道自己袭击雷家别院的计划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了。 不得不说雷之先也算个人物,这会已经从恐慌中镇定下来,在呵斥了身边那个哭的梨花带雨侍妾后,犹自强撑着对李兴之说道:“这位头领,杀人不过头点地,雷某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高阳道上的朋友,我亲兄弟可是高阳知县,诸位想在这里讨生活的话,做事也不能做的这么绝吧!” 李兴之悠悠开口:“放心,千里做贼只为财,若是雷老板识趣,替本头领叫开贵别院的大门,咱们兄弟是不会为难你和尊夫人的。” “你是李兴之?”听着李兴之等人那熟悉的高阳方言,再看着李兴之手下熟悉的身形,加上王忠那个圆溜溜的大光头,雷之先就是惊呼起来。 作为高阳城的头面人物,雷之先并不屑于认识李兴之这样的败家子,但是并不妨碍他听说过李兴之的事情,加上杨彪等人经常出入广发赌坊,这个时候雷之先已经清楚地知道围杀自己的这伙人正是城南的那帮混混。 “哈哈哈……!” 李兴之放声大笑,猛地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巾,揶揄道:“雷老板果然目光如炬,在下正是高阳李兴之。” 雷之先根本想不到李兴之居然会承认,略一诧异之后就开口说道:“李兴之你们若是缺银子花,又何必如此呢?我雷之先的名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正喜欢结交你们这样的好汉,若是你们投靠我的话,银子女人还少得了你们?” 杨彪等人闻言就是心中一动,刚欲开口说话,李兴之却冷笑道:“雷阎王你也不要巧言令色了,咱们要是今天投了你,怕不是明天就进了高阳大牢吧,再说了咱们要是跟在雷老板身边,您能放心的下?还是麻烦雷老板帮咱们叫开别院的大门吧!” 说罢将手一招,对着王忠和杨彪说道:“快去请雷老板上车,今天咱们就破了雷家别院,银子大家随便拿。” 杨彪等人听了李兴之的话,心中一阵后怕,适才差点被雷之先的鬼话给诓骗了,忙不迭地将人推上了马车。 钱安宁和剩余的三个雷家护卫这会已经是吓傻了,额滴个娘咧,李老实家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杀人就和杀鸡一般,这活脱脱就是个杀神呀。 “你们几个不想死的话,就给老子将官道清理一下。”李兴之冷喝了一声,手中的长刀在斜阳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是……是!”钱安宁等人这会哪里敢违抗李兴之的命令,看着李兴之那犹自滴血的长刀,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开始清理现场,其实也就是是将尸体拖到官道两侧的草丛中。 须臾。 原本的厮杀场已经被清理一空,只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晚风凄凉,车马徐徐,李兴之等人裹挟着钱安宁和雷家的护卫驱使着装载着雷之先和他侍妾的马车慢慢消失在夜幕之中,今夜注定无眠。 第六章刀在手,跟我走 月黑夜风高,正是杀人时。 雷家别院的院墙上,这会已经是灯火通明,角楼上、门楼上的火堆和灯笼已经全部点燃,远远看去,墙头上更是人影绰绰,正是雷家的家兵在城墙上打着火把巡查。 其实平日里,雷府家兵们也不会如此紧张,但是今天的情况却是有一些不同,早前老爷可是派人传信了,今晚要在别院过夜,可是现在已经戌时了,出去打探消息的家兵已经出去了好几茬了,可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坞堡内,雷府别院。 雷之先的两个妾室张氏和周氏这会也是急得不停地来回走动,老爷到现在还没过来,要是路上出了差错,那可是如何是好? 一旁服侍的侍女翠儿就是劝道:“二位夫人,还是请先用膳吧,老爷他事务繁忙,许是被什么事给缠住了。” 张氏叱道:“你懂什么,老爷要是不来,肯定会派人传信,现在都过了戌时了,谁还有心思吃饭,你去将我们的外衣取来,我和妹妹上楼瞧瞧去。” 翠儿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进房去取衣服,这时守在楼上观望的二管家雷洪却是一脸喜色地来到门外说道:“二位夫人莫急,适才官道上传来了马车声,老爷应该是快到了。” “谢天谢地,真是菩萨保佑!”张氏和周氏皆是松了一口气,对着供奉佛祖的佛堂方向连连作揖,转身又连忙吩咐翠儿安排人去热菜。 坞堡的门楼上,随着马车响声的越来越近,家兵们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在夜色中,但是借着火光还是能看到那马车正是老爷的。 “老爷回来了,速速开门。”随着马车抵达了坞堡门外,下面就传来雷府管家钱安宁的呼喝声。 守在门楼处的几个雷家家兵闻言大喜,转身就要下楼开门。 “等等……不要着急!”家兵头领雷正却是喝止了正待下楼的家兵,朝着楼下大声喊道:“钱管家,老爷在哪里?可否让老爷下车说话?” 雷之先虽然是高阳一霸,但是只不过是替他兄弟雷之渤掌管钱粮的代理人而已,家兵头领正是雷之渤的亲信,故此他的话,家兵们根本不敢不听。 钱安宁作为雷之先的管家亦是对此事心知肚明,然而他既然从了贼,又亲手擒拿了雷之先,断然是回不了头了,况且自己的家小又在别院,为了救出家小,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老爷和四夫人就在车内,小的现在就去请。” 守在马车边的李兴之心领神会,一把挑开马车车帘,对着正被王忠看管的雷之先莞尔道:“雷老板请吧!” “快走!” 王忠低喝一声,长刀直接抵在了雷之先的后背之上。 雷之天心如死灰,踉踉跄跄地被推搡到了车前,他知道,只要自己叫开了大门,那等待自己的只有是死亡,他很想向门楼上的雷正示警,但是王忠那冰冷的刀刃却又令他万分恐惧。 事实上,不需要雷之先说话,门楼上的雷正等人已经借着火光依稀地看到了车帘处的正是雷之先。 “是老爷!速跟我去开门!” 雷正再无顾虑带着一众家兵匆匆下楼而去。 “嘎吱……嘎吱!”在一阵断断续续的开门声中,雷家堡的大门缓缓打开,李兴之不由地紧了紧握刀的右手,尽量用平缓地语气喝了一声:“进堡!”这刻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车轮滚滚,马车缓缓前进,护卫在马车周左的杨彪等人只感觉这条路是无比漫长,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雷正和一众家兵打开大门后,旋即分成两队侍立在大门两侧,然后躬身说道:“老爷,属下适才职责在身,多有得罪,还请老爷见谅。”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雷正就是有些疑惑,因为马车边的护卫多了十余个陌生的面孔,正待开口问话。 “动手!” 李兴之猛然暴喝,手中的长刀在火光中划过一道炫目的冷光,劈向了尚在犹疑的雷正。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雷正应声倒地,杨彪等人亦是纷纷持刀冲向了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愣在当场的家兵。 马车上的王忠亦是一刀将心如死灰的雷之先捅了个对穿,然后也不管那个吓得昏死过去的侍妾,提着带血的长刀跳下了马车。 “不好他们是贼寇!快跑!”在倒下了十几个雷府家兵后,剩余的的护卫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不过他们根本不敢迎战身前这帮凶残的贼寇,反而是扔下了手中的刀剑,拼命地往堡内夺命狂奔。 “杀进雷家堡,银子论秤分!给老子杀呀!”李兴之此刻是豪情万丈,提着刀跟在那群丧胆的家兵后面狂追猛打。 杨彪等人此刻也没有了恐惧,他们的眼中一个个散发出兴奋的光芒,跟着李兴之后面蜂拥而上,呼喊追杀正在逃窜的家兵。 堡门处的变故显然惊动了堡内的佃户,那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雷家堡已经被贼寇攻破了。 没有人敢于出门抵抗,一个个抱着婆娘和孩子在颤抖,他们甚至不敢去关死大门,这刻他们只有恐惧。 连续砍翻了几个逃跑的家兵后,李兴之等人就是在钱安宁的带领下直扑雷家别院。 显而易见,雷家堡被贼寇攻破的消息,雷府已经收到了消息,但是在恐慌中没有人敢于反抗,府内的下人们早已是跑的精光,只剩下雷之先的妾室张氏和周氏躲在佛堂里瑟瑟发抖。 当然李兴之根本不会为难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在一脚踹翻了看着周氏两眼放光蠢蠢欲动的杨彪后,钱安宁已经打开了雷家的府库。 府库的银子显然比女人有吸引力,看着那成堆成堆的银两,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一个个两眼放光,嘴角边淌满了哈喇子。 “装车,全部装着,银子、粮食还有武器老子要全部运走。” 李兴之也很震惊,库房内不光有银子和粮食居然还有数支鸟铳以及几箱药子。 “李哥儿,咱们只有这几个人,如何带的走这么多物资。”王忠疑惑地问了一句。 “呵呵,刀在手,跟我走!你带上几个人在堡内宣扬,本头领现在开仓放粮放银子,每户一石粮食五两银子,要是有青壮想要跟咱们走的则发二十两安家银子。”李兴之可不愁拉不到人手,有粮食,有银子还有刀把子,还怕没有人跟自己落草吗? 第七章财帛动人心 “铛、铛、铛……!” “雷家堡的父老乡亲们听着,我们也是高阳人,咱们破了雷家堡,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绝不会滥杀无辜,现在我们头领有令,让你们去雷家大院门口取银子和粮食,每户一石粮,五两银子,童叟无欺。” 王忠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面破锣,一边敲一边不停地嚷嚷。 “分银子还有粮食?”雷家的佃户们听傻了,贼寇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不会是诓咱们出去吧?可是他们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要啊,要是想杀我们,直接冲进来就行了。 终于在银子和粮食的诱惑下,有胆大的佃户就壮着胆子拿着家什战战兢兢地走向了雷家大院。 刚才的贼寇确实没有说谎,贼寇果然正在发放钱粮,那领头的贼寇甚至亲自将称好的粮食拎到了自己的面前。 当有佃户喜气洋洋地扛着刚领的钱粮回家时,雷家堡沸腾了,没有人在乎能不能保住领到的钱粮,他们只在乎眼前看到的东西,剩余的两百多家佃户纷纷冲出家门,向着雷家大院涌去。 好人呀!这些好汉真是活菩萨在世呀!有了这粮食,秋耕的种子咱们就能保住了。 李兴之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看着面前越聚越多的人群就是洪声说道:“诸位乡亲父老,某家不是什么山贼土匪,某家乃是高阳李兴之,今天破了雷家堡就是为了让乡亲们有口饭吃,但是你们拿了钱粮,明天官军一到,这钱粮你们保的住吗?” 佃户们傻眼了,是呀出了这么大的事,明天官府肯定会来盘查呀,到时候这钱粮不还得交上去,要是官府再判你个通贼之罪,那这身家性命就完了。 “乡亲们今年年辰不好,地里根本刨不出几颗粮食,要是这粮食交出去,你们还有活路吗?雷氏兄弟残暴不仁,在咱们高阳横征暴敛,你们说说这些年咱们高阳被他们兄弟逼的破家灭门的还少吗?你们要是相信李某,就带着雷家的钱粮跟李某落草,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了大家。”李兴之再度开口。 “落草?那不是做贼寇?这可是要杀头的。”佃户们看着眼前成堆的钱粮,不由地窃窃私语起来。 李兴之又洪声说道:“当然,李某也不会逼迫你们,可是雷之先已经被某家杀了,明天雷之渤必然震怒,你们留在这雷家堡岂不是等死?” “不就是落草吗?落草为寇总比饿死强,我们愿意跟着李头领。”这么多佃户中总有些胆大的,在权衡了利害关系后,就是有二三十个没有妻小的佃户嚷嚷了起来。 李兴之笑道:“好!你们放心,跟了李某,以后就是自家兄弟,李某断不会亏待你们,你们先去准备车马,将钱粮装车,咱们今晚就离开这里。” 有人带了头,又听到李兴之当夜就要离开,有不少佃户们再也抵挡不住钱粮的诱惑,纷纷鼓噪起来,“我们愿意随李头领落草。” 李兴之笑了,所谓财帛动人心,佃户们同意入伙,这本就是他的意料之中的事。 雷家堡一共只有两百多户佃户,由于辫子兵经常突入京畿,抢掠人口,所以有不少人根本没有家室。 最终主动要求跟随李兴之落草的佃户有一百六十六人,这一百六十六人中青壮有九十九人,剩下的则是他们的家小。 那些不愿意落草的佃户,李兴之也没有为难他们,粮食银子照样发放,至于他们是留在雷家堡还是投奔别处,李兴之也顾不上了。 雷家堡内十余辆运粮的骡车被驱赶到了前院,归附的佃户们则是卖力地将粮食和银子装车,杨彪则带着数十个老弱妇孺在堡内搜寻,将堡内散落的武器和家中的生活必须品收拢起来,雷之先的管家钱安宁则是举着火把清点已经上车的钱粮和器械。 当启明星在东方升起的时候,李兴之知道自己要走了,否则根本来不及撤到马棚淀一带,抬头下令道:“都住手,不要装了,咱们现在就走,剩下的粮食咱们不要了,现在就去马棚淀!” “什么?”正在装车的佃户和王忠等人懵住了,这还有近百石粮食呢,不带走,那不是糟践人吗? 钱安宁已经完全进入了狗头军师的角色,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兴之一眼,犹豫地问道:“李头领,咱们这两百多号兄弟,每天要消耗多少粮食,剩下的起码够大家支撑几个月了。” 李兴之断然否定了钱安宁的意见,下令道:“不行,现在就走,必须要在天亮之前赶到马棚淀,不然明天县里肯定会出兵征剿,到时候咱们什么也得不到,通知所有人赶快撤离。” 凭借昨天截杀雷之先和攻破雷家堡的威望,王忠等人皆是大声领命,一个个拔刀怒喝:“听李哥的话,现在就撤。” 新附的佃户哪里敢反对,一个个不舍地看着剩余的粮食无奈地驱赶着骡车开始起行。 马棚淀距离雷家堡并不远,过了辰时,李兴之一行就抵达了马棚淀附近的大教台一带,这也是李兴之选择的临时窝点,原因就是这里有一座方圆数里的小山连接马棚淀,若是高阳县派兵征剿自己也能进退有度。 “将钱粮运上山,大家饱餐一顿,然后就进山。”李兴之大手一挥,就是招呼众人进山。 由于地处华北平原,这山也不算陡峭,只有二十余丈,此前李兴之和王忠等人已经勘察过地形了,山麓上本就有一处破损的寨子,只需要自己等人将寨子修缮一番便能进驻,王忠的婆娘昨晚就是在这寨子里过夜的,至于这寨子的原主人,李兴之也不想去问,他只知道这寨子从此姓李了。 在众人埋锅造饭的同时,钱安宁就贼兮兮地走了过来:“李头领,这次咱们攻破雷家堡的缴获小人已经点算的一清二楚,去掉发下去的,还有没带走的钱粮,一共收缴银五千八百两,粮食大致有两百五六十石,刀矛七十把,还有鸟铳七支加二百多斤药子。” “好!你且命人将物资存入后营,药子和鸟铳务必妥善保管,待大伙吃饱喝足了再说,钱先生通晓文墨,李某以后还得倚重先生呀。”李兴之说完之后便从身上摸出了一锭五两左右的银元宝抛给了钱安宁。 钱安宁一脸喜色地接过银子,不停地作揖称谢,心中则是暗自骂娘,要不是你这狗日的,咱能上山落草吗? 第八章兵不够,流民凑 “老子们的队伍才开张,拢共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虽然连续的厮杀令众人都很疲劳,但是这会李兴之和王忠等人根本没有睡意,巨大的收获令他们皆是心神激荡。 在钱安宁安排佃户们修缮寨子的同时,李兴之就是把王忠、杨彪等人以及雷家的三个护卫召集了过来,他决定趁热打铁,先将自己手头的这点人马整顿一番。 杨彪身旁的一个地痞就是说道:“李哥,您尽管吩咐,谁要是敢说半个不字老子活劈了他。” 李兴之抬眼看去正是手下地痞中的另一个头目陈武,再看向王忠和杨彪等人,见他们亦是满脸赞同之色,所以当即说道:“所谓不成规矩,不成方圆,咱们虽然落了草,做了贼,但是谁要是敢侵害百姓,某家的刀子可不认人。” 杨彪撇了撇嘴说道:“这不就是水浒里的替天行道吗,我们晓得,只不过没有女人,兄弟们窝在这山上岂不是要被憋死?” “就是,就是,不害百姓,咱们得了银子去半掩门总行吧!”剩余的地痞无赖包括那三个护卫皆是开始起哄。 李兴之莞尔一笑:“瞧你们那点出息,等咱们将来做大了,还愁没有女人吗?只怕到时候你们扛不住。” 女人和酒乃是男人之间促进交流的最佳纽带,新投的雷家护卫李睿就是笑了起来:“头领莫要看不起咱们兄弟,就是十个八个兄弟们也抗的住。”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李兴之待众人笑过之后,就是正色道:“高阳地处平原,本来不适合咱们落草,所以咱们必须将手头的人马整编训练好,到时候官兵进剿,咱们也能应付。” “李哥儿,你办法多,你说怎么训练整编,咱们都听你的。”王忠和众人纷纷表态。 李兴之略一沉吟就是说道:“好!咱们也就这点人手,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依我之见,就分成前营和后营好了,前营负责打战,后营负责咱们的粮食补给。” “前营由我亲统,杨彪为副统领,王忠负责练兵,陈武你负责巡哨,至于后营,就由李睿你和钱安宁负责,你们看怎么样?” 李兴之这样分配是有所考量的,杨彪虽然武力不行,但是脑子灵活,而且那帮地痞无赖以前就是杨彪的手下,让他做副头领,这正是题中应有之义,而令王忠训练青壮,也是发挥他作为少林弃徒的余热,而让李睿和钱安宁负责后营则是安抚之意。 王忠对李兴之的安排无所谓,杨彪却是大喜,他本以为这二当家肯定是王忠的,想不到李兴之居然给了自己,当下指天画地,拍着胸口向李兴之表达了忠心。 李兴之又令钱安宁取来银子,昨天凡是参与攻破雷家堡的人,每人纹银五十两,并表示他自己一分不取,其余的银两则全部充作山寨的用度。 众人哪里会有意见,这年头五十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了,足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数年之用,说句不好听的这五十两银子够他们嫖两年了。 与此同时,高阳县令雷之渤也收到了雷家堡被贼寇攻破,自己兄弟雷之先被贼寇杀了的消息。 看着面前跪着不敢起身的家兵,雷之渤犹自不信,连声问道:“咱们雷家堡墙坚固,又有数十个家兵,怎么可能被贼寇攻破?本县地处京畿,哪里来的这么多贼寇?” 那逃回来的家兵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不是贼寇,小的依稀瞧见正是咱们高阳的几个破落户,带头的是李兴之和城南武馆的王忠,他们利用二老爷诈开了堡门,小的们根本毫无提备,当场就有十几个兄弟被砍杀,雷头领也被李兴之砍死,黑夜之中,咱们又不知他们虚实,遂被贼寇突入堡内。” “混账!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他们居然敢破堡杀人,这是造反,你且去将本县守备黄文昌请过来,本官要和他商议如何剿了这帮反贼。 不需要家兵传令,雷之先被杀,雷家堡被破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高阳城,这会城中都已经传遍了,那个心狠手辣的雷阎王被李老实家的儿子李兴之做了的消息。 高阳守备黄文昌自然也得到了这个骇人的消息,他既然是地方上的最高军事长官,辖区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敢怠慢,这会已经急匆匆地进了县衙,想和雷之渤商议对策。 熟料他刚刚坐定,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雷之渤却开口说道:“李兴之贼胆滔天,昨日居然午夜行凶,破了雷之先别院,杀死数十人,将院中钱粮抢掠一空,黄守备守土有责,本县以为当速点兵马将此贼剿除,否则一旦坐大,祸乱京畿,那圣上可是要震怒呀!” 黄文昌听到雷之渤让他出兵剿除李兴之也懵了,他手里哪有兵?虽说他向兵部报备了六百兵,其实他手中连三百兵都没有,其余的兵额全是他为了吃空饷向朝廷虚报的。 所以他只得无奈地推诿道:“大人,非是末将不欲剿贼,只是雷家堡末将也是去过的,光是堡内的家兵和佃户就有数百人,尚且不是贼寇的对手,末将去的话恐怕也不一定能稳操胜券呀,依末将之见,不如行文保定府,请求府里出兵征剿。” “不成,若是行文保定府,这一来回要浪费多少时间,要是李逆再破几个村寨,一旦朝廷震怒,你我担待的起吗。” 雷之渤乃是高阳县令,黄文昌和他手里的兵到底是什么货色,他是一清二楚的,但是据家兵回报,李兴之手中也只不过数十人,按他的想法,就是高阳的守备军再渣,以十倍的兵力去征剿李兴之应该是有胜算的。 “这?如此末将便回去点兵!”明朝以文御武,黄文昌不敢抗命,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出了县衙不远,黄文昌师爷李有才就匆忙迎了上来急忙问道:“东家,县尊大人怎么说?” 黄文昌恨恨地说道:“他自己兄弟死了,钱粮被李兴之那个狗日的抢了,现在却责成老子替他报仇,老子要是出兵的话,说不得马上就会东窗事发。” 李有才心知黄文昌说的是什么,眼珠一转就是说道:“东家莫急,兵部每三年勘合一次兵员,咱们不都是将城中的流民和乞丐拖上校场凑数吗,依学生之见不如征发些流民凑数,到时候在城外溜达两圈,再借用他们的人头向朝廷请赏,那不是两全其美。” 第九章本头领要迎战 黄文昌闻言大喜,李有才的法子可是三全其美了,既应付了雷之渤,自己又能借流民的人头向请功,而且还能骗到部分抚恤银子,事不宜迟,他当即命令自己手下的百户官张达和李有才去收拢流民。 时下关中河南大旱,两省无数的百姓拖家带口到处乞讨,便是高阳这京畿之地亦有数以千计的流民。 为了维持这些流民的生命,已经致仕七年的阁老孙承宗拿出了府中所有的存粮,并发动高阳的富绅捐粮捐物以救济这些苦难中的百姓,即便是如此,这些流民每日也不过只能得到两碗稀粥而已。 流民主要聚集在高阳西城外的棚户区附近,一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只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城门方向,等待着维持他们生命的施粥车辆的到来。 收拢这些流民其实很简单,只要能给他们一口吃的就成,再说如果不给他们吃的,他们有力气出城吗? 张达和李有才带着十几个兵来的棚户区后,轻蔑地看了那些倚在墙根不敢行动的流民们一眼就是说道:“你们这些人给老子听着,咱们高阳守备大人是菩萨心肠,看不得百姓受苦,所以今天给你们准备了馍馍,不过名额有限,只选五百男丁,你们要是能走的动路的就给老子站好,老子来选人,吃完了跟老子走,下顿还有。” 说完就令手下的士卒抬出了几框刚刚蒸好的黑面馍馍。 张达将遮挡在框上的笼布一把揭开,无数的流民的眼中顿时露出了强烈的光芒,男丁们挣扎着爬了起来,尽力地稳住身体,想要自己能被这些个明军看中。 矮子里面拔高的,很快张达和李有才就挑选了五百左右看上去还有点力气的流民,带着他们扬长而去,没有被选中的流民只得失望地瘫倒在墙根处,等待着施粥的骡车。 李有才和张达挑选流民的时候,黄文昌也没闲着,他虽没有上过战场,但是知己知彼的道理还是懂的,却是派人乔装前往雷家堡一带打探消息,想要摸清李兴之的去向,到时候自己对上面也好有个交代,再说了不打探清楚李兴之那帮杀才的具体位置,自己要是真撞上的话可怎么办? 正当他得意洋洋,以为万无一失之时,高阳县令雷之渤却是带着人进了守备衙门,不等黄文昌叙礼就是问道:“黄守备,出城剿贼事宜可曾办理妥当?” 黄文昌连忙起身拱手道:“县尊,末将正在整点兵马,同时派出了哨骑打探贼人动向,只不过所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末将这么多人出征,县里总得拨给点粮草,征发些民夫吧!”说完就喝令左右的侍女奉茶。 雷之渤大手一挥:“钱粮方面,黄守备但可放心,本县已经着人筹措,至于民夫就不必征发了,据雷家堡逃回来的护院回报,李逆就躲在马棚淀大教台一带,距离高阳不过三十余里,本县会命人将钱粮送到雷家堡,黄守备明天可能出的了兵?”说完眼睛就是死死地盯着黄文昌。 黄文昌傻了,心中不断地骂娘,你这狗日的李兴之得了银子不赶紧跑,居然就窝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这根本没把本守备放在眼里呀,好吧,算你狠,就算你不把本守备放在眼里,这保定府可是有三千多驻防军马,要是府里出兵征剿的话,你能逃的了?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讲的,看着雷之渤眼中那摄人的光芒,黄文昌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县尊容禀,出兵剿贼兹事体大,卑职手下的军马久不堪战,可否宽限两日,待卑职稍加训练,再行征剿。” 雷之渤也知道黄文昌说的是实情,这帮兵油子,若不整训一番,根本上不了战场,只得无奈地问道:“那黄守备需要几日?” 黄文昌犹犹豫豫地说道:“县尊,卑职以为需要三……五日。” 雷之渤正色道:“好,三日之后黄守备便出兵剿贼,本官再着县衙的护院头领雷闯带着本官的护卫随行,务必一举剿灭李逆,稳定高阳,以报圣上隆恩。” “什么?老子说的可是五日,怎地到了你口中只剩下三日了。”黄文昌暗骂了一句,没奈何只得躬身领命,他知道有雷闯跟随,自己肯定是做不得假了,这贼寇不剿也得剿了,当下辞了雷之渤前往军营整顿兵马和新收拢的流民。 对于高阳县准备出兵进剿之事,李兴之虽然没有收到消息,但是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猜到县里肯定会出兵。 自己等人逃到马棚淀肯定瞒不住官军的,无他,就是那十几辆大车留下的痕迹也会把官军吸引过来。 和官军见阵,李兴之也没底,官军再渣,那也是正规军,自己手下这一帮地痞和佃户组织起来的队伍能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自己却不得不打,而且还必须打赢,因为还有两个月不到,那些穷凶极恶的辫子兵就会杀入高阳,将这里变成鬼域,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地壮大自己的实力,以抵抗那些灭绝人性的畜牲。 故此在众人休整完毕之后,李兴之即将王忠等人召集了起来,商议如何应对官军进剿事宜。 杨彪进言道:“李哥,怕啥,高阳的官军不过几百人,咱们这山头方圆数里,而能进山的道路不过三条,咱们只要据险而守,官军上来,咱们就是用木头和石头随便扔扔也能挡住他们了。” 陈武、李睿等人也附和道:“杨头领说的对,咱们守在山上,官兵人再多还能拿咱们怎么样?李哥您放心吧,回头我们就去让小的们将道路挖开,再设置一些路障,官军休想上山。” 李兴之沉吟了一下说道:“咱们可以在山上设防,要是官军也学咱们,在路口处建寨设垒怎么办?依我之见不如出山迎战。” 王忠等人惊住了,就这百十号人能敌的过数倍的官军? 李兴之笑道:“官军虽然人多,咱们又不和他们正面接阵,就效仿咱们此前伏击雷之先那样,分成数队轮流骚扰他们,不断地消耗他们的人马,等到官军疲劳不堪的时候,咱们再全力一击,必可战而胜之。” 李兴之的策略很简单,其实就是后世的游击战,这样既能在战斗中提升士卒的士气,又能最大程度地保存已方的有生力量。 第十章守备大人威武 这个时代打游击战,最好的武器莫过于长弓和火铳,幸运的是这次攻取雷家堡缴获了七支鸟铳,还有三十把长弓,加上已方原有的几把猎弓,足够武装四十名远程兵了。 鸟铳的操作并不繁琐,也就是将药子倒入铳膛,然后压上火门,装上铅子最后在药池中再倒入药子,将火绳固定到药池即可。 前营并没有人会使用这种武器,李兴之虽然也不太了解古代的鸟铳,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种鸟铳的原理还是懂的,经过一番摸索,李兴之成功地射出了第一发铳子,在一旁观摩的几个小头目也好奇,纷纷有样学样,没多长时间就学会了操作方法,剩下的就是如何瞄准射击了,这个却也不难,鸟铳上本有准星,照着打就是。 鸟铳操作简单,可惜只有七把,李兴之不可能就凭七支火铳去袭击大队的明军,所以弓箭兵才是目前游击战的决定性力量。 不要以为射箭很简单,只要能将箭射出去就成,其实射箭必须眼疾手快,而且步伐和手臂的协调性要非常好,李兴之对这个确实不懂,但是后营头领李睿却是比较精通。 他建议从前营挑选三十名力气大、眼力好的士卒由他进行突击训练,李兴之自然是无有不许,便着杨彪和李睿在前营选人,虽然是临阵磨枪,但是总比什么都不会好吧。 前营进行训练的同时,李兴之又令钱安宁带后营的人手在进山的路口布置路障,挖掘壕沟,以防万一挡不住官军也好有个退路。 诸事安排妥当后,李兴之便带着陈武等人下了山寻找可以伏击的地点,并派哨探前往高阳打探官军的动向,以防被官军打个措手不及。 最终李兴之选择了在良村和石氏一带的官道作为伏击的地点,原因就是这里靠近马棚淀,草木丛生,而且还有几处树林,藏几十个人根本没问题,而且现在正是六月份,更不虞官军火攻。 得天时、据地利,李兴之缺乏的就是人和,毕竟前营的士卒一天前还是在地里刨食的佃户,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官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烂。 事实上这次进剿的官军确实烂,而且是烂透了,黄文昌手下的这两百八十多军马,真正能打的也只有二十几个黄府的家丁,其他人的根本没有接受过训练,平时不过是黄家的佃户而已,加上刚刚收拢的那些流民,根本毫无战斗力可言,说实话和李兴之相比也就是人数上碾压了。 两天时间能干什么事?黄文昌只做了三件事,第一就是给收拢的五百流民加餐换装,不养好体力不行呀,要不然怎么能够走到大教台,第二就是进行了简单的队列训练和突刺训练,第三件就是给自己的那二百多兵发银子,每人一两,童叟无欺。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在雷之渤的催促下,黄文昌在高阳誓师出征,手下的军马只留了百余人驻守县城,其余的全部出动,加上雷闯的护院总兵力七百余人在高阳北城摆开了阵势。 高阳县令雷之渤亲自出城送行,看着官军那还算整齐的队列,雷之渤就是对着黄文昌拱手躬身行礼道:“将军有此雄兵,必能一举剿除李逆,护我高阳百姓,本官这里替高阳百姓谢过将军了。” 说罢又命人取来壮行酒,亲自端到黄文昌面前说道:“将军且饮此酒,以壮行色,军马所需的钱粮,本县稍后就送至雷家堡,待将军剿除李逆,本县必上报保定府,以宣将军之虎威。” 黄文昌连忙半跪于地行军礼道:“末将多谢县尊大人抬爱,此战必定一举剿除李逆。” 说罢起身将酒一饮而尽,然后猛地将酒碗摔碎于地,接着翻身上马,对着围观的百姓抱拳行礼道:“如此某家就去了,诸位乡亲且在高阳静侯某家的好消息。” 围观的百姓哪里看过如此场面,一个个欢呼叫好,悦来酒楼的老板王富贵此时的嗓子都喊哑了,对着身侧的一个熟人说道:“我等活了这四十年,何时见过如此场面,我高阳有如此多的精兵强将,还会惧怕李兴之那个贼头吗?” 那熟人也是喜笑颜开地说道:“贼寇就是贼寇,李自成、张献忠那帮人闹的那么凶,还不是被官军剿了,李兴之能有几个人,如何是我高阳大军的对手?” 黄文昌端坐在马上,手中那青龙偃月刀舞的如同风车一般,然后就是猛地一挥,大喝道:“全军开拔。” 守备大人的武勇令围观的百姓更是惊呼连连,那大刀看上去可是镔铁所制,怕不有数十斤重,咱们提都不一定能提的起来,可是守备大人却举重若轻,直如拿根扁担似的,想来那李兴之虽然悍勇,定然不会是都司大人的对手了。 旌旗猎猎,马蹄滚滚,七百余官军沿着潴龙河一路向北前进,直扑马棚淀而来。 官军大举进剿的消息显然瞒不过李兴之等人,王忠等人闻得官军竟然有七八百人均是色变,认为敌众我寡,悬殊太大,莫如退守李家山,凭借地利的优势抵抗官军。 李家山是李兴之率众进山之后改的名字,在他看来,既然是自己手上的地盘那就得跟自己姓了。 李兴之断然否定了诸人的提议,认为官军虽众,但是已方人少,只需沿途地袭扰,必然能令他们疲于奔命,然后根据形势再作计较。 擒获雷之先,破了雷家堡,显然提升了李兴之的威望,杨彪和陈武等人再不迟疑,反正先打了再说,打不过再撤又不是来不及。 黄文昌率军一路前行,很快就抵达了雷家堡,然而他却命令全军先行埋锅造饭,休整半个时辰再行出发。 雷闯懵了,兵书他虽然没看过,兵贵神速的道理还是懂的,现在大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要休整吃饭,这算什么事?便上前询问。 黄文昌却是怒道:“本将行事岂是尔等所能预料,大军出征,贼寇必遣哨探打探消息,本将这是欲擒故纵也。” 雷闯不再多言,他虽然奉命监视黄文昌出兵,但是根本没有权利干涉黄文昌如何用兵,左右今天就是抵达大教台也不一定能发起攻势。 第十一章伏击 官军休整之后再度起行,黄文昌虽然未经战阵,但是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从雷家堡至大教台一带由于距离县城稍远,加上建奴屡次袭扰,现在是越发的荒凉,草木从生,树林密布,肯定是要防备李贼设伏了。 所以黄文昌便将手下的兵马分成了两队,由百户官张达统领五十名官军和一百五十余流民作为前队,负责沿途搜索贼寇可能的埋伏,自己则和雷闯亲统大队跟在张达身后,如此两军可以互相呼应,就算贼寇真有埋伏他也不怕。 黄文昌的部署显然得到了雷闯的认同,看着横刀纵马的黄文昌,雷闯就是连提了两下马缰,赶了上来恭维道:“守备大人不仅武勇了得,行军方略也是颇合兵家之道,雷某佩服。” 黄文昌心中骂娘,要不是你们雷家遭了贼,老子又何必受这种罪,剿贼、剿贼,这贼是这么好剿的吗?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那五百个流民不过是自己充门面的,真正算兵的只不过是自己带过来的近两百士卒,而且这两百士卒也是没经过战阵的大爷兵。 就凭这样的军马能敌得过贼寇?现在他唯一的指望就是李兴之那个狗贼不知道自己的虚实,见自己人多势众,早点带人跑路,这样自己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师复命了。 自己出师之时大造声势,又在雷家堡休整了大半个时辰,就是为了给贼寇们留下足够的跑路时间而已。 当然这些话他是万万不可能说出来的,却是叹道:“雷头领缪赞了,想我黄家也是将门世家,黄某自幼也是勤学武艺,苦读兵书,想着将来能替圣上征战四方,博个封妻荫子,只可惜我高阳地处京畿,黄某也是报国无门啊!” 雷闯笑着继续恭维道:“凭着守备大人的虎威,贼寇哪里是大人的对手?这次要是守备大人剿了李逆,那必然会名传府城,县尊再据实上奏的话,想来守备大人平步青云之日不远矣。” 黄文昌抚须大笑,手中青龙偃月刀猛地一招怒喝道:“通知张百户,前面就是良村,让其小心搜寻,万不可中了贼寇的伏兵之计。” “喏!” 身旁的一个传令兵应声领命,纵马就往前赶了过去,一边打马疾行,一边不停地呼喝:“大人有令,前军慢行,务必小心搜寻,以防贼寇设伏。” 黄文昌再看时,正是自己的本家侄子黄虎,顾谓身侧的李有才说道:“黄虎这小子不错,是个有眼色的,回头本将便提拔他做个小旗,这人呀还是自家人用的稳当……。” 其实不用黄文昌传令,前队的张达早就调派了一什的士卒在官道附近的树林中搜索前进。 时下正值六月上旬,树林中草木茂密,荆棘遍布,搜查的十个明军士卒一边挥刀劈砍那些挡在身前的树枝杂草,一边不停地埋怨。 领队的小旗周正不断地安抚道:“张大人说了,咱们五个小旗轮流搜索,到了良村就换人,兄弟们快点,还有半里路而已……!” 说完就劈断了挡在身前的一棵不足三尺的小树,正待招呼手下的士卒前进的时候,身前却出现一群服色各异的贼寇,一个个张弓搭箭,那领头的贼寇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正戏谑地看着自己。 “有……贼……!” 周正惊的魂飞魄散,那“寇”还没来的及说出口,就被追上来的李兴之一刀砍翻。 其余的几个明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吓懵了,直到周正身死,方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扭头就跑。 “给老子射!”李兴之狂吼着扑向了另一个明军。 “呯、呯、呯!” 几个鸟铳手同时开火,顿时又有三个明军中铳倒地,而新编的弓箭手却是战战兢兢,一箭未发,脸色苍白,头上布满了汗珠。 这些几天前还在地里刨食的佃户们根本不敢举箭杀人,毕竟面前夺命狂奔的明军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呀! 李兴之提刀上前,一刀将一个犹自挣扎的明军伤兵枭了首级,再次怒喝起来:“给老子射!” 看着头领那狰狞的面容和那滴血的长刀,新编的弓箭手们更是恐惧,有几个胆小的居然抛下了手中的长弓,扭头就想逃跑。 李睿弃铳抽刀,朝着弓箭手们逼了过来,“快射,我们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上李家山,抢走我们的粮食,而我们的家小也会被他们屠戮,如果你们不动手,老子就先杀了你们,快射!” 极度恐慌的弓箭手终于顶不住这巨大的压力,重新张弓搭箭,紧闭着双眼射出了他们平生第一支箭矢。 结果显而易见,逃出去的五个明军士卒只有一个倒霉蛋被箭矢射中,其余的已经跑出了数十步远。 李兴之可不管他们射中了没有,能射出第一支箭矢就能射出第二支,强兵不是一日可练成的,而是要经过血与火的考验的,岳武穆也曾说过,上了战场,拿得住枪,口中有唾,就是好兵,刚才这群新兵蛋子能握的住弓已经算不错了。 “我们撤!官军马上就要来了!”李兴之没有让他们进行第二轮攻击,因为这些初上战场的士兵根本来不及重新装填药子和箭矢。 树林中铳响的时候,张达就知道周正他们遭遇了贼寇的伏兵了,可是他根本无力支援,因为他手头的两百人就有一百五十个是流民,而贼寇埋伏在树林之中,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虚实,只得一边命人接应周正,一边向后队的黄文昌报急。 很快。 残余的几个明军士卒就连滚带爬地跑上了官道,一边飞奔一边不停地呼喊着:“张百户,不好了,树林里有贼寇,很多的贼寇,周头被他们杀了!” 张达大惊失色,连忙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几个士卒心慌意乱,有的说是五六十个,有的说是一两百个,其中一个士卒更是指天画地地表示树林中密密麻麻全是贼寇。 张达懵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转身向后队跑去,想要请示守备大人到底如何应对。 第十二章进退两难 树林中的铳声,显然引起了高阳守备黄文昌的注意,等到前队传来贼寇在树林设伏的消息后,黄文昌懵了,自己拖延了数日,又是誓师,又是休整,合着你李兴之完全没当回事呀,这是根本没将本守备这七百大军放在眼里呀。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何况是堂堂的守备老爷,要是自己被贼寇的埋伏吓的不敢进兵,以后回了高阳自己还怎么做人? 看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张达,黄文昌就是怒道:“张百户,本将再拨两百兵与你,务必要将贼寇给本将驱赶出来。” 张达听懵了,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开口说道:“黄守备,非是末将不愿意呀,只是逃回来的士卒禀报,贼寇人多势众足有五六百人呀!” “混账,李逆哪里来的这么多人,雷家堡的佃户就算全被他裹挟,能上战场的都不会超过两百人,你若是逡巡不前的话,本将的军法可不认人。” 看着怒不可遏的黄文昌,张达只得领命,在大队中挑选了两百人,匆匆而去。 和李兴之手下的佃户一样,流民们也没有上过战场,人是有共性的,由流民组成的明军根本不敢进入树林,刚才鸟铳声和明军的惨叫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这树林中埋伏着凶残的贼寇。 “进者生,不进者死!”面对逡巡不前的流民,张达亲自操刀上前随手砍翻了一个面色苍白的流民,其余的明军也是刀矛齐举,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在生死之前,流民们只得壮着胆子缓缓走进了那恐怖的树林,然而无论他们如何搜索,树林中除了那几具明军士卒的尸体,根本没有任何贼寇的踪迹。 “让这帮可恶的老鼠跑了!”张达恨恨地砍断了一段树枝,无奈地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没有任何发现的明军只得再次向大教台一带进军,这次黄文昌再没有借故拖延,而是令全军加速前进,因为只要过了良村和石氏这数里的官道,便可抵达大教台,如此那些贼寇就再无偷袭的可能。 原因就是大教台本是北宋时期宋军驯养战马的马场,那里地势平坦,方圆数里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树林。 李兴之等的就是这个,他从树林撤退时只不过退了一里路,官道上明军的动向根本瞒不过他,加上他人马不多只有四十余人,随时随地便可重新设伏。 看着官道上越来越近的明军,李兴之再度下达攻击的命令,有过一次经验的弓箭手,这次的射击效果明显比前者要好了许多,加上明军猥集于官道,弓箭手们只需要将箭枝射上官道,那肯定会就不会落空。 只第一轮射击,便有十余个明军中箭受伤,甚至有三人被射中要害当场身亡。 黄文昌知道自己若是派人搜林的话,必然是一无所获,只得无奈地下令道:“举盾,刀盾手全部集中到树林那一侧,给本将护住大队,全速前进,抵达大教台咱们就安全了。” 李有才心中一惊,走到黄文昌面前说道:“东家,咱们的粮草囤集在雷家堡那边,这贼寇若是效仿曹孟德来个火烧乌巢,那可是如何是好?” 黄文昌偷眼看了下雷闯,见他正在后队整顿护院,就是哂笑道:“烧了雷家堡,咱们没有粮草,正好退军,此前出征之时,本将可是问雷之渤要过民夫的,那战败的责任,便和咱们毫无干系。” 李有才见黄文昌成竹在胸,便不再多言,只得跟随大队继续前进。 明军对本方的攻击置之不理,继续前进,这令李兴之很是诧异,其实这也是弓箭兵命中率不高,加上箭矢的伤害远不如刀矛导致的,但是这一次他本身就打着以战代练的主意,既然你们愿意当活靶子,那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仰射,弓箭手全部仰射,鸟铳手也给本头领射击,老子到要看看黄文昌能忍到什么时候。”李兴之冷笑地看着明军布下的盾阵就是下达了军令。 “呯、呯、呯!”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几个头目纷纷举铳射击,虽然只有七响但也吓得那些刀盾兵一个个缩首顿足,死死地将盾牌平举,不敢动弹,可是这时头顶上又落下了数十支箭矢,顿时又有十余人受伤,官道上又是一阵骚动。 前营的弓箭手并没有停止射击,他们一个个取箭引弓,再一次向官道上的明军倾泄着箭矢。 官道上由流民武装的明军这会已经恐慌起来,甚至有胆小的士卒开始向后阵退去,想要逃离这令人害怕的战场。 黄文昌愤怒到了极点,这次征剿李兴之,自己已经够退让了,可是你们却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粘了上来,想甩都甩不掉。 “张百户你带上咱们的弟兄尽快弹压新招的兵马,然后给本将去将可恶的贼寇驱赶出来。” “喏!” 张达躬身领命,转头一刀又砍翻了一个想要逃跑的士卒。 他也被这一连串的袭击弄的不厌其烦,心中仿佛憋了一把火在烧,眼中凶光毕露,手中的长刀一招,怒喝道:“全军给老子冲,有后退不前者杀无赦。” 十余个黄家家丁提着刀冲向了正在后退的明军,一阵疯狂地砍杀后,十余个想要逃走的明军被砍翻在地。 看着一地的尸体,新附的明军哪里还敢乱跑,被明军驱赶着冲向了树林。 “快退!” 看着明军冲下官道,李兴之断然下令。 其实不需要李兴之下令,看着密密麻麻的明军,弓箭手们根本不敢接战,互相招呼着转身就跑。 由于早有提备,前营撤退的速度很快,加之已方人少,逃跑也很方便,只数十个呼吸,就消失在密林当中。 看着空空如也的树林,张达欲哭无泪,这打的是什么仗?这李兴之太贼了吧!咱们一上官道,你就过来偷袭,咱们一追击,你丫的就跑的没影了,这要是再来回个几趟,自己还约束的住那帮流民? 一无所获的张达只得带着人返回了官道,连续两次的来回搜索,加上贼寇的不断袭扰,新附的明军这会早就没了心气,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跌坐在官道之上。 面对如此窘境,高阳守备黄文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自己出兵到现在,贼寇的边还没摸到,已方就伤亡了数十个人,这要是再走下去,鬼知道那天杀的李兴之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可是现在就退兵,自己怎么和雷之渤交待? 第十三章观兵不如贼 无可奈何地黄文昌只得将雷闯、张达和李有才等人召集了起来商议对策。 张达和雷闯皆是武夫,哪里有什么主意,李有才思索了一番就是说道:“东家,贼寇频繁骚扰,我军疲于奔命,将士们士气低落,依学生之见,不如退守雷家堡,再做计较。 未等李有才说完,雷闯就反对道:“不成,就此退兵的话,岂不是助长了贼寇的气焰,守备大人坐拥大兵,要是被几十个贼寇唬住,顿兵不前的话,县尊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吧!” 黄文昌和张达也对李有才的建议腹诽不已,自己等人虽然不想打,可是在高阳又是誓师,又是壮行酒,要是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就算上头不怪罪,自己等人哪还有脸面在高阳混下去。 然而他们自家人知自家事,现在军心已经不稳了,要是李逆再来袭扰几次的话,那帮流民说不得就会崩溃,到时候不要贼寇来攻,自己就败了。 黄文昌思索了一番就是说道:“官兵剿贼,天经地义,咱们既然出征了,那就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剿灭李逆,保我高阳百姓,只不过李逆狡诈如狐,频繁袭扰,雷头领既然奉命出征,那自然也要尽一份力吧!本将有意雷头领带所部人马在树林中攻击前进,本将再拨二百兵与你如何?” 雷之先被杀,雷家堡被破,雷闯自然深恨李兴之,而自己又极力主战,现在黄文昌有意自己上阵,自己如何能够反对。 李兴之不敢正面接战,只躲在树林中暗箭伤人,所以他估计贼寇的人马肯定不多,自己手下本有五十个护院,再加二百兵的话,在树林中攻击前进,想来问题不大,再者就是有什么问题,官道上还有官军主力呢。 雷闯略一沉吟,就大声领命:“好!李兴之的名声,雷某也早有耳闻,早就想会会他了,如此雷某便带队进林,某家到要称称李逆的斤两。” 黄文昌大喜过望,雷闯这个二愣子同意入林,若是胜了,自然是好,若是被李兴之那狗日的杀了,那自己便再无掣肘,随便编个理由便可退军。 诸人计议已定,黄文昌便着张达调拨两百新附的士卒,准备让他们跟随雷闯进林。 然而这会新附的明军早已是疲累不堪,哪里肯起行,张达只得又带着家丁提刀上来驱赶。 官道上喝骂声,踢打声,不绝于耳,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新附的明军好不容易在长刀的威胁下重新列队,只那阵型看上去却是散乱不堪。 树林中李兴之等人并没有走远,在明军退回官道后又转了过来,透过树木的缝隙,官道上的情形众人是看的一清二楚。 李睿看了会,就是疑惑地问道:“头领,这是官军?我看着还不如咱们那些佃户组成的前营。” 李兴之也在诧异,他虽然知道这个时候的明军已经烂透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高阳的驻军居然会如此不堪,仅仅两次小小的伏击,就将他们的胆气打没了。 怪不得李自成、张献忠那帮人每次被剿入深山,官军一退,立马就能攻州入县,再次聚集起数十万大军,这大明天下实在是从树根到枝叶全都烂透了。 想到这里,李兴之就是冷笑道:“呵呵,李睿你说的不错,依我观之,官兵不如贼也,现在官兵显然要入林,咱们先退到石氏汇合杨彪他们突袭官军,今天就破了黄文昌。” 李睿有些犹豫,进言道:“官军虽然不堪,但是人数实在太多了,咱们是不是再袭扰两次,晚上再发动袭击。” 李兴之冷笑道:“官军大队入林,这里草木丛生,咱们的弓箭手能射中他们吗?所以咱们不如退到石氏,趁官军上了官道整军之时,发动突击,以有心算无心,咱们又不是没有胜算。” 李睿也知道李兴之说的是实话,就凭刚刚编练的弓箭手,在这树林之中根本射不中官军的,反而会被他们发现已方的藏身之处,所以当即领命,招呼着弓箭手退往石氏。 从良村到石氏不过数里,官军进林之后,再也没有遇到贼寇的骚扰,雷闯等人自以为得计,遂督促着军马前进,只要赶到石氏一带,离开这片树林,那已方便可安然抵达大教台了。 明军大队进入树林后,由于林中俱是草木,又有诸多荆棘,士卒们本就是疲累不堪,现在更是苦不堪言,新附的明军一个个怨声载道,要不是雷闯以武力相逼,明军根本不愿意前进,好在这片树林不大,前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可透过树木的缝隙,看到黄文昌的将旗了。 “好了兄弟们,大家快出林,等上了官道,咱们休息一会,吃点干粮再赶路,等到了大教台咱们便安营扎寨,明天好好教训一下李兴之那狗日的。” 雷闯此时对李兴之的怨恨更大了,高阳城外那么多坞堡你抢谁不好?偏要抢雷家,害的老子大热天的吃这个苦。 新附的明军也是一个个庆幸不已,听了雷闯的命令后,发生喊就向官道上跌跌撞撞冲了过去。 熟料异变突生,“呯、呯、呯!”就是数声铳响,接着就是一阵箭雨袭来,正在跑向官道的明军根本不虞有他,便遭到了突然袭击,瞬间就倒下了十余人。 刚走出树林的明军顿时惊慌失措,又的吓得愣在当场,更多的却如惊弓之鸟般疯狂地向官道跑去,雷闯亦是大惊失色,急转头向铳响的方向看去。 一伙贼寇出现在他们侧翼,为首的正是李兴之。 “不好,是李逆!快和老子杀贼!”雷闯心中一惊,便欲呼喝着想要带人回头迎战,然而此时明军混乱不堪,就是他手下的护院也被乱军裹挟着到处乱窜。 “嗖、嗖、嗖!” 又一阵箭雨之后,李兴之提刀带着人直冲正混乱不堪的官军,直奔雷闯而来,挡在他身前的官军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不是落荒而逃,就是身死当场。 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官军看着浑身血污,状若魔神般的李兴之,哪里还敢接战,吓得扭头就跑。 雷闯犹自强撑着想要提刀上前。 “头领,军心已乱,事不可为,咱们还是撤把。”紧跟雷闯的两个亲信对视一眼,就是强拖着雷闯往官道退去。 第十四章兵败如山倒 李兴之可不管这么多,战场上四处逃窜的官军,正可锻炼他前营的胆气,其实这会他手下的士卒也是闭着眼睛往前冲的,真正提刀杀人的不过是跟随自己突破雷家堡的老班底。 说实话,谁都知道官军很渣,但是李兴之根本没有想到高阳的官军会如此不堪,两轮箭雨,自己突袭,只不过打死打伤了二三十人,官军居然就崩溃了。 这令他想起了历史上的柳河之战,天启五年,山海关总兵马世龙调集七千大军想要进攻只有一百战兵的耀州,然而建奴耀州守将屯布泰就是凭借一百战兵在官道两侧设伏,居然一举击溃了拥兵七千的明军,并趁势驱兵掩杀,阵斩明军主将鲁之甲,副将李承先。 现在自己有兵百余,而官军一路已经溃散,这可是天赐良机,只要驱赶溃军杀上官道,那黄文昌所部的官军那还不是任自己宰割吗? “兄弟们,杀呀,将他们全部驱赶上官道!”李兴之一边挥刀突击,一边呼喝着杨彪等人继续向前。 杨彪和李睿显然明白了李兴之的意图,当下带着三四十人从两翼配合着正在冲锋的李兴之驱赶着溃军向官道上的官军挤压了过去,至于那些落单的官军根本没有人理会,这时候他们的目标就是距离自己一里左右的黄文昌本部。 雷闯此时已经清醒过来了,然而他根本不敢回身去战,只得被乱军裹挟着拼命地跑,想要跑到那面能够拯救他们的将旗所在。 守备大人的武勇大家是有目共睹,官道上又有四百余官兵,只要跑上官道,自己就能摆脱身后那些凶残的贼寇。 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官道上正等待友军的明军人人侧目,官道下那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以及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令他们胆寒。 “快跑,贼寇杀过来了!”最先崩溃的正是那些临时收拢的流民,他们看着不断逼近的溃军吓得扭头就跑。 “败了,败了!” 人是有共性的,有人带了头,剩余的明军再也提不起勇气去迎战那些凶残的贼寇,一个个有样学样,跟着溃逃的流民身后一哄而散。 官道上,人挤着人,人压着人,每个人都想往前面冲,根本不在乎你是小旗还是总旗,只要挡住自己去路的都要将他推开,甚至有失去理智的官兵对着同伴挥起了刀子。 用刀砍,用矛刺,哪怕他刚才还跟自己说过话,这刻都必须将他推开,只为了给自己杀出一条活路。 “扑通、扑通!” 不断地有人被后面汹涌的人流挤压进了官道一侧的潴龙河,落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哭喊声,救命声,不绝于耳。 “这就败了?自己从出征到现在做了什么?怎地就败了?”黄文昌懵了,这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师爷李有才一把提住黄文昌的马缰,哭喊道:“东家,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黄文昌霍然惊觉,调转马头,就欲奔逃,可是身前到处是乱军,战马根本没法奔跑,在撞翻了几个挡在身前的官兵后,便再也跑不动了。 “黄守备,快下马,末将先护送您步行脱险。”就在黄文昌和李有才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张达带着二十余家丁冲了过来,对着身前的溃军就是一顿狂劈猛砍。 身后溃军的惨加声令前面的人群更加胆寒,直以为那些凶残的贼寇已经杀上了官道,在强烈的求生欲下,他们拼命地向前奔逃。 雷闯好不容易跑上官道,可是眼前的情况却令他心如死灰,因为他们根本无路可逃,身前是拥挤奔逃的官兵,身后是跪倒乞命的官军,自己的那些护院也夹杂在这乱军之中跪倒在贼寇面前。 “投降者免死,不投者死!”李兴之的长刀已经沾满了鲜血,他不想杀人,但是他不得不杀,他必须要让自己的前营见血,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为了拯救高阳城那数万百姓,便是将眼前的官军全部斩杀也是值得的。 李兴之提着长刀逼近了无路可逃的雷闯,浑身被鲜血染透的衣衫令雷闯和他的两个亲信分外紧张。 “降者生,不降者死!”李兴之再踏前一步,长刀缓缓指向了紧张的浑身颤抖的雷闯。 “我……李逆……雷某跟你拼了。”绝望中,雷闯猛然举刀,一个蹂身就朝着李兴之前胸砍去。 “……噗呲!” 看着中门大开的雷闯,李兴之轻蔑地一笑,雷闯显然已经乱了方寸,这一刀劈的毫无章法可言,一个侧身闪过了势如疯虎的雷闯,反手就是一刀,捅穿了雷闯的后背。 看着死的不能再死的雷闯,尚在坚持的十几个雷家护院哪里还敢支吾,吓得纷纷跪倒在李兴之的面前。 “跪者生!站者死!”杨彪和陈武此刻也是豪情万丈,当初自己当地痞的时候哪里敢想过能将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军踩在脚下。 李睿则是庆幸不已,李兴之越是能打,自己和家小的性命就越是稳当,要是官军胜了,那自己卖主从贼之事必然东窗事发。 跟随李兴之冲阵的前营士卒则是一个个充满了喜悦,虽然战场上那些官兵的尸体和无边的血腥味令他们害怕,但是既然击败了官兵,那自己得到的那些粮食和银子就能保住了。 看着越来越远的高阳守备大旗,李兴之知道自己很难再追上这次官军的主将黄文昌了,遂令杨彪和李睿立即打扫战场,准备先返回李家山。 一具具的尸体被降兵们拖到了一起,地上散落的刀矛弓枪也被收拢了起来,那些散落在官道上,插在尸体上的箭矢也被小心翼翼地拔了出来,甚至尸体上的衣服,鞋子,只要能带走的东西全部有序地堆积到了一起。 杨彪和李睿则是乐呵呵地牵来了一匹战马,谄媚地看着李兴之说道:“大当家的,咱们没擒住黄文昌,想不到却缴获了那怂货的战马,您是不是骑着看看这战马到底如何?” 李兴之打了个哈哈开口道:“先放着吧,你速派人通知后营的钱安宁,着其立即调辆大车过来,咱们先将缴获送回山寨,明天再去剿了黄文昌那个怂货。” “是!”杨彪和李睿拱手领命,转头就去整点缴获了,李兴之则看着黄文昌的战马有些头疼,自己哪里骑过战马,杨彪这货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看来得抽抽时间练练骑术了,要是在属下面前出了洋像,这大当家的威严何在? 第十五章掩败为胜 却说黄文昌和张达夺命狂奔,好容易脱离了战场,这才敢回头观望,发现并无贼寇追击,黄文昌心中稍安,便令手下的士卒将他的将旗树了起来,边走边退,好收拢溃军。 待官军退到良村后,黄文昌才堪堪收拢了一百七八十溃军,七百多人马未射一弓一铳就去了七成,这会他哪里还敢回雷家堡, 看到守备大人犹豫的神情,侥幸逃脱的李有才就凑了上来:“东家,雷闯他们好像落在贼寇手里了。” 黄文昌心知李有才这是话里有话,当下问道:“如今我军大败,雷头领又生死不知,不知李先生可有对策?” 李有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东家,依属下看来,既然雷闯他们没能逃脱,这里又全是东家的兵,莫如给他来个掩败为胜,说不得咱们还能得些抚恤银子。” 黄文昌有点诧异,七百多人被贼寇打的落荒而逃,只剩下两百不到的残兵败将,武器粮草也丢弃的七七八八,这如何掩败为胜,要是就这样返回县城,就是傻子都能看出自己被贼寇打败了。 在一旁的百户官张达也不明所以,遂上前问道:“李师爷,我军此战未有一分斩获,有损失了数百人马,这如何能瞒住雷之渤?” 李有才冷笑道:“今日我军进剿李逆,熟料贼寇狡诈,于石氏设伏,雷头领奋不顾身,挥刀迎敌,然贼军势众,箭矢如蝗,雷头领最终寡不敌众,不幸殉国,前军遂溃。” “李逆即驱溃军冲突我军本阵,幸有守备大人身先士卒,高呼“不能破贼寇,安有面目见高阳父老乎?”立斩大小贼首数人,李逆闻风而丧胆,贼寇惶惶而胆寒,我军趁机即进,贼寇大败亏输,纷纷亡命于山林,然天色渐晚,将士又连场厮杀,我军只得囤守拥城,再图后计,还请县尊大人体桖官军死伤甚重,多加抚恤,卑职若不破李逆,绝不收兵。” 黄文昌和张达相顾愕然,都说读书人心眼多,这死的都能说活了,只不过他还有疑虑,遂问道:“要是雷之渤问咱们要斩获,咱们怎么办?拥城的百姓可都是我黄家的佃户,李先生莫不是想拿他们向县里交差吧?” 李有才莞尔一笑:“东家,咱们没有斩获,李兴之有呀,学生不才,愿亲往大教台和其接洽,东家可速遣人手将雷家堡的钱粮转入拥城,最迟明日,学生必有佳音传来。” 黄文昌看着一脸正色的李有才,将信将疑,只不过如今已方大败,也只有从李有才之计了,当下说道:“若是李先生能说动李兴之,本将便在守备衙门替先生谋个职司,你看如何。” 李有才本是高阳的落魄秀才,今年已经四十多了,由于屡试不第,早就绝了科举做官的心思,现在黄文昌许诺让他进守备衙门,那肯定是要抬举自己做官了,这如何不让他欣喜,朝着黄文昌拱手行礼道:“东家天色不早了,学生还是先去大教台吧!” 黄文昌这会方寸已乱,唯一的指望就剩下身前的李有才,想了想,便让本家侄儿黄虎跟随李有才同往,自己则率军退回拥城,又令张达带人前往雷家堡收取钱粮。 拥城其实不是城,而是黄家在高阳城外的一处庄院,距离良村不远,紧依马棚淀,黄文昌见此处三面临湖,易守难攻,遂命人在此处修了一座坞堡,以为自己在城外的囤粮之所,所以不到半个时辰,黄文昌便率军抵达了拥城。 安排了溃军休整后,黄文昌就是辗转反侧,打了这么大的败仗,他要是睡的着才有鬼呢! 和黄文昌不一样,李家山这会是热火朝天,每一个士卒都是振奋不已,就是后营的老弱妇孺也是欢声雷动,一百余人大败七百多官兵,已方居然只伤亡了六个,这几个倒霉蛋还不是被官军杀死的,而是冲的过猛,被溃军挤落入潴龙河的。 山寨的大堂内,钱安宁这会是得意洋洋地拿着刚刚统计好的文书,在向李兴之汇报。 “大当家的,此战我军阵亡两个,四个受伤,但都是轻伤,估计将养几天就无事了,俘虏官军三百三十八人,官军战死者两百零七人,大部分皆是互相挤压踩踏而死,时下所有的尸体都已经收拢了,如何处置还请大当家示下。” 钱安宁说完之后,偷眼看了下李兴之,见李兴之不置可否,又说道:“我军缴获粮草十二石、长弓两百把、刀盾两百副、长枪三百三十支,其余还有箭矢五千支,盔甲七套。” “官军进剿,居然只带了十二石军粮?”听完钱安宁的话后,李兴之便疑惑地问了一句。 钱安宁一惊,连忙跪下说道:“大当家的,属下说的句句属实,确实只有这么多粮草,这个杨头领可以做证。” 李兴之莞尔一笑,连声说道:“钱先生请起,某家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疑惑耳,只不过如今咱们抓了这么多俘虏,山寨的粮食可支撑不了多久呀!” 钱安宁和杨彪对视一眼,心中皆是腹诽,此前在雷家堡,那么多粮食说放弃就放弃了,现在好了,哪里弄这么多粮食? 陈武大笑道:“大当家的,如今高阳的官军主力尽丧,那这高阳地界的粮食还不是任由咱们取吗?” 李兴之闻言也是释然,对呀,自己可是贼寇,不抢大户,吃什么?喝什么?现在高阳官军主力尽丧,那高阳外围的钱粮还不是任由自己去取吗? 所以当下说道:“陈兄弟说的对,现在这高阳,谁还敢和咱们做对,尔等明日便将官兵编入前营,待休整两日,咱们就取了拥城的钱粮。” 众人均是大笑,正待说话,山下的巡哨却来了消息,说是高阳守备黄文昌派来了使者想要求见大当家的。 王忠哂道:“黄文昌今天被咱们打的大败,居然还敢派人过来,他莫不是失心疯了?” 李兴摆了摆手说道:“尔等不必多言,我等且看看黄文昌这怂瓜派人前来所为何事?要是他说不出个一二来,某家就用他的首级祭旗。” 第十六章尸首换火器 须臾,几个巡哨的士卒押解着李有才和黄虎进了山寨大堂。 黄虎心中恐惧,刚进了大堂就扑通一下跪倒在李兴之面前,李有才却是昂然而立,配上一身儒衫,到也有几分名士风范。 李兴之抬眼看了一下,冷然道:“黄文昌遣尔等过来所为何事?若是还想战的话,某家自当奉陪!” 李有才一脸正,拱手行礼道:“李头领名传高阳,学生素闻大名,今得一见,足慰平生!只不过李头领大难将至,仍不自知,今日学生此来正是救头领耳!” “放肆!” “大胆!” 王忠和杨彪等人纷纷拔刀怒喝。 李有才丝毫不惧,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兴之,黄虎则吓得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兴之撇了撇嘴,挥手示意众人住手,冷笑道:“某家的大难你看不到,但是你的大难某家却能看到,来人啦,给本头领拖出去剐了,用其首级祭旗,明日咱们就打下高阳城,将黄文昌和雷之渤千刀万剐了!” 王忠和杨彪对视一眼,抬脚便往李有才方向逼了过去。 “大王饶命!” 李有才懵了,李兴之这狗日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应该是问我,他有何难吗?再看到王忠和杨彪那狰狞可怕的面容,直惊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住手!” 李兴之再次喝止了王忠和杨彪,起身慢慢踱到李有才身侧,猛然拔刀,只听“咣当”一声长刀出鞘之声响起,那刀刃便架到了李有才的脖颈处,缓声开口道:“说,黄文昌着你来所为何事?若是再卖关子,李某可真就动手了。” 李有才这会亡魂俱丧,哪里还敢再摆什么风度,趴在地上颤声说道:“李头领,学生此来,是想赎回我军战殁者的尸体,还请头领看在大家都是同乡的份上,让学生将他们的尸体带回去,也好入土为安!” “咣当!” 李兴之收刀入鞘,莞尔道:“要这么说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你且说说怎么个换法?” 李有才偷眼看了看李兴之,见其脸色并无不妥之处,遂开口说道:“黄守备愿意用粮三百石,银两千两赎回我军阵亡的兄弟,不知李头领可否满意。” 王忠、杨彪听了皆是一喜,这尸体还能值这么多钱,刚欲开口,李兴之却笑道:“这恐怕不够,黄文昌无故起兵攻伐李某,还需做出补偿,某家看拥城就挺不错,只要黄守备肯割爱,这些尸体随他如何处置。” 拥城是黄文昌的庄子,这在高阳人尽皆知,现在李兴之要拥城,李有才哪里敢做主,再说要是真把拥城给了李兴之,那还如何掩败为胜。 所以李有才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李头领的要求,我们恐怕很难办到,不过我们可以用钱粮来抵拥城。” 李兴之开口要拥城,不过是坐地起价,正等着李有才落地还钱呢,于是笑着说道:“钱粮老子不要,若是黄守备肯以火炮十门,鸟铳两百支,药子两千斤来抵押的话,李某也就认了。” “李头领这是强人所难呀!我高阳哪里有这么多军械,据小的所知,只有虎蹲炮三门,大杆子铳八支,鸟铳估计只有二三十支,不过火铳到有一百多门,药子八百斤,不知李头领可否接受?” 李有才作为黄文昌的师爷,对高阳的武库却是一清二楚,当下如数家珍般将高阳所有的火器说了一遍。 李兴之也知道李有才说的是肯定是实情,高阳不过一个县城,哪里会有多少火器,要不是建奴时常寇掠京畿,恐怕这点火器都没有,心知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只得说道:“如此,你回去便着黄文昌将火器和药子运来,再加两百石军粮,如此此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李有才如蒙大赦,连声说道:“李头领果然爽快,学生回去边向守备大人禀报,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黄文昌和李有才如此识相,李兴之是欣喜,这不费吹灰之力就弄了这么多钱粮还有武器,所以便令钱安宁准备酒菜宴请李有才,王忠和杨彪等人本就好酒,这一顿喝的是宾主尽欢,考虑到天色已晚,李兴之更是留了李有才在山寨住了一宿。 次日。 就在黄文昌望穿秋水之际,李有才和黄虎却是返回了拥城,没等李有才和黄虎行礼,黄文昌就急不可耐地看向了李有才。 “什么?他还要火器?这火器能有什么用?”听完李兴之的要求后,黄文昌就是诧异。 由于贪污腐败,偷工减料,明朝的军器局和制仗局所制的火器,质量极差,尤其是火铳,开不了几铳就会炸膛,所以官军宁可上阵厮杀,也不愿意用朝廷提供的火器,所以这些火器拨到高阳后,便扔在拥城仓库里吃灰,黄文昌自己连看的心思都没有。 李有才却是笑道:“东家,反正这火器咱又不用,不如就送给李兴之他们做个人情,再加上咱们送予的钱粮,学生以为在他在短时间内是下不了山的,到时候报捷的文书,还不是东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黄文昌闻言亦是颔首称是,这次他进剿李兴之,雷之渤一共筹集了粮草五百石,银五千两,若是按李有才所言,这次虽然打败了,但是自己实际上还赚到了,要是再向雷之渤要点抚恤银子,那这趟买卖做的真值了。 “好,你且派人通知李兴之,今日下午本将亲自出征大教台,和他当面交割物资。”这会的黄文昌甚至动了和李兴之结交的心思,要是再做几趟这样的买卖的话,那想不发达都难呀! 一旁的张达看的如痴如醉,他也想不到打了一场败仗,居然可以这样化解掉,至于已方的死伤,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有死的多,才能证明官军是奋勇杀贼的呀。 过了午时,从雷家堡刚刚转入拥城的粮车再度起行,三门小炮和其他的火器以及药子也纷纷装上大车,至于银两却只带了两千两,其余的三千两自然是进了守备大人的银库了。 黄文昌意气风发地坐在战马之上,手中青龙偃月刀往前一招,大喝道:“全军开拔,直取大教台。”这一次他可是给李兴之那狗日的送钱粮和武器的,自然是不虞有人伏击他了。 第十七章官军大捷 大教台!昨日石氏之战中所有的官军尸体都已经有序地装上了大车,由于天气炎热,这些尸体皆是散发出淡淡的尸臭,所以李兴之又命人盖上了帷帐,自己则带着前营的士卒守在官道西侧,专等黄文昌允诺的钱粮到来。 李兴之可不怕黄文昌耍什么阴谋诡计,昨日一战,官军主力尽丧,而据俘虏的官军所言,黄文昌手底下根本没多少人马,这次出征的军马除了二十几个家丁,其余的不是流民就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军户,就凭这样的力量,黄文昌若是再打什么主意,岂不是自寻死路。 拥城距离大教台并不算远,过了辰时,黄文昌便带着运送物资的车队抵达了大教台。 黄文昌看到一群持刀拿枪的贼寇簇拥着一个魁梧的年轻人缓步而来时,心知此人必定就是李兴之了,也不需李有才指认,翻身下马,带着家丁迎了上去,边走边洪声说道:“对面可是名传高阳的李兴之,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此次黄某也是被雷之渤那个狗贼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李大当家见谅!” 李兴之有些诧异,他根本没想到黄文昌居然敢亲自前来,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又送来了这么多的粮草和物资,所以当下说道:“黄守备大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真是惭愧!” 两人寒暄过后,黄文昌就是转头吩咐李有才和张达去和李兴之的手下办理交接,然后对着李兴之讪笑道:“黄某此来一是想结交我高阳英杰,二则是还有点小事,想要麻烦李头领,当然黄某也不会让李头领吃亏,此事若是成了,黄某必有重谢。” 李兴之疑惑地看向黄文昌,你取了尸首,老子得了钱粮武器,这事也就结了,至于以后打不打拥城,那就得另说了。 黄文昌见李兴之不说话,就是期期艾艾地说道:“李兄弟,黄某此次奉命出征,触了李兄弟虎威,损兵折将不说还折了雷之渤的护院头领,要是就这样回去,雷之渤必然震怒,黄某说不得就会罢官夺职,恐怕还有牢狱之灾,所以还请李兄弟襄助一二,要是能让黄某渡过难关,兄弟愿奉上白银三千两,粮草三百石,就是火器,兄弟也可以行文保定府,调拨一部分过来。” 跟在李兴之身后的杨彪和王忠震惊了,一脸眼热地看向黄文昌,仿佛看一个散财童子一样。 李兴之这会也被黄文昌的手笔惊住了,胸脯拍的震天响:“黄守备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是是杀人放火,洗州掠府,兄弟都能给你办了。” 黄文昌心中腹诽,你要是真的杀人放火,洗州掠府,那老子还怎么掩败为胜,这头上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当下笑着说道:“李兄弟,为兄也不要你洗州掠府,只想求您安心在山寨多住几日,若是兄弟们憋的慌,为兄也可以在高阳弄些歌舞妓过来,若是兄弟肯和为兄再做场戏,为兄愿意再奉上白银两千两,粮草两百石。” “黄大哥,有事您尽管吩咐,只要兄第能办到了,肯定给你办了!”李兴之保证道,这会他已经彻底沦陷了在黄文昌的糖衣炮弹下了,开始和黄文昌称兄道弟了。 王忠和杨彪这会心中不住地懊悔,要是知道做贼这么来钱,咱兄弟早就落草了,谁他娘的愿意在大街上敲诈勒索呀! 黄文昌看了看左右,就是说道:“李兄弟,为兄这次就想拜托您一件事,就是带上军马和为兄在大教台一带厮杀两场,那个声势最好弄大点,要是李兄弟能败在黄某刀下,那就再好不过了,若是兄弟不肯堕了名声,那就算了。” 李兴之明白了,怪不得黄文昌这怂货要亲自来了,原来是打着掩败为胜的主意,要这些尸体回去,恐怕是想虚报战功了,但是他仍有些疑惑,黄文昌要和自己过招,从他手上那把丈许长的镔铁大刀看来,这厮的武力应该不弱,就是过招自己也不一定能赢。 黄文昌看到李兴之瞄向了自己的青龙偃月刀,心知其意,讪笑着说道:“李兄弟,为兄这大刀不过是唬人的,实是木制,外面包了层铁皮而已,若是兄弟让为兄胜了,为兄再加一千两。” “干了!” “干了!咱们干了” 没等李兴之开口,王忠和杨彪两人就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 六千两白银,五百石粮草,还有黄文昌许诺的火器,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李兴之怎么可能在乎自己的名声,再说名声能值几个钱,关键的是拥有了这些火器,等到建奴兵临高阳,自己也能有些依仗。 黄文昌也很乐意,粮草本就不是他的,银子虽说花了三千两,但是此战获胜,想来朝廷的抚恤银子以及赏赐的银子加起来只会多不会少,自己说不得还能官升一级,弄个游击干干,既得了银子,又得了名声,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事。 于是,从当日下午,大教台一带便是金鼓齐鸣,铳炮声不绝于耳,那震天的喊杀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这样的厮杀声一连持续了三日。 终于在第三日下午,高阳的守备老爷,提着带血的大刀,呼喝着手下的士卒推着数辆装满人头的大车,志得意满地返回了高阳城。 “官军大捷,大教台之战破贼两千,斩首三百!” “黄守备勇猛无敌,斩杀数名大寇,李逆重伤而逃!” 一名又一名的传令兵呼喊着飞骑冲进了城门,直奔高阳县衙。 高阳县衙,自从三日前收到黄文昌的战报后,雷之渤就是心中烦闷,这雷闯也是是他的族侄,虽然出了五服,但是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让他出征也有栽培他的意思,谁曾想,甫一上阵便死于贼手,黄文昌虽然言之凿凿欲要和贼寇死战,这兵凶战危的,要是吃了败仗,这高阳岂不是危险了。 “县尊,县尊!”这时门外传来师爷张明达的声音。 “进来!” 雷之渤心中一紧,自从黄文昌出征之后,自己就令张明达打探消息,这会张明达过来,想来是前线的战报到了。 张明达推门而入,躬身行礼道:“县尊,大教台之战我军大捷,黄守备破贼两千,斩首三百,贼寇自溃,李逆重伤而逃,时下黄守备留张百户驻守拥城,继续清剿贼寇,时下黄守备已经带着这次的斩获返回县城!”说罢一脸喜色地看向了雷之渤。 第十八章设寨立规(上) “赢了?” 雷之渤犹自怀疑地问了一句。 张明达却是神采飞扬地说道:“县尊放心,官军大捷,据报,就是装人头的大车都有好几辆,黄守备身上的盔甲都被贼寇的鲜血染透了! “好!战报念与本县听听!”雷之渤大喜过望,虽说死了兄弟,雷家堡被破,但是只要自己的官位在,还愁捞不到银子和粮食吗? 张明达笑嘻嘻地从袖袋中取出黄文昌的战报,恭恭敬敬翻了过来来,谄媚地说道:“黄守备大破李逆,此皆县尊运筹之功也。” 然后便朗声念道:“高阳守备黄文昌谨呈县尊亲启,前者李逆兴之祸乱地方,残害百姓,妄聚刀兵,卑职既为高阳守备,当有守土安民之责,故提高阳之兵进击李逆,卑职兵虽少,却不忘皇恩,为护高阳百姓,人人奋勇而争先,苦战三日,竟一举破贼,此战破贼两千,计斩大小贼首十余名,悍贼三百余,从贼闻风而丧胆,李逆仓皇而鼠窜,今卑职囤兵拥城,早晚必擒李逆。此战虽胜,但卑职麾下将士死伤殆重,火器兵仗亦消耗颇多,还请县尊多加抚恤,以安将士守土报国之心。” “好啊!黄文昌还是有些武勇的!至于士卒的抚恤,如今府库空虚,本县自会行文保定府,请求拨发银钱,尔速去准备宴席,再召集城中富绅,为黄守备庆功!” 说实话,黄文昌说有两千贼寇,雷之渤是万万不肯相信的,但是阵斩了三百余贼寇,想来李逆那边千把人总是有的吧,那肯定是大捷了。 至于已方的损失,雷之渤根本不想过问,待黄文昌将需要抚恤银子申报上来,自己再加一倍就是了,怎么说雷家堡的损失要补回来吧。 张明达正待退走,略一思索,又问道:“县尊,要不要请孙阁老?” 雷之渤摆了摆手说道:“阁老自归养高阳后,一直修心养性,咱们还是不要扰了阁老的清静,尔速去准备吧,本县这就去城外迎接王师凯旋。” 与此同时,高阳城这会已经沸腾了,百姓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竞相传诵着守备大人的武勇,七百官兵居然大破两千余贼寇,有这样的猛将镇守高阳,咱们高阳的百姓还怕什么建奴、贼寇。 和高阳城一样,随着大量的粮草军械转入了李家山,后营的老弱妇孺终于将他们那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所谓乱世人,不如狗。百姓们求的只不过是能够填饱肚子,现在李兴之能够大败官军,还能让他们有口饭吃,那从贼又有什么不好呢! 然而李兴之却充满了急迫感,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关外的辫子兵很快就会再次入寇京畿,到时候整个北直隶和山东都会处在辫子兵的兵锋之下,为了自保,李兴之决定将俘虏的三百余官军和前营的士卒重新整编。 李兴之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手下士卒不过是流民和佃户组成,这要是真上了战场,恐怕辫子兵的旗号一至,这些士卒立马就会溃逃。 如何训练成一支强军?那就必须遵守法度。所谓不成规矩,不成方圆。所以在物资进山的第二日,李兴之便将王忠和杨彪等一众头领叫进了山寨大堂,准备和他们共同协商制定相关的规章制度。 “李哥您叫兄弟们来有什么事?是不是黄文昌那狗日的派人将高阳的窑姐给送过来了?”杨彪等人这会大胜官军的热乎劲还没散去,有的人甚至是打着酒嗝进的大堂。 李兴之皱眉道:“兄弟们请先行就座,我这里有些事要和兄弟们商议,咱们既然立了寨子,当了贼寇,但是国有国法,寨就要有寨规,若是有人不同意某家的提议,可向钱先生支取自己的那份银子,自行离开,某家绝不强求,但是只要你们同意了,那山寨的规矩自李某以下必须要一体遵从,否则休怪某家的刀子不利。” 王忠神色一凛表态道“李哥儿,您说罢!谁要是不从,老子先劈了他。” 看着王忠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其余的头目哪里敢多言,一个个纷纷表态遵从李兴之的命令。 李兴之环视众人开口道:“好!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某家就说了。” “第一条,所谓尊卑有序,李某决定山寨正式改名李家寨,这大堂便改为聚义堂,李某勉为其难便为山寨之主,杨彪为二寨主,王忠为三寨主,钱先生负责后营,暂为山寨的随军师爷,李睿为远程兵头领,陈武为哨探头领,其余头目待前营整编完毕可为各队队长,你们可满意?” 这一条和此前李兴之的安排并没有什么出入,至于你李兴之要当寨主,那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众人哪里会反对,所以均是躬身领命。 “第二条,不许滥杀无辜,不许祸害百姓,不许掳掠妇女,所有的缴获必须充入仓库,再行分配,若是有人违反此条,立斩之,你们可能遵从?” 说实话要是杨彪这些人是那些积年大贼,那肯定没人会同意,但是他们此前不过是地痞无赖,虽说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事做了不少,但是要他们残害百姓,他们还真不会去做,这一条自然也没人反对。 李兴之见诸人皆无异议,便再度开口说道:“好,诸位都是好样的,现在某家就是和大家说说如何成军的事,后营负责后勤,这是咱们早就说好的事,钱先生可将制定一个相关的条陈,具体到山寨的军规、士卒伙食、军服、武器的制作以及士兵的如厕都必须拟订出来。” 钱安宁本是落弟秀才,又在雷府做了这些年的管家,管理后营这一百多人并不算难,但是他也有疑惑,遂起身问道:“敢问寨主,这前营和后营的伙食可否相同?还有前营的军服采用什么样的颜色,咱们山寨目前虽不缺钱粮,但是根本没有制作军服的颜料和工具。” 李兴之笑道:“前营负责打仗,那伙食肯定不能差了,每天的肉或鸡蛋都是不能少的,咱们山寨草创,物资有限,后营吃饱就行了,至于军服,就用黑色吧,这个本寨主会通知黄文昌,让他从拥城调拨一部分过来,你可还有疑问?” 钱安宁思索了一下说道:“寨主,还是等属下将条例拟好,再由寨主过目和众头领协商可好?” “好,相关条例拟订出来后,山寨所有人等包括李某必须一体遵从,谁要是敢违背军法从事。”待钱安宁说完,李兴之便一锤定音。 第十九章设寨立规(中) 安排好钱安宁制定军法以及后营内政条例后,李兴之的目光又转向了王忠和杨彪等前营的一众头目,杨彪等人也知道这次军议的重头戏来了,所以均是拿眼看向了李兴之。 李兴之略一沉吟就是说道:“咱们这次一共俘虏了官军三百三十八人,如此我前营兵力已经有四百余人了,本寨主决定按戚家军的编制对我前营将士进行整训。” 关于戚家军,在场的众头目并不陌生,因为戚继光南灭倭寇,北拒蒙古的事迹早就被无数的说书先生编成了评书在民间广为流传。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戚家军是如何编制和训练的,所以均是疑惑地看向了李兴之。 作为一个现代人,戚家军的编定方法,李兴之还是有所了解的,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十一人军阵,前排设两名携带标枪的盾手负责掩护,中间则设有六名长枪兵和狼筅兵,最后则是两名火铳手为全队进行火力掩护,队长则持旗在军阵正中指挥调度。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盾牌、标枪、长枪、火铳这些武器李家寨目前都有,而狼筅,诸人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了,其实狼筅在戚继光之前闽浙地区的明军就已经装备了,其实就是山中的毛竹所制,长约两丈,前端的枝桠保留四节,再于枝桠竹子的前端固定住枪头即可。 这狼筅手主要布置在前排的盾牌兵之后,因为竹竿上的枝桠可以有效地遮挡敌军的刀枪,又能掩护自己,对阵之时可壮胆助气。 所以制作狼筅也不是难事,虽然黄河以北并不以产竹闻名,但是还是由人家栽种的,主要是卖与军方制作箭枝使用。 至于火铳,虽然黄文昌送来了一百多支,但是考虑到明军的火铳质量不稳定,炸膛率极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李兴之决定先将这些火铳重新打磨再固定两个铁箍,这样即使炸膛也能保证士卒的安全。 武器的问题既然能够解决,那练习鸳鸯兵唯一的难题就剩下士卒了,这个时代战争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士卒的血性和士气的问题,如果士卒们没有血勇之气,不要说鸳鸯兵,你就是给他再好的装备,也会在敌军的长刀下溃散。 这种情况在明末尤其严重,关宁军十六个营拿着朝廷每年超过六百万两的军费,装备了大量的炮营、车营以及骑兵营甚至还有水营,可是他们在辫子兵的长刀前,每战必败,每战必大败,只敢龟缩于城墙之后,无他,将腐兵惰也。 想到这里,李兴之猛然拔刀砍断身前案几道:“我李家寨今日成军,本寨主要明军纪,正军规,尔等且熟记之。”说完又顾谓一侧的钱安宁说道:“钱先生将本寨的军法记下,必须通传全军。” 钱安宁心中一紧,连忙取来纸笔,然后偷眼看向李兴之,诸头目也是心中凛然。 李兴之环视左右道:“训练诈疾者,杖三十;整队过时者杖三十;不听号令者,杖三十;擅自喧哗者,杖三十;私自斗殴者、杖三十,不遵上官者立斩之。” 这话一出口,众头目皆是色变,开玩笑,咱们进山是做贼寇的,哪里想到李兴之的军法会如此严厉。 诸人的反应本就在李兴之的意料之中,所以再度开口道:“这只不过是我前营训练的军规,当然有罚必有奖,钱先生可再记录,每日整队第一者,全队加餐;训练表现优异者可提拔为队长;全营士卒月钱为五钱,队官为一两,每七天本寨主进行一次考评,将选出五队表现优异的小队,每队赏银十一两,你们可满意?” 说道银子,诸人却是两眼放光,在场的皆是队官和头领,加上赏赐的,也就是说他们每个月保底能拿到二两以上的银子了,所以均是不迭地点头同意。 熟料李兴之却又说道:“此前本寨主说的是前营士卒的训练军规,若是上了战场,那便是临阵退缩者斩之,未闻号令而放铳者斩之,掩败为胜者斩之,闻鼓不进,闻金不退者,自李某以下皆斩之,本寨不过四百余战兵,容不得半点失败,尔等切记,至于战功,官军首级一两,辫子兵首级十两,如何?” 说实话李兴之的军法对于这帮刚落草的贼寇确实严厉,当听到李兴之一连说了几次斩之后,在座的几个小头目就是色变,咱们上山落草是来享福的,这不听号令挨板子也就算了,可是那么多的斩字谁受的了。 当下便起身期期艾艾地向李兴之表达了下山的意思。 李兴之抬眼看去,正是之前跟随自己的几个地痞无赖,再看向其余的一众头目问道:“你们还有谁要离开的,现在若是说出来,本寨主绝不会为难你们。” 众头目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神色犹疑,却再没人起来说话,原因就是李兴之说的那些要命的军规皆是上了战场才要遵守的,现在高阳的官军见了自己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而那些辫子兵却是没影的事,再看到王忠和杨彪二人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哪里敢开口。 李兴之笑道:“好,不走的此后便是李某的兄弟,要走的本寨主也不为难你们,钱先生你可到账房给他们每人支二十两银子,充作他们的路费。” 几个小头目看到李兴之居然没有为难自己,也是感激涕零地给李兴之躬身行礼,又对着众头目行了个罗圈礼,拿了钱安宁送过来的银子,转身离开了聚义堂。 杨彪心中一动,就朝着李兴之看了过去,那意思很明显了,这是想追杀这几个人了。 李兴之自然明白杨彪的意思,却是摆手制止了杨彪,现在山寨草创,去除调队伍中不稳定的因素,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是去追杀他们,却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所谓人各有志,李兴之自然不会强求,好在离开的只有四人,山寨的主要头领却是一个没走。 散帐之后,李兴之便令王忠将前营的四百余士卒召集了起来,准备按戚家军的编制重新整编。 第二十章设寨立规(下) 山寨门前的空地上四百三十六名前营的士卒已经全部就位,只不过从从前排看去这队伍却是散乱不堪。 李兴之带着王忠和杨彪按刀踏上临时搭建的将台上,扫视了一下台下参差不齐的队伍后,就是大声说道:“本寨主知道你们以前不是流民就是佃户,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你们既然进了我李家寨,吃本寨主的,穿本寨主的,那就要遵守本寨主的法度,从今天起你们就不再是民,而是本寨主的兵,当兵就要有兵的样子,本寨主不收孬种,现在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将队伍列好,若是列不好的就给老子滚出山寨,老子这里不养废物。” 乱世之中,能够收拢人心的唯有粮食,虽然前营的士卒刚入营不久,但是他们也知道山寨内有大量的粮食,而且自从进了李家山,他们就再没有为一日三餐操心过,哪里肯下山受冻挨饿,现在既然吃了寨主的饭,那服从寨主的命令自然是天经地义,所以对李兴之的命令根本不敢抗拒。 在十几个小头目的指挥下士卒们很快列好了阵势,一个个紧张地看向了李兴之,生怕自己排的不好,被寨主驱赶下山寨。 待军阵列好之后,李兴之便洪声说道:“咱们做贼寇,是干的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本寨主在这里承诺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了大家,从今天开始前营的士卒每人月钱五钱,你们的伙食山寨包了,虽然不能保证顿顿都有肉,但是肯定管饱,而你们所要做的,就是给本寨主好好训练,稍后钱先生会将寨规通报全军,你们只要按照条例执行军令,就能享受到山寨给你们的福利。” 一众士卒皆是震惊,五钱银子的月钱,还顿顿管饱,这样的待遇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 做佃户当流民那会,他们有上顿没下顿的,天天为了一日三餐发愁,而现在只要服从寨主的寨规,就可以吃喝不愁,等攒够了银子,说不得还能讨个好生养的婆姨,也能传宗接代。 “我们愿意服从寨主的军规。” “寨主,您说上东俺们绝不敢向西。” 士卒们被优厚的待遇刺激的纷纷鼓噪起来,李兴之也笑了,因为如何对士卒进行训练他已经有了腹稿,虽说他想要编定鸳鸯兵,但是在此之前必须要令这帮士卒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建立戚家军便能水到渠成。 当下说道:“好!既然你们同意,那本寨主就将前营的训练条例向兄弟们陈述一下,当然包括本寨主在内所有的前营将士必须一体遵从。” “第一条,闻金而起,自本寨主以下所有前营将士每日辰时起床,半个时辰内必须解决个人问题,包括吃饭,这个钱先生务必要保证后营在辰时之前将早饭准备妥当,在此期间,所有人必须有序排队,若是有人敢于插队,或者误了时辰的话杖三十。” “第二条,吃完早饭后,我们将进行半个时辰的队列训练,若有人不听号令不服指挥,亦仗三十。” “第三条,从巳时开始,全营进行跑步训练,李家山方圆不过七八里,咱们就绕李家山跑两圈,午时之前必须返回山寨,若误了时辰,本寨主也不责罚你们,可是午饭你们就别想了。” “第四条,吃了午饭,大家可以休息一刻钟,就继续进行队列训练,然后便由王忠传授你们刀枪的使用方法,同时火铳兵和弓箭兵也要进行射击训练,同样若是有人不听号令,不服指挥,杖三十。” “第五条,酉时之后,钱先生会抽出半个时辰,教你们识字,当然本寨主也不要求你们一个个都能当秀才,但是起码能提笔写字,将来山寨做大了,占了州据了府,你们一个个都当了头领,要是给老子写文书都不会,那岂不令人耻笑。” 对于前营的士卒,李兴之的训练要求确实比较苛刻,甚至严厉,但是士卒们根本不会反对,因为有饭吃,有银子拿,再苦还能苦过他们当佃户做流民那会,所以均是轰然领命。 李兴之再度开口说道:“你们也不要以为本寨主要求严格,从今天开始本寨主和山寨的头目均和你们同吃同睡,一起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本寨主也是为了你们好。” “我们听寨主的,寨主您说什么咱们就干什么。” “寨主您也是为俺们好!还让俺们读书识字,俺们哪里想过这辈子还能一日三餐,还能读上书,寨主,俺们的命从此就卖给您了。” 前营的士卒没有起哄闹事,而是异口同声地表示服从李兴之的管理。 这和李兴之想的不一样,他本以为自己如此严格的军法,士卒会有抵触的心思,可是这些士卒根本没有起哄,而是纷纷拥护自己的军规。 这不得不令李兴之感慨,乱世之中人命不如纸贵,自己不过给了他们一个温饱,便能得到他们的效忠,怪不得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流寇剿之不尽,杀之不绝了,都是被这世道逼的。 训练条例下达以后,李兴之便令李睿在前营中挑选七十名身体壮,眼力好的士卒准备和此前的弓箭手整合在一起编成远程兵,主要练习火铳、长弓以及火炮等远程兵器,其余的士卒则设为三十什,每十一人为一队设队长一名,这些队长皆是由小头目暂时担任,不够的则暂时不设,准备在训练之后选择优秀者出任。 按李兴之的要求这三十什士卒将重新编成一营,此营由自己亲领,王忠为营副,并取营名为钢锋营,取意此营将如会如钢刀一般无坚不摧。 那一百远程兵则亦编为一营,由杨彪为营官,李睿为营副,并取营名为疾火营,取意此营将会如迅疾的猛火一般摧毁敌军。 山中的巡哨则依然由陈武负责,考虑到人手不足,李兴之并没有调拨一兵一卒与他。 而是令陈武每天从钢锋营抽掉两什的士卒在山中各个路口巡查,又令钱安宁从后营中选了两个机灵的,在大教台一带的官道上设了一座茶肆,以便于打听山寨外的消息。 第二十一章还请诸位襄助 在安排山寨内各项条例的同时,李兴之又派人传信拥城的官军百户官张达,着他立即准备三千套黑色的短打服以及一百条猪羊送至大教台。 李家山距离拥城并不远,当天张达便收到了李兴之的传信,说实话对于李兴之的要求,张达也很棘手,这猪羊好办,只是这衣服,若只要两三百套,这拥城就能凑齐了,可是您李寨主开口就要三千套,老子到哪里能寻来这么多黑色短打服。 只不过他昨日收到了高阳城传来的消息,说是由于此次黄文昌大胜,雷之渤便向保定府行文,欲表奏黄文昌为保定游击,镇守高阳和安新两县。 黄文昌便提名自己接任高阳守备,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张某人能当上守备老爷,还不是托了李寨主的福,现在李大寨主要求这点东西过分吗?张达认为一点不过分,这衣服我张某人拿不出,堂堂的游击老爷还拿不出吗? 想到这里,预备上任的高阳守备张老爷便决定回高阳一趟,一则是给黄文昌贺喜,二则也可将李大寨主的要求向游击老爷禀明。 高阳东城,黄文昌的府邸,自从官军在大教台大胜贼寇后,前来恭贺的士绅地主就是络绎不绝,黄文昌这这两日是春风得意,不光银子收的手疼,而且雷之渤那草包又向保定府据实禀报自己的战功,想来这个游击将军肯定是稳当了。 他也是个体面人,拿了人家这么多银子,雷之渤这怂瓜怎么说对自己也有栽培之恩,便决定今日在府中宴请高阳知县雷之渤以及城中的一众士绅。 名震高阳的黄将军要大摆宴席,据说县尊老爷也会亲自莅临,城内的地主富绅哪里敢怠慢,相熟的和不相熟的全来了,守备府前的街道上这会已经被宾客的马车堵的水泄不通,诸富绅没奈何只得提着银子步行进府。 “张府张老爷谨具贺仪三百两,张老爷您且入花厅奉茶,待县尊和黄守备商议完正事,便可入席。” 负责接待宾客的师爷李有才,一边唱名,一边将张老爷夹在礼单下的银票不露声色地拢入袖袋。 李师爷办事可是有讲究的,贺礼三百两以上的士绅进大堂,五百两以上的士绅可以进花厅,低于三百两的则在院子里入席。 当然不光是贺礼,贿银多的也能坐到好的位置,可以和县尊老爷、守备老爷近距离交流,适才张老爷塞给自己的那张银票足足有五十两,那自然可以进花厅了。 看着面前排成长龙的人群,李有才也是感慨,自己能得这么多的银子,还能进游击府任职,这都是托了李大寨主的福呀,李兴之是个厚道人呀,回头必定禀明将军,等过了这风头,还得请将军多进剿几次,好多立些战功,如此想不发达也难啊! 随着众士绅入了府,李有才便吩咐下人们上酒布菜,花厅里坐的都是高阳的头面人物,雷之渤、黄文昌以及高阳县丞等官吏坐了一桌,雷之渤当仁不让地坐了首席,黄文昌则坐了次席。 少时。 各色菜肴便流水般地上了过来,鸡鸭鱼肉,不一而足,更有烤乳猪、高阳熏鱼、白洋淀青虾、骨渣丸子等高阳的地方名菜,上的酒也是闻名京东的东路贡酒,全是陈了数年的佳酿。 众士绅皆是诗书世家,什么好酒好菜没见过,一个个只在那浅啜细品,就是吃菜也是慢斯条理,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眼睛却是不时地瞟向主桌的县尊雷之渤。 守备府的将官们却没这么都心思,一个个吆五喝六,划拳猜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过李有才心思细腻,却是将他们安排在了大堂,生怕这帮夯货引的雷之渤不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雷之渤就是起身举杯说到:“黄守备平贼有功,本县已经行文保定府,保举黄守备为游击将军,想来批文这几日就能下来,诸位且随本县敬黄将军一杯。” 众士绅皆是连忙起身举杯道:“黄将军,扫平李逆,护我高阳百姓,我等祝将军步步高升。” 黄文昌连忙举杯道:“黄某不才,既镇守一方,就要保一方平安,此战皆是县尊大人运筹有方,黄某才得以大胜贼寇。”说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雷之渤笑道:“若不是黄守备武勇无双,能力战李逆,本县就是再有筹算也是无济于事,来我等共饮。” 诸士绅皆是阿谀如潮,纷纷将杯中之酒喝完,然后将酒杯添满,上前回敬雷之渤和黄文昌。 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这时黄府的师爷李有才却是匆匆转了进来,看了看雷之渤,就是对着黄文昌说道:“东家,张百户求见,说是有事要和东家商议。” 黄文昌见李有才欲言又止,心知必然有事,便向诸宾客告了个罪,跟着李有才出了花厅。 那张达早就在花厅外等待多时,见黄文昌出来,便连忙迎了上去,刚欲行礼,黄文昌见左右无人,便问道:“张百户不去大堂饮宴,可是有事?” 张达不敢怠慢,却是将李兴之的要求,向黄文昌备叙了一遍。 黄文昌也是眉头大皱,这百十条猪羊是小事,拥城就有,但是这三千套黑色短打衣,他匆忙间哪里筹集的了。 李有才眼珠一转上前说道:“东家,这个时候绝对要安抚好李兴之,要是不将衣服与他,恐怕他又要袭击高阳外围的坞堡,这衣服又不值几个钱,咱们还是得弄给他,依我之见,不如就向在场的士绅筹集,想来应该不成问题。” 黄文昌也是人精,李有才话一说出口,他已经心知其意,便吩咐李有才和张达去大堂用饭,自己则眉头紧锁地回转了花厅。 这会花厅中的士绅也是惴惴不安,张达驻守拥城,现在回来,莫不是那个天杀的李兴之又起来闹事了,当看到黄文昌一脸愁容,更是紧张。 黄文昌入座之后就是长叹道:“适才张百户回转,却是有紧急军情,今日在马棚淀发现李逆余党,然我官军俱着红装,李逆望风而逃,马棚淀方圆数十里又连接白洋淀,官军防守甚难,入淀之后又甚是醒目,若是李逆流窜出来,某恐怕会遗祸地方。” 雷之渤就是急问道:“那黄守备可有破敌之计。” 黄文昌思索了一番就是说道:“我意将官军皆穿黑衣,化妆成百姓,在马棚淀各个路口设伏,然后派兵进淀搜寻,只不过某这里没这么多短衣,还请诸位襄助。” 众士绅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黑色短衣值几个钱,在坐的哪家的护院不是黑色短衣,当下纷纷表态回头便将衣服送至守备衙门。 第二十二章正军纪 得益于高阳的乡绅鼎力支持,黄文昌很快凑齐了三千套黑色短打衣,他生怕李兴之在他升官的节骨眼上闹出什么幺蛾子,便是着张达带人连夜将衣服还有猪羊送至李家山。 黄文昌办事如此神速,这令李兴之也颇为诧异,作为贼寇,他可不管这些衣服哪里来的,够自己这两个营的士卒换装就成,至于尺码大的交给后营的女人们改就是了。 次日辰时。 钢锋营和疾火营的营房前就响起了急促的鸣锣声,那是通知钢锋营和疾火营起床的军令。 在这个时代百姓们早就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方式,所以在铜锣声响起后,两营的士卒皆是不约而同的爬了起来。 山寨条件简陋,钱安宁的茅房又修在距离营房数百米外的一片树林旁, 而寨主又下了严令必须在半个时辰后前往校场整队,为了这来之不易的生活,这些士卒皆是争先恐后地想要先行如厕,甚至有几个力气大的士卒居然强行插队。 李兴之说到做到,他昨夜就是和王忠等人一起在军营中宿营的,所以这一幕被李兴之看个正着,当下大怒道:“王忠你带人去将那几个插队的士卒给本寨主拿来,某家到要看看谁敢将本寨主的号令当作耳旁风。” 王忠心中一凛,心知这几个士卒要被李兴之抓个典型了,连忙带着几个小头目冲了过去。 很快。 七八个想要插队的士卒被押解了过来。 李兴之打量了他们一眼,问道:“本寨主昨日所言,尔等莫不是当成耳旁风了?居然敢藐视本寨主的法度,王忠你先押着他们排队,待校场集合时,本寨主要明正典型。” 几个士卒涨红了脸,想要说出反对的话来,可是看着李兴之那冰冷的面容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半个时辰过后。 待两营的士卒皆已经进入校场,李兴之便着人将几个不守规矩的士卒押解了过来,接着扫视着台下的士卒洪声说道:“本寨主昨日说的明明白白,尔等中居然还有人敢犯,真当本寨主制定的律法是废纸吗,功必赏,罪必罚,乃是我李家寨立寨的根本,王忠将这几个不守规矩的士卒,每人杖三十,以儆效尤!” “得令!” 王忠大声领命,即令人将几个士卒按倒在地,然后冷然道:“寨主此前就说了,国有国法,寨有寨规,尔等居然敢无视山寨的条例,那须怪不得我了,给老子每人杖三十。” 那几个士卒面色惊恐,一个个不停地哀求着:“寨主,我们下次不敢了,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求求您了!” “打!” 李兴之暴喝一声。 “啪!啪!啪!”木棍入肉的声音在校场上不断响起,其中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求饶声。 才堪堪打了十余军棍,那些士卒臀部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两腿之间布满了血污,有士卒由于忍不住疼痛,居然被打的昏死过去。 王忠这时也有些犹豫,遂转头看向了李兴之。 “继续打,不许停!” 李兴之虎着一张脸继续下令,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心软,若是今天自己心软了,那些士卒还会将自己的军令当回事吗? 校场上的棍棒声和惨叫终于结束了,七八个受刑的士卒只剩下两个还在强撑着,其余的皆是受刑不过,疼的晕死过去。 李兴之抢步上前,背起一个伤重的士卒便往营房走去,口中催促道:“快将他们送入营中,再通知钱先生派人过来给他们上药。” 王忠和杨彪皆是腹诽,合着打人的是你李寨主,现在人打成这样,装好人的也是你李大寨主。 不过他们哪里敢说,一个个有样学样背起地上的伤兵跟着李兴之往营房跑去。 违反军令的下场,令校场上的士卒们皆是面色苍白,有的士卒则是庆幸不已,排队的时候,他们也是想插队的,可是还没来的及附诸于行动,刚被打的几个士卒就被三当家的拿了。 着钱安宁派人照顾伤兵后,李兴之再度踏上将台扫视了底下的士卒洪声说道:“今日我李家寨首训,便有士卒违反军纪,你们都是李某的兄弟,兄弟们犯了军纪,本寨主亦有管理不善之罪,所为教不严,师之过,故此亦应杖十,尔等头领记住,凡此后麾下士卒有过者,队官亦杖十,王忠你来执行军令。” 王忠听懵了,一脸怀疑地看向了李兴之,期期艾艾地说道:“李哥儿,真的打?” “打!” 李兴之面色一凛,又令人取来两张长凳,便趴在那长凳之上,转头对着王忠暴喝道。 王忠不敢迟疑,只得提棍上前,朝着李兴之臀部打去,只不过他不敢过分用力,那棍打的却是绵软无力。 “用力打!” 李兴之趴在长凳上再度开口。 “啪!啪!” 王忠无奈之下,只好加重了力道打将下去。 李兴之学武两年,这十棍到也伤不了他的根本,只是这十棍之后,臀部也是血肉模糊,令人害怕。 随着受刑结束,李兴之便是强撑着爬了起来对着众人说道:“本寨主言而有信,若是你们再不守规矩,此前的几个士卒就是你们的榜样,现在由王忠负责你们的队列训练,稍后本寨主和你们一起进行跑步训练。”说罢转身一瘸一拐地向营内走去。 杨彪狠狠地瞪了王忠一眼,低声骂道:“你这夯货是不是缺心眼,他让你下重手,就下重手。”然后转身跟着李兴之向营内跑去。 后营的钱安宁闻得消息后,却是心中一动,如今天下大乱,这李寨主能和士卒共甘苦同训练,又能以身作责,李自成能纵横天下,不就是凭的他那几千人的老营吗,李寨主若是真将这四百士卒训练成一支强军,就算比不上李自成他们,建一份基业还是有可能的。 说实话,李兴之这一番杀鸡儆猴还是很有效果的,在此后的训练中,士卒们再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队列的训练也很有序,不听不行呀,李寨主狠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打。 第二十三章练兵事宜 李兴之没有食言,在简单的包扎过后,便再度返回了校场,亲自参与接下来的队列训练和跑步训练。 队列训练李兴之亦是效仿戚家军的训练方式,即是以十一人为一列,从最简单的左右转向开始,然后就是单数前进,双数预备,轮流出操。 不要以为这样的训练很简单,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左右转向,就有很多士卒弄不明白,于是王忠再度充当了打手的角色,转不好没关系,三次以上还分不清左右的五军棍,童叟无欺,就是山寨的小头目也有好几个被打了棍子。 半个时辰不长不短,四百余士卒竟然有半数以上都挨了军棍,但是他们却不敢有任何意见,没看到寨主也挨了板子吗? 杨彪也挨打了,这会是一瘸一拐地走到李兴之旁边低声说道:“李哥儿,这训练个队列,把队伍排好就算了,犯得着这样整吗?” 李兴之转头看向杨彪:“彪子,你愿意这辈子就呆在李家山?在这乱世之中想要生存下去,咱们就不得不这样做,你若信我,将来说不得还能飞黄腾达,封侯拜将。” 杨彪撇了撇嘴笑道:“李哥儿,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不要封侯拜将,你给我弄三十个美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兴之哈哈大笑:“李自成不过一个驿卒,都能干出这么大事业,咱们还能不如他?待我这四百军马编成,咱们就抢了保定府,让皇帝老子知道咱们兄弟的厉害。” 杨彪感慨道:“兴哥儿,从你今天自罚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是个做大事的,这个我在戏文上看过,我彪子没什么本事,只要您看得上兄弟,兄弟的命就卖给您了。” 李兴之笑骂了一句:“彪子你他娘的学什么女人,快去整队,要是午时前回不了山寨,就是你也别想吃饭。” 李家山方圆不过七八里,但要算上上山和下山的路,跑两圈的话也有近二十里路,让这帮没有练习过长跑的士卒在午时前跑完,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好在有李兴之指挥,一边跑一边呼喝着士卒们调整呼吸,让士卒们控制步伐,这样大部分人还是能够勉强能够跟上李兴之的步伐的,部分体力差的却渐渐地脱离了大队。 所幸的是跑步训练李兴之给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说实话若是平路,区区二十里路,就是个婆娘在一个时辰内也能跑完,只不过最后的山路有点难跑,但是士卒们还是陆陆续续在规定的时间内抵达了山寨。 李兴之估算了下时间,手下的士卒快的大约半个时辰多一点就能抵达,慢的也不过半个时辰加两刻钟而已。 待所有的士卒在校场上集中后,李兴之就是说道:“今天的跑步训练,大家都是好样的,只不过本寨主看你们好像还有余力,所以从明天开始本寨主便吩咐后营每天杀一条猪,半个时辰内抵达的吃肉,超过时间的吗,那他只能啃你们剩下来的骨头,要是超过半个时辰带两刻钟的,呵呵,连肉汤都没的喝。” 这年头什么最吸引人,当然是吃肉了,普通的庄户人家一年都吃不上几回肉,现在李家寨好了,只要一个时辰绕山两圈就有肉吃。 那些跑的快的士卒们一个个两眼放光,王忠那花和尚也是笑着问道:“李哥儿,要是半个时辰内抵达山寨,这肉是不是敞开来吃?” “呵呵,只要你王忠能第一个返回山寨,肉管饱,这也包括你们所有人,这里本寨主再强调一次,只有前三个抵达的可以随便吃,你们就是将一头猪给老子吃了,老子也不管不着。” 李兴之知道,对这些新编的士卒来说,每天几个时辰的训练,也确实有点为难他们了,所以休息之余,也适当地和士卒们开起来小玩笑。 午饭过后,有一段休息的时间,经过上午半天训练,两营的士卒们也是比较劳累,一个个横七竖八,斜倚在大树下,寨墙边倒头就睡。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很快下午训练的铜锣声再度响起,和上午一样,只不过将跑步训练改成了武器的使用训练。 在队列训练完毕后,王忠就是建议让钢锋营的士卒自行挑选趁手的武器,然后根据这些士卒的特点进行训练。 李兴之也认为士卒并不需要精良的武艺,因为在战场上一个人就是再武勇也敌不过对面的人海,刀盾手的作用就是负责掩护身后的长枪兵和狼筅兵,同时狼筅兵亦能保护前排的刀盾兵,而后队的长枪兵便可以趁机从狼筅的间隙中突刺阵前的敌军。 刀盾手主要练习格挡和劈砍,狼筅手则练习左右横扫,长枪兵没有别的就是练习突刺,要求只有快、狠、准,至于钢锋营的火铳手则是调至疾火营那边练习射击,这个没有任何技术可言,完全就是熟能生巧。 为了训练刀盾兵,王忠就是下令二十八个队的刀盾兵用木盾和木刀相互练习劈和挡,这样便能尽快地让他们熟悉刀盾的使用方法。 至于长枪兵,王忠则是命人树了三十个木桩,在木桩的上中下分别用红油漆涂了一个红心,然后让士卒们练习突刺,要求每一次突刺必须刺入木桩的红心中。 狼筅手就是比较简单了,看旗扫刺就行了,只不过狼筅长而粗重,却是对使用者的臂力要求颇高,所以无论是刀盾兵、长枪兵还有狼筅兵若想让他们成军还需要时日。 现在李兴之能期待的只有疾火营的一百远程兵以及从钢锋营调过来的六十名火铳兵,这些士卒除了弓箭手,火铳兵、鸟铳手以及火炮兵是很容易就能成型的,李兴之对他们的训练就是按照常规的三段式射击法进行训练,只不过要求在第三队射击完毕后,弓箭手能起到掩护前队的火铳兵的作用。 “第一排射击,第二排准备,第三排装弹。” “第一排射击完毕,全部后退装弹,第二排进至第一排射击,第三排进至第二排准备。” 备受李兴之期待的疾火营正在李睿的指挥下练习火铳的三段式射击法,弓箭手则是在一旁练习瞄准射击,至于仅有的两门虎蹲炮也在十个火炮兵的操纵下,不时地喷射出令人心悸的火光。 第二十四章抢粮抢人口 自六月下旬钢锋营和疾火营进入训练状态以后,士卒们高强度的训练令他们的饭量大增。 而李家寨目前的存粮只有七百余石,按钱安宁的话说,也就是李家寨目前每个人的口粮不过一石多一点。 明朝一石粮食不过一百斤左右,这点粮食最多也只能维持山寨三个多月的用度。 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考虑到辫子兵今年肯定会寇掠京畿,本着便宜了建奴,那不如便宜了自己的心思,李兴之便决定再攻取几座坞堡,如此既可扩大山寨的实力,又能以战代练,提升士卒的胆气,李兴之甚至有些恶趣味的心思,若是将保定府的钱粮都抢光,那辫子兵说不定就不会攻打保定了。 至于攻打哪里,李兴之决定攻打新安县的刘李庄坞堡,一是刘李庄坞堡距离李家山较近,若是破了堡,那钱粮转运却是比较方便,二是刘李庄坞堡的主人刘大昌为富不仁,马棚淀一带的淀民深受其害,自己若是破了刘李庄,那些淀民必然望风景从。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自从决定攻打刘李庄坞堡后,李兴之便遣陈武带人去打探刘李庄的情报。 刘李庄其实是个镇子,镇墙约一丈有余,驻守的官军百户名叫张邵谦,本是安州的一个总旗。 崇祯九年建奴入寇京畿,总督张凤翼、监军高起潜畏惧建奴兵威,顿兵保定府,根本不敢出城接战,安州知州崔维律誓死不降,在城破之时先逼妻子投缳,然后自刎殉国,张邵谦却是趁乱带着十余个士卒退到了新安。 建奴攻克安州后,遂分兵袭取保定诸县,新安知县鲁良直誓死抵抗,士绅刘邦重亦是散尽家财,招蓦城中青壮上城协守,张邵谦则进言掘了临近县城的烧车淀的河堤,水淹县城周左,如此建奴骑兵不能行进,则新安可保也。 鲁良直从其计,即令张邵谦趁夜出城掘堤,建奴马不能行,只得无奈转道寇掠高阳,任丘一带,张邵谦因功升为新安县百户,驻防刘李庄镇。 经陈武打听,刘李庄镇,墙高不足一丈,守军一百余,镇内还有一个小型坞堡,正是镇中士绅刘大昌的庄子,据镇内的百姓传言,坞堡内有护院一百余人,粮食估摸有七八百石,银子,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少说也有个万儿八千两吧。 陈武将刘李庄的情报向李兴之汇报之后,就是犹豫地开口说道:“寨主,张百户冒死掘堤,救了无数百姓,咱们攻打刘李庄岂不是害了他?” 李兴之笑道:“某家这次攻打刘李庄,不是害他,而是救他,这个你不要管了,那张邵谦平时有什么爱好?” 陈武连忙说道:“张邵谦驻守刘李庄镇,并不侵害地方,也不盘剥百姓,只有一个喜好,就是喝酒,据说每顿必饮酒一坛。” 李兴之正色道:“好,陈兄弟做的好,你再给我向张达传信,着其立即送来两百坛好酒,我有大用。” 陈武连忙领命而去,李兴之又将杨彪和王忠召了过来,欲要和他们商议进取刘李庄事宜。 听到刘李庄只有官军一百余,刘家坞堡内的护院也只有百余人后,杨彪就是说道:“李哥,区区一百余官军,有什么可商议的,就凭刘李庄那一丈不到的寨墙能挡的住咱们,要我说呀,不如将钢锋营和疾火营全带上,最多两个时辰咱们就能破了刘李庄。” 杨彪信心满满,原因就是这段时间操练下来,士卒们大抵已经习惯了服从军令,队列的训练也基本上能做到令行禁止了。 现在鸳鸯军阵也开始进入练习阶段,虽然配合上仍有诸多问题,但是他认为若是打地方上驻防的官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况且已方还有火炮,就凭刘李庄那单薄的城墙,显然是挡不住拥兵四百多的李家寨的。 王忠也认为应该出击,正好看看这段时间练兵的效果,否则关起门来在山中练兵,那这兵练的到底怎么样,大家心里也没底。 李兴之笑道:“打肯定要打,不过这次咱们不打官军,只破刘家坞堡,张邵谦勇猛善战,本寨主有意收降其所部的军马,一则可壮大山寨实力,二则也能了解新安官军的虚实。” 钱安宁起身道:“寨主说的是,咱们要是破了刘李庄镇,官军肯定会再次进剿,新安知县鲁良直素有官声,他可不是雷之渤那样的无能之辈,据说前年建奴入寇之时,各县均无斩获,唯有新安斩获奴首十一级,想来新安的官军肯定不是高阳能比的,只不过张邵谦可是官军百户,如何肯投降李家寨?” 李兴之笑道:“张邵谦救了新安全城百姓,然朝廷不公,只授封为百户,故此心生不满,遂和本寨主暗通款曲,献了刘李庄,上山落草。” 钱安宁撇了撇嘴,暗咐道:“这不是空口说白话吗,人家可是朝廷百户,就是要投贼,也会投李自成、张献忠那样的大贼,除非他脑子坏了才会投你李大寨主。” 不过他这话也就是心里想想,哪里敢说出口,遂问道:“寨主可是有了招降此人之计?” 李兴之大笑道:“据陈武所说,此人颇为好酒,我已传信拥城,让张达准备百坛好酒,如今世道艰难,刘李庄哪有什么好酒,我们扮着卖酒的客商,转入刘李庄,你说张百户会不会闻风而动?” 杨彪笑道:“李哥,是不是咱们再往坛中下点蒙汗药,如此刘李庄的钱粮就是咱们的口中肉了。” “杨兄弟果然机灵,这次本寨主有意让陈武带人进镇,再奉送几坛好酒给张百户,镇内守军不过百人,镇墙不过丈许,张邵谦若是醉了,那刘李庄咱们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吗?” 钱安宁疑惑地问道:“我听说张邵谦为人正直,据说在刘李庄对百姓可是秋毫无犯,如何肯收咱们的酒?” “他收不收钱本寨主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会收咱们的酒,就是不收也会拿银子买。”李兴之回了一句,然后正色道:“这次攻打刘李庄,留杨兄弟带五什的士卒留守,其余的全部跟本寨主出发,把火炮也带上,本寨主这次要名震保定。” 第二十五章贼寇进城了(上) 定计抢掠刘李庄后,李兴之便令钢锋营和疾火营全体士卒停止训练,让他们休整两日,好蓄养一下体力,同时令钱安宁立即整顿兵器。 这次出兵,李兴之准备亲率钢锋营新练的鸳鸯兵二十五什、疾火营弓箭手三十人、鸟铳手三十人、火铳手三十人加上虎蹲炮两门,三百八十人总兵力左右。 又令哨探头领陈武带上几个信得过的小头目扮着卖酒的商贩,先行进入刘李庄镇充作内应,并命他得手后在城内挂起三盏红灯作为信号。 时下虽然遍地是流寇,但是保定府隶属北直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天子脚下,虽说也有不少山贼水匪,但是也只是小打小闹,打劫打劫过往的客商,至于袭击有官军驻防的镇子,却是万万不敢的,加上新安知县鲁良直也是个为民做主的清官,所以新安这里还算太平。 地方上太平无事,镇守刘李庄镇百户官的张邵谦自然也清闲无事,再说自己麾下的这百余士卒可是和辫子兵真刀真枪厮杀过的,什么样的贼寇敢来捋自己的虎须。 前些日子隔壁的高阳县大教台一带出了一伙贼寇,张邵谦可是摩拳擦掌想要出兵剿贼,只不过他是新安县的百户官,虽说自己距离贼寇的巢穴不远,可是没有保定府的行文,他哪里敢私自兴兵,那时候张邵谦可是一心想着这伙贼寇越界进入新安,那自己剿贼便可以名正言顺了。 熟料,才刚刚过去数日,便传来消息说这伙贼寇已经被高阳守备黄文昌给剿了,这令张邵谦十分郁闷。 郁闷了怎么办?喝酒,可是这刘李庄又不是交通要道,又不是县城,哪里有什么好酒?庄户人家酿的酒,张百户早就喝腻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吧!这一日张邵谦正待在百户所里面喝闷酒,一边暗骂那狗日的李兴之不经打,这点能耐居然学人家做贼寇,却是便宜了张达和黄文昌两个怂货。 这时,张邵谦麾下的总旗官李明远一脸喜色地进了百户所大堂,看了看张邵谦面前的水酒,就是谄媚地说道:“百户大人,如今粮食紧张,咱刘李庄百姓酿的酒都淡出鸟来了,这喝的有什么趣味?” 张邵谦骂道:“不喝这个喝什么?你小子笑的这么贱,是吃了蜜蜂屎了吧?” 李明远笑嘻嘻地凑了上来说道:“百户大人,今天轮到我们旗下的将士在镇子门口盘查,您猜猜看,今天咱们刘李庄来了什么人?” 张邵谦眉头一皱,骂道:“能来什么人,不会是高阳那边李逆流窜到咱们新安县了吧?” 李明远撇了撇嘴说道:“李逆被黄文昌打的大败而逃,如何敢来咱们这里送死,这会说不得还躲在马棚淀里喝西北风呢。” 接着又笑着说道:“大人,今天咱们这里来了七八个行商的酒贩子,车上的酒怕不有二三十坛,全是高阳的东路贡酒,隔了老远都能闻到酒香,属下好说歹说才买了一坛子酒,这是给大人送酒来了。” 张邵谦眼睛一亮,一边朝李明远身后看去,一边问道:“酒呢?” 李明远连忙转出门去,然后笑嘻嘻地将酒取了过来。 闻着那浓郁的酒香,张邵谦就是一把夺过酒坛,拍来泥封,对着酒坛就灌了几口,口中直呼“痛快、痛快!” 待他喝够了就是皱着眉头问道:“那些商贩凭什么只肯卖一坛给我们,难道咱们出不起钱吗?” 李明远赔笑道:“大人,属下也问过他们了,那几个商贩说这酒已经有人预订了,说是要送到安新县的,若是咱们想要,得等他们回来。” 张邵谦莞尔一笑:“你去告诉他们,这酒进了刘李庄就得姓张了,他们不卖也得卖,高阳和咱们这里能有多少路,让他们回去重拿,路费算我的,若是他们不肯卖,那就不许放他们出镇子,拿了酒,你就通知兄弟们,今晚老子请他们喝酒” “得嘞!大人您就瞧好吧!”李明达嬉笑着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伙行脚的酒贩子正是陈武等人,李兴子向张达要酒,李大寨主既然要喝酒,那肯定不会闹事了,张达和黄文昌自然是乐得奉送,他们哪里想到李兴之他们打着在新安县抢掠的心思。 陈武一脸为难地看着对着自己软硬兼施的李明达,小心翼翼地说道:“将爷咱们这酒要是给了你们,要是误了交割的时间,小人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李明达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就告诉他们这酒被我们百户取了,我们张百户可是杀过鞑子的好汉,这新安的大小士绅谁不买账,你放心,耽误不了两天,这路费我们百户包了。” “可是……可是……?”陈武依然犹犹豫豫。 “可是什么?”李明达从袖袋中掏出两锭银子往案几上一拍,又说道:“这里有三十两,应该够你们的酒钱还有来回的路费了。”转头又对着跟过来的士卒说道:“兄弟们将酒全部给老子拿走,今晚百户大人请客。” 那些士卒早等的不耐烦了,一拥而上,搬的搬,抱的抱,拿着酒坛子转身就向百户所跑去。 李明达看着目瞪口呆的陈武也是笑眯眯地转头就走。 陈武这次带来的酒可是有讲究的,作为高阳的地痞无赖,下蒙汗药这种事他可是在行的很,那坛子虽然用泥封密封了,但也难不住他,从封口掏个小口子下药后再填上一小节树枝就是,只要表层有泥印,那一点小小的口子,谁会在意。 当夜刘李庄百户所是灯火通明,除了留了十余名士卒巡夜,其余的全部被张邵谦召到了百户所饮宴,就是巡逻的那些士卒,百户大人也承诺了,这酒肯定会给他们留几坛。 说是饮宴,其实也没几个菜,都是马棚淀里捞出来的水产,只不过这酒却是喷香,老远都能闻到一阵阵诱人的酒味,直引的那些士卒一个个眼冒精光。 就是好酒,就是这酒有些上头,两碗酒下肚,就是头晕眼花,脑子一片空白,看着倒在面前的李明达,张邵谦鄙夷地啐了一口,拧起酒坛子就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结果显而易见,百户大人是一脸茫然地步了李明达的后尘。 第二十六章贼寇进城了(下) 黄文昌大败贼寇,显然令李家山周围的各乡镇的官军失去了提防之心,更何况隔壁县的刘李庄呢。 十几个巡哨的士卒能做什么?他们只能分成两队守在刘李庄镇的东西两处的城门附近,好在镇子不大,只开了两处城门,要是再开两处,这点人手根本分不过来。 借着夜色的掩护李兴之带着钢锋营两百多士卒和疾火营的百余人潜伏到了距离城墙不足二里的一处树林旁,只等城内陈武等人的消息。 由于没人巡逻,陈武是大摇大摆地在城墙上架好了梯子,并命手下的兄弟将梯子移到了外城,堂而皇之地在城墙上挂起了约定好的三盏红灯。 随着那三盏红灯亮起,李兴之大手一挥,下令道:“全军出击!” 王忠亦是两眼放光,他知道刘李庄已经是自己的口中食了,转头说道:“李哥儿,我带人去开城门,你率大队在东门等候。” 王忠的身手,李兴之是清楚的,比自已肯定是强多了,遂点头道:“好!你便带上三个什的士卒登城,注意不可滥杀无辜,将守军驱散即可!” 李兴之想要招降张邵谦,自然不想伤了他手底下的兄弟,况且张邵谦手下这百余人可是和建奴真刀真枪干过的好汉,这要是全部收编的话,李家寨的力量肯定会大幅度提升,有这些见过血的老兵的加入,以后扩充兵马,以一带三的话立马可以增加数百战兵。 “放心吧!李哥,能杀建奴的好汉,我怎么可能伤了他们。”王忠大大咧咧地说完,就是招呼了三个什的士卒跟他进城。 有梯子架在外城,王忠等人很容易就上了城墙,然后直接在城墙上向东城冲了过去。 数十人同时跑动,动静也是不小,值守在东城城门的官军若是再听不到响动,那他们前年早就被建奴打垮了。 随着那脚步声渐渐传来,官军的小旗马六就是心中警觉,连忙带着人打起火把上城查探。 按理说现在已经快要亥时了,镇里的百姓肯定都搂着婆娘睡觉了,这会哪里会有人跑动,而且听声音起码有数十人。 然而他刚刚爬上城楼,就听到身前百余步远处有喊杀声传来,再看时,影影绰绰有数十个人影提着刀枪正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马六惊的连忙呼喝起来“不好!是贼寇,快……快去通知百户大人!其余的兄弟随我杀贼。”说罢拔出腰刀就欲带人上前。 “头,城下……!” 一个官军指着城下惊呼了起来。 “城下有什么?” 马六怒喝一声,转头朝下看去,只见城下一大群贼寇明火执仗地朝城门扑了过来,借着火光他甚至看到了贼寇还有火炮。 马六脸色大变,断然下令道:“快走,咱们回百户所,这么多贼寇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随着马六等人撤出东门,李家寨的人马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刘李庄镇的东门,然后在陈武的带领下直扑张邵谦的百户所而来。 马六退回到百户所后,却是欲哭无泪,自百户张邵谦以下所有的官军皆是烂醉如泥,横七竖八地躺在大堂之内。 很快。 李家寨的人马也跟着陈武杀进了百户所。 “投降不杀!本寨主是李兴之,我等此来是杀刘大昌那个狗贼的,尔等只要交出武器,本寨主绝不动你们分毫。” 李兴之提着刀,火铳手和鸟铳手以及弓箭手纷纷举铳搭弓逼近了不知所措的马六等人。 马六这会既紧张又想骂娘,他娘的高阳那边说已经剿了李兴之,现在看来这肯定是虚报战功了,就看这帮贼寇的装备,除了衣服,哪一点不如官军,也不知道这天杀的哪里弄来这么多火铳和鸟铳的。 看到马六等人还是犹豫不决,李兴之再度开口道:“立即交出武器,本寨主绝不会为难你们的,我们高阳义军只杀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贪官,你们都是杀鞑子的好汉,李某断不会伤了你们性命。” 百户、总旗都躺在地上不能动,马六也没有主意了,又看到李兴之他们人多势众,只得无奈地扔下了刀子。 李兴之大喜,他本意就是要招降张邵谦,现在能不伤人命自然是最好了,当即说道:“王忠你先带五什的士卒将他们控制起来,本寨主带人先破了刘家坞堡。” 王忠轰然领命,待李兴之带人离开后,就是笑道:“兄弟们对不住了,王某职责在身,只能先将你们捆起来了,待我家寨主破了刘家坞堡再和兄弟们打招呼了。” 说罢大手一挥,喝令手下的士卒上前绑人,马六等人不敢反抗,只得任由王忠他们绑人,至于张邵谦等人现在还没醒转呢! 在李兴之率军入城时,刘家坞堡就已经收到了镇子里来了贼寇的消息,本来搂着小妾睡觉的刘大昌哪里还能睡的着觉。 贼寇攻入镇子,肯定是要抢掠了,抢谁?贼寇总不会抢那帮牙缝里都扣不出半分银子的苦哈哈吧!那唯一的目标肯定是自己了。 不过刘大昌也不怕,这坞堡他修的甚是牢固,墙高一丈半,院墙用了双层的砖块,墙头上又设了六个角楼和两座门楼,堡内还有一百多护院,再加上那么多佃户,贼寇想打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刘大昌就是火急火燎地下令道:“快,通知所有护院上角楼、门楼防守,把家伙都带上,墙头上也给本老爷架好梯子,让弓箭手上墙,再通知本家的佃户们搬运物资,只要给本老爷守住坞堡,每人二……一两银子。” 那些护院也不敢怠慢,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些凶残的贼寇一旦破了堡,会不会放过自己。 佃户们也是慌慌张张地在护院的指挥下搬运物资,准备守堡的器械,然后将角楼、门楼以及院墙上的火堆和火把通通点燃,直将刘家坞堡点的亮如白昼一般。 与此同时,刘大昌又令管家刘成抬出了数百两纹银,大声喝道:“尔等只要守住坞堡,这银子就给大家分了,况且城内还有张百户的官兵,贼寇如何能全力攻打我刘家堡?” 财帛动人心,一众护院和佃户们看着在火光下烁烁生辉的银子,一个个哪里还顾得上害怕,纷纷进入预订位置想要据险而守。 第二十七章破堡(上) 刘大昌负隅顽抗,这是李兴之意料之中的事,有坚固的坞堡可以依托,刘大昌断不可能轻易地束手就擒,不过这样也好,正可以测试一下这一阶段李家寨疾火营的训练成果。 借着那熊熊的火光,李兴之冷冷地说道:“李睿,给老子喊话,告诉刘大昌和堡内的守军,本寨主只给他们一柱香的时间,若是过了时辰,便诛杀刘大昌满门以及所有顽抗的护院。” “喏!” 李睿大声领命,他虽然是被迫投降李兴之的,但是看到李兴之能和士卒们同甘共苦,从来不搞特殊化,所以现在已经对李兴之是死心塌地了。 “堡上的守军听着,我们寨主说啦,只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若是过了时辰的话,可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到时候可真就是破家灭门了。”李睿拿着山寨训练用的铁皮喇叭高声喊道。 堡上的护院和佃户们听了之后就是胆战心惊,纷纷朝门楼上指挥的刘大昌看了过去。 刘大昌这会也有些害怕,然而这座坞堡是他的身家性命,他哪里肯就这样拱手送人,这帮贼寇要是进了堡,自己这些年积累的银子和粮食哪里还能保的住,所以当即说道:“不要听他们的,他们可是贼寇,咱们刘家堡堡墙足有一丈五,他们没有攻城的器械,如何爬的上来,适才我已经令刘成带人用石头堵门了,只要咱们坚持几天,县里官军一到,咱们就安全了” 护院和佃户们显然被刘大昌的话说动了,毕竟城下的可是贼寇,贼寇的话他们哪里敢相信。 虽然他们依旧恐惧,但是护院们还是一个个在墙垛上张弓搭箭,佃户们则是将一块块石头、砖块搬到了墙垛后面,只等堡下的贼寇进入射程。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看到刘家堡的守军对自己的恐吓无动于衷,李兴之断然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由于没有准备云梯、盾车、冲车这样的攻城器械,所以钢锋营的士卒皆是原地待命,疾火营的火铳手、鸟铳手以及弓箭手则是越众而出。 “呯、呯、呯、呯……!” 六十名火铳手和鸟铳手按照训练时的条例,分成三队朝着墙上的守军射了过去。 一枚枚铳子带着死亡的呼啸不断地砸落在堡墙上,直打的门楼上到处是飞溅的碎砖断石,铳子的射程显然超过了堡墙上的弓箭手,十几个毫无提备的护院直接被飞射的铅子带走了生命。 护院头领赵勇哪里想到这伙贼寇居然有如此多的火器,疯狂地嘶吼道:“不好,贼寇有火器,快躲到墙垛后面,他们没有攻城的器械,堡门又被咱们堵死了,他们攻不进来的。” 不用赵勇下令,护院们和佃户这会吓的哪里还敢冒头,一个个缩首顿足窝在墙垛后瑟瑟发抖。 借着火光,堡墙的情况,李睿是看的一清二楚,就是再度举起铁皮喇叭高喊起来:“堡内的守军你们听着,我家寨主就是李兴之,此前咱们破了雷家堡可是一个平民没有伤害,你们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不然老子可要放炮了。” 刘大昌歇歇底地嘶吼起来“别信贼寇的鬼话,李兴之才起事多久,他哪里来的火炮!” 护院和佃户们这会真的怕了,鬼知道,这些天杀的贼寇哪里来的这么多火器,现在居然说还有火炮,这坞堡虽然防的住火铳,可是院墙却只有两尺厚不到,能不能挡住炮弹,他们是真的没底。 “开炮!” 李睿知道若不开上几炮,这些护院和佃户是不可能死心的,当即喝令后队的炮手上前。 很快。 两门虎蹲炮被推到了阵前,装弹手按平时的训练的要求,清空炮膛,装填好药子和炮弹后,操炮手就是小心翼翼地点着了火绳。 “嘭、嘭!” 两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后,刘家堡的堡墙上就是砸出了两道弹坑,那堡墙似乎都在抖动,几个架着梯子在院墙防守的护院更是被这猛烈的炮声骇的滚下了扶梯。 “开炮!” 李家寨的火炮继续开火,那幽暗的炮口不断地喷射出火光,一枚又一枚的炮子不断地砸到了院墙上,很快那墙面便龟裂开来,墙面上密密麻麻全是碎裂的纹路,仿佛蜘蛛网一般恐怖。 “贼寇真的有炮!”雷家的护院和佃户们已经要崩溃了,因为此刻坞堡的院墙内侧也在不断地龟裂,砖石碎块正不断地从墙头上掉落下来,要是这院墙被贼寇轰塌,那贼寇一旦杀进来,那可是如何是好? 刘大昌这会也在骂娘,这李兴之不是被据说即将上任的保定游击黄文昌给剿的落荒而逃吗?如何来的这么多火器还有火炮,这装备都能赶上安新县的守军了,而自己指望的百户官张邵谦那边却毫无动静,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这可是如何是好? 在李兴之的示意下李睿再一次开口喊道:“大家都是保定人,我们寨主要的只是钱粮,现在张邵谦都已经降了,你们抵抗还有什么意义,我们寨主还说了现在你们要是开了门,非但不会祸害你们,还给你们分钱分银子。” 刘大昌惊的脸色苍白,怪不得贼寇如此轻松就进了镇子,原来那天杀的张邵谦暗通了贼寇,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了,只要再有几轮炮击,那院墙肯定会被贼寇攻破,到时候自己的小命可怎么办? 和刘大昌一样,护院和佃户们此刻也是万分纠结,守肯定是守不住了,开门投降吧,回头县里要是怪罪下来,治自己一个通贼之罪,那可是如何是好? “开炮!” 李睿可容不得他们多想,他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在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后又一次下达了开炮的军令。 “嘭、嘭!” 两门虎蹲炮再一次对着院墙喷射出怒火,岌岌可危的院墙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瞬间就被两枚炮子砸出了两个碗口大的窟窿,有一枚炮子在洞穿院墙后,正好从一名佃户的胸口穿了过去。 “啊!”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那佃户后退了数步,然后轰然倒下,那胸口的血水如同喷泉一样汩汩地流个不停,丑陋的脏器被砸的到处都是,散发出浓浓的腥臭味。 第二十八章破堡(下) 打仗避免不了死人,但是那佃户的死状令守堡的护院和佃户门恐惧,再看向那院墙上两个狰狞可怕的弹孔,堡内的佃户和护院终于崩溃了,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士兵,这刻他们只想赶快逃离这恐怖的战场,可是自己困在这里,又如何逃的出去呢? “李寨主有令,只要你们捉住刘大昌,他老人家既往不咎,破了刘家堡还能给你们分粮分银子,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坞堡下贼寇的招降声再度传来。 护院和佃户们的目光转向了门楼上脸色苍白的刘大昌身上,他们不想在坞堡被攻破后,成为贼寇们屠戮的对象。 刘大昌亡魂俱丧,色厉内荏地嘶吼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投降那帮吃人的贼寇吗?开了门他们能饶了你们?就是他们饶了你们,新安县的官军也饶不了你们。” “抓住他!献给李兴之,说不定他还真放过我们!要不然我们都得死!”在生和死的选择面前,护院头领赵勇终于撑不下去了,声嘶力竭地呼喝着手下的护院上前拿人。 看着慢慢聚拢过来的护院,刘大昌心如死灰,直惊的瘫软在地,这刻他只知道自己完了,苦心经营的刘家庄也完了。 很快。 刘家堡的大门缓缓打开,赵勇带着残余的七八十个押解着刘大昌护院胆战心惊地走出了堡门。 看着跪了一地的刘家护院,李兴之冷冷地问道:“是谁擒拿的刘大昌?” 赵勇跪行了几步,朝着李兴之磕头道:“大王,是小的,刘大昌这个狗贼居然敢抗拒大王,小的们抵抗也是被他逼的呀?”说罢以头抢地,死死地伏在李兴之面前。 “你是谁?” 李兴之声音依旧冰冷。 “小的是刘家的护院头目赵勇,小的手下的弟兄都是练过的,小的愿意带他们归顺大王,还请大王饶了小的们。”赵勇知道,自己既然下令捉拿刘大昌,那肯定是回不了头了,唯一的活路只有跟着李兴之落草为寇了。 “哈哈哈……!” 李兴之放声大笑,那笑声回荡在刘家堡的堡门前,回荡在赵勇和他手下的护院的脑海中,令他们无比的心悸。 “食其禄而献其主,居其土而献其地,似尔这种不忠不义的小人,本寨主要尔何用?” “咣当!” 李兴之猛然拔刀砍去,那冰凉的刀刃在火光中泛出一道雪白的冷光,划过了赵勇的脖颈,一道血箭登时喷出,赵勇颓然倒地,只那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赵勇的死令他手下的护院们个个心慌,那几个擒拿刘大昌的则吓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兴之还刀入鞘,扫视着看向身前跪倒的一众护院,缓声说道:“本寨主言而有信,说不杀你们就不杀你们,现在尔等便去替本寨主将刘家的钱粮全部取来装车,再通知镇中的佃户和百姓,每户可来支领三斗粮食,二两银,记住不可伤及无辜。” 看着死的不能再死的赵勇,护院们哪里敢抗拒,一个个胆战心惊的爬了起来,看了看李兴之一眼,转头就往堡内冲去。 杀死赵勇,李兴之也是不得不为,本着兵贵精不贵多的原则,刘家的这些护院李兴之肯定是要带上山的,只不过他目前基业草创,容不得半点不安定的因素,不杀了他们的头目,李兴之还真怕这帮护院会在山寨拉帮结派。 和雷家堡一样,刘家堡里遭了贼的消息显然是瞒不住镇上的百姓的,这会所有的百姓皆是躲在家中瑟瑟发抖,谁知道这帮贼寇会不会冲到自己的家中抢钱抢女人,据他们所知,如今陕西那边的贼寇可是连人都吃的。 然而他们没有等到贼寇的踹门声,而是听到了急促的铜锣声,还有那些贼寇让他们前往刘家堡领粮食和银子的叫喊声。 在钱粮的诱惑下,有些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百姓就动了心思,左右自己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抢的,要是这帮贼寇真的发米银,那自己省着点估计也能撑到夏收了。 随着有百姓领了钱粮回家,镇内的百姓沸腾了,没有谁能经得住钱粮的诱惑,纷纷拿着装粮的口袋走出家门,往刘家堡大门处涌来。 在钢锋营士卒的指挥下,刘李庄的百姓们有序地排起了长队,一个个眼热地看着那装满钱粮的大车。 李兴之按刀矗立在刘家堡的大门处的台阶上,两侧站满了打着火把的钢锋营士卒,看着那宛如长龙的队伍,洪声说道:“诸位刘李庄乡亲父老,某家就是李兴之,刘大昌为富不仁残害乡里,某家起事,不过替天行道耳,今天破了刘家堡就是给乡亲们发放钱粮的,某家言而有信,每户三斗米粮、二两银,童叟无欺,若是有人胆敢冒领,那就休怪某家的刀子不认人了,下面请你们按户上前领钱粮。” 刘李庄有三百多户百姓,李兴之并不打算将他们带上山,这次破了刘家坞堡,他收获已经够多了,而今夜的炮声显然会引起官府的警觉,出不了几天官军肯定会再次进剿了,弄这么多百姓上山,一旦生变,后果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辛苦小哥了,李寨主真是活菩萨呀!” “麻烦小哥了,李寨主可是救了我们的命呀!要不然咱们哪里能挨到夏收。” 领到钱粮的百姓,一个个哆哆嗦嗦地向正在给他们称粮的李家寨士卒行礼称谢,甚至有百姓自发地帮着刚刚投降的刘家护院搬运物资。 打土豪、分钱粮,这种手段是历朝历代起义者拉拢人心的不二法门,李家山的做法明显得到了百姓的拥戴,就是队伍后面有几户想要冒领的人家这会也羞愧地退到了一旁。 百姓们守规矩,发放钱粮的速度很快,在最后几户百姓领完钱粮后,李兴之就是对着百姓们拱手道:“既然乡亲们都领了钱粮,那李某也就放心吧,若是官军来了,尔等尽可直言,破镇抢堡之事,我李兴之绝不连累诸位乡亲,当然若是有富绅为祸乡里,尔等也可来李家山申冤,李某定然会替你们做主。” “我等谢过李寨主了,李寨主公侯万代。” 一众百姓皆是没口子地称颂起来,哪里管李兴之是不是贼寇,再说了这世道哪里能找到如此对待百姓的贼寇? 第二十九章共击鞑虏 刘家的粮食确实多,除去分给镇上百姓的,装了满满十五辆大车,据随军的李睿估算,怕不有千余石。 刘家堡的武器,有黄文昌这个运输大队长在,李兴之哪能看的上,只命人将堡内的箭支、药子,石灰等消耗品装上了骡车。 由于有百姓帮忙,这些物资在天明之前均已装载妥当。 诸事完毕,李兴之就是一刀将早就吓昏过去的刘大昌枭了首级,顺手撕了块烂布,就着血水在刘家堡大门处写下了“杀人破堡者,高阳李兴之、安州张邵谦是也!”几个血红的大字。 然后又令陈武和李睿统领疾火营押解着刘家的护院先行返回,自己则率领钢锋营前往张邵谦的百户所。 烈酒加上蒙汗药,刘李庄百户所的官兵们虽然被捆成了粽子,但是还睡的如同死猪一般。 李兴之按刀踏进了百户所大堂,正斜倚在墙角处假寐的王忠就是连忙爬了起来问道:“李哥儿,刘家堡的事情都解决了?” “嗯!” 李兴之点了点头,又问道:“张邵谦呢?快去打盆水来,将他弄醒,咱们现在看看能不能拉他入伙,李兴之可是对这个敢真刀真枪和鞑子干的百户官眼馋的狠。” 王忠在捆绑这些官军的时候就已经向马六审问清楚了,当下笑着吩咐身边的士卒取水。 那士卒也是个有眼色的,王忠话还没说完就是一溜烟跑了出去。 蒙汗药的解药就是甘草和凉水,张邵谦被一大盆凉水当头倒下,顿时惊醒了过来,这会只感觉浑身上下皆是绵软无力,而自己面前又多了两个笑眯眯的陌生人。 “你们是谁?” 张邵谦心中一惊,喝了一声,挣扎着就想起身,然而他手脚俱被绳索捆绑的严严实实,哪里能动的了。 “你猜?”李兴蹲在张邵谦面前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看着自己身上的绳索,再看着大堂上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属下,张邵谦心知自己面前的肯定是贼寇了,只是这贼寇如何入的镇子?又如何能将自己等人捆的严严实实? 自己和自己手下兄弟的酒量,张邵谦是清楚的,八十几个兄弟喝了二十坛酒,怎么可能醉成这样,看来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了,张邵谦心如电转,就是问道:“你们捆了我们,却不杀我们所为何事?” 李兴之长身而起笑道:“张百户,某家乃是高阳李兴之,素闻张百户武勇无双,是个杀鞑子的好汉,李某不才,欲邀请张百户随我上山,共击鞑虏。” “哈哈哈……!” 张邵谦大笑,然后轻蔑地看了李兴之一眼冷冷地说道:“就凭你们能打得过建奴?李兴之你莫不是疯了,前年建奴入寇京畿,朝廷那么多官兵尚且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以为就凭你们这几个三瓜两枣的能对付得了建奴?” 李兴之淡淡地回道:“没有试过,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打不过建奴?难不成指望官军保护我们?” 张邵谦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崇祯九年建奴入寇京畿之时是他可是和建奴打过几次了,官军什么德性,张邵谦比李兴之要清楚的多,不过他堂堂一个百户官怎么可能就凭李兴之一句杀鞑子就落草为寇。 当下哂笑道:“官军是打不过建奴,可是你李兴之连黄文昌都打不过,又如何是建奴的对手,要不是你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恐怕也未必是我张邵谦的对手吧!” 王忠插口道:“黄文昌那怂瓜被老子们打的落荒而逃,要不是咱们大当家的不愿意多伤人命,恐怕高阳城都被我们打破了。” 张邵谦犹自不信,将头一转,再不理会李兴之等人,头可断,血可流,可是投降贼寇,他张邵谦还丢不起这个人。 李兴之怒道:“王忠,你去让镇里乡亲们准备几辆大车,让他们帮忙,先将这帮醉死的军汉全部装车,再带上他们的家小返回李家山。” 李兴之可不管张邵谦答不答应,只要进了李家山,你张百户落草贼寇的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落草也得落草了。 张邵谦怒喝道:“李兴之你敢?” “张百户你若是再说话,信不信某家再灌你几口东路贡酒。”李兴之撇了撇嘴说道。 张邵谦不说话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被李兴之捆的结结实实的,家小肯定也落在李兴之手里了,若是惹恼了他,自己虽然不怕,可是家小怎么办? 这刻张邵谦是万分的纠结,至于李兴之说是要请镇上的百姓帮忙,张邵谦是嗤之以鼻的,自己前年可是救了新安县的百姓,调任刘李庄后,对地方上也是秋毫无犯,百姓们如何肯帮贼寇运送官军。 出乎张邵谦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刘李庄的百姓闻得李大寨主需要帮忙的时候,居然蜂拥而至,甚至不需要李兴之手底下的贼寇动手,就主动将官军还有百户所的武器全部抬上了骡车,而官军的家小也被他们指认了出来,时下已经被贼寇驱赶到了大堂门口。 李兴之笑着向百姓们行了一个罗圈礼说道:“李某多谢乡亲们相助,以后若有需要,尽可上李家山,某家必定竭尽所能,护得一方平安。” “李寨主,您说的什么话,您给咱们分了米粮,咱们就能撑到今年夏收,要不是您,咱们刘李庄今年不知道要添多少处新坟了。” 老百姓就是这样实在,谁能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就相信谁,至于什么君臣大义,他们根本不会考虑。 李兴之又让这几个提供大车的百姓赶车跟着大队返回山寨,并承诺在他们返回之时会再送每人三斗粮食。至于来帮忙的百姓李兴之也是每人亦发了一两银子。 有银子,有粮食,百姓们更是欢声雷动,一个个不迭地朝着李兴之作揖行礼。 李兴之则笑着下达的回军的军令。 被绑上一匹战马的张邵谦看到眼前的一幕就是嘲讽道:“百姓就是百姓,这点小恩小惠就能令他们趋之如骛。” 拖着马缰步行的李兴之转头莞尔笑道:“张百户你错了,要是朝廷能够能让他们吃上饱饭,他们还会信任李某这样的贼寇吗?” 张邵谦见李兴之句句诽谤朝廷的不是,哪里肯接口,回身看去,却是见李兴之手底下的贼寇正排着数道队列跟着自己的身后缓缓前进,甚至他们的步伐较之自己见过的官军还要整齐。 这会马车上的官军有的也醒转了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到身上捆绑的绳索,皆是一个个茫然不知所措。 第三十章请兵剿贼 返回山寨后,李家寨的狗头师爷钱安宁便将这次攻破刘家堡所获得物资和人口全部点算完毕。 钱粮方面和李睿估计的差不多,有粮食一千一百石、银九千四百两、金三百六十两,如此山寨内的存粮已经达到一千七百石、银一万四千两。 至于武器方面,则是攻破官军百户所获得的,计有长弓二十张、刀盾四十三副、长枪七十六柄,此外还有三十几支三眼铳、药子和铳子四百斤。 据投降的官军小旗马六所言,这些三眼火铳皆是崇祯九年在安州守城战中保留下来的,质量肯定没有问题。 兵员方面,刘家堡投降的护院有八十三人,被俘虏的官兵有九十七人,只不过官兵尚有抵触的心思,甚至吵着要见他们百户,那个张邵谦更是要了几坛东路贡酒,窝在屋子里不肯出门。 李兴之沉吟道:“兄弟们也劳累了两日,今天你便令后营杀上两头猪羊,另外每人再发二两银子的赏钱,本寨主要犒赏三军。” 钱安宁犹豫地问道:“大当家的,新收拢的士卒发还是不发?” “都发,包括俘虏的官军,某家还不信了,有银子拿还有酒肉吃,他们还吵着要见张邵谦。”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李兴之可不相信这帮官军吃了自己的,拿了自己的,还会鼓噪闹事。 果然,当李兴之将银子和酒肉抬到关押官军俘虏的营房后,大多数的官军皆是犹豫起来,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够顶住银子的诱惑。 要知道现在就是关宁军的月钱也不过是银一两四钱,米两斛,其他边镇的官军月钱不过七钱,米一斛而已,关键是由于上官层层盘剥,实际上能拿到手的恐怕一半都不到,二两银子实际上就是官军半年的收入了。 李兴之扫视着众官军洪声说道:“某家知道你们不服气,认为本寨主是用下三滥的手段俘虏了你们,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为什么会被俘虏?作为一个士兵,你们没有丝毫的警惕心,这次是你们幸运,遇上了我们李家山义军,若是这次来的是鞑子,刘李庄就会被他们屠戮,而你们的家小也会被他们全部杀光,你们不要不信,有种的就上来拿了银子,明天和本寨主手下的士卒一起练练,某家恐怕你们都比不上他们。” “比就比,我们前年打鞑子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就是,就是!” 官军们再次鼓噪起来,总旗李明达更是抢步上前从箱子里取了一锭二两左右的元宝,看着李兴之说道:“要是我们比赢了,你能放咱们下山?” “能,只要你们坚持一个月,某家就放你们和你们的百户张邵谦下山,不过在这一个月以内,你们必须服从山寨的管理,当然粮食和银子同样享受我李家寨义军的待遇。” 李兴之言之凿凿地说道,因为他知道,不出数日张邵谦通贼之事就会传遍新安县,这些官兵根本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言,再说若真有一个月的时间共同训练,以李家寨的条件,恐怕这帮官兵也不会再吵着要下山了。 说实话李兴之完全可以用暴力的手段逼迫这帮官兵就范,但是那样并不能尽收官军之心,按李兴之估计不超过十日,官军就会再度进剿,为了消除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那只能采取怀柔的手段了。 至于张邵谦,李兴之并不打算今天再去见他,这种心高气傲的武夫,若不能令他心服口服,是很难真正将他收为已用的,自己又没有李自成那样的王霸之气,虎躯一震,英雄豪杰便望风景从,想要收服张邵谦,那只有在训练场上和他见见真章了。 刘李庄镇被李兴之攻破,百户官张邵谦投贼、刘家堡被贼寇洗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新安县。 新安知县鲁良直虽然震惊,但是他毕竟不是雷之渤那样只知道捞银子的无能之辈,当下便向前来报信的师爷郭绍问道:“张百户素知忠义,如何肯投降贼寇,尔可查探清楚了?” 郭绍躬身说道:“县尊,刘李庄消息传来的时候,学生也是不信的,却是亲自前往刘李庄查访了一番。” “李逆虽然在刘家堡外大书杀人破堡者,高阳李兴之,安州张邵谦,但是据刘李庄的百姓所说,这张百户和官军皆是被贼寇用绳索绑了带走的,只不过学生疑惑的是,月前黄文昌可是刚刚杀的李逆大败亏输呀,据高阳的行文所言可是杀敌三百,破贼两千,黄文昌还因此升为保定游击,兼管新安、高阳两县的军务呀!” 鲁良直冷笑道“呵呵!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黄文昌大胜李逆,本县可是没有看到,本县只知道李逆手中有火铳和火炮这样的军国重器,李兴之起事才几天,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火器?”说罢将手中战报递给了一旁的新安守备刘忠武。 “县尊的意思是黄文昌掩败为胜,虚报战功了?” 刘忠武震惊不已,他本是刘邦重的小儿子,素好武事,崇祯九年建奴入寇之时,因刘邦重散尽家财发动青壮守城之事,朝廷便以他儿子为新安守备,酬谢刘邦重之功。 鲁良直沉吟道:“事关朝廷体面,这事我等不可乱说,况且我等又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过李逆只抢了刘家堡的钱粮,并未残杀刘李庄的百姓,据说还分了部分钱粮与刘李庄的百姓,此人刚刚起事就知道收拢人心,这样的人要么就要剿尽杀绝,要么就要为朝廷所用,若不然本县恐怕为祸不小呀!” 鲁良直可是保定府为数不多的能臣干吏,历史上的鲁良直可是在崇祯九年和崇祯十一年两次击败了建奴,守住了安新县城,崇祯十三年又镇压了淀民吴小泉的农民军,崇祯十四年京畿大旱,保定府、真定府百姓无以为食,饥民遍地,新安百姓管尔祯率众起义,欲进攻县城,亦是鲁良直率乡兵剿灭。 师爷郭绍问道:“县尊,据刘李庄的百姓所言,贼寇不下五百,又据守山中,况且还连接马棚淀,我县中军马不过数百,如何能打的过贼寇。” 鲁良直思索了一下就是说道:“本县有意前往府城会同武知府向张督请兵剿除李逆,尔等可稳守县城,不可擅自出兵,至于刘李庄之事,刘守备你就不用向黄文昌禀报了,最多三日,本县必然请来平贼的军马。” 第三十一章校场演武 安新知县鲁良直意欲前往保定府请兵剿贼之事,身在李家山的李兴之是一无所知,因为他此刻正和张邵谦在观摩李家寨义军和张邵谦手下的官兵比武。 其实进了李家寨,张邵谦就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因为朝廷根本不会在意一个百户官到底是忠的还是奸的,他们只知道张邵谦跟随李兴之落草为寇了。 只不过从官军百户一下子沦为人人喊打的贼寇,这种巨大的落差,令张邵谦无法接受,所以他躲在屋子里喝了一天的闷酒,然而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老婆孩子现在就在李家山,自己还能怎么办? 今天一早,山寨里急促的鸣锣声引起了张邵谦的注意,虽然他并没有走出屋子,但是却打开了窗户,想要看看这帮贼寇到底搞什么花样。 然而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贼寇们无论做什么事都井然有序,那个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李兴之居然也跟着队伍后面排队。 而自己的官兵却是混乱不堪,要不是贼寇分出了人手来整点队列,那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当看到李兴之接过早饭和一群士卒围拢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张邵谦彻底震惊了,能和自己的兵一个马勺吃饭的将官,他在官军中可是一个也没见过,就是张邵谦自己也不怎么和士卒们一起用饭,上下有序,尊卑有别,主官怎可和士卒混在一起。 然而不得不说李兴之的办法很有效果,数百人上茅房、洗漱乃至吃饭皆是井然有序,就是自己的官兵和新收的士卒也在老兵的指挥下在半个时辰内将个人问题全部解决了。 张邵谦也是知兵之人,他知道这意味着一旦有敌人来犯,这些士卒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集结起来,迅速地投入到战场之上,所以他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房门朝外看去,想要知道李兴之是如何操练军阵的。 校场上,李家寨的老兵们在杨彪和王忠的喝令下正在反复地进行整队和转向训练。 张邵谦偷眼瞧去,这些士卒从分散到整队居然能在数十个呼吸之间就能集结完毕,而且队形丝毫不见散乱,甚至不需要指挥官下令,看到红旗就知道朝右转,绿旗就知道从左转。 紧接着这些士卒又演示了单数和双数的队型训练,以及从大阵转化为鸳鸯军阵的小阵训练。 虽然从大阵转化为小阵的速度和队形稍显散乱,但是张邵谦这时已经非常震惊了,作为一个军官,他清楚地知道那一个个小型的军阵,正是大明军神戚继光赖以成名的鸳鸯阵,所以张邵谦自然而然地走上了将台。 李兴之见张邵谦居然不请自来,遂笑问道:“张大哥你看某家这个军阵训练的怎么样?” 张邵谦这会一门心思全在的鸳鸯阵上,哪里在意李兴之如何称呼自己,急声问道:“李兴之,这可是戚家军?你如何会练的?” “纪效新书,在我大明广为流传,某家既有心杀鞑,那自然可以效仿戚帅编定鸳鸯兵了,十八年前戚金将军在浑河血战鞑虏,三千戚家军力抗万余建奴不落下风,若是练成,国朝又何惧鞑虏?” 张邵谦黯然道:“如今边镇将士文恬武嬉,各镇总兵盘剥无度,士卒就是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怎么可能会练习鸳鸯阵,李兴之,你可否抽调数十名士卒和张某麾下将士做过一场,张某实是想看看戚家军的战法到底如何?” 李兴之亦想看看自己这一阶段的训练成果,遂颔首应道:“好,既是张大哥所请,李某如何不肯?如此张大哥可自行挑选士卒,校场边就有木制的武器,咱们将木枪,木刀蘸上石灰,中石灰者可视为阵亡,张兄弟你看怎么样?” 对于李兴之称自己为大哥,张邵谦这会已经发觉了,但是他却是依旧装做没听见,自己已经被逼上梁山了,不投李兴之还能投哪里?只不过他仍对刘李庄的事耿耿于怀,下蒙汗药将自己和手下的官兵麻翻,如此下作的手段和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 之所以他提议和李兴之做过一场,也是想要给自己出出气,挽回点面子,戚家军虽然利害,但是李兴之才成军多长时间,自己手下的官军有三成可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输,再者他也是真的想看看传说中那支无敌的铁军到底是如何接阵的。 很快,在张邵谦的喝令下三十余名久经沙场的官军跟着总旗李明达走出了军阵。 李兴之也不想输,他也想着以鸳鸯兵震慑一下张邵谦手下的官军,虽然这些官军久经沙场,但是这是比武,中了石灰就得退出战阵,李家山的士卒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在相互配合上也未必会输给他们。 于是在张邵谦选人的同时,李兴之就是命王忠在钢锋营选了平时训练最好的三什士卒也走出了军阵。 面对刚刚成军的李家山义军,李明达丝毫不惧,甚至还有一点不屑,他摆出了主动进攻的锋矢阵,并且以自己为箭头挥着木刀呼喝着冲向了摆成大三才阵的三什鸳鸯兵。 “举盾,狼筅手掩护!长枪兵透过缝隙突刺。”王忠手中的红旗不断挥舞,传递着一道道军令。 李家山严格的军事条例令士卒们恐惧,他们条件反射般的举起了盾牌,狼筅手则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为刀盾手提供掩护,三个什的士卒就这样迎向了呼啸而来的官军。 结果显而易见,虽然被俘的官军很武勇,但是他们却不断地被冒出来的枪头击中,然后惭愧地脱离了战场。 李明达仗着个人武勇,面对扫刺过来的狼筅丝毫不惧,身子一缩就翻滚于地,然后手中的木刀就从前队的刀盾兵和狼筅手的脚下砍去,顿时就有三个士卒双腿中刀,脱离了战场。 一击得手,李明达就是在在地上连翻两下,正欲砍向面前的长枪兵时,两边冒出了数支蘸满石灰的木枪,分成数路同时捅在了李明达的身体上。 主将“阵亡”演练也就结束了,场上的剩余的七八个官军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身上满是石灰的李明达,对面的贼军还有十四五个,这仗肯定输了,只不过他们对自己怎么输的却一无所知。 第三十二章总督陈新甲 将台上的张邵谦看的真切,李家山义军之所以能赢,并不是他们的武艺有多强,而是相互之间的配合问题,你挡住了前面刺过来的长枪,却挡不住从侧翼刺过来的长枪。 如果李家山义军再按照戚家军的标配,配上火铳的话,张邵谦认为若是在战场上遭遇,已方的伤亡会更重。 看到张邵谦脸色阴郁,李兴之就是笑道:“张大哥,这只不过是演练,若真上了战场一刀一枪的搏杀,我李家山义军未必能赢,现在这队列训练只是我李家寨的初练,稍后我们还要进行跑步训练也就是围李家山两圈,不知张百户可否参加?” 张邵谦疑惑地问道:“张某记得纪效新书中记载的跑步训练只有负重跑步来回两里路,到了寨主这里怎么成了长跑训练了。” 李兴之哪里看过纪效新书,长跑训练是为了锻炼士卒的体魄,以及以后长途行军而设置的,至于戚家军负重短途训练他确实不知,不过他哪里肯在张邵谦面前露怯,遂笑道:“我军本是由流民和佃户组成,李某让他们长跑训练也为了锻炼他们的意志力和体魄而已。” 张邵谦对李兴之的训练方式也是好奇,问道:“李寨主也参加?” 李兴之正色道:“本寨的战兵全部都要参加,包括某家,若是某家没有按时抵达,或是不遵守山寨的条例,某家同样要接受寨规的处罚,若不上下一心,又如何是建奴的对手?” 身侧的杨彪不由地嘟啷了道:“我们大当家的自己就领过几次板子,你若是不信臀部上估计还有伤痕。” 李兴之的做法令张邵谦颇为动容,主将能以身做则,若不遵守条例,同样要接受处罚,这种事情,他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说过,现在李兴之如此行事,断不可能只做个山寨之主这样简单,如今天下崩乱,北有建奴,内有流寇,李兴之若能编成强军,那将来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当下拱手道:“寨主此前和张某所言,北击鞑虏之事可当真,若是李寨主真心想要抗击建奴,我张邵谦干了。” 李兴之冷然道:“某父母皆亡于建奴之手,实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高阳被建奴破家灭门的不知凡几,李某日思夜想地就是安百姓,杀鞑虏!张大哥但可放心。” “好!如此张某愿随寨主起事,将来也好共击鞑虏!”张邵谦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明军军礼。 李兴之连忙将张邵谦扶起道:“张大哥请起,我山寨中没有这么多虚礼,大家都是兄弟相称,你若不见外,称我李兄弟即可。” 张邵谦真心归附,这令李兴之心中大喜,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军出身,还是久经沙场的官军百户,而且经过刚才的谈话,张邵谦对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也颇为精通,这正是自己急需的技术型人才。 收服了张邵谦,李兴之便将王忠等人叫了过来协商如何整编新入伙的官军和刘家护院。 经点算时下山寨中的所有的士卒加起来一共六百一十二人,李兴之便决定钢锋营扩充至三十八什,也就是全营官兵一共四百一十八人,其余的则调至疾火营充作远程支援兵种。 当然这些新编入营的士卒肯定是要打散重编了,刘家护院的头目赵勇被李兴之砍杀,没有人带头,这八十余人很容易就编到了军中,而官军方面张邵谦都降了李兴之,成了山寨的头领,再加上适才的演武又被打的灰头土脸,这会哪里敢不服军令。 士卒编定完毕,李兴之又以王忠和张邵谦为钢锋营主官,杨彪和李睿为疾火营主官,让他们负责这两个营的整训问题。 李家山整训进行的如火如荼,驻节保定宣大总督陈新甲却是一脸愁容,因为他最近刚刚收到总兵吴国俊的急报,说是辽东的建奴正在科尔沁一带集结,据估计很有可能会再次入寇京畿。 这陈新甲也是个奇人,他本是一个举人出身,初为定州知州,但是为人却八面玲珑,又极善拉拢同僚和上官的关系,所以在定州知州任上风评甚好。 崇祯元年竟然被推举入朝为刑部员外郎,后进刑部郎中,在此期间陈新甲敏锐地发现了皇帝对辽东的重视,遂自请至辽东任职,累迁宁前道兵备佥事,和袁崇焕一样,陈新甲遂以知兵之名闻名于朝野。 崇祯四年大凌河新城被建奴包围,援师云集,出战、修城等事皆是陈新甲处理,在此期间,借着朝廷的银子,陈新甲结交了辽东地区的一众高官和武将乃至监臣,大凌河新城被攻陷后,陈新甲论罪罢官。 辽东巡抚方一藻素喜陈新甲为人剔透,做事八面玲珑,即上书奏请朝廷留用,崇祯不允。监军宦官马云程亦上书求情,朝廷才答应留用。 陈新甲即回奏朝廷,直言官位乃中官所保,为堵朝廷清议之口,还请陛下罢官免职,崇祯闻奏后,认为陈新甲勇于任事,不谄媚上官,竟加其为宁前道。 简在帝心的陈新甲于崇祯七年再次升官,被擢升为右佥都御史,宣大巡抚驻节保定,期间陈新甲又勘察宣大地形,数次上书崇祯当整顿宣大边防,同时又巴结上了时为宣大总督的杨嗣昌。 陈新甲不光善于钻营,而且运气和前任蓟辽督师张凤翼同样暴表,崇祯九年,东虏入寇之前,陈新甲的老爹居然过世了,按制陈新甲当回乡守制三年,东虏退走之后,诸官均被处置,唯独陈新甲由于返乡未受责罚。 崇祯十一年,新任宣大总督卢象升父亲去世,亦按制回乡守制,和陈新甲素来交好的杨嗣昌遂保举陈新甲为兵部右侍郎,宣大总督,从此陈新甲便跻身为朝廷中枢大员。 东虏在科尔沁集兵,肯定是效仿崇祯九年从蓟镇一带入寇京畿了,这令陈新甲束手无策,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巡巡边,做做样子可以,这要是东虏真来了,这宣大还不被东虏洗劫一空,自己这个恩相,早不调,晚不调,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将自己调入宣大,这叫自己如何应对。 这时门外侍卫来报,说是保定知府高斗光,新安知县鲁良直等人求见。 第三十三章三路进剿 陈新甲此刻正为建奴集兵之事烦恼呢,本欲不见,又想起这新安县令鲁良直颇有胆识,建奴入寇之事,或许可以向其咨询一下,遂命左右将二人请了进来。 高斗光和鲁良直进了总督府就是躬身行礼道:“下官等拜见陈制台!” 陈新甲笑道:“高知府,鲁知县不必多礼,还请坐下说话。”又吩咐左右侍女上茶。 待高斗光和鲁良直坐定后,陈新甲就是问道:“你二人一向公务繁忙,今日来见本督所为何事?” 鲁良直连忙起身道:“陈制台,实是下官有要事禀报,本县刘李庄镇前日被一伙贼寇破了,驻防百户所官军尽被贼寇俘虏,镇中富绅刘大昌被杀,刘家堡的钱粮亦被贼寇洗劫一空,据百姓所言,这伙贼寇正是从高阳流窜过来的李兴之,其军约五百人,装备有火铳还有火炮,为防贼寇祸乱京畿,还请部堂大人调集兵马,剿除李逆。” 陈新甲听了就是脸色阴晴不定,这李兴之此前不是被黄文昌剿了吗?怎地又出来闹事了?鲁良直说贼寇拥有火器这种军国重器,这火器哪里来的?莫不是黄文昌这混球掩败为胜,故意资敌吧! “处置黄文昌?”这想法在陈新甲脑海中一闪而过,自己刚刚提拔了他为保定游击,现在就处置他,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况且黄文昌大胜贼寇,自己已经向朝廷奏报了,如何能处置? 说实话破两个坞堡在这个时代并不算什么大事,官军没得吃时同样会抢富绅的坞堡,然而高阳、新安地处京畿之地,要是李兴之抢高兴了,袭击县城的话,这事可就麻烦了。 陈新甲思索了一下就是说道:“李兴之死灰复燃,剿肯定要剿的,不然祸乱京畿,本督恐怕朝廷震怒呀!只不过本督日前收到宣大急报,说是奴酋洪太遣鞑王阿济格在科尔沁集兵,恐怕又要入寇京畿,本督守土有责,如今情势危急,又能从哪里抽掉军马剿贼呢?” 高斗光脸色大变,国朝板荡若此,东虏这是将大明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次京畿一带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遭殃了。 鲁良直拱手道:“陈制台,既知东虏即将入寇,何不整顿边墙,再将各县的百姓全部迁往县城,只需官军尽心守城,东虏皆是骑兵,只要我军民一心,又何惧东虏?” “坚壁清野!本督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东虏尚在科尔沁,我们这里就急着迁移百姓,若是有言官弹劾本督畏敌如虎,那岂不是落人话柄,这事你再让本督思量思量。” 鲁良直的策略提醒了陈新甲,然而他怎么会表露出来,只想着回头便上书朝廷,将自己坚壁清野的战略向皇帝禀奏,如此既有献策之功,又能在东虏入寇之后撇清关系。 将鲁良直的计策据为已有后,陈新甲或许是觉得过意不去,又将话题转移到了高阳的李兴之身上,对着高斗光和鲁良直说道:“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建奴入寇在即,保定又有贼寇作乱,本督有意先剿了李逆,再稳固边镇,尔等觉的如何?” 鲁良直大喜过望,忙起身说道:“陈制台,下官请借兵三千,本县守备刘忠武素有韬略,由他指挥的话,想来必定能一举破贼。” 陈新甲哂道:“区区数百贼寇,如何需要三千兵,东虏时刻窥视,本督还需整顿边墙,鲁知县你看这样可好,本督着保定总兵刘光祚调兵八百与你,再着保定游击黄文昌、任丘守备徐志坚以及贵县守备刘忠武各出兵五百,共取大教台如何? 保定知府高斗光思索了一下就是说道:“陈制台,如今东虏入寇在即,下官以为可以招抚李兴之,许以官职,如此东虏来犯之时,我等也能多一分助力。” 陈新甲冷冷地说道:“高知府此言差矣,治乱世,当用重典,对付这等乱民贼子,就应当杀一儆百,若是行招抚之事,天下岂不人人效仿?” 高斗光心中不屑,李自成、张献忠他们闹的那么凶,朝廷不也是数次招抚吗?现在李兴之不过袭了两个坞堡,这和李自成他们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再说就是官军不也常袭击地主富绅的庄子打粮吗?老百姓没饭吃了,不吃大户吃谁,况且李兴之做的事,较之官军还要强上几分,说到底,人家抢了钱粮还分给了老百姓,又没有裹挟百姓入伙做乱,如何招抚不得?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启朝进士出身,陈新甲不过区区一个举人,只是靠阿谀奉承才坐上了宣大总督的位置,高斗光哪里瞧得上他,然而陈新甲毕竟是宣镇的总督,高斗光无奈之下,只得拱手说道:“制台之言,字字珠玑,是下官唐突了。” 鲁良直却没有这么多心思,他只知道为官一任,就要保一方平安,自己此来就是想求保定府发兵剿贼的,现在陈新甲同意发兵,他却是求之不得,只不过心中仍有疑虑。 遂问道:“陈制台既然发兵,然而高阳、任丘、新安三地兵马俱不统属,保定府的军马又归何人节制,三军在外,若不统一指挥,下官只怕进退失据,恐为李逆各个击破。” 陈新甲抚须道:“国朝以文御武,这是成例,本督有意贵县总督此次剿贼事宜,保定府的官军也拨予你调用,本督这里会行文任丘县,高阳县着他们立即出兵,至于如何剿贼?皆由贵县做主。” 崇祯九年,鲁良直凭借区区数百人守住新安县城之事在保定广为流传,这个陈新甲是知道的,今天看其行事颇有法度,陈新甲就动了拉拢的心思,所以即让鲁良直总督战事,也是想看看鲁良直的能力,若是真有水平,那也可以收为已用。 鲁良直慨然领命,当即说道:“李逆盘踞在马棚淀一带的山岭之中,连接马棚淀,又善于拉拢人心,我大军进剿必然瞒不住他,下官有意黄游击率兵进驻拥城,隔绝李逆西窜之路,下官率军进驻刘李庄控扼马棚淀以北,任丘之兵则进驻大教台以南的龙化乡,俟三路兵至,再步步为营,将李逆逼入山中,然后深沟高垒,断绝其水源,李逆可一战而定也。” 第三十四章各怀鬼胎 其实黄文昌早就收到了李兴之破了刘李庄镇的,杀了刘大昌以及洗劫了刘家堡的消息 这令刚刚履新的游击将军是伤透了脑筋,你李大寨主安安心心呆在山寨里不好吗?咱又不缺您的银子和粮食,现在出来抢掠,还他娘的用了火炮,这不是打本将军的脸吗? 新安知县鲁良直可不是雷之渤那样的草包,不用猜就知道这火器是本将军送的,要是他到保定府告了本将军的刁状,本将军这个游击还要不要干了? 对于黄文昌的烦恼,管家李有才却是笑道:“东家不必心忧,此前将军剿了李逆,这事已经传遍了保定府,高知府和陈制台亦是加将军为游击,要是现在处置咱们,那不是打他们自己的脸吗?学生担忧的是上头会让东家再次出师征剿李兴之。” 听了李有才的话,黄文昌就是更加烦闷,征剿贼寇,自己哪有兵调?难不成还要效仿上次抓流民上战场,再说了这李兴之是那么好打的吗?张邵谦可是新安为数不多的好汉,还不是着了他的道了,自己好不容易,又是送钱,又是送粮的才拉拢了他,若是起兵进剿,万一李兴之那狗日的翻脸可如何是好? 李有才眼珠一转,献计道:“东家镇守新安、高阳两县,李兴之袭了刘李庄镇,咱们若不出兵,必然引来非议,莫如着张守备抓些流民进驻拥城,先把姿态做起来,然后再等府城那边的消息。” 黄文昌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得从李有才之计,着张达尽快收拢四百流民进驻拥城。 果然不出李有才所料,就在张达刚刚收拢好流民后,黄文昌就收到了宣大总督陈新甲的将令,着他立即率军进驻拥城,配合新安知县鲁良直,进剿李家寨。 看着手上的军令,黄文昌又是不知所措,征剿?怎么征剿?任丘的官军恐怕还不如高阳的呢,新安的兵是比较能打,可是被李兴之俘虏了近三成,那能进兵的只有保定府的兵了,李家山那么大,就凭这千把人围的住李兴之吗? 李有才再次进言道:“东家,既然陈制台着咱们进兵,那肯定是要打了,依学生之见,莫如两头下注,咱们先派人和李兴之联络,将此事言明,再坐观李兴之和鲁良直分出胜负,若是李兴之胜了,既然咱们提供了情报,他总怪不得我们吧,若是李兴之打不过,那说不得咱们就要痛打落水狗了。” 黄文昌有些担心地说道:“若是我军战败,我恐怕陈制台那边不好交代呀!” 李有才哂笑道:“鲁良直总督三路军马,打输了须怪不得东家,咱们一边在拥城制造声势,一边派人联络李家寨即可。” 黄文昌思索了一下就是说道:“如此和李兴之联络之事,就交予你去办,这事交给别人,本将不放心。” 与黄文昌不同,任丘守备徐志坚收到陈新甲手令后,就是大发雷霆,高阳和新安遭了贼寇,不应该是他们两县的驻防军马征剿吗?关老子什么事? 再说了去高阳剿贼,老子哪里有兵出征,相比于黄文昌,徐志坚更能喝兵血,黄文昌还养了二十几个家丁和近两百军户,徐志坚干脆把手下的军户改成了佃户,直接让他们到自己庄子里种田去了。 可是现在陈新甲传来了手令,自己要是不出兵,那怎么和上面交待呢? 徐志坚的师爷宋广坤笑道:“东家莫急,高阳和新安遭了贼,咱们任丘可是一无所知呀,任丘这么大,咱们的军马又分守各镇,这集结兵马也是需要时间的,再说了,咱们的军马进驻高阳,那就是客军,总不能自带钱粮吧,学生以为可向鲁良直行文,着其调拨五百兵一个月的钱粮,若是没有钱粮拨给,那出不了兵须怪不得咱们。” 徐志坚大喜过望,要是按宋广坤的意思,这次剿贼,非但不是坏事,自己还能借着剿贼的名义捞些钱粮,当下笑着说道:“宋先生所言极是,如此还请宋先生替本守备给鲁知县发一道文书,告诉他,咱们见了钱粮就发兵。” 相比于黄文昌和徐志坚,保定总兵刘光祚却是对讨贼之事颇为热心,他本是山西榆林人,承祖荫任延绥游击,崇祯三年因主动入京勤王,因功授封山西副总兵,在山西任上屡次进剿陕西的农民军,曾亲自博杀高迎祥悍将号称活地草的贺宗旺等人,被擢升为保定总兵。 崇祯九年,阿济格纵兵入关,诸地皆失,刘光祚凭城据守,屡次挫败东虏的攻势,后东虏解围北返,宣大总督梁廷栋严令刘光祚率军追击,刘光祚以兵少不足野战,坚持不肯出兵,兵部居然议刘光祚不救百姓,畏敌如虎,坐罪当论死。 大学士范复粹怒骂道:“东虏甫至,宣大各路俱丧,辽东诸将缩首,督臣顿兵不前,光祚孤守保定,尔等不议其守土之功,反议其罪,国朝板荡至此,尔等妄罪有功之将士,岂不令天下忠良之士心寒。” 崇祯从范复粹之言,仍以其为保定总兵,驻守宣大。 时有人向刘光祚进言,认为皇帝有功而不赏,诸臣不公而议罚,莫如投靠东虏,以将军之武勇,纵不能比孔有德之辈,封侯拜将当不在话下。 刘光祚立斩进言之人,顾谓左右将佐道:“吾家世食明禄,岂能为奴当猪做狗,自当为国尽忠,皇帝不过是被奸臣蒙蔽而已。 所以刘光祚闻得高阳有反贼时,就欲提兵亲征,陈新甲坚持不允,以东虏入寇在即之事力阻之,刘光祚也知道轻重缓急,遂以其弟刘光勇统兵八百随鲁良直出征新安。 李家山。 正在整训军马的李兴之看着空手而来的李有才就是有些不习惯,自从和黄文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李大管家却是经常造访李家山,每次前来必然是大车小车带来大量的酒米肉食。 所以李兴之还特意朝李有才身后看了又看,想要看看有没有装载物资的车队。 李有才心知李兴之在看什么,然而这次他是真的没带,只得躬身说道:“大当家的,这次学生来的匆忙,并不曾来的及准备物资,学生此来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向大当家的禀明。” 第三十五章李家寨防线 李有才带来了两条消息,一是由于李兴之洗劫了刘李庄镇,宣大总督陈新甲大为震怒,已责成新安知县鲁良直会同保定驻军八百,再以新安、高阳、任丘的军马三路进剿李家山,二是东虏正在科尔沁集结兵力,预计不出月余就会再度寇掠京畿。 李兴之闻言就是眉头大皱,说实话官军进剿他根本没放在眼里,高阳的虚实自己很清楚,黄文昌那边根本无兵可调,这次估计也是抓些流民造造声势而已,新安守军也不过数百,又被自己俘虏了百余,能出几个兵? 如此官军的总兵力最多也就一千五百人左右,李家山虽然并不险要,但是居高临下,只要自己扼守要冲,或是阻断道路,官军根本没有进山的可能。 现在令李兴之担忧的是,如今正是夏收之际,一旦东虏入寇,那这些粮食可就便宜了他们了, 故此李兴之当下就对李有才说道:“尔且回去替本寨主转告黄文昌,就说某家甚是感念黄游击送来的军情,请他但请放心,我李家寨有万全的准备,官军断不能破山,只不过东虏入寇在即,为了高阳百姓,还请黄游击速速组织人手,尽快抢收夏粮,莫要便宜了东虏。” 李有才不迭地点头答应,这次来李家寨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可不想在李家寨多呆,以防被有心人发现,一旦走漏风声,这通贼的罪名自己可是承受不起的。 待李有才走后,李兴之便令杨彪等山寨头领立即到聚义堂商讨如何应对官军进剿以及东虏入寇之事。 当李兴之将官军的部署向诸头领叙说完毕后,张邵谦就是大感好奇,这李兴之怎么会对官军的动向以及兵力了如指掌? 不过李兴之也没瞒他,直接明言情报来自保定游击黄文昌,张邵谦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李兴之有这么多火器,原来和高阳的官军早有勾结。 钱安宁笑道:“大当家的,如今官军的虚实尽在我军的掌握之中,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黄游击那一路咱们可以不管,至于任丘的官军,属下也是有所耳闻,任丘守备徐志坚较之黄游击还不如,所以咱们只要专心对付鲁良直所部的官军即可。” 李兴之思索了一下就是看向张邵谦说道:“张大哥久在新安,新安的虚实和保定的官军想必是有所了解,可否和兄弟们说说?” 鲁良直在新安甚得民心,刘光祚在保定力抗东虏,这在保定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张邵谦久在二人麾下任职,对鲁良直和刘光祚也是颇为敬重,只得犹犹豫豫地说道:“大当家的,非是兄弟不愿意说,只是鲁知县实是为民做主的清官,刘总兵亦是杀鞑的好汉,咱们若是和他们见阵,怕是不合咱们山寨替天行道的宗旨吧!” 杨彪撇嘴道:“咱们可没惹鲁良直和刘光祚,是他们自己打上门来的,依张兄弟的意思,合着只许他们打咱们,咱们只得缩在家里被他们打吗?” 张邵谦被杨彪挤兑的涨红了脸,心中暗骂“要不是你们袭了刘李庄,官军怎么可能会来剿你们?”然而现在自己已经落草为寇了,这话哪里又能说出口。 李兴之见张邵谦尴尬,却是笑着说道:“鲁良直无故相攻,本寨主本来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不过据李有才所说,东虏入寇在即,咱们既然是义军,那就要以杀鞑为已任,俗话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咱们要是和鲁良直拼个你死我活,那只会便宜了东虏,故本寨主有意固守山寨,东虏一旦入寇京畿,官军自退矣。” 诸头领见李兴之已有定计,均是点头称是。 李兴之略一思索又说道:“不过为防官军攻山,也为了防止东虏,本寨主决定在李家山重新布置防线,这个就由张大哥统一安排。” 按李兴之的意思,张邵谦身为官军百户,自然对设置防御工事这样的事情比较在行了。 张邵谦听到李兴之并不打算和官军交手,只图紧守山寨,也是放下心来,当即慨然领命。 李家山虽然并不险要,但是却连接马棚淀,两面临水,只东南两面可以攻山,而大教台一带地势平坦,适合大军安营扎寨,张邵谦以为,无论是官军还是建奴若欲攻山,肯定会从大教台一带也就是李家山东南麓入山。 于是在张邵谦的主持下,李家寨所有的军民同时行动,他们沿着李家山东南麓开始挖掘壕沟,李家山方圆不过七八里,而大教台一带可以攻山的区域也只有三四里左右。 千余人同时行动,壕沟挖掘的进度很快,山麓上那些体力强的钢锋营和疾火营的士卒一个个拿着铁锹卖力地挖掘着,后营的老弱们却是将挖掘上来的泥土沿着壕沟层层堆叠起来,形成了一道三尺高的泥墙,妇人和小孩子则在卖力地削着竹桩。 天气很热,但是军民们没有任何怨言,因为他们的寨主和头领们也在卖力地挖掘着,后营负责做饭的女人们也抬来了一桶桶的已经凉透了的绿豆汤和刚刚炖好的骨头汤,军民们饿了、累了,就斜倚在泥墙上就着骨头汤吃着饼子。 军情如火,李兴之只给了李家寨军民五天时间,好在钢锋营和疾火营的士卒经过这段时间的整训,身体素质得到了很的提高,三天半的时间长达四里的壕沟和泥墙已经成型,再加上那密布的尖桩,整道防线的主体已经基本建成。 接下来就是在泥墙后搭建箭塔和望楼了,这个问题不大,山上的树木随处可伐,多余的断木正好可以留着当滚木使用,有居高临下的优势,箭塔和望楼并不需要太多,李兴之只安排钢锋营的士卒制作这些防御工事,其余的军民则运来了大量的石头,将这些石头有序地堆放在泥墙之后。 在李家山紧锣密鼓地构筑防线的同时,负责巡哨的陈武也派出了十余名哨探下山打探官兵的动向,以防官军倍道而来,趁李家寨军民忙于修建防线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 可是陈武却传来的消息,保定府和新安县一千余官军在前日进抵刘李庄镇后,就停下了进兵的脚步,时下军马居然进驻了刘家堡。 第三十六章土制水泥 听到一直以果敢刚毅著称的鲁良直居然顿兵不前,这令李兴之和张邵谦等人颇为疑惑。 李家山动员了全部力量整修防线的消息,根本瞒不住官军哨骑的,鲁良直居然坐看李家山修建防线而不进兵。 兵贵神速的道理鲁良直不可能不懂,而数路官军加起来纸面上可是有两千余人,其中还有和农民军以及东虏都交过手的保定官军,鲁良直又有什么理由不进兵呢。 对此,李家寨的狗头军师钱安宁建议派人前往拥城黄文昌处打探消息,或许可以知道鲁良直在耍什么花招。 李兴之却否决了钱安宁的建议,在他看来,既然你不进兵,那就是给了李家山整顿防线的时间。 不过刘李庄镇距离李家山也就大半日的路程,李兴之只得命令钢锋营和疾火营休整待命,将修筑防线的任务全部交给了后营,左右防线的主体工程已经完工了,只剩下寨墙的修缮工作。 看着后营的老弱们一个个卖力地敲打木桩,搬运土石整修寨墙,李兴之突然想到若是有水泥的话,这寨墙修补起来哪里会如此费力。 水泥的配方李兴之也有所了解,只不过不知道具体的比例而已,若是真想搞,也就是多试验几次的事,所以李兴之就是将钱安宁叫了过来。 “石灰石、黏土再加少部分煤铁碎渣磨细后搅拌均匀后烧熟即可,至于石灰石和黏土的比例你多试几次,没有炉子那就在山上挖两个窑洞,只要此事你给某家办成了,本寨主重重有赏!” 看着李兴之郑重的表情,钱安宁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烧出来能做什么,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既然是试制,那用小炉即可,山寨中本就有做饭用的小炉,钱安宁就是选了几个曾经做过泥瓦匠的老弱,着他们按不同的比例烧制十炉,这个配制起来也很简单,选一成的石灰石加九成的黏土,依次类推就行了。 山上到处是石头,自然也能找到石灰石,黏土更是随处可挖,至于铁煤碎屑那就更容易找了,实在不行在破损的武器上刮一点就是。 材料备齐后,钱安宁又头疼了,寨主说烧熟,这粉末放在炉膛里煅烧,谁知道烧到什么程度算熟。 所以又匆匆跑过来询问,这个问题李兴之也不太懂,总之他依稀记得书上好像说过得有一千多度,这个时代又没有温控设备。 李兴之只得无奈地说道:“这个某家亦不是太清楚,不过你只要将炉膛烧红就应该差不多了吧。” 钱安宁可不管这些,既然您大当家的说将炉膛烧红,那咱就去烧到炉膛发红为止。 为了方便,钱安宁这十炉试制水泥皆是取的二十两左右,然后按比例调制好,为了防止混入柴木灰,他没敢将材料倒入炉膛,而是倒入铁锅中煅烧,至于这铁锅烧坏了,钱安宁可不管,大不了再到拥城黄游击那里取呗。 点火之后,钱安宁就是着几个泥瓦匠时刻注意炉膛和铁锅,并着他们不时地翻炒配好的材料。 对于钱安宁的命令,虽然这几个泥瓦匠很是困惑,用铁锅烧泥灰,这不是糟践东西吗,可是他们根本不敢有任何意见,自己在李家山一日三餐不愁,还不是李寨主仁慈,现在他老人家要玩泥巴,那就玩呗。 很快。 在烧穿了四口铁锅后,所有的炉膛均已通红,钱安宁小心翼翼地将这十炉水泥取了出来,按顺序放好,然后又急忙派人去寻李兴之。 李兴之看到仅仅两个时辰钱安宁就是将事情办妥,也是心喜,于是就带着张邵谦和王忠等人赶到了后营。 看着面前烧好的十堆粉末,李兴之就是命这些泥瓦匠用水慢慢调和,然后制成砖头的形状即可。 诸头领面面相觑,烧砖他们是知道的,可是这粉末加水能制成砖头,那不是扯淡吗,大当家的莫非是疯了,又或是无聊的想要和泥巴玩。 加水制成砖块,对于这些泥瓦匠并不是什么难事,区区十块砖头,几个人同时动手,也就是几十个呼吸的时间。 其实这时候李兴之已经看出来哪些试验品肯定是不能用的,那些黏土比例加的多的,砖头整体曾土黄色的肯定是不能用的,前面几块石灰石加的多的颜色有深有浅,较之后世的水泥和水之后的颜色却是差不多。 这时候就是等水泥凝固了,这个却是需要一段时间,好在天气炎热,也不需要等太久,李兴之便令钱安宁将这十块水泥砖守好,万不可使人触碰,待其晒干后,再行汇报。 疾火营头领李睿疑惑地问道:“大当家的,如今大敌当前,官军就在刘李庄镇,您做这些泥砖是用来做什么的?” 李睿的话,引起了杨彪、王忠等人的共鸣,就是张邵谦也甚是疑惑,从自己被俘上山后,李兴之所作所为均是条理清晰,在这个节骨眼上制作这些泥砖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李兴之笑道:“诸位兄弟不必疑惑,这东西于我山寨可是有大用的,若是能大规模生产,用的好可敌数万雄兵,至于什么原因,明日就见分晓。” 李兴之不说还好,说了诸人更是心痒,就凭这些泥土粉末能敌的过数万雄兵,这不是胡扯吗?所以当夜王忠等人皆是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然而你不睡别影响别人睡呀,王忠和张邵谦的婆娘在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将二人踹下了床。 次日一早,诸头领就顶着一个个黑眼圈跑到了后营试制水泥的作坊,钱安宁也没睡好,大当家的如此重视,这东西既然交予我钱某人负责,那说明大当家的当自己是心腹了,所以钱安宁是在作坊里将就了一夜。 李兴之却是睡了个安稳觉,左右这几日由于修筑防线,钢锋营和疾火营的训练暂时停了,而官军又窝在刘李庄镇不出来,李兴之便偷得浮生半日闲,直到巳时方才起身。 当然他也在意这水泥的效果,所以洗漱完毕,用饭之后,也赶到了后营,由于是夏天,加上这水泥也只有二十两左右,此刻基本已经凝固成型。 第三十七章鲁良直的无奈 看着姗姗来迟的李兴之,钱安宁等人不免有些腹诽,说此物有大用的是您李大寨主,然而咱们怎么看这东西就是块石头疙瘩呢! 李兴之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笑着指向其中一块水泥砖说道:“诸位兄弟来了这么久,难道还没看出此物的端倪?” 王忠撇了撇嘴说道:“不就是一堆泥粉,用水和之,今天就成了一个破砖头吗?” 张邵谦毕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王忠的话登时点醒了他,回身看了李兴之一眼就是抄起墙角处的一柄铁锤,朝着一块水泥砖砸了过去。 直惊的一侧的钱安宁尖叫一声“不可!”就欲上前阻止张邵谦,然而又见李兴之脸色并无不妥,所以只得停下脚步想要看看张邵谦到底搞什么名堂。 显而易见,配比达不到要求的几块水泥砖在张邵谦的敲击下很快就四分五裂,然而那块加了七成石灰石的水泥砖虽然也被敲断,但是却没有像前面几块那样散的到处都是,而是断裂成了几个大块。 “寨主,这块和咱们烧的砖头也差不了多少了,如果筑墙修垒却比咱们用泥土和木料好许多,最关键的是此物成型快,只要材料足够,咱们就可以用此物建造城墙,修筑工事,只是不知道这种粉末可否大规模生产。”张邵谦扔下手中的铁锤,就是洪声问道。 李兴之笑道:“咱们后营有两百多老弱妇孺,自然可以分出一部分人手制作此物,我有意在东虏入关之前赶制一部分,到时候,咱们也能多一个手段,这事就由钱先生主持,只不过烧制此物需要大量的煤炭,这个还需要去拥城着黄游击调拨。” 钱安宁上前道:“大当家的放心,属下这就派人前往拥城,让张守备替咱们筹集煤炭,不过鲁良直就在刘李庄,属下只恐走漏了风声。” 李兴之正色道:“鲁良直不可能在刘李庄呆太久,你先将窑厂准备好,待其退兵后,咱们再筹集材料,现在可先行在山中烧制,东虏入寇在即,时不我待呀!” 诸头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有些疑惑,虽然这水泥能快速修建城墙,但是李家山居高临下,又有这道防线在,便是东虏想要攻上山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就火急火燎地生产这玩意,是不是有些浪费人力物力。 李兴之看着众人费解的样子,就是神秘一笑,东虏骁勇善战,俱是重装步骑,而且悍不畏死,就凭现在李家山的实力,根本不能和他们硬拼,要不然一仗下来,刚刚凝聚的一点军心,民心就会土崩瓦解。 然而建奴既然杀到高阳,自己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同胞被东虏奴役,成为所谓的人畜,那就必须和建奴交战,不能硬拼,唯有智取了,如何智取?李兴之相信借助高阳境内密布的水网,加上能迅速成型的水泥,肯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刘李庄镇,刘家堡,原富绅刘大昌的府邸,现在的新安知县鲁良直的临时行辕。 在鲁良直率军进驻刘李庄的同时,任丘守备徐志坚索要钱粮的文书也送到了刘李庄镇。 看着徐志坚的文书,鲁良直就是勃然大怒,宣大总督陈新甲着他总督三县军马进剿李兴之,任丘的徐志坚居然百般推诿,先是麾下军马驻防各镇,一时难以整军前进,又是他所部的军马归真定府所有,若是进兵高阳则需要保定府调拨一个月的钱粮。 其实本来按鲁良直的想法就是先让黄文昌驻守拥城,自己和徐志坚南北会师之后只要将李兴之堵死在大教台,再着黄文昌进兵,到那是黄文昌就算和李兴之有所勾结,但为了自己的前途,必然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 然而现在徐志坚兵马未至,鲁良直哪里还肯孤军深入,自己和黄文昌合兵一处,总兵力不过一千五六百人,李兴之又居高临下,到时候黄文昌的人马要是出工不出力,就算自己能攻上李家山,那损失也会不小,若是东虏入寇,自己拿什么守备县城? 行辕内,保定参将刘光勇看到徐志坚的文书后也是怒道:“任丘距离高阳不过百余里,徐志坚却借故拖延,这是根本没有将陈制台将令放在眼里,依末将之见,李逆不过数百贼寇,我等不如会同黄游击先进抵大教台,就凭末将这八百勇士,拿下李家山易如反掌。” 随军师爷郭绍劝道:“刘参将莫急,未预胜,先预败,时下李逆据险而守,据哨探消息,他又在李家山东南布置防线,我军兵力不足,就算刘参将勇猛无敌,学生恐怕也急切难下。” 刘光勇疑惑道:“鲁县尊,按理说李逆进山也有一段时间了,他早不修,晚不修,偏偏在咱们进兵的节骨眼上修筑防线,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鲁良直叹道:“刘将军,李逆修筑防线还是小事,据刘李庄的百姓所言,李逆还有火炮和火铳这样的军国重器,他起事才多久,只不过破了几座坞堡,这火炮哪里来的?” 刘光勇虽然粗鲁,但并不蠢,自李兴之起事以来,也就是黄文昌征剿过一次,这火器如何来的,哪里还需要鲁良直明说。 和他哥哥一样,刘光勇也是嫉恶如仇之人,当下怒骂道:“如此说来这黄文昌不光是掩败为胜,甚至还和贼寇有所勾连,国家崩乱至此,就是满朝尽是这等祸国殃民的小人,鲁知县可曾将此事告之陈制台。” 鲁良直叹道:“这只是本县妄测,并无真凭实据,陈制台那里,本县也只是据实言之,陈制台如此剔透之人,如何不知黄文昌有通贼之嫌,本县恐怕陈制台爱惜羽毛,不好处置而已。” 刘光勇默然无语,任丘守备徐志坚推诿在前,保定游击通贼在后,三路进剿只剩下自己这一支孤军,如何能围的住方圆七八里的李家山? 鲁良直愤然道:“本县再行文任丘县,令徐志坚立即出兵,至于他索要的钱粮,待其兵入高阳境内和我军会师后再行拨给,若再拖延,本县便上报陈制台,参他一个畏敌不前之罪,我等且在刘李庄休整两日,诸位以为如何?” 第三十八章任丘遭贼了 “宋先生,鲁良直不肯拨给钱粮,让咱们到了高阳再领,又以陈制台将令威胁咱们,你可有什么办法?” 任丘守备徐志坚蹙着眉头翻看着新安知县鲁良直催兵的文书。 说实话要是手中有兵,徐志坚还真的会出兵,至少还能捞点钱粮,按大明军制,高阳和新安两县应当拨给他双倍的钱粮,五百军马两个月的钱粮,那就是米一千斛,银一千四百两,这一趟他起码能捞一千两。 然而他实在是无兵可调,若是抓流民充数,恐怕也不能瞒住鲁良直,到时候要是参自己一本,那这守备还要不要做了。 宋广坤无奈地看了徐志坚一眼,自己这个东主实在是太贪了,虽说如今官场腐败,喝兵血也是卫所惯例,但是至少你起码养一点军马吧,这幸亏是在京畿之地,要是在河南、陕西、山西那些贼寇横行的地区,估摸这坟头的草已经三尺高了。 可是自己既然端了他的饭碗,那就得替他筹划,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徐志坚出了事,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 这宋广坤也是个奇人,他本是真定府举人出身,按制补个县丞,县令、州官应该没什么问题,然而他却和其寡嫂有了私情,本来二人偷偷摸摸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他却偏偏把寡嫂的肚子弄大了,弄的人尽皆知。 长嫂如母,明朝以孝治天下,宋广坤遂被顺天府学政革了功名,真定府亦判其叔嫂**之罪,按制杖九十,充军三千里,若不是使了大把的银子,当时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出了这等丑事,宋氏宗族自然容不得他了,遂将宋广坤及其寡嫂驱赶出家族,他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里能养的了妻儿,若不是他爹娘时常接济点,恐怕早流落街头了。 为了养家糊口,宋广坤只得投身到任丘守备衙门当了个书办,虽然他私德有亏,但是为人做事甚是圆滑,遂被徐志坚看中,请他做了个西席,专门替自己出谋划策。 鲁良直肯调拨钱粮,这本就在宋广坤的意料之中,当日请调钱粮的文书发出之后,他就考虑到了鲁良直会让徐志坚至高阳领取钱粮,以及应对的策略。 所以是不慌不忙,抚须微笑道:“东家莫急,在学生看来,此事易耳,新安和我任丘皆地处京畿,新安、高阳能出李兴之,咱们任丘同样能出张兴之,东家可明白了?”说罢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当真好一副名士风范。 徐志坚虽说是个粗人,但是毕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这些事情却是一点就透,当下笑着说道:“宋先生此计甚妙,只不过陈制台律令惶惶,我恐怕鲁良直不吃咱们这一套呀。” 宋广坤长身而起,哂笑道:“陈制台既有将令,咱们肯定是要出征的,至我军抵达高阳后,任丘形势急转直下,山贼翻天龙,先袭辛中驿,又占石门桥,时下已聚众数千,意欲攻打县城,我军何去何从?还请鲁知县决断!若是任丘丢了,这责任鲁良直负的起吗?” 徐志坚大喜过望,遂令百户官董匡立即收拢五百流民,在任丘大造声势出师高阳,并飞书新安知县鲁良直,言之凿凿地表示其军马最多三日便会进抵龙化乡。 鲁良直闻报大喜,这徐志坚虽然拖拉了几日,到底还是出兵了,遂命全军立即起行,并传命囤守在拥城的黄文昌部整军出击,共击大教台,只等徐志坚兵到就要强攻李家山。 不急不行呀,如果现在不剿了李兴之,一旦东虏入寇,京畿必然大乱,到时候李逆振臂一呼,那些乱民必然望风景从,一旦起了声势,说不得又出一个李自成。 刘李庄镇距离大教台只大半日的路程,保定府官军也算训练有素,鲁良直辰时出兵,未时刚过官军便抵达了大教台。 囤守拥城的黄文昌也不敢怠慢,在接到鲁良直将令后,亦是率军起行,仗着和李兴之有交情,黄文昌进兵的速度更快,甚至在鲁良直大军抵达之前已经在大教台建好了营寨。 鲁良直颇知兵法,刘光勇又是久经战阵之辈,在进驻大教台之后,就是命黄文昌部在营寨周左挖掘了一道宽约丈许的壕沟,并在壕沟前后布置了大量的鹿角和尖桩,以防贼寇趁已方立足未稳之际率军突击。 大营建好后,鲁良直就是命黄文昌部入营休整,将大营的巡防任务交给了刘光勇所部的保定兵,一则黄文昌部修建大营也甚是辛苦,二则鲁良直也怕黄文昌和李兴之暗通款曲,要是趁夜放贼寇入寨的话,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次日鲁良直便会同刘光祚以及黄文昌等大小将佐绕山观察李家山地形,只见得李家山东南一侧,贼寇挖掘的壕沟和修建的土墙宛若长龙一般,虽然山势并不陡峭,但是已方若是强攻,还真不一定能攻上去。 所以保定参将刘光勇提议可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在李家山东南麓大造声势,甚至可以猛攻贼寇的东南防线,将贼寇的注意力全部引到李家山东南,然后选取精锐的士卒数百从李家山西北突袭攻山。 刘光勇的策略和鲁良直不谋而合,二人皆认为黄文昌所部不可信任,已方能战之兵不过千人,若是分兵,根本起不了吸引贼寇的作用,莫如等来日徐志坚军马抵达,再行此计。 然而令鲁良直和刘光勇郁闷的事再度发生,任丘守备徐志坚是老老实实地发兵了,据情报,任丘的官军已经进抵高阳境内,目前正向大教台方向攻击前进。 可是任丘县令白慧元却发来了紧急公文,任丘南部山贼翻天龙趁徐志坚出征之际,大举下山,袭破辛中驿,斩杀驿卒十余人,又聚众数千人宣称要破了任丘县城,时下正在围攻石门桥,现在任丘实是到了危急存亡之际,还请鲁良直速令徐志坚回师,以保县城,否则后果实难预料。 “啪!” 一向温文尔雅的鲁知县气的将手重重地拍在大营的案几之上,嘶吼着:“这翻天龙,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官军刚到高阳,他就出来了,如此畏战如虎,徐志坚当诛九族。” 第三十九章李家山之战(上) 同在大营的师爷郭绍就是疑惑地问道:“县尊,依您的意思,这任丘遭了贼寇,是徐志坚做的?” 鲁良直冷笑连连,“不是他,还有谁?这徐志坚畏敌如虎,就算是来了李家山,本县估摸着也只会跟着咱们身后摇旗呐喊,想要指望他出力,那是不可能的。” “郭师爷,你替本县拟一道文书,着徐志坚回师任丘,若是翻天龙攻打县城,本县可吃罪不起,此外将任丘所有的行文发保定,让高知府和陈制台看看,咱们大明的地方官吏到底是些什么货色。” 郭绍跟随鲁良直已久,也是个心怀忠义之人,长叹一声,将任丘的两道行文收拾了一下,就是匆匆走出营帐。 保定参将刘光勇怒道:“鲁知县,说好的三路进剿,任丘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这高阳的黄文昌又是个首鼠两端之辈,若是遣他的军马配合咱们攻打李家山,本将只怕其军逡巡不前,影响我保定官军的士气呀!” “没有张屠夫,难道咱们就吃带毛的猪吗?贼寇不过蚁聚之兵,咱们既然来了,断不能就这样回去,李家山必须要打,刘参将可速召诸将入营,今天咱们就发动攻势。” 其实鲁良直这也是无奈之举,自己兵临李家山,若是一箭不发,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这李兴之恐怕更瞧不上官军了,说不得自己前脚刚走,后面他就要袭击县城。 须臾! 保定游击黄文昌、新安守备刘忠武以及张达等几个百户官,一个个顶盔贯甲,按刀踏进了鲁良直的军帐,分两列站定,端的威风凛凛。 鲁良直高坐在军帐之中,顾谓左右诸将道:“兵贵神速,我军进抵大教台后已经迁延了数日,适才本县刚收到任丘守备徐志坚急递,任丘之军已经进入高阳境内,不日就能兵临李家山,故本县有意立即发动攻势,尔等可有异议?” 明朝以文御武,加之官军刚刚剿除了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主力,这时朝廷还是有一定的威严的,所以诸将皆是一个个躬身领命。 鲁良直沉吟了一下就是下令道:“如今武备松弛,各县军马不堪野战,故本县有意着高阳官军尽打保定府军旗攻击李家山南麓,不必死战,只需大张旗鼓,吸引贼寇注意,黄游击可有异议。” 黄文昌慨然领命,左右只是要他虚张声势,又不要他搏命,自己正好可以坐观双方胜负,再做计较。 喝退了黄文昌后,鲁良直又令保定参将刘光勇统兵七百,打高阳官军旗号主攻李家山东麓。 刘光勇自无异议,虽说贼寇的防线甚是严整,但是自己的部下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数量又不比贼寇少,自己断无惧怕他们的道理。 安排好黄文昌和刘光勇后,鲁良直就是令新安守备刘忠武挑选百余名精锐士卒潜伏至李家山西侧,只等东南麓打响以后,就对李家山发动突然袭击。 鲁良直让保定官军和高阳官军交换旗号,就是为了迷惑李家山守军,如果黄文昌和李兴之真的暗通款曲,那说不得还能打贼寇一个措手不及。 官军进抵至大教台,自然瞒不过李家山上的李兴之,为了应对官军可能发起的攻势,李兴之同样也做了部署。 仗着有壕沟和泥墙,李兴之只在李家山东南麓部署了三十个什的钢锋营和一百五十人的疾火营士卒,当然三门虎蹲炮也被部署到泥墙后的高地上。 为防官军偷袭后路,李兴之又以王忠率剩余的七个什的士卒以及三十名火铳兵在山寨待命,同时令陈武带人在西北麓巡查,以防官军可能的偷袭。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在李家山东南部不断地悲凉鸣叫,鲁良直催兵的鼓炮声震天彻地,一面面鲜红的将旗在轻风中猎猎作响,一队队官军在各色将旗的指引下进入了预订位置。 这次黄文昌并没有向李兴之通报军情,鲁良直的布置完毕后就下达了进攻的军令,根本没有给黄文昌一点准备的时间。 官军攻山,李兴之是有准备的,所以鲁良直进兵的信号响起后,李家山义军已经在各自头领的率领下,进入了各自的防守区域。 “杀贼!给本将贼!” 刘光勇振臂高呼,保定官军中的刀盾兵率先出动,他们一个个提着刀,顶着盾朝李家山冲了上去,紧跟其后的火铳兵和和弓箭兵也是铳上膛,箭搭弦混杂在刀盾兵身后的长枪兵纷拥而上。 山麓上,看着密密麻麻的官军,李兴之就是疑惑:“看山下的旗号是保定游击黄文昌,他哪里来的这么多人马?” 紧跟李兴之一侧的王忠也是犹犹豫豫地问道:“兴哥儿,我看主攻的是黄文昌的旗号,咱们打还是不打?” 李兴之怒道:“打,为什么不打?黄文昌这怂瓜居然跟老子蹬鼻子上脸了,让兄弟们注意,一旦官军进入咱们攻击范围以内,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开炮!” 随着李睿一声令下,李家山义军的炮手按平时训练的条例的将手中火把挥下,火绳顿时发出“哧哧”的燃烧声,好像毒蛇的杏子般。不断喷射着火花,“轰”的一声,火光一闪,炮子呼啸而出,砸向山坡下的官军。 三枚炮子并没有对攻山的官军造成什么杀伤,但是却令官军的进兵速度为之一滞。 冲锋在前的刘光勇也是打老了仗的悍将了,很快就根据山上的炮声判断出了贼寇火炮部署的位置和方向,手中长刀一挥,就是呼喝着麾下的士卒从两侧绕了上去。 然而他们行不多远,身前那布满尖桩的壕沟,又是令他们望而生畏的存在。 “刀盾兵上前清理尖桩,各小旗让兄弟们注意顶盾!”无奈之下刘光勇不得不下令。 “呯、呯、呯!” 李睿再度下达了攻击的命令,部署在泥墙后的数十个火铳手和鸟铳手轮流射击,几门大杆子铳也依次开火。 李家山义军阵地上顿时弥漫起一股呛人的硝烟,不需要上前博杀,铳手们很好地执行了平时训练的条例。 数十颗大大小小的铳子如同雹子般落入官军正在拔除尖桩的人群中,虽然他们顶着盾,但是依然有七八个人中铳倒地,有几个没有死的官军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地上翻滚哀嚎。 第四十章李家山之战(中) 手下士卒的惨状,令刘光勇大为愤怒,这刻他深恨黄文昌,要不是这狗日的勾结贼寇,李兴之哪里来的火器。 “火铳兵和弓箭手上前射击!掩护刀盾兵清除尖桩。”刘光勇手下的百户官雷同带着两百个远程兵越众而出。 在他的喝令下,官军的火铳手和弓箭手也纷纷对着义军的防线有序的射击起来。 数以百支箭矢和密密麻麻的炮子来回呼啸,李家山义军还好,毕竟有泥墙掩护,伤亡并不是很大,只折损了五六人,暴露在义军攻击范围内的官军却是损失惨重,数轮攻击下来已经阵亡了二三十人了。 这会,在李睿的喝令下,三门虎蹲炮也调转了炮口,被推到了泥墙前,对着正在清除尖桩的官军轰鸣起来。 一枚枚炮子不断地射入官军的人群中,扬起漫天的烟尘。 不得不说刘光勇所部的官军确实精锐,在这样被动挨打的局面下居然不曾崩溃。 那些刀盾手依然冒着炮火在拼命地拔着尖桩,哪怕是身边的同袍被炮子砸的面目全非,血肉分离,他们依旧顶着盾不断地往前突进。 李兴之显然已经发现了这支官军的不同之处,心知他们肯定是保定府调过来的官军,顾谓身边的张邵谦说道:“本寨主素闻刘光祚骁勇,今日一见果然治军甚严,你去让兄弟们上滚木。” 张邵谦浑身一震,转头看向李兴之颤声说道:“大当家的,他们都是杀鞑子的好汉,咱们上滚木话,只怕造成的杀伤更大,兄弟又于心何忍?” “咱们是贼寇,官军剿贼,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只有咱们上了滚木才能将他们赶下去,如此才不会造成大的伤亡。” “哎!” 张邵谦重重地跺了一脚,转头向钢锋营的几个什长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一根根早就准备好的滚木在泥墙上不断推下,然后依着惯性,顺着山坡翻滚而下。 显然粗壮的滚木比炮子和箭矢更有威慑力,毕竟没有人能以血肉之躯抗衡那些翻滚过来的滚木。 正在拔除尖桩的官军顿时如同惊弓之鸟般四散开来,想要寻找可以藏身的掩体躲藏,更多的士卒则是发声喊,然后拼命地向山下跑去,然而他们哪里跑的过呼啸而来的滚木。 不断地有人被滚木砸中,然后扑倒在地,口中、鼻中淌满了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刘光勇虽然悍勇,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喝令手下远程兵退到树木和乱石之后先和山上的贼寇对射。 依仗着无数的滚木,李家寨义军成功地压制了保定府的官军, 而负责攻击李家山南麓的保定游击黄文昌也在催兵攻山,然而他却是雷声大,雨点小,那震天的喊杀声虽然响彻山野,但是所部的军马不是朝天射击就是揺旗呐喊,镇守南麓的李家寨二寨主杨彪也乐得配合,双方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对于官军攻不下李家山东南麓,鲁良直是早有预料,这两路军马本就是佯攻,刘忠武的那路人马才是这次破山的主力,虽说只有百余人。 按鲁良直的估计,贼寇的主力均在被官军吸引在李家山东南,只要刘忠武杀上李家山,贼寇必然大乱,而张邵谦所部的人马,本就是贼寇裹挟,说不得当场就会反正,如此李家山一举可下。 李家山东南麓炮声一响,新安守备刘忠武就是带了百余人马穿过了两道树林,悄悄地向李家山主峰攀爬了过去。 李家山西北麓本有数里,官军只有百余人,而且是潜伏进山,在有心算无心之下,陈武的巡哨居然没有发现。 眼看距离贼寇在山麓上布置的望楼越来越近,刘忠武知道,自己必须行动了,因为自己已经没有隐蔽的必要了。 “杀,给本守备杀,只要咱们破了李家寨,贼寇必然大乱,如此可全歼这帮可恶的贼寇。” 十几个官军火铳手和弓箭手同时射击,望楼上两个义军瞬间倒下,其余的官军则如疯虎般扑向了正在巡逻的陈武等人。 “不好有官军,快退!” 敌众我寡,陈武根本不敢硬拼,带着剩余的七八个义军士卒疯狂地向山寨跑去。 山后传来铳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镇守山寨的王忠,有官军从山后攻上了李家山。 “随老子出寨杀敌!” 王忠拔刀怒吼,他知道自己不能撤退,因为如果自己跑了,后营的老弱妇孺就会被官军屠戮。 至于为什么不凭寨固守,因为王忠害怕官军突袭已方东南麓的阵地,要是阵地被官军内外交攻的话,那已方肯定会溃败。 八个什的士卒以及三十名火铳兵轰然领命,拿起身侧的武器,跟着王忠向后山冲去。 陈武是连滚带爬地逃过来的,一边跑一边疯狂地呼喝,而他身边的士卒只剩下仅有的两三个人,官军就在他们的身后。 “陈兄弟你快去通知大当家的,这里我来顶住。”王忠虽然武勇,但是他也害怕,手上的士卒二十几天之前还是佃户和流民,这刻他根本不敢保证他们能不能挡住这伙官军。 陈武惊魂甫定,感激地看了王忠一眼,就匆忙往前山跑了过去。 “火铳兵给老子射击,掩护钢锋营列阵,咱们的家人就在我们身后,给老子杀!”看着越来越近的官军,王忠再次举刀狂吼。 在一连串的的火铳声中,八个什的士卒按平时训练的要求,迅速组成了八个小型的鸳鸯阵。 “兄弟们,给老子杀,只要击溃这伙贼寇,咱们就能和刘参将会师,剿除李逆,就在今日。” 刘忠武不屑地看着对面贼寇的军阵亦是挥刀大吼。 官军的刀盾手举着盾,弓着腰,迎着面前呼啸而来的铳子,不断地向前扑杀着,虽然不断地有人倒下,但是成功地掩护了身后的长枪兵。 很快! 双方的士卒已经冲到了一起。 “举盾!狼筅手扫刺!” 前阵的几个什长同时举旗下令,鸳鸯阵前队的盾牌手条件反射般地举起了手中的大盾,狼筅手们亦是不断地挥舞着狼筅迎向了官军。 有狼筅手和刀盾手在前面掩护,中阵的长枪兵很容易将手中的长枪透过狼筅的缝隙刺了出去。 顿时就有二十余个官军被长枪捅穿,胸口的血水汩汩而出,有几个官军胸口中了数抢,那丑陋的脏器也被长枪带翻出来,分外渗人。 “快退,贼寇的阵法怪异,重新给我整队。”刘忠武震惊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士卒会在贼寇的一轮攻击下,死伤这么多人。 看着面前官军痛苦的面孔,以及那带血的脏器,鸳鸯阵前队的刀盾兵开始恐惧,有的人甚至捂着胸口呕吐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杀人是如此恐怖。 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负责掩护的狼筅兵也开始害怕,这刻他们忘记了训练的条例,他们只知道他们杀了人,他们只想逃离这修罗般的杀场。 第四十一章李家山之战(下) “快跑!太可怕了!快跑!” 前队的鸳鸯兵崩溃了,不是被官军击溃的,而是被这恐怖的场景吓退的。 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后队的士卒被前队的士卒一个反卷,吓得也跟着回头就跑,毕竟李家山义军二十天前还是在地里刨食的佃户,并没有经过真正的战阵,这刻他们只知道已方败了。 王忠一连砍了两个带头逃跑的溃兵,但是根本无济于事,只得被乱军裹挟着往山寨退去。 本来被贼寇怪异的军阵逼退的官军也震惊了,一个个不知所措地看向新安守备刘忠武。 刘忠武也很诧异,自己麾下的官军在贼寇的攻击下死了近三成,本来自己都准备撤退了,可是对面的贼寇居然抛下了武器向后退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疑惑,这伙贼寇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他们没死几个人呀,莫非是诱敌? “刘守备,贼首好像正在砍杀几个从贼。”一个眼尖的小旗手指着被乱军裹挟着退回去的王忠惊呼道。 “好,这伙贼寇估计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阵的雏儿,给老子追。”看着不远处几个倒在血泊中的贼寇,刘忠武当机立断,长刀一挥,带着官军朝王忠退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快跑,官军杀过来了!”官军的追击,更令李家山义军丧胆,一个个没命地往前奔跑,这刻他们只想逃回到山寨之中,至于那寨墙能不能挡住官军的进攻,他们根本不想去管。 一个又一个李家山义军被官军的弓箭手射中,然后被紧跟上来的长枪兵捅翻在地。 按理说这会官军大胜,正是驱赶着这群溃兵冲击贼寇布置在李家山东麓的防线之时,好接应刘光勇的大队上山。 然而官军也不过剩余六十余人,根本没有办法压迫身前的溃兵改变逃跑的路线,而放弃这股贼寇,攻击贼寇设置在东面的防线,刘忠武却又不敢,若是这伙贼寇重振旗鼓的话,自己这数十个兄弟的命还要不要了。 思量来,思量去刘忠武决定,还是先剿了眼前的贼寇,破了李家寨,然后再作计较。 后山的动静显然引起了李兴之和刘光勇的注意。 几乎是在同时,东山的官军再一次嗷嗷叫地向李家山防线压了过来,刘光勇振臂高呼:“刘守备已经得手,兄弟们给老子杀呀,有得李逆首级者,赏银千两。” 山前,山后都有官军,李家山义军形势岌岌可危。 “李睿这里本寨主交给你了,务必给老子顶住,张邵谦你带着人跟本寨主支援山寨。”李兴之长刀一挥,就是招呼身边的十几个鸟铳手和三个什的士卒向山寨方向冲去。 “上散子弹!开炮!” 寨主带人支援后寨,自己手中兵力不足,李睿只得下令使用开战以来从未使用过的散子弹了。 “嘭、嘭、嘭!” 三门虎蹲炮依次点火,数以百计的的炮子顿时从炮口中喷射出去,李家山防线前顿时形成了一片弹幕。 重新冲锋的官军,在密集的火力下倒下了一片,剩余的数十个火铳手和弓箭手也在拼命的射击。 官军虽多,但是壕沟和尖桩加上不断喷射的炮子、滚木和擂石,依然令他们难以前进半步。 刘光勇知道自己这刻必须要取得突破,否则偷袭贼寇山寨的刘忠武部就成了一支孤军,面对贼寇防守,刘光勇只得将所有的远程兵集中起来,对着一处泥墙集火射击,以掩护阵前的刀盾兵拔除尖桩,攻破壕沟。 官军的部署很有效果,虽然远程兵和刀盾兵在散子弹和火铳的射击下遗尸累累,但是到底成功地压制了那些投掷滚木和擂石的贼寇。 没有了滚木和擂石,官军的刀盾兵只感觉面前一松,再度冒着炮火向壕沟涌去。 南线的杨彪也发现了李家山东线的异常,哪里还顾得上面前朝天放铳的黄文昌部,当场点了一百余的士卒,着他们立即支援李睿。 杨彪也是在赌,赌身前那些揺旗呐喊的官军不会进攻李家山。 和杨彪预想的一样,黄文昌压根没想过主动进攻,高阳守备张达,就是期期艾艾地向黄文昌表示,现在是不是可以打落水狗时,就是被游击大人猛扇了两个大耳光子。 开玩笑,现在攻山,若是李兴之那狗日的无处可逃,落到鲁良直手里,将自己和他勾结的事抖出来,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这个时候游击将军是恨不得李兴之从自己的防区逃窜,那说不得本将军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了 山麓上喊杀声,铳炮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兴之带着人冲到山寨时,刘忠武已经打破了山寨的大门,丧了胆气的王忠部,这会已经退到了聚义堂,好在寨门迟滞了官军的进攻速度,这会已经在王忠的喝令下,重新列好了阵势,只不过每人皆是面色苍白,握枪的手更是不停地颤抖。 “给老子杀!” 刘忠武大喝一声,这伙贼寇虽然比自己人多,但是显然已经没有战的勇气了,现在不进攻,更待何时。 就在刘忠武纵兵突进之时,官军的后队又响起一连串的鸟铳声,正在狂冲猛打的官军,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就被鸟铳射杀了十余人。 刘忠武浑身一震,连忙止住身形,转头看去,只见一伙贼寇正摆着刚才那个怪异的阵势猛冲过来,为首的贼寇正是官军百户张邵谦和一个年轻人。 “不好中计了,快撤!” 刘忠武大惊失色,转头就呼喝着麾下的士卒撤退,这会刘忠武的肠子都悔青了,这伙贼寇太狠了,为了诱自己上钩,居然连自己人都杀。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适才那一伙贼寇是真的溃败了,只不过他们到底拖延官军的进兵速度,加上刘忠武错误的判断,浪费了最佳的攻击时间。 然而现在撤退还来的及吗,援军的抵达,令王忠所部的义军士气恢复了少许,这会亦是从聚义堂冲了出来。 后路被堵,前有贼寇,刘忠武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有张邵谦指认,李兴之自然知道这伙官军的头目是谁,当即和张邵谦越众而出,冷冷地说道:“刘守备,如果贵军再不放下武器的话,那就休怪本寨主不讲情面了。” 说罢大手一挥,三个什的鸳鸯兵涌进了山寨,围绕着李兴之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三才阵,鸟铳手亦是重新装好了弹药,透过三才阵的缝隙,对着残余的官军举铳戒备。 第四十二章生擒刘忠武 刘忠武死死地盯着李兴之,脸色不断变幻。 “尔等现在放下武器!本寨主可留你们性命。”李兴之再度开口,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山寨耽搁太久,因为谁也不知道李睿还能撑多久。 “李逆!老子跟你拼了!”自知无法幸免的刘忠武突然暴喝,挥着到刀扑向了身前的李兴之。 “铛……嘭!” 方寸已乱的刘忠武,这一刀劈的根本没有任何章法,李兴之身侧的张邵谦唯恐刘忠武被两侧的长枪兵捅杀,抢步上前,挥刀一架,就是挡住了刘忠武势大力沉的一刀,然后一个鞭腿就将刘忠武扫翻在地。 紧接着几个鸳鸯兵的长枪就是越阵而出,将手中长枪抵在了刘忠武的脖颈处。 “张邵谦,你居然落草为寇,你对的起鲁知县,对的起陛下吗?”被长枪手生擒的刘忠武破口大骂。 张邵谦羞愧的脸色通红,哪里敢说话反驳,只低垂着头,默不着声。 “给老子捆起来!” 李兴之喝了一句,又看向残余的五十几个官军,冷然道:“刘忠武已被本寨主生擒,尔等只要归降,本寨主绝不伤害诸位性命,若不然,本寨主就要替被你们残杀的兄弟们报仇雪恨了。” 主将被生擒,又被贼寇包了饺子,官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不甘地扔下了武器。 解决了山寨的内患后,李兴之就是令王忠先将俘虏的官军看押起来,然后带着人押解着刘忠武直奔李家山东麓防线。 由于李兴之带走了数十人,李睿的阵地此刻已经岌岌可危,三门虎蹲炮由于连续的轰击,炮管已是通红,暂时是不能再装填药子了。 没有火炮的掩护,官军的刀盾兵在火铳手和弓箭手的掩护下,已经清除了一个区段的尖桩,同时填平了一段数丈长的壕沟,时下正疯狂地往泥墙上攀爬着。 幸亏有泥墙遮掩,义军看不到泥墙前战死的官军,凄惨的模样,否则很可能早就崩溃了,也亏了有泥墙掩护,义军的伤亡也不是很大,到目前为止,也只折损了四十余人。 泥墙并不高,只有一人多高,显然是挡不住人多势众的官军的,有的官军甚至是踩踏着战死的同袍身体,在往上攀爬。 “全军突击,给老子冲上去,今天老子要血洗李家山,替阵亡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李家山防线突破在即,刘光勇这会是意气风发,他知道只要破了挡在自己身前的这段泥墙,那李家寨就再没有什么能挡住官军进兵的脚步了。 李睿此刻已经血满征衣,带着十余个士卒在泥墙后来回奔跑,哪里有官军冒头,他就要冲到哪里,可是官军太多了,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只剩一百余人的守军这会是疲于奔命。 “败了!” 看着防线上不断爬上泥墙的官军,李睿颓然坐地,他再也跑不动了。 就在他已经绝望之际,防线右侧和身后突然响起了密集的火铳声。 李睿身侧的一个小头目马三,激动地嘶吼起来:“李头快看,咱们的援军到了,是大当家的和二当家他们。” 攻上泥墙的官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登时就有十余人被击中,剩余的则是惊的转头跳下了泥墙。 山坡上指挥的刘光勇看的真切,前来支援的贼寇足有两百余人,主要是从南山那边转过来的。 “让兄弟们退下来,重新整兵!”此刻虽然官军人数上还占优势,但是贼寇援军抵达,显然刘忠武那一路人马已经被贼寇击败,这严重打击了官军的士气,刘光勇无奈地下达了退兵的军令。 待官军重新整顿完毕,刘光勇计点损失,这一次攻山自己所部的官军居然折了一百五十余人。 “黄文昌顿兵不战,其罪当诛!”刘光勇恨恨地骂了一句。 适才那一阵,要是黄文昌能牵制住贼寇在南山的守军,就凭山后转过来的那点贼寇,根本不足以挡住自己的大军的,现在好了,刘忠武生死不知,自己又这损了这么多军马。 这刻,刘光勇是攻又攻不得,退又不甘心。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时,贼寇的阵地上传来了贼寇的喊话声。 “攻山的可是保定刘参将,本寨主是高阳李兴之,新安守备刘忠武已经被本寨主生擒,你是不是想步刘守备后尘。” 刘光勇抬眼看去,泥墙上赫然立着一人,正是新安守备刘忠武,此刻正被几个贼寇押解着。 刘光勇又惊又怒,当即就要催兵再度攻山,山下却传来了鲁良直收兵的鸣金声。 李家山并不高,山上的战况,鲁良直是看的一清二楚,当看到贼寇援军抵达将官军赶下泥墙后,他就知道今天这仗打不赢了,只得下令收兵,着各将返回大营再作计较。 很快! 刘光勇和黄文昌等大小将佐先后走进了军帐。 刚进了军帐,刘光勇就一把扯住黄文昌怒道:“黄游击,你所部的军马负责攻打南山,贼寇如何能从南山那里调来援军,致使我军功败垂成,你说,你这仗是怎么打的?你知道本将折了多少兄弟吗?” 黄文昌双手一摊冷笑道:“刘参将你不在南山,安知末将没有尽心,鲁知县可是严令末将只可虚张声势,再说从南山转过来的贼寇,就一定是末将当面的贼寇吗?仗打不赢,你别把屎盆子往末将身上扣好吧!” 刘光勇气的头上青筋毕露,可是却对黄文昌无可奈何,明朝秉承对武将大小相制的政策,自己虽然是个参将,却根本动不了黄文昌。 鲁良直皱着眉头喝退了二人,环视了军帐内的几个将佐问道:“尔等可曾见到刘守备?” 刘光勇叹道:“鲁县尊,末将适才看的真切,刘守备已经被贼寇生擒,他那路人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啊!”鲁良直听了就是震惊不已,刘忠武的武勇他是知道的,况且这人还是自己好友刘邦重的小儿子,这要是被贼寇祸害了,自己又如何面对刘邦重。 李家山。 逼退了官军后,李兴之就是命令各部计点战损,经点验今日一战,留守后营的王忠部折损了五十余人,李家山东麓防线也这损了五十余人,加上陈武那支巡哨的军马,有一百二十人战死,受伤的尚有三十九人。 官军方面,伤亡差不多两百人,俘虏五十六人。 第四十三章正军纪、明军法 一具具阵亡将士的尸体被有序地抬到了山寨一角,山寨的随军师爷钱安宁则拿着红笔在山寨的花名册上打圈,每一个红圈都代表了一个鲜活的生命的消亡,那些战殁者的家小,纷纷抱着刚刚抬过来的亲人尸体哭的死去活来。 阵亡的官军尸体同样也被收拢起来,一层层地堆叠到了一起,他们的衣甲已经被扒了下来,这些尸体,李兴之打算派人和鲁良直接洽,让他把尸首带回去,毕竟他们曾经为了保定的安危和东虏厮杀过,他们其实也代表了这个时代华夏的脊梁。 “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钱安宁将战果统计出来后,李兴之就是有些感慨,自己此前是太小看古人了,自己编定了鸳鸯兵,又有居高临下的优势,谁能想到,这仗居然打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仗,自己失误的地方很多,首先就是太托大了,在李家山西北侧竟然只调了一个什的士卒巡哨,以致于官军上了李家山,已方都未曾发觉,其次东南麓防线太单薄了,官军很容易就能攻到壕沟前不足百步之处。 要不是刘忠武判断失误,还有黄文昌和自己暗通款曲,估摸李家寨今天就是覆灭之日,自己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两说。 最关键的还是义军的胆气和士气的问题,留守山寨的王忠部和官军甫一接触,旋即崩溃,视自己所制定的军规法纪如无物,现在东虏入寇在即,保定府首当其冲,若是这些的军马还是如此畏战话,自己又何以抗击东虏。 明军纪,正军规,这事必须要执行了,李兴之绝不会允许因为少数人的胆怯,导致李家寨的覆灭。 故此在官军退走后,李兴之即令陈武统领三什士卒在李家山周左布下警戒哨,同时在临近大教台的东山上设下了观察哨,以防官军再度攻山。 在陈武离开山寨之后,李兴之即令杨彪和王忠立即将刚锋营、疾火营以及后营所有的人全部召集到了山寨前的校场之上,至于俘虏的官军,同样被押到了校场之上,又令张邵谦挑选了二十名刀盾兵充作临时的执法队。 李兴之按刀带着王忠、杨彪等山寨头领踏上了将台。 看着将台下的千余军民,李兴之就是洪声说道:“今日官军攻山,幸全寨军民上下一心,方能将其击退,为了保护山寨,我钢锋营和疾火营士卒死伤近三成,这里某家代表山寨向这些为李家山死难的兄弟表示哀悼。” 说罢,李兴之带头重重地向堆放士卒尸体的方向鞠了一躬。 杨彪、钱安宁等山寨的头目也跟着李兴之深深地弯下了腰。 须臾。 李兴之重新站定,对着将台下的军民们再度开口道:“今日一战,若不是杨头领带人支援,我李家山就有覆灭的可能,本寨主成军之时就有明言,军中条例大家也是人所共知,然而就是因为少数人的胆怯,畏战,导致了我李家寨折损了一百余人,你们说本寨主应当如何处置?” 没有人敢开口说话,军中的条例和制度,他们是一清二楚,不少士卒甚至低下了头。 “好!都不说话是吧,本寨主律令煌煌,功必赏,战必罚,尔等当本寨主是说着玩的吗?”李兴之嘶吼起来,那沙哑的声音令所有的军民恐惧。 “张邵谦,你且去将率先逃跑的士卒,给本寨主提溜上来,本寨主要明正典刑。” 官军退走后,留守山寨的士卒就被控制了起来,经过指认,有七名士卒是在官军面前率先调头的。 张邵谦心中一凛,说实话其实这一仗应该算是打赢了,要是在官军中,这些士卒不光不会处罚,估摸上头还会赏些酒肉,所以他就是犹豫地看向了李兴之。 “快去!” 李兴之没有理他,冷声暴喝起来。 张邵谦不敢不听,只得带着执法队走下了将台。 这会几个溃军皆是五花大绑地被看押在校场一侧。 很快,七个士卒已经被押解到将台之上。 李兴之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责问道:“我李家寨寨规,临阵脱逃者斩,今日尔等居然违反军法,本寨主按寨规处置,尔等服还是不服。” 这几个士卒这会已经吓的瘫软了,一个个不迭地磕头道:“大当家的,饶了小的们吧,小的们以后不敢了。” “小的还有老娘,小的实在是没有想过杀人是这样恐怖呀,大当家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求求您了。” “你们放心,尔等的家小,本寨主绝不为难,山寨有一口吃的,也断然不会饿了他们,但是尔等实是罪不容恕,因为你们的胆怯,差一点就害了全寨的军民,就算本寨主要恕了你们,那些由于你们惨死的将士们也不会恕了你们,张邵谦执行军令!” “喏!” 李兴之决心已下,张邵谦自是应声领命,大手一挥喝道:“奉寨主令,执行军法!” 七八个充作执法队的刀盾兵,这会也是手足无措,七手八脚地将这些士卒按倒,口中喃喃地说道:“兄弟们,我等也是奉寨主之令,你们须怪不得我们。” “斩” 张邵谦暴喝起来。 几个刀盾兵硬着头皮,抢步上前,举起手中的大刀,估算了下距离,就是眼睛一闭,重重地挥下了大刀。 “噗呲,噗呲!” 几颗人头顿时滚落于地,那不断喷涌的血水溅的到处都是。 剩下的两个没有受刑的士卒,被身后传来的惨叫声,骇的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有过一次经验的执法队,这次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慌乱,虽然他们心中依旧恐惧,但是还忠实地执行了军令,两个人架起一个瘫软的士卒。 持刀的则踏步上前,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校场上所有的军民这会也是噤若寒蝉,有的甚至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得瑟瑟发抖。 “寨主,不要杀我,饶了我吧,小的愿意为你当牛做马呀!” “寨主,求求您了!” 剩余的两个士卒,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无穷的求生欲,疯狂地挣扎起来。 “斩,本寨主放过你们,还对的起那些战殁的将士吗?” 李兴之没有心软,要做就要做得彻底,现在就是要用这些溃兵的人头震慑军心。 “噗呲,噗呲!” 两声长刀入肉之声再度响起,剩下的两个士卒登时人头落地,那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山寨之前,令校场上的军民人人胆寒。 第四十四章罪必罚,功必赏 处置完溃军,李兴之并没有令军民离开校场,而是继续开口说道:“三寨主王忠,督战不利,所部军马在官军面前一触即溃,虽说是被前队反卷,但是罪责难逃,按制,杖五十,杨彪你来执行。” “这?” 杨彪懵了,偷眼朝李兴之看去,李兴之和王忠的关系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这次山寨的战报他也刚刚收到了,根本和王忠没有多少关系,这要是杖五十,那起码十几天下不了地。 李兴之怒喝道:“打,立即执行!” 杨彪不敢不听,随即命人抬来了两条长凳,放置在将台之上,然后缓步走到一脸惨然的王忠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王大哥,对不住了,小弟也是执行军令。” “死了这么多兄弟,我王忠这是罪有应得,杨兄弟,老哥不怪你!”王忠很坦然,他和李兴之素来交好,心知杀了这么多人,若不处置几个头领,那肯定很难服众。 说罢,王忠就是自顾自地趴到了长凳之上,大喝道:“杨兄弟来吧,尽管下手,老子要是皱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杨彪不敢留手,当场喝令执法队上前执行军法。 “啪、啪、啪!” 一连串木棍入肉之声响起,王忠这会只感觉臀部火辣辣地疼,只三十余棍臀部就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王忠死死地抱住长凳,头上的汗珠如同雨点般滚落。 杨彪于心不忍,一脚踹开正在挥棍的士卒,亲自动手,他以前当地痞时,经常出入公堂,被打惯了,所以打板子也有一定的心得,最后这十余板子,打的是举重若轻,看似很重,但是却比适才执法队的士卒打的轻了一点。 不过就是这十余下之后,王忠也疼的晕死过去。 打完之后,杨彪就是偷眼看向李兴之,见李兴之没有说话,就是令人立即将王忠背回营房,上药治伤。 处置完王忠,李兴之再度开口:“此战,本寨主疏于防范,以致官军从李家山西北上山,亦负有指挥不当之责,按制,杖六十,立即执行。” 说完就是自顾自地踏前一步,趴到了长凳之上,对着杨彪喝道:“杨彪执行军令。” 杨彪心中暗骂,你他娘的要收拢军心,也不能每次总打自己板子吧,难道不会学三国演义里的曹孟德,割自己的头发吗?没奈何,只得提着棍子上前。 钱安宁眼珠一转,挡在杨彪身前行礼道:“大当家的,现在官军还在山下,若是有个好歹,我等如何应对,大当家的赏罚分明,我等佩服,不过就算要执行军令,也不必急于一时呀,莫如等官军退了,再行执行如何?” 杨彪偷眼看向躬着身子的钱安宁就是暗赞,这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心眼就是多,老子怎么没有想到,看来以后还得和这个酸秀才多交流交流。 李兴之蹙眉道:“钱先生说的在理,是本寨主疏忽了,如此先杖责二十,剩下的板子待官军退走后再行执行。” 钱安宁心知这是李兴之最后的底线了,遂不再相劝。 杨彪再不拖延,不过二十军棍,按自己的手法,也就是疼一点,走路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啪、啪、啪……!” 将台上再次响起了军棍声,每一声响动,都令校场上的军民心悸,被押解在校场上的官军也是个个心惊,这李寨主莫不是疯了,整个山寨都是他的,居然打自己板子,新安守备刘忠武则是若有所思。 二十板子很快打完,就算杨彪留了力,李兴之这会臀部也布满了血迹,看的人头皮发麻。 待杨彪将李兴之扶起后,李兴之就是一把推开扶着他的杨彪,对着将台下的军民洪声说道:“本寨主有言,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今日防守东山和南山的士卒每人赏银五两,尔等可有异议?” 两营的士卒们愣住了,然后就是欢呼起来,尤其是防守南山的士卒,他们今天可是和黄文昌唱了半天戏,想不到也能有钱拿。 “静一静,本寨主还有话说。” 李兴之双手虚按,示意底下的士卒停止说话,待他们禁声之后又说道:“后营的老弱妇孺为了咱们能安心打仗,亦是劳苦功高,本寨主这里亦有赏赐,每人二两,童叟无欺。” 这会没人说话了,一个个眼睛死死地盯着台上的李兴之,恨不得寨主这会把所有的奖励一口气说完。 忍着臀部的疼痛,李兴之笑道:“疾火营头领李睿,危急关头,能够死战不退,为本寨主剿灭上山的官军赢得了时间,故本寨主决定由李睿出任山寨的四寨主,另赏银五十两。” 李睿大喜过望,他知道今天的表现入了李兴之的眼了,从此由自己就挤进了李家山的核心圈子了,连忙上前称谢道:“属下多谢寨主提拔之恩,愿替寨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挥退了李睿后,李兴之又吩咐后营立即安葬死难的士卒,同时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大量的银子使将下去,又安排的肉食,这令李家山的军民尽皆喜悦,一个个欢声雷动,就是死了亲人的老弱也不再说话,因为他们的抚恤银子,大当家的已经令钱安宁按户补偿。 诸事安排妥当,李兴之就和诸头领商讨如何处置被俘的官军,按杨彪的意思,不如将刘忠武砍了,士卒们则打散充入各营之中,左右不过五十余人,也不怕他们闹事。 张邵谦则建议,鲁良直和刘忠武的父亲刘邦重相交莫逆,若是杀之,那这仇就结大了,现在东虏入寇在即,不如放其下山,以免多生事端。 钱安宁冷笑道:“官军杀了咱们这么多兄弟,大当家的怎可便宜了他们,莫如用刘忠武当人质,着官军补偿相当的钱粮物资,否则就别怪咱们李家寨心狠手辣了。” 对于钱安宁的建议,李兴之颇为赞同,不过却有些异议,因为他并不缺钱粮,而是缺武器,尤其缺火炮,一个刘忠武要是能换几门虎蹲炮,几百斤药子,李兴之认为这个买卖就不亏。 遂令钱安宁作书鲁良直,约其商讨交换事宜。 相比于李家山,大教台官军大营这会是死气沉沉,只一阵就折了二百五六十名官军,新安守备刘忠武亦是生死不知,这令鲁良直心烦意乱。 攻吧,自己所部能进攻的人马只剩下七百余人,又刚刚被贼寇击退,军心士气低落到了极点;退吧,肯定会助涨李逆的气焰,说不定自己刚刚退兵,他就能下山抢掠。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守门的官军居然来报,说山上的贼寇射了数封箭书在营门处,请鲁县尊亲启。 第四十五章骄兵之计 鲁良直疑惑不已,遂命士卒将箭书呈上,又令师爷郭绍念与诸将。 郭绍不敢怠慢,遂将箭书展开,偷眼看了鲁良直一眼,缓声念道:“高阳李兴之,书致鲁县尊良直足下,李某起兵实是秉承大义,虽入山建寨,然并无伤及平民之举,所杀者尽是祸乱乡里之劣绅土豪,今无故相攻,官军死伤甚重,贵军守备刘忠武亦被某家生擒,足下顿兵大教台,若欲战,某家即以刘守备祭旗以坚义军之心;若欲和,本寨亦可交还刘守备,只需足下提供火炮二十门、药子两千斤、火铳五百支即可。” “混账!李逆欺吾太甚!”鲁良直震怒之下,竟将前奏案一脚踹翻。 刘光勇怒道:“鲁县尊,李逆如此猖狂,本将欲再督军攻山,不破了李家山,誓不罢休。” “战?拿什么战?” 鲁良直颓然坐下,冷冷地看了黄文昌一眼。 黄文昌心中一惊,他娘的你打不下李家山,看老子做甚,老子可是奉你的将令行事。 刘光勇也是气闷,就凭剩余的七百多军马,他确实没把握拿下李家山。 郭绍思索了一下就是说道:“县尊,学生以为东虏入寇在即,我军若是在李家山损失太重,一旦东虏兵至,新安不能保也,刘守备忠勇双全,实是我新安的保障,莫如和其议和,待击退了东虏再行征剿不迟。” 鲁良直叹道:“本县在陈制台面前夸下海口,今不能剿灭李逆,又有何面目回返新安?况且咱们真要是用火炮赎回刘守备,那岂不是资敌。” 刘光勇笑道:“县尊容禀,所谓坐地起价,落地还钱,李逆既然索要物资,那必刘守备安全暂时肯定无虞,依本将之见,莫如先行和他谈判,骄其军心,再选取精锐之军士发动突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或可一举剿除李逆。” 鲁良直心中一动,随即黯然道:“刘参将此计甚妙,只不过如此行事,本县恐怕刘守备命在倾刻之间矣!” 刘光勇慨然道:“鲁县尊不必感怀,吾辈军人,自当精忠报国,马革裹尸,刘守备若能为国死节,死得其所矣!” 和其兄刘光祚一样,刘光勇亦是忠勇之辈,崇祯十四年,刘氏兄弟就是与唐王朱聿?死守南阳,力抗李自成,最终城破殉国。 鲁良直沉吟道:“刘参将所言有理,李逆兵不过五百,成军不过月余,便能抗我千余大军,若不早除,恐成心腹之患,刘守备为国尽忠,本县自会向保定府行文,以彰其功。” 说完又顿了顿,转头对着郭绍开口说道:“本县决定按刘参将之计行事,和李逆接洽事宜还需麻烦郭先生了。” 郭绍连忙拱手问道:“县尊,学生此去李家山,虽说是疑兵之计,但为了取信李逆,那谈还是要谈的,学生以为咱们的底线可设在,数门虎蹲炮、火铳五十支,药子三百斤可否?” 作为鲁良直的师爷,在刘光勇献计之后,他就知道鲁良直肯定会从刘光勇之计行事,所以当时就在心中盘算好了说辞。 营内的诸官均是点头称是,虽说是假谈判,那也得以假乱真,如此方可取信李兴之。 鲁良直亦是颔首称是,遂令郭绍上山和李兴之谈判,又宣布犒赏三军,每个士卒发银一两,以鼓舞官军士气。 左右这银子原本是准备拨给徐志坚的,既然他不来,那不如赏赐给已方的将士们了。 散帐之后,黄文昌就是一脸担忧地回返了自己的军帐,鲁良直多谋,刘光勇骁勇,这要是擒住了李兴之,一旦泄露消息,自己的小命恐怕就危险了,但是大营防守严密,从鲁良直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估摸已经怀疑自己和李兴之有所勾连了。 师爷李有才却是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东家莫急,刘光勇此计未必能瞒过李兴之,今日刘忠武偷袭李家山,李兴之岂能不做防备,就算李兴之中计,李家山这么大,就凭这剩余的七八百保定兵,又如何擒的住李兴之,我等还是以不变应万变,见机行事,方才稳妥。” 黄文昌无可奈何,只得依李有才之言,放宽心神,又令张达将自己的家丁整顿好,万一出了岔子,自己也不虞手忙脚乱。 郭绍奉了鲁良直军令,带着两个护卫,当日就上了李家山,行不数里就被陈武的哨探发现,即被押进了山寨。 李兴之亦没有想到,鲁良直居然今天就遣人上山,心中甚是疑惑,张邵谦遂将鲁良直和刘忠武父亲刘邦重交好之事备述之。 李兴之思索了一下,就是令陈武将郭绍带进了聚义堂。 进了聚义堂,郭绍就是拱手道:“学生郭绍见过李寨主,今日我方收到贵军箭书,言及可以换回刘忠武之事,我家鲁知县即遣学生入山和寨主协商交换事宜,只不过寨主所言二十门虎蹲炮以及其余的器械,我军实是没有,李寨主可否说个准话,到底多少物资可以换回刘守备。” 李兴之蹙眉道:“尔等无故攻山,损兵折将不说,现在又不能答应本寨主的要求,还来协商做甚,尔且回去告诉鲁良直,本寨主明日便斩了刘忠武,以报攻山之仇。” 郭绍不以为意,继续躬身说道:“实是新安没有这么多火炮,我县中只要七门火炮,此次攻山也未曾带来,这点张百户是一清二楚。”说罢转头看向了坐在聚义堂一侧的张邵谦。 钱安宁接口道:“鲁良直既然遣郭兄和咱们商讨交换事宜,现在又给不了咱们这么多物资,岂不可笑,大当家的依属下之见,官军如此无信,莫如斩了刘忠武,以绝后患。” 郭绍笑道:“诸位头领,既然占了山寨做买卖,既然是做买卖,你们开了价,咱们总能还吧,依学生之见,莫如用三门虎蹲炮,火铳三十支,药子三百斤交换刘守备如何?” 杨彪哂笑道:“鲁良直这是嫌刘守备死的不够快吧!某家替我们大当家的做主了,你现在就可以带着刘忠武的尸体下山,咱们一门火炮也不要。” 李兴之斩钉截铁地说道:“火炮七门,火铳五十支,药子八百斤,若不然尔就替刘忠武收尸吧,” 郭绍心知这是李兴之的底线,加上本方并无交换的意思,只是为了迷惑贼寇而已,略一犹豫,就是说道:“李大当家的要求,可否容学生回返大营,回禀鲁县尊再作计较。” 李兴之自无不许,不过却言及官军必须返回刘李庄镇或者拥城,然后可在大教台,一手交钱,一手收货。 第四十六章东虏入寇 送走了郭绍后,李兴之即和诸人商议关于交换物资的真伪性。 张邵谦和杨彪皆认为鲁良直和刘忠武家乃是故交,况且其若是有意迷惑李家山的话,直接答应咱们的要求不就结了,又何必讨价还价呢,所以此事不应该作伪。 钱安宁却有疑虑,在他看来,鲁良直素有忠义之名,按理说应该不会接受用火炮这样的军国重器交换刘忠武,他们若是同意用钱粮抵算,这事或许可以当真。 对于钱安宁的意见,李兴之也是颇为赞同,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郭绍答应的如此爽快,这令人不得不生疑。 四寨主李睿献计道:“大当家的,依属下之见,咱们既然和官军议和,他们必然没有防备,莫如今晚三更造饭,天明之前突袭大教台的官军大营,黄文昌所部的军马皆是流民组成,到时候,大营必乱,生擒鲁良直也不是不可能。” 杨彪等人闻言皆是精神一振,要是真灭了这伙官军,高阳、新安、任丘的钱粮还不是任由自己取拿吗,到时候不要说这点物资,说不定还真能凑齐二十门火炮。 钱安宁笑道:“大当家的,四寨主此计甚妙,我等还可将官军俘虏带上,到时候不管破还是破不了官军大寨,他们也没有回头路了。” “好!如此就依李睿之计行事。” 来而不往非礼也,李兴之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今天刘忠武偷袭李家山的仇正好可以和鲁良直算算。 故此,李兴之即令杨彪和李睿点了三十什的鸳鸯兵以及一百火铳兵,在李家山东麓整军待命,只等三更之后就下山袭营。 官军方面,郭绍回营之后,就是和鲁良直备叙和李兴之交谈的结果。 刘光勇自以为得计,他认为事在急而不在缓,既然李兴之已经中计,那贼寇今晚必然没有防备,莫如明天一早攻山,打贼寇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可毕其功于一役,一战可定李逆也。 鲁良直对刘光勇的建议很是赞同,认为若是突袭得手,贼寇必然来不及伤害刘忠武,如此是一举两得。 次日拂晓,天刚蒙蒙亮。 李家山义军和大教台的官军几乎是同时行动。 双方皆是借着黎明的微光,离开了营寨。 李家山并不高,义军由于是下山,进兵的速度很快,只两柱香的时间,义军就抵达了山脚。 这会官军亦是赶到了李家山山脚,只不过由于路线不同,双方的距离却是相距了两里地左右。 数百人在数百人面前行军,自然不存在潜越的说法。 “不好,贼寇下山了。” “不好,前面有官军。” 双方的排头兵几乎是同时惊呼起来。 “全军整队,列阵戒备!” 李兴之拔刀下令,说实话他真没想到官军居然和自己打的同样的主意,但是面前的官军他并不畏惧,反正已方背靠李家山,边打边退的话,很容易就能退到东山的防线内。 “列阵!全军戒备,先退回大营。” 刘光勇亦是震惊,这贼寇也太贼了吧,假借和议之名,却打着偷袭本方大营的主意。 不过此刻他亦不敢进兵,谁知道贼寇派了几路人马下山,要是自己和当面的贼寇见阵,大营要是被其他方向的贼寇偷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官军虽退不乱,这里距离官军大营不远,李兴之亦不敢追击,遂下令先退回山寨,再图后计。 鲁良直闻报,亦是震惊,顾谓刘光勇和郭绍道:“李逆如此狡诈多变,若不早除,必生祸端,本县欲行文陈制台,请其再发大兵,先诛杀此獠如何?” 黄文昌腹诽不已,合着只许你们算计别人,不让别人算计你们,东虏随时入关,保定府怎么可能出兵。 这时,大营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数名骑士飞马直抵辕门,口中不停地呼喝着:“陈制台急令,奴酋洪太遣伪王岳托为扬武大将军,多罗安平贝勒杜度领数万铁蹄直扑墙子岭,各军立即返回驻地,加固城防,准备抵御东虏。” 守门的官军不敢阻拦,那数名传令兵飞马踏进大营,直驱辕门数尺之处方才勒住战马,然后跳下马来,从身后的搭包中取出急递,匆匆向军帐走去。 鲁良直、刘光勇、等人闻报皆是大惊失色,崇祯九年,东虏寇掠京畿之事可是历历在目,现在东虏再度叩关这可是如何是好? 郭绍上前接过急递,即吩咐左右士卒先招呼传令兵先去休息,然后对着鲁良直行礼道:“县尊事急矣,昨日李家山一战,我军损失不少,墙子岭临近密云不远,东虏随时可突入京畿,我等还需尽快返回新安,整顿城防,刘守备勇于任事,深得我新安军民之心,若欲保有县城,必须救回刘守备,学生欲再入李家山许以利害,哪怕花些钱粮,也要赎回刘守备,否则新安不能保也。” 鲁良直叹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和贼寇议和了,只不过此行甚是凶险,郭先生,这里本县就拜托你了。”说罢,就是对着郭绍长揖到地。 郭绍拿着手中的急递,强笑道:“县尊不必忧心,李兴之昨日行书,不是自诩替天行道么,想来学生以东虏叩关之事分说之,李兴之或能放还刘守备。” 鲁良直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陈制台将令,各军返回驻地,刘光勇必然要返回保定确保府城了,而新安守军原本就只有五百人,张邵谦投贼,损失了百余,昨日攻山折了百余,若是刘忠武没有返回新安,那城中的军心士气必然会低落到了极点。 东虏俱是骑兵,若是守军没有主心骨的话,这仗还有打的必要吗? 郭绍对着军帐中诸将略一拱手,毅然走出了营门,直奔李家山而去。 却说李兴之率军退回李家山后,就是庆幸不已,顾谓身侧诸头领道:“鲁良直此人多谋善断,若不是李睿建议我军偷袭官军大营,则我李家寨不能保也。” 杨彪怒道:“李哥,鲁良直既然出尔反尔,依我之见,不如砍了刘忠武,将他的首级送下山去,反正他也不会放过我等。” 李睿、陈武等人皆是鼓噪起来,支持杨彪的建议,张邵谦虽然想反对,但是根本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这时山脚下有巡哨来报,说是昨日那个官军的使者又来了。 第四十七章以炮换将 “什么?那狗日的是来送死的吗?”杨彪等人顿时破口大骂起来,他们这会把自己也想过要偷袭官军大营之事抛诸脑后。 李兴之摆了摆手示意众头领住口,说道:“将他带进来吧!本寨主到要看看这郭绍是不是吃了豹子胆,居然还敢上李家山。” 须臾!郭绍就被几个士卒押解进了聚义堂。 刚进了大堂,杨彪就抢步上前,抓住郭绍的领口,怒喝道:“尔等官军皆是无信无义之辈,现在上山,是来送死的吗?” 郭绍冷笑道:“官兵剿贼,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尔等不也是打了议和的名义欲偷袭我方大营吗?要不是东虏即将入寇,刘总兵要镇守府城,你们李家山安能挡我大军一击。” “东虏又要来了?” 诸头领皆是脸色大变,崇祯九年东虏入寇京畿,保定府各县在辫子兵的屠刀下,破家灭门的不知凡几,现在东虏又至,这可是如何是好? 李兴之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崇祯十一年东虏入寇,京畿、山东均被辫子兵洗劫一空,数以百万的汉人惨死在鞑虏的屠刀下,数十座城池包括高阳、任丘皆会被辫子兵攻破,沦为人间地狱。 郭绍挣开杨彪,躬身又说道:“李寨主既高举替天行道之大旗,如今东虏寇掠保定在即,鲁县尊着学生上山,却是请求李寨主释放刘忠武及其部属,以确保新安的安全,当然我新安肯定会筹措部分钱粮送至李家寨,还望大当家的以保定百姓为念,成全此事。” 李兴之沉吟良久,开口道:“某家起兵,本就是为了护境安民,东虏既至,我李家寨亦有守土之责,钱粮我李家寨暂时不缺,你回复鲁知县,昨日一战我李家寨损失亦不小,若是调拨五门虎蹲炮以及八百斤药子,刘忠武及其部属,我李家寨亦可奉还。” 郭绍犹豫地说道:“东虏勇悍,守城全靠火炮,若是拨与你们五门火炮,学生恐新安难保,李寨主可否通融下,我方可以火铳一百支,药子五百斤,银一千两,粮百石交换如何?” 李兴之冷笑道:“如此就依郭先生所言,要不是东虏入寇,本寨主断不会接受你们的条件,火铳本寨主不缺,折算成三门虎蹲炮,其余依你,待物资送到大教台,我等再行交换事宜。” 郭绍心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东虏俱是骑兵,进军速度极快,现在若不整顿城防,一旦兵临城下,那新安可就危险了,只得拱手称谢,下山回营。 至郭绍回返大教台,鲁良直闻得李兴之居然索要三门火炮,又是大怒,顾谓刘光勇、黄文昌等人道:“李逆罔顾大义,全不以新安百姓为念,只图扩充实力,东虏方至墙子岭,距离保定尚有数百里,本县有意再攻李家山,这次以黄游击所部为先锋,保定兵为后队,今日务必破山,谁敢后退,本县便行文陈制台,处置其畏战不前之罪。” 黄文昌懵了,让自己打头阵,自己手下那些货色,若是强攻李家山,不崩溃才怪呢。 所以当即出列道:“鲁知县,陈制台可是着咱们立即退守驻地,尽快加固城防,提备东虏呀。” 鲁良直死死地盯着黄文昌,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冷冷地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黄游击若是不奉军令,本县的军法可不认人。” 黄文昌本来心里就有鬼,看着鲁良直那摄人的眼神,哪里还敢多言,只得拱手接令。 熟料诸人尚未走出军帐,辕门外又有数名传令兵,飞骑而来,那急促的马蹄声,令鲁良直等人皆是心惊,连忙出帐查看。 这时那几个传令兵已经纵马冲进了大营,直奔中军大帐而来,眼见的鲁良直等人皆在帐外,就是滚鞍下马,冲到鲁良直身前行军礼道:“鲁县尊,陈制台急递,奴酋洪太以伪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伪太子豪格、伪清郡王阿巴泰统兵数万直驱青山关,进取宣大,还请鲁知县立即回师,整顿城防,若不然一旦东虏突破关隘,我保定首当其冲也。” 鲁良直大惊失色,若是真如这战报所说,这次东虏近乎空国而出了,却不知道这次是打的抢掠一番,还是占州据县的主意。 郭绍震惊道:“东虏空国而来,难道不怕我关宁军抄了他们的后路?” 刘光勇恨恨地说道:“关宁军,辽事以来,关宁军打过什么胜仗?除了虚报战功,掩败为胜,空耗国朝的钱粮,他们还会做什么?要不是东江镇毛帅被奸人所害,东虏又如何敢屡次寇掠京畿?视我大明如无物?” 天启元年,毛文龙以两百兵出师辽东,一举攻克镇江,又进占皮岛,开创了东江镇,收拢难民数十万,屡次和东虏作战,老奴努尔哈赤有言:“有文龙在,吾不能劳师远征,恐家中妇孺不宁。” 此后的七年时间里,大明以重金培养起来的关宁军,只敢躲在坚固的堡垒里开炮时,毛文龙却一路高歌猛进,盖州、海州、耀州皆被衣食无着的东江军收复,他们的火力范围覆盖到了抚顺、辽阳一带,甚至东虏的老巢赫图阿拉也在东江军的兵锋之下。 然而就是这样的英雄人物,居然因为不愿攀附朝中的权贵,不愿意和辽东诸将苟合,居然被矫诏杀死于双岛。 持刀者正是皇帝信重的蓟辽督师袁崇焕。而当时的崇祯居然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沉默,对擅杀大将的蓟辽督师置之不理,导致了东江镇人心涣散,无数英勇的将士,在看不到前途之后,选择投靠了鞑虏,然后成为鞑虏的主力战将。 这些事情在边镇的将领中广为流传,而毛文龙之事也如一根刺一般扎在大明天子的胸口,朝中大臣根本对此事不敢擅提,甚至连毛文龙的名字都不敢在朝廷中说出来,至于平反,皇帝更是从来没有提过。 刘光勇直指关宁军胆怯,畏战,又言及毛文龙之事,这等于直指皇帝处事不公了。 鲁良直制止道:“刘参将慎言,朝廷大事,非你我所能置啄的,我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保定府就在东虏兵锋之下,我意先行退兵,用火炮换回刘守备等人,以确保新安县城,至于如何和李逆接洽?还是由郭先生负责吧。” 第四十八章借兵抢粮 迫于东虏的压力,鲁良直最终同意了以火炮等交换刘忠武及其部属。 至官军撤走后第三日,郭绍就是带了三门虎蹲炮以及五百斤药子,还有相应的钱粮,来到了大教台。 李兴之也没有食言,将刘忠武及其部属全部释放,只不过他们的衣甲却是被扒了下来,相比于火炮,郭绍自然不会在意几件盔甲了。 诸事完毕之后,李兴之就是责成钱安宁将仓库中所有的兵员物资重新点算一次。 经钱安宁整点,由于此战折损了一百余人,山寨的士卒只剩下四百七十八人,但是经过这一仗,士卒的士气和胆气得到了一定的提高。 钱粮方面,去除掉赏赐的,仓库存银还有一万一千两,粮草还有一千七百石,所以暂时不需要为钱粮担忧。 武器方面,有黄文昌这个运输大队长在,自然不会有什么缺额,只不过按张邵谦的说法,李兴之编定的鸳鸯兵并不正规,真正鸳鸯兵的编制是前排两个刀盾兵必须要携带标枪,紧接着是两翼的狼筅手,其后是四个长枪兵加两个镗钯手,这两个镗钯手是负责保护长枪兵的,最后则是两名火铳手。 李兴之心知张邵谦所言不虚,只不过军中没有镗钯,就是想打造,一时也来不及了,李兴之便令中阵的镗钯手也用狼筅替代。 兵员钱粮,整点完毕,李兴之就重新下令将钢锋营重新整编为三十什,而剩余的一百七十八人,则全部编进了疾火营,其中鸟铳手三十名,火铳手七十人,弓箭手三十人,剩余的则编到了炮队。 两营的士卒编定妥当后,剩下的问题就是重新打造李家山防线,以及批量生产水泥事宜。 据张邵谦估计,东虏抵达保定应该在九月初左右,那时候正是夏粮入库后不久,正是东虏抢粮食和人口的最佳时期。 所以李兴之认为,时下最关键的事,就是将李家山周左的钱粮尽快收拢进山,甚至将高阳城外的钱粮要全部抢光,以达到坚壁清野的效果,此外就是抢修李家山防线,水泥也需要尽快量产。 这几件事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李兴之缺乏的就是人,整个李家山所有的军民加起来也只有千余人不到,所以诸头领皆是束手无策。 李兴之却不认为这些事有多难,现在东虏正提兵南下,高阳各地的富绅必然忙于抢收夏粮,待这些富绅收好,自己去抢就是,有了粮食,那些佃户还不巴巴地跟着自己上山。 对于李兴之的看法,杨彪和还躺在床上养伤的王忠均持反对意见,认为李家山义军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抓紧时间训练,而不是下山打粮,若是本末倒置的话,就算将粮食抢上山,恐怕也不能保住。 李兴之莞尔道:“咱们的兵不能动,但是高阳官军能动呀,本寨主有意邀黄游击共取高阳钱粮,此外,东虏入寇在即,他那拥城坞堡也没有守的必要了,拥城三面临水,既易守难攻,又是绝地,正是伏击东虏的最佳去处,本寨主有意收取拥城,这两件事想来游击将军必然不会拒绝。” 钱安宁是奉李兴之之命,第一次踏进了拥城。 驻守拥城的高阳守备张达一脸懵逼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钱安宁。 “什么?让本守备找数百名身体好的流民进山,此外高阳还要出动官军替你们抢钱抢粮食,你们大当家的莫不是疯了,鲁良直已经怀疑黄将军和你们有所勾结,现在他军马刚退,咱们就一起抢掠钱粮,怕是不好吧!” 闻风而来的游击将军黄文昌可不这么认为,自从李兴之起事以来,自己的银子可花的不少,光是招蓦流民入军就花了数千两银子了,这还不算每次进山赠送的那些慰问品,本将这次只不过收取点利息而已。 所以他是巴巴地看着钱安宁伸出了五根手指,“既然是要本将出兵,那本将拿五成不过分吧?” 钱安宁也不答话,笑吟吟地看着黄文昌。 “好,你们六,本将拿四,不能再少了,为了你们李寨主,老子担的干系可不少。” 游击大人这会脸色已经变了,合着你们李寨主躺在大营里睡大觉,什么事都不干,五成钱粮都不肯分。 钱安宁下山之际,李兴之对他就有明言,这次请求黄游击帮忙,所获得钱粮一家一半,现在自己一句话没说,就多得了一成钱粮,这如何不让钱安宁满意,当场点头道:“将军说六四分成就六四分成,不过我家寨主还想借将军的拥城暂住,不知将军可否答应。” 黄文昌自无不许,东虏即将入境,这拥城根本不足以抵抗东虏,遂笑着说道:“拥城这里,本将已经责成李有才整点物资,全部转运县城了,你们李寨主自是可以随意进驻,堡后就有码头,有数十条小船,就是东虏来了,也能安然撤退。” 黄文昌说道这里,突然心中一动,他虽然喝兵血,胆小畏战,但是毕竟是将门世家,兵书战策也看过不少,就是说道:“你家大当家的莫非想在拥城算计东虏?” 钱安宁笑道:“将军慧眼如炬,我家寨主正有此意。” “好,敢和东虏交手,李兄弟果然是个好汉,你让他放心,本将此前收拢的五百流民,可以分给你们一半,这次收取的钱粮,我亦分文不取,只要李兄弟这次所获的东虏首级如何?就算没有本将也认了。” 游击将军虽然年近五十,但是仍有一颗向上的心,左右这钱粮是高阳富绅的,他黄某人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要是能换几颗鞑子首级,说不得就能混个参将、总兵干干了,这李兴之能守住李家山,想来弄几个鞑子头应该不是难事。 钱安宁大喜过望,这次下山的任务算是超额完成了,有了高阳的钱粮,那招蓦流民和百姓还不简单吗。 二人计议已定,黄文昌便着李有才前往县城招蓦流民,又令张达点了三百新招的士卒跟随钱安宁回返李家山。 有了黄文昌支持的这三百兵,李兴之就令杨彪和李睿统领这批军马会同疾火营攻略李家山周左的大小坞堡。 一时间,高阳的龙化乡、庞口镇以及任丘的出岸镇、青塔乡等各处坞堡皆受到了李家山义军的攻击。 从八月初三开始至八月二十五日李家山义军袭破坞堡六座,收取粮食两千三百石,银三万八千两、药子一千二百余斤,此外还收拢了七百余青壮和二百余名老弱。 第四十九章东虏破关 有了钱粮、人口,李兴之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了这七百青壮还有两百老弱,加上黄文昌送过来的五百流民,李家山防线就可以重新整顿。 有上次官军攻山的教训,这次重修李家山防线,李兴之就是下令沿着李家山周左挖掘了三道壕沟,这三道壕沟各相距三百步左右,壕沟前则全部插满了尖桩。 这三条壕沟后又分别设了一道四尺高的泥墙,泥墙两面则是用木桩牢牢固定住,设有一旦宽约丈许的寨门,这寨门也是用圆木捆扎而成,用绞索连接在泥墙后的箭塔上,就如同城墙的吊桥一般。 三道壕沟建成后,李兴之又令人在最后一道泥墙后,每隔五百步左右修建一座望楼,这些望楼既可以作为箭塔亦可以作为瞭望塔,如此则敌军再无偷袭的可能。 在积极构筑防线的同时,李兴之又令钱安宁安排人手在山寨后的山麓上挖掘了几个窑洞,开始量产水泥,这个时代没有粉碎机,石灰石全靠人力砸碎然后用石磨碾压成粉末状。 后营的老弱们对这种体力活,说实话是有些力不从心,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有怨言,因为李家山有吃的,既然吃了李寨主的饭,那就得替李寨主卖命,出力气总比饿死强吧。 通过抢钱、抢粮食、抢人口,李家山的变化日新月异,考虑到东虏随时都能进入保定府,李兴之决定将黄文昌调拨过来的三百兵交由王忠统领,改编为震虏营,以扩充山寨的兵力,至于高阳的游击将军会不会有意见,这个李兴之可管不着,他只知道这支人马既然进了李家山,那自然就是李家山的人了。 新编的震虏营,李兴之决定令他们驻守拥城,这营人马,李兴之并没有按鸳鸯兵的训练方式进行整训,一则是时间上不允许,根本来不及重编,二则李家山也没有这么多的武器装备。 之所以驻军拥城,因为拥城背靠马棚淀,从水路出发,义军的哨探便可直逼新安县城附近,东虏若是入寇高阳,新安县所当其冲,如此自己亦可以根据情报做万全的准备。 王忠对于李兴之的军令自是无有不从,他对于上次被官军击溃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李兴之让他独自领兵驻守拥城,他也是暗暗发了狠,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砍上几颗鞑子的狗头将功折罪。 李家山义军积极部署防御的同时,镇守强子岭的总兵吴国俊却忙着谄媚上官,为了庆祝监军邓希诏的生辰,吴总兵竟然将驻守边关的大小将佐全部召回了密云,致使强子岭防线形同虚设。 左右有人进言,东虏入寇在即,据情报显示,奴酋岳托正领兵直扑墙子领一带。 吴国俊却不以为意,他认为墙子岭一带山高关险,便是东虏杀到城下,仓促之间根本不能突破防线,对蓟辽督师吴阿衡的手令更是置之不理。 八月二十三日,岳托部率先抵达墙子岭,明军无有统属,竟被辫子兵一举突破边墙,进逼墙子岭关堡,吴国俊闻报大惊,于当日率领本部军马撤离密云。 蓟辽督师吴阿衡在紧急关头,并没有选择撤退,他在向京师报急的同时,又传谕各军立即增援墙子岭关堡,自己更是收拢残军进驻了堡城。 然而吴阿衡的将令并没有召来一兵一卒,京畿各将不是借故拖延,就是仓皇而逃。 在危急关头,吴阿衡没有畏惧,而是率领数百残兵,凭城死守,力抗东虏数万之众,在绝境中,明军爆发了绝强的勇气,当滚木和擂石这些器械用尽之后,他们就拆城砖作为武器,拼死抵抗鞑虏,然敌众我寡,在东虏围城的第七日,墙子岭守军终于弹尽粮绝,七百守军全部战殁,蓟辽督师吴阿衡挥刀死战,力竭被俘。 伪清庆亲王岳托亲自招降,吴阿衡矢志不渝,不肯下跪,且大骂之,岳托羞恼成怒,即令左右砍断吴督师膝盖,吴督师双膝受伤,仍坚贞不屈,痛骂奴酋,岳托竟然丧心病狂,以钝器将吴督师口中牙齿敲碎,将舌头生生从口中拔出。 东虏岳托部突破墙子岭后旋即进取通州,并飞书约东虏入关主帅多尔衮率军在通州会师。 通州知州刘同生畏惧东虏兵威,根本不敢组织防御,在东虏入境之后,竟然弃城逃跑。 通州贡生刘廷训挺身而出,毅然捐出了全部家财,号召全城军民一起抵抗辫子兵,。 九月初七,东虏两路大军在通州西门会师,旋即发动了对通州的攻势,刘廷训临危不惧,亲临城头指挥,通州百姓亦是众志成城,为了抵御东虏,他们自发地拆毁了自己的房子,然后将所有的砖石,木方搬上了城楼。 东虏攻城,他们就用砖石往城头下砸,东虏使用盾车和冲车攻城,他们就将拆下来的木方和干草扔到城下,然后扔下无数的火把,在城下点起熊熊的烈火来阻挡东虏的攻势。 凭借着坚固的城防,通州军民顶住了鞑虏一次又一次的攻势,在守城的第三日,刘廷训不幸被流矢射中,最终伤重不治而亡。 刘廷训殉国后,通州军民并没有害怕,而是更加团结,所有的男人全部走上了城头,女人们则纷纷走出家门为守城的军民搬运物资,他们用血肉之躯抵抗着鞑虏无休止地攻击。 事实证明,鞑虏并不可怕,只要汉人能够坚持一心,团结一致,那他们就能抵御城下的辫子兵,砖头、石块打光了,他们就抱着刚刚爬上城头的辫子兵跳下城楼,一个又一个老弱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吃人的鞑虏, 东虏猛攻十余日,竟然不能突破由百姓组成的防线,时东虏入关不久,由于粮食紧张,伪清睿亲王多尔衮见通州急切难下,遂分兵八路,分掠京畿各处。 多尔衮分兵之后,即亲领两白旗主力向安州、保定一带攻击前进,并派遣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与其子孙有光统兵两千直扑新安。 一时间京畿大乱,三屯营、迁安、遵化等城池纷纷失守,辫子兵所过之处,城郭寥落、伏尸遍地、白骨累累、血积盈途,无数的百姓沦为所谓的人畜,东虏的前锋甚至进抵到距离京师只有三十余里的牛栏山。 第五十章启用卢象升 面对东虏疯狂的攻势,大明的崇祯皇帝显然乱了方寸,至东虏军马兵临牛栏山一带时,崇祯帝即召内阁首辅大臣刘宇亮、次辅薛国观、杨嗣昌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等朝廷大臣商议对策。 暖阁内,大明皇帝朱由检的脸色苍白的吓人,他不明白局势怎么会糜烂成这个样子,开战不过月余,京师周左的府县已经丢失了十余座,数十名参将、总兵阵亡,就连蓟辽督师也在墙子岭殉国了。 良久! 崇祯帝歇歇底地嘶吼起来:“东虏兵临京畿,北直隶诸县纷纷失守,官军一败再败,局势糜烂至此,是朕失德?还是尔等不尽心任事?” “臣等万死!” 一众朝廷大臣纷纷跪倒请罪。 崇祯双目通红,暴喝道:“你们既然都万死了,那你们就去死吧!” 崩乱的局势已经令大明的皇帝陛下失去了理智。 皇帝的态度令暖阁内的一众大臣恐惧,这会一个个战战兢兢,跪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内阁首辅大臣刘宇亮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皇帝一旦发怒,这后果没有人能承担,颤颤巍巍起身奏道:“陛下,东虏入寇,京畿糜烂,老臣以为当立即宣布京师戒严,然后召集各路军马入卫勤王。” 崇祯怒气稍歇,开口道:“若依阁老所言,召天下兵马入卫,则朝廷大军必须统一指挥,否则各军俱不统属,则为东虏各个击破矣!” 内阁辅臣杨嗣昌起身进言道:“陛下,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朝廷精锐时下正在陕西合击李闯,若抽掉军马入卫京师,臣恐李闯死灰复燃矣!” 崇祯听了,若有所思,他知道杨嗣昌的心思,这是欲与东虏议和,先彻底解决李自成那个心腹之患,然而当年成祖皇帝就有祖训,“天子守国门!”如今东虏祸乱京畿,数以百万的百姓惨死在东虏的铁蹄之下,自己若是和东虏议和的话,那又如何君临天下? 大学士范复粹怒道:“东虏肆虐京畿之地,才是心腹之患,李闯远遁商洛山中,又何须大军围剿,再者只要击退东虏,朝廷大军便可西奔,李闯不过蚁聚之兵,安能抗我朝廷大军一击?” 杨嗣昌冷笑道:“范学士此言差矣,所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如今李闯不过是釜底游鱼,若不彻底剿除,一旦突出重围,官军前功尽弃矣!” 次辅薛国观起身进言道:“陛下,臣附议范大学士所言,如今东虏肆虐京畿,朝廷当以百姓为念,若是任由东虏作恶,朝廷还有何威仪可言?” 杨嗣昌本是兵部尚书,由于前年统筹制订了四正六隅十面网的战略,一举歼灭了流寇主力,深得崇祯信任,今年陕西战报传来,崇祯帝遂授其为内阁辅臣,这明显就是将杨嗣昌作为未来的内阁首辅培养了。 薛国观虽然年过五旬,但是他仍有一颗向上的心,如今刘宇亮虽是首辅大臣,但是皇帝明显不信任他,本来凭他的资历,接任首辅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杨嗣昌异军突起,这令薛国观十分忧虑,所以他亲自出场为范复粹站台。 有了薛国观的站台,中书舍人王陛彦,侍郎蔡奕深等薛国观的党羽纷纷上奏,附议范复粹勤王击奴之议。 杨嗣昌入阁不久,朝廷的人脉明显比不过薛国观,只得退回本列。 崇祯虽赞同杨嗣昌攘外必先安内的提议,但是他一向在乎声名,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肯从杨嗣昌的建议,和建奴媾和,遂问道:“薛阁老,依你之见何人可主持大局,抵抗东虏。” 薛国观早有腹稿,当下奏道:“陛下原宣大总督卢象升,英勇果决,当可总统朝廷勤王之师,驱东虏于境外!” 卢象升字建斗,天启二年进士,虽是书生,然武艺精湛,素有韬略,崇祯二年,东虏入寇京畿,卢象升组织乡党万余进京勤王。 崇祯三年,卢象升出镇大名、广平、顺德等府,建立了名震明末的天雄军。 由于屡次击败农民军,因功被授封为宣大总督,崇祯七年,卢象升击溃张献忠,崇祯八年更是剿灭了当时祸乱天下号称闯王的高迎祥,因功升为兵部尚书。 崇祯九年,由于其父病故,卢象升请奏回乡丁忧,崇祯不允,卢象升连上数道奏疏,请求按制回乡。 卢象升为人忠勇,不贪慕权位,故此,薛国观举荐卢象升是毫无顾忌。 杨嗣昌闻得薛国观竟然举荐了卢象升,就是心中烦忧,这卢象升战必胜,攻必克,若是击退了东虏,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可就要大打折扣了,又想到自己在朝中孤立无援,遂奏道:“若是卢部堂返京,臣以为可驻守宣大,总督秦军入卫,故此不如调宣大总督陈新甲回京任职。” 崇祯对启用卢象升也是颇为赞同,当即下旨道:“如此便下旨召卢象升返京主持击虏之事。” 时卢象升正在家中服丧,闻得天子诏书至,即和妻子言道:“遵从王命乃是尽忠,居家服丧乃是尽孝,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吾当以天下苍生为念,替陛下守土安民,尔等居家,当替吾守灵,遂着麻衣草鞋入京。” 十月初四,崇祯于武英殿召见卢象升,问其策略。卢象升说:“陛下命臣督师,臣意主战”。崇祯听了卢象升的想法后,沉默一会儿,即开口道“朝廷原未云抚,所云抚,乃外廷议耳,卿不必忧心此事。” 卢象升闻得皇帝并无和议之心,遂言道:“东虏入寇京畿,入京之前,臣以尽知各处战报,臣请统兵进驻昌平,如此西可攻伪王岳托部,东可攻伪王多尔衮部,亦可根据局势统筹调度,此战务必要予奴以重大打击,令其不敢小视我大明国威。” 崇祯大喜,遂加其为兵部尚书,总督天下兵马,并授天子剑,总统各路勤王大军,共击东虏。 次日卢象升在北京誓师出征,亲率万余天雄兵进驻昌平,崇祯为了鼓舞士气,特拨银三万两,御酒百坛子犒赏三军。 卢象升见皇帝如此信重,乃顾谓左右道,天子酬诸位之功,正欲令我等死战报国也。 第五十一章新安保卫战 朝廷如何组织大军抵御东虏,李兴之自然是无从知晓,他只知道东虏有大量的骑军攻入到了新安境内。 根据王忠部署在马棚淀上的哨探来报,这伙辫子兵俱打正白旗,然将旗竟书一斗大的孙字。 东虏入寇京畿,这伙辫子兵主帅既然姓孙,又打正白旗旗号,那他们的主将就呼之欲出了,据李兴之估计这伙东虏的头目正是在沙岭之战,临阵脱逃然后又卖了广宁的孙得功。 却说孙得功率两千正白旗汉军自离开通州后就是狂飙急进,所过州县均不敢擅缨其锋,霸州、雄县、安州等地明朝驻军不是弃城逃跑,就是不战而降。 在看到明军如此不堪后,孙得功即将所部人马分成数队,以麾下亲信郎绍贞、王进、陆国志等人各领一个牛录,,的汉军分头杀进了新安境内。 其军所过之处,即行惨屠,九月初十三日,孙得功所部在屠杀了大王镇以及三台镇数千平民之后,各路人马依次抵达新安城下。 新安知县鲁良直在李家山退兵后一直加固新安城防,所以面对来势汹汹的辫子兵,他丝毫不惧,在新安城头撕毁了孙得功的箭书,并拔剑直指城下的满洲兵,发出了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的宣言。 孙得功大怒,即督军攻城,孙部自辰时出兵,猛攻新安东门,鲁良直奋不顾身,会同新安守备刘忠武等人坚持抵抗,孙得功所部汉军,自辰时攻到午时均不得寸进。 看到不能突破明军防线,孙得功又采取声东击西之策,继续猛攻东门,却令王进统领两个牛录的汉军趁机偷袭新安西门。 熟料鲁良直早有提备,王进部在登城之时,守城的百姓就是扔下了无数的石头,有的百姓则是将烧的滚烫的金汁顺着墙垛倒下去,守城的明军也适时地点燃了架设在西门得两门虎蹲炮。 登城的汉奸军在密集的火力下死伤数十人,剩余的汉奸军则在这被动挨打的局面下仓皇而退。 孙得功所部汉军皆是其为广宁游击时所属,投靠东虏后,老奴遂将他们编为汉军左翼,至奴酋洪太继位,大肆招降纳叛,又设汉军四旗,孙得功因献广宁有功,被洪太授封为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麾下的兵马也扩充至两千人,其中骑兵有两个满编牛录,其余的则效仿满洲兵编制,改编为重步兵。 这支军马既是孙得功攻城拔寨的有力臂助,又是他在乱世中安生立命的本钱,猛攻一日,孙得功所部伤亡近一成却连新安的边都没摸到,这如何不令孙得功郁闷。 眼见新安急切难下,其子孙有光建议道:“父帅,明贼凭城据守,我军缺乏攻坚之器械,依孩儿之见,莫如遣骑兵将新安外围的百姓全部捕拿过来,然后驱民攻城,如此新安可下也。” 孙得功听后大喜,遂召诸将商议驱民攻城之策。 郎绍贞、陆国志等人亦认为驱民攻城乃是上上之策,如此既不用损失已方的兵力,又可以消耗明贼的物资,待城中物资耗尽,那新安还不是任由自己攻取吗? 王进犹豫地说道:“将军,咱们虽然投靠大清,但是到底也是汉人,若是战阵之上,我等各为其主,斩杀明贼也不算什么事,若是咱们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末将恐怕有伤天和。” 郎绍贞嘲讽道:“王进,你莫不是疯了,大清皇帝陛下已经将咱们抬进了正白旗,咱们兄弟现在可是地地道道的旗人,那些卑贱汉人天生就是要替咱们当猪做狗的,他们能替咱们当炮灰,那是抬举他们了。” 孙得功摆手道:“吾儿说的不错,本章京就两千兵,若是折损太多,睿亲王那里也不好交代,我意吾儿孙有光和郎兄弟统领一个牛录的骑兵南下,将新安以南的百姓尽数驱赶至新安。” “末将等遵命!” 郎绍贞、孙有光、陆国志等人轰然领命,王进无奈之下也拱手称是。 此时天色已晚,孙得功便令各军归营,明日再行此计。 在孙得功计议驱民攻城之时,新安知县鲁良直也在和刘忠武以及郭绍等人也在商议破奴之策。 郭绍建议不如效仿崇祯九年击败东虏的战法,掘了烧车淀,水淹辫子兵的大营,则东虏自退矣! 刘忠武却认为,东虏轻兵而来,所带粮秣不多,全靠纵兵抢掠,彼军入寇以来,所过州县,望风披靡,必然骄狂,不做提备,我军若是趁夜袭营,火焚东虏粮草,其军必退。 鲁良直颇为赞同,遂令刘忠武选取百余精兵,准备趁夜袭营。 果然不出刘忠武所料,新安城下的辫子兵没有想到明军居然敢出城偷袭,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当夜三更以后,刘忠武便带着百余名士卒顺着绳索悄悄下了新安城。 孙得功所部只有两千兵,根本不足以围城,只得将大营设在新安东城。 东虏凶悍,刘忠武不敢正面袭击,而是带着手下绕到了东虏后营,借着月色,刘忠武发现东虏的后营只有十余人在营内值守,而且这伙辫子兵不是倚着寨墙假寐,就是抱着火堆烤火。 看到东虏并无防备,刘忠武就是大喜过望,李家山一战,他被李兴之生擒活捉,是鲁良直用火炮将他赎回,所以他心中一直憋了一口气,想着要立下战功,也好将功折罪。 现在机会来了,如何不令他心神激荡,遂低声下令道:“现在咱们就突袭鞑虏后营,兄弟们不可恋战,咱们只要焚毁鞑子粮草就是大功一件。” 一众明军皆是心领神会,借着夜色搬开鹿角,直冲孙得功后营,留守后营的汉奸军毫无防备之下,被刘忠武一举突入,清军大乱。 刘忠武一边挥刀急进,一边呼喝着手下的士卒放火。 那火点起之后,便是火逐风飞,漫天彻地,将后寨烧一片通透。 孙得功所部的清军在遭到突然袭击后,顿时大乱,在营寨中仿佛没头苍蝇般乱跑乱撞。 混乱之中,孙得功立斩数名乱军,收拢了数百人马直冲后寨而来,然而这时刘忠武早已带着人逃之夭夭。 看着宛如白昼的后营,孙得功仰天长叹,没了粮草,自己的军马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能再攻新安。 其子孙有光进言道:“父帅,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到高阳打粮了,等凑够粮食,再来报仇不迟。” 第五十二章东虏入高阳 孙得功无可奈何,只得依其子孙有光之计,命诸将收拢乱军,计点损失,准备明天即挥军南下。 经点算,孙得功所部的正白旗汉军并没有多大的损失,新安一战只折损了两百余人,只不过粮秣和火药已经在大火下损耗殆尽。 次日,孙得功就令全军起行,直扑新安县南端的同口镇和刘李庄镇。 辫子兵辰时拔营,巳时便杀进了同里镇,同里的百姓不敢抵抗,在富绅赵士奇的带领下,向东虏投降,为了身家性命,他们掏空了镇中的粮食,宰杀了家中的鸡鸭,大开镇门,迎接大清军入镇。 然而他们的卑躬屈膝,并没有换来辫子兵的宽容,红了眼的汉奸军吃饱喝足之后,随即在同里镇展开了惨绝人寰的屠杀。 他们挥舞着长刀,三五成群地走上了街头,见人就砍。 手无寸铁的同里百姓哪里还敢反抗,一个个对着这帮禽兽不停的磕头求饶,直磕的额头血迹斑斑。 然而他们的求饶反而刺激了已经疯狂的汉奸军。这些禽兽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了女人的衣裙,任凭着那些女人的哭号哀求,一个个红着眼睛扑了上去。 有血性的男人刚想反抗,便被一旁监视的汉奸军一刀砍翻,然后闯进屋子里将值钱的财物通通搬走。 近千名同里百姓被他们强行驱赶出了镇子,押到了马棚淀的边缘,然后他们就用长刀威逼这些百姓自己投进那滚滚地河水中。 不少会水性的百姓,跳进水中后,就是拼命地向前游去,可那些禽兽们却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在辫子兵的屠刀下,千余名同里百姓全部惨死在马棚淀,那因为呛水,肚子鼓的如同鱼泡泡的尸体,顺着湖水,漂的到处都是,湖面上更是一片血红。 东虏的暴行,很快就由王忠派遣到马棚淀的哨探,传到了李家山。 “老子要杀光这帮吃人的禽兽!” 李家寨,聚义堂内,李兴之愤怒地挥刀砍翻了身前的案几。 钱安宁犹豫地进言道:“大当家的,东虏残暴凶悍,我军成军不久,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咱们还是紧守山寨,方是稳妥之策呀。” 李兴之怒喝道:“某家成军之时,就有言要替天行道,如今东虏肆虐,本寨主又如何能坐视他们祸乱保定,今日是和尔等商议如何击奴,紧守山寨之说休要再议。” 张邵谦起身问道:“大当家的,若欲出兵攻奴,不知可有定计?” 李兴之恨恨地说道:“据哨探消息这伙辫子兵的主将应该是孙得功,他们本是明军,想来战斗力较之真满洲肯定远远不如,如今他们既然屠了同里,那今夜不是驻扎在同里,就是刘李庄镇,我意现在就整军出发,趁夜袭扰,务必要让鞑虏疲于奔命,尔等以为如何?” 杨彪接口道:“李哥,若是只是骚扰的话,那根本伤及不了东虏,不知明日咱们怎么行事。” 李兴之冷冷地说道:“鞑虏驱同里百姓入马棚淀,咱们这次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今夜骚扰其军,孙得功必然震怒,明日肯定出兵搜索,咱们吸引一部进至拥城,然后趁夜掘了马棚淀湖堤,如此东虏自进死地矣。” 听到李兴之并不想和辫子兵正面交战,钱安宁等人便不再多言。 李兴之当即下令道:“先传书令王忠调部分稍大一点的渔船过来,李睿你统领炮队和鸟铳手登船,游弋到同里和刘李庄一带,专等本寨主大队,咱们夜里就要炮击敌营。” “喏!” 李睿起身抱拳大声领命。 安排好炮队,李兴之就是看向了杨彪,再度下令道:“杨彪,李家山就交给你了,那七百青壮你可自行调动,我再拨给你五个什的鸳鸯兵,咱们李家山有三道壕沟,还有泥墙,又有那么多箭塔,若是有辫子兵杀到,咱们就是用石头和滚木也能支撑几天。” 杨彪不干了,大声嚷嚷起来:“凭什么你们去打鞑子,让老子留守山寨?老子早就想要好好教训这帮狗娘养的东西了。” 众人皆是诧异地看向了杨彪,这货一向色厉内荏,欺软怕硬,这次怎地这么有胆气了,这次来的可不是高阳的那些官军,而是吃人的鞑虏。 杨彪怒道:“你们看我做什么?老子虽然不是什么硬骨头,但是李哥儿的父母都是被鞑虏杀害的,李哥儿的父母,就是老子的父母,此仇不共戴天,老子当然要好好地教训这帮鞑虏了。” 李兴之笑道:“杨兄弟的好意,兄弟是知道的,只不过李家寨是咱们的根本之地,若是咱们倾巢出动,要是山寨生变,那咱们就无家可归了,孙得功所部有近两千人,咱们一次根本吃不了这么多,杨兄弟还怕没鞑子杀吗?” 杨彪心知李兴之说的在理,只得一脸不情愿地领了军令。 安排好杨彪守卫营寨后,李兴之就顾谓张邵谦和陈武道:“张大哥和陈兄弟可立即整点钢锋营和疾火营剩余的将士们,咱们今天就誓师出征。” 张邵谦和陈武亦是起身接令。 很快! 二十五个什的鸳鸯兵和八十名火铳手以及三十名弓箭手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在山寨前的校场上列好了阵势。 李兴之带着张邵谦和陈武按刀踏上了将台。 看着校场上整装待发的近四百名士卒,李兴之拔刀怒吼道:“兄弟们,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东虏已经杀到了咱们高阳,就在今天,他们屠杀了同里镇全镇的百姓,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 “护山寨,保家小!” 将台上的陈武和张邵谦举起手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 “护山寨,保家小!” 军中的队官也跟着狂吼起来。 “护山寨,保家小。” 情绪是会感染的,数百名士卒纷纷鼓噪起来。 李兴之双手虚按,洪声说道:“这次咱们的敌人是凶残的满洲鞑子,但是鞑子也是人,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本寨主今天就带你们去消灭这帮吃人的禽兽,是汉子的就跟着老子下山,打他狗日的。” “寨主说的好,鞑子也是人,咱们怕他做什么,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我们干了!” 张邵谦和陈武死命地挥舞着手,又狂吼起来。 “跟寨主下山,打他狗日的!”数百名士卒这会一个个热血沸腾,拼命地将手中的器械敲打地面,直震的校场仿佛都在颤抖。 正是: 天下板荡帝室倾, 中原大地尽膻腥。 虎臣缩首名臣惧, 高阳酒徒胆气坚。 第五十三章夜半炮声隆 果然不出李兴之所料,孙得功在同里镇屠杀之后,旋即沿马棚淀一带向东攻击前进,至当日未时,全军抵达刘李庄镇。 时刘李庄镇的百姓闻得东虏在同里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杀后,早已如惊弓之鸟般出镇逃命去了,只有数百个上了年纪的老弱,由于故土难移,加上年老体衰,他们认为自己也算是半截身子快要入土之人,东虏想来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坚持留在了镇内。 然而杀红了眼的正白旗汉军根本不管他们是不是老弱,入镇之后,再一次举起了屠刀。 心存侥幸的刘李庄镇百姓的尸体散落在镇子的大街小巷,道路上弥漫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由于天色渐晚,孙得功便决定全军在刘李庄镇休整一日,待明日再整军杀入高阳。 刘李庄镇本有城墙,清军也不需要重修大营,左右镇子里的百姓不是逃亡就是被杀,随便入住就是,孙得功自然是住进了刘家坞堡。 由于连续作战,加上昨天在新安城下折腾了一天一夜,孙部的辫子兵实际是非常疲劳的,在留下了相应的军马驻守各门后,剩余的清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清军入驻刘李庄镇的消息显然瞒不过李家寨的哨探,李兴之和李睿合兵一处后就立即借着夜色,直扑刘李庄镇而来。 夜凉如水,凉风习习。 四百余李家寨的将士们很快就抵达了距离镇子东城里许左右的一处树林。 有过被新安明军夜袭的教训,清军这次显然加强了防备,镇子的城墙上火把林立,巡逻的流动哨也是不停地沿着城墙来回巡查。 清军的小心,这是李兴之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他们昨天刚刚被鲁良直一把火烧了大营,但是李兴之今夜的目的也不过是骚扰东虏,让他们疲于奔命而已。 虎蹲炮并不重,只有四百余斤,射程不过一里左右,所以转运起来也甚是方便,李兴之的炮队就部署在树林的前端,距离刘李庄镇差不多一里。 临近子时。 李兴之顾谓李睿道:“开始吧!” “开炮!”李睿大手一挥,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早已准备好的火炮兵熟练地点燃了虎蹲炮上的引线。 “嘭、嘭、嘭……!” 六门火炮同时喷射出摄人的火光,那隆隆的炮声如同惊雷划过,几枚重约两斤的铁弹夹杂着凄厉的呼啸声划过了天际,然后重重地落在城墙上,直砸的城墙上砖石的碎片到处飞溅。 “敌袭,快去向章京大人禀报!” 负责巡逻的辫子兵登时大惊,昨天晚上被明军袭营的事,他们可是记忆犹新,现在城外传来的火炮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自己又被袭击了。 “哪里打炮?快去传本章京将令,着各军立即戒备!” 刘家坞堡内,和衣而睡的孙得功等人也被这隆隆的炮声惊醒了,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一边手忙脚乱地穿戴着盔甲,一边急声下令。 在民房宿营的辫子兵,这会同样被炮声震醒了,不过他们由于连续的行军作战,这会却是一个个茫然不知所措。 郎绍贞、王进、陆国志等将佐也是急匆匆地冲进了他们的宿营之处,然后呼喝着他们立即登城戒备,因为城外的炮声,根本没有停歇过,这会甚至有巡逻的汉军被炮子射死在墙头了。 “快,快,点火把,快点火把,各军戒备,防止明贼夜袭!” 着甲完毕的孙得功就是挥着刀,纵着马,带着一队亲卫直奔刘李庄镇东门而来,刚刚整顿好的汉军也是在各自牛录的带领下,乱糟糟地往东城这边涌了过来。 刘李庄镇并不大,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孙得功已经带着一众亲卫登上了镇门处的城门楼上。 然而令他郁闷的事发生了,城外的炮声停止了,从城门楼上看去,远方是一片有幽暗,若不是城门楼上散落的数十块碎砖和木方,以及那个被炮子穿胸而过,死的不能再死的汉军,孙得功都不会相信已方遭到了偷袭。 孙得功皱眉道:“明贼的火炮不下五六门,想来是新安的明贼尾随而来,趁夜袭扰我军,郎绍贞你去通知儿郎们,让他们今晚就宿营在城墙上,老子到要看看谁敢捋咱们的虎须。” “喳!奴才领命!” 郎绍贞连忙学着满洲人的礼节,给孙得功打了个千,转头就去传达军令去了。 孙得功部久在辽东,这些士卒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留宿在城墙处也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他们就在城墙上点起了一个个火堆,然后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火堆附近打起了瞌睡。 孙得功也不敢返回刘家坞堡,而是带着儿子钻进了城门楼内休息。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困了,自从昨夜被新安守军火焚了后寨以后,他们几乎就不曾有觉睡过。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睡去之后,镇东的火炮声又打破了黑夜的宁静,那隆隆的炮声震天动地,直惊的刚刚入梦的正白旗汉军又惊的翻身而起,然后一脸紧张地往墙垛处冲去。 孙得功显然也被这炮声弄的不厌其烦,提着刀一脸怒色地走出了城门楼。 紧跟其后的孙有光恨恨地说道:“父帅,孩儿这就带骑兵出去杀光这帮该死的南蛮子。” 王进进言道:“大人,夜色之中,咱们根本弄不清明贼的虚实,若是他们在镇外设有伏兵,那如之奈何?” 孙有光冷笑道:“明贼什么时候有胆子和咱们野战了,据本将估计,这伙明贼必然是新安的守军,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咱们有六百骑兵,又何惧明贼设伏。” 孙得功也赞同儿子的意见,若不将这伙明贼驱赶出去,已方的官兵还要不要休息了,再说新安能有多少明军?就凭自己手底下两个牛录的骑兵,明军就是有埋伏,又有何可惧? 当即下令道:“吾儿胆气可嘉,本章京再着郎绍贞助你,就算不能消灭明军也要将他们驱赶出去,否则咱们寝食难安矣。” 孙有光和郎绍贞轰然领命,提着刀匆匆下城点兵,准备进击镇外的明军。 第五十四章出兵追明贼 刘李庄镇城墙上影影绰绰的人影昭示着正白旗汉军已经被再度惊醒。 李兴之当即喝令炮兵停止射击,然后顾谓李睿和张邵谦道:“兵法有云,实而虚之,虚而实之,咱们在东门放炮,显然东虏的主力已经聚集到了东门,本寨主有意咱们转到南城继续骚扰如何?” 张邵谦对李兴之的建议很是认同当即开口道:“大当家的说的在理,东虏入寇以来,视我大明如无物,破城催寨如入无人之境,骄狂成性,据我估计,他们必然会出城搜索。” 李睿和陈武也是点头赞同,李兴之见诸人皆同意立即撤离密林,断然下令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撤。” “快起来,寨主有令,转到镇南继续骚扰鞑虏!”正斜倚在一起休整假寐的鸳鸯兵被纷纷叫了起来。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就是转移速度快,加上虎蹲炮又不算重,李家寨的义军迅速地组织好了队列,然后向树林深处退去。 很快。 刘李庄镇东门大开,孙有光和郎绍贞带着六百骑兵打着火把,鱼贯地走出了城门,然后迅速形成了两道洪流向着炮声传来的方向扑去。 数百匹战马同时奔腾,声势震天动地,加上那不断起伏的火把,仿若一道道翻滚的浪潮扑向了炮声响起的密林。 密林深处,李兴之等人听着那滚滚的铁蹄声,也是暗暗庆幸,亏了自己早有预见,及时撤退,否则一旦被东虏的骑兵发现,那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 “快退,让兄弟们快点,咱们去南城那边,再骚扰他们一轮,就全军退往马棚淀!”李兴之挥着刀一边劈砍着身前杂乱的树枝,一边小声地呼喝。 众人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鞑子骑兵的对手,也是小心翼翼地借着月色往东南方向前进。 由于义军早有准备,孙有光和郎绍贞自然而然地扑了一个空,看着身前一片狼藉的树林,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孙有光怒气腾腾地下令道:“明贼肯定是躲藏在林中,尔等下马随本将入林搜查,今天本将非要将这伙明贼一网打尽了。” 郎绍贞犹豫了一下,进言道:“少将军,兵书有云,逢林莫入,咱们皆是骑兵,现在又是深夜,若是咱们弃马进林搜索,明贼偷袭咱们的战马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给老子朝树林里射火箭。” 孙有光也算是将门世家,自幼熟读兵书,心知郎绍清所言不虚,只得无奈地喝令麾下的汉军马甲射击。 一枚枚尾部涂抹过松脂的箭矢被引燃,然后随着弓弦的响动,射入了树林之中,顿时将孙有光身前的一处密林照的通透,一众汉军借着火光看去,树林中除了有人踩踏过的痕迹外,根本是一无所有。 “收兵回镇,等咱们明天再洗劫几个镇子,凑齐了大军的粮秣,本将就再攻新安,非要把鲁良直那个狗官的头颅割下来当夜壶。” 无计可施的孙有光,只得下达了收兵的军令,清军的骑兵来的快,去的也快,旋风般返回了刘李庄镇。 折腾了小半夜,孙得功所部的正白旗汉军已经是疲累不堪,骑兵进镇之后也是一个个滚鞍下马,躺在地上倒头就睡。 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辫子兵又进入了梦乡,只有早起的鸟儿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快的啼叫声,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刘李庄镇南城外,李兴之犹豫地看着周围的地形说道:“刘李庄镇虽然只有东西两道城门,然而这里地形开阔,咱们要是再开炮骚扰,这炮虽然只有几百斤,但运转起来也有点麻烦,我恐怕会被鞑子骑兵追上。” 李睿笑道:“大当家的不要忧虑,三当家的给咱们准备船只的时候,还给咱们准备了几个牛角号,咱们不如先退往马棚淀,让将士们携带火炮登船,咱们只要留几个兄弟鸣号制造下声势,也能扰的鞑虏不得安宁。” 李兴之喜道:“如此就麻烦李兄弟在此主持,我再拨十个弓箭手予你,待我军大队撤离两刻钟后,李兄弟便可制造声势,然后立即撤退。” 李睿自然毫无异议,有夜色掩护,自己只十余人,想逃走还不容易。 二人计议已定,李兴之即带大队起行,而李睿就是令几个士卒将牛角号准备妥当,只待时间一到,就要发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约定的时辰差不多临近,李睿就是命令士卒立即鸣号。 很快! 刘李庄南城外就响起了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 “不好,明贼来了,快醒醒,准备守城。” 镇守南城的汉军协领陆国志紧张的呼喝起来,汉军们一个个睡眼惺忪地挣扎着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拿起手中的器械向墙垛走去。 在东城宿营的孙得功彻底郁闷了,他很想下令麾下的将士不要理会明贼的袭扰,继续睡觉,可是这伙明军真要是发动攻击的话,就凭这镇子的城墙是不可能挡住他们的进攻的,万一这伙明军给自己来个虚则实之,被他们突入镇子的话,那自己哪里来的及整顿军马。 “父帅,依儿之见,可让兄弟们轮流睡觉,待天明以后,孩儿就亲率步骑追击这伙可恶明贼。”孙有光这会也是一脸怒色地向孙得功请命。 郎绍贞也进言道:“章京大人,少将军此言甚是妥当,咱们虽然劫了同里的钱粮,但是只不过七八十石,根本消耗不了几天,若不剿了这伙明军,他们天天来骚扰的话,咱们哪里还有力气进取高阳,收拢钱粮。” 孙得功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大军已经近二十个时辰没有好好休息了,若是再拖延两日,这仗还有打的必要吗,若是自己一点钱粮没收拢到,睿亲王那里又怎么交待。 遂下令道:“如此我儿和郎参领可先去休整睡觉,城防交给王进和陆国志他们,待明日便追击这伙明贼,据本将估计,他们折腾了一夜,想来也跑不远。” “孩儿遵命!” “末将遵命!” 孙有光和郎绍贞轰然领命,心中暗暗发了狠,明天用饭之后,就要出征,不剿了这帮明狗,绝不罢休。 第五十五章勿走了明贼 孙得功既然定计,天亮以后分兵追击这伙扰了他们一夜不得安宁的明贼,那自然不会再管在南城骚扰的李睿等人。 只命令孙有光和郎绍贞二人立即整点两个牛录的步骑抓紧时间休息,只待天明,就要进兵追敌。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是再这样耽搁下去,自己的牛录们哪里有精神白天进兵打粮,若是拖上几日,一旦粮尽,自己恐怕只得率军北返了,那自己如何向睿亲王交待。 折腾了一夜,此刻天已经放亮,清军是又困有累,在看到镇子周左并无敌军后,刘李庄镇内的清军终于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倒头就睡。 过了巳时,孙有光和郎绍贞就是按原定计划,带先行休息的两个牛录的步骑,出了刘李庄镇东门,然后绕行到了镇子南侧。 郎绍贞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通过地上的痕迹,很容易就判断出了这伙明贼的人数不超五百,二人不再迟疑,即率军沿着地上的脚印一路往南追击。 刘李庄镇距离马棚淀并不远,只十余里路,李家寨义军夜里退兵后,李兴之就是带着钢锋营直奔拥城附近的石氏一带,又令李睿统领疾火营在渔船上宿营,并要求他务必将东虏吸引到拥城。 对于李兴之的军令,李睿认为没有什么问题,反正自己在水里,东虏就是再利害,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为了咬住折腾了已方一夜的明贼,孙有光进兵的速度很快,只两柱香的时间,就顺着路上的痕迹杀到了马棚淀附近。 “兄弟们,快起锚,鞑子追过来了!火炮手准备!” 急促的马蹄声显然引起了李睿的注意,在他的喝令下十几艘渔船几乎是同时驶离了岸边,架设在几条稍大一点渔船上的虎蹲炮也被掀去了炮衣,露出了黑黝黝的炮口,在阳光下泛着幽暗的冷光。 首先抵达湖边的是孙有光统领的一个牛录的汉军马甲,然而看着近在眼前却又咫尺天涯的“明军”船队,孙有光心中就如同吃了苍蝇般难受。 “给本将射箭!” 怒气填膺的孙有光根本不考虑自己的马甲们能不能将箭矢射中那相隔数百步远的渔船上,此刻的他只想着发泄心中的郁闷。 结果显而易见,虽然汉军马甲们射术精良,但是他们根本不可能将箭射到在水中不断摇晃的渔船上,就是有几支箭矢射到船上也已经绵软无力,被船上的明贼随手就能挡开。 然而你射不中他们,他们却能射中湖边上的你,几门架设在渔船上的虎蹲炮被依次点燃,六枚炮子瞬间喷射而出,那由于开炮引起的后坐力,直震的渔船不住地摇晃。 一枚枚炮子呼啸着砸进了清军的马队之中,两个倒霉的汉军马甲根本没来得及躲避,就被炮子穿胸而过,登时命丧当场,重重地摔下马来,只惊的清军的马甲们一阵骚动。 渔船上的李睿也适时地举起了手中的铁皮喇叭嘲讽起来:“孙得功你这个狗汉奸,你是来给老子送人头的吗?不用麻烦了,爷爷们今天晚上还来。”说罢喝令船队往南驶去。 孙有光怒吼连连,气的纵着马来回逡巡,却对湖中的“明贼”无计可施。 这时统领步队的郎绍贞也带着后队的牛录赶到了湖边,他看到孙有光怒气勃发的样子,就是进言道:“少将军,明贼既在水中,咱们只能被动挨打,莫如回师会同章京大人合兵一处,转道进攻任丘如何?” 郎绍贞这会是真不想打了,本来大军在京畿,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然而进入保定以来,先是在新安被明军烧毁了军粮,然后在刘李庄镇又被一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明贼骚扰的连觉都睡不踏实。 孙有光忿忿地说:“郎参领,他们躲在水里,但是他们总得吃饭吧,难不成还能在水里呆一辈子,咱们只要盯死他们,就不怕他们跑了。” “少将军,明贼向南移动了!” 一个眼尖的马甲指着水中的船只叫了起来。 “追,给老子咬住他们,本将非要将这伙明贼挫骨扬灰了!” “喳!” 紧随孙有光身后的两个牛录连忙领命,然后呼喝着麾下的士卒沿着湖边尾随着水中的船队开始前进。 郎绍贞纵马上前劝道:“少将军,明贼的船队,不往湖心行驶,却沿着湖面不远前进,末将唯恐这是他们的诱敌之计,我等还是先派斥候尾随,然后和章京大人一同追击,方才稳妥。” “我看你是被明贼吓破胆了吧,咱们进入顺天府以来,这些无胆的明贼敢捋咱们的虎须吗?他们设伏才好呢,正好咱们可以一网打尽。”孙有光到底是年少气盛,加上清军入关以来,几乎是横扫京畿一带的府县,自是骄狂成性,根本不将明军放在眼里。 “儿郎们,给本将咬住明贼的船队,勿要让他们跑了。”呵斥完郎绍贞,孙有光就是长刀一举,正式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勿要走了明贼,杀呀!” “勿要走了明贼,杀呀!” 一队队正白旗汉军挥舞着长刀沿着湖面向南方冲去。 郎绍贞眼看阻止不了孙有光,只得一边喝令手下的传令兵返回刘李庄镇报信,一边也纵着马追了上去。 拥城,黄家坞堡! 震虏营营官王忠在收到李兴之已经率领钢锋营转至石氏和良村一带,而清军又追击李睿部杀向拥城时,就是大喜过望。 按李兴之的意思,可是要在拥城来个水淹七军的,所以他就是分了两百人马分别在拥城东西两面的堤坝处埋设火药,自己则亲领了百余人在黄家坞堡的堡墙处堆满了干草,只待辫子兵破堡之时就要放火阻敌。 埋设火药也很简单,就是将堤坝底部挖开,然后将火药置放在棺木之中填进去,然后连上引线就行了。 午时三刻! 李睿的船队沿着马棚淀缓缓驶进了黄家码头,尾随而来的六百正白旗汉军也紧跟着杀入了拥城,直奔冒着炊烟的黄家坞堡而来。 孙有光这会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这伙明贼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两个牛录的汉军放在眼里呀,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返回了藏身的巢穴。 难道他们以为就凭这一丈多高的破堡子能挡得住自己的大军。 第五十六章水火覆拥城 “儿郎们,给本将杀进这破堡子,将这伙明贼赶尽杀绝!”孙有光拔刀怒吼。 “喳!” 紧跟孙有光的两个牛录应声领命。 很快正白旗汉军就在各自牛录的指挥下组成了两个整齐的方阵,重步兵在前,后队的骑兵则一个个张弓搭箭,缓缓向黄家坞堡压了过去。 孙有光和郎绍贞则带着十余名戈什哈在距离坞堡里许左右的一处高地上观战。 黄家坞堡的门楼上,王忠看着缓缓逼近的正白旗汉军,握刀的右手也是微微颤抖,守堡的百余名震虏营士卒一个个神色紧张,虽然他们明知道自己是诱敌之军,但是战场上的肃杀感仍然令他们无比恐惧。 在滚滚的马蹄声中,正白旗汉军终于进入了堡墙上守军的射程范围以内。 “放箭!” 角楼上,门楼上的数十名弓箭手同时射出了手中的箭矢,然而这些箭矢对堡下的清军根本毫无伤害,身着棉甲的汉军一个个轻蔑地挥刀格挡,就算是挡不住也不要紧,那些箭矢根本穿不透他们身上的衣甲。 “放箭,在咱们旗人面前玩弓箭,明贼莫不是疯了!” 后队的牛录冷笑连连,手中骑枪一招,三百名马甲瞬间呈扇型展开,然后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嗖、嗖、嗖……!” 孙得功所部的正白旗汉军投靠东虏已久,耳渲目染之下射术也甚是精良。 一支支羽箭仿佛长了眼睛般射到了门楼和角楼之上。 顿时就有二十余震虏营士卒中箭倒地,有的士卒甚至中了五六支箭矢,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停止射击,兄弟们躲到墙垛后面用石头砸他狗日的!” 眼看堡下的辫子兵只一轮攻击,已方的人马就损失了两成多,王忠只得重新下达了军令,不打不行呀,若是丝毫不做抵抗,谁知道这伙鞑子会不会退出拥城。 躲在墙垛后面扔石头,总比和堡下的鞑子对射安全吧,剩余的七十余名士卒自然是乐得遵令。 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头顺着墙垛不停地朝堡下扔去,不断地砸在堡下如潮水般涌来的清军身上。 显然,石头的效果明显次弓箭要好很多,纵使这群正白旗汉军经历过无数的战阵,也在无数的石头下死伤了十余人,有几个更是脑浆迸裂,惨不忍睹。 然而这几个汉军的死亡,并没有让其余的辫子兵畏惧,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一个个怪叫着扑向了堡墙,丈许高的堡墙根本挡不住这群红了眼的禽兽们,他们冲到城墙下,用手中的长枪不停地向垛口处乱捅乱刺。 有一队汉军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碗口粗的圆木,然后扛起圆木就撞向了木制的堡门。 “咔嚓、咔嚓!” 木制的堡门在猛烈的撞击下猎猎作响,堡门处的砖石木屑也在不断地四散飞溅。 由流民组成的震虏营士卒在正白旗汉军的攻击下,一个个瑟瑟发抖,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 “败了,败了!快跑呀!” 不需要王忠下令,震虏营的士卒在清军强大的攻势下崩溃了,他们抛下了手中的武器,惊恐地向堡墙下冲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后门奔逃。 手下的士卒逃亡,王忠自然也跟着逃亡,只不过他下堡之后,并没有忘记点燃堆积在堡内的干草和柴堆。 九月的天,本就干燥,那些干草一点就燃,很快就形成了一道火墙。 “哐当!” 一声巨响传来,木制的堡门终于被撞了开来,攻打堡门的正白旗汉军欣喜若狂,连忙扔下手中的圆木,拔出腰间的长刀嗷嗷叫地往堡内涌去。 然而他们刚刚冲进堡门,就被熊熊的烈火挡住了去路,透过火光,他们甚至能看到明贼狼奔豕突的背影。 高坡上指挥的孙有光这会也看到了堡内滚滚的浓烟,顾谓身侧的郎绍贞笑道:“明贼这是黔驴技穷矣!让马甲们从两翼包抄过去,本将到要看看是他们的腿快,还是咱们的战马快!”说罢哈哈大笑。 郎绍贞也不再犹豫,连忙下令身后的旗手左右摇摆将旗,示意后队的马甲们从坞堡两侧包抄过去,这会他甚至为自己此前的胆怯感到羞愧,这伙明贼较之关宁军还不如,自己居然会担忧他们设下埋伏。 三百名正白旗汉军马甲在收到军令后,旋即分成了两队,呼啸着从坞堡两侧包抄过去。 看着向两翼疾驰的骑军,孙有光放声大笑,到现在他仍以为这伙明军就是新安的守备军,若是在这里全歼了这批明军,那新安还不是自己的口中食,就是这高阳县估计也会在自己的兵威下束手待降。 在骑兵突击的同时,坞堡内的火光也渐渐消失,被大火阻隔的步兵牛录也是一窝蜂地冲进了堡门。 “进堡!” 孙有光大手一挥,催下座下的战马冲下了高坡,向黄家坞堡奔去,郎绍贞和一众戈什哈也是连忙打马跟上。 站的高,看的远! 孙有光这会是一门心思地想着登上堡墙,坐看明贼的覆灭。 然而他还没来的及进堡,左右两侧里许的之处就是有两声巨响传来,那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哪里打炮?” 孙有光连忙勒住战马,喝了一句,就朝左右两侧看去。 一众戈什哈和郎绍贞也诧异地跟着孙有光左右观望。 不看还好,看了之后,诸人就是大惊失色。 两道水龙正顺着炮响的方向,朝坞堡这边滚滚而来,而且那炸塌的豁口在大水的冲击下,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好,中计了,快撤!” 孙有光和郎绍贞大惊失色,连忙调转马头,打马狂奔,至于杀进坞堡和追击的骑兵马甲,他们哪里还顾得上。 俗话说水火无情,战马虽快,又如何快的过大水,很快,东西两侧那汹涌而来的浪潮就汇聚在一起,然后向孙有光等人身后以及坞堡方向奔腾而来。 追击的正白旗马甲和冲进坞堡的重步兵首当其冲,在汹涌的大水面前,他们的悍勇是那么的卑微。 王忠和他的震虏营也被大水波及,十几个跑的慢的瞬间就被急促的水流冲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还好有李睿的接应,其余的士卒皆是成功地爬上了渔船,只不过这会一个个眼睛鼻子里全是又黄又臭的泥浆水。 第五十七章先收点利息 孙有光和郎绍贞的运气很好,在大水来临之前逃回了适才驻马的高坡,看着眼前的波涛汹涌,二人是心如死灰,他们知道自己手上的两个牛录完了,自己也成了明贼的瓮中之鳖。 在大水面前,攻入坞堡的正白旗好困还在挣扎,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门楼上,角楼上爬去,这个时候没有人在乎你是不是牛录还是军官,他们只知道要爬上那道承载他们活下去希望的堡墙。 不断地有人被挤落下登城的台阶,然后扑通落到汹涌的波涛中,虽然水位不是很好,但是他们身上厚重的棉甲因为吸水这会已经膨胀开来,令这些落水的汉军寸步难行。 码头附近,尚在马背上的清军的马甲们也是不知所措,汹涌的水流令他们惶恐不安,看着身旁在水中痛苦挣扎的同伴,一个个不免兔死狐悲。 李睿和王忠这会已经指挥着疾火营和震虏营的士卒撑着渔船向困在水中不能动弹的清军逼了过来。 用刀砍,用矛刺,用竹竿打,一个又一个毫无还手能力的马甲被击落到了水中。 李家山义军则是看着那些在水中寸步难行的汉军哈哈大笑,然后用手中的长枪刺了下去。 很快,混浊的水流开始变红,然后弥漫起无边的腥臭味。 这会,黄家坞堡的堡墙上已经挤满了人,这些汉军心有余悸地看着困在大水中的汉军,此时此刻,他们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能够爬上这条保命的堡墙。 “开炮,给老子轰塌堡墙,老子到要看看这帮畜牲能躲到哪里?” 解决了汉军骑兵的李睿指挥着几艘载有虎蹲炮的渔船逼近了坞堡,只不过由于水位不高,这几条渔船皆是搁浅在了坞堡外围。 虎蹲炮的射程足有里许,而李睿的目标又是那宽大的堡墙,所以就算渔船不能行动,也不影响火炮攻击堡墙。 一枚枚炮子带着尖利的呼啸,宛若流星般地砸在了堡墙之上,发出“嘭、嘭的巨响。”那巨大的声响令堡墙上的汉军愈发的惶恐不安。 “不要开炮了!我们降了!” “不要开炮了!我们愿降!” 被大水冲击过的堡墙,显然吃不消炮弹的轮番轰炸,这会已经开始慢慢地摇晃起来,而且摇晃的幅度还在不断地变大,水中同伴的惨状,令堡墙上的汉军丧胆,这会一个个惊叫起来。 汉军的请降,显然引起了炮手们的注意,他们停止了炮击,转头看向正在指挥的李睿 “投降?老子们要是接受你们这群禽兽的投降,那还对的起千千万万被你们祸害的同里百姓吗?给老子开炮!” 李睿冷冷地看着堡墙上惊恐的正白旗汉军,再度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几门虎蹲炮再度轰鸣起来,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堡墙再也承受不了这猛烈的打击,轰然倒塌。 堡墙上的清军如同下饺子般滚落到那波涛汹涌的水流里,然后在水中不停地挣扎,然而他们越挣扎,身上的棉甲吸水速度越快,最终栽倒在水里,再也爬不起来。 轰塌了一处堡墙后,船上的火炮手熟练地调整了方向,向另一面堡墙轰了过去。 远方! 钢锋营近三百人的鸳鸯兵出现在地平线上,仿佛一群黑色的幽灵缓缓向拥城方向逼来,而且他们似乎还扛着简易的木筏。 那是李兴之和张邵谦亲领的钢锋营士卒。 看着眼前无数在水中挣扎的汉军,张邵谦就是哈哈大笑,对身侧的李兴之说道:“李兄弟神机妙算,一举歼灭数百东虏,张某拜服。” 李兴之一边下令钢锋营的士卒将竹筏推入水中,一边指着土山上的孙有光笑道:“这次本寨主本欲擒虎,却只得一鹿耳,不过既然歼灭了六百汉军,也算是不虚此计了。” 随着钢锋营的士卒加上战场,其实并不是战场,而是屠宰场,尚在黄家坞堡上的汉军和土坡上苟延残喘的孙有光和郎绍贞等人彻底绝望了。 看着密密麻麻撑过来的竹筏,孙有光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伙明军怎么没穿明军统一的鸳鸯袄。 这会他根本不想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他知道只要自己动弹一下,那些竹筏上的火铳手,就会将自己和自己的戈什哈射成筛子。 十余条竹筏很快将孙有光所在的土坡团团围住,然后这支奇怪的军队就纷纷踩着水,踏上了土坡。 看着慢慢合拢起来的包围圈,孙有光面色苍白,整个人就如同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李兴之越众而出看着孙有光的将旗戏谑地笑问道:“本寨主记得孙得功今年怕不有五十了吧,你是他什么人。” “寨主?你们不是明军?”孙有光的眼神顿时一亮。 “我们自然不是明军,我们是高阳县的山贼,前些日子还打败过保定府和新安县的官军。”一众钢锋营士卒皆是哄堂大笑。 “你们打明军,咱们大清也打明军,你们若是投靠我们大清,我必定请求我父亲将你们抬进正白旗,从此和大清休戚与共,大家共享富贵如何?”孙有光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他不想死,作为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的儿子,他还有大好的前途。 “啊、呸!投靠你们鞑子,也学你们数典忘祖,留猪尾巴吗?老子现在就剐了你。”张邵谦冷笑着踏步上前,一把将孙有光那根金钱鼠尾死死地拽住,然后将手中的长刀慢慢地在孙有光的脸前划过。 头皮上剧烈得疼痛感和脸前不断划过的刀刃,令孙有光无比恐惧,他从来没想过死亡会距离自己这么近。 在生死关头,孙有光歇歇底地嘶吼起来,你们不能杀我,我父亲在新安还有一千余大军,你们杀了我,他断不能饶了你们。 张邵谦冷笑道:“孙得功那个狗贼害死了广宁数十万百姓,既然你是他的儿子,那老子就剐了你,先收点利息,再去寻你老子算账。” 说完手中长刀猛地挥起,朝着孙有光的双臂连砍两刀。 “噗呲、噗呲!” 两声长刀入肉之声过后,孙有光的的两条手臂顿时脱落,那喷涌的血水溅的到处都是。 “啊……!” 孙有光疼的扑倒于地,然后发出悲惨的哀嚎。 张邵谦踏步上前,一刀捅穿了尚在翻滚挣扎的孙有光。 “啊!” 孙有光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脸色因为疼痛极度扭曲,狰狞的吓人。 “噗呲!” 张邵谦猛然抽刀,挥向了孙有光的脖颈,一股血箭顿时从孙有光咽喉处喷出。 第五十八章首级换钱粮 “扑通” 郎绍贞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跪倒于地,然后不停地磕头求饶道:“大王饶命啊!大王饶命啊!小的也是汉人呀,求求您饶了我吧!” “呸,你也配?” 张邵谦踏步上前,正欲挥刀。 “且慢!先将他押下去。” 李兴之断然喝止了张邵谦。 “大当家的莫非是想收降这个狗汉奸?”张邵谦疑惑地看向李兴之。 “孙得功还在刘李庄,留下他或许还有用,咱们先去将堤坝堵住,待解决了这里的汉军再作计较。”李兴之提着刀直接向竹筏走去。 “将他绑了!咱们走。” 张邵谦犹自不甘地对身侧的几个士卒下达了军令。 待义军会师后,李兴之就令王忠立即统领震虏营堵住炸开的堤坝,李睿和张邵谦统领疾火和钢锋营清剿困在水中的残兵败将。 此时堤坝破口处的水流已经平缓下来了,想堵住也不是什么难事,王忠就是将本部的士卒分成两组,分别前往拥城的东西两侧封堵豁口。 豁口不算大,只有两丈不到,王忠就是令人将竹筏连接起来,封堵在豁口的两端,然后命麾下的士卒,在豁口两侧直接挖土装进麻袋往豁口处扔。 随着一袋袋的土方扔进了东西两侧的豁口之中,被炸开的堤坝终于慢慢合拢起来。 俗话说水往地处流,两侧的缺口堵住以后,拥城坞堡处的水位开始缓缓降低,一具又一具因为呛水而死在水中的尸体慢慢露出了水面。 李家山义军则纷纷跃下竹筏,将那些汉军的尸体拖拽过来,然后将他们身上的棉甲扒了下来。 更多的义军则是在不停地搜索着那些散落在水中的武器,一匹匹战马也被拖拽到了堤坝和高坡之上。 堡墙上残余的一百余汉军,这会是脸色苍白地看着,李家山义军搜索的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刻他们已经失去了战的勇气,他们不再是悍勇的汉军八旗,他们成了待宰的羔羊。 “让你的人脱下盔甲,放下武器,我李家山义军不杀俘虏!”李兴之看也没看捆的如同粽子般的郎绍贞,冷冷地喝了一句。 张邵谦一把将兀自颤抖的郎绍贞提溜了起来,拖到了竹筏前端。 郎绍贞不敢不听,只得颤颤巍巍地朝着堡墙上的汉军喊话。 孙有光战死,参领大人投降,堡墙上的汉军终于崩溃了,况且他们被围困在这孤单的堡墙上,没吃没喝的,不投降的话,哪里还有活路。 随着残余的汉军走下堡墙,进入拥城的两个牛录汉军终于被李家山义军全部歼灭。 据统计此战,清军被水淹死和李家山义军砍杀的达到四百九十七人,战马存活的有一百三十匹,其余收拢起来的刀盾一百余副,长枪和骑枪约三百三十杆,长弓一百余把,其余的皆被大水冲的不知去向,不过这些武器李兴之根本不在意,他只看中缴获的六百套棉甲。 李家山义军方面,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除了震虏营伤亡了五十余人,其余各部均未有伤亡。 从昨夜至今,李家山义军也算是连续作战,士卒们也是非常疲劳,但是在这大捷之下,却是人人欢欣。 这时投降的汉军也被驱赶到了李兴之面前。 李兴之冷冷地扫视着这群忘了祖宗的王八蛋们,他此刻甚至很想将他们全部斩尽杀绝,但是为了对付刘李庄镇的孙得功,他只得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尔等去替本寨主将汉军尸体上的首级割下来,送至码头处的渔船上,尸身给本寨主就地焚烧。” 说罢李兴之就是吩咐正在整点军器的士卒,扔出了十余把长刀。 投降的汉军看着几个时辰之前还是同袍的尸体,就是犹豫起来,这些战死的汉军皆是他们牛录的兄弟,平时在辽东也是常常走动,经常聚在一起吹牛喝酒,现在让自己割了他们首级,自己又哪里下的去手。 “快割!你们若是不割,那你们就和他们一起去死!” 张邵谦怒吼起来,数十个钢锋营士卒也是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和狼筅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在生和死的选择面前,有几个汉军终是下定了决心,捡起了身前散落的长刀,然后双目通红地扑了过去。 很快。 所有的汉军尸体上的首级皆是被割了下来,而那些无头的尸体则被堆积到了一起,王忠部的将士们又从坞堡内搬来了十余坛火油。 最终近五百名汉军尸体皆被焚烧殆尽,处理完尸体的汉军,又卖力地将所有的首级和义军的尸体抬上了码头处的渔船上。 诸事完毕,李兴之就是大手一挥下令道:“全军返回李家山,今天本寨主要犒赏三军。” 义军将士们闻言之后,更是人人振奋,咱们几乎没动手,几百个凶残的鞑子,就这样死的死降的降,大当家的平时虽然狠了一点,但是为人豪气,想来这次回去肯定有银子可以拿了。 在李兴之的命令下,李家山义军兵分两路返回山寨,王忠率震虏营官兵携带缴获的武器盔甲和汉军的首级走水路前进,钢锋营和疾火营则押解着百余名投降的汉军和战马直奔大教台。 返程的途中, 李睿就是疑惑地问道:“大当家的,那些汉军的首级,官军还能凭首级领到赏钱,咱们留着有什么用?” 李兴之哈哈大笑:“咱们没用,黄游击可是有大用的,五百颗汉军首级,咱们要是卖给黄文昌,你说能卖多少钱?” 张邵谦和李睿面面相觑,他们哪里想到这首级还能这样处理。 李兴之自顾自地说道:“按官军的说法,斩杀五百首级,那起码击溃了几千东虏,黄游击如此战功,起码能弄个总兵,张大哥,你久在官军,可知道一镇总兵值多少钱粮。” “我只是个百户官,哪里知道要花多少,估摸总得花个万儿八千两吧!”对于李兴之直指官场上的黑暗,张邵谦犹豫了一下,终是回了一句。 李兴之哂道:“五百颗首级,作价一百两一颗,只要黄游击出的起相应的钱粮武器,老子就卖给他,王大哥,你选个精干的兄弟去趟高阳,让他和咱们的游击将军联络联络。” 第五十九章都是本将的 高阳县! 全城的百姓皆因为东虏杀入京畿,攻入保定之事惶恐不安。 镇守县城的保定游击黄文昌更是为此事伤透了脑筋,先是高阳知县雷之渤以筹集钱粮的名义逃离了县城,接着致仕在家的东阁大学士孙承宗又召他商讨守城之策,令自己发动百姓守城。 可是他哪里有什么对策抵抗东虏,城中的军马别人不清楚,作为高阳的最高军事长官,黄文昌比谁都清楚。 他手中只有五百流民兵,又被李兴之那个狗日的扣了三百,就凭剩余的两百人,分摊到城墙上都不够,更不要说守城了。 至于发动青壮协守,那更是难上加难,雷之渤那混蛋,也不知贪墨了多少钱粮,县库里只三百两银子和五十石军粮,没有钱粮,百姓们谁肯饿着肚子上城协守? 说实话,要不是舍不得刚刚到手的官职,游击将军早效仿雷之渤出城避难去了。 “你们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看着花厅中一脸愁容的李有才和张达,黄文昌再也忍不住了。 李有才这会也无计可施,纵是他素有急智,也难为无米之炊,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能有什么办法。 张达期期艾艾地说道:“将军,李兴之前段日子借了咱们三百人,在高阳任丘一带打粮,据说收拢了近两千人,依末将之见,莫如让他调拨部分人马进驻高阳,助咱们守城。” 李有才连声阻止道:“这怎么成,咱们虽然和李兴之有来往,可他们毕竟不是官军,杀入新安的东虏有两千人,李兴之怎敢替咱们守城,再说,若是他们进了城以后纵兵抢掠可怎么办?为今之计,只有发动富绅捐钱纳粮了,否则咱们根本挡不住东虏。” 黄文昌叹道:“筹措守城的物资,青壮的粮饷,可不是一点半点银子就能解决的,富绅们哪里肯出这么多钱粮。” 李有才和张达心知黄文昌说的是实话,若只要掏个几百两,那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让百姓守城,每天的消耗的粮食起码几十石,这还不算赏赐下去的银子。 就在众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守门的小旗黄虎来报,说是李家山派来了信使说是有一笔大买卖要和游击将军协商。 “呸,和他做买卖,老子信他个鬼。” 黄文昌此刻心中烦忧,听到李兴之要和他做买卖,不由地想起了那三百兵的事,破口大骂起来。 李有才劝道:“东家,左右咱们现在无计可施,与其坐等东虏兵临城下,不如看看李兴之耍的什么花枪。” 黄文昌怒气稍歇,皱眉道:“黄虎,你去将人给本将带进来。” 李睿这次选的人叫马三德,也是雷家护院出身,为人彪悍,所以李家寨义军皆称其为马三彪子。 马三德被黄虎带进花厅后,还没来得及开口,黄文昌冷冷地问道:“如今东虏入寇高阳,你家李寨主不在李家山享福,来找本将所为何事?可别跟老子提武器钱粮的事,老子正头疼呢。” 马三德也不恼,对着众人行了个罗圈礼道:“我家寨主遣小的来,正是想和将军商谈钱粮武器之事,我李家山最近人口扩充了三倍,自然是要扩军了,武器军械的缺口很大,当然钱粮虽然我们暂时不缺,黄将军能再调拨部分,就是再好不过了。” 黄文昌闻言大怒,“好,很好!武器钱粮都要本将给你们,你们拿什么来换?莫非真当本将是善财童子了?” 马三德似笑非笑地回道:“人头,……东虏的人头。” “老子要人头做什么?……等等,你说是东虏的人头?有多少?”花厅中的黄文昌、李有才、张达皆是惊的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马三德。 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游击将军,马三彪子得意洋洋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个东虏的首级?” 黄文昌惊喜地问了一句,心中暗暗盘算,五个东虏的首级,自己是保定游击,兵部勘合的兵员为一千,这也算是一级大功了。 按制起码能官升一级,自己现在的世职是宣大卫千户,官职是保定游击,升一级的话,自己起码能弄个参将,世职也能升为保定府指挥使了,这可是意外之喜了。 熟料马三彪子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蔑地抬眼看了花厅中的黄文昌和李有才等人,开口道:“不是五个,是五百颗东虏的首级!” “扑通!扑通……!” 游击将军、守备老爷……均是惊的跌坐在地上,眼神死死地盯着马三德,久久不能开口。 五百颗东虏首级,李兴之说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真当东虏是随便可以宰杀的猪羊不成。 马三彪子对黄文昌的等人的反应很是不屑,不就是五百颗鞑子头吗?能值得甚么? 良久! 黄文昌疑惑地说道:“首级现在在哪里?本将可不可以亲自一观?” 马三德笑道:“黄将军,东虏的首级已经被我家寨主运到了李家山,他老人家说了,这人头他老人家没用,就便宜点卖给将军了,每颗作价三百两,童叟无欺,武器、工匠、火炮、粮食,我们李家山全要。” “一颗鞑子头三百两,五百颗鞑子头就是十五万两。”游击将军这会是又喜又忧,要是真有五百颗首级,自己起码能弄个总兵,世职宣大署指挥使了,可是自己哪里能弄这么多钱粮呢,不管了,大不了将高阳的富户全劫了。 “走!老子现在就去李家山,把咱们的人都带上,去看看本将这次斩获的鞑子首级。” 黄文昌不再犹豫,顾谓李有才和张达洪声说道。 由于急于点验首级的真伪性,黄文昌是抛下了大队,只带着十余个家丁打马疾驰,将马三彪子和李有才远远地抛在身后。 一个半时辰以后,游击将军是大大咧咧地闯进了李兴之的聚义堂。 “李兄弟,首级呢,快将本将的首级取来给大哥看看。” 李兴之莞尔一笑,起身拉着黄文昌的肩膀道:“黄大哥不用急,咱们先去喝几杯,然后再看首级如何?” 黄文昌怒道:“五百颗鞑子首级呢,这可是十五万两的大买卖,为兄能不着急吗?快走,快走!” 李兴之心中一动,自己只要了一百两一颗,这李睿派过去的兄弟居然谈到了十五万两,当下也不多言,带着黄文昌直奔校场外存放东虏首级的地方。 第六十章黄将军的牛皮 东虏的首级满满地装了两辆大车,这会已经全部码在了石灰上,洒满了大盐,大车的两侧则摆放了几面正白旗的牛录旗,以及孙有光和郎绍贞的都统、参领的将旗,用帷帐盖的严严实实。 这是张邵谦出的主意,说是这样处理过,可以防止首级腐烂发臭,并且能预防瘟疫。 黄文昌急不不可耐地一把掀开了帷帐,也不嫌脏,伸手抓起一颗人头,仔细端详起来,然后掰开牙口,待看到满口磨秃了的黄牙后,心知这首级不是真鞑子的首级,就是投靠东虏已久的汉军首级了。 不由地赞道:“好,果然是真虏的首级。” 李兴之笑道:“这是孙得功儿子孙有光的首级,算是兄弟送予黄大哥的。” 黄文昌眉开眼笑地搓了搓手:“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既是李兄弟美意,为兄只好生受了。” 十几个黄家家丁也在查验,和黄文昌一样,一个个惊呼连连。 “将军,这颗也是!” “将军,这颗也是!” ……! 待查验了三十余颗首级后,黄文昌已经确信这批首级作不得假了,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据新安那边的情报,东虏攻入新安和高阳的兵马足有两千人,李兴之不过数百军马就能歼灭这么多鞑子,若是能将他收为已用,那想不发达也难呀。 当下说道:“李兄弟武勇无双,何不报效朝廷,替朝廷征战沙场,将来也能博个封妻荫子,又何必窝在这李家山当山大王呢?” 李兴之脸色一变:“黄将军莫非不想花钱?某家要官职做甚?” 黄文昌心中腹诽,“这李兴之莫不是不懂,当了官,还愁没银子捞吗?凭几百人就砍了数百颗鞑子首级的本事,弄个三千兵,报个三万,那赏银还不是随便拿么?”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左右你斩获的首级都是卖给老子的,老子就当花钱养兵了。 于是打了个哈哈说道:“李兄弟,为兄也是替你着想呀,既然兄弟不愿意替朝廷卖命,这话就当为兄没说,不过十五万两不是小数目,为兄一时也没法凑齐这批银子,你看这样可好?这批人头为兄先带回高阳,十五万两的钱粮装备十日之内为兄保证送到山寨。” 李兴之自无不许,这人头留在李家山反正也没什么用,遂笑道:“黄大哥的信誉,兄弟自然相信,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新安那边还有一千余东虏,某家正想着抽空去剿了他们,黄大哥若是要人头的话,过几天估摸还有。” 黄文昌懵了,还有,要是再来千把个人头,那自己的斩获岂不是辽事以来第一大功了,的说不得立马就要封侯拜将,可是自己又从哪里筹集近五十万两银子呢,这他娘的真是幸福的烦恼呀! 这会李有才和张达等人也赶到了李家山。 黄文昌大手一挥,就欲令张达将车队拉走。 李兴之笑道:“黄大哥出城击奴,总不能刚出城就砍了这么多鞑子头吧,莫如在山寨休整一夜,李某且去命人准备酒菜,明日白天再回师高阳,如此也能宣大哥的虎威呀!” 李有才和张达连声称是,黄文昌亦是满口赞同。 当夜,李兴之是犒赏三军,李家山杀猪宰羊,人人欢腾。 聚义堂内,李兴之则是和黄文昌等人喝的宾主尽欢,借着酒意,李兴之又宣布,震虏营、钢锋营、疾火营每人赏银五两,后营以及青壮每人赏银一两,以提振李家山军民的士气。 对于李兴之的豪气,黄文昌也是心中惊讶,怪不得这帮贼寇能斩杀这么多东虏了,这么多银子砸下去,士兵想不拼命也难呀。 次日巳时。 黄文昌再也在李家山呆不住了,死活要带着人头返回高阳,要将自己的盖世武功向保定、向朝廷报捷! 返程的途中,黄文昌便向李有才问计,如何上复朝廷。 李有才笑道:“九月二十六日,奴酋遣伪王阿巴泰以偏师五千犯高阳,县令雷之渤畏惧东虏兵危,不战而逃,高阳危在旦夕之间,臣既食国家俸禄,更兼有守土之责,自当为国死战。” “东虏骄横,惶惶不可一世,只顾纵兵抢掠,臣仅有五百余兵,不足和东虏野战,而高阳人心离散,百姓皆因雷县令出逃而不敢战。” “臣战不得、守不得,为高阳全城百姓计,为国家计,只得于潴龙河设伏,东虏无备,堂皇而来,臣即令伏兵四起,士卒人人奋勇,将佐尽皆踊跃,臣立斩东虏都统孙有光,参领郎绍贞,东虏前队大乱,竞相奔走,反卷东虏后队,人马踩踏之间,伏尸遍地。” “奴酋阿巴泰不知我军虚实,仓皇而逃,臣兵少不足追击,故未尽全功,只得收兵回城,是役臣击溃东虏五千,斩获东虏首级五百,臣麾下将士亦折损大半矣。” “此战上凭吾皇天威神武,下赖将士人人奋勇,方能一举克敌,望陛下体臣将士伤亡殆重,多加抚恤,臣黄文昌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达有些懵,犹豫地问道:“李先生所言击溃五千东虏,朝廷能信?” 李有才哂道:“有这五百首级送到京师,谁敢不信?他们关宁军斩首两百都能吹成大战三场,小战数十场来,咱们说击溃了五千东虏,这还说少了呢。” 黄文昌又喜又忧地说道:“李兴之可是索要十五万两的物资钱粮,本将就是把祖产卖了,恐怕也凑不到这么多呀。” “咱们将五百颗鞑子头带回高阳,再放出风声说准备入京勤王,那些士绅为了保命,还不巴巴地将钱粮送到将军府上吗,实在不够,咱们就卖点首级给任丘的徐志坚,一颗人头换一门火炮,想来徐志坚必然不会拒绝。” 黄文昌大喜,即令身侧的传令兵先至高阳奏捷,自己则率领大队押解着装满人头的大车缓缓返回高阳。 “黄游击潴龙河大捷,大胜伪王阿巴泰所部清兵五千,阵斩东虏都统、参领、牛录十余人,斩获东虏首级五百!稍后便返回高阳。” 黄虎带着人纵马狂奔,眼看距离高阳东门不远,就是连声呼喝起来。 守门的士卒不敢怠慢,连忙大开城门,迎接黄虎等人入城。 第六十一章再干票大的 游击将军黄文昌昨日出征,今天午时前就高奏凯歌而还,据报将军老爷这次带着五百军马,打的鞑王阿巴泰狼狈而逃,击溃东虏五千,阵斩鞑子五百,鞑子都统、参领也被砍了好些个。 高阳的百姓皆是怀疑,游击将军虽然武勇,但是那可是五千鞑虏,以一打十,还能打的鞑子落荒而逃,就是常山赵子龙在世也不可能呀? 可是当他们听到这些首级都经过了致仕在家的孙阁老点验。 而孙阁老他老人家在点验之后,当场便手书一幅“勇如关张”的字帖赠送给游击将军,更是亲自向朝廷递送了报捷的奏疏。 高阳的百姓再无疑惑,人人欢欣鼓舞,无数的大人小孩涌上街头,燃起了无数的烟花,城内的大小酒楼也通通宣布打折酬宾,以庆祝游击将军的盖世虎威。 对于攻入京畿的东虏,百姓们也不再畏惧,有游击将军这样的当世的活吕布在,哪个鞑子敢来高阳找死。 然而游击将军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要起兵北上追杀伪王阿巴泰,说是要劫了鞑虏的钱粮抚恤战死的三百勇士。 这可把高阳的士绅们愁坏了,您老人家去杀鞑子了,咱高阳谁来守,不就是三百兵的抚恤银子吗?咱们高阳的士绅认了。 于是高阳的富绅代表张老爷揣着刚刚筹集的两万两银票送至了将军府,在他看来一个兵抚恤五十两,还有五千两银子就算是咱们高阳士绅孝敬给将军的茶钱,这肯定是够了。 熟料游击将军得知张老爷来意后就是大怒:“本将军清如水,明如镜,如何能要你们的茶钱,再说您这银子也不够呀,老子的兵替高阳百姓出生入死,就值五十两?这钱你们还是拿回去吧,钱粮本将自去东虏那边取。” 张老爷也是人精,心知这银子将军是没看上,只得表态道:“黄将军,只要您老镇守高阳不走,这银子要多少,咱们高阳士绅全包了。” 黄文昌喟然长叹:“本将的兵俱是百里挑一的猛士,当初入军之时,本将就有过承诺,有战殁者,每人抚恤纹银一千两,本将知道这次伤亡太大,又不愿扰了高阳父老,这才有意进剿东虏获取钱粮,既然诸位乡亲如此慷慨,本将就勉为其难,留守高阳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样本将出十万两,其余的钱粮就由诸位处置可否?” 张老爷掰了半天才弄明白游击将军这是要二十万两银子呢,可是仓促之间哪里又能凑到这么多银子,就是期期艾艾向黄文昌表示能不能少一点。 黄文昌大手一挥,本将军自己都出了十万两,你们出二十万两多吗?没银子没事,粮食、布匹、猪羊、火药、甚至工匠,老子都要。 张老爷心中腹诽,合着您老人家是来者不拒呀,就差没提女人了,这到底是抚恤银子呢?还是借机捞银子呢? 当然,这话他是提也不敢提的,左右这些东西,高阳的富户家里都有,价值二十万两的物资,应该能凑齐的,当下告辞出府,为了能将勇如关张的黄将军留在高阳,只得回去召众富绅凑钱粮物资。 李家山。 拥城一战,李家山以极其微小的代价,全歼了六百正白旗汉军,而留在刘李庄镇的孙得功是一无所知。 据王忠派遣在马棚淀上的哨探回报,孙得功虽然今天派出了斥候,但并无行军的动向,据估计应该是要等待孙有光部回返。 所以李兴之在黄文昌返回高阳后就立即将诸头领召集到了聚义堂内,马三彪子由于谈判有功,也被召了进来,只不过敬陪末座而已。 待诸头领到齐后,李兴之便沉声说道:“拥城一战,咱们大获全胜,不过孙得功尚驻军刘李庄镇,本寨主意欲彻底全歼孙部,不知诸位兄弟可有良策?” 众人闻得李兴之居然打着全歼孙得功的心思,皆是面有难色。 王忠起身进言道:“李哥儿,兄弟在拥城和东虏交过手,他们确实悍勇,射术精良,我军若是去攻打刘李庄镇,我恐怕咱们不一定能稳操胜券呀!” 张邵谦担忧地说道:“大当家的,我恐怕郎绍贞他们会临阵反水,若是这样我军就危险了。” “未预胜,先预败。张大哥的担忧是对的,毕竟他们的家小都在辽东,故本寨主考虑了两条进兵方案,诸位可替某考量考量。”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今晚就假借大胜回师的的名义,押解着汉军去诈开刘李庄镇大门,只要诛杀了孙得功,东虏自溃矣。” 张邵谦拱手道:“寨主此计是好,只不过咱们总兵力不过八百左右,若是东虏负隅顽抗,属下以为胜负难料呀,寨主不如将第二条进兵方案也说出来,咱们兄弟们也好合计合计。” 李兴之笑道:“第二条吗,就是传出消息,说黄文昌阵斩孙有光,看看能不能诱使孙得功进攻高阳,咱们趁其驱兵攻城,师老疲惫之时,发动突袭,将其诱至拥城,再来个水淹七军。” 随军师爷钱安宁赞道:“大当家这两条方案都好,只不过突袭刘李庄太过冒险,毕竟汉军的家小都在辽东,他们若是临阵反水,到时候局势就不是咱们能控制了,后一条则恐怕孙得功会不战而逃,反而会引来鞑子主力。” 王忠则不以为然,起身道:“李哥依我之见,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能控制住郎绍贞他们,咱们袭破刘李庄镇的把握还是很大的,咱们有六百套鞑子衣甲,突然袭击,鞑子安能知道咱们虚实。” 诸将皆是疑惑地看向王忠,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询问如何让汉军不敢反水。 王忠笑道:“王某在少林寺当和尚那会,上山的和尚都得烫九颗戒疤,咱们就在汉军头上烫几个大字,问候下老奴和奴酋洪太,如此这些汉军只能死心塌地跟着咱们干了。” “好,既然王师傅有手段控制这批汉军,那就由你去处置此事,今晚咱们就出师刘李庄镇,彻底剿了孙得功,让鞑子知道咱们的厉害。” 孙得功那里还有一千余套棉甲和数百匹战马,又能让李家山义军见见血,锻炼士卒的胆气,李兴之认为干这一票很值。 第六十二章福临是多尔衮的 李家山。 关押汉军战俘的营房内,郎绍贞和百余名汉军这会皆是五花大绑地被震虏营的士卒看押着。 看着面前的百余颗挂着金钱鼠尾的秃脑壳,王忠乐了,这会他居然有了回到少林寺的感觉。 而郎绍贞等汉军此刻却格外恐惧,他们甚至在颤抖,他们不知道这个光头汉子突然带着人闯进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汉军们这刻唯有等待,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败了,怎么就败在这些山贼的手中。 “咣当!” 王忠猛然抽刀,缓缓地逼近了面色苍白的郎绍贞,一把扯住郎绍贞脑后那根因为颤抖而不住摇晃的金钱鼠尾,手中长刀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挥下。 “啊!” 郎绍贞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声,然后双眼一翻,眼前一黑,吓的昏死过去。 这时李兴之也带着杨彪等人走进了营房,边走边指着倒在地上的郎绍贞说道:“去弄盆水来,将他弄醒,你们看看东虏也是人,他们和咱们一样,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怕死,只要咱们比他们更狠,他们就会害怕。” 紧跟李兴之的马三德闻言,就是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很快,一盆凉水对着郎绍贞兜头倒下,在冷水的刺激下,郎绍贞悠悠醒转,看着眼前几个面带揶揄的山贼,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脑壳,惊喜地喊道:“我居然没死。” 其余的汉军也是如蒙大赦,原来山贼并不是要杀死自己,只不过是要割了自己的辫子而已。 李兴之冷冷地扫视着一众汉军,缓缓开口道:“你们原来也是汉人,可是你们背弃了祖宗,你们甘愿为鞑虏当牛做马,甚至剃发易服,做鞑虏的爪牙,跟着他们杀入中原,残杀了无数平民,本来本寨主是要将你们千刀万剐的,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能替本寨主杀入刘李庄,擒住孙得功,本寨主便留你们一条狗命,你们做还是不做。” 郎绍贞心中一动,这伙山贼居然打着让自己诈开刘李庄镇门,偷袭孙得功的主意,要是自己等人在入城之时,反戈一击的话,那这群贼寇还不是反手可灭。 当下不迭地点头道:“小的们知道错了,小的们愿意将功赎罪,替大王破了刘李庄镇。” 一众汉军也不停地跟着表态,甚至有人已经喊出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话来。” 李兴之冷笑道:“本寨主,也不要你们赴汤蹈火,只要在你们脑壳上烫几个字,想来你们不会拒绝吧!” “小的们愿意,小的们愿意。” 烫几个字而已,咱们都是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还怕烫字,等到了刘李庄镇,老子们就会同章京大人,将你们这群贼寇斩尽杀绝。 王忠已经着人点好了香,看着李兴之问道:“兴哥儿你说刻什么好呢?” 李兴之略一思索顾谓郎绍贞道:“听说,奴酋洪太今年三月份刚刚和庄妃生了个儿子,这儿子是不是叫福临?” 郎绍贞心中惊疑不定,这伙贼寇怎地知道我大清又添了皇子,不过他不敢询问,只得谄媚地说道:“大王明鉴,奴酋确实生了个儿子,正是福临。” “好,王忠,你便给本寨主烫上福临是多尔衮的种这几个字就行了。” 郎绍贞懵了,正白旗汉军懵了,真要是烫了这几个字,自己还回的了辽东吗?莫非自己等人只能死心塌地跟着这些贼寇当山贼吗? 王忠可不管,既然兴哥儿说烫这几个字,那就烫呗,嘿嘿“福临是多尔衮的种”这事要是传出去,谁知道这两个鞑酋会不会反目成仇。 有钱安宁指导,李家山义军中到是有部分人已经认识几个字了,王忠就是将他们调了过来,反正依葫芦画瓢,烫几个字也不算难。 一众汉军则是如丧考妣,一个个心中骂娘,这贼头也太损了吧,自己在辽东的家小可怎么办? “本寨主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放心,只要破了刘李庄镇,全歼了孙得功部的汉军,谁又能知道你们投靠了本寨主,况且高阳县也会将你们的阵亡的战报呈报明廷,东虏必然不会为难你们家小的。” 脑壳上刻了这几个大字,这伙汉军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再加上李兴之给他们的画饼,汉军们终于接受了自己成为贼寇的事实,就连郎绍贞此刻也放下了反戈一击的心思。 十余人同时动手,汉军的脑壳上很快就烫满了两行大字。 收编了这百余名汉军,李兴之就是传令各营立即至校场集合,准备趁夜袭击刘李庄镇。 不费一兵一卒就歼灭了数百东虏显然加强了李兴之的威望,和李家寨将士们的勇气,当李兴之说要进攻孙得功所部汉军时,将台下的士卒并没有畏惧,反而一个个鼓噪起来,要去将那些吃人的鞑虏斩尽杀绝。 为了造成声势,李兴之只留了杨彪统领五百流民镇守李家山,其余的人马全部出动。 计有钢锋营三百三十人,疾火营一百八十人,震虏营两百四十八人,以及新附的汉军百余和七百青壮,全军共计一千五百余人。 李兴之亲自统领钢锋营和新附的汉军在前,所有的士卒全部换上了汉军的棉甲,只在右臂处扎了根红带子,以防混乱中分不清敌我。 李睿则统领剩余的军马在后一路迤逦向刘李庄镇进发。 刘李庄镇。 刘家坞堡,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这会是坐立不安。 原因就是儿子和郎绍贞昨日出镇追击明贼,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这要放在以往,孙得功是根本不会担忧。 可是这次却和他以往面对的情况有些不同,自从大军进入新安以来,先是自己在新安被明贼焚烧了粮秣,接着又在这镇子里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明贼骚扰了一夜,而自己却对他们无可奈何。 对于孙得功的担忧,陆国志和王进却不以为然,孙有光虽然年少气盛,可是郎绍贞可是久经沙场,加上他们手中还有六百步骑,高阳和新安的的明军根本不可能是已方的对手。 在他们看来,这里除了有几处大湖,别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能设伏的地点,就算他们设伏,也不可能挡得住已方马甲的冲击。 作为跟随孙得功的老人,陆国志就是劝道:“家主,不必烦恼,大公子估计是杀进了高阳,郎绍贞又长于军旅,想来最迟明日必有战报传来。” 第六十三章再打刘李庄(上) 对于陆国志的看法,孙得功其实在心里是赞同的,毕竟现在明军的各路勤王大军还未抵达京畿。 有睿亲王大军在后,保定府的明军肯定不敢动弹,就凭高阳和新安的守备军,断不可能有胆子出城的。 自己儿子的尿性,孙得功是一清二楚,骄横自大,不可一世,自己在身边还好,若是离了自己,那就是匹脱了缰的野马,这会鬼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孙得功阴晴不定的脸色,王进也进言道:“章京大人且宽心,我等莫如在休整一日,明日便进兵高阳,少将军他们定然还在高阳境内,肯定会来跟咱们会师的。” 孙得功思量来,思量去,也认为王进和陆国志的建议是对的,遂令王进守西门,陆国志守东门,其余军马依次休整,轮流换防,养精蓄锐,明日就攻打高阳县。 诸将轰然领命,转身就要离开刘家坞堡,整点军马安排守城、休整等各项事宜。 “章京大人,郎参领他们回来了,时下距离城门不足一里。” 诸将还未来得及走出府门,守在门口的亲卫头领孙忠却是喜气洋洋地冲进了府门,一边打千行礼,一边将刚刚收到的消息向孙得功等人汇报。 孙得功大喜,,抬眼看看天色,又疑惑地说道:“现在都快酉时了,他们回师难道不怕明贼骚扰吗?尔等且随本章京上城看看。” 陆国志和王进则不以为然,明贼最多只会耍耍阴谋诡计,哪里敢和大清军真刀真枪地交手,不过孙得功说要上城查探,这也是稳妥之举。 很快! 郎绍贞所部的正白旗汉军已经抵达了刘李庄镇东门。 孙得功透过城墙上的火光看去,郎绍贞带着一个牛录左右的步军,押解着几辆大车,已经抵达了城门下。 王进疑惑地大声问道:“郎参领,少将军他们呢?” 郎绍贞这刻很想向城墙上的孙得功等人示警。 可是脑壳上明明白白地刻着的“福临是多尔衮的种”。 身后又抵着王忠那冰冷的长刀,只得硬着头皮喊道:“王兄弟,咱们昨日追击明贼,破了高阳的拥城,收缴了两百余石军粮,只不过有百余名明贼乘船逃跑,少主不甘心,率领骑军追击去了,兄弟劝不住,只得先将军粮送回大营。” 说罢回头示意身后的士卒掀开大车上的帷帐。 孙得功定睛看去,那车上果然装满了成包的粮食,心中再无顾虑,顾谓身侧的陆国志和王进道:“这孽子如此肆意妄为,害的诸位兄弟为其烦忧,待他回来,老子要他好看,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开城。” 陆国志笑道:“家主,大公子现在年轻,正是锐意进取之时,我观大公子颇有家主当年的风范,若不是家主当日带着我们毅然反明,投靠了老汗,我等又何来今日的富贵?” 孙得功哈哈大笑,他本是明朝辽东巡抚王化贞麾下中军游击,深得王化贞信重。 然而沙岭之战,他却和李永芳勾结出卖了辽东总兵刘渠,葬送了王化贞苦心打造的六万军马,致使明朝丧失了广宁以东近千里土地。 故此深得老奴所喜,官职也是步步高升,如今大清皇帝更是属意他为汉军正白旗旗主。 孙得功也深以自己当初反戈一击之举自得,若不是自己的毅然果决,自己在明廷什么时候能升到一镇总兵。 现在陆国志夸赞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年轻时一样,这令孙得功大为得意。 有郎绍贞和投降的汉军在前,守城的清军自然不会提备,加上郎绍贞又带回来大量的粮食,所以清军是满心欢喜地打开了城门。 随着镇门缓缓打开,郎绍贞无可奈何,只得大手一挥,喝道:“全军跟本将入城。” 背反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两次,郎绍贞能由明投清,自然也会由清投贼,只不过现在他打的心思却是必须全歼了镇内的清军,如此才能保住自己在辽东的家小。 守门的汉军头目是点头哈腰地替郎绍贞在前面开路,一边走一边谄媚地说道:“郎参领这次出征,斩获不少吧!下次出征可否带上咱们兄弟,家里的婆娘可是对汉人的首饰眼馋的很呢!” 郎绍贞还未开口,身侧的李兴之却是抢步上前,猛然挥刀,将那名小头目砍翻在地,喝道:“本将乃是保定游击黄文昌,大明天兵在此,给老子杀!” 与此同时,两侧的刀盾兵也纷纷扑向了毫无防备的清军,长枪兵和狼筅手也掀开了大车上的帷帐,拿起车上的长枪、狼筅、火铳,挤压着身前的汉军往城门内涌去。 郎绍贞这刻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头了,只得举刀吼道:“孙得功数典忘祖之辈,当年本将就是被他裹挟投奴,现在大明兵至,是汉子的随老子杀贼。” 说罢举刀扑向了曾经的同袍,和郎绍贞一样,城门一破,汉军们也知道自己现在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扑杀。 霎时间,城门口乱作一团,喊杀声震天彻地,措不及防的清军在义军的攻击下死伤数十人。 “不好,狗日的郎绍贞投明了,走,咱们快走,王进你快去整兵,陆国志你带着人随本将下城阻截明贼,他们没多少人,只要收拢住军马,咱们反手就能灭了他们。” 城门上的孙得功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不过他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并没有乱了心神,而是迅速做出了决定。 王进、陆国志轰然领命,拔刀就欲下令,然而距离城门不远处又出现了一支人马,打着无数的火把向刘李庄东门冲了过来。 那是李睿统领的义军大队,为了迷惑清军,李睿更是令随军的青壮和流民打起了两支火把,一千余人却是打出了两千多人声势。 “大明兵到,投降者不杀!” “大明兵到,投降者不杀!” 城门口,城门外到处是疯狂的呼喊声。 孙得功终于色变,高阳居然有明军大队,自已的斥候居然没有察觉,郎绍贞既然投明,那自己儿子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这伙明军既然能全歼自己两个牛录,想来战斗力也不会差,这可是如何是好? “家主,我带人挡住明贼,您和王参领快去收拢军马,咱们还有一个牛录的马甲,明贼俱是步兵,焉能挡住咱们的骑兵大队。” 在危急关头,陆国志挥着刀,带着城上两百余汉军冲下了城楼,迎向了正四处突击的义军。 第六十四章再打刘李庄(中) “陆兄弟……!” 孙得功浑身一震,他知道陆国志说是去阻截明军,其实就是用自己所部的牛录的性命为自己收拢军马赢得时间。 “保护将军,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王进挥着刀对着孙得功身侧的十余个戈什哈呵斥起来。 那些戈什哈也知道轻重缓急,一拥而上,架起孙得功就沿着城墙向西城方向逃去。 冲进刘李庄镇的钢锋营则在张邵谦的指挥下,迅速组成了三个百余人的鸳鸯军阵,沿着镇内的大街小巷往前突击前进。 郎绍贞则带着本部的牛录一边不断地扑杀着落单的清军,一边到处放火制造混乱。 镇内的变故,显然惊醒了正在民居内睡觉的清军。 听着那冲天的喊杀声,谁都知道镇子遭到袭击了,这会是一个个衣衫不整地持着刀冲出了屋门,然后茫然地看着左右。 没有将官统属的正白旗汉军,显然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这会,有的三五成群地迎向了突击前进的鸳鸯军阵,更多的则是夺命狂奔,想要跑回刘家堡,寻找他们的章京大人。 李家山义军则是抓住战机,不停地向前绞杀混乱中的清军。 陆国志所部的两百余人是混乱中为数不多能保持建制的一支清军,然而他带着人刚刚冲下城墙,就遭遇了张邵谦统领的一支百余人的鸳鸯军阵。 “杀光这帮可恶的明贼!”陆国志举刀狂吼,崩乱的局势令他发狂,他从没想过已方居然会遭到“明军”的突袭。 “杀!” 一个个汉军持刀舞抢,嗷嗷叫地扑向了当面的“明军”。 “列阵,盾手掷标枪,举盾!” 张邵谦冷冷地看着如浪潮涌来的清军。 十个什的鸳鸯兵瞬间分成了前后两队,前排的盾手一个个将手中的标枪掷向了当面的汉军,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大盾。 “噗呲、噗呲!” 纵是身着棉甲,依然有数名清军当场被标枪射中,一个个捂着伤口嘶吼起来。 几个汉军的受伤,显然没有让汉军们害怕,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一个个通红着双眼,如同潮水般冲向了李家山义军的军阵。 张邵谦所部的这十个什的士卒有不少是由原刘李庄镇的官兵组成,也算是久经沙场了。 面对疯狂的正白旗汉军,他们并没有胆怯害怕,而是勇敢地举起了手中的狼筅,然后不断地拼命地舞动起来,长枪手则不断地往前突刺。 有狼筅手和刀盾兵的掩护,长枪兵根本无需顾及自己的安危,他们只需要将手中的长枪捅进敌军的身体。 “噗呲、噗呲!” 长枪入肉的声音不断想起,不断地有汉军被刺倒于地,汉军们虽然凶悍无比,但是他们面对“明军”的军阵,却又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呯、呯、呯!” 鸳鸯阵后的火铳手也在不停地射击着,如此近的距离,纵是汉军们身着棉甲,也被不断射来的铳子打的身上血流如注。 汉军们迷茫了,他们不知道怎么对付面前的“明军”军阵,变的犹豫不决起来。 双方甫一接阵,正白旗汉军就在李家山义军的鸳鸯阵前死伤了数十人,这令陆国志格外震惊。 这时他通过火光,才发现对面的“明军”居然摆出了当年,浑河之战戚金将军的鸳鸯军阵。 “戚家军?” 陆国志惊呼起来。 “进!” 百余名戚家军,以平时训练的步伐逼向了正逡巡不前的汉军。 “快,快,重新整队列阵,弓箭手无差别射击,压住明军的阵脚。”无可奈何的陆国志只得重新调整了部署,摆出了防守阵型。 “嘭、嘭、嘭!” 这是虎蹲炮的轰鸣声,李睿统领的后队已经抵达战场,在令震营虏围杀汉军溃兵的同时,疾火营的一百八十名将士出现在了陆国志部的侧翼。 六门虎蹲炮同时喷射出了大大小小的散子弹,在清军的侧翼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弹幕。 百余名火铳手和鸟铳手也适时地射出了密集的铳子。 措手不及的汉军,在这样的火力下伤亡惨重,数十名汉军的棉甲被虎蹲炮射出的散子弹打穿,身上到处淌满了鲜血,死透了的还好,没死的也在倒在地上不断地翻滚哀嚎。 正面挡不住百余名“明军”这已经令汉军们惶恐不安,现在侧翼又出现了“明军”的火器部队,而且他们的火力是如此的犀利。 “嘭、嘭、嘭!” 义军的虎蹲炮再度轰鸣起来,那幽暗的炮口不断喷射出摄人的火光。 无数的炮子夹杂着凄厉的呼啸声飞向了当面的汉军。 摆着密集阵型的汉军成了虎蹲炮最好的靶子,这一轮炮击,又有三十余人受伤倒地,显然是活不成了。 “进!” 张邵谦拔刀怒吼,督促着身前的鸳鸯兵扑向了正在被炮火洗礼的清军。 “败了!” “败了!快逃呀!” 以凶悍著称的汉军终于崩溃了,看着地上同伴的惨状,有的汉军就是扔下了手中的刀子,扭头就跑。 有人带了头,剩余的汉军也有样学样地跟着跑,一边跑,一边还疯狂地呼喊着。 这刻他们只知道要尽快逃离这恐怖的战场,躲的越远越好,他们甚至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睿亲王来讨伐大明。 陆国志也在跑,他不想跑,但是身前的汉军他根本收拢不住,又怕被这群红了眼的汉军伤了性命,只得转头向刘家堡的方向跑去。 “追上去,给老子杀光他们!” 张邵谦血红着双眼看着身前夺命狂奔的汉军,下达了追击的军令。 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如此快意恩仇过了,当初在明军那里,自己要么就是被东虏死死地压制在城堡内,要么就是在清军的追击下拼死逃亡,这时候他终于不再后悔加入李家山。 陆国志一直在跑,这刻他脑子一片空白,因为他根本想不通自己麾下的勇士居然被百余名鸳鸯兵打的大败。 然而他没跑多远,侧翼又出现了一支百余人的鸳鸯兵阵,为首的明将正是自称保定游击的李兴之。 “大明兵在此,投降者不杀!” 在李兴之的指挥下,十个什的鸳鸯兵冲向了落荒而逃的正白旗汉军。 第六十五章再打刘李庄(下)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自从被张邵谦和李睿击溃后,汉军们就失去了战下去的勇气,这会看到大队“明军”杀到,根本不敢接战,一窝蜂地往斜刺里冲去,想要摆脱侧翼的“明军”。 李兴之这一支人马,大多是原钢锋营的士卒,除了在此前和保定府官兵交过手,根本没上过战场,本来看到清军大队涌来,心中还有点发悚。 现在清军居然不战而逃,这令他们胆气大增,一个个持盾舞枪向清军冲了过去。 陆国志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被“明军”缠住,那适才那伙“明军”很快就会追杀过来,到时候等待自己的就是败亡。 在生死之前,陆国志爆发出了绝强的勇气,他看到那明将居然不在阵后指挥,而是挥舞着长刀在两队鸳鸯兵之间带头冲锋,就是心中一横,暴喝道:“兄弟们,那人就是明贼的头目,只要杀了他,咱们就能反败为胜。” 说罢带着十余名亲信向李兴之阵前猛扑过来。 “果然是穷鼠噬猫呀!” 看着困兽犹斗的清军,李兴之感慨了一句,毫不犹豫地指挥着两翼的鸳鸯军阵迎了上去。 陆国志的眼中泛起嗜血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李兴之,身子微微弓起,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般。 身后的亲信此刻已经纷纷扑向了当面的鸳鸯兵。 “举盾,扫狼筅!” 寨主就在自己的身侧,东虏又跑的如同兔子一般,只剩下当面的这十余个汉军,义军自然没有害怕的道理。 “噗呲、噗呲!” 这是义军的长枪兵捅穿清军身体的声音,亦是陆国志的亲信从侧翼顶着狼筅砍翻鸳鸯兵刀盾手的声音。 虽然是互有死伤,可是十余个汉军显然不是义军鸳鸯阵的对手,在他们砍杀前阵刀盾兵的同时,中阵的长枪已经捅穿了他们的胸膛。 就是现在,看到“明军”的长枪手基本都在攻击自己的亲信时,陆国志敏锐地抓住了机会,一个蹂身,挥着刀扑向了正在督战的李兴之,那雪白的刀刃在火光中道火红的光芒,直接劈向了李兴之的脖颈。 “铛!” 李兴之虽在中阵督战,但并不是全无准备,在电光火石之间,举刀挡住了陆国志势在必得的一刀。 只不过由于陆国志蓄力以久,整个人却被劈退了数步。 “明贼,你给我死来!” 陆国志一击得手,也不管两翼扫过来的狼筅和刺过来的长枪,继续挥刀疾进,哪怕是狼筅上的枝桠刮的他满脸火辣辣地疼,他也要斩杀明贼的主将,他只知道这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 “呯、呯……!” 后队的两个火铳兵显然不会再给陆国志突击的可能,同时点燃了火铳上的火绳。 两声铳响之后,一枚铳子无巧不巧地正中陆国志面门,然后穿透了他的脑壳,脑浆和鲜血顿时喷溅出来,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解决了陆国志,李兴之就是督军继续往前追杀。 镇内的汉军是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如同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撞,被突入镇内的李家山义军杀的走投无路。 “大明天兵在此,投降者不杀!” “大明天兵在此,投降者不杀!” 这刻不光是钢锋营、疾火营、震虏营在追亡逐北,就是被拉过来充场面的青壮和流民也拿着手中的武器在镇子里狂冲猛打。 来不及撤回刘家堡的清军,不断的有人被围杀,更多的则是被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义军逼向了刘家坞堡。 从城墙上退回坞堡的孙得功这会是一脸苦涩地站在坞堡的门楼上,看着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人流,这刻他知道自己败了,败的很彻底,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败了。 紧跟着孙得功的王进也是一脸惨然地看着孙得功,逃入堡内之时,他只不过堪堪收拢了二百余人。 “章京大人,局势无可挽回,咱们还是从西门撤退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不然,明贼一旦杀到堡下,咱们就再无逃生的可能了。” “逃?能往哪里逃?本将若是就这样回去,睿亲王能饶的了我?与其回去送死,还不如在这里替大清殉国,这样我等的家小还能保全,否则咱们的家小都有可能收到牵连。” 孙得功清楚地知道,自己逃回多尔衮那里的后果,两千人马若是殆尽,自己孤身逃脱,那自己是必死无疑,家小也会被发配给披甲人为奴,所以对王进的建议置若罔闻。 王进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孙得功说的是事实,只得下令退回坞堡的汉军抓紧时间布置防线。 在王进的调度下,四个角楼各派了十余名弓箭手,前后的门楼上亦是部署了二三十个善射之士。 至于其他的汉军则将一架架步梯架设在了坞堡四周的堡墙上,然后凭借堡墙防守。 在王进布置防线的同时,坞堡附近的喊杀声,是越来越大。 在李兴之的指挥下,王忠、张邵谦、李睿带着钢锋营、疾火营、震虏营以及青壮和流民们将残余的六七百汉军已经挤压到了刘家坞堡下。 不断地有汉军被追上来的义军砍翻于地,甚至面对最普通的流民,汉军们都不敢反抗,他们只知道跑,身后同袍们死前的惨叫声,令他们无比恐惧,前面不远处的刘家坞堡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哪怕他们明知道那单薄的堡墙不可能挡住身后“明军”攻击,他们依然在跑。 门楼上,孙得功木然地看着自己的牛录们被“明军”当成猪羊般斩杀,这令他想起了广宁城下那一幕。 当年,后金军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样屠戮刘渠所部的辽东军的,那时自己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广宁城头上。 巨大的落差感,令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无比恐慌,豆大的汗珠在他那光秃秃的脑壳上不断流下。 很快! 残余的汉军终于冲到了坞堡下,然而疯狂地冲向了堡门,然而令他们绝望的事情发生了,那座寄托了他们希望的堡门缓缓关上。 尚在指挥的王进根本不敢让堡下的溃兵冲击堡门,否则他们身后那些残暴的“明军”就会趁机杀入堡内,那等待自己的就是败亡。 “章京大人,求求您了,放我们进去吧!” “章京大人,快开门呀,看在小的曾经替你出生入死的份上,救救我们吧!” 无数的汉军绝望地拍打着堡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号声。 第六十六章天道好轮回(上) “开炮,开炮!” 看着猥集在堡门外,那些绝望的清军,李睿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曾经令他无比恐惧的辫子兵,现在如同一群丧家之犬般任凭自己随便屠戮,李睿是无比的畅快。 “嘭、嘭、嘭……!” 六门虎蹲炮依次开火,数百枚大大小小的炮子,射入了进退不得的清军人群中。 惨叫声,再度响起,数十个中了炮子的汉军被密集的炮子穿透了身上的棉甲,浑身上下如同筛子般,汩汩地流着血,然后淌在那被炮子带翻出来的棉花上,红的、白的、黑的在火光中分外渗人。 “传令下去,只要他们攻破这座坞堡,本将军就饶了他们,让郎绍贞他们去督战。”李兴之冷冷地扫视着在堡门前狼奔豕突的汉军。 “本将军?”张邵谦有些诧异,不过旋即就明白了。 “传黄将军将令,堡外的清军,你们听着,只要你们破了刘家堡,黄将军他老人家就留你们一条狗命。” 十几个李家山义军拼命地拿着铁皮喇叭高声喊话。 破了坞堡就能活?汉军们犹豫了,毕竟他们的家小皆在辽东,而堡墙上又是自己跟随了十余年的长官。 可是不破堡的话,自己就是明军的活靶子。 在生死之间,有怕死的汉军们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们降了,不要开炮了!” “孙得功既然抛弃了我们,咱们不如投了明军,想活命的随老子撞门去。” 有人带了头,当场就有数十个汉军同时响应,为了去攻击堡门,他们甚至提着刀子,去砍杀那些挡在他们身前的汉军。 “快,快去堵门,你们用石头砸,万不可让他们攻击堡门。” 孙得功怒吼起来,部下的反水令他愤怒,浑然忘却了是自己默认了王进关闭堡门的军令。 收到攻击的军令后,角楼上、门楼上、堡墙上的汉军弓箭手开始攻击,其余的汉军则将一块又一块石头,扔下了墙垛。 一时间,刘家堡下矢石齐飞,毫无防备的汉军,顿时倒下了一片,中箭的还好,被石头砸中的不是断了腿就是破了头,躺在地上在那里凄惨地嚎叫。 有机灵的汉军则是一头钻进城门洞内,更多的汉军则转过头来,拼命地向义军的防线奔来。 “列阵!有敢于冲突本阵的汉军杀无赦。” 郎绍贞带着七八十个麾下汉军越众而出,眼神中带着一丝狠利,他亦是果决之人,既然叛了孙得功,那就要将孙得功和这里的汉军斩草除根,否则自己和自己牛录的家小就全完了。 残余的汉军还有三四百人,当他们看到严阵以待的义军后,他们终于记起身前的这伙人是比堡墙上的汉军更恐怖的存在,又惊的愣在当场。 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汉军残部,这会只觉得自己是风箱里的老鼠一样,两头收气。 郎绍贞喝止了溃逃的汉军,转头对李兴之躬身说道:“寨主,属下看这堡墙应该是被炮击过,咱们没有攻城器械,可否命令炮队轰击鞑子的堡墙,属下也好替寨主擒了孙得功。” “可!” 李兴之略一点头,又顾谓身侧的诸头领道:“郎绍贞取得突破后,咱们就全军突击,今夜务必全歼这批汉军 “喏!” 王忠、李睿、张邵谦等人眼中泛起了兴奋的光芒。 操炮手们此刻已经换上了实心弹,几根碗口粗的圆木则扔到进退不得的汉军面前。 “开炮!” 李兴之一声令下。 几个炮手踏步上前,将手中的火把重重挥下,连接在炮管上的火绳仿若毒蛇吐信般形成了一道火舌。 “嘭、嘭……!” 六枚重约两斤的炮子不分先后地砸到了堡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前些日子,刘家堡就是被义军的火炮,炮击过,早就是满目疮痍,这会再次遭到攻击,那早就龟裂的墙体,哪里吃的消,一道道裂痕在中炮处迅速蔓延开来,好似密集的蜘蛛网一般,无数的砖石碎块从墙体上飞溅出来,直打的到处都是。 守在墙后的清军显然感受到了墙面的异常,看着身前龟裂的墙面,以及汹涌而来的“明军”他们知道这段堡墙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或许下一轮炮击,这段维系他们生命的堡墙就会坍塌。 “快下去,快下去,咱们上门楼,那里墙体厚实,明军的火炮不可能将门楼轰塌的。” 一个又一个汉军跳下了扶梯,然后朝着门楼和角楼跑去。 临阵倒戈的汉军这会已经扛着圆木顶着箭雨冲到了堡门处,躲在城门洞的汉军也很有眼色,一个个接过圆木就拼命地撞击着堡门。 “咔嚓、咔嚓!” 被撞击过一次的堡门显然也挡不住圆木的撞击,哪怕是门后堵着石头,这会也不断地发出枯木碎裂的声响。 李家寨的火铳手和弓箭手也排成了整齐的队列,攻到了城门楼附近,他们按三段式的阵型,轮流对着城头集火射击,以压制城门楼上的清军弓箭手。 在义军强大的攻击下,再加上堡下汉军的投降,守堡的汉军终于失去了战下去的勇气。 他们知道这小堡子是万万挡不住堡下那攻势如潮的“明军”,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了。 “轰隆!” 一声巨响,摇摇欲坠的堡墙再也撑不住火炮的轰击,轰然倒塌。 “堡墙破了,兄弟冲呀,随老子杀进去,生擒孙得功!” 郎绍贞惊喜不已,长刀一招,驱赶着适才刚刚投降的汉军往缺口处涌去。 “降者生,不投者死!有擒住孙得功者赏银百两!” 在他的身后,无数的李家山义军高喊着口号向刘家坞堡内冲去。 门楼上的孙得功此刻已经是万念俱灰,他知道落在明军手中的下场,若是解送京师,那等待自己的就是明朝皇帝的怒火。 “将军!事不可为,末将愿杀出一条血路,护送将军出堡。”王进一脸决绝地看着如同潮水般涌入的明军。 “走,能走到哪里去?诸将士随本将杀敌,本将到要看看这个保定游击黄文昌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在数日之间破了本将的两千大军,你们愿不愿意和本将去杀光这帮明贼?” “家主,说的对,咱们去跟堡下的明贼拼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这些年,家主好吃好喝地供着咱们兄弟,现在就是咱们报答家主的时候了。” 护卫头领孙忠振臂高呼,残余的汉军亦是一个个举刀怒吼。 他们本是孙家家丁,早就和孙家休戚与共,所以在最后关头毅然选择了孙得功同生共死。 第六十七章天道好轮回(下) 李家山义军突入坞堡后,旋即发动了对坞堡内残余的清军的攻势。 急于在新主面前表现的郎绍贞此刻已经陷入了疯狂,红着眼睛驱使着投降的汉军扑向了坞堡四周的角楼以及堡门处的望楼。 角楼上的清军并不多,每处只十余人,当看到数个时辰之前的同袍们挥舞着刀矛冲上登楼的台阶时,他们根本不敢接战。 “他们能投明军,咱们为什么不能投明军?我们降了。” 角楼上的汉军很自觉,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抵抗根本毫无意义,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想替孙得功陪葬,除了他那些被银子喂饱的亲信们。 事实就是这样,门楼处的台阶上这会已经堆满了尸体,红了眼的汉军降兵根本不管门楼上的清军是不是孙得功的亲信,他们只知道自己若不冲上去,身后那些凶残的明军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用刀砍,用矛刺,不断地有人被挑下台阶,不断地有人被长枪穿透,这刻人命如灯草一般不值钱。 “郎绍贞你这个卑鄙小人,枉家主对你如此栽培,老子要活剐了你!”孙忠的身上已经布满了刀伤,身前则堆满了汉军降兵的尸体。 督军登楼的郎绍贞却是一脸鄙夷地喝道:“说道卑鄙,这里谁还能有孙得功卑鄙,当年若不是他,老子会投鞑虏?弟兄们给老子冲上去,大当家的说了,拿住孙得功重重有赏。” 仗着人多势众,郎绍贞根本不需要亲自冲阵,只需要驱赶汉军降兵往上冲杀就是。 在这狭窄的石阶上,任何阵型都是枉然,冲锋的汉军和台阶上的清军只需要将手中的长枪往前捅就是,因为敌我双方根本有避开的可能,拼的就是血勇和胆大的胆气。 投降的汉军很清楚,若要得到新主的认可,他们必须攻上这处台阶,至于死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在辽东他们作为辫子兵的炮灰,哪一次不是冲锋在前,相比之下,现在的伤亡根本不算什么,何况守在台阶上的清军也在不断地倒下。 看着身边的手下不断倒下台阶,孙忠双目充血,将手中的长刀猛地掷向了当面的降兵,然后捡起地上的长枪,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冲了下去,他的目标就是那个狗日的叛徒郎绍贞。 他的枪法很好,左右舞动之间就是架开了数支长枪和刀戟,猛地一枪捅进了当面一个降兵的胸口,然后拼命地朝台阶下推去,那降兵身后的两个汉军则被挤翻在地。 眼看距离郎绍贞不远,孙忠突然收枪,就欲掷向身前的郎绍贞。 “噗呲、噗呲!” 挤翻在地的两个汉军同时刺出了手中长矛,孙忠的左腿和小腹登时被长枪捅穿。 摇摇欲坠的孙忠,怒目圆睁,拼尽全力地想要举起手中的长枪。 “噗呲!” 赶上来的郎绍贞一刀枭了孙忠的首级,然后举刀吼道:“孙忠已死,投降者不杀!” 孙忠一死,残余的十余个家丁顿时心慌意乱,再看到浑身浴血,状若魔神的郎绍贞,这会心中均打起了退堂鼓。 孙得功原来是预备和王进分兵下楼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下令,无数的汉军已经涌了上来,在这当头,他只得命令王进和孙忠各守一道台阶,妄图做垂死挣扎。 现在孙忠死了,自己的家丁又吓的退了回来,孙得功哪里还敢在门楼当中督战,只得向王进守御的那一道台阶奔了过去。 然而王进那边的情况也不比孙忠好到哪里,除了躲在后面指挥的王进还没死以外,守在台阶处的清军只剩下五六个人。 大势已去,孙得功绝望了,在生死关头,他想到了沙岭之战被他坑死的刘渠,想到了委他以腹心的王化贞,想到了广宁被他害死的千千万万辽东百姓。 这刻,他只感觉无数的冤魂厉鬼向他扑来。 “这是报应,这是报应!李永芳你是魔鬼,你是魔鬼,要不是你,老子怎么会背反王巡抚,老子的儿子怎么会死,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绝望中的孙得功想到了死,在另一侧降军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孙得功纵身一跃,跳下了坞堡的门楼。 “扑通!” 正在督军在城门楼附近扫荡的李睿突然觉得脸前一黑,然后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无巧不巧正砸在李睿身前一个汉军降兵的身上。 李睿懵了,这是什么情况,抢步上前,一脚将脑海中一片空白的孙得功踹翻在地,然后提溜了起来喝道:“你是什么人?” “将军,这厮就是孙得功!” 周围的几个汉军降兵,皆是惊喜地喊了起来。 “孙得功?” 李睿放声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来人,给老子绑了,老子要去跟大当家的请赏。” 孙得功跳楼,残余的清军在投降的汉军两面绞杀下全部阵亡,走投无路的王进在最后关头横刀抹了脖子。 除了有极少数有眼色的从西门逃脱外,刘李庄镇的一千二百余正白旗汉军被李家寨义军全部歼灭。 刘府的大堂内,李睿眉开眼笑地将孙得功解到了李兴之面前。 死过一次的孙得功,显然没有了此前的慌乱,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高坐在刘府大堂正中的李兴之。 对于李睿的好运,李兴之已经无语了,只得戏谑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孙得功。 “你就是孙得功,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当年你卖了广宁,祸害了无数汉家百姓,就没有想过哪一天会落到汉人手里?” “黄文昌你不要得意,我大清带甲十万,睿亲王不日兵进保定,本章京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孙得功的眼神几欲喷出火来,就是眼前的这个保定游击黄文昌,先害了自己的儿子,然后又将自己所部的两千汉军绞杀殆尽,自己最后也落到了他的手里。 “孙游击、孙章京,眼神是杀不了本将的,明日老子就将你解送京师,想来陛下很乐意给您来个三千六百刀,以祭奠辽东因你而死的无数百姓。” 孙得功脸色大变,当场就欲咬舌自尽,熟料一侧的李睿眼疾手快,猛地一拳挥出,当场就将孙得功打翻在地,下颚登时就脱了臼。 看着躺在地上嗬嗬乱叫的孙得功,李兴之有些意兴盎然,挥了挥手就是让李睿将人带了下去,又吩咐张邵谦和王忠立即计点战损,整点收获,准备明日回师李家山。 第六十八章三十万两的买卖 孙得功所部的粮秣在新安城下已经被焚烧殆尽,所以只要计点战损,整点武器即可。 据王忠和张邵谦计点,李家山义军方面,钢锋营折损了四十八人,新附的汉军阵亡三十四人,疾火营和震虏营亦有百余人左右的伤亡,至于流民和青壮也有近百余人阵亡或失踪。 清军方面,李家山义军生俘伪清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阵斩正白旗汉军参领陆国志、协领王进、都统孙忠等大小将佐十三人,歼灭正白旗汉军七百四十三人,招降六百四十人,据估计亦有数十名清军趁夜走西门逃脱。 缴获完整的棉甲七百余套,还有三百余套受损,需要修补,战马四百二十二匹、骑枪一百七十支、马刀三百把、其余刀盾、长弓、长矛各有数百套,箭矢四千余支。 看到王忠和张邵谦送过来的战损统计后,李兴之也是震惊,已方在占尽优势的,还有郎绍贞的汉军作为前驱的情况下,居然折损了这么多人,这样看来东虏的战力确实不可小觑。 好在自己这次带过来的军马也算是真正经过战火的考验了,士卒的士气和军心必然会得到很大的提高。 现在那些流民和青壮皆可以整编入军,再加上新附的汉军,山寨的军马将会扩充至近两千人了,有了这么多的军马,自己在这乱世之中,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天明以后,李兴之就是下令全军携带此次的斩获返回李家山,同时又派人前往高阳,通知游击将军立即赶至李家山,商讨如何处置这批斩获事宜。 不得不说游击将军的速度很快,号称活吕布的黄游击居然抢在义军大队返回之前,抵达了李家山,这会也不进聚义堂休息,而是在泥墙的大门附近来回逡巡,不时还爬上望楼,朝山下观望。 午时过后,李家山义军方才押解着俘虏,携带着汉军的首级和各种器械抵达了大教台。 “李兄弟,孙得功在哪里?可千万不能弄死呀,为兄下半辈子的富贵可是都落在这个狗汉奸的身上了。” 李兴之也没有想到黄文昌居然来的如此之快,自己尚未上山,就被飞奔而来的游击将军拦住了。 李兴之撇了撇嘴:“黄大哥,您有这么多钱粮换人吗?兄弟这次不光拿了孙得功,还有七百多颗鞑子头,您也算是咱的老主顾了,零头,兄弟给你抹了,七百颗首级就得二十一万两,孙得功怎么也值个十万两吧,您给个整数吧,就三十万两的钱粮物资。” 黄文昌搓了搓手,干笑道:“李兄弟这一下就给为兄让了两万两,为兄再还价的话那就不当人子了,不过为兄确实没钱了呀,前者那五百首级的钱粮,为兄可是变卖了祖产才凑齐的,想来这几日就能送到山寨。” “可是谁知道李兄弟武勇无双,这才过了一天又砍了这么多鞑子首级,为兄实在是凑不出这么多钱粮了,不过兄弟若是能宽限一两个月,为兄一定凑齐可好?” 李兴之暗自盘算起来,李家山目前约有三千人,此前在高阳和任丘一带抢的钱粮就够山寨半年以上的用度了,若是再加上此前的十五万两,就是再扩充两千军,也能够李家山支用一年了。 现在孙得功败亡,东虏随时可能挥军南下,所以扩军是势在必行了,扩军就需要装备。 想到装备,李兴之就是看向了黄文昌身上那套锃亮的山文铠,笑道:“黄大哥,兄弟这次也不要你的钱粮,你身上的铠甲给兄弟随便来个五千套如何?” “五千套?” 黄文昌惊呼一声,就他身上这套山文铠,还是他升为保定游击时,朝廷调拨下来的,整个保定府估摸都找不出十套来,李兴之居然开口就五千套。 “李兄弟,这可是我大明游击以上将佐的制式盔甲山文铠,若是只要个三五套,凭着为兄前日,在潴龙河歼灭五百汉军的功劳,估摸朝廷还能调拨下来,再多,为兄就无能为力了。” 黄文昌说完之后,李兴之就知道自己想当然了,所以退而求其次道:“没有山文铠,铁甲和铜炮总行吧,黄大哥苦战数日,歼灭了一千余东虏,生俘孙得功这个狗汉奸,想来皇帝必然大喜,黄大哥再以武器盔甲损失殆尽言之,弄这点装备应该不难吧?” 黄文昌思量来、思量去,也认为李兴之说的在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武器盔甲全部损坏,才说明老子作战英勇呀!老子替朝廷出生入死,难道朝廷还舍不得这点盔甲。 不过他也考虑到目前各路勤王大军就要抵达京师,朝廷说不定还真拿不出五千套盔甲。 遂向李兴之保证道:“高阳距离京师不远,为兄回城之后便请求孙阁老替我向京师报捷,想来弄部分铁甲应该不成问题,若是不够,为兄就用火炮和药子折算如何?总之为兄绝不会亏待兄弟。” “好!千斤重的大将军炮三十门、虎蹲炮一百门、以及相应的炮子、药子五万斤,三千人的铁甲,这山文铠再给我弄几套,不足的就随便加点粮食,黄大哥可好?” 黄文昌提出用火炮换,李兴之可是求之不得,孙得功败亡,东虏大军随时会再攻高阳。 此次歼灭孙得功,虎蹲炮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所以李兴之当即接受了黄文昌的提议,至于游击将军从那里搞来火炮,李兴之根本不想去管。 黄文昌盘算了一下,二十门大将军炮大约五万两、虎蹲炮一百门也就六七万两,至于铁甲其实不贵,三千套铁甲也就值两万多两银子,若是加上药子和粮食差不多也就二十几万两,考虑到物资紧张,作价三十万也差不多了。 所以在李兴之提出要求后,游击大人就是胸口拍的震天响,除了铁甲外其余的物资,他黄某人十日之内保证送到李家山。 李兴之见黄文昌如此大包大揽,很是疑惑,高阳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火炮和物资,也不知道游击将军凭什么如此自信。 黄文昌却是不以为然,火炮他是没有,可是真定总兵刘超有呀,任丘守备徐志坚是刘超的小舅子,自己若是拿出两百多颗首级送到任丘,刘超还不巴巴地将火炮物资送到高阳。 第六十九章重新整编 送走了游击将军,李兴之就是令钱安宁择地安葬战殁的三百余将士,同时准备酒食犒赏三军,至于回山的军马则令他们先行休整。 士卒们可以睡觉,李兴之和山寨的一众头领却不能,这会皆是聚集在聚义堂内商讨如何对李家山义军进行整编。 现在李家山义军若是将流民和青壮以及汉军全部充入军中的话,将达到二千三百人。 如何整编?李兴之也是有腹稿的,按他的设想,在原有的基础上,对钢锋营和疾火营进行打散扩编。 鸳鸯兵扩编为两个步队,每队四十个什,火器兵同样扩编为两个步队,每队四百人,这四个步队皆设正副队官一人。 而钢锋营和疾火营将分别统辖一个步队的鸳鸯兵和火器兵,也就是说这两个营将由此前的单一兵种,变成了步炮混合大队。 此外李兴之还预备整编一支四百人的骑兵队,由于原李家山义军并没有几个会骑马,所以李兴之考虑抽调两百新附汉军和两百青壮进行混编,由汉军一对一地教授他们骑战之术。 这样既能令青壮们尽快掌握骑战的技巧,又能分化管理新附的汉军。 在李兴之看来,钢锋营、疾火营和骑兵大队将会作为李家山义军目前的主要战力。 剩下的的两百多士卒则全部编入震俘营,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哨探和保护后营的老弱妇孺,同时承担山寨的执法等各项事宜。 诸头领对李兴之的建议颇为认同,毕竟扩军就意味着扩权,这会一个个眼热地看着李兴之,想要知道这两个战营李兴之属意由谁统辖。 李兴之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只不过李家山义军的成分太复杂了,有地痞流氓、有佃户青壮、有官军还有投降的汉军、有富绅的护院,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考虑周祥。 所以,李兴之即开口道:“钢锋营和疾火营这两个营目前不设营官,暂时归本寨主直辖,由王忠和李睿分别出任钢锋营和疾火营的营副,尔等可有意见?” 王忠和李睿大喜,自己虽然只是个营副,但是李兴之事务繁多,自己二人其实就是这两个营的营官,而且李兴之让自己二人归他直属,那肯定是视自己为他的心腹了。 安排好王忠和李睿,李兴之又笑着说道:“骑兵大队乃是野战破阵、奔袭摧敌的利器,本寨主有意张邵谦和郎绍贞你二人统管骑兵,务必要将骑兵训练成一支能打硬仗的强军。” 用张邵谦和郎绍贞二人统辖骑兵,一则是二人皆是行伍出身,正是统管骑兵的不二人选,二则二人一个是原本是官军,一个是汉军旗,正好互相牵制,以防一家独大。 张邵谦和郎绍贞心知李兴之如此安排,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所以当即出列领命。 震虏营李兴之则交给了杨彪,陈武出任营副,钱安宁的后营亦交给杨彪统领。 对于李兴之这个安排,杨彪很是不满,合着你们都通管战兵,老子凭什么只有二百余兵,还要保护后营的那些老弱妇孺。 李兴之则笑着安抚道:“杨兄弟莫要着急,后营实是我李家山根本之地,我等家小尽在后营,正需心腹之人统筹调度,杨兄弟责任较之战营更重,若是杨兄弟想要带兵,待我等拥有了稳定的后方后,我们肯定还要扩军,届时本寨主给你将震虏营扩编至五千兵,可好。” 杨彪不再说话了,李兴之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得讪笑着说道:“李哥儿,如此杨某便权且统管后营吧!只是您承诺的那五千兵,可千万不能忘了。” 各营的主官商量好后,李兴之又和诸人商讨了各队队官队副的人选。 这些队官和队副既要奋战在前线,又要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所以诸头领皆推举的几次战役中表现优越的头目和士卒担任。 经众人商议,鸳鸯兵甲队队官为李明远,队副为张二牛,这二人一个是官军出身,骁勇善战,张二牛则是高阳的混混出身,破雷家堡和刘李庄时,曾砍翻了数个护院,亦是有胆色之人。 鸳鸯兵乙队队官马三彪子,队副金海,亦是机灵通透,对山寨颇有功劳之人。 而两个火器步队的队官皆是李睿和张邵谦等头领精挑细选出来的,分别是马六、杨飞、陶五和牛大力,这几个人皆是火器使用比较娴熟之人,其中马六和牛大力原本就是官军出身,熟知火器的使用方法。 李兴之自无不许,原因就是他夹袋里本来就没几个人,而马三德这些人在其中也算是比较优秀的人才了。 重新整编各营,又任命了各营、各队的主官后,李兴之幽幽开口道:“诸位所谓名不正,也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咱们既然整编了各营,那咱们也得重新立个营头,否则有的称呼头领,有的称呼寨主,岂不是乱了套了吗?本寨主有意将咱们义军改编为靖北军,并成立靖北将军府,本寨主便自领这个靖北将军,如何?” 李兴之要成立靖北将军府,诸人自然不会有意见,反正你是寨主,你说了算,说句不好听的,您就是自立为王也算不得多大的事,李自成他们不也自称什么闯王、闯将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重新制定好山寨的义军的编制以及各营的军事主官后,李兴之就是下令全军明日起恢复训练,只等黄文昌将物资器械送至李家山。 和李家山一样,京师的文渊阁内此刻也是乱作一团。 东虏入寇京畿,各地败报不断,各地勤王大军的粮饷还要筹措,诸多事情堆在一起,几个内阁辅臣皆是忙的焦头烂额。 “啪!” 内阁首辅刘宇亮气的将手中的奏报扔到了案几之前,恨恨地说道:“真定总兵刘超顿兵不前,畏敌避战,坐视东虏攻入赵州,真是罪该万死。” 杨嗣昌起身捡起地上的奏疏道:“首辅且息雷霆之怒,东虏入寇京畿,刘超还需保守真定府城,诸将之功过,还是待东虏退兵后再作计较。” 刘宇亮颓然道:“杨阁老所言极是,若骤然处置,本阁亦恐激起兵变。” 次辅薛国观看着一唱一和的刘宇亮和杨嗣昌二人,心中不屑,随手翻开案几上的一道题本,抬眼看去,居然是原内阁辅臣孙承宗的奏报。 孙承宗今年已经七十有六,又在高阳颐养天年,能有什么事上奏朝廷,薛国观心中好奇,遂将题本翻开。 “破东虏五千……阵斩东虏五百,……伪王阿巴泰狼狈而逃……。” 第七十章陛下大喜啊 “啪!” 薛国观被这骇人的消息震惊了,单手重重地拍在案几之上。 刘宇亮和杨嗣昌皆是诧异地看向了薛国观,问道:“薛阁老,可是又有败报传来?” “刘超畏敌如虎,老夫不过是气不过而已。”薛国观恨恨地说了一句,不露声色地将案几上的题本笼入袖袋之中。 杨嗣昌虽然和薛国观政见不和,在朝堂上亦是明争暗斗,但是大家都是体面人,又同在文渊阁办差,大面场上还是要顾下去的,又是一番好言相劝。 薛国观则就坡下驴,叹道:“老夫心中气闷,欲去阁外走走,诸位可愿与老夫同往?” 内阁首辅刘宇亮亦是叹道:“薛阁老心中气闷,出去走走也好,只是如今京畿糜烂,陛下一日三诏,老夫却是须臾离开不得呀,薛阁老还请自便。” “是呀,薛阁老还是自便吧,本阁还署着兵部的差事,现在山西和辽东的军马已经距离京师不远,本阁这里也走不脱。” 杨嗣昌也不愿意出去,京畿糜烂至此,若是皇帝垂询,自己不能应对的话,那可就不值当了。 薛国观微微摇头,对着刘宇亮和杨嗣昌等人略一拱手,施施然地走出了文渊阁。 出了文渊阁,薛国观就是将自己的心腹侍郎蔡奕深、内阁司职郎刘理顺叫了过来,让他二人前往兵部查找高阳递送过来所有奏报,自己则直奔武英殿。 说实话,若是黄文昌自己上奏说击溃东虏五千,斩首五百,薛阁老肯定是嗤之以鼻的,但是这奏疏却是孙承宗所写,那就做不得假了。 孙承宗可是三朝老臣,几次督师辽东,又是天启和崇祯朝的内阁辅臣,对朝廷忠心耿耿,自然不会掩败为胜,虚报战功了。 武英殿。 自崇祯八年,高迎祥在荥阳汇聚各路农民军,以盟主自居,起大军二十万攻破凤阳,挖了老朱家的祖坟后,崇祯帝就是下了罪已诏,避居于这座不起眼的宫殿之内,并宣布减膳撤乐,节衣缩食,不剿了流寇和东虏绝不移跸。 殿内,东暖阁,崇祯帝眉头紧锁地看着刚刚由王承恩送过来的奏报,自宣布京师戒严,号令天下勤王后,保定总兵刘光祚、宣大总兵杨国柱、山西总兵虎大威、大同总兵王朴以及关宁军祖大乐、祖宽等人在监臣高起潜的率领下皆已奉诏入卫,只不过时至今日,也只有虎大威和杨国柱赶至昌平。 良久! 崇祯帝缓缓开口:“王伴伴,你说是这是怎么了?朕宵衣旰食,朝五晚九,须臾不敢懈怠,可是中原流寇不断,东虏时刻犯边,刚刚剿了流贼,东虏即至,退了东虏,流寇便死灰复燃,难道这大明江山真要在朕手中断送了吗?” 看到皇帝意志消沉,王承恩双目含泪,劝道:“皇爷,古人云,多难兴邦,国家虽然板荡,然不缺忠臣孝子,将士们仍在浴血厮杀,只要皇爷振作精神,必定能平贼灭虏,中兴我大明天下的。” “王伴伴,你不要安慰朕,你看看这奏报,山西的勤王军都抵达昌平了,关宁军这才进了山海关,大同总兵到了保安州,又驻足不前了,诸将如此畏惧东虏,卢象升那里只两三万军马,安能抵御东虏。” “陛下大喜啊!高阳孙阁老有奏报传来,保定游击黄文昌击溃伪清郡王阿巴泰部,破敌五千,斩获首级五百。” 王承恩正待开口,门外却传来内阁次辅薛国观的声音。 “什么?快宣” 崇祯帝惊的长身而起,便是袍袖带翻了御案前的茶盏也浑然不知。 很快! 薛国观一脸得色地走进了东暖阁,见了皇帝,就是猛地一跪,将手中题本高高举起道:“陛下大喜呀!” “阁老快快请起,赐坐,快将战报念与朕听。” 崇祯骤闻喜讯,这会已经语无伦次了。 皇帝高兴,王承恩也是心喜,上前扶起薛国观,又吩咐左右的小太监搬来锦凳,请薛国观入座,然后接过薛国观的奏报,朗声念道:“大明崇祯十一年九月二十六日,奴酋阿巴泰以偏师五千犯高阳,……是役,臣阵斩汉军正白旗都统孙有光,斩获首级五百余,……臣兵少,不足追击,故未尽全功……。” “好,好,好一个保定游击,好一个勇如关张,仅凭五百军马,竟敢伏击五千鞑虏,力斩汉军都统,打的奴酋阿巴泰狼狈而逃。” 崇祯帝大喜过望,连声称赞。 薛国观笑道:“陛下,本来臣看了奏报,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可是这奏报却是孙阁老亲书,臣却是不得不信呀。” 崇祯帝疑惑道:“孙阁老忠心耿耿,他的奏报,朕是相信的,只不过九月二十六日的战报,如何隔了这些天,才传到内阁?” 薛国观起身奏道:“陛下,如今军情如火,各地的战报如同雪片一样送至京师,内阁忙于筹措钱粮,孙阁老又是致仕在家,想来兵部未曾注意吧!老臣已经派人前往兵部,看看是否还有后续战报送来。” 卢象升总督兵马后,原宣大总督陈新甲,已经奉诏入京,被授封为兵部左侍郎,由于卢象升督军在外,其实兵部的事情皆是由杨嗣昌和陈新甲处置,薛国观这话其实是暗指杨嗣昌和陈新甲人浮于事了。 对于薛国观意思,崇祯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薛国观一向建议自己圣心独断,重视厂卫,和此前的首辅温体仁一样,建议以法度治理国家,并直言假使厂卫有天启朝时的能力,又何至于朝臣贪婪至此。 薛国观行事治国,皆效仿温体仁,也颇得崇祯信任,所以在他与杨嗣昌二人之间谁接替刘宇亮,崇祯却是一直难以决断,这才让刘宇亮继续担任内阁首辅。 现在薛国观借故攻讦杨嗣昌,崇祯并不想过问,他此刻的心思完全沉浸在了阵斩五百东虏,有关张之勇的保定游击黄文昌身上。 “薛阁老、王伴伴,你们说如何给黄将军议功?” 薛国观奏道:“陛下,我朝祖制,非首级无以议功,现在黄游击斩获如此之巨,高阳距离京师不远,老臣建议莫如召黄将军解送首级进京献捷,如此既可宣黄将军的武勇,亦可提振京师的军民士气。” 崇祯忧虑道:“黄将军若是离开高阳,伪王阿巴泰若再犯境,那高阳岂不是危险了,这事且容朕思量思量。” 说罢,又翻开奏报,喜道:“以五百兵大破东虏五千,真虎将也,若是诸将皆如黄游击般,朕又何惧东虏、流寇。” 第七十一章圣天子在位 大太监王承恩见皇帝心情大好,也是欣喜异常,赞许地看了坐在锦凳上的薛国观一眼,躬身对崇祯说道:“皇爷忧心国事,茶饭不思,适才皇后派人送来了刚刚熬好的桂花莲子羹,皇爷是不是稍微进一点?也不枉了皇后的美意。” “哦!梓潼有心了,你且去将羹汤取来,与朕尝尝,对了,给薛阁老也端上一碗。” 说完之后,崇祯又翻开奏章,无不惋惜的地说道:“黄游击虽然忠勇,可惜只有五百兵,此前一番血战,士卒伤亡已过半成,想来若欲扩大战果也是不可能的了。” 薛国观小心翼翼地奏道:“陛下说的是,黄游击若有三千兵,奴酋阿巴泰焉能逃之夭夭,只可惜如此勇将,竟埋没于一县之地,此皆臣等失察,望陛下恕罪。”说罢颤颤巍巍起身,就欲拜倒。 “阁老是礼部尚书,兵部、吏部的事,阁老不知,也是理所应当的,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待高阳首级解送京师,朕便加其官职,调拨钱粮,让其编练大军,为国朝平勘定乱。” 这会王承恩也是端着莲子羹进了暖阁,笑吟吟地将两盅羹汤,送至崇祯和薛国观面前。 崇祯浅尝一口,只觉得香气沁人,甘甜可口,顾谓薛国观和王承恩道:“这可是皇后亲自熬煮,阁老看看皇后的手艺可还过的去?大伴你也给自己端上一碗。” 王承恩讪笑道:“皇爷,适才给皇爷和阁老盛汤时,老奴忍不住,已经尝了一盅了。” “你这老货,嘴到是快!” 崇祯笑骂了一句,王承恩是他潜邸带过来的老人,说句不好听的,崇祯几乎将是他当作家人一样看待。 王承恩其实没喝,只不过是凑个趣而已,见皇帝不避外臣调侃自己,心中愈加得意。 “皇爷,内阁司职郎刘理顺送来了高阳的紧急战报,说是保定游击黄文昌再破东虏,又斩获首级五百余,并生俘鞑虏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时下已经派人连夜解送京师。” 崇祯端起汤盅,正待要喝,暖阁外,又传来大太监王德惊喜的声音。 “咣当!咣当!” “快进来,将战报拿与朕看!” 崇祯和薛国观被这骇人的消息惊住了,手中一滑,两个汤蛊竟然不分先后地落在地上。 王承恩幽怨地看了看门外,连忙吩咐左右的小太监收拾。 这时王德化却是拿着战报,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暖阁,猛地一跪,将手中战报举过头顶,滑到了崇祯面前,嘶哑地喊道:“皇爷大喜呀!” “念与朕听!”崇祯尽量平缓心情,但是嗓音却颤抖的厉害。 王承恩接过战报后,念道:“臣保定游击黄文昌谨奏,自潴龙河战后,奴酋阿巴泰退新安同里,臣闻得东虏粮秣尽丧,兵虽众,然人胆寒,遂督本部剩余之兵二百转入新安,于道左设伏,又遣高阳守备张达领高阳之义民,以渔船进至同里附近,昼夜骚扰,彼军无粮,又不知我军虚实,伪王阿巴泰竟连夜逃奔,臣即督军突袭,东虏人人胆丧,竟不敢与官军接战,仓皇而逃,只留汉军正白旗步军断后。” “然孙部亦乱,东西奔走之间,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孙得功走投无路,误入马棚淀,旋即被臣包围,其所部伪参领郎绍贞、协领王进、都统孙忠,皆为臣击杀,孙得功亦为臣生擒,只夜色之中走了奴酋阿巴泰,臣未尽全功,还请陛下恕罪。” “此战……吾皇万岁万万岁!臣保定游击黄文昌再拜顿首!” “好了,不要念了!”崇祯一把抢过战报,恨恨地说道:“孙得功这个乱臣贼子,既被黄将军生擒,如今高阳东虏既溃,便着黄将军将其解送京师,朕要将他千刀万剐,以祭奠广宁数十万军民,此事不要走通政司了,王承恩你替朕跑一趟,朕要召对这个勇如关张的黄将军。” 崇祯到底是十一年的天子了,在听奏报的这会,已经稳定了心神。 “奴婢遵旨!” 王承恩躬身领命,当下出了暖阁准备前往高阳。 打发了黄文昌,崇祯又顾谓王德化说道:“你且去将刘阁老、杨阁老他们请来,朕要和几位阁老一起商议如何封赏朕的游击将军。” “喏!” 王德化躬身领命,转头便欲前往文渊阁。 “等等,你再将兵部左侍郎陈新甲给朕召来,他曾做过宣大总督,现在又署着兵部的差事,问问他的意见也是理所应该的。” 薛国观大喜,皇帝召陈新甲,显然是此前自己上的眼药生效了,作为宣大总督,部下有如此猛将,却一无所知,岂不是有失职之罪。 遂跪奏道:“陛下,黄将军勇如关张,数日之间斩首千余,溃敌无数,此等勇将,老臣是闻所未闻,便是三代贤王以降,也未曾听闻!” “古语云,圣天子在位,必有百灵呵护,汉武帝有卫青、霍去病,宋仁宗有包拯、狄青,此二人皆是中兴之君,如今黄游击勇略盖世,视东虏如小儿,想来也是应运而生之人,陛下中兴可期也。” 崇祯此时心情大好,又见薛国观将自己比做汉武帝、宋仁宗,连忙摆手制止道:“薛阁老不可妄言,朕如何比得过汉武、宋仁,只求能保有大明三百年基业,于愿足矣!” 二人说话间,内阁首辅刘宇亮、辅臣杨嗣昌、兵部左侍郎陈新甲等人亦是匆忙赶到了武英殿。 在来的路上,诸人已从王德化的口中得知薛国观这会正在东暖阁向皇帝邀功呢。 刘宇亮到无所谓,他心知自己这个首辅不过是样子货,巴不得早点卸任返乡,也好过在朝中战战兢兢。 杨嗣昌却是心中骂娘,薛国观你去皇帝面前卖好无所谓,可是你却趁机给本阁上眼药,说什么此等勇将埋没于高阳,臣等失察,兵部一向是本阁署理,这不是说本阁没有识人之明吗? 怨对完薛国观,又暗怒陈新甲,如此勇将,居然只是个游击,若是早点收为已用,这斩首千余,生俘孙得功的大功岂不是自己独得吗?现在全便宜了卢象升,谁叫人家是宣大总督呢? 陈新甲这会也懵了,据鲁良直和刘光勇的行文,这黄文昌怎么看也不是能斩杀千余鞑子首级的人,好在这货的游击是自己堤拔的,到了皇帝面前自己也能有所应对。 第七十二章露布告捷 须臾! 刘宇亮、杨嗣昌、陈新甲等人皆是进了东暖阁。 未等崇祯说话,刘宇亮等人就是跪伏于地道:“黄游击获此奇捷,阵斩鞑虏近千,生俘孙逆得功,此皆陛下天威神武,臣等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崇祯看了下跪在一旁的王德化,心知这老货已经将高阳的战报,和几个阁臣说过了。 当下笑道:“诸位爱卿请起,黄游击以五百兵,力战鞑酋,斩获甚重,朕召爱卿等前来,便是欲与卿等商议,如何给黄游击议功?只不过黄将军如此武勇,朕此前却未曾听闻,实是可惜。” 杨嗣昌久在兵部,说实话这也是第一次听说过黄文昌的大名,这会竟一时难以应对,只得偷眼看向陈新甲。 陈新甲只得硬着头皮奏道:“启奏陛下,这黄文昌本是高阳守备,保定卫副千户,只不过高阳地处京畿,这些年并无战事,所以声名不显。” “数月之前,高阳出了一伙贼寇,聚众数千人,祸乱乡里,为黄文昌一举击溃,斩首三百级,臣即向兵部报备,加其为保定游击,镇守高阳、新安两县。” “斩首三百级,就升了一级?尔等如此赏罚不公,如何能让将士们用命?” 陈新甲不敢说话了,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平时官军剿贼,哪一次不是斩获甚众,朝廷不过是赐些金银,现在好了斩首三百,升了个游击,您就嫌少了。 陈新甲是杨嗣昌的心腹,看到陈新甲无法应对,杨嗣昌开口奏道:“陛下国朝以首级酬功,黄将军此前剿灭的贼寇不过是乡里流民,故酬功一级,已经是天恩浩荡了,还请陛下明鉴。” 说完之后,杨嗣昌就起身,眉飞色舞地说道:“黄游击在千军万马之中,仅凭五百守备之军,摧狂锋于钝挫,献奴首于御前,真足以激发天下英雄之义胆,令无数缩首敛足者汗颜,陛下得此信布之将,何愁不能平奴灭贼,扫清寰宇。” 刘宇亮亦拜奏道:“圣天子百神呵护,陛下德比天高,想来这是上天眷顾我大明百姓,故降下如此勇将,替陛下平贼击奴,臣替陛下贺!” 面对刘宇亮和杨嗣昌的阿谀之言,崇祯显然还是有羞耻心的,毕竟京畿之地,还在受东虏荼毒,摆手道:“圣天子之说,卿等休要再提,国家糜烂至此,乃朕之过也,尔等还是给黄将军议功吧!” 陈新甲见杨嗣昌等人岔开话题,却是如蒙大赦,连忙奏道:“陛下,黄将军镇守新安、高阳,在册兵勇约千人,黄将军斩虏首千级,按制十八级功,此外斩获东虏都统、参领、协领,以及生俘正白旗梅勒章京还得另算。” 说完陈新甲顿了一顿,掰着指头说道:“黄将军本是保定游击,跳过从三品的参将、正三品的副将、臣以为可升其为正二品总兵,大都督府都督同知,不能再高了,世职上他本是保定千户,臣以为可晋其为世袭宣大署指挥使,陛下以为如何?” 崇祯疑惑道:“那生擒孙得功,夺得东虏梅勒章京将旗之功怎么议?” 陈新甲这会只觉得脑壳疼,不过他也没办法,谁知道这黄文昌怎地这般生猛,砍了这么多鞑子头。 只得硬着头皮道:“武职和世职都没法再升了。” 崇祯思索了一下沉吟道:“那就加其为太子太保,赐天子银令箭,有专折专奏之权。” “臣等遵旨!” 刘宇亮和杨嗣昌对视一眼,虽然都以为皇帝封赏过重,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确实需要树立一个标杆,以提振国家的军心民气。 薛国观奏道:“陛下,臣以为可令黄游击携带东虏首级入京,着其在京师打出露布,以布告天下,如此东虏安敢小视我大明?” 薛国安和温体仁一样,素来揣摩圣意,他知道崇祯好大喜功的性格,所以适时地提出了露布告捷的主意。 “好,薛阁老此乃老成谋国之言,此事就由你统筹安排吧!” 崇祯大喜,又想到孙承宗的奏报正是薛国观拿来的,所以当即让薛国观统筹安排献捷事宜。 薛国观得意洋洋地看了杨嗣昌和刘宇亮一眼,皇帝差自己统筹此事,自己便可乘机将这个勇如关张的黄文昌收入囊中,有了如此勇将做奧援,以后还愁没有筹算之功吗? 商议完如何封赏黄文昌后,崇祯便令诸臣各回衙署办差,自己则令王德化准备御辇,准备前往坤宁宫,和皇后一同分享斩获千余东虏的喜悦。 和奏报不同,游击将军是亲自带着高阳守备张达押解着孙得功以及此次的斩获送至顺天府,毕竟这次斩获分了两次上奏朝廷,这一次又拿住了孙得功这个大汉奸,交给别人,游击将军哪里放心的下。 俗话说做戏要做全,为了这次到京师报捷,游击将军可是自己给自已割了几刀,锃亮的山文铠也被他涂的血迹斑斑,为了防止孙得功乱说话,游击将军甚至还割了他的舌头。 至他抵达良乡时,就被正赶往高阳传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截住了。 看着眼前这个大明的内相,王承恩懵了,皇帝居然要平台召对,自己怎么应对,若是皇帝让自己出战东虏,这可是如何是好? 游击将军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将这七百颗鞑子首级全卖给真定总兵刘超了,那自己弄个副将干干,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对于游击将军的担心,随军的师爷李有才却不以为然,怕啥,左右将军的兵都折在高阳了,没有兵,皇帝能让你上战场? 黄文昌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押解着斩获继续前进。 熟料第二日又遇上了从京师赶过来的内阁次辅,文渊阁大学士薛国观。 朝廷的反应,让黄文昌愈加的惶恐不安。 李有才则蛊惑道:“将军,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当年宁锦之战后,袁崇焕因假吊修款、不援锦州被天启皇帝罢免,本是赋闲之人,都能以一句五年平辽,做到了蓟辽督师,现在将军能斩获这么多首级,那些朝臣还不巴巴地上来拍马屁。” 事已至此,黄文昌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得按薛国观带来的旨意,待行进到卢沟桥时,就命人堂而皇之地打出了露布,向京师,向朝廷,向皇帝报捷。 第七十三章平台召对 显然,大明太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京畿的居民士气了。 高阳官军在数日之间,击溃了五千东虏,斩获一千余颗首级,奴酋阿巴泰狼狈而逃,大汉奸孙得功被生擒活捉的消息很快在京畿一带传开了。 即便是京师戒了严,在游击将军押解着五六辆装满首级的大车,进入京师广渠门时。 京师的百姓们沸腾了,纷纷涌出家门,迎接那个能打败鞑王,斩获千余首级的黄将军。 无数的百姓欢呼着,迎接那个能斩杀千余鞑虏的黄将军。 “黄将军,好样的!” “黄将军虎威盖世!” “乡亲们,你们看看黄将军身上那沾满血迹的甲衣,再看看黄将军头上、手臂上包扎的那些伤口,这是真正保护咱们百姓,保护我大明江山的好官呀!” 一个又一个百姓发出无数的叫好和赞叹声。 甚至有百姓高举着手中的银元宝大声呼喊着:“黄将军杀鞑辛苦了,小人们不能上阵杀敌,这点银两还请黄将军收下,给将士们买点肉食,补补身子。” 游击将军显然还是有点羞耻心的,脸色通红地坐在马上,不断地向热情的京师百姓拱手作揖。 很快! 张达押解着遍体鳞伤的孙得功,打着一幅数尺长的露布,进了德胜门。 那露布上画着孙得功的画像,两侧则大书广宁叛将、血债血偿几个血红的大字。 “那厮就是孙得功,那个天启朝祸害了广宁全城百姓的狗汉奸!” 有识字的百姓惊怒交加地嚷嚷了起来。 “打死他,打死这个狗汉奸!” “打死他,他他狗日的!” 围观的百姓愤怒了,纷纷捡起地上的砖石碎块,扔向了装在囚车中的孙得功。 接替了押解任务数十个锦衣卫,也不恼,这会皆是喜笑颜开地看着被砸的嗬嗬乱叫的孙得功。 “乡亲们,你们打归打,可别轻易就打死了,皇爷可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了!” 带队的锦衣卫小旗,则是不断地向街道两侧的百姓拱手行礼,一边高声呼喊着。 “将爷,您放心,这个假野猪皮,厚实着呢,咱们断不会砸死他的,实在不行,咱们回去拿大粪泼他。” 有胆大的百姓,嬉皮笑脸地对那个小旗说道。 锦衣卫到是无所谓,只要不打死人,你们就是用女人的月事带打他,都没关系,说实话要不是职责在身,咱们兄弟早就动手了,还轮到你们在这起哄。 由于尚在战时状态,京畿各处不断有县城陷落,崇祯也没有搞什么献捷太庙的仪式,而是在查验过这次斩获的首级后,即命人在京师德胜门外用这批首级筑起了一座京观。 至于那个被生俘的孙得功,既然舌头都被游击将军拔了,那更没有审讯的必要了。 在游街之后,崇祯皇帝直接下旨,着刑部堪定其罪,立即送至菜市口凌迟处死,务必割满三千六百刀,以祭奠广宁和辽东的数十万军民。 按制,凌迟处死,是要用渔网将人死死地勒住,然后用匕首,透过渔网的网眼,就如同片鸭子般,将身上的肉片下来,必须割满三千六百刀,方可。 刑部调过来的刽子手,本姓张,是个老师傅了,熟悉的人皆称他为老张头,当年凌迟袁崇焕,就是他行的刑。 然而张师傅看了孙得功后就是不停地摇头,说这活他接不了,原因是孙得功被俘后,已经被黄文昌折腾的半死不活了,一路上又饥一顿,饱一顿的,这会就如同一个活死人般绑在菜市口一处立柱上。 刑部右侍郎徐石麟亦是无可奈何,皇帝已经明发圣旨,百姓们又在菜市口围观,不行刑,肯定是不行了。 刑部给事中郑讯笑道:“少司寇不必疑虑,陛下既有明旨,咱们只管行刑就是,哪怕死了也要割,反正这种汉奸败类本来就是要挫骨扬灰的。” 徐应麟深以为然,将手中令箭扔下案几,喝道:“行刑!” 张师傅无可奈何,狞笑着看向孙得功,“狗汉奸,要是依俺老张,就得先将你养的白白胖胖,再下手,只不过咱们皇爷有旨,却是便宜你了。” 说罢,踏步上前,对着孙得功的身体,小心翼翼地片了起来,张师傅割的很精细,每一刀几乎就是沿着渔网勒痕处片下,被割过的地方,很快布满了鲜血。 孙得功这会只疼的嗬嗬乱叫,身上的汗珠如雨点般滚落,汗珠混着血水,很快淌满了孙得功的全身,那些被割过的皮肉,被汗水一浸,便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早就虚弱不堪的孙得功,哪里经的住如此折腾,脑袋一歪,直接疼的昏死过去。 “老张头,你他娘的怎么回事,怎地把人割死了?” “他奶奶的,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菜市口围观的京师百姓,正看到兴头上,只以为孙得功熬不过,居然疼死了,纷纷喝骂起来。 老张头也不恼,伸手探了探鼻息,心知这怂货只是昏迷,又吩咐左右的刽子手取来一大桶水,对着孙得功兜头倒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割了起来。 等到孙得功再度发出声音时,底下的百姓,这才安定下来,一个个惊喜地喊了起来:“别吵了,人还没死呢,等老张头收工了,咱们非的抢两块,老子要活吞了这狗汉奸的肉。” 在处置孙得功的同时,崇祯帝以地方军情紧急为由,当日就在平台召对了黄文昌。 游击将军这会也豁出去了,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硬着头皮跟着王承恩、薛国观进了紫禁城。 “黄将军,见了皇爷,可千万不许乱说,皇爷不让你起,你万不可乱动,礼仪咱家都说清楚了,你可万勿忘了。” 前面带路的王承恩,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黄文昌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一个劲的点头,王承恩的话是前面记,后面忘。 很快! 诸臣就是到了平台。 急于要见到自己爱将的崇祯皇帝早已在平台正襟危坐。 待左右太监唱名后,王承恩和薛国观就是带着黄文昌走上平台,正待向崇祯行礼。 黄文昌却猛地一跪,五体投地,山呼道:“末将保定游击黄文昌拜见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承恩和薛国观懵了,路上这怂瓜不是将面见皇帝的礼仪都说清楚了吗?见了皇帝只需行吉拜礼,弯腰鞠躬就行了,你这大礼参拜是整哪一出。 第七十四章阿巴泰的怒火 黄文昌不识礼数,可急坏了跟随而来的王承恩和薛国观。 崇祯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黄文昌如此恭敬,正说明他忠勇。遂摆手道:“黄将军免礼,平身!你且与朕说说是如何对战伪王阿巴泰的。” 黄文昌,偷眼朝崇祯看去,只见皇帝只穿一身常服,面容虽然憔悴,但并无不喜之处。 这才舒缓心神,又是一阵山呼后,方才颤颤巍巍起了身,小心翼翼将李有才编的慌话,说了一遍,然而谎话说多了,游击将军这会自己都当真了,又添油加醋地将如何擒拿孙得功之事描述了一遍。 “好啊!以五百兵,就敢连续两次设伏,打的伪王阿巴泰狼狈不堪,黄将军真是一身都是胆啊!我大明的武将若是都如黄将军一般,朕何愁东虏、流寇作乱。” 崇祯听完就是大赞,略一思索就是说道:“黄将军不光自己武勇,麾下的士卒也是悍勇,不知黄将军如何练兵,朕也好推广全军。” 黄文昌懵住了,他哪里知道怎么练兵,这事李有才没讲呀,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薛国观打圆场道:“想来这练兵之法,乃是黄将军家传,黄将军是不是不方便讲,你放心,陛下宽仁,若是你能推广全军,陛下自然会加恩封赏。” 黄文昌没辙了,犹豫地说道:“末将其实并无练兵之法,要说有的话,就是用银子砸。” “什么?” 崇祯、薛国观、王承恩都惊住了,用银子怎么练兵?关宁军花了那么多银子也没见杀了几个鞑子。 黄文昌却打开了话匣子,掰着指头说道:“平时士卒的月钱,末将给的是五两,不算伙食,将士们浴血厮杀,末将为了能让他们拼命,每个战死的士卒抚恤一千两银子的钱粮,所以末将这次方才斩获了这么多鞑子首级,为了凑齐这次四十五万两的抚恤银子,末将可是连祖产都卖了啊!” 说罢,跪倒于地,他想到连续被李兴之敲诈了两次,一时情难自禁,居然落下泪来。 薛国观和王承恩震惊了,每个士卒月钱五两,抚恤银子一千两,德胜门外的哪里是京观,着分明就是一座银子堆成的小山呀! “我朝定制,高阳的官军每个月不过七钱,米一斛,黄游击岂不是每个月都要贴钱?”薛国观疑惑地问道。 崇祯赞道:“岳武穆有言,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天下太平矣!黄将军既不畏死,又不爱钱财,官兵一体,故将士方有必死之心,真忠臣也!” 在崇祯看来,五十万两换一千个东虏首级是真的不亏,关宁军糜费了国朝大半的军费,最高峰时,一年就有六百万两,要是按银子折算的话,就东虏那点丁口,这会早就将他们打的跑回野人山了。 黄文昌有点懵,他想不到这样也能被圆回去。 崇祯是看着黄文昌越看越喜,遂下旨道:“黄将军忠勇可嘉,朕授你为保定总兵,大都督府同知都督,世袭宣大署指挥使,领太子太保,赐天子银令箭,五品以下将佐可凭此令箭停职弹劾,所有奏疏可不经通政司上奏,你可满意?” 黄文昌大喜过望,李有才说的真不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四十五万两银子真花的不亏,不过他也没忘了李兴之索要铁甲的要求。 遂奏道:“陛下,东虏凶残,其箭法既准,又狠,末将麾下的将士很多是被奴箭矢所杀,此战末将麾下兵马损失几尽矣,末将欲重新编定新军,只是甲杖不全,还请陛下赐末将三千套铁甲,臣欲再编三千军,抵抗东虏。” 崇祯犹豫道:“黄将军赤胆忠心,可是东虏入境,漕运断绝,各路勤王大军又要赏赐,国库时下已经没有多少钱粮调拨了,这编定军马的钱粮?” 黄文昌拍着胸口说道:“皇上放心,臣虽然卖了祖产,可是臣还有田产,臣就是散尽家财,也要训练三千虎贲,替陛下杀尽鞑虏。” 崇祯、薛国观、王承恩均是动容,看看人家这态度,为了国家,尽然将几辈子积累起来的家财全部散尽了。 “好啊!真是国难思良将,板荡见忠臣,朕就拨三千套铁甲与你,大伴这事由你负责,务必保证每一副铁甲都是精铁所制。” “老奴遵旨,陛下放心,老奴这次亲自去制杖局,谅他们也不敢作伪。”王承恩连忙躬身领旨。 说到这里,崇祯也看出来了,这黄文昌就是一武夫,不过如此忠勇又很能打的武夫,也是很难得了,遂令人在平台设宴,请诸人用饭。 崇祯节衣缩食,菜品也只有几个素材,今天宴请薛国观和黄文昌,倒是命御厨做了一只鸡。 饭菜虽然简单,可是把黄文昌感动的泪流满面,当场就向崇祯表态,待自己返回高阳,即召集乡党,编定新军,抵抗东虏,务必在保定予奴以重大打击。 席间,薛国观就是向既然授封黄文昌为保定总兵,那刘光祚如此处置,崇祯大手一挥,着其在卢象升帐下任前军总兵即可。 薛国观不再多言,只暗自盘算着如何拉拢这个简在帝心的黄文昌。 崇祯心情大好之下,居然多饮了两杯酒,喝了两盅鸡汤,又把在一旁侍候的王承恩感动的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奴酋阿巴泰在高阳大败,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被明军生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牛栏山清军大营。 伪清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这会已经气的快要疯了,将案几前的物件、文书扔的到处都是,就连案几也踹翻了。 洪太欺负老子,明狗居然也拿老子开涮,老子什么时候进兵高阳了?孙得功这个汉狗,居然被那些卑贱的南蛮子活剐了,真是气死我了。 看着怒气冲天的阿巴泰,睿亲王多尔衮就是劝道:“七哥,这里发发牢骚无所谓,可别到处嚷嚷,当心隔墙有耳,咱们还是商讨如何进兵,这次折了孙得功的正白旗汉军,我等若是没有战功,回去恐怕皇上又要动怒了。” “呸!他也配!你给我三千兵,老子要踏平高阳,剐了黄文昌那个明贼,老子不能拿洪太怎么样,弄死个明狗却不算什么事。” 多尔衮知道阿巴泰的脾气,左右这营外全是自己的心腹,骂几句也不虞有人说出去,遂不再相劝,思索了一下就是说道:“卢象升守在昌平,咱们只要吃掉他,明贼必然丧胆,七哥既然欲攻高阳,咱们就拔营向西,进取保定,卢象升必然追击,咱们趁机来个围点打援。” “好,你打卢象升,我去打高阳!老子要将黄文昌那个狗官挫骨扬灰了!” 第七十五章独守高阳 阿巴泰是老奴努尔哈赤第七子,不过是庶出,奴酋洪太即位后,诸多子侄皆授封郡王、亲王,而阿巴泰只被授封为贝勒,位在诸王之下,所以对洪太多有怨言。 天聪元年和科尔沁会盟,阿巴泰以无皮裘可穿,拒绝列席,洪太怒之,遂与之交恶。 后洪太建国,仿明制,设六部,以阿巴泰署工部,加其为饶余贝勒,但仍位列诸王之下,加之其长于军旅,对工部诸事根本不问,常为洪太训斥,二人嫌隙愈深。 阿巴泰能征惯战,又是满洲宗室,议政大臣,手中有正蓝旗六个牛录,故此多尔衮对其是多加笼络。 这一次洪太起兵征明,阿巴泰是自己请命出征,一则是不想过问工部的差事,二则是欲掠夺丁口,充实自己的牛录。 和多尔衮定计出征后,阿巴泰即令麾下甲喇章京杨古利会同汉军正蓝旗副都统李率泰、汉军乌真超哈左翼固山额真石廷柱等人立即整兵,起满汉大军六千进取新安、高阳扫荡保定以南。 李率泰之父是大汉奸李永芳次子,十六岁尚了努尔哈赤庶女额恩哲,自伪清崇德元年便一直随洪太东征西讨,素有战功。 石廷柱本是广宁守备,天启二年,孙得功和李永芳私相勾结,和其兄弟石国柱、石天柱以广宁全城向努尔哈赤输诚,亦是一个双手沾满辽东汉人鲜血的刽子手。 清军攻略保定,驻守昌平的兵部尚书卢象升敏锐地发现了战机,认为可趁东虏分兵之际,攻拔奴兵在牛栏山所设之大营。 为此,卢象升即向朝廷请旨,着关宁军尽快西进,准备以关宁军四万、昌平军三万,合击尚驻扎在牛栏山的伪清庆亲王岳托部,又令保定加强守备,各县务必坚持月余,待朝廷大军击溃岳托后便行师西奔,以解保定危局。 崇祯闻报后就是心中烦忧,卢象升欲和岳托部会战,胜负在两可之间,若官军主力为岳托牵制的话,那保定以及宣大可怎么办? 兵部的条陈他也看过,此时原保定总兵刘光祚已经率部进入昌平,保定府县并无多少军马可守,只保定参将刘光勇有兵千人,以及各县的驻防军马。 这点军马能坚持月余吗?如今京畿已经糜烂,若是保定、宣大再被东虏蹂躏的话,那不光是北直隶,就是山西都在辫子兵的兵锋之下。 文渊阁大学士薛国观进言:“牛栏山东虏大营紧邻京师,伪王岳托部犹有三万之众,卢部堂若能一举克敌,敌我形势逆转,或可扭转辽东战局,故保定必须按卢部堂之议,迟滞清军攻势。” 崇祯深以为然,又召尚在京师的保定总兵黄文昌奏对,想要看看这个能打的阿巴泰狼狈不堪的关张之将,可有应对方略。 从进京之后,黄文昌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自从昨日朝廷的旨意下来,黄文昌就陷入狂喜当中,光宗耀祖呀!光宗耀祖呀!四十五万两银子换来了二品总兵、太子太保,从此自己就跻身到大明顶级武官的行列了。 然而他没得意多久,朝廷战报就传来了,辫子兵主力数万人直奔保定,预计十余日之内就能兵临保定府,而此次进攻保定的奴军主将就是赫赫有名的多尔衮和阿巴泰。 那个伪王阿巴泰甚至打出了旗号,专打保定游击黄文昌。 作孽呀,老子吃耗子药了,居然拿这个鞑王当踏脚石,现在好了,人家指名道姓,要来高阳找自己算账了。 看着皇帝期许的目光,刚刚晋级为黄帅的太子太保是进退两难。 “黄将军,东虏入寇保定在即,朕知爱卿本部军马已经损失殆尽,然朕这里压力也很大,你看朕从京营抽掉三千兵与卿坚守保定、高阳,只要将军坚持月余,待卢总督剿除岳托,十万大军便可西入保定,届时与将军内外交攻,必可一鼓扫平东虏。” 黄文昌进京这两天,对于前方的战报也了解了不少,当听到卢象升欲会同关宁军进攻牛栏山时,就是心中骂娘。 大家都是明军,谁还不知道谁呀,关宁军那些货色,也就是装备好点,哪敢和鞑子野战,这些辽东的军头,除了会拥兵自重,掩败为胜,骗取国朝的钱粮,还能做什么?指望他们救援高阳,还不如求李兴之那个山贼呢。 再者自己若是带京营返回高阳,那自己的老底还不被朝廷揭穿了,自己手中又没有兵,还不是任由朝廷处置。 想到这里,黄文昌就是跪奏道:“陛下,东虏骑军众多,来去如风,末将恐京营一旦离京,东虏会兵临京师,末将生死是小,陛下安危是大,末将欲只身返回高阳,招蓦义勇之士,和鞑虏血战到底,只需陛下允臣将高阳周左的钱粮全部转运高阳,末将愿与高阳共存亡。” 御座上的崇祯、随侍一侧的大太监王承恩、首辅刘宇亮等人皆是震惊了。 崇祯急降阶,踏步走到黄文昌面前将跪伏于地的黄文昌扶了起来,动情地说道:“黄将军真忠臣也,朕只恨兵部诸官无能,埋没我大明良将,爱卿放心,朕即下旨,各县立即将钱粮转运高阳,伪王阿巴泰恨将军入骨,将军此去,千万小心。” 被逼上梁山的黄总兵,只得慨然说道:“陛下放心,高阳犹有百姓数万,只要上下一心,必能确保城池无恙。” 看到黄文昌信心满满,内阁次辅薛国观就是心中一动,起身洪声说道:“陛下,黄帅独守孤城,老臣不才,愿亲往高阳督师击奴,若是能与黄帅血染沙场,也不枉此生了。” 杨嗣昌和陈新甲,对视一眼,暗咐道“薛国观你就是想抢战功,也不是这样抢的,高阳无兵可守,靠百姓能坚持几天?” 又想到适才皇帝直指兵部无能,再看着大义凛然的薛国观,起身奏道:“薛阁老,不避矢石,亲临险地,真是我辈楷模。” 薛国观有薛国观的思量,此前阿巴泰五千人可是野战被黄文昌击败的,现在已方有城池防守,又看到黄文昌自信满满,想来守住高阳应该没有问题。 第七十六章李兄弟救命啊 薛国观请求至高阳督师,黄文昌哪里敢拒绝,这会只能盼着皇帝不同意这个坑爹的薛阁老出镇高阳。 熟料崇祯居然朗声说道:“东虏寇掠保定,正需老成谋国之人统筹调度,薛阁老既有此雄心,朕即遣阁老至保定督师,还望阁老腌和黄将军一体同心,护境安民。” 薛国观大喜,连忙叩首谢恩,黄文昌懵了,这老货要是跟自己去高阳,自己怎么能将这事圆过去。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叩首谢恩,心中则盘算着如何忽悠住这个薛阁老。 由于军情紧急,崇祯当日就在大明门给黄文昌和薛国观送行。 看着黄文昌带着所部的数十个官兵押解着十余辆装满盔甲的大车,徐徐经过大明门时。 崇祯即在大明门上,洪声说道:“卿此去,必能保我保定,保我高阳,只要将军再立新功,朕不吝封侯之赏。” 黄文昌端坐在马上,行军礼道:“陛下放心,臣必不负陛下所托,若败,有死而已!” 崇祯听他说了一个死字,心中不喜,又不好多言,只得无奈地返回了皇城。 京师的百姓却不这么看,斩杀数千鞑子的黄将军,这次居然独身返回高阳,去迎战东虏多尔衮的数万铁蹄,这是何等的胆量和魄力。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挡百万兵!” “黄将军,真是一身虎胆呀!” 一个又一个百姓走上街头,他们充满敬畏地看着即将只身离开的黄将军。 熟料咱们的太子太保,在离开京师之后,便向一同前往高阳的内阁次辅薛国观辞行道:“阁老,东虏皆是骑兵,末将深恐高阳有失,且先行返回高阳布置防御,阁老可随大队转入任丘,待探清东虏动向在做计较如何?” 薛国观本来就是混战功的,哪里肯自进死地,任丘紧临高阳,自己先至任丘,阿巴泰又点名打高阳,自然是安全无虞了。 当下笑道:“黄帅,军旅之事,老夫不懂,但是老夫可以替黄帅筹措钱粮,黄帅忧心高阳防线,自可先行一步,老夫调集完钱粮,必然赶赴高阳和黄帅共抗东虏。” 黄文昌大喜过望,当即带着几个家丁打马直奔高阳。 这一次刚刚履新的太子太保,充分展示了他飞将军活吕布的英姿,在第二日未时,便抵达了高阳境内,然而他却不进县城,而是直奔李家山。 大家都是老相识了,守山的靖北军士卒并没有为难总兵大人,而是任由黄文昌闯进了聚义堂。 “李兄弟救命呀!” 在京师威风十足的太子太保,冲到李兴之面前就猛地一跪。 聚义堂内的几个头领愣住了,李兴之也诧异,他不知道游击将军这是唱的哪一出。 连忙抢步上前,一把扶住黄文昌笑道:“黄大哥,快快请起,可是没有要到铁甲?这是小事,前者所谈的火炮物资,均已齐备,只不过这次的虎蹲炮只有三十六斤,虽说威力不是很强,但是胜在轻便,所以兄弟也就认了,至于铁甲,没有就算了。” 黄文长哪里肯起身,期期艾艾地说道:“李兄弟,铁甲为兄弄了三千套,只是为兄为了邀功请赏,虚报了战功,现在伪王多尔衮已经起大军进攻保定,又以伪王阿巴泰以偏师进取高阳。” “为兄糊涂呀,向朝廷请功时,说此前入寇高阳的清军,就是阿巴太所属,还大言不惭地四处宣扬阿巴泰被为兄打的打败,现在那鞑王可是言之凿凿地要来找为兄算账了啊!” 李兴之震惊了,抬眼看向一脸期盼的游击将军,这厮真是个人才啊,不过击败了两千汉奸军,这厮居然吹成了打赢了伪王阿巴泰。 遂笑将黄文昌硬拉了起来,笑着说道:“黄大哥立此大功,想来朝廷必有赏赐吧!兄弟们在保定讨生活,还需黄大哥照顾呀!” 黄文昌讪笑着说道:“朝廷加为兄为保定总兵,只要这次能击退东虏,有为兄在,保定府还不是任由兄弟施为吗?就是兄弟想弄个参将、副将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兴之思索了一下说道:“抵抗东虏,兹事体大,黄大哥可先行在山寨休息,待李某和众位兄弟协商后,再答复黄大哥可好?” 黄文昌也知道这事强求不得,只得从李兴之的意思,转入后堂休息。 待黄文昌走后,李兴之就是将各营的营官皆是召集到了聚义堂。 “什么?东虏大举入境,要攻打咱们高阳,祸是黄文昌闯下来的,凭什么,咱们要去顶缸。” 当听完李兴之的话后,杨彪和陈武就是嚷嚷了起来。 李睿和张邵谦则认为,东虏大举杀入高阳,其粮秣不多,必然会四处抢劫,李家山,山势平缓,并无险要之处,不如转入高阳,凭城死守。 王忠倒是无所谓,反正李兴之是怎么说,怎么好。 李兴之也在犹豫,毕竟现在李家山有三千多号人,自己若是决策失误,那这三千人估计就要葬送在自己手中了。 他清楚的记得,在历史上,崇祯十一年十一月中旬,清军在扫荡高阳周左后,旋即发动了对高阳的攻势,两日之后,高阳陷落,孙承宗自杀殉国,数万高阳白姓沦为东虏的战利品,然后被驱赶到了辽东,成了满洲人的包衣奴才。 没有坚固防线的李家山,想要挡住那个号称,满洲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辫子兵,无异于痴人做梦。 至于退到别处,估摸是来不及了,历史上清军这一次可是将整个北直隶和山东洗劫了一遍,自己这三千人扶老携幼的,能跑到哪里? “本将决定了,退守高阳,阿巴泰所部不过是东虏偏师,咱们有城墙作为依托,再加上高阳的百姓青壮,守住城池应该没有问题,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人反对,虽然一个个表示对黄文昌极度不满,但是他们都知道,退守高阳是最好的选择了。 “好诸位若是没有异议,那就立即整点物资,将能带上的全部转运县城,你们再给本将制两面大旗,一书,保境安民,一书抵抗鞑虏。” “喏!” 众营官皆是躬身领命。 钱安宁则问道:“将军,新制的水泥,目前大约有五千多斤,要不要一起转运高阳。” 这些日子,李兴之一直忙于各营的训练事宜,对后营的事情并没有怎么过问,闻言就是大喜,有了这五千多斤水泥,加固城防就不需要费多大的工夫了。 至于自己进驻高阳,游击将军怎么圆谎,李兴之很本不想去管。 第七十七章再回高阳城 自定计死守高阳后,李兴之即令王忠领钢锋营随同黄文昌返回高阳城。 有力抗东虏的保定总兵带队,高阳的百余守军根本不虞有他,城内的百姓们反而涌出家门,迎接这个能护佑他们平安的黄帅。 然而他们看到提着刀,光着脑壳大摇大摆进城的王忠时,就懵住了,王忠这厮,不是和李兴之那个祸害落了草,当了贼吗?怎地跟黄帅一起回城了。 于是,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懂什么?想来这王忠是摄于黄帅虎威,投降了黄帅吧!” 城北酒楼的老板王富贵一脸鄙夷地看着身侧的两个百姓,大声地呵斥起来。 然而令他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贼头王忠进了城后,就是大手一挥,喝令身后的士卒接管了城防,而号称活吕布的黄帅,却是唯唯诺诺地跟在王忠身后。 看这情形,分明王忠是手握大权的太子太保,而那个赫赫虎威的活吕布反而是贼寇一般。 王富贵不敢说话了,现在事情很明显了,李兴子那个天杀的贼寇进城了。 “李逆进城了,快跑呀……!” “老子就说这黄文昌,怎地如此武勇,原来他早就和贼寇勾结在一起了,走,快回家!” 无数的百姓哪里还敢在街上多呆,这回一个个吓得落荒而逃,鸡飞狗跳地向家中跑去。 已经返回高阳的县令雷之渤这会也惊住了,他是风闻黄文昌打跑了东虏,才返回县城的。 谁知道往日那个对自己毕恭毕敬的黄文昌,居然成了大明的保定总兵,而且还在奏报里言明自己临阵脱逃。 为了和黄文昌拉好关系,县尊老爷是纡尊降贵,亲自在城门附近迎接大明的太子太保。 熟料,太子太保是进了城,可是跟他进城的却是杀了自己兄弟的李家山贼寇。 “快走,快送本县从西门出城。” 雷之渤能做到高阳县令,也是心思通透之人,当看到那些贼寇大都穿着东虏的棉甲后就知道,此前的孙得功估摸是被李兴之他们消灭的,黄文昌这厮肯定和李兴之勾结在了一起,当场就呼喝着自己的亲信保护自己撤退。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上轿,王忠就狞笑着踏步而来,一把抓住手足无措的县尊老爷。 “雷之渤,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和你兄弟勾结,害了多少高阳的百姓,没想到,会落在老子们的手里吧!” 雷之渤心如死灰,自己的兄弟就折在这伙贼寇手中,现在自己被他们生擒了,还能有自己的好。 黄文昌勾结李家山贼寇攻入高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原内阁辅臣、大学士孙承宗的府上。 孙承宗共有七个儿子,时长子孙铨等人皆在外地任职,只第六子孙铈,第七子孙镐在家中读书。 由于孙承宗年近八旬,家中事务皆由六子孙铈负责。 所以在收到贼寇入城消息后,孙铈就是下令,府中的护院立即关闭府门,布置防线,防止贼寇围攻阁老府。 府中的响动显然惊动了在后院休息的孙承宗。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尔等在做什么?” 孙承宗虽然年迈,但是精神依旧矍铄,这会已经柱着拐杖走到了前院,看着乱做一团的前院,就是大喝起来。 孙府的护院,基本上是孙承宗督师蓟辽时候的亲兵,现在看到老督师发怒,顿时一惊,纷纷拜倒于孙承宗的面前。 孙铈连忙作揖行礼道:“父亲大人,黄文昌勾结李家山贼寇进了高阳城,如今高阳四门已经倍贼寇控制,知县雷之渤也倍贼寇生擒,儿只得下令关闭府门,据院死守了。” “什么?” 孙承宗大惊,黄文昌第一次大胜东虏的奏疏还是自己亲自上奏朝廷的,自己当时更是手书“关张之勇”以嘉其功。 谁知道黄文昌刚刚从京师回返便立即伙同了李家山贼寇,破了高阳城。 不过他到底是三朝老臣,两任帝师,在短暂的震惊后,便立即镇定了下来,大喝道:“贼寇既然进了高阳,尔等关门还有何意义,且给老夫大开中门,老夫倒要去看看李逆能拿老夫怎么样?” 孙铨犹豫地说道:“父亲,这次攻入高阳的不是李兴之,是他的同伙王忠,也是咱们高阳人。” 孙承宗略一思索,问道:“贼寇可曾在城内祸害百姓?你且派几个护院出去打听打听。” 孙铨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两个护院出门查探消息。 然而护院传回来的消息,令孙府的一干人等皆是疑惑不已,贼寇入城后,只拿了雷之渤一人,控制了县衙及县库,并无扰民之举。 孙承宗无奈之下,只得令护院继续打听消息,自己则在家中安坐,想要看看李家山贼寇到底耍的什么花样。 下午未时,李兴之就是带着疾火营、震虏营、骑兵大队护送着李家山所有的老弱妇孺和物资抵达了高阳城下。 “将本将的大旗挂到高阳城头,咱们先进城,明日就发动城中百姓抢修高阳城防。” “喏!” 紧跟其后的杨彪和李睿躬身领命,转头呼喝了一声:“全军进城!” 王忠进城后,并无害民之举,百姓们在恐慌了一阵后,现在大多数人心中已经稍微平缓了一些。 大队的靖北军进城以后,他们就是从门缝里,或者窗户里偷偷观察入城的贼寇。 这一看,更是震惊,李兴之这天杀的怎地有这么多兵马,那些从贼皆着棉甲,铳矛弓枪,不可计数,马军、步军,进退有序。 而随军的老弱们却是吃力地将一门门小炮往城墙边搬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紧接着,那些贼寇又在城楼上树起了两面大旗,只不过那旗号随风舞动,却看不起清写的什么。 靖北军律令煌煌,士卒们并不敢扰民,好在黄文昌在城北设有军营,安排后营的老弱和物资入驻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钢锋营和疾火营官兵,李兴之却是令他们在几处城门附近安营,这样也能就近守城。 诸事安排妥当,李兴之就是和王朝带着数十个震虏营士卒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知县衙门,至于高阳知县雷之渤,李兴之打算在东虏兵临城下之时,留着祭旗用。 第七十八章战前准备 进驻了县衙之后,李兴之就是令钱安宁暂时署高阳县事,并着他明日动员高阳百姓协同守城。 高阳虽是小县,但是这几年北方大旱,高阳境内由于水网纵横,到也能栽种庄稼,崇祯九年东虏入寇,安州、雄县有万余百姓涌入高阳,时下城中百姓尤有数万。 按李兴之的命令,刚刚履新的高阳县令钱安宁,便拿着刚从雷之渤手里扒下来的知县大印,签发了招蓦城中百姓协助守城的榜文。 原高阳县丞陆仲则在一队靖北军的协助下将榜文全城张贴,动员全城百姓协助守城。 李兴之更是命城中铁匠赶制了一批铁皮喇叭,命震虏营士卒在城内宣传东虏的恶行。 “高阳的父老乡亲们,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靖北军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乡亲们,我们李将军也是高阳人,这次鞑子主力进攻保定,我们将军不忍心家乡的百姓遭难,是来守卫高阳,保护你们的。” 一队又一队的靖北军士卒拿着喇叭,走街串巷,向高阳的百姓们宣传着。 “当家的,你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悦来酒楼内,王富贵的老婆张氏犹豫地问了一句。 “他们要抢劫杀人的话,早就应该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吗?按道理,应该是真的。” 王富贵看着窗外怔怔地回了一句。 在靖北军不停地宣传下,终于有胆大的百姓走出了家门,想要看看这帮贼寇说的是不是真的。 钱安宁又适时地开出赏格,凡是上城助战的青壮赏银三钱,修缮城墙搬运物资者赏银一钱。 听到有银子拿,百姓们更是动心,只不过仍惧怕李兴之是贼寇,心中犹豫不决 这个时候,在孙府内安坐的孙承宗再也坐不住了,李兴之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来防守高阳,提备建奴的。 “好啊!这李兴之虽然做了贼,但仍不忘国家,不忘故土百姓,殊为难得。” 老头子就是连声称赞,即令孙铈带着家中的子侄和护院出府,让他们发动百姓助李兴之加固城防。 自己更是亲自出门欲寻找李兴之和他商讨守城方略。 孙铈不敢违命,亦是带着家人走上了街头,跟在靖北军后面发动百姓。 高阳的百姓本就畏惧清军的凶残,名震天下的孙阁老又证实了李兴之是来保卫高阳的,有孙阁老做保,百姓们再无顾虑,只小半天便有数千百姓报了名,其余的百姓也走出了家门,毕竟修补城墙有银子可拿。 钱安宁便择其青壮者编成保安队协助守城。 其余的老弱则被钱安宁分成几组,轮流修缮城墙,搬运各种守城器械,整点防务。 高阳不过是个县城,周长不过八九里,墙高不过一丈半,若想挡住东虏,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好在李兴之有水泥,虽然只有五千斤,但是辅以砖石的话,将高阳的部分城墙加高半尺,还是没有问题的。 经过李兴之和王忠等人勘察,高阳城周围并无险阻,但是城西和城南有几处树林,加上潴龙河又流经高阳西南,并不适合大队展开。 靖北军诸将皆以为东虏必然主攻北城和东城,至于西南二城提防东虏偷袭就可以了。 李兴之遂令钱安宁立即让刚刚招募的百姓利用水泥和砖石整修东南两处的城墙。 主要是以水泥铺底,上层覆盖砖石即可,十月的天,本就干燥,加之北方大旱,据李兴之估计,最多两日东北两处的城墙就会修补完毕。 在抢修城墙的同时,李兴之又和黄文昌协商,着其将城中废弃的房屋拆卸下来,其中砖石可以加固城防,又可充作擂石,大的木料可以制作滚木,那些小的木料以及干草则可以用着放火的材料。 至于诸如石灰、猛火油、金汁等守城的器械,也必须尽快搬运到城墙上。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好在城中的百姓皆是知道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人人争先,不为别的,就为家中的妻儿,他们也要去拼命。 孙承宗是午时左右在高阳东城的门楼上找到李兴之的。 保定总兵黄文昌,在老孙头登城的那刻就知道不好,但是这会想躲也来不及了,一脸羞愧地躲在李兴之身后。 看着这个在历史上褒贬不一的三朝老臣,有的人说他靡费国朝的钱粮在辽东尽修些无用的堡垒。 有的人说他长于统筹,短于战略,遂使东虏坐大。 但是李兴之却不这么认为,老孙头并不是不想野战,在辽东任上也曾组织过进攻耀州的战役,然而三个营八千关宁军居然连耀州的边都没摸到,就被屯布泰带着百余东虏打的丢盔弃甲。 不能进攻,又不能弃土,老孙头有什么办法,只得建乌龟壳前进。 在那个汉奸遍地的年代,老孙头能带着全族老弱,独守高阳,最后全部殉国,又有几个能做到? 上了城楼,孙承宗就是一把甩开扶着他的孙儿孙之洁,大步走到李兴之面前。 “你就是李兴之?此前击溃东虏阿巴泰部数千,斩首千余的恐怕就是你吧?你既有如此武勇,如今又甘冒生死,入城抵抗东虏,想来也是个忠义之人,何不报效朝廷,将来也能博个封妻荫子,只要你同意,老夫便上奏朝廷,保你为保定副将,老夫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孙承宗一双眼睛如电一般注视着李兴之。 李兴之做贼以来,也杀了不少人了,面对孙承宗逼人的目光,也并不发悚,笑道:“阁老谬赞了,李某父母俱死于奴手,这次过来不过是报仇耳,至于报效朝廷,这朝廷还值得报效吗?就是这高阳县令雷之渤,其所作所为,何异于贼寇?天下纷纷,俱是此等狼行狗苟之辈充斥于殿陛之间。李某若是投靠朝廷,岂不成了他们的帮凶?” 孙承宗浑身一震,朝堂上官员是什么德性,他是知道的,现在被李兴之挤兑的居然无言以对。 不过他也是人老成精,讪笑了一下就是说道:“报效朝廷之事以后再说,不知李寨主可有守住高阳的把握?” 李兴之双手一摊,“若是阿巴泰以偏师而来,李某有精兵两千,自然不惧,若是多尔衮全师而来,李某实无守住的把握,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孙承宗长叹一声,看向躲在李兴之身后的黄文昌,哂笑道:“黄帅又何必遮遮掩掩,尔是不是以为老夫老眼昏花,就任由尔诓骗?” “扑通!” 黄文昌脸色惨白,两腿发软,登时跪倒在孙承宗面前,不敢说话。 第七十九章高阳群英会 看着低着头,跪在自己面前的保定总兵。 孙承宗就是心中感叹,如今这大明天下,就仿佛一棵大树,从枝叶到树干都烂透了,又何止于一个黄文昌。 说句不好听的,黄文昌虽然掩败为胜,甚至勾结贼寇,现在李兴之有这么多火炮部署在城头上,不用说,这肯定是自己一手保举的总兵大帅的手笔。 但是人家这军械和钱粮到底为国朝做了贡献了,就凭前者那一千余具东虏的首级,更不要说那个大汉奸孙得功了,这银子也花的值了。花的再多也多不过辽东的关宁军? 现在李兴之又冒死守卫高阳,黄文昌这也算间接替国朝暂时收编了一支军马了。 想到这里,孙承宗便是幽幽开口:“老夫不过赋闲之人,黄帅不必行此大礼,如今东虏入寇在即,保定地处平原,无险可守,黄帅还是速将辖区内的防务调度妥当,至于勾连李……,就看黄帅此战的表现了。” 黄文昌不过是保定守备出身,骤然做到保定总兵,对如何镇守一府之地根本不甚了了。 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说道:“阁老,末将……末将不知如何处置,还请阁老明言!” 孙承宗哭笑不得,斥道:“真是不知所谓,尔即以保定总兵的名义令高阳周左的官军全部调入县城,再请各县尽快疏散百姓,让他们转入府城,或者撤离保定。” “末将领命!” 黄文昌点头如同捣蒜,起身之后偷眼看了孙承宗一下,弓着腰匆匆退了下去。 根据孙承宗的意思,黄文昌紧急向新安、容县、曲阳等县行文,着各县守军立即转入高阳,或者携带百姓转入保定府城。 黄文昌骤获高位,各地驻军本来就是口服心不服,周边诸县在收到调令后,基本上都是以保护百姓为由,退往保定和高阳以南的涞水等县。 至于安州和雄县,此前已经被孙得功攻破,早已是十室九空,驻军不是跑了,就是惨死于东虏之手。 只安新县令鲁良直和守备刘忠武,二人认为现在退往保定是舍近求远,而黄文昌是个什么货色,他们是知道了,也想去高阳看看,这人是凭什么斩获千余东虏首级的。 任丘守备徐志坚,亦是闻风而动,他本欲转入真定,投奔自己的便宜姐夫真定总兵张超。 可是却又收到内阁次辅薛国观即将入境的消息,他哪里还敢去真定,又想到刚和黄总兵做了笔买卖,走投无路之下,以高阳和任丘一衣带水为名,带着二十余家丁直奔高阳。 而薛国观看到任丘难民向真定聚拢时,哪里还敢再去高阳,遂带着护卫转入真定。 只令高阳守备张达立即押解车队尽快回返。 至十月十一日,任丘官军二十八人、新安官军一百七十九人、高阳张达部七十四人,依次抵达了高阳城内。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除了高阳守备张达、其余两县的官军都被靖北军缴了械。 而鲁良直等人则被靖北军请进了高阳县衙。 看着高坐在大堂上的李兴之和敬陪一侧的黄文昌。 鲁良直和徐志坚有些懵,刘忠武则是如同吃了苍蝇般郁闷,自己怎地又落到这李兴之手上了。 李兴之看着鲁良直等人却是越看越喜,莞尔地笑道:“李某可是对鲁知县闻名以久,今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鲁良直也不理李兴之,怒目圆睁睁,对着黄文昌破口大骂道:“黄文昌,你这个狼心狗肺之徒,居然勾结李逆,你对的起朝廷,对得起陛下吗?” 黄文昌还没来得及说话,任丘守备徐志坚却猛地一跪,“黄帅,你帮卑职说说,那二十门大将军炮和一百门虎蹲炮,皆是卑职提供的,卑职对李寨主可是忠心耿耿呀!” “噗!” 鲁良直气的一口老血喷出,直觉的脸前一黑,摇摇欲坠,刘忠武连忙扶住,恨恨地看了徐志坚和黄文昌一眼。 李兴之摆手道:“鲁知县,又何至于此,本将来高阳,不过是为了保境安民,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耳,公又何必执着于李某是不是贼寇呢?” 刘忠武疑惑地问道:“李兴之,你真是来抵御东虏的?” 李兴之长身而起,哂笑道:“你问问黄帅,孙得功所部的两千东虏在本将面前撑了几天,据战报,这次杀入新安和高阳的东虏只不过是伪王阿巴泰所部六千人,本将有精兵两千,又有高阳城池作为依托,如何守不住城池,现在本将就是希望贵军能够和我靖北军同心同德,共抗鞑虏。” 刘忠武心动了,他也是个热血的汉子,东虏入境保定,屠杀的村镇不计其数,他早就想和鞑虏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了,李兴之不过是个贼寇,都有保家卫国之心,我刘忠武如何不能? 遂转头看向鲁良直,唤道:“鲁县尊!” 鲁良直惊疑不定,死死地盯着面带微笑的李兴之。 “鲁知县,何必犹疑,本将自进了高阳后,对高阳百姓可是秋毫无犯,甚至他们修缮城防,本将还调拨了钱粮。” 黄文昌和徐志坚对视一眼,腹诽不已,这银子还不是咱们替您李寨主捞来的。 鲁良直揶揄道:“不过是邀买人心耳!”只不过他虽然言语尚有讽刺之意,但是语气却缓了许多。 他虽然是个忠臣,但是亦是个心怀百姓的清官,李兴之能自进死地,驻守高阳,他这会心底也是有触动的。 李兴之可不管面前几个人有什么心思,他只知道现在刀把子握在自己手上,和他们沟通也只是希望在守城之时不生掣肘。 毕竟东虏随时可能抵达高阳,自己真杀了刘忠武手中的那一百多人,城内必然人心浮动,那想守住高阳就难了。 这时镇守北门的李睿匆匆走进县衙,看了看堂上的一众明朝官将,就是拱手对李兴之说道:“将军,城北发现东虏哨骑,据末将猜测,明日东虏主力就会抵达高阳城下,最迟后日就要对高阳展开攻势。” 李兴之心中一惊,清军来的好快,自己转入高阳不过数日,阿巴泰就兵临城下了。 “速召诸将府衙议事!”李兴之说完之后又顾谓鲁良直道:“鲁知县可愿与李某共商对策?” “抗击东虏本就是朝廷之事,本县自然是要参与了。”鲁良直、刘忠武面色凛然地看向李兴之。 第八十章毁书斩使 东虏兵临城下的消息很快在高阳传开了,好在城中百姓皆有心理准备,这会虽然害怕,但是至少没乱了方寸。 靖北军诸将此刻皆已经赶至高阳县衙听令,就连赋闲在家的孙承宗也赶到了县衙。 鲁良直看到孙承宗居然默认了由李兴之主导高阳的防务,自然不会再有异议。 李兴之是越看这老头越舒服,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这老头子站台,鲁良直和刘忠武自然不可能给自己使绊子,至于黄文昌和徐志坚这两怂瓜,这会恐怕是求神拜佛地希望自己能守住高阳吧。 所以李兴之是笑眯眯地将老孙头请上了主位,自己则命人又搬来了一把官帽椅,在孙承宗一旁坐了下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老孙头这会也打着主意,想要收服他这个能斩获千余东虏的勇将,为朝廷添砖加瓦呢。 李兴之环视诸人道:“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保有高阳,如今东虏兵临城下,我等就需精诚合作,若不然一旦破城,玉石俱焚也,想来诸位也不想沦于鞑虏之手吧?” “李……兴之,你且说说准备如何布防。”鲁良直现在还有些不爽,当即回了一句。 靖北军诸将自然毫无异议,黄文昌和徐志坚这哥俩点头如同啄米的小鸡。 李兴之冷然道:“鲁知县,本将素知你和刘忠武在新安力抗东虏,故本将有意鲁知县统领本部人马以及任丘和高阳的官军镇守高阳西南,当然本将会调拨一部分青壮与你,你可有把握。” 鲁良直震惊不已,高阳的地形他是知道的,李兴之如此安排,这是把自己的军马摆在了抗击东虏的第一线了。 刘忠武喝道:“李兴之,你莫不是看不起我等?” 李兴之莞尔道:“刘守备勿恼,本将以为东虏强攻东北两面城墙不得的话,必然会采用你们攻打李家山故技,来个声东击西,所以留你们镇守高阳西南正是题中应有之意。” 刘忠武心知李兴之是调侃自己当初被擒之事,心中甚是不忿,回道:“我等必然能保证西南二门不会被东虏突破,本守备只恐贵军守不住东北城墙。” 李兴之也不以为意,扭头看向王忠和李睿等人下令道:“东虏不过六七千人,必然不可能四面攻城,所以本将有意钢锋营驻守东城,疾火营镇守高阳北门,震虏营负责维护城内的稳定,至于骑兵大队则给本将在城中待命?” 有了全歼孙得功所部正白旗汉军的威望,靖北军诸将均是对李兴之心服口服,加之现在这样的部署也在诸将的意料之中,所以众人皆是轰然领命。 安排诸将分守各门的同时,李兴之又令钱安宁立即组织百姓用巨石将高阳的四座城门全部封死。 次日午时,伪清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就是率领六千满汉大军进抵至高阳城下。 阿巴泰久经战阵,自然不是孙得功可比,在兵临高阳后,即绕城查勘地形。 和李兴之想的一样,阿巴泰也认为高阳城西南有潴龙河,不利于大军展开。 所以当日就令本部马甲驱赶着从安州和雄县抓获的数千百姓在高阳的东北角扎下了营盘,并令这些平民立即赶制盾车、冲车、井阑以及投石机等攻城器械。 李兴之闻得阿巴泰率军进至高阳,不敢怠慢,连忙带着诸将登城查探清军军情。 俗话说,人一上万,无边无沿,李兴之等人看着距离东城三里左右的清军大营不由得头皮发麻。 不用说清军大营前那些严整有序的六个正蓝旗马甲,就是汉军正蓝旗和乌真超哈那整齐的队列,就不是普通明军可比。 而那些被裹挟的百姓正将刚刚制好的各种器械往营寨中推去,一辆接着一辆,如同排队搬运食物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 阿巴泰的点将台已经搭建完毕了,这会正带着正蓝旗甲喇章京杨利古、正蓝旗汉军副都统李率泰等人按刀而立,整对着高阳城指指点点。 他的鎏金大纛高高树立在将台之上,两侧则是无数的甲喇旗、牛录旗,端的威风凛凛。 李兴之不由的感叹道:“伪清伪王的威势果然不凡,居然敢用龙旗做大纛。” 其实李兴之不知道,甚至很多的明军将佐也不知道,阿巴泰虽是努尔哈赤的七儿子,但是真的不是什么满洲王爷,却是比郡王低一级的贝勒。 身旁的孙承宗和鲁良直却是心中知晓,互视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了,这李兴之到底是个贼寇,哪里可能知晓东虏的内情。 将台上,七贝勒阿巴泰顾谓杨古利道:“先遣使作书城内,那黄文昌能生擒孙得功,应该还是有些本事的,若是他肯投降,也能扩充咱们牛录的实力。” “大将军此论甚高,末将这就遣人去办。”杨古利连忙领命,匆匆走下了将台。 须臾,只见清军大阵突然分开,数名骑士“哒,哒,哒。”便纵马往高阳东城奔来。 李兴之看他们人少,便挥手阻止了正待射箭的钢锋营士卒,想要看看这阿巴泰到底耍什么花样。 只见为首骑士来到城下后猛然下马,对着城上的众人大喊:“卑职奉多罗饶余贝勒将令,有书送予明国保定黄总兵。” 王忠见李兴之阻止了一侧的弓箭手,便吩咐左右用吊篮将清军的信使提了上来。 那使者被提上来之后,看了看左右,直以为李兴之就是黄文昌,便对着李兴之打了个千行礼道:“我家大将军说了,黄帅武勇无双,想来也是通达之人,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只要大人肯降,大清不吝封侯之赏,大人若是不信,贝勒爷手书在此。”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阿巴泰的劝降文书,高高举过头顶。 李兴之眼神一冷,一把抢过招降文书,将它撕的粉碎,然后踏前一步将那使者提溜了起来,喝道:“吾乃堂堂男子汉,岂可为奴做马牛,今日本将就砍了你,也好坚城内守军之心。” 那使者倒也硬气,兀自冷笑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大清军马数万,破城只在朝夕,黄帅莫要自误。” 李兴之大怒道:“尔等不过是建州蛮夷,本是我华夏藩属,也配在本将面前说什么两国交兵。” 说罢,猛然挥刀,一道匹链般的白光闪过,直接枭了那使者的首级。 然后高举那带血的长刀,暴喝道:“阿巴泰,你要战,我便战!” 第八十一章高阳保卫战(一) 李兴之毁书斩使,发出了誓与高阳共存亡的宣言,这令在侧的鲁良直也是心中敬佩。 那满清使者的几个随从也颇为硬气,对着李兴之行礼道:“黄帅既欲死战,可容我等将首级带回。” 李兴之冷笑道:“尔等要带回首级,本将自无不许,不过尔等却要留点东西下来。” 说罢,又踏前一步,手中长刀再度挥下,连劈数刀,却是将几人的左耳割了下来。 “黄帅的手段,我等记下了,来日我等便来领教黄帅虎威!”几个随从冷笑连连,捂着伤口躬身行了一礼,转头就爬上了吊篮。 “好,好,好一个黄文昌,明国居然还有如此有骨气的武将,传令各部,待大营建好,各军回营休整一天,明日本将亲自会会这个保定总兵。” 阿巴泰看着面前几个左耳处犹自滴血的几个士卒,看着高阳东城怒气腾腾地喝道。 次日拂晓,苍凉的牛角号声在高阳城东城传扬开来,大清七贝勒阿巴泰催兵的鼓炮声震天彻地 四千余的正蓝旗汉军和乌镇超哈重步兵被分成六个大阵,大阵之前更是堆满了各种盾车,冲车,云梯,井阑。 数十架投石机和二十余门火炮,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大阵之后。 清廷饶余贝勒阿巴泰,身着老奴,奴尔哈赤亲赐的金盔金甲,在一众正蓝旗将佐和戈什哈的簇拥下按刀踏上将台。 这些戈什哈都是最精锐的正蓝旗白甲兵,人人皆着正蓝旗色甲衣,头上尖盔,身上俱穿棉甲。那绵甲是在坚厚的绵上镶着铁片,并由铜钉固定,端的威风凛凛。 时北方大旱,虽然已经十月的天了,但天气依旧闷热,这些戈什哈穿着厚重的棉甲,然而丝毫没有任何怨言,一个个脸色凝重,步伐沉稳,俱是百战精锐的老卒。 此外还有正蓝旗下大小将官十数员,都统、副都统、协领、参领、章京、各立两侧,人人手按佩刀,面色凝重。 “开始吧!” 阿巴泰那三丈高的鎏金大纛不断地向前摇摆,示意前阵的正蓝旗汉军和乌镇超哈向城墙方向逼近。 二十余门火炮和数十架投石机也架设到了大阵之前,并进行了第一次试射。 显然第一次试射的效果很不理想,只有数枚炮子砸在城墙上,其余的石弹和炮子不是砸在了城墙前端,就是呼啸着轰入了城内。 乌镇超哈都统石廷柱也是久经战阵之人,在第一轮试射之后,就命令所有的火炮和投石机重新调整方位,务必要将石弹和炮子打在明贼的城墙上。 数十架投石车经过两轮试射之后,终于将射程调好。 斗大的石弹如同雨点般往城墙上砸了过来。 城墙上顿时土木齐飞,砖石飞溅,不时有墙垛和城墙后布置的箭塔被砸散。 守城的靖北军有的躲在藏兵洞里,有的躲在墙垛后面,死死地顶着盾牌,协助守城的青壮更是一个个脸色苍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一枚枚炮子也带着凄厉的尖啸声,不时地砸在墙垛上,有些倒霉的青壮和靖北军士卒被炮子直接打中,砸中手脚的还好,若是砸在脑袋上和身体上,那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 在李率泰指挥着正蓝旗汉军即将抵达城下时,清军的投石机和火炮终于停止了发射。 一队队的汉军旗在李率泰部将刚阿泰和李国柱的率领下推着数十辆盾车、冲车、向高阳城东城扑了过来。 从城头上看去,直如一片蓝色的浪潮,汹涌着撞了过来。 城墙上的靖北军在清兵投石机攻击停止之后,就纷纷在各队小旗的指挥下下爬出掩体,进入了各自预定防守的位置。 李兴之看着汹涌而来的清军进入了城墙上火炮的射程范围后也是大喝道:“开炮!” 部署在高阳东城的十门大将军炮同时发射,城头上顿时弥漫起一股呛人的硝烟。 根本不需要瞄准,那一枚枚铁球便砸入清军阵型当中,顿时溅起一朵朵血花。 甚至有一辆盾车,被呼啸而来的炮子砸中,霎时就四分五裂,飞溅的木料,砸在几个围拢在盾车附近的汉军,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攻城的汉军在第一轮炮击后就有数十人死伤,但是他们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打着号子,死命地往前冲突。 这些汉军多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了,他们知道,靖北军的火炮虽然凶猛,却不一定会落在自己头上,但是若是现在转身逃跑的话,自己面临的恐怕就会是正蓝旗马甲的屠刀了。 无数的汉军冒烟突火,往城墙边涌了过来。 守在城头的靖北军看着距离城墙越来越近的清兵,纷纷点燃了架设在城墙上的小型虎蹲炮。 钢锋营的火铳兵也不示弱,不停轮流往墙头下射击。 无数的炮子在城墙下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屏障。 正蓝旗汉军虽然都是身着双甲的勇悍之士,但是在如此密集的炮子下,依然被打的攻势为之一滞。 被炮子击中的汉奸军,棉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黑一块,红一块,好不渗人。 那些脸上中弹的汉军旗,却是顿时倒地,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跟上来的汉军们踩踏而死。 李率泰今年三十了,也算是久经沙场了,很快就计算出城内守军火炮的发射间隙,趁着城上明军装换炮子的瞬间,督促着麾下的士卒往前强攻。 “准备滚木擂石和金汁,东虏快到城下了。” 李兴之,脸色凝重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清军,继续下达着军令。 城头助战的青壮们收到命令后躲在墙垛后面,不停地将滚木和擂石从垛口往城下丢去。 城墙下面矢木石齐飞,不时有正蓝旗汉军被击中倒地,然后被跟上来的汉军旗淹没。 跟随李率泰伐明的汉军本来就是李永芳在铁岭的老卒,战斗力极为强悍,并非普通新附汉军可比。 他们根本不顾死伤,在刚阿泰和李国栋的指挥下,将一架架云梯往城墙上抵了上去,然后就顶着盾往城头爬去。 城墙上的靖北军也是毫不慌张,不停地用叉杆死死地把云梯往外顶,助战的青壮则将一锅锅滚烫的金汁沿着云梯倒将下去。 哪怕是汉军旗俱是身着双甲的重步兵,被滚烫的金汁烫到,也是被烫的鬼哭狼嚎,不断滚落城下。 第八十二章高阳保卫战(二) 登城的汉军的攻势为之一滞,不过他们的弓箭手和火铳兵却不甘示弱,不停地朝着城墙上射击。 一架架井阑也被推到城墙边,那井阑一丈有余,每副井阑上皆有数十名清兵,更有数名弓箭手。 汉军旗久在辽东,射术上较之真满洲也不逊多让,几乎每一支箭矢都能射中一个守城的靖北军或者青壮。 城墙上防守的靖北军和青壮不断地有人被射中,有的人倒在城头之上,有的则从城墙上坠了下来。 “换散弹,打他狗日的。” 靖北军的大将军炮此时已经换上了散弹,他们一个个调整方向,朝着井阑就是一阵猛烈的炮击。 每一门火炮都喷射出数百颗大大小小的铁弹。 井阑上攀附的清军由于无法躲避,几乎每一次炮击,都有十余人中炮,然后从井阑上摔落下来。 刚阿泰等人看到守军火炮犀利,他也是发了狠,一边吩咐手下士兵将冲车往城门撞击,一边亲自督军登城。 “快,将云梯给本将顶上去,老子要杀光这帮南蛮子!” 刚阿泰是李永芳的第五子,辽东出生的他,一直梦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建州勇士,为此他甚至改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他的此刻表现和真满洲也毫不逊色,在下令之后,就是亲自跳上了一架云梯,顶着盾向城墙上攀爬过去。 参领大人的武勇,激发了正蓝旗汉军的血性,他们根本不管身侧不断被炮子击中的同袍,一个个血红着双眼,嗷嗷叫的往城墙上扑去。 “快,快,用石头,上滚木,再给老子上石灰,老子就不信了,东虏真他娘的不怕死。” 战斗到这刻,清军的伤亡明显比城楼上的靖北军多了很多,守城的靖北军和青壮们,显然比战斗刚刚打响的时候,胆气要强上了不少。 一包包石灰,被刀子割开,然后从墙垛处推了下去,高阳成东城顿时弥漫起一股呛人的白雾,从远处看来,仿佛一片白色的海洋。 无论是顶盾牌登城的汉军旗还是他们脚下正在朝墙头射击的同伴们,无一不被石灰呛得睁不开眼睛。 很多清兵眼睛被石灰呛的难受,只得伸手去揉,却是越揉眼睛越痛,泪水不住流出来。 那石灰进入人眼,不出泪则已,一旦出泪,顿时变得沸腾起来,就如同火在烧一般,疼得正在攻城的清兵一个个鬼哭狼嚎。 终于,有汉军实在是受不了,从云梯上跳下了下来,下面没来得及爬上来的清军则一个个疼的满地打滚。就是以悍勇著称的刚阿泰此刻也迷失了方向。 “开炮,开炮!”火器兵队正杨飞适时地挥刀下达着军令。 混乱中的清军又遭到无数大大小小的散子弹的攻击,而他们根本睁不开双眼,无法躲避城墙上靖北军铺天盖地的打击。 “败了,败了,在白雾中煎熬的汉军旗终于崩溃了,一个个哭爹喊娘地朝后阵退去。” 将台上的阿巴泰,显然对此有所预料,大清自崛起以来,一直就是对明国重兵布防的城池束手无策。 直到孔有德、尚可喜等人归附了大清,给大清带来了攻城拔寨的红衣大炮,这才令大清军拥有了攻克明国城堡的利器。 “可惜这次入关,咱们没有带来红衣大炮,否则高阳安能挡我大清军雷霆一击,让儿郎门退下来,稍后让乌真超哈再给本将进攻,本将就不信了,区区一个县城,凭什么挡住我数千大清军。” 紧随阿巴泰一侧的石廷柱,眼珠一转,谄媚地对阿巴泰说道:“大将军,奴才以为咱们既然抓了这么多汉人尼堪,莫如下一阵,奴才就驱使这些汉狗攻城。” “好!明贼自诩为礼仪之邦,视我大清为蛮夷,本将就要看看他们怎么面对这么多平民!” 阿巴泰赞许地看向石廷柱笑道:“石都统若是能打破高阳,本将军就许你两个前程。” 石廷柱大喜过望,连忙打千向阿巴泰行礼道:“奴才多谢贝勒爷栽培之恩,从此必然唯贝勒爷马首是瞻。” 阿巴泰挥了挥手,洪声说道:“你且快去准备,等李率泰他们退兵,你部就发起攻势,万勿使明贼有喘息之机。” “喳!” 石廷柱高声领命,起身大步踏下将台,顾谓一众乌真超哈汉军将佐喝道:“尔等速去驱赶汉狗,稍后咱们就去攻城,今天务必拿下高阳,生擒黄文昌!” “铛、铛……铛!” 清军大营中响起了急促的鸣金声,正在被石灰雾和炮子、石块洗礼的正蓝旗汉军如蒙大赦般地退了回来。 “东虏退了!东虏退了!” 守城的靖北军和青壮们顿时欢呼起来,一个个疯狂地呼好起来。 负责搬运物资的百姓则是心有余悸地将一具具战死的靖北军士卒和青壮们拖下城墙,装上大车,然后运送到城内的尸体收敛处,等待着战后统一掩埋。 然而城头上靖北军和青壮没有欢庆多久。 清军大营处又响起了一阵阵牛角号声。 饶余贝勒催兵的鼓炮声再度响起,一队队乌真超哈汉军用手中的长刀驱使着近千名百姓,徐徐向高阳城东门逼了过来。 所有被驱赶的百姓皆是神色木然,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宛如行尸走肉。 后队的乌真超哈则如此前的正蓝旗汉军一样,推着无数的盾车、冲车,扛着云梯,紧跟在百姓身后。 “这些畜牲居然驱民攻城,李兴之,你可有对策?” 城头上观阵的原内阁辅臣孙承宗,气的怒目圆睁。 李兴之此刻也很震惊,前生他就听说过建州人是如何凶残,他们在华夏大地制造了无数起惨绝人寰的屠杀。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南昌、广州、福建、他们制造的屠杀甚至超过了历代朝代更替的总和,甚至超过了当年的蒙元。 现在他们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驱使着数以千计的平民,扑向了自己脚下的高阳城。 “孙阁老,李某既然驻守高阳,就必须替高阳的数万百姓着想,若是心软的话,东虏就会攻破高阳,然后驱使着无数高阳百姓,打破更多的城池,所以李某不能心软,为了千千万万的高阳百姓,李某只能痛下杀手了。” 李兴之朝孙承宗略一拱手,神色凝重地喝道:“全军戒备,给他们喊话,若是敢靠近高阳,杀无赦!” 孙承宗默然无语,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孰轻孰重,自然分的清楚。 第八十三章高阳保卫战(三) “这些狗日的鞑子,我操你祖宗!” 驻防在东城的钢锋营,营官王忠,火器队队正杨飞等人看着汹涌而来的百姓皆是气的睚眦欲裂。 “城下的百姓听着,尔等若是再敢前进一步,我们就不客气了,是汉子的就给老子回头和你们身后的鞑子拼了,别被他们当作猪羊一般被驱赶。” 几个嗓门大的靖北军士卒拿着土制的铁皮喇叭扯着嗓子高呼着。 然而城上的警告,根本不能阻止城下的那些平民百姓。 当这些百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儿,惨死在辫子兵的屠刀下而不敢反抗时,他们已经折断了自己的脊梁。 城墙上火器兵队正马六惊恐地指着冲上来的辫子兵,对着身后的王忠说道:“王营官,辫子兵驱赶百姓攻城,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将军有令,准备开炮,上散子弹,老子不能因为城下那些没卵子的怂货,祸害了高阳城内的数万军民。” 王忠知道若不痛下杀手的话,紧跟其后的汉奸军就会攻上高阳成墙,然后高阳的百姓就会变成和城下的百姓那样。 近千名百姓被汉奸军驱使着涌向高阳东城,他们没有甲衣,他们没有武器,他们只扛着一架架云梯。 “给老子打,给老子狠狠地打!”王忠气得双目通红,单拳重重地砸在墙垛上。 “开炮!开炮!开炮!” 炮队队官张二牛看着扛着云梯涌上来的百姓,怒气勃发,但是他知道,若是他心软的话,死的就是他自己。 这年头,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 “冲上去,将云梯架到城墙上尔等便可活命。” 在汉奸军的驱赶下,麻木的百姓一个个神色木然地着扛起肩膀上的云梯往高阳城墙冲了过来。 终于,作为炮灰的百姓终于冲到了城墙上靖北军的火力范围内。 “嘭、嘭、嘭……。” 城墙上靖北军的火器兵是强撑着,点燃了大将军炮和火铳上的引线, 火炮的轰鸣声掩盖了火铳打响的声音,这一刻,人耳之中听到的只有炮击声,没有其他。 无数的百姓被大将军炮所射的散弹击中,被打翻在地,然后撕心裂肺地哭喊哀嚎起来。 然而这次被石廷柱押解上来的百姓足有千余人,剩下的百姓依然在汉奸军的威逼下,挣扎着向高阳城墙冲过来。 “停止炮击,火铳手,弓箭手准备。” 为了防止百姓后面的乌真超哈,王忠毅然下令。 近百个火铳兵在队官的命令下开始装填药子,检查火绳。 没有人相信那些百姓能将手中的云梯架上城墙,可是面对着无数手无寸铁的百姓,靖北军的火铳兵和弓箭手却是一个个头皮发麻。 仿佛炸豆子般的铳声再次响起,一个又一个百姓被铳子和箭矢打中。 后面的百姓却木然地往前涌来,疯狂的踩着前面的尸体,拼命地往前涌动。 在无数的火铳声中,许多没有被火铳击中的百姓被跟上来的汉奸军直接砍翻在地,然后从他们的身体上踏过。 守城的火铳兵和弓箭手只得机械地张弓搭箭,装填火药,朝城墙下发射,他们此刻也是麻木了,只是凭借本能朝前方射击。 近千名百姓在城上的靖北军和身后那些汉奸军的夹击下,几乎是死伤殆尽,没死的也在地上不停地挣扎蠕动。 整个高阳城东城,直如修罗地狱一般,弥漫着漫天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石廷柱显然没有给守城的靖北军有喘息的时间,在只剩下近百名百姓时,悍然发动了对高阳的攻势。 乌真超哈在满语中的意思就是重兵,本来是汉军重装步兵,在孔有德投清后,又开始列装火器。 只不过此时距离孔有德投清只过了四年,石廷柱所部的乌真超哈也只装备了二十余门火炮。 其余的还是重装步兵,这些汉奸军大多还是身着双层棉甲的重步兵。 战场上血腥味显然没有让他们恐惧,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在屠杀了剩余的百姓后,他们扛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云梯,在盾车的掩护下踩着无数汉人百姓的尸体往高阳东城扑了过来。 “开火,给老子狠狠地打,打死这帮畜牲!” 十门大将军炮再度开火,不过这次射出的是实心铁弹,因为散子弹根本不能有效杀伤那些身着双甲的汉军旗。 十枚铁弹夹杂着凄厉的呼啸声,砸进了人头涌动的汉军旗的人海中。 “啊!” 一枚炮子直接砸在了一名汉军的身上,当场将他砸的骨头断裂,然后高高弹起,落到那汉军身侧的一辆冲车上。 “咔嚓!” 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那辆冲车顿时被砸成两半,正在推车的两个汉军旗登时被断裂的木头穿透了脑壳,身上脸上霎时淌满了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在大将军炮的攻击下,正在向城墙猛冲的汉军旗,不断地有人中炮倒地。 但是这根本阻止不了红了眼的汉奸军。 乌真超哈参领石天柱和佐领石廷玉亲自带队冲阵,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伤亡不过是给自己挠痒痒。 “老夫要亲自擂鼓,给将士们助威,李兴之,你若能保有高阳,阵斩阿巴泰,老夫保你为一镇总兵,辖区内所有官员的任免,皆由你一言而决。” 当汉奸军距离城墙还有百余步远的时候,一直守在高阳城头的孙承宗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城下的惨状已经令曾经的内阁辅臣失去了理智,亲自踏上了城门楼,一把推开正准备击鼓传令的靖北军,拿起两个鼓槌,拼命地敲打起来。 “咚、咚、咚……!” 和历史一样,在东虏兵临高阳的时候,这个七十六岁的老人毅然敲起了进兵的牛皮鼓,来鼓舞城内守军的士气。 李兴之没有阻止孙承宗,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汉奸军。 “一旦他们的云梯架起来,就给本将上滚木,其余的兄弟们用石头砸,本将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皮厚还是咱们的石头硬。” 显然在面对重装步兵时,石头和滚木的效果要比火铳和弓箭万好的多。 在清军云梯架起之后,一个又个高阳百姓抬起一根根钉满大钉的滚木,顺着云梯就扔了下去。 正在攀爬的汉军无一不被那些带着强大惯性的滚木砸下云梯,然后被无数从天而降的石头淹没。 “弓箭手、火铳手给本参领掩护步兵登城。” 石天柱身着双甲,看着数十个被滚木砸翻的汉军拔刀怒吼。 第八十四章高阳保卫战(四) 乌真超哈既然列装了火炮,那自然也装备了火铳,这些火铳可不是缴获于明军,而是当年孔有德在莱登作乱后,裹挟到辽东的汉人工匠所作。 在质量上较之明军的火器要强上许多,不光稳定性好,精度高,而且炸膛的概率很低。 指挥火铳兵和弓箭手的是石廷柱的本家兄弟,现任乌真超哈协领的石廷玉。 孔有德投清后,不光给清廷带去了大量的火器制作工匠还带去了明军三段式的火器战法,至此东虏火器始强于中国矣! 三百余乌真超哈火铳兵在石廷玉的喝令下对着高阳东城的一段区域轮流射击。 此外近百名汉军的弓箭手也被抽调过来,他们的任务就是在火铳填药的空挡,持续压制城墙上守军的火力,令那些投掷滚木和礌石的靖北军没法冒头。 “呯.呯.呯……!” 密集的火铳声响成一片,那些带着尖啸的铳子,普通豆子般倾泄在火铳手攻击的区段。 守城的靖北军还好,有棉甲和总兵大人带过来的铁甲护身,并没有什么伤亡,可是协守的青壮们却被密集的火力打的不敢冒头。 指挥重步兵的石天柱眼看城头上守军被已方的火力压制,当即督军攻城,为了鼓舞士气,石天柱亲自攀爬云梯。 参领大人的武勇,令攻城的清军重步兵人人鼓舞,一个个嗷嗷叫地挥着刀往墙头上攀爬。 “上叉杆,把他们推下去,咱们的小炮呢,快给老子轰鞑子的火铳手。” 看着不断攀爬的汉军重步兵,王忠大喝连连,不断地下达着攻击的命令。 几门四百斤的小炮很快调整了方向,对着城下的汉军火铳手猛轰了起来。 数百枚密密麻麻的散子弹很快在城下形成了一道弹幕,虽然这些小炮子不一定能击毙清军的火铳手和弓箭手,但是明显地阻止了他们的继续攻击城墙。 城头上的守军借着这个空挡终于冒出头来,将墙垛后的礌石和滚木不断地往下推去。 由青壮组成的叉杆手,十余人为一组,拼命地抵着搭挂在城墙上的云梯。 李兴之临时加高的城墙有效地迟滞了清军攀城的速度,在城墙守军的攻击下,一架又一架的云梯被推到,云梯上的清军则如滚地葫芦般,一摔就是十几个。 当然也有不少清军借着适才火铳兵的攻势,爬到了距离墙垛不足数尺的地方,然后用手中的刀矛不断地往垛口处乱捅乱刺。 “杀!” 一直守在城墙上戒备的鸳鸯兵甲队队正马三彪子看到清军即将登城,大喝一声,挥着刀带着五个什的士卒迎了上去。 鸳鸯军的长枪手率先出动,手中的长枪对着那些刚刚冒头的清军重步兵捅了过去。 “噗呲、噗呲!” 十几个云梯顶端的清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背长枪捅穿了正脸,栽倒下去。 可是后面的汉军重步兵却抓住了时机,挥着刀架开靖北军尚未来的及收回的长枪,然后纵身一跃就跳上了城墙,然后面目狰狞地扑向了当面的靖北军和守城的青壮。 紧跟其后的汉军参领石天柱看到已方突破了城墙,激动的振臂高呼:“破城只在今日,儿郎们给本参领冲上去。” 说罢,挥着刀,拼命地向城墙上爬去,后面的汉军这刻也是一个个血红着双眼,没命地往上攀爬,他们知道一旦打破高阳,那城中的女人和财物,就会任由他们支配。 “让马三德顶住,王忠你去准备干草,待那个打着参领将旗的鞑子上了城,就给本将在城外放火,本将倒要看看鞑子有多凶悍!” 李兴之冷冷地看着那些在城头上左冲右的汉军旗,声音依旧沉着。 高阳城外的阿巴泰看到石廷柱所部汉军已经登城,顾谓身侧的杨古利,抚掌大笑道:“石家的人到底投我大清已久,作战果然悍勇,传本将将令,若是石廷柱破了高阳城,本将赏他两个前程!。” “杀!” 石天柱终于在城墙上汉军的掩护下成功地爬到了云梯顶端,然后挥着刀纵身一跃,扑向了当面的几个靖北军的长枪兵。 “噗呲、噗呲!” 两个正对着城墙捅刺的长枪手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石天柱连挥数刀砍翻在地。 紧接着跟随石天柱的执旗手也跳上了城墙,随着石天柱的将旗在高阳东城树起之后。 清军大阵之中就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石廷柱、石廷玉以及此前撤回去的正蓝旗汉军,皆如同打了鸡血般往城墙边涌了过来。 “快投干草,准备上猛火油!”王忠看着如同潮水压过来的清军和正在城墙上左冲右突的石天柱等人急声下令。 守城的靖北军和青壮们也知道情况紧急,收到命令后,一个个卖力地将早已准备好的干草往墙垛下推了下去,同时还扔出了无数的干柴和木板以及一罐罐的猛火油。 正督军攀城的石廷柱,大惊失色,他也是久经战阵之人,如何不知道城内的守军想要干什么,也知道这火一旦点燃,就是自己的兄弟石天柱再武勇,也会被城楼上的守军淹没。 “快摇旗,让他们退下来,一旦明贼放火,就全完了!” 石廷柱撕心裂肺地狂喊起来。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城北上的王忠桀桀怪笑地扔下了第一支火把,紧接着无数的火把从墙垛后扔了出来。 一堆堆洒满猛火油的干草和干柴瞬间被引燃,紧接着火借风势,风借火势,把整个高阳东城烧的通透。 城楼上正在四处扑杀的石天柱根本没法分心,城墙上其余的守军在干什么,他此刻已经被马三德指挥的五个什的鸳鸯兵阵,死死地纠缠住了。 作为原来广宁明军的千总,他自然知道当年戚金将军仅凭三千浙军力抗万余满洲的事情。 现在当面的鸳鸯兵虽然远远不如那支无敌的铁军,但是就凭他以及他身后的三十余汉军,根本无法突破严阵以待的靖北军,这会他只希望自己的兄弟能够尽快地率部登城,只要再上来一两百人,石天柱有信心攻占一段城墙。 然而令他绝望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身后再没有汉军爬上城来,反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勇悍绝伦的石天柱懵了,他身后的三十余汉军旗也懵了。 第八十五章高阳保卫战(五) 俗话说,水火无情,面对高阳东城下燃起的熊熊烈火,就算是汉军的重步兵再悍勇,此刻也是无能为力。 一架架云梯被引燃,一辆辆盾车在烈火中焚烧殆尽,正在攻城的汉军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来,只剩下城墙上那孤立无援的乌真超哈参领石天柱。 濒临绝境的石天柱在最后时刻爆发出了决死的勇气,红着眼睛扑向了正督军向前的马三德。 然而此时残余的汉军旗心态已经崩溃了,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阵型,他们只凭着个人的武勇乱冲乱撞。 可是他们却被鸳鸯军阵的狼筅手和长枪兵不断的挤压,再加上靖北军的火铳手和弓箭手又在一侧不停地射击。 用刀砍、用矛刺,即使这些悍不畏死的汉军旗,砍翻了鸳鸯军阵前的刀盾兵,他们也不断地被透过狼筅缝隙的长枪兵捅穿。 三十几个汉军旗甚至没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就被不断涌来的靖北军斩杀殆尽。 石天柱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拼尽全力的他,此刻浑身上下布满了伤口,拄着刀,浑身颤抖地盯着身前的靖北军。 “用狼筅压住他,老子要用大炮给这个狗汉奸送终。” 李兴之哈哈大笑,前世小说中主人公,炮射活人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几个鸳鸯兵的狼筅手越众而出,手中长约一丈半的的狼筅从几个方位同时刺出,生生将石天柱逼到了墙角。 杨飞亲自指挥着几个炮手,将一门虎蹲炮顶到了石天柱的身前。 那幽暗的炮口在斜阳下散发出幽暗的冷光。 “不,不要……我……!” 随着那火炮手点燃了炮身上的引线,石天柱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大炮开兮轰他娘!” 李兴之揶揄地看着浑身颤抖的乌真超哈参领石天柱,大手重重地挥了下去,虽然没有炮决清廷江宁知府朱国治来的酸爽。 但是当两斤重的铁弹,穿透这个双手沾满辽东汉人鲜血的刽子手的胸膛时,那画面也充满了相当的即视感。 随着石天柱那面参领大旗从高阳城头缓缓落下,大清的饶余贝勒阿巴泰知道,今天肯定攻不下高阳城了。 “收兵回营,今晚三更造饭,明日再攻,不破高阳,本将誓不罢兵!” 阿巴泰恨恨地看了着火光中的高阳东城。 “贝勒爷,明日攻城,奴才请为先锋,不破高阳,末将绝不回返。” 死了亲兄弟的石廷柱,通红着双眼,跪在阿巴泰面前。 李率泰进言道:“大将军,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今日我军攻城,折损汉军旗近五百人,又折了石参领,士气已衰,而明贼有城墙作为依托,我军急切难下,莫如请睿亲王再调兵马,四面围攻,如此明贼处处皆防,却是处处不防,则高阳旦夕可下也。” 阿巴泰怒道:“今日不过小挫,我军尚有五千余人,如何打不下小小的高阳城,明日本将令正蓝旗马甲配合你们,务必一举破城。” 李率泰、刚阿泰等汉军将佐皆是大喜过望,有满洲大爷助阵,这高阳还愁攻不破吗? “大将军,我正蓝旗马甲俱是骑兵,若是弃马步战,奴才恐怕是以已之短,攻敌所长呀!” 杨古利则是暗暗着急,作为阿巴泰的心腹亲信,他比谁都知道,阿巴泰和洪太之间的矛盾,若是自己的牛录再受损失的话,那不是削弱已方的实力吗? 阿巴泰摆手道:“如今多尔衮攻略保定,正是要诱使卢象升走出昌平,咱们必须尽快攻破高阳,收取粮秣,然后和多尔衮共击卢象升。” 杨古利心知阿巴泰主意已定,所说之话,不过是借口而已,明军什么德性,他又不是不知道,睿亲王那里尚有兵马近三万,卢象升能不能凑齐三万兵还是个未知之数呢,就靠这样的军马,凭什么是大清的对手。 高阳城。 在清军退走后,李兴之就是令钱安宁,立即计点战损,重新整顿器械。 由于是守城战,靖北军的损失并不大,只有一百余远程兵和二十几个鸳鸯兵伤亡,此外还有两百余青壮战死。 这些将士大多数皆是被汉军的弓箭手射中面门而死。 李兴之看着一具具被百姓抬着的靖北军士卒尸体,就是突发奇想,顾谓前来汇报战损的钱安宁道:“若是给将士们脸部戴上面罩,那咱们就不怕鞑子的箭矢了。” 钱安宁连忙恭维道:“将军所言极是,只不过战事紧急,属下虽然可以发动城中的铁匠赶工,但是最近肯定是来不及的,今日一战,咱们的石灰和猛火油消耗不少,若是鞑子再攻上几次,那可如何是好?” 王忠撇嘴道:“兵来讲挡,水来土掩呗,今天这一仗,协守的青壮们胆气也大了不少,要我说,不如将他们整编入军,就是用人命填,也能挡住阿巴泰这几千人,只要再打上几阵,他们就是合格的士卒了。” 听完王忠的话,李兴之就是眼前一亮,城内的青壮有四千多人,若是将他们编入靖北军,只要这仗打赢了,自己的军马就能扩充至六千人了。 只不过这些青壮的家小皆在高阳,将他们编入靖北军的话,肯定会心怀顾虑。 高阳地处京畿平原,无险可守,根本不适合作为自己的根据之地,这一仗自已若是打赢,肯定是要另谋出路了,到时候携带这么多人的家小上路,恐怕又是个大麻烦。 想到这里,李兴之不由地脑壳疼,索性就不再考虑了,毕竟这都是后话,守不住高阳,一切都是枉费心机。 “好,王忠就依你之见,挑选一部分青壮先补充入军,让钱先生给他们登记造册。” 这时黄文昌师爷李有才和徐志坚的师爷宋广坤,也是带着百姓抬着准备好的饭食送上了东城城墙。 在城头坚持了一天的靖北军士卒和青壮们早就饥肠辘辘了,这会一个个斜倚在墙垛处拿着刚刚发下来的馒头就啃了起来。 李有才和宋广坤却是亦步亦趋地来到李兴之面前,一脸谄媚地上前见礼。 宋广坤李兴之不熟,但是李有才,李兴之却熟悉的很,心知能和李有才混在一起,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兴之自然不会为难他们,遂问道:“后勤不是由高阳县丞陆仲负责吗?怎地需要李先生跑一趟。” 李有才笑道:“将军,如今东虏兵临城下,我军坐困城内,若不尽早击退阿巴泰,学生恐怕会引来更多的鞑子,故此和宋兄苦思对策,偶得一计,特来献与将军!” 第八十六章高阳保卫战(六) “哦!尔等有何对策?” 李兴之惊讶地看向身前的李有才和宋广坤。 宋广坤期期艾艾地说道:“李将军,至东虏兵临城下,学生等为高阳全城军民计,苦思良久,偶得一计,将军且看成与不成?” 说罢,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东虏自入京畿以来,屡战屡胜,官军不敢擅缨其锋,虽然在新安折了孙得功一部,但是依旧骄狂,学生等以为可以发动夜袭,彼军无备,只要咱们策略得当,溃敌当不在话下。” 李兴之摆手道:“这恐怕不行,高阳地处平原,奴酋阿巴泰又是久经沙场之辈,安能没有提备,本将恐怕夜袭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李有才和宋广坤相视一笑,开口道:“李将军,就是因为高阳地处平原,东虏才不会都做提防,况且我等此计,又不是正面偷袭,而是从地下偷袭,将药子埋设到东虏大营之下,只要引燃,其军必乱,届时将军再以骑兵突击,东虏一战可败也!” 李兴之心中一动,前世里华北地区的军民不就是挖地道,偷袭小鬼子的吗?这事如果操作的好,还真有一定的可行性,再者当年太平军能炸开江宁城墙,自己为什么不能炸了东虏的营寨? 王忠和杨彪听了也是大喜,连声说道:“将军,咱们高阳百姓,家家都挖地窖,有的深达一丈半,若是从高阳东南角挖过去,再趁其白日攻城之时埋设炸药,应该不成问题。” 宋广坤说的很对,一味的被动挨打,若是东虏主力一至,高阳断无保住的希望,现在既然诸人都觉的此计可行,李兴之当然不会拒绝。 遂笑着看向李有才等人道:“如此这事留交由你们会同杨营官一同处置,万不可泄露风声,若是能击退东虏,你二人就到我军中任职吧!” 李有才和宋广坤大喜,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想投靠李兴之,作为读书人,他们很识时务,知道如今高阳谁说了算,这个时候,不抱李兴之的大腿什么时候抱? 让杨彪负责此事,也是充分发挥杨彪当初干过混混的特长,再者李兴之也没时间去忙这个事,因为他知道若是守不住高阳城,什么计策都是虚的。 果不其然,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东城清军大营又传来了苍凉的牛角号声,这事奴酋阿巴泰集结兵力的信号。 崇祯十一年十月十四日高阳东门,阿巴泰三丈高的鎏金大纛迎风飞舞。 他将大军分为八个空心方阵,每阵五百人。阵中弓弩齐备,更有云梯数架。前排盾车,冲车密密麻麻,不可计数。 阿巴泰身披金甲,骑白马,纵马直驱大阵之前。 猛地一提马缰。那马便猛然停下,前蹄高高跃起。 拔刀怒吼道:“我大清万胜,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军阵前所有的士兵或以枪,或以刀,拼命地击打地面。 看到所有的士卒的士气被提升起来后,阿巴泰收刀高呼道:“高阳城小,墙矮池浅,当一鼓而下,今日有我无敌,有敌无我。先登城者官升三级,敢有畏敌不前者,临阵退缩者,自本将以降杀无赦。” “万胜,万胜,万胜!”阵前数千名满汉八旗再次爆发出猛烈的狂呼声。 “破高阳、不封刀!”待士卒们的呼喊声渐渐散去之时,阿巴泰再度暴喝起来。 “传大将军将令,破高阳、不封刀!破高阳、不封刀!” 一个又一个传令兵在大阵前往来驰骋,传达着大清饶余贝勒的将令。 “破高阳、不封刀!” 李率泰、刚阿泰、石廷柱等汉军将佐也跟着狂喊起来,所有的满汉士卒,这会是一个个双目通红,充满了嗜血的光芒,不封刀,就意味着要屠城了,只要打破了高阳,城内的金银女人将会由他们任意支配。 看着城下清军震天的声势,谁都知道鞑子这是要拼命了,所以李兴之断然下令,将部署在北门的十门大将军炮立即调往东城,以应付今天的守城战。 很快。 清军大营中传来了震天的鼓炮声,阿巴泰的连续前倾。 整整三个方阵的汉军旗驱使着一千余平民向高阳东城逼了过来。 与此同时,乌真超哈的炮队也开始前移,所有的投石机皆已经装弹完毕。 “攻击!” 阿巴泰拔刀怒吼。 数十枚大大小小的石弹如同陨石一样砸向了高阳城头,紧接着所有的火炮也依次开火。 一时间高阳东城上到处是倾泄的炮子、石弹,有的砸在墙垛上,有的落在城门楼内,更多的呼啸着轰入高阳城内。 不断地有砖石和木方被炮子崩开,然后如同天女散花般飞溅开来。 两门架设在门楼处的大将军炮也被炮子击中,然后倾斜开来,滑下炮垒,甚至有一箱药子也被砸下的炮子引燃,发出猛烈的爆炸声。 “开火,给老子打他们的投石机阵地!” 李兴之断然下令。 城墙上剩余的八门大将军炮也被纷纷点燃,它们的目标就是清军的投石机阵地。 一枚枚五斤左右的铁弹和铅弹呼啸着飞向清军的炮兵和投石机阵地。 没有掩体保护,体型臃肿的投石机首当其冲,第一轮攻击就有两架投石机被炮子砸中,瞬间散落开来,几个操纵投石机的清军根本没来得及避让,就被断裂的木块砸倒在地,甚至有一个倒霉蛋被木方的断裂处刺穿了咽喉,身死当场。 “好!给老子狠狠地打!” 猫在墙垛处观察的王忠兴奋地一拳重重地敲击在垛口上。 对于投石机的损坏,阿巴泰视而不见,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扑向城墙的人海。 和昨天一样,靖北军没有对冲向城墙的平民手软,部署在城头上的三十六斤重的小炮全部被点燃。 没有衣甲保护的平民根本挡不住密集的散子弹,哪怕这些散子弹只比米粒大上那么一点点。 成片成片的百姓惨死在双方的炮火下。 紧跟其后的汉军旗对身前的惨状视而不见,他们仗着盾牌和盾车的掩护,踏着尸体推进。 炮击中,大大小小的铁球不断的跳跃收割着人命,首当其冲的仍是那些倒霉的百姓,紧接着汉军旗那些忘了祖宗的王八蛋们。 炮击仍然在继续,随着城下的清军越来越近,守城的几门四百斤小炮开始喷射散子弹,无数的炮子如同冰雹一样射入清军的队列当中。 战阵之中到处都是残肢碎肉,飞溅的鲜血,令人恶心的内脏,直如修罗地狱一般。 第八十七章高阳保卫战(七) 然而这样的攻击没有使城下的清军畏惧,他们依然死命地往前冲着,一队队汉军旗死命地顶着盾,将云梯往城墙上抵去,城墙下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用石头砸。”守城的靖北军呼喝着将墙垛后的石头扔下城墙,不需要他们瞄准,几乎每一块石头都能砸到城下清军的头上。 那些清军的刀盾兵,一个个弯着腰顶着盾,掩护着架设云梯的士卒,而清军中的火铳兵和弓箭手则不停地对着城头射击。 城墙上下喊杀声,火铳声,哭号声震天动地。 射过一轮箭雨后,协守的青壮们纷纷从垛口探头,用手中的大叉子去推那搭上来的云梯,靖北军长枪兵则用手中的长矛去剌那些爬上来的清兵。 那些云梯密集的地段,靖北军士兵们则不断地扔下滚木,钉满铁钉的滚木沿着云梯滚落下去,一扫就是一大片,而守军的弓箭手和火铳兵则纷纷从墙垛后探出脑袋,不停地对着正在攀爬的汉军射击。 这一刻,人命不如草芥,一队又一队的清军被打杀,更多的清军却嗷嗷叫着蜂拥而上。 守城的李兴之心中也是暗自惊讶,这清军吃错药了,按昨日的战况,这会该退军了。 “将军,那些是什么兵?”火铳兵队正杨飞突然惊讶地问道。 李兴之定睛看去,却发现新来的兵马俱是身着蓝色棉甲,身上定满了铜钉,正粗暴地推开身边的汉军旗,开始持刀攀城。 “这是满兵?这是阿巴泰的正蓝旗马甲!”阿巴泰居然现在就投入了他当作宝贝疙瘩般的满洲兵? 他连忙朝清军军阵看去,只见的清军大阵之中又树起了一面蓝色的甲喇军旗,心知确实是真满洲上阵了。 不过就算满洲兵上阵,李兴之也不惧,毕竟已方守着城墙,满洲兵又是仰攻,就是以二换一,李兴之也认为这个买卖值得。 “管他什么兵,打就是了。”王忠满不在乎地接口说道。 三百名身披双甲,手持长刀的满洲兵凶暴地将挡在身前的汉军推倒在地,然后踏着他们的身体攀上云梯。 带队的满洲兵牛录阿克敦可是跟随阿巴泰的老人了,素来作战勇猛,在他的牛录里号称巴图鲁。 “儿郎们,给老子杀。” 阿克敦挥舞着长刀亲自带队登城,附近的汉军看到满洲兵如此悍勇,也是士气大振,跟在这些满洲兵的身后就攀爬起来。 “放箭,放铳!” 城下指挥的乌真超哈参领石廷玉虽然恼怒满洲兵的粗暴,但是依然声嘶力竭地呼喝着身边的火铳兵射击,以掩护满洲兵登城。 石廷玉知道既然满洲兵上了阵,那就由不得他不豁不出去,这城墙再坚固,守军再敢战,也不是那些满洲兵的对手。 这些个七贝勒当作宝贝疙瘩对待的兵马,选得可都是旗里的勇士,一个个身上穿着几层甲。 他们根本不怕明军的铳子和箭枝,这次南征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座明军的城池就是被这些满洲兵生生夺下的,也不知有多少明军是被这些满洲兵打散的。 他此刻如果不卖力,若是折损的满洲兵多了,七贝勒能饶的了他,便是七贝勒饶了他,那些满洲兵的家眷也不会饶了他。 战事已然白热化,满洲兵的出战让清军如喝了鸡血般的兴奋。 在满洲兵攻城的区段,城上的靖北军和青壮的伤亡开始超过了攀城的清兵,他们中的很多人不是被箭枝射死,而是被攀上来的满洲兵用刀砍死。 那些身着几层甲的满洲人根本不惧怕击中身上的铳子,箭矢,一个个死命地往城墙上攀去,虽然不时有人被石头或是滚木砸中,从云梯上栽了下去,但是他们根本不畏惧死亡,依然前仆后继地亡命突袭。 在死伤了数十个满洲兵后,终于有十几个满洲兵登上了高阳的城墙。 这些满洲兵上城之后便猛冲猛打,只一小会便清空了一小段城墙。 “快调转炮口,给老子射!” 王忠狂吼起来 你不怕铳箭,那火炮总是你身上的衣甲承受不住的吧! 部署在墙垛处上的几门四百斤重虎蹲炮纷纷调整方位对着那些冲上城墙的满洲兵不停地射击,而那些小炮则继续压制那些只穿紧跟在满洲兵身后的汉奸军。 一堆堆散弹劈头盖脸般砸向那些往来冲突的满洲兵,纵然是凶悍异常的满洲兵,也扛不住如此密集的火力,上城的满洲兵开始不断有人负伤倒地, 剩余的几个满洲兵只能向云梯处退了过去,想要接应后续部队登城。 “放石灰!” 王忠也看出了,满洲兵想要接应后续的汉军旗登城,再度祭起了守城的最佳利器,石灰粉。 一包包被割开的石灰包从城头洒将下去。 城头下的汉军旗顿时陷入一片浓雾当中,然后如同没头苍蝇般乱跑乱撞。 这时从北城调过来的十门大将军炮,也被紧急运送到了东城,然后在架在东北角,不停地轰击那些被石灰呛的鬼哭狼嚎的汉奸军。 几个攻上城头没有后援的满洲兵,最终被冲上来的几个什的靖北军淹没。 迫于守军石灰粉的压力,悍勇的阿克敦只得让麾下的满洲兵脱离战场。 满洲人一退,汉军旗也跟着向后退去,但是他们并没有收到收兵的号令,而是在距离城墙里许左右的地段,重新整队。 战事至辰时汉军旗首攻起,打到现在已是午时,清军也好,守军也罢,双方都已打得精疲力竭,都盼着对方支撑不下去溃败,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心里都清楚这场恶战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满洲兵在折损近百人之后仍未夺取城墙,这让观战的阿巴泰隐隐不安,但却没有下令撤兵,反而传令继续猛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高阳城。 “大将军,咱们旗下的牛录若是折损过多,就是拿下高阳城,恐怕皇上也要震怒呀” 站立在阿巴泰身后的杨古利心疼自己的牛录损失过多,不由的上前劝道。 阿巴泰本来还有点犹豫,看到杨古利居然提到了皇台吉,登时大怒:“城破在即,尔等居然畏战不前,这黄文昌如此悍勇,若不早除,迟早是我大清的祸患,传本将令,继续进攻。” “喳!” 杨古利硬着头皮领命,匆匆下台传令去了。 “咚、咚、咚……!” 阿巴泰催兵的战鼓再度响起,两个严阵以待的满洲牛录,闻声而起,持着刀矛向高阳城逼了过来。 第八十八章高阳保卫战(八) 城头上的精北军刚刚击退了清军的攻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大队的正蓝旗满洲兵又投入了战场。 被守军用石灰和火炮逼退的汉奸军和满洲兵,再度集结起来,向高阳东城又一次逼了过来。 “让李睿调兵增援东城,阿巴泰这个狗鞑子疯了不成?” 李兴之眉头紧锁,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已经有近千名辫子兵倒在了高阳城下,这阿巴泰居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不断地将自己得嫡系投入战场,他莫不是疯了? “开炮!” 高阳东城,除了四门此前在炮战中损坏的大将军炮,其余的火炮再度轰鸣起来。 一枚枚数斤重的炮子伴随着耀眼的火光,不断地落在冲锋在前的汉军旗的军阵之中。 “咔擦!” 这是木料碎裂的声音,一枚呼啸而来的炮子,直接穿透了一辆盾车,砸在了后面推车的汉军脑壳上,直接将整个脑袋都砸碎了,白的、红的,喷溅的脑浆到处都是。 盾车毕竟目标较小,这个时代的火炮命中率又低,数轮炮击下来,也只摧毁了两辆。 然而清军的井阑则不同了,目标又大,移动速度又慢,所以只第一轮炮击就有数架井阑被击中,直砸的碎木横飞,有一架甚至中了两炮,直接击穿了龙骨,倾倒在地,很多清军弓箭手根本来不及躲避,就从平台上栽落下来。 看到击中目标,靖北军更是兴奋,一个个不迭地装填药子,继续开炮。 不断地有人倒地,更多清兵则是不顾伤亡的前进。 “破高阳、不封刀!” 李率泰、石廷柱振臂高呼,大量的满洲兵加入战场,令他们士气大振,所有的人都血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硝烟弥漫的高阳城,哪怕是身边的同伴不停地中炮倒地,他们也毫无顾忌。 “开炮!开炮!” 火器队队正杨飞的嗓子已经喊的嘶哑了,他的眼中只有那不断迫近的辫子兵。 “嘭!” 城头上一门大将军炮,在点火之后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然后随着惯性滚下了炮垒,直接压在了一个正准备点火的炮手身上,那炮手都没来得及呼号,就被千斤重的炮管压断了气。 “怎么回事?” 杨飞大惊失色。 “头,这炮炸膛了!” 一个炮手惊恐地回了一句。 杨飞震惊不已,连忙吩咐一众炮手立即检查炮管,原来经过这数个时辰的苦战,靖北军的火炮大多已经是炮管通红,必须要用凉水冷却,才可使用了,否则恐怕有一大半都要炸膛。 “快让百姓们提水冷却。” 杨飞急的嘶吼起来。 李率泰和石廷柱俱是在辽东打老了仗的人了,看到城墙上靖北军的炮火稀疏下来,心知是怎么回事,纷纷呼喝起来:“儿郎们,明贼的火炮不能用了,快给老子杀呀!” 趁着守军的火炮哑火,乌真超哈的火铳手和弓箭手再度组织起来,分成数道队列,对着高阳东城一角,疯狂地射击起来。 数十个汉军重步兵,顶着盾,冒着靖北军的箭雨,推着两辆冲车直扑高阳东门,冲到城墙下的的汉军旗则在拼命地搭挂云梯。 他们根本不管头上落下的无数滚木和擂石,他们只知道今天必须打破这该死的高阳城,然后尽情地发泄他们的兽欲。 一个又一个汉军旗、满洲兵,不管不顾地跳上了云梯,然后死命地往上攀爬。 一架又一架的云梯被搭挂起来,然后被城上的守军用叉杆推到,然后重新在架到城墙上。 以悍勇闻名的正蓝旗牛录阿克敦,挥着刀亲自登城,为了加快登城的速度,他甚至连盾牌都没顶,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往上攀爬。 清军拼了命,守城的靖北军和青壮们也拼了命,谁都知道一旦城墙被这些禽兽突破,那高阳的百姓包括他们自己都会被这些红了眼的畜牲屠杀殆尽。 “护高阳,保家小!” 这是协守的青壮发出的呐喊声,他们冒着清军的箭雨,举起一块块擂石然后用尽全力地从城垛处,往下扔去,许多人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密集的箭矢射中。 一锅锅熬的滚烫的金汁,也被协守的青壮搬到了墙垛处,然后顺着云梯直接扔了下去。 许多被金汁烫到的清军,惨叫着跳下了云梯,然后被城头飞落的石块砸的骨骼俱断,惨叫连连。 终于,决死登城的阿克敦率先攻上了城墙,他的尖盔已经不知道落在哪里了,身上全是斑斑的血迹,就连光溜溜的脑壳上也被金汁汤伤了好大一块,配上他扭曲的面容,直如地府修罗一般。 “啊!” 几个守在城边的青壮,吓的惊呼起来,然后连连后退。 牛录大人的武勇令紧随其后的满洲兵,人人振奋,只二十余个呼吸,就有数十个满洲兵杀上了城头。 “杀光这帮卑贱的汉狗!” 阿克敦大吼连连,带着登城的满洲兵左冲右突,疯狂地砍杀着协守的青壮和靖北军的火铳兵,很快就清出了一段丈许的空挡。 城下正督军攻城的李率泰和石廷柱大喜过望,纷纷大喝起来:“兄弟们,城破在即,给老子杀呀!破了高阳城,里面的女人和金银就是咱们的了。” “破了高阳城,抢钱抢女人!” 无数的汉奸军狂呼起来,如同潮水般往架在城墙上的云梯涌去。 “事急矣,王忠快带人整队,随本将杀奴!” 李兴之知道若是不能将这帮满洲兵赶下去,那今天高阳城就有被攻破的可能,当下提着刀冲向了在城墙上狂冲猛打的满洲兵。 高阳城墙并不算宽,五六个人就能将城墙挤满,经过这两年的鏖战,靖北军甲队的鸳鸯兵架着盾牌,举着狼筅冲向了正在冲突的阿克敦。 “这是?” 作为经历过浑河血战的老满洲,阿克敦清楚地记得,那支打着“戚”字军旗的明军在车阵被火炮轰开后,化着数百个小阵冲向自己的场景。 那一战,浑河水为之染透,死伤的满洲子弟堆成小山。 阿克敦和他身后的满洲兵,根本没想到,在十八年后,自己的面前又出现了同样的军阵。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国家兮,下救黔首。杀尽建奴兮,觅个封侯。” 在最危急的时刻,李兴之和王忠带着十个什的戚家军以决死的勇气,唱着当年的战歌,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攻上高阳的满洲兵。 第八十九章高阳保卫战(九) 一百余鸳鸯兵在李兴之和王忠的率领下,以大无畏的勇气冲向了震惊中的满洲兵。 “杀!” 阿克敦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满洲,关键时刻他并没有畏惧,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大喝一声,招呼着身侧的满洲兵迎向了列阵而来的靖北军。 用狼筅扫、用长枪刺、用矛捅、用刀砍,双方隔着靖北军的狼筅疯狂地砍杀在了一起。 那些悍勇的满洲兵,甚至伸出大手忍着刺痛,生生地抓住狼筅,然后拼命地挥着刀抵挡不断突刺的长枪。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满洲兵悍不畏死,靖北军退无可退,在这关头,双方都爆发出了绝强的勇气。 不断地有满洲兵被长枪捅穿,不断地有狼筅手和刀盾兵被长刀砍翻,不断地有人倒下。 阿克敦自持武勇,亲自冲突在前,他的目标就是正对着两个满洲兵乱砍乱杀的王忠, “咔嚓!” 在砍断了一杆狼筅后,阿克敦猛地一跃,如同猎豹一般,蹂身扑向了毫无防备的王忠。 “铛!”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李兴之从斜刺里杀出,持刀挡住了阿克敦必杀的一击,然后一个翻身,挥刀劈向了刀势已老的阿克敦。 “铛、铛、铛……!” 阿克敦久经战阵,显然不是易与之辈,在避无可避之下,硬是用手臂挡住了李兴之一刀,然后挥刀对着李兴之连劈数刀。 李兴之只得收刀格挡,学了两年武艺的李兴之显然不是阿克敦的对手,这刻竟被阿克敦逼的连连后退。 身后的响动,显然惊动了正在和满洲兵交手的王忠,这个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当面的两个满洲兵,虚晃一刀,转身就扑向了正在和李兴之交手的阿克敦。 阿克敦正待要退,却被地上的一具尸体绊了一个踉跄,正待他要稳住身形时,两条不知道从哪里刺过来的长枪,捅穿了他的胸口。 “我是……正蓝旗的……巴……图鲁……怎么会……死在低贱的……汉狗……!” 阿克敦轰然倒地,口中犹自喃喃地说道,只不过他却面带喜色,因为城墙边缘,数十个汉军正从几个垛口处跳到了城墙上。 阿克敦所部的满洲兵显然为后续登城的清军争取了时间。 李率泰、刚阿泰、石廷柱等汉军将佐已经如猛虎下山般冲向了城头,不断地有城墙被汉军旗突破,不断地有满汉八旗涌上城头。 城下观阵的阿巴泰,抚掌大笑,顾谓身侧的杨古利说道:“好!城破矣!李率泰他们打的好,打出了咱们满洲人的血性,传令下去务必生勤黄文昌,本将要活剐了他!” 杨古利恭维道:“大将军,李率泰这些奴才打的好,还不是大将军用兵用的好,在关键时刻没有给明贼有喘息的时间,适才我军就是趁着明贼的火炮停歇的空挡,一举突入城上。” “趁他病,要他命,传令各军立即进攻,今晚本将要在高阳过夜。” 阿巴泰这会是志得意满,今天他就要把那个毁了自己名声的黄文昌生擒活捉,就要用这高阳数万军民的鲜血来告诉那些低贱的汉人尼堪,谁要是敢抵抗大清,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 “杀鞑子,保高阳!” 在这关键时刻,李睿带着疾火营从高阳北城冲了过来。 城墙上,厮杀声,叫喊声,呼号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个又一个靖北军倒在了满洲兵的长刀下,一个又一个的满汉八旗被靖北军捅翻在地。 这刻鸳鸯兵已经没有了阵型,他们只知道机械地捅刺着手中的长枪,挥舞着手中的狼筅,挥舞着手中的刀盾。 城墙上的尸体如同下饺子般滚落到城下,敌我双方都杀红了眼。 “保高阳,杀鞑子!” 哪个青年不热血,看着舍生忘死,拼命博杀的靖北军,协守的青壮们亦是热血沸腾,他们此刻没有了胆怯,没有了懦弱,他们只知道要将这吃人的鞑虏赶下城去。 “杀了他们!” 一个又一个青壮捡起了地上的长枪扑向了那些悍勇的满汉旗兵。 他们用石头砸,用牙齿咬,用手去抓,甚至有人不管不顾地扑向了正在登城的满洲兵。 这刻无论是李兴之、还是王忠,还是那个只会花钱消灾的黄文昌,每一个人都在战斗,每一个人都在浴血厮杀。 随着正蓝旗满洲兵的涌入,城头上有部分鸳鸯兵已经组织不了有效的阵型了,只凭着本能在不停地突刺。 “杀鞑子,救百姓。” 城南处,新安知县鲁良直提着剑带着一百余新安守备军疯狂地向高阳东城杀来。 运送物资的老弱们也拼命地向城墙上涌来,不畏生死地扑向了那些武装到牙齿的满汉八旗。 一个人不行,那就两个人,两个人不行就三个人,他们赤手空拳地扑向了正在猛冲猛打的满洲兵,他们只不过是在为家中的妻儿争命。 一个又一个高阳百姓,抱着刚刚探出脑袋的满洲兵滚下了城墙,高阳东城这会已经被鲜血染透,那汩汩的鲜血甚至汇聚到了一起,然后顺着城墙慢慢淌了下去。 事实证明,只要汉人百姓能够团结起来,他们就能战胜一切敌人,在李兴之的记忆里,三百年以后,当倭寇的铁蹄踏入中华大地时,无数的英雄儿女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打垮了不可一世的倭寇,就是在数年之后,江阴那座孤城也抵抗了鞑虏数万大军整整八十一日的狂攻。 雪嘴白骨满疆场, 万死孤忠未肯降。 寄语行人休掩鼻, 活人不及死人香。 如今的高阳百姓同样迸发出了决死的勇气,他们用血肉之躯拼死抵抗着鞑虏的攻势。 “张兄弟,要不咱们也带人上吧!” 东城下,郎绍贞焦急万分,作为出卖孙得功的满奸,他是最不愿意高阳现在被曾经的主子攻破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了阿巴泰的怒火。 “不行,将军没有命令,咱们骑兵是将军最后的底牌,绝不能动。” 张邵谦尽管犹豫,但是依旧阻止了蠢蠢欲动的郎绍贞。 果然不出张邵谦所料,面对如同潮水般的百姓,汉奸军害怕了,满洲兵也害怕了。 他们来中原不过是抢钱抢粮抢人口的,而不是来拼命的,现在城内的军民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他们甚至不惜用几条命来博自己一条命。 随着汉军旗、满洲兵不断地被推下城头,李率泰等人开始恐惧起来。 “快退!他们是疯了!” 改成满名的刚阿泰,率先脱离了战场,向云梯处跑了过去,紧接着就是那些骁勇善战的满洲兵,然后就是那些数典忘祖的混蛋们。 第九十章高阳保卫战(终) 汉奸军害怕了,满洲兵胆怯了,他们在团结起来的高阳军民面前畏惧了,在生死关头,鞑虏们色厉内荏的表现尽显无疑。 攻上城头的汉军旗和满洲兵疯狂地向身后的云梯处涌去,人挤着人,人压着人,这刻没有人在乎你是章京还是都统,他们只想赶紧从这该死的城墙上逃下去。 “这?” 将台上指挥的阿巴泰彻底震惊了,他根本没想到,城内的军民会如此万众一心。 这令他想起了大清军攻打通州的那会,当时的通州百姓也和现在的高阳百姓一样,用生命抵御着大清军的疯狂的攻势,令大清损失了近千兵马。 “退兵吧!” 阿巴泰颓然下令,这刻他知道就凭手头的军马是万万攻不下眼前的高阳城了。 “铛、铛、铛、……!”清军大营中响起了急促的鸣金声,这是阿巴泰收兵的军令。 有戈什哈保护的李率泰等人显然要比普通士卒更容易逃到城下,在粗暴地逼退了疯狂挤压过来的表现兵后,几个上城的汉军将官率先下了城,至于城墙上那些不断被挤压的辫子兵,他们此刻根本不想去管,也不愿去管。 撤退变成了溃败,凶残的清军不断地被挤下城墙,数百个突入城墙的辫子兵,最终能逃脱的不过百余人,其余的不是被愤怒的百姓打死,就是被红了眼的靖北军捅穿。 城墙上的守军和百姓,看到清军退却,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然而喜悦只是一瞬间。 更多的百姓爬上城头寻找他们的亲人,找到亲人的在墙头相拥而泣,没有找到的则一边号哭一边不停地翻查着地上的尸骸。找到之后便趴在尸体上抱头大哭。 在城内组织百姓的陆仲和钱安宁听到清军败退的消息,匆忙跑上城墙,安排百姓收敛尸体,抢救伤员,抢修器械,处置战后事宜。 一具具尸体被挑选出来,有序的排列到了一起,死了亲人的百姓们,在他们的尸体前哭的死去活来。 尸体收敛处,数百名百姓哭的呼天抢地,此外城内的百姓还在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头,想要找寻他们的亲人。 看着城头上无数哭天抢地的高阳百姓,李兴之猛然抬头,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对着一众百姓说道:“我们本来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这里,日子和和美美,但是万恶的建奴来了,我们高阳的百姓有多少人死于鞑虏之手?既然朝廷不能保护我们,那么咱们高阳人只能自救,现在鞑子被咱们打跑了,每一个死难的军民百姓,都是咱们高阳的英雄!” “咱们听李将军的,为了咱们那些死难的同胞,保高阳,护家小,咱们和鞑子拼了!” 一众百姓皆是振臂高呼,这刻他们有了信念,今天的战事明明白白告诉了他们,鞑子也不可怕,只要自己能够齐心协力,那些凶残的鞑子也会害怕,也会恐惧,也怕死。 化悲痛为力量,一具具战殁者的尸体被堆积起来,古人讲究入土为安,但是高阳城外还有数千鞑虏虎视眈眈,李兴之只得下令将所有的尸体就地焚烧。 至于城头上战死的辫子兵,则是将他们的衣甲扒光,然后斩下首级,将尸体抛到城下。 据统计,今天的守城战,战殁的靖北军足有三百人,青壮和百姓约有千余人,城头上割下的辫子兵首级就达到近三百,被推下城的以及在守城战中毙伤的不下五六百。 运送尸体,整顿器械,修补城防,诸多事宜,千头万绪,李兴之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因为他不能确定阿巴泰会不会继续攻城,他此刻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整顿兵马,以应付接下来可能的守城战。 高阳城东城清军大营。 大清的饶余贝勒漠然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一众将佐。 心中则在不停地计较,自己带着六千军马,这才两天不到,就折了这么多人马,自己如何向多尔衮解释,纵然是多尔衮肯帮自己,那岳托、豪格那边怎么交待?黄台吉和自己又不对付,回去以后还能有自己的好? 李率泰、石廷柱等汉军将领一个个战战兢兢,低垂着头,不敢作声。 良久! 阿巴泰冷冷开口:“两日苦战,大军损失近两千人,却拿这小小的高阳城束手无策,你们说说是怎么回事?” 石廷柱等人不敢接话,心中则是不停地腹诽,明朝的城池那么多,是你七贝勒为了一点虚名,坚持要死磕高阳城的,现在顿兵城下,损兵折将,居然怪我等不任事了。 当然他们这话是万万不敢说的,李率泰等人虽然娶了满清宗室之女,说到底还是个汉人奴才,眼前的这个饶余贝勒,虽然黄台吉不待见他,但人家毕竟是努尔哈赤的儿子,所以这会也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杨古利到底是跟随阿巴泰已久的老人了,今天的攻城战他是知道的,李率泰等人并不是不尽心,而是城内的军民根本是用以命换命打法,生生逼退了已方的登城部队。 现在折了这么多军马,若再处置李率泰等人,若是回返之后,这帮人到洪太那里告了自己主子的刁状,那就不好了。 所以他当即进言道:“主子,高阳城池坚固,城内守军不下数千,又有那么多火炮,咱们又没有攻城的重武器,打不下城池也是正常的,若是这些汉狗敢出城,奴才可以肯定,他们挡不住我满洲儿郎一个冲锋。” “章京大人说的不错,明贼也就是仗着有城墙和火炮,要是野地浪战,奴才只要五百马甲,就能将那些无胆的明贼斩尽杀绝。” “就是,就是,这些低贱的南蛮子,敢跟咱们野战吗?”几个正蓝旗的牛录纷纷接口嚷嚷起来。 阿巴泰脸色稍缓,谈谈地说道:“如今咱们损兵折将,你们可有计策拿下高阳,否则咱们要是无功而返,恐怕盛京那边会震怒呀!” 李率泰也在盘算,自己等人现在和阿巴泰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阿巴泰要是被处置,自己等人肯定也逃不脱。 所以当下起身进言道:“大将军,这黄文昌先全歼了孙得功,又在高阳抵挡了咱们六千军马的狂攻,所以奴才以为咱们必须把他吃掉,只不过我军连攻两日,不得寸近,士气低落,咱们不如先守在高阳,监视住这股明军,再请睿亲王发兵,彻底剿除这个黄文昌才是上策。” 第九十一章扩军授旗(上) 阿巴泰顿兵城外,却再没有发动对高阳的攻势,而是不断地派出军马出营打粮,这样的部署,就是傻子都能看出这是在等东虏的援兵,自然瞒不过城内的李兴之了。 撤离高阳,李兴之自然不会考虑,阿巴泰手中犹有四千军马,这里面可是有近两千骑兵,高阳周围又没有什么深山密林,李兴之可不认为自己能够摆脱辫子兵的追杀。 不能撤退,那只有死守城池了,不过李兴之也不是没有后手,杨彪和宋广坤他们昨天就开始在高阳的东南角开始开挖地道了,只不过由于阿巴泰的大营距离城池有三里左右,这地道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按宋广坤的建议,杨彪是从南城雷之先的府邸开挖的,因为他的院子足够大,挖出来的土方也容易处理。 经过一天的挖掘,也不过刚刚挖出了城墙,这条地道,宽约四尺,高不过一人左右,顶部距离地面也不过三尺,为了避免坍塌,在挖掘的同时,杨彪就是令人在地道顶部铺上木板,然后在两侧打上木桩固定。 高阳地处华北平原,几乎家家都挖地窖,懂的如何挖掘的人自然很多,杨彪一共组织了三批人手,轮流替换,挖掘的挖掘,运土的运土,提土的提土,倒也不是太难。 只不过随着挖掘的距离越来越远,地道内人数的增加,呼吸自然越来越困难,所以挖掘的进度并不快,据宋广坤和李有才估计这地道挖到清军大营,估摸起码也得要五六天。 挖掘地道需要时间,李兴之自然不可能天天盯着,自昨日击退了清军大规模的攻势后,李兴之便准备将城中的青壮编入军中。 因为通过这两日的守城战,这些青壮的胆气得到了很大的提高,缺乏的只是系统的训练。 故此李兴之就是吩咐代理知县钱安宁负责招兵事宜。 钱安宁不敢怠慢,当下就以高阳县令的名义命令县衙的填写榜文,准备招蓦城中青壮入军。 第二日一早高阳城内便贴满了招兵的布告,一队队靖北军士卒则拿着铜锣在城中敲锣喊话。 “高阳县的乡亲们,靖北军招人了,凡是十六以上,四十以下,身上没毛病,能吃苦的,均可加入咱们靖北军。” “加入靖北军,打跑狗鞑子,跟着靖北军,有衣穿,有肉吃。” “要报名的抓紧了,赶紧到西门报名,只招三天,过时不纳。” 高阳县并不算大,钱安宁又刻意宣传,招兵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城。 城中的男人们得知靖北军招兵的消息后,一个个惶恐的不行,虽然靖北军进城抵抗满洲人,但是他们到底是贼寇呀,李自成、张献忠那些贼寇可不就是裹挟普通百姓入军吗?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靖北军的士卒上门抓丁,。 不少有血性的年轻人,却是热血沸腾,他们可想不到那么多,他们只知道在危难之际,是李兴之带着人进城抵抗东虏的,至于李兴之他们是不是朝廷的军马,他们可不管,谁能保护他们的家小,谁就是高阳的恩人。 如果加入靖北军,真的按他们宣传的那样,有衣穿,有肉吃,也不错了,再说了有孙阁老在,就凭李兴之这次的斩获,弄个官身肯定不难,如今天下大乱,李兴之能力抗东虏,只要自己好好跟着他干,说不定将来还能博个出身。 不过这帮青壮刚刚动了心思,便被他们的父母妻子拧着耳朵拖回家中,开玩笑,守高阳是自救,若是参军,这命可由不得自己了,你是当兵了,可家里的一家老小怎么办?。 城中的靖北军,吆喝了整整一个上午,来报名点,报名的青壮们却是寥寥无几,半天时间,只有数十个家中没有牵挂的青壮主动要求参军。 消息传到负责此次招兵的钱安宁那里时,他不由地叹道:“将军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年头兵荒马乱,到处是流寇乱民,高阳的青壮又有家小拖累,咱们靖北军又不是朝廷的军马,谁愿意和你当贼呀。” 不过李兴既有军令,他也没办法,只得令陆仲继续在西门守候,又派人紧急汇报给李兴之。 李兴之收到消息后,也是疑惑,这几天自己对高阳可是秋毫无犯,较之官军可是要强上无数倍了,况且自己能力抗东虏,跟自己混又不是没有出路。 正在向李兴之通报地道挖掘进度的李有才看到李兴之有些疑惑,却是笑着说道:“将军,依学生之见,他们不愿意参咱们靖北军,一是我军本是贼寇,二是家中有妻小拖累,将军只要给足他们安家的银子,或者承诺即使转进,也会两他们的家小带上,那自然不愁招不到兵员了。” 李兴之本是个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角色,他以已度人,哪里想到这里的关窍,闻得李有才之言,方才恍然大悟。 当即给钱安宁传令,着其立即修改榜文,凡肯加入靖北军的每人赏银八两作为安家银子。 这个消息一传出,西门顿时沸腾了,赏银八两,这相当于普通人家几年的收入了,这如何不令高阳的青壮动心。 同时李兴之还承诺,只要加入靖北军的,他们的家小就会受到靖北军的保护,就算靖北军离开高阳,他们的家小也肯定随军同行。 有了银子,有了保证家小的安全作为前提,高阳的青壮们当天就有近千人报名参加了靖北军。 第二日,西门更是被围观的百姓堵满了,钱安宁、李有才、陆仲以及宋广坤等靖北军文官是忙了不亦乐乎,至当日未时之前,靖北军居然又招了一千七百余青壮。 再后来,报名的青壮就开始慢慢少了下来,陆陆续续地又有三四百青壮报名参加了靖北军。 钱安宁等人连续忙了两天,光是填写花名册,就填的手臂生疼,不过他们并没有喊累叫苦,毕竟靖北军的规模越大,人数越多,他们的安全问题就越有保障。 而且在募兵的过程中,李兴之还招收了好几个练家子,其中有一个名叫秦英,枪法极其了得。 据他所说,他父亲本是白杆兵秦邦屏总兵麾下的百户,当年白杆兵入卫辽东,他父亲由于水土不服,因病留在了新安,后来白杆兵在浑河全军战殁,他老子一个人也没脸返回石牌,就在新安成了家,然后就有了他,而他的的枪法就是他父亲所授。 只不过崇祯九年,他父亲因年老体衰,在新安守城之时,不慎被东虏弓箭射杀,这次加入靖北军,也是为了报仇雪恨。 第九十二章扩军授旗(中) 有了新招的三千兵,靖北军的人数如同滚雪球般扩充至五千人,人数的急剧增加,必然会导致靖北军战斗力严重的下滑。 为了尽快让这三千军形成战斗力,李兴之决定对各营进行扩充,用老兵来带新兵的方式来提高各营的作战水平。 按李兴之的设想,钢锋营和疾火营各加两个步队的鸳鸯兵,骑兵大队也要补充到五百人的规模,剩余的八百人则编入震虏营,以确保后营的稳定。 不过新入营的秦英却向钢锋营营副王忠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认为北方地处平原,靖北军没有必要全部用戚家军那样的编制,也可以用白杆兵的编制进行扩军。 对于白杆兵的传说,王忠也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十八年前,浑河那一仗太深入京畿百姓的人心了,所以王忠当即向李兴之举荐了秦英。 蜀锦征袍手制成, 桃花马上请长缨。 世上多少奇男子, 谁肯沙场万里行。 对于白杆兵的传说,李兴之作为一个资深皇汉,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石牌秦良玉在明末可谓家喻户晓般的奇女子,便是在后世,各种明末网文中,她也是被推崇倍至般的人物。 平定播州奢安之乱,七十高龄还能率兵死守石牌,逼的当时自称大西王的张献忠不敢犯境,一手创立的白杆兵在浑河和当时如日中天般的八旗兵打的旗鼓相当。 老奴努尔哈赤还是调来重炮才堪堪轰破了白杆兵军阵。 现在王忠居然举荐军中有当年白杆兵的后人,李兴之是大喜过望,遂命王忠将人请进了县衙。 秦英是提着长枪进的县衙,进了大堂便抱拳行礼道:“属下秦英,见过李将军。” 李兴之见他虽然年龄不大,只和自己相仿,但步伐沉稳,身材魁梧,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是精练武艺之人,也是心中暗赞。 当即起身开口道:“秦兄弟免礼,如今鞑虏入寇京畿,官军望风披靡,百姓亡于建奴之手者不可计数,故李某方才举义师、兴大义,率高阳军民共抗鞑虏,今闻秦兄弟通晓白杆兵战法,可否和某家备述之?” 俗话说,英雄重英雄,李兴之虽不是什么英雄,但是在建奴入境后,毅然率军进驻高阳的举动,自然会令秦英这样的热血汉子敬重,所以对于白杆兵的战法,秦英自不会隐瞒。 据秦英所说,白杆兵阵法是继承唐军的训练方式,以二十五人组成一种尖锥型的阵型,尖锥的外围的士卒全部使丈五长的长枪,内层则是枪盾兵,如果第一排士兵受伤倒下,第二排士兵马上补上来,第三四五排士兵及阵后助阵士兵也作相应调整,不断补充以保证队形的完整不乱。 当然二十五人不过是白杆兵最基本的阵型,在面对大规模战役时,白杆兵还可以根据战场形势变化,转化为数百人的大阵,当然这样的阵型转换对士卒的要求非常高。 但是只要练成,就能以一当十,甚至能力抗东虏的骑兵。 秦英将白杆兵的军阵说完后,又将手中的长枪一举,朗声说道:“将军请看属下这杆长枪,正是先父所留,乃是秦帅苦心打造的。” 李兴之连忙走下堂来,一把接过秦英手中长枪,观摩起来,只见那长枪足有丈五长,是用结实的白蜡木做成的枪杆,枪头则是镔铁所制,配有带刃的铁钩,枪尾配有坚硬的铁环。 秦英笑道:“李将军,此抢可刺、可砍、可钩,枪尾又可当锤使用,我父亲曾有言,所有数万精锐的白杆兵,秦帅当日必可扫平鞑虏,马踏辽阳。” “好!秦兄弟,本将欲令你为我靖北军的练兵游击,主要负责白杆兵军阵的训练,只不过如今高阳外有建奴,城内物资匮乏,可否先用普通长枪训练,至于兵器,本将先令城中铁匠赶制。” 李兴之说完之后,就是笑吟吟地看向秦英,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自己这次可是捡到宝了,若是再训练两千白杆兵,这靖北军的骨架就算是真正搭建起来了。 秦英知道李兴之说的不错,打造这么多白杆抢,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是这枪身所需的材料,高阳城内估摸一时半会都凑不齐,所以目前用普通长枪替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有了白杆兵的练兵方式,李兴之遂重新对各营进行了整编,震虏营和骑兵大队还是按原有的计划扩编。 至于钢锋营和疾火营,则扩编成四个步队的规模。 其中甲队为鸳鸯兵、乙队为火器远程兵种、丙队和丁队为白杆兵。 至于为什么编四个步队两千人的白杆兵,原因就是这长枪较之其他的兵器更容易打造。 扩编的过程并不难,只一天时间新入营的三千余士卒就充入了各营,有黄文昌带回来的三千套铁甲,再加上此前缴获的棉甲,靖北军的将士除了炮队也几乎是人人着甲了。 不过这些盔甲中有官军的,亦有清军的,看上去总是有些不妥,作为李家寨的狗头军师,钱安宁又建议将正白旗棉甲染成黑色,而装备的铁甲内衬以及红缨亦染成黑色,以区分已方和明清的军队。 对此,李兴之是自无不许,根据历史的轨迹,卢象升会同关宁军合击牛栏山的计划破产后,崇祯帝遂罢了他兵部尚书之职,并着其入援保定,而巨鹿之战爆发的时间也就在十二月初。 相比而言,歼灭明军王牌天雄军,自然是比区区一个高阳城诱人的多,所以据李兴之估计,只要阿巴泰尚在,多尔衮根本不可能移师高阳。 城外的满洲兵不过四千多人,又是新败之军,只要自己严防死守,在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阿巴泰是万万不可能破开城池的。 所以靖北军必须要抓住这个难得的空档,抓紧时间训练新兵,为击溃阿巴泰后撤离高阳做准备。 由于秦英的出现,李兴之改变自己先前的布置,在将鸳鸯兵和火器远程兵补充完毕后,就是点了新蓦的两千兵交给了秦英和王忠训练,又将剩余的八百兵交给杨彪,着他们在按靖北军整训要求的情况下,分别训练白杆兵军阵和刀盾的格斗技巧。 轮流换防,轮流整训,这是李兴之提出的要求,当然挖掘地道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李兴之可不想在高阳多呆,借着东虏入寇,朝廷大军云集在京畿的机会,尽快寻的根据之地,才是靖北军的当务之急。 第九十三章扩军授旗(下) 俗话说,无旗不成军,一支没有军旗的军队是没有灵魂的,在全军整训的同时。 李兴之便会同一众靖北军的将佐以及钱安宁等文官,协商如何设计靖北军军旗和营旗以及队旗。 对于军旗,诸将皆是大老粗,根本不得要领,就是张邵谦和郎绍贞这两个明军和清军出身的将佐也不甚了了。 钱安宁和宋广坤等文官却对此事甚是在行。 按钱安宁等人的意思,既然靖北军尚黑,那军旗不如就用黑色,而靖北军目前的三个营,钢锋营属金、疾火营属火,震虏营属土,正合五行相生相克之理。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那以后再扩充营头的话肯定是以木和水来命名了。 而五行又代表五方,靖北军既然总统这五个营头,那军旗便可设计为黑色打底的红色麒麟旗,再用金线绣上靖北军三个字。 至于钢锋营,既然属金,那就同样以黑色打底绣上剑戟,再配上军名以及营名即可。 同理,疾火营军旗可绣上烈火,震虏营可绣上泰山石,如此正合五行相生之说。 说实话,李兴之对这个也不懂,但是宋广坤和李有才等人言之凿凿,又是乾坤八卦,又是阴阳五行是如何相生相克,说了一大通道理。 既然古人信这玩意,李兴之自无不许,当即令钱安宁负责此事,并着他尽快进行,毕竟自己一旦炸了了阿巴泰的大营,那多尔衮肯定会调兵再来高阳。 对于李兴之将制作军旗事宜交给自己,钱安宁是满心欢喜,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给李有才和宋广坤,这说明将军还是看中自己这样的靖北军老人的。 安排好钱安宁主持制作军旗后,李兴之又令诸将回营准备,只待军旗制作完毕,就要在城北校场进行授旗仪式。 制作军旗的时间不长,高阳城内的妇人又多,钱安宁又严加督促,在任务布置的第三日,所有的军旗、营旗还有队旗全部制作完毕。 李兴之便令钱安宁统筹此次授旗仪式。 阿巴泰顿兵高阳的第七日,也就是崇祯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 高阳县令钱安宁,府丞陆仲等一众文官一众文臣,急匆匆地赶过来向李兴之禀报,城北校场已经整理完毕,所有的队旗、营旗、军旗均已办妥,就等李兴之校阅了。 考虑到目前清军正顿兵城下,李兴之便吩咐钱安宁等人,着各营轮流到校场授旗。 当日,北城校场,旌旗招展,在一杆两丈高的李字大旗下,李兴之全身贯甲按刀矗立在将台之上,身后则是一众文官。 震虏营营官杨彪则率领数百刀盾兵侍立在将台之左右,杨彪则亲自带着十余人手持各色军旗分列在在将台两侧。 首先进入校场的是王忠率领的钢锋营。 在震天的鼓炮声中,近两千钢锋营士卒踏步进入校场,旋即分成四个整齐的步队。 王忠猛然出列对着李兴大呼道:“启禀将军,钢锋营四个步队均已就位,请将军校阅。” 李兴之看着将台下整齐的队列,心中亦是激动,从穿越以来,自己就一直为这次东虏入寇做准备,现在将台下的这些士卒,就是自己对付东虏的资本。 他看着校场上的两千名军士,猛地喝道:“钢锋营副营官王忠上台领旗。” 王忠大声领命,昂首挺胸,阔步走上将台。 李兴之一把接过杨彪递过来的的军旗,将旗转身递给王忠,猛然喝道:“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那旗黑底红字,上绣两杆交叉的箭戟,又书写着两个斗大的钢锋二字,旗高一丈五,旗顶处则配有一根锃亮的枪尖。 王忠沉稳地接过军旗亦是高呼:“旗在人在。” 李兴沉声看着王忠说道:“王忠,本将授你为靖北军游击衔,协助本将统领钢锋营。” 王忠此时也是心潮澎湃,一手掌旗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多谢将军,必定奋勇杀敌,不辱我靖北军威名。。” 紧接着钢锋营各队的队正纷纷上台领旗。 新提拔的白杆兵丙队队正金海、丁队队正周通,这两个皆是这次高阳保卫战中表现优越的鸳鸯兵长枪手,那个骁勇善战的阿克敦就是死在金海之手。 这些队正皆是李兴和王忠等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在基层官兵中战功卓著,李兴之也是不拘一格将他们提升为队官,作为靖北军的军官的后备力量来陪养。。 随着李兴之的号令,鸳鸯兵甲队队官李明达,火炮兵乙队队官杨飞,白杆兵丙队官金海,白杆兵丁队队官周通等人纷纷上台接旗。 这些队官,李兴之亦是按明军的军制,授他们为百户或者试百户的军职。 领了军旗的各队队官皆是热血沸腾,这会一个个在李兴之的将旗下拼命地挥舞着队旗高呼着“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二千余钢锋营将士也被感染了,这会不停地以刀枪敲击地面,拼命地高呼起来“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李兴之看到将士们士气高昂,亦是被他们感染。 在全营将士之前猛地拔刀,直指他的将旗高呼道:“我靖北军威武,我钢锋营威武。” 校场之上,随着李兴之的高呼,气氛达到了顶点,所有的官兵皆是不停地用手中的兵器敲打地面,跟着李兴之高呼:“我靖北军威武,我钢锋营威武。” 钢锋营校阅完毕后,李兴之便将疾火营、震虏营以及张邵谦的骑兵大队依次召入校场,轮流进行了授旗仪式。 而杨彪、李睿、张邵谦以及满奸郎绍贞等将佐皆和王忠一样被李兴之授封为靖北军游击军衔,至于钱安宁、宋广坤等文人,李兴之亦授他们为将军府参知之职。 全军授旗结束后,李兴之又令后营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当然李兴之在赏赐自己所部的同时,也没忘记黄文昌等高阳的一众友军。 对于李兴之大造声势,整军授旗之事,新安县令鲁良直是颇有微词的,作为大明的忠臣,自然不希望李兴之这样的贼寇做大。 在高阳协守,也不过是迫于形势而已,但是现在高阳城内,靖北军一家独大,他哪里敢多说,只想着东虏退兵后,就要上书弹劾黄文昌,勾结贼寇,掩败为胜之事。 第九十四章多尔衮的计划 保定城。 大清的睿亲王,奉命大将军多尔衮此刻也和顿兵高阳的饶余贝勒阿巴泰一样进退不得。 多尔衮是老奴,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满语中的意思就是狡猾的獾子,深得老奴所喜,老奴天命十二年,也就是多尔衮十四岁时就被封为贝勒,和奴酋洪太等人同级。 洪太继位后,为了对付和他一起面南而坐的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等人,洪太又令多尔衮掌正白旗,以制衡代善等人在朝中的影响力。 在剥夺了代善等人的权力后,如今二十七岁的多尔衮实际是已经成为清廷的二号人物。 由于老奴死后,洪太等人逼死多尔衮生母阿巴亥,多尔衮对洪太等人,早就心怀不满,只不过清廷大势已经在洪太掌握之中,多尔衮只得表面恭敬,暗地里却积蓄力量,妄图有一天能取而代之。 对于此次南征,多尔衮是充满期待的,第一可以抢掠人口,削弱明朝,充实大清的力量,第二则可以立下战功,加强自己在清廷的威望,第三也可以拉拢同来的庆亲王岳托等人。 事实和他预想的一样,清军破关之后,就是一路横扫,明军望风披靡,唯一敢战的只有那个卢蛮子,只不过卢蛮子手中军马不多,只有两万多人,至于从辽东过来的关宁铁骑,他们敢在八旗儿郎面前亮刀子吗? 这次攻保定,多尔衮的目的就是将卢象升诱出来,以求毕其功于一役,将京畿唯一一支能打的明军彻底解决,那大明的京畿的资源,还不是任由满洲儿郎去取去拿么。 然而自大军进入保定后,大清的睿亲王就是有点头疼,保定参将刘光勇居然敢公然抗拒大清军天威,仗着城墙坚固,城上的火炮又多,拼死抵抗。 说实话,只要不惜人命,多尔衮确信自己能攻下保定,但是大清总共才多少人马,就是死上一两千人,拿下保定也是得不偿失的。 当然拿不下保定,也不算什么事,大不了效仿在辽东,攻打锦州故技,来个围点打援,就在保定境内全歼卢象升所部。 果然不出睿亲王所料,在关宁军迟迟不能抵达牛栏山后,卢象升歼敌一部的计划已经完全破产,明朝皇帝已经夺了卢象升总统兵马之权,着其立即率部救援保定。 就在睿亲王以为得计之时,高阳的饶余贝勒阿巴泰却传来求援的战报,明廷保定总兵黄文昌亦誓死不降,在高阳屡次挫败大清军的攻势,甚至令大清损失了近两千满汉大军。 “混账,就这几天,阿巴泰就折了近两千人马,还有数百个满洲勇士,七哥这仗是怎么打的?” 保定清军大营内,随同多尔衮一起西征的豫亲王多铎拿着多尔衮递过来的高阳战报就是怒气冲天。 “十五弟,现在咱们不是讨论阿巴泰作战不力的事情,而是要不要调兵增援高阳,你们说怎么办?” 多尔衮这会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这次南征,就在这保定总兵黄文昌手中折了近四千人。 大清八旗军拢共不过三百牛录,加汉军旗和蒙军旗,总兵力不过十三万左右,能吃的消折几个四千军? 这黄文昌如此悍勇,据报,此人现在已经是明廷的保定总兵,若是任其发展,大清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劲敌?按理说,现在就该趁其被阿巴泰困在高阳城内,将其一举歼灭。 只不过卢象升这会已经行师西征,自己出战高阳的话,那聚歼灭卢象升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良久。 多尔衮缓缓开口:“你们说现在这事该如何处置?” 正白旗都统罗什起身道:“王爷,依奴才之见,京畿之明军,卢象生所部的两万余人对我军威胁甚大,而黄文昌不过是自守之军,明朝城池这么多,又何必和高阳较劲。” “都统大人说的是,咱们进关,皇上可是有交待的,让我们尽量摧毁明国的城池,抢夺他们的粮食物资,万勿和明贼坚固的城池死磕。” “对呀!那个王八犊子范文程,不是说,明国好比一棵参天大树,咱们只有慢慢去除他的枝叶,然后一举将其连根拔起吗?对,就是甚么伐明如伐树。” 在座的正白旗参领额克苏,汉军正蓝旗副都统佟图赖等人皆是赞同罗什的看法,他们进关的目的不过是抢掠,或者野战聚歼明军主力,又不是要和明军的坚城死磕。 多铎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说的是不错,只不过如今七贝勒在高阳折了这么多人马,咱们要是打不下黄文昌,回去怎么向皇上交待?” 多铎和多尔衮一奶同胞,自努尔哈赤死后,两人就一直守望相助,自然对多尔衮的心思甚是清楚,这当口,就是将多尔衮的心思说了出来。 “这?” 多尔衮既是这次南征的统帅,能被他召进大帐的自然是他的心腹铁杆,在坐的诸将或多或少地知道多尔衮拉拢阿巴泰之事。 佟图赖到底读过几天书,略一思索就是进言道:“睿亲王,如今卢象升率军西进,我等围歼住这股军马,明军必然丧胆,我军则可兵分两路,进击山东和山西,只要咱们斩获够多,皇上如何会怪罪?再说咱们也可将部分战损推到孙得功身上。” 佟图赖的父亲佟养真本是抚顺副总兵,万历四十三年和其从弟佟养性内外勾结,以自己本为女真人的名义,率兵破辽阳投降老奴,实是助后金崛起的第一功臣。 天启元年,毛文龙以二百兵突袭镇江,佟养真及其子侄皆为明军生擒,解送京师,均被处以凌迟之刑。 老奴感念佟家的忠义,对留在辽阳的佟图赖多加照顾,屡次加恩封赏,更令其尚了宗室之女,所以有佟图赖替阿巴泰打掩护,洪太亦不好过分责罚。 多尔衮久经沙场,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打下高阳和打下卢象升的意义孰轻孰重,他自然分的清楚。 所以当下沉吟道:“既如此,先令阿巴泰回师保定,着其配合我大军进击卢象升,将功折罪,再令岳托和豪格监视住高起潜的关宁军,咱们就先打这个卢象升,再攻高阳城。” 第九十五章破营(上) 高阳城东门清军大营,自从攻击高阳受挫后,大清的饶余贝勒阿巴泰就是郁闷不已。 萨尔浒之后,阿巴泰从来没有在明军那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当然那个窝在皮岛的强盗,常年偷袭大清的毛文龙不算。 想到毛文龙,饶余贝勒就是心有余悸,不过好在那个狗日的毛文龙被明国的袁都督矫诏杀死在双岛,要不然大清还不知道要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 现在在高阳,久经沙场的阿巴太又有了那种感觉,那些疯狂上城助战的明国人,几乎和东江的那些辽民一样,他们根本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必须要将这敢于反抗的高阳城给屠了,将那个踩着自己的名声上位的黄文昌千刀万剐了,要给明国的百姓树立一个典型,告诉那些卑贱的汉人,让他们知道反抗大清的下场。 想到这里,阿巴泰不禁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大将军,保定睿亲王急递,着我军立即撤离高阳,返回保定大营,合击明国宣大总督卢象升。” 就在他浮想联翩之际,正蓝旗甲喇章京杨古利拿着刚刚收到的急递,边走边说道。 “回保定?咱们死了这么多人,就这样退回去?多尔衮是怎么说的?” 阿巴泰愣住了,若是大清军不能打下高阳,就这样灰溜溜的撤回去,以后这些明国百姓,还会将大清军放在眼里吗?多尔衮这个道理不可能不懂吧! 杨古利打了个千说道:“大将军,睿亲王说卢象升是本,高阳城是末,如今卢象升既然率军西入保定,正是咱们的天赐良机,只要歼灭卢象升,咱们在高阳的损失,皇上那边应该会宽恕的。” “卢象升出兵保定,起码要十余日,如何来不及破了高阳城,再者我军一旦撤离高阳,黄文昌若是逃走,岂不是放虎归山,本将欲再攻高阳,杨古利你去让诸将进帐,咱们在商议商议。” “喳!” 听到阿巴泰还欲再攻高阳,杨古就是有些诧异,不过还是领命而去。 须臾。 李率泰、石廷柱等满汉将佐纷纷走进大帐。 待诸将见礼完毕,阿巴泰就是开口说道:“本将刚刚收到睿亲王急递,让我部立即返回保定,合击卢象升,但是咱们在高阳损兵折将,就这样回去,本将恐怕不好向皇上交待,故此本将欲再打高阳,尔等有何看法?” “还打?” 李率泰等人懵了,高阳的情况你饶余贝勒又不是不知道,就凭咱们这四千军马,全都投进去,估摸都不一定能啃下来。 “大将军,我军只余四千军马,况且城内的守军又习练鸳鸯阵,咱们又怎么打下高阳城呢?” 刚阿泰实在是不想再打高阳了,前几日那些疯狂的百姓令他恐惧。 有刚阿泰带头,李率泰等满汉将佐皆是纷纷点头,并表示既然睿亲王多尔衮有令,咱们还是应当奉命回师。 石廷柱却起身进言道:“大将军,此前孙得功在高阳全军覆没,我军若就此退军,岂不令人耻笑,依奴才之见,不如行声东击西之计,明日大将军督军驱民攻打东城,奴才选精锐士卒,从西门偷袭,或可拿下高阳。” 阿巴泰颔首称是,又顾谓左右诸将道:“石都统所献之计,尔等以为如何?” 李率泰等人心知,石廷柱这是欲报石天柱之仇,不过既然不要自己等人偷袭,而是驱赶百姓攻城,自己也没必要反对了,打下了最好,打不下来,再返回保定也不算迟。 和阿巴泰大营一样,经过这五六天的挖掘,靖北军的地道已经挖掘到了清军大营之下,不过为了防止被清军发觉异常,这地道是从高阳城东南角挖到了清军后营。 至于如何知道这地道具体位置,也很简单,在挖掘地道得时候,每天夜里杨彪都会派人挖个口子通到地面,然后测算自己的具体位置。 后营的清军囤粮,养马之所,以及关押百姓之所,所谓人多嘴杂,有百姓的哭喊声,战马的嘶鸣声,靖北军的地下作业,他们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杨彪就是和李兴之商议,在清军后寨设置了五处爆破点, 至于前营就有些麻烦了,这是清军大队驻扎的区域,若是贸然开挖,必然会被营内的清军发觉。 对于这种情况,李兴之决定即在清军大营的边缘挖掘,毕竟这个时代的火药威力有限,这次的爆破行动,主要是在清军大营引起混乱,最终还是需要靖北军出城破敌的。 在地下挖掘的同时,李兴之又命杨彪先在城内试验地下爆破的威力,如何试验,其实也很简单,直接找两户有地窖的人家,然后在地窖内埋上一两口装满火药的棺材,再连上引线,测试就行。 在距离地下三尺左右引爆三百斤左右的药子,经测试光是三百斤的火药在地窖内爆炸,就足以掀翻大半个屋子,而六百斤火药爆炸的话,威力几乎大了一倍。 显然南城的爆炸声,惊动了镇守西南二城的鲁良直和刘忠武,这会二人是匆匆赶下城来,想要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兴之欲爆破袭击清军大营之事,只有杨彪、宋广坤和李有才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为了防止走漏风声,靖北军的大多数将佐都不知道,鲁良直和刘忠武这两个外人,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结果很明显,二人刚刚下城,就被守在附近的靖北军拦住了去路,为了今天的试验,李兴之可是特意布置了警戒哨。 很快! 鲁良直和刘忠武,就被押解到了李兴之面前。 李兴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说道:“鲁知县和刘守备不在城上驻守,不知下城所为何事?” 刘忠武到是老实,当下接口道:“我和鲁知县听到城内爆炸声,特意下城查看,你们在城内爆破,如何不事先和咱们打个招呼,你知不知道,适才的爆炸声已经引起了城上守军的恐慌。” 李兴之正色道:“刘守备屡次和鞑子交战,难道还怕这点响动,李某不过是测试火药的威力而已。” 鲁良直疑惑道:“这火药的威力,人所皆知,据本县观测适才的爆炸,起码要消耗数百斤药子,如今鞑虏在城外虎视眈眈,如此损耗军用物资,岂不是浪费。” 李兴之莞尔笑道:“鲁知县、有所不知,今日本将就要大破阿巴泰,在此试验爆破威力,也是为了事先有个准备而已。” “今日就大破阿巴泰?李兴之你莫不是疯了?” 鲁良直和刘忠武懵了,他们不知道李兴之哪里来的底气说这话。 第九十六章破营(中) “鲁知县莫不是信不过李某,若是今日本将破了阿巴泰,鲁知县可否加入我靖北军?本将有意破了阿巴泰后,即率高阳军民前往莱登,效仿毛帅,重建东江镇。” 李兴之笑眯眯地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鲁良直和刘忠武。 对于鲁良直,说实话,李兴之可是眼馋的紧,这人在新安任上,官声可是极好的,深得百姓尊重。 新安在他的治下,不说路不拾遗,起码百姓还能吃上一口饱饭,在这乱世之中,已经是很难得了,加之其军事水平也不低,分别在崇祯九年和此前的新安保卫战中,成功地守住了新安城。 李兴之夹袋中,目前就缺乏这样的人才,只不过这人乃是朱明王朝的死忠分子,李兴之又是贼寇出身,想要将他收入麾下,却是有些难度,所以李兴之却是用起了激将法,再以前往东江抗击建奴诱惑之。 李兴之提到欲效仿毛帅,重建东江镇,这令刘忠武眼前一亮,鲁良直更是沉吟。 昨夜营星色黯然, 讣音忽向路人传。 但嗟韩信成擒日, 不见蒙恬御敌年。 功业已沉沙碛雨, 精灵犹锁海门烟。 好收战骨鸱夷里, 归葬西湖岳墓边。 对于毛文龙,在这个鞑虏尚未入主中原之时,中原的文人士子以及千千万万的百姓,谁不知道。 在那个黑暗的年代,毛文龙就如一颗明星指引着辽南的百姓,去抗争,去战斗,然而就是这样的英雄,却死在自己人剑下。 现在李兴之直言,欲效仿毛帅,这令鲁良直和刘忠武均是动容。 李兴之长揖到地道:“鲁先生,如今海内鼎沸,张献忠、李自成剿之不尽,杀之不绝,东虏洪太亦时刻窥视,直将我大明当作其后花园,朝堂之上又尽是蝇营狗苟之徒,李某不才,欲仿毛帅故技,逐鞑虏于漠北,还请先生襄助!” 刘忠武拱手道:“李将军有此雄心却是我等楷模,但将军可知,毛帅至今尚未平冤昭雪。” 李兴之笑道:“李某又不是迂腐之人,若是朝廷对的起某家,那自然是要替国家出力,若是朝廷视某如寇仇,某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 鲁良直知道,这是李兴之的底线,说实话,朝廷是什么德性,鲁良直是一清二楚。 那些朝中大员,除了勾心斗角,相互攻诘,指望他们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不过如今天下糜烂至此,但凡一个心存国家之人,谁也不愿意看到靖康之耻重演, 现在李兴之意欲前往莱登,再开东江镇,但是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即使是受朝廷招抚,也会是个半独立性质的藩镇。 好吧,藩镇总比亡国来的好,若是能再开东江镇,牵制住东虏主力,使其不敢全师西顾,那朝廷就有余力剿除李自成那个祸害了自己间接上也算是为国家出力了。 想到这里,鲁良直正色道:“李将军既敢行师航辽,本县如何不敢,若是今日将军能够击破阿巴泰,本县舍了这官职又有何妨,但是本县有言在先,只替将军赞画辽东军务,除此以外,本县一概不问。” “好!今夜子时,鲁先生即可和刘守备前来东门,看本将成功,届时还请鲁先生莫要食言。” 李兴之大喜过望,你人都在本将手里了,到时候,还怕你不就范。 能够招揽鲁良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李兴之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今晚的破营之战。 既然火药的威力已经测试出来,李兴之就是令杨彪着手准备今晚的爆破事宜。 杨彪就是命人取来了十五口薄皮棺材,每口棺材内填充了三百斤药子,这些药子皆用牛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然后着人立即运入预设的爆破位置。 十五口棺材从地道中运送到三里之外,也不是容易的事,不过好在李兴之在命人挖掘地道的时候,上下都令人铺设了木板,这样运送起来也略微轻松了一点,此外也能防止地道潮湿,影响火绳的效果。 这次的爆破,主要是以清军的后营为主,故此后营的每个爆破点,均埋设了两口棺材,而前营不过一个爆破点填埋一口。 至于引线,也就是点火所用的火绳子,是用丈许长麻绳搓制而成,约有三十丈长,由近三十条火绳连接而成。 这种土制的火绳在制成后要在醋里泡几天,然后再拿出来晒干,不然稳定性和导火性都很差,用醋泡过后,火绳子能够自行燃烧,缺点却是燃烧的速度比较快,也不安全,遇火就燃。 火绳也没有随随便便扔在木板上,而是顺着支架拉过来的,这也是怕扔在地上,到时候火绳会熄灭。 这次的爆破,由于距离过远,地道内空气又甚是稀薄,自然不利于点火爆破,更不利于点火的士卒撤退。 杨彪就是令人在天黑之后,在清军的大营外挖了几个口子,当然这些口子都用木板遮盖,上面则覆了一层土,如此自然不虞清军发现,也有利于点火的士卒撤退。 万事俱被,只欠东风,当夜,李兴之就是令震虏营镇守城池,将钢锋营、疾火营、骑兵大队全部召集到了校场。 没有震天的鼓炮,只有无数的火把和火堆将校场照的通透。 李兴之按刀踏上将台,紧跟其后的是鲁良直等一众文官,李兴之看着校场上整整齐齐的九个方阵,猛然拔刀直指自己那面黑色的靖北将军大旗,对着将台下的四千五百名士卒大喝。 “靖北军的儿郎们,是谁带领你们以一百兵,大破高阳的官军?” “是将军,是将军!” 最早参加靖北军的王忠、李睿、杨彪等靖北军老兵一个个振臂狂吼。 李兴之略一摆手,有嘶吼起来:“是谁带领你们顶住了保定官兵的进剿?” “是将军,是将军!” 更多的靖北军跟着高呼起来。 “是谁水淹拥城,生俘孙有光?是谁大破刘李庄,生俘孙得功?” 情绪是会感染的,这刻数千名靖北军同时欢呼起来,那些投降的汉军旗甚至叫的比王忠等人还要大声。 “好,现在,本将就带你们去会一会鞑子的王子,你们敢不敢?” 李兴之此刻的嗓子已经嘶哑了,他的长刀在火光中烁烁生辉。 “敢、敢、敢!” 这刻没有人畏惧那些吃人的鞑虏,所有的官兵皆是涨的脸色通红,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将军,屡战屡胜,就在这高阳击败过数千鞑虏。 将台上的鲁良直却若有所思,李兴之如此掌控人心,又明言要建立一个半独立性质的藩镇,也不知对国家是福还是祸,但是就凭这几千人马,偷袭鞑子大营,恐怕未必能够成功吧! 第九十七章破营(下) 西风凛冽,夜凉如水,缺月如钩,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正是破营时。 阿巴泰久经战阵,对安营扎寨自然是颇有心得,在他的布置下,清军的大营虽然分为前后两营,其实是座连营。 大营周左设有一道丈许高的寨墙,这寨墙是用丈许高的圆木打桩,用三道绳索固定扎牢的,墙后望楼林立,广布箭塔,即使是深夜也有军马驻防。 寨墙外,则设有大量的鹿角,甚至有不少区域还布置了尖桩,洒满了铁蒺藜,除了挖掘壕沟,该有的防御设施一应俱全。 晚风凄凉,大清的饶余贝勒就是夜不能寐,虽然定计以声东击西之策袭击高阳,但是阿巴泰依然有些心绪不宁。 而且这种心悸感觉随着夜越来越深,就是越来越强,这令他根本睡不着觉。 阿巴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自己的大营的防务布置的可是极其严整,营中又安排了一个牛录的满洲兵和一个牛录的汉军巡防,明贼若是出城偷袭,那岂不是找死。 “科尔多,随本将军出去看看!” 既然睡不着,阿巴泰随手抄起榻边的佩刀,就欲起身。 “喳!” 科尔多是阿巴泰的戈什哈统领,也是正蓝旗里的的老人了,对阿巴泰忠心耿耿,主子睡不着,科尔多哪里敢睡,这会听了阿巴泰的军令,就连忙招呼了几个侍卫,准备出帐。 “嘭……嘭!” 就在阿巴泰起身着甲的时候,突然两声巨响传来,清军大营仿佛遇到地震一般猛烈抖动起来。 “怎么回事?” 巨大的爆破声,惊的刚刚起身的饶余贝勒,浑身一震。 “主子……好像是……后营!” 科尔多也是惊的脸色煞白。 “快随本将军去看看!” 阿巴泰稳住身形,提着刀就往大帐外冲了过去。 后营的响动显然惊动了前营的满洲兵,就在阿巴泰等人出帐后,李率泰、刚阿泰、石廷柱、杨古利等满汉将佐也带着人冲出了军帐,往阿巴泰的军帐冲了过来。 众人刚刚聚集,后营又传来几声剧烈的爆炸声,这一次诸人是看的真真切切。 猛烈的爆炸之后,后营已经乱成了一团,囤积粮草的军帐这会已经被爆炸后引起的烈火点燃,并且火势还在不断地蔓延。 马厩也在爆炸中支离破碎,无数受惊的战马发了疯一般乱跑乱撞,不时发出一阵阵悲鸣,将后营的军帐冲的七零八落,有的甚至已经冲到了前营。 “快跑呀!” 那些被掳掠的民夫,也被这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吓到了,疯狂地四散跑了起来, 后营留守的满汉士卒这会也像失了魂一般拼命地向前营跑动,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这该死的爆炸从何而来。 不断地有人被战马撞翻,不断地有人被奔跑的人流推倒。 “杀!” 急了眼的满汉八旗们甚至拔出了刀子,疯狂地劈砍起来,这刻他们只想尽快跑到前营,至于谁挡在他们身前,他们根本不考虑,他们只凭着本能,拼命地挥着刀子。 到处是火、到处是人,到处是奔腾的战马,整个清军后营就如同被捅翻的马蜂窝一般,混乱不堪。 “这是妖法!” 前营的满洲兵被吓懵了,这会甚至有人趴在了地上,向着后营爆炸的方向连连磕头。 爆炸声还在继续,很快前营也响起了猛烈的爆炸声,这强烈的爆炸,甚至将前营和后营之间的木栅栏炸的支离破碎,无数受惊的战马向前营奔腾而来。 “快跑呀!” 混乱的情绪在清军前营,迅速蔓延开来,和后营一样,满洲兵被吓住了,黑夜之中又分不清敌我,他们不得不拿出了刀矛,砍杀敢于冲向自己的“敌人”。 “这?” 杨古利惊呆了,李率泰、石廷柱等汉军将佐吓傻了。 “快去收拢军马,快,这是明贼偷袭咱们的大营。” 打老了仗的阿巴泰,在短暂的震惊后,就是狂吼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可以肯定这是高阳城哪那该死的黄文昌耍的花招。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高阳城那边这会已经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阿巴泰甚至都能感觉到,那由于战马奔腾,引起的地面震动。 原来,在李兴之决定今夜偷袭阿巴泰大营后,杨彪就是主动请求,要执行这次的爆破任务。 李兴之虽不想让他亲自动手,但是杨彪却是执意要去,说是这事一直就是他亲自负责的,交给别人,他实在放心不下。 李兴之也心知杨彪说的是实话,只得无奈地同意了杨彪的要求。 在李兴之汇集大军鼓舞士气的同时,杨彪就是带着引火的火折子,通过地道来到的清军大营外临时设置的点火点附近。 三里长的路不算长,杨彪出城时就计算了时间。 况且填充火药的棺材早就准备妥当了,连上火绳子点火就是。 在地道内,杨彪小心翼翼地将火折子点着,暗骂了一句,“炸吧,最好把阿巴泰这个狗鞑子带上天。” 就毫不犹豫地点燃了火绳,然后他就是沿着地道没命地往回跑。 地道内里狭小难行,但是杨彪不敢多呆,因为若是他不跑的话,那爆炸的威力,不是他能承受的,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这一路,他不知道自己跌了多少跤,也不知脑袋撞了多少次,更是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这刻他只想跑到那个通往地面的口子。 就在他拼命奔跑的同时,那喷涌的气浪已经从后面冲来,所幸的是那个承载着他希望的的出口就在眼前。 在他刚刚掀开木板的那刻,一股气浪陡然推来,直接把杨彪掀出了地面。 他这时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事成了没有。 杨彪的辛苦没有白费,阿巴泰的大营在爆炸中,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甚至发生了小规模营啸。 阿巴泰的大营距离高阳不过三里左右,早有准备的靖北军骑兵在清军大营爆炸声响起的那刻,已经倾巢出动。 五百骑兵如同一股钢铁洪流般,撞向了混乱中的清军大营,在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靖北军步兵。 第九十八章破营(终) 大营内混乱不堪,大营外又是铁蹄滚滚,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令营内的清军无比恐慌。 张邵谦、郎绍贞统领着骑兵大队,在临近清军大营的那刻,旋即分成两股向寨内扔出了无数的火把,然后纵着马从炸塌的豁口处,突入了清军大营, 营内的清军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无数的满汉士卒在靖北军的骑兵面前狼奔豕突,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用马刀劈,用骑枪刺,张邵谦从军以来,从来没打过这样的仗,往日那些凶残的清军,成了待宰的猪羊,而他要做的就是用手中的长刀随意劈砍而已。 弃暗投明的郎绍贞杀的更狠,在他的指挥下,麾下的骑兵分成数股,专往清军扎堆的地方突袭,这些加入靖北军的正白旗汉军,杀起往日的同袍,比靖北军还要狠,哪怕是有汉军跪倒在他们马前,他们也毫不留情地用骑枪捅穿了他们的身体。 在骑兵突入清军大营后,钢锋营、疾火营的四千余将士也很快冲到了清军大寨之前,然后分成无数个小阵突入了清军大营,他们的任务就是截杀那些被骑兵冲散的满洲兵。 第一次上战场的白杆兵,在这样的厮杀场上,显然不如靖北军老兵,看着眼前不断倒下,哭喊哀嚎的清军,他们持枪的手就开始发抖,有的甚至捧着肚子狂呕起来。 但是这不影响靖北军攻击清军大营的行动,让他们上战场,不过是让他们见见血而已,李兴之可不指望这群才入军的士卒能有多强的战力。 丧了胆的清军,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就是有悍勇的满洲兵试图负隅顽抗,也在靖北军骑兵的冲击下,土崩瓦解,然后被跟上来的鸳鸯兵疯狂地收割生命。 兵败如山倒,这话不光适用于明军也同样适用于清军,大营内无数的靖北军跟着清军身后狂冲猛打。 一个又一个丧了胆气的满洲兵被狼筅扫翻在地,然后被紧跟其后的长枪兵牢牢钉死在地上。 疾火营的火铳兵和弓箭手也在疯狂地射击着,若是在以往,这些凶悍的满洲人肯定会不顾伤亡地反攻过来,可是这刻居然没有人敢于反抗,他们只知道抱着头夺命狂奔,想要离开这该死的大营。 然而他们根本走不脱,到处都是乱兵,到处都是杀红了眼的靖北军,无论他们逃到哪里,都会撞上狂飙突进的靖北军。 “降了!不要杀我们!” 终于在绝望中,有满洲兵开始跪地求饶,这刻他们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死死地伏在汉人的长刀下,不敢动弹。 大营外,李兴之按刀而立,冷冷地注视着混乱中的清军大营。 鲁良直和刘忠武看的痴了,他们从来没看过满洲兵会被汉人打的如此狼狈,在他们的认知里,能在满洲人的铁蹄前,守住城池已经算是得天之幸了。 “怎么会这样?这还是满洲兵吗?” 鲁良直看着火光中影影绰绰奔跑的人影,看着一个又一个满洲兵向持刀拿矛的靖北军乞降求命,不自禁地问向了身前的李兴之。 “鞑子也是人,是人就会怕死,只要咱们汉人的长刀够锋利,他们就会恐惧就会害怕,老奴当年为了活命,不也给李成梁当猪作狗吗?” 李兴之冷笑着回了一句,顾谓身侧的王忠和从地道中爬出来的杨彪等人说道:“鞑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咱们去会会奴酋阿巴泰,看看这狗鞑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提着刀,就往清军大营走去,王忠桀桀怪笑,大手一挥,带着数十个震虏营士卒紧跟了上去,鲁良直心中一惊,看到李兴之他们并未走远,亦是和刘忠武追了过去。 阿巴泰这会不过收拢了三四百正蓝旗满洲兵,而且混乱之中,也只找到了二三十匹战马。 “跟本将去迎敌,只要坚持到天亮,咱们还有机会。”阿巴泰这会脸上青筋毕露,妄图做垂死挣扎。 “主子,咱们还是走吧,再不撤咱们就没有机会了。” 正蓝旗甲喇章京杨古利、戈什哈统领科尔多等人大惊,就凭这匆匆收拢的两三百衣甲不全的士卒,能挡得住突入大营的明贼?从外面的响动来看,明贼起码有数千人,抵抗岂不是找死。 李率泰、刚阿泰、石廷柱等人也傻住了,他们可不想死,这些没卵子的汉奸,如果不怕死的话,在辽东就不会投降老奴了。 然而大清律令煌煌,失陷主将可是重罪,何况阿巴泰乃是满洲宗室,老奴的第七子,大清皇帝同父异母的哥哥。 “要走你们走,本将不走,六千大军惨败于高阳,本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多尔衮,去见洪太?” 阿巴泰此刻很想一走了之,可是就这样走了,大清饶余贝勒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今后他还能在宗室面前抬的起头来? 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阿巴泰,杨古利大急对着科尔多喝道:“尔等速速保护大将军先撤,其他人随本章京去迎战南蛮子。” “大将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咱们还是走吧!” 李率泰、石廷柱等汉军将佐对视一眼,抢步上前将面如死灰的阿巴泰架到了马上,然后对科尔多喝道:“快保护大将军先撤。” 随着那震天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科尔多也不再犹豫,手中长刀一举,猛地一刀砍在阿巴泰的马臀上,那马吃痛,旋风般地狂奔起来。 “咱们走。” 科尔多翻身上马,带着十余个戈什哈朝着阿巴泰奔逃的方向打马狂奔。 李率泰、石廷柱也是心中一动,纵着马也跟了上去。 阿巴泰前脚刚退,杨古利的人就遇到了奔腾而来的靖北军骑兵。 数百骑兵同时驰骋,引起的声势是无比的骇人,马蹄翻滚之间,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杀!” 杨古利血红着双眼,大喝一声,提着刀纵着马,迎向了当面的靖北军,作为一个老满洲,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无异于飞蛾扑火,但是他依然要去战斗,哪怕为自己的主子多争取十个呼吸,他都要去拦住这该死的明贼。 杨古利麾下的满洲兵,都是正蓝旗的老兵了,也是阿巴泰纵横沙场的最强臂助,在这危急关头,他们没有畏惧,反而结成了一个方阵紧跟着他们的章京大人,撞向了那汹涌而来的洪流。 第九十九章成擒(上) “嘭、嘭、嘭……!” 很显然,匆忙列阵的满洲兵,根本挡不住汹涌而来的靖北军骑兵,这些满洲兵这刻的遭遇和他们此前马踏明军军阵一样,甫一接触,就有数十人被奔腾的战马撞飞出去。 撞飞了前排的满洲兵后,靖北军骑兵去势不减,尤其是那些投降过来的正白旗汉军,他们一个个骑术精良,甚至可以不拉马缰,借着马力,将敢于挡在他们身前的满洲兵,用长枪捅穿,用马刀劈翻。 但是这些凶悍的满洲人,在最后关头没有后退,哪怕身边的满洲兵不断倒下,他们依然提刀舞枪不断上前,有的满洲兵甚至趁着靖北军骑兵撞飞自己同伴的那刻,纵身扑向了端坐在马上的骑兵。 在满洲兵的决死反扑下,靖北军骑兵终于有了伤亡,不断地有骑兵被拖下马来,然后被悍不畏死的满洲兵扑杀。 然而这样的损失,对于靖北军骑兵根本算不了什么,因为在骑兵冲阵的正面,满洲兵正成片成片的倒下。 步兵在悍勇,终归是步兵,何况还是衣甲不全的步兵,就凭这样的军马是挡不住杀红了眼的靖北军骑兵的。 “投降者不杀,投降者不杀。” 后方。 无数的靖北军正疯狂地呼喊着冲杀过来,白杆兵练兵游击秦英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匹战马,这刻正纵着马,挥舞着他那杆丈五长的长枪,从斜刺里直扑正拿着大枪和靖北军骑兵拼命的杨古利。 杨古利也算是满洲人中有数的悍将了,虽然在不停地扑杀身前的靖北军骑兵,但他依旧警觉,当秦英的长枪临身之际,就是一个后仰,堪堪避开了秦英势大力沉的一枪,然后趁着秦英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反手就是一枪,直刺秦英的胸口。 秦英哪里想到杨古利居然在这当口还能避开自己的偷袭,但他到底练习武艺多年,反正也是极快,在危急关头,松开了手中的长枪,瞅准了刺向自己的长枪,大手一张,就是将杨古利的长枪死死地抓住。 杨古利等的就是这个,弃枪抽刀,双腿一夹马腹,挥着刀就要扑向因为用力过猛,身形不稳的秦英。 “噗呲、噗呲!” 然而就在他调转马头的刹那,几个靖北军骑兵的骑枪从后方捅进了杨古利的后背。 “啊!” 杨古利只觉得背后一凉,身体就被骑枪捅穿,他拼命地想转头去看,可是却再也没转的动,就这样栽下马来。 “不好了,章京大人死了!” 杨古利一死,尚在垂死挣扎的满洲兵顿时慌乱起来,尽管他们还在和靖北军拼命,可是失去了指挥的他们,很快就被骑兵大队突破,然后被分割成数个小块,然后被无数赶上来的鸳鸯兵军阵淹没。 “不打了,我们降了,我们降了。” 杨古利身死,自己又被靖北军分割包围,绝望中的满洲兵,终于放下了自己的骄傲,扔下了手中的长刀,跪倒在了汉人的马足之前。 突破了清军防线后的靖北军骑兵并没有停下追击的脚步,杨古利的满洲兵并没有给阿巴泰争取多长时间,这会张邵谦和郎绍贞等靖北军骑兵,还能听到里许外传来的战马的哀鸣声。 “追,打上火把,咱们追,万不可跑了阿巴泰!” 秦英这会也捡起了自己的长枪,挺枪跃马向前猛追了过去。 被科尔多裹挟逃走的阿巴泰,在冲出大营后,已经不想回头死战了,这刻他只想返回保定大营,借来兵马,将这个天杀的黄文昌彻底剿了,可是在这茫茫夜色中,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又能往哪里走呢? 阿巴泰有些犹豫,缓缓勒住战马,回顾身侧的科尔多和李率泰道:“我军大败,这夜色之中,想来明贼也不会追击了,你们说咱们该怎么走?” “大将军,咱们还是向北走吧,先返回新安再说。” 李率泰抬头看了看月色,再回顾左右,身边除了石廷柱等满汉将佐,还有数十个骑兵。 “好!咱们走” 阿巴泰转头看了看火光中的清军大营,重重地喝了一句。 然而他话音未落,大营之中,一队骑兵呼啸而出,一个个明火执仗地纵马向自己方向狂奔过来。 “不好,该死的明贼居然追出来了,快撤!” 阿巴泰、科尔多、李率泰、石廷柱等人同时色变。 “分头撤!明天在新安集合!” 在绝境中,久经战阵的阿巴泰迅速做出了反应,率先打马狂奔起来。 科尔多不敢怠慢,将旗一招,呼喝着身边的戈什哈连忙追了上去。 李率泰、刚阿泰、石廷柱等人亦是对视一眼,作为资深汉奸,他们较之阿巴泰更有觉悟。 阿巴泰前脚刚走,他们便跳下战马,然后举起手中的刀矛拼命地刺向了自己战马的臀部,翻身就钻进了附近的草丛中,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显然夜色之中,追击过来的靖北军骑兵根本没有时间搜查,而是紧跟着马蹄声响的方向狂追猛打。 秦英纵马狂奔,他已经借着月色隐约看到了清军的背影,甚至看到了科尔多扛着的那杆鎏金大纛。 “杀!前面就是阿巴泰!给本将追上去!” 狂喜中的秦英已经陷入了疯狂,这刻他的眼中只有那面大旗,再无其他。 奔逃在前的阿巴泰,这刻已经崩溃了,身后那震天的喊杀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那些可恶的明贼正向自己这边追来,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科尔多也欲哭无泪,他不明白,这些狗日的明贼,为什么不去追李率泰他们,为什么死盯着自己不放。 “大将军,你先走,奴才带人拦住他们!” 和杨古利一样,作为阿巴泰的戈什哈统领,科尔多知道,自己必须要替阿巴泰挡住那些可恶的南蛮子,若是阿巴泰有个好歹,自己在辽东的家小恐怕都得不到保全。 果然是国难思良将,板荡见忠臣,在这当头,李率泰那帮成天围着自己逢迎拍马的汉狗,根本靠不住,还是自己的奴才们靠谱。 “主子爷快走,其余的随本都统列阵迎敌。”科尔多怒吼一声,挺起手中三丈长的旗杆,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了近在咫尺的靖北军骑兵。 第一百章成擒(下) 看着困兽犹斗的科尔多,再看着打马狂奔的背影,秦英知道,逃走的那个毫无疑问,必然就是大清的七贝勒了。 “你们与我围住这几个鞑子,老子今天要生擒阿巴泰!” 秦英长枪一招,猛地一拉马缰,避开了冲突过来的科尔多等人,从斜刺里直冲阿巴泰。 “不好!主子快走。” 科尔多只来的及喊了一声,就被跟上来的靖北军骑兵缠住了,而且这伙骑兵仗着人多势众,这会又分出了两股从两翼不断地向自己的手下压迫过来。 不过好在,追杀自己主子的只有一个明贼,想来凭主子的武勇和骑术,应该能逃脱吧! 在这当头,科尔多只能一边应付越来越多的靖北军骑兵,一边暗自祈祷奇迹的发生了。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阿巴泰的战马虽然是老奴亲赐的宝马,然而适才被科尔多捅了一刀,这会由于失血过多,已经越跑越慢了,而身后明贼追击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攻城失败,大营遇袭,六千满汉大军土崩瓦解,在连续的打击下,大清的饶余贝勒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勇气。 面对后方的追兵,他甚至不敢反抗,他在恐惧,害怕自己被后面的明贼缠住,害怕自己会落入明贼手中。 这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摆脱这该死的明贼,逃的越远越好。 “阿巴泰哪里走!” 秦英追的很快,在阿巴泰胡思乱想的瞬间,已经追了上来,甚至在这夜色之中,阿巴泰头上的金盔,他都能清晰可见。 “杀!” 随着两马的距离不断拉进,秦英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平举,猛地一夹马腹,那马吃痛之下陡然加速,而秦英便借着马力,手中的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这样平刺了过去。 阿巴泰虽然害怕,但到底是久经沙场之辈,听到脑后风声,就是身形一矮双手死死地抱向马脖子,堪堪避过了身后的长枪。 秦英哈哈大笑,化刺为钩,一刺钩一钩之间,就是将阿巴泰的金盔,扫落马下。 阿巴泰亡魂尽丧,拼命地夹着马腹想要催动战马,熟料却被紧跟上来的秦英用枪尾的铁环砸中了后背。 “啊!” 这一击,如同重锤击鼓,阿巴泰吃痛之下再也坚持不住,重重地从马上栽了下来。 在无边的求生欲下,阿巴泰挣扎着就要爬起,然而秦英的长枪已经抵到了阿巴泰的咽喉。 高阳城东城,清军大营。 在杨古利身死后,营内的抵抗已经渐渐停止,这会靖北军士卒正在收拾尸体,统计战损。 一具具满洲兵的尸体从营中拖了出来,然后层层叠叠堆放到了一起,和此前一样,他们的衣甲已经被清理战场的白杆兵扒了下来。 一匹匹死了主人的战马也被驱赶到了大营中央,这会不断地发出一阵阵悲凉鸣叫,在这夜色之中,倍感凄凉。 木栅和衣甲上的箭矢以及随地可见的刀矛也被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起来。 战死的靖北军士卒,也被有序地排列在大营一角,从城内赶过来的钱安宁这会正在几个队官的指引下,用朱笔在花名册上打勾,每一个勾就代表着一个靖北军士卒的死亡。 李兴之看着眼前的一幕,也不免感慨,这些战死的士卒,本来是不应该死的,要不是东虏入侵,要不是腐败朝廷无能,他们又何至于要用生命保护自己的家园。 有钱安宁等文官的加入,战损的统计速度很快。 这一战,清军方面死于营啸和靖北军之手的约有两千一百人,投降的满汉八旗军约有七百人,其中满洲兵约有三百左右,还有一千余人,应该是借着夜色趁乱逃脱了。 战马则缴获了五百一十六匹,骑枪四百余支,棉甲两千四百套,其余刀盾、长矛、大弓、火铳各有数百件。 靖北军方面折损并不多,骑军约有六十余人战死,鸳鸯兵和白杆兵亦各有数十人死在乱军之中。 面对这样的战损比例,鲁良直就是喜出望外,对着李兴之大笑道:“李将军神机妙算,斩获两千余级东虏首级,更兼阵斩东虏正蓝旗甲喇章京,此诚辽事以来第一功也,将军欲出镇莱登,鲁某是甘附尾骥啊。” 李兴之则笑着摆手道:“鲁先生过誉了,此战全凭诸将用命,骑军已经出营追击去了,想来应该还有斩获,只希望能擒住阿巴泰、李率泰这几个鞑酋。” 鲁良直神采飞扬地说道:“李帅且放心,就是未擒住他们,这几个鞑子想必也已经丧胆,以后断不敢小视我大明。” “希律律!” 这是骑兵勒住战马的信号,李兴之顾谓左右道:“骑兵回来了,咱们去看看可有斩获?” 还未等李兴之转身,秦英、张邵谦以及郎廷佐等人已经纵着马冲进了大营之内。 秦英猛地一勒马缰,将捆在马鞍上的阿巴泰扔到了李兴之的身前,然后翻身下马行军礼道:“将军,末将等幸不辱命,生擒奴酋阿巴泰,缴获其大旗、金盔以及金印、战马,只可惜走了李率泰那帮狗汉奸,还请将军恕罪。” 张邵谦和郎绍贞也相继翻身下马,一脸羡慕地看着神采飞扬的秦英,只恨自己为什么纠结于几个鞑子骑兵,被秦英这个白杆兵游击抢了风头。 “好,秦将军夜擒鞑酋,真乃本将的飞将军是也,郎将军和张将军袭破清军大寨,阵斩杨古利,亦是劳苦功高,待诸事完毕,本将当不吝赏赐。” 李兴之大喜过望,本来在这夜色之中,骑兵追敌,李兴之可真没想到能抓到阿巴泰这条大鱼,只想着能擒拿几个汉奸就算是意外之喜了。 钱安宁听到本将的飞将军几个字,就是若有所思,靖北军成军以来,几乎是屡战屡胜,若是真有个稳定的根据之地,将来说不得还真能成事,若是秦英是飞将军的话,自己这个从李家寨开始就投奔将军的人,岂不是李善长。 李兴之可不管属下们怎么想,他只知道,东虏吃了这么大的亏,多尔衮必然咽不下这口气,消息一旦传出开,清军大军必然尾随而来,自已撤离高阳是势在必行了。 第一百零一章阿巴泰值多少钱 大清的饶余贝勒阿巴泰悠悠醒转,他知道自己既然落在明贼手里,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强撑着想要爬起,想要看看这个生擒自己的黄文昌,到底是何许人物。 李兴之哈哈大笑,踏步上前,一把将阿巴泰提溜了起来,戏谑地说道:“饶余贝勒,七王子,好大的威风,尔等寇掠辽左,荼毒京畿之时,有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落在本将的手里?”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黄文昌你又何必多言,多尔衮就在保定,我大清军旦夕可至,本将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只怕届时高阳全城的百姓都要替本将殉葬。” 阿巴泰,怒目圆睁,他实在接受不了自己,被卑贱的南蛮子生擒活捉的事实。 “哈、哈、哈……!”一众靖北军将佐皆是不约而同地狂笑起来。 杨彪抢步上前,猛地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喝道:“狗鞑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咱们是不是官军,老子们是靖北军,我家将军乃是专打你们这些狗鞑子的靖北将军。” “噗!” 阿巴泰一口老血喷出,败给明军已经令他接受不了了,现在自己居然会败在了一伙贼寇手上,这更令他感觉不可思议了。 “押下去!稍后送给孙承宗,让他为老子请封莱登,若是朝廷不允,咱们就抢了山东。” 李兴之,可不管朝廷会怎么想,控制莱州和登州是他的既定战略,如此东可渡海攻击东虏,南可纵掠淮扬,收取钱粮,最关键的是可以卡住朝廷的漕运要道。 如今朝廷大军猥集于京畿,自己袭击山东,根本不可能有大队官军找自己麻烦,就算有,自己也可以打着阿巴泰的大旗来个武装大游行。 “李兄弟,擒住鞑子贝勒了吗?让老哥看看鞑子贝勒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这时保定总兵黄文昌也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大营。 李兴之莞尔地看了黄文昌一眼,旋即鄙夷地说道:“黄老哥,这次可是两千具鞑子首级,还有个鞑子王子,你能拿的出钱来?” 黄文昌讪笑着搓了搓手:“老哥只是看看,过过瘾而已,哪里还掏的出钱粮换人,为兄这辈子弄个保定总兵已经值了,哪里还敢多想。” 阿巴泰彻底崩溃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低贱的汉人当作猪狗一样买卖。 杨彪凑趣道:“李哥儿,既然黄总兵买不起,要不咱把这个鞑王卖给东虏算球,他既是个王子,怎么着也值几十万两吧,多抓几次,咱们就发达了。” “噗!” 阿巴泰再度喷血,强烈的屈辱感令他几欲晕阙,这会身子不停地颤抖,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王忠等人却对杨彪的建议很是认同,兄弟们拼死拼活要的是什么?这阿巴泰自己留着又没用,当然是谁出价高给谁了。 卖给朝廷不过是一锤子买卖,卖给东虏,下次若是再抓到,岂不是一只羊卖了两次价。 黄文昌略一思索说道:“李兄弟,朝廷薛阁老就在任丘,咱们是不是和他联络看看,说不定他们给的起钱粮。” 李兴之不置可否,大手一挥,喝令全军回城。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昨晚城外的喊杀声响了小半夜,百姓们早就打探到了靖北军大胜鞑虏,生擒奴酋阿巴泰的事,就是原内阁辅臣孙承宗也收到了消息。 在靖北军进城的时候,百姓们早就翘首以盼了,一个个端着刚刚做好的馒头、馍馍还有鸡蛋,迎接靖北军入城。 “大兄弟,你们杀鞑子辛苦了,来吃个包子吧!” “王狗子,好样的,老哥煮了几个鸡蛋,来给军爷们暖暖身子!” 悦来酒楼的老板甚至炖了满满两大锅骨头棒子汤,这会正指派着几个伙计端给进城的靖北军将士们喝。 百姓们就是这样纯朴,谁能保护他们安全,他们就拥护谁,至于是不是朝廷还是贼寇,他们不管。 老孙头这会也在孙子孙之洁的搀扶下,守在高阳东城,眼看李兴之带着一众靖北军将佐押解着阿巴泰进了城,就是大步迎了上去。 “李将军,奋汉家勇烈,视东虏如草芥,擒奴酋于高阳,真足以激发天下英雄之义胆,老夫这里替李将军贺,替大明贺,替圣上贺!” 看着神采飞扬的孙阁老,李兴之连忙摆手道:“阁老且打住,本将俘虏了阿巴泰,关大明和皇帝什么事?本将又不是大明的臣子。” 孙承宗懵了,在他看来,李兴之立下了如此功劳,自然是要献捷京师,博一个封妻荫子了,熟料人家根本没这个意思。 李兴之掰了掰手指头说道:“阿巴泰以及两千具鞑子首级送到京师,按大明制,封本将一个总兵不过分吧,本将就要莱登,而且莱登境内的所有官员的任免皆由本将负责,不知阁老能不能替朝廷做这个主?” 孙承宗听完李兴之的话,不禁想起在高阳城头自己擂鼓时说过的话,可是那话,只不过是阿巴泰驱民攻城说的气话,自己一个过气的阁老,朝廷和皇帝根本不可能认可自己,再者,让李兴之总督莱登军政事宜,那不是活脱脱一个藩镇吗? 看着眼神犹豫的孙承宗,李兴之拱手道:“本将提的要求,想来朝廷是不可能答应了,如今阿巴泰既败,多尔衮随时南下,阁老还是要早作打算呀!” 崇祯和明廷的官员什么情况,作为一个皇汉,李兴之还是了解的,根本不可能允许在国内出现一个藩镇的。 如今明廷虽然千疮百孔,但是根基尚在,一旦建奴退兵,等待自己的就是重兵围剿,看来这事还得思量思量,黄文昌所言和薛国观勾连之事,或许可以试试,只要坚持到李自成出山,张献忠复叛,朝廷想不承认自己坐拥山东都不可能了。 辞别了孙承宗,李兴就是令大军先行休整一日,又令后营收拾物资,整点器械,准备尽快撤离高阳,同时要求钱安宁立即将靖北军要撤离高阳之事通报全城。 以免靖北军离开后,这些百姓乱了方寸。 对于李兴之的要求,钱安宁自然是无有不遵,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乡遭难。 第一百零二章棱堡 “铛铛铛...” 高阳城南门前,有急促的铜锣声响起,好奇的百姓随着声音望去,发现在是县衙的几个书办带着十来个衙役正在那张贴告示。 衙役们在张榜,书办们则在扯着嗓子喊:“靖北将军有令,高阳的父老乡亲们速速来看呀!” 周围的百姓被铜锣声和书办的喊声吸引至南门前,一小会就是把张贴榜文处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个呆呆看着榜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们没几个识字的。 后面的人又看不到前面写的是甚么东西,就是有书生被吸引过来,也被远远的堵在后面,一眼望去,前面尽是乌压压的人头,根本看不到写的是什么东西。 高阳城并不大,这城内的书办和百姓们大体也是相识的,有心急的百姓就是问道:“吕秀才,那榜文写的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念给大伙听听。” 吕秀才是一个年轻书办,本名吕轻侯,崇祯七年中的秀才,只不过由于天下大乱,朝廷却是没再开科举,就连顺天府乡试也停了,吕秀才却是没有能再进一步,好在县丞陆仲赏识他,让他在县衙充了个书办,一边学习刑名,一边等着朝廷开科举。 靖北军要撤离高阳,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况且这榜文都发了,大家都是街坊。 吕秀才就是清了清嗓子,高声对百姓们说道:“大家静一静,靖北将军有令,由于生擒了伪王子,所以东虏很可能会再来高阳,如今我靖北军所用器械药子已经消耗近七成,根本不可能挡住东虏大军,所以靖北将军有意撤离高阳,还请乡亲们早做准备,否则东虏一至,恐怕生死难料呀。” “靖北将军要撤离……?” 人群听了吕秀才的话后一阵骚动,有听明白了,也有没听明白,那没听明白的就问了:“靖北将军到底想对咱们说什么?” “说什么?” 听明白的百姓苦笑道:“靖北将军这是让咱们逃离县城呢,要是咱们现在不走,恐怕鞑子来了,咱们就得和高阳城陪葬了。” “啊……靖北将军不是刚刚大胜鞑子吗?咱们为什么逃?” 百姓们纷纷鼓噪起来。 吕秀才惨笑道:“你们知道东虏在保定有多少人?据说有数万呢,靖北将军又不是朝廷,能帮咱们抵抗了这么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东西逃吧!” 通知完百姓,吕秀才就是和几个书办匆匆赶回家去,收拾东西,他们也有家庭,也有父母妻儿,他们也要逃跑。 让这些百姓自行撤离,李兴之也是无奈之举,他手头加上俘虏有五千多人马,但是他们的家小和后营,加起来就有七八千人,若是再带上百姓,哪里跑的过东虏的骑兵,就是这样,李兴之都不能保证能摆脱多尔衮的追兵。 撤离高阳的命令一传出,城中的百姓就乱了套,好在高阳县丞陆仲还算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官,又安排了城中的衙役维持秩序,也没有引起什么大乱子。 人离乡贱,高阳城内哭声震天,无数的百姓扶老携幼,跟着陆仲和衙役们出南门,往大名府方向行去。 当然也有不肯走的,大约有千余老弱死活都不愿离开,说是自己年纪都这么大了,活也活够了,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中。 内阁辅臣孙承宗也不肯走,在李兴之整军之时就是对鲁良直、黄文昌、徐志坚等朝廷官吏说道:“老夫抗虏十余载,却无寸功于朝廷,今能与高阳共存亡,也算是替国尽忠了,望尔等东行后不忘国家,老夫余愿足矣!” 鲁良直、黄文昌等人均是动容,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这会一个个哭拜于地。 和鲁良直等人交待完,孙承宗又在孙之洁的搀扶下走到李兴之面前,未等李兴之说话,孙承宗就欲行礼。 李兴之哪肯受他的礼,抢步上前一把扶住孙承宗,开口道:“阁老又何至于此,莫如随本将同往山东,说不得几年之后,本将就能重建东江镇,届时东虏后方不宁,如何还敢入我中原。” 孙承宗苦笑道:“老夫年近八十,还能有几天好活,?老夫和东虏打了十几年的仗,这次若不是你,老夫恐怕也没机会能看到鞑子王子长的是啥模样,如今心愿已了,自当为国死节,哪怕是在城头扔一个石块,打死一个鞑子,老夫也心甘情愿呀。” “阁老!” 说实话,孙承宗在辽东修建堡垒的策略并没有起到遏制建奴的效果,反而耗尽了明朝的国力,但是这份忠贞和气度却令李兴之动容。 孙承宗却是颤颤巍巍从袖袋中掏出一份图纸缓声说道:“李兴之,本阁知你前往莱登是欲重建东江军,然皮岛不过数十里方圆,安能驻守大军,盖州、旅顺之间有一地,名营口,总控辽南,若在此修城建堡,进可攻,退可守也,老夫的大棱河堡就是依此图纸所制,东虏屡攻而不得破,皆是此堡之功也。” 李兴之接过图纸,翻开一看,顿时心中一惊,这堡居然是前世自己所知之棱堡,只不过较之欧洲的棱堡却是大有不同,乃是个四方形的阵塞,在每道城墙上又筑有十余处马面。 看到李兴之惊疑不定,孙承宗又笑道:“此图乃徐光启所制,其徒孙元化送予老夫,老夫垂垂老矣,留着此图也是无用,索性送予你了。” 营口的地形,李兴之是知道的,若是建成棱堡,有海船运输物资,根本不虞东虏围城。 当下将图纸贴身收好,又躬身说道:如此,兴之就多谢阁老了。” 孙承宗叹道:“老夫别无所求,若是你能扫平东虏,李将军能到老夫坟前上一柱香即可,老夫还有几个孙儿,这次还请李将军将他们带上。” “爷爷!” 侍立在一旁的孙之洁,失声喊了一声。 “阁老放心,只要李某在一日,必保令孙周全。”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一个七十六岁的老人向自己托付后事,李兴之此刻也有些哽咽。 “李将军万马千军之间,矢石交攻之际,生擒鞑酋而色不变,又何必作此小儿女姿态呢,老夫已经具折天子,请封将军为莱登总兵,又奏请吾之门生瞿式耜、吕大器为两府知府,想来他们必然不会为难你。 李兴之懵住了,这两个都是明廷的死忠,弄这两个去莱登,岂不是帮了倒忙,说实话,他情愿用李有才这样的小人,也不愿用明朝的忠臣。 第一百零三章贪天之功 孙承宗执意留在高阳,李兴之也是无可奈何,但是他必须要走了,毕竟还有七八千老弱随军,若是被东虏追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在送走了孙承宗后,保定总兵黄文昌和任丘守备徐志坚也同时表达了想要随靖北军退往山东的意思,毕竟东虏主力尚在保定,他们可不想留在高阳这里等死。 对于二人的请求,李兴之自无不许,这两货虽然怂,但是靖北军能够起家还真亏了他们,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李兴之也不是拔鸟不认人的主,况且朝廷令薛国观督师保定,自己想要一路得到补给,还需要黄文昌首尾。 在吩咐李有才草拟奏报的同时,李兴之就是令人从大牢中将原高阳县令雷之渤提溜了出来,同时令全军在校场整军,准备撤离。 前者李兴之可是言之凿凿说要在东虏兵临城下时,将雷之渤斩首祭旗,以鼓舞全军士气的,可是开战之后,却是忘了这茬,如今大军即将东征,那自然是不会再留下这个祸害了。 西风猎猎,旌旗招展,高阳南门外五千余靖北军以营为单位,列成了数个方阵。 投降的七百满洲兵也享受了此前郎绍贞等人的待遇,这会一个个头上刻着字,充入了骑兵大队,虽然他们心中仍有不服,但是就凭脑袋上的多尔衮睡了庄妃这一句话,他们也不敢起什么歪心思。 李兴之端坐在马上,扫视着面前一众靖北军将士,洪声说道:“靖北军的兄弟们,高阳不过弹丸小城,又地处京畿平原,实非安家之所,现在本将就带着你们和你们的家小离开高阳,寻找一块真正属于我靖北军的地盘,为咱们的家小寻找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家,你们愿不愿意。” 没有人敢反对,也没有人会反对,守住高阳城,生擒伪王子,令李兴之的威望达到了顶点,这刻哪怕李兴之说是远征蒙古,这些靖北军的士卒也敢提刀跟上。 “好,不说话,那就是没人反对了,不过咱们出兵之前,本将还要先砍了雷之渤这个狗官,来人给本将将他提溜过来。” 早有准备的王忠闻言之后,就是桀桀怪笑着将雷之渤押到了军前。 高阳县令雷之渤这会早已没有了往日高高在上的神采,这会如同一堆烂泥一样,浑身瘫软,要不是王忠架着,恐怕已经站不住了。 “李将军,李大王,您发发慈悲,饶了我吧,小的不是人,您就当小的是个屁给放了吧,小的错了!” 李兴之冷然道:“放了你,那谁放过高阳被你们兄弟祸害的百姓?给本将拖下去砍了!” “不,小的不想死呀,求求您了!”雷之渤哭的撕心裂肺,在无穷的求生欲下拼命地向前挣扎。 “砍了!” 王忠可不管他,李兴之既然说要看了,那就砍了呗,这种丧尽天良的贪官留着就是浪费粮食。 两个刽子手应声上前,将雷之渤牢牢按住,冷笑道:“雷县令,砍了你是便宜你了,要是依咱们兄弟,不剐您个三千六百刀,也对不起高阳无数破家灭门的百姓们。” 说完那刽子手将手中的鬼头刀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劈了下去。 “啊!” 在钢刀临头的那刻,雷之渤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下淌满了黄白之物,竟然骇的晕死过去。 不过这并不影响刽子手行刑,只一刀,雷之渤那血迹斑斑的头颅就滚落到李兴之的马前。 处置完雷之渤,李兴之就猛然拔刀直指自己的将旗,大喝道:“我靖北军威武、我靖北军万胜,现在,全军开拔。” “靖北军威武、靖北军万胜,”一个个士兵拼命地呼喊起来,然后转头向着东南方向行去。 看着众军起行,李兴之亦是一拉马缰,轻夹马腹,带着一众将佐,缓缓向南行去。 李兴之和王忠等人其实本不会骑马,只不过自缴获黄文昌战马后,就开始练习,虽然马术还不甚精通,但是简单的骑行还是能够的。 在靖北军整队的同时,钱安宁和杨彪已经督促着百姓将所有的器械都装上了大车,这会已经起行了小半个时辰。 李兴之这次是准备走蠡县直插真定府的饶阳、武阳和武邑转入山东的,之所以往南转进,原因就是这条路距离山东最近,此外据黄文昌所言,内阁次辅薛国观就在真定境内,李兴之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想和薛阁老谈谈,看看能不能把阿巴泰卖个好价钱。 在靖北军起行的同时,窝在武阳督师的薛国观就收到了从高阳传过来的紧急奏报。 “臣,左柱国、少师、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光禄大夫孙承宗谨奏,十月十四日,伪王子阿巴泰以偏师六千薄高阳,奴势滔天,高阳诸官为之气短,阖城百姓为之胆寒,幸有李家山义军头领李兴之率众下山会同新安县令鲁良直、守备刘忠武、保定总兵黄文昌、任丘守备徐志坚共守高阳。” “奴酋猖獗,甫至城下,即催兵驱民攻城,李兴之即督义军诸头目,并力死战,鞑虏猛攻两日,死伤近两千,皆不得寸近,敌稍却,乃顿兵城下,欲待援再攻也,诸人皆不得计,李兴之却以为奴酋骄狂,其军必然懈怠,遂于十月二十一子时亲率义军袭营,东虏无备之下,遂为我高阳军民击破。” “是役,我高阳义军共计斩首两千三百余级,阵斩伪清正蓝旗甲喇章京杨古利、伪清乌真超哈参领石天柱等大小将佐十七名,李兴之更生擒伪清饶余贝勒阿巴泰。” “李兴之者,虽被迫从贼,然其不忘国家,且武略绝伦,其勇不亚于信布,以剿除东虏为已任,臣为国家计,为社稷计,保其为莱登总兵,着其编练军马进取辽东,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已七十有六,此生已无复辽之望,望陛下从臣所请,以安忠义之心,臣孙承宗再拜顿首。” 孙承宗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薛国观根本不在意,他只在意那两千三百具首级和奴酋阿巴泰。 “张总兵,你说这战报是不是真的?” 在看完奏报后,薛国观就陷入了震惊之中,斩首两千三百级,生俘奴酋阿巴泰,那可是贪天之功了,若是真的,自己这一趟走的真值了,有了这运筹之功,这首辅岂不是稳当了。 第一百零四章莱登总兵 随侍一旁的真定总兵张超,看了奏报后就是盘算起来。 有孙承宗背书,这阿巴泰各人头肯定要解送京师了,想来这奏报肯定不会作假了。 自己此前丧师失地,为了保住官位可是从黄文昌那怂货那买过两百多具首级的,他自己更是报了斩首千余级,因此升为一镇总兵。 现在看来,这此前的首级恐怕都是这李兴之砍的了,想到这里,张超就是郁闷不已,自己辖区怎么不出这样的贼寇?现在好了,这战功全便宜了黄文昌这个狗东西了。 张超思量了一下,行礼道:“阁老,末将以为此事应该做不得假,末将以为当立即派人解送京师,以安天子群臣之心。” 薛国观这会也从震惊中缓了过来,颔首微笑道:“张帅说的是,尔速速调兵护送本阁前往高阳,将首级和奴酋解送京师,张帅部将徐志坚死守高阳,斩获颇多,老夫自当具实禀奏,想来朝廷自有封赏。” 张超闻言大喜,连忙跪地,声泪俱下地说道:“阁老对末将栽培之恩,末将没齿难忘,从此必定为阁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国观抚须长笑,这次出京,可是一点都不亏了,不光斩获了两千余具东虏首级,生俘了阿巴泰,还收服了张超这样地方上的军头,真是不虚此行呀。 既然这事做不得假,薛国观当机立断,当场命张超点了三百骑兵,准备前往高阳会会那个义军头目李兴之,若是能将其收入囊中,那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势必要更进一步了。 薛国观行进的速度很快,次日未时就在蠡县境内截住了李兴之的大队。 有黄文昌这个保定总兵在,靖北军自然能进驻县城了,蠡县县令钱天锡也是个有眼色的。 此人是崇祯四年进士,累迁历城、蠡县县令,由于在任期间颇有政绩,且为人圆滑,故此吏部已经下了批文,改迁其为保定兵备道,只不过由于东虏入寇,耽误了行程。 在靖北军入城时,钱天锡就看明白了这支军马真正的主事人是李兴之,再看看旗号,心知此人就是前些日子在高阳闹的沸沸扬扬的李逆。 不过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做贼怎么了?还不是被这世道逼的,雷之渤的风评,他是知道的,在他的治下,没有李兴之,也会有张兴之。 现在既然李兴之能打败阿巴泰所部的满洲兵,生擒了伪清贝勒,自己更没有理由不接待了。 所以在靖北军入驻后,他就是掏空了藩库,杀猪宰羊,宴请三军,又将县衙腾出来交给了李兴之作为临时行辕。 对于这个钱天锡,李兴之也是有所了解的,做官还算清正,但绝不是迂腐之辈,看看人家做事的水平,再和鲁良直相比,也怪不得钱县令升官发财了。 席间,当钱天锡闻得李兴之欲前往山东时,就是心中一动。 说实话,这保定府虽然地处京畿,容易升迁,但是东虏时刻窥视,你也得有命去做这个官吧,现在黄文昌这个保定总兵都能去山东,自己当然也能去得,只要这李兴之在功劳簿上添上自己的名字就结了。 而李兴之也正为自己夹袋中没有足够份量的文官发愁,这一下,二人是一拍即合,在那里觥筹交错,你吹我捧,好不热闹。 次日。 李兴之闻得薛国观亲至时就是大喜,孙承宗到底是个致仕的阁老,在朝中虽有门生故吏,但是这些人未必能替自己说上话,现在这薛国观亲来,自己进取莱登之事可算是有着落了,当即带着一众文武前往南门相迎。 很快。 内阁次辅薛国观一行就被李兴之请到了蠡县县衙。 薛国观并没有托大,而是和李兴之分宾主坐定。 待侍卫奉上茶水后,薛国观就是悠悠开口道:“李将军少年英雄,今又擒获伪清贝勒,老夫收到孙阁老奏疏后,就是喜不自胜,故此兼程赶来,还请李将军莫要怪罪。” 看着面前笑吟吟的薛阁老,李兴之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左右自己又不是朝廷的官员,遂开口道:“薛阁老,本将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弯弯绕,做什么事都是开门见山,您就说罢,这阿巴泰和二千三百具首级能值多少钱粮?” 薛国观有些懵,这和自己在朝堂上不一样啊,就算私相授受,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罢。 不过薛国观到底是内阁辅臣,什么人没见过,转瞬间就稳定了心神,笑吟吟的说道:“不瞒李将军,朝廷现在是真的拿不出钱粮,老夫自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两,不过孙阁老请封莱登总兵之事,老夫到是可以做主。” 李兴之沉声道:“若是朝廷以莱登总兵酬功的话,这莱登境内官员任免,朝廷可能让本将做主?” “这不可能,我朝自有定制,以文御武,朝廷根本不可能允许国内出现类似唐末那样的藩镇的,老夫若是上奏此事,恐怕这官也做到头了。” 薛国观断然否决了李兴之的要求,旋即又笑道:“我看孙阁老的奏疏,他不是奏请他的两个学生为莱州和登州知府吗?” 李兴之心中一动,遂笑道:“朝廷自有定制,本将自然不会违背,阁老您看这蠡县县令钱天锡调任登州知府,本将手下有个被革了功名的举人宋广坤任莱州知府可好?” “这?你且容老夫思量下,革了功名也是可以恢复的,顺天府学政赵天振是本阁的学生,这不过是老夫一句话的事而已,不过由一个举人直接授封为一府知府,恐怕有些不妥吧?” 李兴之撇嘴道:“这还不是在于阁老,陈新甲也是举人出生,现在还不是位列中枢?” 李兴之不提陈新甲还好,提了陈新甲,薛国观就是一肚子气,你杨嗣昌能将一举人保奏到宣大总督,兵部左侍郎的位置,老夫凭什么不能任命一个罢了的举人为一府知府。 当下说道:“李将军果然快人快语,这事老夫允了。” 与会的宋广坤喜极而泣,匆忙起身跪倒于李兴之和薛国观面前道:“学生多谢将军栽培,多谢阁老斡旋,学生感激不尽,从此必定兢兢业业,效忠将军,效忠朝廷。” 薛国观又笑道:“莱登之事,不是大事,老夫自当一力促成,不过此次高阳之战,斩获颇多,老夫已将有功之将士谨具列名,李将军可观之,若是可行,老夫自当呈奏天子,以彰诸将之功,至于将军所言之钱县令、宋举人之功,老夫稍后加上即可。” 第一百零五章多尔衮的对策 李兴之从薛国观手中接过其所奏的请功折子,翻开一看,就是惊讶不已。 通篇文章,皆是薛阁老如何设计,如何调度守城,如何运筹帷幄,夜袭清军大营,当然薛阁老虽然机谋无双,但是也离不开诸将奋勇拼杀,不然薛阁老就是再多良谋,没有勇将执行,也断不会取得如此战绩的,毕竟奴酋阿巴泰所部军马有一万五千之众。 作为率先破营的李兴之,身中十七创而不退,连斩鞑酋杨古利等满汉将佐十三名,并生擒伪王子,斩首一千二百六十七级,其余保定总兵黄文昌、真定总兵张超各斩首三百级,新安守备刘忠武、任丘守备徐志坚亦斩首两百级。 东虏大败亏输,其军慌不择路,时下南窜山东,如今诸将正分进合击,不尽全功,绝不收兵。 当然,鲁良直、宋广坤等人亦有调度运筹之功,总而言之这次高阳大捷主要是靠薛阁老的英明决策,以及保定、真定诸将的奋勇顽强取得的。 “阁老,如此奏报,本将的莱登总兵能成?”李兴之疑惑地问了一句。 薛国观冷笑道:“老夫今日便回京向陛下报捷,李将军斩首千余,生俘奴酋阿巴泰,缴获其大旗、金盔,莱登总兵如何做不得,当然李帅对国家和朝廷也是忠心耿耿,尝有言此生必定替国家平贼灭虏,保我大明万世永昌。” 薛国观言之凿凿,李兴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略一思索,就是说道:“薛阁老,本将前往莱登后,便欲打造海船,行师辽东,还需阁老从京师调拨相应的火器和造船的工匠。” “可!李帅欲挥师辽东,偷袭鞑虏后路,朝廷自当竭尽所能,本阁再奏请刘理顺为山东巡抚,其乃本阁心腹,如此李帅行事,也不惧诸官掣肘。” 李兴之大喜过望,和聪明人做交易就是爽快,上面有人遮掩,自己便可以完全掌握莱登,然后坐观李自成和张献忠起事了。 薛国观亦是心喜,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此前黄文昌斩获的一千多具东虏首级,必然是这个李兴之做的了,有如此勇将做奧援,自己又何惧杨嗣昌这等夸夸其谈之徒。 二人相视一笑,李兴之便将薛国观的奏报拢入袖袋,再度开口:“还得麻烦阁老重新草拟一份奏疏,非是末将信不过阁老,末将山贼出身,讲究的是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要阁老促成此事,这奏疏自当奉还,若不成,末将还得到山东落草去,对了,孙阁老的奏疏末将那还有一份原件” “啊!” 薛国观有些懵,这两道奏疏要是公诸于众,那自己这个内阁辅臣还要不要做了?看着似笑非笑的李兴之,薛国观就是暗骂。 不过为了这首辅之位,自己也只好赌一把了,朝中自己虽然不能一手遮天,但也广布羽翼,有这两千多具首级,弄个莱登总兵也算不得什么事。 诸事处理完毕,李兴之便令人准备酒菜,宴请薛国观一行。 薛国观哪里肯在蠡县多呆,阿巴泰被生擒,多尔衮必然率军报仇,万一被他撞上,那自己还有活路?所以草草饮了几杯,就带着首级欲前往京师。 李兴之也不多留,因为他也要上路了,靖北军这次南下带了七千多老弱妇孺,又携带了如此多的火炮和粮秣以及金银,一天只不过走了二三十余里,若是被东虏追上,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在李兴之离开高阳的第四日,李率泰、石廷柱等汉军将佐在新安收拢了千余溃兵后,垂头丧气地返回了保定城清军大营。 那晚,阿巴泰被明将生擒,他们躲在草丛中,是看的真切,阵丧主将,在清廷可是大罪,所以进了多尔衮大帐,几人就跪伏于地,战战兢兢地将高阳战况向多尔衮叙说了一遍,只不过几人为了保命,刻意统一了口径,强调了阿巴泰独断专行,不肯退兵之事。 “什么?六千大军折了五千,饶余贝勒被明贼生擒,尔等还有脸面回来?来人啦,给我将这几个狗奴才,拖出去砍了。” 在听完战报后,豫亲王多铎就是怒气勃发。 “十五弟莫急,阿巴泰不听人言,丧师辱国,自取死也,我等再处置有功之臣,岂不令将士们寒心,如今咱们还是要考虑如何应对才是。” 多尔衮虽然心中震惊,现在事情已经出了,如何善后才是重中之重。 “詹岱,你带上本王的戈什哈,将李率泰他们带回的溃兵单独关起来,阿巴泰兵败被俘,本王恐这帮败兵乱了我大营军心。” 折了满洲贝勒,又有那么多溃兵入营,这事肯定是瞒不久的,若是此事传到盛京,洪太恐怕会借题发挥,夺了自己的兵权,让他那宝贝儿子豪格上位。 “喳!” 詹岱是多尔衮的亲信侍卫,年方二十出头,素有勇力,所以多尔衮对他颇为看中,年纪轻轻就被堤拔为正白旗牛录章京。 在詹岱出营后,多尔衮就陷入了沉思,自己幸幸苦苦拉拢议政大臣就这样没了,现在万万不能处置李率泰等人了,毕竟自己总督大军,说句不好听的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己前脚处置了李率泰,后脚洪太的圣旨估计就会传到自己的军帐。 再说这几个人的家族都是最先投靠大清的铁杆汉奸,和爱新觉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处置了他们,自己只会更加孤立无援,到不如借这个机会拉拢他们,如此也能弥补折了阿巴泰的损失。 然而折了阿巴泰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瞒的过洪太,自己又如何才能撇清干系呢? 戈什哈都统苏克萨哈进言道:“主子,依奴才之见,饶余贝勒被擒之事,咱们可秘而不宣,待剿了卢象升,再向皇上奏报,饶余贝勒身先士卒,为了鼓舞士气,力战而亡之事。” 多尔衮眼前一亮,随即又犹豫地说道:“阿巴泰既然被擒,肯定要解送明国京师,咱们如何瞒的住盛京?” 苏克萨哈继续说道:“主子,关宁军常年奏报,击伤我大清王子,就是老汗不也被其奏报用火炮击伤过吗?” 多铎也认为苏克萨哈说的有理,当场附和道:“是呀,十四哥,当年父汗攻打宁远时,袁崇焕不是向明廷奏报,说什么炮击金旗吗?就是皇上他们不也被关宁军毙伤过好多次。” “只要那些溃军不乱嚼舌头,这事就能瞒过去,况且咱们要是上奏七哥是战死的,洪太为了收拢人心,说不得还能封赏其子孙。” 第一百零六章清军破高阳 阿巴泰既已被擒,多尔衮也是无可奈何,为今之计只有破了卢象升,取得更大的斩获,才能向洪太交待。 所以在多铎说完后,多尔衮就是问道:“既如此,我军如何行动,尔等可有建议?” 佟图赖进言道:“睿亲王,高阳明贼如此猖獗,若不早日铲除,将来必为我大清劲敌,咱们不如移师高阳,再袭击真定和顺德诸府,卢象升既奉命追击我军,想来必然会行师尾随,咱们正好可以搂草打兔子,先败黄文昌,再破卢象升。” 跪倒在地的李率泰听了就是期期艾艾地说道:“睿亲王,奴才沿途已经查明了,此前孙得功并非这黄文昌所破,而是这次死守高阳的贼寇李兴之所为。” “李兴之?” 多尔衮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了一句。 多铎年少气盛,起身道:“管他什么张兴之还是李兴之,十四哥,你与我万余铁骑先行,我到要看看那个李兴之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居然敢和咱们大清抗衡。” 多尔衮看了多铎一眼,自己这个弟弟,虽然鲁莽,做事不计后果,但是打仗还是有一套的。 说实话较之阿巴泰那个只知道厮杀的粗胚要强上数倍,若是带了万余骑兵南下,自保应当没有问题,再者自己大军又尾随于后,更不虞有失了。 当下沉声道:“如此你且点兵南下高阳,本王再遣正白旗都统罗什,蒙古额真苏日纳等人助你成功,记住此去万不可鲁莽,阿巴泰前车之鉴,不可不防,本王自统大军为你后应。” 多铎冷笑道:“十四哥,你且宽心,我轻骑而出,两日便可抵达高阳,说不定还能救下阿巴泰!” 说罢,也不行礼,匆匆走出帐外,点兵起行。 多铎甫一离帐,多尔衮就皱着眉头说道:“李率泰,尔等且先起来,折了饶余贝勒,兹事体大,本王也只能如此处置了,尔等且去将溃军看好,若是有人多嘴,本王也救不得你们。” 李率泰、石廷柱等人如蒙大赦,连连磕头道:“奴才等多谢睿亲王宽恕,万不会讲此间之事泄露出去,还请睿亲王放心。” 刚阿泰甚至指天画地,言明从此必然唯睿亲王马首是瞻,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所谓兵贵神速,为了追击李兴之的靖北军,伪清睿亲王多铎就是点了六千镶白旗马甲以及三千蒙古骑兵,离开了保定大营,直击高阳。 为了加快进兵速度,多铎并未携带民夫,而是轻骑上阵,保定距离高阳不过百余里,多铎又是倍道而行。 十月二十五日午时,多铎大军已经进抵至高阳城东城。 万余骑兵抵达高阳城下,声势惊天动地,所谓人一上万,无边无沿,何况这还是骑兵,从城头上看去,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 时高阳城中止千余老弱以及孙承宗府上家小护院百余人。 面对东虏大军,他们没有畏惧,千余百姓在孙承宗的指挥下毅然走上了高阳城头。 他们用石头砸,用砖头扔,用血肉之躯抵挡着东虏大军的攻击,但是清军太多了,他们的箭术又极其精良,守城的百姓只要敢于冒头,必然会被他们的箭矢射中。 依靠弓箭手的掩护,无数的满洲兵爬上了高阳城头,然后举起了屠刀疯狂地砍杀着守城的老弱。 很显然,这些老弱根本不可能是这些杀红了眼的满洲人的对手,一个又一个的老弱,被无数涌上来的满洲兵乱刀砍死。 很快城墙上就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加上那到处流淌的脏器,宛若地狱一般。 残余百姓们在清兵的屠刀下畏惧了,吓的一个个跑下了城墙,往自己的家中疯狂地逃去。 那些残忍的满洲兵将砍下的首级别在腰上,然后狂笑着追着那些百姓冲下了城墙。 一个又一个紧闭的房门,被杀红了眼的满洲兵推开,一个又一个老弱被拖出了房门,然后就在这大街上,被残忍地砍杀。 孙铈死了,在满洲兵攻上高阳的那一刻,绝望中的孙铈抱着一个刚刚冒头的满洲兵跳下了高阳城头。 孙镐死了,他是孙承宗的第七子,去年刚行的冠礼,在清军举着屠刀冲向他的那刻,他点燃了身旁的火药。 孙钲死了,他也是孙承宗的儿子,虽然是庶出,但是父亲的敦敦教诲他没有忘却,当清军威逼他投降的那刻,他挺胸撞上了清军的长枪。 孙鋐、孙鍊、孙鍈、孙铉、孙铿、……作为孙承宗的子侄,他们没有一个人投降,在绝境中,他们举着手中的刀矛对着满洲兵,发动了决死的冲击。 孙府内,在高阳百姓撤离之时,所有的丫鬟和仆人均已经被遣散。 在城破的那刻,孙承宗的夫人王氏就是将自己吊在了主屋房梁上,地上倒着一只锦凳。 七十六岁的孙承宗呆坐在门前的廊沿下痴痴的看着和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女人。 看着这个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身躯在房梁上不断摇晃。 “老督师,内宅的眷属已经全部为国尽忠了。” 护院统领马献圗按刀踏步而来。 孙承宗抬眼看了一下这个跟随了自己十余年的护卫一眼,颤颤巍巍爬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内堂,将王氏从房梁上解了下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自己的女人抱起,可是他根本抱不动,只硬拖着往床边走去。 马献圗想要上去帮忙,孙承宗却摆了摆手阻止马献圗,就这样硬拽着将王氏扶到了塌上,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方白帕,轻轻地将王氏下身的污渍擦拭的干干净净,然后将王氏的衣衫鞋袜整理的平平整整。 随着城内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孙承宗霍然转身,眼神中精光大盛,喝道:“献圗,大堂的火药可曾布置妥当。” “老督师,末将昨日就布置好了。”马献圗躬身回了一句。 “唉!老夫垂垂老矣,生死早已是看淡了,如今能炸死几个鞑子,也不枉此生了,只是苦了你了,若是当年让你和你爹出镇宁夏,你也不会遭此杀生之祸了。” 马献圗这会已经满目含泪,涕道:“老督师!家父受国家厚恩,老督师的教诲我马家须臾不敢忘却,今日末将能随老督师殉国,死得其所,还请老督师勿念。” 第一百零七章铁血铸忠魂 辽东残破志边筹, 苦心孤诣效武侯。 两朝督师凭忠义, 功过是非酒消愁。 天池夜雪旌鼓鸣, 塞北风霜匹马行。 血战高阳辞旧阙, 忠魂千秋万古吟。 悼孙督师承宗先生满门忠烈,铮铮铁骨,不负我华夏声名。 马献圗是宁夏总兵马世龙的长子,这马世龙是孙承宗的爱将,孙承宗第一次督师辽东时,就是以马世龙为山海关总兵。 后因耀州柳河之败,马世龙被弹劾罢官,孙承宗也自请离任,崇祯二年,东虏破关,朝廷在万般无奈之下,重新启用了孙承宗和马世龙。 崇祯三年,马世龙因病自请返回宁夏归养,由于感念孙承宗简拔之恩,遂令长子马献圗充作孙承宗的贴身侍卫。 崇祯七年北虏寇关,宁夏总兵贺虎臣阵亡,陕西岌岌可危,马世龙带病出征,斩首两千级而还,实为崇祯朝对外敌不多的大胜之一,然而马世龙却由于过于劳累,旧疾复发而亡。 说实话,前者李兴之率军撤离高阳之时,孙承宗曾力劝马献圗跟随靖北军前往山东,也好建功立业,不负先父的威名。 熟料马献圗誓死不从,坚持要在高阳和东虏决一死战,孙承宗无奈之下只得接受了他的请求。 看着面前涕不成声的马献圗,孙承宗轻笑道:“献圗,老夫全家死节,死得其所耳,你且去整军,老夫为你们擂鼓助威。” “喏!” 马献圗含泪起身,拔刀怒吼:“兄弟们,鞑子祸害了辽东,现在又祸害了咱们高阳,是汉子的随本将和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拼了……!” 百余名护院一个个皆是拔刀怒吼,在孙府大院列好了阵势。 “咚、咚、咚……!” 那是七十六岁的老人在擂鼓,每一次敲击,他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牛皮鼓的旁边则点两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哐当!” 没有任何遮挡孙府大门,被重重地推开,瞬间涌入了数十个杀红了眼的满洲兵,门后,无数的满洲兵正嘶吼着往门内冲来。 “杀!” 马献圗挥着刀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汹涌而来的满洲兵。 没有人举刀格挡,孙府的护院们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他们对清军刺过来的刀矛视而不见,他们只想将手中的长刀捅入敌人的胸膛。 “噗呲、噗呲……!” 一个又一个孙家护院死在了冲锋的路上,一个又一个的满洲兵也被他们用长刀捅穿。 胜券在握的满洲兵自然不愿意和困兽犹斗的孙家护院博命,纷纷从身后取出了弓箭。 “啊!” 面对满洲兵的箭雨,孙家的护院们显然力不从心,冲突在前的马献圗已经倒下了,他的身上插满了箭枝,但是他走的很安详,因为在他倒下之前,他的长刀已经砍翻了四个满洲兵。 和孙承宗的子侄们一样,百余名孙家护院飞蛾扑火般地惨死在东虏的屠刀之下。 孙承宗已经敲不动鼓了,一脸平静地看着院中的遍地地尸体,扔下了手中的鼓槌,然后将一桶早就准备好的火油将自己从头到脚倒的湿淋淋的,缓缓地拿起了鼓架旁的火把。 “前面就是孙蛮子,前面就是孙蛮子!” 一个个满洲兵狂吼着向孙承宗所在的大堂冲去。 很快! 数十个满洲兵已经将孙府大堂堵的严严实实。 大清的豫亲王多铎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孙承宗的面前拱手道:“孙阁老,多铎这厢有礼了!” 孙承宗闭目不答,只是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火把。 多铎也不以为意,又言道:“阁老两次督师辽东,实为我大清劲敌,只可惜明廷君臣不辩忠奸,空负阁老一身所学,我大清皇帝天威神武,有吞吐宇宙之机,总纳四海之志,阁老若是幡然来投,我朝皇帝必托以腹心,封公封侯当不在话下。” 孙承宗乃是东林党魁之一,又是三朝元老,两任帝师,虽然致仕,但是朝中影响力依然不小,况且若是孙承宗这个明朝皇帝的师傅都投降大清了,这明朝的君臣又何以自处,所以多铎就是动了招降的心思。 “哈哈哈……!” 孙承宗放声大笑,那笑声回荡院内的一众满洲兵的耳旁,回荡在孙府的大堂之上,回荡在这血雨腥风的高阳城的上空。 “骚鞑酋,尔等想差了,老夫虽然不才,但是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让老夫和你们这些禽兽为伍,那老夫岂不成了禽兽不如的畜牲了吗?” 言罢不等多铎开口,又高声呼喊起来:“显皇帝、显皇帝,老臣愧对您的教诲呀,老臣不配做这个太子太师呀!悊皇帝、悊皇帝,老臣当初若是和魏公同心同德,东虏又岂会做大?天下有罪,罪在老臣一人,老臣来了。” 显皇帝就是万历皇帝,万历三十二年,孙承宗以进士充入翰林苑,后又被授封太子中允,主要负责教授明光宗朱常洛以及皇孙朱由校的学业,说是话万历这是将孙承宗作为下一代皇帝的辅臣培养的。 悊皇帝就是天启帝朱由校,朱由校在位时,对孙承宗的信任不亚于当时权倾朝野的魏忠贤,然当时阉党和东林党的斗争已经势如水火,残酷的党争令朝廷的政令朝令夕改,作为帝师的孙承宗自然不免参与到党争之中。 明亡的因素很多,这党争自然是这灭亡的因素之一,外有强敌,内部却倾轧不休,安能不败,所谓人之将死,孙承宗在这刻也是深深地对自己当年的作为感到羞愧。 孙承宗说完后,就将那熊熊燃烧的火把,点到了自己的身上,扑腾一下,嘶吼中的孙承宗顿时变成了一个火人。 “显皇帝,悊皇帝老臣为您尽忠了!” 烈火中的孙承宗扑向了早就准备好的火药引线。 “不好,快保护豫亲王,这老东西提前埋设了火药。” 多铎的侍卫统领鄂硕猛地扑向了一脸诧异的多铎。 “嘭!” 一声巨响传来,十几个靠近孙承宗的满洲兵瞬间飞上了半空,然后重重地摔落于地,被剧烈的爆炸,震的口中鼻子里全是血污,显然是活不成了。 在紧急关头将多铎扑倒的鄂硕也被一枚铅弹打爆了头颅,溅的身下的多铎一脸的脑浆和鲜血。 良久。 侥幸未死的多铎推开了死的不能再死的鄂硕,强撑着爬了起来,用衣甲死命地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疯狂地咆哮起来“通知全军立即生火造饭,然后整军进攻蠡县,本王要屠尽保定,为鄂硕报仇血恨。” 第一百零八章多铎的追兵 在高阳折了亲卫统领鄂硕,这令大清的豫亲王多铎大为震怒,在全军休整一个时辰后,多铎就令大军起行。 多铎轻兵突进,二十六日便兵临蠡县城下。 跟高阳一样,满洲兵在兵临城下后旋即发动了对蠡县的攻势,同时派出了大量的侦骑打探明军的动向。 蠡县守备汪武进摄于满洲兵兵威,在清军兵马集结的那刻,打开了蠡县北城城门,并组织全城百姓迎接大清军入城。 然而蠡县军民的卑躬屈膝并没有得到满洲兵的宽容,换来的只有那冰冷的钢刀。 清军入城之后,多铎即分兵控制了蠡县四门,然后发动了血腥的屠杀。 和以往一样,蠡县城中所有的百姓,无论男女还是老少都成了满洲兵疯狂屠戮的对象,他们持着带血的刀矛肆意地在城内的大街小巷里游荡。 所经之处,布满了汉族百姓的残肢断臂,一个又一个个汉人在这群禽兽的刀矛下倒去。 没有人敢于反抗,男人们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女人被那帮禽兽从房屋中拖了出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撕开了衣裙。 杀红了眼的满洲兵甚至连小孩子也没有放过,那些没有人性畜牲甚至将那些不足月的婴孩挑在枪尖上招摇过市。 屠杀整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蠡县县城的一万余百姓几乎被满洲人屠戮殆尽,只有十几个躲在枯井中的百姓侥幸活了下了。 在将蠡县变成人间地狱后,多铎直接挥师南下,直扑真定的安平,因为据投降的汪武进所说,那个祸害了饶余贝勒的李兴之是二十四日带着军马和百姓向真定安平方向前进的。 蠡县距离安平亦有一百余里,多铎也是打老了仗的人,据他估算,就算李兴之抢先自己走了两日,但是自己所部都是骑兵,只要轻兵突进,按理说最迟后日便能追上这股明贼。 豫亲王多铎要继续轻兵追击,这令随军的正白旗都统罗什,蒙古额真苏日纳感到忧虑。 在接到多铎军令后,罗什就是进言道:“豫亲王,我军轻骑而出,两日已奔袭三百余里,攻拔明贼县城两座,若在奔袭安平,奴才恐怕就是追上明贼,我军也是强弩之末呀!” 多铎冷笑道:“兵贵神速,咱们虽然疲累,但是李贼携民前进,又有大量的辎重物资,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正是一举擒获他的良机。” “豫亲王,咱们皆是骑兵,又没有攻坚所用之武器,如今倍道行军,又没有捕拿民夫,若是李贼窜入县城,咱们岂不是空忙一场?” 罗什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有阿巴泰的前车之鉴,现在又脱离了多尔衮的大队数百里,一旦情势有变,到时候想回头都难。 多铎哂笑道:“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备,有高阳等县卡在李贼的身后,其军定然无备,安平县以南就是滹沱河,我军只有以快打慢,在李贼渡河之前截住他,就能毕其功于一役。” “这?” 罗什还欲再说。 多铎摆手道:“本王主意已决,尔等速去准备,今天就出兵。” 罗什不敢再劝,只得和苏日纳整顿人马准备起行。 多铎判断的不错,靖北军由于携带了大量的辎重物资,在清军攻破蠡县之时,大军才堪堪抵达了安平境内。 离开了保定,显然令靖北军诸将紧绷的心神松懈了许多,毕竟这里已经距离高阳两百余里,而且距离滹沱河不远。 只要大军渡过滹沱河,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况且卢象升的军马正向保定转进,根据时间判断,说不定此刻已经和多尔衮的大军接战了,有卢象升军马在侧,东虏安能轻兵冒进? 故此靖北军诸将包括李兴之在内都对能够安全转入山东感到乐观。 随军的新安知县鲁良直却对当前的局势感到担忧,在大军转至安平县城后就是向李兴之建言,应当趁夜立即在滹沱河架设浮桥,布置防线,以免明渡河之时乱了方寸,若是清军追兵赶到,也能有所应对。 杨彪却对鲁良直的话嗤之以鼻,嘲讽道:“鲁知县,你莫不是被鞑子吓破了胆吧,安平距离高阳两百余里,中间又隔着蠡县,东虏就是插了翅膀,也不可能这么快进入真定吧!” 王忠等靖北军诸将也附和道:“就是,我军扶老携幼,又携带这么多的辎重物资,后营的老弱已经疲累不堪了,要我说,咱们还是在安平休整两日,再走不迟。” 对于鲁良直的话,李兴之此刻却赞同道:“孙子兵法有云,“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如今大军已经进至安平,如今滹沱河就在眼前,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若不趁热打铁,若是在安平迁延两日,一旦被东虏追上,岂不是功亏一篑。 所以当下说道:“你们不要说了,鲁知县说的在理,清军皆是骑兵,若是倍道而来,咱们要是被他们逼在安平就不好了,只有渡过滹沱河,咱们才会彻底安全,我意发动城中百姓前往滹沱河打造浮桥,疾火营立即携带重炮在滹沱河南岸布置防线,好迎接咱们大队渡河。” “喏!” 李睿起身接令,心中却有些腹诽,倒不是对李兴之不满,而是对鄙视鲁良直胆小如鼠。 鲁良直继续说道:“李将军既然安排疾火营布防,可容本县同去,若是一旦有变,本县和李营官也好有个照应。” 李兴之自无不许,毕竟征伐民夫和建造工事这些,鲁良直这个知县肯定是比李睿在行许多了。 有鲁良直统筹,再加上靖北军开出的工钱也颇为丰厚,每个人足有两钱银子,城中的青壮自然是踊跃报名。 滹沱河是海河的支流,全长一千六百余里,安平区段又称葡萄河,河宽百余米。 现在又是十月下旬,水流又不湍急,所以浮桥搭建起来也很简单,只需将周左的渔船收拢起来,铺上木板,用麻绳固定即可,至于防线,设置一些土垒布置火炮即可。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安平的百姓连夜抢修下,只大半夜就搭建了三道浮桥。 次日拂晓,也就是崇祯十一年十月二十七日,靖北军重新整装上路,连续的强行军,已经令随军的老弱颇有怨言了,要不是李兴之以强力压着,他们根本不想走。 钢锋营、震俘营以及骑兵大队近四千官兵保护着骑兵大队缓缓向滹沱河浮桥处进发。 熟料就在靖北军行进至距离滹沱河不足七里处,北方的官道上出现了大量的清军哨骑。 第一百零九章血染滹沱河(上) 清军哨骑的出现,令随军的百姓大为恐慌,有序的人流顿时噪动起来,这些百姓甚至抛下了大车,在人群中乱跑乱撞,胆小的则缩成一团,窝在大车旁边瑟瑟发抖。 更多的百姓则如同潮水般往滹沱河方向疯狂地冲去,至于哪里是架设浮桥的地点,他们根本不管,这刻他们只知道跑,跑的越远越好。 人挤着人,人压着人,一个又一个跑的慢的百姓被推倒,然后被疯狂的人流踩踏而死。 混乱中甚至有百姓疯狂地向两翼那些维护秩序的靖北军。 “举枪,敢冲突军阵者立杀之。” 李兴之在紧急关头,下达了军令,他知道若是这个时候心慈手软的话,那不需要清军进攻,靖北军自己就会立马崩溃。 “噗呲、噗呲……!” 一连串的长枪入肉之声响起,近百名百姓被两翼的靖北军捅翻在地。 百姓们不敢乱跑了,地上的尸体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这些护送自己的官兵也会杀人。 当然在清军哨骑出现的那刻,杨彪和王忠等靖北军诸将也骇的不行,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清军来的如此之快。 “杨彪你立即带震虏营官兵护送后营撤退,钢锋营和骑兵大队立即披甲备战,掩护后营的老弱撤离。” 李兴之转头死死地盯着官道后出现的百余清军哨骑,这刻,李兴之深深地为昨日没有撤离感到后悔,这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的清军哨骑,只不过是清军的游骑。 李睿、张邵谦轰然领命,郎绍贞则是心中骂娘。 因为从旗号来看,这伙清军骑兵可是地地道道的满洲镶白旗,作为一个资深汉奸,镶白旗旗主多铎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既然哨骑不远,那大军肯定已经抵达安平了。 “将军,咱们快退,根据旗号这次来的是多铎,他年轻气盛,这会恐怕已经距离咱们不远了。” 郎绍贞听到李兴之居然还让杨彪去整顿百姓,急的嘶吼起来。 李兴之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北方又传来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紧接着一杆团龙王旗出现在距离靖北军五六里左右的土坡上,大旗背后无数的骑兵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地平线上。 “快,杨彪你快去将所有的大车列成一排,然后组织百姓撤离,若是有不听命令,乱跑乱撞的立即格杀。” “王忠、秦英你二人立即组织钢锋营在车队后列阵。” “张邵谦、郎绍贞你二人快去整合骑兵,在钢锋营两翼列阵,一旦东虏骑兵发动,立即点火,然后借着火势大家交替掩护撤退,滹沱河距离咱们不远,只要咱们自己不乱了方寸,鞑子也别想吃掉咱们。” 事在紧急之间,李兴之也顾不得自己幸幸苦苦筹集的粮草和物资了,家当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那可是真的没了。 “喏!” 杨彪大声领命,手中长刀一挥,带着陈武等人匆忙向车队行去。 王忠等人也不敢怠慢,一个个挥着刀拼命地呼喝起来。 钢锋营的鸳鸯兵和远程兵还好,毕竟训练了有些日子,这会接到号令后并没有慌乱,而是迅速按平时训练的队型列好了军阵。 白杆兵丙队和丁队则显得慌乱了许多,为此,秦英甚至举起了他那杆丈五长的长枪,刺向了几个如同没苍蝇般的士卒。 这刻,没有人在乎那些乱跑乱撞的百姓,震虏营的士卒粗暴地将那些散乱的百姓推开,然后拼命地拖拽着大车。 土坡上大清的豫亲王多铎不屑地看着眼前散乱不堪的军民,疑惑地问了一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李兴之,就凭这样的军马能击败饶余贝勒。” 紧跟着多铎的蠡县守备汪武进如同一只哈巴狗一般,跪下谄笑道:“豫亲王,这就是那个李逆,前日他们出城时,还是奴才给他们开的城门。” “嘭!” “你也配当豫亲王的奴才?” 一旁的罗什猛地一脚,将跪在多铎面前的汪武进踹翻于地,鄙夷地喝了一句,然后打了个千说道:“睿亲王,奴才等昼夜兼程,马力已衰,若是现在发起攻击,奴才恐怕咱们的战力要大打折扣呀!” 罗什的话很是中肯,多铎虽然狂忘自负,但也是知兵之人,鞭梢一指,沉声说道:“你且让儿郎们休整一柱香的时间,然后立即发动攻击,务必要生擒那个贼首李兴之。” “喳!” 罗什大声领命,翻身上马,冲下了土坡。 多铎是老奴努尔哈赤的十五子,也是太妃阿巴亥的儿子,多尔衮一奶同胞的兄弟,今年不过刚刚二十四岁。 他虽然年轻,但绝不是养在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人,十年前洪太联合阿敏、莽古尔泰等人为了汗位,逼死其母阿巴亥的事,多铎可是刻骨铭心。 这次征伐大明,他便极力要求随军南下,也是为了立下战功,好为自己的哥哥多尔衮在朝中争得更多的话语权。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李兴之的车队甚至还没列好,多铎催兵的牛角好声就在这滹沱河北岸传扬开来。 紧接着罗什、苏日纳等满蒙将佐各领三千骑兵向,正在紧急列阵的靖北军缓缓压了过来。 罗什和苏日纳久经沙场,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冲阵,才能发挥骑兵的最大优势。 “呜、呜、呜……!” 牛角号声越来越急促,清军的战马随着这悲凉鸣叫,也开始慢慢小跑。 靖北军方面,震虏营督促着百姓才堪堪退出了三里之外,这会还是拼命地向滹沱河方向卖力奔跑着。 骑兵已经点燃了手中的火把,这会正心悸地看着,缓缓逼过来的黑线。 随着那条黑线的速度越来越快,李兴之就是举刀喝道:“快点火,然后立即撤退。” 清军的骑兵在蓄势,一个个挺着骑枪,握着马刀,催动着身下的战马。 土坡上的多铎默默估算着距离,在李兴之下令点火的那刻,代表着镶白旗旗主的鎏金大纛,开始不断地前倾,一旁的牛角号手,鸣号的节奏也突然加速起来。 “杀!” 旌旗猎猎,马蹄滚滚,六千余名满蒙八旗,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般,陡然一松,然后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向靖北军撤退的方向射来。 千里暗黄尘、万骑卷平岗,数千铁蹄如同一股巨浪般向靖北军刚刚布置的防线撞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章血染滹沱河(中) “点火!点火!” 没有人在乎那大车中装载的是金银还是粮食。 在李兴之下达军令的那刻,一个个早有准备的骑兵扔出了手中的火把和猛火油,然后调转马头向后退去。 最先点燃的是装载营帐的车辆,几乎是瞬间被引燃,然后火势迅速蔓延开来,一辆辆装载药子的大车,在烈火中噼啪作响,紧接着堆满军粮的大车也被点燃。 排成一列的大车仿佛一道火墙般横亘在清军骑兵前进的道路上。 借着这道火墙,殿后的靖北军疯狂地向滹沱河方向退去,七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其实只有半刻钟的路程。 但是这道火墙仅仅迟滞的满蒙八旗数十个呼吸,这些马术精良的骑兵,在烈火点燃的那刻,旋即分成两股,从两翼向疯狂后退的靖北军杀了过来,而且他们的战线还在不断拉长。 罗什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全歼掉这股正在后退的靖北军。 “娘的,张邵谦、郎绍贞你们随老子冲突多铎的将旗。” 看着两翼不断拉长的战线,李兴之也是发了狠,他知道若是再退的话,自己等人就是将后背交给了清军,那样等待自己的就是败亡。 “你们保护将军先撤,钢锋营随本将整队,准备接敌!” 王忠听到李兴之居然想要从中路反攻,就是大惊失色,冲着张邵谦等人狂吼起来。 “王营官!” 张邵谦失声喊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皆是骑兵,若是有人阻截,肯定安然能逃到对岸的,但是这阻截的军马必然是逃不脱的。 “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忠再次大喝起来。 张邵谦和郎绍贞对视一眼,纵马上前,一把拖住正死死盯着多铎将旗的李兴之,郎绍贞则牵住李兴之的马缰调转了马头,然后猛地将骑枪刺入了李兴之座骑的臀部。 那马吃痛之下,疯狂地奔跑起来,骑术本就不甚精通的李兴之,下意识地抱住了马脖子。 张邵谦和郎绍贞则冲着正在整队的王忠抱了个拳,然后呼喝着麾下的骑兵紧跟着李兴之的战马冲了过去。 王忠转头看了看骑兵远去的背影,手中长刀一举,暴喝道:“钢锋营的将士们,当日咱们在高阳,可是说过,旗在人在,旗亡人亡,现在是咱们兑现诺言的时候了,给老子列阵。” 最先列好军阵的钢锋营甲队,在队官李明达的调度下,五百余鸳鸯兵迅速分成五十个小阵对着汹涌而来的满蒙骑兵形成了一个扇面,而乙队队官杨飞此刻也将五百远程兵整顿完毕,这会一个个持铳搭弓,排列在鸳鸯兵的后队。 显然就凭五百鸳鸯兵组成的防御阵型,是不可能阻截数千满蒙骑兵的。 王忠正待喝令新编的两队白杆兵列阵时,却发现这两队白杆兵在练兵游击秦英的指挥下,正沿着刚刚组成的扇面向两翼延伸。 “嘭、嘭、嘭!” 清军的骑兵速度很快,在王忠部署防线的同时,猛冲过来的满蒙骑兵已经如同一股洪流撞向了紧急列阵的的钢锋营。 借着马力,一个个满蒙骑兵平端着骑枪,挑飞了无数的靖北军步兵,然后硬生生对着靖北军的防线撞了过去。 集团冲锋的满蒙骑兵,无愧于这个时代战争之王的称号,挡在他们身前的靖北军士兵,如同风吹麦浪般,成片成片地倒下去。 钢锋营甲队的鸳鸯兵还好,到底练习鸳鸯阵有段日子了,而且也算是久经沙场了,在骑兵突阵的时候,就摆好了防御阵型,虽然前排的刀盾兵被清军撞飞砍翻,但是后面的狼筅手,并没有恐惧,反而拼命地两手中的狼筅朝着马上的满蒙兵捅去。 借着狼筅的掩护,长枪兵就是疯狂地刺出了手中的长枪,一匹匹战马被长枪捅杀,连带着战马上的满蒙兵纷纷栽下马来,然后被紧跟上来的长枪兵钉死在地上。 乙队的远程兵也适时地点着了手中的火铳,弓箭手们则是长弓高仰,射出了无数的箭矢。 不断地有骑兵中铳着箭落下马来,然后被紧跟其后的铁蹄踩踏而死。 然而这样的反击,对于数千骑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为守在两翼的白杆兵已经崩溃了。 初上战场的白杆兵甚至连一柱香的时间都没撑住,就在满蒙骑兵的马刀下土崩瓦解。 一个又一个白杆兵被这修罗地狱般的厮杀场惊住了,在前排的白杆兵被满蒙铁骑清空后,中后阵的白杆兵一个个吓的丢下了手中的长枪,然后疯狂地向南退去。 丙队队正金海,根本控制不住这崩乱的场面,就被汹涌的人流挤翻在地,然后被踩踏而死。 和金海不同,丁队队官周通是在军阵崩溃后,带着数十个白杆兵,义无反顾地迎向了正在狂冲猛打的满蒙骑兵。 然而,他们的反抗,就仿佛一颗石子落入潮水中一样,连一小片涟漪都没有泛起,就沉入了水中。 白杆兵的溃败,显然引起了连锁反应,尚在拼死抵抗的鸳鸯兵和远程兵这刻也惊的不知所措。 “开炮,开炮,用散弹,给老子向两翼射击,不要管那些没卵子的溃军。” 急红了眼的乙队队正杨飞疯狂地嘶吼起来。 “嘭、嘭、嘭……!” 六门四百斤的小炮,同时点火,对着正在疯狂屠杀白杆兵的满蒙骑兵喷射出了一道死亡的弹幕。 轻骑而出的满蒙骑兵,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炮击,在无数大大小小的炮子前就有数十人掉落马下,那些被炮子击伤的战马则惊的调转马头,疯一般地狂奔起来。 从后面奔腾而来的骑兵根本来不及勒住战马,就这样直挺挺地撞向了受惊的战马,巨大的冲击力,令那些满蒙骑兵一个个滚落马下,然后生生地被翻滚的铁蹄碾过。 “打的好,再给老子射,王将军、秦将军你们快走。” 一击得手的杨飞,拼命地咆哮着。 已经浑身是伤的王忠和秦英,对视一眼,心知这是他们唯一能够摆脱清军骑兵的机会。 “快退!” 王忠转头感激地看了杨飞一眼,督促着着残余的鸳鸯兵,借着炮火阻挡清军的空挡,拼命地向南退去。 清军骑兵太多了,也太快了,杨飞的远程兵在第三轮射击之后,就被蜂拥而来的骑兵冲到了面前。 远程兵一旦被敌人近身,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乙队的官兵在骑兵的砍杀下,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绝望中的杨飞在十余个骑兵冲下他时,点燃了身边的药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血染滹沱河(下) “嘭!” 正在疯狂奔逃的王忠和秦英被身后的猛烈爆炸声惊的浑身一震,心知杨飞的乙队已经完了。 “老子跟他们拼了!” 钢锋营的全面溃败,令王忠失去了理智,猛地勒住战马,就欲回身再战。 “王将军、秦将军你们快走,万不可辜负了杨队正他们的好意,若是能逃出生天,记得和张将军说下,我李明达不是怂包。” 钢锋营甲队队正李明达,眼中一片血红,在王忠刚欲调转马头的那刻,猛地一刀砍向了王忠身下的战马。 和李兴之一样,王忠的战马吃痛之下,疯狂地奔跑起来,秦英不敢怠慢,催着马亦跟着夺命狂奔。 看着疾驰而去的战马,李明达猛地举起带血的长刀对着身边残余的三百多鸳鸯兵喝道:“兄弟们,咱们吃李将军的,喝李将军的,现在就是咱们报效李将军的时候了,是汉子的就随老子杀光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牲。”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国家兮,下救黔首。杀尽建奴兮,觅个封侯。” 濒临绝境的钢锋营甲队将士,缓缓地吟唱起来,他们用戚家军战歌回应着他们的队正。 用狼筅扫,用长枪刺,用火铳射,残余的三百余鸳鸯兵,结成了一个不大的圆阵,宛如一块磐石,死死地挡着如同洪流一般的满蒙骑兵。 看到一时不能解决这伙残余的靖北军,罗什神色一凛,断然下令,“苏日纳,这里交给你了,其余的人快跟本都统去杀光那些南蛮子!” 满洲兵号令严明,在接到罗什的军令后,牛录们纷纷呼喝起来,督促着各自的骑兵向滹沱河方向狂追过去。 战场距离滹沱河不过七里左右,有钢锋营的掩护,张邵谦和郎绍贞已经护卫着李兴之已经抵达了河边。 “老子不走,王忠他们还在后面,老子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去死。” 勒住战马的李兴之,翻身下马,拔刀就欲向适才厮杀的地方冲去。 张邵谦和郎绍贞回身看去,在他们的身后是无数骇的哭爹喊娘的百姓和狼奔豕突的溃兵和狂奔而来的满洲骑兵。 “郎绍贞你带人护送将军过河,这里交给本将。” “你们敢?” 李兴之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身前的挡在身前的张邵谦和郎绍贞。 “咱们靖北军数千人的安危全在将军一人,将军在,咱们靖北军就在,哪怕您战后杀了末将,末将也要护您过河。” 河对岸跑过来的李睿猛地将对着张邵谦怒目而视的李兴之一把抱住,然后呼喝着几个士卒上前,将犹自挣扎的李兴之,硬生生地往南岸拖去。 张邵谦和郎绍贞对视一眼,面对这崩乱的局面,他们也无能为力,一眼望去,到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根本看不到王忠等人的身影,只得无奈地带着骑兵退回了南岸。 滹沱河北岸。 在漫天的烟尘中,数千名满洲骑兵分成七八股,向滹沱河猛冲过来。 “追,把这帮卑贱的南蛮子全部赶进滹沱河!” 纵马狂奔的罗什,眼中一片血红,这一路他不知道杀了多少汉人百姓,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只知道逃跑的溃军。 无数满洲骑兵挥舞着马刀如同赶羊一般,从几个方向不断地将乱民和溃军向南挤压。 很快! 无路可逃的百姓和溃军终于爬上了滹沱河北岸河堤,然后争先恐后地向架设在河上的浮桥涌去。 浮桥只有三座,这些只顾逃命的军民这刻根本不会顾忌别人的死活,他们的眼里只有那不断摇晃的浮桥。 人挤着人,人压着人,不断地有人被疯狂的人流挤落水中,不断地有人被踩踏而死。 面对混乱不堪的浮桥,有会水的军民,就解开了身上的衣服,一头扎进了冰寒刺骨的河水里,然后发了疯一般往前游去。 有些不会水的百姓和溃军在情急之下,也跟着那些会水的军民后面,扯下了身上的衣甲,一头扎进了大江之中,然而他们下去之后再也没有冒出头来。 滹沱河北岸,疯狂的杀戮正在进行。一个又一个的溃兵和百姓被尾随而来的满洲兵砍杀。 急于逃命的军民不断向前挤压,使得最先抵达河边正疯狂向浮桥涌去的军民不断地被挤落水中。 “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此起彼伏,如同下饺子一般。 那些不会水的军民落到水中后就拼命地伸出双手挣扎起来,想要抓住能够拯救他们性命的东西,然而他们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就是有,也是那些被挤落水中的同伴。 只一小会,河面上就浮起了数不清的尸体,一个个肚子鼓的如同鱼泡泡一样,顺着河水缓缓向东飘去。 在马棚淀边长大的秦英和王忠运气很好,在看到混乱不堪的浮桥后,断然跳入了滚滚的滹沱河中,然后和此前那些跳入水中的军民一样,拼命地向前划去。 “快尾随那些溃兵过桥!” 冲杀到江边的满洲兵,并没有停下他们进攻的步伐,而是翻身跳下了战马疯狂地向被溃军挤满的的浮桥扑了了过去,他们用刀矛疯狂地收割着靖北军军民的生命。 一具又一具尸体汩汩地冒着鲜血,慢慢聚拢到了一起,形成一道道流淌的血溪,汇入了滚滚的滹沱河中。 更多的满洲兵则张弓搭箭,射出了漫天的箭枝,正在拼命划水的军民纷纷中箭,然后身下就是一片血红 那滚滚的河水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慢慢变红。 “开炮,给老子开炮,炸死对面那些狗娘养的禽兽!李睿你带着人去将浮桥点了。” 被李睿等人强行拖过浮桥的李兴之已经清醒了,满洲兵既然攻到了滹沱河北岸,那王忠和杨彪他们的命运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为了保存靖北军的种子,李兴之只得下令摧毁浮桥了。 “嘭、嘭、嘭!” 部署滹沱河南岸的南岸的十六门大将军炮被依次点燃,十余枚炮子带着复仇的火焰,呼啸着砸向了正肆无忌惮地收割靖北军军民生命的满洲兵。 第一百一十二章血染滹沱河(终) 滹沱河北岸的战场上,李明达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因为外围的蒙古骑兵正不断地抛射着箭雨。 原先严整的圆阵在清军狂风暴雨般地打击下已经千疮百孔了。 “兄弟们,咱们跟鞑子们拼了。” 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卒,李明达挥刀狂吼,他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地守在这里等死,就算死,他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残余的一百多靖北军,在绝境中挥着狼筅和长枪冲向了围在四周不断射击的蒙古兵。 他们的冲锋无异于是飞蛾扑火,那些蒙古骑兵根本不愿意和困兽犹斗的靖北军拼命,一个个催着战马呼啸着向后退去,然后戏谑地拉开了手中的弓弦。 苏日纳很享受这种感觉,看着包围圈中的靖北军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苏日纳就充满了快感。 张邵谦的大旗早已不知去向,在蒙古兵疯狂的射击下,他身边只剩下了十余个靖北军,他们的左右四周围满了蠢欲动的蒙古骑兵 拼尽全力的李明达不停地喘着气,死死地盯着围拢过来的清兵,提刀的右手不停地颤抖。 “豫亲王到” 多铎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土坡,在一众戈什哈的簇拥下分开了苏日纳的蒙古骑兵,来到残余的靖北军面前。 “尔等的勇气,本王看的清清楚楚,我多铎也是识英雄,重英雄的汉子,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你们若是投降本王,不王不吝重伤。” 紧跟着多铎的汪武进郁闷了,自己卖了蠡县全城百姓,就连做这个鞑王的奴才多不得,这些敢于抗拒大清的靖北军,豫亲王居然亲自招降。 李明达冷冷地盯着多铎,淡淡地说道:“李某虽是个粗人,却不屑于为奴作马牛,今日有死而已,我靖北军军只有断头将军,哪里会有屈膝事贼之人。” 说罢长刀一举,朝着滹沱河方向狂呼起来:“李将军、张将军,末将绝不辱没我靖北军的威名,末将去矣!”言毕挥刀自刎。 “李头!” 残余的十几个靖北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着缓缓倒去的李明达,亦是高呼起来:“李头,若不是李将军,小的们恐怕在高阳就被鞑子杀了,能活到今天,又杀了那么多鞑子,咱们也够本了。”说完一个个举起手中的刀矛往自己的胸口捅去。 多铎冷冷地看着李明达等人自杀,开口道:“这几个南蛮子到也忠勇,汪守备你去将他们好好安葬了,记住本王敬重的就是这样的好汉子,苏日纳你带人随本王追敌。” “喳!” 汪武进面如土色,连忙带着几个家丁上前挖坑,没有铁锹,就用长矛和大刀死命地在地上刨着。 多铎说完后,就是翻身上马,鞭梢一指,喝道:“南蛮子已经全面崩溃,苏日纳随本王杀奔滹沱河,给他们最后一击。” 滹沱河北岸的杀戮还在继续,在满洲兵的铁蹄下,无数来不及逃跑的溃军和百姓纷纷跪倒于地,想要张冲突过来的满洲兵投降。 然而杀红了眼的满洲兵却对他们的求饶视而不见,他们用骑枪捅,用马刀劈,用铁蹄踏。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虽然靖北军部署在滹沱河南岸的火炮在不停地轰鸣着。 但是那些炮子并没有对满洲兵造成什么杀伤,反而砸死了不少跪地求饶的百姓。 杨彪和陈武是被无数的百姓挤上浮桥的,他们的护卫早已不知去向,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牛录的满洲兵正提着带血的刀矛杀上了浮桥。 因为杨彪和陈武身上的盔甲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这两个肯定是靖北军的重要人物。 “儿郎们,杀光他们,只要咱们控制了这浮桥,对面的明贼还不是任由我们斩杀吗!” 镶白旗牛录额真噶里道亲自冲杀在前,他挥舞着长刀督促着麾下的满洲兵向浮桥上杀去。 虽然对面的明贼看上去挺多,但是在噶里道来眼中,明贼和猪狗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英勇的大清军杀到对岸,那他们必然会和北岸的那些汉狗那样土崩瓦解。 清军进攻浮桥,这让刚奉命焚毁浮桥的李睿大为着急。 现在浮桥上挤满了人,那汹涌的人流令他无法靠近浮桥,但是若不切断浮桥,一旦满洲兵登岸,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杀!” 驱赶溃兵攻击敌军,是满洲兵的惯技,噶里道来也不例外,在他的指挥下三百余满洲兵呼啸着踏上了浮桥。 一个又一个溃兵被他们生生挑落水中,一个又一个往前挤压的百姓被他们生生砍死,三百余满洲兵在三座浮桥上不断地扑杀前进。 他们的身前堆满了尸体,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狂飙突进的满洲兵。 “杨哥你先走,老子去拦住他们!” 身后那无边的血腥味和惨叫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陈武,满洲兵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身后。 杨彪急回身看去,只见得身后的人群不断的倒下,那些凶残的满洲兵正持着刀矛嘶吼着往前突进。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老子当年带你们在高阳混的时候,什么时候抛下过你们。” 看着越来越近的满洲兵,杨彪爆发了,挥着刀转身向后疯狂地砍去。 仗义皆是屠狗辈,杨彪这辈子做的龌蹉的勾当太多了,但是还真从来做过对不起自己兄弟的事。 “彪子哥,要死一起死!” 看着杨彪飞蛾扑火般地撞向了汹涌而来的满洲兵,陈武也爆发了,紧跟着杨彪嘶吼着冲了过去。 “嘭、嘭、嘭!” 满洲兵攻上浮桥,无计可施的李睿终于狠下了心肠,果断地下令炮击架设在滹沱河上的浮桥。 一枚枚大大小小的炮子不停落在滹沱河浮桥北端,溅起冲天的水柱,不断地有炮子砸在浮桥上,将那几座浮桥砸的碎木齐飞,剧烈地摇晃起来。 浮桥上的人流无论是满洲兵还是靖北军军民都被这剧烈的晃动,弄的东倒西歪。 正和满洲兵接战的杨彪和陈武也被这晃动,弄的一个踉跄,扑倒在浮桥上,也亏了这一下,二人堪堪躲过了清军捅刺过来的刀矛。 狂冲猛打的噶里道来也被这突如起来的晃动骇住了,开战以来,大清军打的太顺利了,顺利的令他失去了理智。 现在明贼的轰塌了浮桥,那自己这和自己手下的三百勇士还怎么回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浮桥 “快退!” 在危急关头,噶里道来再也顾不得扑倒在身前敢于反抗的两个明贼,转身疯狂地向滹沱河北岸跑去。 那些被浮桥遭到攻击的满洲兵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潮水般的退去。 浮桥并不长,只有一百余步,跑回北岸也不过二三十个呼吸的事,但是已经晚了。 在炮子射中浮桥后,李兴之已经敏锐地发现了战机,只要将连接北岸的浮桥轰断,那冲上浮桥的满洲兵,就会成为靖北军的瓮中之鳖。 “开炮、开炮、开炮……!” 看着被鲜血染透的滹沱河,看着铺满整个河面的浮尸,看着滹沱河北岸成堆成堆的尸体。 李兴之嘶吼着下达了军令。 回身逃跑的满洲兵绝望了,眼前的浮桥已经被炮火覆盖,他们甚至都没跑上十余步,那承载他们活下去希望的浮桥就“咔嚓”一声被几枚炮子砸的支离破碎。 “不!” 在河堤上督战的罗什和在浮桥上夺命狂奔的噶里道来,几乎是同时狂吼起来。 罗什清军地知道,浮桥被明贼炸断的后果,噶里道来他们就是再悍勇,也不可能击破对岸那些明贼的。 何况那些狗日的明贼还有火炮,他们可以继续攻击浮桥,噶里道来他们能不能冲上对岸还是未知之数。 陷入绝境的噶里道来依然悍勇,在短暂的震惊后,持着刀招呼着他手下的满洲兵疯狂地向南岸冲来。 没有后援怎么了,在辽东几十个满洲马甲就可以打穿明国关宁军数千人的防线,屯布泰不是用一百兵打的明贼八千兵狼狈而逃吗?何况本额真还有三百兵。 可是他又忘了,他们没有马,对面的靖北军也不是关宁军,他们此刻还在这狭小的浮桥上。 在满洲兵退却的时候,王忠和陈武已经爬了起来,这会正拼命地向滹沱河南岸跑去。 虽然有不少溃军和百姓已经跑过了浮桥,但是浮桥上还有不少跑的慢的老弱。 杨彪和陈武根本跑不快,很快在他们身后又响起了满洲兵的呼喝声。 “快救人!” 南岸的李兴之显然看到了被满洲兵不断迫近的王忠和陈武两人。 其实不需要李兴之下令,郎绍贞这会已经带着人冲到了浮桥边。 降兵们有降兵的觉悟,现在浮桥被断,还在浮桥上突击的满洲兵只不过是笼中的老虎,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向靖北军表达忠心的良机。 郎廷佐的手下有满洲八旗兵也有正白旗汉军,这些人可不会对挡在他们身前的百姓和溃军心慈手软,一个个嗷嗷叫地挥舞着刀矛涌上了浮桥。 当然,摄于靖北军军令,他们并没有对挡在他们身前的百姓痛下杀手,而是粗暴地将残余的百姓推下了浮桥,然后举起手中的刀矛向困兽犹斗的满洲兵冲了过去。 就在他们分开百姓的瞬间,杨彪和陈武已经被噶里道来的满洲兵追上了。 跑,肯定是来不及了,杨彪和陈武只得返身再战,他们知道,只要自己再撑上几个呼吸,已方的援军就会抵达。 然而面对久经战阵的满洲兵,他们根本顶不住满洲兵的攻击,就在他们挥刀的一瞬间,两人几乎同时被汹涌而来的满洲兵刺中。 “噗呲、噗呲!” 两声长枪入肉之声响起,杨彪和陈武的大腿先后被清军的长枪捅穿。 噶里道来狞笑着挥出了刀,向因为吃痛,翻滚在地的杨彪砍去。 “噗呲!” 在危急时刻陈武一个翻身将杨彪扑倒在身下,然后就被噶里道来的长刀重重砍中了后背,然后捅穿了胸膛。 “陈武!” 杨彪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两个满洲兵长枪就刺向了他的面门。 “铛……!” 在生死之间,郎绍贞所部的满汉士卒终于杀到,在电光火石之间挡住了刺向杨彪的长枪。 更多的靖北军骑兵挥着刀扑向了当面的镶白旗满洲兵。 “铛、铛、铛……!” 一阵强烈的金铁交鸣之声后,冲突在前的噶里道来终于看清了当面杀过来的靖北军。 “啊?安巴你这个满洲人的败类,你居然投靠了低贱的南蛮子?” 安巴是正蓝旗的牛录额真,是靖北军袭破阿巴泰大营后,走投无路之下向靖北军投降的。 和建州女真不同,安巴的祖辈是海西安达部的,当年奴酋努尔哈赤统一女真诸部,安达部同样被那些残忍的满洲兵屠杀过,所以安巴向靖北军投降后并没有什么负罪感。 再者他投降以后,靖北军同样依葫芦画瓢,在他们的脑壳上刻了“福临是多尔衮的种”这几个大字,说实话,安巴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噶里道来,你们建州不过是通古斯野人山跑下来的野人,当年要不是大明成祖皇帝收留了你们,你们早就饿死在野人山了,就你们也配叫做女真?” 安巴冷笑连连,他可不怕噶里道来他们,如今浮桥被断,噶里道来和他手下的满洲兵,不过是瓮中之鳖。 再说就是噶里道来想要拼命,他安巴也不惧,这些年来他们跟着阿巴泰东征西讨,他手下的勇士,哪一个不是百战余生的汉子,又岂是这些只知道欺负关宁军的镶白旗能比的。 “老子杀了你们这帮养不熟的白眼狼。”噶里道来怒气勃发,挥着刀对着安巴猛冲过来。 “白眼狼恐怕是说你们自己吧!明国皇帝收留了你们,你们这些败类却造了明国皇帝的反!” 安巴桀桀怪笑,长刀一挥,招呼着自己的手下,朝着当面的满洲兵冲了过去。 “铛、铛、铛……!” 很显然,奔袭了数百里,又击破了靖北军大队的镶白旗满洲兵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点,他们只不过是凭着一股血勇之气冲杀而已。 现在遇上了和他们同样悍勇的女真兵,满洲兵的颓势尽显无疑,在安巴的冲突下,镶白旗满洲兵不断地有人被砍翻,不断地有人被挑落水中。 “快斩断浮桥上的绳索,这浮桥是用小船连接的,咱们划船退回去。” 绝境中,噶里道来一边拼命地抵挡安巴的攻击,一边疯狂地嘶吼起来。 紧跟着噶里道来几个满洲兵,心领神会,也不管身前靖北军刺过来的长枪和大刀,挥刀就砍向了浮桥两侧串连的绳索。 和噶里道来预想的一样,没有了绳索的连接,浮桥很快断了开来,而且在水流的冲击下,散落成一个个小船。 噶里道来得意地看了惊的目瞪口呆的安巴一样,转身就欲吩咐身后士卒划船返航 第一百一十四章京观 随着连接浮桥的绳索被砍断,噶里道来就是为自己的急智感到庆幸。 从现在开始谁他娘的要是再说自己是个只知道厮杀的粗胚,老子就活剐了他,在这当头,你们谁想的到砍断浮桥的绳索?谁能想到自己能带着被堵死在浮桥上无路可走的儿郎们返回? 安巴是愣住了,不过他不是被噶里道来的急智愣住的,而是看着那些浮桥散落成小船后,那些因为船只在波浪中摇晃而站立不稳的满洲兵愣住的。 这些辽东出来的满洲兵虽然勇悍,但是他们根本不知水性,更不会懂的划船弄桨。 在浮桥散开后,一个个满洲兵由于船只的晃动,根本站不起来,这会皆是脸色苍白地趴伏在平铺在船只的木板上,不敢动弹。 噶里道来也不例外,在狂笑之后,就因为船只的晃动,再也站不起来,这会半蹲在船舷处,死死地抓住两侧的船梆,不敢作声。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满洲兵都吃不消船只的晃动,也有少数的满洲兵并没有感到不适,而是拆下了船只上的木板拼命地划起水来,但是他们根本不懂怎么划船,那船只在水中不停地打转。 相比于噶里道来,攻上浮桥的郎绍贞以及被他们救下来的杨彪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满洲兵砍断绳索后,就是令人将绳索拖住,并且重新绑好。 “射死他们!” 郎绍贞哈哈大笑,趴在船上的满洲兵成了最好的活靶子。 收到号令的靖北军一个个抽弓搭箭,对着那些趴在船上不敢动弹的满洲兵疯狂地射击起来。 他们的射术很准,几乎每一枝箭矢都能射中一个满洲兵。 噶里道来死了,他的身上插满了箭枝,蹲在船梆上的他成了浮桥南端靖北军重点攻击的对象,射术精良的噶里道来,做梦都不曾想到自己会被自己最擅长的箭术射死。 已经杀到北岸河堤的豫亲王多铎是眼睁睁看着噶里道来所部的牛录们在靖北军的箭雨下败亡的。 “哈哈木,你带着人去收集船只,本王要将对岸那些卑贱的南蛮子杀个片甲不留。” 在多铎看来,哪怕是今天歼灭了数千靖北军还有数不清的随军百姓,但是他们都比不上噶里道来的那三百人。 哈哈木是萨哈尔察氏,世居乌喇部,父塘阿礼,老奴起事后,塘阿礼率领百余部众投靠满洲,授牛录额真,因伐辽东有功,予世职游击。 后东虏征伐瓦尔喀,塘阿礼为了取悦老奴亲自入山猎熊,却为熊伤,伤重不治而亡,老奴感念塘阿礼忠义遂令哈哈木嗣领本部牛录。 听了多铎的话,哈哈木就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寻船渡河?这是想让咱们当作明贼的活靶子吗? 但是豫亲王有了将令,哈哈木又不好不去,只得看向,虎着脸立在一旁的正白旗都统罗什。 作为多尔衮的亲信,罗什自然不会畏惧多铎,转头进言道:“豫亲王,今日咱们追击李贼,虽然未尽全功,但是也取得了重大斩获,如今李贼和咱们隔河对峙,我军不习水战,仓促渡河岂不是以已之短,攻敌所长?” 一旁的苏日纳也进言道:“主子,咱奴才以为这李兴之不过贼寇耳,这次在咱们满蒙骑兵的突击下损失逾万,滹沱河为之断流,想来以后断不会有胆子再捋咱们虎须,如今卢象升攻入保定,说不定这会已经和睿亲王接战了,咱们不如先回师,配合睿亲王剿了明军主力方是上策。” 罗什和苏日纳的话很是中肯,多铎适才只不过是因为噶里道来全军覆没说的气话,原因就是轻装而来的满洲兵已经没有多少粮食可以消耗了,靖北军又据河而守,若是拖久了,对大清军反而不利。 “打扫战场,咱们先打下安平,补充粮秣,再向睿亲王报捷。” 河面上的箭雨已经停了下来,困在船上的满洲兵已经在箭矢的洗礼下,全军覆没,多铎抬眼看了下这堆满尸体的战场,无奈地下达了退兵的军令。 滹沱河南岸,侥幸未死的秦英和王忠这刻也哭的撕心裂肺地跪在李兴之面前。 “李哥儿,钢锋营全军覆没,所有的辎重物资全部折损一空,兄弟是眼睁睁看着李明远、杨飞他们为了保护兄弟和鞑子同归于尽的,兄弟对不住他们啊,兄弟对不住他们啊!” 李兴之看着江面上铺满的浮尸,不由的深恨多铎,这一仗太惨了。 据鲁良直、钱天锡等人初步统计,钢锋营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百多运气好的白杆兵溃军渡过了滹沱河,震虏营好一点,有三百多人逃出了虎口,乱军中,骑兵大队亦折了两百多人,随军的七千余家小能渡过河的只有六百人。 将佐方面,自哨骑游击陈武以下折了十余个队正和队副,也就是说不过一个时辰左右,自己的军马去了差不多五成,那些军器粮秣更不用说了,基本上被焚毁一空。 “将军,多铎好像要撤军了!”紧随李兴之身边的张邵谦突然喊了一声。 李兴之定睛看去,河堤上的满蒙骑兵似乎真是在整队,伪清的豫亲王和几个将佐正拿着鞭梢指指点点,看样子根本没把靖北军放在心上。 “将军要不要给他来一炮?”李睿恨恨地说道。 “不必了,你选些会水的将士,把鞑子的首级割下来,本将要在这滹沱河边修个京观,留个记号,等咱们打败了鞑子后,本将就带着你们来祭奠我靖北军这万余英灵。” 炮击多铎,李兴之没有任何兴趣,这个时代的火炮准确率极低,李兴之可不认为自己有某个小说家书中所写的袁都督炮击金旗的运气,若是射不中,反而被多铎耻笑,还不如筑个京观恶心恶心多铎。 死了万余人怎么了?万余人换来数百个鞑子首级,李兴之都觉的值,满洲才多少人,若是汉人真打出这样的交换比来,一个省的百姓就能让鞑子彻底灭亡了。 靖北军派人下水,显然引起了多铎的注意,左右要整顿大军,多铎当下就勒住了战马,想要看看,对面的贼寇在搞什么花样。 然而令他震怒的事情发生了,对面的靖北军居然割下了大清军的首级,然后在浮桥南端筑起了了一座数尺高的京观。 第一百一十五章向东 “给本王破了安平,把城中的汉狗全都填进这大河之内,本王要踩着南蛮子的尸体渡过滹沱河,本王到要看看这些贼寇能跑到哪里?” 多铎愤怒了,一众的满蒙将佐也愤怒了,对面的贼寇根本没将大清适才的屠杀放在心上,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衅大清的威严。 罗什和苏日纳本欲要劝,但是看着多铎那要吃人的目光,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领命。 “豫亲王有令,先取安平城,再追击李贼!” “豫亲王有令,先取安平城,再追击李贼” 一个个满蒙骑兵打马狂奔,不停地传达着多铎的将令。 接到命令的满蒙骑兵一个个目露凶光,按多铎的将令,取下安平城,那城中的金银还有女人岂不是任他们处置。 “豫亲王大喜啊,小人在李逆焚毁的车队中发现了大量的银钱,怕不有七八万两。” 这会原蠡县守备汪武进也是急匆匆地跑上了河堤。 汉奸有汉奸的觉悟,自从被罗什踹翻后,汪武进可是再也不敢自称什么奴才了,“呸!”谁他娘知道大清的奴才居然这么尊贵。 “哦,快带本王去看看!” 这乱世之中,满洲人也缺钱粮,有了银子就能从明国的商人那里买到足够的粮食甚至情报。 作为大清的豫亲王,他可是清楚地知道,洪太决定在这个节骨眼上攻打明国,就是收到了李自成、张献忠那几个流贼快要被明国剿除的情报。 按洪太的原话,就是要用明国的钱粮来不断地壮大已方的实力,收买明国的官员。 这一仗,虽然未尽全功,但是得了这么多银钱,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好,尔等先去将银子收拢好,咱们破了安平就着人送至睿亲王大营。” 多铎实在不想看滹沱河南岸的那座京观,眼见兵马整顿的差不多了,当下下达了退兵的军令。 清军撤退,滹沱河南岸的靖北军皆是松了一口气,再看看宛如修罗地狱保的杀场,那些死了亲人的士卒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陈武的尸体也被李睿抬到了李兴之面前。 此前由于战事紧急,李兴之心忧杨彪等人安危,还未曾失态,现在东虏撤军,当场就大哭起来。 “陈兄弟、钢锋营、震虏营皆是为了本将,死于东虏之手,本将对不住他们啊!”言罢,眼前一黑,栽倒于马下。 侥幸活下来的王忠和秦英等人连忙抢住。 鲁良直略懂医理,推开众人,伸手在李兴之人中猛按了两下。 李兴之悠悠醒转,悲呼道:“吾自成军以来,未逢此大败矣!万余军民为东虏所害,叫我情何以堪!” 钱天锡正色道:“陈将军他们为了咱们靖北军主力,血战鞑虏,正是死得其所也,将军还需振作精神,早日进取莱登方是正事,只有咱们强大了,方能替陈将军和死难的军民们报仇雪恨。” 其余宋广坤、李有才、鲁良直等文官亦是赞同钱天锡的话。 钱安宁更是进言道:“将军,昔日汉高祖数败于项羽,然终有天下,正是其屡败屡战,不以一时的胜负而失去了进取之心,如今我等只是小挫,军马尚有三千之众,只要咱们戮力同心,还愁没有报仇之日吗?” 李兴之也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自己就越不能乱了方寸,否则不用别人来攻,靖北军自个估摸就垮了。 只得振着精神道:“多铎大军不远,咱们还是尽早撤离,才是稳妥之策,咱们先将陈将军安葬了,真定、河间一带水网密集,我意转道献县,直插山东,尔等以为如何?” 鲁良直沉吟道:“将军说的是,卢督臣率军西入保定,我军东走河间,正合兵家之理,如今我军所携带辎重钱粮尽丧,军民家小又损失九成,正可轻装上阵。” 靖北军适逢大败,多铎大军又距离不远,诸人不敢耽误,当即计点军民,整顿器械,准备撤离。 经点验,原本离开高阳时拥兵近六千的靖北军,只剩下疾火营两千兵、钢锋营、震虏营和骑兵大队千余人、随军百姓千余。 武器方面到是甲仗俱全,火炮尚有十六门大将军炮,粮秣物资基本损失殆尽,只余军粮三百石、药子六百斤、银九千两。 诸将看了统计结果也是欲哭无泪,靖北军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一下子回到了刚进李家山那会。 李兴之则是心有余悸,若不是昨日听了鲁良直的建议,在滹沱河南岸布置了防线,恐怕今日靖北军就会在满洲兵的突袭下全军覆没。 军械物资整点妥当后,随军的高阳书办吕轻侯就向李兴之进言,他认为大军若是携带重炮走陆路进兵的话,必然耽误行程,莫如将滹沱河中的小船收集起来,运送武器粮秣,如此大军便可轻装上阵,那自然安全无虞了。 李兴之深以为然,遂令随军百姓和疾火营所部的白杆兵立即收集小船,转载物资,至于重炮亦可装船,只要将几艘小船连接起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两千人同时行动,靖北军剩余的物资又不多,转运起来也不是难事,过了午时,在大军用过饭后,李兴之就带着靖北军残部沿着滹沱江一路向东行去。 在靖北军撤离的同时,多铎所部的满蒙大军也完成了对安平县城的包围。 时满洲兵由于连续奔袭,又甫经大战,人力,马力已经到了极限,根本没有力量再行攻城。 多铎遂遣人箭书城内,意图逼迫城内军民效仿蠡县那样向大清投降。 熟料安平县令王沂却对清军的箭书嗤之以鼻,亲自登上安平南城城头,撕毁多铎的箭书,并发动城中乡绅捐纳钱粮,组织城中青壮上城协守。 今天早上,在安平滹沱河区段爆发的大战,安平的守军从城墙上是看的清清楚楚,这让城内的军民百姓充满了恐惧,自然没有人敢于投降,毕竟守在城上还有城墙可以依托,若是开了城,谁知道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牲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看到安平军民居然敢抗拒大清军,多铎愈加愤怒,但是他暂时却对城中的军民无可奈何,只得令大军休整,并着人返回蠡县转运军粮,同时打探多尔衮大军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六章震动京师 京师。 在薛国观的奏报送入通政司后,整个大明朝廷就陷入短暂震惊之中,没有人敢相信这样的战绩是真的。 就凭几个县的地方守备军马和一群山贼就击溃了一万五千余东虏,那朝廷还养这么多军马干什么? 然而他们不得不信,薛国观可不是辽东的那些军头,堂堂的内阁次辅根本不可能扯下如此弥天大谎。 陷入狂喜中的内阁首辅大臣刘宇亮和次辅杨嗣昌根本不敢怠慢,这刻他们几乎忘记了党争,在第一时间风风火火的闯进了紫禁城,径奔皇帝所在的武英殿。 武英殿东暖阁,大明的崇祯皇帝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怎么进食了,关宁军坚持深沟高垒,凭城据守的战术,只敢吊着东虏的尾巴进军,导致卢象升合击牛栏山的计划破产。 多尔衮兵临保定,阿巴泰连克新安诸县,直逼高阳,卢象升虽然奉旨追击,可是就凭卢象升所部的两万军马,能是多尔衮的对手吗?要是卢象升再败,还有谁敢正面迎战东虏? 薛国观到保定督师,黄将军那里又没有兵马,这守住和守不住还是两可之间,自己听了杨嗣昌的建议,让关宁军和宣大军各自为战,应不应该? “王伴伴,你说朕罢了卢象升总督天下兵马的职司,是对还是错?” 侍立在一侧的王承恩心中一惊,他服侍了崇祯二十余年,皇帝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性急而多疑。 卢象升和高起潜等人以及各镇总兵的奏报他都看过,说实话牛栏山计划的破产,完全是杨嗣昌和高起潜等人从中作梗,故意拖延。 但是王承恩却不敢乱说,因为崇祯对于杨嗣昌的宠信太深了,而且又罢了厂卫,自己手中根本没有杨嗣昌他们的证据,再者就是皇帝自己也在战与和之间拿不定主意。 “皇爷,朝廷大事,老奴不过是个阉人,军国大事又岂是老奴所能置啄的?” “让你说,你就说?” “皇爷,老奴真的不知道啊,如果非要老奴说,老奴就实话实说了,卢督臣锐意进取,杨部堂老成持重,他们所奏之事,皆有可取之处,老奴又不是知兵之人,实在判断不出啊!” 王承恩哭丧着脸,“扑通”一声跪伏在崇祯面前。 “罢了,罢了,下面的臣子骗朕,内廷的太监也瞒着朕,现在你也不敢跟朕说实话!” 崇祯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不由地想起薛国观等人建议自己重建厂卫之事。 “皇爷大喜啊!刘阁老和杨阁老送来了薛阁老紧急战报,高阳大捷,说是溃敌万五,斩获首级两千三百余,生擒伪清饶余贝勒阿巴泰!” 崇祯刚欲开口,暖阁外传来大太监王德化的惊喜声音。 “啊!……快宣!” 崇祯惊的浑身一震,起身喝道。 门外的王德化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刘宇亮和杨嗣昌匆匆走进了东暖阁。 “皇爷,陛下大喜啊,大喜啊,臣等替大明贺,替陛下贺!” 刘宇亮和杨嗣昌进了暖阁,就欲行礼。 “二位阁老不必多礼,王伴伴快着人取座来,王德化,拿薛阁老奏报念与朕听!” 崇祯已经抢下御座,将刘宇亮和杨嗣昌一把托住。 王德化不敢怠慢,从袖袋中掏出薛国观的奏疏念道:“臣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薛国观谨奏,臣以具臣之才,荷督师之任,总督保定军马,然保定诸军皆在昌平。” “俟臣至高阳,城中守军不过百余,东虏旦夕可至,高阳岌岌可危,臣遂调任丘守备徐志坚、新安守备刘忠武以及真定总兵张超率军入卫。” “然徐、刘二将手中之兵不过百余,张镇之兵亦要分守真定各县,至各军聚集高阳,臣得兵不过千人,为大明计,为圣上计,为高阳百姓计,老臣舍此残躯,遂上李家山,说服李家山义军头领李兴之率部众两千下山,共守高阳。” “十四日奴酋阿巴泰率众万五千人薄高阳,老臣会同李兴之独守东城,苦战数日,东虏不得寸近,我高阳军民亦死伤甚重矣,奴稍却,老臣又使疑兵之计,日夜袭扰,东虏日夜不宁,然奴性豺狼,犹欲再战,老臣遂定计二十一日子时以火计破敌。” “诸将畏惧东虏势大,均不敢战,李兴之奋然而起,亦认为老臣之策乃是险中求胜之策,遂点兵出城,东虏骄狂而无备,我军四面纵火,东虏大乱,李兴之匹马突入敌营,引爆东虏火药,奴兵四散而逃。” “老臣即令各将趁乱突袭,东虏不知我军虚实,人皆胆寒,遂为我军大败,李兴之在万军之中,阵斩伪清正蓝旗甲喇章京杨古利,乌真超哈参领石天柱,更生擒伪清饶余贝勒阿巴泰。” “此战全凭陛下天威神武,诸将人人悍勇,方能一举溃敌,东虏既败,即南窜真定,老臣恐其逃入山东,又令各将分进合击,不尽全功,绝不回师,然李兴之并无官身,老臣欲保其为莱登总兵,今所有功之人名单,臣以谨列其上,望陛下从臣所请,以安将士之心!” “打赢了?” 崇祯狐疑地问了一句。 “皇爷,薛阁老奏报岂敢做假,老奴听说,时下薛阁老正押解着阿巴泰那个鞑酋回京呢!皇爷大喜啊!” 王德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好!” 崇祯长袖一甩,返身向御座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好……好一个李兴之,好一个万马千军中生擒鞑酋的好汉。薛阁老立此殊功,又寻得如此悍将,真不愧为柱国大臣,传朕旨意,加其为上柱国、少师,荣禄大夫,另赐金牌十面,着其立即将奴酋阿巴泰解送京师,朕要将他千刀万剐了。” “老奴遵旨!” 看到皇帝高兴,王承恩喜极而涕,连忙跪下接旨。 杨嗣昌心中却“咯噔”一下,进武英殿之前,高阳大捷,斩获首级两千余,生俘奴酋阿巴泰,这令他万分鼓舞,甚至生出了自己“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是错误的心思。 现在皇帝如此赏赐薛国观,那自己再进一步的事情岂不是要泡汤了,况且薛国观凭借三千蚁聚之兵,大破东虏,自己欲与东虏媾和的提议岂不是荒谬之极? 可是在这当头,他哪里敢扫了皇帝的兴致,眼珠一转道:“陛下,薛阁老单骑出京,生俘鞑酋而还,全仗陛下识人之明,老臣为陛下贺。” 第一百一十七章勾心斗角 听了杨嗣昌的奉承之言,崇祯就是放声大笑,他压抑的实在是太久了,自登基以来,辽东的建奴就如同悬挂在大明头顶的一柄利剑,不断地侵蚀着大明的血肉。 那个洪太甚至公然建国,自称什么大清,声称大明是火德建国,而他们满洲是水德建国,以水临火,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然而大明却对他们无计可施,辽东官军每战必败,每战必大败,那些辽东的武官甚至说出了“满洲兵不万,过万则无敌”的话来。 祖大寿、吴三桂,一个个绝世骁将在东虏的铁蹄前,瑟瑟发抖,一支又一支赴援的官军在奴兵的长刀下败亡。 甚至朝中的中枢大臣也生出了媾和的心思,乃至于自己这个皇帝都在他们的蛊惑下动摇了。 现在一力主战的薛阁老,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了自己,告诉了天下,鞑子并不是无敌的,只要大明的文臣武将同心一意,鞑子也是可以击败的。 “薛阁老以老迈之躯,尚不惧矢石,献奴首于御前,高起潜拥兵四万,如何只敢守城,传朕旨意,着其立即挥军西进和卢象升共击多尔衮,若是能全歼此獠,东虏再不敢小视我大明矣!” 崇祯在狂喜之中,断然下达了着关宁军进军宣大的旨意,在大胜之际,一股作气,全歼东虏,正当时也。 “臣等遵旨!” 刘宇亮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肯定不能扫了皇帝的兴致。 杨嗣昌心中则是大急,若真和东虏决战获胜的话,那自己恐怕立马就会失去皇帝的支持,崇祯帝刻薄寡恩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一旦失宠,自己这个主张和议的阁臣恐怕免不了步温体仁他们的后尘,能平安返乡就是得天之幸了。 “陛下,卢督臣锐意进取,高公公稳重老成,前线主官意见相左,此乃兵家大忌,还需重臣统筹调度,老臣以为薛阁老才堪武侯,有武穆遗风,若是能总督大军,必能必其功于一役,扬我大明军威。” 杨嗣昌自然不是束手待毙之人,在这当头,迅速做出了应对之策,提议薛国观总督关宁军和宣大军,只要高起潜多加掣肘,陈新甲又掌兵部,届时在钱粮方面再控制一下,薛国观和卢象升就算有通天之能,也只能黯然收场了。 崇祯刚欲答话,内阁首辅刘宇亮却是慨然而起。 “陛下,大战连场,舟车劳顿,本阁添为首辅,柄政以来,未有寸功,此次围歼奴酋多尔衮,老臣愿出京督师。” 刘宇亮虽然对首辅之位不甚在意,但是人皆是有功利心的,薛国观凭蚁聚之兵便能力抗东虏,自己总督大军,再不济也不会输给东虏吧?若是打赢了这一仗,自己也可以极尽荣宠,回乡安养。 “好,有元辅出镇,想来关宁军和宣大军必能戮力同心,共破鞑虏。” 崇祯因高阳大捷,信心大增,故此刘宇亮自请督师,当场就答应了刘宇亮的请求。 杨嗣昌有些懵,自己挖坑是留给薛国观的,这刘宇亮自个居然往里面跳。 不过这首辅刘宇亮也是他要扳倒的对象,不过刘宇亮为官甚至谨慎,并无把柄可抓,也算是自已身前的一块绊脚石,现在借这个机会扳倒他,也不算失算。 至于薛国观,他一心想当皇帝的孤臣,想扳倒他有的是机会。 “皇爷,刘阁老年过六十,若是前往宣大总督大军,老奴恐怕力有未逮,杨阁老机谋无双,去岁所献四正六隅十面网之策,一举击溃东虏主力,陈部堂曾任宣大总督,若由杨阁老和陈部堂总统大军,想来击退东虏应该不是难事。” 一旁服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也是心思通透之人,从杨嗣昌和高起潜等人的奏报来看,二人必有勾连,但是他并无证据,又怕杨嗣昌等人为了一已之私,祸害了宣大军,虽然皇帝一向反对太监干政,但是他对崇祯忠心耿耿,却是直接举荐杨嗣昌和陈新甲。 杨嗣昌大惊,他哪里想到王承恩居然这个时候出来建言自己出镇宣大。 崇祯却摆了摆手,说道:“王伴伴军国大事,你又不懂,朕在朝中尚需统筹大局,杨先生通晓军务,正可替朕赞画军务,如何能让他离京,还是由元辅出镇吧!” “老臣、老奴遵旨!” 皇帝一锤定音,诸人哪里敢反对,一个个躬身领旨。 定好了由内阁首辅刘宇亮总督天下兵马,进击多尔衮的计划后,崇祯就是将薛国观奏报再度翻开。 “高阳这一仗,薛阁老指挥的好,黄将军斩首三百级打的也不错,张超能斩首了三百级,嗯,知耻而后勇,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这个李兴之带着一群山贼,斩首一千三百余级,更击杀东虏将佐数人,生擒阿巴泰,夺旗,夺盔,薛阁老请封其为莱登总兵,你们怎么看?” “老臣以为不妥,李兴之本是贼寇出身,其性莫测,骤然授封一镇总兵,若其生乱,朝廷如何处置?再者老臣亦恐军中诸将不服,多生事端。” 杨嗣昌当场就否决了薛国观的请封折子,开玩笑,从其奏报来看,真定总兵张超、保定总兵黄文昌恐怕已经被薛国观收入囊中,若是再由这个李兴之出镇莱登,京畿周左的军马岂不是一半被薛国观控制了,自己再想扳倒他,可就难了。 “杨阁老多虑了,白广恩、高杰他们哪个不是出身贼寇,现在还不是为国朝征战沙场,平勘定乱,就是贼首张献忠和罗汝才等人不也接受朝廷招安了吗?这李兴之一没有侵州掠府,二没有裹挟流民,如何不能授封总兵?” 今天王承恩却是和杨嗣昌杠上了,作为崇祯的死忠,他实在不愿意这大明江山因为这些臣子的勾心斗角彻底乱了套。 首辅刘宇亮也赞同道:“王公公所言极是,李兴之阵斩一千三百级,生俘奴酋阿巴泰,若不加恩封赏,岂不是朝廷赏罚不公?依老臣之见,不光要加其为莱登总兵,朝廷还需荫其子嗣,如此方能彰显朝廷威仪。” “好!元辅说的好,所谓功必赏,罪必罚,不外如是,薛阁老所奏之事,朕都允了,卿等不必再议。” 崇祯说完之后,微微看了杨嗣昌一眼,这个臣子,能力是有的,就是功利心太强了,看来要敲打敲打了。 “陛下说的是,老臣驽钝,还请陛下责罚。”皇帝既然表态了,杨嗣昌哪里还敢再说,当下颤颤巍巍,跪下请罪。 第一百一十八章献捷京师 崇祯性急而多疑,在刘宇亮、杨嗣昌等人退出武英殿后,即遣大太监王德化遣人出京传旨,着薛国观立刻押解阿巴泰返京献捷,以提振京师的军心民气。 王德化素与陈新甲交好,本不为薛国观所喜,不过他为人圆滑,如今薛国观大胜东虏,不用想下一任内阁首辅之位非薛国观莫属,所以这一次亦是放低了身段,亲自出京迎接薛国观。 至十一月三日,薛国观亲率真定总兵张超所部三百兵,押解着伪清饶余贝勒阿巴泰以及所获之二千三百具首级由德胜门进入京师。 时京师百姓早就收到了高阳大捷的消息,在薛国观的车队抵达京师时,百姓们早已涌出家门,他们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虽然东虏还在作恶,但是据说薛阁老略施小计,就生擒了这个奴酋,还斩获了这么多首级,所以京师的百姓均是对这次能打败东虏充满了信心。 随着一队锦衣卫押解着阿巴泰的囚车缓缓进入德胜门时,京师的百姓就是疯狂地鼓噪起来。 “这就是鞑王?除了那猪尾巴,也没什么呀,我还当真是三头六臂呢?” “关宁军真是怂蛋,就是被这种货色打的不敢出门。” “你们知道吗?据说上次离京的黄帅为了剿除孙得功那个狗汉奸,手头兵都打光了,这次薛阁老可是单骑独剑入高阳,随便招降了一群山贼,就打的这些狗鞑子屁滚尿流。” 围观的百姓们有的大声叫好,有的低声和身边的同伴攀谈。 “李大嘴,别扯淡,这等朝廷大事,你又怎地知道?” 李大嘴本名李秀莲,是京城同福客栈的厨子,菜烧的不咋地,却出了名地爱管闲事,见诸人不信,就鄙视道:“你们还别不信,那贼寇名叫李兴之,据说力大无穷,有万夫莫当之勇,使一杆丈八点钢抢,只一枪就将那奴酋阿巴泰挑落马下。” “你就吹吧!”身边的几个百姓哄笑起来。 李大嘴见众人不信,急道:“我们掌柜的有个兄弟,就在兵部任职,据说那李兴之已经被皇爷授封莱登总兵了,过几天朝廷昭告天下,你们就知道了。” 几个百姓将信将疑之间,车队已经缓缓向午门驶去。 午门处这会文武百官,一个个身着朝服,分班侍立,静候圣驾。 崇祯则按制穿龙袍衮服,乘舆出内宫,起驾时,午门鸣钟;至太和门时,鸣金鼓、奏铙歌。 午时左右崇祯銮驾到午门前,沿着马道,御楼升座,只等薛国观押解阿巴泰至。 须臾午门楼下,薛国观亲自乘马带着一众锦衣卫押解着伪清饶余贝勒阿巴泰进至午门。 充做礼官的兵部左侍郎的陈新甲高声唱名道:“大明崇祯十一年十一月五日,内阁辅臣、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兼户部尚书、上柱国、少师,荣禄大夫薛国观献伪清王子阿巴泰于阙下,请旨!” 陈新甲说完之后,神机营开始鸣射礼炮,钟鼓司则鼓乐齐鸣,齐奏抚安四夷之舞。 十六名大汉将军,金盔金甲,手执斧钺、金瓜将阿巴泰解至午门下。 这时的阿巴泰早就没有了大清贝勒的傲气,自其被生俘后,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薛国观接手后,更是下令,每日只许给其两个馍馍充饥,早已经被折磨的不像人形。 薛国观亲自上前,献上所获之正蓝旗大纛、金印、金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阿巴泰被两个大汉将军按跪于地时,在场所有的文武百官、军民百姓,皆是山呼万岁。 崇祯双手虚按,眼中含泪,说实话当年高迎祥被解送京师时,他还不曾有过如此感受。 毕竟流寇只在关中、河南闹腾,且根本不是官军的对手,东虏却不同,自洪太继位,不断地寇掠京畿,朝廷的威严在东虏的兵锋下,荡然无存,现在擒获伪王子,也算是辽事以来最大的战功了。 至臣民欢呼结束,内阁首辅大臣刘宇亮即将袍袖一展开,取出崇祯所作平奴诏念道: “大明崇祯十一年十一月三日,大明皇帝朱由检有言,今所谓之满洲者,本通古斯流离之民,食不果腹,草兽为衣,我大明成祖皇帝,不忍彼民受苦,遣至建州,历二百余年,恩不可谓不厚也!然奴性犬羊,罔顾恩义,竟作中山之狼,老奴屠汉民于辽左;洪太纵乱兵于京畿。” “我大明承袭华夏正统,外无和亲之公主,内有忠勇之将士,尊儒家而学孔孟,倡兵戈亦效孙武,国朝仁恩浩荡,恭顺者无困亦援,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诛,今保定诸军生擒奴酋于御前,斩首三千级,足可扬国威于域外,令内贼外寇者胆寒,望前线诸将人人奋勇,奏凯歌而还,今布遐迩,咸使闻之。” 刘宇亮念完圣旨,崇祯帝一挥龙袍大喝道:“将奴酋阿巴泰取来,受凌迟之刑!” “陛下口谕,凌迟阿巴泰!” “陛下口谕,凌迟阿巴泰!” 一个又一个大汉将军互相传递着消息,那声音越来越大,越传越远。 刑部右侍郎,徐天麟躬身上前领旨拿人。 在阿巴泰被解走受刑时,刘宇亮又诵保定诸将之功,除薛国观,李家山义军首领李兴之授世袭山东镇指挥使、莱登总兵官、新安守备刘忠武、任丘守备徐志坚、高阳守备张达皆授封本镇参将或游击。 保定总兵黄文昌和真定总兵张超,兵部堪定兵额各为一万三千人,斩获三百级,不足一级大功,故此只赐银、赐御酒。 至于薛国观保举之文官士子,崇祯亦从其所请,迁新安知县鲁良直为莱登兵备道,蠡县知县钱天锡为莱州知府。 这二人皆是京畿诸县县令,外放为官,也不算越级提拔,其余李有才等人亦酌情升赏。 这次皇帝很大方,高阳守卫战立功之将士几乎人人授封,就连和寡嫂有私情的宋广坤亦恢复了举人功名,原因就是朝廷实在是没有赏银下发,只能封官许愿以酬功了。 在阿巴泰受剐刑的同时,崇祯又令刘宇亮立即出京,总督各处军马,共击多尔衮。 第一百一十九章千秋卢督臣(上) 在明廷举办献捷仪式的同时,正准备围攻安平的伪清豫亲王多铎却收到了多尔衮着他立即赶往庆都增援的军令。 和多铎袭击靖北军一样,如今的睿亲王多尔衮也遭到了卢象升的偷袭。 时清军主力由于袭破京畿府县二十余座,所获钱粮、青壮不可计数,多尔衮大军日行不过二十里。 追入保定的卢象升敏锐地发现了战机,他认为东虏主力裹挟军民粮秣南入真定,而蠡县、安平一带河流颇多,东虏必走庆都方向攻入真定。 故此,庆都山和小孤山之间的官道便是多铎大军的必经之路,卢象升遂令山西总兵虎大威、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等人打着自己的大旗统领勤王大军继续衔尾追击。 自己则亲率万余天雄军倍道而行,意欲在庆都山一带设伏,一举击溃清军主力。 对于卢象升轻兵冒进的决策,虎大威等人均认为不妥,宣大总兵杨国柱甚至直言,“东虏入寇,罪在关宁,外不能御奴于辽东,内不能配合友军,坐视东虏肆掠,我宣大诸军兵不过两万,此去何异于以卵击石?” 虎大威也是担忧,跪求道:“辽军畏敌如虎,督臣孤军深入,一旦有变,岂不遂了朝中奸臣之心?” 卢象升慨然道:“陛下圣明,小人能蒙蔽一时,终不能一世也,本官非为个人之功,实为解救京畿百姓也,且薛阁老能在高阳力挫阿巴泰,想来东虏战力也不过如此,只要我等戮力同心,必能击退东虏。” 卢象升执意进兵,虎大威等人亦感念卢象升忠义,亦从其计。 十一月初,卢象升进至庆都小孤山附近,卢象升看到此地山势虽不甚险要,然连接庆都山,官道又狭窄而崎岖,实在是设伏最佳之处。 卢象升和部将卢向同等人遂上山考察地形,登高而望,发现此处山势延绵,有几处峡谷可设伏兵。 经诸将估计,自己大队尚在多尔衮之后,多尔衮必然无备,遂决定就在这小孤山十余里长的官道两旁草木丛中设下埋伏。 以部将杨陆凯为初伏,卢向同二伏,自己亲引大军居中调度,又令士兵埋地雷火药于官道之中,并与诸将相约,必等东虏全部进入官道,初伏才能发动。 然后便引爆地雷,各军同起,如此首尾夹击,清军必败,又令埋伏各部携带干粮以免因造饭引起的炊烟被清军察觉。 明军部署好埋伏之后两日,多尔衮率大队抵达庆都,多尔衮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在发现小孤山一带地形复杂后,就停下了进军的脚步,并派遣哨探入山打探情况。 相比于多铎,多尔衮行军布阵,要稳妥的多,在侦查没有消息时,多尔衮居然停下了进兵的步伐,就在小孤山以北布下了大营。 多尔衮老成持重,这令卢象升万分着急,他轻兵突进,军中只携带数日的干粮,根本不足以和东虏消耗,遂决定当夜突袭清军。 时值十一月上旬,是夜月黑风高,卢象升即集结大军,分三路突袭清军大寨。 他以中军游击杨陆凯统兵三千佯攻东虏中军大营,左翼总兵卢向同率军三千突袭清军后营,自统四千精锐广备引火之物,准备趁乱焚烧多尔衮的粮秣。 由于阿巴泰败亡之事,多尔衮安营之后,亦有所提备,八旗军人不卸甲,马不离鞍,轮流休整。 然而天雄军多备强弩,又都为卢象升乡党,长期和流寇作战,号令极其严明,在攻击命令下达后。 负责佯攻的杨陆凯部率先发动,他们朝清军大营射出了漫天的火箭。 时多尔衮虽严令诸军不可懈怠,然其所部满蒙汉军皆对明军的战力嗤之以鼻,认为阿巴泰不过是误中明军诡计,再加上又收到多铎滹沱河大捷,更加轻视明军,在遭到明军突然袭击后,居然混乱不堪,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 看到清军大乱,卢象升大喜过望,即令杨陆凯化佯攻为主攻,同时亲率全军总攻,并严令,“刀必见血、人必带伤、马必喘汗,违者斩!”意图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破清军主力。 然而清军大营虽然混乱,但清军到底还是有所戒备的,在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佟图赖、额克苏以及李率泰等满汉将佐纷纷收拢本部精锐和突入大营的明军绞杀起来。 天雄兵偷袭得手握有先机,清军人多而悍勇,双方死战之下,竟然打了成了平手。 这一仗从当夜子时一直杀到辰时,卢象升见天将放亮,唯恐寡不敌众,方才收兵退回小孤山。 是役,天雄兵损失四千余人,击毙击伤八旗兵三千余,焚毁清军营盘十五座,清军所抢掠的人口、牲畜、粮食,也在混战中损失大半,很多被清军掳掠的青壮趁机逃出了大营。 庆都之战之后,多尔衮由于军粮不足,只得飞书多铎立即率军和其在真定会师,共击卢象升。 而取得了重大战果的卢象升即传谕虎大威等将与其至庆都会师,又飞书关宁军高起潜部,着其立即转入保定,趁东虏粮秣耗尽之际,共击多尔衮。 熟料,高起潜居然借故推脱,关宁军日行十余里,坐视多尔衮主力转入真定。 更令卢象升气愤的是,杨嗣昌居然以岳托部偏师入河间的理由,抽掉了卢象升麾下大同总兵王朴,原保定总兵刘光祚部转入任丘,至使卢象升所部军马更加单薄,只余万人。 外有强敌,内有掣肘,卢象升没有绝望,在汇合了虎大威、杨国柱所部军马后,卢象升本欲率军转入庆都,以蓄养体力,整军再战。 然陈新甲心腹保定巡抚张其平居然拒绝卢象升所部入城,更拒绝提供钱粮物资。 虎大威、杨国柱等将见朝廷如此不公,皆是大怒,杨国柱泣拜道:“我等方欲死战,朝廷如此处置,置我等忠义之士何往?督臣不避矢石,屡挫泉酋,今朝廷不光薄我军马,亦不提供钱粮,乃欲督臣死乎?督臣不若转入宣大,末将等必以死报之。” 卢象升亦是伤感,顿足长叹道:“予受国恩久矣,恨不得死所,有如万分一不幸,宁捐躯断脰耳。” 竟拒绝虎大威等人建议,率本部军马尾随多尔衮入真定,虎大威、杨国柱不忍卢象升独赴险地,亦督军跟随。 第一百二十章千秋卢督臣(中) 就算杨嗣昌抽掉了卢象升所部的军马,就算高起潜所部的关宁军一路礼送清军,就算保定巡抚张其平不提供军饷粮秣,卢象升都没有气馁,困境中卢象升爆发出绝强的勇气,天雄军亦爆发出绝强的勇气。 “吾入保定,救民也!”卢象升毅然率军杀入了真定府。 和高阳的百姓一样,真定的百姓得知主动抗清的卢督臣缺少粮秣时,纷纷捐出了家中的存粮,他们可不管朝廷的态度,百姓们就是这样纯朴,谁能够保护他们,他们就相信谁。 有了粮秣,卢象升在真定和多尔衮连续作战,双方互有胜负,然清军人多势众,多尔衮遂分兵数路,一方面和卢象升纠缠,一方面向南攻击前进,意图和多铎部会师共击卢象升。 东虏兵多将广,而卢象升所部在几次激战后只余五千军,有地方士绅就劝卢象升道:“督臣苦战月余,将士伤亡惨重,莫如退往广顺一带、召集义师,筹集钱粮,再和东虏作战。” 卢象升断然否决道:“吾既为国家臣子,当为国家分忧,又如何能坐视百姓为鞑虏掳掠?城池被鞑虏摧毁?父老妻儿为鞑虏残杀?若朝廷大臣不以百姓为念,又有何颜面拿国家俸禄?” 士绅们被卢象升的铮铮铁骨震惊了,纷纷出钱,出粮,出人,天雄军遂得已转入巨鹿一带。 面对死缠烂打的天雄军,多尔衮也有些无奈,毕竟卢象升是内线作战,物资补充起来较之清军还是有优势的,加之关宁军亦是尾随卢象升进至了距离巨鹿不远的鸡泽。 说实话,庆都之战后,多尔衮就对能全歼卢象升部产生了怀疑,毕竟已方的粮秣不足,若是围歼卢象升时,关宁军加入战场,已方无粮,到时候军心必乱,这后果不是多尔衮能够承担的,只得强令多铎立即将粮食转运巨鹿。 至十一月底,伪清豫亲王多铎率军抵达巨鹿,清军主力会师,多尔衮主力已经达到六万余人。 由于多铎一路扫荡真定诸县,获得大量的粮草物资,多尔衮遂决定趁已方主力云集时,全歼卢象升,以达到震慑明军的目的。 对于多尔衮的决策,罗什和额克苏等人均持反对意见,尤其是额克苏,他认为卢象升部战力不亚于大清军,若是接战之后,关宁军出击的话,大清军很可能会被明军内外交攻,就算吃掉了天雄军,若是已方损失太大的话,那也是得不偿失,毕竟此次征明,已经折了万余八旗军了。 豫亲王多铎闻言就是冷笑连连:“关宁军?他们敢出城吗?浑河之战,咱们围攻浙军和土司军,关宁军动了吗?咱们征朝鲜,他们动了吗?咱们打蒙古,他们动了吗?咱们围攻明国京师,杀了敢于抵抗的满桂,他们动了吗?” 多铎极力主战,所言者又不是无的放矢,故此清军诸将皆是放下心来,多尔衮遂下定决心,在巨鹿围歼卢象升。 至十二月十一日,卢象升率部在巨鹿蒿水桥一带,遭遇了大量的清军。 面对数倍于已的清军,卢象升没有畏惧。 和孙承宗一样,卢象升静静地对着北京方向,向皇帝行了三跪九叩礼,举刀顾谓诸将道:“今奴兵势大,尔等若有欲离去者,可直言,不然一旦接阵,那再无脱生的可能。” 虎大威、杨国柱泪流满面道:“督臣欲与奴死战,末将等甘附尾骥,今日有死而已。” 卢象升大喜,遂令虎大威为左翼,杨国柱为右翼,自己亲领中军,在蒿水桥和清军决战。 清军骑兵虽众,步兵虽然都为重步兵,然天雄军的强弩却正是为这些重装步兵打造的。 依靠蒿水桥的地形,天雄军浴血厮杀,他们用强弩、用长枪、用大刀,挡住了建奴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为了鼓舞士气,卢象升亲自上阵,手持大弓,弓弦响动处,必有一鞑虏落马。 虎大威、杨国柱亦是奋不顾身,带着亲卫家丁扑杀在前。 一个又一个的士卒倒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士卒挺身而出, 那一天蒿河的水一片血红,以悍勇著称的八旗兵胆怯了,面对奋不顾身的天雄军,他们居然被打的节节败退。 蒿水桥激战正酣,距离战场不足五十里的鸡泽城却是莺歌燕舞,关宁军总监高起潜和保定巡抚张其平等人正大宴关宁军诸将。 好端端一个县衙大堂,变成了莺莺燕燕之所,关宁军总兵祖宽等大小将佐一个个倚红偎翠,喝的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其平就是起身道:“高总监不辞劳苦,亲率大军救援保定、真定,确保我府城安危,功在社稷也,下官谨代两府百姓祝高总监公侯万代。” 高起潜这会脸上已经通红,吃吃地摆手道:“东虏凶残,若与之战,徒耗军力耳,兵法有云,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今东虏势大,我军自当稳固城防,以为磐石之固也!” “高总监不愧是朝中少有的用兵高手,末将等拜服。” “东虏困于野外,我等坚守城郭,正合兵法正道,高总监英明啊!” 张其平和祖宽等人一个个大着舌头吹捧起来。 “嘭!” 一声巨响传来,大堂紧闭的大门被猛地踹开。 高起潜、张其平等人心中一惊,忙抬眼去看,竟是兵部职方主事杨延麟。 “贾庄那边炮声响了一天,尔等居然在此饮酒取乐,对的起陛下吗?对的起朝廷吗?” 高起潜默不作声,张其平呐呐不敢言语。 杨延麟本在卢象升军中赞画军务,由于军中缺兵少粮,卢象升遂遣其至关宁军中借兵借粮,故此却在鸡泽城中。 “高总监,卢督臣正在死战,高总监何时发兵?” 高起潜依旧默不作声,作为皇帝信重的太监,他何时受过如此侮辱。 “高总监若不肯发兵,可与本官五千兵,下官自率军去贾庄。” 在危急关头,杨延麟甚至放下了尊严,跪倒在高起潜的身前。 “啪!” “兵凶战危,又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主事,所能置啄的。” 高起潜猛地一拍案几,居然无视跪在自己面前的杨延麟,就这样自顾自地离开了大堂。 一众关宁诸将和张其清也是恨恨地看了杨延麟一眼,紧跟着高起潜而去。 “卢督臣,下官对不住您啊!” 跪倒于地的杨延麟几欲晕阙,强撑这爬了起来,出府召集属下,准备独自增援贾庄。 第一百二十一章千秋卢督臣(下) 百战沙场不洗尘, 血甲裹得孝衣身。 孤剑临敌将星陨, 秦淮水冷笑佞臣。 悼卢督臣象升公千古! 诚如杨延麟所说,贾庄的天雄军在八旗兵的围攻下,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蒿水桥战役结束后,天雄军残部遂被多尔衮主力围困于贾庄,时卢象升麾下兵马已不足两千。 看着被自己包围的天雄军残部,多尔衮哈哈大笑,顾谓多铎等人道:“十五弟,当年楚霸王被韩信包围在垓下,亦是四面楚歌以乱楚军心智,今本王亦效仿韩信,给明贼来个四面楚歌。” “十四哥,用楚霸王和卢蛮子比,岂不是抬举他了。” 多铎对多尔衮如此高看卢象升有些不解。 多尔衮哂笑道:“自皇上立国以来,还有何处军马敢力战我大清军?所以咱们必须要拿卢象升立威,只要全歼了卢象升,明贼以后还有谁敢捋咱们虎须?” 多铎颔首称是,心中不由的想起滹沱河的那一幕,那个贼寇李兴之在大败之后,依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修建京观之事,本欲说话,却是没说出口。 入夜后多尔衮即令人明营四周吹响了密集觱篥声,以扰乱天雄军的心智。 南山截竹为觱篥, 此乐本自龟兹出。 流传汉地曲转奇, 凉州胡人为我吹。 傍传闻者多叹息, 远客思乡皆泪垂。 世人解听不解赏, 晨飙风中自来往。 多尔衮的算盘打的很精,就是要唤起天雄军的思乡之情,以懈怠天雄军的心神。 果然在乐声响起后,明军大营就哭声四起,虽然他们一腔热血,满怀报国之情,然朝廷不公,不断地排挤打压,已经令天雄军,人人怨愤,乐声一响,报国无门的士卒们,皆是泛起了思乡之情。 卢象升也不再督促士卒,这刻他已报必死之念,乃顾谓营中的虎大威、杨国柱二人道:“杨嗣昌平生所恨者,本督也,今大敌西冲,援师东隔,事由中制,本督旦夕死也,汝二人奋威之将,剿贼平虏,嗣昌必不敢妄动汝等,明日本督出阵掩护,汝二人当相机解围。” “末将等愿随……督臣赴死……!” 虎大威、杨国柱,泣不成声,跪倒于卢象升面前。 卢象升变色道:“汝等敢不遵本督将令乎,宜速去。” 虎大威、杨国柱,依旧不肯起身。 卢象升拔剑怒道:“予受奸臣迫害,有死而已,陛下圣明,必能辩明朝中奸臣,汝二人留此有用之身,替国朝平勘定乱,将来大明中兴,本督亦能平反昭血矣!” “督臣……!” 虎大威和杨国柱不敢不听,只得出营整军。 次日拂晓,清军铁蹄数万,围兵三匝,向贾庄发动了最后的攻势。 卢象升命人打起了他的将旗,亲自挥刀上阵,督促残余的天雄军死战。 卢象升的大旗显然引起了八旗兵的注意,大量的清军被吸引过来,人人都想拿下卢象升的首级请功。 天雄军人心已散,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反抗,这刻只有卢象升和他的亲卫们在不断地冲击敌阵。 箭矢打光了,就捡起地上的刀矛向清军发动决死的反攻。 卢象升屡次带队冲突清军,他虽是书生,然武艺绝伦,三冲之下,竟力斩东虏二十三人。 然此时卢象升扈从,也只剩下百余人。 “尔等可随本督继续冲阵!”看着人人带伤的亲兵,卢象升长刀一举,踏马再度冲向了汹涌而来的八旗军。 “愿随督臣赴死!” 杨陆凯振臂高呼,百余亲兵亦是人人决然,挺着刀矛再度冲向了当面的人海。 这刻,他们只想杀光当面的鞑虏,用矛捅,用刀砍,用牙咬、用头撞。 他们只想用鲜血,向朝廷那些高高在上的国贼们宣示,他们只想用血唤醒那个多疑善变的皇帝。 卢象升死了,在砍翻了身前的一个八旗兵后,被一支箭矢射中了面门,这刻的他身上已经布满了刀伤,盔甲上还插着三支不断晃动的箭矢。 杨陆凯死了,为了防止卢象升的尸体被鞑子玷污,杨陆凯死死地扑在已经战殁的卢象升身上,他的背后插满了箭矢。 卢向同死了,作为卢象升的从弟,他没有辱没哥哥的威名,在被几个八旗兵用长枪捅穿胸膛之前,他用弓弦勒死了当面的一个满洲牛录。 …………! 在两翼突围的山西总兵虎大威,听到中路的喊杀声越来越小,心知卢象升那里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挥刀打马就欲返身再战。 “虎帅,督臣力战东虏,就是让咱们兄弟留着有用之身,将来好替督臣平反昭血,若是我等亦死,何人可向朝廷叙述此间之事,快走。” 杨国柱见虎大威勒住战马,猛地一刀砍在虎大威的马背上,随即一边打马狂奔,一边呵斥起来。 所幸的是,清军主力为卢象升大旗吸引,而虎大威和杨国柱亦是悍将,手下的家丁也是非比寻常,竟然一举突破了清军的防线,然后疯狂地向西奔去。 歼灭了卢象升主力的多尔衮本欲派人搜索卢象升的尸体,闻得有少数骑兵突出重围,竟以为中了卢象升金蝉脱壳之计,急忙引军追击,卢督臣遗体方得以保全。 贾庄之战结束后,赶来支援的杨延麟,在尸堆中翻出了卢象升的遗体,见其血甲之下尚着麻衣白网,拔剑怒骂道:“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成,宗泽殒恨。” 卢象升既败,多尔衮再无顾忌,旋即挥师进取鸡泽。 高起潜等人大惊,匆忙率军转进,意图避开八旗兵兵锋,然混乱之中,关宁军居然不辩方向,居然遭遇了清军主力。 多尔衮和多铎虽然看不起关宁军,但是到了嘴边的肉,怎么可能不吃,遂挥军猛攻。 和往常一样,关宁军一触即溃,四万关宁铁蹄在八旗兵面前,一柱香的时间都没撑住,甫一接战,就四散奔逃。 是役明廷重金打造的关宁军阵亡一万余人,高起潜奔逃临清,八旗军在乱战中只折损百余人。 至此在京畿的明军主力全部被东虏击溃,多尔衮大胜之下,即令多铎继续攻略京畿各县,自己又亲率大军会同乐托部直奔临清,意欲横扫山东。 第一百二十二章买官 在卢象升和清军主力接战的同时,靖北军主力已经由河间的吴桥,进入了山东的济南府的禹城。 有了官身的好处在此次的行军中尽显无疑,作为大明的莱登总兵,李兴之根本不用担心补给的问题。 大明的官员都不是傻子,反而精明的很,李兴之虽然是贼寇出身,但是人家后台硬呀,靖北军尚未抵达山东,朝廷就下了圣旨,由薛阁老心腹刘理顺出任山东巡抚,虽然尚未赴任,可是人家早有公函,凡莱登总兵所需物资,山东诸官必须尽量满足。 薛阁老是什么人,那可是文渊阁大学士,朝廷次辅,这次生擒阿巴泰,更是功勋卓著,荣升首揆想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禹城。 县衙大堂内,禹城县令施承绪正在审讯一桩弓虽奸案。 “犯人黄秋实,林员外告你老婆勾引他的事,他已经不追究了,你还敢在此咆哮公堂,难不成想挨板子吗?” “县尊老爷,明明是林员外到草民家中收租时,垂涎草民娘子美色,欲行不轨之事,草民拼死阻拦,林员外却令家丁殴打草民呀!不信,您看看草民身上的伤。” “混账!本县一向公正廉明,办案讲究有理有据,林员外家的家丁皆已经做证,说是你老婆不守妇道,见林员外身强体壮,相貌堂堂,便欲行苟且,你还敢在此狡辩,来人给本县重责二十大板!” 施县令惊堂木一拍,冷冷地看着堂下跪着的黄秋实,手中令箭猛地往地上一掷。 两个衙差提棍就欲上前。 “草民冤枉呀,县尊老爷冤枉呀!” 黄秋实惊的连连喊冤。 “林员外,你看这案子这样判可好?” 施承绪判了案子,笑眯眯地看向林员外。 林员外袍袖一挥,叹道:“打就不必了,我林家诗书传家,讲究的是个公平正义,本老爷守身如玉,左右那贱女人也没碰到我的身子,这事就算了吧,物证明日便送至县衙,还请县尊布告四方,还我清名才是。” “住手。” 施承绪听了林员外的话后就是再度拍响了惊堂木,喝止了正待下手的两个衙役,接着说道:“林员外果然是大善人呀!黄秋实你还不谢谢林员外,要不然,今天非重责你二十大板不可。” 黄秋实不过是个庄户人家,哪里还敢反抗,只好转头看向林员外,准备赔礼道歉。 “黄秋实,不好了,你婆娘在家上吊了!你还打什么官司呀,快回去看着你婆娘去。” 这会公堂外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急吼吼地喊了起来。 黄秋实心中一惊,直接晕倒在地。 施承绪看也不看,挥了挥手道:“拖将出去。”心中却是盘算着明天这林员外能带多少银子过来。 这时禹城守备董正路匆匆走进了县衙,看了看公堂左右,略一拱手:“施县尊,新任莱州知府钱天锡、莱登兵备道鲁良直、莱登总兵李兴之已经快要抵达县城了。” “什么?尔等快随本县去迎接,再去松鹤楼,安排酒宴。” 施承绪大喜过望,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李兴之可是薛阁老的心腹,要是搭上这个关系,还愁捞不到银子吗? 县尊老爷下了令,县衙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施承绪可不管,这会他已经带着禹城大小官员在北城按品阶排好,迎接大明的莱登总兵入城。 很快。 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数百骑兵,打着一面红旗、两面黑旗缓缓向城门方向驰来。 在骑兵的身后,则有大量的步兵护送着二十辆大车缓缓而行。 骑兵的速度很快,只片刻便抵达了禹城县北城。 施承绪抢步上前拱手道:“李帅长途跋涉,出镇莱登,保我山东乡里,下官禹城县令施承绪在此谢过李帅了。” 李兴之现在可是朝廷正儿八经的莱登总兵,自然可以称作一镇大帅了。 对于眼前这个施承绪的官声,李兴之一路行来,也是知道的,贪婪无度,鱼肉百姓。 不过李兴之不准备管,因为自从过了献县后,靖北军所过州县的官员,十有八九,皆和眼前的施承绪一样,自己就算杀了几个,过来接任的也未必会比这些地方的官员要强。 走的路越多,看的就越多,就连原本对大明忠心耿耿的鲁良直等人,也对当前的形势担忧不已,外有强敌,内有流寇,朝廷内部党争不断,地方官员更是腐败不堪,这朝廷还能撑多久? 为此李兴之也责成鲁良直等人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针对地方上的士绅阶层,官员的贪腐问题、百姓的温饱问题制定相关的条陈,准备至莱登后一体施行。 “施县尊不必多礼,还请施县尊准备我大军所用的补给宿营事宜。” 李兴之也懒得和施承绪虚与委蛇,毕竟东虏一至,这施县令估摸也是活不成的了。 “李帅,下官在本县的松鹤楼设好了酒宴,李帅可否移驾,还容本县尽地主之谊啊!” 李兴之略一思索,挥了挥马鞭,说道:“不必了,本帅长途跋涉,实在是没有胃口,所支用之花销,就折现吧!” 施承绪震惊不已,合着眼前的这个主比本县还爱财!爱财好呀!自己若是打通这个关系,到南方买个知府做做,还愁没银子吗? 当下请李兴之等人进了城,至于紧跟其后的步兵则在城外设下了营盘。 李兴之、鲁良直等人自然是请到县衙暂住了。 当天,施承绪就是趁夜拜访了李兴之,当然,施县令这样通透的官员是不可能空手而来的,随行的还有两口沉甸甸的大箱子。 甫一坐下,施承绪就是谄笑道:“下官冒昧前来,叨扰李帅休息,还请李帅见谅啊!” “不知施县令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还带着银子过来了。 施承绪讪笑着说道:“李帅,下官是个爽快人,素闻李帅和薛阁老交好,您看能不能将下官调到南边做个府丞或知府,当然下官也不会让李帅白忙,这是下官所有的积蓄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说罢就打开了箱子。 李兴之定睛看去,这两箱居然全是金银,最上层还有一沓银票。怕不有上万两。 施承绪继续说道:“李帅这里有一万两白银、七百两黄金,是给李帅打点用的,您看可够?” “银子是够了,只不过本帅欲前往莱登,自孔逆叛变,莱登人口十不存一,若是贵县调拨个几千户前往莱州,这调任之事,也不是大事。” 不拿白不拿,左右这施承绪已经算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至于洗劫了禹城,他没有半点欲望,要抢也是抢济南那样的大城。 第一百二十三章劫了济南府 迁部分百姓转入莱登,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几年不光河南、陕西一带遭了难,山东吃不上饭的百姓也很多,就禹城一县估摸就有数千人,因为旱灾流离失所,沦为所谓的流民。 李兴之提的要求,正是帮了施承绪的大忙,开玩笑,在这个乱世,治下无流民,这绝对是为民做主的清官了。 所以施承绪对李兴之的要求,是大包大揽,并直言,只要李帅想要,上万人总是有的。 一万两银子买个南方的知府显然是不够的,迁民入莱州,自然要准备他们的粮食、耕具、种子……。 当然这些东西,李兴之肯定没有,所以李兴之全部交给了施承绪办理。 至于他怎么弄,李兴之不想管,他不是圣人,他也不可能在东虏的八万大军面前救下这么多人,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正所谓瞌睡遇枕头,就在李兴之和施承绪在禹城办理迁民事宜时,山东巡抚颜继祖、山东总兵倪宠却是派来了信使,请李兴之前往济南,也算是替刚刚履新的莱登诸官接风洗尘了。 对于这种官面上的事,李兴之本不愿参与,滹沱河一战,靖北军损失惨重,所获之钱粮物资损失殆尽,如今整合莱登的资源才是正事。 但是卢象升败亡,明年一月,东虏就会顺势杀入山东,这济南城数十万军民,以及钱粮物资就会落入建奴手中。 本着这些钱粮与其便宜了东虏,还不如便宜自己的心思,李兴之即召鲁良直、钱天锡以及杨彪、王忠、李睿等人商议如何收取济南的钱粮物资。 当李兴之义正言辞地提出要将济南的钱粮武器转运莱登时。 鲁良直等文官懵了,您还以为咱们还是在李家山打家劫舍的贼寇呢,现在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兵,洗劫个县城,还可以说是没有钱粮,这济南可是省城,要是纵兵抢掠的话,那还不震动天下。 钱天锡略一犹豫就是说道:“李帅,这怕是不妥吧!咱们现在也算是官军,抢了济南,朝廷恐怕要震怒呀,薛阁老那边也不好交代,再者济南可是山东的省城,起码有数千驻军,德王那边还有王府卫队,又岂是咱们能抢下来的?” 张邵谦和李睿等武将也对李兴之的计划不太看好,毕竟靖北军只剩三千余人马,就算打破城池,也不一定能控制的住济南全城,再说济南的官员,好心好意请咱们去府城做客,若是咱们趁机袭了城池,那在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呀! 对于诸人的看法,李兴之也是郁闷不已,老子就这么像贼寇?老子总不能跟你们说,一个多月后,鞑子会抢了济南吧。 “本帅又不是要纵兵抢掠,所谓礼尚往来,济南诸官请本帅做客,本帅请他们道莱登做客也是应当的,现在咱们讨论的是如何让山东诸官到莱登考察的事,而不是怎么抢劫的事。” 鲁良直等人均是腹诽,说的这么好听,还不是要劫了济南,这会一个个皆是感觉上了贼船。 投降的正蓝旗牛录额真,现任女真兵统领安巴进言道:“大帅,奴才当年跟随老奴破铁岭、抚顺时,只要有数十人突入城内,再高声鼓噪八旗兵至,城内的守军立马就会崩溃,现在济南诸官对咱们毫无戒备,奴才以为袭取济南还是可行的。” 另一个汉奸郎绍贞也接口道:“大帅,向者老奴破广宁,孙得功那个狗汉奸借故宴请城中大小官员,在席间突然发难,然后督军分袭城中要地,也是诈称八旗兵至,广宁旋即易守,数十万军民束手待擒,大帅手握三千之众,又有七百余满汉骑兵,如何袭不得济南?” 李兴之这会也是心中大动,山东的精华尽在济南,若真得了济南的钱粮和人口,自己开发莱登的启动资金就不用发愁了。 至于朝廷震怒,出兵进剿,这根本不用担心,开过年来,东虏就会入寇山东,自己提前疏散济南军民,这只不过是薛阁老胸有妙算,料敌先机。 杨彪笑道:“大帅,山东诸官欲要宴请咱们,肯定会出城迎接咱们,依我看在咱们进城时就突然发难,直接将他们拿了,若是那帮怂瓜不出城,咱们就以回请的名义,宴请他们,到时候下点蒙汗药,这济南城还不是唾手可得! “杨兄弟,你麻翻了城内的官员,难道还能麻翻守城的兵丁,咱们到了济南城,官军断不肯让我们大队进城的。” 杨彪献计用蒙汗药,这令与会的张邵谦有些尴尬,在刘李庄,他就是中了陈武的奸计,才被逼上李家山的,现在杨彪故技重施,故此提出了反对意见。 杨彪哂笑道:“张大哥,你有所不知,山东人好酒,咱们宴请城中官员的同时,运酒出城,留几坛子给守城的士卒,还愁进不了城吗?” 钱安宁笑道:“杨将军说的好,如此不动干戈就能突入城内,然后鼓噪八旗兵进城了,官军肯定做鸟兽散,如此咱们控制济南还不是易如反掌。” 作为靖北军的大管家,滹沱河一战损失了那么多钱粮,这已经令他心痛万分了,说实话,不算施承绪送的那一万两银子,靖北军帐面上只剩下九千两银子,若不再弄点钱粮,这军饷都开不出了。 李兴之颔首道:“好,如此咱们就按计划行事,先取了济南的钱粮,只不过说东虏进至济南恐怕不妥,只怕会引起骚乱,咱们还是先控制济南文武再相机行事吧!” 随行的黄文昌和徐志坚羡慕地看了李兴之一眼,济南可是山东的省城,里面还有个德王府,这事要是成了,这辈子都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但是他们也只能偷偷羡慕,毕竟他们手中根本没几个兵,这刻他们是深深地为自己以前的短视感到后悔,这乱世之中,若是没有刀把子,就是捞再多的银子,还不是替他人做嫁衣。 统一了袭取济南的计划后,李兴之即令大军起行,只留莱州知府钱天锡、钱安宁以及王忠等人带三百兵办理迁民事宜。 在前往济南的途中,李兴之又飞书山东巡抚颜继祖,山东总兵倪宠等人,直言颜部院、倪帅如此盛情,末将又岂能辜负山东诸官的美意,日内必抵达省城云云。 颜继祖大喜过望,这李兴之明摆着是薛国观的亲信,要不然薛阁老也不会巴巴地将自己的好学生刘理顺派到山东来,自己这次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看能不能巴结上朝廷的薛国观。 第一百二十四章陛下有圣旨 济南城墙本是夯土所建,明太祖朱元璋在应天登基后,认为济南日南北通衢之要地,加之济南北有小清河,南有千佛山,易守难攻,遂于洪武四年下旨扩建济南城。 洪武八年,重建的济南城已经达到了周长十二里十八丈、高三丈二、宽约五丈的规模,开四座城门,分别为西门称泺源门、南门为历山门、东门称齐川门、北门为汇波门,西门、南门、东门外还筑有瓮城,城关建有城楼四座、箭楼三座,城墙上筑有角楼、敌台、铺舍等防御设施,垛口三千余,下部用青方条石垒砌,墙体青砖砌筑,可谓固若金汤。 由于济南扼守漕运,洪武九年,明太祖朱元璋,又下旨改山东行中书省为承宣布政使司,府治移到济南府,至此济南实际成为山东的政治、军事中心。 李兴之率军抵达济南时,山东巡抚颜继祖已经亲自带着山东总兵倪宠、山东布政使张秉文、巡按御史宋学朱、按察副使周之训、山东兵备道郑谦、济南知府苟好善等人在济南北门迎接李兴之大军。 明朝以文御武,按理说李兴之这个莱登总兵尚不及济南知府有话语权,但是李兴之可是薛阁老的红人,济南诸文武哪里敢怠慢。 济南知府苟好善亲自带人过去叮嘱守军,莱登总兵一到,立即开门迎接。 城门内,也是反复察看准备,地面扫的干干净净,城里乐班子也拉来好几个,也不叫他们做什么,只待莱登总兵进至汇波门,就锣鼓齐鸣便是。 颜继祖和倪宠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汇波门下,颜继祖还有些不放心,亲自带人察看一番,确认接待事宜办得确是妥当,这才到安于城下的椅子上暂歇。 午时左右,前往禹城方向的哨探来报,莱登总兵已至汇波门。 城门处备下的乐班子立时奏起乐来,当真是彩旗招展,锣鼓宣天。 文武官员脸上的兴奋劲比见到薛阁老本人还要高兴,这年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自己若想升迁,还不是这个能生擒鞑王的莱登总兵几句话的事。 须臾 李兴之就是带着靖北军诸将,以及七百余骑兵缓行至汇波门下,那些骑兵一个个身着棉甲,端的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颜继祖心中暗赞,抢上前去拱手道:“李帅生擒鞑王,武功盖世,本部院久闻大名,今得一见,足慰平生。” 倪宠也是哈哈大笑:“有李帅镇守莱登,我山东诸郡有保障矣!还望李帅从此和我山东军守望相助,替国朝平勘定乱,焚清寰宇啊!” “是呀!李帅生擒伪王阿巴泰,乃辽事以来第一大功,本官仰慕已久,今天就由下官替李帅牵马执凳。” 山东兵备道郑谦谄笑着跟上前来,一把拖住李兴之的马缰。 山东官员的好客,显然令准备请他们前往莱登的李兴之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李兴之也是要脸的人。 但是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救这么多人的命呢,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念头,李兴之大喝一声:“动手!” “靖北军在此,有妄动者杀无赦!” 紧随李兴之后的秦英、郎绍贞举刀提枪带着身后的骑兵扑向了尚未反应过来的济南的文武百官。 城门处的颜继祖、倪宠等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被那些狂飙突进的骑兵用马刀抵住了脖颈。 颜继祖惊住了,倪宠惊住了,给李兴之牵马执凳的郑谦也惊住了,在场的文武百官包括守城的士卒皆是惊的愣在当场。 “靖北军在此,有妄动者杀无赦!” 趁着这个空挡,早有准备的靖北军骑兵呼啸着冲向了城门,一个个张弓搭箭,对准了城门内的百姓和士卒。 “啊!” 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惊住了,一个个愣在当场,这官军怎么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 “官军打起来了。” “官军打起来了。” 当然也有百姓见势不妙悄悄地退了回去,然后一边拼命地往家中跑,一边疯狂地鼓噪。 城内的百姓也懵住了,这官军打官军什么意思?这没听到喊杀声呀。 有胆大的就朝汇波门看去,只见得一大群骑兵正挥舞着马刀和骑枪驱赶着守城的官兵往城门处的空地上集中。 “李帅你……这是何……意?” 山东巡抚颜继祖战战兢兢地问道。 “颜部院不必害怕,本帅只不过是欲请济南诸官至莱登做客。” 李兴之缓缓拔出长刀,在手中慢慢把玩着,仿佛那长刀是一件绝世珍宝。 巡按御史宋学朱怒道:“李帅有你这样拿刀子请人的吗?” 李兴之抬眼看向宋学朱缓缓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本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山东巡按御史宋学朱,李帅你甫至济南,就妄动刀兵,不怕朝廷震怒吗?” “宋学朱,好,本帅记住你了!” 李兴之清楚的记得济南城破时,这宋学朱可是在济南城破后,被东虏悬挂在济南城头的旗杆上冻死的。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李兴之长叹一声,又开口说道:“通知后队的李睿立即率军进城,控制济南四门,就说陛下有旨意,山东总兵倪宠勾连东虏,欲献济南城向东虏输诚,本帅奉旨捕拿倪宠及其同党,有胆敢反抗者立斩之!” “喏!” 李兴之身后的杨彪愣了一下,旋即领命而去。 随行的鲁良直、钱天锡等人此刻已经崩溃了,陛下有圣旨,你知道陛下和圣旨长啥样吗? “这是假的,本镇不信,李兴之你拿陛下旨意我看。” 倪宠急的嘶吼起来。 李兴之踏马上前,手中长刀猛然挥出,刹那间就枭了倪宠的首级,随手用刀尖挑起倪宠的二品补子,轻轻地擦拭着刀锋上的血迹。 “居敢质疑陛下的圣旨,当斩!还有谁?” “李兴之,朝廷二品武将,你说杀就杀了,你拿圣旨我看!” 颜继祖歇歇底地喝道! “颜部院居然敢质疑圣旨,且与本帅捆了,来日解送京师,交陛下论处!” “喳!” 几个围拢在颜继祖身边的女真兵纷纷领命,狞笑着扑向了强自镇定的颜继祖。 第一百二十五章控制济南城 李兴之自称有圣旨,竟然当场格杀了山东总兵倪宠,还口口声声自称要将颜继祖解送京师,这令在场济南的官员人人惊惧。 就是宋学朱这样的明朝忠臣也疑惑起来,这李兴之如此大胆,莫非真奉了圣旨行事? 再看到李兴之身侧的那些骑兵,不用问,就知道是满洲骑兵,能让凶残的满洲人听令的,这肯定比满洲人还要凶残,所以在场的济南官员,这会哪里还敢说话。 须臾李睿也带着疾火营进至汇波门下。 从献县一路进至济南,疾火营的两个白杆兵步队虽然战力上没有提高,但是军容上已经有模有样了,鸳鸯兵步队和远程兵步队更是杀气腾腾。 “大帅!疾火营全营两千一百人,实到两千一百人,请大帅训示。” 李睿的声音不高,但很又力。 李兴之鞭梢一指,淡淡地说道:“奉陛下圣旨,山东总兵倪宠,贪墨军饷,勾结东虏事,罪在其一人,尔立即率军控制济南四门,占领城中要地,着山东镇官军立即返回军营。” “喏!” 李睿可没这么多花花肠子,大帅说有圣旨,那肯定有圣旨。 “进城!各队分出一半的人手控制城门,其余的随本将先取了济南藩库!” 李睿长刀一挥,督促着疾火营向城内冲去。 济南城虽然坚固,其实并不算大,也只比高阳城大了三成左右,城中居民约十三万人,其余百姓皆在城外居住。 “奉陛下圣旨,倪宠贪赃枉法,克扣军饷,凡山东镇官兵可先行入营,稍后莱登总兵李帅,肯定会给你们补齐军饷的。” 倪宠所部的山东军只有三千人,驻守济南城的不过千余,副将祈宽及其家丁又被靖北军骑兵控制,再加上靖北军口口声声说奉皇上圣旨,那些山东军更加不敢反抗了。 疾火营控制城门后,山东军已经是瓮中之鳖,李睿就是督军将城内的山东军全部驱赶入营。 勾连倪宠有罪,奉旨入营可免,莱登总兵还会补足军饷,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山东军中就算有倪宠心腹,这刻无人敢于反抗。 未时三刻,城内的守军皆已被控制起来,李兴之大手一挥,喝令骑兵押解着济南诸官直取巡抚衙门。 “没有枪、没有炮,官军帮老子造!” “有了人、有了刀、皇帝的老婆都敢草!” 很显然,巡抚衙门、知府衙门的兵丁是不敢捋满洲骑兵虎须的,在看到五花大绑的颜继祖后,数百名巡抚标兵也被驱赶到了城内的军营。 李兴之放声大笑,除了德王府,这刻的济南城已经姓李了。 德王府,李兴之暂时不想管,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点验城内的物资,按他的估算,济南城作为山东的省会,那钱粮物资自然是不会少了。 故此李兴之即令李有才和宋广坤立即发布安民布告,防止引起骚乱,整点城内的物资。 李有才手中拿着刚刚从济南知府苟好善那里扒下来的知府大印,堂儿皇之地进驻了济南知府衙门。 由于城内的大小官员皆被控制,城内的那些书办,吏员也是有眼色的,况且入城的也是官军,人家说奉了圣旨办事,谁敢不办? 不遵圣旨的下场大家都很清楚,没看到颜部院都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要解送京师,由皇帝发落。 所以府衙内的属员,均是恭恭敬敬地侍立在大堂,等候着正在观摩知府大印的李有才下令。 看着堂下的众官吏,李有才就是得意洋洋,落魄秀才出身的他,哪里想过有一天能坐到这知府大堂之上。 “奉圣旨,山东总兵倪宠贪赃枉法,勾结东虏,山东诸官有无勾连者,需带巡抚刘部院抵达后,方可定罪,故此暂由本官署理济南公务,尔等可有意见?” 李有才到底在黄文昌手下当师爷已久,这打官腔还是很在行的。 “属下等不敢!” 一众官吏皆是躬身说道,心中则是腹诽,颜继祖都被你们抓了,咱们敢反对个屁呀。 “好!如此尔等先去替本官清查城内的藩库,以及所有的武器物资,本官要备案,交陛下御览。” 一众官员心中皆是“咯噔”一下,清查藩库,整顿武器物资,这颜部院和倪镇台恐怕真犯了什么事了,一个个不迭地点头接令。 李有才略一思索又说道:“今日莱登兵入城,动了刀兵,本官恐怕惊了城中百姓,尔等还需发下安民告示,以安定城中民心。” 维稳安民之举,这本是题中应有之义,众属官亦是纷纷领命。 靖北军入城后,只控制济南四门、巡抚衙门、知府衙门、以及藩库等行政部门,并没有扰民。 在最初恐慌后,百姓们已经不那么害怕了,毕竟进城的也是官军,人家说奉了圣旨,清查贪官,关咱们小老百姓什么事,在安民布告发下来以后,百姓们更不担忧了。 布告写的很清楚,只查贪官和勾结东虏者,与百姓无干。 百姓们终于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这帮贪官,查的好,整天这个税、那个税的,这帮贪官早就该查查了。 济南巡抚衙门花厅。 济南府的一众官员皆是如坐针毡地看着主位上悠哉悠哉喝着茶的李兴之。 他们不知道这个山贼出身的莱登总兵在耍什么花枪。 入夜时分,宋广坤和李有才先后进了花厅,也不看坐在两侧的济南府的官员们,对着李兴之行礼道:“李帅,济南的藩库以及军械已经点验完毕,请李帅查看。”说罢从袖袋中掏出文书。 李兴之摆了摆手:“你且念与诸官听听。” 宋广坤神色一凛,清了清嗓子,翻开文书,念道:“据初步清查,藩库内存银三万三千两、粮一万七千石、药子两万一千斤、火炮二十八门、火铳五百三十支、盔甲一百三十副、长枪、大刀以及弓箭若干。” 李兴之端起茶盏,缓缓地在杯口啜了一下,笑眯眯地看向济南知府苟好善和山东兵备道郑谦,问道:“济南作为山东首府,城内钱粮和武器竟只有这么一点,尔等还有何话可说?” 山东布政使张秉文呛道:“武器盔甲的事本官不清楚,那是山东镇负责,这钱粮是由于京畿告急,上个月紧急转运了一部分入京,李帅若是不信,自可派人查验。” 第一百二十六章朱由枢通奴 “就是运转了京师,作为山东布政司所在,又扼守着漕运,恐怕也不会只有这么一点钱粮吧!” 李兴之端着茶盏,不屑地看了一眼张秉文。 绑在花厅中的颜继祖怒道:“李帅,本部院不知道你这圣旨,到底是真还是假,但是你若是想查咱们贪墨国库的钱粮,恐怕是想差了,你可曾听说过,咱们济南有句话,一个济南城,半个德王府,你要问银子哪里去了,王府里多的是!” “德王?” 李兴之缓缓放下茶盏,沉吟道:“颜部院的意思是,德王殿下居然和倪宠私相勾结,贪墨了济南藩库,倪宠勾结东虏,德王殿下也通奴喽!李有才给本帅记录在案,然后让颜部院签字画押!” “李兴之,本部院可没有说,你莫要诽谤老夫!” 颜继祖懵了,要真说德王和倪宠勾结,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旦坐实,就是谋逆大案,自己这个山东巡抚肯定脱不了干系,若是没有,自己构陷亲藩,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有才虽有急智,这会也有些懵,他也不知道怎么写。 李兴之莞尔笑道:“据山东巡抚颜继祖、布政使李秉文、巡按宋学朱、按察副使周之训、兵备道郑谦、盐运使唐世熊、济南知府苟好善、府丞陈虞允等人密报,德王殿下和山东总兵倪宠私相授受,为东虏提供情报,图谋不轨,济南诸官特请本镇平勘定乱,本帅受国家厚恩,又岂能坐视东虏糜烂山东,乱臣贼子逍遥法外,故妄动兵戈,为防小人构陷,故请济南诸官替本镇背书……!” “李兴之,你居然敢假传圣旨?本部院绝不附署!” “李逆,你妄居大郡,构陷忠良,污蔑亲藩谋反。”本官和你拼了。 说道这里,在场的官员若是再不知道李兴之假传圣旨,那就是傻子了。 按察副使周之训猛地扑向了,正在掰着指头说话的李兴之。 “噗呲!” 一声长刀入肉之声响起,侍立在李兴之身侧的安巴长刀猛然挥出,势如疯虎的周之训的人头顿时飞了出去。 一股血箭从周之训的脖颈处飞溅而出,失去了脑袋的身体轰然倒地,只剩下那粘满血迹的人头在地板上滴溜溜地打转。 “本镇劝各位莫要妄动,本镇的这个护卫可是正蓝旗牛录,他可没本镇这样的好脾气,李有才你就用周臬台的血替济南的诸位同僚,写篇请本镇出兵的密报吧!” “李逆,你这个国贼、屠夫,本官和你拼了!” 济南府丞陈虞允疯一般地向李兴之扑了过来。 “咣当!” 李兴之长刀出鞘,一抹刺眼的刀光闪过,陈府丞亦是身首异处。 “诸位应该知道,死人也是能按手印的。” 李兴之的声音不高,但是对于一众官员无异于是地府的勾魂之音。 历史上,周之训和陈虞允都是在济南抵抗东虏战死的,但是李兴之不得不杀了他们。 显然花厅中弥漫的血腥气和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令在坐的济南诸官们人人侧目,反抗有用吗?反抗只会遭到这个天杀的李逆的屠刀,而且他依然会拿着自己的手指和印鉴在奏报上署名。 宋学朱怒道:“李逆,你能杀了我们,但是你堵不住悠悠之口,你会遭报应的!” 李兴之小心翼翼地擦着刀锋上的血迹,幽幽说道:“本镇不在乎,本镇只知道,你们若是违抗本镇,下场肯定会很凄惨。” 杀一人而救千万人,李兴之认为是值得的,济南的官员尽忠报国的勇气也是值得纪念的,但是就是这群忠臣,在东虏兵临城下后,十天都没守住,致使济南全城十三万百姓罹难,济南府周左百万军民惨死。 忠臣有用吗?这样的忠臣再多,也救不了华夏的千千万万百姓,因为他们只能算是明朝的忠臣,他们的心中根本没有将百姓的生命当命。 “李帅,下官有罪,下官要……检举揭发,倪宠贪赃枉法,克扣军饷,勾结德王之事。”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铁骨铮铮,在李兴之的屠刀前,山东兵备道郑谦第一个低下了头颅,跪倒在了李兴之面前。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个接一个的官员纷纷跪倒,花厅中只剩下捆的不能动弹的颜继祖,还有对李兴之怒目而视的张秉文以及宋学朱。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本镇必将此间之事禀报薛阁老,诸位加官晋爵之日不远矣,颜部院你若是同意,本镇自然也会据实禀报,不过你不必着急,慢慢考虑,明日再给本镇回复。” 李兴之放声大笑,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当官的哪能个个都不怕死,有了济南诸官的署名,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进攻德王府了,至于死了的周之训和唐虞允自然是为了送信,被倪宠的乱军斩杀的。 制造证据,攻取德王府,然后裹挟全城的百姓立即退往登州,这是李兴之在入城后考虑好的事情。 因为东虏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按时间来算卢象升这会恐怕已经和多尔衮接战了,明年一月初,东虏就会从德州杀入山东,然后在山东会发动无比惨烈的屠杀,就是处在胶东半岛的莱州都没能幸免于难。 “安巴你去点五百骑兵,宋先生你去取两万两银子随本帅去山东军大营,这里交给杨彪。” 李兴之还刀入鞘,将案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踏着一地的鲜血大步走出了花厅。 倪宠的山东军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从崇祯七年起一直和高迎祥的农民军交战,虽然败多胜少,但是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想来都不会差,若是能驱赶他们攻打德王府,那自己平白就会多出一千多老兵。 再者倪宠麾下还有个鼎鼎大名的人物,李兴之也想看看他现在到底窝在哪里?这人就是现任山东都督佥事,山东镇参将的刘泽清。 “喳……喏!” 正蓝旗出身的安巴显然还没有完全接受身份的转变,不过李兴之根本不担心他会起什么歪心思,滹沱河一战,噶里道来所部的满洲兵,就是郎绍贞和安巴他们歼灭的,他们这会唯一的选择就是希望靖北军日益强大,至于他们的家小,李兴之不说,东虏又怎么会知道他们投降了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谢李大帅赏 济南城东城,山东军营房内,山东镇游击牟文绶,对于眼前的局势是束手无策。 那个莱登总兵口口声声地说奉了陛下的圣旨行事,直接杀了倪宠,又拿了副总兵祈宽,把自己等人关在军营里。 作为倪宠的亲信,牟文绶清楚地知道倪宠克扣军饷的事是不假,但是勾通东虏之事根本是子虚乌有。 贪污点军饷,算的了什么事?这年头,哪个军头不克扣军饷,咱们山东军虽然打不过鞑子和流寇,但是咱们对陛下、对朝廷可是没半点二心啊! 百户官唐绍忧心忡忡地问道“牟将军,现在倪帅和祈参将他们都被莱登兵拿了,咱们大营又被莱登兵隔绝了交通,您说我等该如何应对?” “老子怎么知道?”牟文绶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打是肯定打不过了,据逃回来的兄弟说,那个天杀的李兴之手中可是有七八百满洲兵的,满洲兵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咱们去惹他们,不是找死吗? 另一个百户官李邦杰笑着说道:“唐兄弟,你也别担心,我估摸那个李大帅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要是想处置咱们,早就缴了咱们的械了,哪里会让兄弟们带下武器回营。” “你懂个屁,高阳大战,近两万满洲兵狂攻数日,愣是被那个李兴之生生砍了一千多,阿巴泰都没能走脱,他还能把咱们当回事。” 李邦杰本是青州的山贼头子,手底下工夫很是了得,倪宠剿了几次,折损了不少兵马,却是连李邦杰的边都没摸到,反而损兵折将,这才改剿为抚,封官许愿,招降至军中,充作前营督司。 “啊” 李邦杰不识字,招安之后又天天眠花宿柳,常年留宿于青楼,今晚小桃红,明夜一枝梅,天天换新房、日日做新郎,对朝廷的事务根本不屑一顾。高阳大捷他是听过,但是这李兴之砍了一千多鞑子头颅,他还真不知道。 现在听到唐绍说起李兴之的武勇,就是震惊不已。 “牟文绶叹道:“都别吵了,如今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让兄弟们戒备,然后只能见招拆招了!” 俗话说,蛇无头不行,窝在军营中的山东军将佐,你一言,我一语,根本统一不了意见,没奈何,只得按照牟文绶的话,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了,说句不好听的,该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然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当夜酉时左右,山东镇军营内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本来就惴惴不安的山东镇的官兵顿时紧张起来,牟文绶、唐绍等人透过窗户看去,竟然有数百骑兵明火执仗地冲进了军营的校场内。 “娘咧,快叫兄弟们戒备,这帮狗日的莱登兵估摸要动手了。” 唐绍一把抄起身边的佩刀,就是嚷嚷起来,不光是唐绍,军营内的一千五百余士卒也拿起了刀矛,没有人愿意就这样束手待毙。 然而令他们疑惑的事情发生了,再大队骑兵进入校场后,又有大量的步兵开进了军营,在校场周围点起了数十个火堆,将整个校场照的通透,然后分成数队按刀持矛分列在校场四周。 紧接着又有一队衙役抬来了七八口沉甸甸的大箱子,那些衙役将箱子放下后就拿起了铁皮喇叭高喊起来。 “山东镇的弟兄们,莱登总兵今天清查倪宠罪证,发现咱们山东军已经拖欠了近两年的军饷了。” “他老人家发了话,说是咱们兄弟为国朝屡次出现流贼和东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拿出自己的体已银子来给大家补足欠响,大伙不必害怕,快出来领银子吧!” 说罢,那几个衙差就是把抬进来的箱子一一打开。 校场距离营房并不远,营内的山东军看的真切,那箱子里果然全是亮闪闪的银子,在火光中格外炫目。 李兴之接过衙差的喇叭洪声说道:“山东镇的兄弟们,本帅没有恶意,倪宠有罪,罪在倪宠一人,尔等可有序出营,今天本帅就是掏空家底,也要为弟兄们补足军饷。” 营内的山东军面面相觑,然后就是两眼放光,这李大帅果然是说道做到,今天就给咱们发军饷了。 在银子的诱惑下,有胆大的小旗和总旗就带着本部的士卒向校场走去。 牟文绶、唐绍等人也是疑惑,他们不傻,巡抚衙门那些标兵的军饷他们不清楚,山东军一个月七钱,就算补一年一人也得八九两了,这千余官兵怕不要发近万两的银子。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银子这么好拿的? “不要去!” 看着蠢蠢欲动的官兵们,牟文绶急忙呼喝起来。 然而他的话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你们这些将官吃穿不愁,咱们这些大头兵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现在李大帅发银子,那可是解了燃眉之急呀。 牟文绶制止不了麾下的士卒,只得也跟着进入了校场。 这些山东镇的士卒进了校场后,也不整队,东一堆、西一堆,窝在那里窃窃私语。 李兴之眉头大皱,猛然拔刀道:“尔等平时就是这样领军饷的吗,现在给本将整队,一柱香之内,若还有人这样不遵军纪,那就给老子滚出军营,军中的书记官将花名册拿来,待整队完毕,本帅亲自发饷。” 李兴之动了怒,将台下的那些满蒙骑兵一个个皆是拔刀戒备,围拢在四周的靖北军士卒也是一个个举刀拿矛。 任何时代,胡萝卜加大棒皆是震慑人心的有力武器。 在长刀的恐吓下,在银子的诱惑下,山东镇的士卒半柱香的时间就按平时的队形整队完毕,虽然队伍不是很严整,但起码看上去,还是有摸有样的。 很快。 那书记官,就是拿着花名册屁颠屁颠地来到李兴之面前,恭恭敬敬地取出了花名册。 “你来点名,点到谁,谁就到本帅这里拿银子。” “喏!属下领命!” 在军中,能做到书记官的,那肯定是读书识字的,在这个文贵武贱的时代里,肯到军中讨生活的文人,那肯定是有眼色的。 “王狗子,欠饷十三个月,当补发军饷九两一钱,米十三斛!” “在!”队列中一人应声而出,然后小心翼翼地跑上了将台。 李兴之抬眼看了王狗子一眼,对身侧的宋广坤吩咐起来:“先称十两银子给他,至于所欠之粮食,明天补发到他的家中。” “谢李大帅赏!李大帅长命百岁,公侯万代!”王狗子不迭地磕头谢恩,往常山东军发饷,可是要打七折的,到了李大帅这里,不但银子足额发放,而且还多发了九钱。 第一百二十八章睡了德王妃 王狗子超额领到了欠饷,这令在场的山东军人人振奋,就是巡抚衙门的那些标兵也激动万分。 他们虽然是颜继祖的标兵,可是他们也有几个月的欠饷没发了,这兵荒马乱的,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当兵,还不是图家里有口吃的,所以这会一个个巴巴地看着将台上的书记官。 赵大牛、王铁柱……。 书记官不断地唱名,李兴之可是吩咐了,先发士兵,总旗以上的将官暂时不管,他自然不敢作假了。 “谢李大帅赏,李大帅公侯万代。” “谢李大帅赏,李大帅公侯万代。” 点到名字的士卒则是欢欢喜喜地走上了将台,然后千恩万谢的领了银子退了下去。 李兴之一边发饷,一边感慨,当兵吃粮本是天经地义的事,给自己的军队发放钱粮也是理所应当的。 眼前的这些士卒们为朝廷征战沙场,然而他们的军饷居然还在被不断地拖欠和克扣,这大明朝廷不亡国岂不是没有天理。 自古以来给士卒们发饷,都是收拢军心的不二法门,作为现代人的李兴之自然知道,所以他必须要将银子亲手送到这些士卒的手上。 一千余人领完军饷后已经快要临近子时了,校场上的士卒一个个揣着刚刚领到的银子兴奋不已。 但是山东镇的将佐们这时就有些担心了,士卒们拿了李兴之的银子,还会听自己的吗,这李大帅会不会借机杀了我们,然后整合这帮只认钱的怂包。 “天色不早了,领到银子的可以回营休息,明天本帅会派人发放米粮,记住只要跟了本帅,就有饭吃,有银子拿!” “李大帅真是大善人啊!” “李大帅真是活菩萨呀!小的们愿意替李大帅效死!” 在场的山东镇的士卒异口同声地呼喊起来。 李兴之笑了,这伙士卒暂时也可以算是姓李了,只要明天督促他们破了德王府,他们想不加入莱登军,也不可能了。 山东镇的士卒是渣,但是就是这些战力低下的士卒,在满洲的长刀下,成了鞑子的绿营兵,然后一路横扫,打到了南都、杭州、福建……。 自己只要对他们加强训练,守城肯定是足够了,毕竟自己的出现,已经对历史产生了影响,谁知道东虏这次会不会攻打莱登的府城,这些士卒再差,总不会比百姓差吧! 牟文绶等山东镇将官们,这会一个个慌了神,乱世之中,刀把子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现在士兵们被李兴之拉拢了,自己岂不成了待宰的猪羊了吗? 果然,李兴之再度开口:“适才本帅给山东镇的将士们发饷,还有一部分将官没有领到钱粮,现在是自己出来,还是本帅请你们出来?” “李帅,饶命啊,末将等和倪宠那个叛贼没有半点关系啊。” 李兴之话没说完,牟文绶、唐绍等山东镇将佐皆是冲出了队列,然后跪倒在将台下,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 “瞧你们那怂样,老子要不是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当初也不会投降你们这些窝囊废了,李大帅,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李兴之定睛看去,见出列的将佐中居然有个头昂的老高的黑脸汉子。 “你是谁?见了本帅为何不跪?” “老子山东军的,李大帅你是莱登总兵,老子可不归你管,再说老子当初受招安后,就是见了那些当官的,老子也不跪。” “大帅,这厮是李邦杰,原本是青州的山贼,倪宠剿了几次,都没拿下他,万般无奈之下才改剿为抚,招安了他,授封山东镇百户。” 李兴之正要开口,一旁的书记官连忙小心的介绍起来。 “哦!” 李兴之有些意外,这真是他乡遇故知呀,大家都姓李,又都是山贼出身,就是这厮身价太贱了,一个百户居然就满足了。 看到李兴之有些疑惑,那书记官又谄媚地说道:“大帅,您有所不知,那会倪宠招安他时,这李百户可是说了,这官不官的无所谓,关键是女人要给他睡个够,倪宠还是将自己的两个侍妾送到山上,这厮才率众下山的。” “啊!” 李兴之被李邦杰的手笔震惊了,从古到今,投降的贼寇太多了,不是为了保命,就是为了富贵,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两个侍妾投降的,这厮真他娘是个人才啊! “李邦杰,你若归顺本帅,还愁没有女人吗,别的不敢保证,王妃和鞑子婆娘,本帅还是能弄几个的。” “啥?王妃?……鞑子女人?” 李邦杰震惊了,这辈子他睡过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是做梦都没想过能睡王妃,那些鞑子的女人更不用想了,谁他娘的敢惹满洲人。 “李邦杰,你干不干?” 李兴之的低沉而充满了诱惑力。 “老子……末将降了……!”在王妃和满洲女人的诱惑下,李邦杰瞬间崩溃。 “好,那你先收拢部下,先带他们回营休息,明日本帅带你去睡王妃。” “好嘞!” 李邦杰大喜过往,手中的狼牙棒一举喝道:“兄弟们跟老子先回营休息。” “李大帅,我们也愿意睡王妃,也愿意睡鞑子女人啊!”牟文绶,唐绍等人连连磕头,他们虽然不知道李兴之从哪里搞王妃、鞑女,但是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唯一保命的机会。 李兴之怅然道:“本帅为人就是太心软了,尔等明日和本帅一起攻打德王府,本帅就饶了尔等,尔等意下如何?” “啊!” 牟文绶等人彻底懵住了,攻打德王府,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这他娘的谁敢做? 李兴之哂笑道:“德王和倪宠通藩卖国,本帅为国家计,只能擅专了,尔等要是不愿意,那就是倪宠的同党了。” “铛、铛、……!” 安巴和将台上的女真兵在李兴之说完之后,一个个抽住了腰间的长刀。 打德王府,暂时还能保住性命,若是不答应,恐怕现在就要身死当场。 牟文绶等人自然分的清轻重缓急,一个个跪倒于地道:“末将奉愿意誓死效忠李大帅。” “好,尔等不愧时朝廷忠臣,待擒获了德王后,本帅必然表奏朝廷,给你们加恩封赏!对了,本帅记得你们山东有个参将刘泽清,他在何处?” 李兴之放声大笑,先用钱粮离间山东军士卒之心,然后再威逼利诱,这些山东军将佐,怎么可能不投降? “启禀大帅,为了防备东虏,倪宠早就派他率军镇守济南门户德州了,不过他家小皆在济南。” 投都投降了,牟文绶很自觉地出卖了曾经的同僚。 第一百二十九章殿下不好了 德王府本是原济南公张荣府邸扩建而成,王府规模宏大,建筑豪华。 它东至县西巷、西至芙蓉街、南至泉城路、北至后宰门。 王府内建有三座大殿,分别称名为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并建有正宫、东宫、西宫。 王府周围有两丈多高的宫墙,开四座宫门南门称作“端礼门”,东门称作“体仁门”,西门称作“遵义门”,北门称作“广智门”。 初代德王又在府内开凿了玉带河,连接曲水河,即可作为景观,又可作为护城河使用。 靖北军入驻济南,德王朱由枢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但是他根本不关心,作为大明的亲藩,只要没有谋反,谁还能拿他怎么样? 所以德王朱由枢和往常一样,在午时左右,就是召集王府的官员、子侄、还有女婿在西苑的渊澄阁饮酒作乐。 渊澄阁高七丈,建于珍珠泉上,北临濯缨湖,端的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高坐在御案之上,看着阁楼下的湖景和大殿上莺莺燕燕的歌女,朱由枢就是畅快无比,借着酒意,顾谓一众臣属道:“尔等以为,此间之乐,较之京师如何?” 拿德王府和京师比,在场的几个王府长史哪里敢接话,这要是说不好,那可就犯了皇家忌讳了。 也就是当今陛下罢了厂卫,要是搁在魏公公秉政那会,说不得第二天厂卫就会上门问话了。 “泰山,小婿听说今日莱登总兵率军控制了济南,抓了颜继祖以及城中大小官员,山东总兵倪宠据说还被那个莱登总兵砍了脑袋,您说,他会不会德王府不利啊!” 德王女婿陈凤仪,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 奉国将军朱常漛笑道:“咱们都是国家宗室,倪宠的死活关咱们啥事,仪宾你真是杞人忧天。” 德王世子朱慈颖也笑道:“是呀姐夫,咱们和倪宠又没有什么瓜葛,这莱登总兵既然说奉旨杀人,那就杀呗,咱们德王府一向安于本分,可没干涉朝廷大事,你呀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朱由枢酒杯一举,大笑道:“管他什么莱登总兵还是山东总兵,不都是替咱们朱家镇守地方,平勘定乱的吗?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就是咱们的家臣,本王只要不谋逆,谁敢来惹咱们,来诸位与孤共饮!” “殿下,不好了!” 就在诸人举杯之际,门外响起了王府管家宋万的声音。 紧接着宋万就是推门而入,急匆匆地走到朱由枢的面前。 朱由枢眉头一皱,这宋万本是济南历下县的一个书办,后来机缘巧合入了朱由枢眼,将其招到王府当了个管家,帮着处理一应公文,宋万十分珍惜这个可以出人头地的机会,因此将朱由枢交办的各项事务都办得十分妥当,深朱由枢信重。 宋万做事向来稳重,无事绝不会无故闯入大殿,故而朱由枢放下酒杯,笑着问他:“何事?” “殿下……。” 宋万神色紧张,吞吞吐吐,脸色阴晴不定。 朱慈颖、陈凤仪、朱常漛等人心知肯定是有事了,一个个抬眼看向犹豫不决的宋万。 “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宋万的犹豫令德王朱由枢隐隐有些不悦,这么多人看着呢,在这王府内,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说。 朱由枢动了怒,宋万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莱登总兵,适才小人听门外侍卫来报,莱登兵堵住了王府四门,他们说……!” “咣当!” 世子朱慈颖惊的手中酒杯都拿捏不住,滑到了地板上。 “莱登总兵凭什么围住咱们王府?他想造反不成?” 德王卫队指挥使刘成也是震惊,连忙问道,德王虽是亲藩,可是王府的护卫也只有三百人,就凭这三百兵,能挡住那些莱登兵吗? 其实明太祖朱元璋曾有规定,亲王设王府左中右三卫,每卫三千兵至五千不等,后来朱棣发动了靖难之役,凭着自己的三卫人马,打下了南京,夺了自己亲侄子的江山,他以己度人,生怕别的藩王也有样学样,就下了圣旨,除宁王外,其余诸王护卫不许超过三百。 朱由枢闻得宋万之言,也是惊的浑身一震,强撑着喝道:“那个莱登总兵说了什么?” “殿下,门外的莱登兵说……说您和倪宠有……勾结,要……进王府搜查殿下私通边将的证据。” 宋万已经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于地。 “混账!本王一向安分守已,什么时候和倪宠勾结了?莱登总兵他到底要干什么?没有朝廷的明旨,他敢搜查本王的府邸,他这是造反。” 朱由枢怒不可遏,被豢养在这王府已经令他憋屈了,现在区区一个总兵居然敢兵围自己的王府,视自己这个大明亲藩如无物。 “殿下,小人以为这莱登总兵围了王府,恐怕是来要钱粮的!” 宋万战战兢兢,作为德王府的大管家,王府内外的事务基本都他一个人处置的,这李兴之的来历他是清楚的,本来就是山贼。 “问本王要银子?他莫不是疯了?你去帐房支五百……一千两给他,让他带着他的人滚远点。” 朱由枢更是郁闷,从来都是孤向别人要钱,现在这莱登总兵居然派兵围了王府索要钱粮,要不是怕影响不好,他一分银子都不想掏,这事过了,一定要向皇帝禀报,把这个莱登总兵给剐了。 “殿下不好了……!” “殿下不好了……!“ 门外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朱由枢脸色大变,刚欲问话,那侍卫猛地跪倒于地,连声说道:“殿下,莱登兵在端礼门外架起来大炮,那些山东兵兵和巡抚衙门的兵也鼓噪着要杀进王府,那个莱登总兵说了限咱们半个时辰内开门投降,否则一旦破了王府,鸡犬不留。” “啊!” 朱由枢骇住了,大殿中的一干人等也骇住了。 “他怎么敢?” 朱由枢颓然坐倒,痴痴地说道。 奉国大将军朱常汴怒道:“刘成你带上护卫守住王府各门,把咱们的家丁也武装起来,本将军到要去看看他李兴之有没有胆子攻打朝廷亲藩的府邸。” “喏!” 刘成躬身领命,自英宗皇帝始封德藩后,他的祖祖辈辈就是德王的护卫指挥使,他刘家早就和德王休戚与共了。 第一百三十章不开门、就开炮 “他娘的,咱山东军都准备妥当了,这莱登军的李大帅怎么还不来?” 德王府,端礼门外,刚刚投奔靖北军的李邦杰提着他那柄四十斤的狼牙棒不停地来回走动,时不时地还抬头朝巡抚衙门方向看去。 “他不来到好了,若是来了,咱们真打了德王府,那可就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牟文绶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昨天晚上在李兴之的金钱攻势下,他所属的山东军都被莱登军中一个姓秦的游击收拢了,这会还跟着自己的,只剩下二十几个家丁。 李邦杰正待反驳,大街上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李兴之带着安巴的五百女真兵片刻之间就来到了端礼门下。 迫不及待上前牵过大白马后,李邦杰就一脸急色的嚷了起来:“李大帅,你可算来了,俺可是等的都快急死了!” 这匹马本是饶余贝勒阿巴泰的,秦英弄到手后,献给了李兴之的。 “末将等见过大帅!” 牟文绶带着唐绍等人也是急忙上前向李兴之行礼。 “诸位将军免礼!” 李兴之抬了抬鞭梢,示意牟文绶等人起身,又顾谓赶过来的杨彪问道:“德王有没有回话?” “没有,人家根本不搭理咱们!” 杨彪摊了摊手。 “德王可是大明亲藩,哪里会搭理咱们这些低下的武官,你派人去做一个白幡过来,记得让他们做大点,用血写几个大字上去,嗯!就写,不开门,就开炮吧!” “喏!” 杨彪应声而去。 李兴之的到来,显然引起了赶来守门的朱常汴的注意。 “这些丘八不会真准备攻打咱们王府吧,这可是要诛杀九族的?” 到了这个时候,朱常汴依然认为莱登兵只是恐吓。 宋万颤声道:“奉国将军,这李兴之可不是一般的官军,高阳之战,他可是生生斩杀了一千多鞑子,生擒了奴酋阿巴泰的狠人啊!您想想十几万关宁军到现在斩杀了几个鞑子?他会怕朝廷派兵进剿吗?您还不如劝劝殿下,给他们部分钱粮,早点让他们撤军。” “这次给了他们,下次他们再来,咱们岂不是还要给,若是长此以往,咱们王府的钱粮还保得住?” 朱常汴对宋万的建议很是不满,随同而来的刘成却是心中惊惧,因为他在城门楼上看的分明,排列在府外的正是山东军,自己的老熟人牟文绶等山东军将佐赫然在列,甚至山东巡抚衙门的标兵游击铁战也提着刀躬身立在门前。 这时靖北军中居然又打起了一面丈许长的白幡,一员莱登兵的将官举着铁皮喇叭,大大咧咧地喊道:“宫内的守军听着,本将只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若是不开门,咱们就要动手了!” 朱常汴定睛看去,那白幡上赫然用鲜血写着“不开门,就开炮!”六个斗大的血字,那字直指守城的一众德王府卫队的人心。 “他们这是讹诈!本将不相信他们敢开炮!” 朱常汴歇歇底地嘶吼起来。 刘成和他们手下也是战战兢兢地看着那面白幡,他所属的王府卫队,根本没有上过战场,打打地痞流氓还行,这打仗,怎么可能是城外那些如狼似虎的靖北军的对手。 看到宫墙上的守军毫无反应,杨彪就是大手一挥,六门从城墙上拆下来的六百斤小炮,依次被推出了军阵,几个炮手熟练地填上药子,装上炮子,连接上火绳。 “本将不信,本将不他们敢开炮,他们真动了德王府,那就是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朱常汴喃喃地说着,斗大的汗珠从他头上淌了下来。 “奉国将军,咱们开门吧,这李兴之原本就是贼寇出身,咱们还是破财消灾吧,张献忠他们掘了凤阳皇陵,朝廷不一样招安了他们吗?李兴之能击败这么多鞑子,朝廷未必会因为德王府处置他们啊!” 宋万这会已经哭的声泪俱下了,钱没了,不要紧,只要德王府在,还愁没有银子吗?这要是把贼寇惹急了,真的纵兵攻城就全完了。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杨彪转头看了一下李兴之,毕竟是攻打王府,杨彪心里还是有点发悚的。 “开炮吧!” 李兴之可不管,现在已经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喏” 替李兴之牵马的李邦杰两眼放光地看着巍峨的王府大门。 几个靖北军操炮手,举起手中的火把小心翼翼地点燃了连接炮管的火绳。 “嘭、嘭、嘭……!” 六门火炮几乎同时轰鸣起来,几枚炮子呼啸着撞向了府门。 刚刚赶到端礼门的德王朱由枢被这猛烈的爆炸声惊的浑身一软,直接瘫倒于地。 世子朱慈颖也是骇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宫门楼上的奉国将军朱常汴、刘成等人也骇的愣在当场。 刘成所属的王府卫队同样骇住了,这些老爷兵养尊处优了小半辈子,哪里听过炮响。 “给本帅把那个石牌轰塌了!” 李兴之鞭梢一指。 牟文绶等人定睛看去,那石牌上正是当年明英宗亲题的“钦承上命,世守齐邦!”御赐之物。 “好嘞!” 李邦杰松开李兴之的马缰,小跑过去,抢过炮兵手中的火把,急不可耐地点燃了火绳。 数声巨响之后,代表着大明皇室威严的石牌轰然坍塌。 朱常汴等人这会终于发现,当有人无视皇室威严的时候,他们这些大明的宗藩根本和待宰的猪羊一样不堪。 打肯定是打不过了,可是德王殿下已经吓晕过去,谁敢开门。 李兴之也是诧异,在他的认知里,胡骑南渡之后,能坚持抗清的明朝宗室也只有唐王、鲁王、韩王以及桂王那个到处逃亡的永历天子,谁知道德王居然这么有骨气。 “进攻吧!给本帅记住,入府之后不许滥杀无辜、奸淫掳掠,有违命者斩!” 德王府拒不投降,李兴之只得下令全军进攻了。 “大帅,您就瞧好吧!” 李邦杰两眼放光,手中狼牙棒猛地一挥,大喝起来:“兄弟们,咱们抢过地主富绅、抢过县衙县库,可是这王府,大家都没见识过,给老子杀呀!” 百余个山东军应声领命,一个个持刀舞抢疯一般地向端礼门涌了过去。 这些士卒皆是原先跟随李邦杰打家劫舍的贼寇,心中本来就对官府没有敬畏之心,现在重操旧业,均是兴奋无比。 第一百三十一章宫门喋血 李邦杰带了头,其余的山东军也再无顾忌,呼啸着冲向了端礼门,他们一个个张弓搭箭,准备攻击宫墙上的王府卫队。 山东兵很有觉悟,他们知道这是莱登总兵对自己的考验,若是自己逡巡不前的话,恐怕就要承受身后那些满洲起兵的屠刀了。 原山东镇游击牟文绶亲自领人拆了王府附近的一座大宅,将用做房梁的木削尖,指挥着自己的家丁将大木重重往王府大门撞去。 既然做了,那就要做绝了,牟文绶能混到一镇游击,自然是聪明人,他知道在山东军扑向德王府的那刻,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嘭、嘭、嘭……!” 随着猛烈的撞击,王府大门上方开始不断跌落砖石,里面的卫队也察觉大门要被撞开,拼命的用木头硬顶着。 可是更多的山东军正架着梯子沿着宫墙向上攀爬,没有打过仗的王府卫队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有的人情急之下就用手去推架设到宫墙上的梯子,可是那梯子前端钉满的铁钉又让他们望而生畏。 德王府处在济南城内,又有山东镇的军马驻防,王府的卫队根本没有想过有人会攻击宫门,宫墙上更没有准备守城的器械。 在靖北军发动攻势后,顿时慌了手脚,除了有弓箭手不停地射击外,其余的护卫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 片刻之间,人多势众的山东兵已经爬上了宫墙,然后扑向了手足无措的王府卫队,更多的山东军则向王府内涌了过去。 “降了、降了!” 没有经历过战阵的王府卫队,在靖北军突入王府的那刻,纷纷跪倒于地。 “将军,他们只是求财,若是咱们反抗的话,这些红了眼的乱兵说不得就会拔刀子了。” 守在宫门楼处的朱常漛提着刀子还想负隅顽抗,却被宋万死死地抱住。 在攻入王府的山东兵配合下,德王府的大门终是被狠狠撞开,大门被撞开的那刻,靖北军的欢呼声响起,李邦杰呼吼着带着百余个士卒冲进了德王府。 这一刻人人眼红,财帛动人心,久在济南的山东军,谁不知道这德王府中有无数的金银和女人。 “杨彪、秦英你们立即率兵进入德王府,有违法乱纪者立斩之,安巴跟本帅去瞧瞧大明的德王殿下。” 随着靖北军突入了德王府,王府内顿时乱成了一团,到处是奔逃的仆役和逃跑的护卫和惊的到处逃窜的女眷。 往日富丽堂皇的后宅一片狼藉,院中桌子、椅子倒了一地,摆在石案上的花瓶也倒的到处都是。 散落碎瓷下竟然还夹有一些小块的金银,地上甚至还有不少珍珠、玛瑙、以及玉器,不用说这也是那些下人们干得好事。 德王府都被攻破了,做下人的随手拿点财物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擒住德王了,擒住德王了。”率先破宫的李邦杰轻而易举地在投降的护卫的指认下找到了吓晕过去的德王朱由枢以及世子朱慈颖。 “将所有人驱赶到承运殿前面的广场上,不许错漏一个,尔等记住谁他娘的敢私自掳掠妇女,杀无赦!” 几个女真兵已经将承运殿内德王的王座抬到了大殿之前。 李兴之持刀立在王座之前,笑眯眯地看着往日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子王孙们被驱赶到大殿之前。 大明的德王殿下和世子殿下已经没有得皇家亲藩的贵气,尤其是德王朱由枢,他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这会正瑟瑟发抖地被李邦杰押解到大殿之前。 李兴之缓步走下台阶,一边走一边用嗔道:“尔等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德亲王,快扶殿下上座,杨彪你去寻件袄子给殿下换上,要是冻着了可不好。” 朱由枢战战兢兢,他不知道李兴之到底搞什么花样。 李兴之走到朱由枢面前,略一拱手,莞尔道:“王爷莫怪,末将也是奉旨行事,倪宠和王爷勾连之事,颜部院及济南诸官皆可作证,末将也是爱莫能助啊!” “这是污蔑,这是污蔑,我德王府一向安守本分,再说就算咱们和倪宠他们勾连,没有朝廷明旨,你们居然敢攻打王府,那是要诛九族的。” 一侧的德王世子朱慈颖,歇歇底地嘶吼起来。 “啪!” 李兴之猛地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直接将陷入疯狂的朱慈颖抽倒在大殿的台阶上,口中的门牙,都被抽掉了两颗,这会满嘴都是鲜血。 “世子殿下居然敢质疑本帅,一定是失心疯了,杨彪,你寻个屋子,先将世子殿下关起来!” “啊!” 大殿之上的女眷被骇的惊叫起来。 奉国将军朱常漛怒骂道:“李逆,你欺君罔上,攻破大明亲藩府邸,殴打亲藩世子,本将和你拼了。” 说罢猛地推开身边的一个山东军,朝李兴之扑了过来。 “噗呲!” 女真兵统领安巴踏步上前,猛然挥刀,只一刀就将朱常漛栏腰砍成两半。 朱常漛甚至都没来得及喊疼就身死当场,鲜血从身体的断开出,汩汩地淌着不停,腹中的脏器流的到处都是,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啊!” 王府内的女眷何时见过如此场面,当场骇晕了好几个,有的女人甚至惊的大小便失禁,下身淌满了黄白之物。 “李逆,你这是叛逆,你这个恶魔,你不得好死!” 奉国四将军朱常淓起身怒骂。 李邦杰偷眼看了下李兴之,见李兴之神色冷峻,桀桀怪笑,踏步上前,一把将朱常淓拎住,手中狼牙棒直愣愣地朝着朱常淓头顶砸了过去。 “咔嚓!” 朱常淓顿时头骨碎裂,无数的脑浆和污血溅的到处都是。 德王朱由枢已经彻底崩溃了,颤抖地向李兴之问道:“李帅,您……到底……想……怎么样?” 李兴之踏着地上的血迹,一脸笑意地扶住朱由枢往台阶上走去,边走边说道:“殿下,末将并无恶意,倪宠勾结殿下之事,末将也能替您抹平,只不过这上下打点,疏通关系,都需要钱粮,末将是个粗人,您开个价,这事好商量。” 朱由枢战战兢兢,他实在忍受不了李兴之态度的转变,但是李兴之开口问自己要银子,自己又不得不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海外有仙山 “李帅,您别看孤是个亲藩,可是孤实在是没钱啊,王府中这么多属官、下人,都需要孤出钱养活啊!您看孤出两万……哦不……三万两银子可好?” “三万两?” 李兴之诧异地看着眼前颤颤巍巍的德王殿下,再看向宛如屠宰场般的大殿广场,他见过见过爱财的,也没见过如此爱财不要命的主。 “殿下,您不是开玩笑吧!您觉的您这王府里几百口家小,就值区区两万两纹银?您是看不起本帅?还是看不起您大明亲藩的身份?既然殿下不愿意拿银子,那本帅只好搜了。” 德王闭口不答,杀了自己几个同宗,还开口问孤要银子,这他娘的算什么事? 李兴之见朱由枢不说话,也不再理他,将德王按坐到王座后,就是冷冷地问道:“王府管家何在?” “小人在!” 宋万本就被这杀伐的场面吓住了,听到李兴之叫他,连忙爬了出来。 “杨彪,宋先生你们押着他把王府内所有的金银都给本帅清点一番,然后全部装车送到东城军营。” “不!” 德王惨叫一声,听李兴之的意思,这是要将王府搬空了,想到十几代人的积蓄毁在自己手上,朱由枢就是大叫起来。 李兴之缓缓安抚道:“殿下不必忧烦,本帅将王府的钱粮运往莱登,也是为您好,不知您有没有听过,海外有仙山,据说那蓬莱仙岛就在登州东面的汪洋大海之中,本帅会替您在岛上修建一座更大更豪华的宫殿。” 这会他还真不想杀了这德王,毕竟一旦李自成再起,松锦一败,大明的丧钟就要敲响了,若是救不出崇祯,那这德王也是奇货可居。 朱由枢懵了,他虽然胆小吝啬,但并不傻,说什么海外有仙山,说什么在蓬莱岛修建宫殿,这明明就是拿自己开涮,说不得就是软禁在登州附近的哪座小岛上。 “孤不去,孤的祖陵皆在德州,孤怎么忍心一旦抛弃,王府的钱粮您尽可搬走,只要留孤及孤的家小在济南即可!” 看着面前哭的声泪俱下的德王,李兴之怒道:“蓬莱天地钟灵之地,有什么不好,届时将祖先牌位带上,不就没事了,休要在此哭哭啼啼,否则本帅的长刀可认不得殿下。” “啊!” 朱由枢不敢说话了,眼前的这个李大帅,可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主,惹急了他,说不得真会再造杀孽,屠了整个德王府。 “好了!殿下放心,只要你们不生事端,本帅还是很好说话的,对了稍后本帅会从你的侍妾中挑选几个赐给本帅的部将,您多担待一点,待咱们到了蓬莱仙岛,本帅必然补偿您十倍的女人。” 朱由枢欲哭无泪,他何时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般境地,这天杀的李逆,不光要抢光自己的钱粮,还要睡自己的侍妾。 攻取了德王府,又杀几个宗室立了威,李兴之也无意再处置王府中的一干人等了,在杨彪和宋广坤点算德王宝库的同时,李兴之就是令军士押解着广场上的一众家眷各自回屋。 对于李兴之的军令,李邦杰急的团团乱转,不时地在李兴之的眼前晃悠来晃悠去。 “李邦杰你他娘的别在老子面前转悠,这还没天黑呢,就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了?怎地这点耐性都没有?” 李兴之这会也为李邦杰的急色感到无奈。 李邦杰“嘿嘿”笑了起来,也不害燥,当着这么多人就嚷道:“瞧大帅说的,俺和牟文绶、唐绍他们都急,恨不得马上抱着王娘去快活!”这话让秦英和张邵谦他们听得都是轰然大笑。 李兴之眉头一皱:“本帅这里说好了,适才本帅已经和德王谈妥了,晚上会送几个侍妾过来,不过你们睡了人家,若是人家愿意嫁给你们,你们就得娶了。” “末将等省的!” 李邦杰不迭的点头,他可是在广场上看中了几个可人的女人。 作为一个现代人,李兴之显然还有一点道德心的,说实话,这王府的侍妾虽然锦衣玉食,但是只不过是德王府这些达官贵人的玩物,若是真许了李邦杰他们,这也算做了件善事了。 攻取的德王府,李兴之并没有留恋于王府的富丽奢华,在安排了杨彪等人控制王府后,李兴之就是带着骑兵返回了巡抚衙门。 时下已经十二月初,距离东虏兵临济南还有一个月,所谓时不我待,济南又不只有德王府,搂草打兔子,济南诸官的府邸,李兴之也没打算放过。 在回到巡抚衙门后,李兴之又令李有才立即带人查抄颜继祖等济南官员的私宅,死了的陈虞允、周之训的家也要查抄了。 至于城内的地主富绅,李兴之却没打算查,只考虑先让他们捐输一定的钱粮,以保证济南的百姓安全的撤到莱登,毕竟自己在山东立足未稳,也不想这个时候就传出虐待士绅的声名。 士绅们肯定要查,毕竟这个时代,真正掌握地方上话语权的,就是士绅阶层,这些人不光控制了大量的人口和土地,甚至凌驾于法律之上,若欲整合莱登,必先整合士绅。 怎么整合,无非是拉一帮,打一帮,拉拢开明士绅,打击顽固派,进行利益的重新分配。 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不也是拉拢了浙江的士绅阶层而奄有天下的吗? 李兴之的地盘和实力还很小,和大明还是满清甚至李自成、张献忠他们都不能比,这个时候推到重建,无异于自取灭亡,当然自已若是穿越过来时,带了数百挺马克沁机关枪又另当别论了。 整个德王府和济南的官员府邸一共清查了整整三天。 据宋广坤和李有才统计,德王府一共收缴银七十六万余两、金三万余两、其余珠宝、古玩、字画价值近两百万两,仓库存粮约六万石,武器若干,此外还有铁甲六百副。 这铁甲可不是黄文昌从京师带回来的镶了点铁片的垃圾货色,而是真正的铁甲,全副铁甲包括:铁铠、铁盔、铁臂、铁裙、铁手套和上面绘画奇特花纹,用来吓唬敌人的铁面具。 全套铁甲重达近四十斤,样式跟扎甲和锁子甲相近,而且防护面积要比清军重铠更大。 这批铁甲被搬出府库后,朱由枢更不敢说话了,开玩笑,藩王私藏甲兵,这可是谋逆大罪,虽然朱由枢不知道自已府库中哪里来的铁甲。 李兴之大喜过望,有了这批铁甲,他也可以打造一支如同郑成功那样的铁人军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再编钢锋营 在收到德王府查抄的结果后,李兴之就是暗暗咋舌,山东巡抚颜继祖说的果然不错,一座德王府,半个济南城。 这次查抄的金银都快赶上明廷一年的岁入了,这还不算德王府的那些田产和矿山,不过这些东西李兴之也不能带去莱登,只得命人将金银先行装车。 与此同时,济南诸官的家产也全部点算出来了,除山东巡按御史宋学朱家中止有六十余两外,其余的官员加起来有银六万余两,粮食两千余石,考虑到这些官员都是异地为官,想来他们家中的钱粮只会更多。 看到了诸官的家产清单后,李兴之对于斩杀周之训和陈虞允以及倪宠之事再无愧疚。 他们诚然是力抗东虏,和济南城同生共死了,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将山东的百姓放在心里,百姓们嗷嗷待哺,他们却锦衣玉食,贪墨了这么多的钱粮,天下糜烂至此,就是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官污吏造成的。 他们是对大明忠心耿耿,但是他们贪婪却使得整个中原,饥民遍地,白骨成山,怪不得剿了王嘉胤,出了高迎祥,剿了高迎祥,出了李自成了,百姓实在是被这些贪官逼的活不下去了。 收取了济南诸官的钱粮,李兴之即命宋广坤支取了三万两银子劳军,以鼓舞靖北军的军心士气。 毕竟自己抢了这么多钱粮,若是将士们一点好处没有,虽然他们不至于造了自己的反,但是心理上肯定是有抵触情绪。 对于李大帅的豪气,原靖北军将士自然是习惯了,可是新入伙的山东军却是一个个兴高采烈,娘咧,这前两天刚刚补足了欠响,现在又发银子,一个人五两,童叟无欺,这李大帅如此豪爽,将士们肯定用命了,也难怪人家能打的鞑子抱头鼠窜。 李兴之趁热打铁,直接将一千五百余山东军和疾火营打散混编入军,然后一分为二,重新整编了钢锋营和疾火营两营兵。 每营下辖鸳鸯兵二百五十人,远程兵和白杆兵各两个步队,当然鸳鸯兵肯定是要补足缺额的,这个只有等到了莱登再行补充了。 由于王忠和钱安宁等人正在禹城负责迁民事宜,李兴之即以杨彪为钢锋营营官,秦英和唐绍二人为营副,至于队官则由疾火营的几个队副担任。 疾火营依然由李睿统领,郎绍贞和睡了德王侍妾的牟文绶二人充作营副。 骑兵大队改成骑兵营,由张邵谦为营官,安巴为营副。 王忠则改授震虏营营官,刘忠武为副将,暂时先把架子搭起来,然后到了莱登再行扩编。 李兴之这样的安排,是有他的考量的,毕竟靖北军目前成分太复杂了,有李家山的老人、有投降的保定官军、有满洲八旗军和汉军、还有这次收拢的一千五百余山东军。 诸将也知道李兴之这样的安排是题中应有之义,毕竟这几个营官皆是李家山的元老,也是大帅信重的人,自己这些人不过是新降之人,能做到营副已经不错了。 故此在李兴之任命下达后,诸将皆是眉飞色舞,在那互相打躬作揖,互相吹捧。 “大帅,诸位兄弟加官晋爵了,俺可什么职司也没有啊!”队列最后却响起了一句不和谐的声音。 众人应声看去,竟然是吵着要睡王妃和鞑女的李邦杰。 “哦,原来是李兄弟,本帅以为你今天肯定是下不了地的了,本帅可是听说兄弟昨晚生生折腾了一夜,直到天明才歇的灯。” 李兴之也哑然失笑,他是真没想到这货今天能来,据杨彪回报,这厮昨夜居然问德王讨要了五个侍妾,所以调侃起来。 李邦杰脸色通红,这会他是腰酸背痛,浑身仿佛虚脱了一般,强笑着说道:“大帅放心,末将身强体壮,就是再来几个都没有问题。” 心中则在嘀咕,王府的女人真他娘的够劲,那些花活,外面的窑子里根本没有,要是再有个几晚,小命非得送掉不可,怪不得皇帝老子都他娘的短命,这就是铁人也吃不消啊。 “啊,呸,李邦杰你他娘的的要不要脸,还再来几个都没问题,你试试松开扶墙的手再吹。” 牟文绶、唐绍等人纷纷哄笑起来。 李兴之却不以为意,摆手道:“李邦杰你既然来了,本帅给你个任务,限你三天之内给本帅招蓦六百精锐的士卒,要每一个都能披六十斤盔甲的勇士,办好了本帅就让你做本帅的亲兵统领,做不好,你就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算球。” “好嘞!大帅您就瞧好吧!” 李邦杰大声领命,济南这么大,他还真不愁寻不到六百勇士。 重新整编各营后,李兴之即令杨彪和宋广坤统领疾火营,押解这次所获的钱粮物资以及山东军的家小立即前往登州,为了方便行军,又令李有才在城中征集了五千青壮随军。 登州距离济南不过四百余里,李兴之又开出了赏格,凡愿意押送物资前往登州的青壮,饭管饱,若是他们能在十天内抵达登州,李大帅还赏赐每人二两银子。 李兴之此举也是一举三得,第一将物资运到了山东,第二就是彻底控制了山东军的家小,第三还得到了五千青壮,按李兴之的估计,待钢锋营抵达登州后,东虏入寇山东的消息就会传来,那些青壮哪里还有回头路? 靖北军大动干戈,攻取了德王府,城内的百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靖北军是打着奉旨拿贼的名义进入济南的,再加上德王府在济南也算是恶名在外,所以城内并没有引起什么恐慌。 次日,李有才即以济南知府的名义签发了征集青壮的布告。 “铛、铛、铛……!” 在李有才的严令下,原济南府的衙役们一队队敲着铜锣在济南的大街小巷里来回宣传。 “莱登总兵有令,召集济南的百姓助大军转运钱粮物资,只要将物资在运到登州,诸位的来回花销,莱登总兵他老人家包了,若是十日之内抵达,莱登总兵还额外赏你们二两银子。” “只招五千人,半个月你就能挣二两银子,这么好的差事哪里找,有乡亲要报名的速去城东军营啊!” “乡亲们,如今天寒地冻的又没有什么农活,大家跑一趟,弄点银子也好过年不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民夫与兵员 财帛动人心,十几天就能挣二两银子,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了。 此时大明朝已经日薄西山,各地灾祸连年,山西的粮价甚至炒到了五两一石。 可是济南这个南北通衢之所的粮价却没有那么贵,二两银子还能买到一石左右的大米。 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若是节省点的话,这一石大米可以撑三个月了,所以城内的活不下去的苦哈哈们是闻风而动。 当然也有不少百姓怀疑,认为靖北军这是假借运粮的名义拉壮丁,然而他们的怀疑却被城内山东军的家小们强烈地鄙视了。 “李大帅仗义啊,自从李大帅进了济南后,俺家男人足足带回了十五两银子,他用的着骗你们?” “李大帅要拉你们这帮泥腿子当壮丁,你们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人家李大帅手底下全是满洲鞑子,那些鞑子见了李大帅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靖北军优厚的待遇令济南的青壮们人人动心,再加上山东军家小的口口相传,在布告发出以后,就有近万的青壮赶到了报名点,然后在衙役的维持下排成了的长队。 这些青壮胆大的吵着要加上靖北军,胆小的则是不好意思地表示要充作随军的青壮。 说实话,靖北军进入济南之后,除了不允许百姓扰民,并没有什么利民的政策,李有才根本没有想到济南的百姓会如此热情,所以就是将招蓦青壮的工作交给了吕轻侯负责,自已则跑回了巡抚衙门,向李兴之汇报招兵处的情况。 “什么?有这么多人报名?” 李兴之也被热情好客的山东人民震惊了,先是济南的官员热切地邀请自己来济南做客,平白送了自己数百万的钱粮物资。 熟料现在济南的百姓也是如此的热情,自己一个招蓦青壮的文书,就有这么多百姓要求从军。 同在府衙的鲁良直和宋广坤也是大喜过望。 宋广坤当场建议,莫如借着这个机会,来个趁热打铁,直接发动济南的百姓迁往莱登,如此则可一劳永逸。 黄文昌也认为现在撤退到莱登正当时也,毕竟济南连接北直隶,谁也不知道东虏会不会趁势杀入山东,自然是躲的越远越安全了。 鲁良直沉吟道:“李帅以为百姓所求者何也?” 李兴之笑道:“鲁先生这个问题可难不倒本帅,本帅也是出自民间,自然知道百姓的疾苦,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所求者无非是一个温饱而已。” “好!李帅说的好!” 鲁良直长身而起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百姓者所求不过一日三餐、衣有所穿,再有个片瓦遮身耳,李帅虽入济南不久,然入城以后,就补足了山东军的欠响,我靖北军亦没有骚扰百姓,所以这些百姓才踊跃报名,所图者不过银钱。” 李兴之这会也听明白了鲁良直想说什么了,接口道:“鲁先生的意思是可将愿意入军的青壮及其家小先带到莱登,然后再组织济南军民撤离。” “然也!咱们现在要是下令百姓撤离的话,除非李帅用强,否则大多数百姓是万万不会撤离的,如此咱们岂不是功亏一篑,再者若是这次咱们招的兵足够多,那随军的家小自然也不会少了,那咱们再迁这些剩余的百姓,压力岂不是小了很多。” 鲁良直建议趁机招兵,李兴之深以为然,毕竟他这次得了这么多钱粮,不招兵难道藏家中下崽?当下带着宋广坤和鲁良直等人前往军营,想要实地考察一番。 熟料众人分开了排队的百姓来到军营前时,却发现李邦杰这夯货堵着门也在招兵呢,看样子还招了不少。 宋广坤笑道:“大帅,要不要属下上去问问?” “不必了,且看看这怂瓜是怎么招兵的!”李兴之摆了摆手,眼睛盯着李邦杰所在的方向。 李邦杰大大咧咧地向着经过自己身边的人流喊着话,“嘿嘿,想当兵,老子这里收的都是精锐,只要六百人,看到了旁边的石磨没有?将它挪十步,你就可以当大帅的亲军,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还愁没银子吗? 诸人定睛看去,那石磨怕不有三百斤重,能挪动十步的肯定是个顶个的好汉了,再者训练铁人军顿顿吃肉,也是理所应当的,索性就由着李邦杰随意施为了。 再往里看,才是吕秀才负责招蓦士卒和民夫的区域,只见他和十几个书办一边询问应蓦青壮的姓名和籍贯,一边登记造册,进营的青壮则有序的分成左右两批席地而坐。 李兴之笑道:“鲁先生,你看这吕秀才咋样?前者滹沱河献计,让咱们走水路逃离,如今这上万人应征,他带着十几个书办,也是处理的井井有条,待到了莱登,做个知县应该没有问题吧?” “大帅说得是,好好磨练两年,就是知府,巡抚都做得。” 一个秀才,李兴之直接任命为一县县令,这根本没有将朝廷当回事,但是鲁良直这会已经无感了,一省巡抚说拿就拿了,朝廷亲藩的府邸,说破也就破了,任免个把县令这算得了什么? 看到这里,李兴之已经不想看了,等结果就是,看情况估摸明天所有的青壮和兵员就能统计出来,若是新蓦的士卒家小同行,钢锋营最迟后日就能率先前往莱登。 果然不出李兴之所料,次日下午李有才就是拿着招蓦的名单急匆匆地跑进了巡抚衙门。 “大帅,这次不算李邦杰招蓦的铁人军,咱们靖北军一共招蓦了新兵四千三百余人,青壮五千一百人,据吕秀才统计士卒的家小约有近两万,这会都在打点行装,准备明日启程。” 李兴之略一估算,济南城一共有十三万人口,这次随军出发的就有近三万人,若是再算上山东军的家小,怎么算也有三万五千人了,这也大大缓解了自己疏散济南百姓的压力。 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剩余的这十万百姓怎么迁往莱登了?其实现在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效仿李自成把济南的富户们的家给抄了,然后裹挟济南的百姓转移到莱登,左右这刀把可是握在自己手上,谁敢反对? 不过李兴之可不打算这么干,自已刚到山东,羽翼不全,还是先收拾地方民心才是正理。 第一百三十四章迁民入莱登 三国时期刘玄德携民渡江,十万老弱一日只行十余里,曹操倍道而来,轻骑一日一夜奔袭了三百余里,几乎打的刘备全军覆没。 前者滹沱河之役,靖北军同样也是被多铎追上,损失惨重。 所谓殷鉴不远,李兴之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在钢锋营撤离的第二日,李兴之就召集诸文武商讨如何迁民事宜。 对于李兴之的意思,鲁良直等人心里是清楚的,靖北军要撤离的话,昨天就和钢锋营一起走了,这肯定是想要将城中的百姓迁往莱登了。 所以李兴之尚未开口,鲁良直就是进言道:“李帅欲迁济南之民,其实也并不是难事,只需通报全城,言明东虏已过临清,自然可以迁民离开了,关键是这十万百姓,每日所耗之粮秣就需要一千石,就算他们家中备有存粮,也不够调用。况且到了莱登还要处理他们的住宿、种子以及食物等问题,若是处置不当,反而会引起民怨。” “这个不是问题!只要他们安全抵达登州,所有的物资,本帅出了,告诉百姓跟本帅走,就有一口吃的,若是不愿意的,本帅也不勉强。” 李兴之这次在济南生发大了,花部分钱粮安抚百姓,争取山东的民心才正事。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李兴之虽然这会还没有夺取天下的野望,但借机收拢山东百姓的民心的心思还是有的,否则他早他娘的效仿李自成了。 当然李兴之可不是要争取那些掌握了话语权的民,也不是朝堂上衮衮诸公所言的那些民,更不是那些掌握了笔杆子整天抨击朝廷与民争利的民。 在明末这个三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李兴之要培养的是新的团体,这个团体的目标就是带领汉人的百姓抢掠南洋、抢掠非洲,抢掠美洲,而不是窝在大明这一亩三分地里刨食。 鲁良直沉吟道:“李帅,本官至济南后,听闻莱登经过孔逆叛变,民生极为凋敝,除了被孔逆劫做营妓的数百年青貌美的女子外,数十万的登州百姓被孔有德屠杀一空,尸体填满了城壕,堵塞了河流,百姓的血飘满了店铺的招牌,当真是血流漂橹啊!” “所以咱们想在莱登二府征收足够济南军民支撑到夏收的钱粮是不可能的,现在咱们前往莱登其实就是开荒。” 莱登残破,李兴之早有预料,但是他当真没想到登州和莱州会被摧毁成这个样子,按鲁良直所说,这近十五万人必须依靠从德王府截获的钱粮支撑到明年夏收,但是那样的话,自己训练新兵,组建水师的计划就要耽搁大半年了。 李兴之沉吟良久道:“本帅迁民前往莱登,所图者,保民也,若不能保有百姓与禽兽何异?李有才你且去召集城中富绅,就说本帅今夜在巡抚衙门做东,请他们来赴宴。” 效仿李自成和张献忠,李兴之自然是不屑的,对于富绅阶层,无外乎,施之以德、吓之以威,佐之以屠刀,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将钱粮拿出来。 “属下领命!这就回知府衙门办理这两件事。” 李有才连忙起身,说实话,李有才这几日署济南府事,城中的富绅商贾他也有所了解,大概有六七十户,若是真纵兵抢掠的话,弄个百八十万两白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本来以为李兴之会效仿德王府那样强抢的,熟料李兴之居然想敲诈勒索。 鲁良直颔首道:“李帅说的是,我靖北军草创,山东又是圣人乡里,若是咱们欲有所作为,还是要优待士人,只有得到读书人的支持,那咱们靖北军自然无往而不利。” “鲁先生说的是,你也和李有才同去处置迁民和召集士绅事宜吧!” 李兴之不置可否,鲁良直的言论代表了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心声,抢王爷可以,抢士绅就不行,这几乎是将士绅阶层凌驾到皇权之上了。 在李兴之看来,儒家传到明末,除了愚弄百姓以外,朝堂上以及有了功名的士绅早已失去了儒家的本心,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大多数人却是极度利已主义者。 当然李兴之暂时也没有时间和能力去处理儒家的事情,只有稳固了莱州和登州的基本盘,再作考虑了。 李有才和鲁良直回知府衙门后,又一次发出了布告。 “铛、铛、铛……!” 城北的汇波门,有急促的铜锣声响起,几个府衙的书办带着十几个衙役一边鸣锣,一边张贴布告。 靖北军入城后,已经下发了几次布告了,不是安民,就是征发青壮,现在又发出了布告,北门附近的百姓很快就被吸引过来。 作为孔孟之乡,天下文人荟萃之所,济南可不像高阳,起码这识字率上是远远超过了保定的,很快就有人对着榜文诵读起来。 不读还好,才读了两句,北门就炸开了锅。 “陈秀才,东虏朝山东杀来了?这不可能吧?北直隶都不够他们抢吗?还要跑到山东来抢?再说李大帅不是很能打吗,高阳大战,可是砍了一千多鞑子。” 有心急的百姓听了一半,就连忙向榜文下的一个书办咨询起来。 陈秀才本名陈宗望,直到五十多方才中了禀生,所以他也就断了科举的念头,投生到府衙充了个书办。 看到百姓们好奇,陈秀才就是唉声叹气道:“李大帅刚刚收到临清的八百里加急,东虏在巨鹿全歼了国朝的宣大军,又击溃了关宁军,时下主力正向临清和德州一带攻击前进,李大帅兵少不能和东虏相抗,只得率军撤离济南,又恐咱们济南百姓遭殃,所以要咱们跟他一起去莱登。” “啊!” 后面的百姓直惊的愣在当场,这次东虏入寇京畿,他们是收到消息的,据传言,鞑子这次可来了十多万人,这要是到了济南,哪里还有活路? “快回家收拾东西,鞑子来了可是要屠城的,我听说北直隶那边鞑子可是屠了几十个县城了。” “莱登此前被孔逆祸害的不轻,现在人口十不存一,这会不会是莱登总兵故意恐吓我们,让咱们迁到莱登吧?” 围观的百姓在震惊之后,就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陈秀才显然料到了这个场面,清了清嗓子说道:“李大帅就稀罕你们这些饭都吃不饱的怂瓜,人家又没强迫你们随军,愿意走的李大帅提供伙食,不愿意的你们就在济南自生自灭吧!” 第一百三十五巡抚府宴客 陈秀才的话显然戳中了要害,百姓们这时也回过味来,这李大帅并没有逼迫咱们去莱登啊。 “快回去收拾家什,要不然东虏来了,可就来不及了,快,快!” 一个又一个百姓纷纷往拼命地家中跑去,有的打算收拾好了,就跟着靖北军前往莱登、有的则思量着去南边的州府投靠亲戚、还有的则准备躲进城南的山中。 好在鞑子还在临清,距离济南尚有数百里的路程,百姓们虽然恐惧,但是有府城的衙役维持秩序,除了有十几个借故生事的地痞无赖被抓了,倒也没生出什么乱子。 百姓们鸡飞狗跳地回家收拾,距离大明湖不远的山东巡抚衙门前却排起了长龙。 除了那些住在城外的富绅,城内的那些有头有脸的士绅都来了,不来不行啊,这个莱登总兵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才进了济南几天,就攻破了德王的府邸,据说还杀了几个宗室。 士绅们都是有眼色的,李大帅宴请咱们,自然没有空着手去的道理,前来的士绅一个个大包、小包,备好了重礼在府门外排队。 招满了六百勇士的李邦杰已经荣升为李兴之的亲兵统领,众士绅在给总兵大帅备上厚礼的同时,自然不忘给大帅的心腹统领包上一点心意。 收了城内士绅之首孔文明的“心意”后,李邦杰将孔文明带到了莱登总兵面前。 不待莱登总兵开口,孔文明便从袖袋中取出一张大红销金纸笺,恭恭敬敬呈上。 李兴之眉头一皱,随手翻了纸笺,扫了眼上面的礼物后,脸上顿时扬起笑容,微一抬手,对孔文明说道:“孔先生何必破费,本帅自到济南,一直忙于公务,今日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便邀请诸位乡里共饮。” “大帅客气了,在下当日听闻生擒鞑王的李大帅莅临济南,早就想一睹大帅的虎威了,只是大帅公务繁忙,在下哪里敢叨扰大帅,今日大帅有邀,我们济南的乡老也是倍感荣幸啊!” 孔文明是曲埠孔家的旁支,仗着先贤至圣的的声名,在这济南城是无往而不利,据李有才汇报,这济南城除了德王府,有三分之一的产业皆是孔家的。 这次李兴之大宴济南士绅,孔文明就动了心思,如今世道艰难,他也摸不清这个敢动德王府的大帅的底细,所以就备了八千两银子的重礼,来看看这莱登总兵对待士绅的态度。 “孔先生过誉了,本帅也曾读过两年书,也算是圣人子弟了,还请孔先生入花厅奉茶,稍后本帅便来和先生叙话。” 得了重礼的李兴之显然心情大好,越看孔文明越顺眼。 二人说话间,又有一众士绅前来拜见,人人都是备了重礼来的,听着李有才的唱礼声,听着士绅的恭维声,李兴之的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花,也放下架子,不论是济南府的吏员还是士绅都是招呼几句,直让一众士绅如沐春风,人人都为总兵大帅的风姿所折。 众士绅到齐后,李兴之便吩咐下去开席,不得不说巡抚衙门的厨子手艺是真的不错,只一小会,那菜肴就如同流水般地端了上来。 李兴之举起酒杯,与一众与会的官员和士绅说了几句,虽是象征性的客气套话,但仍让一众士绅人人称赞。 宴席上,士绅们的表现自然是十分规矩,便是敬酒也是一番文绉绉的之乎者也。 他们来都是带着目的来的,就是想看看这李大帅的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是李兴之不开口,他们也不好乱说。 同来赴宴的靖北军将官们则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他们都被安排在了大堂内,几杯酒下肚,这帮武夫就是吆五喝六,行起了酒令。 “五匹马呀、六六六啊!” “李兄弟输了,快干了,干了。” “来,兄弟给你满上。” 大堂的吵闹声,显然引起了堂后的花厅内,正在和士绅们推杯换盏的李大帅的不快。 “把门给本帅关上!” 李兴之眉头一皱,对着在花厅门口服侍的两个侍女喝了一声,然后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 众士绅也知道李兴之有话要说,一个个不迭地放下了碗筷,抬眼看向眉头紧锁的莱登总兵。 “咳……咳!”李兴之清了清嗓子,环视了花厅中的一众士绅,叹道:“东虏入寇京畿,如今兵锋已至临清,想来诸位必有耳闻吧!” 众士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李兴之这是说道正题了,一个个正襟危坐。 见一众富绅均不开口,李兴之便自顾自地说道:“诸位都是济南的乡梓,山东有头有脸的人物,仁义之心,就是本帅在京师也是有所耳闻,如今东虏入寇在即,本帅欲迁济南之民前往莱登,还望诸位襄助一二。” 孔文明心中一惊,他也是人精,所谓宴无好宴,来巡抚衙门前,他就知道这李大帅必然是要济南诸富绅捐纳钱粮了。 “李大帅,这些年,年年大旱,小民家中也是入不敷出啊,但是小民出自孔家,自幼学的是圣人之道,自然不会看着乡里的百姓受难,小民愿捐纳三万两的钱粮供大帅调用。” 李兴之不置可否,又看向其余的士绅。 看到孔文明带了头,花厅中的士绅一个个纷纷起身表态,有的三千两,有的五千两。 与会的保定总兵黄文昌耳朵都听直了,心中暗暗思量着,待东虏退兵了,自己返回保定,也要他娘的训练个几千大军来,就这一顿饭的工夫,这天杀的李兴之就弄了十五万两的钱粮了。 众士绅表态完毕,一个个抬眼看向李兴之,心中则是纷纷骂娘,颜继祖他们是贪,但也没像你这样粗鲁,直接开口要啊! “不够,本帅要六十万两的钱粮,当然耕牛、工匠、火药、铁器,这些东西都可以作为银子抵押,济南十余万人在莱登安家,本帅总不能饿了他们吧!” “啊!” 六十万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咱们攒点家当容易吗?一众士绅纷纷惊呼起来。 李兴之莞尔道:“诸位,本帅可不白拿你们的钱粮,待咱们到了莱登后,本帅便要打造水师,南方的那些人吃着海运的收益,一个个富的流油,凭什么咱们只能吃漕运的银子?” “开海?” 孔文明震惊了,济南的士绅也震惊了,谁不知道江南的那些士绅,靠着海运哪个不是日进斗金。 第一百三十六章要想富,开海路 显然开海的名头吸引住了济南的士绅阶层,这会一个个眼睛通红地盯着侃侃而谈的李兴之。 “李帅,这海禁乃是祖制,当年太祖皇帝可是有过祖训的,片板不能下海!” 有两个心急的富绅就是开口问道。 李兴之冷然道:“江南的富绅能走海贸,咱们凭什么不能?有薛阁老在朝中替咱们斡旋,咱们怕什么。” 一众富绅听后就是大喜,对呀!眼前的这个主,连德王府都敢打,还有什么事不敢干?何况朝中还有薛阁老这样的辅臣当后盾,按李兴之所说,卢象升败亡,关宁军大败,那薛阁老荣升首揆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走个海运算的了什么? “李大帅,这开海可有什么章程?” 孔文明急不可耐地问道。 李兴之展颜一笑道:“诸位,你们可知福建的郑家一年光是海贸,便可收入千万两的白银,咱们山东利尽东海,凭什么他们做的,咱们做不得?本帅到了登州,便会筹建水师,打造海船,建立水上商道,只要海路一通,诸位还愁没银子吗?至于如何分配,自然是根据诸捐纳的钱粮的数量划分干股了。” 李兴之的意思很明确,谁他娘的出钱多,谁占的股份越多,谁得到的利益就越多。 孔文明又问道:“不知李帅可有具体的分配方案?咱们这次捐助的可算在这启动资金之内?” 李兴之笑道:“本帅有意以五百万两白银为启动资金,本帅自己认筹两百万两,占四成的干股,其余的诸位随意,当然这只是个构思,具体的章程咱们到了莱登再坐下来谈。” 诸富绅皆是通透之人,这沟通海路利润是惊人,但是海运的风险也同样很高,且不说那恐怖的风浪,船一出海,那些凶残的海盗就会如饿狼一样扑上来。 济南府的另一个富绅梅九爷起身说道:“李大帅,海路甚是凶险,南方的那些人可是和海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们海路畅通,自然就能取得巨额的利润,咱们贸然出海,南方的那些人容得了我们跟他们抢食。” “本镇身为大明的莱登总兵,当然要保证辖区内航道的畅通,所以本帅出的钱自然是组建水师之用,而你们这些入股的士绅,就是我莱登镇的义绅,自然会受到我莱登镇水师的保护。” 上头有坚实的后台,若是再有强有力的水师,这海贸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诸富绅自然再无顾忌,孔文明笑眯眯地说道:“李帅迁民入莱登,实是为了保我济南百姓,本人就是捐空家产,也要救我家乡父老,本人愿捐出三十万两的钱粮。” “我出二十万两!” “小民愿捐助十万两。” “我出五万两。” ……。 花厅内的富绅纷纷慷慨解囊,那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当真是情深意切。 当然这些富绅也不完全是被李兴之的画饼吸引,在他们看来,迁民入莱登的事情已经不可逆转,若是惹急了李兴之,说不得就会利刃加身,再说若是真促成海贸,投资的这些钱粮就会换来十倍、百倍的回报。 “李有才,你且将诸位士绅捐纳的钱粮登记造册,嗯!就算做咱们开海的原始股份。” 富绅的态度是李兴之意料之中的事情,示之以威,许之以利,他根本不虞这些士绅不掏出银子。 “属下遵命!” 李有才乐得合不拢嘴,连忙寻来纸和笔,记录起来。 “李兄弟,你看看老哥能入股吗?” 黄文昌彻底震惊了,李兴之这狗日的捞银子的手段真他娘的绝了,这趟济南之行,怕不弄了几百万两的钱粮。 李兴之莞尔一笑:“黄大哥,您还能掏的出银子?” “啊……我没……!” 黄文昌一脸郁闷,老子的银子还不是都到了你那里,就是还藏了点银子在高阳,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鞑子拿走。 “黄大哥,兄弟适才不过玩笑耳,不要老哥出一分银子,待东虏退兵后,老哥返回保定,训练个几千军马,兄弟便给你半成的干股,届时黄大哥还得和兄弟守望相助啊!” 黄文昌的驻地是保定,距离京师不过一步之遥,许以半成的干股,将他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也算是落了个闲棋,将来说不得就会有大用。 “李兄弟,真是厚道人啊,老哥就不和你客气了,今后你但凡有事,老哥绝对支持。”黄文昌大喜过望,拍着胸口向李兴之保证。 济南不愧是山东的省会,城中的富绅也确实有钱,经李有才统计,这六十几个士绅一共捐出了价值一百七十八万两纹银的物资。 待统计结果出来后,李兴之就是和孔文明、梅九爷等人推杯换盏,再度欢饮起来,这一次是真正的宾主尽欢。 得了银子的李兴之和捐了银子的济南士绅一个个眉飞色舞,就好似得了座金山似的。 在士绅们酒足饭饱,离开了巡抚衙门后。 李有才等文官就是疑惑地问道:“大帅,海贸如此赚钱,您真的要带这帮士绅一起弄?” 李兴之正色道:“本帅不过是借他们的力而已,莱登百废待兴,本帅夹袋中也没有足够的人手,现在不得不仰仗他们,不过本帅能养一只鸡,就能杀一只鸡,他们若能为本帅所用,本帅自然会带他们分一杯羹,若不然,本帅手中的长刀也不是摆设。” 鲁良直笑道:“大帅说得在理,如此咱们到了莱登,便不虞钱粮有缺了,我靖北军亦可以整军经武,训练成一支真正的强军。” 次日。 济南的士绅就是运来了一车车的钱粮,那连绵的车队在济南的大街小巷不停地穿梭,然后汇聚到东城的兵营。 代理知府李有才,又适时地发下了布告,凡是肯前往莱登的百姓,路上的花销,以及到了莱登的衣食住行在夏收之前,李大帅全包了,但凡李大帅有一口吃的,绝不会饿了济南百姓,当然天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百姓们必须无条件的接受李大帅的领导。 本来担忧前往莱登后衣食无着的百姓终于放下心来,有李大帅提供粮食,到了莱登自然不怕吃不饱肚子,就是原本打算投奔到山东南部诸府的百姓,也改变了主意。 第一百三十七章终至莱州 东虏入寇山东的消息,不光济南的百姓收到了消息,就是附近的历下县的百姓也收到了消息。 在靖北军携带济南百姓出城后,历下县亦有两万余百姓主动加入了迁往莱登的队伍,不为别的,就为有一口吃的。 在大军起行的同时,李兴之又令人飞书先行前往莱州的钱安宁、王忠以及钱天锡等人,让他们准备这十余万人的住宿事宜。 时莱州在孔有德叛军的攻击下,早已残破不堪,故原莱州知府赵士喆只得将治所迁至黄县以收拢莱州百姓。 钱天锡抵达黄县后,便与赵士喆办理了交接手续,令钱天锡震惊的是整个莱州府下辖附郭县,掖县、昌邑县、潍县、高密县、即墨县这五个县的总人口只剩下十一万余人。 据赵士喆所说登州那边人口不会超过三万。 钱天锡大为震惊,谁都知道莱登残破不堪,但谁也没想到孔有德会把莱登祸害成人间地狱。 在送走了赵士喆后,钱天锡便亲自查勘黄县和原莱州府治掖县一带地形,认为黄县连接青州,地处平原,加之土地盐碱化严重,并不适合安置大军,蓄养百姓。 钱安宁也认为当将百姓迁移到掖县和平度一带,左右黄县这万余百姓都是以打鱼为生,黄县距离掖县不过百余里迁移起来也不困难。 掖县则不同了,境内主要山脉自南向北有马山山脉、吴家大山山脉、云峰山脉,自东向西有仓石山脉、大沟山脉,天齐山脉、崮山山脉。 这些山脉分布集中,构成了天然的屏障,若是好好经营,不说一夫当关,但是防守起来却是容易了许多。 只不过掖县城墙和房屋在孔有德叛乱后,早已是残破不堪,城内住户不过三千余人。 掖县作为曾经的莱州治所,县城周长犹有十里左右,墙高三丈,宽四丈有余,瓮城、敌楼、箭塔、垛口一应俱全,虽然破损严重,但是重新修建总比建城来的方便吧。 故此钱天锡和钱安宁便责成掖县县令林起元组织新入掖县的这两万百姓抢修城墙,修建房屋,恢复耕地。 由于掖县境内山多林密,加之掖县境内的云峰山和天齐山又有很多废弃的窑厂,只要百姓齐心合力,修建房屋,改造城墙的材料根本不虞有缺。 相比于修城建屋,恢复耕地却是一个大麻烦,人口的锐减,导致了大量的土地荒芜,这些原有的田地上早已长满了杂草,甚至固化。 但是土地荒芜的好处也有,重新登记人口黄册,划分土地的工作却是非常方便,根本不用担心有地主士绅从中作梗。 这个时代土地的产出很低,赶上年辰好的时候一亩田也就产出两石左右的粮食,若是遇上荒年,恐怕一亩田都产不出一石粮。 考虑到稍后还有十余万济南的百姓进入莱州,钱天锡就是按照每个成年人三亩田的数量进行划分,让先迁到掖县的百姓先行复耕。 大规模的建设,对百姓的体力也是极大的考验,两万多人每天消耗的粮食就要近三百石。 钱安宁等人在禹城并没有带来多少粮食,只有一千余石,路上又消耗了不少钱粮,现在人口的暴增,这些粮食肯定是不够了。 所幸的是原来莱州的居民都是海里讨生活的渔民,依靠每天的鱼获再加上粮食,到也能勉强支撑。 大年初二,杨彪率领钢锋营携带在德王府缴获的物资抵达了掖县。 本来勉力度日的莱州军民顿时大喜过望,原因是靖北军所带的物资实在是太多了,光是运粮的车队就有六百余辆大车,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 有了钱粮,就有了底气,新任莱州知府钱天锡大手一挥,百姓开荒所消耗的钱粮,乃至于坚持到夏收的钱粮,李大帅全包了,当然这粮食若是有了产出肯定是要缴税的。 不缴税,李大帅就没办法养兵?没有兵,李大帅又怎么保护咱们莱登的父老乡亲? 至于税额,钱天锡暂定为十五税一,这和大明开国时期洪武皇帝朱元璋定的税收是差不多的,所以百姓们根本不会有什么怨言,况且自己吃李大帅的,喝李大帅的,缴粮纳税不是应该的吗? 有了粮食,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有了耕地,就有了期盼,先行抵达莱州的这五万余百姓,除了黄县有几个破落的士绅,基本上都是苦哈哈出身。 伙食很简单,不是馍馍就是米粥,最多再加点野菜和鱼类,但是这个崩乱的时代,能填饱肚子就是十分奢侈的事了,百姓们图的不就是一日三餐吗? 显然百姓们对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是非常兴奋,开荒的热情大增,毕竟现在播下种子,坚持到夏收,以后就不用再为吃饭担忧了。 钱安宁又紧急抽掉了三千百姓至掖县附近天齐山的十几处窑厂,开始烧制水泥事宜。 作为李家山的老人。钱安宁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不过是个落魄秀才出身,想要取得功名,恐怕是不可能了,但是只要抱紧李兴之的大腿,将来弄个官身还不是易如反掌,这水泥既然是大帅看中的东西,那自然要加紧烧制了。 关于钱天锡、钱安宁等人如何整顿莱州,杨彪和王忠没有半点兴趣,滹沱河一战,钢锋营在东虏的铁骑前一触即溃,将靖北军的虚实暴露无遗,所以在腾出手来后,就投入到了紧张的训练之中。 此次随同钢锋营抵达莱州的有四千三百余新兵,王忠和杨彪到没敢对本部军马进行扩编,但是训练上却是将手头的六千多军马按李家山的训练操典进行操练。 在钱安宁和钱天锡大规模建设掖县的同时,李兴之携带的济南军民也穿过了青州,抵达了莱州境内。 当然德王府和济南的一众官员也被李兴之裹挟上了路,李兴之一口唾沫一口钉,说要给德王殿下寻访仙山,就一定要做到。 穿越者对历史的熟知性,在这次的迁民行动中尽显无疑,济南的军民是堪堪避过了东虏的兵锋,在收到东虏主力杀入济南后,德王朱由枢以及山东的官员富绅就是庆幸不已。 第一百三十八章靖北军帅府 崇祯十二年正月十五,李兴之率领济南十余万军民抵达了他所预想的根据地莱州城下。 有钱安宁和钱天锡在莱州打前站,百姓的住宿问题并不很难解决,原来的莱州城就能安置近十万百姓,城内的房屋又基本修缮妥当,虽然大多是木制和竹制,但是遮风挡雨却不是问题。 复耕土地、整顿渔民、这些事情有钱安宁和钱天锡等人处置,李兴之暂时不管,因为他没有时间去管。 根据他对历史的了解,这次清军进攻山东,可是攻破了青州,甚至杀入了莱登境内,只不过由于莱登实在没有油水可捞,才不得不收兵返回。 但是这次却有些意外,济南的钱粮被靖北军洗劫一空,谁也不知道这些清军会不会攻入莱州。 所以李兴之在进入莱州的第二天,就召集了靖北军诸文武商讨如何改组靖北军以及在掖县布置防线事宜。 其实在济南招蓦了四千三百名新兵后,李兴之就动了将整个莱登纳入军管的心思,也就是成立军政府,由军政府统一管理莱登的军事行政事宜。 只不过成立军政府,李兴之又恐怕打击了崇祯帝和大明朝廷那颗脆弱的玻璃心,故此李兴之决定改莱登总兵官署为靖北军帅府,由自己出任军帅一职。 对此,诸将并没有意见,毕竟无论是莱登总兵还是靖北军帅府,无非是名字不同,咱们不还是都叫大帅。 鲁良直却是心中烦闷,这改成军帅府,将整个莱登纳入军管,这事实上就是藩镇了,辽东那些军头,虽然也是半独立化,对朝廷的圣旨阳奉阴违,但到底没有改弦更张,若是任靖北军发展下去,再将手头这万余军马训练成军,那朝廷如何制约。 在鲁良直看来,藩镇的危害较之流寇更大,因为藩镇有独立的地盘,管着辖区的军务和民政,长此以往,这莱登的二十万军民恐怕就只知道李大帅而不知道大明朝了。 李兴之可不管鲁良直怎么想,整合莱登,成立军帅府是他的既定计划,这根本不可能更改。 宣布成立军帅府后,李兴之就是开口说道:“诸位,既然咱们选择莱登作为根据地,那必然要保我莱登百姓,不知诸位对于如何布防可有意见?” 鲁良直起身赞道:“李帅时刻以百姓为念,真是我等楷模,如何布防,下官早有腹稿,诸位请看。” 他虽然对李兴之设计军帅府之事不满,但是对于兵事还是颇为精通的,要不然也不会凭借新安县城,屡次挡住东虏的兵锋了。 诸将大多都是平民出身,也就是张邵谦、郎绍贞等人是低级军官出身,对于战略上的问题,确实不是太懂,这会一个个巴巴地看着鲁良直。 鲁良直却早有准备,当下命人取来莱州地图,顾谓众将道:“我胶东不光水系纵横,亦有山川之利,大泽山位于平度的北部,是胶东西部最高的山峰,山脉呈东西北走向,横亘平度、掖县、招远、莱阳,绵延百余里,地理位置十分险要。” “鲁先生有心了,初到莱登就将胶东的地形吃透了,本帅有你辅佐,直如刘玄德遇诸葛孔明也。” 李兴之赞了一句,接口道:“我莱州西有胶水,南有大泽山脉,东虏在济南一无所获,本帅亦不敢确定其军会不会进攻咱们莱州,故此本帅有意重新改营设镇,在平度和莱州布置防线。” 王忠等人闻言就是大喜,毕竟扩编就意味着扩权,镇将显然比营官要威风的多,而且这谁来当这个镇将也说明谁在大帅心目中的地位越高。 而郎绍贞、牟文绶等人却不以为意,毕竟自己是降将,这轮三轮四,也轮不到自己,自己若想再进一步,那只有等立下战功,等靖北军扩军了。 诸将的反应,本就在李兴之的预料之中,毕竟是人都会有功利心。 李兴之展颜笑道:“本帅有意改钢锋营为靖北军第一镇,镇守掖县,下辖三个鸳鸯兵步队、三个远程兵步队、四个白杆兵步队,由杨彪任第一镇镇将,秦英、唐绍任副将。” 听了李兴之的军令后,杨彪懵了,他根本没有想到李兴之会将第一镇交给自己,愣了好半晌,方才出列领命。 李兴之笑而不语,当初在李家山他可是答应过杨彪给他五千兵的,从高阳到莱登,杨彪一直任劳任怨,给他一个镇将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虽说杨彪打仗不怎么在行,有秦英帮助训练军马,再且第一镇自己是留着镇守莱州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训练肯定耽搁不了。 李兴之再度开口“疾火营改为靖北军第二镇,驻守大泽山,仿第一镇编制,亦设十个步队,镇将王忠、副将牟文绶、郎绍贞。” 王忠连忙领命,虽然他不知道让自己驻守大泽山是什么意思,但是这肯定不是坏事。 靖北军本来有三个营,虽然时下的兵员凑两个五千人的军镇都不够,但是肯定会再设一镇的,所以在王忠和杨彪领命后,诸将和李兴之的眼睛都看向了李睿。 李睿有些懵,这疾火营本来就是老子带的,现在给了王忠,还看我干啥,家里可是没有兵了,难不成大帅会拿他当作宝贝疙瘩的骑兵和新编的铁甲兵交给老子。 李兴之心知李睿郁闷,安抚道:“震虏营改为靖北军第三镇,也就是咱们靖北军的水营,本帅至青州时,就飞书登州水营游击苏观生立即赶赴莱州,想来这几日就会抵达,你精选熟知水性,通晓航船的渔民入军,就在刁龙嘴一带驻防。” 说道这里,张邵谦和郎绍贞等人也会过意来了。 张邵谦笑着说道:“大帅莫非是想诱敌深入,然后切断胶水,东虏无船不能渡,只能南走大泽山,然后咱们利用有利地形吃掉鞑子一部。” “然也,滹沱河一战,本帅折了陈兄弟、还有那么多军民,此仇不共戴天,本帅有意领骑兵营驻守黄县,有本帅的大旗在,东虏只要杀入莱州,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只要他们过了胶水,那他们就是本帅的瓮中之鳖。” 第一百三十九布防大泽山 “好,李帅果然妙算,东虏皆是步骑,若是孤军深入,一旦过了胶水,若再想撤离莱州,其军无有水师,只能走平度一带绕过胶水,退回青州。” 鲁良直神采飞扬,他对李兴之成立军帅府之事虽然不满,但是二人对于东虏的态度却是一致的,这也是鲁良直肯随李兴之一起到莱登的重要因素。 李兴之冷笑道:“东虏连战连捷,抢掠完京畿还不够,还攻入了山东,若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更不会把我大明放在眼里了,大泽山通往平度的官道足有三十余里,咱们只要层层布防,迟滞东虏的攻势,消耗他们的粮秣,不出数日,东虏自溃矣!” 王忠思索了一下问道:“大帅,滹沱河一战,咱们火炮和火铳损失殆尽,如今咱们只有第二镇有三百余支火铳和四十门小型虎蹲炮,鞑子勇悍,箭术又准,咱们怎么打?” 武器的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靖北军的火铳大多是朝廷所制,质量上良莠不齐,有的放不了几铳,就会炸膛,现在有了稳定的根据地,那自然是要自己打造火器了。 钱天锡接口道:“大帅,登州本是原莱登巡抚孙元化打造火器的基地,就算孔有德劫了登州,想来还有工匠流落在民间,本官以为,咱们可开出赏格,必然能招蓦到精通火器的工匠,届时再作推广,火器的问题必然迎刃而解。” 李兴之摆了摆手道:“招蓦火器工匠之事,钱先生可先着手安排,不要舍不得花银子,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将士们浴血厮杀,若是因为武器的质量问题,战殁了,那就是咱们这些军事主官失职。” 鲁良直心中一叹,李兴之这话一点不错,自东虏起事以来,多少忠勇的将士是因为武器的质量问题,战死沙场,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由于已方的火器质量差而战殁,岂不可笑。 对于钱天锡等人岔开话题,杨彪感觉很郁闷,当下说道:“大帅,武器的事咱们以后再说,末将想问咱们如何对付东虏?” 李兴之莞尔道:“杨彪你如今手握五千军马,放在大明朝,也算是一镇总兵了,要沉的住气,莱州和济南隔了一座青州府,鞑子若是来咱们莱州,怎么说也要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你且听听鲁先生有何妙计。” 鲁良直沉吟道:“李帅咱们所要做的无非是两件事,一是坚壁清野,加固莱州城防,二是在大泽山一带的官道,布置防线,怎么布置,无非是犁地为壕,广布尖桩,再多建几道寨墙,如此东虏要么就必须强攻大泽山,要么就只能强攻官道,只要拖上三五日,鞑子恐怕就只能杀马裹腹了。” 李兴之抚掌大笑道:“鲁先生果然妙算,如此你便与王忠同去大泽山,部署防线事宜,其余诸将按计划行事。” 张邵谦建言道:“大帅万金之躯,身系我靖北军二十万军民的安危,如何能亲至险地,莫如由末将打着大帅的旗号进驻黄县,吸引东虏主力。” 李兴之眉头一皱,本欲说话。 钱安宁等文官均是起身行礼道:“大帅,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帅当坐镇府城,统筹调度,以策万全。” 杨彪和王忠对视一眼,亦是起身阻止。 李兴之冷然道:“本将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前往黄县,也是看看东虏虚实,若是东虏势众,咱们还得重新调整部署,本帅亲临前线,也可根据敌情制定应对方案。” 诸文武无可奈何,只得拱手听令,左右李兴之带过去的都是骑兵,被清军追上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王忠和鲁良直是走的最快的,毕竟在大泽山部署防线,还需要发动一部分百姓抢修工事。 发动民夫修建工事的事并不困难,毕竟东虏的凶残人所共知,如今大家刚刚安定下来,谁也不愿意又被鞑子祸害了,军帅府又签发了政令,凡是前往大泽山抢修防线的百姓,每人每天五十枚大钱。 有钱拿,百姓们当然不会抗拒,李大帅仁义啊,不光给咱们吃,还给咱们发钱,这比朝廷的那些军马要强上多少倍了,要知道在大泽山修建防线,可是为了保护咱们百姓。 所以在李兴之下达军令后,第二日王忠就征发了三千多民夫,踏上了前往大泽山的官道。 从大泽山到平度县的官道有三十余里,这里道路崎岖,山势连绵起伏,用来打伏击最适合不过。 不过王忠并不准备伏击清军,毕竟第二镇有六成都是刚刚入军的青壮,就是之前的老兵也只有原来李家山的老兵和山东军有战斗经验,打伏击,要是被鞑子反卷,那说不得就会崩溃。 鲁良直对王忠的看法很是赞同,在勘察过大泽山山脉的地形后,便建议王忠在大佛岭、盘龙山一带修筑防线,原因就是这里扼守通往平度的官道,此外山上还有不少赤眉军古石堡遗址,布防起来则甚是容易。 对于鲁良直的建议,王忠甚是认同,虽然他也没打过什么大仗,但是地理环境还是看的懂的,当下就将青壮们分成两队。 一部分在大佛岭上挖掘壕沟,布置尖桩,修建泥墙,一部分在官道上修城筑寨,布置防线。 群山之中,土石木方随处可寻,鲁良直等人便带着两千余军民,沿着山路不断地挖掘壕沟,开始修建城寨。 这些军民有的将从壕沟里挖掘出来的的土方不断地加固夯实,然后堆砌成一段段土墙。 更多的军民则运来一根根长木,沿着土墙,开始搭建栅栏,多余出来的木料则在壕沟之前打成一根根木桩。 由于官道狭窄,这寨墙只得依山而建,长不过五六丈,宽不过两米多,高不过一丈半。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寨墙之上更是打上了高矮有序木桩,作为墙垛使用,寨墙之后更是搭建了七八座箭塔和望楼。 一千余人同时行动,只三日一座简单的城关便拔地而起。 山上的防线,王忠是按照李家山那样布防的,挖掘了三道壕沟,设置了三道泥墙,又吩咐民夫搬来了大量的石头和木头作为滚木擂石使用。 大佛岭防线布置完毕,鲁良直又携带民夫在盘龙山一带修建防线,按王忠的话就是,和鞑子打,咱们肯定打不过,但是咱们内线作战,就是耗也能将鞑子的力气耗尽。 第一百四十章水师 王忠在大泽山抢修防线的同时,杨彪也在莱州城抢修防线,本来钱天锡抵达莱州后,就一直抢修城墙。 只不过莱州百废待兴,城墙修补的进度一直不快。 好在天齐山窑厂已经出产水泥,有水泥修补城墙,利用水泥快速成型的效果,城墙修补的进度提升了不少。 加上城中的百姓本就恐惧东虏,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人人争先。 原本被孔有德火炮轰的千疮百孔的城墙、瓮城、马面、垛口、箭塔皆是用水泥填的七七八八,杨彪还是不放心,又命人效仿高阳,把原来三丈高的城墙又加高了一尺半。 靖北军原先的十六门大将军炮以及在济南缴获的二十八门火炮也被部署到了城墙上。 城内的百姓又从附近的天齐山和云峰山运来了大量的石头和木料,用来赶制滚木和擂石。 至正月二十日苏国栋的水师也抵达了莱州以北的刁龙嘴。 登州作为海防要塞,从嘉靖年间开始,明廷一直致力于发展登州水师,至天启元年,登州水师已经扩编至登州水师共五营十哨,拥有大小战船近两百余艘,官兵三干余人。 按明军编制每营分左右两哨,每哨设哨官一人,每哨配备福船二艘、海苍一艘、艨艟二艘,其余沙船、连环船、火龙船、苍山船十余艘。 由于崇祯四年开始的莱登之乱,登州水师大多数战船借被孔有德或者到了辽东,明登州水师名存实亡,至崇祯十一年方才重新编了三营兵,只不过船只的数量有限。 苏国栋所部的水师只有福船两艘,海苍船三艘、艨艟三艘,其余尽是些沙船、连环船之类的小船。 苏国栋本是登州水师游击,孔有德叛乱后,他誓死不降,由于陆上补给断绝,只得退守刘公岛,孔有德撤离登州后,朝廷议苏国栋丧师弃船之过,本欲罢职斩首。 时任内阁首辅的温体仁力排众议,认为苏国栋兵少船弱,在莱登俱叛的情况下,能保有部分水师,已经是尽心职守了,崇祯方才留其官职,着其戴罪立功。 这次苏国栋是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思,在收到李兴之传令后,就率领船队出了海,直奔莱州。 李睿本来对自己做这个水师镇镇将还是充满期待的,在李兴之下令后,就收拢了一千余熟知水性的渔民,然而在看到苏国栋的船队后,心就凉了半截。 这他娘的叫水师,一眼看去,也就五六条大船,其余的和那些出海打鱼的渔船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那两条大船是真的大,看上去就如同一堵移动的城墙一般。 苏国眉飞色舞地向李睿介绍起来。 “李将军,你看那两艘福船,乃是末将的旗舰,怎么样?够威风吧!” 李睿哪里懂什么战船,一脸懵逼地看着风浪中不断摇晃的几条大家伙。 福船本名福建船,高大如城,其底尖,其上阔,舰首上仰,配有火炮二十余门,遇敌则有居高临下的优势,若是遇到体型较小的敌舰,即可撞沉之,而敌又难于仰攻,诚海战之利器也,只不过由于吃水甚深,不能靠岸停泊,人员往来需要通过哨船接应。 海沧船其实也是福船,只不过比福船体型要小的多,和哨船差不多,吃水约七八尺,机动能力很强,主要是配合福船行动。装备有千斤佛郎机四门,碗口铳三门,噜密铳六门,喷筒五十门,烟罐八十个,火炮十门,火砖五十,火箭两百支,药弩六张,弩箭一百。乘员五十三人,水手九人,士兵四十四人。 艨艟则是裹了牛皮的攻击舰,防御力很强,载有勇猛的军士数十名,适用于接舷战。 沙船则是一种平地的运输船,当然也可作战船使用,用于登陆作战却是比较方便。 其余连环船、火龙船,皆是海战之中纵火之用,就不一一介绍了,诸位可自已去查,否则有凑字数的嫌疑了。 其实苏国栋来到莱州后,就收到了李兴之任命李睿为水师镇镇将之事。 这会也是拿自己的战船想煞煞李睿的威风,哪里想到李睿竟然是对水战是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 李睿愣愣地看了半晌,就是期期艾艾你说道:“苏将军,这水战,本将也是不懂的,本将虽然奉命主持水师,前往黄县,然后利用水师控制胶水,切断鞑子的退路,这具体指挥事宜,还是由你负责吧。”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李帅既有将令,末将有岂能擅专!” 苏国栋没有想到李睿居然放弃指挥了水师,作为大明北方海疆仅存的几个熟悉水战的武将,苏国栋虽然自负,但是他并不是不知进退,靖北军掌控了莱州和登州,自己的补给全靠陆上支援,若是得罪了李兴之的心腹,这水师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李睿却没有想这么多,摆了摆手说道:“苏将军,大帅这是无人可用,这才让本将掌控水师镇,只要将军这次堵死了东虏西撤的道路,大帅必然向朝廷表奏苏将军之功,以咱们大帅和苏阁老的关系,将军升迁之日不远矣!” 苏国栋毕竟是外人,李睿自然不会和他说太多,再者现在前往黄县才是硬道理。 “李帅要打东虏,末将自然要率军助战了,要不是末将船少,咱早就杀到了辽东,炮轰鞑子老巢了,只不过胶河上游宽而下游窄,咱们的大船肯定是进不去,李将军若是不嫌弃,可随末将走海路前往胶河出海口处的海仓岛,待东虏过了河,咱们便以舟师封锁水路。” 李睿本就好奇,听到走水路前往黄县,就是大喜,虽说他听过海上风高浪急,贸然下海的话,很容易晕船。 不过他自认为在白洋淀一带讨过生活,又是近海航行,加上掖县距离黄县不过百余里,走水路的话,也就是一两天的时间,当下屁颠屁颠地跟随苏国栋上了船。 熟料,当船队启航后,苏国栋的旗舰就开始晃动起来,还不是只在一面摇晃,而是船只整体,前后左右不停地摇晃。甚至在船底还有波浪涌动。 仅仅航行了两个时辰,李睿已经呕吐了六次,几乎连腹中黄胆水都吐出来了,这会死死地趴在船上的卧床上,不能动弹。 第一百四十一章东虏下青州 济南城。 伪清睿亲王多尔衮看着空空如也的城池欲哭无泪,老子容易吗?八万大军奔袭了近七百里,结果却扑了个空。 “睿亲王,山东的精华尽在济南,现在咱们居然一无所获,依我之见莫如继续向南攻击前进,彻底摧毁明国的漕运要道,那个范文程不是说什么,漕粮一断,天下必乱吗?” 多罗安平贝勒杜度,同样对在济南没有取得任何收获感到愤怒。 杜度是老奴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第一子,天命九年,喀尔喀巴约特部台吉恩格德尔请求内附后金,杜度跟从贝勒代善迎接他们归降,被封为贝勒。 自后金天聪元年开始,杜度就随阿敏等人东征西讨,屡立战功,奴酋洪太继位后,仍以其为多罗安平贝勒,着其在正红旗中听令,这令杜度甚是不满。 杜度曾有言,“我虽然竭力报效国家,何用之有?济尔哈朗之流不过是常常把皇上放在嘴上,就封了个亲王,且待时日,我相信老天自有公断。” 成亲王岳托连忙劝道:“安平贝勒,咱们出征时,皇上可是有过严令,让我们万不可杀入济宁,那个范文程和宁完我他们说什么曲埠是圣人之乡,让我们不得冒犯。” “啊,呸,那两个狗奴才,也配谈什么圣人,他俩要是圣人门下,也不会给咱们大清当猪作狗了,也不知皇上吃了什么迷药,对这两个狗东西言听计从。” 对于岳托的话,杜度甚是不屑。 “杜度你不要乱说,皇上天威神武,用范文程他们,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咱们做臣子的怎么好说皇上的不是。” 在多尔衮的眼中,凡是和洪太不对付的人,他总是要拉拢的,所以在杜度说完后,就是当场圆了过来。 “睿亲王,您说的是,我只是气愤这些南蛮子逃的太快了。” 杜度是老奴的孙子,虽然年龄比多尔衮要大的多,但是在多尔衮的刻意拉拢下,却是对多尔衮还是比较敬重的。 岳托冷笑道:“根据咱们哨探收到的消息,济南的人口钱粮已经被明国莱登总兵李兴之带去了莱登,咱们不好往南打,往东打总成吧!” “莱登总兵李兴之?就是……。” 杜度话未说完,多尔衮就是接口道:“杜度你率本部军马攻略济南附属诸县,务必将收拢到足够的钱粮,阿巴泰在高阳、真定战殁,咱们若不能取得足够的斩获,皇上可是要震怒的。” “唉!好吧!睿亲王!” 杜度并不是蠢人,作为多尔衮一系的宗室,他清楚地知道阿巴泰是如何败亡的,岳托是洪太信重的人,这事要是传出去,洪太肯定会借题发挥,虽不至于罢了多尔衮的王爵,但是肯定要夺正白旗几个牛录了。 制止了杜度后,多尔衮就看向了岳托,沉吟道:“扬武大将军既然说不能攻打济宁,那不如率军东征,据恭顺王所说,莱登已经被他打残了,想来大将军对付区区一个莱登总兵应该没有问题吧!” 岳托本是伪清礼亲王代善的长子,老奴死后,岳托看准时机,说服其父代善支持洪太继任。 因拥立之功,洪太在稳定内部后即封其为和硕成亲王,掌镶红旗,后因为岳托包庇莽古尔泰之事,硕托,济尔哈朗、豪格,众贝勒、亲王议定岳托为死罪但是洪太感念岳托拥立之功,只是降为多罗贝勒,仍掌镶红旗。 岳托虽降为贝勒,但依旧是一旗旗主,位高权重,又深得洪太信重,清廷诸官也不敢小瞧他,仍以王爵称之。 这次征明,洪太以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领豪格、杜度等人入关,是有考量的,一则以岳托看住多尔衮,二则是待岳托立下战功,也好恢复其爵位,三是岳托久经沙场,让太子豪格跟随,也有磨练豪格的意思。 岳托多谋善断,多尔衮的激将法,他自然是了然于胸,不过,在他看来,攻打青州和莱登也不算什么事,明廷的精锐宣大军败亡,关宁军窝在城池里不动如山,这天下还有何处的兵马敢捋满洲八旗的虎须。 “奉命大将军让本将攻略胶东,本将自无不可,不过肃亲王豪格正领兵围困德州,本将目前手中只有镶红旗十个牛录,蒙古兵两千,青州、莱州又是明国府城,睿亲王总得再调拨部分军马与本将吧!” 岳托的意思很明显,让我去可以,但是本王兵马不足,您睿亲王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多尔衮沉吟道:“成亲王说的在理,咱们轻骑而来,又没有火炮助阵,兵少是不能成事,这样吧,本王遣汉军正黄旗都统佟图赖,参领佟国恩、汉军正红旗参领金砺统五千汉军助你,汉军火铳精良,就凭那些卑贱的南蛮子,攻城应该没有问题。” 岳托大喜过望,明军虽然不堪,但是毕竟有城墙守护,有汉军旗的那些汉奸打前锋,总好过让满蒙子弟上城拼命强。 二人定计之后,岳托即回营召集诸将准备出征。 此次入关,岳托部本有三万余人,只不过南下以来,各处分兵,至抵达济南后,岳托部只剩下第二佐领叶赫那拉氏霸兰奇、第五佐领傅察氏鳌贝、第八佐领塔那喀、以及蒙古额真阿兰柴、索诺木所部的五千满蒙骑兵。 正月十五日伪清成亲王岳托即统领所部满汉蒙八旗兵万人,走章丘直奔青州府城。 东虏自入山东后,摧毁县城十七座,屠杀军民近百万,青州百姓本就是一日三惊,如今东虏入寇在即,百姓们更是惊恐不安。 青州知府何永清面对这崩乱的局面无有计出,是战不得、守不得,惶惶不可终日。 据哨探消息,东虏兵马军容严整,衣甲分明,旌旗蔽天,铳矛弓枪,不可计数,骑军、步军何以万计,高举旗号,不破胶东,誓不罢兵。 何永清更是心慌意乱,居然和府丞曲允斌削发为僧,连夜逃离府城,避入深山之中。 清军军民本就畏惧东虏,知府老爷出城逃亡的消息一传出,青州城登时大乱,百姓们纷纷出城逃亡,城中的地痞无赖又趁机祸害乡里,哄抢府库。 二十一日岳托部前锋鳌贝率领一千余八旗军抵达青州城下,由于无人组织守城,鳌贝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突入了青州城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填河而进 清军攻入青州后,旋即发动了惨绝人寰的屠杀。 青州知府何永清,府城曲允斌逃亡后,城中的百姓有很多也跟着逃奔进了附近的山中,青州城中只剩三万余故土难离的百姓。 但是杀红了眼的满洲兵没有放过城内的剩余的百姓。 满洲兵的屠杀整整持续了两天,三万余青州百姓,只有二十七人躲在地窖和枯井中侥幸活了下来。 崇祯十二年正月二十二日,虏薄青州,臣父挺身抗骂,百折不回,以致箭刃相加,遍身碎脔,迄虏退获尸之日,其咬牙怒目,骂贼之状,犹存,比时臣之祖母,臣之叔祖,臣之兄姊婢奴共计四十六名口,俱死于烽焰之中,焦头烂额,断手剐心,惨难尽述,臣幸被掳逃回,臣母胡氏跳入井中,尸盈水涸,二命苟存。 奴焚杀异甚,惨毒未有…当是时,合城生灵不啻鼎沸,有挺刃相接,而碎首莫保;有啮血骂贼而延颈受戮;有志在洁身,而沉渊若归;有自分一死,而立烬不避;甚至一家之父子兄弟,剪灭无余;一室之妻妾儿女,杀掳并尽;尸塞于衢巷,血洒夫原隰。焚掠三日,始分营西南,屋宇丘墟,赀畜荡扫……有名籍可查者被杀则二万五千二百余躯,被虏则四千八百余名,其他有覆其宗,星其家,及羁客死委巷俘虏而莫之知者,又不知若干矣。 原任山东督粮道邓谦南、邓天申奏报东虏屠杀后,济南诸县和青州诸县的惨状,当真是惨绝人寰,尸山血海。 青州紧临黄县,岳托部洗劫了青州后继续东进,于一月底杀入了莱州的潍坊县。 只不过潍坊因孔有德之乱后,根本没有恢复元气,靖北军又尽遣黄县、潍坊之民转入莱州,东虏是一无所获。 对于这样的结果,显然不能让大清的成亲王和他所部的满蒙大军满足,杀红了眼的八旗兵迅速东进,直逼莱州门户黄县。 东虏屠杀青州,攻入莱州,这根本不能瞒住在黄县一带驻扎的李兴之,毕竟李兴之早有预谋,要歼敌一部,以报滹沱河之仇。 守城是肯定不行的,毕竟李兴之手中只有七百余骑兵,但是就这样退回莱州,李兴之又恐怕清军见好就收。 为了诱敌深入,李兴之决定在胶河迎战东虏大军。 由黄县进入掖县,必须要经过胶莱河,黄县区段由于距离入海口较近,水流并不湍急,李兴之即令安巴和张邵谦在胶水西岸的海仓镇渡口布下防线。 海沧镇渡口原本就有一座简易的城寨,李兴之本来就是打的诱敌深入的主意,所以也不加固寨墙,左右自己的部下都是骑兵,想要撤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命令张邵谦在寨中广布引火之物。 二月初三,清廷扬武大将军岳托率军抵达黄县,当看到眼前空空如也的城池后,就是郁闷之极。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孔有德这狗汉奸杀起自己人居然这么狠,本将军杀入莱州后可是一个明贼都没遇到。 随军的正黄旗汉军都统佟图赖进言道:“成亲王,要不咱们退兵吧,反正青州也被咱们打下来了,睿亲王那里咱们有的交待就行了。” 佟图赖是不想走了,这根本毫无意义啊!跑了近百里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那个莱登总兵要是劫了济南的钱粮往哪座小岛上一窝,或者往群山里一躲,这根本没地方找啊! 第二佐领霸兰奇颔首道:“佟都统说的是,咱们不过万余军马,胶东这么大,咱们乱走乱撞,无异于大海捞针,咱们进入山东这么久,想来明国的秦军也要抵达京畿了,一旦咱们的退路被切断,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说实话,霸兰奇和佟图赖的话确实说动了岳托,毕竟没有谁愿意没有目标地乱跑下去。 “好!咱们就在黄县暂住一晚,明日撤军返回济南!” “喳!奴才等谨遵王爷令谕!” 一众满汉蒙将佐纷纷领命,他们可不敢得罪岳托这个名为贝勒,实是王爷的旗主。 “报!” 岳托刚欲坐下,门外传来牛录阿克马的声音。 阿克马本是岳托进驻黄县后派出去的斥候头领。 “进来!” 听到阿克马的声音,岳托就是心中一动,难不成发现了明贼的踪迹。 事实和岳托预料的差不多。 阿克马进了大堂就打千行礼道:“主子,奴才刚刚收到哨探消息,在胶河对岸发现有明贼驻防,看旗号应该是明廷的莱登总兵。” “什么?” 岳托欣喜不已,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这次攻打胶东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劫了济南的莱登总兵。 “胶水有多宽?” 久经战阵的岳托很快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毕竟八旗兵都是旱鸭子,这河要是宽的话,想渡过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启禀主子,奴才收到消息后,亲自查探了胶水的地形,东西两岸不过一百余步,根据对面明贼的部署情况,奴才以为明贼不会超过千人。” “好!” 岳托抚掌大笑,顾谓一众将佐道:“明贼这是黔驴技穷矣!竟然舍弃坚固的城防,以为一条区区百步宽的河流就能挡住我大军一击,传本两令谕,今日暂且在黄县休整一夜,明日辰时出兵,本将要填河而进。” “喳!奴才、末将等谨遵令谕。” 一众满蒙汉军将佐轰然领命。 次日辰时,万余满蒙汉军直逼海仓镇渡口。 岳托久经战阵,自然不会不考虑渡河的问题,若是真填河而进,恐怕这万余军马都要淹死在这滚滚的胶水之中。 怎么过河,无非是搭浮桥,黄县城内那么多房屋,随意拆卸就是。 只不过这搭浮桥的工作肯定是汉军旗来完成了,毕竟这些数典忘祖的畜牲是万万不敢得罪满洲大爷和蒙古二大爷的。 佟图赖是特意抽掉了一千五百余汉军拆卸了城中数十处房屋的木料,抬到了胶莱河西岸。 看着眼前宽不过一百余步的河流,岳托抚掌大笑道:“明贼以为我军不习水战,竟妄图以胶水据守,真是自取死也!” “大将军,这一阵就由奴才出战吧,奴才所部有两个牛录的火铳兵,咱们在青州还缴获了七门小炮,就凭这样的火力,明贼万万挡不住我汉军旗一击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浮桥 “好!佟统领,本将且看你成功!” 岳托面色冷峻,在他看来,一百余步的胶水是肯定挡不住大清军雷霆一击的。 “喳!大将军,您就瞧好吧!” 佟图赖轰然领命,手中长刀一招,顾谓佟国恩等正黄旗将佐,大喝道:“儿郎们,跟本将去杀光那些卑贱的汉狗。” “喳!” 早有准备的正黄旗汉军,持弓举铳,排着整齐的队列,向胶莱河西岸缓缓逼了过去。 “开炮!” 正红旗汉军统领金砺大手一挥。 七门架设在河滩处的六百斤小炮被依次点燃,开始了第一轮试射。 一枚枚炮子呼啸着向胶莱河东岸的靖北军防线砸了过去。 由于是试射,而且这些小炮的性能也各有差异,只有一枚炮子砸中了靖北军的寨墙,其余的不是落在滚滚的胶莱河中,溅起冲天的水柱,就是砸在对岸的河滩上。 “重新装弹,加填药子。” 金砺眉头一皱,再度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喳!” 数十个汉军炮手,不迭地点头领命,他们虽然不曾专业的训练过,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孔有德在沈阳操练炮兵,他们也是看过的。 几个炮手,卖力地将炮膛清空,然后加填药子和炮子,再往药池中倒入火药,连接上火绳。 操炮手重重地挥下手中的火把,七枚炮子应声轰出了炮管,带着凄厉的呼啸声,砸向了靖北军的寨墙。 几轮射击之后,那些炮手们越打越娴熟,炮子的命中率也大了许多。 “嘭,嘭,嘭。” 清军阵中火炮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不断地有铁弹砸中寨墙,甚至有一枚铁弹击中明军军寨的望楼。 “开炮,开炮,开炮。” 阵前指挥的金砺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靖北军的寨墙在清军炮火的洗礼下被砸的土木齐飞,碎石四溅。 在胶水西岸布防的靖北军,根本不敢还手,因为他们的箭矢根本射不中对面的那些炮手,这会一个个缩在墙垛后面,躲避那些不断落下的炮子。 “火铳手压制明贼的寨墙,佟国恩你带着人抢修浮桥,今天咱们就要一举渡过胶莱河,杀光那些可恶的南蛮子。” 佟图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眼见明军不敢动弹,断然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军令。 两个牛录的汉军火铳兵列队而出,他们皆是跟随过乌真超哈习练过火铳兵战法的老卒了,对于三段式射击法,他们也甚是娴熟。 虽然没有辅兵帮助装填弹药,但是进退之间,却很有章法。 开火之后,胶莱河西岸顿时弥漫起一股股呛人的硝烟,一枚枚铅弹如同雨点般打在靖北军的墙垛上,那密集的火力压制的守墙的靖北军根本不敢抬头。 “快架设浮桥!” 佟国恩是佟图赖的族侄,这些年在辽东东征西讨,也是颇知兵事,眼见已方的火力覆盖了明军的寨墙,断然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满洲兵是整个东亚最强的军队,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严寒的天气。 一千余正黄旗汉军在收到进攻的军令后就卸下了身上的棉甲,扛着一根根圆木和一面面门板就踏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搭建浮桥主要是依靠小船拼接,但是对面的明贼早就将河中的船只搜罗的干干净净,但这难不住佟国恩,左右这河面宽不过三十丈,而且那些无胆的明贼在已方的火力下,根本不敢还击。 一个又一个的汉军旗将手中的圆木重重地插入水中,然后拼命地用木锤敲打起来,一个个木桩很快在胶水和西岸的浅水区铺设开来,后续的汉军则两一面面门板往木桩上平铺,形成了一座简易的桥头堡。 在水上有了稳定操作的平台后,汉军们就是爬上了平台,然后沿着平台两侧继续埋设木桩。 其余汉军甚至找来了不少三丈长的毛竹,将毛竹捆扎起来,然后沿着木桩之间往前铺设。 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在修建浮桥的行动中尽显无疑,半个多时辰,清军的浮桥已经架设到了胶水河中央。 随着清军的浮桥越来越接近胶水东岸,躲在寨墙垛口后的靖北军也开始还击起来。 仗着有寨墙的掩护,主要由女真兵和汉军旗武装起来的靖北军骑兵,纷纷抽弓搭箭,朝着正在胶河中央卖力打着木桩的汉军们射了过去。 他们的箭术很准,那些脱光了棉甲在水上打桩的汉军旗,成了最好的活靶子,在密集的箭矢下,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是落在水力,就是倒在浮桥上。 那些因为修建浮桥,脱去了身上衣甲的汉军顿时乱了套,谁也没想到明贼的箭术会这么准,隔了六七十步还能射中自己。 “快,快用门板遮挡明贼的箭矢,咱们躲在木板后继续前进。” 靠前指挥的佟国恩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匆忙下达了军令。 佟国恩的策略既简单又有效,有了木板的掩护,汉军旗搭建浮桥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在土坡总览全局的岳托看到后就是顾谓身侧的第五佐领鳌贝道:“指挥搭建浮桥的是谁?到也机灵,稍后若是能一举突破明贼的寨墙,本将就是赏他几个前程也不是不可以。” 鳌贝定睛看了看,笑着回道:“主子,这好像是佟家氏家的孩子,应该是佟图赖的族侄佟国恩。” “嗯!佟国恩!好,倒也没辱没佟佳氏的声名,只要他破了明贼的寨墙,本将就赏他一个前程又如何!” “破一道寨墙,就赏他一个前程?他虽然入了旗,可到底也是汉人,是咱们的奴才,主子加恩封赏,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鳌贝有些意外,大清立国以来,一直就以军功授爵,而且极其严苛,在场的诸将那个不是战功累累,但也没人是因为击破一道寨墙立功的。 岳托鞭梢一指,笑道:“明贼虽然不堪一击,但是地方实在是太大了,咱们满洲人能有多少?如何能占据这偌大的江山,汉狗们如此懦弱,这花花江山留给他们岂不可惜,咱们只有重用这些汉狗,他们才肯替咱们卖命,替咱们打下明国的江山。” 鳌贝恍然大悟,连声恭维道:“主子爷圣明,既然要用这些汉狗,那咱们肯定是要给他们几块骨头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胶莱河之战 佟国恩的策略简单而有效,靖北军的弓箭手根本没有机会射中举着门板前进的汉军旗,李兴之手里又没有火炮这样的攻击武器,只得看着清军的浮桥慢慢地向胶莱河东岸延伸。 “安巴你去准备火种,再给本帅看看干柴,草料是否准备妥当。” “张邵谦你带大队下城,整顿马匹,随时准备撤退。” 李兴之可不认为这低矮的寨墙能挡住对面的万余清军,若是不早做准备,一旦满蒙骑兵过了河,那自己都不一定能走的脱。 仗着炮火的掩护,佟国恩又以宽大的门板挡住了靖北军的箭矢,浮桥修建的速度很快,巳时刚过,一道宽约丈许的浮桥已经修建的七不离八了,距离河滩只剩下一丈左右。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打木桩,搭建浮桥了,因为那些搭建浮桥的汉军旗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水面距离河床只剩下尺许。 “进攻!跟本协领去杀光那些卑贱的南蛮子。” 佟国恩大喝一声,纵身跳入身前的河水之中,然后淌着水,挥着刀子拼命地向前冲去。 协领大人的武勇令顺着浮桥前进的汉军人人振奋,一个个持刀拿矛紧跟着佟图恩冲上了河滩。 “火铳兵跟本将杀过去。” 佟国恩的汉军杀到了对岸,西岸的火铳兵和火炮兵已经不敢射击了,毕竟这个时代的火器精度不高,佟图赖根本没有把握不会误伤自己的部下。 “射死他们!” 李兴之并不想一箭不发,就这样撤退,毕竟自己有寨墙作为掩护,而清军的骑兵还在胶莱河西岸,这个时候不趁机射杀这些没有防护的清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嗖、嗖、嗖……!” 接到号令的女真兵纷纷从墙垛后探出脑袋,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他们箭术非常精准,几乎每一次射击都能准确地命中猛冲过来的汉军旗的正脸。 不断地有往前冲突的汉军旗惨叫着中箭倒地,侥幸没死的则捂着伤口发出凄厉的哀嚎。 “弓箭手掩护!” 佟国恩虽然不明白明贼的箭术为什么这么精准,但这个时候他根本来不及考虑。 其实不用佟国恩下令,汉军旗的弓箭手已经有序地组织起来,朝着躲在垛口处的靖北军射了过去。 汉军的弓箭手射术同样精准,在他们的射击下,寨墙上的靖北军终于有了伤亡。 有了弓箭手的牵制,其余的汉军顿时压力大减,呼喝着冲向了靖北军的防线。 靖北军的寨墙并不高,只有一丈有余,只不过刚刚登陆的汉军旗又没有什么攻城器械,冲到城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后队的清军显然看到了前队的窘状,扛着散落在浮桥附近的圆木,就往寨门处扑来,在大木的撞击下,木制的寨门不断地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 “快,快去顶住寨门,其余的用石头砸。”寨墙上督战的李兴之挥舞着长刀继续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得到命令的明军躲在简易的墙垛后面不停地将寨墙上的石头砸下,直砸的寨墙下的清军哭爹喊娘,四散奔逃,有盾牌则一个个顶着盾蜷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这个时候佟国赖带着亲卫和汉军旗火铳兵也踏着浮桥冲到了胶水河西岸。 “列队射击!” 佟图赖对佟国恩迟迟打不开局面有些不满,刚刚过了河,就命令火铳兵加入战场。 火铳兵的加入,使得战场形势顿时逆转,在他们的攻击下,一枚枚铅弹如同雨点般射到了寨墙上,守在寨墙上的靖北军根本不能组织有效的反击。 “杀!给老子撞开这破门!” 久经战阵的佟国恩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亲自扛着大木往寨门处狠狠地撞了过去。 “撤军吧!” 李兴之知道不能再打了,否则一旦寨门被清兵破开,要再想撤离可就困难了,再说这鞑子过了胶水,已经算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和死人硬磕。 守城的靖北军也不想打了,咱们女真儿郎都是骑马冲阵的好汉,谁他娘的愿意守在城墙上和敌人干耗,收到号令后,一溜烟地往寨墙下退去。 当然靖北军退下寨墙后,也不会忘记将准备好的干草点燃。 隆冬时节,万物枯萎,那火点燃之后,就是火借风势,风借火势,只小半刻,寨内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咔嚓!” 无人守护的寨门终于被佟国恩撞了开来,可是漫天的大火死死地挡住了汉军旗前进的道路。 透过滚滚的浓烟,佟国恩甚至可以看到寨内的明贼翻身上马的身影。 “这些卑贱的汉狗,和那些无胆的关宁军一样,跑起来到是快。” 佟图赖恨恨地看着眼前的大火,怒骂起来。 胶莱河西岸。 大清的成亲王岳托看到佟国赖仅仅两个多时辰就突破了明军的防线,心中也甚是欢喜,胶莱河一破,自己又都是骑军,只要咬住明贼的尾巴,这莱登总兵恐怕也只有往莱州城逃窜了。 “通知全军渡河!待大火熄灭,鳌贝你带上本部铁骑,替本将追击败逃的明贼,务必要给本将看死他们。” “喳!” 鳌贝躬身领命!然后长刀一举,暴喝道:“儿郎们跟本佐领过河。” 岳托微微一笑,纵马径奔浮桥方向而去。 佟图赖看到岳托渡江,连忙跑了过去,打了个千行礼道:“成亲王,奴才无能,让明贼给跑了。” 岳托看着佟图赖微笑道:“佟都统速速请起,此战全凭将军奋勇杀敌,方能一鼓而下,还望佟都统再接再厉,助本将进取莱州府,夺回咱们在济南丢失的钱粮,还有你那个族侄,也是悍勇,破了莱州,本将不吝重赏!” 佟图赖大喜过望,连忙拜伏于地,口中直呼道:“奴才愿为成亲王效死。” “嗯!”岳托不置可否,挥了挥鞭梢笑道:“你且去生火造饭,让将士们饱餐一顿,再行进军。” “喳!” 佟图赖连忙领命,弓着身子,慢慢退了下去。 鳌贝看着如同哈巴狗一般的佟图赖,厌恶地说道:“这佟氏父子多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咱们当猪作狗,当的还挺开心。” 岳托哂笑道:“若不是李永芳、佟养性、孙得功他们,我等安能做大?又安能在明国境内纵横驰骋?” 第一百四十五章兵临莱州 胶莱河天险被没有船只的大清军一鼓而下,而大清军的损失仅仅是一百余正黄旗汉军,这令一众的满汉蒙将佐人人振奋。 随着海沧镇渡口明军大寨的的火势越来越小,第五佐领鳌贝即领本部三个牛录的满洲兵率先出动,他的目标很明确,明贼不过刚刚逃离个把时辰,只要循着脚印和马蹄印追上去,就不愁咬不住靖北军的尾巴。 当然岳托并非无谋之人,在鳌贝出动后,岳托即召第二佐领霸兰奇、第八佐领塔那喀、蒙古额真阿兰柴、索诺木以及汉军旗佟图赖和金砺等满汉将佐商议进兵事宜。 塔那喀笑着进言道:“大将军,胶莱河已经被咱们突破,咱们不如立即进攻莱州,现在不过刚刚过了午时,咱们骑兵先行,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进抵莱州城下,就凭那些无胆的南蛮子,如何能挡我大清军一击?” “是呀!大将军,兵贵神速,咱们今日就破了莱州,总好过在这荒郊野外露营吧!” “塔那喀说的对,那些低劣的汉狗敢和咱们大清军交手么?” 霸兰奇和阿兰柴等满蒙将佐纷纷要求立即追击。 自南征以来,他们都记不得自己攻破了多少明国的城池了,那些懦弱的明国军队,用望风披靡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甚至十几个哨骑都能撵狗一般打的数千明军狼奔豕突。 “成亲王,我军自进入胶东以来,虽然攻取了明贼城池数座,可是并没有什么斩获,贸然攻打莱州,奴才恐怕咱们粮草不足啊!” 佟图赖显然还没有失去理智,毕竟他是经历过庆都和贾庄战役的,天雄军的顽强让他心有余悸,再说这莱登总兵李兴之也是个狠角色,孙得功和阿巴泰都折在他手上,在缺乏重型攻坚武器的情况下,佟图赖不认为已方能兵不血刃地打下莱州。 霸兰奇鄙夷地说道:“佟都统,莱州已经被恭顺王孔有德打残了,这些附属县城没有人口很正常,只要打下莱州城,咱们还用愁粮食吗?要不是适才佟都统率先渡河,本佐领还以为你怕了那些卑贱的汉狗了。” 佟图赖还想再劝,但是又不怎么好说,多尔衮可是下过严令,不许将阿巴泰战败的实情在军中乱说的,更不许透露给岳托和豪格等人知道。 “好了,不用争吵了,未预胜,先预败,佟都统说的不错,咱们孤军深入,怎么可以不留后路?海沧镇渡口关系到我军的退路,至关重要,霸兰奇你和阿兰柴统领六个牛录满蒙大兵驻守海沧镇两岸,其余军马跟本将追击。” 岳托可不是霸兰奇这些只知道厮杀的莽汉,旋师千余里,胶东又是半岛,若是后路有失,那后果不堪设想。 “喳!奴才等谨遵大将军令谕!” 塔阿那、索诺木等满汉将佐纷纷领命。 兵贵神速,此时天色尚早,岳托自然不会在胶莱河干耗,有六个牛录的满蒙大兵镇守胶莱河,那自然不虞后路有失了。 和岳托预想的一样,撤离海沧镇的靖北军很快就被追击过来的鳌贝部发现了踪迹。 李兴之意在诱敌,鳌贝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追击上全是骑兵的靖北军,双方倒也默契,隔着十余里迤逦而行,鳌贝几乎是目送靖北军入城的。 “快去给成亲王传信,就说明贼窜入了莱州,扎克牛录你先去抓捕些山民,让他们替咱们修建营寨,万一成亲王他们来的晚,咱们也好有备无患。” 虽然他不知道城内有多少明军,但是适才那股骑兵差不多就有六七百人,鳌贝可不认为就凭手上的这点人马能爬上这三丈高的城墙。 “喳!” 两个传令兵应声领命,调转马头,就往海沧镇方向打马狂奔。 紧随鳌贝的牛录扎克也是轰然领命,手中长刀一举,就招呼着本部的二百余骑兵四散而去。 然而令扎克郁闷的事情发生了,整个莱州周左,他们就没有发现一个百姓的踪迹。 原来在清军突入潍坊后,李兴之就传令杨彪着其将在城外开荒的百姓全部迁进了莱州城。 至于鞑子会不会破坏这些刚刚开垦的土地,李兴之已经顾不上了,没有粮食,大不了去抢,按济南士绅首领孔文明所说,曲阜的孔府粮食几乎堆成了小山,咱本就是山贼出身,不吃大户吃谁去? 扎克半跪在鳌贝面前,一脸无奈地说道:“佐领大人,末将麾下的儿郎搜遍了莱州城四郊,除了有些临时居住的窝棚外,根本没有发现百姓活动的痕迹,这营寨怎么修?” “什么?一个人都没有?那你尽快调拨人手,安营扎寨,以待王爷大军。” 鳌贝心中生出了一股不安的情绪,明军诱不诱敌他不清楚,但是坚壁清野这是明显的事儿了。 大清军南下六个月了,只在通州和德州遇到明国军队坚壁清野,也就是这两个城池大清军没有打下来。 “喳!” 扎克有些郁闷,什么时候安营扎寨这种事需要满洲八旗自己动手了,这些尼堪真他娘的跑的快。 清军兵临城下,那自然是要进攻莱州了,李兴之进城之后,就带着一众将佐再一次检查了莱州城防。 莱州东有云峰山,北面距离海岸不远,并不适合部署大军,诸将皆以为东虏不过万余军马,莱州周长十里,东虏根本不可能四面围攻,按理说清军进攻的重点应该是莱州的西门定海门,南门景阳门。 留守莱州杨彪显然也预判到了这一点,他将手头远程兵和白杆兵全部部署到了西南二门。 至于西北二门只各调了一个步队的鸳鸯兵防守,又留了一支以原李家山鸳鸯兵老兵扩编的步队作为预备队。 杨彪的部署中规中矩,只不过由于靖北军扩军过快,很多士兵的武器盔甲都不齐全,而且基本上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所以诸将皆是有些担心。 李兴之却认为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就凭莱州三丈多高的城墙,以及准备的滚木擂石,再加上部署在城墙上的四十四门火炮,就够没有重武器的清军吃一壶的了。 何况据他所知,东虏轻骑而来,可没有携带任何民夫,就是打造器械就够清军忙碌一两天了,自己完全有时间继续加固城墙。 第一百四十六章奴才和奴才 未时刚过,伪清成亲王岳托率领七千余满蒙汉大军抵达了莱州城西城。 数千铁骑滚滚而来,那气势自然是惊天动地。 鳌贝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几个牛录上前迎接。 “敌情如何?” 岳托端坐在马上,鞭梢指着身前不远处的莱州城,沉声问了一句。 鳌贝不敢怠慢,连忙回道:“主子,奴才抵达莱州后,就打索四郊,但是一无所获,明贼应该是将百姓已经全部迁入了城中,故此并不知道他们的虚实。” “哼!没有找到百姓,你就没有办法了吗?” 岳托喝了一句,打马就往西门附近的一处土坡疾驰而去。 紧随岳托的百余名戈什哈以及一众满汉蒙将佐纷纷打马跟上,鳌贝心中一紧,也是紧跟着跑了过去。 清军兵临城下,靖北军不可能不知道,就在岳托登上土坡的时候,李兴之带着靖北军文武将官也登上了莱州城西城。 诸将定睛看去,只见得土坡之上树立着一杆三丈高的镶红旗大纛,大纛旁边还有一杆同样高的团龙王旗。 安亲王岳托金盔金甲按刀矗立在两面将旗之下,身后簇拥着数十名满蒙汉将佐,一个个头顶尖盔,身着铠甲,端的威风凛凛。 土坡周左还有数百名镶红旗下摆牙喇左右侍立,他们身着厚重的棉甲,浅红色的底子上镶满了铜钉,端的杀气腾腾,一看就知道是身经百战的老卒。 “满洲亲王的威势果然不凡,居然用了两面王旗,阿巴泰远不及岳托矣!” 城墙上的李兴之不由地赞了一句。 其实他不知道,代表着镶红旗旗主的大旗是绣的龙,而那面鎏金王旗上却是绣的蟒,只是颜色相近,而且距离城墙又远,所以也看不出有什么差异。 李兴之在观察城下的清军,岳托和一众满汉蒙将佐也在观察莱城的城防。 这个时候无论是岳托还是塔阿纳等满汉将佐都在骂娘,心中将孔有德的祖宗十八代都操遍了。 这就是你说的被你打残的莱州城?这城墙虽说比不上济南那样的大城,但足有三丈多高,垛口、马面、瓮城、箭塔一应俱全,按时间来说,这莱登总兵抵达莱州最多半个月,这城墙如何如此严整。 佟图赖建言道:“大将军,明贼城墙坚固,咱们又没有攻城器械,奴才以为莫如安排将士们先行休整,待明日整顿器械后再行攻城。” 蒙古额真索诺木嗤笑道:“胶莱河一战,明贼落荒而逃,胆气尽丧,咱们现在正当乘胜攻击,以我们满蒙大兵的武勇,纵是他们的城墙再坚固,安能挡我大军雷霆一击?佟都统如此畏首畏尾,莫不是怕了明贼?” “你……索诺木你既然如此武勇,那就由你们蒙古兵先攻!” 佟图赖气的脸色通红,直接怼了索诺木一句,虽然在八旗军中,蒙古兵的地位比汉军要高,但终究都是满洲人的狗,大家都是狗,老子凭什么被你压一头。 “好了,都不要吵了,佟图赖说的在理,现在天色已晚,若是咱们攻城受挫,反而涨了明贼的士气,佟统领你安排人手连夜打造攻城器械,明日攻城。” 岳托可不是索诺木这样的无脑的莽汉,没有云梯怎么攻城?没有盾车,如何掩护大军登城?现在攻城岂不是给明贼当活靶子。 “喳!” 成亲王发了话,一众满蒙汉军将佐哪里还敢言语,一个个躬身领命。 只有佟图赖心中腹诽,凭什么搭浮桥是汉军旗,打造器械也是汉军旗,老子就是该死的,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得也跟着大声领命而去。 攻城所用的器械无外乎盾车、云梯、投石机、井阑,这些装备原理并不复杂,除了投石机,别的器械打造起来也很容易。 就拿云梯来说吧,佟图赖可不想打造复杂的云梯车,左右这附近的山上竹子很多,直接砍那些粗壮的毛竹做成简易的梯子,再在梯子顶端打上一些铁钉即可。 盾车又称牌车,就是用厚木头包覆一层牛皮、一层铁皮,作为一个移动式防御工事,在发动攻击的时候,会让步兵和骑兵躲在这种盾车后面。 岳托轻兵而来,牛皮和铁皮自然是没有,不过这也难不倒佟图赖,用竹子代替即可,一层不够,就用两层呗,说实话在佟图赖看来这竹子的效果较之牛皮和铁片要好的多,既轻便,有富有韧性。 天齐山上毛竹甚多,打造这些器械并不困难,佟图赖甚至命人用毛竹打造了井阑。 冲车,佟图赖根本不打算建造,毕竟谁都不知道,城内的明贼是不是有没有将城门堵死。 佟国恩这次耍了一个心眼,除了火铳兵和火炮兵他把所部的四千余汉军全部抽掉过去打造器械,咱幸幸苦苦了一夜,你成亲王总不能让老子的兵打头阵吧。 都统大人的意思很明显,汉军旗的士卒自然是了然于胸,所以汉军们都很卖力。 次日拂晓,佟图赖已经打造了云梯一百二十架、盾车四十辆、井阑十副、投石机二十门。 岳托对汉军旗打造攻城器械进度很满意,至于只有汉军火铳兵能够参与攻城,岳托根本不管,汉军需要休整,那就用蒙古人呗,反正汉军旗和蒙军旗都是咱大清的奴才,用谁不是用。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在莱州城西门传扬开来,大清成亲王催兵的鼓炮声震天动地。 随着岳托王旗的连续前倾,两个牛录的蒙古兵率先出动,他们推着简易的盾车,扛着刚刚赶制的云梯向莱州城西城缓缓逼了过来。 蒙古兵一动,汉军火铳兵也是举着火铳紧跟了上去。 和汉军同时行动的还有一个牛录的满洲弓箭手,只不过他们却是纷纷向井阑上爬去。 “投石机攻击明贼的城墙!火炮手点火射击。” 高坡上的成亲王岳托拔刀怒吼,清军的战法还是老一套,火力覆盖加蚁附攻城。 “嘭、嘭、嘭!” 这是火炮的轰鸣,拥有大将军炮的靖北军居然率先开火了,他们的目标正是清军的投石机阵地。 只不过城上靖北军显然没有调整好炮位,七八枚炮子不是越过了投石机阵地,砸到了正在前进的蒙古兵身前,就是砸在了距离投石机不远处的空地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攻守 站的高,打的远,这话同样适用于靖北军架设在莱州城西城上的火炮。 在清军集结的那刻,守城的靖北军炮兵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的目标正是对城墙威胁最大的投石机。 很显然大将军炮的射程远远超过了投石机的射程,在两轮试射后,靖北军火炮兵迅速调整了火炮的装药量和射击方向。 一枚又一枚炮子不停地砸在清军的投石机阵地之上。 就算这个时代的火炮精度不高,但也架不住火炮的轮番轰炸。 “咔嚓、咔嚓!” 这是木料被铅弹撞击后的断裂声,一架投石机的龙骨被炮子穿透,瞬间断成了两截,一段巨木连同石弹从半空中重重落下,两个躲闪不及的汉军旗被横飞过来的巨木直接穿透了胸膛。 “嘭、嘭、嘭!” 靖北军的火炮继续轰鸣着,部署在西门的大小火炮已经全部被点燃,随着一声声猛烈的轰鸣声,整个定海门已经全部被弥漫的硝烟覆盖。 二十余枚大大小小的炮子呼啸着飞向了清军的投石机阵地。 这一次轰散的投石机更多,足足有六架被密集的炮子轰的支离破碎。 “快,投石机射击!火炮手点火!” 指挥投石机和火炮的金砺,嘶吼着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汉军旗炮手们并没有被靖北军的火炮吓住,反而死命地拉着操纵投石机的麻绳然后猛地一松。 火炮手也不甘示弱地点燃了连接炮管的火绳子。 只不过他们的还击是徒劳的,纵然有石弹和炮子砸在了城墙上,也不过是零星的几处,毕竟数量和射程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 “揺旗,让索诺木和佟国恩所部全速前进。破了莱州城,纵兵三日!” 炮战不利,在土坡上驻马观阵的成亲王岳托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久经战阵的岳托清楚地知道,若是没有足够的火力支持,那攻城的难度会十分困难,唯今之际,只有趁着明贼火炮轰击已方阵地的时候,一举冲到莱州城下。 “喳!” 鳌贝洪声领命,带着十几个传令兵冲下了土坡。 “扬武大将军将令,全军攻城,破城之后,纵兵三日!” “扬武大将军将令,全军攻城,破城之后,纵兵三日!” 接到号令的蒙古兵和汉军旗顿时两眼放光,谁都知道这莱登总兵将济南城的钱粮全都裹挟到了莱州,要是破了莱州,这财富还不是任咱们取么。 “杀!儿郎们随本额真冲啊!” 索诺木两眼通红,挥舞着长刀狂吼起来。 作为攻城主力的两个牛录的蒙古兵皆是披着双甲,一个个手持大刀,他们没有向往日那样一窝蜂地往前冲,而是数十人一队,形成十多个分队,扛着数十架云梯,前后保持相应距离,摆成如此队列,也是为了防止靖北军的火炮。 紧跟其后的汉军作为火力支援的远程兵,他们同样分成了数十股,只不过他们的队形相对严整,毕竟火铳兵是需要集火射击的。 汉军和蒙古兵动了,清军的井阑同样也开始向莱州城移动,一个牛录的镶红旗满洲兵分散在十架井阑上,张着手中的长弓,眼神死死地盯着莱州城。 在他们的身下,则有数十个满洲兵在拼命地推着井阑。 一次性投入了六个牛录的满汉蒙大军,岳托的目的跟明显,这就是要借着已方兵临城下,锐气正盛之际,一举破城了。 “开炮、开炮、开炮!” 城头指挥的杨彪可不管城下有多少鞑子,他只知道这些鞑子这会正在自己的射程之内。 城头上大小火炮齐射,顿时弥漫起一股股黑烟,笼罩在城头上空,同时也让远处的清军阵列中满是烟雾。 炮击中,大大小小的铁球不断的跳跃着,收割着人命,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疯狂冲突的蒙古兵,当然他们身后那些持着火铳的汉军旗同样在炮声中不断倒下。 战场上到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以及拖着残缺的肢体的大清军,有人甚至拖着腹中的脏器在地上挣扎着前进。 “嘭!” 一辆盾车被实心的铁球直接命中,散落的碎竹如同箭矢一样飞溅而出,盾车周围的十几个蒙古兵同时被刺中,身上、脸上插满了竹尖。 身上被打中的还好,毕竟有双层的棉甲保护,那些脸上被竹枝戳中的,无一不捂着脸疯狂地哭喊起来。 甚至有一个蒙古兵,双眼被竹枝穿透,脸上汩汩的全是鲜血,在地上拼命你翻滚哀嚎。 “将南门的小炮调到西门来,老子要炸光这些狗娘养的畜牲。” 炮击的效果令杨彪信心大增,一边指挥着炮击,一边狂笑着下达了军令。 人命不如纸贵,在这战场之上甚至和草芥一般。 分散攻击的蒙古兵各汉军旗在炮火中冒死冲锋。 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觉悟,就要做好当炮灰的准备,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自己敢于回头,身后的那些满洲人会无情地挥出长刀。 终于,在阵亡了两百余蒙古兵和汉军旗后,大量的清军终于冲到了莱州城下。 “上滚木和擂石,除了大将军炮,其余的给老子上散弹,再派人去南门,他他们快点,秦英这怂瓜调几门炮也这么慢。” 杨彪可不畏惧这些满洲兵,三丈有余的城墙,和垛口处堆的满满的守城器械,让杨彪充满了底气。 城上的靖北军白杆兵卖力地将一根根粗壮的滚木和斗大的擂石从垛口处推了出去。 远程兵也适时地射击起来,操炮手则拼命地填装着散子弹,调整着炮管。 城下的蒙古兵和汉军旗皆是打老了仗的悍勇之士,靖北军的炮击并没有让他们感到畏惧,身边同伴的阵亡反而刺激的他们越发疯狂。 红了眼的蒙古兵根本不在乎城头上落下的无数滚木和擂石,他们拼命地顶着盾车,然后在盾车之间将云梯往城墙上架去。 盾车被砸破了,就往没砸破的地方躲,云梯叉杆推到了,再重新架。 汉军的火铳兵也排着线型的军阵往城头上集火射击,没有掩护的蒙古兵也纷纷取下了背后的长弓,朝着城墙上射了过去。 不断地有在垛口处冒头的靖北军被铳子和箭矢射中,然后扑倒在城墙上。 一时间城墙上下,矢石齐飞,喊杀声震天动地。 第一百四十八章大将军不好了 “上散子弹,快开炮,给老子炸死那帮忘了祖宗的王八蛋。” “嘭、嘭、嘭!” 十余门装填散子弹的六百斤小炮依次被点燃,近千枚铜钱大小的铅弹如同雨点一般在清军的火铳手身前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弹幕。 纵使这些汉军旗穿着两层棉甲,也不免被近距离的炮子穿透,数十个中弹的汉军旗士卒外层的棉甲被打的千疮百孔,身体上汩汩地留着鲜血,疼的扑倒在地,死命地惨叫着。 “开炮、开炮!” 一击得手的杨彪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挥着刀继续嘶吼起来。 后方,清军的井阑也缓缓地向莱州城西门移动过来,佟国赖制作的井阑足有三丈高,几乎和莱州的城墙持平,顶上和中层的平台处,布满了严阵以待的满洲弓箭手。 相比于火铳兵,清军的弓箭手要利害的多,他们的箭术精准,几乎是箭无虚发,他们跟正在被火炮洗礼的汉军旗一样,是来为攻城的蒙古兵提供火力掩护的。 “快射箭,射死那些尼堪!” 在井阑推进到距离城墙还有两百余步时,清军的弓箭手纷纷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由于距离较远,满洲兵采取的是仰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射击的准确度,但是箭枝却有效地射到了城墙凸出的马面上。 十余个正在用叉杆推云梯的靖北军士卒顿时中箭倒地,他们到死都没有明白这箭矢是从哪里射过来的。 “再射!” 攻击得手的满洲牛录再度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开炮,轰他们的井阑,这些满洲兵莫不是疯了,这是给咱们当活靶子吗?” 打仗,死人是难免的,李兴之也算是见惯了生死,这刻容不得他有半点的怜悯之心。 “嘭、嘭、嘭!” 从南门紧急调过来的十余门火炮在秦英的指挥下,已经部署在了莱州城东南处的角楼上和马面上,他们攻击的目标正是清军的井阑。 移动缓慢的井阑成了靖北军炮兵最好的攻击目标。 部署在城头的大将军炮也适时地调转了炮口对着清军的井阑猛轰起来。 毛竹所制的井阑根本承受不了密集铁弹的攻击,不断地有井阑的骨架被炮子轰散。 在井阑上的清军则如同下饺子般往下滚落,甚至有的井阑被炮子附带的火星引燃。 由于是冬季,那些竹子本就枯萎了,只一小会就燃了起来,那些竹子就在烈火中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快下去,快下去!” 满洲兵虽然悍不畏死,但谁也不愿意成为敌军的活靶子,也不愿意成为井阑上的烤乳猪,他们一个个不管不顾地从井阑上往下跳去。 城墙下,依靠盾车掩护的蒙古兵在索诺木的统领下正疯狂地往往城墙上攀爬。 他们一个个叼着刀,顶着盾,如同蚂蚁一般向城墙上涌动。 城上的靖北军有的用大叉子死命地顶着云梯,有的抱起擂石狠狠地朝下面砸去,还有的则端起一锅锅熬的滚烫的金汁顺着云梯往下倒。 一个又一个的蒙古兵被擂石砸中,被滚木扫翻,被金汁烫伤,不断地有人滚下云梯,因为身体的创伤在地上哀嚎着。 “快退!” 在密集的攻击下蒙古兵已经有些畏惧了,咱们都是马背上的汉子,强攻明贼坚固的城池算什么事,甚至有蒙古兵抛下了同伴,疯一般地往后阵退去。 “噗呲,噗呲!” 可是这些蒙古兵并没有逃多远,就被紧随而来的满洲兵用弓箭射杀。 “没有大将军的号令,后退者死!” 刚刚从井阑上退下来的阿克玛提着刀,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倒下的蒙古八旗。 索诺木这会肠子都悔青了,谁知道明贼居然有这么多火炮和守城器械,早知道昨晚自己带人打造器械了,现在好了自己在前头拼命,佟国赖那狗日的却窝在大营睡大觉。 在满洲兵的逼迫下,蒙古兵只得返回了战场,然后重新向城墙扑了过去。 仗打到这个时候靖北军的火炮有不少已经炮管通红了,无可奈何的炮手们只得将城头上准备好的冷水提过来往炮管上倒去,只不过冷却需要时间,很多火炮暂时是不能开火了。 城墙上的炮声稀疏下来,被炮火压制的汉军旗火铳手,以及从井阑上跳下来的满洲兵再度集结起来,重新列好了军阵,对着城头疯狂地射击起来。 “快避箭,快避箭!” 城墙上指挥的杨彪拼命地嘶吼着, 吃够了清军火铳手苦头的靖北军士卒们,在收到军令后,就下意识地往墙垛后躲去。 躲过了一轮攻击后,靖北军的士卒又纷纷探出头来,对着蜂拥而来的蒙古兵攻击起来。 他们用手中的大叉子去推搭挂在城墙上的云梯,用手中的弓箭去射击城下列队攻击的满洲兵。 仗着有城墙的掩护,靖北军虽然伤亡了不少了,但是牢牢地将城下的满蒙汉军压制着。 高坡上。 大清的成亲王面色冷峻,近两千满蒙大兵猛攻了近两个时辰,却连莱州城的墙垛都没摸到,却损失了不少军马。 这些士卒皆是他的嫡系心腹,死一个都会令他痛心不已,最关键的是,根本看不到突破莱州的希望。 “让佟图赖率领他的汉军从南城进攻,本将到要看看明贼有多少火炮?” 战况不利,岳托只得命令佟图赖所部的汉军出战了。 “喳!” 几个传令兵应声而去。 佟图赖并没有睡,作为汉军正黄旗都统,别人需要制作器械,他可不需要亲自参与,这会正在军帐中喝着小酒。 说实话这是佟图赖当了汉奸后第一次坐看满蒙大兵在前面当炮灰,这当然令他得意了。 可是幸福的日子也就半天不到,成亲王命令汉军旗攻打莱州南城的命令就来了。 主子爷下了令,佟图赖可不敢不听,连忙下达了全军整军的军令,然后一溜烟地跑上了岳托的驻马之处。 “大将军,我汉军人数虽多,只是辛苦了一夜,奴才恐怕力有未逮啊!” “本将调一百摆牙喇助你,你部务必今日攻破莱登,否则军法从事!” 看着死死地跪在自己眼前的佟图赖,再看着没精打采的正黄旗汉军,岳托只得动用他当作宝贝疙瘩的摆牙喇了。 摆牙喇就是白甲兵,这些士卒俱是百战余生的老卒,不说以一当百,以一当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听到岳托居然动用了白甲兵,佟图赖大喜过望,正欲说话。 远方数名骑士飞奔而来,为首的那名骑士,一边飞奔一边高喊:“大将军不好了!”“大将军不好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胶莱河之变 海仓镇渡口。 满洲佐领霸兰奇和蒙古额真阿兰柴是隔河相望,却是眼睁睁地看着明军的水师肆无忌惮地炮击着佟图赖辛辛苦苦打造的浮桥欲哭无泪。 他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近在眼前又咫尺天涯的明军船队。 原来李睿和苏国栋的船队在抵达海仓岛后,就调了数艘小船进入了胶莱河入海口打听清军动向。 昨天辰时,海仓镇渡口炮声响了半天,自然瞒不过登州水师的哨船。 在收到清军主力渡过胶莱河的消息后,李睿便和苏国栋商议摧毁清军浮桥事宜。 考虑到胶莱河河道并不是太宽,而且又是隆冬时节,水位不高,福船和海沧船是肯定不能进入内河的。 故此苏国栋便决定以二十余条沙船和四艘艨艟以及数十艘小型哨船组成船队进入胶莱河。 苏国栋的安排是有考量的,艨艟船身尽裹牛皮,防护力强,自然不虞清军的弓箭手和火铳手射击,用之破坏清军浮桥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用沙船作为主力船只,自然是因为沙船底平,船身宽,吃水浅,在内河行驶不容易搁浅。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有足够的火力支撑,苏国栋就是命人将福船和海沧船上的佛朗机拆卸了下来,分别装备到了沙船上。 佛朗机炮本是澳门的葡萄牙人流传到大明的,这种火炮较之于明军的火炮性能要好了许多,主要体现在射速快。 因为这佛朗机炮是子母连环炮,若是将子炮准备好,二十个呼吸可以射出三炮。 第二就是持续攻击的时间相对明军的火炮要长很多,因为佛朗机炮是后装炮,前后相通,容易散热。 当然有优点就有缺点,由于技术原因,佛朗机炮的气密性没有大明的前装炮好,所以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均不如明朝的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 但是由于此炮相对轻便,朝廷也采购和仿制了一部分,主要用于水师。 考虑到兵贵神速,在将佛朗机部署到沙船上后,李睿和苏国栋就命令船队起航,直逼海仓镇渡口。 霸兰奇和阿兰柴自然也不是易与之辈,虽然身处后方,浮桥的重要性他们是知道的。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将所部的三个牛录满蒙骑兵一分为二,分别驻守在胶莱河两岸,同时还派出了哨骑,这样便能左右调度,不虞明军偷袭。 在他们看来有千余满蒙大兵在,根本不虞有明贼敢来偷袭。 然而他们能防备胶莱河东西两岸有可能的偷袭,却防备不了从海上杀过来的靖北军水师。 当日巳时不到,李睿和苏国栋就是率领着刚刚重编的水师由胶莱河入海口向海沧镇渡口扑了过来。 以沙船为主力的靖北军水师根本不担心搁浅的问题,一路溯流而上。 “那是什么!他们打的是明国的旗号,不好,是明贼的水师,快去禀报佐领大人!” 数十艘大小战船进向海沧镇渡口前进,声势不说惊天动地,但也令清军的哨骑胆寒。 霸兰奇和阿兰柴是闻风而动,在收到消息后,就率领大队骑兵冲上了胶莱河河堤。 “这?”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无数的风帆。 阿兰柴彻底震惊了,出身蒙古的他哪里见过如此浩大的船队。 霸兰奇懵住了,在辽东,镶红旗一直驻守辽南,作为镶红旗的老人,霸兰奇曾经在旅顺、盖州一带和东江镇的水师交过手。 当年在辽南,清军对神出鬼没的东江镇水师束手无策,为了防止水师的骚扰,清军甚至放弃了盖州、海州等沿海城池,只有等到冬天封冻的时候,才会借助冰层,对海岛上的驻扎东江军发动攻势。 “快去攻击他们的船队,准备射箭,射火箭!” 在短暂的震惊后霸兰奇迅速做出了反应,也是他们唯一能攻击明军船队的手段。 收到号令的满洲兵一边纵马,一边从背后取下长弓,往船队行来的方向狂奔过来。 满洲兵一动,胶莱河东岸的阿兰柴也反应过来了,也下达了蒙古兵出击的命令。 “开炮、开炮、开炮!” 在海沧岛休整了几天,现在又是内河航行,李睿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在看到清军骑兵的同时,李睿也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苏国栋适时地打出了旗语,前排沙船上的操炮手,迅速调整了炮位,几个火炮兵同时点燃了引线,船上的水手也适时地降下了风帆。 佛朗机炮的射程足有三里,有效杀伤距离也有两里,加上射速又快,疾驰而来的满蒙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遭到了炮火的洗礼。 一枚枚铁球不停地砸在两岸疾驰过来的满蒙骑兵的队列当中,不时地有人被炮子命中,掉落马下,然后被紧跟上来的骑兵踩踏而死。 按旗语的号令,后排的火炮也加入了攻击的序列。 五十余门佛朗机在三十个呼吸左右就朝着两岸倾泄了一百五十余枚炮子。 也就是这数十个呼吸,就有七八十个满蒙骑兵到落地身亡。 “分散,快分散往前冲锋!” 霸兰奇疯狂地大喊起来,面对明军的炮火,他只能选择将骑兵散开,这也是对付炮兵的不二法门。 “嘭、嘭、嘭!” 满蒙骑兵不得不冒着炮火前进,哪怕身边的同伴不停落马,他们也要往前冲锋,成亲王尚在莱州,谁也不能承受失陷了大清镶红旗旗主的后果。 “近了、近了!点火,射击!” 好不容易冲到船队前的满蒙骑兵,一个个从箭袋中取出准备好的火箭,将尾翼的松脂点燃。 “上百子铳和碗口铳,弩机手准备,佛朗机不要停。” 苏国栋可不惧怕两岸的满蒙骑兵,你满蒙骑兵再利害,还能跑到水上砍老子不成。 百子铳是一种轻型散子炮,效果和虎蹲炮类似,碗口铳,顾名思义,就是炮口有碗口大小的火铳,这两种火炮都是近距离攻击的利器。 在清军勒马点火的同时,躲在沙船船梆后的水师官兵,纷纷点燃了手中的火铳。 无数的铜钱大小的炮子倾泄而出,刚刚将火箭搭在弓弦上的满蒙大兵,顿时被一股弹幕笼罩。 身着双甲的满蒙士兵还好,毕竟有衣甲保护,虽然有人受伤,但是死亡的人并不多。 可是他们的战马却在这密集的打击下倒下了数十匹,那些受伤没死的因为吃痛,转头就没命地狂奔起来,直搅的正准备射箭的满蒙大兵混乱不堪。 第一百五十章转道大泽山 当然也有满蒙骑兵及时射出了手中的火箭。 但是莱登水师的战船所用的木料皆是用桐油处理过的,不光能防水,也有一定的防火功能,加上容易引燃的风帆已经被降了下来,清军的火箭的效果并不是很好。 就是有火箭射在了甲板上,也很快被水手们扑灭。 火箭攻击没有效果,满蒙骑兵虽然武勇,但这种只能被动挨打不能还手的仗,自然是没有人愿意打。 面对莱登水师的火力覆盖,满蒙骑兵溃逃了,霸兰奇和阿兰柴根本阻止不了这崩乱的局面,被乱兵裹挟着向河堤下退去。 打退了满蒙骑兵,靖北军水师继续起航,李睿和苏国栋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海沧镇渡口的浮桥。 “快去向大将军报急!” 阿兰柴是眼睁睁看着胶莱河浮桥在靖北军水师的炮击下支离破碎。 莱州城。 “什么,明贼的水师袭击了海沧镇浮桥,他哪里来的水师?” 岳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一脸惶恐的信使。 “大将军,明国在莱登本有水师,但他刚刚抵达莱登不过半个月,水师如何来的这么快?” 佟图赖在沈阳时曾跟孔有德学过火器的战法,对莱登的明军还是有所了解的。 塔那喀震惊地说道:“佟都统的意思是,这莱登总兵早就调了登州水师,他怎么知道咱们会杀入山东,还知道咱们会攻入胶东,难道他能未卜先知?” 佟图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将军,奴才在睿亲王那里听过一些消息,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你且说与本将听听,塔那拉你去鸣金,让儿郎们先退回来!” 岳托的脸色阴晴不定,脑海中一片混乱。 “喳!” 塔那喀连忙领命,胶莱河被明军控制,大清军退路断绝,再和莱州城死磕那就是找死了,一旦粮草断绝,这八千余满汉蒙大军说不得就会立马崩溃。 “铛、铛、铛……!” 清军大寨传出急促的鸣金声。 正在被滚木擂石洗礼的满蒙大兵如蒙大赦般退了回来。 在满蒙大军开始撤退时,佟图赖就是期期艾艾地说道:“成亲王,睿亲王军曾有传言说,饶余贝勒并非折在巨鹿,而是在高阳被李兴之生擒的,六千余军马只剩一千余人跑了回来,此前正白旗都统孙得功也是在高阳战殁的。” 佟图赖虽然和多尔衮交好,但相比而言,自己的小命更为重要,毕竟从古到今,最为惜命的就是这些忘了祖宗的汉奸败类了。 “什么?李兴之是谁?” 岳托疑惑不已。 “回成亲王,这李兴之就是这莱州城内的莱登总兵。” “啊!” 岳托震惊不已,孙得功是不是败在李兴之手上,他根本不在意,这年头想巴结大清的汉狗多了去了,阿巴泰败在李兴之手上就令他恐惧了。 阿巴泰可是大清有数的猛将,又是满洲宗室,居然折在了李兴之手上。 佟图赖要是说的不假的话,那多尔衮让自己只带万余军马进攻胶东,岂不是故意挖坑让自己踩。 “地图,快拿地图给本王!” 岳托到底是满洲亲藩,短暂的震惊之后,就是迅速做出了反应。 回师胶莱河,岳托是没有半点兴趣,已方没有水师,去了那里还不是被动挨打,胶东这么大,总有办法绕过去吧! 鳌贝应声领命,连忙从身侧的戈什哈手里接过地图,迫不及待地打开查看起来。 “王爷,咱们可以绕到平度直插潍坊和即墨,只不过要经过大泽山一带,只是那里山脉颇多,奴才恐怕明贼在山中设伏,那咱们就危险了。” 岳托思索了一番,又问道:“佟统领你可知这李兴之的虚实?” 佟图赖连忙答道:“主子,年前李兴之率军从高阳撤退时,被豫亲王多铎追杀过,据说那一仗李兴之所部军民折损一万余人,滹沱河为之断流,若不是这明狗提前准备了浮桥,豫亲王就能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全歼此獠!” “嗯!如此说来,这明狗手中的军迷马应该是新招不久,实际上就是济南的青壮了?” 岳托对佟图赖的话不置可否,沉声又问了一句。 东有莱州城,西有胶莱河,北面是茫茫大海,南面是横亘在莱州和平度之间的群山。 身处在这巨大的包围圈里,容不得岳托不谨慎。 “是的,主子!” 佟国赖看不出岳托在想些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 岳托抚掌大笑道:“好,明国一镇总兵不过三千兵马,就是他劫了济南的钱粮,这匆忙之间,必然是裹挟百姓入军了,就凭这样的军马就算设伏,又有何惧?” “主子爷明鉴,依奴才等所见,这莱州城就有数千明贼了,而且奴才可是亲眼看见李贼带着骑兵窜入莱州的,大泽山纵有伏兵,想来也是一群杂鱼。” “主子说的在理,野地浪战,我八旗军又怕过谁?” 鳌贝、佟图赖等人连声恭维起来。 尤其是佟图赖唾沫都说干了,他既然将多尔衮瞒报军情的事说了出来,也只有抱岳托的大腿了。 “通知大军休整一日,鳌贝你立即整点军粮,咱们明日就走大泽山撤到平度那边。” 岳托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军令,他虽然向诸将说明了已方仍有退路,那不过是安抚军心而,对手既然能提前抽掉水师截断胶莱河,大泽山那边肯定也会提前做了布置。 这刻岳托是对多尔衮恨之入骨,若是自己提前知道对手能击败阿巴泰,那自己断不会孤军深入,也不会困在这牢笼之中了。 掩败为胜,折了大清宗室的事都敢隐瞒,这根本不把大清皇帝的威严放在眼里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本将能安全撤离胶东,定然要在皇帝面前参多尔衮一本。 清军猛攻了半日,折损了五六百军马,居然退了回去,这令城上的李兴之有些担心,在高阳时,大清军可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这岳托莫不是想要退回去,要是水师还没控制胶莱河,那自己岂不是百忙一场。 杨彪、秦英等将也是郁闷不已,自己准备了这么多守城器械,那石灰粉府还没动用呢,这清军咋地不打了。 “通知全军,严密防守,以防鞑子偷袭。”在想不通岳托到底打什么主意的情况下,李兴之只得下令紧守城池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汉军旗在前 清军轻装杀入胶东,所需粮秣全凭抢掠,在潍坊和黄县,清军又因靖北军坚壁清野的策略,并未取得任何补充。 经鳌贝查验,时下军中不过每人备有五六日的干粮和肉干,。 其实也不需要鳌贝查验,岳托也知道军中的粮食撑不了几天,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就是猛攻莱州城,打下莱州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但是岳托根本没有把握在没有重炮的情况下打下眼前的莱州城。 他只得选择走第二条路,走大泽山杀入平度,沿途依靠抢掠退回青州。 “通知阿兰柴,着其立即率军前往莱州,一起走平度绕过胶莱河,咱们孤军深入,早点退到青州才是正理。” 岳托思量来,思量去,终于下定决心,立即撤军,毕竟多呆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作为大清的镶红旗旗主,他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困死在这里。 “大将军高见,奴才等拜服!” 一众满汉蒙将佐纷纷领命,他们也不想在没有粮秣的情况下,死磕莱州的城墙,现在的情况是拖的越久越危险,当下纷纷领命,各自督军返回大营打点行装。。 岳托千里迢迢跑到莱州打了两个时辰,就解围撤军,这令守城的靖北军诸将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兴之却有些了然,这要么就是李睿和苏国栋袭击了胶莱河,要么就是岳托的引蛇出洞之计。 不过他根本不在乎,这刻李兴之已经拿定了主意,老子认得你们满蒙大兵利害,咱也学关宁军来个不动如山,反正咱肯定是窝在莱州不走了。 次日辰时,在阿兰柴抵达莱城西门后,清军就是拔营起行。 由于清军并没有什么辎重,只有几门小炮和相应的的药子,所以他们撤退的速度很快。 崇祯十二年二月初五,清军抵达大泽山脉的大佛岭一带。 大佛岭本名朱山,因山上刻有大空王佛四个大字,又称大佛岭,山高约四十丈,由于是大泽山余脉,山势到也并不险要。 只不过由于大佛岭卡在掖县和平度的官道之间,所以清军欲走平度绕过胶莱河,必走大佛岭。 按岳托原有的判断,明军匆忙退入莱登,必然来不及整军,再者已方有八千满汉大军,就算是明军设伏,大清军也根本不惧。 事实也和岳托预想的一样,清军进了大泽山脉后,连明军的鬼影子都没见到。 只不过,这官道却不怎么好走,布满了巨大的断木和宽约丈许的壕沟,甚至地上还插了不少尖桩。 当然这些布置并不能阻止大清军前进,拥兵近万的满洲兵虽说不能填河而进,但是处理这些路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道路被破坏的面目全非,却严重迟滞了大清军的进兵速度。 很明显,这道路肯定是那些可恶的明贼破坏的。 和往常一样,岳托在看到官道被毁的一塌糊涂后,就是令佟图赖统领所部汉军为前队,负责清理路障和应对明军可能的伏击。 虽然调了汉军为前队,岳托的心里仍隐隐有些不安,从地图来看,大泽山进至平度的官道约有近四十里,谁也不知道明贼会在这山路上布下什么圈套。 “通知前军,让他们小心戒备,必须要派出哨探,查探清楚了才可进兵。” 岳托已经无法骑马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官道上走着。 “喳!” 紧跟着岳托身边的鳌贝应声领命,连忙向前奔了过去,想通知在前面开道的汉军旗。 由于要清理路障,汉军旗走的也不快,一柱香的时间不到,鳌贝绕过一处山脚,就追上佟图赖,正当他准备传达岳托的军令,却看到佟图赖的眼神正在官道的左右两侧和前方逡巡。 鳌贝心中一惊,连忙看去,只见身前里许左右居然有一座小型的城寨,再往两侧山上看时,那山腰上居然堆起了三道一人多高的泥墙,仿佛三条长蛇一般盘踞在山麓之上。 “鳌贝佐领不要看了,本都统已经派人查探过了,前面的城寨虽然不大,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光是丈许宽的壕沟就挖了三道,里里外外,布满了尖桩,要是强攻的话,两侧山腰上的那些明贼就是随便扔扔石头,也不是咱们能承受的。” 佟图赖语气消沉,显然是没有信心突破前方的防线。 “佟都统,扬武大将军命你部作为先锋,就是要你们逢山开道,遇水搭桥,现在明贼就在前方,你如何顿兵不前了?” 鳌贝虽然也震惊于靖北军严整的防线,但是说到底,成亲王断然不可能用满洲大兵来打前阵的。 满洲兵不能耗费在敌军坚固的防线之前,那只得用汉军旗了。 看着一脸正色的鳌贝,佟国赖心中郁闷不已,老子是该死的吗?凭什么每次打战都是咱汉军旗打前锋?但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从洪太编定了汉军四旗和蒙古四旗后,大清军作战已经形成了定制,汉军旗在前、蒙古兵居后,最后才会动用满洲大兵。 “我军长途跋涉,又清理了这么多的路障,将士们已经疲累不堪,本都统不过是蓄养体力而已。” 虽然佟图赖和鳌贝官职差不多,但鳌贝可是地地道道的满洲佐领,佟图赖哪敢得罪他,只得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鳌贝冷冷地看了佟图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成亲王就在咱们身后,要是王爷来了,你们汉军还没有发动攻势,到时候本佐领恐怕你承受不了王爷的怒火,要知道咱们的粮秣已经不多了。” 情势比人弱,既然选择了当汉奸,那就要有当汉奸的觉悟,在鳌贝的逼迫下,佟图赖只得下令全军出击。 当然久经沙场的佟图赖也不是盲目地发动攻势,适才他也在观察靖北军的防线。 正面进攻显然是不可能的,官道加上两侧的荒地,不过十余丈宽,已方的军马根本无法展开。 如此狭小的地形面前,要是一窝蜂地冲上去,那两侧山腰上的明军就是随便扔扔石头,已方也根本承受不了。 不能攻打明军的城寨,那只得强攻大佛岭了。 攻山也是有讲究的,由于靖北军的城寨卡在两座山峰之间,两座山峰相距又短,那就必须攻打山势较高的大佛岭了,只要控制了大佛岭,那已方就有了居高临下的优势,这样一来明军的防线就形同虚设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强攻大佛岭 佟图赖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强攻大佛岭。 此次随同岳托进入胶东的汉军一共有汉军正黄旗十二个牛录,汉军正红旗五个牛录,约五千人。 在胶莱河渡河战中折了一百余人,昨日攻打莱州城亦有两百余火铳手被靖北军的火炮击毙,所以佟图赖手中已经不足五千兵了。 事在紧急,佟图赖虽然对鳌贝逼迫自己进攻靖北军的防线不满意,但是他也知道必须要尽快打通官道,否则一旦断粮,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佟图赖很清楚自己这个出卖抚顺的汉奸落在明军手里的下场。 “佟国维,稍后你统领五个牛录的步兵给本都统拿下大佛岭,我让佟国恩统领一个牛录的火铳兵支援你。” “是的,阿玛!” 佟国维是佟图赖的小儿子,今年已经十八了,出于对幼子的偏爱,这次征明,佟图赖就是将佟国维带在身边,这也是希望他立下战功,将来也好弄个出身。 佟国维也没有辜负佟图赖的期望,入关以来,屡次先登,击破明国县城三座,斩杀明国游击二人,守备数名,因功被多尔衮授为汉军正黄旗协领。 “金砺,你率本部正红旗汉军佯攻大佛岭一侧山峰,以及明军在官道上的城寨,本都统不求突破,只需你吸引住明贼的注意力,万不可让他们有机会支援大佛岭!” “喳!” 金砺亦是躬身领命。 佯攻,那就是让自己在山下被动挨打了,但是金砺却不敢不听,他本是明国镇武堡都司,因畏惧八旗军军威,才投降努尔哈赤的。 作为一个资深汉奸,金砺同样知道明国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个汉奸的,眼前这个汉军正黄旗都统的叔叔佟养性,可是被那个杀千刀的毛文龙解送京师,割了三千六百刀。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在群山之中传扬开来,发出一阵阵悲凉鸣叫,再加上不断传来的回声,让人感觉无比的心悸。 “给本协领杀上去,攻下大佛岭,本协领重重有赏!” 佟国维挥刀怒吼,指挥着麾下的汉军向山上冲了过去。 佟图赖能想到主攻大佛岭,第二镇镇将王忠和莱登兵备道鲁良直同样也想到清军会主攻大佛岭。 为了此次阻击战,王忠是将本部的五千兵分成了两部,自己和牟文绶统领两个步队的鸳鸯军、两个步队的远程兵以及两个步队的白杆兵镇守大佛岭,其余的军马由郎绍贞统领镇守盘龙山。 大佛岭阵地,王忠一共部署了两个远程兵步队、一个鸳鸯兵步队以及一个白杆兵步队,卡在官道的城寨和另一侧的无名山峰却是各部署了一个步队。 人手不够,就用这次带来的民夫充数,老子不要你会砍人,但是将泥墙后的石头和滚木往下扔你总会吧。 震天的战鼓声响彻在大佛岭周左,苍凉的牛角号不停地悲鸣,佟图赖催兵的炮声震天动地,近五千汉军旗分成三路直扑靖北军城寨和两侧的山峰 然而此刻的城寨前内的官道已经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官道早就被挖的七零八落,靖北军则用那些堆积起来的泥土和树木山石设置了一道又一道的路障,那些能走的地方则布满了尖桩和铁蒺藜。 进攻官道的中路清军谁也不敢贸然闯入,毕竟他们也是人,也会害怕,一旦陷在里面就会成为两侧高地上靖北军的活靶子。 好在金砺得到的军令是佯攻,其实就是慢慢清理路障,你打我,我就缩回来,你不打,我再上去。 金砺部行动的同时,佟国维和佟国恩也动了,和攻城不同,这次清军是火铳兵和汉军同时前进,这也是为了在全军发动时,冲锋的步兵能得到有效的火力支援。 然而大佛岭同样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汉军旗不过前进了十余丈,就遭遇了靖北军的第一道壕沟和泥墙 壕沟前的竹桩成功迟滞了清军的进兵速度,没有人敢于下脚踩踏着竹桩冲锋,汉军旗们只得用大盾作为掩护,弯着腰一边清除尖桩,一边前进。 行动迟缓的清军成了泥墙后守军的活靶子,第二镇除了几百个山东军以及鸳鸯兵二十五个什是老兵,其余的皆是刚刚入军的青壮。 他们对武器的运用并不在行,当然靖北军也没有这么多武器给他们用。 没有武器不打紧,山上的石头和木头就是最好的武器。 汉军旗攻击的同时,这些新兵就是从泥墙后搬出无数的石头和滚木朝山下砸去。 居高临下的优势在守山的战役中尽显无遗,一枚枚石头和滚木如同雨点般从泥墙后抛了下去。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拿着大盾的汉军旗。 借着惯性滚落下来的擂石滚木重重地砸在大盾上,顶着大盾的汉军无一不震的浑身生疼,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到在山麓上。 但是滚木和擂石并没有停下翻滚的势头,而是越滚越快,它们所经之处,汉军旗皆是人仰马翻。 有几个力大的汉军旗凭借力量,竟然生生挡住了几枚擂石,虽然这强大的冲击力令他们浑身发麻,但是他们皆是庆幸不已,毕竟身边那些被石块砸的脑浆迸裂的同伴们实在太恐怖了。 可是那些石头居然高高跃起,从他们头顶上飞过,然后砸向了正在拼命拔除尖桩的同僚。 “快躲起来,快躲起来!” 面对不断滚落的擂石和滚木,汉军旗们一个个疯一般地往后退去,想要寻找可以藏人的地方。 “火铳手射击,快射击那些敢于冒头的明贼。” 佟国恩躲在一棵大树后撕心裂肺地狂吼起来,但是他的命令是徒劳的。 其实刚才靖北军抛下石头的时候,火铳手和汉军的弓箭手们已经开始射击了,虽然他们击中了一些靖北军,但是更多的靖北军又扔出了手中的滚木和擂石。 “啊……!” 列队攻击的清军的火铳兵顿时倒下了一大片。 有的被打断了手脚,有的被击中了胸口,有的则是被砸的头破血流,死了的是一了百了,没死的一个个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哀求着。 有几个砸断腿的,一边拖着残肢一边转头往山下怕去,想要回到官道,乞丐求都统大人能够救自己一命。 在这个时代,这些受伤的士卒,如何得不到及时的治疗的话,那基本上可以宣告死亡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汉军死光了蒙兵上 “后退者斩,弓箭手和火铳手立即寻找掩体给本协领射杀那些汉狗,盾牌手重新整队,掩护步兵攻上去!”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佟国维到底年轻气盛,立功心切,一心想着在岳托面前立下功劳,毕竟成亲王是大清皇帝的心腹,要是入了成亲王的眼,还愁没有晋身的机会吗? 汉军旗也算悍勇,在佟国维军令下达后,就在各自牛录的统领下,重新组织了起来。 弓箭手和火铳手纷纷躲到大石和树木之后,端着手中的火铳,张着手中的大弓,眼睛死死地盯着山上的泥墙。 “杀上去,随本将冲,打破了明贼的防线,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下达了进攻命令的佟国维拎着手中的大弓,亲自带兵冲阵。 协领大人亲自冲锋,令攻山的汉军旗士气大振,一个个持刀舞抢跟在盾手的身后拼命地往山上冲去。 “上擂石和滚木!” 在第一线指挥的唐绍故技重施,山东镇百户出身的他,现在已经对李兴之死心塌地了。 本来家人被裹挟到了莱登,唐绍等山东镇军官心中还是颇有怨言的。 然而紧接着东虏杀入山东,屠了济南和青州数百万百姓,这令这些军官人人心惊,一个个庆幸不已,谁也没想到靖北军迁民进莱登,居然保住了自己的家小。 接到号令的靖北军一个个从泥墙后探出了脑袋,扔出了手中的擂石。 “呯、呯、呯……!” 几乎是同时,埋伏在石头和树木后的汉军火铳手和弓箭手同时纷纷射出了手中的箭矢和火铳。 正在冲锋的汉军旗和正在射击的靖北军顿时遭到了攻击。只不过靖北军有泥墙作为掩护,清军又是仰射,真正被射中的靖北军并不多。 利用山石作为掩护的佟国恩的箭术很准,在泥墙后的投掷石块的靖北军刚刚冒头的时侯,他就连续射出了手中的箭枝,几个刚刚冒头的靖北军士卒顿时中箭身亡。 一击得手的佟国恩正准备从身后的箭袋里抽出箭枝再射的时候,无数的擂石滚木又从山坡上翻滚下来,而且在惯性的作用下,越滚越快。 “嘭!” 一枚擂石正砸在佟国恩躲藏的石头之上,那巨大的响声直惊的佟国恩浑身一震。 佟国恩还没来的及庆幸,那斗大的擂石就高高弹起,然后重重地砸在佟国恩的后背上。 “咔擦!” 佟国恩甚至没有来的及喊叫,就被落下来的石块砸断了脊椎,身子几乎断成了两截。 “射击,远程兵给本将打那些缩在掩体后的狗鞑子。” 不只有清军有火铳兵,靖北军同样有火铳兵和弓箭手,泥墙后被清军箭矢射中的靖北军的哭喊声,令唐绍万分愤怒。 靖北军抵达莱州后,对新入营的士卒也进行了训练,虽然时间不长,但也基本学会了火铳的操作方法。 部署在泥墙后的的火铳兵开始轮流射击,靖北军的阵地上顿时弥漫起一阵阵呛人的硝烟。 占据地利的靖北军充分发挥了地形优势,半个步队的火铳兵和几百个靖北军弓箭手,呈扇面轮流打出了密集的火力。 第一道泥墙后顿时弥漫起一股呛人的硝烟,选选看去,直如一股股升腾的黑雾一般。 本就在滚木擂石的打击下狼狈不堪的汉军旗,又遭到靖北军远程兵的疯狂打击,纵使他们穿了两层的棉甲,也不免如同风吹麦浪般倒了下去。 佟国恩阵亡,已方又在靖北军防线前寸步难行,死伤惨重,正黄旗汉军们终于畏惧了,毕竟谁也不愿意用血肉之躯,硬抗那些不张眼睛的滚木和擂石。 “败了、快退、快退……。” “他娘的,这仗怎么打?” 几个丧了胆气的汉军旗,率先退下山去。 失败的情绪是会感染的,有人带了头,其他的汉军也起了心思,一开始是十几个人,紧接着是上百人,最后形成了总崩溃。 攻山的汉军旗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山麓,以及铺满了山麓处的尸体。 佟国维带着几个亲卫,拼命地想要阻止溃军。 为了挽回颓势,佟国维拔出了刀子,亲手砍翻了十余个溃军。 但是这根本就是徒劳,因为那些落荒而逃的汉军对身边的惨状根本不管不问。 那些疯狂后退的溃军在无路可逃的情况下,甚至朝佟国维的亲卫们拔出了刀子。 这刻谁敢拦在他们身前,就是他们的敌人。 “噗呲、噗呲、” 一连串长刀入肉的声音响起,几个亲卫顿时被那些崩乱的溃军砍翻。 “啊……!” 亲卫临死前的惨叫声,令佟国维万分害怕,他可不想被已方的溃军不明不白地砍杀了。 山下观阵的佟图赖和鳌贝和赶到山下的岳托目瞪口呆地看着往日那些凶悍的汉军旗在靖北军的防线前溃不成军。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大清的成亲王失声连问了两声,随即暴喝道:“佟图赖带着你的人全部给本王压上去,打不下大佛岭,你就自个割了自己脑袋吧!” “这?” 佟图赖浑身一震,山上的情况他看的分明,靖北军的泥墙足有三道,泥墙前的壕沟同样有三道,再加上那遍布的尖桩,想要突破明军的防线的话,恐怕也只有用人命填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把汉军旗全部投进去,也未必会打下大佛岭。 “成亲王,非是奴才等不尽心竭力,只是明贼的防线修的极其严整,咱们的火炮又笨重难运,奴才实在是没有把握打穿明贼的防线。” 这近四千正黄旗汉军,可是佟图赖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本钱,他可不想就这样全折在这山上,若是兵打没了,谁还会在乎一个汉军正黄旗都统。 佟图赖能看出大佛岭难打,久经战阵的成亲王岳托自然也能看出攻山的难度很大。 不说别的,就算你攻到了壕沟前,又怎么翻越那些泥墙,要知道攻山可不容易携带云梯这些攻城器械。 “不能打,也要打,汉军旗死光了,蒙古兵上,本王就不信拥兵近五千的汉军旗,就连几道低矮的泥墙都打不穿。” 第一百五十四章满州大兵,天下无敌 岳托话一出口,就心知不妙。 适才的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用汉军旗和蒙军旗的命,来换取自己和镶红旗满洲兵的命了。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自然算不得什么,堂堂的大清亲藩,能让你们卖命,那是抬举你们,可是在这绝境当中,岳托可不敢保证这些乱认祖宗的王八蛋们会起什么坏心思。 他们能叛明投清、叛蒙投清,那自然也会为了保住性命,叛清投明了。 果然,在他说完之后,佟图赖和阿兰柴等蒙汉将佐就是脸色大变,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岳托。 塔那喀素有急智,眼见佟图赖和阿兰柴心有不平,连忙安抚道:“扬武大将军的意思是,如今我们的后路被明贼阻断,只有拼死一博,才有出路,若是打不通官道,咱们都得死!” “对,塔那喀说的对,本将适才的意思是就是人打光了都要冲开官道,否则咱们就危险了,至于如何攻击,各军并无先后之分。” 岳托感激地看了塔那喀一眼,又继续说道:“适才佟都统几乎投入了半数的汉军旗都没能突破明贼的防线,并不是我军不能战,而是明贼据险而守,深沟高垒,妄图困死我军,如今我军粮草不足,若是再迁延两日,本将恐怕军心不稳啊!” 塔那喀略一思索道:“成亲王说的不错,明贼守在山上,利在持久,咱们没有粮秣,利在速战,奴才以为咱们可分兵三队,佟都统可去收拢溃军,佯攻两侧山峰,吸引明军注意力,满洲兵和蒙古兵则可强攻明贼的城寨,只要突破了官道,咱们就能冲出去。” 岳托抬眼看了下眼前的明军城寨,眉头一皱,本欲说话,可是心中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遂沉声说道:“塔那喀说的不错,佟图赖你重新组织兵马,佯攻两侧山峰,本将亲自督军攻打官道。” 听到岳托让汉军佯攻天佛山,而自已居然要统领满蒙大兵,攻打明军的城寨,佟图赖就是心神一松。 适才他虽然震惊于岳托等满洲王公将自己视如灯草灰一般,可是满洲兵长久以来的赫赫虎威,令他根本起不了反水的心思。 “奴才谨遵成亲王令谕!” 现在岳托语气松动,佟图赖自然是就坡下驴了。 众人说话间,溃逃下来的汉军旗已经退回了山下,这会一个个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大将军,奴才先去整顿军马!” 佟图赖打了个千,向岳托行了个礼就匆匆而去。 待佟图赖走远,鳌贝就恶狠狠地说道:“佟图赖心存犹疑,适才就应该杀了他立威的。” “你懂什么,佟图赖经营汉军旗这么久,军中皆是他的心腹,杀了他,说不得汉军立时就会反水,这个时候只有稳住他,咱们才能控制汉军旗。 说实话佟图赖还真不敢反水,他佟家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那可是罄竹难书,投降明军,怕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佟国维退兵之后,就已经计点了战损,适才的两次攻山,汉军旗整整损失了近七百人,剩余的也几乎人人带伤。一个个哭丧了脸,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重新整队,重新整队,扬武大将军有令,让咱们佯攻大佛岭,吸引两翼山峰明贼的注意力,这一阵,由满州大兵替咱们打通官道。” 自洪太建国以来,汉军旗已经习惯了冲锋陷阵,现在听到天下无敌的满州大兵要亲自出手,那低落的士气终于恢复,在各自牛录的指挥下,重新列好了队形。 官道上吹响的号声引得汉军旗和太依山布防的靖北军都是一阵骚动,发现吹号的是八旗兵,正黄旗的汉军们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 “是满洲大兵!满洲大兵终于行动了!有满洲大兵在,咱们还怕个球啊!” “满洲兵来了,定要明贼好看!妈.的,老子到要看看这狗日的明贼,凭什么挡住满洲大爷!” 一众适才还被靖北军打的狼狈不堪的汉军旗,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一个个拼命地咒骂靖北军,指望满洲大兵替他们报仇。 与此同时,蒙古兵也在动,但却没有汉军旗这般激动,在阿兰柴的统领下整点着麾下的蒙古兵,准备配合满洲大兵行动。 很快,两个牛录的镶红旗满洲大兵在鳌贝的统领下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狭窄的官道令岳托不能一次性投入太多的兵马, 在塔那喀整军完毕之后,岳托就是沉声说道:“塔那喀你再从本将的摆牙喇军中抽掉一百人,今天务必要突破明贼的防线。” “喳!” 塔那喀应声领命! 随着摆牙喇进入军阵。 蒙古兵和汉军旗就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 “是...白甲兵!我的天,是白甲兵,是镶红旗的摆牙喇!” 一帮还在指挥手下搬炮的炮队汉军旗都惊得话都不利索了,那可是传说中天下无敌的,以一当百的白甲兵啊! “准备开炮,给本佐领轰了他们的寨墙!” 数十个汉军旗的炮手将随军的七门六百斤小炮推出了官道,然后点燃了炮管上的火绳子。 “嘭、嘭、嘭……!” 七门小炮依次喷出了火光,一枚枚炮子呼啸着轰向了靖北军的寨墙。 “咔嚓、咔嚓……!” 那是靖北军城寨的木栅被炮子炸断的声音。 一段又一段的断木被炸到了半空,飞溅的泥土和石块散的到处都是。 排在前排的满洲兵应声出动,人人披了三层的棉甲,手持刀矛,眼神中凶光毕露,队列中夹杂的摆牙喇更是一脸凶悍,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身经百战的老卒。 配合满洲兵出战的蒙古兵也纷纷抽出了身后的大弓,跟在满洲兵的身后向靖北军的城寨压了过去。 炮声响起之后,佟图赖和金砺就是指挥着汉军旗向两侧的山峰扑去,他们接到的号令是佯攻,其实就是为了吸引山上靖北军的注意力。 苍凉的牛角号发出一阵阵悲凉鸣叫,扬武大将军的鎏金大纛不停地摇摆前倾。 后阵指挥的安亲王岳托,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猛地拔道怒吼:“满洲的儿郎们,进则生,退则死,拿出你们的血勇,去打垮那些卑贱的汉狗!” 第一百五十五章垒尸填壕 满洲兵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的,就算是他们再悍勇,靖北军的路障同样会阻碍他们前进的脚步。 在隆隆的炮声中,满洲兵举着手中的刀矛向卡在官道上的靖北军城寨扑了过去。 同样,他们面临的第一道难关就是身前的遍布的尖桩和丈许宽的壕沟。 “举盾,快清除尖桩。” 作为第一阵出击的牛录阿克玛嘶吼着下达了军令,他知道就算有火炮的掩护,城寨内的守军也不会轻易让已方清除这些路障的。 “给老子射击!” 在满洲兵进入射程的那刻,躲藏在城寨垛口后的第二镇远程兵甲队队正张二牛率先点燃了手中的火铳。 靖北军扩军不久,武器并不充足,第二镇三个远程兵步队不过拥有五百余支火铳。 为了扼守官道,王忠部署在城寨内的远程兵大多是由原山东镇官兵和原疾火营的远程兵组成的五百人的步队。 相比而言,这些士卒到底经历过真正的战阵,肯定比刚刚招蓦的士卒要强上许多。 “呯、呯、呯……!” 在张二牛的指挥下,甲队的火铳兵打出了密集的铳子。 满洲兵所用的盾牌,皆是木制,并不能地挡住靖北军射过来的铳子,但是却有效地削弱了铳子的威力,再加上他们身上三层厚的棉甲。 靖北军的第一轮齐射对满洲兵的伤害几乎是没有,只有几个倒霉的满洲兵被铳子穿透了脑壳。 几个同伴的死亡,显然不能让满洲兵害怕,相反他们看到盾牌能挡住火铳的攻击时,推进的速度更加迅速了。 一根根尖桩被冒着弹雨前进的满洲兵拔除,很快就抵进到了壕沟之前,可是他们眼前深约四尺,宽约丈许的的壕沟又成了他们无法逾越的屏障,何况那壕沟中还布满了尖锐的竹桩。 指挥满蒙大兵进攻的塔那喀看着城寨前的三道壕沟就是头皮发麻,满洲大兵就算再悍勇,也不可能用血肉之躯硬冲吧。 “阿兰柴,你带着人快去挖掘两侧山脚的土方,将壕沟填平,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塔那喀看了看漫山遍野正在向两侧山峰佯攻的汉军旗,又看了看西边渐渐下沉的日头,心中纠结万分。 不光塔那喀着急,岳托同样心急,现在已经未时三刻了,若是打不通官道的话,大清军肯定要退回去宿营了,若是晚上明贼再挖几道壕沟的话,明天还怎么走。 “嗯!可是咱们用什么装土?” 阿兰柴连忙领命,他也知道不打通官道的后果。 清军轻装而来,根本没有什么辎重物资,更不可能携带麻袋了。 “用棉甲装!我让儿郎们用盾牌掩护你们,不破了明贼的营寨,今晚咱们只得退回去宿营了,若是明贼趁夜再挖几道壕沟,咱们根本走不脱。” “好!我这就让儿郎们去装土。” “火炮手给本佐领轰击明贼的墙垛掩护蒙古兵前进。” 本来对着墙垛猛轰的汉军炮手们纷纷调转炮口,他们的目标正是埋伏在寨墙上的靖北军。 调整了部署的清军进兵的速度陡然加快。 清军的火炮虽然不多,但是在这狭窄的官道上依然打出了密集的火力,虽然这个时代的火炮精度不高,依然有三枚炮子砸在了墙垛上。 十几个躲在墙垛后靖北军的弓箭手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砸穿了木制垛口的炮子重重的打翻在地。直引的寨墙上的靖北军一阵骚动。 在火炮攻击的同时,举着盾牌的满洲兵开始掩护脱了棉甲负土的蒙古兵前进。 “火铳手射击!弓箭手仰射!” 张二牛并不傻,很快就判断出了清军火炮的轰击间隙,趁着清军火炮装药的空挡,连忙下令本部的远程兵攻击。 结果显而易见,密集的弹雨射过之后,脱了棉甲卖力负土的蒙古兵顿时倒下了一片。 直引的后续负土而来的蒙古兵人人心惊,阿兰柴心中也颇为担忧,但还是挥着刀催促着麾下的蒙古兵前进。 别无选择的蒙古兵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去。 明军的攻击虽然密集,但却不一定打到自己身上,可是自己若不将壕沟填满的话,身后的满洲兵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 前进还有一丝希望,后退是大清军严苛的军令,蒙古兵显然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为了掩护蒙古兵负土前进,清军的火炮持续地轰鸣着。 老兵的作用在守城战中尽显无遗,虽然清军的火炮不断地打在寨墙上,但是他们并没有混乱,而是分散在寨墙上轮流射击着。 没有衣甲的蒙古兵成了靖北军最好的攻击对象,一个又一个负土的蒙古兵倒地身亡,然后被前排掩护的满洲兵面无表情地推到了壕沟中。 往壕沟中推下了近百具蒙古兵的尸体后,阿克马惊喜地发现,自己似乎可以踏着蒙古兵的尸体继续前进了。 “攻上去,快清理路障。” 数十个负土前进的蒙古兵被满洲大兵粗暴地推开,他们踏着以前同伴的尸体跨越了壕沟,然后故技重施,开始拔除靖北军的路障。 “塔那喀这是用我们蒙古人的命去填明贼的防线,去给你们满洲人开路。” 阿兰柴的心在滴血。 他所部的蒙古兵在此前的胶莱河之战中已经损失了近两百人,负土填壕又折了近两百人,若是填满三道壕沟,还能剩下几个兵?阿兰柴已经不敢想象下去了。 “不攻破明贼的城寨,咱们都没有活路!让你的人准备填壕。” 塔那喀对阿兰柴的质疑置之不理,他的眼中只有明军的城寨,再无其他。 后阵观阵的扬武大将军岳托、佐领鳌贝、蒙古额真索诺木等满蒙将佐也看到了八旗兵冲过了第一道壕沟。 岳托等满洲将官是人人振奋,索诺木却是面色凄惨,因为自己的部下正被满洲大兵逼迫着用生命去铺就前往明军城寨的通道。 “成亲王,满蒙一体,奴才所部的蒙古兵进入莱州后已经折了近千人了,填壕的任务还是抽掉一部分汉军旗吧,佯攻大佛岭,哪里需要这么多军马。” 索诺木死死地跪在岳托身前,哭的声泪俱下。 “嗯,让你的人继续进攻,务必不能中断攻势,本将这就抽掉汉军旗加入战场。” 天色渐晚,岳托知道一旦天黑,今天一整天的辛苦就会白费,明天这里将会是更多的壕沟和尖桩以及路障。 第一百五十六章放火烧山 岳托的算盘打的很精,用蒙古兵和汉军旗填平城寨前的壕沟,再用武勇的满洲兵一举突破明军的城寨,如此就能最大程度地保存满洲兵。 大清的根基在于八旗,八旗的根基在于满洲,至于那些蒙古人和汉军旗,死伤再多,也不会动摇满洲的统治。 清军猛攻官道,大佛岭上的王忠和鲁良直是看的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们也想看看武勇的满洲大兵是如何填平那卡在城寨前的壕沟,所以一直和佯攻大佛岭的汉军旗虚与委蛇。 当看到满洲兵居然用蒙古兵的尸体去填埋壕沟时,王忠就有些郁闷,他和鲁良直是早就预谋,利用壕沟消耗清军进兵的时间,在天黑之前再用山石和大木阻断官道。 毕竟清军手中有炮,一旦满洲兵攻到城下,他们火炮便可以抵进射击,用土木堆砌起来的寨墙是肯定挡不住满洲兵的攻势的。 “放滚木擂石,往城寨前的官道上放,本将到要看看天下无敌的满洲兵能不能抗的住滚木和擂石的攻击。” 现在清军填壕的进度加快,那王忠不得不提前发动了。 守在大佛岭上的靖北军在接到号令后,纷纷推出了泥墙后的滚木和擂石。 只不过他们的目标不是在山麓上虚张声势的汉军旗,而是满洲兵正在进攻的官道。 无数的滚木和擂石借助巨大的惯性从山坡上滚落下来,跳跃着砸落在官道之上,溅起无数的烟尘,十余个躲闪不及的八旗兵顿时被砸成了肉饼,直如肉泥一般血肉模糊。 剩余的满蒙大兵,在恐惧之下,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岳托懵住了,适才填平壕沟给他带来的希望霎时化成了虚无。 那些滚落下来的擂石和滚木很快就填满了官道,形成了一道数尺高的新墙卡死在官道上。 “这山怎么攻?” “这寨怎么打?” 大清的成亲王从心底涌出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在他看来,守在山上和对面城寨中的明贼不过是蚁聚之兵,若是正面交手,岳托有信心一柱香的时间就能将他们歼灭。 可是现在,岳托就如同吃了耗子一般难受,对面的明贼根本不想和自己交手,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将自己这八千大军牢牢困死在掖县。 “大将军咱们不如退出大泽山,走胶莱河退到黄县吧!” 这会不光岳托不知所措,就是鳌贝等满蒙将佐也对打通官道失去了信心。 这他娘的怎么打?说句不好听的,已方清理官道的速度,都没他们阻截官道的速度快。 “走胶莱河,鳌贝你莫不是疯了,且不说咱们如何渡河?这来回之间,咱们的粮秣怎么办?” 退回来的塔那喀急的满脸通红。 鳌贝不屑地说道:“塔那喀,如今你还有办法强攻官道吗?” 塔那喀没有理会鳌贝,而是转头看向了岳托。 “成亲王,唯今之计,莫如强攻一侧山脉,从矮的那座山岭翻过去,如此咱们便可绕后明贼的阻截。” 鳌贝当场反对道:“不可,翻山越岭,那咱们的马怎么办,没有了马,就算咱们抵达了平度和即墨,又怎么迅速撤离,要知道咱们的口粮可撑不了几天了。” “那鳌贝你说咱们该怎么办?现在不攻上去,再有个把时辰,天可要给黑了,咱们困在这群山之中,若是明贼火攻的话咱们根本无法应对。” 塔那喀坚持立即翻山,这个时候还纠结于战马的话,那岂不是等死? 岳托冷着脸看着面前争吵不休的几个满洲佐领,他知道塔那喀说的一点都不错,不翻山的话,自己这七千大军晚上连宿营的地方都没有,再过两日恐怕不用明贼来打,自己就会土崩瓦解了。 至于鳌贝说的走胶莱河,且不说自己没有水师,就算有,这来回之间,自己又从哪里寻来粮草? “好了,不要吵了,明贼据险设防,躲在山上,意图困死我军,不过他们的弱点本将也看出来了,明贼的防线皆是土木所制,如今又是隆冬时节,草木枯萎,本将有意火攻大佛岭,借着火势杀上去,占据明贼的营寨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就能抵达平度。” 塔那喀说道火攻,却给岳托提了个醒,明军皆在山上,虽然他们挖掘了壕沟,但是大火一起,不说别的,就是那滚滚的浓烟,明贼都不可能受的了。 “放火烧山!” 一众满蒙将佐震惊了,这样的话官道上的明贼得不到支援的话,那大清军岂不是能正面突破,如此战马都不需要舍弃了。 “大将军高见,奴才等拜服!” “大将军英明,奴才谨遵令谕!” 鳌贝、塔那喀、索诺木等人满蒙汉军将佐一个个连忙拜倒,恭维起来。 事在急,不在缓!在岳托定计之后,就命令撤下来的汉军旗搬开堵在官道上的巨木乱石,又在大佛岭两侧山麓上点起火来。 和岳托预想的一样,点火之后,只半柱香的时间,那火势就蔓延起来,而且是越烧越旺,很快就形成的漫天的大火,而且那火势不断地上涌,滚滚的浓烟几乎将整个大佛岭山麓覆盖了。 “鲁先生,这可是如何是好?” 清军放火烧山,王忠和鲁良直是看的分明,这次他们在大佛岭设伏,什么都考虑到了,可就是没考虑到清军会放火烧山。 鲁良直眉头紧锁,思索了一番之后就是沉吟道:“清军放火烧山,咱们肯定是要撤退了,否则将士们根本承受不了这漫天的烟雾。” 鲁良说完之后,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不过他们放火,咱们也能放火,烧了官道大寨,东虏晚上恐怕只能露宿官道了,届时咱们再趁夜骚扰其军,本官到要看看东虏是不是铁打的。” 王忠犹豫了一下问道:“鲁先生,若是东虏在盘龙山故技重施怎么办?咱们可只剩下一道屏障了。” 鲁良直笑道:“咱们现在就派人回去传信,先烧了盘龙山,那东虏岂不是瓮中之鳖,不过咱们撤军之前,还是要将所有的擂石和滚木全扔下去,纵不能砸到他们,累也要累死他们。” 第一百五十七章濒临绝境 王忠和鲁良直既已定计弃守大佛岭,便不再迟疑,遂命各军立即将所有滚木和擂石抛下,不求杀伤敌军,只求给清军制造障碍,同时向驻守盘龙山的牟文绶派出了传令兵,着其立即放火烧山。 无数的滚木和擂石从天佛岭上滚落下来,突破了清军燃起的火墙,滚落到了寨前的官道上。 不少正在拼命搬运适才堵在官道上的障碍物的汉军旗顿时遭到了攻击,死伤了近百人,其余的吓的一哄而散,疯狂地退了回去。 被滚木和擂石击中的汉军旗,死了的还好,没死的很快就被接踵而来的滚木和擂石淹没。 伤兵临死前的惨叫声直如夜枭悲鸣一般,令人恐惧。 这刻,所有的清军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因为官道上已经被滚木和擂石堵的水泄不通。 “爬过去,或者走两侧的山岭,去攻击他们的城寨!” 清除这些障碍物,已经是不现实的事了,因为根本没有地方可以丢弃这些滚木和擂石。 岳托无奈地下达了军令,天色已经渐渐发黑,自已只有攻取明军的城寨暂时休整了,毕竟现在是二月初,月黑风高的,深夜行军,谁也不知道这可恶的明贼还会耍出什么花样。 “丢弃部分马匹,只许携带干粮,给本将攻上去。” 华山一条路,进则生,退则死。 随着从山上滚落的滚木和擂石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八旗兵在漫天的火光中冲向了身前那堵了足有四五尺高的官道。 “揺旗,让张二牛放火烧寨,咱们撤军,唐绍你带上一个步队的远程兵监视他们,若是他们就地宿营,就轮流骚扰他们,若是他们趁夜行军,就给老子抽冷子,弄他们几下,务必让这帮狗鞑子不得安宁。” 将所有的滚木和擂石推下之后,王忠断然下达了撤军命令。 毕竟那漫山的火光正不断上涌,自己虽然有泥墙和壕沟作为掩护,不虞被清军火攻,但是没有人能抵挡那呛人的烟雾,若是清军借着火势趁机攻山,王忠可不认为自己挡得住骁勇善战的八旗军。 两侧山上火起的时候,守寨的张二牛也发觉了不妙,只不过他碍于职守,官道又被清军阻隔,在没有接到号令的情况下,他也不敢擅自行动。 现在王忠将令传来,张二牛这才如蒙大赦,毕竟他也没胆子去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满洲大兵。 丢弃了战马的满洲兵同样凶悍,他爬上了被滚木和擂石堵死的官道,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拿着手中的刀矛向靖北军的城寨扑来。 汉军旗和蒙古兵则分成两股,向两侧的山岭爬去,想要绕过堵死的官道进攻靖北军的城寨。 “点火!快点火,有火药没有,把寨墙给老子炸塌了!快……!” 大清的成亲王岳托这会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仪,这会灰头土脸地踏着烧的焦黑的山路前进。 这路其实不是路,而是汉军旗前进留下的脚印形成的,但是岳托却不得不走,死了这么多勇士,明贼的边都没摸到,若不尽快走出这茫茫大山,岳托甚至觉的自己会步战死的那些汉军旗和蒙军旗的后尘。 然而令岳托绝望的事情发生了,明军的城寨同样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甚至还爆发出一阵阵猛烈的爆炸声,一段段寨墙在爆炸声中不断坍塌。 透过火光,山麓上的岳托甚至能看到城寨内的明贼点火的身影。 “这?明贼这是想做什么?” 岳托惊怒交加,这会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这城寨烧了,自己这数千大军晚上怎么办? 塔那喀颤声道:“王爷,明贼这是坚壁清野了,据奴才推测,他们是借着大火阻截我军,然后在后面继续布防。” “你的意思是明贼在大佛岭后面还留有后手?” 岳托脸色阴晴不定,这刻他已经不敢想象下去了,在官道上休整一夜显然是不现实,若是明贼发动偷袭,这数千大军在黑夜里说不得就会崩溃,甚至营啸。 “王爷,依奴才之见,此地距离平度尚有二十余里,莫如趁夜冲出官道,毕竟明贼布防也需要时间,咱们只要不惜人命,定然能一举走出这群山。” 到了这个时候,鳌贝也没有丧失信心,在他看来,只要冲到平原,就算没有战马,也不会有明贼敢捋八旗军的虎须的。 岳托颔首道:“嗯,鳌贝说的有理,通知佟国恩和金砺他们尽快灭火,再向两侧山岭派出警戒,不走出这群山,本王始终放心不下。” 灭火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水火无情,面对那熊熊燃烧的明军大寨,佟图赖只得命人先清理烧毁的残垣断壁,然后扑灭身前那些烧焦的火种。 直到酉时三刻,靖北军大寨的火势才慢慢变弱。 急不可耐的岳托当场就下达了进兵的号令。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八旗军确实是号令严明,今天的遭遇,要是放在明军身上,说不得早就崩溃了,这会士气虽然低落,但是八旗兵依然忠实地执行着岳托的将令。 只不过因为翻越官道,那些笨重的火炮是根本不可能携带了。 清军在莱州折了六七百军马,今天在大佛岭又折了一千二百余人,加上阿兰柴在胶莱河折损的两百余人,岳托部已经不足七千兵了,但是他们依然打着火把有序的前进着,夜色中,宛如一道火龙一般。 这一次清军进兵,是在两侧山岭布有警戒哨的,所以埋伏在大佛岭的唐绍根本找不到偷袭的机会,只得带着本部的一个步队尾随清军大队前进。 “加快速度,兄弟们快一点,到了平度咱们就安全了,说不定还能找到明国的女人,给大家解解乏。” 佟图赖、塔那喀等满汉将佐,一边催促着大军前进,一边拼命地鼓舞着士气。 折腾了整整一天,清军虽然悍勇,身体也疲累不堪,这会一个个强撑着前进,因为他们知道生路就在前方。 熟料大军刚刚转过一个山脚,清军眼前的山岭是却铺满了火光,远远看去直如火山一般,而他们的身前的官道上则布满了尖桩,还有一道又一道宽约丈许的壕沟。 官道尽头甚至还有一座城寨,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昭示着明军已经严阵以待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分崩离析 “这……?” 岳托愣住了,一众满汉蒙将佐也愣住了,他们猜到了明军会提前布防,可是万万没想到这防线会如此严整,较之大佛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 又累又饿的八旗兵这会也丧失了斗志,一个个瘫倒在地,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火光,因为他们不知道还有多少座城寨等着他们。 “王爷,咱们怎么办?” 鳌贝失声问了一句。 岳乐面色苍白,他也算打老了仗的人了,在这夜色之中,就算满洲大兵再悍勇,也难以清除这遍地都是的竹桩,填平那一道道壕沟,更遑论打下明贼的城寨了。 “王爷,让奴才带人上去,今夜咱们要走不脱,那恐怕真就走不出这大泽山了。” 塔那喀一脸沉重,现在身后的官道被无数的滚木和擂石阻断,身前的官道又被明贼的防线挡住,这个时候前进还有一丝逃离的机会,若是退回去,窝在那官道之上,不说明贼会不会偷袭,这一夜冻下来,还不是任人宰割。 “攻?怎么攻?咱们什么都没有,怎么突破明贼的城寨?” 鳌贝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塔那喀怒道:“那依鳌贝佐领的意思,咱们就只能等死了?” 佟图赖进言道:“扬武大将军,依奴才之见,莫如退出大泽山,先寻个村子暂时住下了,待休整一日,再做计较。” “佟都统莫不是疯了,我军没有粮秣,再休整一日,这七千余军马人吃马嚼的,哪里能寻来这么多粮食?” “都不要吵了,退兵吧,就依佟图赖的建议,撤离大泽山。” 岳托脸色阴沉的可怕,自从进入胶东以来,自己的所做的一切都在这个莱登总兵的预料之中,甚至从济南开始就一步步设计大清军,直到将自己困死在胶莱河以东这数十里方圆的包围圈中。 “喳!奴才等谨遵令谕!” 一众将佐纷纷领命,向岳托行了个礼,就欲整顿军马撤离。 岳托却再度开口说道:“塔那喀,你派人通知霸兰奇,让其立即向睿亲王报急。” “喳!奴才领命!” 塔那喀叹了一口气,匆匆而去,心中却在腹诽,霸兰奇又不是蠢人,胶莱河遭到袭击,肯定会通知多尔衮的,只不过大清军在济南一无所获,这会多尔衮还在不在济南都难说,就算多尔衮在济南,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扬武大将军有令,立即撤军!” “扬武大将军有令,立即撤军!” 清军大队中传来一阵阵呼喊声,斜倚在山脚休息的八旗军只得强撑着爬了起来,沿着来时的方向向后退去。 “唐副将,要不要偷袭他们!” 山麓上,大队的清军是在唐绍的眼皮子底下穿过的,远程兵乙队队官周挺一脸眼热地看着官道上延绵不绝的大清军。 “恩,周兄弟说的在理,鞑子已经丧了胆气,现在正是打死老虎的时候,让火铳手射击官道,弓箭手准备石块,老子军令一下,咱们就突然袭击。” “好嘞!” 周挺笑嘻嘻的应了一句,容不得他不得意,山东镇总旗出身的他,什么时候想过像遛狗一样,耍的那凶名在外的八旗兵团团转。 “攻击!打死这帮狗娘养的!” 眼看着清军的大队走了三成,唐绍断然下达了军令。 “呯、呯、呯、……” 在夜色中,周挺第一个点燃了火铳上的火绳子。 这个时候可不是讲究三段式的时候,而是制造声势的时候,在周挺铳响之后,一百余火铳手同时点燃了手中的火铳。 其余的弓箭手也适时地将找到的石块、断木,一股脑地朝官道上扔去。 说实话,这黑夜之中,这火铳也打不中几个人,效果根本不能和弓箭手投掷的滚木擂石相比,但是造成的影响却比滚木擂石要大的多。 “不好,明贼有伏兵!” “快跑!明贼有埋伏!” 铳声响起之后,清军队列中就引起了一阵阵惊呼声。 折腾了一天的八旗军,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终于崩溃了,他们疯狂地向前冲去。 狭小的官道,顿时混乱不堪,到处是举着火把奔逃的乱军,人挤着人,人推着人。 “杀!” 急于逃命的八旗军甚至在乱军中拔出了刀子,疯狂地向前砍杀起来。 有一个人亮出刀子,就会有第二个,有第三个,……!直到成百上千的八旗军都亮出了刀子。 这刻,所有人都只想逃出去,逃离这令人恐惧的山道,谁敢挡在他们的前面,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砍杀。 山坡上的唐绍和周挺看的痴了,他没有想到清军居然在自己的一轮攻击下居然发生了大规模的营啸。 鳌贝死了,他是乱起之后,想要整合乱兵,被杀红了眼的满洲兵乱刀砍死的,身为镶红旗的佐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的牛录杀死。 蒙古额真索诺木死了,他是替岳托阻挡乱军,被拥挤的人流踩踏而死。 官道上的变故令岳托胆寒,这刻他根本不敢回头,更不敢用扬武大将军的名头收拢军马,他只知道没命地跑,跑的越远越好。 官道上的喊杀声,显然惊动了在玉皇山休整的王忠和鲁良直,当他们看到清军自相残杀的时候就是大喜,连忙点了三个步队的靖北军沿着山麓向混乱不堪的官道杀了过来。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是万万不敢加入战场的,现在下去,无异于送死。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八旗军都在乱砍乱杀,也有不少有眼色清军地跑下了官道,想要寻找可以躲避的。 官道上的混乱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毕竟死的人多了,官道自然就不会拥挤了,杀出一条血路的八旗兵,一个个踉踉跄跄地向后奔去。 “靖北军在此,投降者不杀!” “靖北军在此,投降者不杀!” 王忠等人是踩着一地的尸体踏上官道的,未经整训的靖北军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打死老虎。 说实话看着眼前那些被宛如屠宰场的官道,吓的脸色苍白的士卒,王忠确信他们若是和八旗军对阵,恐怕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撑不下去。 靖北军害怕,缩在山脚的八旗兵更害怕,否则他们也不会自相残杀了,这会居然自发地走上了官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计穷力竭 大泽山刘家寨,是明洪武三年刘氏兄弟由四川迁此定居。慢慢扩张,渐成村落后,因村址于北淄阳河北崖,又取名河崖刘家寨。 和别的村寨一样,这村子也是有寨墙的,只不过由于莱登之乱,村子里人口早就十不存一。 昨天大泽山方向的喊杀声和炮声想了整整一天,村子里的几十个村民早就吓的带着值钱的加什跑路了,乃至于八旗军退到村中后,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疲累了几乎一天一夜的八旗兵这会连生火造饭的气力都没有,在安排了汉军旗轮流驻防后,剩余的八旗兵纷纷闯进了百姓的家中,倒头就睡。 大清的成亲王、扬武大将军岳托颓然地坐在一座木屋的房门前,这刻的他早已失去了满洲亲藩、镶红旗旗主的傲气。 作为爱新觉罗的嫡系子孙,礼亲王代善的儿子,岳托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 “满洲兵不万、过万则无敌!”这话现在岳托面前就像一个笑话,八个多牛录的满洲兵、七个牛录的蒙古兵,还有五千余汉军,居然会在卑贱的汉狗包围圈中土崩瓦解。 “大将军……!” 满洲兵佐领塔那喀和戈什哈都统科尔多匆匆走了过来。 “大将军,奴才适才整点军马,我部只剩下满洲兵一千八百余人、蒙古兵六百多、汉军旗尚有一千五六百人,只不过混乱中马匹基本都遗失在大泽山,粮秣损失殆尽,只剩下些许部分干粮和肉干,奴才等搜遍了全寨,才找到了两百多斤粮食,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岳托依旧失魂落魄坐在门檐下,嘴唇弱弱地蠕动,塔那喀的话,他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哀莫大于心死,这话对于现在的岳托来说最贴切不过。 “唉!” 看到岳托毫无反应,塔那喀就是重重地跺了一脚,急声说道:“成亲王,军中可没什么粮秣了,奴才以为,咱们应该立即向胶莱河转进,胶莱河长约百余里,咱们总能想到办法的,实在不行,奴才就率大队吸引明贼水师,大将军趁机在别处渡河。” 岳托抬眼看了塔那喀一下,突然嘶吼起来:“你是说,用这数千将士的命,换本王一人的性命,本王不走,本王死也要死在莱州,本王带了万余军马,全折在了莱州,本王哪还有脸回去?” “大将军,奴才等死了就死了,大将军可是大清的亲藩,是镶红旗旗主,是太祖皇帝的嫡孙啊,您要是折在明贼手里,那可就震动国本了,还请大将军明查。” 塔那喀、科尔多猛地跪在岳托面前声泪俱下地哭了起来。 “哈、哈、哈……!” 岳托猛地大笑起来,然后喃喃地说道:“本王自个回去,多尔衮他们会放过本王吗?折了万余大军,这可是咱们大清立国以来从来没有的事,就算皇上宽恕了我,还不是圈禁起来,如此,本王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回去受这样的窝囊气。” 虽然岳托身心俱疲,但是他还没有丧失理智,自己若是死在莱州,作为这次出征的主将多尔衮就要负指挥不当的责任,而且是主要责任,自己若是回返盛京,那失陷军机的主要责任人就是自己了,作为洪太的心腹铁杆,岳托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再者如果自己战死沙场,也算是替大清殉国了,那自己的子女说不得朝廷还要加恩抚恤。 “王爷!” “大将军!” 塔那喀、科尔多失声喊了起来。 岳托却施施然站起身来,往屋内走了进去。 边走边喃喃地说道:“本王不是懦夫,本王不是懦夫!” 大佛岭和盘龙山的官道上数百个满汉蒙八旗兵,正在卖力地搬运着堵塞在官道上的滚木和擂石。 更多的八旗兵有的将一具具同伴的尸体托曳到山脚下的空地上,然后将他们身上的衣甲扒了下来,有的则在草丛中搜寻着散落在地上的铳矛弓枪。 那些失去了主人的的战马也被收拢到了一起,不断地发出悲凉鸣叫。 靖北军战死的士卒也被一具具地抬出了泥墙,鲁良直在几个队官的指引下拿着兵员黄册不断地用朱笔打着勾,每一个鲜红的大勾就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消亡。 当然占据地利的第二镇并没有多少伤亡,只是被清军的弓箭手和火铳手杀伤了一百余人。 大佛岭上,唐绍和牟文绶正眉飞色舞地向王忠汇报着军情。 “王将军,这一仗打的漂亮啊!初步估计斩首就有两千余级,生俘了蒙古兵四百、汉军旗那些狗汉奸有七百余,据收尸的那些汉奸说,还有好几个满洲将官死于乱军之中。” 王忠亦是欣喜,颔首问道:“岳托那狗鞑子躲哪里去了。” 唐绍笑嘻嘻地说道:“启禀将军,据哨探消息,岳托窜进了刘家寨,不过他手中兵马估摸还有三四千,若是强攻的话,末将等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嗯!你说的有理,你立即派人向大帅报捷,看看大帅可有什么办法,岳托可是满洲亲藩,拿住他,朝廷还能没有赏赐?你们速去整顿兵马,待物资收拢完毕,咱们就向刘家寨一带靠拢。” 午时左右,所有的战果皆已经统计结束,在俘虏和斩首方面,唐绍和牟文绶统计的七不离八,毕竟也可能有少数的八旗兵窜入了山中, 据鲁良直统计,这一仗缴获六百斤小炮七门、药子七百余斤、火铳五百一十三支、长弓八百把、箭矢六千余支、战马一千三百匹、棉甲三千余副,其余刀矛亦有近两千。 看到统计结果,王忠就是大喜,靖北军扩军不久,武器匮乏,尤其体现在盔甲和火器方面,现在缴获这这么多武器,那自然是要雁过拔毛了。 “骑兵一向是大帅亲领,咱们各自挑选几匹好马,棉甲咱们留一千套,火铳和火炮全留下,其余弓箭、刀矛、马匹送莱州,至于俘虏,待大帅来了自行处置吧!” 唐绍犹豫地问道:“可是将军,咱们截留了这么多器械,大帅会不会动怒?” 王忠哂笑道:“怕啥,谁抢到就是谁的,刘家寨还有几千鞑子,第一镇若是有本事剿了他们,他们克扣物资,本将也不说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瓮中之鳖 清军在大泽山自溃,窜入刘家寨的消息传到莱州,李兴之以及靖北军一众文武皆是大喜。 说实话,李兴之此前的布置,只是为了以策万全,他也没想到清军居然敢以万余偏师孤军深入。 但是这虽然是意料之外,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这次东虏入关,除了在高阳和巨鹿遭遇阻击外,几乎是无往而不利。 从萨尔浒以来,满洲人对大明的一次又一次胜利,使得八旗兵视大明兵如无物,令他们骄狂成性。 在没有粮秣的情况下,居然敢旋师千余里,以万余偏师突入胶东半岛。 若是在别处,李兴之还真没办法对付他们,可是这荒凉的莱登,是没有粮食供东虏抢的,甚至他们想用两脚羊作为口粮都不可能。 吃两脚羊就是指吃人,当年老奴努尔哈赤在位时,明廷以东江军,林丹汗以及辽军三面遏制东虏,东虏因为物资匮乏,遂大量屠杀汉人,以其肉为食,故东虏又称汉人为两脚羊。 “大帅,岳托已是我军的口中食,一举全歼比獠,正当时也!” 莱州知府钱天锡看完了王忠送过来的战报后,激动的脸色通红。 暂时在军帅府充任书办的孙之洁也是热切地看着李兴之。 他本是孙承宗的嫡孙,在收到祖父和全家在高阳殉国的消息后,他没有消沉,在悲痛之后,毅然加入了靖北军。 现在奴酋岳托和他所部的数千满蒙汉军陷入靖北军罗网之中,这可是他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 钱安宁也问道:“那依大帅之见,我军应当作何处置?下官恐怕东虏会狗急跳墙,强渡胶莱河,胶莱河长百余里,我水师也不一定能全部封锁,若是走了岳托,岂不可惜?” 李兴之笑道:“东虏逃窜入刘家寨,胆气已丧,而我靖北军适逢大胜,士气正旺,本帅有意率军前往刘家寨,统筹全歼岳托残部事宜,本帅亲临战阵,或战、或守、也可根据战场形势判定。 “大帅高见,末将、下官等拜服!” 事在急而不在缓,李兴之也怕岳托缓过劲来,用金蝉脱壳之计走胶莱河逃走,或者携带小股精锐潜入深山。 所以在和众人商议之后,就留杨彪的第一镇镇守莱州,自己亲领六百铁人军和七百骑兵直奔刘家寨准备和王忠会师,共破岳托。 崇祯十二年二月初六午时三刻。 李兴率部和王忠在刘家寨附近的茶山会师,是汇集于刘家寨附近的靖北军算上随军的民夫和投降的俘虏已经超过万人。 李兴之抵达时,王忠正带着人用长刀逼着几十个汉军炮手在山上对着刘家寨开炮。 看到李兴之上了山,王忠就是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边跑边问道:“大帅,岳托那个鞑酋就在镇子里,咱们打还是不打?” 李兴之将鞭梢丢给了身后李邦杰,笑骂道:“我听将士们说,岳托那边还有四千余军马,你有把握拿下刘家寨?” 王忠讪笑道:“大帅,末将手上可是有一千多蒙古兵和汉军旗,你说我用他们做先锋可行不可行?” “郎绍贞卖了孙得功,安巴他们杀了滹沱河的那几百满洲兵,况且咱们俘虏他们的时候,孙有光和阿巴泰已经全面溃败,所以咱们能用他们,你俘虏的那些人可没交投名状,何况他们的主子都在寨子里,你就不怕他们临阵反水?” 没有坚俘虏之心的情况下,李兴之可不敢用这帮忘了祖宗的王八蛋,虽然他们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但是李兴之以为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将第一镇和第二镇整训完毕,也不见得就输给汉军旗。 “那大帅的意思是?” 王忠试探地问了一句。 “呵呵,你看,咱们在茶山上,刘家寨的地形是一览无遗,西有淄阳河,南面就是茶山,这寨子方圆不过数里,咱们今天就发动民夫,在寨子东北挖掘两道壕沟,如此岳托岂不是咱们的瓮中之鳖。” “大帅说的是,我听俘虏的汉军旗说,岳托军中几乎已经断粮,这次走大泽山就是想争取时间,逃到平度的。” 说道这里,王忠算是明白了,李兴之还是打的继续包围的主意,只不过是由此前的大包围圈,缩小到了刘家寨这方寸之地。 李兴之颔首道:“嗯,你也别在这打炮了,让咱们的成亲王和他的部下好好的休息,你去安排青壮,把那些俘虏也带上,稍后让他们和民夫一起挖掘壕沟,记住俘虏的伙食减半。” “喏!” 王忠应声领命而去。 待王忠下山后,李兴之的目光重新转到刘家寨。 说实话,来回奔波一天一夜的满洲兵,而且是刚刚大败的满洲兵,李兴之不认为他们还有多强的战斗力,借着挖掘壕沟的机会将鞑子诱出来,顺便锻炼将士们的胆气。 至于死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用八旗军的血壮胆,这种事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呀。 未时刚过。 王忠就是令唐绍等人立即督促青壮和俘虏带着器械下了山,准备在刘家寨外围布置防线。 当然为了防止俘虏生变或者清军出寨袭扰,王忠还是做了布置的。 为此他调了两个步队的鸳鸯兵,两个步队的远程兵以及两个步队的白杆兵在刘家寨的东北面布下了阵势,甚至还将李兴之的骑兵队和铁人军都调了过来。 靖北军大规模的调动自然瞒不过窝在寨子里的清军。 看着寨子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塔那喀、佟图赖、阿兰柴等一众满蒙汉军将佐就是心乱如麻。 明贼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在刘家寨外修建防线,从外面的情况来看,这么多人同时行动,天黑之前,恐怕就能挖掘出一道壕沟了。 “不能让他们挖下去,否则咱们就全完了,你们速去整军,我去向扬武大将军禀报。” 塔那喀忧心忡忡地下了寨墙,向岳托所在的屋子跑了过去。 须臾! “成亲王,明贼在咱们寨子外挖掘壕沟,显然是想将咱们困死,奴才等请求出战,杀光这帮可恶的尼堪。” 这个时候塔那喀已经抛下了礼仪,命都快没了,谁还在乎这个。 相比于早上,岳托的心情似乎平复一点,这会正斜倚在塌上假寐,听到塔那喀的声音后,岳托就是一跃而起。 “你是说明贼进了平原,好,快去整军,本将要去杀光这帮卑贱的汉狗。” 第一百六十一章决死反扑 “喳!奴才已经通知佟图赖和阿兰柴他们点兵去了。” 塔那喀大喜过望,他最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成亲王到底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在这紧要的关头,并没有堕了祖先的名头。 岳托在两个戈什哈的帮助下将努尔哈赤亲赐的铠甲穿戴妥当,一把抄起塌边的佩刀,冷然道:“科尔多带上你的人和本王去会会那个明国的莱登总兵。” “喳!” 科尔多洪声领命,踏步朝屋外走了出去。 然而岳托和塔那喀等人有拼死一战的勇气。 可是逃入刘家寨的八旗兵,无论是蒙古兵还是汉军旗甚至那些号称战无不胜的满洲兵此刻根本没有力气出战。 从昨天辰时到现在他们来回奔波了数十里,又在大泽山那崎岖的官道上爬上爬下折腾了大半宿。 逃入刘家寨后,明军的炮声就不曾停止过,令他们无法休息。 再加上到现在为止,他们只吃了一点干粮和肉干,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往日号称无敌的八旗兵无论是精神状态和身体都到了极限了。 而且他们不光没有力气,甚至还没有任何士气可言。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在大泽山败退回来的那刻,已方已经没有出路了。 其实不光是士卒没有战心,就是佟图赖和阿兰柴这些蒙汉将佐,也没有战下去的勇气。 打?拿什么打?士卒们战心全无,马匹损失殆尽,现在是又累又困,就这样出寨的话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传扬武大将军将令,着各军速速整队,准备接战明贼!” “传扬武大将军将令,着各军速速整队,准备接战明贼!” 尽管没有战意,但是满洲亲藩长久以来的威势,让佟图赖等人不敢不遵从岳托的将令。 在一众将佐的催促下,寨子里的八旗兵三三两两地走出了屋子,勉强开始排列队形。 茶山上,清军的动向,鲁良直等人是一览无余。 “开炮,给本官轰击他们的军阵!” 这次不用靖北军威逼了,汉军旗的炮手们习惯地点燃了架设在山麓上的火炮。 在隆隆的炮声中,几枚炮子不分先后地砸向了清军刚刚列好的阵型当中。 茶山上的炮声引的无数的八旗官兵为之侧目,佟国维也不例外,炮声一响就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然而他刚刚抬头,一枚炮子就带着火光呼啸着向他轰来,那凄厉的呼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佟国维只觉得瞳孔中的铁弹瞬间就覆盖了自己的双眼,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黝黑的铁弹就撞向了自己的脑袋。 “咔擦!” 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佟国维那没了脑袋的身体颓然倒地,只是那脖颈处白花花的脑浆和汩汩喷涌的血水令人无比恐惧。 “啊!” 佟国维的惨状,令刚刚整队的八旗兵就是一阵骚动,不少八旗兵甚至惊呼起来。 儿子的死去惨状,令汉军正黄旗都统佟图赖眼前一黑,登时就晕倒过去。 仗还没打,就折了一个协领,晕了一个都统,身心俱疲的汉军旗的士气在这刻几乎降到了冰点,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看着被一众戈什哈簇拥过来的扬武大将军岳托。 靖北军的炮击还在继续,那些呼啸而来的炮子,不是落在人群中溅起一朵朵血花,就是砸在寨墙上,溅起无数的砖石土块。 每一次炮击,就引的寨内的八旗兵一阵骚动,这刻他们已经丧失了血勇之气,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能击溃眼前的敌人,也不可能在这饥寒交迫的情况下逃出去的,毕竟大泽山依旧控制在明贼手里,他们还处在明贼巨大的罗网之中。 面对无数心有戚戚的八旗兵,岳托显然也没有什么鼓舞士气的办法,更不敢逼迫他们去接战寨外的靖北军。 “大将军,奴才以为咱们只有孤注一掷,用满洲兵击溃眼前的明贼,或许还能挽回一点士气。” 塔那喀依旧要求出战,毕竟现在打的话还有几分胜算,要是明贼的防线一旦建成,那只能窝在刘家寨等死了。 岳托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猛地拔刀怒吼道:“儿郎们,咱们满洲只有战死的汉子,现在明贼就在眼前,本将要去击溃他们,将他们斩尽杀绝,现在随本将杀出去!” “杀!” 塔那喀和科尔多亦是拔刀怒吼,纵着马带着自己的亲兵向寨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八旗兵都一点士气都没有,岳托的戈什哈和那些镶红旗满洲兵还是有几分战意的。 尤其是岳托的戈什哈们,尽管他们十分疲累,也十分饥饿,但是他们还是一个个两眼通红,一个个持着刀矛大喊大叫地跟着塔那喀的身后冲了出去。 至于那些蒙古兵和汉军旗,满洲主子都上了,他们就算再无战心,也只得提着刀矛跟了上去。 茶山上炮声响起的时候,李兴之就知道建奴要做垂死挣扎了,毕竟岳托不是傻子,要是这防线建成,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 按李兴之的军令,在外布防的六个步队在刘家寨东部数里处布下了阵势。 两个远程兵军阵居中,左右两翼则是分别一个鸳鸯兵军阵和一个白杆兵军阵。 为了保证协调性,整个大阵曾凹字形将刘家寨大门堵的严严实实。 李兴之亲领铁人兵在阵后督战,张邵谦和安巴则统领骑兵策应。 清军是冒着茶山上炮火冲出了刘家寨的,宽不过一丈多的刘家寨寨门完全被茶山上的火炮覆盖。 为了保证攻击的持续性,鲁良直将七门火炮分成三组,轮流依次轰击。 从寨门处涌出的八旗军成了炮兵最好的靶子,每一枚炮子都如同犁地一般在清军密集的人流中犁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对于身后满洲兵的惨状,塔那喀和科尔多根本不管,他们只知道冲锋。 这刻他们的眼中只有靖北军那严整的大阵,在长久以来的认知中,只要自己冲到明军的阵前,那些无胆的明军就会土崩瓦解。 但是他们忘记了,他们只有三十余骑,他们的汉军和蒙古兵已经完全丧失了胆气。 在满洲兵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冲出寨门后,他们身后的汉军旗和蒙古兵看着伏尸遍地的寨门,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甚至有人丢下了手中的刀子,疯狂地向寨内跑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骑兵营出击 事实就是这样,这些汉军旗、蒙古军,虽然表面上悍勇无比,但是在绝境中他们色厉内荏的本性暴露无遗。 他们能叛明投清,叛蒙投清,就是因为满洲人比明军比蒙古更凶悍,他们的悍勇不过是为了得到满洲人的认可,现在大清军陷入绝境,他们自然不敢上去拼命了。 汉军旗和蒙古兵的退却,令后队的那些满洲人也变的逡巡不前起来。 真正冲出刘家寨的满洲兵不过是岳托亲领的戈什哈以及近千的满洲兵。 决死冲阵的塔那喀等满洲将官,偷眼回头看去,发现跟随军冲锋的满洲兵不过千余时,心中就有些惴惴。 久经战阵的他自然知道这是八旗军的士气低落到极点的体现,这个时候塔那喀已经不奢望击溃眼前的明军了,他想到的只是杀戮。 既然败局已定,那就杀吧,他要用铁和血给眼前的明贼们一个教训,可是他又忘了,他身后的满洲兵也已经疲累到了极点,甚至为了节省粮食,他们到现在也只吃了一顿,况且这些满洲兵还没有战马。 “杀,给本将杀光前面的尼堪!” 塔那喀一马当先,手中的长刀不停挥舞,督促着满洲兵向靖北军的防线杀来。 “果然是穷鼠噬猫啊!让中军的火铳手射击,通知骑兵准备冲阵!” 靖北军的战阵后,李兴之端坐在战马上,一脸不屑地看着往已方军阵汹涌而来的满洲兵。 七百骑兵就是李兴之敢于迎战满洲兵的底气所在,在这平原之上,失去骑兵的满洲人是万万不可能挡住自己骑兵的雷霆一击。 “呯、呯、呯……!” 缴获的五百余支火铳也是李兴之的底气所在,这些由孔有德带去辽东的工匠打造的火铳从性能和精度上都比李兴之从大明那里弄来的火铳要好的多,而且基本不会炸膛。 一阵炸豆子般的声响过后,靖北军的军阵前顿时弥漫起一股股呛人的硝烟味。 忍着饥饿冲锋的满洲兵,他们虽然穿着双甲,但是他们的头部和腿部却没有防护,在密集的火力下,不断地有人中铳倒地 腿部受伤的还好,只是受伤倒地,被铅子爆头的,当场就头骨破裂,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茶山上靖北军的火炮还在延伸,他们的射击目标就是那些冲出刘家寨的满洲兵。 一枚枚炮子不停地在满洲兵的队列中跳跃着收割人命。 其实对于李兴之在刘家寨外布置防线诱使清军出战的布置,鲁良直和王忠等人是颇有微词的,毕竟东虏已经是笼中的猛虎。 只要再等上一两天,这些没有粮秣的满洲兵就会饿的走不动道了,到时候不用靖北军去打,他们自己就会崩溃。 但是李兴之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自东虏进入胶东以来,自己的算计屡次得手,建奴的力量不断地被慢慢削弱。 昨日大泽山一战,就是一百余火铳兵随便一个伏击,八旗兵主力居然在黑夜中自相残杀,死伤累累,这说明清军的心理已经极度恐惧。 靖北军虽然新兵很多,但是屡次大胜之下,士气军心自然较之清军要强上许多。 况且自己还有骑兵营压阵,若是以骑兵击破眼前的满洲兵,再督促第二镇的官兵追杀的话,那正可锻炼士卒的胆气,若是经过系统训练的话,编成一支强军当不是难事。 “揺旗,让骑兵营准备,这一轮射击完毕后就给本帅出击!一旦骑兵破阵,第二镇各队就给本帅全部压上。” “喳!大帅您就瞧好吧,有奴才的 骑兵营在,对面的步兵就算再加一倍,我安巴也能灭了他们。” 安巴依旧学着满洲人的那一套给李兴之打千行了个礼。 接着翻身上马,手中长刀一举,暴喝道:“叶赫家的勇士,随本将出击,去杀光那些通古斯山上下来的野猪皮!” 张邵谦亦是拔刀怒吼:“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给本将杀!” 骑兵破阵,步兵掩杀,靖北军成军以来,可没打过这样富裕的仗。 李兴之这会也是心潮澎湃,拔刀暴喝道:“传本帅令谕,有拿住伪清成亲王岳托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接到命令的第二镇的远程兵射出了最后一轮火铳后,便如潮水般往两翼退去。 正督军冲阵的塔那喀和科尔多看到当面的靖北军撤退,心中大喜,正欲喝令满洲兵继续冲锋。 熟料对面明军军阵中,居然旋风般地杀出了两支骑兵。 强忍着疲累的满洲兵骇住了,这些马背上的满洲兵如何不知道骑兵集群冲锋的厉害,这会一个个骇的愣在当场。 七百骑兵同时冲阵,声势惊人,马蹄滚滚之间,猛冲过来的骑兵就端着骑枪撞上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满洲兵。 “噗呲、噗呲……!” 一连串的骑枪入肉之声响起,借助马力的靖北军骑兵手中的骑枪已经撞向了身前的满洲兵。 当场就有数十个满洲兵被骑枪捅穿在地,只有那些身经百战的白甲兵在匆忙之间举起了手中的刀矛架住了突刺过来的骑枪,但是他们无一不被这巨大的冲撞力,撞飞出去。 一击得手的靖北军骑兵继续狂飙突进,他们呼喝用骑枪捅、用战马撞、用马刀劈。 虽然镶红旗的满洲兵很是悍勇,但是他们在体力上和士气上都不能和养精蓄锐的靖北军骑兵相比,毕竟他们面对的其实也是八旗兵。 有些凶悍的白甲兵,趁着骑兵冲阵的瞬间,从侧面猛扑过去,将马上的骑兵扑倒在地,然后翻身举起手中的长刀就扑向了翻倒在地的靖北军骑兵。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些骑兵和他们同样凶悍,口中呼喝着举起手中的马刀就迎了上来。 “你是满洲人,你们怎么投降了卑贱的汉狗。” 一个又一个白甲兵愣住了,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满洲兵投降明军。 “老子不是满洲人,老子是叶赫家的汉子,老子是海西女真。” 被扑落马下的靖北军骑兵一个个狂吼着冲向了愣住的白甲兵。 当然这只是战场上的局部现象,战场正面,靖北军的骑兵已经取得了突破。 与此同时,两翼的靖北军步队也在王忠指挥下,高呼着:“大帅有令,有生擒伪王岳托者赏千金,官升三级!”冲向了正在拼死抵抗的满洲兵。 第一百六十三章蹶名王(上) 靖北军的第二镇只有五百余原李家山的老兵和七百山东镇的明军,其余的不是高阳招蓦的青壮,就是李兴之在济南招蓦的新兵。 本来这些初次上阵的新兵是非常恐惧眼前的八旗兵的,毕竟长久以来八旗兵的威名实在是深深地震慑着明朝北方的百姓。 经过大佛岭和龙盘山一战,那些凶名在外的满洲兵,在靖北军的伏击下溃不成军,这让他们有了些许自信。 现在,靖北军骑兵又打的冲出来的八旗兵节节败退,这使得原山东镇的官军和新募的士卒信心大增。 “鞑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随本将冲啊!” “杀呀!杀光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牲!” 无数的靖北军在老兵的带领下冲向了不断被骑兵分割的满洲兵。 本就在靖北军骑兵的突击下勉力支撑的满洲兵更加惊慌失措。 出寨的满洲兵开始恐惧起来,开玩笑,明贼的骑兵已方就扛不住了,何况再加上这么多步军。 “快撤!” “快撤!快退回寨子里!” 有心态崩溃的满洲兵掉头就往寨子里跑去,失败的情绪在不断地感染,更多的满洲兵开始溃逃。 满洲兵的丧了胆气,令第二镇的士卒们士气愈加高昂,他们疯一般地冲上去,对着那些疯狂逃命的满洲兵,用长枪捅、用狼筅扫、用长刀劈。 一个又一个落单的满洲兵被汹涌而来的靖北军砍翻在地,然后被长枪牢牢的捅死在地面上。 随着靖北军的军阵越来越近,更多的满洲兵开始溃逃,这刻他们不再是凶名在外的满洲大兵,他们成了待宰的猪羊,他们正在汉人的长刀下瑟瑟发抖。 “败了、败了!快跑啊!” 随着身前的同伴不断地倒地身亡,以及他们临死前的凄厉的惨叫,后队的满洲兵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扔下了手中的长刀疯狂地向后退去。 “快揺旗,让兄弟们全部压上去,鞑子已经崩溃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的道理,第二镇镇将王忠也懂,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为了追击清军,他亲自率鸳鸯兵甲队冲阵,势要一举攻破刘家寨。 当然在这修罗地狱般的战场,随同冲锋的新兵,有很多,并不敢上去砍杀那些溃逃的建奴。 他们完全是闭着眼睛往前冲锋,因为战场上那些战死的士卒的惨状令他们害怕,那凄厉绝望的嘶吼令他们恐惧,在这当头,甚至有不少士卒在大口大口的呕吐。 这也是李兴之坚持诱敌出战的原因,就是要让这些士卒见见血,让他们知道战场的残酷。 满洲兵的全面溃败,令前阵指挥的塔那喀无比愤怒,这刻他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咎到了正在往来冲突的安巴和他麾下的女真骑兵身上。 在他看来,若是没有这伙背弃了满洲的败类,这一仗他未必会败。 “杀,随本佐领去杀光他们!咱们满洲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后退的懦夫!” 退是根本不可能的,塔那喀有他的骄傲,作为一个老满洲,他宁愿死在战场上。 在塔那喀的督促下三十余名满洲骑兵,不退反进,从斜刺里对着汹涌而来的靖北军步兵冲了过来。 塔那喀一动,一百余紧跟其后的摆牙喇也跟着冲了出来。 “杀光他们!” 一心只想着前进的塔那喀根本不管自己的身前是不是满洲溃兵还是靖北军步兵,他只知道不停地挥舞着马刀。 他的眼中只有正在督军前进第二镇镇将王忠的大旗。 不断地有溃兵被砍杀,不断地有靖北军被战马撞飞,不断地有白甲兵被人流挤翻。 在全军溃退的局面下,塔那喀和他的满洲兵仿佛一股逆流,迎头撞向了汹涌而来的靖北军。 “快举盾,上狼筅,长枪手准备!” 满洲骑兵的速度并不快,无数溃逃的满洲兵成功地迟滞了骑兵的速度,当他们杀散溃兵,第二镇鸳鸯兵甲队已经在他们面前摆好了阵势。 第二镇鸳鸯兵甲队是由原李家寨鸳鸯军扩编起来的,习练鸳鸯阵已久,有很多人都是上过几次战场的老兵了,可谓是第二镇战斗力最强的一支步队。 “噗呲、噗呲!” 一连串长枪入肉的声音响起,在塔那喀和他所部的骑兵劈翻了鸳鸯兵前排的盾牌手时,鸳鸯兵的长枪手,手中的长枪也透过狼筅的缝隙刺中了那些正在疯狂挥舞马刀的大清军。 带头冲阵的塔那喀麾下的骑兵还没弄明白这长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有十余人中抢落马。 近两丈长的狼筅很好地掩护了后阵的长枪手和盾牌手。 尤其是狼筅上密密麻麻的枝桠让那些武勇的清军白甲兵有一种狗咬刺猬的感觉, 他们除了挥刀劈砍身前那不停扫刺的狼筅外,根本无法应付从狼筅后刺过来的长枪。 “这是……?戚家军?” 被狼筅手扫落马下的塔那喀面色大变。 作为一个经历过浑河血战老满洲,塔那喀清楚地发现,自己面对的就是那支绣着“戚”字大旗的戚家军,那个战至最后一人,杀的满洲人尸堆如山的戚家军。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国家兮,下救黔首。杀尽建奴兮,觅个封侯。” 在嘹亮的戚家军军歌声中,第二镇甲队不停地向前突击。尽管他们的战法没有戚家军那样纯熟,尽管他们的配合还有些生疏。 但是当面的满洲兵依然在他们的长枪下不断地倒下,这些疲累了几乎两天的满洲兵根本挡不住鸳鸯兵的突击。 一柄柄长枪如同毒蛇般透过狼筅的缝隙刺中了犹自死战的白甲兵。 “杀!” 身边士卒的不断死亡,没有让塔那喀恐惧,反而刺激了他的凶性。 仗着身上厚重的棉甲,塔那喀不退反进,手中的长刀上下翻飞,砍断了身前扫刺过来的两支狼筅,然后就是身形一矮,翻滚之间,就将身前的两个靖北军盾手砍翻在地。 塔那喀一击得手,翻身就起,弓着身子,宛如猎豹一般扑向了身前的狼筅手,在他看来,这些手持长兵器的靖北军在他近身的攻击下,就和死人差不了多少。 近了、近了! 塔那喀猛地挥出了长刀。 “噗呲!噗呲!” 就在他以为得手之际,数支长枪从塔那喀身前的几个方向同时捅进了塔那喀的身体。 第一百六十四章蹶名王(中) 塔那喀的死,显然成了压垮满洲兵军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跟随塔那喀冲锋的白甲兵也开始疯狂地向后逃去。 这刻这些满洲勇士已经没有了血勇之气,他们成了卑微的可怜虫,他们在汉人的长刀下狼奔豕突。 满洲兵的全面溃败,令在后阵督战的岳托愤怒不已。 汉军旗和蒙军旗被明贼吓破了胆,现在满洲兵又全面溃败,自己的最后一博在明贼的长刀前,成了笑话。 “科尔多,你去整军,本王要和明贼决一死战!” 岳托猛地拔出长刀。 这柄刀是洪太即位后,感念岳托的拥立之功,赐给岳托的,岳托一直视若珍宝,从来不肯轻易动用,今天他要用这把长刀来捍卫爱新觉罗家的荣耀。 “大将军,马上就要入夜了,明贼也不一定会连夜进攻,咱们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说不定睿亲王大军已经在来援的路上了。” 科尔多是镶红旗的老人了,他对岳托是忠心耿耿,这刻依然对当前的形势抱有一丝幻想,指望着奇迹出现。 “本王不走,本王不走!本王要和南蛮子拼了!” 岳托嘶吼着挥舞着长刀,就欲冲杀出去。 “你们快保护大将军进寨!若是王爷有一点闪失,你们都得陪葬,本佐领带人断后!” 科尔多对着身侧的一众戈什哈暴喝起来。 簇拥在岳托周围的几个戈什哈对视一眼,抢步上前,拉住岳托的马缰,就往寨门处奔去。 科尔多眼见岳托进寨,长叹一声,也忙调转马头,往寨门处奔去。 “追!将他们赶尽杀绝!” 王忠拔刀怒吼! “攻进刘家寨,活捉岳托!” 鸳鸯兵甲队队正马三彪子亦是振臂高呼! “攻进刘家寨,活捉岳托!” 无数的靖北军狂吼起来,提着手中的刀矛向刘家寨涌去。 “让兄弟们停下了!重新结阵!告诉他们,这一仗人人有功,每个士卒赏银二两!” 看着疯狂奔逃的满洲兵,李兴之断然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军令。 “大帅,鞑子已经全线崩溃了,现在不杀,难不成还要挖沟?” 李邦杰有些疑惑,适才满洲兵大败,他可是偷眼看了李兴之好几次,想要率军出击的,他虽然是山贼出身,但是痛打落水狗的道理还是懂的。 “你去吧大泽山俘虏的一千两百余蒙古兵和汉军旗押解过来,破寨的事交给他们,咱们看就是了。” 李兴之诱使清军出寨的意思,就是锻炼士卒的胆气。 清军既然大败,那再让这些步兵进攻刘家寨,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投降的这一千多八旗兵,那可是身经百战的老卒了,让他们破了刘家寨,拿了岳托,这些忘了祖宗的王八蛋想不加入靖北军也不可能了。 “传大帅谕令,各军停止前进,各队立即整队,计点战损,大帅说了,此战人人奋勇,第二镇和骑兵营每人赏银二两。” 几个传来兵,一边打马向前,一边不停用铁皮喇叭高喊。 “大帅这是搞什么名堂,这鞑子已经败了,只要咱们随便一冲,岳托那个老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王忠、张邵谦等人听到命令后,就是一脸郁闷,这打的正高兴呢,您说不打就不打了,就好比兄弟们逛窑子,裤子都脱了,你他娘的说姑娘月事来了。 安巴到是无所谓,真满洲出身的他很有觉悟,他知道自己必须依附在李兴之的羽翼下才能活下去。 士兵们到是一个个兴高采烈,李大帅豪气呀,这打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有银子可拿,每人二两,天底下都找不到这样来钱的买卖。 尽管心里有疑惑,王忠和张邵谦等靖北军将佐还是及时收拢部队,重新列好了军阵。 在他们重新列阵的同时,李邦杰也带着铁人兵将一千余八旗俘虏押到了军阵之前。 适才靖北军大败满洲兵,这些俘虏在后面看的是真真切切,这会根本没有一个人敢不听军令,开玩笑,满洲大爷都败了,谁他娘的敢起什么坏心思。 李兴之纵马而出,冷冷地扫视着阵前的一千两百余八旗兵。 “你们要么是辽东的汉人,要么就是我大明的藩属,可是你们却背弃了自己的祖宗,投靠了满洲鞑子,甚至甘心当他们的奴才,屠杀自己的同胞,按道理你们都该千刀万剐了。” “李大帅,饶命啊,小的们也是被逼的呀,是佟养性、李永芳他们逼着小的们投靠鞑子的呀。” “李大帅,咱们蒙古人也是被建州鞑子逼的呀,小的们的头人逼的呀!还请李大帅饶命啊!” 一千余蒙古兵、汉军旗皆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拼命地磕头请罪。 李兴之一脸冷然:“呵呵!被逼的,他们逼着你们屠杀自己的同胞吗?在青州、在临清、在三屯营、在巨鹿,满洲兵逼着你们屠城吗?” “李大帅饶命呀!那是多尔衮和岳托这两个狗贼下的军令啊,小的们不敢不听啊!” 这会有的汉军旗这会脑袋都磕破了,还在不停地磕着头,诚如李兴之所言,自古以来最惜命者,就是汉奸走狗了。 “好!既然是岳托逼你们干的,现在岳托、佟图赖、阿兰柴他们就在这寨子里,你们去将他们给本帅绑来,本帅就宽恕了你们。” “这?” 汉军旗和蒙古兵懵住了,去擒杀自己的主官还有大清的亲藩旗主,这消息一旦传出去,那自己在辽东的家小还有活路吗? “怎么?你们不愿意?” 李兴之施施然拔出长刀,慢慢地抚摸起来。 “奴才等愿意,奴才等愿意!” 汉军旗和蒙古兵不是傻子,李兴之的意思很明显,不答应的话,恐怕自己就要面对靖北军的屠刀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放心,岳托大军困在胶东,你们投降的事,本帅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本帅稍后会行师辽南,届时接回你们的家小当不是难事。”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李兴之可不愁这帮忘了祖宗的王八蛋们不就范。 “奴才等誓死效忠大帅!” “奴才等誓死效忠大帅!” 保住性命的蒙古兵和汉军旗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那震天的呼喊声,令刘家寨内的八旗兵人人胆寒。 “拿起地上的武器,去将岳托绑到本帅面前!” 李兴之大手一挥,随军的青壮们纷纷将刚才收拢的兵器扔到了八旗兵的面前。 第一百六十五章蹶名王(下) 汉军旗和蒙古兵看着散落了一地的刀矛弓枪愣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表忠心是一回事,真拿着刀子去进攻刘家寨又是一回事。 谁都知道只要拿起了地上的武器,那自己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捡起地上的武器和靖北军拼命,显然是不可能的,没看见高高在上的满大爷都在靖北军的长刀前溃不成军吗? “拿上地上的武器,去替本帅打下刘家寨,你们就能活!” 李兴之的眼神冰冷,若是这帮忘了祖宗的王八蛋们还抱有幻想的话,他可不介意用长刀叫他们做人。 “锵、锵……!” “攻破刘家寨,不然你们都得死!” 一众靖北军将佐纷纷拔刀怒吼。 在生和死之前,汉军旗和蒙古兵还是很有觉悟的。 尤其是那些蒙古人,这些草原上出生的汉子,本就敬奉强者,在靖北军的威逼下终于上前捡起了地上的刀矛,然后红着眼睛向身前的刘家寨涌去。 蒙古人带了头,汉军旗的自然而然地也跟着拿起了地上的武器,和他们当年背反大明一样,这些汉军旗更明白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的道理。 李兴之顾谓身侧的王忠道:“让远程兵甲队和乙队给他们提供火力支援,天黑之前务必破了刘家寨!” “喏!” 王忠明白,远程兵压阵,其实也有督战的意思,连忙领命而去。 没有催兵的鼓炮、没有苍凉的牛角号,有的只有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为了给自己壮胆,汉军旗和蒙古兵一边不停地狂吼,一边疯狂的前冲。 刘家寨被炮火轰的支离破碎的寨门显然挡不住一千余疯狂前进的蒙古兵和汉军旗。 “咔嚓、咔嚓……!” 一段又一段寨墙被推倒,降兵们甚至没有遇到抵抗就杀入了寨子当中。 满洲兵的败退,令原本寨子里的汉军旗和蒙古兵没有丝毫战意可言,就是那些满洲兵也在降兵的面前一触即溃。 成片成片的八旗军在降兵的长刀前跪了下来,向曾经的同伴们乞命,更多的八旗军则惊到处狼奔豕突,如同没头苍蝇般到处逃命。 做了初一,就不怕做十五,已经攻破寨门的降兵们,再无顾忌,他们疯狂地砍杀着那些四处奔逃的八旗兵,他们要用鲜血向李大帅显示自己的决心。 “我们降了,不要杀我们!” 这刻不光是汉军旗和蒙古兵请降,满洲兵也在不断地下跪求饶。 带着骑兵和铁人兵进入刘家寨的李兴之看着无数跪地求饶的八旗兵也是感慨万千。 长久以来满洲兵的威名就如同一股阴霾笼罩在他的头顶,满洲不满万,满万则无敌,那个在明末历史上凶名赫赫八旗军就这样在自己的长刀前土崩瓦解了。 “呵呵,从来没有什么天下无敌,没有什么骑射无双,只要咱们的刀子比他们更锋利,满洲人同样会在咱们面前摇尾乞怜,尔等且随本帅去看看大清的亲藩!” 李兴之纵马提缰,向着岳托大纛所在的方向打马前行。 寨内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令刚刚退回寨内的岳托、科尔多等满洲将佐胆寒。 他们虽然想到了明军会趁势进攻山寨,可是他们没想到明军会这么这么快就杀入了寨子中,而且那喊杀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主子,不好了,明贼用降兵寨子,现在正向咱们的院子冲突过来了。” 几个守在门外的戈什哈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尖叫着。 岳托脸上一片死灰,从寨外退回来时,他就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临了,这会瘫坐在廊檐下一言不发。 “大将军,事急矣!咱们从南寨冲出去,只要跑到山里,明贼不可能找到我们的。” 死了儿子的佟图赖急的跪倒在岳托面前,作为一个资深汉奸,他知道自己落在明军手中的下场。 岳托眼皮耷拉着,看也没看脸色苍白的佟图赖。 “杀呀!生擒岳托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杀呀,大帅说了擒住佟图赖、阿兰柴,重重有赏!” “投降免死,不投者杀无赦!” 刘家寨并不大,佟图赖说话之间,大量的的降兵已经从四面八方向清军最后的据点涌了过来。 “本都统去和他们拼了!我到要看看那帮小崽子敢不敢对本都统提刀子!” 佟图赖可不想坐以待毙,这个时候指望岳托明显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只有自救了。 “本额真随你去!” 阿兰柴也是拔刀怒吼,他到没有佟图赖的花花肠子,只是单纯地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佟图赖和阿兰柴的忠心,令岳托的神情微微一动,但是也只是动了一下而已,败局已定,与其出去拼杀,还不如积蓄体力,好做最后的一博。 然而令阿兰柴郁闷的事情发生了,适才忠勇的佟图赖在冲出院门后居然死死地跪在汹涌而来的降兵们的面前。 看着越来越多的降兵,还有靖北军那噬人的黑旗越来越近,再看看磕头如同捣蒜的佟图赖。 阿兰柴浑身颤抖,这刻他依稀记起了十年前,洪太兵围察哈尔的情景,那会林丹汗身死,自己族人就是在满洲兵的长刀前跪地求饶的。 “额真大人,察哈尔和建奴本是世仇,咱们蒙古人世世代代都是大明的藩属,当年不过是被建奴裹挟而已,现在投降还来的及啊!” 跟随阿兰柴的几个亲信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没有人想死,佟家害了辽东那么多汉人,不也向明军投降了吗?他能跪地求饶,咱们凭什么不能。 阿兰柴嘴唇不停地蠕动,他很想说出什么硬气的话来,可是在这当头,哪里说的出来。 因为那个祸害了大清近万军马的莱登总兵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甚至看都没看磕的头破血流的佟图赖一眼,而是冰冷地说了一句,“拿住岳托者可活!” 阿兰柴脑子里一片空白,在巨大的压力下被自己的部下裹挟着闯进了岳托所在的院子里,在他的身前是悍勇无比的佟图赖,这刻正拼命地和戈什哈统领科尔多绞杀在一起。 “你们这些叛徒,你们是满洲的耻辱,本统领要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阿兰柴痴痴地站在一旁,佟图赖脸上青筋毕露,根本不在乎科尔多劈过来的长刀,一刀接着一刀,每一刀都砍向科尔多的要害,完全是命换命的打法。 第一百六十六章蹶名王(终) “你们这样养不熟的白眼狼,佟图赖你以为明人会放过你吗,你们佟家祸害了抚顺那么多汉人,等待你的不过是明朝皇帝的怒火!” 显然身经百战科尔武力较之佟图赖要高出了不少,一边应付着佟图赖的长刀还能不屑地揶揄着。 佟图赖也不答话,紧紧地抿着嘴唇,脸色一片通红,犹自不停地挥舞着长刀,这刻他只想给自己挣命。 “大帅,咱们要不要上?” 看着不远处的岳托王忠、李邦杰等人皆是跃跃欲试。 “不必了,他们狗咬狗,咱们只管看戏就是!” 李兴之摆了摆手,大清的主子和奴才挥刀互砍,可是满洲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事,身为一个忠实的皇汉,李兴之自然要好好观摩了。 “不要打了,让儿郎们退下来!” 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岳托强撑着以刀柱地,颤颤巍巍爬了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已经进了院子的李兴之。 “王爷!” 几个戈什哈疑惑地看了岳托一眼。 “不用看本王,本王是爱新觉罗家的嫡系子孙,是不可能向明贼投降的!” 岳托不喜不悲,这个时候他已经看淡了身死,他只想看看让自己这万余大军分崩离析的明国总兵是何许人物。 “都停手,都停手,王爷口谕,让咱们不用打了。” 在戈什哈的号令下,科尔多和残余的数十个白甲兵退到了岳托的身后。 佟图赖如同哈巴狗一般,屁颠屁颠地跑到李兴之的身前,谄媚地说道:“李大帅,这个就是伪清的亲王岳托,就是这厮下令屠了青州的。” “你是?” 李兴之不置可否,淡淡地问道。 “奴才是正黄旗汉军都统佟图赖,奴才也是汉人啊,奴才可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啊!” “你父亲和叔叔就是献了抚顺,向东虏摇尾乞怜的佟养甲和佟养性?” “李大帅,奴才的父亲和叔叔都是禽兽不如的畜牲,要不是他们,奴才怎么会留下这腌脏厌物,去给这些鞑子当猪作狗?” 佟图赖说完之后,就死命地抓住脑后的金钱鼠尾,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地拽了下来,带下了好大一块头皮。 “呃!你佟家做的事,罄竹难书,本帅想要保你也不可能,咱们皇帝可是最恨你们这些汉奸走狗的。” 看着那沾满血迹的猪尾巴,李兴之有些愕然,他没想到佟图赖居然会这么狠。 佟图赖哭的泪流满面:“大帅,奴才对大明可是忠心耿耿咱,做汉奸的是奴才的那些父辈,奴才早就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好了,让奴才遇到了大帅,还请大帅救救奴才吧!” 李兴之笑吟吟地说道:“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我大明自有定制,年不满十六者可阉了送入皇宫,伺候咱们的皇帝陛下,可是本帅看你年龄怎么也不止十六了吧!” “奴才愿意入宫,奴才只是显老而已,奴才虚岁今年刚刚十七,还请大帅送奴才入宫,伺候大明皇帝,是奴才的福分,是奴才的福分啊!” “唉!本帅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只不过本帅听说,你的大儿子佟国刚已经年满二十了啊?” “大帅明鉴啊,佟国刚不是奴才的儿子,是我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在外面的野种,他害怕他那个鞑子婆娘,硬生生说成了是奴才的啊。” 佟图赖为了保住性命,这刻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恩,既如此,你且下去吧,稍后本帅会安排你受刑入宫。” 李兴之挥了挥手,他还要会会大清的亲藩,实在没有时间和佟图赖瞎扯下去。 佟图赖如蒙大赦,欢欢喜喜地躬身退了下去。 须臾。 李兴之带着铁人军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大清的扬武大将军,成亲王岳托的面前。 “你就是李兴之?” 岳托柱着刀,努力地直起身子,想要维持满洲亲藩最后的尊严。 李兴之一脸戏谑地看着眼前的岳托,哂笑道:“扬武大将军在辽南、在京畿、在山东造了那么多杀孽,没想到会落到本帅的手里吧?” “明廷君臣无道,卢象升忠心耿耿,在巨鹿力抗我大清军,尚且被奸臣贼子算计,李帅高阳大捷,只不过授封一镇总兵,我大清皇帝,胸有万千丘壑,有吞吐宇宙之机,若李帅整军来投,授封一镇亲藩当不在话下,又何必替这无道的朝廷卖命呢?” 岳托心知李兴之是山贼出身,在这当头居然想着挑拨离间的心思。 “哈哈哈……!” 李兴之放声大笑,聚拢在李兴之身侧的靖北军诸将也是一个个狂笑起来。 “扬武大将军莫不是疯了,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还想着招降本帅?本帅虽然是山贼出身,还不稀罕为异族当牛做马,当然您扬武大将军若是投靠本帅的话,本帅必定奏请朝廷,让您入宫和佟图赖作伴,想来有这三千首级,皇帝应该不会驳了本帅的面子。” “你……!” 岳托脸上青筋毕露,巨大的屈辱感在他的心头升起,作为满洲的亲藩,他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李兴之面色一冷,猛然暴喝道:“岳托你若是不降的话,本帅不介意用你身后的这些人陪葬,李邦杰给本帅拿下岳托!” “喏!” 李邦杰桀桀怪笑,提着手中的狼牙棒踏步上前,他身后的铁人军亦是蜂拥而上。 “保护王爷!” 科尔多举刀怒吼一声,举刀冲向了列阵而来的铁人军。 李兴之的铁人军虽然成军不久,但是这六百兵基本都是习练武艺之人,并非普通青壮可比,要不然也不能搬的动重达两百斤的石磨,又有铁甲护身,自然不惧势穷力竭的白甲兵了。 “铛!”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穿着铁甲的李邦杰硬扛了科尔多劈来的长刀,手中狼牙棒悍然砸下,中门大开的科尔多当场被砸的脑浆迸裂,栽倒在地。 “啊……!” 科尔多临死的惨状,令一众满洲白甲兵人人侧目。 “拿住岳托,你们就能活!” 李邦杰继续踏步上前,如同魔神般地向当面的清军逼了过去。 “给本王拦住他,本王不是懦夫,本王不是懦夫,本王怎么可能向你们这些卑贱的尼堪投降,李贼,咱们满洲人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怂包,我大清带甲十万,本王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岳托歇歇底地嘶吼起来,举起手中的长刀就向自己的脖颈划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靖北军绿旗 “铛!” 在电光火石之间,紧跟着岳托的满洲镶红旗牛录扎克和阿克马举刀磕飞了岳托的长刀。 “扬武大将军,好死不如赖活着,奴才等现在还不想死!” 几个阿克马的亲兵一拥而上,将尚在震惊中的岳托一把抱住。 “啪、啪、啪……!” 李兴之拍手叫好,揶揄地笑道:“成亲王,这可都是您的亲兵啊!难不成他们不是满洲人?” “你们居然背弃了满洲,你们这些满洲的败类,你们是我们大清的耻辱!” 岳托歇歇底地嘶吼起来,竟欲咬舌自尽。 阿克马眼疾手快,一拳打在岳托的下颚上。 直打的岳托脸上一片血污,大牙都掉了几颗,下颚登时就脱了臼,不停地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乱叫声。 看着如同疯子一般的大清亲藩,李兴之有些意兴盎然,挥了挥手就让王忠带人将岳托押了下去。 “阿兰柴额真,你降不降?” 有阿克马等人的指认,李兴之的目光转向了犹自发愣的阿兰柴。 “本额真……我阿兰柴降了!” 大清的亲藩都被打成了狗,阿兰柴纵然自诩武勇,也不敢支吾了。 一日之间大破刘家寨,生擒伪王岳托,李兴之抚掌大笑,当即下令立即收拢俘虏,收缴武器,并通知鲁良直计点战损。 事实上也就是满洲兵决死出击那会靖北军有部分战损,所以鲁良直点验起来也很简单。 经查,靖北军方面,骑兵折损三十八人,步兵约有近百人战死,受伤的约三百余,降兵亦有百余人的伤亡。 清军方面,自伪清安亲王岳托,蒙古额真阿兰柴,汉军正黄旗都统佟图赖以下有镶红旗满洲兵七百余,蒙古兵四百余,以及汉军旗一千五百余人被靖北军俘虏。 如此靖北军方面此战收拢的俘虏已经达到三千六百人,加上此前投降的安巴部,李兴之手中已经有四千余满洲八旗大兵了。 有这么多俘虏入军,那自然要坚定俘虏的军心,前者攻进刘家寨的降兵不算,如何坚定被俘的这两千六百余满汉蒙士卒就成了李兴之的头等大事。 屠杀其实是最好的办法,这些俘虏全死了,那自然可以一劳永逸,不过作为一个穿越者,李兴之显然不可能用这种野蛮血腥的手段去处理降兵。 怎么处置,当然是用纳投名状的法子让降兵们斩杀他们的长官来坚定降兵的军心了。 一个又一个牛录、额真、协领、参领、佐领、阿哈、诸生被降兵们指认了出来,然后被靖北军粗暴地推出了降兵们的队列。 “李大帅,小的们是真心投降您的呀,李大帅,小的们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呀!” “李大帅,小的们也是汉人,小的们愿意替您赴汤蹈火呀!” 数百名满汉蒙军大小头目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降兵有降兵的觉悟,他们知道自己被推出来的后果。 “阿兰柴额真麻烦你第一个动手,然后替本帅监督,凡有刀子没见血的格杀勿论,若是有疏漏,那阿兰柴你也下去陪他们去!” 李兴之鞭梢一指,断然下达了屠杀的军令。 岳托都被拿了,降兵们自然不会抗拒,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自己杀了这些昔日的长官,那自己就能保住性命。 “杀!” 阿兰柴拔刀怒吼,第一个挥刀扑向了了自己曾经的同僚。 紧接着,那些镶红旗满洲兵、正红旗汉军、蒙古八旗亦是蜂拥而上,一个个死命地向前递着刀子,捅刺着手中的长矛。 在疯狂地杀戮中,数百个满汉蒙大小头目被砍成了肉泥。 经历过屠杀的降兵们一个个喘着气,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刀矛,生怕那长刀上没有沾满同袍的血污。 “很好,你们的表现得到了本帅的认可,现在你们已经可以正式加入本帅的靖北军了,只不过你们皆是满蒙八旗出身,本帅向来尊重民族的传统,维护民族和谐,故依你们的传统仍设满蒙八旗和汉军旗。” 李兴之的话令降兵们很是疑惑,他们不知道这个凶残新主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恩,就将你们整编成靖北军八旗,为了区别于伪清的八旗,本帅先设满洲正绿旗、蒙古正绿旗,以及汉军正绿旗和镶绿旗四旗,依旧以每牛录三百人整编,不过所有的牛录额真需从本帅的骑兵队里抽掉,你们可满意?” “奴才等谨遵大帅令谕!” 阿兰柴等满蒙将佐皆是躬身领命,这个时候能保住命就好了,谁还在乎什么正绿旗、镶绿旗。 “安巴,本帅着你为满洲正绿旗旗主,把你的部属安插到到新降的满洲兵当中,先凑五个牛录的人马吧,恩,我看岳托的金盔金甲不错,就赐给你了!” 李兴之悠悠下令,不过安巴自投降以来,也算是忠心耿耿了,李兴之也不想看到他顶着一个绿帽子到处转悠。 “喳!奴才多谢大帅,从此必定替大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安巴大喜过望,他哪里想过能成为一旗旗主,按大帅的口气,这正绿旗以后还要扩编。 “阿兰柴,本帅任命你为蒙军正绿旗旗主,这里的蒙古兵依旧由你统领,不过和额真要从本帅的骑兵队中抽掉,你可满意?” “喳!” 投都投了,阿兰柴哪里敢不听李兴之的安排,何况能升为一旗旗主,也算是升职加薪了。 至于投降汉军旗,李兴之设汉军正绿旗和镶绿旗,也是有所考量的,毕竟这次投降的汉军太多了。 只不过汉军旗的大小将佐都被处置了,佟图赖和金砺这两个狗汉奸肯定是要解送京师的,这旗主的人选到是有些难办选。 李兴之的目光转向了适才投降的阿克马和扎克。 “本帅听说洪太常对人言,所谓满汉一体,阿克马和扎克你二人任汉军正绿旗和镶绿旗旗主,各都统、参领本帅也从骑兵中抽掉,尔等可满意?” “奴才等多谢大帅不杀之恩,愿生生世世报效大帅。” 和阿兰柴一样,阿克马和扎克躬身领命。 分派好满汉蒙绿旗后,李兴之洪声说道:“你们放心,本帅对外自然是宣布尔等已经替伪清殉国了,所以你们的家小安全是没有任何问题,说不得洪太还要抚恤他们,待本帅杀入辽东,届时救出你们的家小当不是难事。” “奴才等多谢大帅!” 四千余满汉蒙降兵山呼起来,说实话,他们投降之后唯一担心的就是辽东的家小,李兴之的话无疑给了他们一个定心丸,虽然只是画饼,但是毕竟还有希望。 第一百六十八章东虏退兵 按照历史的轨迹,多尔衮此刻应该在回师辽东的路上。 只不过如今岳托部攻入莱登时,满洲佐领霸兰奇还在胶莱河西岸,谁也不知道霸兰奇有没有向多尔衮报急。 所以在解决了岳托部后,李兴之依旧令王忠在大泽山布防,自己则统领绿旗兵以及铁人军返回莱州,有胶莱河和大泽山作为屏障,李兴之可不畏惧多尔衮的大军。 临清知府衙门,伪清睿亲王的临时行辕。 多尔衮端坐在大堂上,冷冷地看着跪在堂下的霸兰奇。 “你是说,岳托被明贼困在了胶莱河东岸?” “睿亲王,还请您速发大兵,救救扬武大将军吧!” 霸兰奇以头抢地,哭的声泪俱下。 “救?本王怎么救?据德州传来的消息,明国三边总督洪承畴,陕西巡抚孙传庭已经率领秦军入卫京畿,我军主力俱在山东,倘若后路被明军切断,后果不堪设想。” 多尔衮脸色阴晴不定,这次征明,虽说取得了重大战果,将明国的京畿和山东彻底打残了,倘若岳托败亡,那已方的损失可不比明国差多少了,满八旗就折了近六千,要是回了盛京可怎么向洪太交待? 肃亲王豪格忧心忡忡地说道:“十四叔,扬武大将军可是咱们满洲镶红旗旗主,这要是万一真出了事,我恐怕咱们担待不起啊!” 豪格是洪太的长子,初封贝勒,洪太建立大清后,加其为和硕肃亲王,并划分了莽古尔泰所属的正蓝旗八个牛录交给豪格统领。 为了加强自己的力量,洪太甚至在除两黄旗以外的其余六旗抽掉牛录,以充实豪格的实力, 崇德元年,刚刚授封亲王才几个月的豪格就拥有了近二十个牛录,使其一跃成为大清最有权势的亲王之一,在当时,有洪太撑腰的豪格在权势已经和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成亲王岳托这几个满洲亲藩不遑多让了。 “肃亲王,那依你之见,我等当作何处置?” 多尔衮虽然不满豪格的权势与日俱增,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人家老子是大清皇帝呢。 不过多尔衮也不是易与之辈,当下把皮球踢给了豪格。 “奉命大将军,此次征明,您是咱们大清的主将,您说怎么处置,咱们就怎么处置。” 随军的镶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生怕豪格年轻气盛,被多尔衮以话赶话,拿住了话柄,连忙接口说道。 他虽然是镶白旗属下,但却是洪太的亲信,出任镶黄旗仅有的两大臣也是有监视多铎的意思。 豪格虽然冲动,但并不是傻子,连忙说道:“有十四叔在,小侄哪里敢擅作主张,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多尔衮恨恨地看了图尔格一眼,自己做主?自己怎么做主?岳托轻兵而进,军中只有几天的粮秣,要是陷入明军包围,这仗不要用脑袋想,都知道结果是什么了,自己大队若是赶到,这黄花菜早凉了,可是不去的话,折了岳托的后果,自己可怎么承担的了? “睿亲王,胶东有胶莱河阻隔,河中又有明军水师,咱们就是想救,也没有办法渡河啊,再者咱们这次劫了京畿和山东,光青壮就有三十多万,其余金银粮草不计其数,若是在山东迁延下去,明军主力一到,封锁边关的话,这么多人口物资怎么带出关外?” 身为多尔衮的亲信,正白旗都统罗什自然要替主子站台了,当然他说的也是事实,三十万人口,几十万石粮食,还有近十万头牲畜,近百万两白银,这么多物资随军,一天能走多少路,要是被明军劫了,那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多尔衮面色冷峻,以手轻敲案几,“嗯……!岳托不听人言,非要进兵莱登,陷入明贼罗网之中,如今明贼援师云集,数十万大军抵达京畿,我南征大军为防后路断绝,只得先退往辽东,至于岳托部,那只能听人事,应天命了,诸位以为如何?” “呃……!” 豪格等人自然知道多尔衮的意思,折了岳托的黑锅不能由他一个人背,大家既然同坐一条船,那大家要一起承担才是。 只不过罗什说的不错,已方没有水师,胶莱河天险又被明军控制,人家不要打,只要守住胶莱河,谁敢步岳托后尘率军进入胶东。 “睿亲王说的是,成亲王骄狂任性,旋师千余里,孤军深入,咱们根本寻不到镶红旗的踪迹,为防后路有失,那只得率军先返回辽东了。” 图格尔继续开口,不和多尔衮达成妥协,谁知道他会不会令豪格率军救援岳托部,已方没有水师,要是再陷在莱登那可就震动国本了。 “图格尔说的不错,成亲王所部有万余大军,就算不敌明贼,自保当不成问题,咱们还是先撤军吧!” 多尔衮抚掌叹道,图格尔的说法更为妥当,岳托败亡,不怪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孤军深入近千里,本王哪里找你去。 决意退兵后,多尔衮即飞书尚在京畿的多铎先抢占出关要道青山口,以确保大清军后路。 当然,大军返回辽东,多尔衮和杜度也同时向洪太发出了紧急奏报。 多尔衮奏:臣等毁明边关入,两翼兵马,约会于通州河西,由北边过燕京,自涿州分兵八道,一沿山下,一沿运河,于山河中间,纵兵前进。燕京迤西千里内六府俱已蹂躏,至山西界而还。复至临清州,渡运粮河,攻破山东济南府,至津南天津卫。克城三四十,降城六,败敌阵十七,俘获人口十五万七千八百八十,止扬武大将军岳托孤军深入,旋师千里杀入胶东,如今明贼援师云集,臣弟为确保物资,故不得不先行出关。 右翼贝勒杜度等疏云:臣等从明燕京西至山西界,南至山东济南府,蹂躏其地,克城十九,降城二。败敌阵十六,杀其总督二,及守备以上官百余员。俘获人口二十万四千四百二十有三。 至三月初,清军各路依次抵达青山口,时明军援军虽然云集京畿,但是由于各军俱不统属,并不敢出城接战,止陕西巡抚孙传庭欲率军追击,然兵部尚书杨嗣昌又坚持不允,擒军只得目送清军扬长而去。 杜度见明军如此不堪,又令人沿长城树起刻有“诸官免送”字样的木牌,以羞辱明军。 第一百六十九章莱登制造局 清军大举北返,所携带掳掠之人口,牲畜不计其数,声势浩大,这自然瞒不过在胶莱河巡防的莱登水师派出的哨探。 李兴之在收到清军主力撤离的消息后,也是放下了提着的心思,开始考虑建设莱登事宜,当然在这乱世之中,所先考虑就是军事方面的事宜。 不着急不行啊,虽然莱登的钱粮暂时不缺,但是军中盔甲、火铳、火炮乃至于白杆兵所用之长枪都严重匮乏。 据鲁良直和钱天锡等人统计,如今靖北军所用之盔甲算上缴获一共有清军所用之棉甲七千余套、明军制式铁甲一千一百套、大小火炮三十五门、药子三千余斤、火铳一千三百余支,长弓一千五百副、其余长枪、腰刀、盾牌基本是从明军和清军中缴获,长短不一,良莠不齐、花样繁多。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靖北军既然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存在,那自然要有自己的军工系统了,否则一旦和敌军进入相持局面,若是没有完整的后勤保障体系,靖北军根本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 故此在李兴之回返莱州城的第三日,李兴之即召集军帅府众文武商讨筹建军械制造局事项。 军械制造局,顾名思意,这个部门的主要职能就是替靖北军制作各种武器装备。 只不过如今莱登百废待兴,百姓中虽然有铁匠,但是这些铁匠修补修补普通的刀矛还可以,若是制作火炮、火铳以及盔甲这样的军国重器,却根本一窍不通。 李兴之也不想走弯路,按他的设想靖北军步兵所用的盔甲应当是当今欧洲制式的板甲,这种板甲一般也就在四十多斤,但是防御力却比如今明军和清军所用的棉甲要强大很多,甚至重火绳枪才能穿透板甲的保护。 此外就是火器方面,当年戚继光曾经奏请朝廷大量装备鸟铳,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火绳枪,因为火绳枪相比于火铳无论是射术和穿透力都比明军所用的火铳要强上不少,只不过由于火绳枪造价较之火铳要高的多,所以在时下的关宁军中一个火器营也只有一百余支火绳枪。 不想走弯路,就必须有相对熟悉的火器以及盔甲的制作工匠,以及符合这些武器使用的钢铁。 而这些工匠、钢铁以及相应的生产技术正是当前莱登最缺乏的资源。 钱天锡进言道:“李帅,卑职听闻京中的制杖局和火药局以及相应的盔甲制造局有很多熟练的工匠,据说就是盔甲作坊就有工匠近万人,通晓造船的工匠也有很多,咱们这次大胜东虏,何不以此为锲机,要求朝廷调拨部分工匠转入莱登。” 李兴之蹙眉道:“此事,本帅此前已经和薛阁老通过气了,想来是由于东虏尚在京畿和山东耽搁下来了,工匠的问题不是大问题,本帅考虑的是制作武器所需的钢铁,你们知道咱们所用的火铳和火炮非常容易炸膛,这虽然和工部的官员偷工减料有关,但是钢铁的质量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已经返回莱州的王忠奇道:“大帅,鞑子的火铳用的铁也是咱们大明生产的,他们怎么不容易炸膛。” “王将军,您不知道,鞑子的火铳铳管比咱们的要厚,其实咱们大明的炼铁技术较之西夷还要先进。” 一旁记录的军帅府书办孙之洁忍不住地说了一句。 “孙兄,你懂炼铁?” 李兴之不由地看向了在高阳被自己敲诈过一次的孙之洁。 孙之洁撇了撇嘴说道:“学生不懂,只是听过我爷爷和孙巡抚说过此事,孙巡抚说咱们的灌钢炼铁法,较之西夷的技术要好很多,嗯,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有记载,咱们用木炭炼铁,能保证所产的钢铁中不掺入杂质,只是咱们的铁矿纯度不高,所以钢铁的质量较之西夷的要差。” “对了,唐顺之的武编中也有提及灌钢的生产工艺,书中提及,若是质量不高,可以再溶一次以提升钢铁纯度,学生此来山东,家中藏书都带来了,李帅你若是需要,学生回去便将此书奉上。” 听了孙之洁的话,李兴之也是惊讶不已,在前世,那些无脑的网文拼命地吹嘘欧洲的工业、制造业,说什么欧洲的技术已经全面超越了明朝,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嗯,李帅,那啥毕懋康先生的军器图说,学生家里也有,要不要一起带给您观摩观摩,里面各种火器的制作方法一应俱全,甚至连遂发枪的制作工艺都有。” 看到李兴之一脸疑惑,孙之洁也有些暗笑不已,自己虽是李兴之所救,但是在高阳时可是被这厮坑过,当下有抛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啊!” 李兴之彻底震惊了,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出于同情,也是不忍心忠臣无后,带到莱登的孙之洁居然有这么多藏书。 “好!孙公子,本帅有意让你总领这个军械制造局,享受莱州知府同等的待遇如何?” “这?” 孙之洁有些懵,作为朝廷阁老的嫡孙,按常理,那自然是要走科举的路子入仕为官了,而且他爷爷在朝中门生故吏极多,中个举人、进士当不是什么问题,在莱登军当个书办到无所谓,真要是当了李兴之的官,那岂不是将科举的路子堵死了吗? 李兴之循循善诱,“孙兄,你全家俱死于东虏,若是你能造出精良的军器,那咱们靖北军拿着由你打造的军器去斩杀建奴,岂不是就如你亲手杀贼一样。” “如此,学生就勉为其难了,军帅府书办吕轻侯为人机灵,可否调来当我的副手。” 显然在孙之洁面前,这血海深仇是超过科举的,在李兴之的诱导下,孙之洁当场领了职司。 当然由于没有铁矿、工匠,制造局目前也只是一个空架子,李兴之只能要求钱天锡先在城外云峰山选址筹建,再将莱州的铁匠、木匠已经成衣匠组织起来,先行修补盔甲、打造白杆枪以及制作火药相关事宜,当然盔甲的染色也要同时进行。 安排好了制造局人选后,李兴之又令鲁良直起草报捷奏疏,并命马三德和郎绍贞押解这次的斩获向京中报捷。 开玩笑,老子立了这么大的功,薛阁老承诺的工匠总该送到莱州了吧,当然若是送个十万八万斤铁过来,咱靖北军也不嫌少。 第一百七十章土地军管 制造局筹建的工作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作为靖北军的主帅,李兴之的目光自然不可能盯着一个制造局,如何最大可能地发掘莱登的人力、物力资源为军帅府所用,同时能保证辖区内百姓能够得到相应的保障, 自汉唐以降,华夏的历朝历代就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皇权不下县,县下皆宗族,其意思就是地方上的百姓其实是由宗族和士绅集把控。 士绅集团和宗族在把控地方的同时又利用自己剥削地方百姓获得的利益供应自己的核心子弟,通过科举取士的方式进入朝廷,然后再利用权利获得更大的利益。 按明制,中举人可以免税四百亩,中进士可以免两千亩,家里有做官的官至四品的,再免两千亩,官至二品以上的,则免一万亩。 官绅不纳粮,这个朝廷鼓励百姓读书的举措,成了他们疯狂兼并土地的理由,无数的百姓将自己的田产投献到他们的名下,沦为所谓的佃户。 疯狂的土地兼并,使得大明在册的土地锐减,也使朝廷的税收锐减,从永乐年间的岁入三千万两一直到如今的四百万两。 不光是士绅,各地的藩王也同样在疯狂地兼并土地,那些地方上的军头同样将军户变成了佃户,使得数十万边军成了实际意义上的农民。 别的不说,就是嘉靖朝的内阁首辅徐阶,徐阁老,在松江老家就有良田二十四万亩、那个名满天下,号称万历中兴的第一功臣张居正,张江陵在老家亦有八万亩良田,而被李兴之裹挟到济南的德王的庄田就有十三万亩。 久而久之,这些掌握了笔杆子,掌握了话语权的人就成了另一种民,朝廷若是让他们收税,立马就会遭到他们的口诛笔伐。 我们试想一下,真正在土里刨食的百姓读的书吗?真正的百姓敢在凶残的厂卫面前暴力抗税吗?那些跟随起义军朝不保夕的流民,哪一个不是活不下去的百姓。 明史就有记载,万历皇帝因为地方抗税而气的绝食,乃至于帝为不食者数日。“荣不足惜,何纲纪顿至此!” 俗话说不破不立,面对盘根错节的士绅集团、藩王、军头,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强力的手段将他们推倒。 不过靖北军控制的莱登却没有这么麻烦,经历过孔有德叛乱后的莱登,原本的士绅阶层几乎被孔有德屠杀的一干二净,大量的土地成无主的荒田。 时下莱登的百姓加上李兴之从济南带过来的十五万,也不过才二十八万。 这点人口说实话都不够填一个莱州府,自然不虞没有土地分配了。 李兴之唯一要做的就是颁布相应的律法,禁止民间的私相买卖。 至于制定什么律法,很简单,就是将莱登的土地充作靖北军的军田,百姓们只享有种植权,而没有买卖权,当然这个租期可以无限延长。 也就是说在目前的情况下,李大帅就是莱登最大的地主,这近三十万百姓就是李大帅的佃户。 田租方面,李兴之否定了钱天锡提出的十五税一的概念,而是降到了更低的二十税一。 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百姓们手里有了粮食,才会真心地拥护靖北军对莱登的统治。 这样的政策李兴之是有考量的,土地军管,自然就可以杜绝逃到莱登的那些富户们起了兼并土地的心思,第二则可以迷惑朝廷,用自己对财富的贪婪让崇祯以及朝廷的那些衮衮诸公们对自己的失去戒备之心。 当然李兴之只是提出了一个构想,具体的法律条文肯定是由军帅府的文官们负责制定。 对于李兴之将田赋降低到二十税一的标准,钱天锡和鲁良直等人是颇有微词的,按莱登的人口来算,去除不能下地的老人和小孩子还有大量的渔民,满打满算也就十五万下地的农民。 按每个农民种植三亩土地来算,整个莱登也只能开垦四十五万亩土地。 也就是说一年的产粮不过两百万石左右,而靖北军能收到的粮食不过才堪堪十万石,目前靖北军光战兵就有一万五千余人,分到每个士兵手中不过才六七石,这放在平时还好,若是遇上荒年或是有战事,这粮食根本不够调用。 “你们放心,军粮不够,咱们可以按市价到百姓那里采购,你们记住,只有百姓得到了实惠,咱们靖北军才能得到莱登的军民之心,本帅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要为全山东的百姓树立一个标杆,这样他们才会主动地到投奔咱们靖北军,有了人口还愁没有粮食吗?” 李兴之高坐在莱登知府大堂上,侃侃而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可是大帅,咱们莱登百废待兴,哪里都要花银子,现在这些田地还没有任何产出,您又要筹措水师,又要组建军械制造局,下官恐怕会坐吃山空啊!” 鲁良直、钱安宁等人依然对李兴之的政令持否决态度。 诚然他们说的是实话,在李兴之的构想中,不光是水师、制造局,他还要筹建大量的学堂,还要打造完善的工业体系,将莱登变成稳定的大后方。 “钱粮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这个本帅自有考量,鲁先生和钱知府先将此政令,包括地方上的管理制度,做一个完善的条陈送予本帅,嗯,地方上就以五户为一伍,两伍为一组、五组为一村,五村为一乡这样安排吧。” “伍长和组长由百姓自行推举,村长和乡长由我靖北军伤兵出任,地方上的保安队也要搞起来,这样才能尽可能地维护地方上的稳定,而消除地方宗族势力的干预。” 李兴之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自然没有人再有反对意见,再者这也是利民之举,鲁良直和钱天锡拱了拱手,就匆匆退了下去。。 看到诸官都下去了,大堂上只剩下四五个军帅府官员后,杨彪就是犹豫地说道:“李哥儿,鲁良直他们说的不错,咱们这三十万人口,每天消耗的钱粮何以万计,现在年辰又不好,别说向百姓收税了,我估摸今年都不一定能收到多少粮食。” “彪子,咱有笔大买卖,你敢不敢替去做了,这趟买卖做好了,不光咱们莱登两年不用为粮食发愁,咱甚至可以先支你十万两白银,你那三十个婆娘的事也能解决了,而且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黄花大闺女。” 李兴之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诱惑性。 “大当家的,这买卖兄弟能去吗?”从胶莱河返回莱州的李睿,听完之后,就是两眼放光,也顾不得礼仪,当山贼时的黑话都喊了出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咱到书房详谈。”李兴之也不恼,施施然地站起了身子对大堂上的王忠、杨彪、李睿以及李有才和宋广坤说了一句。 第一百七十一章兖州有巨富 莱州知府衙门,现靖北军帅府临时行辕,李邦杰已经带着铁人卫将后院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兴之带着原李家山的三个寨主以及宋广坤、李有才和钱安宁等人在书房内分宾主坐定。 看到这个阵势,再结合李兴之此前提及的大买卖,杨彪等心下了然,这李哥儿又动了抢劫的心思了。 李兴之笑眯眯地起身,提着茶壶替诸人倒满茶水,边走边说道:“这里都是咱自己人,本帅也不瞒诸位,咱们莱登百废俱兴,什么都缺,这三十万军民人吃马嚼的都在本帅一个人身上,所以本帅不得不筹谋啊!” “大帅,您就说吧,这次咱们要劫了哪里?” 其余王忠等人也是急不可耐地看向了李兴之 杨彪已经等不及了,上次李兴之破了德王府,分了那么多王府的侍妾给山东镇诸将,他可是连个边都每沾到。 “嗯,既然你们都想听,本帅也不再卖关子了,你们可曾听说山东兖州的鲁王府?” “啊!” 王忠等人惊住了。 说实话按李兴之这次的战功,以及手中的军马,抢一些地主富绅,朝廷根本是不会管的,因为朝廷根本拿不出钱粮来酬功。 可是李兴之居然打的是劫了鲁王府的主意,这他娘的可是光明正大地造了大明朝的反了,上次劫了德王府,还可以用防备东虏的名义搪塞过去,可这劫了鲁王府,又怎么向朝廷分说? “怎么你们怕了?据本帅估计,这鲁王府可是比德王府还有钱,咱要是劫了的话,莫说是养活这三十万百姓,就是再扩充一个镇的军马也是绰绰有余。” 李有才笑眯眯地说道:“大帅,劫到是好劫,只是兖州既是鲁王的封地,驻军肯定不少,加上鲁王府卫队,咱们人去少了,肯定打不下来,人去多了,又恐惹人怀疑,依学生之见莫如调绿旗兵出动,以岳托部的镶红旗满洲兵名义行动。” 李兴之颔首道:“嗯,李先生此计与本帅暗合,不过这次行动要快,将兖州的官绅全部就地格杀,将鲁王全族以及兖州的钱粮带到莱州即可,万不可伤了多造杀孽。” 宋广坤笑道:“大帅,咱们这次恐怕还要抽掉一个镇出征,学生记得曲阜就在兖州府旁边,那衍圣公的府邸可是有上千年的积蓄,据学生估计,就是白银怕不有上千万两,还有孔家还掌握着莱芜的铁矿,据学生估计,那里懂炼铁的工匠肯定很多。” “呃!” 李兴之诧异地看向宋广坤,说实话,这次李兴之打的就是搂草打兔子的算盘,准备在劫了鲁王府的同时,袭了曲阜,左右祸害了孔圣人的是鞑子,和本帅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不过这宋广坤好歹也是举人出身,居然撺掇自己洗劫了曲阜孔家,这文人的风骨呢? 李有才接口道:“是呀,大帅,学生听说孔家可是富可敌国呀,据说孔家有人曾经说过,天下只三家人,我家、凤阳朱、江西张,江西张、道士气,凤阳朱不过暴发户而已,小家子气,他孔家都不把咱大明朝廷放在眼里,足见其财富惊人!” “大帅,学生当年中举,曾到孔府拜遏过,连大门都没进去,只在曲阜城上远远瞧见,其府邸可是比德王府要大的多,据说那花园可是弘治朝内阁辅臣李东阳亲自督造,完全是按皇宫的规模修建的,端的富丽堂皇,其中珍宝不计其数啊,不计其数啊!” 宋广坤的话令在场的王忠、杨彪以及李睿等人淌了一脸的哈喇子。 “大帅,您说咱们要不就干了这一票,有了孔家的钱粮铁矿,咱弄两个炮镇都够了,就是您想弄的水师也不用为钱粮发愁了。” 说实话劫了孔府,李兴之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在历史上,孔家的后人顶着大贤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的名头,享受着历朝历代的优厚供奉,可他们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令人不齿。 自宋仁宗授封孔家后人为第一代衍圣公后,赵宋皇室对孔家极尽荣宠,宋徽宗更是亲自颁布诏书,着衍圣公封号世袭罔替。 然而就在宋徽宗下旨不久,大金国崛起了,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大辽,并将战火烧到北宋境内,整个中原大地胡骑飞渡,遍地膻腥,我们孔家的衍圣公却打着拜遏圣天子的名头,跪迎了在中原血债累累的大金军。 可是大金仅仅坚持了几十年,蒙古大兵又杀入了中原,于是乎大金国的圣天子没有了,衍圣公孔国用为了博取蒙古人的欢心,甚至带着亲族加入了蒙元的军队当中,更恬不知耻地请求大字不识的元主忽必烈为儒家大宗师。 明太祖朱元璋在应天登基后,孔家更是两头下注,一边派人前往大都向元庭表忠心,一边派人前往应天,表示朱元璋驱逐鞑虏乃是顺天应人之举。 大明建立后,仿宋朝制,对孔家极尽荣宠,不光为其修建了富丽堂皇的府邸,而且还赏赐了上百万亩的良田,其余矿山、庄园不可计数。 在原本的历史上,当李自成杀入北京后,孔家立马把朱元璋的牌位砸的粉碎,供起了永昌皇帝的牌位,可李自成仅仅坚持了两个月,大清军又打着替明平贼的旗号杀入了中原。 衍圣公孔胤植懵了,连忙有命人重新打造了太祖皇帝的牌位,并派人前往南京向弘光皇帝表忠心,熟料大清军占了京师后,改了主意,决定不走了。 孔胤植又写下劝进表,顺治元年九月初一日上。伏以泰运初享,万国仰维新之治,乾纲中正,九重弘更始之仁。率土归城,普天称庆。恭惟皇帝陛下,承天御极,以德绥民。协瑞图而首出,六宇共戴神君;应名世而肇兴,八荒咸歌圣帝。山河与日月交辉;国祚同乾坤共永。臣等阙里竖儒,章缝微末,曩承列代殊恩,今庆新朝盛治。瞻圣学之崇隆,趋跄恐后;仰皇猷之赫濯,景慕弥深。伏愿玉质发祥,懋膺天心之笃祜;全瓯巩固,式庆社稷之灵长。臣等无任瞻仰汴舞屏营之至。谨奉表上进以闻。 后伪清摄政王多尔衮颁布剃发令,孔家又走在了天下人的前头,全族在曲阜剃发易服,以正新朝雅致,更再上剃头表文。 说实话东虏入主中原,大半个中国传檄而定,孔家可谓居功至伟。 对于这样的一个家族,借大清军的名义将其洗劫了,甚至杀光了,李兴之都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第一百七十二章出兵曲阜 按李兴之的原意是要令杨彪和李睿去劫了鲁王府的钱粮的。 可是当听到宋广坤所说,孔家居然有上千万两的白银以及大量的粮食、钢铁等资源后,便决定亲自走一趟,毕竟价值几千万两的买卖,不去不放心啊。 兵贵神速,借着八旗兵刚刚屠了山东的威风,李兴之认为这个时候拿下曲阜和兖州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当然洗劫孔家这种事,李兴之还要瞒着鲁良直和钱天锡这些人,毕竟这些人都是圣人门徒,一旦走漏消息,那这些人必然离心离德,自己目前夹袋里又没有足够的人才,自然不能在刚刚建设莱登的时候,内部出了乱子。 想到这里,李兴之开口道:“李睿,你从第一镇精选三个步队会同登州水师组成第三镇,先前往登州,给本帅打好前站,咱们这次截获的物资全部转运登州。” “大帅,这?” 李睿有些不情愿,劫了孔府和鲁王府这等大事,自己不能参与其中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跑到登州去,登州那旮旯据说被孔有德屠了个精光,时下总人口不过三四万人,根本就是个荒芜之地。 “让你去,你就去,你去了就给本帅把现任登州知府,蓬莱县令全都软禁起来,嗯,把德王还有济南的官吏都给本帅带上,最好把他们全部安置到蓬莱附近的岛上。” “唉……喏!”李兴之发了话,李睿不敢不听,只的勉强领了军令。 “你叹什么气,别整天他娘的就知道打打杀杀,这次我让宋先生和李先生助你,把登州那边给我安排好了就是大功一件,杨彪他们有的你也有。” 李兴之瞪了李睿一眼,有转头看向王忠:“王兄弟,莱州就交给你了,不要整天窝在兵营练兵,地方上的事也要向鲁良直他们学学,有什么事就和钱安宁商量着来,将来咱们地盘大了,你们都是要出镇一方的。” 如今北方又千疮百孔,根据历史,秦军主力入卫京畿,李自成和张献忠复起在即,明年洪太就要兵围锦州,在这个崩乱的局势下,靖北军要是获得了孔家的千年积累,想要扩大地盘并不是什么难事。 众官员皆是眼前一亮,是人就有功利心,靖北军地盘扩大了,那他们的地位势必水涨船高。 钱安宁起身进言道:“大帅,如今咱们控制了莱登,您又大败满洲兵万余,如今咱们手握雄兵两万,收取山东之地易如反掌,属下以为您还要早定基业,以稳固我靖北军将士之心。” “呃!” 李兴之有些懵,这怎地扯到自己身上了。 李有才笑吟吟地说道:“大帅,黄总兵有一女,年方及笄,貌美端庄,如今就在莱州,若大帅和黄帅结秦晋之好,我靖北军和保定军则可守望相助,那京畿只在咱们的马足之下。” 在李有才看来,李大帅既然能抢劫德王府,现在又准备洗劫孔府,那断然不可能当大明的忠臣了。 如今天下鼎沸,北中国到处是流寇和乱匪,东虏时不时还要来抢掠,这大明朝就是能撑下去,恐怕也会出现唐末藩镇那样的局面,自己想要有晋升的机会,还得落在这李大帅的身上。 “这怕是不妥吧,本帅和黄总兵兄弟相称,若是纳了他的女儿,岂不是乱了辈分?” 及笄之年,也就是刚刚十五岁,在后世就是一个初中生,李兴之虽然不是道德君子,但是祸害一个黄毛丫头,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大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末将等以为大帅还是要早定根基。” 王忠、李睿以及杨彪等人也出列建言李兴之早日娶妻,那一脸热切的模样比自己娶媳妇还热切。 “这事还是等本帅从兖州返回再作计较,这次出征,铁人兵、第一镇七个步队,以及绿旗兵全部出动,务必要一举拿下曲阜,过了胶莱河咱们就打起岳托的王旗袭了曲阜,让马三德等咱回师了再去京师报捷。” 李兴之不置可否,这事只能暂时拖一拖了,说实话要是黄家闺女年满十八了,李兴之大抵也不会抗拒,在这个鞑虏即将入主中原的乱世,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和女人儿女情长。 崇祯十二年二月十四日,李兴之即统领各军以追击东虏的名义出征,此次起兵计有第一镇三千五百人、绿旗兵四旗四千五百人,共计骑兵两千,步兵六千。 前者刘家寨一战,靖北军缴获的八旗兵的衣甲,军旗俱在,而绿旗兵本身就是由八旗兵改编,所以此次出兵,用八旗大兵的名义自然不会惹人怀疑。 为了轻装上阵,李兴之只令杨彪准备十日的粮草以及镶红旗八旗军的甲仗和军旗,其余火炮等重型武器自然是不会携带的。 过了胶莱河,李兴之就命各部立即换装,打起了大清镶红旗旗主的王旗大纛,经潍坊直驱青州。 青州紧临兖州,从潍坊至兖州的莱芜也就三百余里,打着满洲大兵旗号的靖北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在二月十九日便抵达了兖州的门户莱芜。 时多尔衮退兵不久,兖州并未解除戒严,明莱芜知县冯守礼闻得大清军攻入莱芜境内,顿时大惊失色,可是莱芜此时并无兵马驻守,冯守礼只得飞书向兖州知府邓藩锡求救,然后就是躲在府中祈求佛祖的保佑。 或许真是佛祖显灵,这次过来的的八旗大兵根本视莱芜城如无物,甚至连抢掠城外百姓都懒的去动,只占了个镇子,休整了一夜就拔营离开了莱芜。 靖北军过了莱芜,旋即杀入兖州的泗水。 明廷泗水知县孔谨和冯守礼不同,面对堂皇而来的八旗大兵,他没有畏惧,而是积极发动乡绅捐纳钱财,组织县中青壮,上城协守。 孔谨曾跟随山东镇会剿过高迎祥的农民军,对守城还是有点心得的,为了抵御号称天下无敌的八旗大兵,孔谨不仅组织了全县的青壮,还准备了大量的石灰瓶、滚木、擂石以及守城必备的金汁。 为了鼓舞城中青壮守城的信心,孔谨甚至吃住都在泗水城城头。 知县老爷亲自守城,城内的青壮们自然是人人奋勇,准备迎战即将到来的八旗兵。 然而令孔谨诧异的是,八旗大兵连县城都没来,而是一路长驱直入直奔曲阜和滋阳方向。 第一百七十三章圣公之德 天下衣冠仰圣门, 旧邦风俗本来敦。 一方烟火无庵观, 三氏玄歌有子孙。 城郭已荒遗址在, 书文半灭古碑存。 凭谁更续东游记, 归向中朝次第论。 曲阜县城是明朝正德年间为了保护孔府重新修建的,以夯土筑基,通体用青条石和青砖垒砌而成,宽丈许,城高两丈有余,周长近十里,城外还有一条宽约丈许的护城河。 县城设有五道城门,东门曰秉礼、东南门曰崇信、南门曰仰圣、西门曰宗鲁、北门曰延恩。各门都筑有深阔的瓮城,城门上建有歇山重檐式的城门楼。 正南门就是衍圣公府以及孔庙的所在,正依坐南朝北之说,端的恢宏大气,好一个文气昌盛之所。 八旗军大举入境,令曲阜世职知县孔贞堪大惊失色,说实话他根本没有想过大清军会杀入兖州,直逼曲阜、滋阳而来。 当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那肯定要向曲阜城最有权势的衍圣公禀报了,要不然这知县他也别想干下去了。 “快,快给本老爷备轿,本官要拜访圣公。 那些衙役不敢怠慢,连忙扶县尊老爷上了轿,径奔孔府。 孔贞堪忧心八旗军入境之事,心中烦忧,不时地扯着轿帘,朝外观望,眼看到了孔府所在的阙里街。 “压轿,压轿!” 这里距离孔府已经不足一里了,孔贞堪哪里还敢坐轿子,下了轿子一路小跑着来到孔府门前,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这圣人府邸。 孔贞堪可不敢托大,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对守门的门子施礼道:“下官曲阜知县孔贞堪有十万火急的要事求见圣公,还请小哥帮忙通传一下。” 说罢手往袖袋里一伸,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两张银票,递了过去,讪笑着又说道:“一点茶水钱,还请小哥通融。” 孔贞堪虽然怕死,这清军入境的消息未得到孔胤植允许,他可是不敢乱说的。 那门子接过银票,也不多看,随手往袖袋里一送,有些为难地说道:“县尊老爷,非是小人不通传,圣公这会正在见客,要不您在耳房先喝口茶,小的先和管家说声。” 孔贞堪心下焦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随那门子进了耳房。 好在那门子还算有些良心,收了钱倒也办事,当下就入了府,去寻管家孔方汇报此事。 门子说的不错,当代的衍圣公孔胤植确实在见客,而且是贵客,能给孔府增加百万两白银的大客户。 “圣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这粮食只要到了太谷,这价格就翻了三翻,人家说了有多少,他们吃多少,若是您还不放心,人家愿意出五成定金。” “什么,叔公你可说的是真的?那范家联系我们,只说运到山西,一石粮食四两半银子。” 五经博士孔胤钰惊呼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好了,不要吵了,一惊一乍地成何体统,让孔先生说完。” 坐在主位上的孔胤植有些郁闷地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孔闻俊。 按族谱,这孔闻俊也是他的叔公,可是毕竟年纪才二十左右,加上孔胤植身为堂堂的衍圣公,怎么可能放下架子去尊称一个旁支。 孔闻俊的父亲孔宏开按族谱来说正是孔子的第六十一代传人,却是比孔胤植大了两辈,乃是当代衍圣公的爷爷辈了。 “圣公,那是范家诓您呢,您不知道在辽东粮食都抄到八两一石了,我开价六两,减去运费和消耗,也只能赚两三钱一石,咱们本是一家人,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呀。” “嗯!孔先生,这买卖是挣钱,我孔家别的没有,这粮食管够,你就是要几十万石,也是有的,只是将粮食卖给东虏,本公恐怕不合适吧。” 孔胤植一边说话,一边轻敲案几,眼神不时地瞄向孔闻俊,心中暗叹,这孔宏开搬到山西太谷仅仅二三十年,就创下了偌大的家业,看这孔闻俊的口气,他们太谷孔家怕是比山西八大家也差不了多少了。 “圣公放心,大清皇帝并非您所想象的那样是野蛮的蛮夷,自崇德元年,大清皇帝就在盛京建了孔庙,并亲自率领百官祭拜,我太谷孔家能得以发展,亦是大清皇帝见我家乃是圣人之后,故赏赐日甚!” 孔闻俊见孔胤植对卖粮食给大清心存芥蒂,却是笑着向孔胤植明言大清国和大明一样是重视文教,尊重儒家,乃是个礼仪之邦。 “圣公,大清国皇帝皇太极对至圣先师,那可是仰慕不已啊,尝对朝中大臣有言,圣经有曰,欲齐其家,先修其身;身修家齐而后国治。尔等若谨好恶之施,审接物之道,御下以义,交友以信,如此则身修矣。孝其亲,弟其长,教训及其子孙亲戚,如此则家齐矣。身修、家齐而国不治者,有是理乎?” 四氏学教授王世禄连声赞道:“妙哉,妙哉,圣公,这大清皇帝通晓我圣人经典,足见我文教昌盛啊,这蛮夷之国都懂的用四书训戒子民,何愁天下不治啊,如今其民无粮,不得不入寇我大明也,若是咱们分卖米粮与他,其民有食可养,又如何再寇掠京畿,依我之见莫如从孔先生所言,售其粮秣,以养其民,如此四海升平,天下皆仰圣公之德也。” 孔胤植赞许地看了王世禄一眼,又鄙夷地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缓缓开口道:“王教授说的好,圣人谓之有教无类者,就是让我等文教能感化夷狄,如今夷狄能倡文教,而尊孔孟,岂不是我圣门教化之功,如此卖粮与他,实是有大功德,大教化,胤钰此事就由你和王教授为之,我圣门不求声名,只求哺育天下苍生,尔等万不可泄露消息。” 孔胤钰躬身领命,他也不是傻子,只是被一石六两的价格震住了,孔府的存粮具体有多少,他虽然不清楚,但是粗略估计的话,二、三十万石还是有的,这要是卖给东虏,这一趟起码多赚百八十万两白银。 “多谢圣公垂怜,大清国那边还严重缺乏盐铁,圣公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我还是出三倍的价格。” 孔闻俊见目的达成,大喜过望,顺势提了新的交易要求。 “圣公,县尊孔贞堪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来禀报。” 孔胤植刚欲说话,门外响起了管家孔方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四章降者易安 “呃……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孔胤植眉头一皱,隔着大门问了一句。 “回圣公,这到没有,不过门子孔二说孔贞堪火急火燎地,应该是出了大事。” 孔方的声音依旧沉稳。 作为孔府的管家,孔方见过的大事多了去了,就是皇帝的圣旨也见过好几回了,十万火急的大事?难道还能大过皇帝的圣旨?只不过这孔贞堪也是孔府的旁支族人,能得到圣公的支持,当曲阜的世职知县,那自然是圣公信重的人了,所以他才在收到消息后,过来替孔贞堪报这个信。 “让他进来!” 问不出个所以然,孔胤植只得让孔方去叫人。 孔闻俊犹豫地问了一句:“圣公,我要不要回避下!” “不必了,都是自己人!” 孔胤植摆了摆手,卖粮食和物资与孔闻俊,他是没有半点压力,因为太谷孔家也是孔家旁支,本公卖给自己家亲戚,谁能管的着。 须臾。 曲阜县令孔贞堪被请进了孔府专门会客的前上堂。 进了前上堂,孔贞堪见府中诸官俱在,连忙行礼道:“下官孔贞堪见过圣公和诸位年兄。” 孔胤植挥手道:“不要多礼了,你且说说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孔贞堪偷眼看了看左右诸官,急声说道:“圣公,大事不好了,东虏成亲王的大军杀入了曲阜,据时间来看,今天就能兵临城下。” “啊……!” 孔胤植大惊失色,转头看向堂下的孔闻俊。 “不可能,咱们孔家身为文教之祖,大清军安敢前来冒犯,据我所知清主皇太极开办科举时,可是亲自祭拜过大贤至圣先师的,怎么可能允许其军寇掠咱们曲阜,我问你他们入境后,有没有屠杀百姓?” 孔闻俊亦是震惊,清军入关时,大清皇帝可是晓谕过各军,有入寇曲阜者杀无赦,这成亲王乃是皇帝的心腹,这怎么敢违背皇帝的圣旨。 孔贞堪有些疑惑,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怎么知道鞑子祭拜过孔庙的,但是能在这忠恕阁内,那肯定是圣公的心腹了,只得接口道:“杀人到没杀人,其军过了莱芜后,一路直扑曲阜,所经各处秋毫无犯。” 孔胤植淡淡地说道:“嗯,本公知道了,咱们这里是圣人之乡,尔等且宽心,本公谅他们也不敢胡来,据本公估计这应该是冲着滋阳的鲁王府去的。” 五经博士曾闻达抚掌大笑道:“圣公说的好,鲁王府在兖州那可是天怒人怨了,滋阳附近的山地、良田竟有数万顷,滋阳的百姓苦其久矣,今大清兵至,正是拨乱反正,救我兖州百姓于水火也。” “曾博士说的好啊!他们朱家与民争利,视我等百姓为草芥,今大清兵至,乃天诛国贼矣!” “是极,是极,国贼不除,我兖州百姓永无宁日,鲁藩还卡着漕运要道,收取商户厘金,实是罪不容诛。” 忠恕堂内一众属员纷纷赞道,那神情是如此的悲天悯人,是如此的义正言辞。 八旗兵来了又怎么样,反正他们不可能进攻咱们曲阜,鞑子皇帝如此尊重文教,那成亲王断没有胆子来捋孔家的虎须。 “可是,可是?” 孔贞堪还是有些惊惧,毕竟济南和青州可是被八旗大兵杀的伏尸遍地,千里几无鸡鸣。 “不要可是了,尔且去县衙处理公务去罢,大清军不会来打咱们曲阜的。” 孔胤植有些不耐烦了,这盐铁的交易还没谈呢,你在这磨磨唧唧的,不是浪费本公时间吗? “是的,圣公!” 孔贞堪不敢不听,行了个罗圈礼,刚准备出门。 “圣公,不好了,鞑子大军杀到了咱们曲阜东城了,那伪王岳托还打起了大旗说什么,不开门,就屠城!” 门外又响起了管家孔方的声音。 “啊……!” “扑通、扑通……!” 衍圣公惊的瘫坐在案几前,正准备出门的孔贞堪也是惊的跌倒在前上堂的大门前。 孔闻俊惊呼起来,“不可能,满洲皇帝在天聪三年就开办科举了,那皇太极还有喻令,自古国家,文武并用,以武功戡祸乱,以文教佐太平。朕今欲振兴文治,诸贝勒府以下,及满汉蒙古家,所有生员,俱考试。” “不要说了,你们说怎么办?” 孔胤植到底是朝廷的太子太傅,又是当今的衍圣公,很快就从震惊中缓了过来,说实话,他也听说过鞑子皇帝尊孔之事,自然不信大清军会屠了曲阜。 五经博士王世禄犹豫地说道:“圣公,会不会是彼军无粮,下官听说那奴酋岳托是千里奔袭莱登的,莱登之地经孔有德之乱,早已荒芜不堪,此番回师,恐怕是来打粮的。” “人家说了,不开城,就屠城,这哪里是来打粮的,这是来杀人的啊!” 与会的孔闻謤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是孔家的六十二世孙,在孔家还是有影响力的。 “胤淳你去看看林庙守卫司孙兴誉那里能调多少兵。” 和满洲人做买卖是一回事,可是满洲人来杀人,又是一回事了,作为曲阜的主人,朝廷册封的孔胤植可不想就这么束手待毙,在这当头,最先想到的是调兵守城。 “大兄,林庙的兵你又不是不知道,总共就五六百人,大多都是孔家族人,能上的了战场?” 孔胤淳是孔胤植的嫡亲弟弟,孔府的事宜基本都是他在打理,年纪虽然才二十出头,但是做事井井有条,孔胤植早就想将他调任曲阜知县了。 “唉!” 孔胤植也知道孔胤淳说的是实话,这林庙百户司的兵,本来就是孔家的家兵,根本就没上过战场,那孙兴誉本是自己妻家侄子,本是个浪荡子弟,让他逛青楼是把好手,这打仗,要是见了八旗兵还不得尿裤子。 门外的孔方见屋内并无反应,又说道:“据守门的兵丁来报,满洲大兵,步军、骑军甚是严整,其军何以万计,我等作何处置,还请圣公拿个章程。” “圣公,依我说,降者易安,成亲王我也见过,并非不讲理之人,咱们是圣人府第,他断然不可能胡来,再者东虏入寇京畿以来,投降之名臣虎将又何以百计,咱们为了保我孔府千年基业以及曲阜这数万百姓,与其虚与委蛇,想来朝廷最多也只会下旨申饬。” 第一百七十五章请圣公随本王去辽东 “你是说开门投降?” 孔胤植不可置信地看向孔闻俊,这光明正大地投降大清军,那孔家还有什么面目掌管文教。 “圣公,叔公说的是,当年大金和蒙元入我中原,我孔家投之,天下人敢说咱们的不是吗?朝堂上和东虏勾连的衮衮诸公,多如牛毛,范永斗、王登库他们,若是没有那些个朝中大员撑腰,生意怎会做的这般大?他们投得,咱们为何投不得?再者咱们虚与委蛇也是为了曲阜的数万生灵。” 四氏学教授孔闻然的话掷地有声,有如洪钟大吕般回荡在孔府的前上堂内,回荡在一众孔府属官的耳中。 “圣公,为了了数万黎庶,为了文教香火传承,咱们开门吧!” “圣公,孔教授之言甚是中肯,我等儒家子弟为救这万千百姓,又何必在意这区区声名。” “下官素知圣公忠义无双,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然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还请圣公以苍生为念,救救曲阜的百姓吧!” 前上堂的孔府众属官一个个出列跪求起来,那捶胸顿足的模样,是如此的悲天悯人。 “罢了,罢了,吾祖先就是为了中原百姓尊奉大金和蒙元,其国主得文教教化,亦能悔过自新,再无害民之举,本公当效仿先祖,舍此残身,保全我曲阜百姓,本公拳拳之心,虽万千人唾骂,亦良心无愧,尔等且随本公出迎大清的成亲王殿下!” 孔胤植喟然长叹,长身而起,整了整身上的衣冠,一脸正色地往前上堂大门处走去。 “孔方,你快去孔庙替本公给大清太祖和那个皇太极刻两个牌位,把咱们崇祯爷的牌位藏起来。” 事在紧急,孔胤植吩咐完孔方,就带着一众属官往曲阜东城跑去。 曲阜城东城,李兴之看着那严整的城墙,就有些后悔,他没想到曲阜城城墙较之济南城墙还要严整,自己轻兵而来,又没有攻城器械,若是孔家据城死守,这一时半会可真打不下来,要是迁延两日,军中可就要断粮了。 杨彪犹豫地问道:“大帅,您看是不是让兄弟们打造云梯,准备攻城!” 李兴之蹙眉道:“都跟你们说了,现在咱是大清的镶红旗旗主,和硕成亲王殿下,你跟安巴他们学着点,要叫咱主子爷,自己要称呼自己是奴才,你先派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镇子,要是衍圣公不开门,咱今晚还得宿营。” “喏!大帅!” 杨彪虽然是个混混出身,可是实在学不来大清国主子和奴才那一套,又怕挨李兴之的骂,说完纵马就疾奔而去。 “安巴,带上你的人,准备攻城,这次蒙绿旗、汉绿旗皆由你统辖,替本王拿下曲阜。” 李兴之鞭梢一指,那派头,要是再加个金钱鼠尾,活脱脱一个满洲亲藩。 “喳!” 安巴应声领命,刚欲拔刀下令。 “嘎吱、嘎吱……!” 曲阜东城吊桥缓缓放下,紧接着秉礼门大门洞开。 第六十四任衍圣公孔胤植带着曲阜一众文武官员小跑着出了城门。 “圣人之后孔胤植率曲阜军民叩见大清成亲王殿下。” 不待李兴之说话,孔胤植就跪倒于地山呼起来。 “呃!” 李兴之有些懵,说好的圣人子弟呢?说好的华夷之防呢?说好的礼义廉耻呢? “起来吧,带本王入城!” 有济南的经验,李兴之很快就镇定下来。 听到李兴之并无怒意,孔胤植心中一松,颤颤巍巍起了身,小心翼翼地走到李兴之的马前,谄媚地说道:“王爷劳苦功高,且容下官替王爷牵马。” “嗯!” 李兴之不置可否,鞭梢微微上扬。 孔胤植一把拉住马缰,转头就往城门内走去。 “进城!” 安巴拔刀大喝。 “喳!” 一众绿旗兵的大小将佐纷纷领命。 东门距离孔府并不远,绿旗兵进城后,正绿旗汉军和镶绿旗汉军旋即分成数股径奔各处城门。 当然城内的百姓看到满洲大兵进了城,这会也慌忙跑进了家中,一个个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娘咧,这可是传说中屠了京畿和山东数百万百姓的满洲兵,现他们在进了城,咱们还有活路。” 当然也有胆大的,这会一个个偷偷地躲在门缝里、窗缝里偷偷观望。 然而这伙大清军和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们除了控制了城门,根本无视那些还没来得及跑回家的百姓,更没有强行闯入百姓家中,随意抢掠。 大清军的表现,让曲阜的百姓,心中稍微安定了些,但是依然不敢走出大门,生怕惹怒了大清军。 须臾! 李兴之就是被孔府的一众属官引到了孔府大门。 李兴之定睛看去,那府门端的大气磅礴,大门正中高悬一块蓝底金边的牌匾,上书“圣府”两个大字,两边立柱则刻有两道楹联。 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 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 “这是何人所书?” 李兴之鞭梢一指,开口问道。 前面拖着马缰的孔胤植,小心地说道:“回成亲王,这圣府二字,乃是当年嘉靖朝首辅严嵩所题,两边对联则是正德朝李东阳大学士手书。” “好、好!不愧为圣人府邸,本王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李兴之连赞两声,陡然变色,喝问道:“圣公既享明朝俸禄,如何开门迎接我大清军?” 孔胤植心中疑惑,这鞑王官话怎么说的比咱们山东人还要好,但是他哪里敢问,陪笑道:“成亲王,我孔家以诗书传世,并没有夷狄之防,圣人春秋有言之,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孔某素闻贵国皇帝尊孔孟而崇儒学,本公开门迎之,乃是迎圣人门徒耳。” “啪、啪、啪……!” 李兴之拍手叫好,莞尔道:“鄙国皇帝确实在盛京建有孔庙,圣公既没有华夷之防,何不随本王前往辽东,教化我满洲百姓,当年至圣先师周游列国,布道于天下,如今圣公前往辽东,正合至圣先师之宏愿啊!” “这……这……这恐怕是不妥吧,本公祖陵皆在曲阜,若是前往辽东,岂不是不孝,这恐怕有违先师之遗训。” 孔胤植大惊失色,娘咧,这大清军入曲阜,这就是冲本公来的啊。 “把祖宗牌位带上,不就结了,我大清皇帝仰慕圣公已久,这次本王前来曲阜,就是要请圣公前往盛京,替他老人家解惑,圣公若不肯前往,本王只好动粗了。” “这……啊……这?” 孔胤植心中大急,根本不知道如何回话。 “圣公可是担心家中财产?您放心本王带且带你前往登州,届时自有我大清水师替圣公装点财物。” 李兴之连忙安慰起来,又转头顾谓安巴道:“尔等还不会同杨彪替圣公收拾财物,打点行装,记住不许滥杀无辜,不许毁坏府邸,有违令者斩。” 第一百七十六章同意者居左,反对者居右 “进府!” 不等孔胤植答话,李兴之翻身下马一把犹自发愣的孔胤植径往府内走去。 李邦杰的铁人兵,以及满蒙绿旗兵也是蜂拥而入,然后迅速四散开来,将孔府内大门、二门、后宅门守的水泄不通。 孔府的属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之下,也纷纷跟了进去。 只有孔闻俊心下疑惑,岳托他可是打过交道的,眼前的成亲王断然是假的无疑,可是这人麾下的兵马的的确确又是真八旗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不出所以然地孔闻俊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诸人入了府。 孔府占地极大,规矩礼仪也是颇为繁杂,作为征服者,李兴之自然不需要管这些破事。 过了嘉靖皇帝亲自手书的“恩赐重光”的重光门后,李兴之踏步走进了孔府主持大典的大堂。 “王爷您请坐!” 正绿旗旗主阿兰柴很狗腿地将大堂内的太师椅搬到了大堂门口。 “嗯,尔且去将衍圣公的族人全部请过来,不可错漏一个,记住,咱们大清国是礼仪之邦,不可动粗。” “喳!” 阿兰柴应声领命,心中却是嘀咕起来,这不动粗咋地拿人,当然这话他可不敢问,只得硬着头皮招呼了一众蒙古兵往后宅冲去。 孔府占地极大,府中属官的家小也皆安排在府中,大队的满蒙绿旗杀入内宅,令他们惶恐不已,但是面对满洲大兵的长刀,他们又不敢不听,一个个被满蒙大兵驱赶着往大院走去。 当然也有不少读书读死了的孔家子弟不肯屈服,一个个在那戟指怒骂。 阿兰柴摄于李兴之军令,不敢胡乱杀人,他又是个粗人,哪里知道如何应对这些文人,只得问计一同进殿搜查财物的杨彪。 “满洲大兵就要拿出满洲大兵的威风出来,大帅说不可动粗,又他娘的没让你不杀人。” 杨彪鄙夷地看了阿兰柴一眼,提着刀就冲下了厢房门前几个慷慨激昂的孔家子弟。 “噗呲、噗呲!” 几个书生甚至都没来得及喊疼,就被杨彪枭了首级。 “快说,孔府的仓库在哪,若是不说的话,这就是你的榜样。” 杨彪提着一个书生的首级,有若魔神般地提着一个孔府的下人喝问起来。 “啊!” 那下人看着浑身血污的杨彪,吓的瘫软在地,那裤裆里黄的、白的淌了一地,散发出一股股浓郁的恶臭味。 “呸!” 杨彪将那下人一脚踹开,拎着带血的长刀继续搜寻起来。 “能杀人,不能动粗!能杀人,不能动粗!” 阿兰柴不停地喃喃自语,他实在弄不清,这都提刀杀人了,为啥还叫不动粗。 想不出所以然的阿兰柴索性就不想了,提着刀子冲进了那些犹自抗命的孔家子弟当中。 很快,在蒙绿旗的长刀下,上千名孔家的族人战战兢兢地被驱赶到了孔府的大院之中。 浑身血污的阿兰柴,小心翼翼地走到李兴之面前打千行礼道:“启禀王爷,孔府的老弱妇孺,奴才已经全部驱赶过来了。” “嗯,儿郎们不曾动粗吧?这是圣人之家,扰了圣人陵寝可就不好了。” 李兴之一脸正色,眼神来回扫视着大院中的孔府家眷。 “回王爷,奴才不曾动粗,就是砍了几十个不知死活的尼堪。”阿兰柴有些心虚,生怕李兴之发怒。 “娘咧,这都杀人了,还没动粗,这要是动粗,岂不是要屠城。” 一旁的孔胤植这会已经吓的浑身颤抖,如同烂泥一般瘫坐在大殿前的太师椅上。 李兴之看也不看孔胤植,冷冷地问道:“本王奉大清皇帝陛下之命,来请圣人子弟前往盛京,尔等可答应?” “不可能,大清皇帝可是有严旨不可侵犯孔家,又怎么会让咱们去辽东?”四学教授孔闻謤忍不住问了起来,他是孔家少有的道德君子,自然不肯背弃祖宗之地,前往辽东了。 “混账,是谁居然敢质疑本帅,诽谤我大清皇帝?李邦杰去替本帅将他提溜上来。” 李兴之大怒之下,一不留神就忘记了自己是堂堂的成亲王了。 “喏!” 李邦杰桀桀怪笑,踏步走下了台阶向孔闻謤逼了过去。 不过这会孔府大院中的大小人等皆已经吓破了胆,哪里分的清李兴之到底说的是什么。 “这是太谷孔闻俊说的,你们满清前脚派人来买粮,后脚就入城抢掠,算什么礼仪之邦?” 孔闻謤虽然知道礼义廉耻,但并不是不怕死,被李邦杰抓住后,就是不停地呼喊起来,眼睛不停地向跪在属官中的孔闻俊瞟了过去。 “太谷孔家?” 在李兴之印象中,山西有赫赫有名的八大皇商,他们不光贩卖各种物资前往辽东,还为东虏提供情报。 当然不光是八大皇商,还有乔、常、曹、侯、渠、亢、范、孔这八家富可敌国的商户,他们和八大皇商一样依靠和东虏勾连,获得巨大的收益,这里面就有太谷孔家。 在原本的历史上,李兴之一直以为孔家只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势,不得不剃发易服,投降伪清,他根本没想到在崇祯十二年,孔家就和东虏勾搭上了,其实在历史上也有端倪,崇祯十四年东虏入寇山东,屠了兖州、淮北数十座县城,可偏偏过曲阜而不入,这不是私下勾结,又是什么? “你到底是谁?居然敢冒充大清国亲藩?你就不怕死吗?孔某在辽东可没见过阁下。” 被孔闻謤攀咬出来的孔闻俊连声质问起来。 “居然敢质疑本王,本王看,当死的人是你吧!” 李兴之踏步而下,一把抓住脸色犹疑的孔闻俊,手中长刀猛然挥出,一道匹炼般的白光闪过,孔闻俊顿时身首异处,脖颈处的鲜血如同箭雨似的喷涌而出,只溅的李兴之浑身血红。 李邦杰见李兴之动了手,也是哈哈大笑着将孔闻謤往地上一掷,手中狼牙棒如同重锤击鼓般当头砸下。 “啊!” 看着面前不断放大的黑影,孔闻謤惊叫一声,就被砸的头骨碎裂,身死当场,地上红的、白的淌了一地。 “啊……!” 在场的孔家家小,被这骇人的场面吓的惊叫起来,有不少女人和小孩子这会已经吓的晕死过去。 “同意和本帅去登州的居左,反对者居右。” 被孔闻俊拆穿了身份的李兴之,踏着一地的鲜血,眼神中充满了冷峻。 第一百七十七章此间有美人乎 敢于质疑的孔闻俊和孔闻謤的死,令大院内的孔家老小人人胆寒,一个个骇的跌坐在地上,浑身如同筛糠一般,更有甚者,大小便都惊的失了禁。 现在李兴之的话又如同地狱的勾魂之音,萦绕在他们的耳中。 熟读经史的孔家老小如何不知道李兴之话里的意思,这就是仿效曹孟德故技,分左右要杀人呢。 “成亲……大帅……您不是说不动粗的吗?” 孔胤植战战兢兢问道,他这会也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这个手握屠刀的满洲将军了。 “本帅一向以德服人,尔等若是配合,本帅自然不会动粗了,只要你们将府中的钱粮物资给本帅交出来,然后随本帅前往登州,本帅还是很好说话的。” 李兴之已经懒的和孔家人废话了,满洲大兵不杀人,难道是来曲阜观光旅游呢! 去辽东那边显然超出了孔家族人的底线,就算地上躺了两具尸体,这会众人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没一个人动弹。 孔贞堪正了正衣冠,怒喝道:“哼,我等圣人子弟,又岂能听尔等蛮夷摆布,头可断,让本县随尔等去辽东,休想!” “尔不去,那就死!” 不肯去,那就只能杀人了,李兴之不介意用屠刀让他们认清现实,让他们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文教在铁和血面前屁都不是。 “噗呲!” 阿兰柴动手了,他抢在李邦杰之前将孔贞堪拖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挥出了长刀。 “快点,不动者杀无赦!” 李邦杰心里充满了快感,这刻他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山贼都是白当了,抢两个富户算得了什么,在王府和这圣人府邸杀人,才他娘的痛快。 一个又一个满蒙兵疯狂地涌向了正在以沉默抗争的孔家族人。 显然,在血淋淋地长刀面前,孔家人屈服了,和他们的祖先投降金国、投降蒙元一样,这会一个个颤抖着走向了能够活命右面。 孔胤植依然瘫坐在官帽椅上,他知道在大明未亡之前,若是随鞑子前往辽东的话,朝廷肯定会重新册封一个新的衍圣公来取代自己,然后将自己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圣公,你的家人已经做出了决定,您跟本帅走吗?”李兴之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长刀,仿佛抚摸一块绝世珍宝一样。 “本公……我……本公随你去!” 孔胤植颓然说道,他不敢不从,在衍圣公的心目中,生命明显比声名要重要的多。 李兴之赞道:“很好,圣公果然明智,您放心,我大清皇帝胸有万千丘壑,有总纳四海之志,吞吐宇宙之机,前往辽东,圣门只会发扬光大,您衍圣公的声名将远扬于域外,现在且带本帅去打开您的府库,放心,本帅断不会拿您一针一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李兴之的软硬皆施下,孔胤植只得命人打开了曲阜的府库。 令李兴之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曲阜城中一共有十七处仓库,全部是孔家所有。 经曲阜县城内,临时征召的书办点验,孔家一共有存银一千一百三十四万余两、金十八万两、粮食三十七万石、硝石八万三千斤、镔铁九万七千斤、铜锭三万三千斤、盐四万三千斤。 此外熟练炼铁的工匠有三千三百余人,船匠一千二百人,木匠、制衣工,郎中以及懂的制作火器的匠人亦各有数百人,另有骡马四千余匹,耕牛六百余头。 这些东西皆由帐目可查,直接装车即可,据李兴之估计,这里面纵然有些出入,也不会太大。 只不过李兴之也有些好奇,孔家有盐铁不奇怪,莱芜就有铁矿,淮安就有盐田,只是这府中居然有这么多铜和造船工匠就有些奇怪了。 降都降了,孔胤植并不奢望李兴之真一分钱不拿自己的,在他看来能保住五成就是得天之幸了,现在李兴之问起铜锭和船匠之事,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原来在莱州的招远就有铜矿,孔府在那边就有七八座炼铜的作坊,这些铜锭皆是从招远转运而来,至于船匠乃是北清河船厂的工匠,大清军入寇山东,别人逃不脱,通晓水性的船工却是没有问题,你鞑子再狠,难不成还能跑到大运河上杀人不成? 李兴之大喜过望,招远有铜矿,曲阜又有船工,造炮造船的必备的资源就齐备了,这可是真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兴之也不例外,在命蒙古绿旗兵将孔府的家小软禁起来后,李兴之就吩咐孔府管家孔方准备酒宴,以庆祝此次取得的巨大收益。 当然为防有变,李兴之还是令杨彪镇守曲阜城防,李邦杰统领铁人兵把守孔府,至于饭菜自然是由孔府提供,酒却是没有。 杨彪和李邦杰也知道轻重缓急,更知道李兴之绝不会亏待自己,自然是欣然领命。 在乱世之中,最有眼色的莫过于这些奴仆和下人,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事关身家性命,下人们更是不敢怠慢。 很快孔府的花厅就被收拾了干干净净,一盘盘山东名菜流水般地摆上了案头,件件都是山东名菜,有葱烧海参、孔府一品锅、潍坊朝天锅、氽西施舌、糖醋鲤鱼、八仙过海闹罗汉……等等,山东美食,不一而足。 菜是好菜,酒自然是好酒了,皆是专供朝廷的御酒秋露白和仲宫酒,这酒都是有讲究的,秋露白乃是搜集秋天的晨露为原料,仲宫酒则是用趵突泉的泉水酿制而成。 须臾。 花厅中丝竹之声响起,十余个歌舞伎娉娉袅袅缓步进厅。 阿兰柴、安巴等一众绿旗兵将佐皆是两眼放光,端着酒碗死死地盯着入府的歌舞伎。 李兴之抬眼看去,只见得一众舞伎皆是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 在莺声曼舞中,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李兴之亦不免心中悸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兴之高兴之余,也是多喝了几杯,这会已经脸色微红,略有醉意。 “大帅,请满饮此杯,本公到了辽东还需大帅看顾一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孔胤植端起酒杯,曲意奉承道。 “不喝了,再喝就误事了,圣公,本帅且问你,此间可有美人乎?” 第一百七十八章衍圣公献女 “美人?” 孔胤植偷眼朝花厅中看了一眼,这些歌舞伎皆是一等一的扬州瘦马,身段样貌根本无可挑剔,听这喝酒都顶着尖盔的鞑子大帅的口气,似乎还瞧不上。 一旁的孔胤淳悄声说道:“大哥,您看莫如请这鞑酋到西楼暂住。” 孔胤植眉头大皱,“这?懋彩已经许配给兵部阎循琦之子了,她向来性子贞烈,我恐怕惹怒了这鞑酋,要不让本公的侍妾……?” “大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咱都要去辽东了,懋彩难道还能嫁作阎家妇?这鞑子兵强马壮,依我看这天下迟早要落在他们身上,这鞑酋虽说不是王爷,但是身份肯定不低,想来也不会辱没了懋彩!” “唉……本公对不住女儿呀!” 孔胤植仰天长叹,转头谄媚地说道:“大帅醉了,且容本公扶您到后宅休息!” “好!尔等继续欢饮,本帅就不奉陪了,圣公且带路!” 从济南前往莱登后,李兴之几乎是马不停蹄,先在刘家寨大破岳托,又长途奔袭曲阜,这会几杯酒下肚,那紧绷的神经到是松懈了不少。 “唉!” 孔胤植强颜应道,他虽然怕死,可是生生地把女儿献给鞑虏,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出了花厅,守在门外的李邦杰立马带着数十个铁人兵跟了上来。 孔府后宅西楼,孔家二女儿孔懋彩的闺房内。 丫鬟兰儿一脸愁容地说道:“小姐,那鞑子头说要带咱们去辽东,我听说建奴都是吃人的禽兽,您和阎公子既然有了婚约,能不能求圣公请那鞑酋放咱们出府,奴婢看那鞑酋似乎没有伤害圣公的意思。” “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父投了鞑虏,那阎家还肯承认这婚约?你莫要多想了,待明日看那鞑子作何处置,大不了死节以谢天下。” 孔懋彩无悲无喜,今日鞑子兵杀入府中,自己父亲在鞑子的屠刀下摇尾乞怜,这令她心中的信念轰然倒塌,她根本没想过自己眼中那个道德君子,一向将忠孝节义挂在嘴边的父亲,会如此的不堪。 “铿锵、铿锵……!” 一阵衣甲摩擦的声音传来,兰儿惊呼道:“小姐!” 孔懋彩没有说话,缓缓打开了案几上的梳妆台,从抽屉中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剪刀。 “懋彩,是爹爹,快开门啊!”孔胤植提着灯笼来到孔懋彩的闺房外,轻声呼唤起来。 搀扶着李兴之的李邦杰震惊了,一脸诧异地看着前面的孔胤植,他自咐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将别的男人送进自己女儿闺房的老爹,他从来没听说过,何况这人还是名满天下的衍圣公。 “嘎吱!” 听到是孔胤植的声音,兰儿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打开了房门。 孔懋彩也松了一口气,将剪刀轻轻放下,揶揄地问道:“爹爹,您不在外面陪鞑子亲王,来寻女儿何事?” 给亲生女儿拉皮条这种事,堂堂的衍圣公孔胤植显然还是有羞耻心的,竟然被孔懋彩问得愣在当场。 只不过在这瞬间,李邦杰已经扶着李兴之踏进了闺房。 “啊!” 孔懋彩若是不知道自己老爹打的什么主意,那就是傻子了,一声惊呼之后就是将剪刀死死地抓在手中。 “混账,敢在本帅面前亮刀子,李邦杰去给本帅将她拿下!”自从过了滹沱河后,李兴之已经记不得有人敢在自己面前亮刀子了,就是有,也全都被自己斩尽杀绝了。 “喏!” 李邦杰虽然好色,但绝不是怜香惜玉之人,抢步上前,就向孔懋彩扑了过去。 “不要……!” “不要过来……!” 孔胤植和孔懋彩同时惊呼起来,只不过孔胤植是害怕女儿自杀,惹恼了鞑子大帅,孔懋彩是害怕面目狰狞的李邦杰。 “咣当!” 被骇住的孔懋彩根本没来得及举刀自刎,手中的的剪刀就被猛扑过来的李邦杰打落在地。 “快去打水给本帅洗澡!” 俗话说酒壮人胆,加上李兴之落草以来,威望日甚,这会已经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了。 “还不给大帅打水,今晚大帅就睡在西楼!”孔胤植不敢和女儿说,一边呵斥着兰儿,一边慌忙退了回去。 “女儿已经有了夫家,若是容外人在此留宿,女儿唯有一死!” 孔懋彩看着匆匆退出去的父亲,一脸正色地说道。 孔胤植浑身一震,那身形顿时有些不稳,在门前顿了一顿,终是走出了房门。 李邦杰看着花容失色的孔懋彩,捡起地上的剪刀,怪笑着也退了出去,心中则是暗暗思量,原来这大帅好的是这已经许了人家,但尚未出阁的女人。 “快给本帅卸甲!” 李兴之可不知道李邦杰这怂货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这会酒意上涌,大马金刀地往绣塌上一坐。 孔懋彩本气不过父亲将自己献给鞑子,又被李邦杰骇的不轻,这会动也不是,站也不是,只眼偷看坐在自己绣塌上的鞑子亲王,待看到李兴之腰间的佩刀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缓步向李兴之走了过去。 “快给本帅卸甲!” 李兴之又喝了一句,这会他只觉得厚重的棉甲捂的浑身燥热。 须臾一股处子幽香袭来。 借着酒意,李兴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当代衍圣公的女儿。 不得不说,到底是圣人之家,富可敌国,孔懋彩长得真是不错,身材也是极好。 许是家中营养丰富的缘故,孔懋彩身上某些地方看着十分的凹凸有致,也十分的大,再加上那一股股沁人心脾的暗香,李兴之的心头就涌起了一股邪火。 在酒精的作用下,李兴之的右手在孔懋彩浑圆的臀部狠狠地捏了一把。 “你干什么!” 孔懋彩吓得花容失色,如受惊兔子般美目睁大,惊恐地看着李兴之。 “我……!” 李兴之被孔懋彩的尖叫声惊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被孔家小姐“色诱”了讪笑着说道:“本帅适才看到小姐臀部有蚊虫,一时没忍住,小姐莫怪。” “鞑子的亲藩还是鞑子,你们伪清皆是这等好色之徒吗?” 孔懋彩气的浑身发抖,自她打小学习“女训”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混账,你敢污蔑咱们大清,本帅就是那不知人伦的禽兽怎么了?”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李兴之一把将头上的尖盔取下,面色狰狞地就欲将孔懋彩就地正法了。 “你……你……你不是鞑酋……,你是汉人,你到底是谁?” 孔懋彩一脸震惊地看着李兴之头上的网巾。 第一百七十九章不惭世上英 “呃!” 身份暴露的李兴之有些郁闷,那股邪火顿时压了下去,暗咐道,自己还是学不来鞑子那一套,适才把孔懋彩往身下一压,把生米做成熟饭,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破事。 “本帅莱登镇李兴之,不过这衣甲到是伪清成亲王岳托的。” “你就是在高阳擒获伪王阿巴泰的李兴之?岳托的衣甲为何在你身上?可是你既然是大明的总兵,为何又来袭击咱们曲阜?” 孔懋彩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兴之,将心中的疑惑连珠般地问了出来。 杀人灭口,这是李兴之的第一个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还做不到对一个弱质女流拿刀子,况且只要将孔府的人看住,封锁住莱登边境,这事也传不出去。 “本帅本就是贼寇出身,本就是做的打家劫舍的买卖,打劫几个鞑王和你们孔家也算不得什么?” 李兴之一脸不屑,一边解着身上的棉甲,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 孔懋彩不可置信地问道:“奴家听说那鞑王岳托屠了青州之后就挥师莱登,他麾下的满洲兵何以万计,怎地就被李帅您打劫了呢?” “给本帅倒杯茶来。” 李兴之解了棉甲后,浑身舒服了许多。 “嗯!” 好奇害死猫,孔家小姐显然对李兴之抢劫凶名赫赫的满洲亲藩的事很感兴趣,这刻浑然忘却了适才想要和李兴之拼命的念头,起身斟了杯茶,就缓步送到李兴之面前。 李兴之端起茶盏,浅尝一口,莞尔道:“将他拿了,这金盔大纛还不任本帅予取予求吗?不然小姐以为本帅这数千满蒙八旗哪里来的?” “啊……!” 孔懋彩一脸惊讶,满洲大兵的凶名在这北中国那可是能止小儿夜啼,朝廷数十万兵马在满洲兵面前,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辽东的关宁军在满洲兵的铁蹄前,只敢龟缩在城内,不敢动弹,可是这些凶名赫赫的满洲兵居然会老老实实地给面前的莱登总兵当猪作狗。 “李帅两蹶鞑酋,功盖天地,为何又来劫我孔家?” “不是跟你说了吗!本帅是贼寇,贼寇抢劫还需要理由?” 李兴之有些不耐烦了,那兰儿打个洗澡水,居然打了这么长时间。 “可是……可是……可是奴家看李帅并不像贼寇,若是贼寇,咱们孔家恐怕就没活人了。” 孔懋彩还是有些怀疑,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那些大寇的事情,她也是听说过了,所经之处,有如蝗虫过境,几乎是寸草不生,哪里是光杀几十个人立立威而已。 “本帅不是贼寇?你莫不是瞧不起贼寇,孔小姐以为贼寇应当做什么?”李兴之戏谑地说道,心中的邪火再次升腾起来,这女人身上的体香太诱人了。 李兴之说罢就是一把将身前的孔家小姐搂在怀中,邪笑道:“孔小姐是不是以为贼寇就应当如此?” “啊!” 孔懋彩惊呼起来,在李兴之怀中不停地挣扎扭动。 本来李兴之不过是想调戏调戏,这孔家小姐不挣扎还好,这越挣扎,身体的接触越多,李兴之的火气就越大。 “不要、不要……!” 李兴之晒然一笑,来到这个时代,他已经快三年没有碰女人了,他也是堂堂男子汉,他也是有血有肉的汉子,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现在只想占有怀中得这个女人。 孔懋彩拼命地挣扎,可是越挣扎,那环抱自己的手臂就越紧,这刻他只感觉到男人那粗重的呼吸声,只听“嘶”的一声,身上地衣裙已被李兴之生生扯了下来,仅有几缕丝绦系于玉颈以及纤腰之上,一大片如玉脂一般的肌肤暴露在李兴之面前。 “不,不要!” 孔懋彩尖叫一声,顾不得再去挣扎,而是急忙用双手掩住胸襟,双腿亦紧紧曲起,诱人地娇躯更是缩成一团,堪堪掩住外泄春光。 李兴之双目通红,将孔懋彩推倒在绣塌上,然后直愣愣的压了上去。 闺房内的声响,令守在门外的李邦杰心头火热,那个带着几个下人提着热水过来的兰儿成了他的目标。 大帅睡小姐,本将睡丫鬟,这岂不是相得益彰。 看着越来越近的兰儿,李邦杰手臂一伸,大帅不洗了,他通知俺给你洗。 兰儿吓住了,眼前的汉子她在孔家大院可看的清清楚楚,杀人就如同杀鸡一般,只傻傻地看着眼前的壮汉。 李邦杰搓了搓手,又侧耳听了听房屋内的娇喘声,讪笑着说道:“姑娘放宽心,俺老李洗澡的手段高着呢,保管姑娘洗了还想洗。” 闺房内。 完事之后的李兴之脑海一片清明,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十分可耻的事,他忍不住暗骂自己怎么管不住那玩意的。 孔懋彩只是一个劲地抽泣,说实话自从家中将他配给了阎家二公子,这闺房之事,她也在府中老妈子的教育下,多少了解了一点男女之事,可是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疼。 “你放心,你是本帅的第一个女人,本帅肯定会负责的。”受过现代教育的李兴之,这刻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毕竟对一个女人用强,在现代那可是要判刑的,就是进了监狱,也会受到无数的唾骂和指责。 “你,你可以下来了吗?” 孔家小姐的声音很低,有如蚊呐一般,适才的冲撞和撕裂感令她疼痛之下还有一丝快感。 “呃!” 李兴之有些尴尬,作为孤儿出身的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女人,只得握紧身下女人的手再次开口道:“本帅不是始终乱弃之人,你但可放心。” 孔懋彩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坏了自己贞洁的男人。 说实话在知道身上的男人是生擒鞑王阿巴泰的李兴之时,孔懋彩还生出了几分憧憬。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对自己要嫁的阎家公子没有什么印象,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一面,而这个男人在这举国皆败之时,却能力挫泉酋。 “那个鞑子亲王岳托真被你擒了?” “嗯,你若是有兴趣,到了莱登,我将他提溜过来,不光是他,还有四千多鞑子首级。” 李兴之有些诧异,他不明白自已身下女人的脑回路。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纵使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一首《侠客行》孔家小姐缓缓念完,突然嗔怒道:“你还不下来,还要压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八十章鲁藩王子 李兴之并没有因为睡了孔家小姐而放过孔府的财物,在将物资和工匠装车的同时,又将孔府中值钱的古玩玉器以及各种字画收藏搜罗一空。 这次获得的物资太多了,好在骡马也有几千头,运送的难度并不大,孔府的工匠又多,赶驴牵骡也不虞没有足够的人手。 为了安全起见,李兴之着杨彪统领第一镇和汉军两绿旗押送财物以及孔府的族人先行返回登州,而自己则统领满蒙绿旗以及铁人兵前往滋阳。 滋阳是兖州府城,和济南城、莱州城不一样,滋阳乃是山东境内数一数二的坚城。 城周长十四里半,墙高三丈二、宽一丈五,箭塔、望楼、瓮城一应俱全,此外城上还部署大小火炮四十八门。 东虏大举入寇,直逼曲阜、滋阳而来,这令兖州百姓皆是惶恐不安,毕竟这次来的可是屠了济南和青州数百万军民的东虏,这要是破了城,大家还有活路吗? 兖州知府邓锡藩在收到东虏入境的消息后,即会同监军参议王维新、山东副将丁文明、兖州推官李昌期、滋阳知县郝芳生等大小官吏商讨守城事宜。 其实也没什么可商议的,也就是发动百姓抢修城池,整顿器械,只不过兖州虽是府治,但由于漕运的钱粮皆由济南收取,而现在又是年初,城中府库的钱粮在年前又紧急调往了京师,时下城中并无多少钱粮调用。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城中诸官虽有心守城,邓锡藩等官吏也掏空了自己的积蓄,可是并不能维持征调的青壮和百姓的开支。 没有钱粮,就没有士气军心,邓锡藩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得发动城中士绅捐助。 但是兖州的士绅皆和孔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个根本不将官府放在眼里,摄于衍圣公的声名,邓锡藩等人又不好强行摊派,只得将目光盯上了大明的鲁王朱寿镛。 事关身家性命,清军兵临城下,朱寿镛倒没有像其他藩王一样,守着家中钱粮不放,而是遣世子朱以派带了纹银八千两、粮食三百石,犒劳兖州军民,同时视察城防。 然而这点钱粮对于偌大的兖州城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面对吝啬的鲁王,邓锡藩跪伏在朱以派面前,情辞恳切地说道:“臣闻城之不守,皆由城内贵家自惜金钱,自爱安乐,而令窭人饿夫佣子登陴击柝捍御,遂多败事。夫城郭者,我之命也;财贿者,人之命也。我不能畀彼以命,而望彼畀我以命乎?王府能散积储以鼓士气,城犹可存,命犹可保;不然,大势一去,玉石皆烬,悔无及矣!” “混账,公等俱食大明俸禄,自当为国尽忠,我鲁藩能提供部分钱粮,已经仁至义尽,尔等竟不知足,真是荒谬,兖州又非鲁藩一家有钱。” 世子朱以派乃是朱寿镛的第三子,和朱家的其他藩王不同,他倒是不在乎一点钱粮,他要的是公平。 “邓府尊,本爵手中尚有部分钱粮,你们若不嫌少,稍后本爵便着人送到城上,非是我父王吝啬,实是我父王不能耳,公等亦知唐藩之事,我父王实不敢违了朝廷法度。” 鲁王六子朱以海歉疚地解释起来,他说的也是实情,朝廷对藩王私自结交地方,干预政务向来反感,你拿个万儿八千两银子劳军算不得什么,若是拿的多了,被有心人参上一本,那说不得就要到凤阳守皇陵了。 崇祯九年,清廷英亲王阿济格领兵寇掠京畿,南阳的唐王朱聿键散尽家财发动南阳军民入卫京师,一路和河南的农民军死战,其军才至汝州,崇祯的圣旨就来了,一心报国的朱聿键当场被废为庶人,发配到凤阳皇陵。 有前车之鉴,鲁藩纵是有心报国,也不敢违了朝廷法度。 “唉!臣等多谢鲁王慷慨!” 朱以海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邓锡藩也是无话可说,只得令诸官前往城中士绅家求助。 “朝廷富有四海,又如何要我等小民出钱?” “我张家以诗书传世,哪里有甚银钱襄助?” “鲁王府中钱粮何以万计,又何需我等小民出钱?” “咱们小民每年那么多税银,就养了你们这帮无能的庸官。” 兖州的士绅愤怒了,抵御鞑虏乃是朝廷之事,这些无能的狗官不好好保护乡里,居然找到咱们头上了来了,这还把至圣先师放在眼里吗?还把圣公放在眼里吗? 后台小的士绅一个个痛骂朝廷与民争利,那些个孔家旁支甚至当面破口大骂起来,更有甚者拿着至圣先师的牌位招摇过市,总而言之,缴税的时候他们是士绅阶层可以不纳税,朝廷摊派的时候,他们又成了民,而且个人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公民。 无可奈何的邓锡藩只能有多少钱办多少事了,好在丁文明手中还有千余官军,这些兵马皆是和农民军打过仗的老兵了,用来守城还是勉强够用的。 崇祯十二年二月底,李兴之统领满蒙绿旗以及铁人兵进至滋阳城下。 说实话,取了孔府的钱粮后,李兴之对攻打滋阳的兴趣要小了许多,毕竟莱登就三十万军民,这次获得的钱粮供应莱登数年之用都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回去之后还要筹建船厂、火器作坊以及其他事宜。 只不过既然是炸称是满蒙大兵,那就要拿出满蒙大兵的威风来,又岂能到了府城而不攻? 大清军兵临城下,兖州知府邓锡藩、山东副将丁文明、监军参议王国维、王子朱以海等兖州官吏闻报后就是登上了兖州东城查探清军的军情。 当他们看到城下的大清军算上步兵只有三千人左右时,皆是心中一松。 朱以海疑惑地说道:“鞑酋轻兵而来,这是不将我兖州放在眼里啊,就凭这些骑兵,没有攻城器械,又怎么能攻破我兖州坚城,这鞑酋岳托不可能不知道啊?莫非他们还有后援?” 他不是藩王世子,上城观敌也不算犯了忌讳。 “殿下高见,鞑子向来诡诈,我等还是紧守城郭,才是正理。” 监军参议王国维偷眼看了身前的王子朱以海一眼,心中暗赞,这鲁藩王子倒是有几分见识,较之山东的其余宗藩那可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了。 第一百八十一本爵给了 李兴之没有让兖州的官吏多等,靖北军中很快打起了一面丈许大的摆幡,那幡上写着几个斗大的血字“不开城,就屠城”。 没错,李兴之依然拿出了在曲阜的那一套,妄图以满蒙大兵的威风吓住兖州的军民。 “呵呵,不开城就屠城,本爵到要看看这鞑子亲藩怎地破了我兖州坚城。” 朱以海冷冷地看着城外高坡上驻节的李兴之的王旗。 邓锡藩等兖州官吏也不知道这清军会用什么办法破城。 山东镇副将丁文明哂笑道:“邓府尊,我兖州东南有泗水,西有汶水,南有泰山余脉,鞑子若欲攻城,只有攻我东门和北门,末将已将所有城中火炮火炮调拨过来了,届时铳炮齐射,保管给他们重大打击。” “嗯,东虏入寇山东以来,破城数十座,屠我乡里百余万,山东镇倪宠实是罪责难逃,丁副将若能击退东虏,本府必然行文兵部,保你为山东总兵。” 邓锡藩心下依然有些担忧,只得封官许愿,以鼓舞士气了。 兖州城东城,李兴之看到滋阳城墙后就知道,仅凭自己手中这点军马是万万打不下滋阳城的,至于讹诈,从目前来看也没有任何作用。 “大帅,现在怎么办,要不强攻吧,末将的铁人兵应该能地方守军的火铳和箭矢,只要攻上城头,末将估计官军肯定土崩瓦解。” 看到李兴之面色不豫,李邦杰就是嚷嚷了起来,咱老李虽是山贼出身,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自从跟了李大帅,王娘都睡了几个了,拿下兖州,也算是报答了大帅的恩情了。 “说什么混账话,铁人兵就六百人,你回去还要加强训练,这是咱们对阵东虏骑兵的底牌,怎么可以送在这兖州城下。” 这个时代,只要敌方有信心守城,攻放一般是很难拿下的,在李兴之的印象中,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兵进入中原后,凡遇到敢于抵抗的城池,无一不是凭借重炮轰开的,至于蚁附攻城,完全就是送菜。 “射书城内,告诉城中守军,让他们提供十万两白银,五千石军粮,若不然咱们就驱民攻城,尔等且去抓些百姓过来,记住,这次不可滥杀无辜。” “喳!” 安巴和阿兰柴连忙领命,他们虽然不会写字,但是在兖州附近的村镇中捕拿几个会写字的书生这个并没有什么难度。 “儿郎们,随本旗主出发!” 安巴和阿兰柴显然没有明白李兴之以绿旗命名满蒙兵的恶趣味,对自己能当上一旗旗主还是颇为自得的。 “大帅,要是官军不就范,咱们难不成真驱民攻城,这事恐怕有伤天和,对大帅也不利啊!” 李邦杰虽是贼寇出身,杀过的人海了去了,可是对驱赶平民攻城显然是不赞同的。 “你懂什么,在曲阜咱们可是对百姓秋毫无犯,现在不祸害点兖州百姓,官军难保不会怀疑,左右咱们莱州缺少百姓,大不了再迁个万儿八千回去。” 在曲阜,李兴之就在衍圣公孔胤植口中得知这兖州知府邓锡藩是个为民做的清官,所以提的要求也在兖州城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在李兴之看来,邓锡藩完全有可能会为了百姓,接受自己的勒索。 满洲大兵不攻城,反而游骑四出,这令守城的官军甚是疑惑,现在鞑子就在城下,回府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邓锡藩等人只得等待。 一个多时辰狗,一队队满洲兵用刀矛驱赶着一批又一批的百姓来到了滋阳城下,与此同时,数十个清军骑兵也是纵马疾驰,直扑城门而来。 “府尊,要不要末将攻击。” 丁文明对清军掳掠百姓感到十分愤怒,又看到清军骑兵越众而出,心中拿不定主意,就向邓锡藩咨询起来。 “不必了,这是鞑子的信使,本府倒要看看他们耍的什么花枪。” 冲突而来的正是满军正绿旗旗主安巴,只见他纵马引弓,手中长箭连珠般射了出来。 三丈高的城墙再他的射术下形同虚设,七八支带着信书的箭枝均是射到了城墙上,有一支更是牢牢地钉在城门楼的立柱上,那尾翼犹自颤动不已。 “府尊,箭上有书信!” 一名士卒将箭矢取下,恭恭敬敬地送到邓锡藩面前。 “念!” 射上城的箭书足有七八封,这事想瞒也瞒不住,为了不引起恐慌,邓锡藩格外镇定。 监军参议王国维一把接过,偷眼看了邓锡藩一眼,见他不置可否,遂朗声念道:“孤承大清国皇帝谕令,兴辽左之众以讨不臣,卢象升抗拒王师,遂有高阳、巨鹿之祸;刘泽清扼守要冲,济南、青州即遭惨屠,我大清乃礼仪之邦,本不欲多造杀戮,今入兖州,于军民秋毫无犯,军至曲阜,圣公束手,滋阳诸官,若欲保有乡里,只需奉上纹银十万两,粮草五千石,若不然,即驱兖州百姓攻城矣!” “无耻!尔等建奴,屠我百姓,杀我人民,京畿之地,父子相丧;山东诸郡,夫妇全无,使我华夏乐土,尽作荒墟;辽东百姓、人皆左祍,其人与禽兽何益,如今竟欲让本府提供钱粮与它,真是无耻之尤。” 邓藩锡气的须发皆张,脸上青筋毕露,口中喝骂不止。 滋阳县令郝芳生忧心忡忡地说道:“府尊,可是不给的话,恐怕他们真会驱民攻城,这些鞑虏肯定不会在乎我滋阳百姓啊!” “给他们就是资敌,鞑虏会吃着咱们的米粮,拿着咱们的银子制造更多的武器来杀咱们汉人,本府断不能给他。” 邓锡藩紧紧地盯着李兴之的王旗大纛,几欲喷出火来。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不断地从滋阳东门传扬开来,近千名兖州百姓被驱赶到了军阵之前。 千余名绿旗兵用长刀驱使着汉人百姓缓缓向城墙逼了过去。 城头下哭喊声、求饶声不绝于耳,更多的则一脸木然地往前走去。 “府尊,怎么办?” 丁文明转头看向邓锡藩,他也是兖州人氏,自然不忍心对同乡下手了,他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 “开炮、开炮、开炮,开炮……给本府开炮,他们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 邓锡藩歇歇底地嘶吼着,然后颓然坐倒在城墙上。 “开炮吧!” 丁文明眼睛一闭,手中长刀猛然挥下,他知道滋阳城和外面的百姓孰轻孰重。 “这钱本爵出了!我朱家对不起天下苍生啊!” 朱以海喟然长叹,十万两银子和五千石粮食若是能救城外的那些百姓,他觉得值。 第一百八十二章回师登州 “殿下,鞑子其性犬羊,反侧之心,概莫难料,若其得了钱粮,却不放百姓,岂不是中其诡计矣!” 邓锡藩脸色一紧,他没想到朱以海居然肯出钱救人。 “尽人事,听天命,我鲁藩在兖州三百年,无恩德于地方,今东虏临城,本爵又怎忍百姓死于兵灾,尔等且先与鞑虏接洽,本爵自命人取银。” “公子仁德!臣等替兖州百姓谢过殿下!” 监军参议王国维、山东副将丁文明等人纷纷抱拳行礼。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城楼上驻防的山东镇士卒以及协守的青壮们,异口同声地山呼起来,朱以海不知道,他一时的怜悯之心,竟换来了兖州军民的倾心拥戴。 东城外,李兴之也被这如雷的山呼声弄的有些疑惑,什么时候明朝的藩王这么有胆子了,居然敢亲临城头,急抬眼去看,城墙上却没有鲁藩的王旗,而是从城楼下放下了一个吊篮。 按李兴之的要求,朱以海承诺用两万两白银折算五千石粮草,只要释放城下的百姓,十二万两白银,他朱以海一个人包了。 银子明显比粮食好运多了,李兴之轻兵而来,自然是乐得答应,李邦杰倒是有些郁闷,毕竟鲁王府富甲山东,现在近在咫尺却又不能取,岂不可惜。 “既得陇,复望蜀乎?”李兴之亦是有些感慨,这次出兵,虽然仗着满蒙八旗的威风攻取了曲阜,但是暴露的问题却很多。 从进入李家山开始,自己就忽略了情报系统的重要性,要不然也不会有滹沱河之败了。 这次攻略兖州,若是能有一支秘密部队进入滋阳的话,只要城门一开,凭借满洲兵的声名,这城池还不是唾手可得? “回师吧!白拿了十二万两白银,也算是没白跑一趟,传令三军,返回登州后俱有赏赐。” 李兴之回首又看了滋阳一眼,断然下达了退兵的军令。 满蒙骑兵虽然悍勇,也不愿意以血肉之躯和滋阳城墙死磕,领了军令后亦是转头就走。 满洲大兵言而有信,得了钱粮后即行退兵,这令兖州知府邓锡藩等人甚是怀疑,唯恐清军有诈,也不敢派人出城打听消息。 熟料次日曲阜就有信使过来,言及衍圣公府邸遭到东虏洗劫,时下全族皆已被裹挟。 “啊!” 邓藩锡大惊失色,在他看来清军破了山东几十座城池,都没有一个衍圣公值钱,毕竟孔府乃是天下文教领袖,要是被鞑虏利用,那天下士绅还会看好大明朝吗?怪不得鞑子退的如此爽快了。 “快向京师报急,让他们务必就会圣公,否则我大明江山危矣!” 兖州推官李昌期、滋阳县令郝芳声等兖州官吏急声说道,他们也知道衍圣公的重要性,说句不好听的,在这个时代,只要得到了孔家的认同,谁就基本可以确定天下正统。 对于兖州诸官如何上奏明廷,李兴之不管,这刻他已经对返回登州有些急不可耐了。 崇祯十二年三月十四日,李兴之统领大军经平度、招远进入了登州府治所蓬莱县。 明朝为防倭寇,遂以蓬莱为登州治所,并立登州卫,后因东虏作乱,又以蓬莱为莱登巡抚驻节之地。 登州城周长九里,高三丈五尺,厚二丈,皆以砖石砌就,有城门四座,东门曰春生,南门曰朝天,西门曰迎恩,北门曰镇海。 城门上设楼七座,还有铺五十六个。护城河宽两丈,深一丈,有水门三座,南曰上水门,黑水河密水河从此处流入城内;东曰小水门,下有密分河流过;西北曰下水门,护城河之水由此门流出。 孙元化为莱登巡抚时,为了加强登州城防,又令人加高城墙五尺,如此登州城墙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四丈高。 孔有德破登州时,本是依靠城内有人作为内应,基本上兵不血刃就突破了登州城防,故城池并未有什么损伤。 后官军进剿,亦是摄于孔有德炮火犀利,只围城不攻,妄图等孔有德无粮自溃,以至于孔有德将登州的三百多门大小火炮以及二十门红夷大炮,数千名精通火器制造的工匠从容运往辽东。 李兴之抵达蓬莱后就是对蓬莱的地形颇感兴趣,这里属于冲击平原,三面环山,加上高大的城墙,实在是易守难攻。 在李兴之看来,若是在蓬莱西南的北崮山、小华山、艾山以及田横山一带修建防线的话,只要卡住官道,不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有万余军马守上一年半载当不在话下。 当然第三镇镇将李睿对李兴之这么快就赶到登州是颇为高兴。 按李兴之的要求,他来到登州后,即命人将德王和济南诸官家小以及登州知府程试等官员全部解送到了蓬莱最东面的丹崖山上,也就是著名的蓬莱阁上,并调遣了一个步队的士卒驻守。 当然李睿也不光是软禁了德王府和一众明朝官员,他还在宋广坤和李有才的协助下,收拢了数百名散落在民间的火器和造船工匠,并且将莱登巡抚孙元化所建的火器作坊以及登州水师军港清理了一番。 “那就令孙之洁立即来登州,莱州那边的事情就交给吕轻侯,让他们把军器制造局的具体章程带过来给本帅看,你去将陈武的弟弟陈文给本帅召来,本帅有任务与他,至于孔家人,也给本帅送去蓬莱阁,不过要和德王分开,嗯,他们的饭食不要太差,咱们拿了人家这么多钱粮,给点吃食也算不了什么。” 进了登州知府衙门,李兴之就急不可耐的下达了军令。 “喏!” 随行的李睿和杨彪就是心中一喜,自陈武死后,他们一直就想向李兴之举荐陈文,只是事务繁忙,一直内有时间而已,现在看来大帅是要启用他了,这也算对陈武有个交代了。 陈文在陈武死后,一直在杨彪军中充任队官,现在就在登州城内,自然是召之即来了。 “末将陈文,叩见大帅!不知大帅召见,所为何事?” 陈文进了府衙就是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 李兴之抬眼看去,见他只不过二十出头,但面貌依稀却和陈武差不多。 “嗯,你且起来,令兄阵亡,本帅也始料不及,其实本帅早就该见你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今天让你前来,就是让你接替令兄的位置,负责我靖北军的军情司。” 第一百八十三章靖北军军情司 军情司,顾名思义就是负责情报工作的部门。 在李家山时陈武就是负责靖北军的情报事宜,现在交给陈文来主管,也算是兄终弟及了。 “敢问大帅,这军情司是不是就是查探莱登周左的军事情报,这工作的重点是放在朝廷那边还是辽东的建奴身上?” 很明显,陈武那会也教过陈文一些东西,这会陈文咨询的内容也不是无的放矢。 “嗯,你说对了一半,咱们这个军情司不光是要刺探军情,东虏、朝廷、甚至李自成、张献忠以及南都和郑芝龙那边都要发展人手,还要对内进行监控,也就是说绿旗兵和靖北军本部,乃至于鲁良直、钱天锡那里都要安插人手,你要做的就是策反他们信重的人,要投其所好,不要怕花银子。” 得了孔家和德王府钱粮的李兴之大手一挥,暴发户的模样。 “大帅,这?这不就是东厂和锦衣卫那些阉党爪牙做的事,我陈文堂堂男子汉,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您让我上阵杀敌,末将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让我去当鹰犬爪牙,末将万万做不出来。” 陈文一脸正色,就好似整个靖北军就他一个正人君子一样。 “你识字?本帅记得陈武那会没提过呀?” 李兴之问了一个和军情司不搭噶的问题,说实话,钱安宁实际查访过,目前靖北军这万余军马中,识字的也就几百个人,可谓是十不足一。 “回大帅,末将上过两年学堂,所以才取名陈文的,只是末将脑子笨,根本学不进去,家里又没钱,只能跟着哥哥出来讨生活。” 陈文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些许惋惜,看的出他还是很想上学的。 “本帅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锦衣卫和东厂祸害百姓的,这个部门你必须给本帅组织起来,无论是花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都必须要弄起来,本帅绝不能让你哥哥的惨痛教训重演。” 李兴之这也是赶鸭子上架了,没办法呀,军中识字的人太少了,而军情司这个部门又必须用信的过的人才行。 “可是,可是……可是大帅,末将听说厂卫都是朝廷的鹰犬,专门欺负老百姓的,魏逆当年在京师和南都祸害了好多百姓,所以张溥先生才写了《五人墓碑记》来为民请命,传说魏逆为了长生不老,可是在南都杀了好多幼童,吃他们的脑子和心脏。” 陈文显然还是转不过弯来,对进军情司任职,显得比较抗拒。 李兴之这会也有些担心了,这他娘的又是个被东林党忽悠瘸了的,也不知道这事交给他,成还是不成。 “唉!魏逆若在,国事安能落到这般田地。”大堂上的军帅府参知宋广坤感慨地说了一句。 杨彪看着李兴之脸色不郁,怒骂起来:“你个混账,让你干,你就干,魏逆那是替皇帝老子做事,你出任军情司是替大帅效力,大帅让你祸害百姓吗?让你吃人脑和人心吗?你他娘的再胡扯,当心老子揍你。” “呃!我听大帅的还不成吗?” 陈文显然是被杨彪吓住了,哭丧了脸,勉强答允了下来。 杨彪又继续喝骂起来,“你也不想想,咱们大帅让你查探的都是哪些人,皇帝老子那个吃饭都用金饭碗的怂瓜,他能在乎咱们老百姓的死活?要是他在乎,咱们能上李家山落草为寇?” “还有鞑子,你哥哥就死在鞑子的手中,滹沱河咱们死了那么多人,这仇要不要报?至于那个李自成和张献忠更是专门祸害百姓的,陕西、河南被他们屠杀的百姓海了去了。” “哦!我知道了,原来大帅让我做的都是为了百姓的好事,末将干了,只是末将手中没有人手,我听我哥说过,干情报就要胆大心细,还要能认字,末将手中可没有足够的人手啊。” “人手不用你担心,回头本帅让李有才带你从军中选取,先把军情司的架子搭起来,东虏暂时不管,京师、南都和商洛山以及谷城那边可先行布置,京师和南都可以以行商为借口,谷城和商洛山吗,咱们本就是贼寇出身,只要拉起了竿子,不愁他们不寻咱们。” 李兴之悠悠开口,军情这个东西,他只能指引个大的方向,至于细节方面还要下面的人去办理。 李有才思索了一番,开口问道:“大帅,这情报可是需要单线联系,而且如何传递消息可有章程?” 李兴之轻敲案几,缓声说道:“咱们既然针对五个方向,那就用天地五行代替吧,至于传递的情报绝对不可明文书写,要用暗码形式,由军情司在书中将情报内容找出来。” “大帅的意思,就是这暗码就是这字所在的书页和第几个字对吗?” 李有才到底做过黄文昌的师爷,一点就通。 “如此军情司就由你和陈文共领,陈文主外,你主内,各处的情报要用不同的书代替,比如南都那边用《西游记》,京师就只能用《水浒传》代替了。” 李兴之赞许地看了李有才一眼,这人貌似比陈文要靠谱了许多。 “多谢大帅栽培!” 李有才大喜过望,这军情司不就是朝廷所用的厂卫吗?大帅将这个职司给了自己,那就是看中自己啊! 如今靖北军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又有四千满蒙汉军,只要再编几镇军马,就是角逐天下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自己实心任事,将来还愁没有富贵吗? 李兴之再度开口:“嗯,李先生任军情司长史、陈文你出任军情司游击,享受正五品的待遇,咱们靖北军没有文贵武贱的说法,有什么事,你们商量着处置,记住本帅只要结果,不要过程,你们务必实心任事。” “喏!属下、末将遵命,这就去筹备人手,准备军情司的章程。” 李有才和陈文皆是拱手领命。 “嗯,这事宜早不宜晚,你们速去准备吧!” 挥退了李有才和陈文,李兴之又转头看向李睿开口道:“李兄弟这次和苏国栋统领水师,可曾询问这山东和辽东之间的岛屿上可还有东江军残部?” “东江军残部?”李睿有些疑惑,他被李兴之跳跃性的思维弄懵了,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大帅,咱上了船就是吐,哪里有闲心问这等事,不过苏国栋就在城内,末将这就把他给您叫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靖北军水师镇 “好,这次全歼岳托部,苏国栋也是居功至伟,你去将他请来,要客气,咱们靖北军可没懂海战的人才。” 靖北军成军不过大半年,将佐们就是有懂水性的,也就是在马棚淀和白洋淀一带的水网中混过,所以李兴之对苏国栋格外重视。 苏国栋是登州水师镇出身,常年在海上讨生活,能否收服苏国栋,这对于李兴之至关重要,因为他手中可没有通晓海战的技术型人才了。 很快。 苏国栋就被李睿请到了登州知府大堂。 “末将,登州水师游击苏国栋见过李帅。” 进了府衙,苏国栋就欲行礼,按理说登州水师是隶属山东巡抚或者莱登巡抚管理,山东镇总兵和莱登总兵对水师并无实际指挥权。 可是李兴之却不同,人家可是薛阁老的红人,据京师消息,薛阁老已经奏请他的好门生刘理顺署山东巡抚,苏国栋又不傻,自然知道要结好这个连续砍翻了两个鞑王的莱登总兵了。 “哦,是苏将军来了,不必多礼,快请坐,快上茶!” 对于苏国栋的到来,李兴之显得颇为热切。 “多谢李帅!未知李帅唤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苏国栋小心翼翼地在杨彪和李睿的下手坐了下来。 李兴之微笑道:“这次大败岳托,苏将军是居功至伟呀,若不是你们水师控制了胶莱河,本镇也不能获此大捷,故此本镇已经向朝廷、向陛下报捷,想来苏将军高升之日不远矣!” “李帅谬赞了,我水师只是在胶莱河开了几炮,打死了一百余鞑子,东虏主力全军覆没,皆是李帅虎威,末将可是一铳未发呀。” 花花轿子抬人,苏国栋作为混迹官场多年的老行伍,自然是得心应手,他知道只要将李兴之恭维好了,届时随便拿上几百颗鞑子首级,那自己升个参将还是稳当的。 “苏将军胶莱河一战,炸毁东虏浮桥四座,打死打伤东虏七百余,加之登州水师至莱州内河作战,本是客军,这战功要翻倍,也就是一千四百级,如此苏将军升任登州水师总兵当不在话下。” “这……是不是……太多了?末将当不得呀,当不得呀!” 苏国栋懵圈了,大明武人以首级叙功,有这七百颗首级,自己升任水师镇总兵当然不成问题。 可是自己听李睿说过,莱登兵拥兵一万余人,大小将佐近百名,这次斩获一共就四千级,那自己岂不是占了两成半。 自己一个外人占了这么多功劳,会不会引起莱登军诸将的反弹,要知道登州水师可全靠莱登的补给,要是得罪了下面的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你当得,就当得,我莱登军不以首级作为筹功的标准,而是以贡献来叙功的,水师断绝了岳托退路,那自然当居首功了,只是不知道水师目前有多少海船?” 李兴之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把水师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末将惭愧,我登州水师时下真正的海船只有十余艘,能战的也就几条,其余皆是近海巡航船只。” 说道水师数量,苏国栋神色有些黯然,如今朝廷国库空虚,这是人所共知的事,自己就算授封登州水师总兵,恐怕也不可能有船只调拨。 李兴之摆手道:“太少了,要加船,咱们的水师纵不能和福建的郑家比,起码也要有上百艘真正的海船,你可知咱们的船只从哪里采购?” “李帅的意思是要扩编水师,可是朝廷不可能有钱粮调拨的,一艘两千料福船造价就得三千两白银,再装备十门火炮武器和相应的水师官兵,这怕不要花上万两。” 苏国栋有些懵,按这大帅的意思,加一百艘战船,起码要花七八十万两银子了,现在朝廷穷的都快当裤子了,哪里可能把银子花在水师上。 “朝廷没钱,本帅有,只是你说的那两千料福船装备的火炮太少了,有没有更大的,装备三十门火炮的,甚至能装备红夷大炮的?” 有孔府和德王府的钱粮支撑,李兴之这会不能说北中国最有钱的,但肯定是全山东最有钱的了。 “有的,有的,末将听说福建郑芝龙那里有一种鸟船,跟末将的福船差不多大小,但是船上装备了二十四门千斤佛朗机,还有两门红夷大炮,端的犀利无比啊!” 苏国观不迭地点头回话,看这李帅的口气,那是要大力发展水师了。 “嗯!你可能和郑家接洽?咱们先买三十条装备齐全的鸟船,再弄几十条运输船,把水师镇的架子搭起来,就以靖北军北方舰队命名吧,咱只占北中国的海路,想来郑芝龙不会拒绝。” 李兴之轻敲案几,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李帅,末将不能,还有这靖北军北方舰队是什么意思?” 苏国栋起身问道,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眼前的李大帅又是封官许愿,又是扩充船只,这肯定是要将自己和登州水师收为已用了。 “嗯,本帅的莱登军,又称靖北军,乃是以收复辽东为已任,本帅发展水师也是准备突袭辽东,重开东江镇,在东虏身后狠狠地插上一颗钉子,如此东虏安敢再犯我中国?至于水师,那肯定是由我靖北军帅府管理了,你苏国栋领总兵衔为北方舰队第一镇镇将如何?” 李兴之也不和苏国栋兜圈子了,直接把话题挑明,要船要官都可以,但是水师必须由靖北军统领,当然李兴之也拿出了大义的名分,就是抵抗东虏。 “这……这?末将……?” 苏国栋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一个是自己家族几代人效忠的朝廷,一个是能给自己带来扩充水师规模的靖北军,这突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苏将军,是男人,就别婆婆妈妈的,咱们靖北军怎么了,咱们靖北军也是大明的军队,这打鞑子和灭流寇还不是替大明朝出力,咱们之所以单干,只不过不想重蹈毛帅和卢督臣他们的覆辙而已。” 李睿劝道,他和苏国栋毕竟并肩战斗过,关系也算融洽。 “苏将军不愿意也没关系,本帅表奏你为天津卫总兵,船你可以带走,人给本帅留下,当然作为补偿,本帅愿意拿出十万两白银给你招募新兵,苏将军意下如何?” 苏国栋犹豫不决,李兴之只得拿出折中的方案,将走了没有关系,水兵在就行,有这千余水兵再加上海上讨生活的渔民,还怕建不成水师? 第一百八十五章告东江镇余部书 “唉!……末将还是留在登州吧,万事皆由大帅做主。” 苏国栋不是蠢人,这李大帅虽然没明说,但是割据一方的心思,昭然若揭,去天津卫任总兵,能不能走出莱登还是两说,况且自己又不是孤家寡人,老婆孩子还都在登州城内,自己死了到无所谓,祸及家小就不值当了。 “嗯!苏将军此乃明智之举,本镇已经着莱州方面征蓦了一批渔民,苏将军可先训练其海战战法,待咱们买来战船也不虞无兵可用。” 李兴之抚掌大笑,苏国栋明显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显然比食古不化的道德君子要强了多。 收降了苏国栋,李兴之又转头看向李睿:“李兄弟,第三镇你可在登州招募人手,加强其水战练习,将来咱们进取辽东,你第三镇就是主力。” “喏!” 李睿躬身领命,他知道让自己进驻水师,实际上就是先看住登州水师,等莱州那边招募的士卒来了,那肯定是要往水师中掺沙子了。 “大帅,据末将所知,海上还有很多东江军余部,困居在海岛之上,这些军马皆是通晓水战的好手,咱们何不招纳他们,于我水师也是一大助力。” 既然选择了投靠靖北军,苏国栋到也干脆,今天他也听说了莱登军运送了大批物资进了登州,光是那运送粮食的大车就有近两千多辆,据说这些物资都是从东虏手中抢夺过来的,。 东虏抢大明,靖北军抢东虏,熟强熟弱,是一目了然,这狗大帅说是扩编水师镇,那肯定是要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亲信了,与其被人猜忌,倒不如直接向这狗大帅表忠心了。 “哦!苏将军久居登州,你可知道他们盘踞在哪些海岛上?” 李兴之大喜过望,他本以为东江军已经彻底消亡,哪知道还有余部,这些人久居辽东,要是收编了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末将海船不多,也只是听过他们的消息,有原东江军参将潘一刀的儿子潘学忠盘踞的海洋岛、孙巡抚的部将欧阳晟驻守的皇城岛,还有个海贼唐鲤就在登州附近的芝罘岛,其余其余的有的数十人,有的数百人,若是召集起来,恐怕有数千兵。” “好,苏将军前有胶莱河之功,现在又提供本帅如此重要的情报,本镇有苏将军襄助,如何不能平奴灭贼,中兴我大明江山,本帅功必赏,罪必罚,宋先生你且去府库拨银两千两,以筹苏将军之功。” “卑职领命,稍后便将银钱送至苏将军家中,以彰苏将军之功。” 宋广坤应声领命。 收拢人心无外乎威逼利诱,也就是胡萝卜加大棒。 俗话说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如今李兴之既给了权又给了钱,他不愁苏国栋不效命。 当然李兴之知道,这也要建立在靖北军陆师节节胜利的基础上,要是李兴之一旦露出败像,那些绿旗兵和面前的苏国栋甚至那些山东兵恐怕都不会介意上来咬自己一口。 “嗯,对了宋先生你且替本帅草拟一份告东江镇余部书,告诉他们我靖北军以复兴东江为已任,待清明时本帅要在蓬莱阁替我靖北军以及在东江抗击东虏死去的诸将筑碑祭天,届时德王、山东大小官吏以及衍圣公都会列席参加,替毛帅平反昭血。” “大帅,此书卑职已经草拟好了,还请大帅评鉴!” 宋广坤心中大喜,他来到登州后就估计到李兴之要发展水师,所以私下里就考虑了收拢东江军余部事宜。 “好,宋先生思虑周祥,本帅有宋先生筹划,何愁大业不成,你且念与本帅听听。” 这就是李兴之喜欢用宋广坤、李有才、钱安宁这样的文人败类的原因,他们根本不受道统的约束,只考虑自身的利益,有私心就好控制,若是手底下皆是鲁良直那样的文官,说不得还要生出许多掣肘。 宋广坤连忙从袖袋中取出文书,朗声念道:“群等因崇焕举刀,毛帅冤死于双岛,辽东、山东诸官尸位素餐,阴怀诡诈,罔顾有功之将士,致使诸君流离于海岛,衣食无着,沦为化外之民,本镇莱登总兵李兴之,尝闻东江军以孤军临虎狼之穴,飘零于怒海风涛之间,屡挫东虏兵锋,复土数千里,诚我汉家之英豪也,今欲召诸君至莱登,共商讨鞑之大计,亦欲以两蹶鞑王之功替毛帅平反昭血矣!书到之处,宜请诸君早归,李某必扫塌以迎,若违此誓,人神共愤。” “嗯,宋先生再将本帅意欲替东江军举行祭祀大典之事加上,德王、衍圣公之事口头说明就行了,然后让水师明发到辽东各处海岛。” 李兴之思量了一下,终是将此事定了下来。 苏国栋有些疑惑,“大帅,德王和衍圣公何时来的蓬莱阁?没有朝廷明旨,他们肯参加这个祭祀大礼?” “唉……!德王是本帅从济南请过来的,前者东虏入寇,本帅为了国家亲藩,不得不用了点手段,至于衍圣公,却是在东虏军中救回,只可惜乱军之中,有不少孔家子弟遭了难。” 李兴之扼腕叹息,那忧国忧民的表情,当真是妥妥的大明忠臣。 苏国栋躬身行礼道:“山东之战,大帅先救德王,又救衍圣公,生擒伪王岳托,阵斩数千级,真是功在社稷啊,末将拜服!” “尔等谬赞了,本帅做事实凭本心,宋先生还要麻烦你在丹崖山择地为我靖北军将士修建一碑,将我军战殁之将士列名于上,本帅要四时供奉,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属下领命,只是不知这石碑的规模当有多大?” 李兴之不由地想起了后世的电视里人民英雄纪念碑,遂笑道:“此碑命名为忠烈碑,高十丈,底座两丈半,碑身一丈半,你可能做到?” 宋广坤笑道:“大帅,你莫忘了咱们还有水泥,这次来登州,属下可是带了三千斤,登州这边水泥窑厂也已经开始生产了,这大山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石头,只是人工烧制,既浪费人力,也耗费工时,咱们要是采用水力,那应该能将破碎的时间大大缩小。” 第一百八十六章党争不断 宋广坤所说的水力就是利用水力带动水车,使连接在装有木制齿轮的石磨转动,用来碾压、精磨石灰石。 用水力的好处就是能够释放相应的人力和畜力,而且工作的速度较之牲口要快的多。 在山东这样的原始机械很多,比如说水力纺织机、水力磨坊之类,只不过山东地处北方,到了冬季枯水期,就会出现封冻的现象。 若是大规模发展水力,那就要开挖大型的水库,以达到冬季也能使用的目的。 当然若是只是为了研磨石灰石和水力磨坊这样的设施,完全没有必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开挖水库,但是若是加上生产火药以及利用水力镗床来打磨火铳的枪管,那就十分有必要了。 李兴之清楚地里的在这个时代欧洲已经开始大规模使用水力炮筒镗床,也就是主要用于打磨火绳枪枪管的水力机械。 据说这种设备一天可以打磨一支火火绳枪的枪管,而大明的工匠们还在手工打磨枪管,内壁的匀称与否都要看钻孔时工匠的手感和技艺。 如果工匠的手感不好,就会造成枪管的口径、枪管壁厚不一样,导致火器射击精度不高,极易炸膛,而且打磨的效率极低,有的甚至三十天才能打造一支枪管,而且质量还得不到保障。 这和明朝匠户的收入和地位也有很大的关系,在明朝匠户的地位甚至低于农民和军户,没有地位,没有收入,而且永远只能做工匠,这让他们根本看不到希望,这样的工匠,能有何积极性可言。 其实和水力炮筒镗床这样的类似的设备,在宋应星所作的《天工开物》中就有记载,富庶的江南就有很多商户用来打磨玉器、宝石。 只不过朝廷官员固步自封,导致了制杖局宁可用工匠,也不肯使用这种机械,毕竟工匠的低廉的薪俸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且还可以拖欠,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免费的劳动力。 靖北军若欲发展壮大,那就必须提高匠户们的积极性,用更为高效、精密的机械代替人力,如此才能打造出稳定的武器。 如今摆在李兴之面前的有三个重要的问题,迫切需要解决。 第一条:提高匠户的待遇,让他们化被动工作为主动工作。 第二条:采购水力炮筒镗床。 第三条:就是开挖大型水库,保证在冬季枯水期,这些水力设备还能够稳定运行。 为此李兴之又责成登州代理知府宋广坤组织登州百姓开挖水库,同时制定工匠的相关奖惩条例。 至于购买水力炮筒镗床事宜,李兴之准备请薛国观帮忙,因为时下京中就有不少欧洲人,其中赫赫有名的就是日尔曼人汤若望,这厮不光懂的历法还懂得铸造火炮。 怎么请,当然是到京师要了,有四千多具鞑子首级又有大清的镶红旗旗主,李兴之不认为崇祯皇帝会舍不得一个红毛鬼。 由于边镇不可擅自入京,李兴之依旧令马三德和郎绍贞携带此次的斩获走大运河前往京师,毕竟走水路既方便又顺捷,七八日就能抵达京师了。 京师。 武英殿,东暖阁。 大明的崇祯皇帝脸色阴沉地看着跪满一地的文武大臣。 内阁次辅薛国观幽幽开口:“陛下天津卫总兵刘光祚英勇善战,在武清以区区三千军马,力抗东虏数万铁骑,斩首三百级,何罪之有?关宁援剿总兵祖宽屡战屡败,目送东虏过境,此皆前方督师统御不力也。” “元辅,你怎么说?” 崇祯嗓音嘶哑,自去年八月份东虏破关以来,除高阳外,官军每战皆败,每战必大败。 据不完全统计,京畿、山东有二府七州七十余座县城被东虏攻破,死伤军民数百万,这令大明的皇帝陛下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边缘了。 “老臣无话可说!” 刘宇亮一脸郁闷,前者高阳大捷,清军损失惨重,他本以为出京督师,纵不能击败清军,但也未必会败,谁知道自己出京后根本指挥不动勤王大军,乃至于京畿和山东糜烂千里。 师相出了手,学生自然要挺身而出了,侍郎蔡奕深起身怒道:“陛下,臣弹劾内阁首辅刘宇亮,构陷忠良、出尔反尔、心中有祟、玩弄国法、对上不忠,五大罪,望陛下详查。” “元辅,蔡奕深之言,你可有何可辩之处?” 崇祯幽幽开口,说实话,刘宇亮虽然能力不行,但是能居中调和,这前方战败之事,他也知道不能全怪刘宇亮。 刘宇亮感激地看了崇祯一眼,刚欲说话,熟料兵部左侍郎陈新甲却又站了出来。 “陛下,臣今日刚刚收到武清战报,天津总兵刘光祚大胜东虏,斩首两百二十七级,拯救百姓近万。” “唉……陛下老臣自请致仕!” 刘宇亮长叹一声,转头看了陈新甲一眼,他知道这是杨嗣昌授意的,在薛国观以自己弹劾刘光祚、王朴、祖宽等将不听调令之时,将这捷报拿出来,这是要将自己赶尽杀绝了。 大学士范复粹怒道:“有战功就可以不遵号令吗?首揆出京之后,卢象升在巨鹿败亡,晋州陈弘绪居然不肯开门接纳勤王大军,天津总兵刘光祚和大同总兵王朴对督师号令阳奉阴违,虎大威和杨国柱退入山西,关宁军,呵呵关宁军督师调的动吗?” 范复粹的声音掷地有声,直指杨嗣昌和陈新甲操弄权柄,让刘宇亮这个督师有名无实,而卢象升败亡,亦是虎大威和杨国柱避战自保的主要原因。 “范大学士,此言甚谬,首揆既手持天宪,那自然要明号令,严赏罚,如此诸将方能实心用命,反之,诸将不遵号令那首揆岂不是难辞其咎?” 薛国观虽然和杨嗣昌争权夺利,但是既然有共同的敌人,自然要替杨嗣昌开脱了,只不过他到没想把刘宇亮往死里整,话里的意思很明确,陛下您看,刘宇亮能力渣渣,倒不如老夫来当这个首辅大臣。 “呵呵,尔等私相勾结起来构陷忠良,争权夺利,朝廷大事就是毁在你们手上。” 范复粹冷笑连连,他实在没法接薛国观的话了,毕竟这厮没带一兵一卒就生擒了阿巴泰,只得攻击薛国观和杨嗣昌勾结了。 “好了,不要吵了!国事糜烂至此,尔等不思如何报效,整日思量的是排除异已,首揆,尔可将今日弹劾之事自辩之。” 崇祯声音沙哑,东虏主力还在长城一线,朝中大臣们不思为国击贼,却在此互相攻诘,真是不知所谓,这刻他竟然生出了保护刘宇亮的心思。 第一百八十七章莱登大捷 “老臣多谢陛下宽容,只是老臣无可辩驳,薛阁老年富力强,前者不动京师一分兵马,就能力擒鞑酋阿巴泰,老臣自愧不如,朝中大事交予薛公,老臣亦能安心归养。” 刘宇亮此刻心灰意冷,既然已经和薛国观、杨嗣昌撕破了面皮,那断无留在朝中的可能了,倒不如回家养老,坐看薛国观和杨嗣昌两虎相争。 “首揆何出此言,如今国事糜烂,正需要你这样的老臣替朕平勘定乱,中兴大明啊!” 说实话,通过此次刘宇亮出京督师之事,崇祯也认为刘宇亮年事已高,已经不足以担任内阁首辅了,只不过薛国观和杨嗣昌太心急了,崇祯还是决定再留刘宇亮一段时间。 “陛下,莱登大捷,莱登总兵生擒了伪王岳托,时下正在德胜门那边打出了露布。” 这时大太监王德化却是欢欢喜喜跑了进来,进了暖阁就趴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哭号起来。 “快宣,快宣!让报捷使把那个岳托带到平台,朕要亲眼看看这个鞑酋。” 崇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惊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罢也不理暖阁的一众文武,踏步下了御阶就往平台方向走去。 薛国观则是喜出望外,偷眼看了杨嗣昌和刘宇亮一眼,大笑着追了出去。 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急忙跟在薛国观的身后出了暖阁。 这次出任报捷使的是马三德和郎绍贞,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保定总兵黄文昌还有任丘守备徐志坚,当然黄总兵和徐志坚是万万不敢进京的,而是在通州下了船就直奔保定,不过黄文昌也留了个心眼,把家小都安置在了莱州,指望着李有才能促成女儿和李兴之的事。 从通州下船后,马三德和郎绍贞是大摇大摆地押解着这次的斩获向京师进发的,所过之处,根本无一处关卡敢拦截,开玩笑,莱登总兵是谁?那可是擒了阿巴泰的狠人,又是朝廷次辅薛阁老面前的红人,谁敢不长眼捋他的虎须。 随着距离京师越来越近,郎绍贞就是有些惴惴不安,这可是天子脚下,天下王气汇聚之地啊。 “大帅也真是的,写封奏报,报捷就是,非要让咱们来京师,那皇帝老子是这么好见的。” 郎绍贞有些郁闷,一路行来,别人都他娘的网巾大袖,自己可是他娘的一头短毛,这还是大帅体恤自己,给自己在德王的侍妾中挑了个女人,方才允许自己留发。 “你个怂瓜,怕啥,咱们大帅这是要立威呢,你也不想想咱们把岳托的王旗往德胜门一树,皇帝老子和朝廷大臣不吓死才怪呢。” 马三德鄙夷地看了郎绍贞一眼,旋即大喝道:“兄弟们加把劲,前面就是德胜门了,等到了城门附近,就给老子把露布打起来,老子要让朝廷的大老爷长长见识,那个岳托也给老子看好了,说不得这次还能弄几个赏钱?” “好嘞!头,您就瞧好吧!” 兵丁们一个个高声应道,这次押解斩获进京的是第一镇鸳鸯兵甲队,有半数以上都是李家山的老兵,战斗力不容小觑。 德胜门城楼上,京营总督李国桢和总兵黄得功正在巡查防务,东虏入关以来,他们是一个安稳觉都没睡好,整天窝在城楼上,不用心不行啊,皇帝可是在城内呢! “黄帅,您看那是什么?” 一名士兵突然惊叫起来。 黄得功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官道上出现了十余辆大车,那大车上还挂着两面红色大旗,只不过由于风大,却是看的不甚清楚。 “快去通知李总督!” 黄得功不明所以,当下喝令士卒去寻李国桢。 然而车队来到了距离德胜门里许之地时,却停下了不走了,而是打出了一面丈许长的白布,那布上画着一名鞑子亲藩的画像,两侧则用朱笔写着十余个斗大的血字。 “李总督来了没有?” 黄得功不识字,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黄帅,左面写的是伪清镶红旗旗主成亲王岳托、右面写的的血债血偿几个字,后面的大旗是莱登总兵李,这是莱登镇擒了鞑子亲藩呢!” 游击翁子琪小心地解释起来。 “你妹的,老子没有长眼睛吗,你是说莱登军擒了岳托?走你去点兵,随老子下去看看。” 黄得功心下疑惑,提着刀就往城下走去。 翁子琪心中一紧,一边追,一边高起来,“黄帅,黄帅,您慢点,这保不齐是鞑子的诡计。” “瞧你那怂样,他们也就几百人,这里地处平原,鞑子还能有伏兵?快去点兵,本帅到要看看是真是假?” 黄得功麾下的军马皆是勇卫营调拨的,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汉,自然不会在乎城下那几百人。 须臾! 德胜门大门缓缓打开,黄得功带着数十个亲兵纵马冲到马三德面前,鞭梢一指喝问道:“你们是谁?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尔等竟敢打出露布,难道是想寻死吗?” 郎绍贞到底是汉奸出身,心下惊惧,只是唯唯诺诺,不敢答话。 马三彪子却是大刺刺地说道:“本将乃是莱登总兵帐下百户官马三德,咱们大帅在莱州击溃东虏四万余,斩首四千三百二十七级,生俘伪清亲王岳托,这是让本将来报捷来的。” “你一个小小百户,居然敢跟本帅这样说话,你怕是活的不耐烦了,本帅且看看首级和俘虏,若是有假的话,当心你的脑袋。” 黄得功怒不可遏,翻身下马就来到大车之前,抬手将那帷帐拉开,一眼看去皆是东虏首级,将整个大车堆的满满的散发出淡淡的恶臭味,为了防止变质腐烂,这些头颅均是用石灰码的整整齐齐,还洒满了大盐。 黄得功在京师日久,心知这首级做不得假了,毕竟脑后的金钱鼠尾是新剃还是旧剃,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黄帅,这车也是!” 一个士兵拿着一颗东虏的首级惊呼起来。 “黄帅这车也是!” “黄帅这车全是东虏的旗帜,这是镶红旗的大纛,他们在牛栏山时,咱们回来的斥候说过。” ……! 黄得功惊住了,心中默默估算,一车就算三百颗首级,那这里有十五六辆大车,想来这斩首是差不多了。 “伪王岳托何在?伪王岳托何在?快带本爵去看看。” 就在黄得功查验首级的时候,京营总督李国桢也跌跌撞撞地跑出城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拿银子来 “兄弟们一路从山东赶到这里,饭都没吃一口,凭什么把鞑王给你们看,俺们大帅说过,要是想看的话,你们得拿银子来,咱们有五百个兄弟,一个人二两不嫌多吧?” “看鞑王还要钱?” 李国桢和黄得功傻住了。 “你们看过鞑王吗?这可是鞑子镶红旗旗主,鞑子亲藩,俺看你们都是朝廷的大官,不会连一千两都拿不出来吧?不给钱,咱们兄弟就不进去了。” 贼不走空,马三德充分发扬了李家山的光荣传统,再者眼前的只不过是一镇总兵和一个勋贵而已,德王和衍圣公哪个不比你们强,还不是在咱的长刀下瑟瑟发抖。 “真是怪事连年有,今年到我家,今天本爵还偏要看,来呀,给本爵搜,本爵到要看看谁敢问本爵要银子,黄总兵你速派人去宫中报信。” 李国桢的看到了车队后面一辆被百余名士卒围的严严实实的马车,心知那奴酋岳托就在上面了。 跟随李国桢出来的数百名京营士兵轰然领命。 黄得功也想看看眼前的这个有点混的莱登军百户敢不敢在京师亮刀子,只吩咐副将翁子琪回城报信。 “我看谁敢在我莱登镇面前提刀,老子们打几万鞑子都当玩一样,还怕你们这几个三瓜两枣,列阵,列阵,谁敢冲击本阵就给老子狠狠地揍。” 马三德一跃跳下大车,拎着手中的长刀下达了军令,靖北军成军以来,敲诈勒索可是无往而不利,今天要是服了软,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得到号令的靖北军,除了守卫马车的,其余迅速摆开了战斗队形。 李国桢懵住了,打吧,人家是来报捷的,有这么多首级在,又生擒了鞑子亲王,皇帝知道了,自己能有的好?不打吧,这以后在京师还怎么混下去,襄城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京营游击周遇吉也看出了李国桢的尴尬,小声说道:“李督,要不就拿一千两银子与他们,真要把事情闹大了,陛下可要震怒啊!” “给本爵打,出了事,有本爵承担!” 周遇吉不说还好,这一说,把李国桢惹急了,他也不是吃素的,老李家可是从太祖皇帝传下来的伯爵,哪能被一个地方边镇的百户欺负了,只要不出人命,最多也就是被皇帝责罚一顿。 京营的士卒本就对趾高气昂的靖北军不爽了,这会得了号令,又看到已方有五六百人,对面军阵最多就三百余人,一个个鼓噪着往靖北军军阵冲了过来。 “刀盾兵、狼筅手掩护,长枪兵刺腿不刺人!” 打就打,有鞑王岳托在手上,又有四千多鞑子首级,马三德公然不惧。 “噗呲、噗呲!” 一连串长枪入肉之声响起,前排冲锋的京营士兵,无一不被长枪刺中了大腿,有的人则是被狼筅扫翻在地,弄的像个滚地葫芦一样。 “啊!” 看着眼前倒了一地的同袍,再看看对面分毫不伤的军阵,京营的士卒们怂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李国桢被骇住了,他虽然没经过战阵,可是对面显然留手了,要不然这倒下的几十个兄弟恐怕命就没了。 黄得功和周遇吉也是面面相觑,李国桢带出来的兵丁虽然不是勇卫营,可是守城的这段时间,经过自己的操练,虽说不能算多精锐,但也不可能这么渣吧! “进!” 马三德得理不饶人,手中令旗摇动。 得到号令的第一镇鸳鸯兵,按照平时训练的方式旋即分成二十余个小阵,如同波涛一般向身前的京营压了过去。 “快跑啊!” 没有上过战场的京营怂了,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扭头就跑。 “周游击,你快去调勇卫营,别让他们杀红了眼,这要是弄出人命,好事就变成坏事了。” 黄得功怨愤地看了李国桢一眼,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你襄城伯府还缺这点钱吗? “停!” 当然在天子脚下,马三德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吓退了京营后,又喝止了麾下的士卒。 这会城上的勇卫营也看到了城门处的异变,纷纷提着器械冲下城来,虽然他们也瞧不上京营,但是这帮莱登军在京师这么骄横,那不是打他们脸吗? “都围在这干什么呢?陛下有旨,召见莱登总兵的报捷使平台奏对,都给咱家散开,快散开!” 大太监王承恩急匆匆地分开了众人。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数十个在地上哀嚎的京营士兵,好不容易挤进来的王承恩狐疑地看向李国桢。 “王公公,这……这!” 李国桢欲哭无泪,要是打赢了还好说,可是自己伤了几十个,对方毛都没掉一根,这他娘的怎么解释。 王承恩也是个人精,心知这是双方起了争执,喝骂道:“还不带你的人回去上药。” 说罢又看向马三德笑着说道:“你们哪个是莱登镇的报捷使,且随咱家去见皇爷吧!” 马三德并不笨,知道眼前的是皇帝老子的人,这会也不敢要银子了,只是犹豫地看着自己的部下。 “你放心,兄弟们远来辛苦,咱家断不会亏待他们,每人赏银五两,至于酒食住宿,咱家一起掏了。” 王承恩当了这么多年司礼监秉笔太监,也捞了不少银子,作为崇祯皇帝的死忠,掏点银子犒赏下有功的将士,他觉得这银子花的值。 “末将多谢公公赏赐!” 马三德连忙行礼,眼神却瞟向了不知所措的李国桢。 “走吧,可莫让皇爷等的心焦了!” 有了上次黄文昌的经验,王承恩也懒得跟马三德讲规矩了,有这几千具东虏首级,又有伪王岳托,皇爷会在乎这点规矩吗? 皇帝催的急,马三德也不敢怠慢,从马车上将岳托、佟图赖以及金砺押解了下来,就跟着王承恩进了城。 过了德胜门,不远就是后宰门,王承恩也顾不得礼节,直接就带着人进了紫禁城。 马三德这会也不敢嚣张了,和郎绍贞亦步亦趋地跟着王承恩进了武英殿前的平台。 上了平台,马三德和郎绍贞偷眼去看,只见一身着明黄色常服的人端坐在平台正中,两侧则立着数十个服色各异的官员,知道这就是大明天子,崇祯皇帝了,连忙跪下山呼起来:“末将莱登总兵帐下马三德、郎绍贞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莱登总兵,题本可在?” 崇祯微一抬手,嗓音中带着一丝颤音。 马三德连忙从怀中掏出题本,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第一百八十九章功可封侯 随侍的大太监王德化刚想上前,崇祯却看向了薛国观说道:“薛爱卿,这个莱登总兵既然是你保举的,那这题本就由你念吧!” “微臣领旨!” 薛国观闻言大喜,踏步上前,接过马三德手中的题本,朗声念道:“臣本高阳鄙夫,父母俱为鞑虏所害,人伦之道,止余忠君一途,前者高阳之战,臣以微末之功,忝受圣恩,臣不胜惶恐,唯效死力于陛下也。” “二月初,虏成亲王岳托引满蒙旗兵及汉军旗三万七千犯莱州,臣部将杨彪遂发莱州军民力守之,虏骑骄横,轻兵而来,臣窥准良机,以偏师航胶莱河,溃其满蒙兵数千,烧其浮桥七座。” “虏顿兵于莱州,粮秣将尽,退路断绝,转奔大泽山,臣尽起莱登兵,依山设防,层层阻击,大战三日,虏粟绝,退守刘家寨,臣即发莱登兵四面出击,虏军大溃,是役,臣生俘伪清成亲王岳托、汉军正黄旗都统佟图赖、汉军正红旗参领金砺、阵斩满洲镶红旗佐领塔那喀、蒙古额真索诺木以下大小将佐数十人,俘虏满汉蒙军四千余,斩首四千三百七十二级,缴获战马武器若干,止臣兵少,有虏军两万余翻山而去,未尽全功。” “臣上承陛下天威神武、下赖将士忠义效死,力挫东虏,实非臣一人之功也。惟乞陛下体臣部将士死伤甚众,多加赏恤,臣万死不能报陛下万一也!今谨列有功将士名姓于下,伏请陛下明察,臣莱登镇总兵李兴之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啊……” 报捷题本念完,马三德和郎绍贞就听到身前传来一阵阵低沉的惊呼声,两人偷眼瞧去,只见诸臣皆是脸色震惊而皇帝却仿佛入定了一般,他二人哪敢说话,连忙低下头去。 “陛下,莱登此番大捷,生俘伪清亲藩,实乃辽事以来国朝第一大捷,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薛国观念完之后,就是跪倒于地,山呼起来,两眼竟已晶莹一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李兴之去了莱登不过才一个月,就能立下如此大功,有了这万余斩获,东虏那边就相当于直接没了一个旗的军马,对于本来就丁口不足的东路这打击可不是一点半点了,关键还生俘了一个亲藩旗主,薛国观跪在平台上,都能想到奴酋洪太捶胸顿足的模样。 “臣等替陛下贺,替大明贺!”群臣们虽然对这样的战果感到不可思议,但是这肯定做不得假,毕竟那么多首级在德胜门摆着呢,有这么多斩首,说成溃敌五万他们都信。 “马百户,莱登镇目前有多少兵马?” 沉默许久的崇祯并没有理会群臣的恭维,而是问了一个不想干的问题。 “启禀陛下,我莱登军有精兵三千,为了抵抗东虏,我家大帅又征发了几千民壮,主要是让他们破坏大泽山一带的官道和修筑防线。” 马三德可不笨,兵少才能体现靖北军的艰难,若是兵都多,那这大捷就要打一些折扣了,再者兵多了,鬼知道这皇帝老子会不会怀疑大帅。 “好!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关宁军有四万入卫,半年下来,折了两万余,斩首呢?战功呢?李兴之有大功于国,朕加其为山东总兵,大都督府左都督,授平虏将军印,太子太保。” 崇祯长身而起,缓步向马三德和郎绍贞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下着圣旨。 杨嗣昌心中一凛,想要说话,可是却又不敢开口,东虏入寇以来,朝廷大军的表现实在是不堪入目,自己管着兵部的差事,这要是薛国观借题发挥,那可就不好了。 马三德连忙跪下磕头道:“陛下,我家大帅有言,封侯非我意,但愿东虏平,有意仿效毛帅渡海东征,只是我莱登军皆是高阳子弟,对于辽东不甚熟悉,我家大帅欲以擒获伪王之功,替东江毛大帅平反,如此可收拢海上残部以为攻入辽东的向导!” 崇祯闻言就是一顿,薛国观亦是心中一紧,杨嗣昌却是心中一松,在场的诸官也是惊的面面相觑。 袁崇焕被杀,东江镇旧部周文煌以为有机可乘,给朝廷奏报,为毛文龙伸冤,“伏乞陛下大奋乾断,特赐文龙骸骨以归葬,录其后人,世世不绝。” 崇祯帝在回复圣旨中指出,“逆督擅杀岛帅罪案已定,毛文龙历年糜饷,牵制无功,岂得乘机借端,饰称忠义!” 崇祯帝进而斥责周文煌:“文煌渎奏不伦,好生罔肆。本当究处,念系愚弁姑饶他。”崇祯帝只允许将毛文龙的尸身交给亲人领回掩埋,已是皇恩浩荡了。 这件事可是在朝中广为流传,孤悬海外,力战七年的一镇总兵在崇祯口中只是一个愚弁,自此再无人敢替毛文龙上书。 良久! 崇祯开口道:“毛文龙之事,朝廷自有定论,朕姑念莱登总兵乡野出身,又心怀忠义,故不加罪责,至于收拢东江残军,朕准了!” 按崇祯的性子,若是别人,这会恐怕已经要大加申斥了,可是眼前的莱登总兵刚刚擒获了伪王,歼敌近万,若是申饬的话,那恐怕真伤了将士之心了。 “末将遵旨!” 崇祯毕竟十一年的天子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分帝皇威仪,马三德和郎绍贞哪里敢反驳,只得领旨。 大学士范复粹进言道:“陛下,老臣以为李帅于举国交迫之际,两蹶鞑王,不封侯不足以筹功,老臣请陛下以侯爵相赐,如此可安将士之心,亦能激发诸镇总兵进取之心。” “陛下不可,我朝自嘉靖朝至今只辽帅李成梁封侯,今莱登镇不过斩首数千级生俘一鞑酋,安能促封显爵?” “陛下莱登镇不过成军数月,现在即以名爵授之,若是再有战功,国朝又何以筹功?” “陛下侯爵乃国家名器,既然莱登总兵志在恢复,不如授其为辽东总兵,待剿灭东虏再以显爵相赐,如此亦可昭示朝廷威仪。” 在侧的朝臣纷纷起身进言,一个个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工部尚书范景文更是直言,一旦封侯,地方官员不能牵制,倘若李兴之拥兵自重,这恐怕会滋生藩镇。 第一百九十章蓬莱伯 “住口,东虏破关以来,毁我城郭数十座、掳我百姓数十万、屠我生灵数百万,李帅以区区三千兵力抗东虏,斩获之数可抵辽镇十年之功,两蹶名王,更是亘古未有,尔等不思为国取才,意欲逼反我大明忠臣吗?” 薛国观怒由心生,这莱登总兵是老夫保举的,立下如此殊功,这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居然阻扰其封爵,这不是打老夫的脸吗。 “薛阁老请勿动怒,朕自有决断。” 崇祯摆了摆手阻止了薛国观,和声对身前的马三德和郎绍贞说道:“朝廷大军面对东虏,每战皆败,据朕所知,莱登镇起兵不过半年,却累获奇捷,不知你们总兵可有什么练兵之法,朕亦可推广全军,届时自然不惧内贼外寇矣!” 郎绍贞只伏着头不敢说话,马三德这会却放开了,起身说道:“皇爷,我们大帅没什么练兵之法,要说有,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和咱们当初当山贼那会一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论秤分金银,遇到鞑子一起干他娘的。” “住口,你个夯货!陛下面前怎地大放厥词?” 薛国观这会对李兴之充满了幽怨,你派人来报捷,怎么不找两个像模像样的过来,偏偏派两个夯货过来。 崇祯笑道:“薛阁老不必动怒,这才是行伍该有的样子,李帅正是能和将士们同甘共苦,将士们方能力战东虏,王承恩你且去将岳托带上来。” “老奴遵旨!” 王承恩应声领命,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拿人,其实适才他已经将岳托等人押进了皇宫,只等皇帝下旨呢。 须臾! 一脸木然的岳托和惶恐不安的佟图赖以及金砺就被押上了平台。 “罪臣佟图赖、金砺叩见皇上,还请皇上饶命啊!” 刚刚上了平台,佟图赖和金砺就跪伏于地,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岳托却一脸木然,他下颚脱落,进食全靠硬塞,经过近一个月的折磨,早就没有了满洲亲藩的贵气。 “你们这两个助纣为虐的败类,还有脸面在朕这里告饶吗?”骆养性你将他们剥皮实草,挂在北镇抚司大门前,以震慑辽东的汉奸走狗。 “臣遵旨!” 骆养性应声领命,说实话他接任锦衣卫后,由于崇祯裁撤厂卫,他几乎忘记了锦衣卫还有这门手艺了,这会重操旧业,自然是得意洋洋,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佟图赖和金砺。 “皇上,皇上,奴才做了汉奸,是应该千刀万剐了,可是这次生俘岳托,奴才是有功的,是奴才带李大帅杀进刘家寨的啊,是奴才啊……,对了,李大帅对奴才说,奴才祖上投鞑,奴才不过是被裹挟,罪不致死啊,他说只要奴才受了宫刑,就可以免死了,求求您了,皇上饶了奴才吧!” 听到要剥皮实草,佟图赖顿时慌了神,拼命地哀求起来,金砺却是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李帅果然说过?” 崇祯狐疑地看向马三德。 “回陛下,破寨的时候,这狗汉奸是反水了,我家大帅是当时确实调侃了他几句,说他既是犯官之后,若不想死,只有进宫服侍贵人……。” 马三德口才不错,将佟图赖摇尾乞怜的模样说的绘声绘色。 崇祯和一众大臣皆是震惊地看向佟图赖,见过无耻的,可是他们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啊! “既然莱登镇许过诺,朕也不好黄了李帅的面子,大伴且安排他去受刑,若是他能熬的过,就让他去浣衣局吧!” “老奴遵旨,李帅真是妙人,奴婢进潜邸之前,可是学过这门手艺的,唉,就怕时间久了,这手艺荒废了。” 王承恩也是凑趣,眼神不时瞟向佟图赖的裤裆。 “奴才多谢皇上天恩仁慈,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实话佟图赖适才已经吓的魂不附体了,听到崇祯允了李兴之,这才松了一口气。 “佟图赖你这个无耻小人,大清国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金砺已经听不下去,他宁愿死,也不愿不人不鬼地活着。 事实上,他也没机会不人不鬼地活着了,骆养性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在崇祯处置佟图赖的同时,连忙喝令锦衣卫上前拿人。 佟图赖和金砺被押解下去后,王承恩和骆养性对视一眼,这会他们对李兴之充满了幽怨,俘虏了几千鞑子,就送了几个进宫,这根本过不了瘾,王承恩心中更是盘算,这佟图赖断不能只阉一次,至于阉几次,得看咱家的水平了。 “将这鞑王的下颚接上,朕倒要看看大清的镶红旗旗主,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承恩果然是崇祯的知心人,在押解岳托进宫时就召了太医署当值的御医喻言慎在平台候旨。 现在崇祯有旨,喻言慎连忙上台,右手按住岳托的下巴,左手一捏一扭之间,就是将下颚接了上去。 “嗬……嗬,明贼……!” 岳托下巴被卸了一个月,这刚刚接上,说话还不是很利索。 崇祯冷笑道:“尔等鞑虏构乱辽左,荼毒京畿,害我子民数百万,如今天道好还,善恶有报,你可知落在朕手中的下场?当然若是你能归降,朕倒是可以让你去陪佟图赖。” “你……你……,狗皇帝,士可杀不可辱,大丈夫,死则死矣!我岳托能有明国数百万军民陪葬,也够本了!” 岳托脸上一片通红,他从来没想过会被这卑贱的尼堪折辱。 “哈哈哈……!想起还不容易,你就和你叔叔阿巴泰一样去死吧!你放心,你的首级朕会留下,将来,朕会把洪太、多尔衮、多铎一个个带到你的首级前。” 崇祯放声大笑,这会他只觉得自己这十一年的天子,都没有今天一天来的舒爽。 “皇爷,您把这厮交给奴婢吧,咱们东厂很久都没开工了,奴婢先将这厮游街三天,再让他尝尝我东厂的手段,保管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东厂提督王德化笑眯眯地说道,皇帝高兴,咱做奴婢的当然要借这个机会拍龙屁了。 “好,莱登镇屡建大功,献奴酋于御前,足可激发天下英雄之义胆,朕功必赏,罪必罚,授李兴之为蓬莱伯,既然蓬莱伯有意平辽,朕再加其为提督山东兼辽东军务总兵官,莱登之兵依旧由他统辖,荫其妻为五品诰命夫人,次子为锦衣卫都督同知。” 第一百九十一章要人不要钱 “末将等多谢陛下!” 马三德和郎绍贞对视一眼,心中腹诽不已,这叫什么事,大帅可是说要以军功替毛文龙平反的,这下好了,自己弄了个明朝的伯爵,这爵位有啥用?又不能换银子。 范景文等人面面相觑,授封伯爵算不得什么,可是边将封了爵,地方上的督抚还怎么约束?以文御武的定制岂不是被打破了。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顿首道:“陛下,戚帅当年南征北战,功勋卓著,也没有晋封名爵,今李帅虽大功于国,较之戚帅犹有不如,依臣之见,莫如仿麻贵旧例,加其为山东、辽东提督,至于蓬莱伯之封,可封剿灭东虏再议不迟。” 大学士范复粹怒道:“真是荒谬,尔等真是迂腐不堪,戚帅当年海内晏清,止有倭寇之乱,北虏虽时常入寇,只不过是藓癞之患,如今国朝内有流寇,外有强虏,若不赏罚分明,如何能令前线将士效死?”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李兴之两蹶鞑王,功在社稷,朕意已决加李兴之为蓬莱伯,世袭罔替,若是他能替朕平定辽东,朕不吝公侯之赏。” 说罢又环视众臣道:“若是你们能擒获鞑王,朕一样可以封公封侯。” 崇祯一锤定音,他也是没有办法,朝廷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钱粮犒赏三军,今日又提及毛文龙之事,若不加恩封赏,谁知道这李兴之会不会起二心。 “臣等遵旨!” 一众文武大臣心知封伯之事,已经不可逆转,只得躬身领旨。 侍郎蔡奕深喜形于色地说道:“陛下,臣尝闻圣天子在位,当有名臣虎将降世,国朝虽有劫难,然前有保定总兵黄文昌大破鞑虏,薛阁老亦简拔蓬莱伯于荒山,遂有高阳之胜,莱州之捷,臣替陛下贺,替大明贺!”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纷纷拜倒山呼道:“臣等替陛下贺,替大明贺。” 薛国观赞许地看了蔡奕深一眼,这名臣虎将之说,真是太妙了,虎将是黄文昌、李兴之,那名臣不是我薛国观还能有谁? 熟料马三德又说道:“陛下,我家大帅,还有一道奏疏,请陛下惩戒其擅专之罪。” “哦,李帅还有奏疏,薛卿劳烦你再念一次吧!” “老臣遵旨!” 薛国观复又从马三德那里接过奏疏,朗声念道:“臣自高阳之战,授封莱登后,遂率部北上,由于部众家小辎重甚多,至臣至禹城时,东虏已至德州,济南危在旦夕。” “山东镇总兵倪宠以为济南兵少,不足以于东虏相持,竟丧心病狂,残杀济南府丞唐允虞,按察副使周之训,捕拿山东颜部院及济南诸官和德王殿下,意欲降虏,臣受颜部院血书,不得不擅自行事,于历下县大破倪宠,截获山东诸官以及德王殿下,止奉国将军朱常漛、奉国四将军朱常淓等人在混战中死于乱军之手。” “臣本欲还守济南,然倪宠作乱,济南民气已丧,臣无奈之下只得请德王殿下转入莱登,臣擅杀大将,转移国家宗藩,伏请陛下降罪……。” 崇祯懵了,这哪里是要降罪,这明明是向朕邀功呢,这要是德王落到清军手上,这大明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可是朕爵位都给了,这还能怎么封赏?金银肯定是没有了,东虏入寇半年多,漕运早就断绝,说句不好听的,就连秦军入卫的赏银都没有。 王承恩也幽怨地看着跪伏于地的马三德,你这夯货到底真傻还是假傻,这奏章不早点拿出来,现在弄的皇爷不好处置了。 “颜部院手书可曾带来?” 杨嗣昌明显看出了皇帝的难堪,起身喝问道,他也估摸这事恐怕做不得假了,毕竟李兴之言之凿凿,德王和颜继祖都在莱登,现在讨了赏赐,要是穿帮了话,那皇帝岂不是要震怒。 “带来了,带来了。” 郎绍贞跪了半天,腿脚早就酸疼难忍了,颤颤巍巍爬起身,从袖袋中将颜继祖书信取出。 杨嗣昌一把抢过,打开一看,瓮声瓮气地说道:“陛下,信上有颜部院和济南府的大印以及宋学朱他们的附署,应该做不得假了。” “好,莱登总兵忠勤王事,献虏首于御前,又救国家宗藩,尔等且议议,该如何赏赐?” 崇祯拿不出主意,却是把皮球踢给了一众文武百官。 马三德却接口道:“陛下,我家大帅不要赏赐,他要海船,或者是能造海船的工匠,他说咱莱登军志在平虏,就必须跨海东征,将战火烧到辽南,烧到沈阳,让鞑虏知道我大明是不可侮辱的。” “他要多少海船?” 薛国观心中一动,这李兴之打鞑子就跟玩一样,若是真要平虏,说不得还得落在他身上,毕竟东虏入寇以来,也只有他连创大捷了。 马三德掰了掰手指说道:“鸟船五十条,运输船一百条,不能再少了,孔有德那厮投奴时,带走了登州的海船,咱们又不熟悉水战,战船少的话,咱们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啊……!” 一众朝臣皆是惊呼起来,这么多海船加装备的话,那不得几十万两银子。 崇祯也是郁闷不已,自己麾下的大将死心塌地为自己筹算,可是自己却什么也拿不出,这会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愧疚感。 “陛下,我家大帅说了,要是朝廷没船调拨,咱们可以自己造,只是咱们莱登缺铁和工匠,还缺懂的制造海船的专业人才,他上次在高阳听薛阁老说京师有不少红毛鬼,这些西夷都懂的造船,您只要调几个红毛鬼到蓬莱,咱们不问朝廷要一点银子,也能把战船打造起来。” “呃……!” 崇祯愣住了,自他即位以来,没有一日不是为银子发愁,各处边镇的将领天天哭喊着要钱粮,唯独这个莱登镇还有保定总兵分文不要,一心想着平虏灭贼,为国朝平勘定乱。 “莱登镇志气可嘉,朕就让汤若望他们跟你们一起去莱登,朕再赐蓬莱伯纹银三万两,以彰显其功!” “三万两?” 马三德和郎绍贞一脸狐疑地看向崇祯皇帝,三万两都不够靖北军一个月的军饷,这银子拿了也不顶事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下嫁郡主 蚊子小也是肉,马三德和郎绍贞断没有不接受的道理,这次进京报捷,虽说没能替毛文龙平反昭血,但至少将莱登军急缺的技术人才弄到手了,也算是不虚此行。 崇祯显然还没有在狂喜中缓过来,在吩咐锦衣卫将四千余具首级在德胜门外筑成京观后,就去了坤宁宫,他要和自己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坤宁宫。 皇后周氏正在检查太子朱慈烺的课业,年仅七岁的朱慈炯则在一旁和十岁的坤兴公主朱媺娖玩耍,一家人到也其乐融融。 太子朱慈烺是崇祯二年出生,虚岁已经十一岁了,由于太子知礼仪,善应对,仪态不凡,崇祯素喜之, 去年便行了冠礼,崇祯又令礼部尚书姜逢元、詹事姚明恭、少詹事王铎、屈可伸为讲读四班官;礼部侍郎方逢年、石谕德、项煜、修撰刘理顺、编修吴伟业、杨廷麟、林增志为讲读官。 朱慈烺虽然进学不到一年,但是毕竟是太子,崇祯安排的又是熟读经史的饱学之士,一手字写的也算端庄得体。 周皇后翻了几页,笑道:“慈烺用心了都念道论语了,母后且问你,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何解?” “母后,圣人的意思,就是为政者当以德服人,也就是圣人所说的,教化之道,姜先生有言,秦以法度治国,其民不知礼仪廉耻,故两世而亡,汉尊儒家,举孝廉入仕,国祚绵长,若欲国家能够长治久安,必使民知礼仪,晓廉耻。” 朱慈烺恭敬地侍立在周后旁边,一边回答着母后的问话,一边偷眼去看弟弟妹妹在玩耍。 “吾儿说的好!” 就在母子一问一答之间,殿外传来崇祯爽朗的声音。 周皇后和朱由检夫妻十余年,崇祯的喜怒哀乐,她是一清二楚,这会听到丈夫说话中气十足,心知肯定是前线有喜讯传来,连忙带着几个子女去迎接朱由检。 “臣妾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见皇帝进了坤宁宫,周皇后、朱慈烺、朱慈炯、朱媺娖就纷纷行礼,当然周氏只是微微一福,朱慈烺等人却是老老实实地跪倒于地。 “梓潼不必多礼,你们也起来罢!” 崇祯一边将朱慈炯抱了起来使劲地亲了两下,一边吩咐妻儿免礼。 “陛下如此高兴,可是东虏已经退兵?” 周氏诧异地看着崇祯抱起儿子,这个场面还是高迎祥被解送京师时,她才见过,不过那时候抱的是坤兴公主。 “哈哈哈……!” 在平台上崇祯要保持帝王的威严,到了后宫,这憋了许久兴奋,当即释放出来。 “关宁军掩败为胜,目送东虏出关,何喜之有,朕喜得是山东大捷,皇后还记得朕力排众议,加封薛国观请旨的李兴之为莱登总兵之事。” 崇祯轻轻将朱慈炯放下,缓步走向宫内的御座。 “呃!陛下是说那个山贼出身的李兴之?” 薛国观高阳大捷,她是知道的,虽说女人不得干政,但是当日献捷,可是崇祯朝少有的盛事,所以她对高阳战事也是知之甚详。 “对,皇后可知道这次在山东,李兴之凭三千兵打败了多少东虏?” 崇祯语气神秘,脸上充满了兴奋的表情。 “这让臣妾怎么猜?” 周皇后嗔怒道,她从皇帝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大捷了,也故意施起了小性子。 “主子,李总兵这次在莱州,生生打垮了四万鞑虏啊,德胜门的鞑子首级都对成了一座小山了,那个伪清的旗主王爷也被李总兵生擒活捉,适才老奴在平台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啊!” 王承恩很狗腿地将捷报说了出来。 “啊……!” 周皇后被这个消息震住了,朱慈烺也骇的不轻,朱慈炯和朱媺娖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王承恩。 “你这老货就是嘴快!”崇祯怒视王承恩一眼,旋即喜笑道:“皇后可知李兴之手中就三千军,不光斩获鞑虏首级四千余,据奏报还俘虏了四千多。” “父皇,儿臣在春坊也听说了,这次东虏入寇,朝廷援剿大军损失惨重,几乎是望风披靡,这莱登总兵就凭这点人马,怎地打的鞑子大败亏输?” 朱慈烺毕竟行了冠礼,对朝廷之事还是有所了解的。 “兵者诡道也,据李兴之的奏报,莱登兵是以大河为池、群山为城,利用有利地形,不断地消耗鞑虏的粮秣,彼军无粮,自然崩溃矣。” 虽然在深宫之中,但是打了这么多年仗,朱由检的理论知识还是有的。 “臣妾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儿臣为父皇贺,为大明贺!” 周皇后和朱慈烺在再行礼,脸上同样洋溢着兴奋的表情。 “陛下,老奴还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适才平台上官员众多,靖北军和京营起冲突的事,他万万不敢说的,现在在坤宁宫,王承恩终究还是没忍住。 “何事?” “陛下,老奴适才去宣旨时,襄城伯和蓬莱伯的报捷使似乎发生了冲突,老奴赶到时,京营的士卒被莱登兵打伤了几十个,就三百人,压的京营五六百士兵不敢前进,咱们京营武备松弛,可见一般!” “嗯,朕知道了,京营是该整顿了,让李国桢学学蓬莱伯和黄总兵,和将士们要同甘共苦,该发的钱粮物资要按时发放,否则将士们谁肯卖命,蓬莱伯的部下还是藏着掖着,不肯和朕说练兵之法呢,你选两个心腹太监,这次就跟着报捷使前往莱登,一是看看他是如何训练士兵的,二是替朕看看德王。” “老奴遵旨!” 王承恩心知皇帝这是要派监军了,毕竟能屡次大胜鞑虏的军队,肯定要掌握在朝廷手里。 “皇爷,老奴听说蓬莱伯乃是天启元年生人,今年尚不到二十,薛阁老也曾说过,李兴之之所以上山落草,就是因为父母俱为鞑虏所害,又没有进身的机会,这才聚众做贼的,他既然没有婚配,皇爷何不给他主婚?” “你是说择一宗室之女嫁之?”崇祯的眼睛不禁瞟向了坤兴公主。 周氏明显看到了崇祯的目光,嗔怒道:“媺娖还小呢,陛下想什么呢?” “皇爷,老奴的意思是福王之女朱淑妮已过及笄之年,品貌端庄,若是由陛下主婚,下嫁蓬莱伯的话,蓬莱伯自然会替陛下效死。” 崇祯和周皇后对视一眼,王承恩说的是下嫁而不是尚,这意思就是郡主是要嫁到莱登,而不是留在开封,这可是大明立国以来未有之事,那自然算是皇恩浩荡了。 “嗯大伴,你且派人和福王叔接洽吧,这事需谨慎行事,万不可走漏了消息,若是出了岔子,岂不污了吾妹的清名。” 第一百九十三章兵为将有 登州,招远铜矿。 这里本来是孔府的产业,但是现在已经被靖北军封锁,凡孔家在此负责的族人以及他们的家小皆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当初高高在上的作坊管理者和打手全部被遣送至大沽河和招远铜矿所在的夏甸交汇处开挖水库,李兴之美其名曰称之为劳动改造。 选择这里开挖水库,李兴之考虑的是就近原则,第二有大沽河冲击,这里的土质也比较松软,加上目前有刚刚开春,还属于枯水区,开挖起来也比较方便。 按李兴之的设想,这个水库连接大沽河,南临铜矿所在的罗山,方圆各有五里左右,深五丈。 这样的工程量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光凭铜矿上那些接受劳动改造的显然是不够的。 为此李兴之又按宋广坤的建议,从登州招募百姓开挖水库,左右现在是初春,该种的地,种子已经播下了,下海捕鱼也没有多少鱼获。 二十枚大钱一天,军帅府提供相应的伙食,靖北军的待遇并不高,但是主动报名的百姓依然很多,为的就是有口饭吃,而得到的工钱也能给自己的家小买上一点米粮。 在挖掘水库的同时,宋广坤和从莱州赶来的孙之洁也制定了相应的工匠管理条例。 这个条例明确了靖北军工匠不再是社会最底层的匠户,反之他们是靖北军政府的雇工,当然这个雇工收入和他们的工作量和工作成果是挂钩的,其实就是谁造的武器质量好,数量多,谁拿的钱就多。 按规定,靖北军所有的工匠,在每日辰时准时进入作坊,申时过后离开作坊。 在岗期间伙食有制造局承担,工匠的薪俸暂定为每月一两半银子,每人每天的工作量会有专门的管理人员记录,每个月的月底,制造局会根据这个月产量的平均数来进行相应的奖惩。 凡超过平均数的,制造局会根据超出的数量发放奖励银子,当然所有出厂的武器都会刻上打造者的名字,制造局不光考察数量,质量上也会严格把关。 相比而言,数量不够,最多是口头批评,质量达不到要求则会被重罚,甚至砍头。 当然也有休息的时间,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这是李兴之制定的法定节假日,这个时间由工匠们自由分配,若是为了赶进度,工匠们可以选择调休或者双倍的当日工资。 此外,军器制造局每个月还会选出十名劳动标兵,这些人不光会在制造局通报表扬,军帅府还会拿出五十两银子作为奖金,奖励给他们,对于那些能够提出建设性提议,或者改良生产工艺的工匠,靖北军政府会给予重奖,甚至授封官职。 说实话,靖北军工匠的待遇并不高,远不及宋朝时期工匠的待遇,但是较之明朝的工匠要高了很多,何况李兴之又拿出了奖励措施。 从曲阜掳掠过来的工匠自然是万分乐意,这样的待遇他们从来没想过,就每月一两半的银子再加上家里的婆娘种点菜,养点鸡就够他们衣食无忧了,毕竟山东这里的粮价不过二两左右一石。 水库设在招远,那登州的作坊自然要迁往招远了,这些事情自有登州知府宋广坤处置,李兴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靖北军作为李兴之在这个乱世安身立命的本钱,这次洗劫了孔府,获得了五百多万两的现银,那肯定要犒赏三军了,加之李兴之也准备将靖北军三个镇扩编至满员,那就要让靖北军优厚的待遇传遍整个莱登。 在处理完开挖水库,迁移制造局事宜后,李兴之即命宋广坤支取了三十万两纹银,亲自前往各镇驻地发放饷银,同时检查各镇的训练情况。 士兵十两、什长十五两、队官及副队官三十两、游击将军五十两、参将一百两,童叟无欺,便是绿旗兵和水师镇同样有银子拿,至于多出来的银子,则分发给训练最好的军镇。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李兴之重视军队建设,各镇的镇将、副将自然会投其所好,何况在高阳时李兴之就确认了靖北军的核心地位,在李家山时更能亲自以身作则,所以在解决了岳托后,各镇的训练并没有放下。 尤其是秦英所在的第一镇,四个步队的白杆兵的训练已经有模有样了,这些士卒不光能按造李家山的训练标准进行整训,而且对于白杆兵军阵的队型转换也颇为熟练。 从骑营退下来的张邵谦主要负责的是鸳鸯兵的训练,鸳鸯兵军阵,对于张邵谦不是难事,他本来就对戚家军战法颇为了解,加之第一镇和第二镇都有原李家山老兵打底,训练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德王府和孔府获得的钱粮有力地支撑着靖北军万余官兵的训练。 李兴之这次犒赏三军一共花了将近一个月,为了笼络军心,李兴之并没有住在府衙,而是吃住都在军营中。 李大帅不光豪气,而且没有半点架子,进了军营,就完全按军营的管理条例执行,早上和将士们一同起床,排队洗漱,处理个人问题。 训练也不含糊,不光和将士们一起进行队列训练,而且还和将士们一起跑步,吃饭也不搞特殊化,士兵吃啥,他就吃啥,还端着饭碗蹲在地上和兄弟们一起吹牛打屁,唠唠家常。 临走的时候,更是当着大伙的面将银子交到每个兄弟手上,握着咱们的手郑重地说着,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有本帅一口吃的,决不会亏待兄弟们。 “吃李大帅的粮、穿李大帅的衣、拿李大帅的饷,为李大帅效死!” 这句话成了靖北军万余将士的口头禅,乃至于水师镇、还有绿旗兵拿了银子后也跟着靖北军将士后面传唱。 李兴之的最后一站是驻守莱州的第二镇,虽然秦英在第一镇,但是王忠早就将训练方法摸了个通透,加之吕秀才实心任事,白杆兵所需的盾牌,长枪皆已经装备完毕。 鸳鸯兵军阵王忠也是得心应手,他在大泽山一战克扣了不少火铳,就目前而言,第一镇的装备较之第二镇和第三镇好了许多,再者第二镇在大泽山可是和东虏真刀真枪干过的,虽然是疲累不堪的鞑子,那也是鞑子,军心士气自然是非同凡响。 第一百九十四章君恩 李兴之最后一站选择莱州,还是有一定的考量的,因为从马三德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这次跟着报捷队伍一起回莱登的还有山东巡抚刘理顺、内阁次辅薛国观、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以及崇祯皇帝钦选的一个监军太监。 此外,马三德也不负所托,把汤若望和一个叫陆若汉的葡萄牙军官也带回了莱登,随行的还有一批制杖局的火器制作工匠。 这些人当中,薛国观算是自己的政治盟友,而且勾连郑芝龙的事情还得落在薛国观身上,刘理顺既然是薛国观的学生,那也算是自己人,至于王承恩则是崇祯的心腹,所以李兴之于情于理都要亲自接待。 崇祯十二年三月十九,薛国观一行来到了莱州境内,此时的莱州已经有军民近三十万,较之残破的京畿和山东显得朝气勃勃。 这种感觉在过了胶莱河以后,是越发的明显,胶莱河至掖县的平原,有不少已经开垦过的土地已经长出了一棵棵麦苗,远远看去绿油油一片,充满了希望。 更多的百姓在土里忙碌着,这些耽误了春耕的百姓,主要种植的是蔬菜和棉花,虽然晚了点,但是有孔府带回的耕牛和种子,效率上却是提高了不少。 “多耕一块地,少挨一分饿!” “多捞一条鱼,多吃一块肉!” 军帅府不指望夏收能收多少粮食,只希望百姓们能够做到自给自足,就算还有不足,那军帅府的压力也会相应地降低不少。 沿海一带,原莱州的渔民们也在日以继日的捕捞鱼类,由于刚刚开春,捕捞的数量并不多,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百姓们很纯朴,吃了李大帅的,用了李大帅的,那咱们捕捞点鱼类给将士们补补身子,不是应该的吗?再者若是没有靖北军,咱们早死在鞑子的屠刀下了。 大泽山刘家寨附近,近万名百姓也在开挖淄阳河水库。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在大泽山修建水库,是充分利用大泽山的山石磨制石灰石粉末。 根据就近原则,钱安宁还组织了很多已经春耕结束的百姓在淄阳水库附近的茶山开挖了数十座窑厂,准备烧制砖块和水泥。 为了交通方便,从莱州城至大泽山的官道也在重新整修,依靠天齐山出产的水泥,钱天锡组织了近千名泥瓦匠和三千余百姓平整官道,再在官道上铺设水泥。 由于没有现代机械,全是靠人力和畜力,在薛国观抵达莱州时,这条路不过才堪堪修了十里左右,真正凝固成型的区段也只有三四里。 但是这平整宽阔的水泥路,显然令薛国观、刘理顺、王承恩以及汤若望等人震惊不已,尤其是汤若望,因为此时的欧洲也在广泛地使用罗马砂浆,但是从水泥道路的成型情况来看,较之罗马砂浆要好不少。 大明的内相,朝廷的阁老,抵达莱州,莱州知府钱天锡、莱登兵备道鲁良直自然不敢怠慢,早就在城外三里左右恭候了,而且还专门派出了斥候打探薛阁老的行程。 李兴之也不例外,在他看来这面子上的事总是要做的,为了迎接薛国观和王承恩,李兴之特意抽掉了满洲绿旗兵四百、本部铁人兵六百在莱州城外专等朝廷的内相和外相。 很快,打着朝廷仪仗的薛国观和王承恩已经抵达莱州城南门附近。 李兴之连忙带着莱州大小官员上前迎接。 “末将,莱登镇李兴之见过薛阁老、王公公、刘部院,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明朝文贵武贱,按制,李兴之这个二品总兵还不如一府知府,见了朝廷阁老、部院大臣,可是要行跪礼的。 李兴之既不想得罪人,又不愿意跪拜这帮朝廷大臣,特意穿上了盔甲。 “李帅,不必多礼,稍后皇爷圣旨下来,就是咱家向您行礼了。” 王承恩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的总兵大帅充满了好感,毕竟在王公公的人生信条里,谁能让崇祯高兴,那这个人肯定是大大的忠臣。 “呃!” 马三德显然把皇帝授封李兴之为蓬莱伯的事抛诸脑后了,在他看来,区区一个伯爵根本算不得什么,完全没有必要向李大帅汇报,没看到德王和衍圣公在大帅面前连只鸡都不如吗? “莱登总兵李兴之听旨!” 王承恩脸色一板。 “就在这?” 李兴之懵了,这圣旨怎么接?他完全是个门外汉。 “快去准备香案,你们快去准备热水,替大帅沐浴更衣,王公公是不是到府衙再宣读圣旨?” 钱天锡的反应很快,连忙吩咐随行的扈从准备,自己则上前向王承恩等人请示。 薛国观、刘理顺等人也懵了,他们以为授封伯爵这等大事,马三德那夯货肯定会通知李兴之的,所以就在这城门口宣读,主要也是向百姓显示朝廷赏罚分明。 “不必了,莱登镇接旨吧!” 王承恩掌管内廷十二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末将接旨!” 李兴之也是无奈,这么多军民百姓看着呢,跪就跪吧,权当是祭拜上天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躬临御以来,明法敕罚,急于求治,然天下板荡,内贼外寇,剿之不尽,杀之不绝……莱登镇总兵李兴之,受命以来,屡建大功,去岁高阳一战,群凶毙命;今春莱州之捷,伪王束手,旬月之间,计斩真假索虏万余,朕效太祖而治功,授卿为蓬莱伯,世袭罔替,卿能抚定辽东,朕又何吝通侯之路哉?钦此!” 王承恩念完了圣旨后,就等着李兴之叩拜,然而李兴之却毫无反应,他实在不知道这接旨的礼节。 钱天锡看出了王承恩的不奈,跪移了几步,凑到李兴之身侧。 “恭请天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钱天锡的提点,李兴之显然反应过来了。 “圣躬安。” 李兴之闻言挺身跪直,停顿了两个呼吸后,再次大礼叩拜下去:“恭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恩浩荡。” 再一次重复了跪起、叩拜的动作后,李兴之俯首应旨道:“永服辞训,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宜励乃诚。” 第三次山呼之后,接旨仪式全部完毕,李兴之长身而起。 “蓬莱伯,这爵位可是皇爷力排众议争取下来的,您万不可辜负皇恩啊!” 王承恩满脸堆笑地将圣旨递给了李兴之。 “王公公但请放心,末将有三千精兵,又有千余满蒙兵相助,俟水师整顿完毕,末将就行师辽东,进取沈阳虽不足,但是打下盖州、海州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此东虏首尾不得相顾也。” 第一百九十五章海船 领了崇祯圣旨,李兴之即将薛国观等人请进了莱州府衙饮宴,由于莱登草创,这酒席也是普普通通,尽是些鸡鸭鱼肉以及一部分海鲜。 王承恩和薛国观却不以为意,到了这个位置的人,根本不在乎吃喝,他们在乎的是名利。 王忠、马三德、郎绍贞等靖北军将佐却是大快朵颐,喝的不亦乐乎。 有众武将在侧,薛国观等人也不便提及公事,只问了莱州和登州相关的建设情况。 王承恩则是对莱登居然能养活这么多百姓,还能恢复春耕,挖掘水库,修建道路有些好奇,要知道莱登镇和莱州知府可没拿过朝廷一分银子。 “王公公,您不知道,东虏杀入山东后,大量的百姓涌去莱州,咱们莱州本就被孔逆祸害的破败不堪,根本没有钱粮养活他们,幸亏蓬莱伯截获了倪宠在济南抢掠的钱粮,这些钱粮其实是德王府所有,李帅不敢占为已有,遂将钱粮赠送给了下官,下官可是给德王打过欠条的,待将来有了收成,可是要原原本本还给德王府的,所以还得请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免了咱们莱登五年的赋税,不然德王发飙的话,下官可担待不起。” 王承恩代表皇帝前来,肯定会询问德王的情况,李兴之和钱天锡等人早就想好了说辞如何应对。 “德王现在何处?” 提到了德王,王承恩不免询问起德王的下落,到底是国家亲藩,若是有了差错,那可就不好了。 李兴之捶胸顿足地哭诉起来,“王公公,末将苦啊!德王殿下被末将救到了莱州,由于莱登残破,末将只得请德王暂住登州丹崖山蓬莱阁,德王殿下不住还好,去了以后,天天念叨着要寻访仙山,又说反正济南的府邸已经被东虏祸害了,他要寻得仙山,还要让末将在海上给他修宫殿呢!” “呃!德王还在蓬莱阁?” 王承恩有点懵,李兴之说什么寻访仙山,他还真有点信,不信不行啊,毕竟老朱家奇葩比较多,就是皇帝里想成仙的就有好几个。 “末将离开时还在呢,不过前些日子天天带着世子殿下,缠着登州水师游击苏国栋,末将不堪其扰,这才跑到莱州来的,说不定这会已经出海了呢。” 说罢李兴之顿了一顿,又开口小声说道:“德王还是小事,末将前几日收到斥候回报,据说岳托残部袭了兖州,衍圣公府上遭到了袭击,据传鞑虏兵马有一万余人,末将本欲出兵,可是麾下士卒连场大战下来,早已疲累不堪,根本不足以和东虏野战,若是圣公有失,恐怕要天下震动啊!” 德王毕竟是国家亲藩,要是王承恩执意去登州,李兴之虽然可以提前转移德王府和孔家人,但是王府家眷有数百人,德王总不可能全带出海吧,万一走漏消息,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为了阻止王承恩,那只能祸水东引,用孔府被东虏溃军洗劫之事,吸引王承恩的注意力。 “咣铛、咣铛!” 两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薛国观和刘理顺直惊的手中酒杯拿灭不住,滑落到地板上。 “你说什么,鞑虏袭击了孔府?” 王承恩也惊的面如土色,孔府可是天下文人的圣地,衍圣公更是天下文宗之首,若是被东虏掳掠至辽东,那洪太借题发挥可就不好了。 李兴之环视左右,叹气道:“阁老,王公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到花厅奉茶吧!” “嗯!蓬莱伯说的是。” 薛国观颔首称是,这里人多嘴杂,万一泄漏了消息可不好。 进了花厅,不待众人坐下,薛国观就开口道:“李帅可知东虏残部走哪里出关?本阁要向朝廷报急,让勤王大军立即封锁关墙,说不得还能堵住他们北归的道路。” 刘理顺叹道:“师相,勤王大军肯定不顶事,秦军远来疲惫,现在囤在昌平,恐怕不是东虏的对手,关宁军更是不堪,援剿总兵祖宽已经下了诏狱,现在出战,无异于自取灭亡啊!” 李兴之笑道:“阁老莫急,东虏出关后又不能走宁锦防线,据末将估计其军必然绕道蒙古走朵颜三卫返回沈阳,行程一千余里,又携带大量的人口和物资,没两个月断然到不了辽东,我登州距离旅顺走海路不过三百余里,两三天就能抵达辽东,咱们若趁虚劫了沈阳的话,或许可以换回圣公及其家小。” “唉,伪王岳托已经被皇爷剐了,要不然还能换回圣公,若是出征辽东,蓬莱伯有多大把握?” 王承恩叹了口气,出征沈阳,那里可是虎穴狼窝,一旦有失,这莱登军恐怕就回不来了。 “王公公,本镇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我莱登军有三千精兵,攻虽不足,自保当没有问题,只要有足够的海船,本镇以快打慢,绝无战败的可能。” 薛国观正色道:“李帅,圣公的安危,关乎天下士林之心,海船,本阁可从天津和南都调拨一部分过来,若不能救之,也不可使其被裹挟至沈阳。” “薛阁老,这……!” 王承恩、刘理顺皆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薛国观。 薛国观的意思很明显,衍圣公不过是朝廷的牌位,死了可以再封,但是这个牌位绝不可以进入沈阳,不能被鞑子所用。 李兴之却腹诽不已,薛国观的算盘打的很精,这是让自己当替死鬼呢,若是将来事情败露,反正提刀的是你李兴之,和我薛国观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薛阁老的意思,末将省得,但是事关我靖北军生死存亡,所有海船必须交给登州水师掌控,此外末将所提的五十艘鸟船,以及一百艘运输船必须要有。” 李兴之的意思很简单,既要马儿跑,就必须让马儿吃上草,老子出生入死,还要替您背黑锅,那这海船的问题你薛阁老总得替本帅解决吧。 “李帅,鸟船皆在福建,那个海贼郑芝龙虽说受了朝廷招抚,可是朝廷的调令,他未必会接受,再者,从福建到登州何止数千里,这来回之间,东虏主力恐怕都返回辽东了。” 薛国观有些郁闷,他也知道李兴之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可是天津水师和长江水师加起来也就二十余艘福船,其余的基本多是普通的沙船,你李大帅一开口就是五十艘鸟船,这仓促之间哪里来的急。 李兴之莞尔道:“薛阁老,天津和长江的船只可先行转运登州,至于我军何时动身,就要看朝廷的圣旨什么时候南下了,大不了本帅这个蓬莱伯不做让给郑芝龙。” 第一百九十六章监臣 人老成精,作为大明的内阁次辅和朝廷的内相,薛国观和王承恩知道李兴之话里的意思,就是封官许愿,让郑芝龙援助一部分海船。 说实话李兴之要求的五十艘鸟船和一百艘运输船对于郑芝龙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天启年间,郑芝龙就拥有大小战船七百余艘,海上运输船更是不计其数。 据薛国观估计,现在郑家水师的规模只会更大。 福建巡抚邹维涟就有过奏报,说是郑家水师横亘于南中国海道,如今已经拥有大小战船三千余艘,西夷战船根本不敢擅其锋芒,甚至荷兰、佛朗机等西夷的商队都要向其缴纳相应的过路费,方能在南中国海通行。 “嗯,一百艘运输船,长江水师和天津那边就有,这鸟船,本阁亦可向福建方面行文,李帅你看可否?” 薛国观只说行文,而不是请旨,这意思就是不能确定崇祯会不会同意封赏郑芝龙了,至于郑芝龙肯不肯提供战船他也不敢确定。 “李帅锐意进取,斩首逾万,现在又欲行师辽东,朝廷本就该有所表示,这战船的事包在咱家身上,他郑芝龙时下是福建副总兵,咱家回京后就向皇爷请封其为福建提督,并着其调拨鸟船和福船一百艘至登州,蓬莱伯可满意,当然这圣旨肯定会明发天下。” 王承恩和薛国观不同,薛国观虽说是朝廷次辅,而且有这次莱州大捷,荣升首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是内阁并非由他一言而决,杨嗣昌那些内阁辅臣,谁的眼睛不像狼一样盯着这首相之位。 作为崇祯最信重的太监,又是崇祯的身边人,王承恩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代表崇祯皇帝,虽说崇祯不喜太监干政,但这可不包含王承恩。 薛国观抚掌大笑起来:“好啊,有王公公相助,李帅所需的战船,定然能够凑齐。” 李兴之不屑地看了薛国观一眼,这厮既要拿自己枪使,又不肯提供相应的弹药,有人出头了,立马第一个上来卖好,真他娘的是个老狐狸。 不过这行师辽东,进攻沈阳,本就是诓骗朝廷的, 据李兴之估算,清军此次入寇,一共动用了八万多军马,辽东留守的军马还有近四万人,就凭目前靖北军现在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击破沈阳,最多也就是攻破一两个堡垒,这样做反而会打草惊蛇,暴露自己偷袭辽东的目的。 薛国观也看到了李兴之目光,干笑着说道:“李帅,中书舍人沈廷扬对辽东和山东一带的海图颇有研究,待老夫返京后,便奏请陛下,调沈廷扬为山东布政使,此人颇有官声,只要李帅多立功勋,断不会少了咱们莱登镇的钱粮。” 李兴之戏谑地说道:“如此,末将就多谢阁老了,我莱登镇受朝廷招抚也有三个月了,死伤军马数千,家小伤亡近万,朝廷也要有所表示吧,本镇封不封伯无所谓,将士们的军饷抚恤,朝廷可不能短了我莱登镇的官兵啊!” 薛国观颔首道:“李帅,时下国库空虚,本阁可以承诺你,免了山东各府五年的钱粮,有刘部院主政山东,你尽可放心。” “师相说的是,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厮杀,咱们为政者,若是短了将士们的钱粮,岂不是猪狗不如,钱粮之事,李帅不必担忧,只希望李帅多立功勋。” 刘理顺虽然年过四十,但是他依然有一颗向上的心,薛国观让他主政山东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借着李兴之的军功,独得这运筹之功,自已的老师眼瞅着就要荣升首揆,只要这次李兴之攻略辽东的计划成功,自己主持一部,甚至入主内阁都不在话下。 刘理顺说完之后,王承恩就是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指着身边的一个四十左右的太监,笑着说道:“蓬莱伯,莱登军屡创大捷,皇爷对李帅甚是看重,这次咱家来莱州,除了宣读圣旨外,还带来了皇爷亲自委任的监臣,还请蓬莱伯莫要见怪,张成,还不见过蓬莱伯。” 明朝的监军制度是永乐时期朱棣制定的,原因就是朱棣夺取天下的行为实在是不光彩,而朝廷内部忠于建文帝的官员依然有很多。 朱棣为了巩固皇权,只得启用随他一同打天下的郑和、钢铁、王彦、马骥等太监,让他们监督各地的军队,这开创了明朝设立监军的先河。 后来土木堡之变,文官集团开始逐步掌握朝政,各镇的监军开始由文官担任,也就是所谓的巡按御史。 及至天启朝和崇祯朝,随着东虏坐大,朝廷大军屡战屡败,皇帝对文官失去了信心,又开始启用太监监军。 莱登镇作为一个新立的军镇,又是屡次击败东虏的“强军”那设立监军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李兴之连忙起身拱手道:“张公公,本帅这厢有礼了,我山东军以后还需张公公多多照顾啊!” 所谓花花轿子抬人,一个无兵无权的监军太监,李兴之想要弄死他,跟捏死个臭虫一样容易,但是这监军若是能安于本分,老老实实地混混军功,李兴之也不是没有这个容人之量,当然这张公公若是肯和自己同流合污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蓬莱伯,咱家可当不得您的大礼啊,当不得啊!咱家来此,也是仰慕李帅的虎威,伯爷放心,咱家断不敢干预伯爷行军布阵,咱家只想着能学到伯爷几成本事,将来好带兵上阵,替皇爷剿除那些杀千刀的流寇。” 张安连忙起身,侧身让了一下,然后长揖到地,向李兴之行起礼来,他本是王承恩的心腹,这次朝廷向莱登派遣监军,宫中的太监群起响应,还有比到莱登镇当监军的美差吗。 为了当上莱登军的监军,张成可是掏空了自己的积蓄,求了自己的干爹王承恩很多次。 尽管花了这么多钱,但是张成还是觉得值。 蓬莱伯是什么人,那可是生生打垮了五六万鞑子,生擒两个鞑子藩王的狠人,在莱登军当监军,还愁捞不到战功吗? 和刘理顺一样,张成也有一颗向上的心,他的梦想就是成为和自己干爹那样的大明内相,甚至成为如同魏忠贤那样的顶峰太监。 第一百九十七章校阅三军 张成很有自知之明,有王承恩和薛国观在此,他哪里敢多说什么,只是和李兴之打了个招呼,追捧了几句,就坐了回去。 王承恩略一思索,又开口说道:“张成,你在山东,有空替咱家去看下德王殿下,咱家还是要早日返京,衍圣公府被鞑虏袭破,这事非同小可,皇爷又要忧心了,咱家还得向皇爷禀报,蓬莱伯行师辽东之事。” “是,干爹放心,儿子过两日就去登州拜访德王殿下。” 张成也不避嫌,一脸谄媚地看着王承恩。 薛国观抚须叹道:“既然王公公要回返京师,本阁便与你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而且本阁也要向陛下请奏调拨水师前往登州事宜。” “嗯,有阁老做伴,咱家不甚荣幸,只是咱家还有一事,就是向看看屡战屡胜的莱登军,不知蓬莱伯方不方便将军马拉出来校阅校阅。” 王承恩干笑了两声,他知道薛国观急于返回京师的目的,是想着彻底拿下刘宇亮,真正坐稳大明外相的位置,当然他自已也担心,王德化和曹化淳那两个老货趁自己不在京师,向皇帝献媚取宠。 “嗯,王公公想要校阅三军,我莱登军随时可以接受检阅,只不过王公公和薛阁老舟车劳顿,不如明日巳时咱们再行演练如何?” 李兴之知道,若是不让这两个老货看一下部队,他们根本不会放心,再者自己本来也想邀请他们观摩一下靖北军的军阵,让他们知道自己行师辽东绝非虚妄之言。 安排好薛国观和王承恩一行后,李兴之就是召见了莱州知府钱天锡,军帅府参知钱安宁以及莱登兵备道鲁良直等人,让他们立即在天齐山军营搭建一座三丈高的点将台,以供明日校阅之用。 王忠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大帅,咱们第二镇有五千人,可是咱们报兵不过三千,是不是抽掉几个步队前往大泽山那边的淄阳水库,这样也好掩人耳目。” “不必了,三千军和五千并没有什么区别,这次校阅,不光是第二镇,满绿旗和铁人兵也要参加,咱们要真是三千兵马,他们反而不放心,这次校阅咱们就是要展示我靖北军的威风,让他们确定咱们有能力进取辽东。” 李兴之摆了摆手,否决了王忠的建议,薛国观和王承恩可不是崇祯那个可以随便忽悠的糊涂蛋,要是自己真只用三千军接受校阅,反而会引起怀疑。 天齐山是靖北军平时训练的区域,考虑到就近原则,钱安宁便发动莱州百姓在这里修建了军营,设下了大寨。 有军营自然有校场,钱天锡又尽心尽力,发动了数百个木工参与,打造一个点将台只不过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至于校阅,王忠相信,只需要按平时的训练操典进行,那肯定不会比号称大明第一强军的关宁军差。 次日。 辰时两刻,薛国观和王承恩等人就早早地拉着李兴之赶到了天齐山。 这刻的天齐山校场已经插满了各色彩旗,在轻风中猎猎作响。 天齐山校场匆匆搭制而成的点将台上,更是插着两面三丈高的大旗,一面是皇明的日月旗,一面是李兴之的提督将旗,只是那提督将旗比日月旗稍稍矮了几分。 李兴之站在最前面,王承恩和薛国观站在李兴之的左右两侧,其余刘理顺、鲁良直等大小官吏则分两侧站定。 这是有讲究的,李兴之现在是朝廷授封的伯爵,从品阶上讲,远远超过了薛国观和王承恩,所谓尊卑有序,不外如是。 校场对百姓开放,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被阻挡在安全区域之外,中间留出一块宽约数百步的通道供阅兵将士入场。 巳时方过,天齐山校场外就响起了震天的鼓炮声,靖北军第二镇震将王忠挺枪跃马,飞骑至点将台下扬声请命道:“启禀大帅、薛阁老、王公公,我莱登军已经整点完毕,请大帅和薛阁老校阅。” “好!让众将士进场吧!”薛国观面色潮红,李兴之高声下令。 战鼓声顿时齐齐响起,伴随着苍凉的牛角号声,一阵阵整齐而又沉闷的步伐声传来。 “莱登军威武,莱登军万胜!” 最先进入校场的是三个步队的鸳鸯兵,他们在各自队官的指挥下迈着整齐的步伐,斜端着手中的器械,打着整齐的号子从将台前走过,然后迅速转入校场内,排成了一个个方阵。 紧接着,远程兵三个步队、白杆兵四个步队以同样的方式也进入了校场。 各军尚未列阵结束,满洲绿旗兵也骑着战马穿过了点将台,用他们那半生不熟的汉语高呼着“莱登军威武,莱登军万胜。” 最后入场的是李邦杰所属的五百铁人兵,有如一道钢铁洪流操般在将台下碾过,本来这铁人兵有六百人,为了增加威仪,李兴之抽掉了一百人在将台上下侍立。 待全军整队完毕,李兴之猛然抽刀直指自己的将旗高喊道:“我莱登军威武,我大明威武!” 近七千靖北军同时高呼起来“我莱登军威武,我大明威武!” 那震天的呼喊声直冲天际,令将台上的王承恩和薛国观振奋不已,刘理顺和张成更是眉飞色舞,只盼着此等强军再创大功,自己也跟着步步高升。 李兴之双手虚按,猛地踏前一步,再次洪声高呼:“我莱登军万胜,我大明万胜!” “我莱登军万胜,我大明万胜!” 士卒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有的士卒开始以手中的刀矛不断地敲击地面。 “咚咚咚……” 很快,欢呼声就被刀矛敲击的声音取代。 “沈阳!” 一阵阵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是在拥城投降的汉军喊出的声音。 “沈阳、沈阳……!” 绿旗兵也开始跟着呼喊,因为沈阳有他们的亲人家小。 “沈阳、沈阳、沈阳……!” 无数的靖北军也跟着高呼起来,那声音以校场为中心开始慢慢扩散,甚至连在外围观礼的百姓也跟着高呼起来。 “本阁不知,官军之威,竟至于斯,李帅,你若能替朝廷扫平东虏,本阁哪怕被天下人唾弃,也要替你请封公爵。” 一向工于心计的薛国观在这刻甚至忘记了党争。 “蓬莱伯的兵练的好,咱家也查验过关宁、宣大诸军,他们的家丁虽然比莱登军精锐,但是普通士卒却想差甚远,只不过咱们大明尚红,李帅的兵怎么全着黑甲还有绿甲?” 第一百九十八章十八子,主神器 “王公公,咱们莱登兵着黑色战甲是有原因的,上次高阳大捷,我军就是趁夜偷袭阿巴泰大营,而将士们穿戴黑色的盔甲,显然能有效地迷惑敌军。” 尚黑的原因,李兴之不可能明言是为了区别明军,只得找个借口掩饰了过去。 王承恩颔首称是。 薛国观赞道:“古之名将,山川草木皆可为兵,李帅高阳之战,就是以夜色作为掩护,将士们身着黑甲,杀到东虏寨前,东虏都未发觉,这次莱州大捷,更是以河为池,以山为城,以区区三千军大破东虏四万之众,虽白起、武穆不能及也。” 李兴之连忙接口道:“阁老谬赞了,李某也是一时浅见,哪里能和岳王相提并论。” 监军太监张成,则是眉头紧锁,思索了一番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厚约数寸的小本本,又吩咐侍女取来笔墨,开始记录起来“蓬莱伯有言,夜晚进兵,士卒当着黑甲,则贼不能识也。” “蓬莱伯,那骑兵尚绿,是不是为了方便在树林和草原进兵。” 王承恩似乎知道了骑兵着绿甲的原因。 薛国观脸带笑容,张成则是巴巴地看着李兴之。 “诸位不觉得满洲大兵顶着一顶绿油油的尖盔很喜感吗?” 李兴之对于王承恩能举一而反三,感到有些无奈,那么一顶绿帽子顶在头上,居然视而不见。 校阅结束后,钱天锡又陪同薛国观和王承恩等人视察了淄阳水库以及胶莱平原农田和水泥官道的建设情况。 当然他们对于德王府钱粮的去向问题再没有过问,因为李兴之到底弄了多少银子也只有他自己有数,能给个几十万两用于地方上安置百姓,这已经是行善积德了。 王承恩等人来得快,去的也快,在莱州呆了三天,第四日便急不可耐地返回了京师。 刘理顺则返回了济南城,毕竟倪宠作乱,地方上的官员死伤甚众,连颜继祖都下落不明,他还要上奏朝廷,安排济南府的恢复问题。 最有眼色的是监军太监张成,除了在王忠那里拿了一套靖北军的管理条例后,就再也没来烦李兴之,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太监,学好蓬莱伯的用兵之法才是人生大事。 至于那个德王,随便跟义父交待一下就得了,有去登州的时间,还不如理论结合实际,看看李大帅怎么练兵。 在薛国观离开的第三日,李有才和陈文从登州急匆匆地赶到了莱州,随同他们来的,还有陈文从第一镇精选的二十几个士卒。 为首的五个,李兴之都认得,正是在高阳,跟着自己混江湖的几个地痞无赖,名字分别叫做陶五、赵二狗、何金银、郭道容、陈德。 李有才笑眯眯地说道:“大帅,这几个兄弟都是识字的,又是跟随大帅起事的老人了,忠诚度方面绝对值得信任。” 李兴之沉吟道:“你们军情司具体是怎么运行的,可有什么章程。” “有,有,有,大帅您请过目!” 陈文不迭地从袖袋中掏出了一道题本,送到了李兴之面前。 李兴之翻开一看,也甚是满意,这章程明确地划分了诸人的工作范围,以及相关的责任,线人和主事必须要单线联系,以免一旦走漏消息,整个情报系统都要瘫痪。 比如说何金银负责的南都方面,一共设有五个主事,这几个主事按制要互不相识,互不统属。 有相应的情报,由主事整理好然后通过代码的形式送至莱州,由何金银统一归纳总结,当然发展下线的任务还需要何金银亲自走一趟,把组织架构搭建起来。 此外由于李兴之所说的以小说为代码,传递消息的办法,李有才也提出了改进意见,就是市面上这些小说版本不一,为防有错漏之处,还必须要统一版本,最好由莱登镇刊印方才稳妥。 至于到商洛山李自成处和谷城张献忠处的情报人员,却暂时不需要这样麻烦。 在李兴之看来,这此东虏入关,官军一溃千里,京畿和山东数百万百姓死在东虏的屠刀下,这样上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下不能保护黎民百姓的朝廷,早就该灭亡了。 当然李兴之的目的并不是将大明朝连根拔起,否则海内无主,东虏一旦杀入中原,那造成的杀戮只会更严重,他想做的只是想由靖北军帅府来掌控大明朝的中枢,然后整合能够整合的力量先稳定大明北部的防线,或者一劳永逸地解决伪清朝廷。 然而明廷到底三百年的江山了,忠臣名将依然还有不少,尤其是孙传庭的秦军,因为长期和流寇作战,其战力较之东虏也不遑多让。 历史上,也正是松锦之战,秦军主力尽丧,而导致孙传庭在潼关败亡,也正是由于孙传庭所部秦军皆是新招蓦的士卒。 当是时,孙传庭曾屡次上奏崇祯皇帝,“兵新募,不堪战!”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掌控大明朝就必须将明朝最后的有生力量送到战场上,如此靖北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入卫京师的名义,控制北京城。 陶五和赵二狗的任务,就是迅速在陕西和湖北拉起竿子,而且声势要越大越好,以吸引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注意。 在原本的历史上,张献忠五月份就在谷城重举了义旗,而李自成在收到八大王起事的消息后,也迅速攻出了商洛山。 李兴之相信,急于扩充力量的李自成和张献忠肯定会收编陶五和赵二狗的起义军。 “你们两个以后就给本帅把名字改了,就叫翻天龙和踏地虎吧,陶五你带上一个什的兄弟去勋阳山区,当个山大王,记住一定要拿出咱李家山的威风,打出气势出来,让张献忠那个狗日的主动来联络你,赵二狗你也一样,张献忠起事的消息传到陕西,你就带上招蓦的流民向商洛山一带靠拢。” “大帅,咱们投了李自成和张献忠以后干啥?” 陶五和赵二牛有些郁闷,他们两个现在都是军中的副队官,靖北军现在要兵有兵,要钱有钱,去投奔李自成和张献忠,这叫什么事? “十八子、主神器!赵二牛,李自成那怂瓜出山后,你就要在他的军中散布这样的消息,陶五你的任务就是结好张献忠的义子张定国。” 李兴之悠悠开口,他就是要让李自成这个永昌皇帝早日登基。 第一百九十九章登州市舶司 “十八子、主神器!李帅的意思是让李自成那个逆贼当皇帝?他配吗?” 这两句话的意思太明显了,就是姓李的,当皇帝,李有才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这个李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李,而大帅又让赵二牛在李自成军中传播,那肯定是撺掇李自成当皇帝呢。 李兴之笑而不语,姓李的,主神器,李自成军中,可不仅仅李自成一个姓李的。 “十八子,主神器;十八子,主神器。” 弄明白十八子,主神器意思的陈文连念了两遍,霍然开口道:“咱家大帅也姓李,李自成做得,咱家大帅自然也做得,这天下还有谁能和咱们大帅比?”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你们记住出头的椽子先烂,包子里有肉不挂在嘴上,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地扩充咱们靖北军的力量,而不是图一个皇帝的虚名,只要咱们实力足够强,那称帝称王自然是水到渠成。” 在自己的部属面前,李兴之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当然他也有这个资格来觊觎那个至尊之位,凭的就是莱登这一万靖北军还有四千余绿旗兵。 兵贵神速,既然军情司已经选好了出征的人选,李兴之自然是要立即行动起来。 何金银、郭道容和陈德的出行相对简单一些,跟随商队分别前往南都、京师和福建就行了。 说道商队,李兴之自然是请来了济南的富绅孔文明和梅九爷等人。 “李帅的意思,咱们现在就出发采购茶叶、瓷器以及丝绸?” 花厅内,孔文明急不可耐地向李兴之咨询起来。 “诸位,本帅向来言而有信,咱们现在就要去南都、京师、浙江、福建采购西夷所需的各种物资,因为咱们莱登镇的水师两个月内就能办妥,而朝廷也向咱们莱登派遣了数名西夷,有他们帮咱们联络,诸位还愁挣不到银子吗?” 李兴之轻轻地敲击案几,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搂草打兔子,借着采购物资的名义,将自己的情报网迅速编织起来。 孔文明仗着自己投资了三十万两银子,率先开口问道:“蓬莱伯,您这是要在登州筹备市舶司了吗?不知这市舶司可有什么章程?” 李兴之掷地有声地说道:“孔先生,本伯向来言而有信,自允了诸位的提议后,本伯便一直筹备组建市舶司,当然这市舶司是咱们莱登百姓自己的,而不是朝廷的,你们可明白?” “是极,是极,这市舶司是咱们莱登百姓的,朝廷若是想收税,那就是与民争利,伯爷出了大头,出了两百五十万两的干股,咱们在济南时不过出了一百八十万两的钱粮,距离伯爷所说的五百万的启动资金,还差七十万两,这个钱,我孔文明一个人包了。” “凭什么?孔兄,做人要厚道,这七十万两,你一个人包了,咱们兄弟岂不是只能跟着后面喝汤?” 梅九爷对孔文明的大包大揽,很是不满,合着就你有银子,咱难道没有银子吗? “你……!” 孔文明气的脸上青筋毕露,作为孔家的旁支,他何时被人这样怼过。 “好了,不要吵了,先听本帅将市舶司的章程拿出来,你们可以决定追加投资吗!” 李兴之对士绅们将自己纳入到民的行列很是满意,大明朝最有话语权的可不就是眼前的“民”么。 孔文明等人不敢说话了,眼前的这个蓬莱伯可是个狠人,一镇总兵说杀就杀了,德王府说劫就劫了,山东巡抚说绑就绑了,可偏偏啥事没有,朝廷不光封官许愿,而且还在积极为他准备水师船队,这根本惹不起啊。 “钱先生,你且将市舶司的架构,和章程向诸位义绅说明一下。” 李兴之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在莱登就要用他的规矩来办事。 “属下遵命!” 钱安宁扫视了一众士绅,从袖袋中拿出了一道题本,翻开念道:“凡莱登镇出海的海船必须在莱登市舶司领取相应的公凭才能出海,否则以违令论罪;回舶船只必须回到莱登镇市舶司,就地登记,抽解纳税,这个公凭也是根据诸位的干股决定,谁的干股多,其享受的待遇就越高。” “比如孔先生如果认购一百万两的干股,那咱们每次出海的货物,孔先生可占两成。” “反之,若是有国外的海船进入莱登,所有的货物,必须由军帅府统一分配采购,统一制定价格出售,当然这些货物的分配是根据你们的干股决定的,若有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则所有股份充公,剥夺其义绅的资格。” 诸位要自己出海的话可以租借咱们莱登镇水师的海船,也可以在莱登镇订制海船,你们放心,只要是悬挂我莱登镇军旗的海船,都会得到我靖北军水师的保护,但是自行出海的税收相对要高一点,是净利润的六成。” “钱先生,那我们的货物由靖北军帅府统一运输,军帅府收多少税收?” 听了钱安宁的话,孔文明他们知道了李兴之的意思,就是谁的银子多,谁获得的利益就多。 “由军帅府统一管理,军帅府只收你们两成的税收,这个钱的用途主要是市舶司人员的薪俸以及维护水师战船和打造新的战船的,咱们想要扩大,就必须要有更多,更大的战船来维护咱们的利益,你们可知道福建的郑芝龙可是拥有战船三千艘,每年光是收取的保护费就有上千万两,何况他还做海贸。” “钱先生,咱们一艘运输船能装载多少货物出海?” 商人逐利,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一次能装载多少物资。 “登州水师的运输船一般多是两三百料的小船,据本官估计,天津和长江水师的运输船也差不多这么大,咱们还要装载食物和淡水,一次估摸也就装个几十万斤的货物吧,但是你们要知道,这些物资运到倭国,一船就可以带回几十万两的银子,或者同等价值的货物。” “咱们大帅一共向朝廷征调了一百艘海船,你们想想,只要出一趟海,咱们能赚多少银子?” 钱安宁显然是做了调查的,这里面的利润算的一清二楚,当然这个只是毛利,并没有将风险考虑进去。 “嗯,钱先生说的好!这市舶司本帅就交给你了,所有市舶司的各级官员由你选拔,最好是从民间征集那些懂的算术的秀才,至于市舶司的地点就设在胶澳吧,那里地处沿海,附近的黄岛有优良的深水港码头,本帅会抽掉相应的军马保护胶澳的安全。” 第二百章莱登讲武堂 胶澳也就是后世的青岛,地处胶东半岛的南部的胶州湾,由于有大沽河和南胶河的汇入,湾内港阔水深,风平浪静,海水终年不冻,为天然优良港湾。 让钱安宁来做这个市舶司提举,李兴之也有筹功之意,毕竟这厮是最早跟随自己上山落草的文人。 钱安宁也不负李兴之所托,对市舶司的章程条例也下了一定的工夫。 “钱先生,孔某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由军帅府统一调度,所收的税收要比咱们单独出海少了四成。” “诸位义绅,我靖北军水师出海难道不用费用吗?那么多水师战船就护送你们几条船出海,咱们的军饷,补给,以及战船的维护不用花钱吗?所以本官定下的制度是没有问题的。” 钱安宁的解释是有道理的,毕竟海上有很多不可确定因素,你既然要靖北军水师护航,那肯定要付出代价,毕竟你几艘船出海,靖北军水师同样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将贸易的对象定在倭国,也是有一定的考量的,靖北军水师实力较之郑芝龙想差何止云泥,贸然前往南中国海和郑家抢食,只会刺激郑家水师。 对于莱登市舶司的架构,钱安宁又请设提举市舶司、监官、勾当公事、监门官等官职,其中提举市舶司即通常所说的市舶使,乃是市舶司长官,负责全面工作;监官主管“抽买舶货,收支钱物”;勾当公事则主持市舶司日常杂务;监门官主管市舶库,以防侵盗之弊。 这些官员之下还设有吏员若干,有文字、孔目、手分、贴司、书表、都吏、专库、专秤、客司、前行、后行等,职责内容也十分广泛和具体。 比如孔目负责审核、验实海外客商的申请,发放公凭;分手负责钱物收支;都吏负责巡视、检查及安全方面的工作;客司负责接待各国贡使及商人。 对于钱安宁的要求,李兴之一应照准,但这也涉及到一个问题,就是这么多官吏安排下去,那就需要大量的读书人。 说实话,李兴之对大明的读书人实在放心不下,现在莱登百废待举,而靖北军中识字率又低的吓人。 一环套一环,培养属于自己的官吏基础就势在必行了。 当然李兴之不可能按大明的方式培养读书人,那样只会培养大批只知道子乎者也的假道学。 古典儒学,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从宋朝开始,就被程朱理学所取代,到了大明朝,读书人只知道研究经史,涂脂抹粉,失去了尚武精神,将至圣先师的射、御、数抛之于脑后,于是莱登讲武堂就应运而生了。 这个讲武堂开办的目的就是培养属于靖北军也就是李兴之自己的班底内政和军事人才,以便于军帅府的政令下达后,能够如臂使指。 说实话,这个讲武堂最好的负责人是莱登兵备道鲁良直,此人允文允武,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鲁良直属于身在李营心在明的典型代表,为防替他人做嫁衣,李兴之只得要求宋广坤来负责筹建讲武堂事宜。 蓬莱和掖县距离不远,宋广坤这个登州知府又基本呆在招远,筹建水利工程,所以召见他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大帅,这个讲武堂可否有什么具体章程?” 莱州知府衙门,靖北军帅府临时行辕内。 宋广坤一脸疑惑地看向李兴之,他实在是被李兴之层出不穷的政令弄的有些头疼,招远那边的水库已经基本竣工了,各类的水力机械也在打造之中,至于那个水力炮筒镗床,宋广坤也专门找到了汤若望,试图先从西夷那边购买一部分,然后再行仿制。 李兴之笑道:“讲武堂,顾名思义,就是培养军事方面人才的学堂,当然咱们的这个学堂,不仅仅光是学习军事知识,还要学习相关的文化课程,四书五经就算了,把论语、史记和资治通鉴还有九章算学,以及孙子兵法,学个三五成就可以了。” 宋代宰相赵普就说过,半部论语可治理天下,再者不学个论语,就安排官职的话,也很难被当下的社会所接受。 “大帅的意思属下懂了,您看这讲武堂的管理条例就按李家山的条例执行怎么样,只要改成上午学习文化课程,下午学习军事技能,您看怎么样?” 宋广坤不想麻烦,干脆来个依葫芦画瓢,照搬靖北军的军事管理条例。 “可以,不过这讲武堂不光要重视文化和军事方面的学习,最关键的是要灌输他们要终忠于靖北军帅府,也就是忠于本帅的思想教育。” “呃!” 宋广坤对李兴之赤裸裸的要求弄懵住了,心中腹诽不已,这大明朝还没有亡呢,大帅您就急不可耐想要将莱登弄成一个国中之国,这恐怕太明显了吧。 “嗯,咱们莱登镇草创,急需大量的文化和军事人才,这个讲武堂主要招收十四岁以上的学员,学期一年为限,主要是招收我靖北军将士的家小,以及各镇的队官、副队官、小旗、什长,那些游击、参将、镇将也要来学习,考虑到士卒的训练问题,可以安排他们轮流入学。” 李兴之可不管宋广坤怎么想,按他的意思,这学期最好压缩在半年,只不过这个时代的识字率太低了,才定的一年为限。 守在门外的铁人兵统领李邦杰,听到军中大小将官都要上学识字时,就是心中一凛,偶地个娘咧,大帅怎地想起来让咱读书识字了,这不是要了俺的老命了,连忙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李兴之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至于学风校纪,就以刻苦学习、献身莱登;崇尚荣誉、坚定目标;服从指挥、忠于领袖;团结协作、共同成长;严于律已、宽以待人;不找借口、勇于承担;育人为本、互敬互爱;严爱结合、加强训练;时刻学习、勇于进取;遵纪守法、正气凛然吧!” “大帅既有逐鹿之心,属下自当甘附尾骥。” 面对李兴之毫不掩饰的野心,宋广坤当即拜倒,大明的虚弱在这次东虏入寇中,暴露的一干二净,靖北军既然能击败东虏,凭什么不能称量这大明国鼎重几何。 第二百零一章扩军备战 当然讲武堂设立的目的是迅速培养能够利用的人才。 所谓教育要从娃娃们抓起,李兴之又令宋广坤在讲武堂筹建结束后,开办莱州军事学校,主要是招收八岁至十三岁的适龄学员让他们学习军事和文化知识。 让宋广坤负责这些事务,李兴之也是没有办法,原因就是他夹袋中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 这个问题必须要等到讲武堂的第一批学员培训出来,才能缓解靖北军的人才压力。 当然开办讲武堂和莱登军事学院的目的也是收拢靖北军将士之心,让将士们知道,加入靖北军不光待遇上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实惠,而且自己的子弟也能享受军帅府的福利。 免费教育,免费食宿,表现优异者还有军帅府给予的奖励。 在军帅府正式向全军颁布讲武堂以及莱州军事学院开办的消息后,整个靖北军都轰动了。 这个时代读书识字对老百姓和军户们本就是一种奢望,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世世代代在土里刨食,或者在战场上拼命,然而他们无论怎么努力,他们的后代依然在土里刨食,在战场上替那些世袭的军头们卖命。 现在李大帅不光提高了将士们的待遇,还准备掏钱供自己的兄弟子侄来读书识字,最关键的是,只要学的好,那就会得到晋升的机会,甚至可以做官。 李兴之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重铸华夏尚武的精神,为汉家百姓争取更多更大的生存空间。 由于张献忠举义在即,靖北军扩军的事宜也摆上了日程,如今靖北军名义上有三个镇和一个水师镇以及绿旗兵,其实只有一万四千余陆师,以及水师镇四千多人。 这样的力量防守有余,想要进占整个山东都犹有不足。 按李兴之的设想,整个靖北军起码要扩充至十个镇五万人规模的陆师,才能在接下来的巨变中,占据北中国的主导地位。 只不过如今莱州和登州只有三十几万人口,李兴之暂时又不能到山东大规模的招兵,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一带一的方式,征召一万新兵,将靖北军扩充至四个镇。 “豫陕边境,流寇横行;京畿之地,东虏肆虐,前者东虏入境,济、青之地死难者何以百万计,为保地方,安百姓,本镇蓬莱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李兴之晓谕莱登百姓。” “本帅惟古昔郡县之制,募莱登之丁壮、设军镇以保护地方,商周立国,固无兵农之分,自汉唐以降,兵权归于皇权,兵农始分离,遂成募兵之治。” “东虏立国于辽左,时刻窥视,山东有累卵之危,今基于本朝古昔之制,斟酌秦汉各代旧制,设莱登募兵之法,欲立保护地方之基,凡年满十六,四十以下者皆可应征,然莱登草创,乡里恢复尚需劳力,故此次应征以万人为数,望诸位以莱登安危为念,积极应募,以求护境安民也。” 这道征兵令是鲁良直所书,并直言靖北军之待遇,每月二两银子,粮米一石,家中适龄子弟优先入军事学校和讲武堂。 前者李兴之在各镇大张旗鼓发放赏银之事,明显刺激了莱登的百姓,靖北军优厚的待遇同样令他们眼馋。 当征兵告示在莱州四门贴好后,当日就有数千名青壮前来应征,这里面大部分是跟随王忠在大泽山设防的民夫。 “姓名?年龄?家中几口人?有几个劳动力?” 天齐山军营外,前来应征的青壮排起了长龙。 负责招兵的莱登兵备道鲁良直带着十余个书办在军营外登记造册。 “官爷,小人叫周挺,家中六口人,父亲和大哥都能下地干活,您看俺能征的上吗?” “能,能,唉,你别叫咱官爷,大家都是为李大帅效命的,哪里有什么尊卑之说,我家那小子,征兵令下了,就报了名,说不得以后还能跟你一个马勺捞食呢。” 给周挺登基造册的书办是从济南迁移过来的一个秀才,本名吴穆,本来他对大儿子偷偷报名参军很是不满,读书人家的子弟当然要以诗书传家了。 可是大帅说了,他老人家尊孔孟而重儒学,要效仿先贤,凡今后莱登镇的官员必须通晓君子六艺,那正在筹建的讲武堂和军事学校,就是为莱登镇培养基层人才的,而且优先考虑军中子弟。 他的大儿子书读的不咋地,今生恐怕都考不上秀才了,投军为自己的小儿子争取一个讲武堂的名额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点希望了。 抱有这种态度的百姓很多,所以应征的青壮也很多,只不过令鲁良直郁闷的是,那个亲卫统领李邦杰又举着个石磨堵在军营前,在招纳铁人兵,说什么大帅的亲卫只有六百人,太寒碜了,非要招满一千之数。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鲁良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所幸的是应征的人数很多,也只能由着李邦杰瞎折腾了。 靖北军三镇,第一镇镇将杨彪,副将唐绍和秦英、第二镇镇将王忠,副将郎绍贞和牟文绶、第三镇镇将李睿,副将刘忠武和马三德。 从这次招募的兵员来看,鲁良直估计一万或许没有,但是七八千人肯定是有的,所以成立第四镇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第四镇镇将,李兴之属意张邵谦,副将原新安守备刘忠武,另一个则是从队官中选拔的名叫郑谦,也是在李家山就跟随李兴之了。 当然为了以老带新,这四个镇肯定要打散重编,新编的各镇,人数还是和以前一样,各设十个步队,但是具体编制李兴之做了改动。 新编的各镇,每镇下辖三个步队的鸳鸯兵、三个步队的远程兵、三个步队的白杆兵,以及一个步队的炮队。 招兵的工作整整花费了三天,共计招募兵员八千一百九十四人,打散重编还需要时间,此外第四镇还有约两千人左右的缺额。 毕竟有很多家庭,并不舍得孩子当兵吃粮,李大帅虽然仁义,但是家中就一个独子,万一要是战殁了,那香火可就断了。 兵员不够怎么办,李兴之的目光瞄向了山东镇参将刘泽清,开玩笑,本镇提督山东的圣旨已经明发天下了,你刘泽清居然不来莱州参拜本帅,这是不把咱这个蓬莱伯放在眼里啊! 第二百零二章火器的生产 刘泽清本是山东镇都司佥书,崇祯三年因主动出击在铁厂和来犯的后金军作战有功,在其后的遵化之战中,又亲自上阵,击退了来势汹汹的后金军,被授封为副总兵。 崇祯九年刘泽清驻守新城,也曾力抗过东虏,不过其人贪鄙,不但克扣士卒的军饷,而且还纵容麾下的军马掳掠地方,被降职为参将。 刘泽清是在崇祯十六年花了两万两黄金,贿赂在山东经过的内阁首辅周延儒,被朝廷起复为山东总兵。 说实话刘泽清降清后,并未率军南下,也未曾攻打过地方上的义军,只困居于京师,较之刘良佐、许定国等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刽子手还是强上几分的。 甲申之变,投降的名臣大儒不可计数,李兴之自然不可能因为后世的刘泽清投降伪清而斩杀他,反而崇祯十一年以前的刘泽清相比于关宁军,对汉家还是有功的。 李兴之要对付刘泽清,一是为了防患于未燃,毕竟这厮是江北四镇中第一个降清的,二是眼馋刘泽清手底下那数千本部军马,还有他精心打造的五百骑兵,三就是刘泽清很有钱。 但是怎么对付刘泽清,就令李兴之有些顾虑了,本来自己是山东提督,又是朝廷授封的伯爵,借故将其诓至莱州是最好的办法。 可刘泽清要是借故推脱,或者派个子侄过来,李兴之也是无可奈何,在历史上,刘泽清就是借故落马受伤,拒绝出兵勤王的 此外刘泽清现在驻守的临清距离莱州有八百多里,靖北军这个时候奔袭临清肯定会引起朝野的非议,甚至引起崇祯的猜疑,毕竟这个时候可没有东虏大军可嫁祸了。 “大帅,依下官之见,莫如您会同刘部院以其守住临清之功,保奏刘泽清为山东总兵,先结好刘泽清,当然这山东总兵也不是白保举的,该索要的贿赂咱就该要,如此刘泽清必然会失去戒备之心,届时再以别的的名义,将其诓骗至莱州。”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莱州知府钱天锡的计策,就是轻慢其心,然后攻其不备。 当然李兴之也有别的手段拿下刘泽清,张献忠重起之后,朝廷肯定会征召山东军南下剿贼。 作为山东提督,刘泽清就在自己的手底下任职,到时候随便几支冷箭就能要了刘泽清的命,后面让刘理顺保举自己的心腹接管刘部的军马,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如此,钱先生先替本帅去信济南刘部院,约其共同保奏刘泽清,再将此消息通知刘泽清,让他送十万两银子至莱州。” 张献忠起事后,朝廷要征调大军,又要准备各种器械物资,没有四五个月肯定出征不了,李兴之可不想白白浪费小半年的时间。 制订了对付刘泽清的办法后,李兴之遂会同宋广坤前往招远,想看看火器作坊以及招远水库的建设情况,当然这次这次出行,李兴之还带上了汤若望和陆若汉这两个洋鬼子。 在宋广坤前往莱州期间,依靠这次从京师调拨过来的工匠,招远火器制造局在孙之洁的主持下,已经开始生产火炮了。 明朝制作火炮基本采用泥模锻造之法,也就是用水和泥,制成模具,然后范金倾铸,层层笋合,当然泥模必须干透才行,否则外表干燥,内里潮湿,一旦遇到高温的金属溶液,就会产生水气,从而是火炮的内壁产生蜂窝状的气孔,施放时容易产生炸膛。 烘干一个泥模,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这个泥模只能使用一次,无法重复使用。 李兴之抵达招远时,制造局已经制成各种规格的火炮泥模五百个,从六百斤小炮到四千斤的红夷大炮,各种型号不等。 据同行的汤若望介绍,其实大明的火炮技术较之欧洲一点不差,甚至在目前的情况下还略有超越。 因为大明的红夷大炮广泛地采用了铁芯铜体的铸造工艺,它利用了铜的熔点低的原理,在铁胎冷却后,再用泥模或者失蜡法制模,再浇铸铜壁。 用这种方法造出来的火炮,炮管较之以前的火炮薄了不少,不光降低了火炮的重量,而且提高了火炮的质量。 孔有德带到辽东的三百余门火炮基本就是采用这种方法打造的,为了不使已方的火器弱于建奴,孙之洁同样采用了这样的工艺。 火炮的制作需要时间,火铳的制作同样需要时间。 按李兴之的意思,靖北军不会列装三眼铳等乱七八糟的火器,各镇的远程兵步队必须列装鸟铳和强弩,这样的要求,主要是考虑遇到阴雨天气,鸟铳上的火绳不能点燃的缘故。 至于强弩,在卢象升绞杀高迎祥重装步兵和庆都之战中均显示了不俗的战斗力,这两种武器在军器图说中均有记载。 只不过在没有水力炮筒镗床的因素下,鸟铳枪管的制作颇为复杂。 天工开物和纪效新书都有记载,一种是焊接法,一种是双层复杂合法, 靖北军采用的是纪效新书所记载的办法,鸟铳所贵在常时炼铁熟,两个相包,也就是在一根较长的钢芯上直接做出一层薄的铳体,然后再在铳体外包上另一层,使其厚度达到要求。 当然这种方法同样需要钻枪管,没有水力镗床,那只能采用人工打磨了。 至于强弩,只要有图纸,普通木工就能打造,当然列装强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操作简单,学会就能用,较之训练弓箭手要容易的多,而且它近距离的准确度也远远高于火铳和鸟枪,至少在线膛枪出现之前。 “汤监正,你和宋知府所谈的水力炮筒镗床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尊敬的伯爵先生,澳门到这里有两千多里,这来回往返之间,也是需要时间的。” 汤若望自然不敢得罪李兴之这个大明的伯爵,他想要在大明传教,就必须要得到大明权贵们的认同。 “你再去信澳门,就说他们的战船和火绳枪以及火药,本爵全部包了,甚至他们可以来登州做生意,本爵正准备在胶澳开设市舶司,北方的生意同样可以做吗!” 葡萄牙人的武器,李兴之不眼馋,但是这战船还是值得购买仿造的。 “尊敬的伯爵先生,我是日尔曼人,澳门那些人是葡萄牙人,您的要求我不一定能保证您,但是我可以写信去澳门那边,将您的要求告之他们,据我估计他们肯定会答应您的要求的,不过据陆若汉所说,澳门那边只有几艘加里奥特桨帆船和一艘盖伦中型战舰。” 汤若望在大明混了这么多年,也学到了一些汉人的处事原则,就是做什么事都要留几分余地。 第二百零三章大明自有水力镗床 “汤监正只要尽力就好,不过镗床的事还请汤监正千万尽心。” 对于汤若望的滑头,李兴之也有些无奈,毕竟自己有求于人。 “李帅,你问这西洋鬼子做甚,我大明自有水力炮筒镗床,甚至水力、风力锻床都有。” 紧随李兴之身后的孙之洁不屑地说了一句,听他的口气,这莱登急需的水力镗床就如灯草一般不值钱。 “哪里可以买到?” 李兴之又喜又怒,喜的是若是大明境内就有的话,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千里迢迢去求葡萄牙人,怒的是孙之洁这厮既然知道大明境内就有,却不早点将这事说出来。 其实李兴之是不当家,不知道当家难,孙之洁这段时间不光要负责搬迁制造局,而且要打造炮样,制作鸟铳,实在是忘记了水力镗床的事,今天要不是李兴之提起,他根本想不起来。 “李帅,山东按察司佥士,辽海观察王徽,编写的《奇器图说》中就有记载,水轮自汲,膛刀自转,用于钻孔,打磨,甚有奇效,他曾发明过一种小船,以火力驱动,其船无需风帆和人力便能自行运动,实在是巧夺天工。” 孙之洁娓娓道来,眼神中流露出向往的色彩。 “呃……!” 李兴之被孙之洁的话震住了,这孙之洁莫不是诓自己,火力驱动小船,这是什么意思,明朝的船只皆是木制,用火驱动岂不是自己烧自已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将火力转化为动力,也就是用蒸汽来驱动。 然而历史上第一台简单的蒸汽机可是在公元一六八八年才由法国人德尼斯帕潘发明出来。 “尊敬的伯爵先生,孙公子说的一点不错,王徽和我甚是熟悉,我们曾一同研究过历法还有火炮的制作工艺,他发明的火船很小,确实是利用炉子喷出的水气推进的,要是遇上风浪,就很难前进了,但是这依然是个了不起的创举。” 孙之洁和汤若望的话如同一道惊雷闪过了李兴之的脑海。 作为一个现代人,自己根本没能在所学历史上了解到明末还有王徽这样的人存在。 在自己的认知里,这个时代的欧洲已经超越了大明,无论是他们火绳枪、佛朗机还是海船,都比大明强上很多。 但是自己穿越以来,无论是自己所知的钢铁产量,还是毕懋康先生军器图说中所写的自生火铳,乃至于今天自己听到的铁芯铜壁和水力镗床,甚至那个令人迷惑的神奇小火船,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自己,华夏的人民从来不缺乏智慧和创造力。 从商周开始,生活在华夏土地上的汉民就用他们的勤劳和智慧碾压着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种族。 虽然五胡乱华、蒙元立国一次又一次阻碍过中华民族的发展进程,但是华夏人民在大乱之后,依然一次又一次站了起来,依靠着他们的智慧和创造力让华夏始终屹立在世界的领先水平。 公元一五九二年利玛窦远涉重洋来到大明,他在给澳门的几个友人书信中写到,在这座城市里众人都好奇的想见我一面,还有重要的文人与要人,使我兴奋异常,他们对我们的数学、天文、地理以及制造业有着浓厚的兴趣。 当时的万历皇帝甚至将利玛窦带来的世界地图挂满了宫殿的大小角落。 翻开当时欧洲人的记载,还能看到很多明朝先进的描述,比如明朝有免费的养济院,明朝的卫生管理制度很健全等等,说明不仅在科技水平上,在社会文明水平上在当时也首屈一指。 利玛窦甚至评价,“这个国家就像一座美丽的大花园,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很幸福。”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愚昧的满清政权入关而摧毁,长期的闭关锁国,以及疯狂的文字狱,使得华夏各族人民只敢怒而不敢言,大量的发明,生生被清朝的皇帝说成了奇淫巧技,乃至于鸦片战争期间,清朝的军队还在使用明朝末年的火炮。 剥去历史的迷雾,李兴之有理由相信,就算大明亡了,任何一个取代大明的汉人王朝,哪怕是李自成那个永昌皇帝,都不会比满清更差,他们至少不会阻碍华夏的人文和科技发展。 “李帅,学生不光开始制作火炮和火铳,还在用熬粪煮硝的法子,在生产火药所需的硝石,您要不要观摩一下。” 孙之洁显然没有发现,李兴之的异常,在举荐了王徽后,又将自己的另一项成果说了出来。 “嗯!产量如何?” 知道了王徽就在山东为官后,李兴之有点心不在焉,因为据孙之洁所说,那这王徽还懂的水力和风力锻床,那这样的话,只要将人请到莱登来,那打造板甲的事也能提上日程了。 “李帅,您不知道,这火药的主要成分就是硝石,没有硝石,咱们造再多的火器都没有用,咱们军器局目前每天的产量有五六百斤斤,主要是莱登的人口太少了,而且这熬粪的味道,工匠们也吃不消,只能轮流作业。” “嗯,火药的生产不能停止,咱们不光要造鸟铳和火炮,还要制造更多的攻击型火器,比如说震天雷、地雷,这些守城和打埋伏的火器,按现在的产量一个月只能生产两万斤不到的药子,这个还是少了点,制作火药原料,就不要浪费工匠了,咱们可以招募百姓。” 李兴之这会也感觉到了孙之洁有些不满了,摆了摆手,提出了自己对生产火药的看法。 汤若望笑着说道:“伯爵先生,其实我们西方的火药也是通过水力机械制作的,利用石磨研末的药粉更细腻,更均匀,纯度更高,然后将粉状火药通过压制、烘干、抛光等流程,得到颗粒状火药,而贵国的赵士祯虽然也发明了颗粒火药,但是没有得到贵国政府的重视,朝廷依然依靠工匠生产粉末火药,您要知道,同等重量的颗粒火药的威力是粉末火药的三倍。” 显然汤若望并不仅仅是一个只懂的天文历法的洋和尚,对欧洲的火器制作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李兴之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汤监正,我莱登制造局草创,你莫如也到制造局任职,当然你若是能召来更多的西方工匠,本爵不吝重赏。” 师夷长技以制夷,学习欧洲人的技术,再结合大明的原有的科技,李兴之相信莱登制造局能够生产出这个时代顶尖的武器。 第二百零四章东江英烈 在请调王徽的同时,漂泊于辽海,誓死不降的东江军余部在收到莱登镇两蹶鞑酋,欲重整东江的消息后,皆是闻风而动, 他们或是要求莱登镇水师派遣舟师接洽,或是自己乘船走海路航鲁。 至三月底,计有海洋岛都司潘学忠所部的三百余兵、王家岛守备沈永贞的七百兵、皇城岛游击欧阳晟所部的六百兵、麻阳岛都司张武所部的三百兵,此外还有一部分散兵游勇,流落在辽东一带的沿海得东江军先后抵达了登州。 这几个头目皆是英烈之后,潘学忠的父亲潘一刀本是毛文龙麾下参将,在天启年间东江军攻破盖州、海州的战役中屡立战功,后在赫图阿拉的牛毛寨之战中壮烈殉国,为东江军主力焚毁老奴巢穴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毛文龙感念潘一刀的忠义,遂将潘学忠选为亲兵,又加其为都司,皮岛被清军攻破时,潘学忠正在海洋岛一带巡查,故幸免于难。 沈永贞是东江镇最后一任总兵沈世魁的侄子,素有勇力,在崇祯九年,东江军对清军最后一次的攻击中,攻破赫图阿拉门户苏谷里寨,生擒伪清牛录额真尖山,在皮岛被攻破之后,沈永贞又力斩东虏将校武尔格以及孔有德部将洪文魁,后因寡不敌众,趁乱以舟师逃出皮岛,转头王家岛,他不愿返回大明,就在王家岛当起了海匪。 欧阳晟是原莱登巡抚孙元化的亲兵统领,孔有德叛乱后,孙元化被明廷论罪诛杀,欧阳晟不敢呆在莱登,又不到清廷那边当汉奸,遂带着家小躲藏在皇城岛,靠捕鱼和抢劫勉强支撑。 麻阳岛的张武则是东江镇副将张盘的亲弟,双岛之变后就带着本部军马叛了大明朝,当起了海贼,好在有他兄弟的关系,东江镇也没有为难他,对外宣称其部仍归东江镇统辖。 说实话,本来这些残余的东江军对回到莱登还是有些抗拒的,生怕这是明廷的诡计,将自己诱到大陆,再借故将自己和自己的部属处死。 因为那些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根本不在意他们曾经立下多少功勋,为了一已之私,甚至将他们比做叛逆。 但是他们听到莱登镇的李大帅也是贼寇出身,甚至敢软禁山东巡抚和朝廷的亲藩后,对靖北军的戒备之心就大大降低了。 再者,他们窝居在海岛,没有粮食和淡水补充,没有武器和军衣供应,迟早要困死在这茫茫大海之上。 俗话说,越鸟朝南飞、狐死必首丘,既然靖北军给了他们盼头,那他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能够回到大陆的希望。 李兴之在收到有近三千东江军残部抵达登州后,亦是大喜过望,这些士卒皆是在辽东和东虏百战余生的勇士,若是补充至军中,那就相当于给了靖北军几千精锐的老兵了。 对于这些流落到海岛,还能够矢志不渝的将士们,李兴之也充满了敬佩之心。 在李兴之看来,明廷再不堪,都不能成为你当汉奸的理由,更不能成为你参与屠杀千千万万汉人的借口。 潘学忠、沈永贞、欧阳晟、张武他们就是这个时代汉人的脊梁的代表。 由于丹崖山公祭在即,李兴之遂留王忠领第二镇继续镇守莱州,并在胶莱河一线布置防线,其余各镇和绿旗兵全部前往登州参与公祭大典。 四月初,在李兴之抵达蓬莱的第二日,李兴之就准备巡视已经在登州军营休整的东江军各部,这样做的原因,也是为了安抚东江军残军。 登州田横山军营。 “潘傻子,要不是你这夯货写信让咱率军到登州,咱们兄弟怎么会困在这破地方,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可知道这几日进驻登州的黑甲军有多少?” 王家岛守备沈永贞举起手中的酒碗猛灌了两口,一脸幽怨地看着拿着一根鸡腿狂啃的潘学忠。 “今朝有酒今朝醉,沈大胆,瞧你那怂样,靖北军要对付咱们,咱们上了岸后,为什么不动手,还给咱们发放盔甲武器,好酒好肉地招呼着。” 潘学忠满不在乎地用袖子抹了抹嘴上的油腻,鄙夷地看了沈永贞一眼,然后端起酒碗就狂饮起来。 欧阳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看潘傻子说的对,这靖北军要对付咱们,何必要等到现在,咱听说这蓬莱伯可是个狠人,从军以来,杀过的鞑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他要对付咱们,能等到现在?” 沈永贞有些郁闷地说道:“咱心里实在不踏实,你说咱们在这里,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又他娘的不给咱们安排任务,你们不知道,我今天在山上看的分明,那些黑甲军训练起来可真玩命,挨打板子的士卒起码有一百多个,然后还要绕着山跑步,要是落了单,中午就没饭吃。” 张武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们别瞎咧咧,据我估计,这李大帅是要等祭拜过毛大帅后,再对咱们进行安排,我张武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要是真给咱们毛大帅平反昭血,咱们的命卖给他又怎么样?” 张武是毛文龙亲信张盘的弟弟,在这帮东江军残部中,资格最老,说话也最有权威,他开了口,诸将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了,左右已经上了岸,是死是活也由不得自己了。 “李大帅到!” 诸人闲谈之间,大营外响起了士卒的唱名声。 张武心中一紧,连忙放下酒碗,就带着潘学忠几个出了大帐。 “末将张武、潘学忠、沈永贞、欧阳晟见过李大帅!” 出了大帐,张武等人就看到数十个铁甲兵簇拥着一个身着山文铠的武将径奔大帐而来,心知这就是莱登镇的李兴之李大帅到了,连忙上前行礼。 李兴之抢步上前,一把扶起为首的张武,开口说道:“诸位将军快快请起,莱登草创,本帅事物繁忙,未能至登州迎接诸位,还请诸位海涵!” 张武、潘学忠等人见李兴之如此随和,心中的担子也放下了不少,一个个领命站起身来。 “本帅来的匆忙,诸位何不请本帅进去喝杯酒?” 李兴之抬眼打量着张武等人,见几人虽然脸色黑黄,一身酒气,但是看着还是很有精神,显然海岛上的生活并没有压垮他们的斗志。 第二百零五章公祭 在任何时代,酒和色都是男人之间沟通关系的最好纽带,面对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李兴之丝毫没有摆出蓬莱伯的架子,因为这里每一个人都值得他去深交。 “李帅,咱们兄弟们来登州也有好些天了,不知道李帅如何安置我等?” “是呀,李帅,兄弟们在军营里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都快闲出鸟来了。” 几杯酒下肚,李兴之也没有架子,张武和潘学忠等东江军将佐显然放开了许多。 李兴之笑道:“诸位,我靖北军目前编了四个镇共两万步兵,目前还有两千人的缺额,本帅有意从贵军中抽掉部分人马,将这缺额补齐,其余的军马编为第五镇,当然这个第五镇的镇将自然由张将军担任,诸位以为如何?” “呃!” 在前来登州的途中,李兴之已经把来投的东江军将佐的情况摸了个通透。 张武、潘学忠、欧阳晟等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部队打散重编这本来就是题中应有之义,只不过,李兴之开的价码,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几天他们在登州,对靖北军的编制是有所了解的,一个镇有五千兵,军饷待遇也是大明各军镇最好的,平时的赏银也很多。 按他们的估计,自己最多弄个队官或者副队官干干,毕竟人家的编制在那里摆着呢。 “李帅,这镇将,末将恐怕担当不起啊!” 张武轰然拜倒,潘学忠等人也跟着拜了下来。 “诸位的忠义,我莱登镇的军民,天下的军民皆是有目共睹,本帅相信,你们既然拼死能够效忠东江,那自然会效忠我靖北军,本帅对此深信不疑。” 这一次李兴之很坦然地受了张武等人的军礼,在这个讲究上下礼仪尊卑的时代,你要是过分客套,反而会令这几个刚刚来投的东江军将佐心中担忧。 按李兴之的意思,由张武出任靖北军第五镇镇将,沈永贞和欧阳晟以及潘学忠等人皆会在第五镇任职,虽然被抽调了两千兵,但是李兴之承诺肯定会给第五镇补足兵员。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千金买马骨,李兴之就是要用优厚的条件,告之那些尚未上岸的东江军或者海匪,投靠靖北军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大帅,俺不想进第五镇,俺想去水师镇,哪怕当个队官,给我十几条船都行,俺要去辽东,给俺爹报仇。” 潘学忠没有起身,反而重重地拜倒于地。 “潘将军,你懂水师战法?” 目前靖北军并没有多少熟悉水战的人才,潘学忠的话,令李兴之心中一动。 “大帅,在皮岛,东江镇水师末将也指挥过几次,虽说不上精通,但是也不会比多少人差。” “这样,待公祭过后,你且去水师镇报道,先熟悉熟悉咱们的水师战船,本帅自有安排。”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靖北军懂水战的就一个苏国栋,其余的低级将校皆是苏国栋的心腹,安插相应的人手进去,也是为了防止一家独大。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转眼之间,清明节公祭日已经来临了。 按李兴之的命令,转入登州的靖北军第二镇、第三镇、第四镇以及新编的第五镇和绿旗兵除守城军马以外,全部至丹崖山参加公祭。 当然为了令这次的公祭显得隆重而正式,软禁在丹崖山蓬莱阁的德王家小和衍圣公家小一并被李兴之请到了刚刚建成的忠烈碑处。 靖北军自出高阳以来,战殁者以及死难的家小已经超过万人,这里大多数人都没来得及掩埋,丹崖山这里只埋葬着近千名莱州之战中死难的将士 密密麻麻的坟包前,便是李兴之命宋广坤修建的忠烈碑。 这次李兴之祭拜英灵,动员了近两万步骑,这些将士皆着黑甲,身缠一根雪白的孝带,排列成整齐的方阵,分列在忠烈碑前的空地上。 靖北军浩大的声势,令登州城中无数出城扫墓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整个丹崖山北麓,围满了观望的百姓。 李兴之携带德王朱由枢以及衍圣公孔胤植等文武官员全部到场。 李邦杰带着几个亲卫奉上香烛祭品之后,负责此次祭奠大礼的衍圣公孔胤植便走出队列,高呼道。 “祭祀开始。” 李兴之当即带着全体官兵拜倒在忠烈碑之前。 衍圣公孔胤植将手中祭文一展,朗声念道:“巍巍神州,炎黄肇造。建极开元,泽被遐荒,文明璀璨,源远流长!咸服四海,德被万邦。中更蹉跌,有满蒙夷狄之祸,前者蒙元入侵,海内沉沦,今有东虏之患,兵戈四起,胡骑飞渡之间,华夏军民死难者何以凡几?” “靖北军起于高阳,以氛清辽左为已任,惟愿将膻腥之地化作弦歌之所,仁人志士,戮力向前,虽百死不悔,遂有高阳之胜、莱州之捷,今谨列死难者名单于忠烈碑上,四时供奉,伏惟尚飨!” 孔胤植不愧经常主持祭祀,祭文念完之时,香炉中的供香也正好燃尽,遂高呼道:“礼成!” 李兴之霍然起身,转头看向忠烈碑下方的近两万将士,拔剑高呼道:“诸位将士:“自建奴猖乱以来,辽东沦陷,夷狄视我汉民为犬羊,遂有毛大帅,卢督臣百折不挠,为我汉家天下,前扑后继,殊死博杀,死难者何以数十万计,兴之虽不才,却甘附尾骥,以剿灭东虏为已任,诸君可助我成功。” “我等愿为大帅效死!” 忠烈碑前,杨彪和李睿挥舞着拳头高声呼喊起来。 “我等愿为大帅效死……!” 这是张邵谦、郎绍贞、宋广坤、李有才等文武官员的声音。 “我等愿为大帅效死……,……!” 忠烈碑下近两万将士同声应和,那震天的呼喊声震天动地。 “停一停!” 李兴之双手虚按。 震天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以前咱们没有稳定的地盘,死难的将士,根本得不到收敛,这是本帅对不起他们,但是你们放心,从今往后,咱们有家了,莱登就是咱们的家,本帅要让你们老有所养,少有所依,再无后顾之忧,就是死难的将士,本帅也会把他们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安葬在这忠烈碑之后,本帅若是战死,你们同样要将本帅带回来,你们记住,我靖北军绝不会抛弃一个兄弟。” 第二百零六章八大王 “愿为大帅效死……!” 无数的官兵再次狂吼起来,他们一个个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们的大帅。 诚然,军帅府并没有做到如同李兴之说的那样,老有所养,少有所依,但是一直朝着这方面努力。 远超于官军的军饷和正在筹建的讲武堂就是明证。 忠烈碑前,德王朱由枢一脸无奈地看着身前山呼海啸般的靖北军官兵,这狗日的李兴之就是依靠从自己家中掳掠的钱粮笼络住了这一支数万人的武装。 如此一个包藏祸心的野心家,在这距离京畿不远的山东地界,控制了数万军马,一旦有变,那京师岂不就在靖北军的马足之下,说句不好听的,人家都不要进取京畿,将运河水运一断,京师那边不出三个月就要断粮了。 这个时候他除了怨恨自己的老祖宗成祖皇帝立下的祖制,把自己这些宗藩当作猪养外,导致自己无兵可用,现在就是想拿钱粮收买李逆的那些部属都不可能。 衍圣公孔胤植也在腹诽,这狗娘养的李贼,睡了自己的女儿不说,说好的不拿自己一针一线,结果将孔府搬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又把本公拿出来,替他主持祭祀,这叫什么事。 远方,孔府和德王的家小也在山麓上观望靖北军的祭祀大典。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挡百万兵!” 孔懋彩眼神迷离地看着忠烈碑下那个挺拔的身影,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 “阿姐,这蓬莱伯返回登州也有好几天了,怎地都没过来瞧你?不行呆会我要找他说理去。” “你别使性子,咱爹爹都是他的阶下囚,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唉……好男儿志在四方,只要他没忘了我就成!” 看着自己妹妹孔懋贞那娇俏的身影,孔懋彩没来由的心中一紧,你去寻他,鬼知道会出什么事。 事实上和德王朱由枢想的一样,在看到高大的忠烈碑后,李兴之就咨询了宋广坤,这忠烈碑是怎么建成的? 这座纪念碑就是用竹子编织成框架,然后再填上石块和水泥等材料浇筑而成的,所废的时间不花了两天,虽然不如青条石来的坚固,但是肯定比夯土所建的来的坚固。 既然水泥可以用来修建十丈高的忠烈碑,那修建孙承宗赠送的棱堡自然是不成问题。 济南是南北漕运要道,李兴之作为大明的山东提督,自然有保境安民之责任。 虽说靖北军当前的基本盘在莱州和登州,但是李兴之对山东本来就负有绝对的责任,所以控制济南的事宜也提上了李兴之的日程表。 怎么控制?那自然是要驻军了,不过山东境内,德州、临清一破,济南便无险可守,这次东虏寇掠山东,就是绕过了这两处,直逼济南城。 为了稳固济南,那就不能仅仅着眼于一个济南城,故此李兴之决定巩固济南的同时,在济南的泺口码头修建孙承宗所送的棱堡,如此就能和济南城成掎角之势,对于守住运河和山东的防御力会大大提升。 在祭祀大典结束后,李兴之就通知登州代理知府宋广坤和莱州知府钱天锡等人立即准备足够的水泥,同时飞书山东巡抚刘理顺自己进驻济南的构想。 围绕济南建立固有的防御体系,使莱登成为彻底的大后方。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靖北军可以利用大运河的水运之利,快速地向淮扬和京畿调派足够的军马。 军器制造局、莱登讲武堂、征调水师船队、整训新编的几个军镇、算计刘泽清以及修建泺口棱堡,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是整个军帅府就如同一个上紧的发条一样,依靠着孔府和德王府以及济南士绅的钱粮快速地运行着。 与此同时,“明廷”湖北襄阳谷城的副将张献忠也在召集诸将军议。 自崇祯十一年受朝廷招抚后,张献忠便被五省总督熊文灿授封为副将,仗着官身,张献忠积极联络旧部,收拢残军,至崇祯十二年初,张献忠已经收拢旧部达四万之众。 可随着兵员的增加,带来的粮食压力也与日俱增,农民军又不事生产,加之朝廷为防止张献忠起事,又不肯调拨相应的粮草,乃至于张部的军马怨声载道,人心思乱。 王家河、太平镇,张献忠的副将行辕内。 张献忠义子张可望一脸郁闷地说道:“父帅,咱们投明以来,襄阳的大小官员常来索贿,就是谷城县令原阮之细那个狗东西也不时地过来打秋风,您说咱们啥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张可望,本名孙可旺,乃是张献忠的养子,骁勇善战,加之熟悉内政,张献忠甚至倚重,不光让其统领兵力最强的中营,而且还管着这数万农民军的钱粮物资。 中营营官刘进忠怒道:“八大王,咱们的粮草已经不多了,末将昨天计点粮食,最多也就能撑个把月,一旦粮草断了,这些士卒谁还肯跟着咱?依我之见莫如反了他娘的,再把襄阳的贪官污吏们来个斩草除根。” “定国,你怎么看?” 张献忠不置可否,眼睛瞟向了坐在张可望下首的张定国。 张定国也是张献忠的义子,本名李定国,年方二十,但是武艺绝伦,作战极其勇猛,而且通晓将略,故此张献忠着他统管前营。 “父帅,去年东虏入境,朝廷损失惨重,官军元气大伤,这正是咱们复起的良机,再者咱们若是起事,那郧阳的曹操和马守应等人定然会群起响应,而襄阳境内,官军主力也就是左良玉所部的军马,咱们就算不敌,也当能在其出兵之后,从容撤离。” 张定国眼神坚毅,他同样赞成张献忠起事的计划,投明以来,农民军受的气可不少,现在正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良机,何况他对于前年败给左良玉也颇为不服,沉淀了一年多,他也想再称量称量左良玉的斤两。 “父帅,二哥说的是,官府无道,朝廷不仁,咱们反了他娘的吧。” 张献忠另外两个义子张文秀和张能奇皆是起身附和。 张献忠长身而起,冷然道:“好,吾儿说的有理,可望,你且派人联络罗汝才,定国你去整点军马,时机一到,咱们就再举义旗。” 张可望进言道:“义父说的是,咱们可以去信罗汝才,让他们先动手,毕竟他们那里地形更复杂,只要左良玉的军马一动,咱们就再无顾忌。” 第二百零七章革五左营 与张献忠一样,在河南收朝廷招抚的曹操罗汝才和战败来投的马回回马进忠等农民军头目也在河南的郧阳境内密谋起事。 我们通常以为明末的农民军领袖是王自用、高迎祥、李自成还有张献忠,但是事实上起义军的谋主就是号称曹操的罗汝才。 罗汝才性格诡诈,又颇讲江湖道义,荥阳大会,十三家农民军领袖共同推举高迎祥为闯王,就是罗汝才的主意。 而且罗部军纪甚严,与之合作。打下城池之后,贪官的子女,财物大家平分,对于清正廉洁的官员一侓不碰。 罗部严明的军纪,使得有部分开明的士绅,以及底层的读书人纷纷投靠。 崇祯十年,迫于官军强大的压力,罗汝才不得不受朝廷招抚,授封南阳镇副将,当然他投降官军,也是和张献忠一样,是为了诓骗朝廷。 罗汝才号召力极强,在他镇守郧阳期间,起义军领袖贺一龙、轰塌天、马进宝等人纷纷来投,人一多,就面临着无粮的窘境。 郧阳城关镇副将行辕内,罗汝才戏谑地看着谷城送过来的书信。 贺一龙等人皆是巴巴地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罗汝才。 “罗头领,八大王送信过来,可是准备起事?” 马进忠是陕西回民出身,性子比较急,他实在受不了罗汝才欲言又止的模样。 “呵呵,张献忠打的算盘真他娘的精啊!他让老子先动手,说什么左良玉主力囤守襄阳,让老子先起事,吸引官军转入十堰,他怕左良玉,难道咱打的过左良玉?这明显是拿老子当枪使呢!” 马进忠不敢问话了,左良玉那厮是真的猛啊,就光是今年,左良玉就军骑四出,许州的射塌天刘国能、内乡的李万庆在左良玉的强大攻势下,尸体都不知道在哪里,自己要不是跑的快,恐怕早死在镇平关了。 说实话,直到现在,马进忠听了左良玉的名字都有些浑身不自在。 “罗头领,左良玉再能打,他的部下不过两万多人,要是八大王和咱们同时起事,官军顾此失彼,焉能奈何咱们兄弟?” 贺一龙作为和王自用同时代的起义军首领,虽然屡次败给左良玉,但是主力并没有什么损失。 一旁的左金王贺锦、争世王刘希尧还有乱世王藺养成纷纷附和。 张献忠和罗汝才受朝廷招抚,他们本身的实力相对弱小,又各自为战,实在是应付不了官军强大的攻势。 罗汝才抬眼看了一下贺一龙,贺锦等人,哂笑道:“左良玉兵不过两万,诸位头领可分袭竹山、房县以及郧西等县城,若是左良玉出兵征剿,咱们就转入石门山,攻入南阳境内,南阳是唐藩的封地,河南必然震动。” “你是说,咱们依托石门山,四面出击,官军若要进剿,那谷城那边的官军断然会被吸引过来,那张献忠那怂瓜肯定忍不住不动手?” 贺一龙起事也七八年了,大家都是农民军,张献忠的根底他也是知道,自从高迎祥死了后,张献忠就一直积蓄实力,处心积虑地,想要接替高迎祥的位置。 “咱们进了山吃什么?” 马进忠抛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罗汝才笑道:“郧西、房县、竹山的钱粮不够你们吃吗?只要你们不要盲目扩军,就是在石门山呆上两年,都能撑下去。” “嗯,咱们这两年也受够了官军的气了,你曹操的提议肯定不会错,老子们就袭了这几个县城,然后去石门山,不过咱们互不统属,这容易被官军各个击破,依我之见,咱们不如立一个营头,统一指挥,统一行动,互相依托,如此就凭左良玉那两万人,根本别想围住咱们。” 马进忠也对罗汝才的建议非常认同,不过他认为自己和贺一龙等人要联合起来行动,人心隔肚皮,要是被人坑了,当了别人的炮灰就不值当了。 “马回回说的不错,合则两利,咱们就立一个营头,就叫革左五营吧,也就是我、马回回、贺锦、刘希尧还有藺养成五家,合并成一个营头,若是有人出卖兄弟,休怪不得老子的刀子不认人。” 在场的头领中,除罗汝才以外,贺一龙的实力最强,现在贺珍和马回回都同意统一指挥,那设立营头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当然这些义军头领都不傻,在整军的同时,又飞书谷城张献忠,约其一同起事。 然而就在张献忠、罗汝才和革五左营的义军整军备战的同时,罗汝才麾下悍将东山虎却带了一条令他们震惊的消息。 房山县周左的村镇被一个叫翻天龙的山贼给洗劫一空,这翻天龙不仅仅洗劫了房山,还裹挟了数千房山百姓进了石门山,公然树起了反旗。 “翻天龙是谁?” 罗汝才、贺一龙懵了,他们在郧阳地界混了这么久,这里的山贼土匪哪个不要来拜山头,可他们实在是没听说过有个翻天龙的好汉啊。 翻天龙就是陶五,按原定计划是带一个什的士卒进入河南境内,然后向郧阳靠拢的。 考虑到河南境内官军以及流寇的余贼众多,李兴之便从第二镇抽掉了一百鸳鸯兵走官道直奔信阳。 仗着有山东镇的公文,陶五四月中旬就杀入了湖广境内。 借着官军的名号陶五先后偷袭了洪山和老虎岗两个明军的百户所,攻取了房山的张家集,硬生生地抢掠了白银八千两,粮草六百石,大车六十辆。 陶五又用在雷家堡起事的办法,逼迫投降的官军杀了自己的长官,然后攻入了光化境内,短短七天的时间,陶五的队伍就攻破了除光化县城以外的二十余处村镇,裹挟百姓一千余人。 当然攻破几十个村寨,并没有使陶五满足,按大帅的意思,这声势要越大越好,所以陶五又杀入了房县,用同样的方式,袭破了大小村镇十七座,总计获取粮食近三千石,银三万两,收拢百姓近两千人。 有在高阳起事的经验,陶五不敢再贪,而是率军转入了石门山,因为石门山连绵近百里,若是翻山而行,则可转入南阳境内,实在是打游击战的最佳去处。 第二百零八章天下震动 瞌睡遇枕头,翻天龙房县作乱,这给了罗汝才、贺一龙忽悠张献忠率先动手借口,因为房县、光化两县出现大量的贼寇,那左良玉肯定会出兵进剿的。 届时张献忠若是不举事,恐怕在起义军的队伍里也混不下去了,毕竟罗汝才手中有张献忠的书信。 为了吸引左良玉的主力。罗汝才和革左五营的几个头领,甚至调派了一部分兵马,偷袭了竹山和郧西两座县城。 一时间郧阳境内,盗贼四起,各县官军闻风丧胆,以至于传出了翻天龙聚众十万,欲北上南阳的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援剿总兵左良玉在收到房县动乱的消息后,便召集本部将佐,商议进剿房县事宜。 左良玉老家是山东临清,天启年间孙承宗筹建关宁军,左良玉因通晓军务被授封为辽东车右营都司。 崇祯二年东虏入寇京畿,左良玉随马世龙出征,屡立战功,先后在洪桥、大堑山以及遵化等地大战东虏,被朝廷明令嘉奖。 崇祯四年,东虏围大棱河,兵部侍郎侯恂遂加左良玉为副总兵,着其增援辽东,先后取得了杏山、松山大捷,由于左良玉的昌平军,每次冲杀在前,斩获亦是全军之最,朝廷叙功,左良玉又排在第一位。 由于中原流寇滋生,朝廷又授左良玉为援剿总兵,屡次进剿高迎祥、李自成以及张献忠的农民军。 左良玉作战勇猛,每次战斗皆冲杀在前,虽然滋扰地方,但是在对阵农民军的战斗中屡战屡胜。 崇祯十一年在会剿农民军主力的战斗中,他亲自率军攻击张献忠本阵,大破之,混乱中张献忠亦是被左良玉射中两箭,亡命而逃。 凭借着对阵东虏和流寇的战功,左良玉所部的军马也由初始的三千人扩充至两万,现在就驻节襄阳,虎视谷城的张献忠和郧阳的罗汝才。 襄阳援剿总兵行辕。 “大帅,您给我三千兵,末将保管让那翻天龙变成翻天虫。” 左良玉副将罗岱一脸不屑地看着从郧阳传过来的紧急战报。 后营游击王允成起身道:“大帅,杀鸡安能用牛刀,不用罗副总兵出手,末将只带本部兵马,必破翻天龙。” “凭什么你去,上次大破射塌天,你已经立功了,怎么说这次也轮到我卢鼎了吧!” 左良玉的部将们一个个傲气十足,当然他们也有傲气的本钱,义军领袖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区区一个山贼,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肃静,你们不要争了,郧阳地形复杂,谷城的张献忠首鼠两端,那个罗汝才又是诡诈多变,这些人贼性莫测,咱们人去的少了,恐怕会被他们设计。” 左良玉和农民军作战多年,对流寇的习性还是很了解的,那个张献忠就来来回回投降了十几次,别的流寇头目就不用说了。 说实话,他对五省总督熊文灿剿抚并用的方略很是不满,要么就将投降的流寇斩尽杀绝,要么就一心一意地行招抚之策,现在弄的自己困死在襄阳。 左良玉部将郝永忠疑惑地问道:“大帅的意思是?” “让梦庚带中营镇守襄阳,其余各营随本帅出征,咱们这次就走谷城进取郧阳,顺便震慑一下张献忠那个狗东西。” 别看张献忠有四万兵马,罗汝才有三万余人,在左良玉看来,连给他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 李兴之这个穿越者,扇动的蝴蝶翅膀起了效果。 左良玉、张献忠以及罗汝才几个搅动明末风云的乱世枭雄先后起兵,这相对于原本的历史轨迹,他们整整提前了一个月,而且他们的行军路线,以及行军战略也因为翻天龙的出现,有了一丝丝的改变。 和左良玉预想的一样,面对一万余左部精兵,张献忠完全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而是赠金送银,一路礼送官军过境。 熟料,左良玉转入郧阳后,刚刚完成了对石牌岭的包围,谷城的八大王张献忠便以采购物资的名义,派义子张文秀率军袭破了谷城。 谷城县令阮之细根本毫无防备,在张文秀突破城关的时候,他甚至还做着索取张献忠财物的美梦。 “吃他娘、喝他娘……闯军进城不纳粮!” “吃他娘、喝他娘……闯军进城不纳粮!” 立志效仿高迎祥成为义军之主的张献忠趁着李自成主力还窝在商洛山的机会,高举闯军大旗,旬月之间,袭破保康州、南淳县,以及老河口等地,裹挟百姓近六万,兵锋直逼襄阳。 留守襄阳的左梦庚闻报后,认为贼虽众,但不堪战,不顾诸将的反对,只带三千军直驱谷城。 张献忠虽然恐惧左良玉,但是面对左梦庚这个黄毛小子,自然是无所畏惧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左梦庚,张献忠以避实击虚的战略,遣义子张定国统领前营佯攻襄阳,又以张能其出老河口、张文秀出南淳,于五月下旬在丹江口大破左梦庚。 面对襄阳崩乱的局面,左良玉只得舍了郧阳的翻天龙,进击降而复叛的张献忠部。 然而他前脚刚走,后脚罗汝才就在郧阳树起了大旗。 与此同时贺一龙所属革左五营的军马也纷纷起事。 湖广北部以及河南南部顿时失控。 张献忠和罗汝才分进合击,连破房山、竹县、光化诸县,斩杀郧阳巡按御史林铭球、迫降郧阳监军道张大经,守备徐起祚、马廷宝等人。 左良玉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张献忠和罗汝才又在房县以西设伏,以诱敌之计,一举击溃左良玉大军,阵斩左军副将罗岱。 在连续失败的情况下,左良玉又恐惧起义军破了襄阳,毕竟襄阳可是有个明廷亲藩朱翊铭,他左良玉可担待不起失陷了国家亲藩的责任。 最能打的左良玉都打了退堂鼓,云集在湖北的明军更不敢动弹了。 张献忠和罗汝才再无顾虑,在收编了石门山的翻天龙后,旋即攻入了南阳境内。 起义军充分发挥了流寇的本性,一路侵州破县,拆毁城垣,斩杀不义的地主富绅、贪官污吏,收拢牢狱的囚犯,以分发粮食为借口,裹挟了大量的百姓。 至七月底,张献忠和罗汝才已经聚众三十万,攻破县城二十七处,歼灭明军近万,兵锋直逼南阳府,一时间,中原告急,天下震动。 第二百零九章刘泽清入彀 临清城! 自从东虏退兵后,山东海防参将刘泽清就彻底松懈下来。 乱世武人起! 刘泽清很清楚自己麾下的这几千人马,才是他在这乱世之中安生立命的本钱。 刘泽清并不傻,相反他非常的精明,和他的顶头上司山东提督李兴之一样,也喜欢用别人的银子笼络自己的部下。 只不过,刘泽清显然没有李兴之那样大胆,并不敢公然侵州掠府,而是和保定总兵黄文昌那样,以各种名义召集临清的官员士绅饮宴。 参将老爷请客,临清的官员和大小士绅好意思空手来吗?不带个几百两的礼金,你这是打谁的脸呢? 好在临清的官绅也算有钱,有运河的漕运之利,加上朝廷的铸币司又设在临清,每个人送个几千两给参将老爷还是拿的出来的。 只不过,大家再有钱,也架不住您刘参将三天两头的请客啊,但是好在昨天从县尊老爷李经世收到消息,说是那个骁勇善战的蓬莱伯和刘部院已经向朝廷行文,要为刘参将请封山东镇总兵。 为此,临清的官绅是弹冠相庆,刘参将升了总兵,肯定要驻节济南了,那自己的好日子不就来了吗? 果不其然,今天他们就收到了参将衙门送来的帖子,刘参将为了庆祝自己升官,又感念临清官绅的慷慨,决定宴请城中所有官绅。 这一次,临清的士绅们没有抱怨,反而一个个欢欢喜喜地在账房支取了银子,去向总兵老爷贺喜。 未时刚过,刘泽清的府邸前就排起了长龙,前来贺喜的马车和轿子将参将衙门堵的水泄不通。 “东城王老爷谨具贺仪八百两!” “李太爷谨具贺仪一千两!” 守在大门前负责接待的是刘泽清的侄子刘之榦和师爷黄国琦。 两人一边唱名,一边吩咐下人们将前来贺喜的士绅迎进府衙。 然而令众官绅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刘府的管家和子侄们虽然非常热情,不光准备了丰盛的酒菜,甚至还请了专门的戏班子,但是就要履新的山东镇总兵和他的心腹将佐却一个不见。 “诸位老爷,我家将军有要务在身,稍后便来和诸位叙话,还请诸位多多担待,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黄国琦执礼甚恭,不停地给来贺喜的临清官绅们打躬作揖,陪着笑脸。 诸士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弄不明白刘泽清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来都来了,钱也花了,不吃白不吃,你不来才好呢! 参将府内,这会早是红灯高挂,亮如白昼,仆人、伶人穿梭忙碌,花厅前的水池边上搭起一座戏棚,正中间为一大厅,大厅中部有立柱数根,四根前柱上都挂有对联,端的高端大气。 戏班子开锣后,临清的官员士绅们自然听起戏来。 相熟的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不相熟的也是相互客套。 大伙心里都清楚,能得参将老爷请贴的不是官,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往常就是没交情,这会也都要借这机会攀谈几句,打打关系,山不转水转,说不得以后就是一条门路。 只不过,这戏却是越听越不是味,原来戏台上竟是唱的《空城计》,再结合参将老爷又不在场,一众士绅皆是惴惴不安起来。 后院的书房内。 山东海防参将刘泽清正和麾下的几个心腹将佐商议蓬莱伯和刘理顺为自己请封总兵的事宜。 “将军,有什么可担忧的,这次东虏入侵,咱们分守德州和临清,可是生生挡住了豪格那个鞑酋近一个月,咱们的功劳纵比不上莱登军,可是比关宁军和京畿的驻防军马可要强了不止一点半点了。” 从德州赶过来的左哨游击杨国柱对刘泽清的担忧很是不解。 刘泽清无不担忧地喝道:“你懂什么,倪帅通不通虏,咱们可是一清二楚,要是倪帅通虏,还会让咱们死守德州?” 右哨游击李化鲸恭维道:“将军说的是,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咱们和蓬莱伯素无交情,他凭什么保举咱们?” “倪帅通不通奴我不知道,但是我若是莱登镇,也断然放不过倪帅,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再者李兴之又有薛阁老撑腰,杀一个总兵能算得了什么?” 部将刘可成和阮应照倒是支持杨国柱的意见,在他们看来,李兴之在高阳擒获阿巴泰,区区一个莱登总兵根本不足以筹功,没看到人家眼睛一转就成了蓬莱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了吗? “我在德州,还收到一个消息,说是朝廷刚刚罢免了刘宇亮,薛阁老时下已经是内阁首辅了。” 杨国柱又抛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呵呵,怪不得颜部院、宋巡按他们都在李兴之的请罪奏疏上署名呢,这是赶趟子要巴结薛阁老啊!” 临清知县李经世惋惜不已,他是感慨自己的官职太低,错过了这次巴结上内阁首辅的机会。 “就是,将军,咱管他什么阴谋还是阳谋,反正朝廷升了您的官,左右咱们又威胁不了李帅。” 刘可成对刘泽清的疑神疑鬼,腹诽不已,管这么多事干啥,反正朝廷已经因功升了您的官了,难不成回头就把你坑了,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将军,将军,好消息!” 中营都司高进忠喜形于色地闯进了书房,他是受刘泽清将令,前往驻节在济南的山东巡抚刘理顺那里,打听消息的。 刘泽清眉头一展,刚欲问话。 高进忠却猛然拜倒,狂喜道:“大帅,李帅和刘部院为您请封山东镇之事不是作伪呀,不是作伪呀!末将此去济南,刘部院对我有言,奏请大帅为山东镇之事,正是李帅所请,不过刘部院说要您出二十万两银子,以便于打通上下关节。” “啊……好、好、好!” 刘泽清又惊又喜,惊的是刘理顺和李兴之的胃口,喜的是,这两个货跟自己一样也是认钱的主。 认钱好啊,收了银子再办事,这在大明朝官场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但是刘理顺和李兴之显然破坏了这个成例,居然先把事情办成了,再来索要银子,这样厚道的官在大明朝已经很难的了,毕竟有太多的拿了银子不办事的主了。 第二百一十章莱州铸币司 “刘帅,虽说蓬莱伯和刘部院为您请封了山东镇,只不过这要价也未免太高了了吧!”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杨国柱显然不认为送二十万两给李兴之这个蓬莱伯值当,在他看来,钱要用在刀口上,要送也要送薛国观这样的内阁首辅大臣。 “呵呵,杨兄弟你以为就蓬莱伯一个人问咱们要钱呢,刘部院那边断然是加了价的。” 刘泽清混迹官场多年,这点门道还是明白的,说是上下疏通关系,还不是上官借故索取贿赂,据他估计这二十万两绝对是进了李兴之和刘理顺的腰包。 不过他并不在意,在刘泽清看来,能花银子解决的事都不算事,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要不是本将请临清的士绅听《空城计》干啥? “后宅这里,本将已经为你们安排了酒宴,诸位都是本将的兄弟,大家尽管自便,本将去看看花厅和大堂的士绅。” 刘泽清说完后就施施然站起身来,缓步向花厅方向走去。 这会花厅前的戏台上已经换了曲目了,几个花旦唱的正是《卷席筒》。 “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啊!莫进来,莫进来……!” 刘泽清是踩着曲点进的后园,众士绅眼见刘参将现身,又看到戏台上的曲目,心知今天又要被宰了,只是不知道参将老爷这次要坑大家多少银子。 进了后园,刘泽清挥手喝退了正在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几个伶人,举起黄国琦送过来的酒杯,对着园内的一众官员士绅,行了个罗圈礼,悠悠开口。 “诸位,蓬莱伯和刘部院保奏本将为山东总兵,适才本镇正和诸将商议移师济南事宜,只不过本镇自到德州和临清以来,苦战月余,士卒死伤甚重,此外本镇要移镇济南,军中士卒家小有近两万人,所需开支颇大,还望诸位看在本镇力保临清的份上,襄助本镇五十万两白银,本镇不胜感念。” “哐当、哐当……!” 几个士绅惊的浑身一震,手中酒杯顿时拿捏不住,摔落到地板上。 “五十万两……!” “刘帅您就是把咱们卖了,恐怕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啊,您别看咱们手面比较阔,但是家里几百口人,哪里都要花银子,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东城王老爷作为临清最大的士绅代表,当场就诉起苦来。 “呵呵,诸位守着运河的漕运,又有两淮的盐利,难道这点银子都不肯襄助吗?本镇可是听说大西沟那边现在可是出了一帮盗贼,诸位若能襄助,本帅前往济南之前,自然可以替诸位将他们剿灭了。” 对付官僚士绅,刘泽清显然是有一套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没有钱粮供应的情况下豢养四五千大军,也不会在后世拿出两万两黄金贿赂周延儒。 再说了本镇今天宴请的临清士绅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了,均摊下来,一个不过出七八千两,多吗?刘泽清认为一点也不多。 “这?” 王老爷愣住了,在场的士绅也愣住了,这狗日的刘泽清这是赤裸裸地讹诈啊,咱们都是临清人,城外又不是没有产业,大西沟那边有没有盗贼,咱们能不知道? “刘帅,咱们临清是富裕,可是这次东虏入寇,咱们就捐钱捐粮,几万青壮的开支,全在咱们身上,这一个多月下来,咱们的压力也不小啊!还请刘帅看在乡里的份上,减免一点。” 另一个士绅代表李太爷起身向刘泽清求起情来,不求不行啊!刀把子握在人家手上,要是这天杀的刘泽清真弄几个盗匪出来,洗劫了临清城,那大家的命可保不住了。 “唉……!本镇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大家又是乡里乡亲的,这样吧,本镇自己掏十五万两,诸位出三十五万两,嗯,不能再少了,再少的话,本镇可不能向将士们交待。” 三十五万两银子是刘泽清的底线,据他估算,李兴之要十万两,刘理顺也要十万两,自已请了全城的士绅又是听戏,又是吃饭,拿十万两本钱也是理所应当的,至于那多出来的五万两,正好可以赏赐给部下的士卒。 “成!咱们就出三十五万两,不过这么多银子,咱们筹措也需要时间,最迟后日,咱们便将银子送到刘帅府上,还请刘帅移镇之前,剿了大西沟的那群盗匪,我等替临清的百姓谢过刘帅了。” 李太爷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三十五万两银子在他看来也不算多,临清这里挣钱的勾当多了去了,最来钱的买卖其实是铸假钱。 皇帝把铸币司设在临清,可是铸币司的那些贪官实在是太黑了,所铸的崇祯通宝皆是铜二铅八,有时甚至达到恐怖的铜一铅九,根本得不到地方百姓的认可,更谈不上流通了。 临清的士绅集团很快就发现了其中赚钱的门道,也就是造假钱。 按大明制,所流通的铜币中,铜含量要达到六至七成,其余铅锡含量只允许三到四成。 说实话,临清的士绅集团要比大明的铸币司要良心的多,他们大多采用了铜五铅、锡五的制作办法。 但是就是这样的钱币得到了山东乃至于淮安百姓的认可,海量的假钱从山东流落到淮安甚至江南。 在良币驱逐劣币的市场环境下,大明官制的铜币根本得不到流通,取而代之的则是这样的假钱,这些假钱给临清的士绅带来疯狂地回报,去除他们打通关节,贿赂上官的以外,这里的士绅哪个身家没有数十万两白银。 临清的士绅能造假钱,莱登的蓬莱伯同样也能造钱,再者作为提督辽东和山东的总兵官,李兴之可以光明正大地以发行军票的名义造钱。 当然李兴之铸币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所获得银子太多,无论是发饷还是士兵携带和花用起来,都比较麻烦。 所以斟酌再三,李兴之开始考虑成立莱登铸币司,并将原军器制造局副使吕轻侯调至铸币司任大使。 辽海观察王徽带过来的水力锻床成了铸造钱币的最价工具。 只要浇筑足够的生铁模具,就可以利用铜和银的熔点低的原理,利用水力锻床锻造出想要的钱币。 第二百一十一章水力锻床的作用 按李兴之的命令,莱登铸币司主要锻造的是铜币和银币,这种钱币的规格相比于市面上的钱币也有相应的改变。 铜钱的面额有一文、两文、五文、十文、二十文以及五十文。 银币同样分为一钱、两钱、五钱、一两以及二两。 李兴之要铸造的钱币可不是临清的铸币司铸造的假钱,这些钱币铜和银的含量都达到七成。 此外根据李兴之的军令,这些钱币和银币全部取消了中间打孔的传统铸造方法,而是采取的后世铜元和银元的实心样式。 李兴之还非常恶趣味地命令铸币司将自己的头像雕刻到模具之上。 对于李兴之这条政令,李有才、宋广坤等靖北军文武皆有些疑惑。 “大帅,这将您的头像刻在军票上恐怕有些不吉利吧!” 作为跟随李兴之起事的老人,也只有杨彪敢提出质疑,毕竟这个时代,只有人死了,才可以留下画像,以供后人祭祀,活人留画的实在是屈指可数,当然那些仕女图除外。 李兴之笑而不语,在钱币上刻上自己的头像,可是有特殊意义的,当然这个中情由,李兴之也不好明说。 吕轻侯能得到李兴之和孙之洁的看中,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对于靖北军所铸的钱币,他还提几个出了建设性的提议,最主要是就是钱币的防伪处理。 一是图形暗记,即在汉字上采用某种图形作暗记。 二是点珠暗记,即在钱币背面的麦穗和稻穗的谷粒中、谷粒尖或小内齿上作点球暗记。 三是弯芒暗记,即将背面谷粒的短芒改刻成长弯芒或短勾芒,主要藏在禾芒之中。 四是重量上会严格把控,比如一枚面额二两的银元,重量为七钱五分,你若是制假,掺入其他杂质,那重量上肯定会有出入。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钱币的外圈刻有二十四个外齿,这对于目前的铸造技术是非常有难度的,这是工匠们在模具上打磨出来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靠人工仿制的话,你不可能将所有的外齿刻的和靖北军的一样,此外也能阻止下面的军官在银元的外壁刮磨银粉。 用铜元和银元取代传统的银锭,在当前社会是很难被认可的,面额小的还成,面额大的百姓们就会害怕兑换不了了。 李兴之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铸币司目前的任务主要也是以铸造铜币为主,辅以小面额的银币,而一两和二两的钱币则暂缓发行。 春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让莱登的百姓接受这种新式的钱币。 当然随同新钱币的发行,军帅府适时地推出了靖北军军票法案,该法案明确规定了靖北军军票目前只适用于莱登镇辖区内军民使用,凡有敢于制假造假者诛三族,此外凡军帅府发行的军票可至靖北军官营的钱庄进行足额兑换。 钱庄也就是相当于银行的存在,由于莱登属于军管,故此商户们是没有权利经营的,当然靖北军政府也不会允许出现地下钱庄。 其实这个钱庄的功能目前也就是兑换,毕竟这个时代的百姓都喜欢将银子藏起来,而从济南过来的士绅更不敢将银子存进钱庄了,毕竟这李大帅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万一被李大帅黑了就不值当了。 当然水力锻床不光可以用来铸币,它还有一种用途,就是打造李兴之考虑已久的板甲和铳剑。 这个和铸币一样,也是制作相应的模具,然后利用水力锻床锻造成型。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靖北军主力肯定是不能装备目前欧洲那种全身防护的板甲。 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主要原因就是一套全身甲的负重靠近五十斤,靖北军又以步兵为主,若装备全身甲必然会影响步兵的行动速度。 此外骑兵也不能列装,因为靖北军目前的战马主要是缴获于东虏,中国北方所产的蒙古马个头普遍都比较小,再增加它们负重的话同样也影响骑兵的奔袭速度。 故此制造局主要生产的是一种可以拼接的背心甲,来保护士卒身体的要害部位,此外还有铁面具,打造铁面具的目的是为了防备清军的弓箭手。 至于身体的其他部位的防护,仍以明军常规的棉甲和纸甲为主,也就是士卒们只需在铁背心外面再穿一套普通的棉甲或纸甲即可。 具装板甲也不是不生产,李邦杰所属的铁人兵,李兴之就考虑穿戴全套的板甲,这支部队的规模目前只有一千一百人,是李兴之为了对付清军的骑兵效仿后世的郑成功编定的,也是靖北军压箱底的王牌力量。 铳剑,顾名思义,就是装备在鸟铳上的刀剑。 这玩意其实就是普通的长剑去掉木柄,改装成套筒式,将其固定在鸟铳的枪管上而已,只不过这个时代的焊接技术落后,所以制造局仍然决定利用水力镗床一次成型,等铳剑锻打出来后再行打磨。 铳剑的优点就是使鸟铳手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一旦被敌军近身,也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 “王观察,真是神人也,据本伯观之,纵是诸葛武侯也不能及也,有如此机械我莱登军攻破辽东指日可待,如此国朝中兴有望啊!” 面对王徽这样的道德君子,李兴之开启了忽悠模式,能在这天下板荡之际仍能潜心研究机械,想要拯救大明的文人,李兴之可不敢乱说话,因为他不知道王徽的脑袋里还藏了多少私货。 “蓬莱伯过奖了,王某只不过是微末之技,安能和诸葛武侯相提并论,只希望凭着这点技艺助国朝平勘定乱,余愿足矣!” “王观察,您放心,对于您的研究经费,我莱登镇全额供应,当然您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提,依本伯之见,莫如将嫂夫人也接到登州,这样也能照顾您的生活起居,此外本伯再在登州给您准备一套上好的宅子,所需花费我莱登镇一力承担。” 欲安其心,必安其家,对于科技方面的人才,李兴之自然舍得花钱,毕竟历史证明了,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 第二百一十二章多尔衮你来告诉朕 王徽的到来,使得军器制造局的生产速度大大提升,毕竟有了样板,仿制水力镗床和锻床就不是难事。 以前需要熟练工匠三十天才能打磨一根铳管,现在一天就能完工。 这为靖北军远程兵全部装备鸟铳节约了大量的时间,说句不好听的,第五镇不算,只要有两百台水力镗床,靖北军一个月内就可以列装六千支鸟铳。 根据汤若望和陆若汉两人的建议,靖北军主要列装的是口径约二十三毫米的重型火绳枪和口径为十七毫米的中型火绳枪。 重火绳长约六尺,铳管上装有两个木制的支架,和大明的的大杆子铳有些类似,主要是攻击敌军重装步兵。 中型火绳枪长约四尺,士卒独自就可以使用,若是装上铳剑的话,士卒甚至可以当长枪用。 靖北军一个远程兵步队共五百人,按李兴之的意思,每个步队列装重火绳一百支,中火绳三百支,至于鸳鸯兵军阵的火铳手,自然也是列装中火绳,毕竟作为近战步兵,还是需要强有力的机动性。 陆若汉这个葡萄牙军官还给李兴之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提议,就是采用定装的纸壳火药。 也就是将称量好的火药装填在纸筒内。 这样的做法可以提高火铳兵的装药速度,保证火铳的稳定性。 这种事情并不是难事,招纳普通百姓称量就可以了。 此外经过一个月的烘干,火炮的泥模也干燥成型了,接下来的工作就剩下依靠泥模浇铸火炮了。 同样是考虑机动性,各镇所装备的火炮皆是一千斤以下的小炮,每个步队装备五十门火炮,并配备了足够的炮车,。 至于多出来的两百五十门,李兴之准备再编一个炮镇,数百门火炮同时火力覆盖,那声势自然是可想而知。 李兴之只给了军械局制造局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在杨嗣昌督师河南后,清廷的洪太就会再次兵围锦州,从而揭开松锦大战的序幕。 为了能在接下来的剧变中攫取最大利益,李兴之不得不与时间赛跑。 沈阳,现在伪清的国都盛京。 崇政殿东暖阁内,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武英郡王阿济格、郑亲王济尔哈郎,礼亲王代善、多罗安平贝勒杜度、蒙古固山额真明安达礼、议政大臣劳萨、武拜,达海、叶克书、内大臣昂邦章京图尔格、固山额真英俄尔岱和内院大学士范文程、宁完我、希福、刚林、索尼、鳌拜等在京的王公大臣跪了一地。 “肃亲王豪格奏报,此次征明,成亲王岳托、饶余贝勒阿巴泰、正蓝旗甲喇章京杨古利、镶红旗佐领塔那喀,蒙古额真阿兰柴、索诺木、汉军正白旗都统孙得功、正黄旗都统佟图赖、正红旗参领金砺等大小将佐七十八人,尽数折在明国,肃王在青山关苦等月余,根据从晋商那边传来的消息,可以确定成亲王和饶余贝勒已经殉国了。” “据悉,饶余贝勒和成亲王是被伪明生俘,解送明国京师,受剐刑而死,和岳托一同被押解明国京师的还有佟图赖和金砺,而连续击败饶余贝勒和成亲王的正是伪明新封的蓬莱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李兴之,据报,成亲王所部满汉蒙大军已经……已经……!” 镶蓝旗固山额真,兵部承政叶克书不敢再说了,他偷眼看去,大清皇帝洪太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 “岳托所部军马怎么了?说呀!”洪太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低沉,但是令殿中的王公大臣们渗的慌。 叶克苏脸色同样难看,脑壳上的汗珠如同雨点般滚落下来,良久之后,才是战战兢兢地说道:“成亲王所部九千满汉蒙大军全军覆没!” “哐当!” 一个从朝鲜王宫抢掠过来的宋朝汝窑的茶盏被暴怒的洪太砸到了御阶下。 那四出飞溅的碎瓷,昭示洪太的怒火已经到了极限。 “主子息怒,奴才等万死!” 多尔衮等满洲王公大臣,一个个惶恐地山呼起来。 “让朕息怒,让朕怎么息怒,折了两个满洲宗室,一个旗主王爷,一个是朕的兄弟,万余大军损失的一干二净,多尔衮,你是奉命大将军,这仗是怎么打的?” 黄台吉怒极反笑,那嘶哑的笑声仿若洪荒猛兽的嘶吼,令人无比恐惧。 除多尔衮、多铎外,一众满清的王公大臣谁也没想到,这次征伐明国会有如此重大的损失。 大清损失之惨重已经超过了自萨尔浒以来历次战役的总和了,最关键的光是满洲兵就折了近十八个牛录,这几乎就相当于直接损失了一个满军旗了,那些辛辛苦苦编定的汉军旗损失更大,直接没了近四成,这让一向视明国如无物的满洲王公大臣们感到恐惧,这种恐惧感甚至超过了了当年老汗去世,明国的东江军和蒙古的林丹汗以及关宁军三面围堵大金来的更大。 “主子息怒!” 代善和济尔哈郎带头又重重地拜倒下来。 “主子息怒,巨鹿之战明国关宁军和宣大军和我军会战,饶余贝勒以偏师袭击明国的囤粮之所高阳,不慎中伏,奴才指挥不当,甘愿受罚,至于扬武大将军战殁于山东,奴才实在不能阻止他进兵,还请主子明鉴!” 多尔衮此刻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了,他可不敢再说饶余贝勒阿巴泰战死在巨鹿了,没看到豪格的奏疏都送到了盛京吗,只能半真半假地解释起来。 这会他对多铎充满了怨念,这厮说什么自己手中有两白旗、阿济格又手握镶黄旗,礼亲王代善和洪太也是面和心不和,自己又带着这么多物资回师,想来洪太也不敢找自己的麻烦。 可是谁又能想到,岳托这厮手握万余大军,居然会被李兴之全歼了。 这李兴之可是在年初被多铎打的大败亏输的,多铎甚至言之凿凿地说过若是没有滹沱河,他能毕其功于一役。 “阿巴泰战败之事朕不问,朕就问你山东之战是怎么回事?据豪格所说,岳托出兵后,霸兰奇可是返回济南向你请求过援兵,坐视宗藩败亡,你多尔衮必须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二百一十三章议罪 “奴才,奴才……奴才知罪!” 饶是多尔衮狡诈多变,他此刻根本拿不出合理的借口, “皇上,多尔衮丧师辱国,屡次失陷国家亲藩,罪在不赦,还请皇上降罪!” 内大臣图尔格和英俄尔岱闻弦歌而知雅意。 如今朝廷上,多尔衮、多铎和阿济格三兄弟连成一气,虽然还不能威胁洪太的统治,但是实力上不容小觑,左右阿巴泰和岳托已经死了,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将多尔衮拿下。 “奴才等附议!” 武拜、劳萨、达海等议政大臣也纷纷表态,死道友不死贫道,虽然多尔衮平时对自己等人多方笼络,但这个节骨眼上,除非脑子有问题的,才会出言替多尔衮说话。 毕竟大清从老汗努尔哈赤时代到现在,还没有过一连失陷两个手握重兵的宗室过,最关键的还折了一旗旗主。 “主子,岳托轻兵冒进,强渡莱登门户胶莱河,奴才等虽然有心相救,可是明贼以水师隔绝了交通,睿亲王就是想救也有心无力啊!” 崇政殿气氛陡变,豫亲王多铎虽然有所准备,但是他根本想不到,平时那些围拢在自己哥哥身边的大臣们,居然这么快就跟着正黄旗的那些洪太的亲信一起落井下石。 “豫亲王,胶莱河绵延两百里,明贼纵有水师安能挡我数万八旗儿郎?” 索尼冷笑连连,有洪太撑腰,他可不惧怕多铎。 多罗安平贝勒杜度怒道:“索尼你只知道咱们能过河增援岳托,可是你知不知道,咱们这次征明,抢掠了多少人口和物资,这要不要兵马守备?我军深入山东,明廷援军云集,对付流寇的十余万精兵已经抵达明国京畿,要是他们封锁边墙,这数万大军怎么回去,如果被堵在关内,咱们大清国还要不要了?” 杜度也是这次征明的主将之一,多尔衮有罪,他也难辞其咎,这会是和索尼怼上了。 “皇上,睿亲王虽然有罪,但是这次掳掠人口近五十万,截获的钱粮物资不可计数,大大地缓解了咱们满洲的粮食压力,也是有功的,奴才以为可交刑部按律处置,再由议政王会议堪定其罪。” 济尔哈朗虽然是奴酋努尔哈赤的侄子,但是在清廷的地位却是不低,他明言多尔衮有功,那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保多尔衮了。 当然济尔哈朗保多尔衮并不是和多尔衮交好,而是害怕多尔衮真的完蛋的话,自己成为洪太的下一个目标。 “奴才等恳请皇上宽恕!” 有济尔哈朗和杜度的站台,罗什等正白旗将佐纷纷将头重重磕下,想要保护他们的主子。 “朕虽然说过满汉一体,但是咱们大清国,满洲八旗就好比大树的根茎,蒙军旗和汉军旗就是枝干,这次咱们损失如此之重,辽东的汉人、西面的蒙古人会怎么看待我们,他们还会看好咱们满洲吗?孔有德、尚可喜他们会不会生出反复的心思,你们有没有想过?” 说实话,洪太并没有借故处置多尔衮的心思,虽说多尔衮兄弟私下勾结了众多满洲王公,但是依旧在自己的掌控之内。 豪格的战报送来后,洪太首先考虑的就是折了阿巴泰和岳托的后果,站的高度不一样,眼界自然不一样,他要为大清国的安危负责。 “皇上,依老臣之见,就不用交刑部论罪了,多尔衮丧师辱国,罪责难逃,论罪当诛,但念其统兵多年,对大清还是有功劳的,可夺其十五个牛录,着其攻打宁锦,若再有败绩,则两罪并罚。” 礼亲王代善幽幽开口,作为努尔哈赤时期的四大贝勒之首,他在大清的地位举足轻重,何况岳托还是他儿子,老子都不追究死了儿子的事情,其余的王公大臣还能怎么说。 “嗯,就依礼亲王,不过正白旗和镶白旗都要没收牛录编到正蓝旗和镶红旗去,岳托的儿子还小,镶红旗旗主就由岳托的兄弟喀尔楚暂领吧,正蓝旗给豪格。” “睿亲王多尔衮失陷兄弟子侄,罪在不赦,不过看在往日的功劳份上,又是大清的嫡系血亲,故降为睿郡王,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去宗人府领八十鞭,以警效尤。” 洪太自然知道多尔衮罪不至死,说实话就是自己面对当时的情况,恐怕也只有退兵一条路,毕竟莱登的地形摆在那里,明国的秦军可是和流寇打老了仗的军队,大清军主力在外线作战,真要是将主力陷在明国境内,那可真是要亡国了。 只不过多尔衮三兄弟联手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让代善的次子喀尔楚统镶红旗也是存的拉拢代善的意思。 拉一帮倒一帮,也是为了维持自己统治的稳定,大清的议政王制度着实令洪太烦透了,做任何决策都有人掣肘。 “臣弟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多尔衮死死地伏在地板上,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就是这个死胖子,害死了自己的生母,夺走了自己的汗位,现在又假惺惺地说什么嫡系血亲,真是他娘的无耻之尤。 “咱们这次损失不小,诚如朕适才所言,为防蒙古人和汉军离心离德,朕决定出师锦州,朕要用铁和血告诉蒙古人和辽东的汉人,大清是不可战胜的。” 洪太高坐在御座之上,双眼有如洪荒猛兽一般,散发出嗜血的光芒。 内院大学士宁完我奏道:“主子,奴才以为既然正蓝旗和镶红旗折损了这么多人马,那肯定是要补充的了,但是咱们满洲子弟人口有限,光是靠抓生口,恐怕很难迅速补足这两旗的缺额,莫如用以新代旧的模式,将部分汉军旗和蒙军旗抬入满洲,至于汉军和蒙军的缺额,可在各旗的包衣中精选勇悍之士,此外奴才以为,汉军旗和蒙军旗亦可仿八旗军制,扩编为八个旗。” “你是说抬旗?” 洪太有些诧异地看着宁完我,虽说洪太常年标榜满汉蒙一体,但是本质上还是极度看中满族的血统的。 “主子,睿亲王此次征明,屡战屡胜,下城七十座,明贼根本不敢擅我大清军锋芒,但是这个蓬莱伯李兴之却能连续击败我大清军,此人必然有过人之处,奴才以为咱们现在的重点,应该是查探下这李兴之的根底,否则以后再攻明国,其必然是我军的劲敌。” 不等宁完我开口,内院大学士范文程却是跪奏起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接见刘泽清 “范卿所言正是谋国之论,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这李贼的底细多尔衮你清楚不清楚?” 既然已经处置了多尔衮,黄台吉也不指望多尔衮对自己感恩戴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倘若多尔衮真的一无所知的话,正好再治他一个失机之罪。 而且这个罪责可是不轻,多尔衮身为全军统帅,要是连敌军的主将的情报都不知道,那这个旗主恐怕也不能胜任了吧。 “启禀皇上!臣弟知道这个莱登总兵李兴之,此人是高阳山贼出身,年纪也就是二十左右,阿巴泰战败后,臣弟奉睿王将令,率部追击,轻骑三日,奔袭五百余里,在滹沱河大破其军,歼灭其所部军民一万余人,缴获金银若干,只不过此贼早有防备,在滹沱河架设了数道浮桥,其军残部渡河后,浮桥又被其炮火炸断,故未尽全功,让其窜至山东。” 豫亲王多铎,恨恨地看了范文程一眼,这老货莫不是还记着本王抢他老婆金氏的事,在这落井下石呢! “呃……,这小李贼竟然如此年轻,阿巴泰和岳托皆是久经战阵的悍将,怎么会败在他的手上?还有多铎你说去年年末曾大胜他一阵,他如何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这都要查,派人通知山西的范永斗,朕要拿到此人的全部资料。” “小李贼?” 武英郡王阿济格有些懵,旋即反应过来,这小李贼就是李兴之,现在既然皇帝开了金口说他是小李贼,那这厮肯定就是小李贼了,于是又继续说道。 “皇上,您是不是高看他了,臣弟以为阿巴泰和岳托并不是败给这个小李贼的,而是败在自己太过骄横,尤其是成亲王,没有粮秣就敢孤军深入,这根本没将明国放在眼里啊!” 阿济格久经战阵,虽然性子鲁莽,但绝对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区区新编之军,若不用诡计,怎么可能打赢天下无敌的满洲大兵。 “尔等不必多言,多尔衮你去宗人府领了罪后,在盛京休整一个月,就率两白旗西征锦州,范卿,你且去派人查探这小李贼的底细,至于抬旗之事,宁学士,你拿个切实的章程给朕,届时朕会在议政王会议上和诸王商榷。” 伪清皇帝洪太口口声声要查探底细的小李贼,这会正在丹崖山蓬莱阁宴请专程前来拜会的山东镇总兵刘泽清。 蓬莱阁并非一座普通的阁楼,而是由三清殿、吕祖殿、苏公祠、天后宫、龙王宫、蓬莱阁、弥陀寺等建筑组成的建筑群,要不然也安置不了德王府和孔府那么多家眷。 当然堂堂的山东镇总兵,怎么说也没有空手出门的道理,何况是拜见自己的上官。 刘泽清也是体面人,这次来登州,他足足带了三十辆大车的粮食以及李兴之索取的十万两白银,此外还有数量不等的字画,古玩、珠宝、玉器和二十个精挑细选的美姬。 这样做的原因就是,他不知道李兴之的具体喜好,索性什么值钱的玩意都挑选了一些,如此也不虞这个大明新封的伯爷不喜。 本来对于刘泽清携带如此重礼拜访李兴之,随行的师爷黄国琦是颇有怨言的,毕竟为了这个总兵官,参将府已经掏了二十万两银子了,再者李兴之不过是个贼寇出身,虽然是提督,但是大明讲究大小相制,刘泽清这个山东总兵根本没有必要如此恭维。 但是进了莱登后,黄国琦就对自己这个恩主越发的佩服起来。 过来胶莱河,黄国琦和刘泽清就发现了莱登和其它州府的不同,不光是在胶莱河沿岸密布的烽火台和观察哨,还是整洁的水泥官道,都让黄国琦耳目一新 最令他们吃惊的是莱州的驻防官兵的装备和气势, 这些莱登镇的官兵盔甲鲜明,所用器械也是颇为精良,甚至在天齐山官道附近训练的莱登兵所用的火铳都是统一制式。 刘泽清也算是久经沙场了,从旗号来看,就估算出了莱州的莱登兵恐怕有五千之数。 他自己也是统兵已久的一方大将了,在刘泽清看来,自己的士卒若是跟莱州军交手,胜算恐怕只有两三成。 然而过了莱州,进入登州境内后,靖北军成规模的建制更令刘泽清为之气短,他们本来以为李兴之是最精锐的部队放在莱州驻防的,谁知道登州境内竟然有四支和莱登同样装备的军马,虽然数量不明,但是从旗号来看,恐怕每支军马不会比莱州少。 因为靖北军的编制实在是太容易辨认了毕竟各镇的军旗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各镇的番号。 最让刘泽清吃惊的是,驻守在丹崖山的居然是号称天下无敌的八旗兵,虽然他们的盔甲尚绿,但是脑后的金钱鼠尾以及绿色的大清龙旗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刘泽清,他们就是满洲大兵。 对于刘泽清的到来,李兴之早就收到了消息,把麾下的军马拉出来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要震慑刘泽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李兴之对刘泽清这个江北四镇中率先降清的大汉奸颇有成见,但是人家到底带了这么多钱粮物资,所以李兴之决定就在丹崖山蓬莱阁接见刘泽清。 作为大明的蓬莱伯,提督山东、辽东军务总兵官,李兴之自然不可能下山迎接刘泽清了,他是安坐在蓬莱阁内观景,只待刘泽清上山。 “末将山东镇刘泽清叩见大帅,大帅提拔之恩,末将莫齿难忘,虽肝脑涂地不能报大帅万一也!” 刘泽清和黄文琦进了阁内,就轰然拜倒,将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不磕不行啊,眼前的这个主,可是能让满洲大兵戴绿帽子的狠人,万一惹怒了他,让自己麾下的军马换装怎么得了? “刘泽清,你可知罪?” 李兴之斜倚在蓬莱阁大殿正中的官帽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从孔府收罗过来的玉如意,漫不经心地喝问了一句。 “啊……大帅提督山东、辽东,末将未能前来听令,实在是罪该万死,只不过末将守土有责,东虏又未去远,若是贸然离开,一旦临清、德州有失,末将可担待不起啊!” 刘泽清连忙又将头重重磕下,大明官场的道道,刘泽清还是清楚的,这蓬莱伯是给自己下马威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衍圣公奉茶 “既然刘总兵忠于职守,本伯怎么好怪罪于你,你且起来吧!” 李兴之一边玩味地看向刘泽清,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 “末将多谢大帅!” 刘泽清和黄国琦如蒙大赦,连忙爬起身来,偷眼看去,只见到李兴之手中的玉如意当真是精美绝伦。 “李邦杰,你吩咐下去,刘总兵远道而来,本帅今日就在这蓬莱阁替刘总兵接风洗尘,嗯……让杨彪和李睿等人过来作陪,再替本镇将衍圣公和德王殿下请来,记住不可鲁莽,惊了德王和圣公的大驾,本帅唯你是问!” “扑通、扑通……!” 刘泽清和黄国琦刚刚站直的身子顿时支撑不住,又跪倒下来。 俺滴亲娘咧……我刘泽清不过是个总兵,怎么敢劳动德王殿下和衍圣公作陪,这要是传出去,老子还有没有活路了。 不对呀,曲阜的孔府不是被东虏掳掠一空了吗?据兖州丁文明的奏报,衍圣公全家六百余口,全部被东虏俘虏至辽东了吗?怎么会在登州? 刘泽清自然不是什么好人,纵兵掳掠是常有的事,他以已度人,再根据丹崖山下那数千满洲大兵,已经猜到这衍圣公府邸估摸就是李兴之洗劫的了。 “刘总兵,本伯不是让你起来吗?怎地又跪下了,快快请起,本伯这里不兴这么多礼数。” 李兴之有些诧异地看着刘泽清,他没想到刘泽清反应居然这么大,这和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嚣张跋扈的东平伯想差太大了。 “末将……末将当不起德王殿下作陪呀!末将当不起呀!还请大帅饶了末将吧……!” 刘泽清哭丧着脸,不停地哀求,做官做到这个位置的,哪个不是人精,德王殿下在登州,路人皆知,咱知道自然不打紧,可是咱要是知道衍圣公就在登州,咱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刘泽清打定了主意,只提德王殿下,绝不提衍圣公。 黄国琦也懵了,这会他深恨自己脑子抽了,跟刘泽清来登州,结合自己来登州的所见所闻,孔家不出意外肯定是这蓬莱伯洗劫的,然后推到了八旗兵身上,现在这狗日的蓬莱伯说让衍圣公作陪,这其中的意思岂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要打自己东主的主意啊! “嗯,刘总兵镇守临清、德州,数万东虏兵临城下而色不变,如何当不得德王殿下和衍圣公作陪?本伯说你当的起就当的起,谁要是敢质疑,且试本帅之剑是否锋利!” 李兴之放下手中玉如意,缓缓抽出身上佩剑,戏谑地看向面如土色的刘泽清和黄国琦。 与此同时,侍立在一侧的满军旗旗主安巴和铁人兵副统领周挺也紧跟着拔出了长刀。 周挺是李邦杰在济南招募的勇士,正儿八经的少林寺武僧出身,身手可不是王忠那个打杂的和尚能比,靖北军中也只有秦英能和他一较长短,故此被提拔为铁人兵副统领。 “末将愿见衍圣公,末将愿为大帅效死,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在生和死之前,刘泽清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只那颤抖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不甘。 “这才对吗!衍圣公陪酒,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天下有多少人求之而不得,刘总兵能得衍圣公作陪,想来飞黄腾达也不远矣!” “末将多谢大帅赏赐!” 刘泽清磕头如同捣蒜,心中则是将李兴之的祖宗十八代都草遍了,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老子受了福分后,还不是任你摆布。 “小人也愿意见衍圣公,小人也愿意见衍圣公。” 一旁的黄国琦见刘泽清向李兴之输诚了,也连忙不停地磕头求饶。 “呸,就你也配见衍圣公!老子手里好歹还有兵,你他娘的有什么?这衍圣公就如此掉价?” 刘泽清鄙夷地看了黄国琦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李兴之莞尔道:“都见,都见,衍圣公,也是朝廷授封的,如何见不得?只不过衍圣公和德王在蓬莱阁作客,本帅出征在即,刘总兵肯不肯将本部军马调至登州,宿卫丹崖山?” “末将愿意,能保护衍圣公和德王殿下是末将的福分。” 刘泽清一脸郁闷地看向李兴之,他知道,这军马一旦进入莱登,肯定是要被莱登镇改编了,届时自己没了利用价值,生和死可就在人家的一念之间了。 “你放心,本帅向来言而有信,满蒙八旗本帅尚且容得,如何容不得你?待你部军马改编完毕,将来重掌兵事当不是难事……嗯,这样啊,既然你部军马都调至登州了,那就将嫂夫人和各军家小一并接过来,你放心,本帅绝不会拿贵府一针一线。” 大棒加胡萝卜,在刘泽清部没有进入登州前,该安抚的还是要安抚的。 “末将多谢大帅关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知道李兴之是要以自己和军中家小控制自己的军马,但是刘泽清根本无可奈何。 “哈哈哈……刘总兵果然明智!刘总兵你放心,以后你就会发现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施之以德,示之以威,佐之以屠刀,李兴之不怕刘泽清还某他的部下们不屈服,当然刘泽清的军马进入莱登后,肯定要打散编入军中,有靖北军优厚的待遇,李兴之可不怕刘部的军马不归服。 “唉!”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刘泽清这会只感觉如同吃了无数只苍蝇一样难受。 “大帅,酒宴准备妥当了,军中诸将皆已到齐,德王殿下和衍圣公也被末将请过来了,您放心,末将可是一点粗都没动。” 这时,门外响起了李邦杰的声音。 “刘总兵,黄先生请吧!” 李兴之还剑入鞘,昂然走下台阶。 “喏!” 刘泽清不敢怠慢,投都投了,自己哪里还有什么选择。 黄国琦也起身领命,心中则是盘算起来,刘泽清部被莱登镇吞并,从古至今,除了越王勾践以外,他可没听说过有投降别人的主公还能成事过,这蓬莱伯手握数万雄兵,又敢软禁衍圣公和德王殿下,看来所图非小,将来称霸一方也未可知,自己看来是要考虑考虑前途问题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姐妹花 这次招待刘泽清,李兴之还是下了功夫的,毕竟拿了人家这么多钱粮,又吞并了他的部众,吃一顿好的权当是谢礼了。 菜基本都以海鲜为主,当然这也是得益于开春后,水温转暖,渔民的渔获大大提高的缘故。 酒也是山东名酒秋露白,这可是孔府存了几十年的佳酿。 不过酒菜虽然,刘泽清和衍圣公以及德王朱由枢却是索然无味,只闷着头喝酒。 他们三个是同病相怜,都是被李兴之打劫的。 当然这三人平日里敲诈勒索的勾当做的也不少,只不过朱由枢和孔胤植高高在上,吞并土地,霸占别人财产不需要自己动手。 刘泽清则不同,他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到总兵这个位置的,说实话,很大一部分,都是用命换来的,幸幸苦苦了半辈子,这一天之间就拱手送人,心理上自然是承受不了。 历史上的刘泽清就是投清后,被软禁在北京,无权无势,才决定反正归明的,只不过事机不密,最终被清廷处以绞刑。 李兴之可不管着哥仨怎么想,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崇祯十二年以来,依靠着莱州大捷和孔府以及德王府的钱粮支持,靖北军的实力与日俱增,在这山东可谓是巨无霸的存在,只要自己愿意拿下整个山东甚至淮北都易如反掌。 高兴之余未免也多喝了几杯,酒至半酣,李兴之才发现刘泽清等人已经酩汀大醉,早已是趴在案几上不醒人事。 “来人啦……且扶德王殿下和衍圣公等人就寝,李邦杰,本帅问你孔家的小娘子安置在哪里?” 俗话说酒是色媒人,李兴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又不是圣人,自然也不能免俗了。 李邦杰有些懵,这些日子,大帅您可没少上蓬莱阁,您会不知道那孔家娘子安置在哪里?难不成这是要换人?孔家的小娘子?这是要姐妹通吃的节奏?是了,孔懋贞那个小娘子,瞧着比她姐姐还水灵,大帅一定是看上了。 “大帅,末将听说孔家娘子还有个姐姐,好像就嫁在济宁,要不末将带人去给您拿来!” 李邦杰一脸猥琐,在他看来,睡了老二和老三,这老大不睡下,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快去安排宿卫,别他娘的在老子面前晃悠,那个兰儿你抽个时间把人家纳了,你别以为本帅不知道,若是弄出人命,岂不污了人家清名。” 李兴之撇了撇嘴,自从任命了周挺为了铁人兵副统领后,李邦杰已经不需要每夜都守在自己身边了。据军情司安排在蓬莱阁的探子所说,这厮色胆包天前几日居然祸害了朱由枢的侧妃。 只不过朱由枢的侧妃已经年近五十了,虽说保养的还好,可李兴之怎么也想不通李邦杰怎么下的去手?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姐姐你莫要看了,我听说那狗大帅请了爹爹他们饮宴呢,今天恐怕是不能来寻你了,只是我想不明白,那个李兴之祸害了咱们孔家,又强占了姐姐的身子,你怎地对他死心塌地了?” 东阁绣楼内,孔家两姊妹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叙着话。 “呵呵,在你眼中,姊姊就这么贱吗?就是这么人尽可夫吗?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爹爹、娘亲、弟弟还有你都被他软禁起来了,我奉承他,也是指望着能诞下一男半女,这样的话,也算是有了血亲,他断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孔懋彩强颜冷笑,人尽可夫这话虽然刺耳,但是它最先的典故可不是指女人不贞,相传春秋时期,郑国国君派遣雍纠刺杀自己的老丈人,也就是郑国的权臣祭仲。 雍纠的妻子询问自己的母亲,其母说道,父亲只有一个,但是天下的男人人人都可以成为夫君。 大明以孝治天下,孔懋彩不觉的为了保护亲人,牺牲自己的贞洁是一件羞耻的事,再者那个男人的花样也着实另她迷醉。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 孔懋贞失声解释起来,然而她话音未落,房门却被推了开来。 两姊妹心中一惊,扭头看去,竟然是,自己刚刚念叨的那个狗大帅闯了进来,而两人的侍女兰儿和冬菊却是惶恐不安地跪在门口。 “还不快去给大帅上茶!” 孔懋彩很有眼色地扶住李兴之,又呵斥着兰儿和冬菊起身。 “姐姐,大帅,你们且叙话,奴家先行告退!” 孔懋贞着实有些害怕李兴之,又害怕自己刚才说这狗大帅的坏话,被他听了去,匆匆行了个礼,也不管这是不是自己的住所,往门外走去。 “不许走……大帅今天就是上的明月楼!” 守在门口的李邦杰很狗腿地拦住了孔懋贞的去路,并识趣地关上了房门。 “啊……!” 孔懋贞失声惊呼,孔懋彩也是苍白一片,作为过来人,她知道自己的妹妹恐怕是逃不脱这个没良心的毒手了。 “还不快服侍本帅宽衣!你去吩咐人准备洗澡水,稍后本帅要沐浴!” “喏!” 门外传来李邦杰的声音。 孔懋彩期期艾艾地看了孔懋贞一眼,缓步上前,解开了李兴之的腰带,脱去衣袍。 “啊……!” 孔懋贞再次惊呼,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男人脱去衣衫的样子,这会双手死死地捂着眼睛,脸色一片通红。 “吵什么吵,来帮本帅宽衣!” 李兴之不满地瞪了孔懋贞一眼,说实话他本意是去孔懋彩房间的,熟料李邦杰这厮会错了意,不过来都来了,也就将错就错吧,左右这孔懋贞长的也颇为标致,和她姐姐一样该凸的凸,该凹的凹。 “还不快来!” 孔懋彩轻唤了一声,这会她已经缓过气来了,这狗大帅予智予雄,满洲大兵都不是他的敌手,年纪轻轻就是大明亲封的伯爵了,将来肯定会有很多的妻妾,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了自己的妹妹,再者要是自己或者自己的妹妹诞下一儿半女,那孔家的安全自然是再无问题了。 “嗯!” 孔懋贞细若蚊呐地应了一声,她也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若是引起这狗大帅的不满,姐姐的苦心就白费了。 罗帐半掩,红烛微摇,被翻红浪,一室皆春。 随着一声痛并快乐的惨叫,门外偷听的李邦杰知道孔懋贞被大帅拿下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廷议剿贼 大清的皇帝黄台吉震怒于阿巴泰和岳托战败,两万满蒙汉大军灰飞烟灭,明朝的皇帝朱由检同样被崩乱的形势弄的焦头烂额。。 本来这次东虏入侵,大明的损失虽然惨重,但是毕竟莱登镇两蹶鞑酋,歼敌近两万,这样的结果,崇祯还是有些满意的,毕竟东虏就区区辽东之地,兵马不过十余万,死了这么多战兵,也算是损失惨重了。 可是皇帝的好心情仅仅维持了半个月,各处的噩号就雪片一样堆满了武英殿的御案上。 先是衍圣公被东虏掳掠,目前下落不明,虽说新任首揆薛国观已经调了长江水师和天津水师前往登州,助蓬莱伯李兴之航辽。 王承恩那个老货甚至奏请,以福建提督换取部分郑家的水师战船护卫莱登兵攻入辽东。 说实话,崇祯对于加封郑芝龙是极不愿意的,毕竟郑芝龙那厮名义上是大明的福建副将,实际上却是横行在南中国海的藩镇,朝廷对郑军的事务根本插不上手。 只不过群臣汹汹,说什么衍圣公身负天下读书人之望,若是被东虏利用的话,恐怕会震动国本。 崇祯对此是非常反感,你衍圣公既然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那你为什么不杀身成仁,以全天下读书人忠孝节义之说,然而满朝官员,甚至连一向不和的薛国观和杨嗣昌都异口同声地要求借船航辽。 薛国观那个老货甚至说什么,左右郑芝龙那厮已经实际上掌控福建地方的武装了,朝廷不如用一个虚名换取五十艘战船和百余条运输船,如此莱登镇航辽也不会惧怕东虏的水师了。 迫于外廷的压力,崇祯只得勉强同意了王承恩的奏疏。 可是朝廷刚刚下发了授封郑芝龙的圣旨,却又接到了张献忠和罗汝才相继起事的紧急奏报。 “据五省总督熊文灿奏报,我平贼主力撤离中原后,谷城的张献忠、郧阳的罗汝才相继起事,此外原流寇残部革里眼贺一龙、马回回马进忠、左金王贺锦、争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藺养成以及石门山盗匪翻天龙群等人群起响应,连续攻破光化、房县、郧西、谷城、郧阳等县城三十余座,援剿总兵左良玉由于兵马不足,顾此失彼之下在房县大败。” “据报,援剿副总兵罗岱、谷城县令阮之钿、郧阳巡按林铭球等七十余名大小官员相继殉国,此外郧阳监军道张大经、守备徐起祚、马廷宝等四十一名将官投贼,如今张逆和罗逆聚众三十万欲围攻襄阳,湖广糜烂在即,还请朝廷速发大兵征剿。” 兵部左侍郎陈新甲念完熊文灿的急报后,抬眼去看,发现皇帝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 “张逆和罗逆降而复叛,诸卿可有什么应对方略?” 和流寇来来回回打了这么多年,崇桢虽然震怒,但是也知道流寇虽然号称三十万,但是能战的不过四五万人,所以震怒之余,语气还算沉稳。 “陛下,张逆和罗逆,贼性犬羊,臣早有所言,当除恶务尽,然总督熊文灿一意孤行,行剿抚之策,让流寇有喘息之机,如今张逆反复,皆是用兵方略失当矣!” 内阁次辅杨嗣昌侃侃而谈,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其攘外必先安内的方略才是正确的,而张逆反复的原因就是除恶不尽。 大学士范复粹怒道:“杨阁老的意思就是熊文灿托付不效了,当初招抚张逆和罗逆的策略,内阁可是批复过的,熊文灿有罪,那内阁有没有责任?司礼监有没有责任?” “陛下,内贼反复,旬月之间聚众数十万,何也?民无衣食可养也,若朝廷粮饷充足,百姓又如何肯附逆从贼?故臣请罢剿饷,如此百姓自然会感念朝廷恩义,不复从贼矣!若不然,就算剿了张献忠还会有李献忠。” 范复粹素来刚正不阿,这次直指农民军起义,是由于朝廷巨额的赋税导致的,甚至明言是内阁批复熊文灿剿抚并用的方略,也是直指杨嗣昌等内阁大臣推卸责任了。 崇祯角色愈发的难看,范复粹这老货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呢,明着是针对杨嗣昌等内阁辅臣,暗地里却是说是朕苛捐杂税,举措失当了。 “陛下!张逆反复,湖广糜烂,诸臣不思为国平贼,反而互相攻诘,有违人臣之道,老臣以为当申饬之,此外张逆虽是蚁聚之兵,但湖广和江南是天下粮仓,为防张逆荼毒地方,为今之计,当速发大兵征剿,熊文灿失陷军机,致使张逆坐大,当着刑部勘定其罪。” 薛国观揣摩圣意,心知范复粹的话是在中伤皇帝的不是,故此岔开话题,又明言范复粹有违人臣之道,实是替崇祯挽回面子。 “你……老臣知罪!” 范复粹被薛国观怼的无言以对,虽说大明的文官以怼皇帝为荣,但是若真要上纲上线的话,怼皇帝的下场也会很难看,再者薛国观扣的帽子也甚是恶心人,居然说自己不忠不孝。 崇祯赞许地看了薛国观一眼,这会他只觉得这个首辅用的当真是对的,较之温体仁也不遑多让了。 “嗯,就按首揆的意思,行进剿之策吧,兵部,你们可有什么具体方略?” “陛下,郧阳之地,乃是天下之中,南可入两广,北可进中原,西可进川陕,东可下江南,山路纵横,水网密布,老臣以为可以十面张网,步步为营,不断地压缩流寇的生存空间,以求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剿灭张逆。” “至于如何围歼,老臣以为可命江南、河南、两广、四川各地督抚立即整兵备战,扼守要冲,再着援剿总兵左良玉、贺人龙、李国奇以及山东镇各自率军分进合击,如此剿除张逆当不在话下。” 杨嗣昌以剿贼闻名,这次对付张献忠,他又祭出了崇祯十年剿灭流寇主力的四正六隅十面网的战术。 崇祯犹豫地问道:“杨爱卿言之有理,只不过如今朝廷国库空虚,十余万军马调动,这军费开支当如何处置?”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粮,不要说进兵剿贼了,官军不造朝廷的反就不错了。 “加饷!” 杨嗣昌面色一凛,重重地拜倒在御阶下。 第二百一十八章国之将乱,党争不断 明太祖朱元璋建国伊始,就吸取了元朝元朝因为各种苛捐杂税而导致亡国的教训,故此税收定的很低,农税只有十五税一,商业税更达到了恐怖的三十税一,并下旨永不起科。 事实上,明朝的历代皇帝都遵守着老祖宗的祖训,故此明朝的岁入虽然低的可怕,只有宋朝的两成,但农民起义的次数较之宋朝和元朝要少的多。 然而从万历末年,辽东老奴努尔哈赤起兵叛明,时明廷由于刚刚经历过赫赫有名么万历三大征,国库空虚,万历皇帝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加征了辽饷。 其实辽饷并不高,也就是从每亩田的九厘银子加征到一分二厘,只不过增加的三分,这对于普通百姓并不算什么负担,所以在其后的天启年也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乱子。 然而崇祯上台后,在朝堂的衮衮诸公蛊惑下,为了所谓的众正盈朝,裁撤了各地的厂卫,以至于地方官员彻底失去了监督,于是乎各地的官府在私相授受之下,就将这样的税收分摊到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身上,以至于百姓缴纳的赋税越来越重,及至崇祯四年,有些地方的百姓缴纳的赋税甚至达到了恐怖的五两之多。 巨额的赋税令大明的百姓负担日益严重,尤其是北方,因为气候的原因,田地大规模减产,导致农民一年之所得都不够缴纳官府的摊派,于是乎百姓们纷纷放弃了土地,沦为所谓的流民,这也是陕西农民起义的主要诱因。 即至崇祯十年,为了筹集钱粮剿灭声势越来越大的农民军,内阁次辅杨嗣昌又提出了加派剿饷,这无疑令在底层挣扎的百姓雪上加霜,甚至号称天下粮仓的湖广百姓也苦不堪言,张献忠和罗汝才在短时间内能裹挟这么多流民,原因就是百姓根本没有活路可言。 “陛下,不可!前者所议之剿饷,陛下曾明旨布告天下,只征一年,如今剿饷未废,现在又要加派,岂不令天下百姓寒心?” 大学士范复粹再次开口,以朝廷明旨反对杨嗣昌的加饷之议。 “你……!” 杨嗣昌无言以对,崇祯十年,自己请增剿饷之事,皇帝确实曾明旨布告天下,言之凿凿地宣称,“流寇延蔓,生民涂炭,不集兵无以平寇,不增赋无以饷兵。勉从廷议,暂累吾民一年,除此腹心大患。其改因粮为均输,布告天下,使知为民去害之意。寻议诸州县练壮丁捍本土,诏抚按饬行。”现在再提加派之事,显然不合朝廷法度。 礼部侍郎姚明恭哂笑道:“范阁老,不加饷如何平贼?难不成坐视流寇坐大吗?” “陛下,姚侍郎言之有理,只要剿除献贼,则河海晏清,如此国朝方能减免赋税,安养百姓,不然放任流寇肆虐,国家永无宁日。” 杨嗣昌党羽陈新甲也出列支持姚明恭。 “好了,都不要吵了,陛下在此,尔等还有没有人臣的体统。” 薛国观再次喝止了朝堂上的争论,首揆就要有首揆的样子,就要来充当裁判员的角色。 喝止范复粹、姚明恭、陈新甲等人后,薛国观拜奏道:“陛下,剿饷既然明旨只征一年,朝廷当按律废除,这样才能明法度,安人心,但是献贼起事,李贼必然遥相呼应,若不进剿,则中原糜烂矣,故仍需筹集粮饷,老臣以为可加征练饷,以训练精兵,此外京中勋贵富户亦可捐纳钱粮以供出征之用,不过加饷本为剿贼,为防地方官员加派,内庭亦可派遣监臣监督。” 薛国观的方略其实就是保证现在的税收,废一项,增一项而已,但是朝廷没有钱粮,今年的剿饷各地督抚定然已经开始征收了,再加一个练饷的话,实际上还是支持杨嗣昌的决定的,毕竟薛国观是朝廷首辅,他也不愿意看到大明朝被流寇祸害了,当然薛国观还是提出了以厂卫监督地方的主张。 “哼,首相提议加设监臣,恐怕是想再有魏逆之祸吧,您可要知道,正是因为阉党乱政,才致使天下鼎沸,天启朝殷鉴不远,首相不怕魏逆之事重演!” 礼部侍郎姚明恭脸色阴冷,设了厂卫,地方上怎么加派?自己等人还怎么捞银子?你薛国观自己要做忠臣,可别耽误大家发财。 户部给事中陈启新出列奏道:“臣附议,厂卫之祸,正是地方流民滋生的原因,薛国观你提议由内廷监督地方,居心何在?是视我等正直大臣为叛逆乎?” “薛国观,你这个阉党余孽,太祖皇帝有过祖训,内廷不能干政,你居然妄言重启厂卫,陛下,臣弹劾薛国观八大罪、十六小罪,请陛下惩处!” 礼部给事中凌义渠,以头抢地,山呼起来。 户部给事中汪应元一脸决绝,“陛下,若不惩处薛国观,臣今日就一头撞死在立柱上,以全臣之清名。” “住口,内廷监督之说,并不是重开厂卫,军中既有内臣监军,地方为何不能有内臣监督,即便是内阁批复的奏疏也需要司礼监批红,内臣监督又有何不可?尔等闻风而动,恐怕是有私心吧?姚明恭你收受熊文灿的贿赂,举荐其为五省总督,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真是不知所谓。” “陛下,老臣弹劾礼部左侍郎姚明恭贪污索贿,私自结交边镇督抚,图谋不轨,今已收录其索贿往来书信有三,还请陛下明断。” 薛国观冷笑连连,他能混到内阁首辅的位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今日敢提内廷监督地方之说,自然准备好了相应的后手。 侍立在御座下的王承恩连忙下阶,接过薛国观的弹章,小心翼翼地呈到崇祯的御案上。 崇祯看也没看题本,冷冷地问道:“姚明恭,首揆所言可否属实?你可能自辩?” 熊文灿就是姚明恭举荐的,此人现在还好咆哮朝堂,崇祯已经动了杀心。 “臣冤枉呀,臣冤枉呀,薛国观血口喷人,实是欲加之罪,伏请陛下明察!” 姚明恭骇的瘫倒在地,拼命地哀求起来,眼神却不断瞟向杨嗣昌。 杨嗣昌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姚明恭也是他的亲信,说实话熊文灿就是杨嗣昌授意姚明恭保举的,不过杨嗣昌为人滴水不漏,在朝堂上率先要求处置熊文灿就是存的撇清关系的意思,这姚文恭自寻死路,须怪不得自己。 “陛下,姚侍郎是否有罪,东厂一查就知,莫如交给老奴,若查无实据,也可洗清姚侍郎的冤屈!” 王承恩笑眯眯地看向崇祯,想要争夺姚明恭的审讯权,薛国观提议内廷监督地方,咱们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平贼之议 “好,此事就由东厂专办,薛卿之言甚合朕意,只不过剿饷今年已经过去半年了,再罢的话,徒生事端,从明年起去剿饷增练饷,户部要一体施行,以明国家法度,王伴伴你可选拔精干的内臣以监督四方,朕还是那句话,待平定内贼之后,朕即罢练饷!” 崇祯看也不看瘫倒在地的礼部左侍郎姚明恭,直接颁布了圣旨。 “臣等遵旨!” 一众大臣纷纷山呼行礼,心里却思量了用什么手段除掉薛国观,毕竟纸里包不住火,要真是内臣监察,自己与地方上官员勾结的事恐怕就瞒不住了,内臣虽然也贪,可他们实在信不过这帮没卵子的货色。 “陛下,此次征剿张献忠,臣愿意出京督师,不尽全功,绝不回京!” 内阁次辅杨嗣昌轰然拜倒,他知道皇帝又饶了自己一次,姚明恭是自己的党羽,朝野尽知,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为了将功折罪,也是为了除恶务尽,他都要亲手剿除那个祸害了大明朝中都凤阳的张献忠。 “好,有杨卿统筹调度,定然能马到功成,朕加你为礼部尚书,太子少保,赐天子剑,总督陕西、湖广、河南、四川以及江西各处兵马,山东兵和保定兵也归你调配,蓬莱伯和黄总兵世之虎将,有他二人相助,剿灭流寇当不在话下。” 两年前杨嗣昌的策略打的贼寇大败亏输,这次自己又调遣了两员猛将,打流寇还不是易如反掌。 “陛下,蓬莱伯和黄总兵有信布之用,有一人出征湖广,尚且有牛刀杀鸡之嫌,何况黄总兵尚在练兵,老臣以为调蓬莱伯出征即可!” 黄文昌的底细,薛国观可是心知肚明,真要是上了战场,还不立马就露了光光像,薛国观可不想被杨嗣昌拿住把柄。 “好,好一个牛刀杀鸡,如此就按首揆的建议,下旨让蓬莱伯进兵湖广,让你那个好学生刘理顺务必要替蓬莱伯筹措足够的钱粮。” “老臣遵旨!” “臣等遵旨!” 定下张网剿贼事宜的大明朝廷迅速行动起来,按杨嗣昌的建议,崇祯即以明旨昭告天下,着四川巡抚邵捷春、陕西巡抚郑崇俭、河南巡抚高铭衡、江西巡抚郭都贤、郧阳巡抚袁继咸、山东巡抚刘理顺等各地督抚立即分进合击,扼守要冲,在朝廷援师未至之时,不可与贼野地浪战,同时筹措粮饷以待大军调用。 山东距离京畿不远,在朝廷圣旨下达后第十天,李兴之就收到了朝廷调兵的军令。 为此李兴之即召靖北军诸将于蓬莱阁行辕商议此次进兵的方略。 “大帅,张逆不过蚁聚之兵,您给末将两个镇,末将必定替您生擒此獠!” 从莱州赶过来的王忠胸脯拍的震天响,有大泽山击败岳托的战绩,王忠的显然自信了不少。 “凭什么让你去,我杨彪去不得吗?” 自靖北军成立后,基本上负责守家的杨彪也按捺不住了,虽然张献忠威名赫赫,但是到底是官军的手下败将,杨彪的第一镇目前是靖北军最先换装的一个军镇,有如此精良的武器,杨彪可不认为第一镇会比官军查差。 第三镇镇将李睿、第四镇镇将张邵谦、第五镇镇将张武也是一个个欲言又止,巴巴地看着李兴之。 尤其是张武,在收拢了刘泽清所部军马后,第五镇通过打散重编同样得到了足额的兵员,虽然武器没有第一镇精良,但是张武同样想着要为李兴之建功立业,来报答李兴之的知遇之恩。 “剿贼,剿贼,国朝剿贼十余年,贼寇越来越多,贼势越来越大,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李兴之环视着聚集在行辕的各镇镇将和副将,脸色凝重。 “还不是朝廷横征暴敛,百姓们活不下去了。” 杨彪、王忠撇嘴应道,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人间疾苦,在高阳时,也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平头百姓,自然知道朝廷的税收有多重了。 李睿和郎绍贞以及马三德等人则是心中一动,大帅这是话里有话呀! 张邵谦和张武却是有些疑惑,他们到底是官军出身,在他们看来,朝廷征饷剿贼是天经地义的事,要不然官军哪里有力气打仗。 “杨兄弟说的好,剿贼就要看到底剿什么贼了,张献忠是该死,若不是他们造反,中原和关中又哪里会死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但是更该死的却是那些贪官污吏和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们,要不是他们不恤民力,贪腐无度,百姓们何以流离失所,成为流民?” 李兴之语气铿锵,手握五个镇两万五千大军,又有满蒙绿旗兵四千,他要借着此次平贼,称量一下那些所谓的明末枭雄。 当然在李兴之眼里,祸害这汉家天下的不是别人,就是如今的大明朝廷。 “大帅的意思是?” 张邵谦试探地问了一句,其余将官也是两眼放光地看着李兴之。 李兴之冷然道:“搂草打兔子,这次咱们不光要剿了张献忠,罗汝才,云集在中原的官军,咱们也要借机消灭一部分,比如左良玉还有贺人龙等人,尽可能地扩大我靖北军的地盘和实力。” “大帅,这是要反了大明朝啊,那不如等官军围剿献贼时,咱们以偏师沿运河北上,一举控制京师算球!” 李睿带兵也有一段时间了,对兵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何况跟了李兴之这么久,避实击虚的手段也学了不少,直接建议李兴之对大明朝来个釜底抽薪之计,把大明朝廷一锅端了。 李兴之笑道:“李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我靖北军各部装备尚未装备完毕,军马不过三万之众,控制了京师又有什么用?挟天子以令诸侯,也要那些诸侯听从天子的调遣才有用,董卓能掌控洛阳城,那是他有十余万西凉铁骑,曹孟德也是击败了袁绍后,才有了挟天子的本钱,这次咱们就是要见机行事,在官军和流寇之间火中取栗。” “大帅高见,末将的拜服!” 军帅府内一众将佐纷纷领命,靖北军在李兴之的领导下,在一年之间由数百人扩充至三万余人,打败了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大兵,那自然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取得相应的胜利了。 第二百二十章誓师出征 蓬莱阁靖北军帅府行辕。 在确定了此次作战的目标后,李兴之对辖区内各地的防务,重新做了相应的调整,具体布置如下。 第一镇杨彪部进驻济南,督促山东巡抚刘理顺立即征发随军的民夫,准备此战所需的钱粮物资以及舟船,并立即在济南的泺口修建棱堡,以控扼运河。 第二镇王忠部留守莱州,并沿胶莱河和大泽山一线布置相应的防线,以巩固淄阳水库和招远的生产基地。 第三镇李睿部驻守登州,主要的任务是进行相应的水上训练,这支军马李兴之可是准备用来偷袭辽东的,若不熟悉水战,就是到了辽东,恐怕也会因为晕船而没有作战的力气了,其次就是镇守登州府,防止孔家和德王趁机惹事。 当然为防有变,李兴之还留了五百铁人兵由周挺统领,镇守蓬莱阁。 有一万军马镇守莱登,济南又有第一镇的五千军驻守,大本营自然是安全无虞了,毕竟朝廷大军云集湖广,山东这里根本没有能够威胁靖北军势力了。 第一镇、第二镇、第三镇留守,那出征的军马必然是第四镇和第五镇以及绿旗兵了。 其实第四镇和第五镇的战斗力和其它镇相差不大,因为这五个镇都是打散重编的,缺乏的只是相应的盔甲和武器而已。 为此,李兴之即传谕招远军械制造立即赶制大口径火绳枪八百支,中口径火绳枪两千支,强弩三千五百支,火药三万斤,火炮一百门,以及足额的炮子和铳子,其余板甲背心以及相应的棉甲同样要准备就绪。 绿旗兵方面,李兴之并不打算按靖北军的装备配发,依旧令他们使用他们原有的武器,只是加穿了一套背心甲。 这样做的原因是,八旗兵的箭术的准确度较之靖北军远程兵要高的多,他们的火铳威力也不差,贸然换装只会影响他们的战斗力。 这次靖北军出征的第四镇、第五镇、满洲绿旗兵、铁人兵,总计有一万五千余人,这样的军马调动,也是靖北军成军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调动。 替朝廷出征,靖北军断无自己准备钱粮的可能,李兴之又不是冤大头,关宁军、左良玉、贺人龙他们能向朝廷开口要钱,靖北军自然也能。 按李兴之的要求山东巡抚必须筹措足够大军支用的钱粮半年支用,也就是粮草六万石、银十八万两,并招募足够数量的民夫,以押解粮草物资。 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刘理顺自然也不例外,仗着有薛国观撑腰,刘理顺直接将靖北军出征所需的银子加到了三十万两,并严令各府在一个月内必须凑齐大军开拔的费用。 可是东虏刚刚过境,山东的济南、青州又被东虏搜掠一空,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大量的土地荒芜,一时半会根本凑不齐这些钱粮。 老百姓没钱,士绅们有啊!仗着有薛国观撑腰,刘理顺根本不管士绅们怎么想,强行摊派士绅捐纳的数目,三十万两银子虽然多,但是架不住山东的士绅多呀,仅仅大半个月刘理顺便筹集了足够大军支用的钱粮。 当然,在刘理顺筹集粮饷期间,第四镇和第五镇的训练和换装也没有落下来,虽然装备上还有少量的缺口,但基本上也完成了换装。 七月一日,李兴之即在莱州天齐山校场聚集大军,誓师出征。 高达三丈的点将台上,李兴之按剑而立,张邵谦、张武、安巴、阿兰柴,扎克、阿克马等各军主将分列左右。 将台下第四镇十个步队居左,第五镇十个步队居右,中间是满绿旗、蒙绿旗骑兵两千一百人,汉绿旗步兵两千六百人,李邦杰统领的铁人兵则侍立在将台两侧,在大阵之后,是征发的莱州青壮,他们的任务就是运送火炮、药子和炮子之类的辎重物资前往济南。 校场之上,无数面各色军旗迎风招展,震天的鼓炮声,战马的嘶鸣声,使得整个大阵充满了肃杀的气氛。 李兴之看着将台下整齐的方阵,也是心潮澎湃,拔剑长呼道:“靖北军的将士们,伪清的贝勒阿巴泰,成亲王岳托都折在咱们手里,今日本帅就要带你们去会会伪名赫赫的八大王张献忠,你们敢不敢?” “敢!敢!……!” 将台下的沈永贞等人,一个个振臂高呼,无数的士卒亦跟着疯狂地高喊起来,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直冲天际。 “好!既然你们有胆子,那本帅这次就带着你们去剿了张献忠、罗汝才那两个狗贼,下面且听进兵檄文。 莱登兵备道鲁良直踏步上前,将手中檄文一展,朗声念道:“草寇献忠与汝才并作妖孽,其性犬羊,反复莫测,今举旗复乱,旬月以来,屠城数十座,伤民数十万,残忍歹毒若斯,可谓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矣。” “前年高逆授首,李贼胆丧,流窜深山,献贼胆寒而束手,然贼子本性,复乱郧阳,欲以螳臂之斧,御隆车之遂,蓬莱伯,提督山东、辽东军务总兵官李兴之奉我大明皇帝圣旨,起义师,倡大义,今起水陆大军五万,克日西征,书到之处,宜请早降,若抗拒天兵,玉石俱焚矣,勿谓言之不预也。” 鲁良直一口气念完讨贼檄文,看着将台下整整齐齐的靖北军方阵,也是心潮澎湃,只盼着此等强军,能够一举扫平流寇,中兴大明。 李兴之猛然拔剑,直指将台上高高悬挂的靖北军军旗洪声道:“诸位,是谁带你们水淹拥城,夜袭刘李庄,大破孙得功?” “是大帅,是大帅!” 张邵谦和杨彪振臂高呼! “是大帅、是大帅!” 将台下的原靖北军的士卒们也跟着高呼起来! “是谁带你们,独守高阳,大破奴酋阿巴泰?” “是大帅,是大帅!” 绿旗兵士卒们也加入到了欢呼的行列,一个个眼神坚定地看着将台上挺拔的身影。 “是谁带你们大破伪清的成亲王岳托?打的清军全军覆没?” 李兴之猛地踏前一步,嘶哑着狂吼起来。 “是大帅,是大帅……!” 这刻无论是山东军还是绿旗兵还是靖北军,所有人都在欢呼,几万天下无敌的八旗兵都不是大帅的对手,何况区区一个张献忠。 “好,现在全军开拔!” 李兴之还剑入鞘,终是下达了进兵的军令。 第二百二十三章官军云集 这次靖北军出师湖广,按督师杨嗣昌的意思是驻防襄阳东部的随州、安陆等地,阻截住张献忠和罗汝才东进之路。 当然诸将在进入预订防区后,才能带数百亲兵至襄阳行辕听令,这也是明末文官督师控制武将的一种手段,袁崇焕杀毛文龙、以及此后的孙传庭杀贺人龙皆是以商讨军务为由,将其召入行营斩杀之。 按兵部调令,山东军的任务是驻守随州、安陆一线,阻截张献忠东窜之路,在原本的历史上,张献忠和罗汝才一直在川鄂边境游走,东线并无多大战事。 故此李兴之决定沿大运河南下,经长江进驻德安府,走水路的好处就是军中的辎重物资便于转运,步骑就可以轻装上阵。 再者淮扬、江南一带颇为富庶,靖北军也可以打打江南富绅的秋风,本伯为国劳心劳力,拿你们一点银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七月初十靖北军主力抵达济南泺口渡口,山东巡抚刘理顺看到靖北军军容甚盛,当即提出了随军出征的构想,在他看来李兴之能击败强悍的东虏,打区区几个流寇,还不跟玩一样,这可是混功劳的大好机会。 跟随李兴之出征的还有莱登镇监军张成,这厮到不是想要什么战功,而是吵着要观摩蓬莱伯的绝世兵法,指望着学上一两手,将来若是遇上不需要劳动蓬莱伯的小毛贼,自己也可以弄点战功混混。 对于刘理顺和张成的要求,李兴之自无不许,左右这次自己驻守的是随州和安陆,可以肯定是不会有战事的,权当带这两货观光旅游了。 七月二十一,在所有物资全部装船后,李兴之即命各部起行,直奔淮安方向。 在大军抵达扬州时,京师传来的消息,杨嗣昌此次出征,以总兵猛如虎为总统、张应元为副总统、统辖天津镇总兵刘光祚、宣大总兵杨朝栋,参将刘光勇、刘士杰等人,起京畿军马三万为中军择日出征。 又飞檄陕西的援剿总兵贺人龙、郑嘉栋、参将牛成虎、游击高杰等人起秦兵四万;襄阳左良玉所部两万,以及四川总兵曾荣耀和镇东将军秦良玉分进合击,扼守要冲,意图将张献忠和罗汝才围困于郧阳一带。 八月十五,崇祯在平台召见杨嗣昌和监军万元吉。 杨嗣昌认为楚地广袤,四通八达,官军虽众,但一旦开战,大军出动,身后必然会留下空档,莫如驱贼入蜀,四川险阻,蹙可获全功。 崇祯深以为然,凡所奏七事,皆照准,赐白金百、赏功银四万,银牌千五百面,御酒六百坛,又在宫中赐宴,亲自替杨嗣昌斟酒,并赐壮行诗。 盐梅今暂作干城, 上将威严细柳营, 一扫寇氛从此靖, 还期教养遂民生。 杨嗣昌感念崇祯恩义,遂与崇祯相约,克期一年,必扫平中原贼寇,若不成功,即以死以谢天下。 在崇祯的严令下,明廷的战争机器飞速运转起来,湖广大地战云密布,连呼吸中都带着血腥味。 九月十六,杨嗣昌总统大军抵达襄阳,为了统筹战局,而襄阳又是控扼流寇南下的必经之路, 加之襄阳乃是湖广有数的大城,城周长十二里三十丈,墙高三丈由余,上宽一丈五尺,墙基宽三丈,有垛口四千余,警铺四个,城门六座,俱有月城、瓮城,又引汉水以为护城河,端的严整有序,实是天下少有的坚城。 杨嗣昌又令人城外开挖三道壕沟,造飞梁,设横柢,派众兵把守,将襄阳打造的直如铁桶一般。 十月初一,各路援剿大军依次抵达防区。 杨嗣昌即以山东兵守随州,天津兵守义阳三关,陕西兵据川陕鄂交界的商州、山阳,四川兵守夔东,迅速完成了对郧阳的包围态势。 十月初五日,杨嗣昌即传谕各处援剿总兵赶赴襄阳商讨剿贼事宜。 随州城,李兴之拿着杨嗣昌的书信哂笑道:“刘部院,张公公,杨阁老这是要杀人立威呢,不知你们愿不愿意随本帅前往襄阳行营,瞧瞧到底是哪个来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呢!” “呃……去襄阳?唉……!大军每日的消耗何止数万,本部院还是坐守随州和安陆,替李帅筹集钱粮吧!” 刘理顺有些害怕,他的座师是内阁首辅薛国观,如今朝堂上杨嗣昌和薛国观已经势如水火,杨嗣昌那厮不会拿本官当**?江南这么富庶,弄点银子花花才是实在! “刘部院要筹饷,左右又没有战事,咱家随你同去吧!反正李帅会议结束还是要回来的,届时咱家再随李帅杀贼!” 张成的脖子也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脑子坏了才去襄阳呢,这一路行来他收的程仪已经有三万两了,又何必去襄阳淌浑水呢,有这工夫,去打打秋风不好吗? “你们真不去?那本帅自去。” 李兴之也是无语,这次出征,朝廷一共拨给了白银四万两,自己从淮安经扬州一路抵达随州,光是程仪就收了几万两,刘理顺作为薛国观的门生,收的怕不有十万两,朝廷官员贪鄙若此,安有不亡的道理。 说实话,李兴之完全没有必要听从杨嗣昌的军令,他是大明的伯爵,从品级上就比杨嗣昌高了不少,此外杨嗣昌总督京畿、河南、陕西、四川、湖广、江西,这里可不包括山东,所以靖北军是切切实实的客军。 不过李兴之也想见一见杨嗣昌这个明末的传奇人物,以及左良玉这个乱世枭雄。 在辞别了刘理顺后,李兴之以张邵谦的第四镇守随州,张武的第五镇守安陆,蒙军旗和汉军旗镇守应山,以巩固德安的防务,自己则率领铁人兵和满军旗走汉水直奔襄阳行营。 十月八日。 靖北军船队抵达襄阳大北门,那鲜红的将旗昭示着大明的蓬莱伯,提督山东、辽东军务总兵官亲临襄阳。 镇守大北门的左良玉部将金声恒不敢怠慢,生怕得罪了这个狠人,毕竟蓬莱伯两蹶鞑酋的声名已经在大明广为流传了,慌忙下城迎接,又派人前往督师行辕通报消息。 至金声恒下城后,一千一百余满洲绿旗兵和六百余铁人兵簇拥着李兴之和安巴等人已经在大北门列好了队形。 “末将金声恒拜见蓬莱伯,末将有失远迎,还请伯爵见谅!” 第二百二十四章督臣杨嗣昌 “你就是一斗粟金声恒?” 李兴之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 这厮在历史上也是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初随左梦庚降清,后又以江西反正归明,擒杀伪清江西巡抚章于天、伪清江西巡按董学成、布政使迟变龙,逼的孔有德撤出湖南,挽救了岌岌可危的永历朝廷。 根据史料记载,金声恒和王得仁屠杀江西百姓近百万,但是李兴之对此是嗤之以鼻的,若是金声恒和王得仁真屠了江西,他又凭什么以南昌孤城力抗十余万清军近一年? “回蓬莱伯,末将以前是做贼了,不过已经幡然悔悟,如今在左帅帐下充作左哨游击。” 金声恒心中有些郁闷,他娘的是个人都知道老子当过流寇,老子当贼寇还不是被你们这些官老爷逼的。 “金将军起来吧,当贼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帅也是贼寇出身,如今还不是做了大明的伯爵。” 李兴之翻身下马,将手中鞭子递给紧跟在后的李邦杰,示意金声恒起身。 “末将多谢蓬莱伯!” 金声恒见李兴之言语随和,又直言自己也是贼寇出身,丝毫不拿大明勋贵的样子,也是笑嘻嘻地直起了身子,抬眼去看李兴之。 “蓬莱伯,您的部下怎地尚绿?” 适才在城上金声恒就满是疑惑,他当年做贼时,各路反王的士卒穿着是五花八门,可这绿甲,他真是头一次见。 “嗯……他们是满洲八旗兵,归降本帅后,本帅为了区别我山东军,特将他们编为满洲正绿旗,金将军可还有什么疑惑?” 李兴之也是有些无奈,自进军湖广以来,所过州县,各地官府虽然竭力供给,但是无一不询问绿旗兵的情况,毕竟从头绿到脚的军队,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 “啊……!蓬莱伯虎威,竟能使满洲人俯首帖耳,末将拜服。” 金声恒彻底震惊了,他虽然听说过李兴之两蹶鞑酋,可是他真没想到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大兵居然成建制地向李兴之投降。 “这几个八旗兵算啥,要不是献贼起事,咱们大帅都准备杀入辽东,端了鞑子的老巢了。” 紧随李兴之身后的李邦杰鄙夷地看了金声恒一眼,左良玉的部下真是徒有虚名,这几个满洲兵算啥,随州还有三千多呢! “好了,不要说了,金将军带本伯入城吧,本伯要去拜访杨阁部!” 李兴之摆了摆手,制止了李邦杰这厮的废话。 “这……?” 金声恒犹豫地看了下李兴之的身后的满洲兵和铁人军,贺人龙他们来襄阳只不过带了两百亲兵,您虽说是大明的伯爵,不受杨阁部的节制,但是也不能带这么多满洲兵进城吧?可是这话他哪里敢说。 “嗯,金将军可有什么不妥?” 李兴之做官不久,对朝廷的定制还不是很清楚。 “扑通!” 金声恒又跪了下来:“蓬莱伯,您带这么多八旗兵进城,……末将恐怕会引起恐慌,莫如让他们在城外扎营,末将定保证他们的军粮供给。” “呃……!” 李兴之正欲开口,大北门又出现出一队军骑,俱是大明将官装束,簇拥着一名穿着朝廷二品补子的文官,缓缓出了城门。 “本阁杨嗣昌见过蓬莱伯!” 看到金声恒跪在李兴之面前,杨嗣昌心知此人就是李兴之了,当下拱手向李兴之施了一礼。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在大明勋贵可是超品的存在,虽说权利已经被文官架空,但是基本的礼节,大明的文官大体是能遵行的。 “杨阁老折杀本爵了,末将此来,正是聆听您的教诲的!” 李兴之侧身让了杨嗣昌一礼,又连忙还了一礼,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自己要真受了杨嗣昌的礼,恐怕立马就会有人弹劾自己跋扈了,虽然自己不怕,但是李兴之还是以为少惹麻烦才对,毕竟自己所图甚大,若是引起别人的戒心可就不好了。 “蓬莱伯两蹶鞑酋,生擒伪清成亲王岳托,溃敌数万,大涨我国人之军心民气,本阁也是久仰大名啊!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来,本阁为你介绍下我军中豪杰。” 杨嗣昌翻身下马,抢步上前扶住弯腰施礼李兴之,然后回顾身后的一众将佐,喝道:“还不上来拜见蓬莱伯!” “末将左良玉拜见蓬莱伯!” “末将猛如虎拜见蓬莱伯!” “末将刘光祚拜见蓬莱伯!” “末将贺人龙拜见蓬莱伯!” …… 杨嗣昌不愧是内阁次辅,威严气度果然不凡,一声令下,各镇总兵纷纷上前行礼。 只不过有的眼神中充满不屑,有的一脸羡慕,现任天津参将刘光勇却是一脸期期艾艾,李兴之起事时,他已经是保定参将了,可仅仅一年时间,人家就当上了大明的伯爵,兼任着山东和辽东的兵事,这想差何蒂于云泥。 “诸位将军免礼,本爵也是机缘巧合,沾了奴酋阿巴泰和岳托的光,如今国朝板荡,内贼外寇此起彼伏,只要诸位实心用事,遵从杨督臣的谕令,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花花轿子抬人,李兴之这个混迹于社会底层出身的人更懂的处理这些人情世故,至于左良玉、贺人龙满不在乎的表情,李兴之根本不在意。 左良玉本就是自己这次要对付的目标之一,而贺人龙在两年后便会被孙传庭斩杀在大帐之外。 “蓬莱伯且随本阁进城,贵部将士也随本阁进城吧,也省的再安营扎寨,只是这兵马怎地尚绿而不尚红?” 在杨嗣昌看来,李兴之虽说是薛国观的人,但是其军马既然加入到了湖广战场,那山东军所立的战功,自己自然能得到运筹之功,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借机拉拢一下,要是能收为已用,那自已围歼张献忠的计划又能加几分胜算。 “阁老,他们是满洲兵,为了区别我山东军,本帅特意将他们编为绿旗。” “啊……!” 杨嗣昌、左良玉、贺人龙、刘光祚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蓬莱伯也太生猛了吧,居然将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大兵当作乌龟王八一样驱使。 “阁老放心,这些满洲兵对本伯忠心耿耿,断不敢徒生事端。” 李兴之就是要用满洲兵来称量一下这些明末的名臣虎将,看看他们有没有胆子放满洲大兵入城。 第二百二十五章网张十面 “既然是蓬莱伯所属,进城又有何妨?” 能做到内阁次辅,能让崇祯言听计从的人物,自然不是易与之辈,东虏虽然利害,只不过才千余人马,杨嗣昌断无害怕的可能。 “好,如此就多谢阁老了!” 李兴之略一拱手,又朝左良玉等人点了下头,转头喝道:“李邦杰、安巴尔等立即率部进城,若敢滋扰地方,本帅定斩不赦!” “喏,末将领命!” “喳,奴才谨遵大帅令谕!” 这个时候杨嗣昌和明廷的各镇总兵方才注意到李邦杰的铁人兵,这次进兵湖广,铁人兵依旧穿戴着从德王府缴获的铁甲,但是仍然令左良玉等明军将佐震撼,他们手中可没有如此成建制的重装步兵。 “怪不得蓬莱伯屡挫泉酋,有如此强兵,自然是不惧怕东虏铁骑了,我猛某服了!” 李兴之抬眼去看,居然是和虎大威号称猛虎二将的猛如虎,这厮虽然是蒙古人出身,但是归顺大明后,对大明忠心耿耿。 原本的历史上,在追剿张献忠的战役中,左良玉和贺人龙等各镇总兵消极避战,只有蒙古人出身的猛如虎拼杀冲杀,最后在南阳和天津镇总兵刘光祚以及唐王朱聿?相继殉国,实在是另人唏嘘。 “猛将军过誉了,将军屡次击败流寇,武勇之名人尽皆知,本伯也是久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稍后必和将军多喝几杯。” “蓬莱伯也好酒?本阁为了犒赏三军,特意命人准备了千坛湖广的罗府贡酒,稍后本阁和诸将共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蓬莱伯行辕叙话。” 为了拉拢各镇武官,杨嗣昌在出京时,就命人准备了大量的酒肉,囤集于襄阳。 当然李兴之以及各镇总兵初来乍到,又舟车劳顿,杨嗣昌自然不可能今日就行军议,而是在行辕大宴三军。 次日巳时,杨嗣昌即擂鼓聚将,共商破敌之计。 作为大明的内阁辅臣,又是这次剿贼的督师,杨嗣昌自然是高坐主位,其余诸将则是按品阶侍立,李兴之这个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当仁不让地列在武将之首,由于他还是大明的勋贵,杨嗣昌甚至还命人搬来了座位。 杨嗣昌在宣读完崇祯圣旨后,即环视诸将,冷然到:“本阁奉旨平贼,望诸将肃军纪,明号令,有拖延避战者,畏敌不前者,掩败为胜者、贻误军机者尽斩之,还望诸将同心协力,共破献贼,解陛下南顾之忧,诸将与本阁共勉!” “卑职、末将等谨遵督师号令,必擒献贼于御前!” 杨嗣昌久居高位,威严气度自然不是熊文灿能比,左良玉、贺人龙等大小将佐无不凛然。 “好,献贼和罗汝才主力仍在郧阳境内,本阁有意在郧阳周左十面张网,步步为营,将流寇堵死在郧阳,若实在堵不住,就将献贼逼入四川,然后再依托有利地形,一举全歼张献忠。” 杨嗣昌在宣读完将令后,旋即布置了作战任务以及各将之职司。 郧阳抚治王鳌永驻守郧阳,总兵陈洪范、副总兵周继先镇守汉水一线,若张献忠出房县,走郧阳,那各部即前出至均州御敌,不可与之野战,守住防线即可。 援剿总兵左良玉与副总兵张一龙合兵一处驻均州,若张献忠出房县走谷城突围,那该部即奔谷城阻截,后路交给王鳌永即可,若张献忠走保康,南漳一带突围,则可出奇兵突袭。 湖广巡抚方孔诏驻荆门、副总兵罗安邦守当阳、副总兵杨世恩驻宜城、承天府守备钱中选居中策应,并为这三路军马保护粮道。 四川巡抚邵捷春会同镇东将军秦良玉守夔东,封堵入川门户,若张献忠走兴山,则四川兵转入夔门,以为关门打狗之计。 河南巡抚李仙凤驻守邓州,总督各处军粮,并选拔精锐之兵,镇守义阳三关以及鲁山、槐树关和羊皮滩等战略要地。 新任陕西巡抚丁启睿守商洛,隔断郧西进入山阳之路,东塞内乡、卢氏通关陕之门;陕西总督郑崇俭待张献忠出房县、竹山后即可督陕西援剿总兵贺人龙部挥师进剿。 京营总兵孙应元守襄阳、京营参将黄得功守光化、援剿副总兵孙一龙守樊城、京营参将周遇吉囤新野,宣大镇援剿总兵猛如虎驻公安以为巩固四方,策应援剿。 山东提督李兴之守随州和安陆,若张逆东窜,则移师夏口,阻截张献忠入赣之路,若张献忠入川,山东镇可走水路直奔白帝城,会同左良玉、猛如虎、贺人龙共破其军。 杨嗣昌此策仍是采用了四正六隅十面网的战略,意图将张献忠和罗汝才封死在郧阳山区,无论农民军从哪个方向突围都会受到层层阻截,最终被围拢过来的官军一举剿灭。 杨嗣昌作战计划部署完毕后,笑眯眯地看向李兴之问道:“蓬莱伯,本阁的部署可还有何疏漏之处?” “阁老成竹在胸,若按此方略施为,破献贼必矣!” 李兴之赞不绝口,说实话杨嗣昌的战略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充分考虑到了各军的战斗力的问题,几个援剿总兵都是前年平贼的主力悍将,而分守地方的大多数是地方镇守部队。 杨嗣昌明显是指望湖广的地方军马能迟滞起义军的进兵速度,然后官军可以从容围剿。 但是杨嗣昌却想差了,好的方略是要靠人执行的,崇祯十年,虽然是杨嗣昌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网的战略,但是具体实施该战术的人是洪承畴和孙传庭以及卢象升这三个狠人,而且充分利用了地利,才一举擒获了高迎祥。 而郧阳山区,连绵数百里,李兴之可不认为湖广的地方部队能挡住张献忠的攻势,只不过官军败阵,张献忠突围而出,自己才有机会浑水摸鱼,所以没口子夸赞起来。 “既然蓬莱伯说好,那此策定然是万无一失了,诸位可还有异议吗,若没有便按此方略行事,不过出师之前,本阁还要明军纪,正军规……!” 李兴之心中一动,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杨嗣昌开始杀鸡儆猴了。 左良玉等人也是见怪不怪了,朝廷的督师都是一样的尿性,纷纷拿眼看向杨嗣昌,想要知道到底是谁要倒霉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本伯要入川 “刁明忠何在?尔部居汉水以东,如何使革贼窜至汉水以西?若是革里眼北走商洛,李贼复起,尔可担待的起?” 杨嗣昌面色一冷,抬眼看向京营副将刁明忠和监军太监殷大白。 “末将、末将……末将也是奉……监军之令行事啊。” 刁明忠脸色苍白,吓的跪倒于地,不停地告饶起来。 刁明忠本是京营副将,杨嗣昌至襄阳后,以为汉水控扼鄂陕边境,遂留刁明忠以及监军太监殷大白率军三千驻守城口和万源,以防张献忠北走陕西和李自成合流。 “阁老,咱家也是收到大巴山贼寇踏地虎裹挟百姓数千攻打山阳,才着刁将军出兵征剿的啊,谁知道那革里眼会趁机偷渡汉水,咱家指挥不当,还请阁老恕罪。” 殷大白是大太监王德化的干儿子,王德化素来和陈新甲交好,那自然算是杨嗣昌一条线上的人了,在他看来,这事也不算大,不过走了几个小贼,张献忠和罗汝才还在郧阳境内,这事也算不得大事。 李兴之心中一动,自己的两个密探居然都混进了农民军中了,当然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这年头,李自成和张献忠只知道扩充军马,部下本来就良莠不齐,陶五和赵二狗他们随便杀几个士绅,再树起杆子,张献忠和李自成还不巴巴地邀请他们共襄盛举。 杨嗣昌冷然道:“哼,本阁律令煌煌,各部将佐未得号令,不可妄动,只需紧守防线,尔视本阁军纪如无物吗?来人啦,将殷大白与本阁推出行辕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喏!” 几个侍立在大帐外的士卒,应声而入,抬手就要拿人。 “阁老,您不能呀……您不能呀!奴婢是内廷的人,奴婢可是奉了皇爷的令谕出征监军的啊!” 殷大白大惊失色,他本以为凭王德化和杨嗣昌的关系,这事最多也就是训斥几句,打几下板子,谁曾想杨嗣昌居然下如此狠手。 “杨阁老,殷大白是内廷的人,您看在万某的面子上饶了他一次吧,要不是王公公那里须不好看!” 监军太监万元吉,眉头大皱,杀人立威的事他见的多了,可是往常一般杀的都是中低级武官,现在杨嗣昌居然把刀子伸向了内臣,这是根本不把自己这个总监放在眼里呀! 当然,您杨阁老看不上咱家是理所应当的,可是您总该瞧的上王公公吧! “内贼猖獗,中土不宁,陛下有南顾之忧,国朝有心腹之患,若不明号令,严赏罚,本阁又何以服众?陛下又何以中兴?速与本阁将殷大白斩讫报来,悬其首级于营门。” 杨嗣昌脸色冷峻,国库空虚,他此次出京剿贼,不过带了几万两白银,将士们本将颇多怨言,若是处置武臣,说不得,诸将就会离心离德,而拿朝廷的监军开刀,既能震慑了将佐之心,又能提高自己的威望,实是一举两得。 “喏!” 督师标兵再无顾忌,一拥而上将吓的瘫倒在地的殷大白拖了出去。 须臾!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殷大白被当场枭了首级,营中的各镇总兵皆是心有戚戚,皇帝的内监说杀就杀了,咱们要是犯了法度,那下场恐怕也不会比殷大白要好吧! “刁明忠身为大将,不能明辨是非,亦当按军纪处置,且将其提溜出去,重大八十鞭,以为警示!若有下次,本阁必尔项上人头!” 处置完殷大白,那自然是轮到了刁明忠了,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末将多谢阁老不杀之恩!” 刁明忠如蒙大赦,磕头如同捣蒜。 “诸位,本阁功必赏,罪必罚,尔等若是有生擒献贼、罗贼者,本阁必向陛下请旨加封诸位为平贼大将军!蓬莱伯要是建此殊功,本阁即向陛下请封你为蓬莱侯,还望诸位实心用命!” 胡萝卜加大棒,不光李兴之会用,杨嗣昌这个浸淫官场十几年的老狐狸同样用的纯熟无比。 “末将等谨遵督师令谕,必定奋勇当先,一举擒获献贼。” 左良玉和贺人龙以及猛如虎等大军头顿时眼冒金光,这加封平贼将军可是大明朝武将极高的荣誉了,而且只要授封了,说不得就能封爵 大明第一任平贼将军刘晖,乃是正德朝平定宁王之乱第一功臣,南昌战事结束,正德皇帝即发动廷议,有意授封刘晖,要不是正德失足落水,这个侯爵肯定是跑不了的。 李兴之对杨嗣昌的画饼却是不屑一顾,郧阳山脉绵延数百里,官军处处设防,却是处处不防,张献忠想要找到官军的薄弱环节太容易了。 再者杨嗣昌说什么不得号令,不可轻举妄动,所有决策需要督师行辕决定,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要知道这个时代没有电报和电话,全靠传令兵往来传递消息,这根本不能保证各军能够统一行动,很容易会被张献忠、罗汝才抓住战机,突出重围。 “阁老,本伯此来,所带山东镇兵马一万有五,随州、安陆一线本就地处后方,又有汉水阻隔,哪里需要这么多军马守护?本伯愿亲提万余军马前出至万州,组织第二道防线,献贼若奔蜀,必走夔州境内山道潜行入重庆,届时本伯正可以逸待劳,一举全歼此獠!” 历史上张献忠从郧阳突围后,就是走夔州山区,窜逃至四川,然后在万州附近的玛瑙山被左良玉打的大败,军马损失殆尽,连老婆都被左良玉生擒活捉了。 据说还是张献忠使人以重金贿赂左良玉,以养寇之说,求左良玉饶了自己一条性命,张献忠的死活,李兴之根本不在乎,他眼馋的是张献忠所部的万余老营,还有那个号称明末第一将的李定国。 “好,未预胜,先预败,郧阳山势连绵,官军难免有疏漏之处,蓬莱伯前至万州是在本阁的十面之网上再加了一道封锁线,如此灭献贼必矣!” 杨嗣昌一脸得色,李兴之和左良玉等人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有朝廷的侯爵和平贼将军的利诱,他不愁麾下的各镇总兵不尽心竭力。 第二百二十七章张献忠议取重庆 “蓬莱伯未免多虑了吧!我郧阳周左有十万大军,又处处设防,张献忠和罗汝才安能突破我军防线?” 对于李兴之的要求驻防万州,左良玉是嗤之以鼻的,这明明就是看不上云集在郧阳周左的十余万援剿大军。 李兴之戏谑地说道:“左镇之兵固然是我大明数一数二的精兵,不过房竹山脉绵延数百里,左镇可能确保能封死流寇的出逃之路?要是献贼真突出重围的话,左镇可负的起责任?” “这……!”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李兴之是大都督府左都督,蓬莱伯,武职较之左良玉要高出太多,左良玉虽然不认为张献忠能突围而出,但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他哪里敢立军令状。 “好了,蓬莱伯说的有理,驻节万州也是以防万一,诸位不必纠结了,明日诸位就返回防区,以十日为限,诸军同时进击,不尽全功,绝不收兵!” 杨嗣昌一锤定音,确定了此次会剿张献忠的具体时间和作战方案。 明廷援剿大军云集,内阁次辅亲自督师的消息,自然瞒不住窝在房县和竹山一带的张献忠和罗汝才。 在收到杨嗣昌起十路大军意欲围堵自己的情报后,八大王张献忠就是会同罗汝才以及轰塌天、翻天龙以及从庆州逃过来的闯塌天刘国能等人商议突围之策。 不走不行啊,一旦官军开始进攻,自己刚刚收拢的这十余万老弱以及本部的四万余军马哪里还走得脱。 “八大王,杨嗣昌数面张网,你看咱们兄弟下一步该怎么走?要我说咱们不如翻过石门山,学革里眼他们走山阳杀回陕西老家,那里地形大家都熟悉,对上官军咱们也更容易不是。” 轰塌天率先发问,流寇头目们都知道,别看自己现在闹的这么欢腾,若是遇上左良玉、贺人龙这些官军中的大军头,那只有跑路的份,即便是打赢了,也是投机取巧,利用有利地形打打伏击。 “去陕西,你轰塌天怕不是活腻味了吧,义阳、信阳一带被官军堵的严严实实的,咱们只能走山阳进汉中,你可知道闯王怎么败的?” 闯塌天刘国能对轰塌天的意见十分不屑,汉中虽然险要,但也是个死地,进入容易,出来可就难了,要是被官军堵住口子,那这十几万人可就全完了。 “河南不能走,陕西不能走,南面的襄阳有左良玉,四川的地形和汉中差别不大,难不成你闯塌天想去江南去逛一逛,老子听说南直隶那里的女人都是水做的,那滋味,嘿嘿……!” 石门山大贼翻天龙淫笑连连,脸上露出向往之色,他率军投靠张献忠时和罗汝才时,手底下有四千多人马,又有不少钱粮,到是在农民军中混了一个头领,仗着手里有银子,陶五又是地痞无赖出身,所以很快就和闯塌天以及轰塌天等头领打成了一片。 “好了,翻天龙你也别整天想着女人裤裆的那点破事,去江南是万万行不通的,据革里眼突破汉水时抓获的官军俘虏说,如今驻扎在随州和陆口的是明廷的蓬莱伯,这人据说比左良玉和贺人龙更狠,莱州一战,几万东虏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个什么旗主王爷都被他生擒活捉了,咱们下江南是找死呢?” 官军打流寇,东虏打官军,在中原大地流窜了十余年的农民军头目自然知道满洲兵的赫赫虎威,现在打东虏如同切菜的大明兵驻守随州,往东逃,岂不是找死。 “都别吵了……谁他娘的再给老子吵吵,老子就砍了他!” 张献忠大马金刀地坐在房县县衙的大堂上,一脸怒色地看着围坐在县衙内的几个起义军头领。 他娘的,现在是商议如何突围,这帮龟儿子居然都能扯到女人身上,尤其是那个翻天龙,上次砍了阮之钿那个狗官,这厮居然连后衙五十多的老妈子都没放过,将阖府的女人都睡了一遍。 “八大王,兄弟们说的不错,房县周左都是官军中的悍将,一旦他们发动攻势,咱们再想撤离可就难了,依我之见不如走兴山方向入川,虽然明廷的镇东将军秦良玉也是悍将,但毕竟年近七十了,又是女流之辈,对付起来也容易的多。” 罗汝才是农民军中的二号人物,他开了口,诸头领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走兴山,那就要从荆门方向了,定国,荆门那里是谁的防区?” 张献忠对罗汝才的提议不置可否反而看向了自己的义子张定国。 “启禀义父,据可靠消息,荆门是湖广巡抚方孔诏的驻地,其麾下游击杨世恩驻守宜城,湖广副总兵罗安邦镇守当阳。” “当阳?当阳……当年刘备被曹孟德追杀,就是在当阳长板被曹军追上,十余万军民死伤殆尽,但是刘备终究杀出重围,跳出了曹军的包围圈,如今咱们的形势和刘备没什么区别,所以咱们要轻装上阵,将所有的粮秣和百姓藏入石门山中,然后攻打当阳,造成向东突围的假象,吸引方孔诏主力,然后偷袭宜城,打通入川通道。” 张献忠久经沙场,统领起义军十余年,流动作战的经验的丰富,很快就想到了对付方孔诏的方案。 “八大王妙算,湖广驻军本就不堪野战,咱们以声东击西之策,必能一举攻占宜城,只不过当年是曹操追着刘备往死里打,现在咱这个曹操却成了丧家之犬了。” 张献忠赞同自己入川的计划,罗汝才得意之余,不免调笑了几句。 张定国建言道:“义父,咱们走荆门,既然要轻装上阵,孩儿以为,可以将留守石门山的军民分成十余股,打起您和罗头领的将旗大造声势,或可迟滞官军的进兵速度,只要多争取几天,咱们声东击西的策略就有更大的空间。” “好,吾儿说的不错,就依你的计划行事,张能奇你统领五千兵携带百姓转入石门山,各依险要下寨,官军若是进山,不可与之接战,只许带着他们兜圈子,只要拖延两日,咱们攻取宜城的消息传来,你们就安全了!” “其余各军,今晚好好休整一夜,明天咱们就出发,端了方孔诏的老巢。” 张献忠很满意张定国的建议,当场部署了作战计划。 “我等唯八大王之命是从!” 罗汝才率先起身,其余闯塌天、轰塌天、翻天龙等大小头领纷纷领命。 第二百二十八章左良玉大军突进 李兴之返回随州后,即点兵聚将,以第五镇张武部镇守德安府,亲统第四镇张邵谦部五千兵以及满汉蒙绿旗兵四千五,携带民夫三千,以水路直插万州。 对于李兴之的军令,第五镇镇将张武颇有不满,自己投靠靖北军以来,寸功未立,李大帅却不断地加恩封赏,任命自己为一镇镇将。 虽然这镇将不是朝廷的官职,但是手底下有““的份””人马,较之朝廷内地的一些用啊可是要威风的多。 这次靖北军出师剿贼,张武是一心想着立下功勋,好报答李大帅的知遇之恩,谁知道李大帅居然让自己统兵留守后方。 “大帅,您就带上末将吧,随州这边交给沈永贞和欧阳晟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军帅府临时行辕内。 张武巴巴地看着李兴之,身后的沈永贞和欧阳晟一脸郁闷地看着在李兴之面前哀求的张武。 凭什么咱们留在随州,你去万州建功立业? “随州是我靖北军的根本之地,你们守好这里就是大功一件,对于各军的训练,尔等不可懈怠,本帅回来是要考察的,要是训练的成绩不好,尔等都知道我靖北军军规吧!你们放心,剿了献贼后,本帅即挥师辽东,尔等还怕没有仗打吗?” 这次进军万州,李兴之也是有所考量的,张邵谦这厮虽然忠诚度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对朝廷还存了几分忠心。 所以让张邵谦出征对付左良玉,也是为了坚张邵谦之心。 “蓬莱伯,您出兵剿贼,可否带上咱家,您尽管放心,咱家决不干预您如何用兵。” 靖北军监军张成同样要求跟主力前往四川。 “张总监既是朝廷监军,跟随大军出征,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只不过兵凶战危,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一旦战起,你务必留在大营之内。” 对于张成要跟随自己出征,李兴之到是没有拒绝,这厮过去无非是打打酱油的,战事一起,李兴之估计他根本不敢出营。 “好嘞!咱家谢过蓬莱伯了!” 靖北军是崇祯十二年十月二十一辰时出征的,虽然两地相隔有一千多里的官道,但是靖北军溯江而上,由于又到了冬季,江水并不湍急。 所以靖北军行进速度并不慢,十一月初九,靖北军主力便抵达了万州的万源渡口。 与此同时,李兴之也收到了从郧阳传过来的战报。 十月初四,张献忠和罗汝才沿石门山余脉,直驱荆门,明廷湖广巡抚方孔诏畏惧流寇兵威,不敢与之接战,只敢固守城郭。 张献忠大索荆门四郊后,旋即出兵当阳,并展开了对当阳的攻势。 为了达到声东击西的效果,张献忠和罗汝才也是发了狠,分兵六队,分别以张献忠义子张定国、张可望、张文秀以及过山虎、翻天龙等人统兵,以围三阙一之法,昼夜猛攻。 镇守当阳的湖广副总兵罗安邦一边抵御农民军如潮水一般的攻势,一边向驻守荆门的湖广巡抚方孔诏告急。 “贼势浩大,当阳城低池浅,末将兵少将微,实不能阻敌日久,为防江东有失,还请方部堂,否则当阳旦夕可下。” 方孔诏虽然不知兵事,但是简单的地理形势还是看的懂的,如今蓬莱伯入川,随州留守之兵不过五六千人马,若是献贼过境,恐怕也不敢和贼野战,若是张献忠杀入江西,那十面之网就成了一张破网了。 只不过杨嗣昌言之凿凿,严令各部不可轻动,又有殷大白前车之鉴,方孔诏只得派人向襄阳行营求救。 然而襄阳方面也收到了流寇主力仍然在郧阳石门山一带活动,猛如虎和左良玉正在挥军进剿的消息。 面对郧阳和当阳同时出现了献贼的主力,杨嗣昌无奈之下只得选择了分兵进击,以猛如虎和刘士杰攻略郧阳,着左良玉率军东下会同方孔诏共救当阳。 接到命令的方孔诏这才飞书宜城守将杨世恩以及承天守备钱中选,凑了五千多军马和左良玉分进合击,以图解当阳危局。 方孔诏不动还好,一动正中张献忠下怀,他和罗汝才分兵设伏,在香油坪大败方孔诏,阵斩守备钱中选,一举击溃荆门官军主力。 几乎是同时,左良玉在沙里坪大败罗汝才麾下悍将惠登相,斩首两千六百五十级,生俘惠登相和闯塌天刘国能所部农民军两千六百余人。 左良玉兵威大盛,遂全力向荆门一带攻击前进,直扑四川门户夔门,张献忠无奈之下,只得断尾求生,遣翻天龙统兵五千驻守七里寨。 作为靖北军军情司的细作,陶五怎么真肯替张献忠卖命,只草草布置了防线。 左良玉大军刚至寨下,陶五稍作抵抗后就带着数百亲信趁夜西逃,追赶张献忠大队。 主将带头逃跑,剩余的农民军登时人心惶惶,登时大乱,左良玉瞅准时机旋即发动猛攻,是役官军斩首三千七百余级,俘虏一千三百余人。 在左良玉强大的攻势下,张献忠不得不和罗汝才分兵行动,张献忠率军走兴山入川,罗汝才恐惧官军军威,居然又窜入巫山之中。 只不过由于方孔诏战败,杨嗣昌的十面张网的战略部署宣告破产,为了震慑军心,杨嗣昌即以天子剑为凭,弹劾湖广巡抚方孔诏剿贼战败之事,将其夺职罢官,又飞书四川巡抚邵捷春、四川总兵曾荣耀以及转入四川的李兴之和石牌的镇东将军秦良玉行师阻截,务必封死川中要道。 此外,杨嗣昌还传檄陕西总督郑崇俭、援剿总兵贺人龙以及陕西副将李国安于西乡入川,左良玉囤守安康、平利一线,扼守川鄂边境,至于入川追剿之事,可选派将佐统兵。 适逢沙里坪和七里寨大捷,又恐贺人龙入川斩获剿贼的头功,左良玉坚决要求亲自率军追杀张献忠。 他在给杨嗣昌的回信中说道,四川天府之国,土地肥沃,一旦张逆渡险成功,再封锁官道,官军如何能制?且入川有粮可因,回郧无地可掠,兵合则强,分则弱,今已留左梦庚、李万庆等人回守郧阳,湖广安危不足为虑,若再分兵入川,安康、平利守军不足,若是献贼回师郧阳,兵少如何能制?为今之计,当全力追击,抛弃辎重物资,以快打慢,当可一举击破献贼。 再者献贼若回师郧阳,前有左梦庚之兵,紫阳、兴安之陕西军扼于右,襄阳又有京营军马,无异于自取灭亡,若是其走归州、巫山投奔罗汝才,重山阻隔不说,兵粮不足之下,恐成内斗之势。 良玉之兵,乃是朝廷征剿之用,并非地方守兵,若以战兵替代守兵,献贼何时能灭? 第二百二十九章布局玛瑙山 杨嗣昌柄政多年,在朝中仗着有崇祯宠信,一直是无往而不利,年方五十就做到了内阁辅臣的高位,亦是心高气傲之人,他对左良玉提出的建议很是不满。 只不过自左良玉出兵以来,屡战屡胜,沙里坪和七里寨两仗歼敌逾万,打的罗汝才窜入山中,使张献忠所部彻彻底底地成了一支孤军。 现在左良玉执意入蜀,杨嗣昌又恐阻止左良玉进兵的话会寒了麾下大将之心,故此犹豫不决。 监军万元吉进言道:“左良玉慷慨陈词,唯敌是求,将在外,当因地制宜不受中制,宜听其便。” 经过反复考虑,杨嗣昌终于同意了左良玉的策略,遂下令陕西总督郑崇俭麾下贺人龙部出内乡与左良玉部形成钳形态势,夹击张献忠。 其实这样的部署,杨嗣昌也是考虑到李兴之所部的山东兵已经走水路抵达了万州,张献忠在左良玉和贺人龙的夹击下退无可退,只能一头扎进万州的山东军防区。 不得不说左良玉不愧是统兵多年的大将,战略眼光绝不是一般人可比,张献忠果然入彀,在夔州七里寨断尾求生之后,直接西奔,于十一月底转入了万州境内。 农民军皆是山地作战,官军控制官道,李兴之是十二月初收到张献忠被左良玉大败,已经开始向四川一带转进的消息。 为此,李兴之即召集诸将,亲自上万源渡口附近的玛瑙山考察地形。 万源玛瑙山本是大巴山余脉,连接兴山,山势陡峭而雄奇,可谓易守而难攻,而且南临太平镇,东接白沙镇和花萼乡,西依长石山,北与陕西的巴县接壤,一旦有变,则可从容撤离。 李兴之勘察玛瑙山地形后也是暗赞不已,张献忠不愧是和官军周旋多年的大贼,其眼光确实有独到之处,选择这里和左良玉会战,正合兵家正奇之道。 穿越者的优势在这场优胜劣汰的决战中尽显无遗,既然知道张献忠和左良玉要在这玛瑙山决战,那李兴之自然可以从容部署了。 “诸位兄弟,据本帅估计,张献忠出了兴山必走万源,为全歼此獠以及尾随而来的左良玉,本帅决意在玛瑙山北部的鱼泉山,南部的花萼山以及西面的兴安和平利的官道设伏,依靠山势在玛瑙山周左布下一个巨大的口袋阵,尔等可有意见?” “这……?咱们连左良玉一起打,这恐怕有些不妥吧,毕竟咱们还是官军,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咱们就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上了,这必然会影响咱们进攻辽东的战略部署。” 张邵谦和刘忠武果然对李兴之搂草打兔子的计划有些意见。 李兴之怒道:“哼,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张献忠和李自成固然是如蝗虫过境,左良玉和贺人龙他们杀的无辜百姓又少了吗?尔等可知朝廷这次出征,动员了十余万大军,皇帝只派发了四万两白银,其余皆是自筹,本帅听猛如虎所说,杨嗣昌至湖广后,共筹银五十万两,这点银子能当什么事?左良玉他们哪个不纵兵抢掠地方?他们做的恶事,恐怕较之李自成还要多,本帅诛杀此人,正合我李家山替天行道的宗旨!” “再者,辽饷之后有剿饷,剿饷之后又有练饷,地方官员又摊派无度,百姓们早就苦不堪言,若不是如此重的苛捐杂税,百姓们安能从贼,这样的朝廷保了还有什么意义,要保也要保一个能替百姓做主的朝廷。” “末将谨遵大帅令谕!” 质疑归质疑,听令归听令,张邵谦和刘忠武还是分得清的,自己的身份地位都是李兴之给的,自己的家小又在莱州城内,不服从军令,能行吗? “好,如此,张邵谦你就统领第四镇鸳鸯兵甲队、远程兵甲队,以及白杆兵甲队在兴安的山中设下防线,记得咱们的防线必须离玛瑙山五十里之外。” 这个时代,斥候哨探的最远距离也就是二三十里,万源渡口又处在万山之间,李兴之把自己的伏击圈放在五十里以外就是要安左良玉和张献忠的心,让他们安心狗咬狗。 安排了张邵谦后,李兴之又以刘忠武统领三个步队扼守鱼泉山,阻截住张献忠入陕之路;郑谦同样领三个步队进驻花萼山以防张献忠南窜。 为防有变,李兴之又命令蒙军正绿旗阿兰柴部会同汉军正绿旗阿克马部进驻万源渡口;满军正绿旗安巴部会同汉军镶绿旗扎克所部军马进驻兴山,以为调度接应之用,亦可在靖北军各部发动攻势后,直插玛瑙山东部的三墩乡,以为关门打狗之势。 用满洲兵阻截官军和农民军后路,李兴之也是无奈之举,他手中兵马严重不足,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对历史的熟知性,张献忠和左良玉决战后,一个思想懈怠,一个有如惊弓之鸟,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封锁玛瑙山周左的计划后,李兴之又亲统炮队和铁人兵和随军的三千青壮进驻万州东北部的烟霞山,此地距离玛瑙山不过三十余里,正可坐观左良玉和张献忠决战。 当然李兴之进驻烟霞山之事是不可能瞒住监军张成,本来李兴之有意让他坐守县城。 谁知这厮居然一力要求跟李兴之同往,说是要亲自观摩李大帅的武勇,随他而来的还有两个南镇抚司锦衣卫,一个叫陈德一个叫胡勇。 这令李兴之有些诧异,这货虽然贪财,但是敢亲自上战场,至少这胆量比高起潜那怂瓜要强的多了。 “张公公要亲自观阵,本伯自无不许,不过战场上刀剑无眼,本伯届时也未必能护得公公周全,你看是不是在万源坐等本帅建功。” “蓬莱伯莫不是看不起咱家,咱家虽然是个阉人,但是上阵杀敌,咱家还是不怕的,再者有蓬莱伯的武勇,咱家能有什么事?鞑子都不是您的对手,区区几个贼寇还能劳动您拿刀子吗?咱家跟着您是最安全的。” 张成一脸决绝,陈德和胡勇两个也是头点的如同哈巴狗一样,蓬莱伯武勇天下无双,咱一定要抱好这个大腿,届时蓬莱伯一高兴,赏咱们十个八个贼寇的人头,这官职还不是蹭蹭地往上提。 第二百三十章深陷重围 靖北军张网捕鱼的同时,八大王张献忠在左良玉和贺人龙的两面夹击下一头扎进了太平县的大竹河, 张献忠本欲退往大巴山,然而左良玉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以儿子左梦庚统兵三千为左翼,左哨游击王允成亦统兵三千为右翼,率先切断了张献忠逃奔大巴山的道路。 无路可逃之下,张献忠只得移师转入万源县的九滚坪一带。 但是九滚坪同样无可依仗,根本不足以硬抗左良玉大军了,但是农民军战斗力较之官军相差甚大,不借助外力的话根本不足以和官军对阵。 在退无可退之下,张献忠选了一条最稳妥,但也是最愚蠢的方案,就是统领所部军马上了玛瑙山。 玛瑙山方圆不过二十余里,高四十余丈,三面尽是陡崖峭壁,只有西南方向的山麓略微平缓,可以作为进山的通道。 张献忠上山之后,根据地形,就是沿着这道山麓挖掘了两道壕沟,堆起了三道泥墙,并且在壕沟外插满了尖锐的木桩,洒满了铁蒺藜,又在泥墙后准备了无数的滚木擂石。 整道防线端的严整有序,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然而防线虽然修的极为稳妥,可是张献忠又忽略了粮草的问题,他轻兵而行,就是打破了州县,也不敢携带过多的辎重上路,目前军中只不过二十几天的口粮。 左良玉为了平贼将军大印,又恐怕被贺人龙抢了功劳,一路狂飙急进,当收到哨探消息,张献忠居然窜进玛瑙山后,就是抛下了随军的民夫,严令各部迅速向玛瑙山靠拢。 十二月十五日,就在张献忠刚刚布置好防线时,左良玉的大旗已经插到了玛瑙山山脚。 左良玉锐意进取,甫至山下就携带众将观测地形,他发现玛瑙山山势虽然陡峭,虽是险地,但更是死地,遂与儿子左梦庚、游击王允成、卢鼎以及金声恒等人商议攻山之策。 诸将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但是他们在看到玛瑙山的地形以及张献忠的防线后就是惶恐不已。 “父帅,此山如此险要,献贼据险而守,我军不过两万,若是强攻的话,孩子恐怕就是全填进去,也未必能拿下张献忠。” “大帅,少将军说的是,平贼将军虽然位高权重,总统各路大军,但是不过是一个虚名,咱们麾下这两万虎贲才是大帅安身立命的本钱啊,要是和献贼拼光了,想要再训练一支精兵可就难了。” 左梦庚的看法得到了王允成和卢鼎等一众将佐的支持,毕竟这年头,手中握着刀把子,才是硬道理。 “呵呵,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梦庚,为父常跟你说,要多读兵书战策,而不是一味地好勇斗狠,现在献贼只在咱们的马足之下,尔等竟不能有计可循。” 左良玉对自己这个武勇儿子产生了些许担忧,打仗要是仅靠蛮力,那自己这两万虎贲能经得起几场消耗。 “父帅可是有对付献贼的办法了?” 左梦庚并不蠢,这会已经反应过来了。 “诸位兄弟请看,玛瑙山虽然是易守难攻,但是险地就是绝地,尔等可知三国时期的街亭之战?” “呃……父帅我明白了,现在张献忠就是那进山的马谡,而咱们就是倍道而来的张合,只要咱们将下山的道路封锁起来,献贼没有粮秣补充,不出半个月其军就会断粮了。” 左梦庚从军多年,对兵事并不是一无所知,左良玉略一提点,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不要通知贺人龙了,这次本帅要生擒张献忠,诸将听令。” 左良玉鞭梢一指,断然下达了作战的军令。 “金声恒你统兵一千,在玛瑙山东面驻扎,卢鼎、王允成,你二人亦各统兵千人分守南北两处,梦庚你和为父驻军玛瑙山西南角,以为四面包围之计。” “喏,末将的谨遵大帅将令!” 左梦庚带头拜倒,不用强攻,那自然不会折损多少人马了,所以各将是人人心喜。 “当然各军驻防之时,务必要阻塞道路,严密侦查,带民夫大队上来,还要他们广设木栅和望塔,以为长久之计,至于贺人龙那边,就不要通知他们,本帅要独得剿灭张献忠之功。” 在左良玉的严令下,官军迅速行动起来,当下兵分数路开始安营扎寨。 官军的动向,山上的张献忠看的分明,起初他还以为左良玉远来疲弊,这是要休整再战呢。 熟料次日巳时,左部随军的民夫抵达战场后,左良玉就迅速展开了行动。 驻守在玛瑙山西南角的一万七千余官军几乎是全军出动,在山脚的各个路口摆来了阵势。 但是这军阵摆的甚是怪异,竟是以刀盾兵在前,长枪手居后,火铳手和弓箭手在官道两翼戒备的防守型态势。 “左良玉这是玩什么花样,老子就在山上,他居然耐的住性子,不强攻咱们的防线?” 张献忠眉头紧蹙,长久以来的作战经验告诉他,现在的形势有些不妥,可是具体是什么原因,他却说不上来,罗汝才率军转入巫山,令农民军失去了一个最好的统帅和智囊。 “父帅,孩儿以为左贼这是想要将咱们堵死在山上。” 紧随张献忠的张定国,展现了他不俗的军事才能。 当然现在的张定国还不是那个十年后那个阵斩伪清靖谨亲王尼堪,火焚定南王孔有德,兵围新会,打的伪清平南王尚可喜七日连发十八道告急文书的无敌战神,对当前的形势只是后知后觉而已。 “呃……!” 张献忠闻言就是心中一惊,他也是统兵日久的大将,稍一提点,就明白了左良玉的伎量,但是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慌忙朝山下看去。 只见得在官军大阵之后,无数的民夫如同搬运粮食的蚂蚁一般,不停地扛着木料来回穿梭。 更多的民夫正在挖掘壕沟,打造木栅,布置防线,一座座箭塔和望楼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一道道木栅在官军的大阵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靠拢起来,那些民夫甚至效仿自己的防线,在壕沟外埋设了大量的尖桩,至于正对着官道的寨门处也堆满了草草赶制的鹿角。 第二百三十一章谍中谍(上) “父帅,左良玉围而不打,我等当做何应对?” 在张定国的提醒下,一旁的张可望也反应过来了,左良玉这是赤裸裸的阳谋,你依山设防,凭险据守,那我同样在山下布防,封锁通道,将你困死在这大山之中。 随军军师潘独鳌建言道:“左良玉倍道而来,军中粮秣恐怕也没有多少吧!依我之见,莫如再行诈降之计,先堕其心智,再精选骁勇之士卒趁夜下山,纵火焚烧其大寨,然后可趁乱突围。” 张献忠不置可否,转头看向自己的义子张可望。 “父帅,诈降之计恐怕不可能,毕竟咱们反复了几次,据说明廷的皇帝发了狠,下了圣旨,诸贼可免,唯父帅不可留啊!” 张文秀对潘独鳌的诈降之计,有不同的看法,这投来投去,来来回回怕不有七八回了,现在再投降,是当左良玉是傻子呢。 潘独鳌神秘一笑:“学生又没说过要你们去投降,咱们这里可是有没有投降过官军的人,只要取信左良玉,约其攻破咱们山寨的时间,再设下伏兵,如此可尽全功也。” “哦,你是说翻天龙?这厮咱们情况不太了解,我恐怕他会卖了咱们?” 张献忠心中一动,随即想到了可以诈降的人选,但是缺又有些担忧,毕竟翻天龙入伙不久,底细大家又不是太了解的,要是这假投降变成了真投降,自己这几万人马可就全完了。 “不让他知道不就完了,射塌天和邓天王他们和翻天龙关系不错,咱们可以让邓天王约其共降左良玉,约定时间引官军上山,咱们伏兵数路,断了官军的退路,再攻其大营,必能大破官军。” “好,文秀你去将邓天王请到为父营寨来。” 邓天王就是中营营官张守安,乃是张献忠的本家兄弟,为人豪爽仗义,颇得农民军各头领军心,张献忠着其掌控中军的意思就是此人能承上启下,平衡义军各头领的矛盾,同时张献忠也可通过他了解各头领的为人和喜好。 须臾! 张守安就赶到了张献忠大帐,他既是张献忠的本家兄弟,虽然张献忠造了金册,自封八大王,但是大家毕竟是流寇出身,自然没什么虚礼可言。 故此进了大帐,张守安就大大咧咧地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开口问道:“大哥您叫俺来有什么事?” “我问你,那个翻天龙到底是什么来路?你有没有查过他的底细?” 对于张守安的无礼,张献忠也不以为意,直接开口询问起陶五的来历。 “哦,原来是这事,这厮跟咱经常一起喝酒,来历吗?兄弟也查访过,据他和他手下的几个头目所说,他们本是宣大的官兵,卢蛮子败给东虏后,他们才落的草,一心想砍了杨嗣昌的狗头,替卢蛮子报仇呢!怎地?这人有问题?” “嗯……不是,现在咱们被左良玉堵死在玛瑙山,但是军中粮食不足,根本不足以久持,我有意用诈降之法,诱使官军上山,你看这翻天龙可用吗?” 既是本家兄弟,张献忠也不虚言,直接进入了正题。 张守安蹙眉道:“恐怕不能,我看此人平日里虽然和众兄弟交好,这也是为了自保,要是到了左良玉那里,恐怕经不起恐吓。” “好,既然他把性命看的比较重,如此我计成矣!咱们可遣其诈降,他若经不起恐吓,诈降就会变成真降,将咱们的布置和盘托出,咱们在山上则反其道而行之,必然能一举击败左良玉。” 张守安喜道:“大哥的意思是来个以假乱真?”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是极,某家有意遣翻天龙下山诈降,你对他言明,本寨埋设了炸药,各路军马则在大寨周左设伏,只要官军进寨,咱们就给左良玉来个关门打狗。” 张守安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连忙接口道:“玛瑙山易守难攻,左良玉断不会放过上山的机会,皆时肯定倾巢而出上山在咱们大寨周左布防,或者直接在寨外展开攻势,咱们却趁机袭击他们的大营,如此,则可以逃出生天,如此只是可惜了翻天龙那怂货了。” “死一人,而救万人,翻天龙也算是死得其所,大不了老子将来砍了杨嗣昌的狗头替他报仇呗。” 张献忠根本不在乎一个山贼头子的死活,他只要保住老营这几万精锐。 “诈降,让咱去见左良玉,咱去了不是找死?” 陶五一脸震惊地看着张献忠和邓天王等农民军头领,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按李兴之的命令,他是来结好张定国的,虽然他不知道,大帅为什么对张献忠的干儿子如此感兴趣,但是却不得不执行命令。 只不过张定国平素只喜好兵事,对于喝酒取乐以及掳掠妇女这些事情跟本不碰,陶五一直没有好的机会接触张定国,现在张献忠居然想到让自己这个靖北军的细作再当农民军的细作,这不是乱套了吗?故此是极力抵制。 “翻天龙,这是军令,你以前在宣大军中,可敢不遵守军令?” 张献忠面色一冷,将自己的飞龙大刀重重地拍到案几上。 陶五冷笑连连,“八大王,兄弟投靠您,是因为江湖上都知道您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想不到却以势压人,您不怕老子下山后将您的部署和盘托出吗?” 做山贼也要有山贼的气概,左良玉既然兵围玛瑙山,张献忠不过是釜底游鱼,不过一个先死,一个后死,人死吊朝天,陶五这会性子也上来了。 “呃……!” 张献忠愣住了,他想不到陶五居然敢硬怼自己,他也是个重英雄,识英雄的汉子,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农民军头领投靠了。 “翻天龙兄弟果然是个好汉,某家此前不过相戏耳,只不过我军被围,你既想替卢象升报仇,那只有行诈降之法诓骗左良玉上山,这里的兄弟只有你没有降过官军,你放心,只要某家或者这里的兄弟还能活着出去,必然替你报仇雪恨。” “八大王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咱要是再推脱,岂不是没了兄弟义气,左右咱们被困在山上,晚死不如早死,兄弟豁出去了,就去见见那个狗日的左良玉又怎么样?” 张献忠以兄弟义气相逼,陶五若不答应,恐怕在献营也活不过两日,没奈何只得允了张献忠。 第二百三十二章谍中谍(中) 张献忠也没有想到陶五居然会如此义正言辞,心中不由地计较起来,若这翻天龙真忽悠住了左良玉,那自已反其道行事的计划,岂不是坑了他。 不过他也是杀伐果断之人,死一人和死全军还是分的清轻重的,左右只要将官军主力诓骗上山,自己可趁虚偷袭官军大寨。 当下拱手道:“翻天龙兄弟如此重义气,请受某家一拜!” 陶五口中虽然推却,但依然大刺刺地受了张献忠一礼,心中则是将张献忠祖宗十八代都操遍了,你他娘的把老子当炮灰,咱骑驴看唱本,指不定谁坑谁呢。 当然此刻义军尚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具体如何施行此计,还需再等上几日,要军中真的缺粮时才可施行,如此或可取信左良玉。 张献忠缺粮,左良玉也缺粮,虽然官军可以得到地方上的补充, 但是左良玉为了追击张献忠,步骑一日一夜行军一百二十里,将辎重大队扔在了夔门,所经的州县又多处在群山大川之中,所得粮秣也不是太多,故此军中粮食也只够支撑二十余日。 “父帅,咱们虽然围住了献贼,可是军中粮秣同样不足,恐怕不能长久相持啊!”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和后勤补充,若是没有钱粮支持,就算左良玉的兵再骁勇善战,一旦断粮,那距离崩溃也就不远了。 “呵呵,为父兵围玛瑙山,就是要迫使献贼自己下山,他困守穷山,又不知我军虚实,不过献贼犬羊习性,若是坚持不出,甚至以肉为食的话,这形势就难以预料了,所以咱们还要早日击破玛瑙山才是正理,你去把闯塌天刘国能给本帅叫过来,本帅要来个诈降之计。” 左良玉久经战阵,兵围玛瑙山用的是阳谋,现在召见闯塌天刘国能就是要行诡计了。 刘国能和惠登相是在沙里坪被左良玉生俘的,左良玉为扩充军马,也为了收拢农民军降兵的军心,特意向杨嗣昌请命,着二人为中营百户。 左良玉枭雄本性,招降刘国能和惠登相后,屡次加恩封赏,又不剥夺他们军权,甚至将自己的几个侍妾赏给了二人为妻。 刘国能和惠登相本是贼寇出身,讲的就是义气,左良玉以腹心托之,他二人自然是对左良玉死心塌地了。 “大帅,不知您唤末将有何事。” 刘国能和惠登相所在的中营距离左良玉的大帐并不远。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二人就被请进了左良玉的大帐。 “嗯,你们来了,快坐吧,本帅召你们过来,乃是为了击破张献忠之事,如今献贼困在玛瑙山,已经成了本帅的口中食,不过为防有变,咱们还是要早日击破献贼才是正理。”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刘国能和惠登相心知左良玉这是有任务要他们二人处置了,当下起身拱手问话。 “刘将军,本帅素闻,你这个闯塌天素来和李自成交好,在农民军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欲令你行诈降之计,以送粮食的名义诓骗张献忠,如此玛瑙山防线对于我军则形同虚设,破贼只在反掌之间。” “左帅但请吩咐,末将自然是无有不从,只是张逆性格狡诈,末将等恐怕他不会相信我等!” 做了官才知道当官的好处,加上左良玉手面阔绰,刘国能和惠登相自投靠左良玉后也算是真正享受过了人间富贵了,左良玉送的那几个侍妾手段又着实了得。 有道是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在金钱和女人的攻势下,刘国能和惠登相迅速沦陷,终是死心塌地地投靠了左良玉。 “你们说,张献忠现在最缺什么?” 左良玉一脸沉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粮食,咱们出郧阳时,为了轻兵简行,抛弃了所有的粮秣,大军所需的物资全靠路上抢掠士绅补充,末将等相信他们坚持不了几天了。” 刘国能和惠登相既是张献忠所部的头领,对农民军的虚实是一清二楚,这也是左良玉为什么能追上农民军的主要原因。 “既然张献忠缺粮,刘国能你就给他们送粮食,咱们来个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假中有真,真中有假!先给他们送两次真粮食,堕其心智,再给献贼来个突然袭击,如此玛瑙山旦夕可破!” “父帅高见!献贼无备之下,我军破山岂不是轻而易举。” 一旁的左梦庚对自己老子的计策赞不绝口,“呸!”罗汝才那厮居然自称什么曹操,跟自己老子一比,简直连个屁都算不上。 “末将等谨遵左帅将令!” 刘国能和惠登相躬身领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既然得了左大帅这么多好处,那就得以死相报,再者做了这一票,也算是自己的投名状,如此自己才能真正融入到官军的体系中。 当然现在不过刚刚围山,农民军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左良玉遂与诸将相约,七日后再行此计,务必一举突破玛瑙山防线。 围绕着玛瑙山,左良玉和张献忠各出手段,纷纷使出了诈降和内间破山的计策。 只不过张献忠是病急乱投医,左良玉是稳中求胜,双方都想成为螳螂捕蝉的那只螳螂。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左良玉兵围玛瑙山后,靖北军各路军马也按照既定战略,进入了预定位置,只等玛瑙山炮响,就要全军出击,一举围歼左良玉和张献忠这两个乱世枭雄。 “大帅,您怎么知道张献忠和左良玉都会出现在玛瑙山?” 入川的道路很多,李兴之在两个月前就能将贼寇的行军路线估算的如此准确,这令张邵谦和刘忠武等靖北军将佐难以理解,虽然他们知道李兴之成立了军情司,可是张献忠流寇习性,行军路线飘忽不定,就算张献忠军中有靖北军的探子,恐怕也没法预料到张献忠会进入万源境内。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平时本帅就要你们多读兵书,这也是本帅筹建讲武堂的初衷,从官军的部署来看,张献忠进入万源是最好的选择,这里是鄂、川、陕的交汇之处,山多林密,道路贯通,正是流动作战的最佳去处。” 李兴之顾左右而言它,只能用套话应付了诸将的疑惑。 第二百三十三章谍中谍(下) 左良玉大军兵围玛瑙山的第六日,也就是闯塌天刘国能准备送粮上山,取得张献忠信任的前一夜,左良玉大帐居然迎来了前来诈降的翻天龙陶五。 “左大帅,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张献忠那狗日的逼着小的下山诈降,据他所说,是准备在大营外埋伏大军,要打您一个出其不意,好趁乱突围。” 陶五跪伏在左良玉的案几前,哭的声泪俱下,你不仁,我不义,老子不过是靖北军的细作,自然犯不着替你张献忠卖命,甫一进营,陶五就将张献忠的计划和盘托出。 左梦庚冷笑连连,“呵呵,献贼是黔驴技穷啊!居然还想用诈降之计,现在咱们既然知道了献贼的计划,正可借机一举破山。” “大帅,少帅说的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末将以为咱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假作中其诡计,将大军分为前中后三队,前队破寨,待其伏兵杀出之时,中队和后队一拥而上和前军两面夹击,如此献贼必败。” 王允成和卢鼎等左军将佐对左梦庚的建议赞叹不已,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如今献贼的计划尽在掌握,破贼还不是易如反掌。 左良玉却有些疑惑,蹙眉道:“翻天龙,本帅问你,这计划可是献贼亲口对你所说。” “左帅,小的名叫张五,这翻天龙不过是做贼时,为了威风起的浑名,当不得真的,此事是献贼对小的亲口所说,只不过小的本是石门山讨生活的山贼,才被献贼裹挟不久,他居然将此等要事交给小的,小的也甚是不解!” 陶五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可不敢乱说什么,兹事体大,交给左良玉定夺才是最好的选择。 “呵呵,献贼绝不是伏兵山寨周左,他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欲骗咱们主力上山,他好金蝉脱壳呢!你且回去,告诉张献忠,就说无论你是真降还是假降,本帅都不会上山的,他守一个月,本帅就呆在这一个月,他守一年,我大军就守一年。” 左良玉兵马不足,他可不想冒险上山,要是走了张献忠可就不值当了。 “张兄弟,既然张献忠要你送死,你何不投了左帅,襄阳人杰地灵,可人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又何必给这个不仁不义之人卖命。” 闯塌天刘国能突然开口,说实话适才这翻天龙张五已经明显表态要投降左良玉了,但是一个是劝降,一个是自己投降,这差别却很明显,刘国能此时劝降,还是有点义气之心的。 当然刘国能讲这个义气也是有目地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许之以利,刘国能只是要实施自己的诈降之计,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而已 当刘国能和陶五提及到以军粮诈降张献忠之事,陶五想多没想,就立马应允了此事,他奉命下山,若是一事无成的话回去也不好交代,刘国能能“反正归贼”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这时历史又回归了原点,闯塌天和翻天龙带回来的粮食成功地取信了张献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诈降之计没有骗过左良玉,陶五却带来了三十石山寨急需的粮食,以及闯塌天意欲反复的消息。 当然如何反复还需要翻天龙这个中间人联络具体时间。 又过了两日,翻天龙再一次带人下山,这次带回的粮食更多,足足有六十余石。 这个时候山上几乎已经断粮,六十石粮食对于拥兵数万的农民军无异于是杯水车薪。 没有饭吃,士卒们自然开始离心离德,农民军中不满的情绪开始蔓延,群情汹汹,在绝境中,张献忠不得不和翻天龙商议闯塌天反正的具体时间。 崇祯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翻天龙终于带回了闯塌天决定携带粮秣上山的消息。 对于刘国能举旗之事,张献忠等头目虽然心存犹疑,但事在缓急之间,他却不得不信。 事实证明,闯塌天没有说谎,当夜子时,玛瑙山进山的缓坡上出现了大量的黑影,这些人卖力地推着装满粮秣的大车往山上移动。 “告诉兄弟们,闯塌天是假投降,今天给咱们送粮食来了,让大伙务必坚持几天,闯塌天拿的是左良玉的粮食,官军坚持不了几天了。” 没有粮食,农民军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张献忠借着闯塌天反复之事鼓舞士气,也是理所应当,何况人家还带来了足够的粮食。 “父帅,会不会有诈?” 张定国有些犹豫,左良玉可是官军中有数的将帅之才,怎么这么容易让闯塌天那厮送粮食上山。 “怕啥,该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闯塌天已经送了几次粮食了,还能做的了假,再说左良玉只要堵死官道,咱们无非是等死而已,你快去带人接应闯塌天他们,兄弟们推着粮食上山着实是辛苦了。” 对于张定国的担心,张献忠毫不在意,什么人都能出卖自己,可是刘国能却断然不会,因为当年掘了老朱家祖坟的主意就是这厮出的,第一锹也是这厮挖的。 “还不快去,莫寒了闯塌天和他手底下兄弟的心。” 看到张定国依然有些犹豫,张献忠不由地又急声催了一句。 “喏,孩儿遵命!” 张定国略一犹豫,终是挥手呼喝了四千余名士卒下了山。 两柱香的工夫,张定国带着人就下了山,来到了刘国能携带的车队前,看着眼前的大车。 张定国默默估算,刘国这次上山携带的粮食居然有一千余石,足够农民军吃上七八天了,节省一点撑个十五六日都不成问题。 “定国,你小子怎么才来,你义父和这翻天龙那厮呢?” 刘国能是李自成和张献忠一同在陕西起事的老人,在辈分上乃是张定国的叔叔辈,这次又携带了起义军急需的粮秣,在张定国面前摆摆谱,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刘叔叔,义父对您是翘首以盼啊,这会正安排翻天龙准备酒菜,迎接叔叔呢!” 张定国笑脸相迎,却不露声色地在身前的几辆粮车上的口袋处来回摸了几把。 待确定了口袋内装的正是农民军急需的粮食的时候,心中大定,只以为刘国能是真降,就是大手一挥,呼喝着身后的士卒接替了闯塌天的部下,推着车往山上而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破寨 有了农民军的协助,车队的行进速度提升了不少,张定国一路是和刘国能有说有笑地上了山。 熟料在他们前脚刚走,大营中的左良玉便立即展开了行动,为了一举击败张献忠,左良玉亲自统领麾下悍将王得仁和张勇等人精选了五千士卒,尾随着刘国能的车队也上了山。 当夜,月黑风高,为了不惊动左良玉,影响刘国能回归,张献忠是下了严令,守山的士卒务必和往常一样,不许私自点火,只泥墙的寨门处和箭塔和望楼下星星点点地点了十余个火堆。 “嘎吱、嘎吱……!” 随着一阵阵车轮声,缓缓传来,张献忠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粮食终于运到了。 守在大门处的张可望、张文秀、扫地王曹威、前营主将霍忠、中营主将张守安以及大领哨关索、十反王杨有贤等献营的主要头目也是一个个喜笑颜开。 刘国能把左良玉的粮食运来了,已方有粮,左良玉没粮,这形势立马就会逆转,左良玉若不强攻玛瑙山,就只有退兵一条路了。 “大开寨门,点起火把,诸位兄弟随某家迎接闯塌天。” 张献忠得意洋洋,大手一挥,带着身边的一众头领出了寨门,丝毫没注意身后的翻天龙悄悄退了回去。 “刘兄弟,你可来了,老子还真他娘的以为你当了官,就看不上咱们这些老兄弟了!” 张献忠和刘国能相识多年,他刚出了寨门,就看到张定国和刘国能有说有笑的往往寨门方向而来。 “黄虎,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以为老子真稀罕当朱家皇帝的官,咱们兄弟哪个不是被那个狗皇帝逼的走投无路才落的草,谁不和他有血海深仇。” 闯塌天哈哈大笑,舍了张定国,大手一挥,带着几十个亲信直奔张献忠所在的方向。 张献忠不虞有它,刚欲上山迎接。 熟料,异变陡生,刘国能眼见张献忠不远,突然大喝一声“兄弟们,献贼就在前面,给老子杀,有拿住张献忠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和张定国在后押运粮食的左部官兵一个个心领神会,在转瞬间就拔刀扑向了往日的同伴。 “噗呲、噗呲……!” 山麓上长刀入肉之声不绝于耳,一个又一个农民军被早有准备的官兵砍翻在地。 “你们……!” 张定国反应也是神速,在官兵动手的那刻就反应过来了,心知不妙,本欲喝令麾下士卒接战,可混乱中他根本收拢不住人马,没奈何,只得带着十余个亲信往斜刺里冲去。 “你他娘的投了官军?” 出了寨门的张献忠只来的及喝了一句,刘国能已经带着数十个亲信,冲到了张献忠面前。 “杀……杀……前面就是张献忠,给老子抓活的!”刘国能挥刀疾进,誓要拿下张献忠。 “啊……!” 张献忠惊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想到这个刨了朱家祖坟的闯塌天居然会投靠左良玉。 当然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行伍了,在电光火石之间,拔出了腰间的天王金刀,挡住了刘国能必杀的一刀。 只不过由于仓促迎战,那比的上蓄谋已久的刘国能。 “咣当……!”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张献忠手中的大刀就被磕飞了出去,张献忠本人则被击退了数步,受力之下,身形都有些站不稳了。 “父帅快走,孩儿挡住他们!” 关键时刻,张文秀和张可望从两翼扑向了犹自勇猛突进的刘国能。 “可望……文秀……!” 事在缓急之间,张献忠只高呼了一声,就重重地跺了一脚,带着身边的头领往寨门方向退去。 刘国能既然投靠了左良玉,那官军大队肯定已经上山了,这个时候只得弃车保帅了。 “嘭……嘭……!” 张献忠刚刚返身,大寨内就是数声火药爆破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寨内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响起了冲天的喊杀声,无数的义军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在大营内狼奔豕突,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 张献忠脸上又惊又怒,刘国能的背反,已经让他难以接受,现在大营又乱作一团。 这令他产生强烈的恐惧感,这种感觉是他起事以来从来没有感受到的,这刻,张献忠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原来陶五在刘国能上山之后,就做好了部署,寨门外官兵一发动,他就袭破了张献忠的大帐,焚烧了农民军剩余的一点粮食和军帐,在控制了张献忠的九个夫人后,又带着数百个亲信到处乱砍乱杀,制造混乱。 农民军本就因为断粮人心离散,现在营内又发生了变故,入夜前还在一个马勺捞食的兄弟们居然在对自己伸出了刀子,加上张献忠等主要头目又不在营内,顿时乱作一团,甚至产生了营啸。 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你,无数的农民军疯狂地扑杀在一起,这刻他们只想为自己挣命。 面对陷入疯狂的农民军,翻天龙也不敢再狂冲乱打了,左右起义军战败已经不可逆转,将张献忠的大帐搜掠一空后,就押解着张献忠的几个婆娘,往后山逃了过去。 “父帅快走,官军上来了!” 逃过官军追杀的张定国从斜刺里冲了过来,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 “逃?往哪里逃?” 张献忠仿徨无计,这刻他只觉得自己就是那困在乌江的楚霸王。 “快保护父帅撤退!” 张定国看到张献忠一脸惨然,只得喝令身后的士卒保护张献忠撤离。 “传左帅将令,有擒获献贼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传左帅将令,有擒获献贼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玛瑙山山麓上亮起了无数的火光,然后传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左良玉的大队终于杀到。 正在和刘国能拼命地张可望和张文秀,对视一眼,心知事不可为,对着刘国能连挥数刀,逼退了身前刘国能和几个官军后,转头就往张献忠逃跑的方向退了过去。 “杀贼!” 攻上山寨的王得仁和张勇等人,在看到张献忠大营已经乱作一团后,皆是大喜过望,连忙督促着麾下的官军向玛瑙山主峰扑杀过去。 “贼破矣!诸军随本帅擒张献忠!” 亲自督阵的左良玉,喜极而泣,说实话,这个时候的左良玉还不是后世那个拥兵自重的平贼将军,对大明还是有几分忠心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黄雀 宜将剩勇追穷寇,对于和自己作战多年的张献忠,左良玉本就对熊文灿剿抚并用的方略不甚看好,主张除恶务尽。 现在张献忠败亡在即,本着痛打落水狗的思想,左良玉自然是挥军急进了。 在左良玉的严令下,各路官军,除了留守官道和大营的以外,几乎是倾巢出动。 金声恒、卢鼎、王允成各自督军有若潮水般往玛瑙山冲来。 前队指挥的张勇和王得仁等人生怕被后队的官军抢了功劳,一个个打了鸡血般指挥着本部军马往山上狂冲猛打。 农民军大营本就混乱不堪,张献忠又带头逃跑,张勇等人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农民军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寨墙。 “跪地投降者免死,站立持刀者杀无赦。” “跪地投降者免死,站立持刀者杀无赦。” 一队队官军如同潮水般涌入农民军的大营,本就混乱不堪的农民军是愈加胆寒,有机灵的抛下手中的武器,就往地上一跪,疯狂地磕起头来,心智坚定的则推到了木栅往寨子的左右两翼和后山跑去。 “杀!” 张勇的浑身已经被鲜血染透,有若魔神一般,但是他依然在狂飙急进,因为他丝毫没有受伤,他要用农民军的鲜血染红自己的官衣。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农民军都在四散逃命,扫地王曹威、邓天王张守安、前营主将霍忠,大领哨关索等人还是收拢了一部分亲信士卒退到了玛瑙山主峰凭借地利和突破防线的官军绞杀在起。 邓天王张守安甚至命人打起了张献忠的大纛来吸引官军的注意力。 “献贼就在山顶!火铳兵和弓箭手给老子射!” 王得仁哈哈大笑,这道高坡不过丈许高,贼寇在大败之际,居然还想负隅顽抗岂不是找死。 张勇和杀上山寨的闯塌天刘国能也死死地盯着张献忠的王旗,生擒张献忠正当时也。 “呯、呯、呯……!” 官军的火铳手依次开火,左良玉的部下也是经练已久的老兵了,火铳的射击战法娴熟无比,皆是按照当年沐英编定的三段式射击操典进行攻击。 一枚枚铳子如同雨点般往玛瑙山主峰射去,直打的仓促应战的农民军不敢抬头。 “跟老子杀!” 借着熊熊的火光,张勇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农民军被已方的火铳兵压的抬不起头来,大喝一声,挥着刀就往通往主峰的山头冲去。 “快扔石头,把官军打下去!” 张守安虽然中了两铳,肩膀上汩汩地淌着血,但依然提着大刀大呼酣战。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一个!” 绝境中,扫地王曹威也发了狠,提着刀亲自在山头和涌上来的官军博命。 一个又一个刚刚冒头的官军被长矛捅穿,一个又一个举起石头的义军被火铳击中。 尸体狠快铺满了玛瑙山主峰下,大刀劈下的断胳膊断腿到处都是,仿佛屠宰场似的。 肚子叫长矛挑穿的更多,有的官军肚子破了还在往山顶冲杀,拖出了好长的一段血迹。 左军士兵端是精锐,有的发现肚子被农民军剌穿后,直接袖子一撕狠狠在肚子上一勒,然后又提着刀往前扑杀过去,骇的山上的农民军人人后退。 仗着人多势众,已方的士卒又较之农民军更武勇,张勇等人一个个踊跃向前。 乱战中,邓天王张守安被王得仁挑穿了咽喉,死死地钉在一颗大树上,身体犹自抽动不已。 “老张……!” 扫地王曹威悲呼了一声,,提刀就扑向了没了武器的王得仁,却不防大腿被几个左军士卒连捅了两枪,当场就栽倒在地。 他刚欲挣扎着要爬起,身后的张勇飞身赶至,一刀就被枭了首级。 “兄弟们和官军拼了,黄泉路上好做伴。” 霍忠、关索等人心知败局已定,但仍欲举刀上山,从当贼寇那天开始,他们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我降了,我是十天王杨有贤,别杀我,张献忠不在这里!” 然而他们要博命,有的人却丧了胆气,十天王杨有贤在官军强大的攻势面前恐惧起来,带头跪倒在了官军的长刀之前。 有人带了头,残余的农民军也失去了抵抗之心,成片成片地跪了下来,只剩下霍忠和关索以及他们身后十余个誓死不降的农民军。 “妈的,咱们中计了,献贼他娘的不在这里,弓箭手给老子把这几个反贼射杀了,其余的跟本将去搜寻献贼,他走不远。” “嗖、嗖、嗖……!” 得到号令的官军弓箭手纷纷搭弓射箭,关索和霍忠顿时被射成了筛子。 王得仁怒气勃发,留了几个百户官看守俘虏,当场就和张勇兵分两路想要搜捕张献忠。 大营丢了,老婆丢了,王旗金册、蟠龙金棍、金背大刀以及数万军马全都折在大营之中。 张献忠是浑浑噩噩地被张定国、张可望和张文秀带着数十个亲兵裹挟着来到了玛瑙山东山的悬崖边,身后是无数的喊杀声和密密麻麻持着火把的官军。 “父帅,咱们从这里顺着藤蔓下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张可望的嗓音有些颤抖,从贼十余年,他第一次感觉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什么都丢了,某家就算逃出生天还有什么意义。” 张献忠此刻的感觉就如同困死在乌江边的楚霸王。 “父帅,向着汉高祖数败于项王,而奄有天下,刘玄德被曹操打的窝居于新野,尚能三分天下,朝廷不仁,咱们只要逃出去,凭父帅的声名,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张定国脸色决绝,他相信官军云集于湖广和四川,李自成断然不会窝居在商洛山中,此刻说不定已经杀入了河南境内了。 “唉……某家如何比得上汉高祖,能如刘玄德就算得天之幸了,定国随为父下山!” 张献忠喟然长叹,张定国说的一点不错,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只要自己树起杆子,就凭自己八大王的声名,还愁拉不到人马吗? “八大王且慢,小的特来保护大王下山。” 就在张献忠准备寻找藤蔓之时,身侧不远处响起了一句不和谐的声音。 张献忠、张定国以及张可望等人惊的扭头看去,身侧数百步远处,居然又杀出了一彪人马,为首的正是石门山大贼翻天龙。 第二百三十六章异变 “啊……你这个叛贼!” 张献忠大惊失色,闯塌天诈降之事就是翻天龙这狗日的穿的针引的线,现在这厮出现在自己的侧翼,说什么前来保护自己,不是骗鬼吗? “八大王,瞧您说的什么话,咱看到官军上了山,知道大事不妙,特意带上了您的几个夫人和王旗金册在这里恭候您的大驾,您居然说咱是反贼,这也太瞧不起咱了,金求银还不带上你的人保护八大王。” 金求银是陶五转入石门山时收拢的山贼头目,为人颇为豪爽仗义,说是山贼,其实就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在陶五的刻意笼络下,虽说谈不上对陶五死心塌地,但基本上还能做到言听计从的。 “好嘞!八大王,小的来保护您和公子们的安全!” 金求银喜形于色,这可是名震天下的八大王呀,居然就这样落到老子手里了。 陶五可不管金求德怎么想,大帅说过只要张定国,但是玛瑙山上现在全是左良玉的军马,若想拿下张定国,那就必须把张献忠带给左良玉。 “呵呵,想抓老子,恐怕你还没这份能耐,定国跟某家杀了这个反贼,咱们再下山。” 一直以来,这翻天龙给张献忠的印象就是贪财好色,虽然当过官军,手底下的工夫也就那样,至于他手下的那些兵马,不是石门山山贼,就是裹挟的百姓,人虽多,但是张献忠却丝毫不惧。 现在左良玉的追兵随时都有可能杀到,若不击败翻天龙,那自己恐怕就没机会下山了。 “喏!” 张定国等人轰然领命,提着手中的刀矛扑向了缓缓逼近的翻天龙。 “列阵,列阵!” 陶五的亲信一共有四五百人,他带来的那十个什的靖北军鸳鸯兵是被打散编入军中,这会接到军令后,一个个越众而出,举起手中刀盾,端起了手中的狼筅,长枪,还有火铳,瞬间摆好了战斗队形。 “刀盾兵举盾、狼筅手掩护、火铳手射击、长矛手预备!” 虽然做贼日久,陶五可没有放松对手下的训练,甚至偷偷的在原有的规模上又训练了十个什的鸳鸯兵。 “噗呲、噗呲……!” 在双方接阵的那一刹那,十余个冲在前头的张献忠的亲卫就被从狼筅缝隙中穿透的长枪刺倒在地。 “啊……!” 被长枪刺死的还好,死了就死了,可是被刺伤的却捂着伤口,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令残余的农民军人人心惊。 张定国、张可望以及在悬崖边的张献忠被这样的打击骇的愣在当场。 “进,与本头领将他们拿下,记住万不可伤了八大王和张定国。” “你们不是山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左良玉那狗日地派过来的密探?” 翻天龙麾下严整的队形令张献忠震惊不已,这个时候他若不知道有人刻意算计自己,那自己就不配当这个八大王了。 “呵呵,与本头领拿下献贼!” 借着张献忠和李定国愣神的瞬间,陶五挥刀疾进,两百名鸳鸯兵也蜂拥而上。 数十声惨叫过后,张献忠和张定国等人被死死地围在了包围圈中,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 关键时刻张献忠犹豫了,他错过了跳崖的最佳时间,陷入了靖北军的包围圈中。 远方。 明廷援剿总兵左良玉已经踏上了玛瑙山主峰,他的总兵将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左良玉那亮银色的山文铠上时,那铠甲顿时倒映出千万道金光,宛如神袛一样。 “左大帅威武,左大帅万胜!” “左大帅威武,左大帅万胜!” 无数的官军齐声呐喊,那声音震天动地。 这刻左良玉有资格接受万马千军的朝拜,因为折腾了十二年的大寇张献忠已经彻底战败,就算逃出去,也只能在官兵的围剿下苟延残喘了。 “启禀左帅,翻天龙生俘献贼,请求面见大帅。” 一名传令兵兴冲冲地分开了人群,拜倒在了左良玉的马足之前。 “好……且命张五把人押解过来!” 打了七八年,左良玉也想看看这个困扰了自己多年的老对手。 张献忠和他的几个老婆很快就被押解到了玛瑙山主峰。 “跪下、还不见过左帅!” 几个左良玉的亲兵一拥而上,想要将张献忠按倒。 “且慢,由他站着吧,他也站不了多少天了,张献忠本帅问你,你做贼的那刻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你掘了凤阳皇陵时有没有想过会落在本帅手上?” “左良玉,你也不要得意,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倘若献忠在,则左帅官运亨通,若献忠死,左帅怕是离死矣不远矣!” 张献忠也是明末有数枭雄人物,虽然被抓,仍不失一方大贼的气度。 “哈哈哈……!八大王到了这步田地还欲挑拨离间,岂不可笑,尔且放心,皇帝明旨,余贼可免,唯献贼必杀,本帅就是有心相放,恐怕也难堵悠悠之口吧!” 左良玉大胜之际,难免心神激荡,倒是调侃了张献忠几句。 “呵呵,左良玉你不要得意,老子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老子在地下等着你。” “押下去,至于八大王的妻妾,天子未有明旨,尔等先拿去享用吧,张五,你生擒献贼,这女人就由你先挑。” “末将多谢左帅!那末将就却之不恭了。” 张五不由地朝跪在一旁的张献忠的妻妾看去,脸上露出色授神与的表情。 不得不说张献忠的老婆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尤其是邹氏和高氏,时下哭的梨花带雨,当真是楚楚动人。 “好了,翻天龙你也别磨叽,选好了就快点滚蛋,咱们兄弟还要见识见识八大王的女人呢。” 一举攻破玛瑙山,生擒张献忠,独得抵定湖广和四川两省之大功,左良玉的部将也是一个个面有得色。 “好了,速速收拢俘虏,解决小股残敌,咱们尽快下山,向杨阁老,向朝廷报……!” “嘭、嘭、嘭……!” 左良玉话音未落,山下大营处响起了震天的火炮声,紧接着一杆大旗在左良玉大营高高树起。 那大旗黑通体黝黑,上书“靖北军”三个斗大的金字,在轻风中猎猎作响。 第二百三十七章破营 “什么情况?” 左良玉骇的浑身一震,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大营会被一支不明来历的军马攻破了。 王得仁、张勇、卢鼎以及金声恒等一众武将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山下那飘舞的大旗。 “靖北军是谁的兵马?他们怎么会如此之快地攻破我的大营,梦庚他们怎地毫无防备?” 左良玉一脸不可置信,自己可是在大营留守了两千兵,怎地这么快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靖北军给攻破了?而且自己在山上居然没听到喊杀声。 情势再度逆转,左良玉的官军的境况变得和前些日子被困死在玛瑙山上的农民军一模一样,最关键的是这近两万大军是毫无粮秣的孤军。 左良玉清楚地知道昨天夜里运上山的粮食除了前头的几车,后面装的全是泥土和沙子。 “哈哈哈,左良玉,想不到报应来的如此之快!”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张献忠放声大笑,他知道自己无可幸免,但是能和自己这个生死大仇共赴皇泉,那也算不枉此生了。 陶五脸上发苦,心中却是大喜,本来张献忠败亡,左良玉独得大功,他是万分不乐意的。 他根本没有想到大帅居然来的如此之快,还将左良玉和张献忠所部的近四万军马困死在这方寸之地,大帅就是大帅,能人所不能,竟然能算到左良玉和张献忠在玛瑙山大战,然后趁势将这两个怂瓜包了饺子。 左良玉大营内,李兴之笑眯眯地看着被李邦杰拎在手里的左梦庚,他也没想到左良玉的大营会如此空虚和不做防备。 原来,左良玉下达全军总攻的军令后,左梦庚奉命留守大营,他本是好勇斗狠的年纪。 张献忠败亡,自己不在现场也就罢了,反正是自己老子立的功劳,朝廷封赏断不会少了自己那一份,可是偏偏各将都在狂冲猛打,自己只能在山下驻足观望,这令他如何受的了,为此左梦庚是喝了一宿的闷酒,。 左良玉的大营本就是为了防备张献忠逃跑而立的,修的甚是严整,寨子周左光是壕沟就挖了三道,只不过玛瑙山被左良玉一夜攻破,这令留守的左部的官兵均是失去了戒备之心。 官军兵围玛瑙山,这根本瞒不住早有预谋的靖北军,昨天晚上玛瑙山火光一起,靖北军就全军出动,迅速向左良玉大营围拢过来。 当然和偷袭阿巴泰大营一样,为了防止被发现,靖北军是人衔枚,马裹足就是火把都不敢打,就凭着玛瑙山上的火光辨别方向。 很显然,木制的寨墙挡不住靖北军的火炮,五十门火炮同时发射,只一轮齐射,官军那看似严整的寨墙就被靖北军火炮兵轰破。 大量的满军旗和蒙军旗的绿旗兵如潮水一般冲进了官军大寨。 左梦庚宿醉未醒,大营内的左军官兵群龙无首,又被满蒙绿旗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安巴和阿兰柴皆是久经沙场的骑将,他们看到左军陷入混乱后,并不急于挥刀杀人,而是借助马力,不断地分割想要聚拢起来的的左部官兵。 山上的农民军在左良玉的内间破寨的攻击下土崩瓦解,山下留守的左部官兵则在满蒙绿旗兵的攻击下溃不成军。 靖北军攻破左军营寨后,绿旗兵分进合击,迅速围歼了留守的官兵,当然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在靖北军强大的攻势面前,临阵投降了,真正被杀的不过区区两百余人。 而第四镇的官兵却迅速接管了大营防务,左良玉幸幸苦苦布置了牢笼,成了关押自己的笼子。 左梦庚是在睡梦中被汉军正绿旗旗主扎克生擒活捉的和他一同被押解进来的还有左良玉的军师杨基以及前军都司马士秀,中营守备刘洪起等人。 “蓬莱伯,您这是何意?您贵为朝廷名爵,却跑来跟我父帅抢功劳,要是传出去,您就不怕别人笑话。” 李兴之去过襄阳,满洲绿旗兵,左梦庚自然是有幸见识过,这刻他还以为李兴之是来抢夺生擒张献忠的功劳的。 “推出去,斩了!” 李兴之大马金刀地端坐在左良玉的帅案前,眼神死死地盯着的左梦庚。 就是这个狗汉奸在五年后,将二十万大军拱手送给满清,为满洲人提供了大量的绿营兵,又是这个狗汉奸在永历三年,南有金声恒、王得仁、李成栋等人反正,北有姜镶归明的大好形势下攻破了大同的右城,使得大同再无屏藩,最终被清军攻克。 现在此人落到自己手里,那自己断无饶了他的可能,至于山上的左良玉以及那近两万官军,不过是自己的瓮中之鳖。 再者,李兴之也没有打算放过威名赫赫的平贼将军,俗话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左良玉对中原百姓造的杀孽可不比山上的张献忠和已经出山的李自成来的少,甚至较之张献忠等贼寇更狠。 “呃……!蓬莱伯,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父亲是大明的二品总兵,你不过是山东提督,你有什么权利杀我?” 左梦庚被骇的浑身上下淌满了冷汗,他从李兴之的眼神就知道眼前的蓬莱伯是真动了杀机。 “还不快推出去斩了!” 李兴之挥了挥手,他还要对付困在山上的左良玉,实在没有心思和左梦庚在这里扯皮。 “喏!” 李邦杰应声领命,提溜着左梦庚就往大帐外走去。 “你这是造反,你这是造反,我父帅不会饶了你的,陛下也不会饶了你的。” “让你再叫唤!” 左梦庚疯狂地挣扎起来,李邦杰居然有些拿捏不住,他又不好意思叫身边的铁人兵帮忙,却是一脚重重地踹在了左梦庚的裤裆里。 “噗呲!” 鸟断蛋碎,剧烈的疼痛令左梦庚浑身无力,直接瘫软在地。 “你给我走吧!” 李邦杰可不管左梦庚伤势如何,直接一把抓住左梦庚的右腿,就这样生生拖到了帐外。 杨基、马士秀、刘洪起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蓬莱伯到底耍的什么花枪,破了自己寨子不说,现在居然要斩杀左良玉的儿子,这断然不可能是仅仅为了争功吧!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那是左梦庚在长刀临头时绝望的喊叫声。 “蓬莱伯饶了小的们吧,小的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杨基等人吓的瘫倒在地,在听到左梦庚的惨叫后,杨基甚至被骇的大小便失禁,这会裤裆下淌满了黄白之物。 第二百三十八章一网打尽(上) 李兴之并没有理会吓的瘫倒在地的杨基等人,而是喝令李邦杰将他们押解下去,投降的近两千左军士兵则是被解除了武装关在了大营内。 攻山,李兴之是没有半点兴趣的,左良玉的大营扼守下山的通道,只要自己派人看好玛瑙山其余几面的峭壁,那左良玉根本没有可能逃出生天。 历史上,张献忠潜逃下山后,也是无路可逃,还是花了重金,以养贼自重的理由,才买通了左良玉,潜进了兴山。 “通知张邵谦,凡有敢于下山的左部官兵或者是农民军,杀无赦!” 围了玛瑙山后,李兴之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据他的估计,山上根本没有粮秣,要不然张献忠也不会中了刘国能的诡计,开门迎接左良玉大军了。 “喳!” 安巴打了个千,应声领命。 他实在弄不明白,这个大明朝的伯爵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说他是贼呢,又拼命地帮着大明朝和满洲人作战,说他是官呢,杀起明国的宗室和衍圣公又毫不手软,如今更是将长刀指向了刚刚剿除了流寇主力的统兵大将。 想不明白,安巴索性就不想了,他只知道自己在山东过的比辽东舒坦,早一天助大帅拿下左良玉,回师山东,进击辽东救回家小才是正理。 张邵谦和刘忠武也是老行伍了,要不然也不能在新安力抗东虏,在攻破左军大营后,第一时间就接管了左部兵马的防线。 当看到大寨前那几道丈许宽的壕沟以及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和尖桩后,张邵谦知道山上的官军除非用人命填,才能填平自己布置的防线。 事实上,左良玉也是这么做的,玛瑙山上别的没有,就是人多,驱赶降兵攻城,这样的手段,左良玉同样娴熟无比。 “兄弟们,这狗娘养的靖北军虽然打破了咱们大营,但是咱们有近两万多军马,又有这么多俘虏,大营的布置咱们又一清二楚,就是用人命填,都能填平贼军的防线。” 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左良玉悍然下令,他要在靖北军立足未稳之际,突破自己布置的防线。 “末将等领命!” 金声恒、张勇、王得仁、王允成等一众武将纷纷领命,他们的家小全部在襄阳,早就和左良玉休戚与共了。 “张勇,刘国能,你二人统领本部人马再携带三千俘虏为第一阵。” “张五、王得仁,你二人同样统领本部人马驱赶三千俘虏在张勇他们身后准备进击,不突破贼军防线,不许收兵。” 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又有这么多人马,左良玉不信自己会和张献忠一样困死在这玛瑙山上。 “呜、呜、呜……苍凉的牛角号声发出一阵阵悲凉鸣叫,援剿总兵左良玉催兵的战鼓声震天动地。” 一队队的农民军俘虏被押解到了官军的队列之前。 更多的降兵和俘虏则被驱赶到山寨前的壕沟处,开始挖掘土方,赶制沙袋。 “将沙袋填入壕沟,你们就能活!” 第一阵主攻的张勇挥着刀恶狠狠地扫视着眼前的贼寇,刘国能则是有些惭愧地看着昔日的同袍。 他虽然投降了左良玉,但也是被张献忠逼的,至少刘国能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毕竟沙里坪之战,张献忠不肯用自己的亲信手下,而是让自己和惠登相这几个原属闯营的头目领军,本身就有排除异已的用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迫于左良玉的严令,刘国能不得不用命。 “杀,给老子杀!” 刘国能的心思张勇不想去管,他还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不想困死在这孤山之上。 俗话说,下山容易,上山难,在官军的长刀下,三千余背着土方的农民军如同潮水一般向靖北军的防线涌来,他们身后是两千多如狼似虎的左部官兵。 “嘭、嘭、嘭!” 靖北军的炮队依次开火,一枚枚大大小小的铁弹带着凄厉的呼啸,砸进了下山的官军队列中。 “咔擦……!” 一连串骨头破裂的声音响起,率先遭到攻击的是负土的农民军,只一轮射击就有近百人被炮弹击中,被砸的粉身碎骨,有几个特别倒霉的甚至直接被炮弹带走了脑袋,无头的身躯甚至还顺着惯性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栽倒于地,被身后的农民军踩成了肉泥。 “快分散,快分散,他们的火力太猛了,” 闯天鹞是跟随张献忠的老人了,虽然被逼投降了官军,但是在农民军中还是有一定的威信的,久经沙场的他知道对付火炮唯一的办法就是分散开来,然后趁着敌军调整炮口的空挡,一举冲过炮火的覆盖区域。 “换散子弹,换散子弹!!” 靖北军的火炮不停地轰鸣着,负责指挥的炮队队官马正也是官军出身,深知官军就是再精锐,倘若折损个三成的话恐怕也会立时崩溃。 靖北军的炮火虽然猛烈,但是这个时代开花弹的性能并不算好,用的还是实心的铅弹,虽然炮击的声势浩大,但是有效的杀伤并不大。 故此马正在下山的人海距离大营还有里许左右时,断然下达了采用散子炮的命令。 第四镇炮队的五十门火炮,重新撞填好了炮子,这次正是马正要求填装的散子弹,为了保证攻击的持续性,马正还把这五十门火炮分成了五组,轮流进行火力覆盖。 “嘭、嘭、嘭……!” 靖北军的火炮声如同惊雷般地在玛瑙山东南角不停地轰鸣。 每一次爆炸声响起,就会在往山下冲锋的左部官兵和农民军中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弹幕。 密集的散子弹,成了没有盔甲保护的农民军的噩梦,成片成片的农民军死在了前进的路上。 闯天鹞死了,他在转头指挥自己部下躲避时被无数的散子弹穿胸而过,浑身上下都汩汩地流着鲜血。 过山虎死了,被几枚散子弹穿透了头颅,半个身子都被红白相间的脑浆和血水染透。 “呯、呯、呯……!” 火炮攻击的同时,部署在寨墙上的火铳手也依次点燃了手中的火绳。 靖北军的防线前顿时弥漫起一股呛人的硝烟,在大营上空慢慢升腾,从玛瑙山上看去,仿佛是被白雾笼罩的仙境一般。 第二百三十九章一网打尽(中) 三个步队的远程兵步队按照三段式的射击操典,呈扇面对手无寸铁的农民军依次点燃了铳管上的火绳。 负土前进的农民军在密集的散弹和铳子下如同风吹麦浪般倒在了靖北军的阵地前。 乱世人,不如狗,在这战阵之上,人命更不如纸贵。 无数被铳子击中的伤兵在地上翻滚哀嚎,被火炮炸飞的残肢断臂铺满了玛瑙山的东南角。 尸堆如山,看着身前直如修罗地狱般的战场,凶悍的左部官兵胆寒了,开始逡巡不前了,就是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张勇也被这疯狂的屠杀骇住了。 张勇清楚地知道,如果是自己的部下在前冲锋的话,结局恐怕也不会比身前的农民军好多少,他根本没有想到阵前打着黑色将旗的靖北军的火力会如此之强。 “快退,快退……!” 折损了近两千的农民军害怕了,他们丢下了身上的麻袋,疯狂地朝山上退去。 闯塌天刘国能见势不妙,同样带着人往回退去,乱世中,他的部属就是他赖以生存的本钱,刘国能可不想全部葬送在靖北军的炮火下。 在失败的情绪感染下,充作督战队的张勇部也忘记了他们的身份,转头跟着率先溃逃的刘国能部往山上退去。 “王得仁,张五你二人立即整兵给本帅冲阵。” “金声恒、王允成你二人立即带兵收拢俘虏准备接替王得仁他们,本帅就不信贼军的火器能够持续不断地打下去。” 玛瑙山主峰上指挥的左良玉面色冷峻,他也在考虑,在这万源的荒野之地为什么会有一支火器如此充足的军队? 左军并不是没有火炮,但是为了奔袭张献忠,左良玉更抛弃了所有的重型武器,才得以追上了一直向西逃窜的张献忠。 现在面对靖北军强大的火力,左良玉在没有火炮支援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人命去填靖北军那严密的防线了,所幸的是玛瑙山上别的没有,就是人多,左良玉相信凭借着山上近两万农民军,自己一定能填平那该死么壕沟。 “末将等谨遵左帅令谕!” 王得仁和金声恒以及卢鼎等人轰然领命,左右死的的农民军,又不是自己所部的军马。 “奉左帅将令,继续进攻,不打颇贼军的防线,绝不收兵!” 在左良玉的严令下,王得仁和张五只得带人接替了刚刚退下来的张勇和刘国能。 然而他们同样接受了靖北军炮火的洗礼,利用水力镗床打磨出来的铳管保证了火绳枪的稳定性。 铁芯铜壁的火炮质量同样要比普通的铁炮更加优越, 在马正的指挥下,靖北军的火炮和火枪兵再一次打出了密集的交叉火力。 无数的农民军前仆后继地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他们不是要我们去填那该死的壕沟,他们是想用咱们的命,去消耗靖北军的火力,兄弟们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咱们和狗日的官军拼了,救回八大王杀了左良玉。” 农民军中的悍将老管队邓愈一把丢下了手中的沙包,捡起一根木棍,转头就朝身后的王得仁和张五的方向冲去。 “老管队说的对,咱们的仇人是左良玉,可不是什么靖北军,咱们为什么替他们卖命,咱们和他们拼了。” 张献忠后营营官景四也爆发了,当年他们能造了大明朝的反,本就是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对生死看的也没有多重,现在老管队带了头,景四自然要起身响应了。 一个又一个农民军抛下了手中的沙包,捡起地上的木棍、石头以及竹竿跟着老管队身后,往后阵督战的王得仁和张五杀去。 “献贼作乱了,张五你带着人上去将他们打下去,记住咱们左军不要俘虏。” 和东虏一样,左良玉的军马也是采用了投降的农民军居前,精锐的左军本部居后的战术,若是降兵们打不过,才会动用左军主力,现在俘虏作乱,那上去杀人的自然是张五这样的降将了。 当然这样做的好处不光是保存左部战兵,还能够坚投降贼寇的心,让他们对左良玉死心塌地。 “嘿嘿,王将军,您就瞧好吧!” 陶五轰然领命。靖北军兵围玛瑙山时,他在山上就思量着控制左良玉,只不过左良玉身边亲卫甚多,他实在没把握动手,现在农民军阵前反戈,那自己起事的机会可就有了。 “兄弟们,随本将去杀光那些反贼!” 张五拔刀怒吼,手中长刀却架到了王得仁的脖颈处。 “张五你想干什么?” 王得仁又惊又怒,他根本没想到生擒张献忠的翻天龙还会反水。 在这瞬间,张五所属的军马也纷纷举起手中的刀矛刺向了毫无防备的左部官军。 “噗呲、噗呲……!” 一连串长刀入肉之声响起,后阵督战的左部官兵顿时死伤了数百人,剩下的看到王得仁被张五控制,哪里还敢支吾,扭头就往山上跑去。 为了逃命,左部官兵甚至抛下了手中的武器,解开了身上的盔甲,这刻他们只想活命。 “官军不仁,随老子上山,救回八大王,杀了左良玉!” 翻天龙举刀狂吼,在这当头,他根本不会去管王得仁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裹挟农民军反攻玛瑙山,那大帅肯定会趁机攻山的。 在留下了几十个亲信控制王得仁和携带在军中的张定国后,翻天龙义无反顾地带着本部军马驱赶着王得仁的溃军往玛瑙山上冲了过去。 老管队懵了、景四也懵了,山上的左良玉、张献忠、刘国能等官军将佐也懵了,乃至于被俘虏的农民军也被这混乱的形势弄的不知所措,翻天龙你他娘的到底是哪一边的? 不过这个时候,哪里容得了他们多想,老管队和景四当机立断,指挥着残余的农民军捡起地上左军散落的武器跟着陶五的身后就往山上冲去。 “金声恒,卢鼎尔等快带人守护好寨墙,万不可让溃军反卷我大营。” 形势逆转的如此之快,这是左良玉万万没有想到的,和张献忠一样,他也是犯了病急乱投医的毛病,用刚刚投降的农民军当炮灰,若是打顺风仗也就罢了,用人命去填对面的防线,这让长期做贼的农民军怎么可能接受? 第二百四十章一网打尽(下)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在玛瑙山山脚不停地来回传荡,这是靖北军催兵的信号。 趁他病、要他命,既然山上的农民军反了左良玉,那李兴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破山的良机。 两千六百余充作攻山主力的正绿旗和镶绿旗汉军同时出营,有如一道碧绿的浪潮跟着农民军身后向玛瑙山涌了过去。 汉奸军在前、满蒙兵居中、战事不顺再由靖北军出击,李兴之就是要靠满蒙绿旗,打造一支号称“靖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无敌之师!” 经过了高阳和莱州之战,李兴之对所谓的“满洲不过万,过万则无敌。”的言论就不屑一顾。 在他看来,只要士兵有血勇之气,敢于和东虏正面对阵,东虏想要战胜大明,根本是不可能的,建奴自诩骑射天下无双,但事实上每次对大明作战,都是依靠汉八旗,依靠着李永芳、孙得功等没了卵子的汉奸屡屡得手,还有辽东关宁军传言的满洲大兵无敌的声名,若不然,他们根本别想占据大明的一州一府。 自古以来,亡汉人者汉人也,五胡乱华时期,若不是西晋朝廷自己攻伐不休,胡人安能南下牧马。 弱宋不能自守,遂使我华夏沉沦,但是积弱的宋朝还是屡次挡住了金国和蒙元的入侵,只不过是被被秦桧、刘豫、张邦昌、刘整这样的带路党从内到外祸害了的江山。 鞑虏能以汉奸灭亡汉人的江山,李兴之同样可知制造满奸来祸害东虏的天下,前提是靖北军的长刀要足够锋利。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收编绿旗兵的目的就是要以号称天下无敌的八旗兵作为靖北军的前驱。 “是李兴之?只有他手中的满洲兵才打绿色的旗号,穿绿色的战甲!” 随着大量的绿旗兵涌出营门,玛瑙山主峰上的左良玉心中的疑惑顿时豁然明了。 “左帅,攻山的是满洲兵?蓬莱伯打咱们是什么意思?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金声恒、卢鼎、王允成以及惠登相等左良玉的部将们震惊不已,满洲大兵的赫赫虎威早已经成了这些明朝武将的噩梦。 这么多年以来,败亡在满洲兵长刀下的明军数不胜数,这帮满洲兵更是视大明兵如无物,将京畿之地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现在满洲大兵就在自己的脚下,自己会是他们的敌手吗? “呵呵,李兴之来这里还不是抢咱们功劳的,不要说了溃兵快要上来了,各军给本帅戒备,准备滚木擂石,就算是八旗兵,他们也挡不住石头吧,金声恒你带人看好俘虏,万不可让他们引起祸端。” 面对八旗兵,左良玉虽然也有些恐惧,但是到底还是有几分胆色的,这是他在这十余年的戎马生涯历练出来的。 然而左良玉不怕死,却不代表他手下的武将不怕死,这年头能混到这个地位的没有一个是蠢人。 张五一作乱,山下的靖北军就发动了攻势,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靖北军能出现的这么及时,恰巧把已方和张献忠都堵在山上,这不是巧合,而是蓄谋已久的诡计。 闯塌天刘国能和惠登相这两个农民军出身的将佐更是后怕不已,这蓬莱伯居然在半年前就开始布局湖广,让张五假名翻天龙勾引张献忠和罗汝才再度举旗,然后从山东跑到四川将农民军和左良玉包了饺子。 守山肯定是守不住了,没有粮食,不用靖北军来攻,明天玛瑙山上的官军就会崩溃,届时自己和自己的部下就会成为蓬莱伯的阶下囚,说不得还会被蓬莱伯灭口。 生死之间,刘国能和惠登相对视一眼,两人在农民军中同袍多年,自然是心有灵犀,他们能叛变张献忠,自然也能叛了左良玉。 “杀了左良玉,救回八大王,兄弟们跟老子杀官军啊!” 一不做,二不休,两人也是杀伐果断的主,在溃军距离防线不足半里左右时,刘国能率先动手,一刀捅穿了正在指挥布置防线的卢鼎的胸口。 惠登相也毫不示弱,拔刀连续砍翻了几个搬运物资的左部官兵。 刘国能和惠登相所属的士兵也是纷纷响应,举起手中的刀矛刺向了身边的左军士兵。 一个又一个没有提备的左军官兵被大刀砍翻,被长枪捅穿,更多的左军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不知所措,他们虽然精锐,但是今天的变故实在令他们难以接受。 当然刘国能和惠登相不是傻子,救回八大王只不过是用来鼓动农民军起事的借口,在斩杀了身边的官军后,他们就带着自己的部属直扑寨门。 这个时候,只要控制住山寨大门,守住靖北军上山的通道,他们才能在新主面前邀功请赏。 “快……杀了他们,万不可让他们打下寨墙。” 左良玉脸色大变,他根本想不到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自己用间破了张献忠的营寨,只不过仅仅五六个时辰,靖北军就以同样的手段再一次攻破了这固若金汤的防线。 “喏!” 督军守城的张勇和王允成等人等人应声领命,他们都是左良玉苦心栽培起来的,虽然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但是无论是金钱还是美色,他们该享受的都享受够了,这个时候就是他们报答左良玉的时候了! “杀,给老子杀,只要坚持一柱香的时间,咱们的援军就来了。” 攻取了寨门的刘国能和惠登相也发了狠,一边派人上墙防守,一边亲自挺着大刀守在寨门前。 这个时候,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寨门的重要性,所以两方的人马都发了狠,在寨门处疯狂砍杀起来。 不断地有人被大刀砍翻,被长枪捅穿,被从寨墙上扔下的石头砸死。 仗着人多势众,又有居高临下的地利,王允成挥舞着大刀,拼命地往前冲突,他身边的农民军更本挡不住他的攻击,只十余个呼吸,就有十余个农民军死在他的刀下。 刘国能和惠登相所部的农民军在官军强大的攻势下,只十余个呼吸就倒下了近百人,被逼进了寨门,按这样的速度,王允成可以肯定,自己断然能在靖北军上山时堵住寨门。 第二百四十一章分崩离析 王允成进展迅速,在玛瑙山主峰观阵的左良玉心中稍安,守住防线,将张献忠控制在手中,自己才能有和李兴之讨价还价的本钱。 到了这个时候左良玉仍然认为,李兴之兵围玛瑙山不过是为了争夺擒获张献忠的头功。 然而刘国能和惠登相举兵起事,鼓噪着要救回张献忠,已经令寨内的农民军人心浮动。 负责看守的前军游击金声恒这会也起了心思,虽说他投靠左良玉已经好几年了,但到底是贼寇出身,当年能投靠左良玉,现在举兵向李兴之输诚也算不得什么事。 如今左良玉败局已定,这蓬莱伯为了掩盖消息,断然不会留左良玉父子的性命,自己若想保命,就必须要向蓬莱伯纳上投名状。 想到投名状,金声恒的目光瞄向了玛瑙山主峰上的左良玉,在这战场之上还有比左良玉更好人选吗。 随着寨门处的喊杀声越来越大,金声恒知道不能再等了。 “儿郎们,咱们本就是闯王高迎祥的老部下,只不过是情势所迫,才投降左良玉的,如今左良玉兵败在即,尔等随本将擒拿左良玉,救下八大王!” “擒拿左良玉,救下八大王!” “擒拿左良玉,救下八大王!” 金声恒的亲信们一个个举刀怒吼,情势如此明朗,这个时候不举旗,难道还要等山下靖北军上来用屠刀逼着自己投降吗? 玛瑙山局势陡变,金声恒反复,大营内的农民军降兵顿时失去控制,近两万农民军在各自头领的带领下纷纷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武器,木棍以及石块跟着金声恒身后向玛瑙山主峰扑去。 “救下八大王,生擒左良玉!” “救下八大王,生擒左良玉!” 农民军的呼喊声,有如山呼海啸般一浪高过一浪,无数道人流汇聚成一片人海,掀起了滔天的浪潮。 “快拦住他们!” 左良玉强自镇定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刘国能和惠登相毕竟投降不久,反叛自己还说的过去,可是金声恒跟随自己已经两年多了,居然也背叛了自己。 如今靖北军绿旗兵近在咫尺,大营内的农民军降兵又失去了控制,用内外交困来形容如今的左良玉,一点都不为过。 令左良玉绝望的事情再度发生,在金声恒起事后,和王允成一起攻击刘国能和惠登相的张勇悍然袭杀了正在浴血冲突的王允成,转头向自己驻节的玛瑙山主峰冲了过来。 张勇是陕西咸宁人,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由于对左良玉忠心耿耿,作战又极其悍勇。 故此左良玉对其是多加栽培,寄予厚望。年纪轻轻就被左良玉请封为一镇游击,其用意就是为自己的儿子左梦庚培养储备人才。 “徐勇,带上你的人替本帅守住玛瑙山主峰,徐兵你去将张献忠和他的老婆以及那几个干儿子拿来,本帅到要看看谁敢攻上来。” 左良玉环顾左右,由于王允成、卢鼎等将佐身死,金声恒、张勇、刘国能以及惠登相等人反水,自己所属的官军已经在农民军以及各路叛军的攻击下只得各自为战,散乱不堪,唯一还保留完整建制的就是守在玛瑙山顶峰的两千余军马。 虽然局势已经糜烂,但是左良玉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战败,他还有底牌,那个搅动天下风云,那个只要擒获就能得到朝廷封爵之赏的张献忠,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左良玉相信,只要有张献忠在,自己就有谈判的本钱。 须臾。 张献忠和他的九个妻妾以及义子张可望、张文秀和军师潘独鳌等人就被押解到了左良玉面前。 “都停手、都停手,否则本帅就将献贼剁成肉泥,无论是靖北军还是你们谁也别想得到他。” 玛瑙山主峰,左良玉的亲信铁杆亲卫统领徐勇将五花大绑的张献忠和他的老婆以及义子全推了出来。 看到无数的农民军和刘国能等人的叛军将玛瑙山主峰围的严严实实时,张献忠就乐了。 张献忠虽然知道靖北军包围了左良玉,可是旋即就被押了下去。 大营内山呼海啸般地呼喊声他虽然听的明明白白,可是他真没想到左良玉也沦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哈哈哈……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左帅您适才擒住某家的时候,恐怕没想到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吧!” 张献忠揶揄地看向左良玉,这刻他清楚地知道,左良玉根本不敢动他半根毫毛,因为只要自己一死,左良玉和他残余的部属就会被疯狂地人海吞没。 “呵呵,报应?张献忠你真是愚不可及,自己被人算计,居然连累了本帅,不过你也别得意,虽然本帅势穷力竭,但是本帅却能看到你怎么死,而你却看不到本帅是怎么死?” 左良玉对张献忠的嘲讽不屑一顾,这个时候再争口舌之利,岂不可笑。 大营内。 张勇、金声恒以及守在寨门处的刘国能和惠登相懵住了,自己等人鼓噪救援张献忠,其实是利用大营内这一万七八千农民军俘虏制造混乱,以冲垮左部官军的防线,谁能想到左良玉居然推出了张献忠来要挟自己。 好不容易逃上山寨的王得仁,看到寨门已经被惠登相和刘国能控制住的时候,很干脆地扔下了武器,跪倒在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陶五面前。 “大营已经被左部叛军控制,张献忠和左良玉已经是瓮中之鳖,金求银你立即下山通知我家大帅,请他速速上山收拾残局。” 刘国能和惠登相很狗腿地将大营的防务交给了陶五后,就带着部属径奔大营,听这翻天龙的口气,看来这厮是蓬莱伯的心腹之人,这个时候不收拢好农民军向蓬莱伯卖好,难不成还要等蓬莱伯处理这等琐碎之事吗? 农民军在整队,左部官军也在张勇和金声恒地指挥下,开始按建制重新列阵。 陶五控制寨墙不久,阿克玛和扎克带着汉军正绿旗和镶绿旗也攻进了大营内。 本来李兴之着他们先攻,阿克玛和扎克心知,李兴之是用自己所部的汉军充作炮灰,本来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当炮灰的心理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左良玉的官军居然不战自溃,转瞬之间就分崩离析了。 “快去通知大帅,咱们绿旗已经控制寨门,请他老人家尽快下达军令。” 阿克玛得意洋洋,自己随便一个冲锋,左良玉的军马居然不战自溃了,这样的军马也配称精锐,明廷无人矣! 第二百四十二章李定国 大局已定,李兴之自然是要上山去会一会左良玉和那个传说中的七杀皇帝张献忠了。 “张邵谦你带一个步队的远程兵配合李邦杰随本帅上山,把大营交给刘忠武他们即可,安巴和阿兰柴也随本帅同往。” “喏,末将领命!” “喳,奴才等领命!” 张邵谦和安巴等人轰然领命,他们也想看看刨了朱家祖坟的张献忠。 熟料刚出了寨门,金求银就押解着张献忠义子张定国来到了靖北军的防线前,只不过金求银有些怂,只在大营外逡巡,却不敢上前叫门。 不怂不行啊,靖北军防线前铺满的尸体令金求银分外恐慌,他不过是山贼出身,哪里见过这有如屠宰场一般的厮杀场。 “小的见过蓬莱伯,小的是奉翻天龙张五爷的军令,将献贼的义子张定国押解至大帅军营的!” 从李兴之的旗号,金求银很容易就判断出了这次出营的正是那个传说中杀鞑子如同杀鸡的蓬莱伯。 “呃……将张定国给本伯带来!” 李兴之也有些诧异,陶五这厮奉命出征后,一直没有和自己联络,要不是适才阵前反水,李兴之甚至都忘了让陶五擒拿李定国的事了。 “小的领命,来人啦,将张定国押上来。” 金求银见李兴之面色并无不妥,也镇定下来,他毕竟做过山贼头子,心里素质较之普通百姓还是要高出不少的。 须臾! 张定国就被七八个士卒押解到了李兴之面前。 陶五也是心思通透之人,这张定国既是大帅点名要的人,那自然是不可以随便折辱了,所以只派了十几个士卒老管,并没有像对待囚犯那样五花大绑地捆扎在一起。 “还不见过蓬莱伯!” 金求银见张定国一脸不屑,不由地喝了一声。 “你就是李兴之?生擒阿巴泰和岳托的李兴之?” 张定国脸色犹疑,去年春节左右,莱登兵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歼灭来犯的东虏近两万,生擒奴酋阿巴泰和满洲亲藩成亲王岳托,明廷已经明发天下。 张献忠和罗汝才举旗之后,生俘了不少明廷官吏,从他们的口中,张献忠等贼寇头目自然知道东虏大败之事。 说实话,张定国对于李兴之能击败如此多的东虏,也是很钦佩的,可是他真不曾想过,自己会被这蓬莱伯生擒活捉了。 “张定国,你本是姓李吧!不知道本伯是叫你张定国呢还是李定国?” 李兴之并没有理会李定国的问话,反而戏谑地问了一句。 “你……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落到你们手里,某家就没有想过能活。” 古人讲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定国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李兴之直指他改名换姓,李定国如何不怒。 “呵呵,你们是该死,若不是你们四处攻伐,东虏又怎么会有机可趁,一次又一次地寇掠北直隶、山东和山西,你们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在东虏的铁蹄之下,就是区区一个济南府,去年就有近四十万人遭到屠杀。” “那是你们这些做官的无能,百姓要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出来当流寇?陕西和河南,千里无鸡鸣,白骨盈于野,百姓们易子而食,咱们不起事,别人同样会起事。” 对于李兴之的话,张定国无不嘲讽地回怼了一句。 他说的是事实,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明廷的文官、士绅、藩王乃至于商贾和武将都在毫无节制地吸食着百姓们的血肉。 那些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们,一边标榜这君臣大义,孔孟之道,一边竭尽所能地搜刮着百姓的骨髓,关宁军、九边军镇在东虏的长刀前溃不成军,镇压起农民军来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朝廷不亡,那还有没有天理? 李兴之悠悠开口,“你说的不错,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如今被本帅围死在玛瑙山上的左良玉造的孽恐怕也不比你们做的少,甚至他们杀的人更多,所以本帅要剿了他,替千千万万的百姓报仇雪恨。” “但是你们,张献忠和李自成裹挟百姓造反,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朝廷招抚了你们,熊督勘定兵员后,可是拨给了你们足够的粮食,但是张献忠为了扩充实力,不断地招降纳叛,蓄谋再次起事,你那个义父甚至连玉玺金册都准备好了,你们是为了救天下苍生吗?当然,你们若是打下一块根据地,好好经营,不祸害天下百姓,本帅断不会无故攻伐,可是你们打下一地,吃光一地,然后制造更多的流民和你们一起作乱,那你们就该死。”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朱家皇帝不仁,我们为何造不得反?” 张定国面色通红,因为李兴之的话戳中了农民军的要害,他们不懂的如何经营地盘,而是在陕西、河南、湖广一带游走,所经之处,那当真是十室九空。 “当然造的,本帅也是造反起家的,现在本帅同在在造朱家的反,不光灭了山东的官员,还洗劫了德王府以及衍圣公的府邸,但是本帅只编了,三万军马,本帅用抢劫过来的银子和粮食,养活了莱登数十万百姓,就是今年,莱登的几十万百姓已经能自给自足了,而你们,除了无休止地破坏,你们还会什么?” “这……蓬莱伯擒拿定国,莫不是就为了和定国说这些吧!” 张定国无言以对,硬着头皮顶了一句。 “李定国,所谓兄弟阋于墙,共御外辱,本帅有意行事辽东,你若是男儿就跟本帅去杀鞑子,在这里以反抗官府的名义祸害百姓算什么英雄?” 费了这么多口舌,李兴之终于将自己的目的表露出来,就是招降李定国。 “呃……这?” 张定国清楚地听到,李兴之称呼的是自己的本名,他有些想不通,自己声名不显,这蓬莱伯李兴之居然会邀自己去打东虏。 说实话,对于李兴之的提议,李定国还是有些心动的,他自认兵法谋略不比人差,李兴之能连蹶两个鞑王,自己为何不能? “李某不过被俘之人,玛瑙山战后,义父断不能活,忠孝节义,为人之根本也,李某如何肯替仇人出力。” 李定国眼睛死死地盯这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李兴之,他为人心高气傲,断不可能因为李兴之几句话就纳头就拜。 第二百四十三章请封平贼将军 张定国犹自强撑,李兴之却不想再劝,因为他清楚的听到李定国自称李某而不是张某,说明李定国的心理防线已经松动。 “李兄弟,攻破玛瑙山的可不是本帅,而是左良玉,你且入营暂休,本帅收拾了玛瑙山残局再和兄弟叙话。” 先从言语上坐实了自己和李定国的关系,李兴之相信一定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毕竟历史可以证实,只要能让李定国归心,他必然会死心塌地为靖北军建功立业。 李定国对于李兴之招降自己的方法很是疑惑,毕竟二人身份差距太大,自己如今声名不显,这蓬莱伯如此自降身份,图的是什么? 李兴之可不管李定国怎么想,在吩咐刘忠武将李定国请进大营后,就统领各部人马直奔玛瑙山主峰,准备去替张献忠和左良玉操办后事。 张献忠和李自成不同,从历史轨迹来看,张献忠在成都建国后,随即就在四川开设了科举,招募当地的读书人进入自己的系统任职。 对于四川士绅阶层的处置,也不像李自成那样一味地拷掠索饷,而是采用了刚柔并济的手段,拉一批,打一批迅速稳定了川中形势。 此外张献忠还施行了严格的户籍制度,对统治区域内的的百姓统一发放了一种名为“大西顺民”的公凭,同时张献忠还效仿明朝的厂卫制度,精选了数千长于市井的士卒,让他们混迹于川中各处州府,以监视地方,了解当地官员的风评。 依靠着完善的管理制度,四川的民生很快从战乱中恢复过来,大西政权的行政举措得到了四川、云南、贵州西南三省百姓的支持,所以在张献忠战死后凤凰山后,孙可望和李定国依然能凭借区区滇黔二省和四川一部分,力抗满清十四年,就是大西政权的施政措施得到了三省百姓的认可。 所以在李兴之看来,李自成这个永昌皇帝能留,张献忠这个大西皇帝却是万万留不得的。 献俘京师,李定国等农民军将佐肯定心生芥蒂,所以张献忠唯一的结局就是枭雄末路,自刎而亡。 当然若是被左良玉割了脑袋,那更不关咱蓬莱伯的事了,毕竟农民军大营是左良玉攻破的,本伯破了左良玉,你们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玛瑙山并不高,李兴之思虑之间已经进了山寨大门。 此时,玛瑙山上泾渭分明,左部叛军和农民军已经解决了失去了指挥的左良玉的军马,将玛瑙山主峰围的水泄不通。 只不过农民军是在陶五、惠登相刘国能以及老管队和景四的统领下都在玛瑙山主峰的东南面,官军则是由金声恒和张勇统辖守在主峰的西北面,外围值守的却是汉军正绿旗和镶绿旗。 “蓬莱伯到!尔等速速散开!” “蓬莱伯到!尔等速速散开!” 在满绿旗和蒙绿旗分开守在西南角的农民军和官军后,李兴之大刺刺地出现在左良玉的面前。 形势比人强,一众官军和农民军头领这会皆是很狗腿地围拢到了李兴之的身前下跪行礼。 老管队和景四也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施了礼,毕竟他们还要替手下那近两万农民军的前途考虑。 “尔等都起来吧,义军杀官军,官军剿义军,汉人打汉人,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有这个狠劲,为什么不去辽东打东虏?本伯知道你们就是因为朝廷增加赋税才造的反。” “朝廷不恤民生,只知道横征暴敛,你们反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本伯,同样也会反了这狗娘养的朝廷,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朝廷为什么会加赋?那就是因为辽东的满洲人,他们屠杀了辽东数百万汉民,现在又在京畿和山东大造杀孽,就是去年东虏入寇,我汉人百姓就死伤数百万,现在本伯就是要带你们前往莱登,杀入辽东,替我汉家百姓报此血海深仇,你们放心,只要跟了本伯,米粮随便吃,银子每个月二两,本帅绝不妄言,不信你们问问本伯带来的任何一个士兵。” 李兴之一脸正色,鞭梢指向了跟随自己上山的满蒙汉绿旗和铁人兵。 “吃李大帅的粮、穿李大帅的衣、拿李大帅的响,当李大帅的兵,跟着李大帅杀鞑子!” 李邦杰带头振臂高呼。 “吃李大帅的粮、穿李大帅的衣、拿李大帅的响,当李大帅的兵,跟着李大帅杀鞑子!” 跟随李兴之上山的靖北军同时高呼起来,就连满蒙汉绿旗兵也一个个喊的震天响。 用大道理对普通士兵洗脑,显然没有用粮食和银子刺激来的有效,一个月米粮随便吃,还有二两的月钱,这样的待遇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关宁铁骑也没法相比了。 故此在靖北军的山呼声中,无论是农民军还是左良玉的军马都露出了向往之色。 当兵、当贼不就是图的能吃上一口饱饭吗,若是每年还能存几两银子,那说不得几年之后,还能说上媳妇,传个宗,接个代。 玛瑙山主峰。 听着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左良玉和张献忠同时色变。 左良玉虽然也在军中搞兵为将有这一套,但是他可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打出口号来,这不活脱脱是一个唐末那样的藩镇吗?朝廷派往山东的督抚都他娘的死绝了吗,居然能容忍靖北军在山东坐大,若是再收编自己的部属和张献忠的农民军,那这天下谁还能制约这心怀叵测的李兴之? 张献忠也是吃惊不已,不过他不是为朝廷担忧,而是思量着要是真如这蓬莱伯所说,自己的部众想不投靠靖北军都难了,那自己的性命还保的住吗? “蓬莱伯玛瑙山一战,生擒张献忠,我左良玉服了。” 左良玉也是通透之人,这会已经清楚李兴之突袭自己大营,打的是吞并自己兵马的心思,自己用张献忠开要挟根本就是无济于事,只得故意装着不知道李兴之打算的意思,曲意奉承起来。 “左帅锐意进取,率先攻山,与献贼大战三日,阵斩献贼于玛瑙山主峰,却不慎被流矢射中,伤重不治而亡,其子左梦庚勇猛无双,连斩贼首,过山虎,邓天王、霍忠、关索等十余人,最终力竭而亡,当真是满门忠烈,本爵必请旨朝廷以平贼将军印赐给令孙左元,不知左帅意下如何?” 第二百四十四章杀王斩将 面对陷入绝境的左良玉,李兴之摆出了自己的底线,就是左良玉若是肯自杀的话,就能得到朝廷的褒奖,而他那个刚刚才三岁的孙子也会被朝廷授封那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平贼大将军。 “你……!” 左良玉很想骂出欺人太甚的话来,可是话到嘴边却憋了回去,他也是声名在外的人物,这个时候自己再争什么口舌之利,岂不是惹人耻笑。 “哈哈哈……!左帅适才言之凿凿,张某看不到你死,现在看来,咱两恐怕要前后脚上路了,希望左帅提刀的时候利索点,若不然张某或者还能看到左帅横刀自刎的模样。” 被五花大绑的张献忠放声大笑,他自知必死无疑,在看到左良玉这个生死大仇能够和自己一起死时,心中自然是欢畅无比。 “这位可是八大王?李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真是足慰平生,本伯听说八大王玉玺金册都准备妥当了,只可惜帝王霸业终是梦幻泡影,不过八大王既然是要称帝称王的人物,那就要有帝王的死法,本伯看左帅那根总兵将旗就挺不错的,您就自挂到旗杆上吧,如此也能全左帅之声名。 李兴之揶揄地看向张献忠,历史上就是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两货,逼的崇祯自挂东南枝,如今自己逼着张献忠挂到旗杆上,也算对得起皇帝对自己屡次加恩封赏了。 “你……!” 张献忠脸色变幻,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是挂到左良玉的旗杆上,算什么事?这不是给自己“光辉灿烂”的一生抹黑吗? “咦……八大王好像有些不情愿自挂东南枝?左帅看来还得麻烦您亲自动手了,本伯听闻左帅就这一个孙子,今年才满三岁,当真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不过就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勒脖子疼还是不疼?” “你……蓬莱伯不要说了,本帅亲自送献贼上路,只是本帅的孙儿还小,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蓬莱伯怜悯。” 左良玉心里防线终于崩塌,这狗日的李兴之未出山东就算计自己,利用翻天龙鼓动张献忠和罗汝才起事,最后将自己和张献忠同时围死在玛瑙山主峰这方寸之地,现在又用自己唯一的孙子来威胁自己。 大营告破,左梦庚断无生还可能,自己就是凭险固守,靖北军只需要围而不打,不用一两天,已方的士卒就会饿的没有力气了,皆时不仅自己要身死人灭,襄阳的左元若是没有自己看顾,恐怕下场也不会有多好。 “左帅真是善解人意,那就请左帅送八大王上路吧!” 李兴之语气冷然,张献忠必须死,也只能死在左良玉手上。 “唉……将献贼给本帅挂到旗杆上!” 左良玉面色发苦,转头对身侧的徐勇吩咐了一句。 “不用你们动手,左良玉你把索套弄好,张某自己来。” 张献忠声音有些惆怅,做了十几年的反贼,张献忠这点骄傲还是有的,当着几万军马之前,自己若是露怯的话,那岂不是威名更加扫地。 左良玉眼神转向李兴之,见李兴之不置可否,遂吩咐徐勇在将旗上接了根索套,又喝令左右亲兵将张献忠解开。 “蓬莱伯,张某死则死矣,不过手下的兄弟们都是无辜的,还有张某的几个义子都是有勇有谋的好汉,还请蓬莱伯宽恕他们。”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张献忠虽然杀人如麻,但是在身死关头,终是看向了聚拢在玛瑙山东南角的农民军和自己的几个义子。 “可!本伯可以保证,只要八大王肯身死以谢天下的话,你的部属和你的家小都不会死,本伯不光不杀他们,还要将他们编入靖北军,让他们享受我靖北军帅府的同等待遇。” 张献忠所部的农民军中可是在清军入关后的抗清主力,且不说两蹶名王的李定国,就是刘文秀、白文选、冯双礼等人,哪一个不是力抗建奴的好汉。 那个日后权倾南明,口含天宪的秦国主孙可望更是内政的的顶级人才,在他的治理下,永历朝廷硬是凭借贫瘠的滇黔二省,发动了明朝历史上对满清的最后一次,也是战果最大的一次反攻。 那一次时为西宁王的李定国,先在桂林火焚了伪清的定南王孔有德,又用围点打援之计,在衡阳府阵斩伪清靖谨亲王尼堪,兵临长沙,饮马长江,光复西南数省,当真是威势一时无两。 若不是孙李内哄,孙可望这个秦国主要再进一步的话,已经近乎灭亡的大明朝差一点就死灰复燃,和满清政权划江而治。 所以于情于理,李兴之都要收编这一支军马,至于孙可望,今年不过才二十几岁,李兴之作为一个穿越者,还怕控制不住一个献营的俘虏吗? “好,如此某家就去了!” 张献忠一脸沉着地走向了在山风中摇曳的索套,看也没看自己的那九个妻妾,枭雄末路,也要有枭雄的样子,自己这一生,杀的贪官污吏已经够多了,甚至连朱家祖坟都掘了,总算也不枉此生了。 “义父……八大王……张头领……!” 张可望、张文秀以及玛瑙山主峰下围拢的农民军齐声悲呼起来。 “人总有一死,你们又何必做如此小儿女的姿态。” 张献忠头也不回,径自将脖颈伸入了索套之内。 左良玉双手颤抖地拉起了索套上的绳索犹自镇定的张献忠,兔死狐悲,他知道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随着那索套被徐徐拉起,张献忠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他的双手拼命地想抓住勒着他脖颈的索套,双腿亦在不停地蹬踏,想要找到能够支撑他身体的东西,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在数十个呼吸后,那个祸害了大明天下十余年的一代枭雄终于身死人灭。 随着张献忠停止挣扎,左良玉猛然拔刀,指向了山下昂然而立的李兴之。 “蓬莱伯,左某虽然多有杀孽,但从军十余年,无论是北击鞑虏,还是南下剿贼,左某都问心无愧,今日左某时穷势蹩,有死而已,望你不忘诺言,否则左某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李兴之冷笑道:“左帅,你只能选择相信!本伯虽然不堪,但还不至于对一个不足车轮高的幼童下手。” “哈哈哈…………侯侍郎,末将剿除献贼,解了朝廷南顾之忧,总算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末将去矣!” 左良玉话音未落,趁着左右亲卫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直接挥刀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第二百四十五章战后事宜 “左帅……!” 困守在玛瑙山主峰的左良玉的亲兵统领徐勇和徐兵以及左良玉的亲兵纷纷拜倒于地,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李邦杰、安巴带上你们的人随本帅上山!” 张献忠上吊,左良玉自刎,靖北军此次出征湖广,克竟全功,李兴之自然要借机收拢玛瑙山上这残余的三四万农民军和左部官军了。 有了这批军马,靖北军就能再编七到八个军镇,也就是说靖北军将以滚雪球的速度达到六七万人的规模,这样的军力才能有效地保证靖北军在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中,不虞兵员有缺。 现在李兴之要做的就是先收拢住这批军马,将他们带到莱登,然后打散混编到靖北军各镇之中。 “大帅,不可,徐勇是左良玉的亲信铁杆,您若是上去,末将恐怕他们会对您不利啊!” 回归靖北军的陶五有些担忧地看向山上的左军残部。 “呵呵,左良玉都被本帅逼的自刎,本帅会害怕这残余的区区一两千人马。” 李兴之一脸不屑,张献忠和左良玉二人身死,他还有相应的善后事宜要处理。 须臾! 李邦杰就带着铁人兵护卫着李兴之踏上了玛瑙山主峰,在他们身后是一千多满洲绿旗兵。 “李……!” 徐勇等左良玉亲兵霍然起身,拔出了手中的长刀,死死地盯着踏步而来的李兴之。 “怎么,想替左良玉报仇,如果不想左元夭折的话,尔等尽管动手,若是想左元活的长久的话,尔等还是早些扔下武器为好。” 李兴之丝毫不在意徐勇等人作何表现,这些人皆是左良玉的心腹死士,为了防止留下后患,必须要斩尽杀绝,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为防引发左部降兵们不满,李兴之暂时却不好动手。 “咣当……!” 徐勇长叹一声,带头抛下了手中的长刀,他能做到左良玉的亲兵统领,自然是左良玉的铁杆亲信。 现在李兴之用左良玉唯一的血脉来要挟,徐勇只能投鼠忌器,主将都没了心气,左良玉的卫队自然也没有了打下去的勇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跟着徐勇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兵器。 “尔等居然敢对本伯亮刀子,本该就地格杀,不过本伯言出法随,既然答应了左良玉,那自然要说道做到,暂且饶了尔等,待本帅回师山东,尔等留下来保护你们的幼主吧!” 李兴之踏步在徐勇面前走过,直接来到了张献忠的妻妾和张可望以及张文秀的面前。 不得不说张献忠的几个婆娘虽然此时一个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但是端的美貌绝伦,秀色可餐,尤其是张献忠的结发妻子高氏,神色躲闪之间,别有一番风情。 “本伯做事,向来祸不及妻儿,尔等放心,此次本伯只会将张献忠的尸首解送京师,你们就随本伯前往莱登。” “奴家多谢蓬莱伯大恩!” 高氏带头重重地将头磕下,作为过来人,他知道这个年轻的伯爵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生存,她只能答允了李兴之的要求。 “张可望,张文秀,张献忠已死,你们若是想至山东替本帅效命,那就恢复原来的姓名,若是不想,你们就随张献忠的尸体前往京师。” 孙可旺和刘文秀对视一眼,他们本来对张献忠并没有多少忠心可言,要不然张献忠一死,他们就一个个忙着改名换姓认祖归宗,尤其是孙可旺还把名字改成可望,也不知道望些什么? “喏,罪将等谨遵蓬莱伯令谕!” 孙可旺和刘文秀对视一眼,果断地接受了李兴之的招降。 控制了玛瑙山主峰后,这一次靖北军的作战任务圆满完成,剩下的就是统计俘虏,缴纳武器等一系列的善后事宜了。 这些事情错综复杂,李兴之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交给左良玉的军师杨基和张献忠的军师潘独鳌以及徐以显等人处理。 同时李兴之又令张献忠另一个幕僚汪兆麟起草报捷文书,向杨嗣昌和朝廷报捷,开玩笑,靖北军来回行军了大半年,又逼死张献忠,怎么说,都要向朝廷要些好处,若是朝廷不给,那靖北军只能在回师的途中抢了,这些事,左良玉和贺人龙做得,靖北军同样做得。 由于俘虏的数量太多,整个点验工作进行了三天,据徐以显得统计结果。 此次靖北军一共斩首近三千,收取俘虏三万八千四百一十二人,战马一千六百余匹,骡子两千头,各式火铳四千七百二十八门,药子九千三百斤。 此外还有刀矛两万三千余柄,长弓三千三百把,箭矢两万余支,盔甲四千六百余套,粮食一千三百石。 左军和农民军的武器盔甲除了少数精锐以外,其余的大多是粗制滥造,有了莱州制造局可以批量制造武器后,李兴之对这些破铜烂铁根本看不上眼,到了莱登肯定是要回炉重造了。 万源县县衙内,当靖北军监军张成虽然对左良玉战死唏嘘不已,但是看到斩获了张献忠,俘虏了这么多农民军降兵后就是欣喜若狂。 “张公公此战奋勇杀敌,连续斩杀闯军头目过江龙和飞山虎,大涨我山东兵威势,遂能一举攻破玛瑙山,此战能竟全功,全歼献贼,左帅当为第一,张公公可为第二,当然两位锦衣卫兄弟也是浴血厮杀,各自斩获首级十余个。” 李兴之笑眯眯地开口说道,自己回师莱登还需要整合军马,这个时候和朝廷翻脸是不明智的选择,再者有朝廷的明份,自己还可以扯着虎皮当大旗,完全没有捅开窗户纸的必要,所以对于这个监军,该笼络还得笼络。 “这怎么好意思呢?如此,咱家就多谢蓬莱伯了,不过左良玉死就死了,蓬莱伯何必把功劳安到他身上。” 张成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他身后的陈德和胡全也是面有得色,这次他们能跟随张成出来监军,也是花了不少银子的,有了这十余个首级,什么本钱都值回来了。 “左良玉和左梦庚父子力战殉国,本伯未恐寒了将士之心,也是为了宣杨朝廷的恩德,才向朝廷如此报功的。” 李兴之一脸怅然,那神情,当真是对大明朝忠心耿耿啊。 第二百四十六章蓬莱伯捷报 虽然已经临近春节,李兴之还是决定尽快返回莱登,毕竟此次出征靖北军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他亦有些担忧莱登大本营的安危。 崇祯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靖北军决定回师,为了轻装简行,这次缴获的武器,李兴之全都丢给了赶来围堵张献忠的四川巡抚邵捷春,同时也赠送了八百余颗首级给了四川总兵曾荣耀。 邵捷春和曾荣耀大喜过望,有了这批缴获和首级,他们完全可以把贼寇的数量夸张成到十倍甚至二十倍,至于俘虏,抓一些流民凑数就是。 当然流民的死活,高高在上的邵部院和曾大帅是根本不会关心的。 他们在乎的是凭着溃敌近万,阵斩一千的功劳,朝廷会有什么封赏,自己手中的权利会提高多少。 为了答谢蓬莱伯的大恩,邵捷春特意从夔门调来了近百条运输船,以方便靖北军溯江而下。 有了这批船只,这次收拢的降兵和马骡俱可以装船起行了。 崇祯十三年正月初一三,在和邵捷春简单渡过了春节后,靖北军在万源渡口登船,准备由汉水转入夔门入长江溯江东下,回师莱登。 襄阳,督师行辕! 大明内阁次辅,礼部尚书杨嗣昌自左良玉入川后一直心绪不宁。 左良玉、贺人龙同时入川,郧阳虽然留守的军马还有近四万人,可是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兵马守城有余,若是张献忠和罗汝才回师,那这点兵马万万不会是农民军的对手。 “左良玉轻兵冒进,本阁恐怕此战未必能一举破贼,若是献贼和罗汝才返身杀咱们一个回马枪,这可如何是好?” 行辕花厅内,杨嗣昌无不担忧地对监军万元吉以及新任湖广巡抚宋一鸟等人开口问话。 “阁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左帅锐意进取,下官以为,阁老当请封其为平贼大将军,如此左帅必为阁老效死。” 万元吉深知,杨嗣昌这是因为此前左良玉反对他的决策,有些不满,在他看来张献忠和罗汝才这个时候根本不会回师荒芜的郧阳,毕竟郧阳没有粮食可以供养大军,除非夏收以后,农民军才有转入湖广的可能。 “万总监此言差矣,平贼大将军乃是国家名器,安能轻易授封,下官以为此战过后,当根据各将战功来确定合适的人选,贺人龙屡战屡胜,打的那个革里眼溃不成军,功劳可不比左良玉要差。” 宋一鸟本名宋一鹤,为了避杨嗣昌父亲杨鹤的讳,居然把名字改成了宋一鸟,在他毫无节操的马屁之下,杨嗣昌遂向朝廷请旨,让他接了原湖广巡抚方孔诏的位置。 既然抱上了杨嗣昌的大腿,宋一鹤自然要不遗余力地支持这个能让自己有晋升之机的恩相了。 左良玉桀骜不驯,居然敢质疑杨嗣昌的军令,那这个平贼大将军,朝廷就要考虑考虑了,贺人龙、猛如虎又不是不能打,左良玉授得,他们为何授不得? “宋部院言之有理,援剿总兵贺人龙出师以来,屡战屡胜,自然是平贼大将军的人选之一,本阁就看谁能成功?你再飞书猛如虎,让他严守郧阳门户,以防献贼回师。” 宋一鹤的言论甚合杨嗣昌心意,当场得到了杨嗣昌的赞许。 杨嗣昌虽然工于心计,长于朝争,但是军事水平还是有的,郧阳的官军虽然不堪野战,但是封堵几个口子,守上十天八天还是没问题的,如此官军回师也来的及。 就在杨嗣昌积极部署郧阳防线的之时,一艘战船溯江而下,直抵襄阳,那船未及登岸,便打出了一方丈许左右的露布,上面赫然描绘着八大王张献忠的巨幅画像。 “蓬莱伯,玛瑙山大捷,全歼窜至川省之流寇主力,逼死伪王张献忠,中原贼氛消矣!” “蓬莱伯,玛瑙山大捷,全歼窜至川省之流寇主力,逼死伪王张献忠,中原贼氛消矣!” 露布之下,数十名山东军士卒拿着铁皮喇叭齐声高喊,直引的守城的官军人人侧目,靠近水门附近的百姓也纷纷涌上了襄阳城头,他们同样被这骇人的消息震惊了。 “快去禀报阁老,尔等快随本将迎接蓬莱伯使者入城。” 镇守襄阳的京营副总兵刘士杰,连声呼喝起来,既然是李兴之的捷报,那自然是做不得假的,几万东虏都不是山东军的对手,区区几个流寇,蓬莱伯还不是手到擒来。 须臾! 充作此次报捷使的第四镇副将郑谦押解着装载着张献忠尸体的马车大刺刺地下了船,径直进入了襄阳北城。 郑谦是刘士杰亲自引进杨嗣昌行辕的,在奉上了李兴之的报捷文书后,自有人安排郑谦等人休息,刘士杰却是急不可耐地将报捷奏疏送到了杨嗣昌的面前。 “臣蓬莱伯、提督辽东、山东镇军务总兵官李兴之谨奏,崇祯十二年十五日左右,献贼由大竹岭潜入万源境内,臣奉命镇守万州,万源亦是山东军防区之一,故即遣各部向万源靠拢,只不过山路崎岖难行,献贼又诡诈多变,虽有心剿贼,但恐献贼逃脱矣!” “援剿总兵左良玉,勇如关张,为追击献贼,轻兵一日一夜,追敌百五十余里,当日即杀入万源境内,献贼无路可逃之下,窜至玛瑙山,企图依山固守。” “左镇深知兵法,其军长途奔袭之余,粮秣极其短缺,利在速战,及至其军抵达玛瑙山,遂四面围山,猛攻玛瑙山之西南角。” “献贼所部无路可逃之下,遂和官军决战,为鼓军心,壮军胆,左帅及其子左梦庚奋勇冲杀,一日之间竟猛攻七次。” “俟臣兵至,左帅军马已阵亡近半,其子左梦庚力斩贼首扫地王、邓天王等大小贼首十余人,最终力战而亡,左帅为报子仇,亦大呼酣战,死战不退,竟被流矢射中。” “马瑙山情势危急,臣唯恐献贼趁势走脱,遂督军继续强攻,贼寇本就丧胆,唯凭玛瑙山之地利和左镇相持,我山东生力之军甫一入阵,贼寇即溃,及臣救下左帅时,左帅以伤重不支而亡,臣亦惋惜朝廷失栋梁之才,故令麾下各部强攻之,献贼无可逃窜之下,悬树自尽,余贼皆降。” “是役,臣斩首两千一百七十二级,缴获献贼金刀、金棍,以及其私造之玉玺金册,全歼献贼本部两万余人,此战皆左帅父子堵敌之功,伏请陛下以平贼将军授左帅之孙左元,以全左帅父子为国效忠之心,今谨列有功之将士名姓于题下……,还请陛下加恩抚恤之,臣李兴之恭请天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百四十七章平贼将军之议 杨嗣昌颤抖着双手接过了亲兵递上来的奏疏,襄阳的文武百官只知道自己是执掌天下权柄的大明次辅,随便一道奏疏就能让朝廷的二品巡抚丢职罢官。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半年来自己这半年来,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天子殷切的目光,首辅薛国观的高阳生擒阿巴泰的军功压力,阁臣范复粹以东虏犯阙之事的步步紧逼。 若不是天子一力维护,自己恐怕早就被政敌吞的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了。 自天子即位以来,东虏和流寇就如同两只附骨之蛆一般,从内到外撬动着大明朝的根基。 杨嗣昌始终认为,攘外必先安内,不扫平内贼,又何以安民?不恢复民生又何来税收,国朝又何以对抗东虏? 然而这些流寇却始终剿之不尽,杀之不绝,王自用死了有高迎祥,高迎祥死了有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这些人疯狂地游走于陕西、河南、湖广、山西的山地之间,所经之处,如蝗虫过境,几乎是十室九空。 现在好了,那个祸害了大明朝十余年,甚至掘了凤阳皇陵的张献忠终于死了,自己的十面张网的战略,通过此次剿灭张献忠,得到了完美的验证。 “阁老,半载苦心,终于得到回报,此战蓬莱伯灭杀献贼,全凭阁老运筹帷幄之间,下官为阁老贺,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宋一鸟震惊之余,轰然拜倒于地,对着京师方向连连叩首。 “献贼得灭,皇明中兴有望,陛下再不必为流贼烦忧矣!” 万元吉也是连声大赞,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意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援剿总兵左良玉。 “好啊!好啊!蓬莱伯不愧是接连击败伪王阿巴泰和岳托的悍将,自古名将皆不可及也,竟能料敌先机,率先在万州布防,弥补了本阁十面之网中,最关键的一环,一举擒杀献贼,本阁要向京师请旨,加封其为蓬莱侯。” 杨嗣昌感念之余,亦是老怀大慰,凭借这样的战功,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便会坚不可摧,若是能拉拢住李兴之这个绝世勇将,说不得还能取代薛国观的位置,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首辅。 大明虽然自土木堡之后,以文御武成了国朝定制,但是适逢乱世,武人的地位却在不断攀升,乃至于杨嗣昌、薛国观这样的内阁大臣,都需要得到武将的支持,方能坐稳自己的位置。 “阁老,此战蓬莱伯一举擒杀献贼,却毫不居功,居然叙功以援剿总兵左良玉为头功,蓬莱伯如此虚怀若谷,下官深深佩服,只是下官恐怕如此叙功,蓬莱伯所属的精锐勇士心有不平啊!” 闻弦歌而知雅意,能把宋一鹤改成宋一鸟的人物,自然是极为通透灵活之人,杨嗣昌的心思,在说话间,就被宋一鸟揣摩的一清二楚。 “宋部院的意思是?” 杨嗣昌心中一动,眼神转向了正侃侃而谈的宋一鸟。 “阁老,玛瑙山一战,左良玉轻兵冒进,又无视贼寇据有地利之优势,催兵急攻,其所部军马死伤甚重,皆是其急于立功,指挥不当,朝廷本该严加申斥之,姑念其一心为国,父子又俱丧于两军阵前,让其孙左元领了左良玉许州镇指挥使的世职,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前者左良玉执意要求入川追杀张献忠,杨嗣昌已经觉的此人骄横难制,只不过大战在即,左良玉又手握重兵,杨嗣昌只得隐忍不发。 宋一鹤欲要再进一步,自然对杨嗣昌的心思了然于胸了,现在左良玉身死人灭,再授其孙为平贼将军,岂不是浪费资源,李兴之已经贵为伯爵,哪里可能看上这区区一个将军名号,这平贼将军印留着拉拢贺人龙岂不是更好? “宋部院言之有理,只是蓬莱伯对左良玉推崇备至,本阁恐怕如此行事,蓬莱伯会有不满。” 杨嗣昌显然已经同意了宋一鹤的意见,只是心忧李兴之的态度,毕竟李兴之是朝廷勋贵,又和薛国观交好,若是此事成为薛国观攻击自己的借口,就不值当了。 “阁老,下官以为蓬莱伯献上张献忠的尸首、玉玺金册以及王旗大纛,大破玛瑙山,本就该叙功第一,蓬莱伯叙左良玉为第一功,一是存了拉拢左良玉残部的心思,二是他毕竟是朝廷名爵,如何肯和区区一个总兵争功,阁老若是同意蓬莱伯接管左部残军,再保举他为蓬莱侯,蓬莱伯必然对阁老死心塌地。” 宋一鹤虽然逢迎拍马,但是能做到一省巡抚,自然不是易与之辈,从奏章中就猜到了李兴之想要收拢左良玉的部属。 “宋部院所言,本监军以为不妥,蓬莱伯此来湖广,所带兵员已经有万五之数,其山东定然也会留下部分兵马,若再吞并左军,恐成尾大不掉之势,虽然蓬莱伯忠心耿耿,但是其部将要是起了什么心思,那可如何是好?” 万元吉坚决不同意宋一鹤的看法,李兴之都认为左良玉叙功当为第一,那朝廷自然要根据具体战报叙功,如此才可抚慰士卒之心,若是放任李兴之坐大的话,一旦乱起,山东紧临京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端。 “万总监过虑了,据山东巡抚刘理顺传来的消息,蓬莱伯留守的兵马不足五千,左良玉的兵又在攻山之战中损失甚重,再者这些兵马皆是湖广人氏,若不携带家小,谁愿意随蓬莱伯去山东。” 杨嗣昌摆了摆手,否定了万元吉的建议,李兴之要行师辽东,扩军备战正是题中应有之义,况且李兴之有两蹶鞑酋之功,乃是简在帝心的人物,手中有个两三万军马,皇帝定然不会生出什么猜疑之心。 “来人,快奉上笔墨,本阁要向陛下报捷!” 否定了万元吉的建议后,杨嗣昌霍然开口,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随即就是哈哈大笑。 张献忠已死,自已等人却纠结于一个平贼将军的封号,岂不是本木倒置。 万元吉、宋一鸟也是放声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阁老,这奏疏就由下官代笔如何?” 杨嗣昌的亲信幕僚杨卓然凑趣地地开口说道。 “不,不,这奏疏,本阁要一定亲自写啊!” 须臾! 便有左右侍女奉上文房之物。 杨嗣昌提笔写去,然而那手却抖的利害,题本上溅了好大一块墨迹。 第二百四十八章大帅您说的可当真 向朝廷请旨授封左元为平贼将军,这是李兴之的阳谋。 左良玉已经死了,朝廷断然不可能将平贼将军授封给一个无兵无权的三岁幼童,如今国库空虚,平贼将军这样的朝廷名器肯定是要用来笼络贺人龙这样的大军头,好让他们有利可图,为朝廷平勘定乱。 如此左部官兵必然会将对靖北军的不满之心转移到朝廷那边去,不过这事还要等到朝廷明旨下来,据李兴之估计在大军抵达莱登后,这次剿灭张献忠的叙功圣旨才会明发天下。 对于投降的左部军官和献营的贼首们,李兴之本来预备在战事结束后就要召见他们,然而四川巡抚邵捷春赶至万源,打乱了李兴之的计划。 故此在大军抵达夔门后,李兴之即将这些降将们请进了自己的坐船之上。 左良玉所部和献营,屡次大战,双方乃是生死大敌,现在居然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这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 当然他们为了不引起尴尬,李兴之还是做了安排的,献营的将领和左部的军官是分左右而坐。 李兴之环顾一众降将,缓缓开口说道:“诸位归降本帅也有些日子了,本帅一直公务繁忙,未曾顾得上诸位,待到了莱州,本帅定然摆酒给诸位赔罪!” “末将等不敢!” 虽说官军和农民军不对付,但是一众将佐还是异口同声地向李兴之拱手行礼,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诸位将军不必客气,本帅也是贼寇出身,虽说做了明朝的伯爵,但是却没有这么多虚礼。” 李兴之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又继续说道:“前者尔等份属敌对,但是在本帅看来,朝廷不仁,你们造反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官军拿着朝廷的钱粮,剿你们更是理所应当,但是尔等既然入了我靖北军,那就要按我靖北军的规矩来。” “敢问蓬莱伯,这靖北军具体的军规是什么?” 金声恒到底和李兴之有一面之缘,当下起身咨询起来。 “这个且不忙,你们放心,本帅绝不会削了你们的兵权,我靖北军的编制乃是十人为一什、百人为一局,五百人为一队,五千人为一镇。” “这次收编的三万八千军,按我靖北军军制,将整编为七个镇,军中的镇将和副将将会由你们出任,其余的队官和局官也会从你们的总旗和头目中挑选。” “一个镇五千人?那岂不是比有些地方的总兵还多?” 金声恒一脸的不可置信,其余孙可望、刘文秀、王得仁、惠登相等一众将佐皆是呼吸急促。 这年头,有兵就有权,若是蓬莱伯真能给自己这么多军马,那跟了他也不算吃亏了。 “敢问大帅,咱们靖北军原先有几个镇?每个镇的兵种分配可是一样?” 李兴之闻声看去,竟然是在寨门处反戈一击的张勇。 这些降将,李兴之虽然未曾召见过但是毕竟他们新降不久,这根脚和习性还是查访过一遍的。 这张勇可不是别人,正是伪清的河西四将之首,在后世顺治发动三路入滇的战役以及奴酋玄烨平定三藩的战事中立下过赫赫功劳。 说实话李兴之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网,居然会网住这么多历史名将,甚至还有几个大明亲藩。 “呃……绿旗兵和水师镇不算,我靖北军原先有五个镇的编制,兵种,尔等具体可以咨询张镇将。” 靖北军的兵员配置,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要收拢降将之心,李兴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蓬莱伯,那个……各镇的武器装备可是一样?” 孙可望和刘文秀等献营将佐也不淡定了,他们都是农民军出身,本来手中的武器全靠缴获,上船后,他们就对靖北军的制式武器羡慕不已,普通士兵都配有坚固的胸铠,外面还有一层厚重的棉甲,那些火铳手手中的火铳居然还带有利刃,若被敌军近身,立马就可以当成长枪兵使用。 “当然,只要加入我靖北军,所有的士卒本帅都一视同仁,便是军饷,我靖北军每个月都会足额发放,普通士兵月饷二两,粮一石,童叟无欺,至于各级将佐的薪俸,军中自有定制,尔等一问便知。” “蓬莱伯这……这也太多了吧,若是再算上工匠,山东军每个月起码开支两万两以上。” 孙可望在献营管的就是钱粮,李兴之话说出口,他就估算出了靖北军一个月有多少花销了。 这个时候,他只感觉自己这十几年的贼都白当了,在献营,普通士卒能吃口饱饭都是奢侈的事,这蓬莱伯居然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粮,难不成他把山东的州府全洗劫了? 金声恒、张勇等人也不淡定了,在玛瑙山李兴之虽然说过此事,但是当时他们皆以为这不过是李兴之笼络人心的手段,现在李兴之居然再一次提起军中的钱粮问题。 事实上,虽然朝廷加派了剿饷,今年又增加了练饷,但是朝中的官员们借用各种名目克扣钱粮,层层损耗,层层漂没,官兵们能拿到手的却没有几个大子,要不然左良玉和贺人龙等人也不会纵兵抢掠地方了。 惠登相、王得仁等人也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这蓬莱伯哪来的这么多银子,他难道抢了国库,“呸!”国库估摸还没左帅府上的银子多呢! “你们放心,本帅做事,向来就是但凡本帅有口吃的,么不会饿了大家,当然尔等也要实心用命,这次返回莱登以后,尔等都要进讲武堂学习半年,然后本帅就带你们劫了东虏盛京,届时东虏的女人和金银本帅一概不取,尔等谁能先拿到就是谁的。” “大帅,您说的可当真?打下沈阳城,鞑子女人随便抢吗?要是咱抢了洪太的女人,您可别跟咱抢!” 诸人还没反应过来,随侍在一侧的李邦杰突然来了精神,自从破了德王府以后,他一下子就找到了人生目标,朝廷亲藩的妃子他玩过了,可是鞑子皇帝的女人他还没有玩过,这心头总是有些隔应。 “好,不跟你抢,本帅听说,洪太娶了几个蒙古女人,其中博尔济吉特氏哲哲和海兰珠以及步布木泰是姑侄关系,你要是率先抢到,就由你先睡,不过回了莱登就给本帅去讲武堂上学,不学好三字经,你他娘的就不要跟本帅出征。” 第二百四十九章本帅亦许你一镇 金声恒、张勇以及孙可望等人被李兴之和李邦杰的话震住了,这蓬莱伯和他的部下根本不把凶名赫赫的满洲大兵放在眼里啊,居然思量着要睡奴酋洪太的女人。 当然也有脑子清楚的降将对李兴之提到的讲武堂有些疑惑。 “蓬莱伯,让我等去讲武堂学习,不知有何用意。” 孙可望到底负责献营的行政事宜多年,在众人还在纠结于李兴之凭什么言之凿凿地说拿下沈阳的时候,率先提出了关于讲武堂的事情。 “孙将军问的好,讲武堂的意义就是让诸位学习我靖北军规章条例,以及军事训练和文化课程的学堂,诸位若是识字,学期也就半年左右,当然诸位如果不愿意进讲武堂学习,那我靖北军断然不会启用尔等。” “末将等愿意前往讲武堂学习!” 诸人能在这乱世之中活了下来,自然没有一个人是蠢人,相反一个个都精明的很,自己本就是降将,若是靖北军不用的话,那自己还有没有活路?所以这会一个个躬身领命。 “李帅,你给我一个镇,我替你拿下沈阳!”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定国霍然开口,虽说他年不过二十,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骄傲,李兴之年纪与自己相仿,他能两蹶名王,视东虏如无物,自己如何不能接战东虏,攻破东虏国都沈阳? 从军至今,李定国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纯粹的武人,对自己义兄孙可望和义弟刘文秀、艾能奇在张献忠面前卖乖弄好,一直很是不屑,武人就要有武人的气概,学那些文人勾心斗角,只会把自己的血性给磨平了。 “好,李兄弟竟有如此雄心,本帅佩服万分,不过兵凶战危,行师辽东又是在东虏的地盘上作战,虽说本帅不怀疑李兄弟的用兵水平,但是李兄弟总得拿出如何攻破沈阳的具体章程来吧!这样到了莱登,你先去第五镇任个副将,把辽东的地形吃透了,咱们再议出征事宜如何?” 李定国主动请战,这对李兴之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只不过如今李定国的战术素养,应该还没到永历七年两蹶名王的高度,而东虏又处在上风期,八旗兵正是锐意进取之时,和入关后迅速腐化后的战力何止有云泥之别,故此谋定后动才是应有之意。 “可!” 李定国惜字如金,对于投降李兴之之事,他还是有些抗拒的,适才听到李兴之和李邦杰二人如此鄙视东虏,他一时热血上头,提出了主动攻击辽东的请求,待反应过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张勇、金声恒、惠登相以及刘文秀等人则一脸羡慕地看向李定国,他们不明白这狗日的蓬莱伯为何如此看中李定国。 孙可望则心中猜疑起来,翻天龙已经可以确认是李兴之的人了,李兴之对待李定国又礼遇有加,莫非二人早有款曲之通,再结合二人又都姓李,此前在谷城时翻天龙举旗,李定国一力主战之事,孙可望心中愈加的确定这二李早有勾连。 这时左良玉亲兵统领,徐勇和徐兵起身说道:“蓬莱伯,左帅之孙左元尚在许州,可否容末将等取回,再经河南转入山东?” “唉……左帅父子为国尽忠,当真是满门忠烈,取回其孙也是应有之意,此事本伯早已同意,待船队进入湖广,汝等就精选三百勇士,护送左帅遗孤前往济南吧!” 李兴之淡然开口,不得不说,徐勇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在玛瑙山收编左良玉部众时,他可是信誓旦旦,绝不伤害左元的,现在徐勇提出要去许州取回左良玉的家小,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根本无可拒绝,否则谁还敢相信自己的承诺。 “如此,末将等替左帅谢过蓬莱伯了!” 徐勇和徐坚面色一凛,径自走到船仓中间,对着主位上的李兴之,推金山倒玉柱,行起了大礼。 “二位将军不必多礼,汝等如此忠义,本伯也甚是佩服,快快请起!” 李兴之赞了一句,抬手喝令二人起身。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虽说是冬季,但是靖北军回师,却是顺江东下,李太白所言一日而还虽然有些夸张,但是靖北军回师的速度确实很快。 至崇祯十三年正月初九,靖北军的船队已经抵达了江陵附近,距离随州也只有一步之遥。 这时,徐勇和徐坚再一次提出了前往许州取回左元之事,并一力要求蓬莱伯可选将陪同。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献贼身死,曹操潜藏于群山之中,李自成只在商洛山周左闹腾,中原也算平稳,汝兄弟还是自选精干的勇士前往许州吧!” 徐勇前往许州,必然要经过襄阳一带,那里官军云集,自己选将陪同徐勇前往许州,若是此人反水,那岂不是羊入虎口,所以李兴之很干脆地拒绝了徐勇的提议。 待徐勇走后,李邦杰就是恨恨地说道:“大帅,末将看此人故作姿态,未必是真心投降,咱们还在湖广,若是玛瑙山之事传出去,咱们不是凭添几分麻烦吗?” “嗯,你派人把张勇请过来,任何人都不许惊动。” “喏!” 看着李邦杰出门的背影,李兴之也是有些怅然,随着莱登根据地的日渐稳固,靖北军的实力不断壮大,自己这些亲信部将们也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这李邦杰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粗鲁不堪,一副色咪咪的样子,其实也在揣摩自己的心思,自己对徐勇动了杀心不过才几天,这厮已经了然于胸了。 果然,在吩咐手下士卒去请人的同时,李邦杰就是下令铁人兵刀出鞘,箭上弦,将整个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末将张勇拜见大帅!” 张勇是战战兢兢地跟着李邦杰进的大帐,他心中虽然害怕,但也知道这狗日的蓬莱伯不是要对付自己,毕竟自己现在无兵无权,要杀自己,断然不可能动这么大阵仗。 “张将军免礼,徐勇前往许州想要取回左良玉的家小,只不过北地不宁,到处都是流寇乱匪,左帅就剩下这么一点骨血,本帅也担心徐勇他们不能护得左元的安全,故此决定调派满洲绿旗兵尾随保护,你是左军中的老人了,前往许州的路途想来也比较熟悉,所以这次本帅就着你统领满绿旗出行,只要此事处置得当,本帅亦许你一镇之兵。” 第二百五十章曹孟德故事 徐勇和徐坚本是淮徐兵备道何腾蛟的部将,崇祯九年左良玉奉命追击李自成所部的农民军,徐勇亦在调遣之列。 时何腾蛟由于母亲去世,正处在服丧期间,徐勇没有后台依仗,加之兵不过千人,不为上官看中,反而对其多加申斥,甚至以追贼不力的罪名欲将其明正典刑。 左良玉力保之,并遣人将徐勇父母妻儿移至处在后方的许州。 徐勇感念左良玉恩义,遂率众转投左良玉。 这次前往许州接回左元,徐氏兄弟就是存的保住自己这个恩主唯一血脉的心思。 当然,李兴之虽然言之凿凿,说一定会保证左元的生命安全,徐氏兄弟对此根本是嗤之以鼻。 左良玉、左梦庚都被你杀了,难道你会在乎一个区区幼童吗?若真带到山东,一杯鸩酒,一匹白绫就能要了自己少主的性命,徐勇怎么肯将左元送入虎口之中。 “坚哥儿,过了南漳,咱们就兵分两路,我走七里山,你走宋王墓,若是那狗日的李兴之派遣追兵,咱们就逃到襄阳去,那里是督师杨嗣昌的驻节之地,李贼断不敢明火执仗地杀人。” 离开李兴之大营后,徐勇就督军急行,一直跑到距离南漳不远的仙姑洞和水镜庄一带,眼见距离襄阳不过一百余里时,心中的担忧才堪堪放下。 “大兄,我看你是杞人忧天,这里可是湖广境内,不是万源那个山窝窝,他李兴之真要追杀我等,那咱们正好借机将左帅遇害之事公告天下,看那个天杀的李兴之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徐氏兄弟在玛瑙山投降后就合计过了,救出左良玉家小后,就去寻左良玉的恩主户部尚书侯询,虽然此时侯询尚在诏狱,但是朝中门生故吏颇多,总有办法替左良玉平反昭血。 将此事布告天下,他二人是万万不敢的,毕竟口说无凭,若是被反咬一口,李兴之上奏自己诬告,自已兄弟又无兵无权,朝廷上谁会替自己说话? “让兄弟们快点,这里距离江陵渡口不远,尽快抵达南漳才是上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李兴之生杀予夺,一镇总兵说杀就杀了,谁能保证他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就在江陵将自己等人袭杀了。 然而徐勇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他们抵达檀溪时,一彪军马挡在徐勇的身前,为首的正是左良玉前营游击张勇,他的身后是千余名服色各异的满洲骑兵。 “张勇你这个无耻小人,在玛瑙山你就临阵倒戈,现在是奉李贼的军令来截杀我等的吧,老子的人头就在这里,你有种的话就来取走。” 徐坚拔刀怒吼,眼神死死地盯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张勇。 “徐将军这说的什么话,蓬莱伯唯恐路上不宁,特意派本将携带满蒙绿旗来给你们送行的,不知道是本将送你们走呢?还是你们自己上路?” 张勇被徐勇怼的脸上一片通红,硬着头皮嘲讽了一句。 “呵呵,当年曹孟德占了荆州,以刘琮为青州刺史,却在半路派人截杀,如今李贼是效仿曹孟德故事,不过这天下到底还是大明朝的,李贼恐怕也未必能一手遮天吧,张将军莫要成了李贼的替罪羔羊。” 徐勇哂笑连连,却一语道破了张勇所担心的事。 “张将军,送徐勇上路后,尔等直驱许州,务必将左元完完全全地给本帅带回莱登,若有半点差错,你自个提刀抹了脖子吧!” 李兴之的话浮现在张勇的脑海中,有一千余满洲骑兵,杀一个徐勇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完完全全带回左元,张勇就百思不得其解了,这狗日的李兴之到底是要活的还是死的?这万一要是处置不当,自己下场恐怕也不会比徐勇好多少了。 只不过自己此来带的都是满洲八旗兵,说句不好听的,自己不过是个推在前头的摆设,就是自己想逃都不可能。 “徐勇你也别挤兑本将,蓬莱伯可不是曹孟德,你也不配做刘琮,至于左帅的家小,本将必然保护他们安全抵达山东,现在,你是自个提刀抹脖子呢?还是本将送你一程。” “哈哈哈……徐某早就听说过满洲大兵的威势,今日便用手中长刀来称量一下天下无敌的八旗兵!兄弟们随本将杀贼!” 左良玉的家小,徐勇已经管不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儿郎们,给本旗主杀光他们!” 不需要张勇下令,这次截杀徐勇的实际负责人安巴挥舞着长刀,纵马冲向了提刀顽抗的徐勇等人,他身后的绿旗兵马甲们也是嗷嗷叫地挺着骑枪,挥舞着马刀如同山呼海啸般地撞向了依然对左良玉忠心耿耿的左家亲兵。 左良玉的亲兵一共三百人也就是徐勇所属的这支武装,这是左良玉在昌平训练的家丁基础上扩编起来的。 每一个士卒多是百里挑一的精壮汉子,左良玉对他们也是待遇极高,基本上每一个亲兵都享受军中总旗相同的待遇,而他们的家小也被左良玉恩养在许州,说实话,他们和左良玉实际上就是休戚与共的关系。 故此,这些士卒对左良玉均是忠心耿耿,哪怕是左良玉身死,徐勇要带着他们前往许州去保护左良玉的家小,他们明知此行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依旧义不容辞地离开了江陵。 “弟兄们,咱们平时吃左大帅的,用左大帅的,今天就是咱们为左大帅效死的时候,给老子冲,杀了张勇这个无耻小人。” 明知是死,徐氏兄弟依旧挥舞着长刀纵马狂奔,以决死的勇气迎向了来势汹汹的满洲绿旗兵。 然而步军终归是步军,即使他们再悍勇,也不顶不住满洲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在接战的瞬间,就有数十个冲在前头左家亲兵被骑枪挑飞出去,更多的亲兵则被战马重重地撞到在地,发出“嘭、嘭、嘭……”剧烈声响。 身穿岳托金盔金甲的安巴更是勇不可挡,手中马刀左劈右砍,一连斩杀了数名左家亲兵,又迎头冲向了决死反扑的徐氏兄弟。 第二百五十一章为左镇发丧带孝 在张勇和安巴袭杀徐勇和徐坚的同时,江陵的李兴之也收到了杨嗣昌邀请自己前往襄阳共贺擒杀张献忠之事,并直言,经行辕诸官共商,此战蓬莱伯当叙功为第一,他杨某人一言九鼎,必向陛下请封蓬莱伯。 “诸位怎么看?” 李兴之看着大帐内躬身行礼的杨卓然,环顾在两侧侍立的徐以显和杨基等降官缓缓开口。 徐以显本是谷城的落第秀才,虽然治学不行,但是其人却心比天高,认为自己只不过是怀才不遇。 崇祯元年王自用在陕西起事后,天下大乱,中原大地处处烽火,东虏又时刻入侵,徐以显那颗悸动的心顿时跳跃起来。 三百年又圣人出,大明朝显然已经大厦将倾,正是豪杰起事之际,英雄逐鹿之时。 适逢张献忠受朝廷招抚,被安置在谷城养兵。 徐以显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便亲自前往献营应征,而张献忠本是贼寇出身,军中除了一个潘独鳌,就没有几个读书人,现在徐以显来投,如何不令张献忠喜出望外,二人一个自比刘备一个自比诸葛孔明,当真是如鱼得水。 不过徐以显显然没有诸葛亮那样的忠心,张献忠一死,便投身到李兴之的帐下。 杨基是左良玉的心腹幕僚,和徐以显一样,也没有什么文人风骨,李兴之军马一至,当场就向靖北军投了降。 虽说这两货都是无德之人,但李兴之幕府内,宋广坤、钱安宁以及李有才哪个不是文人中的败类,李兴之甚至认为用没有风骨文人的都比用那些被礼教束缚的文人要得心应手的多。 故此,就是将二人任命为军帅府参知。 “蓬莱伯,学生以为,既然杨阁老有请,大帅应当前往襄阳行营,毕竟杨阁老叙功以大帅为第一,再者大帅在朝中也需要有奧援。” 杨基到底一直在官军中任职,对朝廷还是有一些敬畏之心的。 “杨先生,此言差矣!左镇奋勇杀敌,父子俱死于贼,大帅又请奏左镇为军功第一,杨阁老却以大帅为军功第一,如此有失公允,岂不寒了前线将士之心?” 学过屠龙术,又一心想成为诸葛孔明的徐以显明显认为这是一个诋毁朝廷的大好机会。 李兴之予智予雄,杀朝廷一镇援剿总兵如同杀鸡,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又鲸吞了献营和左镇近四万军马,若再加上其山东留守之军,角逐天下也未必可知,所以当趁此良机,收拾天下士民之心。 “杨先生,阁老的奏疏可曾发出?” 对于杨基和徐以显的建议,李兴之不置可否,而是抬眼看向了案几下杨卓然。 “蓬莱伯,阁老以为左镇轻兵冒进,为夺首功,又强攻玛瑙山,以至于父子俱死于贼手,虽说阁老也对左镇父子殉国之事大感惋惜,但人死不能复生,献贼又是蓬莱伯擒杀,故以蓬莱伯为首功之臣,左良玉之孙左元年不满三岁,断不能受朝廷名爵,可袭左镇之世职。” 杨卓然显然没有料到李兴之居然真不看中这擒杀张献忠的首功,又对左良玉之事如此看重,所以言语之间,却是将杨嗣昌的原话稍微做了改动。 说实话,在杨嗣昌看来,只要剿灭了张献忠,死几个总兵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大明朝文贵武贱,只有读书人才金贵。 “呵呵!我剿贼将士浴血厮杀,左镇父子为拖住献贼,一日猛攻七次,父子罹难于两军阵前,朝廷却不得赏恤,若是本爵阵丧于玛瑙山,那督臣是不是也会如此行事?” 李兴之面色冷然,言语之间直指杨嗣昌处事不公。 “这……?” 饶是杨卓然口才了得,李兴之以大义压之,杨卓然一时也难以应对,口中只是支支吾吾,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李兴之的质问。 杨卓然无言以对,李兴之却继续开口。 “呵呵,督臣不给左良玉叙功,这恐怕难度天下悠悠之口吧,本爵兔死狐悲之余,也难免心有戚戚,襄阳本帅就不去了,你回去和阁老说,本爵在玛瑙山受伤甚重,将回师山东暂休,本伯这里地方简陋,就不留杨先生了,李邦杰替本伯送客!” “唉……如此杨某就告辞了!” 杨卓然心中一叹,知道自己的东家这次失算了,谁能想到这狗日的蓬莱伯居然无视封侯之赏,反而纠结于对左良玉的抚恤。 徐以显却精神大振,李兴之回绝了杨嗣昌,这造大明朝反的事,恐怕很快就会提上日程了,要是自己辅佐李兴之成事,那将来岂不要青史留名。 送走了杨卓然后,李兴之却长身而起,顾谓大帐中左右幕僚道:“本帅已遣张勇和安巴前往许州护送左良玉家小回转山东,左镇本是山东临清人,家小去山东,也算是落叶归根,不过朝廷虽然不仁,但是咱们不能无义,本帅决定我靖北军前至随州后,全军缟素,为左镇父子发丧。” “为左良玉发丧?” 与坐的张邵谦、刘忠武、郑谦以及孙可旺、金声恒等武将均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兴之,你自己逼死了左良玉和他儿子,现在又要给他发丧,这他娘的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大帅说得好,给左镇发丧,既可以笼络将士之心,又可以表明大帅的请封奏疏乃是真心实意,于我靖北军有百利而无一害。” 在杨基看来,左良玉父子左右已经死了,能得个忠君报国的美名,也不枉此生了。 徐以显抚须长笑,这蓬莱伯给左良玉发丧,可不是单单笼络左部士卒这么简单,朝廷不赏有功之臣,而你蓬莱伯却为左良玉正名,国朝的那些武将们会怎么想? 平贼将军的名分虽然诱人,但是这普天之下,却只有一个,朝廷舍不得一个将军封号,欲留封有兵之军头,反而会失去天下武人之心,届时要是蓬莱伯起事,那这大明朝岂不是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塌。 徐以显越想越得意,看着眼前一脸正色的李兴之,再和此前的恩主张献忠两相一比,越发觉的张献忠不堪,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想到要辅佐一个反贼成事。 第二百五十二章全军缟素下扬州 杀人诛心,左良玉的剩余价值对于李兴之来说,还没有完全消耗干净,为左良玉发丧,李兴之项庄舞剑,意在杨嗣昌和他背后的大明朝廷。 崇祯十二年正月十五,是靖北军预备回师莱登的日子,李兴之决定就在随州的陆口祭拜左良玉,然后全军着素服顺江东下。 山东巡抚刘理顺对李兴之要祭拜左良玉之事,是举双手赞成的,此次杨嗣昌督师,一举剿除祸害了大明江山十余的张献忠,如此大功,朝廷必然要加恩封赏,而杨嗣昌已经是内阁次辅,文官中的第二人,若是再进一步,自己的座师薛国观又何以自处。 在内阁司值郎任上数年的刘理顺自然知道薛国观倒台的后果,届时不光是薛国观,就是自己这些门人党羽都会被红了眼的政敌撕的粉碎。 现在擒杀张献忠的蓬莱伯要为左良玉举哀,正可挑起武官集团对杨嗣昌的不满,最大限度地将杨嗣昌大胜的影响力降下来。 所以山东巡抚刘理顺在接到听说李兴之的提议后,就主动请缨,在陆口和长江交汇之处,为左良玉父子修建了衣冠冢,又亲自书写祭文,忙的是不亦乐乎。 为了扩大此事的影响力,刘理顺甚至邀请了随州知州刘应民以及全城士绅百姓一同观礼。 刘应民也不是傻子,知道这里面涉及到朝廷内部党争,毕竟刘理顺是薛国观门人之事,天下皆知,而李兴之又是薛国观一力保举的,那自然也算是薛国观的人了。 现在杨嗣昌定策剿除张献忠,又是总督中原诸省的督师,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自己不过小小的六品知州,哪一边都得罪不起,所以刘应民在收到刘理顺邀请后就生了病,不过为了不得罪刘理顺,还是派了自己的师爷周崖代自己赴会。 正月十五,本是元宵佳节,李兴之选择这日也是有深意的,献贼既败,朝廷南顾之忧暂解,那自然是要普天同庆了。 一个阖城欢庆,一个为死难的忠臣举哀,熟优熟劣,世人一目了然。 当日巳时,也就是安巴取回徐勇和徐坚首级的第二日。 李兴之亲自带着第四镇和第五镇以及满蒙汉绿旗和近四万降兵来到了刚刚修好的衣冠冢面前。 在李兴之的严令下,各军俱是腰缠白布以哀悼,当然靖北军官兵都知道他们的大帅不过是做戏。 李大帅在众目睽睽之下逼死了左良玉,这根本瞒不住衣冠冢前这近五万大军。 不过李兴之也不虞他们会说出去,第四镇和第五镇的家小皆在莱州,断无背弃自己的可能。 满蒙汉绿旗就更不可能了,安巴能够回转就是最好的明证,本来在全歼徐勇所属的三百亲兵后,安巴和张勇是要去许州拿人,安巴却认为,护送左元去山东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同行,毕竟人一多,这事就越难隐瞒,所以他只留了一百余骑兵随同张勇去请人,自己则率领大队沿长江直奔随州,以追赶靖北军主力。 在左右侍从奉上香准烛祭品后,山东镇巡抚刘理顺亲自上前,从袖袋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祭文,朗声念道:“大明崇祯十三年正月十五,蓬莱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李兴之,谨陈祭仪,享于湖广剿贼殁王事之左镇良玉父子曰: 我大明皇帝,威胜五霸,明继三王。昨自辽左侵境,东虏起兵;纵虿尾以兴妖,盗狼心而逞乱,然东虏稍退,内贼又起,献忠张逆,掘皇陵于凤阳,纠群盗于湖广,不思报效,屡生反侧,实为国朝最恶之内贼也。 左镇奉皇命出征,问罪川鄂;大举貔貅,悉除蝼蚁;雄军云集,狂寇冰消;此皆左镇之功也,向着左镇习武从戎,投明事主,莫不同申三令,北击东虏,南灭流贼;齐坚奉国之诚,并效忠君之志。何期偶失兵机,缘落奸计,尽为流矢所中,魂掩泉台;生则有勇,死则成名。 今凯歌欲还,献俘将及。左镇父子英灵尚在,祈祷必闻,但吾上表,授封左镇之孙,以为平贼之名,全左镇忠义之心,今建衣冠,四时供奉,聊表丹诚,敬陈祭祀。呜呼哀哉! 伏惟 尚飨!” 刘理顺祭文念罢,李兴之抢步上前抚碑痛哭道:“左镇父子临去之时,再三叮咛,着本伯看顾其孙,本伯亦感念左镇忠义,亦向朝廷请授左镇之孙左元为平贼之印,以全左镇之名,然内有奸臣作祟,媚惑主上,竟罢本伯所请,本伯又何以心安,呜呼哀哉!只建此衣冠,望左帅在天之灵,恕本伯力薄之罪啊!” 哭罢,以头触碑,脸上一片惨然,当真是情真意切。 其余孙可望、金声恒以及惠登相等降将一个个面面相觑,纷纷拜倒在左良玉衣冠冢之前,跟着李兴之干嚎起来。 心里则把李兴之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要不是我等亲眼所见,就是你逼死了左良玉,说不得咱们就信以为真了。 不过逼死左良玉之事,除了死鬼徐勇和徐坚以外,这里人人有份,您要演戏,咱们就演呗。 “蓬莱伯还请节哀,左帅在天之灵看到李帅如此悲痛,恐怕也难以安息,您尽管放心,本部院稍后就上表弹劾杨阁部赏罚不公之罪,朝廷正直之臣尚在,绝不会允许奸佞小人一手遮天的。” 刘理顺抹了抹眼角子虚乌有的眼泪后,扶起李兴之,宽慰起来,当然这奸佞小人自然是杨嗣昌了,而正直大臣,除了自己座师还能有谁? “是啊!刘部院说的对,船只已经准备妥当,咱们还是不要误了拔营的时辰啊!” 张邵谦、刘忠武、张武、沈永贞等靖北军将佐也纷纷起身相劝。 “逝者已矣,大帅还请珍重!” 杨基和徐以显等军帅府参知也拱手进言。 “唉……诸君说的有理,毕竟朝廷还没有明旨,本伯回转山东后,当再向朝廷请旨,以擒杀献贼之功换取左帅之孙的平贼大印。” 说罢,李兴之猛然拔刀,环顾衣冠冢前一眼看不到头的人海,怒喝道:“全军开拔!” 靖北军此次回师,还是走水路经长江转道大运河,直驱山东济南,由于是顺江而下,至二十五日,大军便抵达了扬州和南都届处的八卦洲。 第二百五十三章南都勋贵的竹杠 大江来从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钟山如龙独西上,欲破巨浪乘长风。江山相雄不相让,形胜争夸天下壮。秦皇空此瘗黄金,佳气葱葱至今王。我怀郁塞何由开,酒酣走上城南台;坐觉苍茫万古意,荒烟落日之中来!石头城下涛声怒,武骑千群谁敢渡?黄旗入洛竟何祥,铁锁横江未为固。 南都规模宏大,一共有四重城垣,分别是宫城、皇城、京城、外廓。 其中京城的城墙周长近七十里,东傍钟山,西据石头城,南凭秦淮,北控后湖,用巨大的条石砌基,用巨砖筑成,规模恢弘雄壮,十分坚固。城基宽约四十五尺,最宽处达九十尺,高约六丈,有垛口一万三千多个,窝铺二百座,城门十三座。 外廓周长约一百三十里。传说朱元璋造好京城以后,就带着他的儿子们登上钟山观察都城的形势。他们发现宫城离钟山太近,如在山上架炮,皇宫很容易被击中,而且还有一些重要制高点,如南面的雨花台和北面的幕府山留在城外,对城防非常不利。 于是,朱元璋又于洪武二十三年下令建造外郭城。 这座外郭城主要是利用应天府城外围的黄土丘陵筑成,只在一些防守薄弱地段加砌一部分城墙,并开设城门十八座,所以俗称“土城头”,将钟山、雨花台、幕府山、玄武湖等战略要地都圈进了城墙里面。 李兴之兵临八卦洲,南都的勋贵们是闻风而动。 南都的勋贵们,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已经延续了三百年,只不过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政渐渐被文官集团把控,勋贵们就变得跟大明的宗藩一样只能欺压百姓,聚敛财物,虽然一个个富的流油,但是却没有什么实权。 李兴之,北战鞑虏,生俘双王,着实令这帮人渣与有荣焉,毕竟李兴之可是朝廷明旨授封的蓬莱伯,也算是勋贵的一员,而且是手握重兵的勋贵。 这次李兴之提兵湖广,擒杀了困扰大明朝廷十余年的张献忠,京师已经传来消息,皇帝有意加封其为蓬莱侯,甚至还想将福王郡主下嫁给李兴之。 勋贵们虽然混账,但到底是公侯世家,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当今皇帝对李兴之甚是倚重。 如今东虏兵围锦州,朝廷正筹集大军准备行师辽东,李兴之回师山东,说不得又要出征。 诚意伯刘孔诏屈指一算,李兴之能以三千兵大败四万东虏,生擒伪清镶红旗旗主,成亲王岳托,从八卦洲江面上船队的数量来看,李兴之手上起码有四五万雄兵。 三千打四万,那四万不得打五十万东虏? 这一仗有李兴之出征,打东虏还不是跟玩一样,若是李兴之再建功勋,甚至一举打下沈阳、辽阳,那这公爵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李兴之又抵达了八卦洲,和南都一水相隔,那大家自然要联络联络感情了。 忻城伯赵之龙、魏国公徐久爵、保国公朱国弼、诚意伯刘孔诏、临淮侯李祖述、灵壁侯汤国祚等人是联名给在八卦洲驻节的李兴之下了帖子,由诚意伯刘孔诏亲自乘船相请。 “魏国公请本帅去秦淮河赴宴?” 李兴之看着笑眯眯的刘孔诏,就是一脸疑惑,自己和这帮人渣不熟啊,再者自己是贼寇出身,这帮高高在上的勋贵后人,怎地会折节相交。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兴之以己度人,越发觉的徐久爵等人肯定不怀好意。 不过自己顿兵南都城下,又新立战功,这帮怂瓜断然不敢对自己不利,既然他们有邀,口袋里又这么有钱,打打他们的秋风也好,毕竟这次军马扩充的规模太大,能补贴一点是一点。 “唉!魏国公如此客套,本伯如何受的起,诚意伯您看本伯麾下这么多军马停在这里,这一天人吃马嚼的,就要七八百石粮食,本伯就是想和诸位联络感情,也没有这么多钱粮安置大军啊,若是这帮混账日久生变,扰了太祖陵寝之地,本伯可吃罪不起啊!” “蓬莱伯说这话就说的生分了,您在南都多呆些日子怎么了?让大军先返回山东,至于大军的用度,本伯给您调拨一部分不就结了,再说咱们勋贵皆是与国同戚,你来了南都,不祭拜下太祖陵寝之地,说不得那些言官就会弹劾你一本,说你跋扈自大,居功自傲!” 刘孔诏大包大揽,从南都顺大运河至济南最多也就二十天水路,按五万大军每天消耗八百石粮食来算,不过才一万六千石,折算成银子也就区区三四万两,这点钱他刘孔诏一个人就能出了。 当然刘孔诏也不是白花这银子,如今天下大乱,用四万两银子结好李兴之这个手握重兵的伯爵,对刘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既如此,本伯就却之不恭了!” 刘孔诏如此上道,李兴之自然不好拒绝了,遂传令大军休整一日,明日由张邵谦、张武以及阿兰柴等人先行回转山东,自己则统辖铁人兵和满绿旗在南都迁延两日,再追赶大队。 在安排好了大军行动事宜后,李兴之就带着李邦杰和安巴以及一百余亲卫上了刘孔诏的船。 六朝脂粉地,金陵帝皇家。 船只进了秦淮河,李兴之就是眼前一亮。 自起事以来,他走过的州府也有数十处了,可是没有一处,有如金陵这般繁华。 秦淮河两岸,到处是的小商小贩和川流不息的人流,那林立的商铺更是被来往的客人挤的满满的。 秦淮河上,船来船往、画舫竟立、吹拉弹唱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魏国公宴客自然不会选个偏僻的角落,而是在秦淮河名妓李香君的的媚香楼摆下了宴席,来招待如今炙手可热的蓬莱伯。 媚香楼虽然在南都不算什么大青楼,但是在秦淮河大大有名,又是秦淮八艳之一的李香君院子。用来招待李兴之,既能展示他魏国公徐允爵在南都的地位,又显得他风雅格调,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李兴之抵达媚香院时,徐允爵等人早已在门外恭候多时,乱世武人起,虽说他们从内心上还看不上这个山贼出身的蓬莱伯,但也知道李兴之手中握着刀把子,这年头兵荒马乱地,说不得将来就会求到李兴之头上,所以徐允爵这个魏国公是执节下交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本伯略同医理 逛青楼,自然不能顶盔贯甲了,全副武装,带着大队的亲卫出场了,所以李兴之只带了李邦杰和安巴以及七八后亲卫下了船。 刘孔诏又曲意奉承,着人买来了相应的衣衫鞋袜。 李邦杰皆是习武之人,安巴这个满绿旗旗主,又是留着金钱鼠尾的八旗大兵,穿着这蜀锦制成的常服,怎么看都有些不甚得体,尤其是安巴光着脑壳戴着网巾,直引的人人侧目。 李兴之则不然,他起事以来,威势日增,在靖北军又是说一不二的主,虽然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常服,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仍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刘孔诏显然在南都横行已久,几个家丁推搡之间,大街上的人流顿时如潮水般地分开,这让李兴之感觉似乎回到高阳当混混头目的时候。 过了桃叶渡,转角就来到了媚香楼前。 “蓬莱伯大驾光临,徐某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有刘孔诏亲自陪同,在媚香楼前的魏国公徐允爵自然猜到为首之人必然是朝廷新封的蓬莱伯李兴之了,当下上前施礼问话。 “呃……魏国公有召,本爵哪有不来之礼,只不过来的匆忙,未曾准备,到是李某有些惭愧。” 李兴之偏身闪过,连忙向徐允爵还了一礼,自己刚到南都,这帮人渣又是送钱,又是送粮,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兴之自然不会摆什么架子。 虽说历史上,这帮怂瓜在清军过江后,立马抛弃了弘光皇帝,拜倒在了多铎的长刀之前,实在是不折不扣的软骨头。但是人家有钱呀又和郑家水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李兴之欲布局江南,还要借重这帮怂包。 “魏国公,大家都是自己人,在门口客套算什么事,走,进去喝酒去,稍后香君姑娘还要献艺。” 保国公朱国弼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来向李兴之介绍了一遍今日与会的南都勋贵后,就拉着李兴之进了媚香楼。 媚香楼是一座两层高的砖木结构的院子,和明朝的大多数房屋一样,分为三进、前后两院。 前院乃是普通客人喝花酒、听曲子、选姑娘的场所,后院则是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当然前院和后院的姑娘素质完全不一样。 前院只负责陪酒、陪睡,后院的姑娘却是色艺双绝,那个名满秦淮的李香君据说还是个清倌人,当然这也是老鸨子吸引客人的一种手段。 就是要用这些名妓来吸引金陵的达官贵人,让他们为了博取美人一笑,一掷千金。 当然李兴之对这种声色场所的女人是嗤之以鼻的,逢场作戏还可以,若是让他花钱,那却是休想了。 况且张献忠的几个妃子,较之李香君这种未经人事的女人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哎呦,刘爵爷您可来了,徐公爷可是等了您几个时辰了,这是去哪里接来的贵客,还要劳烦您亲自去请。” 刘孔诏、徐允爵等人显然是媚香楼的熟客了,进了大厅,媚香楼的老鸨子居然敢不顾尊卑礼仪,上前和刘孔诏调笑起来。 “杨妈妈,你叫上十几个可人的姑娘,务必将本爵带来的随从服侍好,你看看这银子可够?不够明日到诚意伯府去取。” 刘孔诏淫笑着在那老鸨子丰满的臀部抓了一把,然后从袖袋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张银票。 “啊,伯爷又作践奴家……!” 杨妈妈不防臀部遇袭,惊叫了一声,一双媚眼看向刘孔诏,仿佛要滴出水来。 徐允爵在媚香楼摆宴,老鸨子自然有所准备,和刘孔诏调笑了几句,双手一拍,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就从左右厢房如同穿花蝴蝶般涌了出来,在老鸨子的指引下,来到了李邦杰等人身边,然后一个个从左右扶住李兴之的亲卫。 “来,兄弟们,魏国公和蓬莱伯要去后院商谈要事,兄弟们先在这里先喝几杯,可好?” “安巴,你和兄弟们在大厅,我保护大帅进后院。” 李邦杰一脸正色,脸上散发出正气凛然的表情,李兴之也有些诧异,这厮居然转了性,送上门的女人都不要?其实不是李邦杰不想要,而是嫌弃这些女人是庸脂俗粉。 俺李邦杰是立志要睡鞑子皇后和贵妃的男人,怎么好拿自己的精华白白浪费在这些臭不要脸的女人身上。 “如此……我……就谢过李兄了!” 安巴十四岁从军,辽东又是苦寒之地,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在刘孔诏将歌舞妓召来时,就感觉浑身上下都酥软了一般。 安排好安巴等人后,徐文爵就带着李兴之来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包房,李邦杰则带着两个铁人兵守在门外。 魏国公请客,那菜色酒水自然是非比寻常,桌上俱是一些淮扬名菜,更有天下闻名的长江三鲜,河豚、刀鱼和鲥鱼,酒水都是三十年陈酿的女儿红。 众人边吃边谈,有一句没一句地塔着没营养的虚话,毕竟诸人和李兴之还没混熟。 这时,那老鸨子杨妈妈走了进来,福身行礼道:“公爷,香君姑娘今日有些不适,不能来和公爷见礼了,还请公爷恕罪,公爷您看,奴家让紫云前来作陪如何?” 徐允爵面色不豫,自己在媚香楼设宴邀请李兴之,正是想借李香君的名头来显示自己在南都的地位。 秦淮八艳除了那个陈圆圆以外,个个都和东林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实话他徐公爷还真得罪不起。 毕竟东林党掌握了舆论导向,朝堂之上,更是东林党一家独大,只不过李香君却有些不同,这女人的背后是东林党元老之一的户部尚书侯询,侯询已经下狱两年多,按徐允爵的估计,自己让李香君作陪,又花了这么多银子,这女人断无拒绝自己的可能,谁曾想到,李香君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既然香君姑娘有些不适,那就让紫云姑娘来献艺吧!” 徐允爵可不想被复社子弟的笔杆子喷死,再者人家说生了病,自己总不能用强吧! “李香君……李香君莫不是再陪侯尚书的公子侯方域,本伯听说这侯方域和李香君可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不过你媚香楼既然开门做生意,收了咱们的银子,岂有不来见礼的道理?若是香君姑娘不适,本伯略同医理,正可替香君姑娘诊治。” 李兴之缓缓将手上的酒杯放下,抬眼看向被自己一句话惊住的杨妈妈。 第二百五十五章本伯睡了又怎么样 “这……这恐怕不好吧,我家香君姑娘可是尚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再说不过是偶感风寒,如何能劳动贵人大驾。” 杨妈妈心如电转,能让魏国公徐允爵以及南都的勋贵们折节下交的除了在八卦洲驻节的蓬莱伯还能有谁? 杨妈妈有些束手无策,她自家人知自家人,侯方域来媚香居已经有些日子了,虽说人家父亲侯询罢了官,入了狱,但是官面上的熟人可不少,就是这媚香院背后的主人可是南都留守的礼部尚书王铎也和侯询有通谊之情。 但是既然开门做买卖,来的人又是南都的勋贵和新近授封的蓬莱伯,自己又收了人家不少银子,若是不让李香君作陪,自己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本来,找个理由搪塞一下,魏国公他们看在王铎的面子上,这事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这蓬莱伯居然不依不饶,说什么懂医理,若是让他去看诊,那些事不就穿帮了吗?虽说魏国公对侯方域李香君的事是心知肚明,但是这层窗户纸若是捅开了,那就不好了。 “医者父母心,俗话说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本爵这就要替香君姑娘看诊,诸位可愿同往。” 李兴之施施然地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尴尬的杨妈妈。 南都的勋贵和留守的六部官员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弘光朝时,伪清豫亲王多铎兵临南都,内阁大臣王铎、钱谦益和徐允爵等人可是一起剃了头发,开门迎了大清军。 自己借着李香君的事,虽说不能让他们反目成仇,但是恶心他们一下,却是没有问题。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那绝不会允许甲申之变的发生,绝不会允许我华夏大地上出现金钱鼠尾,人皆左祍的场景,给勋贵的心里埋设一颗种子,说不得将来就会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蓬莱伯恕罪,您可知道这院子的主人可是王铎王尚书,复社领袖钱谦益先生也时常来访,香君姑娘是他们看中的人,蓬莱伯可否给个面子?” 退无可退的杨妈妈只得硬着头皮回了李兴之一句,大明朝文贵武贱,勋贵们更是养在家中的米虫,孰轻孰重,她还是分的清楚的。 “啪!” “你一个娼妓,也敢威胁本伯,今日本伯就要睡了那个什么李香君,看看她到底有什么金贵的,李邦杰你给老子进来,把这个老鸨子给本帅拿下,让安巴速调一千绿旗兵进城,把那什么秦淮八艳都给本伯拿了,本伯要将她们全都献给陛下。” 李兴之突然色变,当场下达了封锁媚香楼的军令。 “喏!” 李邦杰应声领命,说实话,当时安巴他们楼姑娘时,他就对这个徐娘半老的老鸨子动了心火,只不过碍于自己的职司,再加上满洲皇后的诱惑强行压下了火气。 现在大帅下令自己拿人,可是正中自己的下怀,开玩笑,大帅下令自己睡女人,谁他娘的敢违抗军令。 “哐当!” 李邦杰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如同拖死狗一般,将惊的花容失色的杨妈妈拖拽了出去。 “蓬莱伯,这样恐怕不太好吧!王铎和钱谦益他们本是东林领袖,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若是参咱们一本,陛下震怒的话,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徐允爵和刘孔诏以及朱国弼等人也被李兴之的军令骇住了,未奉圣旨调兵入南都,这可是等同造反,这李兴之可是自己邀请进南都的,要是朝廷议罪的话,自己就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瞧你们那样,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大明的勋贵,王铎和钱谦益不过是在朝廷失了势,发配到南都的罪官,咱们怕他做什么?何况本伯为陛下找女人也是为陛下着想。” “陛下登基以来,东虏不时南下,内贼如同雨后春笋,国事艰难不堪,陛下宵衣旰食,整日劳心国事,本伯替陛下选几个可人的女人,也是替陛下排忧解闷,让陛下舒缓心神。” 李兴之喟然长叹,那一副忠君爱国的表情,当真是情真意切。 桃叶渡,在接到李兴之军令后,船上留守的一百余铁人兵蜂拥而下,很快就将媚香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直惊的秦淮河上的游人和商贩们四散奔逃,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帮凶神恶煞的铁甲兵虽然封锁了媚香院,但是并没有扰民,秦淮河的居民也在最初的慌乱中缓了过来。 当他们从门缝里和窗户边看到媚香楼的客人一个个衣衫不整地被铁甲兵扔了出来后,就知道这恐怕是有些大人物因为窑姐在争风吃醋呢。 利用达官贵人们争强好胜的心理,媚香楼这些年疯狂敛财,争风吃醋的事也发生了不少,可是为了女人调兵第一次却是秦淮河上头子遭,只一小会媚香楼前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当然南都留守的礼部尚书王铎,礼部侍郎钱谦益,也赶到了媚香楼。 勋贵们居然敢在媚香楼闹事,这令王铎和钱谦益怒火中烧。 虽说他们是因为党争,被贬到了南都,远离了京师权力中枢,但是他们的门生故吏遍布朝堂上下,就是地方上也充斥着他们的党羽,现在被一个小小的蓬莱伯欺负到了头上,如何不令他们愤怒。 可是愤怒的王铎和钱谦益却被铁人兵的长刀死死地堵在门外,燕子矶进入秦淮河的港口靖北军的运兵船也缓缓地驶进了秦淮河,一千余满洲绿旗兵正全副武装地向桃叶渡方向开进。 按制,地方兵马无朝廷旨意,是不允许进入南都的,只不过南都的军马都掌握在魏国公徐允爵手里,徐允爵这会也被困在了媚香阁,守门的士卒没接到号令,自然不敢拦截蓬莱伯大军了,毕竟蓬莱伯可是砍了两个鞑王的狠人,如今数万军马就囤守在八卦洲上,若是引起骚乱,蓬莱伯下令攻城,那大家岂不是自寻死路? 再说蓬莱伯只不过是调了一船兵马替陛下寻访美人,又不是要在南都杀人闹事,就算是杀两个人,也不关他们这些大头兵的事,所以绿旗兵是毫无阻拦地进了南都城。 第二百五十六章正气凛然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再加上守在媚香楼门前的是满绿旗旗主安巴,纵是王铎和钱谦益地位崇高,但是也不敢在安巴这个满洲人面前造次。 媚香楼内的李兴之则是颇不爽利地在侯方域面前提着裤子,丝毫不在意眼神怨毒的侯大公子,以及房门内哭的梨花带雨的李香君。 “大帅果然是能人所不能,只一剂药就让那小娘子病体痊愈,你们听听这哭声,真是中气十足,末将对大人的敬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侯公子你他娘的也不谢谢咱们大帅,当心老子揍你。” 李邦杰看似憨厚,其实做事张弛有度,又甚有眼色,这房事上如何能比大帅持久,所以对那个老鸨子杨妈妈是草草了事,转头就在李香君屋外恭候李兴之大驾。 徐允爵和刘孔诏等人则是一个个哭丧着脸,这天杀的李兴之,你还真他娘的把李香君给祸害了,这不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推吗? “你们看本帅做甚?本帅向来一言九鼎,说睡那自然要睡,你们不是一直仰慕这李姑娘吗?要不也去试试?哦……本伯想差了,咱们大明的勋贵都是体面之人,断不会轮流为难一个女人,待本伯取回那劳什之秦淮八艳和金陵的头牌姑娘,你们一人分一个得了,娼妓就要有娼妓的样子,整那么多花里胡哨地干什么,最后还不是给人睡!” “李贼,我跟你拼了!” 侯方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眼前的这个蓬莱伯几乎是当着自己的面睡了自己的女人,最关键的是,自己他娘的还没有碰过,这让他如何受的了。 “呸,不识抬举!” 李邦杰很狗腿地一脚将侯方域从楼梯上踹了下去,直如一个滚地葫芦一般翻滚到了一楼的大厅里。 这侯方域也是明末文人中既要当婊子又要竖牌坊的典型代表,甲申之变以后,东虏破关,或许是出于礼教束缚,又或是年纪不大,还没学会朝堂上那些衮衮诸公的厚黑之道,他是逃回了归德老家。 伪清顺治三年,其兄侯方夏率先参加伪清进入中原第一次科举,竟然高中进士。 而侯方域也在伪清顺治八年参加了顺天府乡试,只不过由于未能高中,复又对人言,其为清廷逼迫参与科举,实是无耻之尤至极之人。 笔者实在是想不通这科举考试还有被迫参加之说,若是伪清因为侯方域为复社领袖之一,逼迫其参加科举,那如何居然不让其高中? “大帅,那个什么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要求面见您,在院门山聒噪,奴才是将他们赶走还是给砍了?” 就在侯方域如同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哀嚎时,安巴提着刀匆匆走了进来,在沙场上冲杀惯了的安巴,显然不知道如何对付两个糟老头子。 “王铎和钱谦益来了?” 李兴之转头看向身侧脸色惨白的徐允爵和刘孔诏等人,这他娘的弘光朝的汉奸头目几乎是悉数到场了。 “走,随本帅去看看!魏国公是否和本伯同往?” 李兴之也想看看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水太凉、头皮甚痒。” 事已至此,徐允爵也是无奈,李香君已经被李兴之祸害了,虽说只不过是睡了一个女人,算不得什么大事,若是王铎和钱谦益不依不饶的话,朝臣的口水就能把自己等人喷死了。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李兴之说动手就真动了手,在自己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控制了媚香楼。 金陵虽然有驻防军马,自己被困在媚香楼里面,也没法子和外面沟通,再者就是能调兵又能怎么样,李兴之在八卦洲那几万大军可不是摆设,要是引起兵变,那可就真就不好收拾了。 丑媳妇总得要,见公婆,左右又没死人,大不了花些银子斡旋一下,权当破财消灾了。 诸人丝毫没有理会宛若一滩烂泥蜷缩在地上的侯方域,而是踏步出了媚香楼的大门。 “蓬莱伯你未经兵部批文,纵兵进入南都,你这等同于造反,老夫必向天子参你一本,看你如何自辩?” 熟料刚出了院门,留守南都的礼部尚书王铎就是怒气冲冲地质问起来,而且还给李兴之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你是?” 李兴之不以为意,反而揶揄地看向了王铎和钱谦益。 “老夫礼部尚书王铎,这位是礼部侍郎钱谦益,怎么,蓬莱伯可有什么好解释的?” “区区一个被贬嫡到南都的二品尚书,还有一个因为贪污索贿被发配到南都的从二品的侍郎,见了本伯居然不上来行礼,你们视我大明法度为何物,眼睛里还有陛下吗?本伯要是造反,就不会站在这和你们废话了,你们两个莫要把本伯惹急了,否则本伯的长刀可不是摆设。” 李兴之缓缓抽出配刀,轻轻在手边抚摸起来,仿若观摩一件绝世珍宝。 “锵、锵、锵……!” 一众铁甲亲卫在李兴之拔刀的瞬间也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他们加入靖北军后,享受的待遇较之普通的士兵要高出不少,每一个铁人兵几乎都是拿的什长的待遇,自然是对李兴之忠诚无比了。 “啊……这?” 王铎和钱谦益显然没料到李兴之根本不和他们讲理,而是直接拿刀说话。 “哼,尔等皆是国家大臣,本伯今日不过封了一个媚香居,你们不去处理国家政务,偏偏要替一个妓院出头,本伯亦要参你们尸位素餐,渎职之罪。” “再者本伯既是和皇家休戚与共的伯爵,自然要为陛下考虑,咱们陛下苦啊,除了几件龙袍,其余的就是一些粗布麻衣,而你们一个个绫罗绸缎,为了女人,居然不顾朝廷大员的体面,你们眼里还有陛下吗?还有大明朝廷吗?” 示之以威,先将二人的气焰压下去,再从大义上将王铎和钱谦益二人贬的一无是处,李兴之这个现代人显然比王铎和钱谦益更能言善道,当着秦淮河这拥挤的围观百姓面前将二人说的一无是处。 徐允爵、刘孔诏以及朱国弼等人懵了,这剧本不对呀,不应该是王铎和钱谦益以大义来压李兴之吗,这怎么反过来了? 他们哪里知道,口中正气凛然的王尚书和钱侍郎其实就是个绣花枕头,被李兴之的长刀一吓,就露出了色厉内荏的本性。 第二百五十七章水太凉,老夫换个死法 李兴之义正言辞,直指王铎和钱谦益等人不顾体面,身为朝廷大员,居然不顾廉耻,为了区区一个娼妓出头。 “你……你……你身为朝廷名爵,擅自调兵,为难一个弱质女流,蓬莱伯你在意过朝廷体面吗?” 钱谦益气的脸色通红,身为东林领袖,就是温体仁参自己贪赃枉法时,他也没有如此被人痛斥过。 “这位就是钱侍郎钱谦益先生吧,本伯素闻先生是为东林党魁,东南士林之领袖,尝在虎丘塔下挥毫泼墨,尽书匡复天下之志,今日却不想在此想见,正是足慰平生啊!” “不过先生既已正直之名传世,如何在天启朝为了戚戚性命,弃清正之名而攀附魏逆?如此贪生怕死,又如何能教的好学生?本伯实是不知,未知钱先生可有教我?难道抛弃同僚,投靠阉党就是你这个东南文人的老宗伯为东林诸公做的表率吗?” 李兴之丝毫不理钱谦益的质问,而是当场反怼了一句,而且直指钱谦益的人生污点。 天启四年,刚刚掌握大明朝政的九千岁魏忠贤,借着副都御史杨涟对自己弹劾一事,悍然发起了针对东林集团的大案。 率先逮捕东林党著名领袖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六人,并在镇抚司诏狱直接将几人杖毙。 首战告捷的魏公公并没有满足,又着人编定了东林点将录,以水浒一百单八将区分东林党主要成员。 时为太子府詹事,礼部侍郎的钱谦益亦被列名其上,被魏忠贤点名为天巧星浪子燕青。 不得不说魏公公虽然目不识丁,但是看人的眼光却很毒辣。 天子信重魏忠贤,东林一百单八将死的死、抓的抓,唯独咱们的天巧星钱先生在危难之际,毅然为大太监王安撰写了碑文。 王安虽然是死在魏忠贤手上,但毕竟对魏忠贤有栽培之恩,太监无后,老魏头在拔剑四顾心茫然之际,不由的怀念起王安对自己的关照之情,看在钱谦益为王安立碑的份上,九千岁终是手下留情,只夺了钱谦益的官,放了他一条活路。 此事,实是钱谦益平生最大之污点之一,虽然不能和后世的“水太凉,头皮甚痒”相提并论,但崇祯朝以来,在东林全面掌控朝政后,再没人提起过,就是有人提起,也只会说,钱谦益当时是为了保存东林的火种,与魏忠贤虚与委蛇罢了。 “你……你这个贼寇真是粗俗不堪,不可理喻!” 钱谦益被怼的脸色通红,却没有理由应对李兴之的质问,只干巴巴地拿李兴之的出身来说话。 “本伯是贼寇不假,本伯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的身份,反而是你钱先生,去东林投靠魏逆,是为不义;在姑苏修建红豆山庄欲迎娶二十四岁的女人是为不羞;红豆山庄富丽堂皇,你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罔顾天子粗布麻衣,是为不忠;你在苏松有良田数万亩,却不顾天下苍生嗷嗷待哺、易子而食,是为不仁,如此不仁、不忠、不义、不羞之人居然敢在本伯面前犬吠狼嚎,真是不知廉耻至极。” 作为一个熟知,钱谦益历史的现在人,骂人的水平,自然不会比钱谦益这种自诩为道德君子要差,反而是字字诛心。 紧跟着李兴之出来的徐允爵和刘孔诏等南都勋贵彻底懵了,他们根本想不到李兴之这个山贼头子,骂人的水平会这么犀利。 和钱谦益同来的王铎也是脸色红白一片,身体不由地朝后退了几步,他也慌了神,众目睽睽之下,要是被李兴之将黑历史抖出来,自己以后在南都还要不要混下去了。 “李贼,老夫跟你拼了!” 钱谦益身形摇摇欲坠,他一向以清名自诩,何曾想过自己会被骂成不忠义不仁不羞之人。 “跟本帅单挑?来来来,本伯让你两只手,你这个无耻老贼,若是有种的话就上来试试,若是没胆子的话,就给本伯滚一边去,莫拦了本伯去拿柳如是的路,本伯听说柳如是艳名远波,一手洞箫之技天下无双,能使老树逢春,铁树开花,今日定要品鉴品鉴,钱先生若欲观摩的话,可随本帅同往。” “噗……!” 钱谦益彻底崩溃了,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连喷了数口老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钱侍郎、老宗伯!” 跟着钱谦益同来的王铎和有东林四公子美誉的冒辟襄惊呼一声,连忙抢上前去一把托住晕死过去的钱谦益。 “蓬莱伯,杀人不过点地,你如此为难一个六旬老者,是你身为朝廷名爵的道理吗?” 冒辟襄略通医术,在钱谦益晕死过去以后,就是手忙脚乱地按起了钱谦益的人中,口中仍不忘怼了李兴之一句。 “你又是……?” 李兴之乐了,一直以来自己都是拿刀砍人,今天好不容易能够用嘴皮子怼人,本来钱谦益晕倒,王铎退后,自己还有些失望,这帮无德文人的黑历史他可是一清二楚。 “学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痛杀我也……,辟襄休要和这个莽夫逞口舌之快。” 冒辟襄话未说完,钱谦益却悠悠醒转。 “咦,原来还没死呀,我还以为钱先生和柳姑娘情比金坚,会不堪忍受柳姑娘替本爵品箫而殉情,原来是本爵想差了,钱先生放心,本爵堂堂大明勋贵断不会强打鸳鸯的,待品鉴过柳姑娘的绝技后自然奉还。” “老夫,老夫……老夫死给你看!” 钱谦益终是忍不住爆发了,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啊!玩了老夫的女人还要送给老夫,难道要老夫顶着一个绿帽子受世人嘲笑吗,殊不知李兴之还真就是赞品品柳如是的琴箫绝技。 毕竟能说出“十四万人奇卸甲,更无一人是男儿。”的爱国女性是容不得世人随便玷污的。 愤怒之余的钱谦益一把推开了扶着自己的王铎和冒辟襄,在无数人的眼中毅然扑向了秦淮河。 “牧斋公、老宗伯……!” 王铎和冒辟襄失声叫了起来,从钱谦益推开自己的力道来看,他这是真萌了死意了。 “蓬莱伯,快阻止他,若真投河自尽的话,我等可逃不了干系。” 徐允爵和朱国弼也惊住了,抢步上前就要救人,然而钱谦益去势甚急,根本来不及相救,而王铎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居然丧失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熟料钱谦益冲到桃叶渡口,回身往后看了一下,缓缓伸出右手,往水中一探,一脸正色地开口说道:“水太凉,老夫要另寻死路!” 第二百五十八章贩卖铜钱 钱谦益的做派令忻城伯赵之龙、魏国公徐久爵、保国公朱国弼、诚意伯刘孔诏、临淮侯李祖述、灵壁侯汤国祚等南都勋贵们目瞪口呆。 王铎和冒辟襄等东林文人也一脸错愕。 说好的死给我们看的呢?怎地这死还要选个不怕冷的死法? 李兴之却不以为意,钱谦益若真敢寻死的话,那历史上也不会说出“头皮甚痒,当薅发结辫”之说了。 “这就是你们敬重的文坛大儒?诸位皆是我大明勋贵,与国同休,若朝政由此等人渣败类掌控,岂不是断了我等的根基?” 李兴之一脸正色地看向了身旁的一众勋贵。 怀远侯常延龄接口道:“蓬莱伯说的不错,一叶而知秋,如此无德、无行之人都能做到礼部侍郎的高位,东林党还将他奉为名臣大儒,这是要断了我大明朝的根呀!” 诚意伯刘孔诏面色羞愧,他素来和钱谦益等人交好。 这些文人平时一个个慷慨激昂,挥毫泼墨,直书朝廷施政的弊端,刘孔诏深为佩服,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钱谦益居然如此猥琐。 李兴之抬眼看去,诸人脸色是一目了然,历史上在坐的勋贵们能坚持抗清的也只有常延龄和刘孔诏了。 常延龄是回乡后散尽家财,组织义勇和清军作战,刘孔诏却是跑到舟山投奔了鲁王朱以海,不过他和他的祖先刘伯温一样,也是有眼色的,在看到鲁王政权内部纷争不断,心知大明朝气数已尽,最终举家航海下了南洋。 其余的魏国公徐允爵、保国公朱国弼等人在多铎兵临城下时,被王铎和钱谦益一忽悠,便集体投了大清军,只是下场不怎么好,三百年的积蓄全部便宜了伪清朝廷,徐家的府邸甚至被满清征用成了金陵的刑部衙门。 “怀远侯说的是,如今天下大乱,本伯耗费大半年的时间才堪堪剿灭了一个张献忠,可是罗汝才和李自成这两个大寇还在,据中原传来的消息,李自成已经出了商洛,时下正在南阳和信阳一带活动,虽然是小打小闹,但是其流寇本性,不出半年便可裹挟数十万人,而东虏又围了锦州,国朝处处用兵,户部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了,你们可知道此次剿贼,陛下拨了多少银子?” “不是派发了四万两白银吗?本爵听说陛下还要求各省再调拨五十万两白银以支撑此次战事。” 徐允爵毕竟掌握了南都的兵马,对湖广战事并非一无所知。 李兴之哂笑道:“这点银子能顶什么事,再说各省拿的出银子吗?十余万大军调动,哪里不要花银子,就我山东镇此次出征,就花了十八万两,而且还远远不足!” “是呀,蓬莱伯,本爵昨日在燕子矶上观兵,你山东镇兵马怕不有五万,本爵听说此次东虏入寇,屠了济南和青州数府,就是兖州也遭了难,衍圣公一家都被东虏洗劫了,本人则不知所踪,你哪里来的银子来供养这么多兵马?” 保国公朱国弼也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据他估算,李兴之这里有五万左右的人马,那山东老巢定然还留有部分士卒,山东兵起码有近六万人,这么多军马人吃马嚼的还有武器、盔甲以及火铳、火炮等各项开支,这每个月花费的钱粮怕不有几万两。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再说,李邦杰你寻两个龟公带路替本帅把那啥秦淮八艳都给本伯带来,李邦杰你让那个杨妈妈重新准备一桌酒菜,本帅有要事和魏国公协商。” 费了这么多口水,朱国弼这怂瓜终于将话题谈到了银子上,勋贵们这么有钱,大家既然休戚与共,那投资点给靖北军也算是有通谊之好了。 “好、好、好,咱们进去说!” 提道银子,徐允爵显然来了精神,他察颜观色,心知李兴之有捞银子的手段,自然是喜出望外了,虽说魏国公府有的是银子,但是没有人会嫌银子烫手不是。 至于气的羞愧而去的钱谦益和王铎等人,徐允爵也不怕他们上奏朝廷,毕竟蓬莱伯只是睡了个娼妓,又没有闹出什么人命。 如今朝廷内忧外患,皇帝有这闲工夫管蓬莱伯睡女人的破事吗,无非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罚个一两年俸禄了事。 “同去,同去!” 忻城伯赵之龙、临淮侯李祖述以及灵壁侯汤国祚等人也来了精神,他们和南都留守的文官集团虽然私相勾结,大肆敛财,但是鸡蛋毕竟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能多一条捞银子的门路,那自然是欣喜异常了。 杨妈妈显然被李邦杰睡服了,再加上王铎和钱谦益被那个天杀的蓬莱伯怼的无言以对,灰溜溜地跑了回去,也不知是要向朝廷弹劾呢,还是要寻求复社子弟同来帮忙,还是缩起头来当乌龟了事,所以这次格外殷情,只两柱香的时间就重新置办了一桌上好的席面。 “蓬莱伯,到底你到底有什么捞银子的手段,说出来大家听听,也带挈带挈咱们发发财。” 显然魏国公徐允爵这会是没有心思喝酒取乐的,进了包间,就急不可耐地开口问话。 李兴之却是不疾不徐,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地开口说道:“海贸!” “海贸?” 徐允爵、朱国弼等人对视一眼,海贸他们是知道的,南方的士绅阶层仗着有朝廷的官员撑腰或者有的就是那些重臣的直系亲属参与其中,那个不是挣的盆满钵满的,就是自己等人则不免参与其中,只不过没有那些人弄的多而已。 “看来诸位在南方是捞足了银子,不在意这点进项啊!不过南边的海路被郑芝龙那狗娘养的占住了,你们又要和官绅们分摊,恐怕拿不到大头吧!” 李兴之不用看都知道这帮勋贵没一个屁股上是干净的,就是最后为国尽忠的常延龄和刘孔诏都面色犹疑。 “山东那边这海贸是什么章程?” 徐允爵这会也反应过来了,李兴之这厮能养这几万大军,必然也是有的海贸的路子。 “郑芝龙把控着东南沿海,手中战船不计其数,本伯哪敢在他口中抢食,不过弄这丝绸、茶叶和瓷器运到倭国北部的几个大名那里,据登州传来的消息,倭国那边不产铜钱,使用的都是我大明的铜钱,我正考虑收购一批铜钱运到倭国,你们看这事做得还是做不得?” 不下血本,断然不会引起这群富得流油的勋贵们的注意力,用铜钱换取银子,这买卖和抢几乎是没有区别,所以徐允爵等人皆是眼前一亮。 第二百五十九章四六分帐 “不仅仅是铜钱,咱们还可以倒卖火器,本伯在莱州和登州还有相应的武器作坊,以及数千名熟练的制作器械的工将,还有成套的水力设备,我山东镇打造一根铳管只需要一天,若是贩卖火器到倭国或是朝鲜,这里面的利润诸位可想而知了吧!” 李兴之又抛出了一个诱饵,一个让人难以拒绝的诱饵。 假钱生意、军火买卖无论是古代还是现在都是一本万利的勾当,也是最挣钱的买卖。 “蓬莱伯,登州那边打造铳管的水力机械你有多少?” 徐允爵呼吸急促,他虽说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但江南这十余万大军的军费开支都是在他手里批复的,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他是一清二楚。 比如说,长江水师要采购三百门佛朗机炮,南都制造局打造一门火炮的成本只有三百到四百两,而采购一门佛朗机炮则需要一千到两千两的巨资。 而江南的驻防部队无一不说南都制造局所生产的火器质量不行,均是极力要求使用西夷的佛朗机。 这里面的猫腻有多少徐允爵不要用脑袋想都知道他们吃了多少回扣,只不过这里面的大头最后还是由各地的军头送到了国公府,所以徐允爵对这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既能拉拢人心又能收到实实在在的好处,那样的买卖哪里去找?。 现在李兴之这狗日的居然要做武器的买卖,这可不是一本万利,这他娘的是一本万万利啊! 倭寇那边虽说德川幕府掌握了那个什么鸟天皇,但是各地的大名基本上是拥兵自重,听宣不听调,这武器送到倭国还不被那些大名抢破脑袋。 “本伯在莱州和登州建了两个大型水库,有水力镗床几百套,锻床数量估计也差不多,一个月生产一万多支鸟铳应该是不成问题。” 李兴之离开登州时,两个制造局不过才百余套水力镗床,这都大半年过去了,想来有个三四百套,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有几百套,那一天岂不是可以制作几百支鸟铳?一个月岂不是要过万?一支火铳卖给倭奴,就算二十两银子一支,那每个月起码二十万两的进项,再加上火炮和铜钱的话,那不得有七八十万两的进项,那一年怎么说也得有一千万两了?” 徐允爵脸色通红,这会他看李兴之就仿佛看一座银山,是越看越喜,这次将这蓬莱伯李兴之请到南都,真他娘的值了。 看着南都勋贵们那贪婪的目光,潮红的脸色,李兴之心中一片怅然,士绅们无耻无德,勋贵们贪婪无度,只知道声色犬马,聚敛财货。 如今大明朝已经危如累卵了,这些人渣败类丝毫没有国家危亡在即的危机感,还在想着如何捞银子,就算是崇祯南迁,恐怕也改不了亡国的命运。 好在自己不过是忽悠忽悠这帮怂瓜软蛋,骗他们些银子了事,毕竟海上风高浪急,船离了港,谁他娘的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那山东那边的海贸的入股可否有具体章程,股东的分红比例究竟如何分配,蓬莱伯可否和我们详谈。” 诚意伯刘孔诏显然还有些理智,没有因为李兴之的画饼冲昏了头脑。 “诚意伯问得好,此前,本伯和济南士绅们一共配股五百万两,主要是经营药材、瓷器、茶叶以及丝绸等买卖,本伯离开山东日久,想来这海船往返已经有数次了吧!” 徐允爵悟了,李兴之所以能养这么多兵马,原来是靠山东的士绅手中的银子撑起来的,一个手中有兵有刀,一个手中有银子有资源,双方互相依托,形成了一个类似于自己和江南士绅以及福建郑家这样的利益集团。 只不过李兴之恐怕打的也和自己一样的心思,一边勾结山东士绅贩卖瓷器和茶叶,一边想勾结自己走私火器和铜钱,之所以找勋贵合作,那是打的法不责众的主意,要是事机泄露,这么多勋贵都参与了,朝廷就是想惩处,也要思量思量后果。 “咱们做军火和铜钱的买卖,既然我山东镇有固定的生产基地,那诸位自然要出相应的原材料了,一个出钱,一个出力,海船本伯也包了,所的利润咱们六四分帐,如何?当然诸位可派人至莱登市舶司任职,专门负责查验帐目。” 李兴之思量了一下,报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价位,做戏做全套,不然徐允爵等人哪里肯信。 “这不成,蓬莱伯一个人占六成,咱们岂不是跟着喝了点汤水,你能行船到倭国,咱们既然有原材料,如何不能自己制作卖到倭国?” 忻城伯赵之龙连连摇头,按一千万的利润来分,在坐的勋贵只能拿四成也就是四百万两,再按人头分的话,一年也就二三十万两,而李兴之一个人就得了六百万两,这差别太大了,他实在接受不了。 “本伯制造局有上万工匠,市舶司的属员就有数百人,再加上登州水师战船还要维护,若是遇上海盗,有了战损还有抚恤银子要花,拿六成不多吧,忻城伯你们可是手不动,脚不动就把银子给挣了,再说你们一个月能造多少火铳和火炮?” “好了,不要吵了,咱们三七分帐,南都方面拿七成,蓬莱伯你一个人拿三成,军械局要扩大产能,要达到每个月能生产两万支火铳的规模,水师战船也要扩大,没有五百艘战船不足以保护水路,这个钱我南都的勋贵掏了,再者朝廷若是问责的话,我魏国公府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宫里还是能说的上话的,蓬莱伯可否同意?” 徐允爵拿出了大明头号勋贵之首的态度,直接定下了分配比例,当然这是在他追加投资的基础上下的调子。 “这?……这也太少了吧,唉,既然魏国公拍了板,本伯若是再说什么,就显得生分了,如此就按魏国公的意思来处置吧!” 李兴之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徐允爵的要求,设备、原材料以及水师战船到位后,谁他娘的管你魏国公还是赵国公。 “好,蓬莱伯果然爽快,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本爵还是要派人前往莱登实际考察一番,蓬莱伯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第二百六十章给本伯当秘书 显然徐允爵不可能因为李兴嘴上随便说说,就向莱登方面提供生产军火和铜钱所需的原材料,以及增加设备和战船所需的花费。 山东镇向福建方面调用战船,徐允爵是知道的,其实长江水师的运输船还是在他手上批的条陈,所以李兴之手头有多少战船,他也能猜出个七不离八。 所以开出了李兴之根本无法拒绝的价码,也就是南都方面再给靖北军提供水师战船四百五十条以及制造局增加一倍数量机械所花费的银子和生产军火所需要的原材料。 魏国公镇守南都自然不可能亲自前往莱登考察,故此徐允爵又责成诚意伯刘孔诏和临淮侯李祖述二人跟随李兴之前往山东,待实际考察后再签署相关合作的协议。 怀远侯常延龄有些犹豫地问道:“诸位,咱们跟郑芝龙他们无非是卖些瓷器和茶叶之类的物件,倒卖铜钱和军火若是被朝廷知道了,咱们怎么回应?这可是杀头的买卖。” “怕啥,朝廷明旨禁止售卖盐铁和火器到蒙古和辽东,山西的晋商还不是照样卖,哦,合着他们有朝廷大员撑腰就可以无视国朝法度,咱们卖点军火和铜钱到倭国就犯法了,朝廷可没说不能和倭寇做生意。” 徐允爵冷笑连连,东林党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做起事来那可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不说别的,就是关宁军从朝廷要过去的物资他们都敢向东虏售卖,若是没朝廷大佬撑腰,就凭那些军头,他们有这个胆子吗? 诸人借着饮宴的工夫,就把如何售卖军火和铜钱的章程定了下来,南都的勋贵们拿下了七成的利润,自然是一个个精神倍增,当场和李兴之欢饮起来。 至于那个被气的吐血的钱谦益,根本没人在意,大家都是勋贵,骂了一个不知羞耻的老匹夫,算得了什么,最多不过是被皇帝罚点俸禄,在坐的谁还缺那点银子。 “大帅,奴才奉命将那几个女子给您带来,只不过没有八个,奴才只带回了董小宛、寇白门、柳如是、卞玉京还有陈圆圆这五人。” 酒至半酣,满绿旗旗主安巴的声音在包房的门外响起。 “呃,还有两个呢,你先把她们带进来,本伯到要看看她们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毕竟要献给皇帝陛下,咱们替陛下把把关,也是人臣的本份。” 李兴之眉头微皱,这安巴做事怎地如此不靠谱,有一千多绿旗兵,居然连几个女人都抓不齐。 “蓬莱伯从未开过江南,不知道这几个女人的情况,秦淮虽有八艳,但是那马湘兰已经死了差不多十年了,至于顾横波却是被京师官兵科给事中龚鼎孳带到京师去了,故此我秦淮八艳实际上也就是六艳而已。” 保国公朱国弼轻描淡写地向李兴之解释起来,只那双眼睛却不停地在安巴带进来的几个女人身上逡巡。 “小女子听说蓬莱伯在京畿和山东,旬月之内歼敌两万,擒获奴首阿巴泰和岳托两个鞑王,如今行师南下,那个在中原流窜了十余年的大贼张献忠也被您亲手擒杀,本以为您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谁知道也是一个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淫贼败类!” 朱国弼刚刚说完,第一个进门的女子就率先发难。 “你是谁?” 李兴之有些疑惑地看向面前这个含嗔带怒的女人。 “奴家柳隐,不知道奴家犯了那家国法,居然会劳动蓬莱伯派兵拿人。”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你就是柳如是,果然丰姿卓越,怪不得钱谦益那个老货对你如痴如醉,花费重金替你修建红豆山庄了,不过你既为赎身,又怎地是良家女子?本伯又何来的强抢民女?” “这……!” 柳如是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武人给怼住了,她虽然名闻金陵,但是并没有人替她赎身,如今还是贱籍,堂堂的蓬莱伯寻几个妓女,这可一点不违反国家法度。 “好了,你也别在这和本伯摆什么当红名妓的谱了,本伯替你赎身,你就在军帅府替本帅充当秘书吧,本伯公务繁忙,身边也缺一个端茶倒水,草拟公文之人,李邦杰你去拿一百两送到如是姑娘的院子,那老鸨子若是不愿意,就给本伯把院子给砸了。” “喏!” 李邦杰连忙领命,他在山东时也听说过秦淮八艳的名声,如今大帅用一百两去赎人,这他娘的就是明抢了,这辈子他抢的地方多了去了,可是还没抢过妓院,今天可要开开荤了,若是再遇上几个可人的小娘子,那就完美了。 “你……蓬莱伯如此强买强卖,欺凌一个弱质女流,不怕惹人耻笑吗?” 柳如是大惊失色,钱谦益文贯江左,又常常直指时弊,虽年过六十却有匡复社稷之心,而且对自己执礼甚恭,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谦谦君子,她早已芳心暗许,用非君不嫁来讲都不为过。 “呃,柳姑娘和那个水太凉真是情比金坚啊,你信不信,本伯一道手书就能让他割爱,不过你放心,本伯后宅的女人多的是,不会对你起什么不轨之心,将来你要是遇到良人,本伯自然可以放你出府。” 李兴之并不是色中饿鬼,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的浪荡子,如今天下局势错综复杂,历史已经改变了不少,为了避免出现甲申国难,夷狄入我中华,他每一步棋都要深思熟虑,自然不可能将精力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救下柳如是,也是顺带而为,他可不想这个奇女子被一个无德无行的无耻小人给祸害了。 “水太凉?” 柳如是有些疑惑。 保国公朱国弼大笑着解释起来:“柳姑娘,适才牧斋公在媚香楼被蓬莱伯说成不忠、不义、不仁、不羞之人,他恼羞成怒之余,居然想要跳秦淮河自杀,不过因为水凉却没敢下水,故此蓬莱伯称其为水太凉。” 李兴之疑惑地看向朱国弼,自从秦淮八艳进了包房,这厮的话就多了,莫非也对这柳如是起了心思。 其实他不知道,柳如是已经二十四岁了,又不是处子之身,朱国弼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对一个被夫家赶出来的女人感兴趣呢,其实朱国弼是对寇白门动了心,这会生怕李兴之会一起带到山东,这是有意讨好自己呢。 第二百六十一章党争再起 “保国公说的可是真的?” 柳如是明显被保国公朱国弼的话惊住了,她知道朱国弼根本没有必要诓骗自已,若是钱谦益真做了这等丑事,不要两天,整个南都城就会传遍了。 “我哪里敢骗柳姑娘,若是得罪了你,那些读书人还不急红了眼,把本爵给编排死了。” 朱国弼久居金陵,自然知道那些读书人的利害,文人杀人不用刀,动动笔杆子,编两个戏文和评书在茶肆和酒楼里传播一下,那这名声还不臭大街了。 “好了,柳姑娘,本伯一言九鼎,说不对你起心思,就不对你起心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本伯的帅府中当个秘书官吧!” “你……!” 柳如是含嗔带怒,她和李香君、董小宛她们不一样,十三岁就嫁了人,可是为夫家不喜,无奈之下才沦落风尘的,可以说尝尽了人间的辛酸苦辣,所以一心想寻个知已,和相爱的人白头偕老,现在李兴之承诺不会对她用强,作为大明的伯爵,手握数万大军的大将军,想来应该不会欺骗自己。 只不过她自认品貌不差,学识也不比一般的读书人差,这个蓬莱伯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让自己当个端茶倒水的使唤丫头,这让她如何不怒? 李兴之不在理会一脸怒色的柳如是,眼睛转向寇白门、董小宛、卞玉京和陈圆圆等秦淮名妓,笑着说道:“你们的卖身契,本伯稍后也会取来,你们回去收拾下行李,本伯要将你们献给当今圣上,将来若是被圣上看中,莫忘了本伯的情分就成。” 说实话,这几个女人虽然是品貌上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但是李兴之却有一种她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即视感,就好比后世某部电视剧中高小琴和高小凤那样是被人精心培训,专门用来引诱朝廷高官的花瓶。 “蓬莱伯……贱妾……!”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能服侍陛下是你们的荣幸,本伯也是为你们好,省的你们在这里被那些无耻小人惦记。” “那个,那个蓬莱伯,您看能不能不全送进宫,毕竟四这个数目不吉利,本爵看送三个就不错了,莫如将寇白门留在南都,蓬莱伯您看怎么样?” 果然不出李兴之所料,保国公朱国弼在李兴之话说完以后,就是期期艾艾地看向李兴之,眼神死死地盯着他所说的寇白门身上。 “呃……保国公既然开了口,那稍后卖身契到了,就送予你了。” 说实话,这几个女人,李兴之是真准备送入宫的,左右明廷已经在东虏和流寇的双重压力下焦头烂额了,李兴之并不介意在大明尚算稳定的后宫添上一把火,虽说崇祯不一定会接受李兴之的美意,但是有时候闲棋却能发挥关键性的作用。 果然在刀剑之下,各大青楼的后台老板都选择了忍气吞声,毕竟南都的文官代表王铎和钱谦益都选择了当缩头乌龟,尤其是钱谦益那个老货,自己的女人被蓬莱伯抢去当丫鬟,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反而和莳花馆的紫云姑娘打的火热,甚至派人传出话来,说柳如是是失节之人,他钱某人文坛领袖,乃是个道德君子,如何肯娶一个被夫家抛弃的弃妇? 崇祯十三年二月初一,靖北军再度启程,和李兴之同行的还有保国公朱国弼和诚意伯刘孔诏,他二人是奉命前往莱登考察靖北军军器制造局以及登州市舶司的。 在靖北军回师的同时,京师的武英殿却吵成了一遍。 在接到杨嗣昌彻底剿除张献忠的奏报后,大明的君臣就陷入了短暂的狂喜之中,至于在玛瑙山阵亡的左良玉根本没有被崇祯和文官集团当回事。 不过一个武夫而已,大明能培养一个左良玉,就能培养一个右良玉,故此李兴之所奏的为左良玉之孙左元请封平贼将军的奏疏也被狂喜中的大明君臣抛诸于脑后。 崇祯皇帝朱由检是心满意足地批复了杨嗣昌的请功奏疏,并亲自给杨嗣昌颁发了上谕。 “卿自昨年九月十六卿辞朝至今,半载有余矣!无日不悬朕念,与行间将士劳苦倍尝,而须发尽白,深轸朕怀。又闻卿调度周密,赏罚严明,深慰朕平寇安民之意,朕虑卿军前赏功或有缺乏,特拨内库银万两以为接济,再赐卿斗牛服一套,鞍马两副,以为介胄驰驱之资,其抵承之,卿益多方鼓励,早奏荡平,酬勋优赉,朕计日待之,凡卿之所奏,朕皆照准。” 杨嗣昌不在京师,薛国观无有掣肘,却是将李兴之为左良玉请封的奏疏在崇祯圣旨下达后的第三天才送进了司礼监。 果然不出薛国观所料,李兴之的奏报并没有得到大明朝廷的重视,毕竟朝廷已经下了明旨,封赏参与此次战事的各级将佐,崇祯甚至认为请封左良玉之孙,乃是李兴之的谦让之举。 然而李兴之在随州祭拜左良玉的祭文和刘理顺的弹章传到京师后,整个朝廷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左镇奉皇命出征,问罪川鄂;大举貔貅,悉除蝼蚁;雄军云集,狂寇冰消;此皆左镇之功也,向者左镇习武从戎,投明事主,莫不同申三令,北击东虏,南灭流贼;齐坚奉国之诚,并效忠君之志。何期偶失兵机,缘落奸计,尽为流矢所中,魂掩泉台;生则有勇,死则成名。今凯歌欲还,献俘将及。左镇父子英灵尚在,祈祷必闻,但吾上表,授封左镇之孙,以为平贼之名,全左镇忠义之心,今建衣冠,四时供奉,聊表丹诚,敬陈祭祀。呜呼哀哉!”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小心翼翼地念完手中的祭文,却发现皇帝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 “蓬莱伯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是个武人,不通情理还情有可原,可是你那个好学生刘理顺,居然在这个时候上书弹劾杨嗣昌,你们是见不到杨嗣昌他们建功,还是嫌现在的局势不够乱吗?” 崇祯近乎是嘶吼着问向了低垂着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内阁首辅薛国观。 第二百六十二章平衡之论 “老臣有罪!” 薛国观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心里则将刘理顺全家女性都问候了一遍,跟了老夫这么多年,这权谋之道,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李兴之是武将,他替左良玉发丧,还可以以没读过书,不识礼数推脱,你上奏疏弹劾杨嗣昌,这不是直接说老夫嫉妒他立功了吗? 薛国观还是有担当的,直接替刘理顺扛了下来,不扛不行啊!若是连自己的门生都看护不好,那还有谁愿意替他卖命。 “陛下,蓬莱伯为左良玉发丧,也是为国惜才,心伤同僚战殁,为左元请封平贼将军之议,也是出于安定天下将士之心,他是山贼出身,不通礼数也是正常,至于刘理顺,恐怕也是出于义愤的原因,还请陛下明察。” 礼部侍郎蔡奕深率先出列,他是薛国观的铁杆亲信,自然要为薛国观站台了。 崇祯脸色阴沉,蔡奕深说的其实不错,加封左元是能让天下的将士们认为国家能公平对待武臣,让他们能够尽心尽力为朝廷出力。 但是你们明知道杨嗣昌上表请封贺人龙,想要用平贼之印让贺人龙尽心剿贼,你们居然还替左良玉鸣不平,甚至公然在随州设祭,这不是想挑起武官对朝廷的不满,还是说朕处事不公? “陛下,刘理顺和蓬莱伯同征湖广,蓬莱伯乡野出身,但是刘理顺乃是进士及第,他应该知道杨阁老的意思,如今献贼虽平,但闯逆和罗贼二人还逍遥法外,不加封贺人龙,又何以令前线将士尽心竭力?本部堂以为山东巡抚刘理顺包藏祸心,其罪当诛!” 兵部左侍郎陈新甲项庄舞剑,就差没有明说薛国观挟兵威胁朝廷了。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或有可能是刘理顺和蓬莱伯合谋,蓬莱伯本是贼寇出身,对朝廷并无敬畏之心,且蓬莱伯北战鞑虏,南平献贼,兵强马壮,刘理顺挟兵自重之心昭然若揭。” 户部给事中汪应元出列进言,薛国观上台以来,广派内臣前往各地巡查征饷事宜,最近又有传言,说薛国观以为朝廷无钱,但大臣和勋贵手中有钱,特向崇祯请旨,意欲令勋贵和官员向朝廷捐输财物,以为征剿之用。 如今皇帝显然不喜刘理顺弹劾杨嗣昌之事,自己等人正好借题发挥,虽说不能把薛国观拉下马,但是起码可以在皇帝心中先埋下一颗种子,只要寻得良机,或许一举替杨嗣昌拿下薛国观这个绊脚石。 户部给事中陈启新奏道:“陛下,蓬莱伯乃是国家勋臣,微臣以为刘理顺和勋贵过从甚密,着实有违人臣之道,陛下当下旨申饬!” “陛下,臣参山东巡抚刘理顺三大罪、十二小罪,当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共审,以明国家法度!” “陛下……!” “陛下……!” 汪应元和陈启新带了头,一众言官纷纷出列,武英殿暖阁内一时间群情汹汹。 所有官员和内监的目光都聚集在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兼户部尚书、上柱国、少师,荣禄大夫薛国观的身上,毕竟谁都知道刘理顺是薛国观的得意门生,若是刘理顺倒了,薛国观怕是也没有脸面在朝堂上呆下去吧! “陛下容禀,且听老臣一言!” 薛国观面色一凛,重重地拜倒在朱由检的御座前,他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出身,宦海沉浮二十年,在崇祯朝更是如鱼得水,崇祯九年入阁,仅仅三年便升到了首辅之位,自然非等闲可比。 “首揆快快请起,朕并无怪你之意,只是督臣和蓬莱伯意见相左,朝廷又有了明旨,如今蓬莱伯公祭左良玉朕恐不封左元,会伤了天下武人之心,还请首揆有以教朕。” 薛国观是忠是奸,崇祯是一清二楚的,此人虽然贪鄙,但绝对没有不臣之心,自他上台以来,就想方设法为朝廷弄银子。 这次征剿张献忠的五十万两银子就是薛国观设法筹集的,朝堂上群臣咬着他不放,实在是因为薛国观上奏由朝臣和勋贵“捐资助饷”引起的。 “陛下,杨阁部既已平贼将军印授予贺人龙,此事朝廷既有明旨,断无更改之道理,否则朝廷体面何在?陛下威严何在?蓬莱伯和刘理顺所奏请封左镇之孙左元之事,老臣以为可重设一印以筹左镇之功。” “刘理顺和蓬莱伯处事不周,令陛下犯难,此皆臣之罪也,但蓬莱伯武人出身,正是英雄重英雄,左镇父子身披数创而死战不退,以区区两万军马堵死献贼主力,为山东军抵达战场赢得宝贵时间,蓬莱伯感念左镇忠义,为其发丧公祭,如何有违情理?本阁的学生刘理顺亦是深明大义之辈,请封左元,正是彰显陛下不忘忠臣之心,至于弹劾杨嗣昌吗,恐怕是出于义愤,毕竟令左元承袭左镇世职之事,恐怕会寒了前线将士之心,不过,老臣估计杨阁老也是将精力全放在如何剿灭闯逆和罗贼身上,忽略了这一点。” 薛国观有理有据,不光为崇祯想到了挽回名声的办法,还借机中伤了杨嗣昌一把,当然作为在官场浸淫二十年的老狐狸,自然不会像刘理顺那样赤膊上阵了,杨嗣昌有剿除张献忠的大功,这会根本不可能将他扳倒。 “阁老不愧为柱国大臣,你们听听这才是谋国之道,尔等整天互相攻诘,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谁有多少罪,不思为朕排忧解难,真是不知所谓,此事就按首揆之议行之,尔等不可再议。” “臣等遵旨!” 皇帝发了话,一众大臣哪里还敢再说什么,纷纷偃旗息鼓,退回了本列。 随侍的大太监王承恩拂尘一扬,刚准备开口说话。 户部右侍郎叶廷桂出列奏道:“陛下,臣有要事相奏,自去年十月东虏兵围锦州以来,蓟辽督师洪承畴已经数次向朝廷请饷,准备集兵救援锦州,只是国库空虚,好不容易收了点钱粮,又都花在了湖广战场上,如今洪督师出征在即,这钱粮如何处置,臣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第二百六十三章捐输之议 “洪承畴要多少钱粮?” 崇祯蹙着眉头问了一句。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自己兄长天启皇帝在世时,整天窝在紫禁城内打木匠活,国事都交给那个目不识丁的魏忠贤处置,朝廷怎地没有为银子发过愁?甚至自己登基之时内帑还有近千万两的白银。(另一种说法是两千万两,因无历史可考,故以千万两述之) 然而自己扳倒了那个人人诛之的魏逆,启用了以正直闻名的东林党人秉政以后,朝廷的税收反而越来越低。 尤其是王自用和高迎祥起兵之后,朝廷的岁入只剩下区区两百万两,这点钱粮连维持朝廷的运转都不够,更别说养兵了。 十年来,中原和辽东战事频繁,自己兄长留的那点银子也花销的七七八八了,内库几乎都能跑耗子了,可是东虏越打越强,内贼越打越多。 这次穷尽数省之力好不容易剿除了张献忠,辽东那边又要银子,世人皆说皇帝富有四海,可是崇祯这会只感觉自己连个乞丐都不如。 “启禀陛下,洪督师认为锦州乃是辽东门户,一旦有失,则辽西走廊完全暴露于东虏马足之下,如此东虏完全可以不管宁远,直驱山海关,所以洪督师准备抽调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密云总兵唐通、蓟州总兵白广恩、玉田总兵曹变蛟、山海关总兵马科、前屯卫总兵王廷臣、宁远总兵吴三桂等八镇兵马,共计马步炮兵十三万人,据户部核算,所有军费开支,以及民夫的征用起码两百万两。” 叶廷桂到也光棍,直接洪承畴出征锦州的总兵力和预算报了出来,至于实际要花多少钱,您是皇帝,您说了算。 “要这么多银子?如今刚刚剿灭献贼,国库空虚,夏粮又未征收,国库本就空虚,诸位可有良策以教朕。” 洪承畴调兵之事,并不是秘密,崇祯作为大明的皇帝,自然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现在听到户部说要筹集两百万两的军费开支,顿时有些烦闷。 “陛下,锦州不得不救,大军不得不发,只不过救援锦州也不需要如此多的军马,户部尚有存银七十余万两,微臣以为可调拨五十万两至宁远,先着洪总督集兵,至于所欠之粮饷,可待剩余款项筹集完毕再发不迟!” 兵部左侍郎陈新甲出列进言,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先把军队调到宁远再说,毕竟十余万大军调动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趁着这个时间差,朝廷可再想办法筹集剩余的钱粮。 “陈部院此言差矣,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钱粮筹集不全,那大军调集到宁远吃什么?喝什么?难不成再撤回来?那朝廷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吗。” 大学士范复粹对陈新甲的建议十分不满,今年的税收已经征收了,朝廷从哪里征银子来填这一百三十万两的大窟窿,真把军队调过去,若是没有钱粮,士兵若是哗变可如何是好? 陈新甲哂笑道:“锦州危在旦夕,若是不增派援军,辽西门户洞开,山海关可就在东虏的兵锋之下了,京师距离山海关不过八百余里,范大学士是想看到京师天天戒严吗?” “呵呵,陈部院,今年的钱粮已经征收了,没有钱粮,军队调到宁远干什么?坐看东虏破城吗?还是恐吓东虏?” 范复粹冷笑连连,陈新甲这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若是差个二三十万两的缺口还好说,可是一百五十万两钱粮的窟窿,朝廷怎么填? “陛下,献贼既破,朝廷南顾之忧暂解,如今祸乱天下者,唯有东虏,洪督师身经百战,既然决意集兵十三万救援锦州,据臣估计,必然是打着一举平定东虏的心思,微臣以为,朝廷必须支持洪总督之策略,以求一举扫平东虏,若是东虏战败,大明中兴指日可待也,如今国库空虚,微臣以为可征崇祯十四年的钱粮以为大军调动之用。” 陈新甲根本不在意范复粹的嘲讽之言,他的恩相此次一举平定张献忠,又深得皇帝宠信,这次洪承畴若是能击败东虏,自已要是有这个运筹之功,说不得就能入阁辅政。 “征收崇祯十四年的钱粮?” 崇祯脸色有些犹豫地看向陈新甲以及御阶下的一众朝臣,说实话这时他已经有些心动了,虽说陈新甲的主意是是寅吃卯粮,但是真要解决了东虏,那辽饷就可以罢了,那这辽饷不就可以罢了吗,那大明中兴之日还会远吗? “陛下不可?百姓们已经困苦不堪,再收明年的税收,那不是逼百姓们造反吗?” 薛国观被陈新甲的话惊住了,朝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剿除了张献忠,现在再收明年的钱粮,这不是把百姓往李自成和罗汝才那里逼吗? “锦州危在旦夕,如今国库空虚,首揆可有筹集钱粮的办法,朕只要两百万两,只要剿除东虏,辽饷一罢,百姓们自然可以安享太平。” 崇祯一脸期盼地看向薛国观,他也知道征收明年的钱粮不妥,引起民变就得不偿失了。 “陛下,京中富户士绅甚多,勋贵大臣又颇有钱粮,若是让他们捐输,想来凑齐两百万两当不是难事。” 薛国观也是无奈,他出任首辅不过一年不到,此前征收的银子,还是效法简皇帝和魏忠贤,让内臣监督地方,征收了一批矿税,才堪堪将湖广窟窿给补上了,现在皇帝让自己再筹银子,自己又到哪里去变银子出来,为今之计,只有让勋贵和朝廷大臣出钱了。 “陛下,勋贵享国三百年,家中资产堆积如山,臣等不过诗书传家,家中实在是没有银子呀,要不臣捐一……两年的俸禄如何?” 翰林院掌院陈演带头出列,一脸恳切地跪奏道,翰林院乃是清水衙门,并无好处可捞,陈演捐两年俸禄到也说的过去。 “陈爱卿有心了,快请起来吧!” 崇祯赞许地看了陈演一眼,又看向其他朝臣,那意思很明显,你们看看人家修文编书的都带头捐了,你们还不快点。 “陛下,臣愿意捐三年的俸禄!” “陛下,臣愿意捐两年的俸禄!” 一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陈演能捐俸禄,咱们也能捐呀!四品官月俸不过二十四石粮食,折算成银子也就五十两左右,嗯,一年也就六百两,咱捐两三年俸禄,这不少了吧!不是还有勋贵没捐吗,陈演可是说了,那可是大户人家,陛下您还是找他们去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九莲菩萨 不得不说,大明崇祯朝果然是众正盈朝,大臣们在国家危难之际纷纷“慷慨解囊”。 经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点算,除了薛国观主动捐纳了八千两白银外,在京的一千二百余官员,一共捐纳白银十四万两左右,这和崇祯所要求的两百万两差距何止于云泥。 首辅薛国观再次建言道:“在外群僚,臣等负责催捐,在内亲贵,则需陛下亲自独断不可。” 薛国观的意思很简单,他负责朝廷官员,至于勋贵,那只能由崇祯自个去处置了。 大明立国两百七十年,勋贵们有多少钱粮,崇祯虽不清楚,但也能猜出个大概出来,故此对薛国观的建议很是认可。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与国同戚勋贵是什么德性,想让他们从口袋里掏银子给朝廷,那恐怕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但是辽东军情如火,若是没有足够的钱粮调兵,那就只能坐视锦州被东虏攻破了,为万般无奈之下,崇祯的眼睛看向了武清侯李国瑞。 之所以选武清侯李国瑞?原来这李国瑞,是孝定太后的侄孙,算起来是崇祯的表叔。家族依靠太后势力,攒下大片良田,无数资财。 为了和哥哥分家产,去年李国瑞还告状到朝廷,说他父亲留下四十万两银子的遗产,如果自己继承了一半,情愿捐给朝廷。 既然李国瑞承诺捐纳二十万两,那崇祯自然而然就找了了李国瑞。 李国瑞懵了,咱说捐给朝廷,那不过是为了争夺家产,您还当真了,可是皇帝下了旨,自己有承诺过,若是不拿银子,恐怕也说不过去,拿吧,自己又舍不得。 他也是个狠人,为了表示自己家无余财,索性把自己的地契还有府中的桌椅和家具拿到大街上变卖,而且是大张旗鼓地变卖,李国瑞就是要用自己的悲惨遭遇告诉在京的勋贵,你们看吧,现在是老子,下一个就落到你们了。 勋贵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嘉定伯周奎、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等在京的勋贵纷纷上书,要求皇帝收回成命,要是武清侯变卖家产之事若是传出去,大明朝还有体面吗? 崇祯彻底怒了,国难当头,皇亲国戚们不仅不和自己共患难,居然还连起手来违抗自己的圣旨,朕整不了文官集团,难道还整不了勋贵吗?这次非得杀鸡给猴看,杀一儆百不可,遂下旨,募捐必须缴清,否则就剥夺李国瑞的侯爵。 这事若是摊在别的勋贵身上,说不得还真顶不住崇祯的压力,把这二十万两给捐了,可偏偏武清侯李国瑞是个短命鬼,在崇祯圣旨下达后,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这事众说纷纭,有的说李国瑞是被崇祯的旨意逼死的,有的说李国瑞是自个病死的,当然也有说李国瑞是被勋贵集团害死的,企图迫使朝廷更改捐纳的国策。 但是李国瑞的死,显然成了勋贵们拒绝捐纳的最好的机会。 在李国瑞死的七日后,就是是刚刚过了李国瑞的头七,嘉定伯周奎在李家吊完丧后,就把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桢、襄城伯李国桢等在京的勋贵邀请到了伯府内奉茶。 当然奉茶是假,借着李国瑞的死促使崇祯更改捐纳的圣旨才是周奎的真正用意。 朱纯臣和徐允桢等人对周奎的用意心知肚明,不过周奎乃是皇后周氏的生父,所以进了花厅后,只是品茶闲聊,等着周奎说话,毕竟皇帝是你的女婿,你要是带了头,咱们就好说话了不是。 “诸位,京师里可不是只有咱们勋贵有钱,那些文官借着讨贼的名义,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可是皇帝却盯着咱们不放,虽说咱们府中是有一些钱粮,但是咱们家大业大的,这银子要是捐给了朝廷,咱们不得要喝西北风,如今武清侯都被皇帝逼死了,你们可能拿出什么章程。” 周奎也知道勋贵们的心思,索性就开门见山的将捐纳的事情摆上了台面。 太康伯张国纪犹豫地说道:“皇帝要筹集两百万两白银,用于辽东战事,我等与国同戚,自然要慷慨解囊,咱们这么多人,每人拿个两三万两,这银子也就凑齐了,又何必协商。” 张国纪是天启皇后张嫣的父亲,为人还算忠直,在他看来勋臣既然和国家是休戚相关,那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国家有难,拿点银子给国家,这是理所应当的。 “张皇亲,那些文官捐了十四万两,却要咱们捐一百八十万两,这是什么意思,难到是咱们勋贵好欺负不是,武清侯都被逼死了,咱们还巴巴地把银子捐出去,咱们勋贵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周奎是远近闻名的铁公鸡,他是一分银子都不想掏,皇帝富有四海,居然向勋臣拿钱,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皮之不存,毛将附焉!你们不愿意捐纳,本伯愿意,这茶也没什么喝的滋味,恕本伯不能奉陪。” 话不投机半句多,太康伯张国纪对着在坐的勋贵,略一抱拳,便起身离开了花厅,直出府门而去。 新乐侯刘文柄等十几个勋贵看到张国纪摔门而去,也起身随意对众人行了一礼,紧跟着张国纪出了府门。 对于张国纪和刘文柄的离开,周奎不以为意,你们愿意捐是你们的事,反正老夫是没钱捐纳。 待诸人离开后,嘉定伯周奎就是环顾众人道:“宫中信奉九莲菩萨,咱们若是能借九莲菩萨之口,定能阻止皇帝捐纳之事。” 九莲菩萨庙乃是万历帝生母李太后在宫中修建的,寺中供奉了一尊九莲菩萨塑像,菩萨面容就是按照李太后的长相塑造,民间由此传言“太后,菩萨后身也”。 李太后死后,她就被尊为明朝皇室的保护神“九莲菩萨”,接受明朝历代皇帝的祭拜供奉,宫中崇信的太监和宫女甚多。 “老皇亲,如何借鬼神之事可促使陛下收回成命?” 定国公徐允桢也是徐达之后,明成祖靖难时,徐达次子徐增寿因支持朱棣之事被建文帝诛杀。 朱棣登基后,感念徐增寿的忠心,遂将其子徐景昌授封为定国公,传到崇祯朝时已经第九代了,可谓是真正的和朱家荣辱与共,但是徐允桢也不想拿银子给崇祯。 第二百六十五章莱登现状 周奎神秘地说道:“你们可知皇五子朱慈焕,最近重病缠身,时常神智不清,恐怕不久于人世,咱们若借他的口言及捐纳之事,你们说皇帝信还是不信。” 徐允爵和朱纯臣,相顾愕然,朱慈焕是田贵妃的独子,自有聪明伶俐,天真可爱,甚得皇帝欢心,这次感染痢疾之事,他们是知道,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在太医的调理下,身体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周奎这老货居然想拿皇子来做文章,真是胆大包天了。 周奎洋洋得意,皇帝宠爱田贵妃,自己借着此事不光能保住家财,还能巩固女儿和太子朱慈烺的地位,实在是一箭双雕。 “咱们借皇子之口行事,恐怕不太合适吧,再者,宫禁森严,老皇亲此计如何施行?” 皇子和银子熟轻熟重,在定国公徐允桢看来,还是银子略胜一筹,想到要拿出几万两给朝廷,徐允桢的心仿佛就被刀割过一般,犹豫再三之后,终是硬起心肠,询问起来。 “咱们又不是要害五皇子,只是让他传个话而已,能出什么事,五皇子奶娘为人重财货,咱们给些银子,让她趁皇子发病,神志不清时,教他一句话,这事就算成了。” 身为皇帝的岳丈,周奎经常出入宫禁,对女儿的竞争对手田贵妃那边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老皇亲说的是,咱们又不是要害五皇子,只是借他之口,宫中信奉九莲菩萨者甚多,加上武清侯又是李太后的表亲,太后他老人家借着五皇子的口,替自家兄弟家打抱不平,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朱纯臣对周奎的建议很是看好,虽说他们确实没有害朱慈焕的心思,但是他们也不想想一个五岁的幼童,在神志不清之时,遇到有人装神弄鬼,受不受的了。 诸人计议已定,周奎自去宫中买通朱慈焕奶娘不提。 登州城 从南都返回山东的莱登的李兴之在安排宋广坤陪同诚意伯刘孔诏和保国公朱国弼考察淄阳水库以及招远的火器生产基地后,就将各镇镇将以及军帅府一众文官全部召到了蓬莱阁,以盘点这半年来莱登和济南的发展以及布防情况。 说实话,李兴之对这半年内莱登以及济南的发展情况还是很满意的。 在杨彪的主持下济南方面,不光在泺口修建了完整的水泥棱堡,而且在济南的北清河也修建了一座,和济南城曾品字形布局,相距不过二十余里,正可互相依托,互相支援。 这两座棱堡均是以水泥和石块为主要材料,骨架则是选的山上的竹子,在骨架搭建好后,在两侧固定好木栅,然后只需将石头、砖块和水泥混合倒入骨架内,然后等墙体凝固成型即可。 据杨彪所说,每座棱堡方圆四里左右,墙高三丈,宽丈许,地基亦有丈许左右,不过该棱堡并不是采用孙承宗所献的方形阵塞图形,而是根据汤若望和陆若汉这两个西夷建议的五等边城墙设计的。 所有的墙面均设有凹形的马面,墙体是呈八十度左右的斜坡,从城墙五个角和城门处还延伸了十个半里不到尖锥形小堡和城墙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端的严整有序。 当然守卫棱堡就需要有足够的火绳枪和火炮,杨彪的第一镇只有三个步队的远程兵和一个炮队,这样的火力配置根本达不到守卫济南防御体系的要求。 所以增加济南方面的兵力是势在必行了,毕竟济南沟通南北,连接莱登、京畿以及河南,实在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控制住济南,靖北军就能进可攻,退可守,莱登的安全留稳如泰山。 此外,在莱州知府钱天锡和莱登兵备道鲁良直的主持下,一条贯穿胶东半岛,直抵济南的水泥路也在整修中,要不是天气寒冷,又下了两场大雪,这路恐怕已经修到了青州了。 据钱天锡所说,这条道路是夏收完毕才开始动工,宽两丈,深两尺,主要的目的就是连接大运河的泺口码头。 有了这条不虞雨天道路泥泞的水泥路,不光梅九爷和孔文明的商队能够快速抵达胶澳,还能方便靖北军随时可以支援济南。 “钱知府、宋知府,莱登两地的百姓今年是否可以自给自足?钱先生,军帅府目前还有多少钱粮?” 修建棱堡,整修道路,这是李兴之出征之时布置的任务,诸人能够妥善安排,自然是理所应该的事,李兴之更关心的就是民生问题,百姓们的肚子要是吃不饱的话,那何谈有稳固的根据地。 钱安宁犹豫地说道:“大帅,我莱登此前共有人口二十八万,在胶莱平原一共开垦土地六十一万亩,再加上渔民捕捞的海鱼,基本上能做到自给自足,只是您出征以后,青州和济南又有接近十万的难民涌入,这些人要么就是吃不饱饭,要么就是被东虏破家灭口,没有依靠的,下官将他们安置在平度和即墨一带定居,让他们开垦荒地,重新组建家园,这部分百姓还需要军帅府接济,所以您上次带回来的二十三万粮食,已经有些不足,但是撑到夏收应该不成问题。” “六十一万亩土地,缘何养不活三十八万百姓?还需要军帅府支持?” 锦州战事如火如荼,靖北军自然不能作壁上观,没有粮食,又如何应付接下来的战事?李兴之对莱登的粮食产出极为不满。 “大帅,胶莱平原的土地已经荒芜了数年,又临近沿海,基肥不足,加上年辰不好,天气干旱,若不是有淄阳水库和招远水库灌溉,只怕连养活莱登原有百姓的粮食都收不上来,不过汤若望先生已经责成他的好友给咱们提供玉米和什么土豆还有番薯的种子,说这些作物能适应干旱的天气,产量又高,想来近期就能从澳门带到胶澳。” 钱安宁和钱天锡二人对李兴之的质疑腹诽不已,您远征湖广,当了个甩手掌柜,回来就怪咱们收不上粮食,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嗯,本帅知道了!玉米、番薯和土豆的播种事宜,你们要尽快进行,稳定莱登的民生是重中之重,本帅可不想我山东像朝廷那样,百姓们因为吃不饱饭弄的处处烽火。” 第二百六十六章还请李帅答允 时逢小冰河时期,北方年年大旱,又天气寒冷,土地的产出有些地当甚至一亩田一季都产不出一石粮食,莱登这边土地开垦不久,能养活二十八万多百姓,已经是钱安宁等人实心任事了,李兴之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至于出征的粮食,李兴之也不是没有办法,山东没粮,江南那边可是有粮的,自己刚刚和南都的勋贵达成了关于海贸的协议,向他们筹集个十几二十万石粮食,当没有问题。 “军帅府还有多少银子?” 粮食关系到辖区内军民的肚子,那银子就是支撑靖北军帅府发展壮大的基础,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没有钱谁还会替你卖命。 “大帅,军帅府存银还有六百八十六万余两,金十一万两,若不是咱们自己仿制了三十条福船,您从兖州带回的银子,咱们都不需要动用。” 提到银子,钱安宁显然有些得意,这会眉飞色舞地向李兴之表起功来。 “呃,如何会有这么多银子?市舶司那边有收入了吗!” 李兴之有些诧异,靖北军转移到莱州至今已经有两年了,自己不过在德王府和济南士绅那边弄了价值两百四十万两的钱粮,其实白银只有两百万两不到其余的多是物资,此外在曲阜弄了大约五百万两,也就是说靖北军的启动资金只不过是七百万两。 这次俘虏的官军和降兵不算,靖北军此前共有五个镇,加绿旗兵四千余人水师镇四千余人,也就是近三万五千水陆大军,光是军饷,每个月就要七万两白银的开支,若是再加上制造局和胶澳市舶司以及讲武堂的话,每个月开支起码要十二万两,那这两年靖北军开支起码有三百万两,这还不算自己平时赏赐的,现在军帅府居然还有六百多万两的存银,那自然是市舶司开始运转了。 “大帅明鉴,您出征以后,属下等按大帅的吩咐,和倭国北方的佐渡、龙登以及越后几个大名进行了几次海贸,共计获利九十八万两白银,按照咱们和济南士绅制定的分配条例,他们拿了三十万两,当然前几次咱们只是试航,主要是熟悉海路。” 钱安宁面有得色,显然对自己的做的工作颇为满意。 “呃……咱们就是拿了这六十八万两银子,这数量也不对呀,再说市舶司那边还要开支。” 和李兴之一起出征的张邵谦和张武等人也拿眼看向钱安宁,他们虽然都是武将,但是这数目还是分的清的。 投降的徐以显、杨基、潘独鳌以及孙可望和李定国等人也在是饶舌,要是知道这海贸如此挣钱,咱以前当什么流寇呀,找几座海岛当海匪,打劫一两次商船,还不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大帅莫急,原因就是这个!” 钱安宁变戏法似的从搭包里掏出几枚制钱。 李兴之定睛看去,这钱正是自己以军票为名,发行的铜币和银币,毕竟那制钱上刻着的头像不会骗人。 “大帅,咱们莱登的军票,既轻便有实用,含银量和防伪度又高,加上咱们的军帅府的钱庄信誉度又好,如今咱们莱登的百姓已经没有人使用朝廷的制钱和银子了,就是济南和青州的百姓也愿意使用咱们的军票。” “只不过临清那边看到有利可图,居然有士绅铤而走险,仿造咱们靖北军的钱币,不过由于他们所制的模具和咱们的差异较大,很快就被百姓们发现,咱们顺藤摸瓜,已经抓了十几个士绅了。” 钱安宁的意思,李兴之明白了,靖北军和莱登的百姓使用银币,那银子自然可以节省下来,其实现在军帅府内的存银有近半并不属于军帅府,而属于在市面上流通的铜币和钱币,只要靖北军帅府能够保证自己的信誉,那以后自己就不必再为银子发愁了。 “钱先生做的很好,稍后本帅会替你叙功。” 李兴之赞了一句,转头看向前来与会的军器制造局大使孙之洁笑道:“孙兄弟,咱们制造局如今有多少完工的武器装备,可够本帅带回的三万八千军马装备。” 说实话,当年在高阳时,李兴之确实有些看不上这个孙承宗的嫡孙,认为他是个夸夸其谈的公子哥,但没有想到孙之洁其实是对自己帮助最大的人。 从筹建军器制造局开始,孙之洁不光给自己提供了《军器图说》还给自己推荐了王徽,为靖北军的武器革新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李帅,我军器制造局如今有制成的成品长刀一万把,白杆枪两万支,狼筅一万五千支,胸甲和棉甲亦有两万五千套,大口径火绳枪五千支、中口径火绳枪一万五千支,强弩两万把、其余红夷大炮六十门,千斤重大将军炮一百二十门,六百斤小炮五百门,此外还有药子十四万斤,我军械局还在仿制西夷的佛朗机,佛朗机虽然气密性没有咱们的火炮好,但是射速快,用在水师,却是不错的选择。” 孙之洁的话想当简洁,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李兴之有一种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的感觉。 不过李兴之也不已为意,有了这批装备,自己完全可以从降兵中精选两万五千人出来,再编五个镇。 至于剩下的一万三千兵,李兴之准备交给李定国,在镇的单位上再设一个独立的营头,名字李兴之都替李定国想好了,就叫老本营。 在原有的历史上,李定国的老本营让伪清的定南王孔有德、平南王尚可喜和平西王吴三桂闻风丧胆,八旗军人人胆寒,在这个时代,李兴之自要让老本贼在辽东建立赫赫威名,让奴酋洪太和多尔衮闻风丧胆。 “孙兄弟做的不错,你稍后可将制造局有功之人名单呈报到军帅府,本帅重重有赏,只不过这些装备并不够本帅调用,制造局还需继续努力,若是所需的铜铁不够,你尽管开口。” “嗯……这铜铁目前还是够的,有通往青州的驰道,莱芜的铁矿很容易就能转运登州,而招远又有铜矿,所以李帅不必担忧,只是学生有一事相求?还请李帅答允。” 孙之洁一改此前的不冷不热,起身向李兴之长揖到地,面容一脸决绝。 第二百六十七章新五镇 “不行,当初离开高阳时,本帅可是答应过孙阁老,必定维护你的周全,出征辽东之事,你想也别想,再说你只要为我靖北军造出精良的武器,同样是替你们孙家报仇。” 孙之洁投身靖北军以来从来没有对自己行过如此大礼,如今居然肯放下脸面相求自己,但是从他那决绝的态度来看,李兴之也猜出了大概。 “李帅,我孙家阖族一百余口,除了我几个叔父在在地为官外,全部战殁于高阳,如此血海深仇,为人子者,安能不报?李帅当初不也是因为父母俱死于东虏之手,才毅然上山落草的吗?孙某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哪怕在战场上对建奴射一支箭矢,打一发火铳,心里上也会好受一点。” 孙之洁一脸坚毅,但说话间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何况还是全族的血海深仇,孙兄弟你且起来,本帅答应你了,只不过我靖北军军纪严明,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若是不能,那可怪不得本帅,你还要回制造局任职!” 李兴之并不怀疑孙之洁的勇气,高阳县志中记载,东虏破城后,孙之洁虽然是读书人,但并没有畏惧,在亲自砸死了一名八旗兵后,被涌上来的清兵乱刀砍翻,胸口被数支长枪捅穿,当真是铁骨铮铮。 “好,如此孙某就多谢李帅了!” 孙之洁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再次向李兴之行了一礼。 “嗯,你把军器制造局的差事交给王徽,先去李睿的第三镇报道,先从士兵做起,行师辽东之事,本帅有意由第三镇为主力。” “孙某多谢李帅!” “大帅,您说的可是真的?” 孙之洁话音刚落,一旁的第三镇镇将李睿却是一脸喜色的询问起来,这次第四镇和第五镇出击湖广,不光擒杀了张献忠,而且还带回了近四万大军,李睿作为靖北军的老人,自然不乐意看着别人吃肉,自已喝汤了。 “李睿,你稍安勿躁,这次从湖广带回的三万八千军马,本帅有意再编五个镇的精兵,故此各镇将佐需要进行部分调整,诸将听令。” 李兴之面容一整,环视行辕中的一众将佐,断然下达了调令。 新编的五个镇,并不是按靖北军以前的序列整编,而是将农民军和左良玉所部的官军打散重编,分别编为靖北军新一镇、新二镇、新三镇、新四镇,以及新五镇。 新一镇镇将李兴之属意金声恒、副将唐绍和秦英。 新二镇镇将刘国能、副将牟文绶和郎绍贞。 新三镇镇将惠登相、副将刘忠武和周挺 新四镇镇将刘文秀、副将马三德和郑谦。 新五镇镇将李兴之给了从许州带回孙元的张勇,副将是东江军的沈永贞和原孙元化麾下亲兵统领欧阳晟。 而靖北军老五镇的副将,却是用的李兴之这次从湖广带回了的左镇和西营的将佐。 第一镇两个副将分别是王得仁和景四;第二镇副将贺九仪和魏勇;第三镇副将张国用和赵得胜;第四镇副将万有才和石天;第五镇副将乃是左良玉帐下的两个百户,一个叫金勇另一个名叫杨震。 这样的任命,也是为了防止原左营和献营的将校互相串联,形成自己的小团体。 对于李兴之的安排,诸将自然没有异意,他们也知道这本来就是题中应有之意。 尤其是新编的五个镇的镇将,他们知道,自己根据靖北军军事条例管理部队,指挥作战,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若是有异心,那自己的副将绝不会跟自己一起行事的,这也符合大明大小相制的传统。 “诸位,尔等只要实心用命,本帅绝不会厚此薄彼,锦州危在旦夕,我靖北军行师辽东已经迫在眉睫,最迟七月份咱们就要出征,所以本帅决定新编的五个镇的镇将和刚刚任命的副将明天就到讲武堂报道,六月初返回部队,尔等可同意。” 临时报佛脚,三个月的时间,这些武将总能把靖北军的规章制度和管理制度学明白了吧。 况且这次行师辽东,李兴之可是准备亲征的,而且并不准备前至松锦和东虏正面对决,所以李兴之也不虞他们会出什么乱子。 “李帅,他们都有职司,我二人如何安排,李帅在玛瑙山可是言之凿凿,让某家统领一镇精兵的?” 在堂下的李定国和孙可望二人有些坐不住了,李定国是求战心切,孙可望则是有些失望,同样是降将,别人都当了镇将和副将,就自己没有安排,这让权利欲极强的孙可望有些不满。 “李兄弟不必着急,本帅从湖广带回了三万八千人,除了新设的五个镇的两万五千人以外,本帅还准备再立一个营头由你直辖,当然这剩余的军马,你可仔细精选,剔除掉部分老弱病残,改编为老本营,营中大小事宜,可由你一言而决,本帅这里有个部将,乃是东江军出生,名叫潘学忠,可调拨给你当个向导官,你看如何?”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定国能誓死效忠永历帝朱由榔,在绝境中都能百折不饶,李兴之相信自己只要能托以腹心,他同样能为自己效死。 不需要用靖北军的训练模式,不需要进讲武堂培训,所部的将官可自行任命,直接给了一个万余人的大编制,这是靖北军成军以来从未有过的事,这令靖北军诸将人人震惊。 就是杨彪和王忠二人都羡慕不已,若不是他们在高阳就和李兴之一起厮混过,他们都怀疑这李定国是李老实在外面的私生子了。 刘文秀以及左良玉麾下的降将也是一脸嫉妒,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人和人的差距为何如此之大?孙可望这会是笃定李定国和李兴之早有勾结了,要不然李兴之怎么会给他如此大的权力。 “如此,定国多谢大帅了,大帅既如此信任定国,定国必以死报之!” 作为一个纯粹的武人,李定国躬身行了一礼,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你李帅既然托我以腹心之任,那我李定国自然要效之以死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署青州知府 得益于李兴之在靖北军中绝对的权威,以及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原靖北军各镇镇将对李兴之的安排,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太大异议。 而金声恒和惠登相以及刘国能等人本就是降将,自然不会对李兴之的军令有所质疑了。 安排好对李定国的任命,李兴之的目光转向了孙可望。 说实话,孙可望这个人物在历史上是颇有争议的,在历史上,明朝能以云贵二省力抗伪清十余年,虽然外有李定国和刘文秀以及艾能奇等人并力死战。 但是若内有孙可望秉政,为李定国等人筹集粮草,巩固云贵根据之地,明朝是不可能支撑这么久的。 孙可望在张献忠去世后,能够迅速成为大西军的灵魂人物,成为能镇住各方的新领袖,使大西军得到重新的大发展,反观大顺军在失去李自成后,立即变成一盘散沙,成为各自独立的军阀,不能重新聚拢,合成一股,最终数年之间就分崩离析,只剩下夔东尺寸之地。 而且孙可望能够审时度势,改弦更张,改变张献忠在世的错误政策,废除大西国号,提出“共扶明后,恢复江山”的正确主张,转入云南,平定土司,建立新的根据地。 在云南治理方面,孙可望改革土地制度,使耕者有其田,兴修水利,发行铜币,注重保护商业,消除陋规,一时间云南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人称“大有年,百姓安乐如初”。 在军事方面,孙可望严肃军纪,改变大西军过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恶习,重新赢得人民的爱戴,清理户口,扩充军队,大西军由初入川的两万人,发展到后来的十几万人,成为抗清斗争的主要力量。 此外孙可望还注重民族矛盾,成功团结了云南地区的少数民族,改变土司时叛时附的局面,当时云贵百姓皆称秦国主秉政,云贵“外则土司敛迹,内则物阜民安,实乃不可多得的人间乐土。” 虽然这些施政措施皆是孙可望主要谋士方于宣、傅撰以及吴逢圣等人提出的,但是具体决策还是需要孙可望批准实施,所以孙可望显然具备了一个优秀统治者的能力和眼光。 虽说孙可望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再进一步,由秦国主变成大明的皇帝,他治理云贵和主持永历七年的西南反攻的功劳还是不可磨灭了。 对于这样一个治政人才,让他统御兵马,说实话是大材小用了,所以李兴之预备让孙可望署理青州知府,至于朝廷怎么想,李兴之可不管,九边的军马都在往宁远结集,朝廷还有空管山东这点破事吗? “让末将当青州知府?” 孙可望有些懵,他在张献忠帐下,虽然负责全营的军粮提备,但到底是一营主将,乃是个不折不扣的武人,这一下由武转文,孙可望颇有些不适应。 “孙将军,我靖北军实际控制区域乃是莱登地区,目前虽然”开始向济南和青州发展,但是青州毕竟被东虏屠戮过一次,你主要的任务,就是恢复地方民生,确保兖州的铁矿和来往的物资能够安全地运到登州,若是做的好,就是一省布政使、巡抚,本帅都能许给你。 对于有野心的人,自然不可能授与兵权,但是为了才尽其用,李兴之只能在文职上想办法了。 “喏,末将遵命!” 此时的孙可望显然还没有成为大明的秦国主后的野心,思量了一番后,就欣然接受了李兴之的委任,虽说乱世武人起,但是一府知府和李兴之许诺的布政使和巡抚,对孙可望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在重新编定各镇后,李兴之即令新一镇副将唐绍和秦英立即收拢兵马,整点器械,跟随杨彪出镇济南,为了统一指挥,李兴之特意加第一镇镇江杨彪为山东提督衔,统辖第一镇和新一镇一万军马镇守济南和泺口以及永清河棱堡。 这个加衔可不是朝廷授封,而是靖北军内部任命,毕竟李兴之只是提督山东和辽东总兵官,是不可以随意授封部下为一镇总兵和提督的。 军队扩编的同时,李兴之又亲自去了一趟胶澳,毕竟有保国公朱国弼和诚意伯刘孔诏两个大财主在考察市舶司的情况,李兴之在没有诓骗到钱粮时,是万万不敢怠慢这两个大户的。 说实话,朱国弼和刘孔诏在南都虽然和东林党以及郑芝龙有所勾结,私下进行着海外贸易,但是这两货都是高高在上的大明勋贵,这些事情自然不会亲自经手,所以二人对海运事宜皆是特别好奇。 李兴之在前世也没有出过海,对海运行商也是不甚了了,在招待过朱国弼和刘孔诏后,几人就一起视察了市舶司设在胶澳湾的海船码头以及海船的运输情况。 “大帅、保国公、诚意伯您请看,这是泡过水的豆子,将士们远渡重洋,前往倭国,来回往返需要三个月,蔬菜根本不能存放这么长时间,将士们只能吃豆子发出的芽以提供营养。” 市舶司提举钱安宁显然对海运的事情颇为上心,面对朱国弼和刘孔诏的疑惑,他是有问必答。 “那这鱼也是给将士们吃的吗?你们在海上不是随意可以捕捞,为什么还带生鱼?这样存放,岂不是等着它们发臭变质吗?” 保国公朱国弼随手指着几个木桶里装满的海鱼,疑惑地询问起来。 “保国公,有所不知,咱们的海船去一趟倭国有数月之久,这些鱼其实就是等它变质发臭,用来除蛆的,因为将士们在海上不光要食用蔬菜和豆芽,肉类也必须要有足够的补充,但是这肉即使用大盐腌过,时间一长也会发臭,引来苍蝇,这臭鱼就是用来去除肉类上可能产生的蛆的。” 钱安宁可不管朱国弼和刘孔诏因为反胃而引发的作呕声,他必须要将海贸的困难一一提出来,好为自己的大帅争取更多的利益。 “怪不得在南都时,李大帅死活不肯和咱们四六开了,这将士们一个来回加上海船的维护,想来要花不少银子吧。” 将寇白门留给了朱国弼后,朱国弼明显和李兴之亲近了不少,这会居然开始关心起靖北军水师的花费问题起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造船事宜 当然朱国弼和刘孔诏关注的并不只是水师将士在海上的生活问题,他们更关注的是和倭国北方大名的海贸能赚多少银子。 “保国公、诚意伯咱们在江南收购的茶叶一般一斤一两银子,丝绸也差不多这个价,瓷器吗,一个官窑的花瓶也就几两银子,但是茶叶和丝绸若是运到倭国的话大概能卖到六倍的价格,瓷器则更高,因为有不少西夷在倭国采购咱们的瓷器。” 钱安宁的话并非是无的放矢,据明会典记载,青花白瓷盘外销的价格为每个五百贯,碗每个三百贯,瓶每个五百贯,酒海每个一千五百贯。豆青瓷盘每个一百五十贯,碗每个一百贯,瓶每个一百五十贯,也就是说瓷器的价格海贸的话能有十倍的利润。 “那倭国方面是用白银还是铜钱来结算咱们的货物呢?” 南都的勋贵和东林党一起做海贸生意,他们能得到的利润并不高,毕竟大头都被郑家和东林党弄去了,在听到钱安宁言及的巨额利润后,朱国弼和刘孔诏眼神都有点充血了,当下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也就是和李兴之勾连的买卖铜钱的生意。 “保国公,倭国和我们大明一样,一两银子值一贯钱,但是咱们若是运铜币到倭国的话,恐怕不能按一比一的价格兑换,总要打个八九折吧!” 用铜币换银子,本来就是极为挣钱的买卖,再加上临清制造局所造的劣质铜钱的含铜量低的吓人,说句不好听的李兴之实际上就是打算用铅换银子,这里面的利润就是傻子都能知道有多大。 “钱先生,临清铸币司那边你去处理,价格定在三分一贯钱,想来那帮贪官不会拒绝,大不了你再多给个一分的回扣给他们。” 临清紧临京畿,乃是山东和北直隶的咽喉要道,李兴之自然不能随意纵兵抢掠。 再者抢了临清的铸币司,也就是一锤子买卖,还不如花点银子收购,毕竟靖北军自己造假钱的话,所需的成本可能比收购朝廷的制钱来的更高。 四分银子收购价值九钱的铜钱,这假钱生意的利润,将达到恐怖的二十几倍,这令朱国弼和刘孔诏咋舌不已。 东林那帮狗官和福建的郑家,你们拿着我们的银子,做着十几倍利润的生意,只给我们两成的利,这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啊! 朱国弼这会对自己在南方的合作伙伴怨念大增,越发认为李兴之做生意光明磊落,是个值得信任合作的伙伴。 除了对运输船进行了考察,朱国弼还参观了靖北军水师镇,以及提举司设在黄岛的储货仓库。 水师战船方面,靖北军水师镇目前有一号福船二十艘,每艘战船核载官兵一百二十人,配备两门红夷大炮和十六门千斤佛朗机,投石机五架,床弩四架以及火绳枪五十支。 二号福船三十艘,每艘核载官兵八十人,千斤佛朗机十四门,其余装备和一号福船差不多。 这些战船皆是靖北军自己打造,再编入水师镇的,此外郑芝龙在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福建总兵的位置后,也为靖北军提供了五十条鸟船,只不过郑芝龙耍了个小心眼,拆卸了这些战船上所有的火炮,为了弥补火炮的缺额,制造局那边正在夜以继日地打造。 虽然靖北军水师只有百余条战船,和郑家水师相比,有如萤火对皓月,但是在这大明北部,较之于东虏和倭国北方的大名,却是一个巨无霸的存在。 李兴之的目标可不是区区一个东虏的水师,取代郑家,成为掌控东南亚海路的统治者,才是靖北军水师的终极目标,打造更多的战船,训练更多的海军士兵才是靖北军接下来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钱先生,缘何我水师镇这一年半才打造了四十几艘战船?” 对于打造木制的战船,李兴之也不是很了解,但是近一年的时间就打造了这么一点战船,显然不符合逻辑。 “大帅,您不知道,据造船师傅所说,这造船的木料必须阴干,然后方可用于制作船体,这些木料绝对不能晒干,那样的话船体容易开裂,我军帅府虽然准备了相当数量的木料,但是这些材料也是刚刚可以使用,此前能打造几十条已经是竭尽全力了,这也是咱们不能大规模贸易的主要原因。” 钱安宁有些郁闷,市舶司的建立是在靖北军出征湖广前才提出来的,这半年时间能当什么事? “钱提举,本爵问你,既然刚刚砍伐木料不能使用,你们怎么打造出这几十条战船的?” 诚意伯刘孔诏还担着操江的差事,对战船还是有所了解的,既然靖北军水师成军不久,那半年内打造的这几十条海船,质量上就值得商榷了。 “诚意伯,咱们靖北军打造的福船乃是用登州水师的的小船和运输船拆卸下来的木料打制而成,这些木料已经使用了十余年,自然不虞不能使用了。” 钱安宁是有问必答,显然对市舶司的工作是下过一定工夫的。 “旧船新用,到也是个不错的办法,钱先生提供此方案的师傅是谁,本帅要明令嘉奖,并通晓全军。” 千斤买马骨,对于能提供建设性提议和科技创新有功的人员,李兴之显然是舍得花钱的。 “大帅,这个建议是北清河一个老船匠陈师傅提供的,据他所说,他家自太祖时期就在龙江宝船厂做船匠了,到如今已经传到了第九代。” “什么,龙江宝船厂?” 钱安宁的话令李兴之震惊不已,明成祖永乐时期,曾派遣大太监郑和七下西洋,所用的运输船就是龙江宝船厂生产的宝船。 据《三宝征夷集》所载,宝船六十三号,大者长四十四丈四尺,阔有一十八丈,中船长三十七丈,阔约十五丈。 也就是说在明初,大明就能造出长约一百四十米、宽五十米的大型运输船只了。 然而在郑和死后不久,明英宗天顺年间,兵部尚书刘大夏为了阻止英宗皇帝再次下西洋的计划,居然将兵部所存的海图以及工部的宝船图纸付之一炬,使三宝太监以及大明无数工匠的必生心血化为乌有,当真是可悲可叹。 第二百七十章宝船龙骨 “走,我们去看看这个陈师傅!” 明知道,宝船的图纸已经被焚毁,但是李兴之还是存了一丝幻想,大明的船匠世代相传,他们手中有造船的技术也未为可知。 朱国弼和刘孔诏也是精神大震,身为大明的勋贵,他们自然知道永乐朝七下西洋的盛景,更知道明成祖朱棣依靠宝船带回了数不尽的白银和财货。 我们所知的明史,无一不记载着郑和下西洋的弊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明成祖朱棣经过三年内战,才堪堪登上了帝位,彼时距离明太祖朱元璋建国不过四十年不到,国内民生虽然恢复了不少,但也属于百废待兴之际。 可偏偏明成祖朱棣登基以后并没有与民休息,而是五征漠北,南伐安南,而且发动一次又一次文官集团,所说的“劳民伤财之举,七下西洋。” 这样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居然开创了历史上著名的永乐盛世,凭什么? 作为和大明朝休戚与共的保国公朱国弼、诚意伯刘孔诏等人自然是心知肚明,永乐天子就是依靠郑和从海外带回来的财物,才有能力支持一次又一次的对外用兵。 据明王世贞《弇山堂别集》载:“其次则内官监太监郑和,以永乐四年率师二万七千人驾海舶斋敕谕金帛行馈西洋,琐里,暹罗等三十余国皆随使入朝,所奉献及互市采取未名之宝以巨万计。” 顾炎武的《日知录》卷十一《黄金》也有记载:洪武十八年,金一两换银五两、米十石;洪武三十年,金一两换银五两、米二十石。永乐十一年,金一两换银七两、米三十石。 也就是说在郑和下西洋期间,贸易主要以白银结算,金银兑换比率从一比五变为一比七,这就意味着白银的大量流入,整个大明朝廷的白银增加了四成之多。 宝船据说能装载五千料的货物,也就是现在所说的两千五百吨。 若是有一艘这样的海船往返于山东和倭国之间,一次能带回多少金银和财货,朱国弼和刘孔诏不敢想了。 市舶司设在胶澳,那靖北军水师镇和造船厂自然也要设在胶澳,加之胶东湾又是良好的深水港码头,靖北军的船厂就设在紧临胶东湾的黄岛一侧。 进了船厂,就看到无数的工匠正在铺设船只的骨架,更多的辅助工则在给阴干的木料刷着桐油,所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 陈师傅作为工匠中的一员,自然也不例外。 当听到蓬莱伯李大帅,要亲自见他时,老陈头惊的差点从船梆跌下来,是战战兢兢来到了李兴之的面前。 “小老儿陈四见过蓬莱伯,蓬莱伯公侯万代。” 李兴之的头像光明正大的印在靖北军发行的军票上,而自己儿子从讲武堂带回了的教科书上,第一页就是李大帅马踏东虏金旗的插图,老陈头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面前的青年就是李兴之。 “陈师傅不必多礼,是本帅应该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提出用旧船的木料改制战船,咱们靖北军的水师也不会这么快形成规模。” 李兴之抢步上前,一把扶住刚欲拜倒的陈四,口中连连称赞。 “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千金之躯,小老儿不过是贫贱之躯,哪里敢劳动大帅搀扶。” 李兴之的平易近人显然令陈四心安了不少。 “陈师傅今年多大了,咱们靖北军不兴这些虚礼,本帅只求多造些战船,好保护咱们的商船带回更多的财物,你们也能不用这么辛苦,就心满意足了。” “小老儿今年三十七了,也多亏了李大帅您的善政,让小老儿一家能够有屋可住、有衣可穿、能填饱肚子,还让我儿子上了讲武堂念书,小老儿就算死也瞑目了。” 陈四语气哽咽,他活了三十七年,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凭借手艺干活能养活全家,每个月还能存上几钱银子,在调到提举司后,他就发誓一定要为李大帅好好干活,以报答李大帅的恩情。 “今年三十七……!” 看着陈四粗糙的面孔,佝偻的身体以及黑白相间的头发,李兴之也是感慨万千,乱世人、不如狗,大明朝廷的无能和贪腐硬生生地将人逼成了畜牲,自己不过给了他们一口吃的,一口穿的,就能得到他们的忠心拥戴。 怪不得张献忠谷城起事不过几个月就能聚众数十万,李自成杀出商洛不过半年多就能拥兵号称百万,这都是被这个吃人的世道硬生生逼出来的。 “陈师傅,本帅听钱先生所说,你家世代都是船匠,祖上乃是龙江宝船厂的船工,不知你们家可曾有宝船的制作方法流传下来,或者有图纸什么的物件?” 感慨之余,李兴之也是问起了宝船的事宜,当然这也是随口一问,毕竟隔了两百年,这图纸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宝船的图纸?小老儿没有,不过咱们的匠官头目黄柄曾说过,龙江宝船厂的第六作塘内可能还有未完工的船只龙骨,这是咱们祖辈流传下来的消息,小老儿并不能保证真假。” “如此多谢陈师傅了,你不光给咱们靖北军制造了海船,又提供了宝船的线索,不管此事是否属实,本帅都不吝重赏,钱先生稍后你替赏陈师傅五百两银子,并通报莱登全境。” 陈四的话明显有所保留,李兴之甚至可以确信龙江那边有宝船的龙骨,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后世,龙江确实挖掘出了明朝宝船的龙骨,并在这基础上重新复原了当年海上的巨无霸。 “龙江那边有宝船的龙骨?” 朱国弼和刘孔诏也震惊不已,他们久居南都,根本就没听说过,还有宝船的遗迹留存于世。 李兴之不满地看了二人一眼,走私了这么多年,居然丝毫不管海船和贸易的利润事宜,郑芝龙借着你们的银子弄了一支拥有战船三千只的庞大舰队。 东林党借着你们的银子,一个个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光是钱谦益的红豆山庄就占地两千亩,你们也不想想他们是从哪里捞来的银子,要知道贬到南都的官员可没多少油水可捞。 第二百七十章救救薛阁老吧 朱国弼和刘孔诏是急匆匆地离开了莱登,在他们看来山东这边许诺的利润分成更高,更透明。 那和李兴之做生意当然要较之和东林党以及郑家更实惠了,所以二人对李兴之搜寻宝船龙骨的要求是拍着胸口保证,并同意在已方的参股里面拿出四十万两采购粮食。 按南都的粮价,大概一两二钱一石粮食,四十万两银子也就是说南都的勋贵只需要筹集三十三万余石粮食。 慷他人之慨,李兴之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求二人运送三十万石,其余的银子,就算作二人的辛苦钱。 这又令朱国弼和刘孔诏对李兴之的好感度再一次生华,瞧瞧人家蓬莱伯做事都体面,这趟山东之行是真的大有收获,不光确认了靖北军海贸的可信度还平白一人得了一万七八千两的银子。 李兴之也乐得大方,左右又不需要自己出钱,后世的集资不就是这个套路吗?先给他们点甜头,回头银子一到手就直接跑路。 市舶司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李兴之又转道莱州视察了设在天齐山军营附近的讲武堂。 据讲武堂大使吕轻侯介绍首批进入讲武堂的学员有两千余人,这些学员的年龄在九至十五岁之间不等,他们的父兄不是在靖北军任职,就是在和岳托部决战时战殁的。 按照讲武堂的条例,这些学员按年龄被分为九个班,每班三百人,教员则从军帅府抽掉了十几个书办,以及数十个伤兵组成,这些人均是要在讲武堂接受一年的文化和军事方面的培训。 和这些学员同时进入讲武堂的还有近一百余靖北军队官以上的将佐,以及李兴之的亲卫统领李邦杰和从玛瑙山带回来的降将均列席在内,他们都要接受短期的培训。 设立讲武堂的目的,李兴之可不仅仅是让他们读书识字,学习兵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朝廷不公 “薛阁老怎么了?刘部院快快请起,本伯可当不得你的大礼啊!” 李兴之也是有些疑惑,虽然他知道崇祯朝内阁首辅是个高危职业,毕竟十七年换了十九个内阁首辅,但是这会毕竟是刚刚剿除了张献忠,按理薛国观的位置应该还是稳妥的。 “据京师传过来的消息,薛阁老因九莲菩萨案,失去了皇帝的信任,礼部主事吴昌时趁机弹劾薛阁老受贿,皇帝虽然不置可否,但是襄阳行营的杨嗣昌又有密奏送至京师,如今皇帝正令五府九卿科道诸官详查,由吏部尚书傅永淳等人主管此案,下官仿徨无计,只能来求蓬莱伯了。” 刘理顺是薛国观的门人,若是薛国观有事,自己虽说外放为官,不一定会受到波及,但是这仕途想要再进一步恐怕就难了。 “九莲菩萨庙不是万历皇帝生母李太后所建吗?这和薛阁老能扯上什么关系?” 李兴之也没有想到薛国观下台的导火索居然是因为鬼神之说。 “蓬莱伯,据可靠消息,田贵妃幼子朱慈焕在弥留之际,口中呼唤,帝待外戚薄,将尽殇诸子,未几便夭折了,陛下对此事是深信不疑,遂罢了勋贵捐纳的圣旨,由于是薛阁老提出的捐资纳饷的建议,故此对恩相颇有不满,吴昌时等人又趁机落井下石,大太监王德化也煽风点火,阁老的处境是愈加不妙啊!” “荒唐,国之大事,岂能因一小儿梦癔之言所荒废,辽东军情如火,关中饥民遍地,不捐纳助饷,是坐看锦州沦陷吗?” 李兴之一脸愤慨,心中则开始默默盘算起来,自己如今坐拥八万大军,若是借助薛国观之事发动兵谏,胜算能有几何? “可不是吗!据礼部侍郎蔡奕深给下官的书信,杨嗣昌和陈新甲二人正极力劝说陛下加派,以维持锦州战局,这张献忠刚刚剿灭,一旦加赋,那中原的流民还不趁机闹事,这是要乱了我大明的根基啊!” 听了李兴之的话,刘理顺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自己在山东,李兴之坐拥数万大军,那自己的安全却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薛阁老的事,需要五府和三法司共商,想来暂时也不会有事,刘部院既然到了莱州,且随本帅校阅下讲武堂的学生军,再作计较,而且本帅此时上表替薛阁老鸣冤,岂不是给了他们中伤阁老勾结军镇的借口?” 李兴之安慰了刘理顺一句,再次对吕轻侯下达了军令,事有轻重缓急,毕竟朝廷精锐尚在京畿一带,靖北军又刚刚扩编,部队的整训还需要时间,所以这个时候还是静观其变最好。 “唉……如此本部院就随李帅校阅这些学生军吧!” 刘理顺也觉得李兴之说的在理,死道友不死贫道,左右要倒霉也是薛国观和蔡奕深他们先倒霉,自己这个外放的巡抚只要能得到山东镇的保护,就算波及此事,朝廷也拿自己没有办法,所以他打定了主意,自己这次就呆在莱州不走了。 “喏!” 吕轻侯再次领命,匆匆下了将台,整个学员去了。 各班的教员收到大帅欲校阅这批刚刚入学的学员时,即令所有的学员的学员按班整队步入校场。 当看到这些学员一个个高喊着“不畏生死、服从指挥、效忠大帅、誓灭东虏”的口号进入校场时,李兴之笑了,种子已经播下,总有生根发芽的那一天。 严格的军事条例是有效果的,这些军中子弟排列的队形至少不乱,从将台下看去显然是整齐有序的。 作为将武堂的首席教员,吕轻侯猛地踏步上前,挥舞着拳头高喊道:“你们都是我靖北军的子弟,李大帅出钱供你们吃、供你们穿,就是希望你们能够继承父兄的遗志,继承我靖北军的优良的传统,跟着李大帅将那些吃人的狗鞑子斩尽杀绝,替你们的父兄报仇,替咱们山东的乡亲们雪恨。” “跟着李大帅杀建奴,报仇雪恨,效忠李大帅,生死不悔。” 讲武堂学员们一个个带着崇敬的眼光看着将台上的李兴之,跟着吕轻侯后面振臂高呼,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知道自己能够活命是因为谁,他们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李兴之双手虚按:“同学们你们是我靖北军的种子,是我靖北军的希望,你们承载着我靖北军的未来,你们的父兄皆是我汉家的英雄好汉,本帅希望你们不要堕了父兄的名声,努力学习,成为我靖北军的有用人才,记住了你们的父兄现在就在天上看着你们。” “跟着李大帅杀建奴,报仇雪恨,效忠李大帅,生死不悔。” 学员们再次山呼起来,那整齐而有序的呼喊声响彻云霄,这刻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简单的训话过后,李兴之又观摩了这些学员的训练情况以及器械的使用情况,当然文化课的情况,以及学员的生活条件,李兴之同样进行时视察。 “兵为将有,兵为将有,这些士卒还是大明朝的兵吗,不,恐怕已经不是大明的兵了。” 学生军的狂热令山东巡抚刘理顺震惊不已,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他可不是迂腐的文人士大夫,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士兵的家小对都能李兴之如此忠诚,那山东军的士卒又怎么会不效忠李兴之呢? 对于刘理顺的不安,李兴之丝毫不管,他也没想瞒着刘理顺。 怎么说自己和他现在也能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刘理顺这会若是上奏朝廷,说自己有不臣之心,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中午时分,李兴之决定就在讲武堂用饭,王忠和吕轻侯等人即向李兴之表示,既然刘部院在讲武堂,是不是回城用饭,要不让讲武堂给诸将开开小灶。 “不必了,学员们吃什么,本帅就吃什么,哪里有那些讲究,刘部院恐怕也没有心情用饭吧!” 李兴之斜瞥了一下,跟着自己身后一脸愁容的山东巡抚,淡淡地回复了吕轻侯等人。 根据靖北军条例,在食堂吃饭要先洗手,然后再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打饭用餐。 到了基层,李兴之可没有搞什么特权,而是带着一众将佐跟着年轻的学员身后,按照靖北军的军事条例排起了长队, 至于刘理顺和他的随员,他们不是靖北军系统的,自然可以不用遵守靖北军的管理条例,他们的饭食却是食堂内部送出来的,吕轻侯甚至还命人给他们加了两三个菜。 第二百七十二章大帅做天子 李兴之以身作则,丝毫没有摆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蓬莱伯的架子,而是和讲武堂的学员们一起有序的排队。 这令山东巡抚刘理顺震惊不已,他熟知经史,又在内阁司职郎任上任职多年,自然知道主帅能够严肃军纪,对于一支军队意味着什么。 刘理顺也是心思活络之人,在历史上薛国观倒台以后,其党羽吏部尚书傅永淳、礼部侍郎蔡奕琛、通政司大使李梦辰、刑部主事朱永佑以及中书舍人王陛彦等人不是被罢官就是由三法司议罪入狱问斩。 唯独刘理顺堪堪逃过一劫,而且在崇祯十六年时居然做到了太子中允的位置,也就是说崇祯这是将刘理顺当作太子的储备人才在刻意培养了。 诚然刘理顺是在薛国观将要倒台之时,背信弃义改换了门庭,但这也从侧面体现了刘理顺趋吉避凶的能力。 “蓬莱伯都能遵守讲武堂的规则,本部院如何守不得,尔等随本部院和蓬莱伯一起排队,为官者就要亲民、爱民,如此国家才能大治。” 急于寻求保护伞的刘理顺并没有吃讲武堂准备的小灶,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李兴之身后。 对于刘理顺一副遵章守纪的做派,李兴之也是心下哂然,这帮文官真是一个个表面上正人君子,肚子里全是他娘的男盗女娼。 不过刘理顺这人虽然私德有亏,是个墙头草般的人物。但是历史上李自成杀入京师后,阖城官员纷纷拜倒在李自成的马前,想要在新朝弄个一官半职,刘理顺却是亲自带着自己的夫人万氏和小妾李氏悬梁自尽,算是报答了崇祯的知遇之恩。 所以对刘理顺表示投靠的意思,李兴之还是能够接受的,他能誓死效忠对他有提拔之恩德崇祯,那自然也能对自己效之以死。 深通官场之道的的刘理顺自然知道,汉人千年以来只遵循一条能够出人头地的道路路,那便是走科举之道。有明以来,“文贵武贱”思想越发深入人心,以致于考秀才,当举人,中进士,再做官成了汉人百姓唯一望子成龙的途径。 富人家的子弟还好些,真是走不了科举之路也另有谋生手段,家中尚有钱财供养,而穷人家的孩子想出人头地,只能是读书考科举,要不然只能和父母一样继续贫穷下去。 李兴之另辟蹊径,在莱登成立了属于山东镇自己的教育体系,这代表靖北军在不久之后,就不再需要通过科举取得功名的文职官员。 用武人的兄弟子侄来培养自己的行政体系,无疑会使这数万山东镇的兵马归心,让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只知道有李大帅,而不知道有大明朝廷,形成一个事实上的藩镇。 李兴之对自己不做隐瞒,那意思就很明显了,要么自己一心一意投靠靖北军,要么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冰冷的长刀了。 就在刘理顺浮想联翩之际,靖北军的一众将官也在拿着饭碗进了食堂。 张勇、王得仁、金声恒等新降的降将还好,毕竟刚刚投降不久,还不敢摆镇将、副将的架子。 “又他娘的是白米干饭,就不能整点酒吗?有肉没酒,谁他娘的吃的下去?” 唯独李邦杰这厮,进了食堂就咋咋呼呼地吆喝起来。 本来李兴之让他到讲武堂上课,他就一百个不愿意。俺老李是什么人,虽说跟随大帅的时间没有王忠和杨彪那几个怂瓜长,但是俺老李可是可大帅一起逛过妓院的人物, 再说了让老子上这劳什子讲武堂,老子的名字李邦杰三个字,连在一起说不定自己还能认得,若是分开了,它认得咱,咱可认不得它。 本来,李兴之巡查讲武堂,李邦杰本就心虚,生怕李兴之考他,硬是躲了半天,没敢露面。 后来听说山东巡抚刘理顺造访,说是京中发生了大事,他估摸着李兴之肯定要和刘理顺开小灶了,这才大大咧咧地进了食堂。 “李头,别吵吵,大帅在呢。” 李邦杰这厮虽然是个粗胚,但是人缘还是不错的,刚刚喝骂了一句,身前的几个同僚就小声的提醒起来。 “啥,大帅也在,你他娘的不早说!” 李邦杰偷眼朝前方看去,看到李兴之等人正埋头用饭,连忙把头一缩,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往队伍中躲去,跟着前面的人,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去,再不敢作声。 他倒不是怕被李兴之责骂,骂的越狠,那说明大帅对自己越亲厚,他实在是怕李兴之考察自己学的怎么样,在讲武堂已经十几天了,却只学会了区区九个字,大帅要是知道了,那还不被打死。 正当他以为躲过一劫的时候,李兴之等人已经用完了了饭,缓缓地向门外走去。 “别看见我,别看见我……!” 李邦杰低垂着头,口中不时地喃喃自语。 “李邦杰,月底之前,你不认满一百个字,你就给老子在讲武堂呆着别出去了。” 看着躲在队伍中,不断地碎碎念叨的李邦杰,李兴之也是哭笑不得,这厮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居然害怕读书识字,自己算是找到了整治他的办法了。 李兴之在讲武堂没有多呆,毕竟京师出了这么大的事,锦州那边又是岌岌可危,靖北军自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谋划了。 回到蓬莱阁行辕后,李兴之就是急召在登州的第三镇镇将李睿、第四镇镇将张邵谦、第五镇镇将张武,以及老本营营官李定国和军帅府一众文官以及从莱州赶过来的第二镇镇将王忠商讨靖北军接下来的行军方略。 “大帅,咱们如今有十镇之兵,又有李兄弟的老本营,还有满蒙汉绿旗,总兵力已经达到七万大军,又何必受朝廷的冤枉气,依末将之见,借着朝廷大军云集宁锦之际,咱们就反了他娘的,到时候,大帅您做天子,咱们兄弟也能封公封王。” 诸人甫一坐定,第五镇镇将张武就起身进言,作为东江军的余部,毛帅的遭遇,让他早就对无道的大明朝廷寒了心,在他看来,现在靖北军拥兵数万,根本没有效忠明朝的必要,而且自己的大帅也不似毛帅那样愚忠,还不如就此反了算球。 第二百七十三章清君侧 “就是,就是,朱家皇帝无道,百姓们已经困苦到如此地步,还要从百姓的牙缝里扣出钱粮,这样的朝廷,咱们效忠他,岂不是为虎作伥。” 张武带了头,王忠、李睿等李兴之心腹一个个连忙附和,脸色的表情只恨不得现在就给李兴之来个黄袍加身。 “住口,天子乃是有德者居之,本帅何德何能,安敢觊觎至尊宝座,尔若再信口开河,本帅军法可容不了你。” 李兴之勃然大怒,眼神死死地盯着妄谈兴替的张武。 王忠等人傻眼了,一个个疑惑地看向李兴之,您李大帅不光洗劫了德王府、孔家;这次还直杀了朝廷的援剿总兵,大肆招降纳叛,靖北军如滚雪球般地扩张至陆师七万余人,水师一万余人的规模,现在您居然要做老朱家忠臣?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大帅您这是要效仿太祖皇帝吗?” 出头的椽子先烂,一心想要成为诸葛孔明的徐以显对朱元璋能够一统天下显然是做过深入的研究。 “自古得国之正,莫过于本朝太祖皇帝,我李兴之又是陛下亲封的伯爵,若是叛了大明,如何能堵天下悠悠之口?” 李兴之悠悠开口,他知道自己只要一举旗,那开拨宁远的十余万大军说不得就会立即转向山东,毕竟在大明君臣的眼里,建奴只是一伙只知道抢掠的强盗,倘若有人称帝的话,这就是要和大明争夺天下了,必然会引起朝廷的大军围剿。 再者,自己要是和官军死磕,那岂不是便宜了辽东的建奴和刚刚出山的李自成? “大帅的意思是?” 宋广坤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朝廷不仁,乃是有奸臣作祟,薛阁老老成持重,一心为国,居然遭到如此构陷,实在令本帅忧心,本帅身为大明世袭的蓬莱伯,自然要替大明尽忠,要正朝纲、明国本,若是任由奸诈小人祸害了大明天下,那本帅又有何面目去见太祖皇帝?” “大帅,您这是要靖难?但是太祖皇帝有过祖训:如朝中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此外太祖皇帝还曾有过祖训,后世子孙不能变更祖宗之法,大帅不过是大明的伯爵,如何能行清君侧之事?” 与会的莱登兵备道鲁良直适才听到王忠等人劝进时,就是心中烦忧。 他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若是李兴之取而代之,或者是据地称王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自处了,在听到李兴之现在并没有篡逆之心后,莫名的心头一松,当听到李兴之想要清君侧时,心中又是一紧,连忙出声提醒。 “鲁先生说的是,清君侧之事,确实需要国家亲藩牵头,本帅只不过一个伯爵,安敢违背太祖遗训,不过德王朱由枢在蓬莱仙岛突然天人感应,得太祖皇帝屡次托梦,着他为了皇明基业,举义师,兴大义,为国锄奸,本镇亦被德王殿下拳拳之心所感,为保我大明三百年基业,不得不起兵靖难。” 鲁良直的话提醒了李兴之,他手中又不是没有朝廷亲藩,清君侧这种事朱棣做的,德王为什么做不得? “啊……这?” 适才被李兴之训斥过的张武懵了,这不就是换汤不换药吗?一个你自己举旗起事,一个是推出一个朱家傀儡放在台前,自己躲在幕后当曹操,这还不是要造了朱家的反? 说实话,李兴之也想捋起袖子举旗单干,毕竟立一个傀儡,将来再行废立之事,这名声也好不了多少,君不见曹操、董卓、王莽等窃国大盗被批判了多少年,甚至编成了戏曲,在民间流传。 只不过,现在忠于明朝的人,仍有很多,在历史上,清军入主中原后,国内忠明的势力还坚持了十六年,更不用提躲到台湾的郑家还有流亡在缅甸的兴朗政权了,在建奴未灭之时,李兴之也不想国内打成一锅粥。 “德王殿下肯答应此事?” 杨基新投不久,对靖北军内部的情况还不是过分了解,只听说德王在蓬莱做客,根本没想到李兴之居然掳掠了一个国家亲藩。 “呵呵,杨先生放心,事关他朱家的社稷,德王殿下定然会同意的,大帅,咱们不光要请德王出面,还要请圣公为咱们起草靖难檄文,如此则名正言顺矣!” 宋广坤哈哈大笑,有一个国家亲藩出面靖难,再加上一个天下文宗之首的檄文,这清君侧的事就是正义之举,天下谁敢质疑? “宋先生说的好,不过圣公被东虏掳掠,这事咱们还要从长计议。” 宋广坤的提议是好,可是曲阜被东虏攻破已经是天下皆知,靖北军更是借了救回圣公的幌子,诓骗了朝廷五十艘战船和上百条运输船,这事必须要圆过去,否则一旦处置不当,自己反而会惹得一身骚。 “这有何难,咱们出师辽东,打破一两个堡垒,收复一两个州府,再公告天下已经救回圣公,这事就算成了。” 军情司大使李有才起身进言,在他看来,只要牢牢控制住孔胤植,那就能控制天下舆论导向。 对于李有才的建议,李兴之有些犹疑,自己一旦出手,洪太断不敢全力攻打锦州,那朝廷精锐犹在,那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自己一旦起兵,那这十三万大军岂不是要立即西奔,届时就轮到自己和朝廷鹬蚌相争,东虏渔翁得利了。 “大帅,不必担忧,如今薛阁老尚未下狱,朝廷还在议罪之中,咱们此时起兵,并没有合适的借口,朝廷官员的尿性,咱们又不是不知道,这罪定好了起码还有一两个月,届时锦州那边估计已经打响了。” 看到李兴之有些犹豫,李有才再次进言,军情司已经运转了大半年,在京师也收购了两家酒楼还有几个娼馆作为联络的秘密据点,所以京师官员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嗯,李先生说的是,不过此次锦州之战,朝廷行师远征,补给线漫长,东虏又是内线作战,洪太又善于用兵,若是断了官军粮道,本帅恐怕朝廷会再次战败,未免东虏坐大,故本帅以为,行师辽东当在靖难之前,诸位可有异议?” 第二百七十四章上中下三策 “大帅,既然出兵辽东的话,那咱们是不是需要朝廷的调令?咱们是走水路还是陆路进兵?” 提到先取辽东,莱登兵备道鲁良直就是精神一震,他投靠李兴之的目的就是要报新安被屠之仇,能去辽东打建奴总比守在莱登坐看李兴之清君侧要强的多,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朝廷对松锦用兵,怎么可能会丢下咱们靖北军?只不过本帅回师不久,朝廷大军的开拔银子还没凑齐,故此本帅这边还没收到朝廷的圣旨,再者本帅身为辽东提督,就是没有明旨,咱们出兵也是名正言顺。” 李兴之清楚地知道这次松锦之战,崇祯是赌上了国运,集中了大明九边最后的精锐以及最后的家底,光是火炮就有四千多门;而奴酋洪太同样押上了最后的底牌,猥集在松锦一线的清军也达到了恐怖的十二万人,而沈阳的老弱和妇女也几乎全部动员,为前线运送武器和粮秣,既然是大决战,那自己这个在皇帝眼里的绝世骁将自然是要奉命出征的。 宋广坤笑道:“大帅,洪承畴用兵谨慎,此次朝廷更是精锐尽出,建奴必然被朝廷大军吸引,正是我军走海路偷袭辽东的良机,若是袭破东虏重镇,那咱们救回圣公之说也能有所交待了。” “当年老奴身死,代善等四大贝勒同时面南秉政,洪太能脱颖而出,甚至建国称帝,自然是非常人所比,辽东乃是其根本之地,我靖北军又连续击败阿巴泰和岳托,如今和辽东隔海相望,洪太安能不做防备?” 李兴之眉头紧锁,能被满清的包衣们奉为“继位于后金总崩溃前夕,定鼎于天下将定之前。”的人物可不是崇祯帝和李自成能够相比的。 虽然这里面有吹嘘的成分,但是洪太的战略眼光和用人手段确实有过人之处。 在历史上松锦大战结束后,东虏由于损失惨重,洪太令阿巴泰等人率军入关抢掠,曾再三叮咛,要求阿巴泰不得和农民军交手,甚至还可以分配部分抢掠所得与农民军。 他的战略意图很简单,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友军,就是要让明廷在已方和农民军的双重打击下,疲于奔命,最终耗空国力,以便于满清能够顺利地入主中原。 伐明如伐树,先去其枝干,再铲除其根茎,先从两面砍伐,则大树自仆。 而且洪太非常注重团结汉奸,孔有德自山东逃奔沈阳时,洪太曾亲率满清的王公大臣出城三十里相迎,并亲自向孔有德行了女真人最尊贵的抱见礼。 后来尚可喜投奴,洪太亦是纡尊降贵,出城三十里相迎。 最终这三个被大明弃之如弊履的大汉奸在洪太的刻意笼络之下,成为了满清入主中原的前驱,从山海关一路杀到了两广,这一点也说明了洪太御人是颇有手段的。 对于这样一个对手,李兴之自然不能将他视为张献忠和左良玉等人,稍有不慎,说不得还会中了他的算计。 “大帅勿忧,卑职自有手段让洪太入彀。” 军帅府参知徐以显一脸哂然,若是再配上一把羽扇的话,还真颇有些名士风范。 “哦,徐先生,计将安出?” 李兴之犹疑地看向这个在历史上张献忠麾下的第一谋主。 “朝廷既然要处置薛阁老,着对大帅来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咱们既能够籍此良机,对付朝廷,又能够借着此事麻痹东虏。” 徐以显话刚说完,就长身而起,正了正衣冠,拜倒在李兴之面前道:“卑职垦请主公和东虏约兵,我取南都,贵军取山海关,效法大金与南宋,成划江而治之局面。” “什么,让咱们和东虏媾和,还要把北中国送给他们,那不是当汉奸卖国贼吗?这是人说的话吗?” “呸,你这狗日的,老子刚刚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靖北军虽然是山贼起家,但是让老子当汉奸,休想。” 王忠、李睿、张邵谦等一众武将皆是义愤填膺,反朝廷归反朝廷,当汉奸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他们可不愿意。 李定国也是疑惑地看向徐以显,他和徐以显相交数年,自然知道徐以显断不会提出卖国的建议,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关窍。 “肃静,徐先生你继续说。” 李兴之语气冰冷,他清楚地听到徐以显称自己为主公,这明摆着是真心为自己筹划了,但这徐以显真撺掇自己当汉奸的话,自己可不介意拿他的人头震慑三军。 “属下为主公所谋者,就是以咱们即将靖难之事和洪太约兵,只要咱们举了旗,洪太绝对会全力攻打锦州,而咱们偷袭辽东的计划便是水到渠成了。” “你的意思是诈降?” 李兴之眉头一松,徐以显这条计到是好计,自己都反了崇祯了,靖北军断不可能出兵辽东,那洪太全力进军锦州就再无顾虑。 “属下为主公所谋者有三,还请主公斟酌。” “上策是和东虏约兵,如今北中国早已经在东虏和流寇的轮番洗劫下残破不堪,莫如丢给东虏和朝廷以及李自成三方角逐,主公可拥立德王占据南都,坐拥天下精华之地,以观中原战局。” “中策亦是和东虏约兵,不过此乃诓骗东虏,待其与官军决战之时,我靖北军以水师直抵辽东,袭破盛京,纵使东虏能大胜官军,那其根本之地却为我军摧残,欲恢复元气,恐怕需要数年之功,主公则以靖难的名义进取京师,挟天子以讨不臣。” “下策乃是随军出征锦州,若官军胜,则进击辽左收取天下人望,若东虏胜,咱们就借着九边精锐尽丧之机,控制京师。” 徐以显侃侃而谈,若是再配上一柄羽扇的话,还真有点戏台上诸葛孔明的架势。 “若放弃中原之地,任由东虏大军破关,天下生灵何辜,本帅尝闻,养兵以安民,又怎肯为一己之私,使天下百姓沦于东虏之手,使华夏大地,尽成膻腥,故徐先生上策不可取;出征宁锦,以战败之师偷袭京城,名不正、言不顺,亦不是正者所取。唯有中策,有收取东虏京师之功,又是奉天靖难,天下人必定望风景从,尔等以为如何?” 第二百七十五章请殿下监国 说实话,徐以显的上策实在是最稳妥的办法,自己效仿朱棣奉天靖难,奉德王归还南都,祭拜孝陵,那自己自然可据有大义的名分,江南各处不说传檄而定,攻取起来当不是难事,这一点从东虏破关后南都士大夫的表现,就能一目了然。 想到这里,李兴之不由地一叹,自己还是做不到古代野心家那样,为了个人权利,将数以千万的百姓置身水火之中。 “主公既然选取中策,下官已经拟订好了沟通东虏的文书,还请主公一观。” 既然把诸葛亮当作自己的榜样,徐以显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要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步入靖北军的核心圈,说话间,徐以显就从袖袋中取出早就准备妥当的题本。 “哦,徐先生凡事谋定而后动,本帅能得你辅佐,大事可济也,你且念与本帅听听!” 李兴之不怕手下人有野心,就怕手下人不作为,徐以显投靠自己以来,处处表现自己,这明显是想得到自己的认可。 靖北军中,宋广坤、李有才和钱安宁等人治政有余,军事能力偏弱,那个鲁良直又是徐庶进曹营,打东虏还能说上一两句话,朝廷之事,他却是一言不发,现在有徐以显为自己出谋划策,自己的担子也能轻一点,所以李兴之对徐以显也是不吝赞许之辞。 “属下领命!” 徐以显将袍袖一展,朗声念道:“外臣兴之有言至大清国皇帝陛下,外臣蒙大明厚恩,本不该生反侧之心,然朝政混乱,皇帝昏聩,外臣恩主薛国观蒙不白之冤,锁拿入狱,今缇骑四出,山东有累卵之危,外臣仿徨之间,无计可施,故行书于大清皇帝陛下。” “此前外臣连破贵军贝勒阿巴泰、成亲王岳托,擒杀流寇张献忠,于大明披肝沥胆矣,今狡兔未死,走狗欲烹,飞鸟未尽,良弓欲折,为个人计,为山东镇全体官兵计,外臣欲请皇帝陛下行师山海关,外臣则举山东之兵奉德王殿下径袭南都,陛下可如意否?” “大清本与大金同根同源,向者大金国和我大宋以淮水、大散关为界,互为兄弟之邦,有百年之好,今德王欲效金宋故事,和陛下共定疆界,永为盟好,若违此誓,人神共愤。” “德王殿下,天资聪颖,仁孝无双,尝对臣言之,若分疆界共守,共乐太平盛世,则依南宋定制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谴使称贺不绝,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自壬戌年为始,每春季差人搬送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外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蚤降誓诏,庶使敝邑永有凭焉”。 “啊……这?” “呸,让咱们给鞑子当孙子,亏你写的出来,也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徐以显这篇降书,写的卑躬屈膝到了极点,直引得行辕内一众文官武将纷纷喝骂不止。 “都给本帅住口,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咱们不这样做,鞑子怎么会全师攻打锦州,只要咱们能打下沈阳,就是再丢人,本帅也认了,当年明太祖不也向蒙元、陈友谅、张士诚等人递送过降书吗?只要咱们成了事,这降书自然就是笑话。” 李兴之断然喝止了正在鼓噪的王忠和李睿等人,若是靖北军这点屈辱都受不了,那何谈掌控大明,击破东虏? “大帅既然认同此书,莫如就由属下送至辽东。” 徐以显也是个狠人,他知道只要自己只要促成此事,那自己在靖北军中就算站稳了脚跟了,说不得还能成为文官中的头号人物。 “好,徐先生有此雄心,本帅如何不会答允,若是此计成事,待靖难成功,本帅保举你入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徐以显想要建功立业,李兴之自然不会阻拦,同时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其余诸将见李兴之决心已定,自然不会再有反对意见了,丢人就丢人吧,只要打下了沈阳,什么气都能出了。 商议好勾连东虏之事,李兴之便带着周挺各数百铁人兵径奔德王朱由枢以及家小所在的东大殿,他要请德王出面主持靖难事宜。 蓬莱阁东大殿共有十四座殿宇,乃是北宋年间建成,紧临弥勒寺,面朝东海,端的大气磅礴。 德王朱由枢虽说是被李兴之掳掠过来的,但是李兴之并没有过分为难他们,毕竟拿了人家六十几万两的银子、还有价值上百万两的的珍宝古玩,所以军帅府对德王府的供应还是比较充足的。 不得不说朱由枢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在他看来,李兴之既然把自己软禁在蓬莱阁,不时还拉出来当个泥塑的木偶,那就说明自己还有用处,有用处,那自然就不会死了。 既然不会死,朱由枢也乐得逍遥,不是游览蓬莱阁的景色,就是到衍圣公孔胤植的所在的西大殿溜达。 说实话,朱由枢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孔胤植这厮,为了保命,生生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推给了那狗日的李兴之。 但是这山上除了自己家就是孔胤植那老小子了,不找他,还能找谁? 当然朱由枢也不是天天到孔家,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若是被有心人举报自己和孔胤植勾连,欲行逃跑,那自己就是不死,恐怕也会褪成皮。 所以大多数时间还是呆在自己所在的东大殿和自己的几个侍妾喝酒解闷。 和往常一样,德王朱由枢刚刚命人摆好了酒菜,正准备让自己的侍妾献舞时,守在殿门处的太监朱朝贵却是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大王,不好了,李兴之带着甲士进殿了……!” 朱朝贵跟随朱由枢几十年了,德王府被攻破后,大多数奴仆都被李兴之遣散了,只有朱朝贵和十几个太监留了下来,他们都是阉人,李兴之也没为难他们,便令他们依旧服侍朱由枢起居。 “来就来呗,本王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他还能怎么着。” 来蓬莱和已经一年多了,李兴之哪次来,不都是前呼后拥的,朱由枢显然已经习惯了。 “德王殿下置酒,也不请本帅喝上几杯。” 就在朱朝贵进殿的前后脚,李兴之也按剑,踏进了东大殿。 “蓬莱伯日理万机,本王不过闲散之人,哪里敢请蓬莱伯大驾,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蓬莱伯来此,可有甚紧要的事?” 听李兴之的口气,朱由枢就知道今天不会有什么事了,于是强颜打了个哈哈,算是和李兴之打了个招呼。 “本帅来此自然有事,朝廷不公,本帅欲请殿下监国,以求拨乱反正,不知殿下可愿意?” 第二百七十六章此计或有不当 “什么,本王当监国……那不是造反?本王、……本王恕难从命,恕难从命啊!” 朱由枢大惊失色,他虽是个酒囊饭袋,但也不傻。 唐王朱聿锷不过招募了几千人北上勤王,就被废成了庶人,自己要是当这劳什子监国,那还不得满门抄斩。 再者自己不过是李兴之的俘虏,就是当这个监国,也是李兴之的傀儡,从古到今,可没有几个傀儡有好下场,要是李兴之成了是,说不得哪一天就被赐了鸩酒或者三尺白绫了。 “大王这说的什么话?太祖皇帝有过祖训:如朝中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如今薛阁老无故受冤,朝廷为奸人掌控,天下倾颓在即,正是大王奉太祖祖训行事之时,大王放心,我靖北军有雄兵十万,足必能助殿下平勘定乱。” 李兴之一脸正色,眼睛死死地盯着惶恐不安的朱由枢。 “蓬莱伯,就是监国也轮不到我德王藩啊,如今和天家最亲者莫过于开封的福王殿下,他乃当今天子的亲叔叔,由叔替侄秉政,乃是天经地义的事,要不您发一支大兵将福王殿下请来,据本王所知,他王府的财物可是我德王府的数倍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李兴之此前就敢洗劫德王府和衍圣公府,现在看这样子断然是想对朝廷下手了,自己要真没脑子当了这个傀儡,朝廷赢了,自己一家老小断然是没有活路,李兴之要是控制了京师,自己这个傀儡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朱由枢在李兴之说出靖北军拥兵十万后,就是匆忙将福王朱常洵推了出来,在朱由枢看来,开封距离济南不过七百余里,靖北军若是奔袭的话也就几天的事,至于朱常洵怎么想,咱只要自己不死,哪管外面洪水滔天。 “大王不必推辞,本伯就认定你了,至于福王那边,待靖难成功再说,您放心,有本伯替您打理朝政,还有衍圣公替您草拟靖难檄文,天下人谁敢置啄;当然大王要是不答应的话,恐怕这蓬莱阁,您就不能再住下去了。” 李兴之戏谑地看着德王朱由枢,诚然福王的血脉和天家最亲,但用是一个握在手中的德王显然要比远在开封的福王要方便,况且自己并没有打算让德王当天子。 按李兴之的设想,攻破京师,皇帝还由崇祯来当,然后让朱由枢这个德王来监国摄政,如此自己对东林和那些读书人下手也好有个挡箭牌。 “啊……这……本王答应了还不成!” 朱由枢脸色惨然,他知道李兴之的意思,要是不允了他,自己这个德王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若是没有了利用价值,那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殿下此乃明智之举,末将就不打扰殿下行乐了。” 李兴之知道,只有自己的长刀足够锋利,那这德王必然不敢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本王恭送蓬莱伯。” 即将被强行推上监国大位的朱由枢哭丧着脸,亲自将李兴之送出了殿门。 这会朱由枢对自己的祖先充满了怨愤,明明封的是德王,你他娘的不在德州就藩,非要什么济南,现在害的本王不光丢了王府,还被李兴之这狗日的奉成了傀儡。 “大帅,属下以为徐以显的计策略有不妥。” 出了左大殿,原左良玉军师,现任军帅府参知的杨基就是匆匆迎了过来。 “嗯,有何不妥之处,杨先生可慢慢道来。” 看着脸色犹疑的杨基,李兴之微一皱眉,杨基和徐以显份属左良玉和张献忠阵营,若是徐以显的诈降之计不当的话,适才在军帅府不提,却独自一个人前来献策,这是不是有意给自己来上徐以显的眼药? “大帅,徐参知之计确实精妙,但是没有考虑到洪太会如何应对,若是建奴使间,将咱们欲取南都之事告之朝廷的话,大帅又何以自处?” 杨基和徐以显不一样,他久在官军任职,考虑事情时,自然要顾忌朝廷的反应,以及天下士林之心。 “杨先生说的甚是在理,若是这降书公诸天下的话,本帅确实会陷入两难的境地,甚至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但是杨先生实在没有担心的必要,此事的关键在于这降书何时送到沈阳,若是锦州激战正酣的话,洪太得此降书,他会怎么想?就算他将此降表公诸天下,我军说不得都登陆辽东了,又有谁会相信从东虏那边传过来的的消息呢?” 说实话,在徐以显献策时,李兴之就考虑过洪太会如何应对,建奴将密信曝光自然在李兴之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这个时代,从辽东将消息传到京师,怎么说都要个七八天,靖北军由登州出海抵达辽东却只需要两三天,所以这个时间差,自己必然可以争取过来。 况且此计当年东江镇总兵毛文龙也曾对老奴用过。 “若是尔取山海关,我取山东,两方夹击,则大事顿成矣”结果毛帅却将东虏派来的使者扣留下来,解送京师请赏去了,毛帅做得,我李兴之如何做不得? “大帅既有定计,那是属下多心了,只是这降书何时送达,大帅可有定计?” 对于李兴之的看法,杨基再也没有异议。 毕竟按李兴之所说,只要靖北军以快打慢,建奴就算将此事泄露出去,那也不过是洪太的反间计而已。 “如今朝廷正在集兵,现在自然不是投送降书的时候,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整军经武,然后就是等,所本帅所料不差的话,洪太这此定然打的是围点打援的心思,利用锦州吸引朝廷援军,然后在松山一带和官军野战,待双方接战之时,就是我军信使抵达沈阳之日,你说洪太得此书信会不会喜出望外。” “大帅高见,属下看来是杞人忧天了,若此计得逞,朝廷和东虏皆会元气大伤,大帅统合京师不远,属下替大帅贺。” 杨基也是心思剔透之人,李兴之既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那此计的成功率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就算此计骗不过洪太,朝廷大军困顿于锦州,靖北军沿大运河北上,最多半个月便能兵临京师城下,就凭京营那些个歪瓜裂枣,又岂是装备精良的靖北军的对手?只要破了城,这京师可就要改姓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赐婚 登州的蓬莱伯李兴之正准备利用薛国观之事大做文章。 京师的武英殿内,大明的一众朝臣们也为薛国观的事争持不休。 “陛下,吴昌时弹劾薛国观之事,三法司查无实据,据都察院审核薛阁老家中仅仅九千两白银,并无贪污索贿的现象,故不能定其贪污之罪。” 主持薛国观受贿案的吏部尚书傅永淳出列向脸色阴沉的崇祯皇帝,奏报薛国观的案子的最终审查结果。 户部给事中袁凯阴恻恻地说道:“傅尚书,本官从未听过有人得了银子还会私藏在家的,再者三法司审查可没有上刑,薛国观为人狡诈,不动大刑,恐怕很难招供啊!” 薛国观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天启四年升为户部给事中,当年权势熏天的九千岁魏忠贤磨刀赫赫,发动了针对东林党的大案。 薛国观也是看准了形势,上书弹劾御史游士任、操江都御史熊明遇、保定巡抚张凤翔、兵部侍郎萧近高、刑部尚书乔允升等东林党人,因此被魏忠贤看中,仕途一飞冲天。 崇祯朝是,魏忠贤被清算,按理薛国观这个在东林党眼中的编外成员肯定会被反攻倒算,只不过由于薛国观因母亲去世回家丁忧而幸免于难。 而新任首辅温体仁又不喜夸夸其谈的东林党人,薛国观这个阉党的漏网之鱼自然就被温体仁看中,回朝之后官职是水涨船高,崇祯九年便被授封为礼部侍郎,东阁大学士,正式成为大明的辅臣之一。 自薛国观秉政后,他发现这十余年来只有温体仁最符合皇帝的心意,当首辅的时间最长。 至于张至发、孔贞运、刘宇亮等人为首辅,都不是皇帝满意的人选,所以时间不长就罢免了。 所以薛国观当首辅,一切都按照温体仁的所作所为来实行,乃至做人做事都效法温体仁,想要以严格的法度治理国家,所以上台仅仅一年,得罪的朝臣却数不胜数。 这次皇帝下令彻查薛国观,加之捐纳之事,薛国观又彻底得罪了京师的勋贵集团,按袁凯的估计,这次薛国观很可能就是皇帝为了平息勋贵怒火的替罪羊。 皇帝的性子,朝臣们自然知晓,冲动而多疑,又刻薄寡恩,卢象升为国尽忠,至今朝廷连个谥号都没有给,毛文龙冤死双岛,袁崇焕已经伏诛,皇帝却不肯平反,现在为了勋贵,抛弃一个薛国观,能算什么事。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袁御史这说的什么话,未能定罪,本部堂如何下令用刑。” 傅永淳也烦透了这帮言官,自己堂堂的吏部天官,你们想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就差没说自己和薛国观有所勾结了。 “陛下薛国观贪污御史史翲脏款三万两之事,现有史翲家人作证,证据确凿,按祖制当剥皮实草,处以极刑。” 户部给事中汪应元,吴昌时同时起身进言,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模样。 “捉贼见脏,尔等真是荒谬不堪,薛国观堂堂内阁首辅,未曾定罪,就凭你们一家之辞,就要处以极刑,那还要大明律法干什么?” 大学士范复粹实在看不下去了,喝止了吴昌时和汪应元等人,又向崇祯行礼道:“陛下,薛阁老对蓬莱伯有保举之恩,保定黄总兵亦和他并肩作战,贸然处置,老臣恐怕军军心不稳,再者大战在即,却处决国家首辅大臣,于军不利啊!” “若依范学士所言,薛阁老更当问罪了,勾连地方军镇,这可是谋逆大罪,伏请陛下明察!” 兵部左侍郎陈新甲瞬间抓住了范复粹话中的漏洞,跪倒在崇祯面前。 “陛下若处置了薛阁老,蓬莱伯若起兵叛乱怎么办?孔有德、耿仲明之事殷鉴不远,伏请陛下明断。” 范复粹以耿直闻名,虽然他不与薛国观交好,但是从大局上考虑,还是要力保薛国观。 “薛国观托付不效,姑念其高阳之功,着赐红布白绸,让他回韩城老家养老去吧,至于蓬莱伯那边,朕未曾见过其人,但其军既然能击败东虏数万,又能生擒张献忠,朕加其为蓬莱侯,再将福王郡主朱淑妮下嫁与他,想来如此厚赏,他也不会起什么心思。” “至于保定总兵黄文昌,朕亲自在平台召见过,卿等也是亲眼所见,乃是个忠厚老实之人,断然不会质疑朕的决断的。” 崇祯缓缓开口,自决定拿下薛国观后,他就反复老虑此事,锦州那边大战一触即发,虽说洪承畴集中了九边十三万大军,征发民夫二十万人,准备了大量的火炮和物资,但是他心里一直没有底。 这样的大决战,一旦失败,那大明的处境就危险了,所以调动山东镇和保定兵出征,这也是他最后的筹码,胜则直驱沈阳,彻底平定东虏,自己成为真正的中兴之君,败就是满盘皆输,说不得江山社稷就会易主。 “陛下,蓬莱伯勇猛绝伦,有关张之勇,若是尚了郡主,那如何统兵出征?” 陈新甲疑惑地问道,大明有祖制,凡尚公主、郡主者不可掌握兵事,管理国政,以防两汉外戚专权乱政的事情发生,所以大明的驸马和郡马都是闲散清贵之人,也就是俗话说的米虫。 “朕说的是嫁,王伴伴你说说这嫁和尚的区别。” 崇祯一脸自得,在他看来,薛国观能用一个莱登总兵拉拢住李兴之,自己加封了一个侯爵,又下嫁了一个亲藩郡主,那李兴之还不感激涕零,为自己效死力。 “老奴遵旨!” 王承恩拂尘一扬,笑道:“皇爷,咱们皇家嫁女,分为尚和嫁两种,郡王尚郡马,又称仪宾,也就是我皇家的入幕之宾的意思,其实就是入赘,这嫁就不同了,当年太祖皇帝为了抚慰功臣,临安公主就是下嫁给了李善长的儿子李祺,可没罢了李祺的职司;宁国公主下嫁梅思祖之子梅殷,建文帝可是让他署了金陵的防务。” “王伴伴说的对,太祖皇帝以宗室之女,下嫁功臣之后,他们依然能袭爵统兵,朕以福王郡主下嫁蓬莱侯,这可不违背太祖皇帝的祖制,这事就由内阁拟旨,司礼监批红,分别送至开封福王叔和登州蓬莱侯那里!。” 第二百七十八章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蓬莱伯李兴之,本高阳良家之子,举义兵起于陇亩之间,受命以来,连创大捷,旬月之间,擒获伪清贝勒阿巴泰、成亲王岳托,歼敌两万,半载光阴,阵斩贼首张献忠,解朕南顾之忧,如今东虏今加其为蓬莱侯,太子太保,大都督府左都督,依旧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赐尚方剑,五品以下将官,卿可凭此剑停职查办,凡提督府保举之将吏,可直接经通政司送至武英殿,今布瑕迩,咸使闻之。 东虏兵围锦州,辽左危在旦夕,还望蓬莱侯不辞劳苦,计发山东之军以向锦州,克定东虏,若再有斩获,朕不吝重赏。” 莱州城,军帅府临时行辕,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笑眯眯地站在香案前朗声宣读着皇帝刚刚颁布的圣旨。 “臣李兴之永服辞训,恭谢天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蓬莱侯不必多礼,国朝北疆不宁,陛下有腹心之患,陛下说了,此次蓬莱侯出征辽东,还要勇于任事,若是再建新功,陛下还会加恩,待平辽之日,咱家恐怕就要尊称您一声公爵了” “王公公谬赞了,只是本侯素闻洪总督集兵十余万,出征锦州,我山东军是随军出征,还是走海路突袭辽左,陛下可曾有明示。” 李兴之长身而起,从王承恩手中接过圣旨,犹豫地问了一句,说实话,要是崇祯着他随军出征,那靖北军的行动就要受到限制,再加上有专门坑队友的关宁军,李兴之可不认为自己能在全军溃败之际,稳住局面。 “蓬莱侯,陛下说了,您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并不在蓟辽总督节制范围之内,具体行军方略,自然由您一言而决,不过蓬莱侯若是能给咱家透个底,那咱家也能对皇爷有所交待,也能宽皇爷之心不是!” 王承恩对李兴之颇有信心,且不说此前靖北军以数千之众,力破岳托部近四万东虏,就是此次玛瑙山之战,据张成那厮密报,此次玛瑙山之战,李兴之也是谋定后动,未出随州就算到了张献忠那厮就会逃奔万州,早早就在万源设下埋伏,坐等张献忠入彀,至于那左良玉只不过有点冲锋陷阵之功。 “王公公本侯是有定计,此战定给奴以重创,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王公公且入花厅奉茶。” 皇帝加封蓬莱伯,莱州城的百姓自然是蜂拥而至,都要一睹授封圣旨的盛况,所以军帅府两侧的街道上这会是人山人海,李兴之当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欲跨海航辽的战略公布于众,人多眼杂之下,要是走漏风声,那自己的算计岂不是空忙一场。 “嗯,蓬莱侯言之有理,奉茶之事稍后再说,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圣旨,蓬莱侯接旨吧!” “还有圣旨?” 李兴之疑惑地问了一声,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拜倒于地。 一脸笑容的王承恩,脸色一板,又取出一道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三色为矞,鸿禧云集,蓬莱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李兴之,从军以来,屡立大功,节操素励,武勇堪比关张,战功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忠正廉隅,近而立之年无有妻室。 福王郡主,乃朕皇叔幼女,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潭祉迎祥,又仰慕英雄,实乃蓬莱侯之良配也,古语有云:不成家何以立业?二人乃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赐朱淑妮为坤仪公主,赐册赐服,垂记章典。 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钦此。” “这?” 李兴之懵住了,虽说在南都时,魏国公徐允爵等人提起过此事,但是大明立国以来,除了太祖和成祖时期,驸马和郡马还能掌握兵权,及至明英宗土木堡之变后,文官势力抬头,勋贵的权利曾断崖式下滑,娶公主和郡主的不是普通的士绅阶层就是勋贵的庶子,成了一个摆设。 如今皇帝将福王幼女下嫁给自己,却不罢免自己的兵权,这可是从天顺年到现在未有过的事,再者让自己娶福王郡主也看出了皇帝的拉拢之意,这恐怕是因为薛国观之事,朝廷怕自己生出反侧之心,刻意拉拢吧! 这事要是放到一般人身上,必然会对朝廷感激涕零,对崇祯死心塌地,但是李兴之却是个穿越者,他深知在崇祯不断地加饷,摊派之下,天下百姓遭受的苦难,那些自诩为道德君子的国贼们,为了自己一已之利,根本不在意百姓的死活,那怕百姓们易子而食,他们还在拼命地吸食着百姓的骨髓。 “臣,李兴之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兴之思绪之下,终是再次山呼起来。 崇祯对自己的封赏不可谓不厚,但为了不使中原百姓不受摧残,为了不让甲申天变再度发生,为了后世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南昌之屠、福建之屠、广州之屠、曲靖之屠……重演,李兴之只得辜负崇祯了。 “圣躬安!” 王承恩一脸严肃地代天子接受了李兴之的大礼, 然后打了个哈哈,恭维起来:“蓬莱侯大喜啊,大喜啊,坤仪公主下嫁,您也算是老奴的主子了,老奴这里替蓬莱侯贺喜了,待大婚之日,还请蓬莱侯不要忘了老奴的宣旨之恩,怎么说,老奴也算是您的半个媒人了。” “王公公说笑了,本侯忘了谁,也断不会忘了王公公啊,还请王公公花厅奉茶,本侯这就命人准备酒宴,先答谢王公公大媒,待成婚之日,本侯还有份重礼相谢。” 王承恩虽然是太监,但是在京师城破之际,满城官员争相迎接闯王大军之时,还能殊死抵抗,最后陪崇祯在煤山上吊,这份忠心就值得李兴之敬重,故此也是对王承恩开起了玩笑。 “蓬莱侯、圣旨已经宣读完毕,咱们还在府门外呆着,也不是待客之道,咱们还是请王公公进府再谈吧!” 莱州知府钱天锡,登州知府宋广坤以及军帅府参知徐以显等人皆是拱手上前施礼,恭请王承恩入府。 第二百七十九章买卖 进了花厅,诸人甫一入座,王承恩就急不可耐地问道:“蓬莱侯入援锦州之事,可有定计?” “王公公且先用茶,建奴虽是内线作战,但并不是无迹可寻,山东和辽东隔海相望,我山东兵若是走陆路入援,实在是舍近求远亦,在本侯看来,此战我大明猥集九边精锐,东虏必不敢轻视我军,必然全师西顾,其粮草转运皆在西平堡,若本帅以奇兵杀出,东虏粮道断绝,锦州必稳如泰山。” 李兴之指着悬挂在花厅内的巨型辽东地图侃侃而谈,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关宁军首鼠两端,九边各镇,皆是避战自保之辈,而朝中和晋商勾连的大臣遍布,李兴之自然不敢将自己偷袭沈阳的意图向王承恩陈述。 “蓬莱侯,西平堡在辽河以西,乃是平原地带,建奴攻破后,城郭、敌楼皆为八旗兵摧毁,山东镇兵马是否能够挡住东虏的援军,若是为敌所困,那可是如何是好?” 朱由检即位后,兵灾不断,几乎是连年用兵,王承恩这个崇祯的贴身太监在耳濡目染之下,对兵事还是有所了解的。 “王公公勿忧,东虏虽然兵强马壮,但是本镇亦有精兵两万,攻虽不足,守住西平堡,却无大碍,不过朝中耳目众多,为防走漏消息,王公公可否只向陛下禀明?” 哪怕是虚妄之言,李兴之都对大明的朝臣不放心,奴酋洪太又是一个枭雄般的人物,若是从自己的谎言中察觉到靖北军动向的蛛丝马迹,那自己的筹划恐怕就要失算了。 毕竟朝中和晋商勾连的大臣比比皆是,而晋商又跟满清政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后世看到的满清文件中,晋商为后金提供的京畿情报,细致到每个关口的守将的姓名、士兵的数量和装备的细条,甚至还有相当数量的军情塘报。 崇祯初年,小冰河时期带来灾荒已经让东北的民生彻底崩溃了,后金统治区虽然只有七十万人口,但百姓易子而食,米价曾高达八十两一石,布也要二十两一匹。 依附后金政权的晋商为奴酋洪太提供了全部的火药、八成的粮食和超过六成的金属。 通过晋商集团,满清才可能把劫掠来的财物、古董和金银购变成粮食,来养活被掳掠来的几百人人口,所以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行师辽东的计划若是透露给朝廷,会不会通过晋商传递到奴酋洪太的耳中。 “蓬莱侯放心,此事出自你口,绝于咱家和陛下之耳,必然能保证山东镇攻击的突然性!” 李兴之能保证截断东虏粮道,王承恩自然是大喜,他也算粗通兵事,自然知道断了粮食的后果。 若真如李兴之所言,那此战大明必然能毕其功于一役,一举解决困扰了明朝数代君王的建奴,而自已效之以死的崇祯皇帝也会成为那个带领大明走向中兴盛世的伟大帝皇。 众人商议之间,酒菜已经准备妥当了,为了招待王承恩,李兴之是下令莱州的主要官员全部要到军帅府作陪。 只有监军张成因在登州水师镇熟悉海船,而莱州府和登州城相距亦有近两百里,故未能及时返回。 张成是王承恩亲自选拔的靖北军监军太监,王承恩又是大明的内相,宦官中的第一人,于情于理,堵应该返回莱州,迎接王承恩这个老祖宗。 李兴之也是对张成有些无语,这厮来到莱登后,对靖北军的军政事宜一概不问,整日价地泡在军营里,这次风闻靖北军要北上航辽,说什么也要去水师镇熟悉海上的生活,要亲自跟着李大帅攻打沈阳。 王承恩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自己提拔的人,这是勇于任事,讨伐张献忠时更能上阵杀贼,斩获贼首一人,从贼若干,这是涨了自己的脸面,就是皇帝也对这厮赞不绝口,说什么要是张成能够学得蓬莱侯几成兵法,说不得将来可以挂印出征。 军帅府安排的酒席,自然是十分丰盛,王承恩因为李兴之奉诏一事,也是颇感欣慰,接了朝廷的封赏圣旨,那薛国观的事,想来李兴之这边就能安抚过去了。 虽说他对皇帝罢免薛国观之事有些看法,不过既然皇帝有了圣旨,王承恩也没有办法干预。 李兴之这边却是心怀鬼胎,所以对王承恩是曲意奉承。 酒席结束后,李兴之更是从袖袋里掏出了五千两的银票,算是王公公此次宣旨的程仪。 王承恩没有多呆,一时开封那边还要他去宣旨,二是急于返回京师向崇祯复命,所以在莱州仅仅呆了两日,就匆匆起行。 李兴之也没有在莱州久留,王承恩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去了登州。 这次征辽,李兴之已经明言由李睿的第三镇和李定国的老本营出征,所以将士们海上的训练情况,李兴之还是要考察的。 第三镇还好,到底跟随苏国栋走过几次海路,李定国的老本营,不是陕西兵就是湖广兵,能否适应海上行军就是此次作战的重中之重,若是大军因为晕船丧失了进兵的良机,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熟料李兴之刚到招远,胶澳市舶司提举钱安宁却是带了一个倭国人截住了李兴之。 “小的田中三郎拜见明国大将军。” “你是倭国人?” 李兴之一脸疑惑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大明官话说的比有些地方汉人百姓还要流利的田中三郎 “启禀明国大将军,小的的佐渡藩的侍大将,奉我家藩主之令,特来和大将军沟通银锭换铜钱事宜的。” 佐渡藩其实是,倭国北方的一座小岛,只有几千人口,由于大明的走私船队经常停泊于佐渡补充物资,所以地方上的百姓对大明的语言很是熟悉,精通大明官话的更是不在少数。 胶澳市舶司这次前往倭国,带去了少量的大明铜钱,这让佐渡藩的藩主上衫正一看到了商机。 由于倭国自己并不铸钱,而海外贸易日渐发达,大量的走私物资经过倭国向中转出去,故此此时倭国的钱荒还是很厉害的。 一般一贯假钱,大约可以换到二两左右的银子,而银子对于大明又是稀缺物品,收购大明的制钱,卖到内陆的话这毛利润可是近乎于百分之百了,若是去除掉贿赂和运输所需,挣百分之六十是毫无压力的,所以精通汉语的田中三郎就被派到了山东。 第二百八十章交易 佐渡距离朝鲜不远,佐渡从小就从偷渡到大明做生意的倭国人那里听说过大明的强大和富饶。 再加上经历过万历援朝,明军以数万军马打的二十万倭军丢盔弃甲,这也令倭国的百姓对大明充满敬畏。 田中三郎从登州登陆后,在看到胶澳码头居然有大量的巨大的福船和鸟船以及运输船后,就是震惊不已,此外胶澳码头上的明国军队的数量和装备也让他心惊胆寒。 他虽然知道明国是一个庞然大物,但他根本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明国的沿海城市居然会有如此规模的军队,这里的军队甚至超出了倭国北方所有大名军队的总和。 丰臣秀吉那个疯子居然想攻打大明,真是狂妄自大,怪不得被德川家取代了,这大明又岂是咱们倭国能够击败的,恐怕就光是这里的军队我倭国都难以抗衡。 跪在李兴之马前的田中三郎,一脸谄媚地看着面带疑惑的李兴之。 “佐渡的上衫家,你们来见本侯有什么事?” 对倭国人,李兴之同样没有好感,这个国家在后世带给华夏的苦难和建奴相比,几乎是不相上下,同样是极度自卑又自大。 “尊敬的明国大将军,外臣奉我家藩主之命,前来登州,想要和大将军阁下商讨铜钱买卖事宜。” “啥?铜钱买卖?” 李兴之有些惊讶,自己铜钱换银子和铜矿的计划还没有开展,这倭国人就如同苍蝇一样盯了过来。 “大将军,我们倭国缺钱,缺大量的铜钱,若是大将军能够和我们佐渡藩交易铜钱的话,我家藩主愿意用一两八钱银子一贯的价格收购贵国的铜币,还请大将军看在两国一衣带水的份上和我们巡佐渡藩交易。” 田中三郎知道这铜币的利润极高,而倭国北方,可不仅仅是上衫家一个大名,能登、越中、越后、羽前、陆奥那几个大名要是知道了明国向倭国输送铜币的话,只怕也一样会像狼群一样那样扑过来,毕竟这里面利润,就是不用脑子去想,大家都能估算出来。 “采购铜钱?钱先生,咱们出售过倭国铜钱吗?” 李兴之有些疑惑,铜钱生意是自己在南都时才做的决策,现在仅仅过去了一个月左右,按理,市舶司那边的海船还没有抵达倭国,这东洋鬼子怎么会这么快就闻到味了? “大帅,我市舶司到倭国做生意,自然会携带铜钱,所以佐渡藩的大名就找到了咱们登州来了。” 不得不说,就算此时的大明内忧外患,甚至到了即将改朝换代的境地,但是大明的百姓还是有自豪感的,认为除了华夏的固有领土以外的地区,都是化外蛮夷,即使佛朗机人给大明带来了相应的航海和相应的西洋技艺,但是明人还是认为佛朗机人不过是有一点知识的蛮夷。 所以钱安宁对佐渡藩的倭国人根本看不上眼,这次带田中三郎来见李兴之也是看在银子的份上。 “大将军请看,咱们要的就是这种铜钱。” 田中三郎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了几枚钱币。 李兴之抬眼看去,这东洋鬼手中居然拿了好几种钱币,有临清铸币司铸造的崇祯通宝,也有临清的士绅铸造的假钱,甚至还有靖北军专用的铜币。 “这些钱你们都要?” 李兴之有些好奇,这倭国人居然对大明的铜钱来者不拒,根本不管这钱币是真是假。 “要,要,咱们都要,不过价钱有些出入,大将军您请看。” 田中三郎有鼻子有眼地拿起一枚铜币开口说话:“大将军,这枚钱币应该是明国的制钱,毕竟咱们倭国流通的天启皇帝和万历皇帝的制钱成色上和这个差不了多少,这种钱币咱们佐渡藩愿意用一两八钱兑换一贯。” “你继续说!” 李兴之定睛看去,这钱居然是临清士绅所制的假钱,市舶司也派人前往临清那边询过价,这钱币如果出售的话一般四钱银子一贯,若是自己仿制的话估摸一钱银子的成本都不要。 “这种钱应该是私铸的假钱,毕竟品相上相差太远,但是咱们佐渡藩同样愿意接手,只不过价钱上只能给到八钱银子一贯。” 田中三郎又拿出一枚铜币,言之凿凿地开口说话。 不用想,李兴之也知道,这田中小鬼子肯定拿的是临清铸币司生产的崇祯通宝,不过官制的钱币居然沦落成倭国人口中的假钱,大明官员的贪腐程度当真是可见一般。 “那一种钱币呢?你们怎么收?” 李兴之抬手指向田中三郎手中的另一枚制钱。 “大将军,这个钱币我们佐渡藩愿意用三两银子一贯的价格收购,据外臣猜测这钱币一定是大明新铸的制钱,就是这铜钱的内齿和外齿,也不是那么容易仿造的,据外臣猜测,这铜钱上的头像一定是贵国的皇帝陛下吧!” “嗯,这是我朝刚刚发行的新币,不过陛下有旨意,这钱目前只能在大明的军镇中流通,所以本帅这里也只有朝廷发饷的时候才能收到,故此本帅是万万不敢售卖给你们倭国。” 用水力锻床打造出来的制钱,不光制式统一,并且还带有一种近代工艺的金属美感,品相上绝对比大明的制钱要好了许多,物以稀为贵,李兴之自然要卖个好价钱。 “大将军,我们可以加钱,三两五钱一贯,您看怎么样?” 作为上衫家专门负责对外事务的侍大将,对官场上的那点破事也是心知肚明,在他看来,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靖北军的制钱,为了保证信誉度,采用的是铜七铅二锡一的锻造配方,一枚一文的铜钱净重七钱二分,也就说铜含量大致上在五钱左右。 一贯铜钱是一千枚,也就是说倭国佐渡藩愿意拿三两五钱银子采购三斤的左右的铜,(明朝一斤约等于十六两),这个价格可以说是相当诱人的。 “嗯,新钱本帅以为可以不用银来交换,贵国可以用铜来和本帅交易,目前我大明一两银子大约可买五斤铜,贵国就用二十斤铜矿来交换我大明一贯钱如何?” 时下大明由于战争频繁,而铜又是铸炮的必须材料,国内已经发现的铜矿早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 就拿招远铜矿来说,其实这里是一座铜伴生金的矿山,孙元化在莱登设置铸炮局,大量的铜被用于制作火器,在李兴之接手后,矿产虽说没有枯竭,但是就凭目前的采矿工艺,所出产的铜矿已经跟不上靖北军的需求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许之以利 大明的铜矿枯竭,隔海相望的倭国却是产铜大户。 因为太平洋中海岭的海底火山活动为倭国带来了丰厚的有色金属资源,生成了如足尾铜山和别子铜山这样的大型金属矿床。 因此,在明清交汇之时,倭国成了这个时代最大的银和铜的输出国,然而这个国家低下的生产力和长时间的诸侯争霸,使倭国的铸币业陷入了停滞,各地的大名更愿意使用大明的制钱,毕竟在他们看来研炼铜矿所花费的代价还不如用不值钱的铜矿和大明交易。 在李兴之看来,铜属于战略性的物资,甚至比银还要实用,因为铜的柔韧度更高,散热速度更快,实在是用来铸炮的最佳材料。 一贯钱二十斤铜,也就是说这笔交易谈成的话,那其中的毛利就达到了恐怖的百分之六百,减去海运和铸造铜币的费用,李兴之起码能赚到超过成本五倍还多利润。 而且倭国的铜矿还伴生银矿。据孙之洁提供的《天工开物》记载:“东夷铜又有托体银矿内者。” “入炉炼时,银结于面,铜沉于下。商舶漂入中国,名曰日本铜,其形为方长板条样式,漳郡人得之,以炉再炼,取出零银。” 所以用铜币换取倭国的铜矿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据李兴之猜测,福建的郑芝龙能聚敛如此多的财富,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也赚取这样的贸易逆差。 “大将军,换取二十斤铜矿,这也太多了吧,可否稍微降一点,弊国的铜矿都是富矿,含铜量很高,甚至还伴生银矿,若改为十五斤换一贯钱的话,外臣就能替我家藩主做主。” 田中三郎也不傻,一贯铜钱若是按大明的计量方式来算的话,不过才五斤左右,那这买卖的利润的大头岂不是被明国赚了过去,而佐渡藩就成了明人和倭国铜钱交易的中间商而已。 “田中阁下,还是按本侯所说的结算吧,不过本侯可私底下给你交易金额一成的回扣,也就是佐渡藩每采购一贯铜钱,田中阁下可得两百文,如何?” 李兴之笑眯眯地看向正在跟自己讨价还价的田中三郎,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李兴之可不认为千里迢迢跑到大明来商谈铜钱交易的侍大将,会不喜欢银子。 “一成利?” 田中三郎举着手指头,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字形,一脸震惊地看向身前的这个明国大将军。 能做到佐渡藩侍大将的人,自然明白这里巨额的回扣,按每艘海船可以运载十万斤铜计算,那就相当于每一船自己可以得到五百贯钱的利润。 李兴之对田中三郎的反应很是欣慰,在他的记忆中,倭国虽然有着丰富的银和铜,但由于当时的手工业远远逊色于大明,对大明商品的需求很大。 明国的商品可以在倭国,以高出国内二至三倍的价格出售。 如南京出产的生丝在广州大约可卖到一百二十五两一担,到了长崎后可卖二百三十两一担;白糖在广州每担的价格为一点六两,而运到长崎后出售则是四点五两,价格翻了近两倍。 而倭国由于没有优势产品予以交换,因此多以白银、铜材等金属对中国商品进行换购。 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中就指出:“倭国无货,只有金银。” 在这种情况下,大量中国商船涌入倭国进行海贸。大明的商船将一船船的生丝、丝织品、砂糖、书籍和中药运往倭国,带回整船整船的贵金属。 由于倭国急缺钱币以及大量的手工制品,李兴之完全可以咬死自己拟订的价格和佐渡藩交易。 之所以许给田中三郎一成利,其实就是要把这个佐渡藩的侍大将,牢牢地绑在靖北军的战车上。 按李兴之的估计,一旦假钱的贸易展开,大量的铜钱由佐渡流向倭国的内陆,其它红了眼的大名必然会如同狼群一样被吸引过来,甚至在倭国的德川幕府都会被惊动。 届时佐渡藩要么是在国内巨大的压力下,停止和靖北军的假钱交易,要么就要武装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 停止贸易显然不太现实,毕竟在这北中国,可没有比靖北军更强大的海上力量了,佐渡藩唯一能做的就是请求自己出兵援助。 有田中这个拿了自己好处的在佐渡藩内,自己就可以随机应变,甚至可以将他培养成靖北军的带路党,李兴之可不相信这个天皇只是摆设的时代,倭国人会有什么武士道精神。 弘治到嘉靖年间,那些吹嘘的天下无敌的倭寇,其实不过是汉人士绅豢养的狗而已,而在长崎建国的五峰船主汪直和现在的南海霸主郑芝龙无一不和江南的士绅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倭国人能被江南的士绅把控,那自然就能被李兴之把控。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靖北军的长刀足够锋利,倭国的大名和他们的德川幕府恐怕也只能在李兴之面前摇尾乞怜的份。 “外臣多谢大将军!回去必定促成此事,还请大将军放心。” 跪在地上的田中三郎,再次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向李兴之行起礼来,这会他对李兴之是充满了敬佩。 自己跟着上衫家后面,累死累活一年不过五百贯左右的收入,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现在明国的大将军随便一句话,自己就能挣到十几倍甚是几十倍的银子。 “你且起来吧,具体的商贸事宜,你可以和钱提举商议,草拟具体的行文细则,待市舶司的船队准备妥当,咱们就展开贸易。” 李兴之挥了挥手,示意田中三郎走人,他还要查阅征辽军马和水师的训练情况,自然不可能和这个东洋鬼多谈。 “外臣多谢明国大将军!” 田中三郎也甚有眼色,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躬着身子缓缓退了下去。 “大帅,那属下也先行告退,且去和这个倭国人协商海贸事宜。” 钱安宁也知道李兴之军务繁忙,田中三郎都退下去了,自己再在这逗留也没什么意义,略一施礼,也退了下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嫁娶事宜 李兴之在登州点验军马,检查水陆大军的训练情况,洛阳的福王府内,福王朱常洵是以及王府的眷属一脸犹疑地看着王承恩宣读的圣旨。 崇祯有意将自己女儿许配给蓬莱侯李兴之的事,他早就收到了消息,但是根本没想到,这事会如此突然,湖广那边刚刚剿除了张献忠,皇帝就下了将自己女儿许配给李兴之的圣旨。 本来福王朱常洵对崇祯有意赐婚之事,也是颇为满意,况且就算不满意,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皇帝开了金口,自己若不答应的话,谁知道这小皇帝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王公公且到花厅奉茶,这婚嫁不是小事,寡人还需和世子商谈一下,王府已经准备了酒宴,还请王公公稍候。” 福王朱常洵颤颤巍巍爬起身来,陪着笑脸接过了王承恩手中的圣旨。 对于身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大太监,朱常洵虽然贵为朝廷亲藩,却万万不敢得罪。 皇帝罢了厂卫,内廷的势力远远不及天启朝那会,可是这王承恩却是皇帝的身边人,要是给自己上点眼药,那可就不值当了。 当年万历皇帝在位时,由于独宠万贵妃一人,故对万贵妃升子朱常洵是百般宠爱,甚至属意立朱常洵为太子。 按当年朱元璋立下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和“东宫不待嫡,元子不并封”的继承法,身为皇长子的朱常洛是理所当然的太子。 所以在万历朝经历了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为了立储之议,共计有首辅四人被致仕,其余部堂级官员十余人、涉及中央及地方官员人数三百多,其中一百多人被罢官、解职、发配。 群情汹汹之下,万历皇帝甚至为了躲避朝臣的口舌,故意不上朝长达二十年,双方斗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迫于朝臣的压力,万历皇帝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遵循祖制,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皇三子朱常洵为福王。 朱常洵也不是傻子,自古天家无亲情,自己的母亲万贵妃当年对朱常洛百般设计,当今皇帝又不像他那个只知道打木匠活的哥哥朱由校,出了名的刻薄寡恩,谁知道在平定流寇后,会不会对自己这个皇叔下刀子。 只不过他却没想到这圣旨来的如此之快,弄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本来朱淑妮嫁给蓬莱侯也不辱没了自己的女儿。 毕竟李兴之屡立战功,手中拥兵逾万,有这个能打赢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兵的女婿,那自己在宗藩中的地位还不是稳如泰山。 满意归满意,就是有一点令朱常洵郁闷,朝廷说是赐婚,但是并不承担此次嫁娶的费用,也就是说,朝廷只负责牵个线,其余嫁娶事宜却是要福王府自行处理。 福王府富可敌国庞然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银子,只不过别家藩王的郡主婚配,虽说也是王府出钱,但是这郡马可是要留在王府,养在自己身边,而自己的女儿却要远嫁登州。 按制 郡主淑妮年当及笄之时,当由父亲福王朱常洵委托当洛阳和开封当地官员挑选郡马。 官员选得品貌端正,学识过人的人才后,要带到福王府,交由府中宦官进行全方位的考查 宦官对考察结果满意后,还需要由画匠画出应选郡马的面容,交由朱常洵查看。朱常洵看了画像感到中意后,才会接见应选郡马 面对面的接见中,如果朱常洵认为应选郡马合适的话,则会立即命令钦天博士推算吉日。 为郡主和郡马举行婚礼,这样的婚配方式被称为“择吉花烛”。 若没有看中,则需地方官吏重新为福王府挑选。 如今朝廷为了笼络地方军头,不光省去了所有的流程,还要让自己的女儿下嫁给李兴之。 “父王,让妹妹远嫁登州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如今中原到处是流寇,李兴之手握重兵,若是咱们洛阳有事,他做了您的女婿,总能发兵相救吧。” 福王世子朱由崧看着朱常洵眉头紧锁,以为父亲不同意这门婚事,小心翼翼地劝慰起来。 “你说的是这个理,为父只是考虑这嫁娶事宜该如何处置,方才妥当,毕竟咱不是纳仪宾,这是嫁女儿,若是寒酸了,别人岂不是要笑话咱们王府。” 福王朱常洵虽然仗着万历皇帝的宠爱,聚敛了数以百万的钱财,但并不是舍不得花钱的主。 《流寇志》中就有记载,自成兵围洛阳,王以重金募死士,缒而出,用矛入贼营,斩获甚多,贼稍却。 我们所知的福王舍不得花钱给守军之事,而导致洛阳沦陷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父王,李兴之出镇才几年,又养了那么多兵马,孩儿听说山东军在济南和莱州,并不侵害百姓,想来也没什么钱财,莫如以皇室的规格,为淑妮准备陪嫁,再请陛下以王公公和朝廷阁老分别为男女双方的大媒,至于李兴之有多少纳彩,咱们王府还缺他那点银子吗?” 朱由崧显然不是我们后世所知的那个只知道饮酒作乐,罔顾江山社稷的主,还是有些见识的,花点银子就能笼络一个手握大军的武将,对福藩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哥你是说,咱们要拿出黄金二百斤、白银一万两、骏马六十匹、绸缎一千匹、其余金器、玉器也必须要按皇室的定制来办了,这会不会逾制?” 福王次子朱由渠有些疑惑,福王府随然地位尊崇,但是这陪嫁按自己大哥所说的规格的话,基本和皇家纳彩的用度想差无几了,这要是有心人上奏弹劾的话,那不是花了钱,还惹了一身骚。 朱由崧笑道:“二弟莫非没听清王公公圣旨,陛下不是将小妹册封为坤仪公主吗?咱们按皇家的礼仪置办此事,这可是维护皇家的脸面。” “由崧说的在理,这事咱们要是办的差了,岂不是上别人笑话咱们王府,就是陛下那边,咱们也不好交待。” 朱常洵一脸郁闷,养到十四岁的女儿就这样送人了,自己还要巴巴地讨舔着脸贴上去,这叫什么事? 第二百八十三章大幕拉开 “王公公,对于小女下嫁蓬莱侯之事,本王无有异议,只不过本王乃是国家亲藩,女儿出嫁,这保媒之事可不能怠慢了,既然是您来宣的旨,那就由你来当这个大媒如何?本王还听说蓬莱侯父母双亡,若是朝廷能有辅国重臣来做男方的媒人,那本王嫁女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花厅内福王朱常洵一脸正色地看向客座品茶的王承恩。 “殿下此言甚是有理,您是陛下的亲叔叔,这嫁女儿之事,自然需要朝廷大员来筹办,老奴不过是个奴婢,贸然担此大任,是不是有些不妥?” 王承恩虽然假意推却,但是面上的笑容却出卖了他,咱家来回奔波了两千里,这大媒不是咱家还能有谁? “当得、当得,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公公能当陛下的半个家,这天下除了您还有谁能替寡人的女儿做媒?只不过这婚期定在何时,寡人虽然是个闲人,但也听说锦州那边一触即发,这婚期是在蓬莱侯出征前还是出征后呢?” 朱常洵的意思很明确,女儿下嫁李兴之的事,最好等到辽东战事结束,虽说李兴之是个猛将,但是兵凶战危,谁知道这战场上会不会什么意外,要是李兴之在成婚婚后战殁,自己的女儿岂不成了寡妇。 “殿下思虑周全,皇爷那里也是这个意思,若是辽东大捷,那下嫁坤仪公主之事,正可筹蓬莱侯大功。” 王承恩一脸得色,后面的话他不想再说了,若是此战李兴之战败身死,那这婚嫁之说自然是要作罢。 当然,为了激励李兴之奋勇杀敌,也是为了消除李兴之有可能对薛国观之事反复,婚嫁的程序该走还是要走的。 在王承恩回返京师后,崇祯便下旨由礼部左侍郎,东阁大学士范复粹为李兴之做媒,并着李兴之准备纳彩之礼。 纳彩也就是彩礼,民间传统普通人家结婚彩礼一般有数量不等的聘金:这表示着男方承认和感谢女方家长对女儿的养育之恩。 聘饼:一担约七十斤 海味:分四式,六式或八式,款式与数量视男家的经济状况而定。 每款通常分两包,其中发菜是必须的,以取其发财之意,而其他的海味有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等。 三牲:两对鸡,两雄两雌(如父母不全﹐这则一对已足够)﹔猪肉三至五斤起双飞(喜只飞),即一片相连开二,以表示丰硕诚恳的敬意。 鱼:大鱼或鲮鱼;意即腥(声)气;也表示有头有尾年年有余。 椰子:两对(父母不全可用一对),即有爷(椰)有子的意思。 酒:四支,表示爱情浓郁。 四京果:即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以祝福子孙兴旺,亦含圆满多福,生生不息之意。 生果:即生生猛猛的意思 四色糖:即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表示象甜密,白头到老的意思。 茶叶、芝麻:因为种植茶叶必须用种子、故以茶叶作礼品,暗喻女子一经缔结婚约,便要守信不渝,绝无后悔,亦即“油麻茶礼”。 帖盒(礼金盒):内有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椰两对、芝麻、红豆、绿豆、红枣、合桃干、龙眼干,还有红豆绳、利是、聘金、饰金、龙凤烛和一幅对联 香炮镯金:香(无骨透脚青),炮(大鞭炮和大火炮),镯(龙凤成对喜镯)。 斗二米:男方准备十二斤糯米、三斤二两砂糖,这是给女家做汤圆的,以取其圆满,甜蜜美满之意。 然而李兴之乃是朝廷的侯爵,而所娶之女又是福王郡主,所需彩礼的规格自然要较之民间要贵重不少。 筹备彩礼这样的琐事,李兴之既不懂也不想过问,索性交给了钱天锡全权处理,朝廷是想用一个女人让靖北军卖命,而李兴之同样是借着迎娶福王郡主之事为了迷惑朝廷,双方是各怀鬼胎。 果不其然,就在崇祯依靠加饷勉强凑齐了两百万两的钱粮后,洪承畴迅速做出了进兵锦州的决定。 朝廷方面又传来消息,辽东战事紧急,希望山东军在锦州战事开始后,立即入援辽东,配合蓟辽总督洪承畴一举击溃东虏,恢复全辽,。 至于蓬莱侯迎娶福王郡主一事,钦天监已经核算,明年正月二十六日,乃是黄道吉日,上上大吉,届时东虏已经战败,海内晏清,蓬莱侯大婚,正当其时也。 崇祯十三年七月初五,李兴之在接到朝廷第三次要求进兵的圣旨后,知道不能再等了。 朝廷大军补给线漫长,利在速战,洪承畴老成持重,一力求稳,大明的官员们为了战守之策,再一次爆发了激烈的党争,皇帝在无奈之下,只得要求李兴之迅速进兵,又匆忙下令保定总兵黄文昌移师山海关,以为后援。 为此,李兴之即令除出镇济南的第一镇和新一镇以外,所有在莱登的文武将吏立即赶赴蓬莱阁军帅府行辕听令。 “诸位,锦州即将打响,朝廷十余万大军猥集于宁远,不日增援锦州,据本帅估计,洪太那边必然会采取措施,这一仗其实就是双方的大决战,我靖北军自然不能作壁上观,故本帅有意按徐先生之计,行师辽左,以救回衍圣公,钱知府,如今我靖北军有多少粮秣?” 蓬莱阁大殿内,李兴之一脸正色地扫视着在右侧就坐的莱州知府钱天锡。 “启禀大帅,孙知府署青州后,竭力恢复青州的人口和耕地,而青州已经被东虏摧残了近两年,所需粮食、种子以及耕牛的物资颇多,故此军帅府并无多少粮食可以调用,不过南都方面,诚意伯刘孔诏却是筹集了三十万石粮食,以一万士卒每天消耗粮食两百石粮食来算的话,这些粮食可供五万大军十个月的支用,若是算上民夫的话,维持八九个月当不是问题。” “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粮食你抽掉十万石尽快运到胶澳,以为大军出征所用。” “属下领命,淄阳水库那边储存的水泥大约有三十万斤,要不要一起运到登州?” 钱天锡也知道此战干系重大,在李兴之未开口之际,又提出了运送水泥的设想。 第二百八十四章出征准备(上) “钱知府所言甚是,水泥同样也要装船。” 钱天锡提到水泥,李兴之也是心中一动,靖北军此次出征辽东,必然需要一个稳定的后勤补给基地,也就是进攻辽东的桥头堡。 现在正值夏季,利用能快速成型的水泥在辽东半岛修建一座棱堡的话,那靖北军便可以直接在辽东半岛登陆了。 第二镇镇将王忠疑惑地问道:“大帅,咱们是去打仗,带水泥做什么,三十万斤水泥转运辽东的话,岂不是浪费人力和物力?” “柳姑娘,你且去将军情司绘制的辽东沙盘与本帅取来。” 李兴之看向了侍立在一旁的军帅府新任秘书柳如是,自从决定进取辽东之后,李兴之便令军情司准备了辽东的军事地图。 李有才这厮也甚有眼色,不光绘制了地图,还举一反三,根据潘学忠等东江军将佐提供的信息,居然制作了辽东的沙盘,虽然是个缩略版,但是辽南的山川地貌以及河流分布还是一目了然。 “是!” 柳如是久在烟花柳巷,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虽然行辕内聚集了数十名靖北军文武将吏,但是并没有露怯,接了李兴之的将令,就款款向后堂走去。 诸武将对李兴之用一个勾栏女子充作侍官,也是不甚明白,您要是看上人家,直接纳入后院算了,非要让这女人抛头露面算怎么回事。 李邦杰却是羡慕不已,大帅不愧是大帅,这女人白天充作侍官,晚上用来侍寝,南都的那个什么礼部侍郎钱谦益的帽子恐怕都要比靖北军绿旗兵的帽子还要绿。 须臾。 柳如是命人抬来沙盘,将其放置到到行辕的正中位置。 “诸位请看,这里是旅顺,这里是南关和金州。” 李兴之指着沙盘上辽东半岛最南端的几个卫堡缓缓开口。 “大帅,旅顺堡被东虏攻破时,他们把南关、金州自以及旅顺的堡墙全部破坏了,大帅携带水泥,难不成是想在旅顺重新修堡,作为我军的前进基地。” 第五镇镇将张武是张盘的从弟,在东江镇时,张盘就是旅顺参将,所以张武对辽南的地形颇为熟悉。 “张将军说的是,不过本帅却不是要在旅顺修堡,而是在金州筑城。” 李兴之重重地指向距离旅顺一百余里的金州城。 “大帅高见,金州控扼辽南,左右两侧皆是茫茫大海,咱们大军若是走海路直取金州湾,那旅顺的建奴就是咱们的瓮中之鳖。” 张武、沈永贞、潘学忠、欧阳晟等东江军将佐皆是拱手称赞。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徐先生虽然献了诈降之计,但是洪太为人狡诈多变,沈阳乃是其根本之地,怎么可能不做防备?欲取沈阳,那就要歼灭其留守的军马,我军若是强攻辽南,诸位认为洪太会如何应对?” 黄台吉喜欢玩围点打援的策略,那李兴之同样可以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辽东海岸线漫长,将东虏留守军马吸引到辽南,那自己就可以以偏师攻入东虏腹地。 “王先生,军械制造局那边有多少药子和火炮可以调动,老本营的装备可曾列装完毕?” 定下了以旅顺、金州和南关作为靖北军出征的前进基地后,李兴之又看向了军械制造局大使王徽。 “李帅,目前制造局有火药储备约二十万斤,中口径和大口径火绳枪共有六千余支,应该够老本营调用,只是火炮数量不足,毕竟刚刚配发了两百五十门火炮至新编的五个镇,水师镇的缺口刚刚凑齐,老本营却是尚未来得及打造。” 王徽也是无可奈何,泥模法打造火炮的速度太慢了,光是阴干泥模就需要个把月,想要提高进度,就必须使用能够反复使用的模具,虽然军械局也在早就铁模,但技术改良,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李兄弟,六千支火绳枪可够装备老本营?若是没有火炮,你部军马现有编制如何?需不需要火炮?” 这次进攻辽东,李兴之属意由第三镇李睿部和新三镇惠登相部以及李定国的老本营出征,打的就是避实击虚的主意。 “大帅,东虏主力俱在锦州,末将以偏师杀入辽东,最关键的就是要以快打慢,打东虏一个措手不及,所以火炮等重型武器没有必要携带,但是轻型的臼炮和四百斤小炮还是需要的,这两种火炮您给末将各配备五十门就可以了,至于火绳枪也不需要这么多,有千余支即可,其余可多配强弩。” 李定国默默盘算了一下,就是将所需的武器装备娓娓道来。 “臼炮?制造局可曾打造?” 臼炮就是明朝军队通常使用的碗口铳,在明初曾广泛使用,顾名思义,就是炮口有碗口大小的火炮,所射击的炮子为石弹,乃是一种是用来攻击城墙上目标的火器。 靖北军成军以来,并未有过攻坚作战,李兴之也没有将此炮的列装放在心上,李定国提起之后,李兴之就犹豫地看向了王徽。 “李帅,臼炮我制造局并没有生产,不过孙大使此前曾做过几十个泥模,若是赶制的话,本官估计应该来得及供大军征辽之用。” 王徽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是也有一番报国情怀,之所以抛弃经学,改学文人士大夫口中的奇淫巧技,也是希望自己所学能够拯救这个国家。 在历史上,王徽也是在甲申之后不肯食流寇和东虏米粮,绝食而死。 故此他对李兴之进取辽东的计划极为赞同,当下向李兴之保证,制造局必定在相应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好,制造局务必再出征前将所有武器和药子准备完毕,送至胶澳码头装船准备出征之用,鲁先生发动民夫的事宜你可有主张。” 确定了武器方面没有问题后,李兴之又看向了莱登兵备道鲁良直。 进攻旅顺,修建金州棱堡,以及大军出征所需的辅兵,还有随军的郎中这些问题自然是由莱登兵备道处置了。 “李帅,我靖北军并无辅兵的编制,此前大军行动全是征发民夫,将士们着甲换装也基本是依靠民夫所为,只是大帅将作战的时间定在八月份,下官恐怕耽误了夏收。” 第二百八十五章出征准备(下) 鲁良直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如今正处在小冰河时期,土地的产出有限,若是耽误了夏收和播种,那莱登这几十万军民下半年吃什么?总不可能都靠海鱼养活吧。 听了鲁良直的话,李兴之不由的想起前世看到的一本奇葩小说,浙江的百姓居然靠吃小黄鱼顶住了灾荒,生活水平比紫禁城的弘治皇帝还要优越,真是无知者无畏,你试试不吃主食,光吃鱼看看。 “鲁先生不必忧虑,青州知府孙可望为了恢复地方上的民生,收拢了大量的难民,咱们可以从青州那边招募青壮随军,如此不光解决了部分人口的粮食问题,莱登的夏收也不会耽误。” 军帅府参知徐以显对鲁良直的担忧嗤之以鼻,当官的就是当官的,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这年头只要有粮食,还愁招不到人吗? 没看到张献忠和李自成他们,哪一次不是被官军打的只剩数百人,可是只要打下一两个县城,立马就能聚众十余万。 “徐先生说的不错,就传命孙可望立即准备征发三万民夫随军,尽量挑选那些当过泥瓦匠和木匠活的百姓,让他告诉那些民夫军帅府不光管饱,还有二十枚大钱可拿!” 锦州大战结束之时,就是靖北军北上靖难之际,青州乃是山东腹地,李兴之就是要借着征发青壮的举措,将靖北军对待百姓的善政沿大运河传扬出去。 当然这些民夫抵达登州后,还需进行训练,比如替战兵装填药子以及穿戴盔甲之类,毕竟他们有很多人要充当辅兵的角色,若是这些基础性的事情都不能完善的话,那靖北军的战力就会大打折扣。 青壮由青州征调,郎中自然没这个必要,李兴之从济南和曲阜带回的郎中就能足够此次出兵之用,只是药材上的缺额颇多。 靖北军掌控莱登以来,百废待举,李兴之也忽略这个问题,没有成立专业的医官署,也没有进行药材的储备。 “大帅不必忧虑,金疮药的配方并不复杂,末将在左良玉军中时,每次出征之时,左帅都会命人配制,所需的材料山中随处可寻,咱们先赶制一部分,后续再运往前线不迟。” 新五镇镇将张勇起身进言,作为降将,他知道李兴之所图甚大,回到莱登后,又看到靖北军武装严整,训练极其严格,又有稳定的后勤保障措施,并非普通的大明军镇可比,心知靖北军纵不能成事,但是霸占山东却绰绰有余,这才对李兴之死心塌地了。 金疮药就是刀伤药,它的好处就是价格低廉,材料随处可见,但治伤效果极强,除了伤及肺腑的致命伤,其余普通刀伤,几乎都能治。 “雄土鳖四钱,胆南星五钱,血竭五钱,没药八钱,马钱子九个,龙骨三钱,南红花五钱,川羌活三钱,螃蟹骨三钱,当归三钱,净乳香一两,口防风五钱,白芷五钱,升麻五钱,菖蒲三钱,川芎四钱。” 张勇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般将金疮药的主要材料叙述了一遍。 “嗯,我莱登山多林密,大泽山连绵百里,鲁先生你可发动百姓,让他们上山搜集材料赶制金疮药,我军帅府愿意以二十文一剂的价格收购。” 莱登的百姓虽说是李兴之的佃户,但是为了提高他们的积极性,李兴之还是乐意花点小钱的。 不许之以利,只怕有些人就会效仿京师的匠户们磨洋工了。 “本帅此次出征,济南那边的防务交由第一镇和新一镇,杨基你权且署理济南知府,务必要替杨提督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属下领命!” 杨基喜出望外,他不过是个举人出身,朝廷补缺,一般的举人也只能当当地方上的学政、县丞之类的小官。 虽然说杨基年近五旬,但是上进心却是不小,学政、县丞他根本不屑于去做,没看到举人出身陈新甲都能位列朝堂中枢,实际上是兵部的一把手,自己这个举人,虽说不能和陈新甲相比,当个知县,知府不难吧! 虽说李兴之的任命是伪诏乱命,但到底是一府知府,杨基是喜滋滋地接过了李兴之手中的令箭。 后勤保障事宜商议妥当后,李兴之面色一正,开始部署山东的防务问题。 “第四镇镇将张邵谦、新四镇镇将刘国能,本帅着你二人率军出镇青州,整军备战,本帅回返之日,就是尔等出兵之时。” “喏!” 张邵谦和刘文秀轰然领命,抢步上前,接过了李兴之的令箭。 “莱登乃是本帅的根本之地,王忠,本帅着你为莱登提督,新二镇亦交给你调用,万不可有任何疏漏。” 莱州和登州是李兴之的大本营,自己出征辽左,那老巢自然要信的过的人镇守了。 “李……大帅,自从大泽山和岳托交手后,我第二镇官兵已经一年多没上过战场了。” 王忠哭丧着一张脸,在李兴之召集诸将军议时,他就猜到可能又是自己镇守老家,本来他还抱有一丝出征辽东的希望,现在李兴之军令下达,就是期期艾艾地开口哀求起来。 “好了,这次本帅去,下次再打东虏就由你出征辽东。” “喏!” 李兴之话都说道这份上了,王忠就算再郁闷,也只得上前领了令箭。 第一镇、新一镇、第二镇、新二镇以及第四镇和新四镇都留守山东,那出兵辽东自然是第三镇、新三镇以及第五镇和新五镇了。 李睿、张武、惠登相和张勇等人这会是眉开眼笑,眼巴巴第看着高坐在主位上的李兴之。 果不其然,在安排好了山东留守军马后,李兴之就是点了李睿等人的将。 当然李定国所部的老本营和绿旗兵也同时出征,为了能充分利用手中的绿满洲兵,李兴之还下令将此前缴获的八旗兵的衣甲寻了出来,到了辽东也好迷惑清军。 “此战我靖北军共动用四个镇、老本营万余以及绿旗兵四千余,共计三万五千大军,也是咱们靖北军成军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动员,本帅希望诸位奋勇杀敌,替京畿、替山东死难百姓,替滹沱河死难的万余家小报仇雪恨。” 第二百八十六章东虏议兵 在靖北军积极准备出征辽东之际,沈阳的奴酋洪太也在商讨如何应对锦州战事的事宜。 “主子,锦州战报说明贼锦州城防坚固,祖大寿那厮又模棱两可,一边说要向咱们投降,一边还不时派遣小股部队下城袭扰,明军援师又云集于宁远,我八旗儿郎虽不惧区区明贼,但是围城日久,粮草已经接济不上了,睿郡王恐军心不稳,有意解围东返。” 兵部承政叶克舒小心翼翼地看着御座上的黄台极。 叶克舒也是海西女真部族人,世代为尼玛察部首领,萨尔浒后,随父泰松阿率众归附努尔哈赤,初授佐领,因寇掠朝鲜和大明有功,被黄台吉看中,被授封为兵部满承政,实际上就是伪清的兵部尚书。 “多尔衮有意退兵,你们怎么看?” 黄台吉不置可否,眼神扫视着崇政殿,东暖阁内的一众满清的王公大臣。 “主子,睿郡王所言不差,自去年年底兵围锦州,数万大军顿兵城下已半年有余,每天消耗的粮食何以计数,户部实在供应不上了。” 户部满承政英俄尔岱也同意多尔衮撤军的建议,大明北方灾害连年,处在更被的辽东较之中原更为严重,地里根本产不出什么粮食。 满洲人完全是依靠抢掠和从山西的商人那里采购,才能有足够的粮食供给,至于满清统治下的汉人,不过是尼堪走狗,大清的奴隶,是死是活自然没有人在意,再说死光了又不是不能去大明抢。 “奴才等附议!” “主子,锦州就在那里,咱们什么时候都能打,莫如等夏收后,山西的商人运来粮食,咱们再打不迟。” 英俄尔岱虽是正白旗人,但实际上和叶克舒一样都是黄台吉的心腹,他们都支持多尔衮,那些王公贵族自然是齐声附和。 “国家动员了那么多财力物力,府库为之一空,现在轻言放弃,这不是助长了明贼的气焰吗?” 内大臣昂邦章京图尔格是黄台吉的铁杆亲信,深悉黄台吉此次利用锦州吸引明军主力决战的意图,故此坚决不同意多尔衮撤军的决策。 “图尔格说的不错,咱们虽然缺粮,明贼同样缺粮,据投降的锦州东关守将吴巴什所说,锦州城内的守军已经沦落到吃两脚羊渡日的境地,那个蓟辽总督洪承畴就是再能忍,恐怕也顶不住明国朝廷的压力吧。” 刚刚升为内大臣的索尼也同意图尔格的建议,双方相持到这个地步,就看谁能够坚持下去,但是已方的补给线较之明军要短了很多,熟优熟劣,一目了然。 “索尼说的是,如今明贼主力猥集于宁远,正是我大清之良机,要是此战获胜,那锦州至山海关就是一片坦途,明国京师也在主子的马足之下。” 三等男爵鳌拜也附和图尔格和索尼的意见,并极力要求和明军主力决战。 鳌拜是满洲镶黄旗瓜儿佳氏,皮岛之战时,明国东江镇总兵沈世魁凭借有火炮生生挡住了踏冰而来的满洲兵三天三夜,就连满洲清军主帅阿济格都有了退兵的心思。 在关键时刻,鳌拜挺身而出,冒着明军猛烈的炮火,亲自率部踏上了皮岛的土地,为满清解决后顾之忧立下了汗马功劳。 奴酋洪太闻得皮岛被鳌拜攻破后是喜极而泣,在亲自书写祭文祭奠老奴努尔哈赤的同时,又加封鳌拜为男爵,并当众赞其为大清第一勇士。 由一个普通牛录擢升为三等男爵,甚至能进崇政殿议政,可见皮岛在皇台极的心目中有多重要。 “图尔格,你的意思就是要和明军决战了?我八旗男儿虽然天下无敌,但是对面的蓟辽总督洪承畴,也不是易与之辈,据说明国的反贼首领高迎祥就是被其剿灭的,如今其囤重兵于宁远,战端一开,那就是决战了,你可别忘了和咱们隔海相望的登州还有一支明军,若是其趁我大军出征锦州之际,偷袭辽南的话,咱们怎么应对?” 不得不说,此刻的满清政权的王公大臣虽然为了权势和各旗的利益,斗争的很激烈,但是在对付明国的问题上还是很团结的,毕竟明国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香馍馍,每次攻打明国,都会给他们带来巨额的回报。 “是啊,英俄尔岱说的不错,登州至旅顺不过三四天的海路,本王听说那个小李贼进驻莱登后一直致力于发展水师船队,据晋商所说,明朝皇帝特意从福建调集了大型的海船五十艘送至莱登若是我大军西顾,小李贼在辽南登陆,我等作何应对。” 礼亲王代老成持重,作为曾经的四大贝勒之首,又和儿子喀尔楚掌控着两红旗,他的话在清廷举足轻重。 “这……?” 图尔格、索尼、鳌拜等主战大臣根本无言以对,他们自家人知自家事,就凭大清那几条由孔有德和尚可喜带过来的海船,水战万万不可能是明军水师的对手,若是已方和洪承畴决战,山东军泛海而来,这辽东腹地岂不是要被明军打穿? “好了,不要争了,图尔格你和小李贼交过手,如今小李贼拥兵几何?有多少水师战船?武器装备如何?你可有具体消息?” 黄台吉悠悠开口,阻止了底下王公大臣的争论,眼神转向了不赞成决战的图尔格和英俄尔岱。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清主黄台吉可不是崇祯那个养在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糊涂皇帝。 自万历四十年随老奴尔哈赤出征海西女真至今这三十年里,哪怕是他登基以后,黄台吉一直在东征西讨,除了那窝在皮岛的毛文龙以外,黄台吉几乎从无败绩。 大战在即,自然要了解那个惊大清折损了一个贝勒一个亲王,以及一万五千多满汉八旗兵的大敌了。 “主子,据臣所知,那个小李贼如今拥兵数万,此前更剿灭了流寇张献忠部,水师大型战船百余艘,两百料左右的运输船近两百条,若跨海而来,我军尽在锦州,辽南岂不是危在旦夕。” 图尔格到现在都没有忘记滹沱河上靖北军筑京观那一幕,他从没有想过有一支军马在大败之后,还敢挑衅大清军的威严,所以回到沈阳以后,就一直致力于收集靖北军的情报。 第二百八十七章山东镇使者 “你还知道什么?” 黄台吉的声音不高,但明显对图尔格泛泛而谈有些不满意。 “主子,明国皇帝授其为山东、辽东提督,其跨海征辽的心思昭然若揭,这小李贼也非等闲,来到山东不久就收编了躲在海岛上的东江军余部,据来往于辽东的晋商透露,小李贼从湖广回师山东之时,其军马的规模起码有四万人左右,再加上他老巢留守的,其军马必然超过五万,至于火炮,山东本就是明国的火炮生产基地,小李贼完全可以自己打造,这点恭顺王是一清二楚。” 图尔格不敢怠慢,连忙把自己所知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黄台吉面色阴沉,此次进攻锦州是他预谋已久之事,趁着明国内部流寇起事之机,兵围锦州,利用围点打援的故技,彻底消灭明国北方的军马。 熟料这明国的蓟辽督师洪承畴也是个稳妥之人,哪怕是锦州外城失守,十余万大军依然是步步为营步步为营,并不急于进兵,以至于已方围城部队陷入了无粮的境地。 现在明国的登州又有一支数万人的军马,要是自己全师东顾,小李贼效法毛文龙偷袭辽东,那自己岂不是两面受敌。 想到毛文龙,黄台吉那种心悸的感觉就涌上心头,老奴在位期间,大金数次用兵宁锦,那支比大金军还要穷的东江军就会踏浪而来,大肆摧毁大金农田耕地,抢掠大金的人口钱粮,杀人放火,投毒勒索,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山东军要是再行此事,那大清岂不是又要遭受老汗在位是腹背受敌的窘境。 “父皇,锦州不得不打,辽南不得不防,洪承畴不肯进兵,咱们可以继续保持对锦州的压力,逼迫洪承畴出兵,至于山东那边,咱们可派水师巡哨,一旦有警,锦州距盛京不过五百余里,骑兵奔袭也就两三天的时间,只要灭了明军主力,山东军就是偷袭咱们一两个城池又能如何?” 肃亲王豪格一力主战,他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虽说有阿巴泰和岳托的前车之鉴,还是认为明军根本不堪一击。 “嗯,你们还有什么方略吗?” 黄台吉淡淡地看了豪格一眼,这个儿子骁勇善战,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战略眼光太差了,山东军若是在辽东建立了稳定的根据地,那盛京岂不是日日有警,大请军又如何寇掠明国,没有明国的资源,就没有钱买晋商的粮食,那这几十万满洲老弱靠什么养活? “肃王说的好,主子,奴才以为逼迫洪承畴出兵之事可行,虽说明国有十三万大军,但是我大清国也有十二万人马,山东军在登州,我军可留两旗满洲兵以及部分汉军旗和五千蒙军旗进驻辽南的盖州和复州,以便于随时驰援。” 内院大学士范文程拜倒于地,支持豪格和明军决战的计划。 黄台吉诸子中,目前只有豪格已经成年,而且这几年黄台吉对豪格荣宠至极,手中的牛录已经超过了睿郡王多尔衮,立储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时候不站队,更待何时? “哦,范学士你可有什么高见,如何能逼迫明国的皇帝催兵?又如何应对泛海而来的山东军?” “主子,逼迫明国皇帝催兵并不难,明军远赴辽东作战,补给线漫长,他们定然比我们还着急,十余万大军猥集关外,难道他们不缺钱粮吗?再者咱们和晋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的背后就是大明的官僚,只要有人在朝中鼓动生事,明国的皇帝恐怕也不得不催促洪承畴进兵吧。” “锦州外城以失,祖大寿丧胆之辈,根本不足为虑,奴才以为可将两百旗主力抽调出来迎战明国大军,围困锦州的军马从盛京抽掉万余包衣伪装成大清军主力即可。” “至于山东军,奴才以为其军要么是攻击旅顺,要么是进占皮岛,旅顺有天然的不冻港码头,适合水师驻扎,皮岛奴才就无需在说了,虽说能攻击我国内陆,但是明国主力已灭,其军就成了孤军,咱们又何惧之有?” 范文程侃侃而谈,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只是一身满洲人的衣冠和脑后的金钱鼠尾,却是殊为可笑。 “对了,奴才上次和晋商交易的时候,特意询问了小李贼的近况,据说小李贼的恩主明廷的内阁首辅薛国观因罪下台,明国皇帝正严旨查办,虽说明国有意将什么郡主下嫁给小李贼,但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小李贼和明国朝廷的关系。” 户部尚书英俄尔岱在听到范文程说道利用晋商逼迫崇祯催兵之事,就是想起了范永斗最近送来的情报。 “有这等事,这明国的皇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此前咱们被毛文龙袭扰的寝食难安,那傻皇帝用死鬼袁崇焕做蓟辽督师,替咱们解决了心腹大患。” “袁崇焕被杀了之后,他们又陆续逼反了恭顺王、怀顺王还有智顺王,逼死了那个卢蛮子,现在又起内讧,要不是这个朱由检是明国的皇帝,本贝勒恐怕都当他是咱们大清的细作了。” 多罗安平贝勒杜度对崇祯的迷之操作逗乐了,仗着自己是满洲宗室,在崇政殿当众调笑起来。 “未预胜,先预败,此战关系甚大,山东军有五万之众,如何定夺,朕还要思量思量,你们先退下去吧!” 黄台吉这时对范文程的建议已经动了心,老汗在位的时候,明国的宁锦防线和皮岛两面扼制大清,虽然大清军屡战屡胜,但始终都被压缩在辽东这方寸之地。 现在锦州未下,山东的李兴之又虎视眈眈,若是让其在辽东建立了稳定的根据地,那大清两面受敌的窘境就会再次重演,击破明国官军主力,将战线推到山海关那边,海上来的明军那就是一支孤军,只要严格控制海岸线,那山东军自然就成了无根之萍。 “臣、奴才等告退!” 黄台吉开了金口,东暖阁内的一众王公大臣连忙再次跪下行礼。 “主子,辽南旅顺守将伊尔登派人送来了六百里加急,明国山东提督李兴之有信使在旅顺登陆,他已经选派精锐之士解送盛京。” 守在崇政殿门外的侍卫统领安达理的声音在暖阁外响起。 第二百八十八章特来相救耳 “小李贼特使?他派使者来盛京想要做什么?他是派人下战书的吗?” 东暖阁内的王公大臣皆是疑惑地看向御座上的大清皇帝黄台吉。 礼亲王代善更是脸色阴沉,他儿子岳托就是被小李贼解送明国京师的,据说是被明国皇帝给剐了,现在小李贼居然还敢派使节来盛京,这是根本没把自己这个大清的亲藩放在眼里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李贼既然派来了使节,咱们就不得不见,安达里你去将在京的蒙古王公都给朕请来,明日朕就在大政殿,接见这个小李贼的使节。” “喳!奴才遵旨!” 暖阁外的安达里应声领命。 安达里出自海西女真叶赫部,伪金天命十一年,老奴努尔哈赤彻底收服海西女真部,黄台吉因其妹颜扎氏,姿容秀丽,遂纳在身边,安达里因为无父无母,洪太爱屋及乌之下,遂将其充作贴身侍卫。 “父皇,一个明国边镇的使者,值得咱们兴师动众吗?还要通知蒙古王公前来作陪,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肃亲王敢和对黄台吉的旨意有些费解,仗着自己是黄台吉的儿子,犹豫了一下,就开口询问起来。 其余的王公大臣也是一个个拿眼老张御座上的黄台吉,他们同样不明白黄台吉打的什么主意,只是摄于黄台吉的威严,不敢询问。 “前者饶余贝勒阿巴泰和成亲王岳托折损在明国,已经让那些首鼠两端的蒙古人和朝鲜人有些怀疑起咱们大清到底能不能对抗明国了,如今小李贼遣使盛京,要是不将他们召来,谁能保证他们心里会不会胡思乱想?” “主子圣明。” 面对黄台吉给出的答案,一众满清的王公大臣均是称颂不已,无论是后金还是现在的大清,能够威慑蒙古人和朝鲜人的原因就是建立在对明国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之上,让蒙古人和朝鲜人认为大清完全有能力压服明国,现在若是刻意隐瞒山东使者之事,反而会显得大清怕了小李贼。 在黄台吉的授意下,次日在盛京的蒙古科尔沁部、兀良哈部、巴尔虎部以及朝鲜质子李湨,届时被召到了伪清皇宫的大政殿,专等山东镇使者到来。 这次渡海前来沈阳的正是军帅府参知徐以显以及两个侍从。这两个侍从乃是李兴之亲自从军情司选拔,一个叫张景另一个叫陈博,让他们前来沈阳,也是有考察辽东的风土人情,以及监视徐以显的意思。 盛京大政殿是老奴攻取沈阳后效仿明国建造宫城时所建,乃是老奴和黄台吉主持祭祀以及接见藩属的所在,端的大气磅礴,黄台吉在此接见李兴之使者也有震慑之意。 然而这一次黄台吉却想差了,徐以显是谁?他可是跟随张献忠起事造反的老人,在明朝打破的府县不知凡几,那里会因为一座宫殿而发怵。 沈阳沦陷已久,徐以显峨冠博带而来,令城中的汉人百姓人人侧目。 多少年了,在东虏的威逼下,辽东的百姓替满洲人当猪作狗,穿着满洲人的服饰,留着满洲人的金钱鼠尾,在满洲人的长刀下,他们几乎都麻木地以为自己天生就该当满洲人的奴隶。 当儒雅大气的汉人衣冠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潜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民族感,甚至有了一丝触动,当然也仅仅是触动而已,因为建奴那冰冷的长刀令他们恐惧。 须臾! 徐以显等人就被安达里带进了沈阳皇城大政殿前。 “徐先生,我大清皇帝陛下恭候多时了,请吧!” 安达里面容严肃,不卑不吭,作为黄台吉的侍卫统领,他见过的王公大臣何以凡几,一个明国边镇的使节,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徐以显整了整衣冠,昂然踏进了大明百姓视为洪水猛兽的巢穴中心。 “外臣,明国蓬莱侯帐下参知徐以显见过大清皇帝陛下。” “放肆!” “大胆!” “你这明狗见了我大清皇帝居然敢不下跪,真是罪该万死。” 索尼、鳌拜、图海等满洲将官一个个对躬身行礼的徐以显怒喝起来。 徐以显不以为意,既然敢到沈阳来下书,这点恐吓都扛不住的话,回到莱登,李兴之也不会看的上自己。 “罢了,他毕竟是明国之臣,尔等不必在意!” 御座上的黄台吉喝止了大殿中的一众文武大臣,随即冷然开口:“明国的蓬莱侯擒杀朕的兄弟和子侄,贵我两方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贵使来盛京所为何事?” 徐以显面容一整,拱手道:“本使来此,乃是来救陛下耳!” “蓬莱侯莫不是疯了?还是贵使三国看多了?我大清战必胜,攻必克,去年年初更是攻破明国京畿七十余城,歼灭明国官兵近十万,贵国蓟辽总督吴阿衡以及宣大总督卢象升以下数百名大小将官阵丧,如今我大清兵围锦州,洪承畴束手无策,依朕看,要求救的乃是明国皇帝朱由检吧!” 黄台吉柄国多年,精通权术之道,能在即位之初时,四大贝勒同时面南而坐的情况下,脱颖而出,一举掌控后金的朝政,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又岂是徐以显几句话能够吓住的。 “陛下这怕是自欺欺人吧,贵军围攻锦州半年有余,洪承畴重兵云集,虎视辽左,我山东镇若跨海而来,全力攻打盖州、海州、复州,甚至辽阳,大清兵就算天下无敌,恐怕也分身乏术吧!” 徐以显对黄台吉的话嗤之以鼻,他说的也是事实,在历史上东虏能打赢松锦之战,就是因为东江镇覆灭,黄台吉没有后顾之忧。 但实际上松锦之战,东虏也几乎用尽了举国之力,不光积累的钱粮消耗一空,就是满洲八旗也折损了万余,至于其他汉军旗和蒙军旗也损失惨重,战后的沈阳更是家家戴孝。 “打不打的过,尽管来试试,那个什么洪承畴畏我大清如虎,大军云集宁远这么长时间也不敢来救锦州,至于你山东军航辽的话,本王不用其他,就麾下正蓝旗南下,恐怕也不是你们山东军能应付的吧!” 对于徐以显的恐吓,肃亲王豪格一脸不屑,在他看来阿巴泰和岳托不过是骄横自大,误中小李贼诡计,在他看来若是真刀真枪的话,五千满洲铁骑就能击溃据说拥兵五万的山东军。 第二百八十九章联兵讨明 “豪格你住口!” 黄台吉对自己这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儿子有些失望,冲动而不理性,只知道好勇斗狠,自己若是不在了,大清的江山要是交给他,能压服得了野心勃勃的多尔衮、心怀叵测的济尔哈朗以及虎视眈眈的代善等人吗? 斥退了豪格,黄台吉又顾谓徐以显冷笑道:“蓬莱侯既然知道两面夹击我大清的意义,那为何不行师辽东呢?” 说罢,不待徐以显回复,却是长身而起,大手一挥,自顾自地说道:“我大清自老汗立国以来,哪一次不是危机重重,当年明国先皇在时,以东江军和林丹汗为左右两翼,辅以朝鲜兵,三面围堵,尚不能动我大清分毫,如今我大清拥兵十万,又何惧你两路军马,贵使你信不信,朕要是专心对付航辽之山东军,洪承畴绝不敢跨越浑河半步。” 小李贼遣使来盛京,又言之凿凿地明说了山东军可以航辽,这显然是话里有话,黄台吉自诩文治武功,自然不可能在谈判中被这使者牵着鼻子走了。 “陛下真是一语中的,当年东江军在辽东,和贵军接战数以百次,也没有得到过辽军一兵一卒的支援,我家大帅也是有感于皇帝不公,恐步戚金将军和卢部堂后尘,故派外臣前来和陛下联络而已。” 黄台吉要抓住谈判的主动权,徐以显本就是诈降之计,既然黄台吉提到了关宁军不敢入辽之事,当下就顺着竿子将自己的意图陈述了一番。 “陛下,蓬莱侯受明朝厚恩,本当服从调朝廷令,行师辽东,对贵国以成夹击之势,但是皇帝不公,内阁首辅薛国观无罪罢职,本已经归养韩城老家,然近日又复议其罪,我朝皇帝已经明发圣旨,秋后处决,蓬莱侯感念薛阁老简拔之恩,欲奉德藩行清君侧之事,故令外臣前至盛京和陛下约兵,这是我家大帅亲笔手书,还请陛下一观。” 明廷首辅下台之事,处心积虑要取代明朝的黄台吉如何不知,就是崇祯以福王郡主下嫁李兴之一事,黄台吉也是心知肚明,薛国观致仕归养,尚未抵达韩城就被捕拿入京,黄台吉更是了然于胸,现在李兴之为救薛国观欲行清君侧之事,自然令黄台吉有些犹疑。 随侍的内院大学士宁完我接过徐以显递上来的文书,本欲呈上御案。 黄台吉却展颜一笑,开口道:“念与朕听。” 当然说是念给自己听,实际上是念给与会的一众蒙古王公以及满汉朝臣们听的,小李贼既然与朕有款曲之通,那和洪承畴决战自然是无后顾之忧,这是要借李兴之的书信,来坚定诸臣之心。 “奴才遵旨!” 宁完我躬身领命,即将手中文书一展,朗声念道: “……此前外臣连破贵军贝勒阿巴泰、成亲王岳托,擒杀流寇张献忠,于大明披肝沥胆矣,今狡兔未死,走狗欲烹,飞鸟未尽,良弓欲折,为个人计,为山东镇全体官兵计,外臣欲请皇帝陛下行师山海关,外臣则举山东之兵奉德王殿下径袭南都,陛下可如意否?” “大清本与大金同根同源,向者大金国和我大宋以淮水、大散关为界,互为兄弟之邦,有百年之好,今德王欲效金宋故事,和陛下共定疆界,永为盟好,若违此誓,人神共愤……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外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蚤降誓诏,庶使敝邑永有凭焉。” “啊……!” “这……!” 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和肃亲王豪格,以及在大政殿的一众满清的王公大臣,蒙古贵族、朝鲜质子皆是惊呼起来。 锦州战端开始后,他们就在纠结如何面对从海上进兵的山东军,可是谁也没想到李兴之居然会要和大清约兵共同瓜分明朝的江山,在惊讶之后,就是一个个殷切地看向了黄台吉。 “呵呵,蓬莱侯打的好算盘,这是要借我大清的刀子替他剿除明国的九边精锐吧,我大清国在锦州拼命,他却奉什么德王抢占江南的花花世界,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若是朕不允呢,又或是解锦州之围,让明军回师和你家大帅拼命,蓬莱侯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黄台吉冷笑连连,李兴之的书信让他想起了当年毛文龙和自己的父亲约兵之事,只不过此次明国九边主力就在眼前,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还是决定要试一试李兴之行书的真伪性。 “陛下,我家大帅山贼出身,对明国皇帝本无忠诚度可言,平生最重的就是恩义,薛阁老对蓬莱侯有简拔之恩,若不能保之,又有何颜面立于世间,贵军战与不战,奉天靖难之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徐某渡海之时,我家大帅已经在起草靖难檄文,只不过陛下筹谋了这么久,要一举击败官军主力,若是轻言放弃,岂不可惜,再者锦州一破,北直隶就在大清国马足之下,孰轻孰重,陛下可一言而决。” 徐以显在张献忠军中,和李自成、高迎祥以及罗汝才这样的枭雄打过无数次交道,又怎么会被黄台吉几句话就给诈住。 “哈哈哈……!” 黄台吉放声大笑,那嘶哑的嗓音回荡在大政殿当中,回荡在一众满蒙汉王公大臣的耳中,回荡在一脸沉着的徐以显的心中。 “贵使不辞劳苦,远渡重洋来和朕商谈结盟之议,朕又岂能寒了你家大帅拳拳之心,明日朕便和你商讨结盟事宜的细则,宁学士,你可带徐先生先去驿馆暂休。” “外臣多谢陛下!” “奴才遵旨!” 吾计成矣,徐以显心中狂喜,脸上却古井不波。 宁完我却是打千行礼,带着徐以显退出了大政殿。 “父皇,这可是天赐良机啊,山东军攻于内,我大清军攻于外,一举突破锦州,占领明国京师正当时也。” 徐以显和宁完我前脚刚出大政殿,肃亲王豪格就喜出望外地向洪太建言。 其余礼亲王代、郑亲王济尔哈朗以及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脸上也露出激动的神采,小李贼靖难檄文一发,那明国京师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第二百九十章将计就计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豪格、礼亲王、郑亲王、内大臣图尔格、范文程你们几个随朕去崇政殿,嗯,恭顺王你也随朕同往!” “奴才等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会的满蒙汉大臣以及朝鲜质子皆是跪伏于地,山呼起来。 明国山东镇起兵,若是沿运河直取京师的话,猥集在宁远的十余万九边精锐顿成无根之萍,此战大清获胜已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故此与会的蒙古人一个个对黄台吉愈加恭敬。 崇政殿,东暖阁。 “尔等是不是认为,小李贼都造了崇祯的反了,那短时间内必然不会偷袭我辽南之地了?” 黄台吉一改适才狂喜之态,脸上露出犹疑的神情。 代善、济尔哈朗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想不通黄台吉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范文程、图尔格和孔有德却是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父皇,小李贼,靖难檄文一发,那就是光明正大造了明国皇帝的反了,难道他还能诈我们不成?” 知父莫如子,黄台吉一开口,豪格就知道自己这个父皇对小李贼清君侧之事还有怀疑。 “呵呵,当年毛文龙可不止一次和咱们讲和,但是哪一次不是打着谈判的幌子攻入我大清腹地,老寨赫图阿拉都被他付之一炬,现在小李贼遣使来谈,安知他不是效法毛文龙故技?” “可是父皇,小李贼可是言之凿凿要行清君侧之事,他奉德王靖难,这可是摆明车马造反谋逆了,难不成他还能两面同时开战不成?” 豪格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在场的范文程却是开口说道:“主子,奴才所料不差的话,这很可能是小李贼声东击西之计,假借约兵之议行瞒天过海之计。” 范文程是辽东抚顺人,自称是北宋名相范仲淹后人,万历四十三年在沈阳县学考取了秀才功名,时年十八岁,万历四十六年,奴酋努尔哈赤攻下抚顺,范文程与兄范文寀主动求见努尔哈赤,卖身投奴,当真是无耻之尤。 也不知道他自诩的老祖宗范仲淹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后代卖身投奴,棺材板还捂不捂的住? 奴酋洪太时期,范文程深受倚赖,凡讨伐明朝的策略、策反明朝官员、进攻朝鲜、抚定蒙古、国家制度的建设等等,他都参与决策。 说实话范文程其实也认同豪格等人的意见,但是他为人毫无立场,又善于揣摩黄台吉的心意,故此当场就顺着洪太的意思开口进言。 “那范学士以为小李贼会攻我大清何处?” 范文程所言正合黄台吉心意,主要原因就是当年的毛文龙带给满清的伤害太深了,一提到约兵,黄台吉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毛文龙屡次假借约兵,诱捕已方谈判官员的教训。 “主子,辽南之地险要者,莫过于皮岛和旅顺两地,皮岛是毛贼故地,易守难攻,旅顺有天然之良港,小李贼水师可以驻扎,今小李贼投书约兵,所图定然不小,故绝不可能进驻皮岛,攻打旅顺的可能性很大。” 范文程侃侃而谈,他本就是辽东人氏,对于辽东的地理更是了然于胸,故此在应对黄台吉的询问时,也是言之有物。 “好,范学士此论深合朕意,那范学士可有应对之策呢?” 黄台吉眼中满含赞许,继续追问范文程。 “主子,奴才以为不论小李贼是真约兵还是假约兵,咱们可以将此事透露宁远的洪承畴军中,届时彼军军心涣散之下,我大清军可以一当十也。” “至于辽南方面,旅顺的大黑山和小黑山最为险要,可埋伏大军,主子可抽掉数万步骑潜入,当然此事决不可通知旅顺伊尔登,务必要让小李贼觉的我大清已中其诡计,其军攻取旅顺,锦州激战正酣,其军必定北上,我大清伏兵尽出,一鼓可定其军也。” “你的意思,就是要用伊尔登所部的四个牛录作诱饵,诓骗小李贼了,皇上,咱们满洲人才多少人,这可是千余满洲儿郎啊!” 伊尔登时镶蓝旗的甲喇章京,济尔哈朗是镶蓝旗旗主,听到范文程说要拿自己旗下牛录当炮灰时,连忙接过了话头。 镶蓝旗拢共只有三十三个牛录,现在一下子就要放弃四个牛录,这如何不令济尔哈朗心痛。 “郑亲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用伊尔登迷惑小李贼,他安肯破了旅顺后全师北上,再者奴才这只是假设小李贼行的是诈和之计,若是其真的行靖难之事,那自然不会偷袭咱们大清了。” 济尔哈朗在满洲地位崇高,范文程自然不敢得罪,毕竟连老婆金氏被豫亲王多铎抢入府中过了三天三夜都能忍的男人,当奴才的觉悟绝对是首屈一指。 “好了,郑亲王,为了大清,损失几个牛录算什么?这次若是击败洪承畴所部的明军主力,朕不光补足你的牛录还再加七个牛录与你。” 济尔哈朗正待开口,黄台吉适时地阻止了他的话,并给出了补偿条件。 “臣谢过皇上!” 济尔哈朗被堵住了话头,只得跪地称谢。 “好了,既然大家均无异议,那明日继续和小李贼特使草拟合约,郑亲王你率镶蓝旗前至锦州,主持前线战局,多尔衮畏敌避战,甚失朕望,降其为多罗贝勒,剥夺正白旗两个牛录,罚其俸银一万两。” “至于辽南方面,礼亲王朕就交给你和喀尔楚了,恭顺王你也整点所部兵马随礼亲王南下,你们以进兵锦州的名义走西平堡,再转向辽南,如此必能打小李贼一个措手不及。” “老臣多谢皇上!” 代善泪流满面,猛地跪倒在黄台吉面前,长子岳托被小李贼擒杀,代善无时不刻不想着报仇雪恨,这次能亲自对阵山东军,那自然是要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了。 “皇兄不必多礼,你我血亲兄弟,岳托枉死于明贼之手,这次若是能生擒小李贼,朕就交给你来处置。” 拉一帮,打一帮,既然处置了多尔衮,那自然要拉拢济尔哈朗和代善这两个老狐狸了,黄台吉御人之术,当真是炉火纯青。 第二百九十一章再次算计 登州! 徐以显出使辽东后,莱登兵备道鲁良直、军帅府参知杨基、军情司大使李有才、以及莱州知府钱天锡和登州知府宋广坤齐聚一堂,正在和李兴之商议徐以显诈和之意的可能性有多大。 按正常人的逻辑,靖北军一旦举旗靖难,那自然会全力进攻京师,而不是分兵进攻别处。 但是黄台吉并非普通人,所以李兴之也不确定能不能诓骗得了他。 “大帅,洪太狡诈多端,若是将约和之计传扬出去,不管朝廷还是洪承畴信与不信,前方军心定然涣散,这于我们让东虏和官军决战的意图不符,故此卑职以为当传书洪承畴和京师王公公,以免造成锦州前线的恐慌。” 鲁良直首先进言,他对明廷的感情不是宋广坤等人能比,现在又正值国战最紧张的时刻,他并不想靖北军和朝廷彻底闹翻。 第五镇镇将张武哂笑道:“鲁先生你信不信,这消息送到洪承畴处,不出数日,洪太就能收到咱们这次是诈以和约之计,辽东的关宁军勾连东虏已久,朝廷幸幸苦苦筹集的粮食过了山海关,起码有一半要原封不动地转运沈阳。” “这……?” 鲁良直哑口无言,他知道张武说的不错,当年袁崇焕被杀一事,朝廷明明白白地昭告天下,“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 祖大寿是袁崇焕的心腹,又是辽东最大的军头,谁又能保证其部下和东虏有没有勾结? “大帅,下官倒是以为鲁先生所言不差,本来咱们诈和之计就不一定能瞒过洪太,还不如借关宁和朝廷那些和东虏有勾结的官员传到辽东,咱们给鞑子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军情司大使李有才,表面上人畜无害,实际上却是心黑手毒,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给黄文昌献计以流民编入高阳守备军中,然后杀良冒功了。 “你的意思是?” 李兴之对李有才的话大感兴趣。 “大帅,若我是黄台吉,知道了咱们要行师辽东,定然在辽南的盖州、海州旅顺一带布防,尤其是旅顺,有天然的深水港码头,我靖北军水师能经海路直驱城下,据张将军所说旅顺城墙已经被东虏拆毁,我军若贸然上岸,东虏皆是骑兵,突然袭击之下,恐再有滹沱河之败。” “那依你之见,我军当作何处置?” 李兴之对李有才的意见大感兴趣。 “大帅,锦州那边官军云集,必然吸引了东虏主力,我军只要能吃掉东虏留守之军,沈阳旦夕可下,莫如行书洪承畴和朝廷,将咱们假借约兵之事透露出去,然后兵分两路,先攻旅顺,吸引东虏主力南下,再分兵取复州和红嘴堡,如此东虏困死于辽南矣!” 李有才的建议,实际上就是再打一次如同围歼岳托部那样的仗,以旅顺为诱饵吸引清军主力,然后以偏师包抄东虏后路。 “你的建议不无道理,但是我军没必要攻打复州,偷袭金州即可,没有城墙可以依托,咱们就挖壕沟,金州距离两侧海岸线不过四十余里,咱们有万余民夫,最多两日咱们就能将东虏堵住。” 打下复州和红嘴堡虽然也能阻截东虏退兵之路,但是其断尾求生之下,若是抛弃铺兵和随军的包衣,战兵还是能突围出去,在金州挖掘壕沟,两侧海水注入,东虏那可是要全军覆没。 “大帅,那咱们打旅顺岂不是要和东虏真刀真枪的打上一把,否则也不能将东虏全部吸引过来。” 登州知府宋广坤疑惑不已,他久在靖北军中任职,知道无论是高阳之战还是莱州之战,李兴之都是凭借地利和算计才击败东虏,现在真刀真枪的对阵,又想到满洲八旗兵那无敌的声名,就是有些发怵。 “那就和他们会战,本帅也要称量一下天下无敌的八旗兵到底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样诸将听令。” “第三镇、新三镇、第五镇和、新五镇以及蒙绿旗和汉绿旗,随本帅进击旅顺,李将军可带本部军马和满洲绿旗兵先至广鹿岛,旅顺战役打响,则立即发兵金州,截断东虏归路,你可能做到?” “大帅放心,末将绝不负大帅所托。” 李定国躬身行礼,有万余军马和绿旗兵助阵,他断无害怕东虏的可能。 “杨先生你替本帅拟两道书信分别送到宁远和京师,咱们也借着这封书信看看朝中的那些大老爷们和关宁的军头究竟是什么货色。” 杨基在左良玉处,就是负责行文和勘合之事,着其行书,正是人尽其用。 李兴之之所以赞同李有才和鲁良直的建议,不光是为了迷惑东虏,更重要的是迷惑朝廷,届时靖难檄文发布,或许还能骗住崇祯,只要拖上数日,靖北军都通过大运河兵临京师城下了。 “大帅不必了,下官已经拟定,还请大帅一观。” 李有才变戏法似的从袖袋中掏出两封书信。 做属下就要有做属下的觉悟,李有才也是通透之人,自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自己提出此计,那后续的行动步骤自然要安排妥当。 李兴之随手翻开一封书信,默念起来。 “蓟辽洪总督钧鉴,久闻大名,未能一见,实乃兴之平生憾事,今足下攻略锦州于前,本侯奉命进击辽东于后,剿灭东虏,正当时也,然奴酋洪太狡诈而多变,兴之只两万兵马,强行击辽,恐有不测,故效法周瑜献书之故技,以救薛国观为名,和其约兵,本侯亦举山东之众突袭京师,实偷袭盖、海二州也,若辽地空虚,则举兵径袭沈阳,如此东虏两面受敌,首尾不能相顾,此战必能对奴以重大打击。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李兴之敬上。” 李有才这封书,虽不曾提及不可泄漏消息之说,但洪承畴既然能做到蓟辽督师的高位,自然能闻弦歌知雅意。 只要东虏将李兴之遣使勾连之事公布,洪承畴便能以此书稳住军心,而关宁军中和东虏勾连者便能将此消息透露出去,如此李兴之的“算计”便可传到黄台吉的耳中。 第二百九十二章女人随便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崇祯十三年八月初三,在徐以显返回,洪承畴总督大军出征锦州的消息传到莱登后,李兴之即准备在胶澳誓师征辽。 此次出征的第三镇、新三镇、第五镇和新五镇、满蒙汉绿旗、老本营以及李兴之的铁人兵。 李邦杰这厮虽然三个月仅仅学了七十三个字,但是满洲娘们的诱惑对他实在太大了,在听到靖北军即将出师辽东时,就翻墙跑了跑回了军帅府。 “你怎么回来了?这几个月学的怎么样?” 李兴之狐疑地看着一脸谄媚的李邦杰。 “大帅,末将……末将实在是学不进去呀,您看是不是打完辽东,再让咱回那劳什子讲武堂。” “混账,你这是当本帅的将令是儿戏吗?给老子滚回去,否则便让你领三十军棍。” “末将是大帅的亲卫统领,大帅出师辽东,末将不在身边,算什么事?您就是打咱板子,咱也要去。” 李邦杰扑通一下,跪倒在李兴之的面前,那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令随侍在李兴之一侧的柳如是暗赞不已。 “李帅!” 谁都知道辽东乃是狼窝虎穴,这李邦杰李统领为了这狗大帅的安全,宁可挨军法也要出征,这份忠心她却是从来没见识过。 “你别多嘴,李邦杰,老子问你,你是不是想满洲女人想疯了,怕咱破了沈阳,你一个都捞不到是吧!” “大帅,当初末将跟随你时,你可是答应过末将,鞑子女人随便挑的,咱要是不出征,还不是便宜了李睿和张武他们,他们要是看上了洪太的老婆,捷足先登了咋办,末将总不能喝他们剩下来的汤吧,大帅您一言九鼎,总不会忽悠末将吧!” 李邦杰虽然低垂着头,却是不时地偷眼看向李兴之,见李兴之虽然嘴上发狠,但并无不豫的表情,就是期期艾艾地怼起李兴之来。 一旁的柳如是懵了,她没想到适才忠心耿耿的统领将军真正的目的居然是要睡黄台吉的女人。 黄台吉是什么人,那可是鞑子伪皇帝,手中兵多将广,杀过的汉人百姓有数百万人,是令大明朝廷那些名臣虎将为之闻风丧胆的人物,你们居然思量着怎么睡他的女人,这是根本没把洪太放在眼里啊。 “你这怂瓜,他娘的整天思量着女人裤裆里的那点破事,滚去找周挺领三十军棍,回来以后再去讲武堂上课,若再敢违了本帅将令,本帅就割了你,送你去紫禁城服侍皇帝老子去。” 李兴之知道李邦杰虽然看似粗鄙不堪,嚷嚷着要睡了洪太的女人,其实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地发了通脾气。 李邦杰喜出望外,周挺是咱提拔出来的,让他打咱的板子,这明显就是放水呢。 “末将多谢大帅,那咱就先去找周挺领军棍,不打扰大帅和柳姑娘好事了。” 李邦杰爬起身来,对着李兴之躬身又行了一礼,口中花花了一句,没等李兴之反应过来,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呃……!” 李兴之呛住了,自己将柳如是裹挟到了军帅府,完全是不想这个后世的河东君被南都的那些伪君子祸害了,天地良心,老子是真没碰她。 柳如是脸色通红,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人,自然知道李邦杰这厮说的什么意思,忙偷眼朝李兴之看去,见李兴之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说实话,柳如是对李兴之并没什么感觉,她梦想中的男人,一定是精通经史子集,通晓君臣大义,对国朝忠心耿耿的人,这狗大帅和自己所想的根本一点多不搭边,跋扈自用,这莱登二府实际上就是他一言堂,活脱脱的一个挂了大明外衣的藩镇。 李邦杰是欢欢喜喜地找到周挺领了三十军棍,然后屁颠屁颠地跟着李兴之抵达了胶澳。 挨了三十军棍,还能活蹦乱跳地跟着自己跑东跑西,明显是周挺这厮故意放水,李兴之也是看破不说破,带着李邦杰直接进了胶澳市舶司衙门。 市舶司提举钱安宁也知道此次用兵辽东,对靖北军意义重大,只要克服辽南,李大帅就能以得胜之师转向进取京师,届时天地变色,十八子可真要主神器了。 所以在李兴之抵达之前,早就在胶澳码头附近清理了一块五里方圆左右的空地,作为靖北军誓师出征的校场,并在校场上搭建了一座三丈高的点将台。 至于出征所用的酒水肉食,钱安宁也早已整点完毕,其余十万石粮草,三十万斤水泥,以及各镇的火炮、药子等重型器械也皆责成水师镇装船,只等李大帅誓师出征。 “钱先生,本帅出征之后,你即在登州以本帅的名义,明发天下,责成朝廷立即释放薛阁老,否则就是朝中有奸佞作祟,本侯当奉德王遵太祖遗训,行清君侧之事。” “喏!” 钱安宁嗓子里带着一丝颤音,九边精锐被吸引在锦州,就凭京师那两三万老爷兵,又岂是靖北军的对手? “着人通知鲁良直、杨基、徐以显等人,本帅出征在即,让他们立即准备讨奴檄文,将你再去将德王殿下请来,毕竟他也是要当监国的人,给咱们远征大军撑撑场面,壮壮声势,也是理所应该的事。” “大帅,让德王王主持,若是此次获胜,会不会增加他的声望,届时对咱们靖北军掌控朝政,或许有些不利。” 钱安宁虽然是师爷出身,但是这几年在莱登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治理国政和处置市舶司的事宜其实差不多,也就是官员的级别高低不同而已。 “本侯不过是让他监国,又没说要废了当天天子,嗯听说咱的那个便宜老丈人,家中资产无数,待攻取京师后,可以请他来当摄政王,诸王拱卫天子,正合本朝太祖当年设立诸藩的苦心啊!” “那好吧,下官这就去请德王殿下前来观礼。” 钱安宁被李兴之的话震住了,他也揣摩不出李兴之打的到底什么主意,只得躬身领命。 第二百九十三章出征伐辽 崇祯十三年八月初六,上上大吉,加之靖北军北伐事宜均以准备妥当,李兴之即在胶澳大校场大阅三军,以提振北伐军的军心士气。 初六辰时,三万五千余靖北军以步队和镇为单位在胶澳校场上摆开了整齐的阵势。 队官旗、副将旗、镇将旗,绿旗兵绿旗、老本营的红旗铺满了整个校场,一眼几乎看不到尽头。 李兴之全身贯甲带着李邦杰、周挺等亲卫将佐,按刀踏上了大阵前的点将台。 将台上第三镇镇将李睿、第五镇镇将张武、新三镇镇将惠登相、新五镇镇将张勇、莱登兵备道鲁良直、登州知府宋广坤、市舶司提举钱安宁、军帅府参知徐以显、杨基以及被李睿调为参谋的孙之洁等在登州的一众文官将吏早已按品阶大小分左右站定。 德王朱由枢虽然是个傀儡,但既然是被李兴之亲点为监国的人选,自然是紧随李兴之身后上了点将台。 将台上无悬挂大旗两面,在轻风中猎猎飞舞,一书皇明蓬莱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十四个大字;另一书靖北军三个大字。 莱登兵备道鲁良直率先出列,将手中进兵檄文一展,朗声念道: “蓬莱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李兴之檄于登州曰:向者,蒙元乱我华夏,大明太祖高皇帝奋汉家勇烈,举义师、倡大义,驱蒙元于漠北,去膻腥而肇作;成祖文皇帝五伐大漠,七下西洋,土夷宾服;历代诸君文治武功,内安百姓,外抚藩属,历三百年矣!” “尔等东虏,本通古斯野人也,食无所养,衣无所穿,成祖文皇帝不忍尔民受讥寒之苦,遂迁尔民于建州,以养尔之百姓,恩不可谓不厚也,然夷性犬羊,不思报效,老奴趁我援朝兵疲之际,兴兵于辽海之间,杀我将士,屠我百姓,百万辽民为之一空。” “奴酋洪太,其毒更甚老奴,趁我内忧之患,屡犯京畿,奴兵甫至,即行惨屠之事,奴氛流毒,村落寥落,途次杳茫,遥闻率多号泣之声,沿路抚绥目击全齐皆灰,臭气道路,血积盈衢,所积零星残黎,尽髡发坏面,损股折肱,当真为人间地狱不为过也。” “然我华夏,得天独厚,虽一时遭奴荼毒,但英雄辈出、仁人志士皆以灭奴为已任,前有东江毛大帅,以二百兵出镇江,复土千余里,后有兵部卢督臣庆都大捷,血战巨鹿,虽百死而不畏也。” “兴之虽不才,却欲以毛帅及卢督臣为榜样,血染沙场,至死不渝,故有高阳擒奴酋阿巴泰之功、莱州除伪清成亲王之胜,今提兵十万,欲效武穆故事,经海路直捣黄龙,清除妖氛,还天下太平。” “辽东各部军民,除建州女真部,从后奴之汉奸军,其余皆为大明赤子,时穷势蹩之下,不得已从虏耳,今大军到处,宜请早降,若贼性依旧,为奴爪牙者,天兵到日,玉石俱焚,勿谓言之不预也!今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鲁良直檄文念罢,李兴之即踏前一步,拔刀直指自己的将旗怒吼:“我靖北军威武,我靖北军万胜!” “我靖北军威武、我靖北军万胜!” 李睿、张武、李定国等靖北军将佐皆是举刀狂吼。 “我靖北军威武,我靖北军万胜!” 校场上数万将士亦是嘶吼起来,那震天的呼喊声直冲天际。 德王朱由枢虽然是俘虏之身,但是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是脸色潮红,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孤想不到官军之威,竟至于斯。” 这刻他甚至觉的听李兴之的当这个监国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有这么多精兵猛将,取代崇祯那个小儿,岂不是易如反掌,虽说自己是个傀儡,但总归坐上了龙椅不是,至于李兴之以后会不会赐自己鸩酒,他根本不愿意去考虑。 想到这里,德王朱由枢即令人将准备好的酒肉赐给李兴之以及靖北军诸将,又亲自替诸将披上由军帅府准备好的征袍。 待诸将将手中酒碗摔碎,朱由枢又悠悠开口:“将军此去征辽,定能扫平鞑虏,恢复沈阳,恢复辽阳,恢复大明故土,孤在登州必日夜替将军祷告,以佑我北伐大军。” 这话可不是钱安宁教他的,朱由枢虽然被李兴之裹挟,但是打心底上也不愿意朱家的江山被东虏祸害了。 “大王放心,末将此去,必能打下辽南,克复沈阳。” 李兴之微一抱拳,算是谢过了德王朱由枢,转头再次挥拳怒吼起来:“兄弟们为了咱们的土地不再受东虏荼毒,为了咱们的妻儿不再受东虏祸害,现在随本帅开拔,这次本帅要带着你们打破辽南、打破沈阳,这里本帅承诺你们,这次征辽,所破城池,金银本帅一概不取,女人本帅一概不碰,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破了沈阳城,分钱分粮食,破了伪皇宫,睡了伪皇后!” 李邦杰振臂高呼,大帅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效仿东虏屠城了。 “破了沈阳城,分钱分粮食,破了伪皇宫,睡了伪皇后!” 士卒们再次欢呼起来,这次是真的欢呼,谁不知道沈阳城内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尤其是奴酋洪太的那两个女人,一个叫海兰珠还一个叫大玉儿,据说是天姿国色,若真能睡一下的话,那可真不枉此生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东虏在大明做的事,李兴之同样要在满清的腹地做上一遍,他就是要用铁和血告诉奴酋洪太,汉人的长刀同样锋利。 “好了,现在全军开拔!” 待欢呼声渐渐停止,李兴之断然下达了全军出发的军令。 震天的鼓炮声响起,李兴之亲自擂鼓,一队队靖北军士兵,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踩着鼓点开始离开校场,踏上了早在胶澳码头的运输船。 一条条白帆升起,苏国栋的水师镇率先出动,护卫着装满物资的和兵员的运输船,缓缓驶离了胶澳码头。 一百余艘水师战船,数百条运输船同时出动,当真是旗帆如林,遮天蔽日。 第二百九十四章旅顺之战(一) 靖北军出师辽东,大军从胶澳码头出发,经皇城岛直扑旅顺南端的双岛。 当然不仅仅是靖北军有水师,清军同样有三千人左右的水师,而且就驻扎在旅顺港,只不过清军水师只有百余条沿海巡防的平地沙船,还有三十余条海沧船,其余多是一些连环船和火船之类的小船。 皮岛被攻破之后,辽南没有了明军的压力,伪清政权对水师的重视程度也是每况愈下,当然就没有再建造新船编入水师船队。 靖北军控制了莱登以后,重新编定了水师镇,并且大规模地增加战船和运输船的数量,这令黄台吉重新开始关注辽南沿海的防务。 在攻破皮岛主持过水师作战的正红旗都统多弼就被派到了辽南,负责旅顺水师事宜,但是伪清资源有限,并没有足够的资源扩编水师。 多弼其实也是赶鸭子上架,对水战也不甚熟悉,皮岛那一次,是因为东江镇本就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对东虏水师并没有进行有效的抵抗而已。 只不过黄台吉律令煌煌,多弼只得硬着头皮到了辽南,但是他也不傻,知道就凭已方的水师,根本不可能是明国水师的对手,故此特意从恭顺王孔有德和智顺王尚可喜处调了全节和许尔显等几个精通水战的将官随他进驻辽南。 全节是广宁人,隶属于孔有德麾下参将,投清后,孔有德授封恭顺王,全节也是水涨船高,抬进了汉军正红旗,授封天助兵副将。 许尔显是尚可喜的心腹,投清后亦是编到了正蓝旗,亦为黄台吉授粉为副将衔。 二人久在皮岛,自然精通水战,只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上就这几个三瓜两枣,明显不可能出海迎战可能航辽的靖北军水师。 不能出战,那只好被动防守了,许尔显和全节久在辽南,深知旅顺港一带地形,认为旅顺虽然是天然的深水港,但是东有黄金山可以架设重炮,西边的老虎尾半岛亦可驻扎重兵,只要能够稳固两翼,那旅顺水师安全自然无虞。 许尔显的建议得到了水师都统多弼和旅顺守将镶蓝旗甲喇章京伊尔登等人的认可。 于是全节和许尔显就在黄金山右侧山麓修建炮垒,部署了八门红夷大炮和千斤重大将军炮五十门,其余六百斤和八百斤小炮亦有数十门,并抽掉水师官兵千人驻防。 当然仅仅是防守黄金山,自然不能屏藩旅顺港,全节又向多弼请命,在老虎尾一带修建了六座木城。 木城就是是捆绑巨木而成的浮坝,坝面以土填平,可容纳士兵三百人,火炮三十门,四角皆为尖顶,船只遇之立碎故称之为“木城”。 木城和炮垒修建完毕后,全节等汉军将佐还有些担忧,又建议多弼和伊尔登效仿东江军守皮岛的策略用铁索将木城和黄金山连接起来,再配上绞索,可收放铁索,放自家哨船,出海打探消息。 此外,许尔显又在距离旅顺港不远的双岛的老铁山建了十余座烽火台和炮台,并留麾下游击吴进忠统五百汉军驻防,以为旅顺屏藩。 多弼和伊尔登都是马上的悍将,对于水战根本不甚了了,对全节和许尔显的布置无有不从。 熟料防线建成之后,伊尔登和多弼并没有等到靖北军水师来攻,反而接到自家皇帝和李兴之约兵伐明的消息,而且李兴之特使还和大清签订了条约双方以淮河和散关为界。 既然双方都约兵了,靖北军自然不可能渡海来攻了,多弼和伊尔登自然是乐得悠闲,主将懈怠,麾下的士卒自然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殊不知他们已经成了黄台吉诱使李兴之入彀的香饵。 在黄台吉看来伊尔登所部的满洲八旗皆是骑军,若旅顺遭到攻击,撤退当不是难事,至于多弼手上的三千汉军旗水师,本来就是满洲人的狗,为主人卖命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徐以显出使辽东,就是在旅顺港上的岸,虽说不能观测清军防线全貌,但是黄金山上的炮垒和老虎尾的木城还是一目了然的。 为此,李兴之也做了相应的部署,在水师抵达皇城岛后,旋即按原定计划兵分两路。 李兴之自统四镇主力直取双岛,李定国则统领老本营由水师镇副将潘学忠率三十艘鸟船护航直取金州湾附近的广鹿岛,静候东虏援军。 崇祯十三年八月初十,靖北军水师终于抵达旅顺门户双岛附近。 “快,快放狼烟,明贼来了!” “他娘的,烽火台上的干柴放到哪里去了?” “炮子呢?快去仓库把炮子搬出来,快……!” 毫无防备的双岛守军,在看到靖北军浩大船队的时候,顿时乱成一团,老铁山守军这会就如同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 “开炮,开炮,掩护陆师登岛!” 水师镇镇将苏国栋悍然下达的攻击的军令。 在他的指挥下十余条鸟船排成了一字纵列,对老铁山清军大寨开始了第一轮齐射。 密集的炮子带着凄厉的呼啸声,砸向了本就混乱不堪的双岛守军。 “咔嚓、咔嚓!” 几座木石结构的烽火台甚至没来得及点燃狼烟,就被靖北军水师密集的火力砸的东倒西歪。 不光是烽火台,清军的炮垒,以及木制的寨墙同样遭到了炮火的洗礼。 不断的有木墙被炮子穿透,不断地有炮垒在炮火中坍塌,不断地有清军士兵被炮子击中,不断地有抱头鼠窜的士兵被砸飞而来的断木扫飞。 “炮手呢?炮手呢?快给老子开炮,快给老子开炮!” 游击将军吴进忠一脸死灰地看着混乱不堪的已方炮垒,又看向大海上从明国水师中脱离出来的运兵沙船,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大人,咱们不过是负责警戒的,如何是官军大队的对手,还是撤吧!” 吴进忠帐下千总游云龙已经对守住双岛不抱希望了。 打?拿什么打,就凭老铁山上二十几门小炮,还有五百多在明军炮火中吓懵的守军,如何是船坚炮利的明国水师对手。 “撤,让兄弟们撤,明国一旦登陆,咱们就走不脱了。” 吴进忠重重地跺了一脚,颓然地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第二百九十五章旅顺之战(二) 说是撤,其实就是逃,这刻吴进忠根本来不及收拢溃散的部属,更加不敢打起自己的将旗聚拢乱兵,生怕成为明国炮兵的活靶子。 虽然这个时代的火炮精度不高,但是架不住多呀,光听声音,吴进忠就判断出靖北军的火炮不下两百门,在如此密集的火力下,他可不认为自己能逃的脱。 “杀!第三镇给本将攻上去!” 李睿兴奋下令。靖北军水师运兵船上的水手听到命令后,纷纷奋勇撑起了竹竿,划起桨来,平底沙船快速向双岛冲去。 清军本就混乱不堪,加上又找不到自己的主将吴进忠,面对蜂拥而来的靖北军陆师时,顿时崩溃,有的直接跪下求饶,有的转头舍了大营,就往岛后的渡口退去,当然也有负隅顽抗的点燃了炮垒上残存的几门小炮。 李睿带领手下勇士们抢滩登陆,一个个手持长刀,赤着身子,打着号子冲向岛上清军。 海上,驶来的靖北军船只,不论海船还是民船,都是打响火炮,掩护第三镇登陆。 不过由于登陆的滩涂周围泥泞,加上清军的壕沟和木墙又居高临下,率先登岸的第三镇三个鸳鸯军士卒,还是在清军的炮火和箭矢下损失了三十余人。 “随军的火铳手给老子射,再向水师发信号,攻击鞑子的炮垒。” 李睿挥着刀狂冲猛打,还不忘吩咐紧跟着身边的孙之洁。 不用李睿传信,清军炮垒中散发的硝烟成了水师镇最好的的目标。 “通知前队的战船,对着鞑子的炮垒,给老子集火射击!” 苏国栋从军二十年,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过,数百名火炮同时火力覆盖,这哪里是打仗,明明就是蹂躏好吧。 “嘭!” 一声巨响传来,清军仅存的几座炮垒附近的火药被靖北军的炮子击中,顿时炸塌了一处长达三丈左右的寨墙,那残余的几门火炮也被猛烈的气浪推的东倒西歪,负隅顽抗的清军士兵更是被爆炸声震的口中、眼中、鼻子里全是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啊……!” 残余的清军被同袍的惨状吓住了,一个个发出惊恐的尖叫。 “跪地投降者不杀,持刀站立者立斩!” 趁你病,要你命。 冲到寨墙下的靖北军官兵借着清军炮垒被炸毁的机会,一举从被炮子摧毁的木墙处突入了清军大营。 攻上清军营寨的李睿,率先砍断了吴进忠留在大营的将旗,又命人打起了靖北军的大旗,旅顺的外围防线就此被靖北军攻破。 双岛上密集的炮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伪清旅顺守将伊尔登,清军水营都统多弼,以及全节和许尔显等汉军旗将佐,旅顺遭到了明军的进攻。 “快传令水师官兵上黄金山和木城布防,本将自统满洲大兵镇守旅顺,以防明贼从双岛绕过咱们的防线,直接攻击旅顺城,再向盛京传信,小李贼背盟进攻旅顺,我军是战是守还是退,还需皇上定夺。” 伊尔登这刻不光是对李兴之充满了怨念,对黄台吉同样充满了怨念,说好的约兵伐明呢?说好的你取山海关,我取南都呢?说好的以淮水和散关分界的呢?说好的年年纳贡,岁岁称臣呢? 这忽悠人没这么忽悠的,就凭旅顺这一千余满洲兵和三千不到的水师兵马能打的过拥兵五万的山东军吗? 就从双岛那边传来的炮声,伊尔登都能判断出明贼的红夷大炮起码有二十位、其余大将军炮就不用说了,而双岛守军只有五百,明贼还不一定动用全部的火力,就凭旅顺的防御力量根本不可能是小李贼的对手。 “喳!” “奴才等领命!” 做汉奸就要有做汉奸的觉悟,许尔显和全节被抬进汉军旗,还是有资格自称一声奴才的。 “伊尔登你说的是,咱们还是尽快向盛京求援才是,不过本将水师只有三千人,又要守黄金山,又要守老虎尾,你总要抽掉点兵马压阵吧!” 多弼是正红旗都统,伊尔登虽然是甲喇章京,官职比多弼要高,但他是镶蓝旗人,多弼自然没有必要在伊尔登面前伏低做小。 再说多弼的父亲武尔吉乃是正红旗第二佐领的首任牛录章京,崇祯二年东虏首次入关,左都督,平辽将军赵率教便是其在遵化时一箭射杀的,如今武乃吉可是正红旗的固山额真,礼亲王代善的左膀右臂,有这层关系,谁敢小瞧自己。 “呃……那明贼由双岛直击旅顺怎么办?” 伊尔登被呛住了,他本就对守住旅顺信心不足,打的就是躲在大陆上可以从容撤退的主意,现在多弼要求自己抽掉兵马协防,他拢共就四个牛录,哪里舍得分兵。 “咱们旗人,个个都能弯弓射箭,你发动八旗家小守城不就结了。” 多弼显然看出了伊尔登想要自保的意图,紧咬这伊尔登不放。 “唉……你说的也是,那本将就抽掉两个牛录的满洲兵与你。还请你务必坚守到朝廷援军抵达。” 伊尔登不怕多弼,而是怕他身后农武尔吉,只得咬着牙,答应了多弼的请求。 “报,双岛守将吴进忠急报,小李贼水师云集,其水师战船足有百艘,皆是体型巨大的海船,其高有数丈,每船有火炮数十门,其余战船不可计数,双岛海面几乎被其风帆覆盖,老铁山已经失守,还请章京大人和都统大人速发援兵镇守黄金山和老虎尾,否则旅顺不可守也。” 就在多弼、伊尔登、全节和许尔显等人商议守卫旅顺的同时,双岛失守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旅顺城内。 “啊……!” 伊尔登和多弼等人闻言一个个面如土色,他们倒不是震惊于双岛一个时辰不到就被靖北军攻破,而是震惊于明国水师的数量。 “事急矣,还请章京大人速速调兵,本将这就上黄金山主持防务。” 震惊之余,多弼仍不忘自己的职责,并没有打算不战而逃。 双岛只有一些小炮和几百守军,黄金山却甚是险要,若是有满洲大兵助阵的话,多弼相信凭借全节和许尔显布置的防线,还是能坚持上几天的,起码能坚持到已方的信使能将明军入寇消息传到盛京。 第二百九十六章旅顺之战(三) 李兴之并没有给旅顺守军多少准备的时间,在攻取双岛后,就断然下达了继续进攻旅顺港的军令。 苏国栋指挥着水师兵分两路,一路由水师镇副将苏观海为主将携带二十条福船佯攻老虎尾,自己则亲领剩余的五十艘战船直扑黄金山。 水师兵分两路,陆师自然也是兵分两路。 为了一举克敌,抢占旅顺港的制高点黄金山。 李兴之在黄金山方面一次性投入了张武的第五镇和张勇的新五镇,李睿的第三镇则随偏师进攻老虎尾。 双岛距离旅顺港不过三十余里,靖北军水师抵达旅顺外围时不过刚刚过了午时。 不得不说清军的反应很快,在双岛炮响之后,驻守黄金山和老虎尾的清军就立即进入了战备状态。 “开炮,开炮!” 看到靖北军水师进入红夷大炮射程后,镇守黄金山的汉军正红旗副将全节当场就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嘭、嘭、嘭……!” 部署在黄金山山麓的八门红夷大炮率先开火,一枚枚数斤重的铁弹呼啸着划过了天际,砸向了排了一字纵列的靖北军水师船队。 由于是第一轮射击,加上这个时代的火炮精度又差,红夷大炮的声势虽然不小,但是炮子却没有命中缓缓向黄金山逼近的靖北军水师,而是砸在茫茫大海之中,激起了冲天的水柱。 “重新装填药子,调整炮口,给本将狠狠地打。” 看到火炮没有命中目标,全节重新下达了攻击的军令,孔有德所部的正红旗汉军在登州习练火器战法已久,对红夷大炮的操作自然是得心应手。 在全节下令后,士兵们就娴熟地开始清理炮膛,装填药子,校炮手更是根据上一轮射击的距离,重新调整炮位。 “打旗语,让各船向黄金山抵进,同时对鞑子的炮兵阵地攻击,掩护我陆师登陆。” 苏国栋自然不会被动挨打,他手上的五十条海船可是准备了足足一百门红夷大炮,还有一千余门千斤重的大将军炮和佛朗机。 若是压制不住清军的火力,他这个水师镇镇将岂不是要自己抹了自己的脖子。 “嘭、嘭、嘭……!” 战船上的水师炮手在接到命令后将手中的火把重重地挥下,一根根引线被瞬间点燃,百余门红夷大炮依次喷出了复仇的火焰。 一声声雷鸣般的巨响之后,无数的炮子如同雨点般砸向了黄金山上清军的防御阵地。 虽然靖北军水师的火炮同样精度不高,但是数量上的优势完全可以碾压只拥有八门红夷大炮的黄金山守军。 尽管有半数以上的炮子没有打到清军的防线上,但是依然有二十余枚炮子轰入了清军的阵地。 “咔嚓、咔嚓……!” 木料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一段段木墙在红夷大炮的火力下四分五裂,断裂的木料喷溅的到处都是。 几个躲闪不及的汉军直接被断裂的木料穿透了身上的棉甲,有一个清军甚至被红夷大炮的炮子带走了脑袋,那无头的尸首甚至还跨前了一步,才轰然倒地。 炮声中,靖北军的船队再次变阵,无数条运兵的沙船,仗着已方炮火的掩护,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黄金山清军防线压了过来。 炮声隆隆,旌旗挥舞,第五镇镇将张武同样精赤着上身,手持着利刃,一如当年他的哥哥张盘带着五百勇士突袭旅顺的场景。 “快划船,为了故毛大帅,为了故张将军,今天我靖北军有进无退!” 张武的亲兵统领贺武举刀狂吼,他也是东江镇的老兵了,当年在旅顺他们以数百士卒力破近千鞑虏,又在此后的旅顺防御战中大破清军援军,斩首千余级,取得了著名的旅顺大捷。 今天他们同样要继承张盘将军的遗志,和东虏决一死战,以祭奠和旅顺共存亡的故张将军。 “开炮,快开炮!” 全节脸色煞白,他虽然知道明军的火炮数量很多,可是没想到这水师战船上居然有这么多的红夷大炮,光从炮声就能听出这火炮的数量不下百门,但是全节还在坚持,他还有黄金山天险,还有可以依靠的满洲大兵。 清军的炮手多是东江军的老兵,可以说俱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卒,面对靖北军猛烈的炮火,他们虽然恐惧,但是依然点燃了炮管上的火绳。 这一次,不光清军守军的红夷大炮全部开火,几十门大将军炮和八百斤以及六百斤小炮也几乎同时开火。 红夷大炮的目标是靖北军的水师战船,其余火炮的目标则是正蜂拥而来的明军登陆船队。 明军的炮子落在黄金山上,清军的炮弹则在海面上喷起一道道水柱。张武立在沙船之上浑然不惧,不断呼吼指挥各船奋勇向前。 忽然,张武所在沙船右侧不远处一艘沙船中炮,木片纷飞,顿时就有十余个靖北军士卒落水。 兵凶战危,打仗怎么会不死人,张武没有管落水的士卒,他举着到默默估算着船只距离陆地的路程,握刀的右手因为兴奋,这会已经有些微微颤抖。 “开炮、开炮,让兄弟们将所有的火炮全部打出去,老子到要看看鞑子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苏国栋精通水战,李兴之自然是将水师镇的指挥使完完全全地交给了苏国栋。 这时,水师镇已经距离黄金山不足二里,清军的防线和炮垒已经完全暴露在靖北军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千余枚大大小小的炮子如同下冰雹一般射进了清军的防线内。 在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下,一座座木制的箭塔,在炮子的轮番攻击下四分五裂;用木栅固定的泥墙也在猛烈的炮火中土木齐飞。 当然对登陆船队威胁最大的清军炮垒受到了红夷大炮的重点照顾,随着距离的抵进,红夷大炮的威力尽显无遗。 几枚炮子不分先后地砸进了一处炮垒,用来防御的泥墙率先崩塌,突破了泥墙的炮子去势不减,直接轰进了清军的火炮上。 “哐!”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过后,清军炮垒下的石基地被轰塌了一角,那炮管立时变的不稳,从炮垒上骨碌碌地翻滚下来,两个被吓住的的清军炮手直接被数千斤重的炮管碾压的血肉模糊。 第二百九十七章旅顺之战(四) 靖北军水师的这一轮炮击令全节心胆俱裂,在黄金山总督战局的伪清水师都统多弼同样目瞪口呆,饶是他们一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但也没见过上千门火炮齐射的场景。 大清并不是没有火炮,孔有德叛明投清,带来了大量的火器制作工匠,从伪清崇德元年至今,这些工匠已经为大清打造了三千多门大小火炮,但是这些火炮除了有四百多门部署在盛京,其余的全部被运到了松锦前线。 旅顺由于是水师驻扎的重镇,才堪堪留下了三百多门,而红夷大炮仅仅只有十四门而已。 “不要打了,让炮手们将剩余的火炮重新部署,准备对付上岸的明国陆师。” 全节对此刻对吴进忠充满了怨念,若是知道明军水师有这么多火炮,他断然不会下令攻击明军水师,不过仅仅几轮互射,已方的火炮就折损了三成,下面的仗还怎么打? 当然全节并不是没有准备,黄金山清军防线前丈许宽的壕沟,以及遍布的尖桩和铁蒺藜,还有多弼带来的一个牛录的满洲兵是他最后的依仗。 “快,快,各部随本将淌水上岸!” 眼见清军的炮兵被已方压制,张武振臂怒吼,挥舞着长刀率先跳进了尚有数尺深得海水之中,淌着水往黄金山压了过去。 黄金山激战正酣,老虎尾清军的防线却到了濒临绝境的地步。 面对清军部署在海岸线上的的六座木城,水师镇副将苏观海采取了定点清除,各个击破的战术。 仗着已方的战船上的四十门红夷大炮射程远胜于清军的优势,苏观海指挥着二十艘战船上的炮兵对着清军的木城集火攻击。 一枚枚炮子不要钱似的砸在用来固定木城的巨木上,不是传来一声声木料断裂的巨响,更多的铁弹打在了木城附近的海水中,惊起一股股冲天的水柱。 巨大的水幕成功地遮掩了木城上汉军旗的视线,让他们只能盲目地开炮还击。 根本不能对缓缓逼近的靖北军水师有任何伤害。 看到已方的水师如此骁勇,李兴之也是欣喜,造更大的船,部署更多的火炮,要让靖北军水师成为真正的东南亚地区的霸主,这一设想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轰隆!” 老虎尾最前端的一座木城在靖北军强大的火力下轰然坍塌,直接散落在茫茫的大海边。 木城上的清军如同下饺子般滚落到大海之中,运气好的还能抱住一根被炮子击断的圆木,运气不好的直接被翻涌而来的巨浪吞没。 那些侥幸得生的清军一个个死死地抱住圆木,看着越来越近的靖北军船队露出了求饶的神色。 然而他们的哀求并没有得到靖北军得怜悯。 用矛刺、用船桨拍、用强弩射,负责进攻老虎尾的李睿部,根本没有对这群忘了祖宗的王八蛋们留情。 在靖北军的攻击下第一座木城上的二百余汉军旗除了有少数运气好的依靠着木城上的绞索爬上了海滩,其余的不是被海水淹死,就是被破浪而来的靖北军生生捅死在茫茫的大海中。 海面上到处都是散碎的木料和漂浮的尸体,那些因为呛水淹死的更是肚子鼓成了鱼泡泡一般。 “通知各部继续攻击,老子要让佯攻变成主攻,抢在张武那厮前头打下老虎尾。” 李睿对着海面上漂浮过来的几具尸体,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下达了继续攻击的命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军既然分了兵攻击黄金山,咱们的水师也可以出击了,吴进忠你去守木城,本将统领船队和你夹击明贼的水师。” 事态紧急,许尔显这个在广鹿岛当过东江军水师守备的清廷副将要亲自率船队迎战靖北军水师。 在他看来与其被动挨打,还不如决死一博,毕竟靖北军水师已经分兵,老虎尾一带只有二十几条大型战船,其余的船只均是普通的平底沙船,自己有木浮营为掩护,未必不能击退明军的水师船队。 “咚、咚、咚!” 震天的鼓炮声在旅顺港内响起,一艘艘早已准备好的清军船飞快地升起了风帆,拔出了固定船只的铁锚,飞快地向老虎尾清军木城方向迎来。 许尔显精通水战,要不然尚可喜出镇广东后也不会被授封为肇庆水师总兵了。 在清军船队起航的时候,许尔显就敏锐地发现了攻击木城的明军水师的弱点。 明军太骄横了,骄横到自己船队的上风处都没有留船驻防,自己的船只虽然小,但是胜在灵活,只要转移到明军船队的上游,届时便可凭借风力攻击明军的巨舰。 “孔国治,你统领三十条沙船去协增援吴进忠,务必要吸引住明军水师的注意力,本将统领海沧船和连环船绕到明贼船队的左翼,必可一举击退明军。” 许尔显虽有定计,但双方实力上差距太大,他只希望能将明军击退,为自己重新布防争取时间。 孔国治是尚可喜家丁出身,对尚可喜忠心耿耿,当年孔有德叛明投清,尚可喜在辽东伏击孔有德叛军,双方大战数场,尚可喜被孔有德火炮击伤,就是孔国治等人将他救下,尚可喜投清后,感念孔国治之功,遂加其为汉军正蓝旗游击。 “喳,许将军放心,末将就是死,也不会辱没了王爷的名声。” 孔国治明知正面迎战明国的船队实在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却依旧慨然领了许尔显的将令。 “咚、咚、咚……!” 清军水师催兵的战鼓越发的急促,孔国治一船当先,统领着所部三十余艘沙船出了旅顺港,往老虎尾一带的清军木城方向靠拢过来。 “真是穷鼠噬猫呀,分出十艘战船迎战鞑子水师,务必将他们全部给本将炸沉了。” 水师镇副将苏观海也被清军的举动惊住了,他根本没想到,在自己密集的火炮前,清军的船队居然敢出海迎战。 “左转舵,快调整船帆,给老子狠狠地打。” 接到苏观海的将令后,攻击老虎尾的靖北军水师再次分兵,十艘鸟船扬起了船帆,迎向了清军的水师船队。 第二百九十八章旅顺之战(五) “鼓起风帆,转舵,把敢于出战的鞑子海船给本将打到海底喂王八去!” 面对敢于出海的东虏水师,苏观海大喜过望。 苏观海是苏国栋的侄子,今年不过二十四岁,正是立功心切的年纪。 开战至今,已方的水师凭借众多的火炮,牢牢地压制着在木城处防守的清军,以至于自己的船队成了可以移动的炮台,战船上的官兵除了打炮,还是打炮。 现在好了,虽说东虏的水师不过是几十条平底的沙船,但起码是可以移动的,大帅就在自己的身后,自己也可以稍微展示下自己的水战能力。 “咚、咚、咚……!” 苏观海一船当先,指挥着十条鸟船和十余条小型战船脱离了主力舰队,在急促的战鼓声中迎向了决死冲阵的孔国治的舰队。 首舰桅杆上的瞭望手拿着单筒千里镜一边瞭望,一边用旗语通知甲板上苏观海。 “击鼓!” 苏观海再次下令,船上金鼓齐鸣,如雷震耳,海面上上的气氛顿时变得一片肃杀,那急促的鼓点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观海带的水兵都是曾经的登州水师老兵,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喝着海水长大的,现在又是以大欺小,以众凌寡,一个个信心十足 指挥第一条鸟船的百户叫黄忠李,这是他刚改的名字,以前别人只知道他的绰号叫覆海大圣,一支三股钢叉使得勇猛无比,现在钢叉换炮了,更是杀气腾腾,不断大喝着:“快,满帆!左轮舵,靠上去,炮手准备轰他娘的........。” 黄忠李刚喊完,清军的木城上便传来猛烈轰鸣声,一道道火舌喷出,数十枚铁弹从战船上面掠过,接连砸在江海上,数十团团巨大的浪花腾起数丈高,声势极为吓人,若是砸中船只,不说船毁人亡,但是靖北军的战船肯定要遭受一定的损失。。 “黄百户,还击吧.......!” 紧跟在黄忠李身后的亲兵看到清军居然敢抢先开炮,急忙向黄忠李请示是不是立即开炮反击。 “继续前进,不必在意木城上的清军火力,苏将军已经做了布置,咱们的目标是出港的清军船队。” 十艘鸟船排成一个纵列,飞快地向北岸抵进,风帐鼓满了风,冒着木城上喷射的炮弹,随浪飞泻而下。 黄忠李预料的不差,在分舰队出战清军水师的时候,尚在攻击老虎尾的水师战船再度轰鸣起来 “轰!轰!轰!” 一声声惊天巨响,一条条火舌喷薄而出,上百枚铁弹如流星赶月般狠狠地砸向清军的木城,中炮者血肉横飞,死状惨不忍睹。 清军水师的火炮也同样开火,同样有数十枚枚弹丸呼啸而来,在海面上不断激起一道道水柱,其中一条海沧船不幸被命中,啪啦一声巨响!船舷被击开一个大洞,碎木飞溅,四十尺长的船体横移出一丈多远。 船上的水兵发出一阵阵的惊叫,有的想堵破洞,有的大喊弃船,乱成一团,船体进水之后开始迅速倾斜,眼看是不行了。 “攻击他们的水师,快开炮,给老子开炮!” 开战至今,靖北军水师第一次折损战船,令指挥阻截清军水师的苏观海大为愤怒。 十条不断地调整序列,很快形成了一个雁形阵,操炮手急不可耐地点燃了部署在船舱侧面的火炮。 一百余门千斤佛朗机依次被点燃,架设在鸟船前端和船尾的红夷大炮同样也被点燃。 密集的炮子如雨点般砸向了意图向木城靠拢的清军船队。 “咔嚓、咔嚓……!” 一连串龙骨断裂的声音响起,四条冲锋在前的清军沙船率先中炮,近海巡防的沙船显然扛不住铁弹的攻击,瞬间被炮火轰成了数断。 一个又一个绝望的清军抱着木板跳进了茫茫的大海,没有找到救命稻草的清军士卒只能死死地趴在正在倾斜的甲板上,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快散开,快散开,通知各船立即散开,上连环船,放火烧死他们。” 孔国治也是打惯了水战的老手,面对明军的火炮,断然下达了分散攻击的军令,这是想仗着已方船小灵活和明军水师缠斗,好让许尔显的船队能顺利开到明军水师的上风处。 “轰、轰、轰……!” 佛朗机炮虽然气密性不好,但是射速却较之大将军炮要快的多,在孔国治下令后,靖北军水师的火炮再一次打响了。 来不及躲闪的清军战船又在密集的炮火中折损是七八条,旅顺港出海口外到处是散落的船只碎片,还有抱着木板狂呼救命的清军水兵。 “快让各船散开弄……啊……快堵住弹孔!” 站在指挥塔上指的孔国治第二次军令还没说完,一枚炮子呼啸而来,直接将他的旗舰打了个对穿。 船舱处瞬间多了两个碗口大小的炮孔,汹涌的海水疯狂地往船舱内灌去。 在炮击中,惊的身形不稳的孔国治连忙下令封堵船舱,他知道若不堵住这个口子,那自己恐怕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佛朗机炮射速快的优势在海战中尽显无遗,在孔国治修补船舱的空挡,靖北军第三轮火炮齐射又开始了。 这次被击中的清军水师更多,足足有十一条沙船被洞穿。 无数惊恐的清军士兵疯狂地呼喊起来,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是作战了,而是赤裸裸地屠杀。 孔国治死了,他的旗舰甚至没有发出一枚炮子,就被十余颗呼啸而来的铁弹再一次洞穿,正在指挥堵漏的孔国治无巧不巧地被一枚炮子击穿了胸膛,他甚至连呼救都没来的及,就轰然栽倒在茫茫的大海中,那四出漂散的脏器和鲜血引来了无数的鱼虾。 旗舰被击沉,残余的清军水师自然不敢再战,疯狂地向后退去,正在组织船队想要绕到靖北军水师上风处的许尔显懵了。 他根本没想到几十艘战船两柱香的时间都没撑到,就折损了大半,看着靖北军密集的火炮,听着黄金山那边震天的喊杀声。 许尔显一脸无奈,此刻他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当日随尚可喜投清了。 谁又能想到小李贼进入莱登才堪堪两年,就能造出如此多的火炮和这么多的巨舰,将自己的水师完完全全地压制在这旅顺港里无法动弹。 第二百九十九章旅顺之战(六) 指挥海战的汉军正蓝旗副将许尔显陷入了绝望之中,在黄金山的全节同样陷入了困境。 虽然他在黄金山上挖掘了壕沟,布置了尖桩,虽然他还有数十门火炮,但是他的兵力太少了,少的连维持整个防线的力量都不足。 第五镇镇将张武凭借着水师强大的火力掩护,顺利地攻上了黄金山脚的滩涂,旋即发动了对黄金山的攻势。 黄金山并不高只有四十丈左右,但是地势极其险要,能从海滩上攻上去的道路只有两条宽约十余米的山道,其余皆是陡崖峭壁。 张武久在旅顺,深知黄金山地形,所以严令各部务必要趁着已方火力压制住清军火炮的空挡,立即攻山。 当然张武并没有一味地强攻,而是采用了其兄张盘攻破旅顺的故技,以第五镇副将金勇、杨震各统一个步队的远程兵、一个步队的鸳鸯兵和一个步队的白杆兵分别从电岩岭和白玉塔两个方向佯攻,随军的炮队则分成两部在山脚掠阵。 自已则亲率剩余的军马走陡峭的鸿胪井方向上山。 至于后续登陆的新五镇张勇部,李兴之则要求其沿着山脚直击山后的旅顺城。 全节和多弼是眼睁睁地看着新五镇向旅顺运动,但他们毫无为力,因为大量的明军已经沿着山道向黄金山发动了攻势。 这个时候,多弼除了要乞求上天护佑自己守住黄金山,还要指望伊尔登能够守住旅顺城。 因为旅顺城若是失守,自己防守的黄金山以及侧翼的老虎尾就会处在明军的两面夹击之下,那等待自己的只有败亡。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不断地悲凉鸣叫,靖北军催兵的战鼓声震天动地,随着张武一声号令,佯攻的两路人马如同潮水般向黄金山涌去。 海上,五十艘战船排成了两条笔直的纵列,一边缓缓向黄金山方向靠拢过来,一边依次对着黄金山清军阵地倾泄着炮子。 火力压制,步兵攻山,苏国栋可不想被自己的侄儿比下去,若是老虎尾率先被第三镇攻破,那自己的老脸还往哪里放。 密集的火力,使得清军的炮手根本不敢探出脑袋射击攻山的靖北军,他们只能弓着腰,盲目地将手中的火折子点燃炮管上的引线。 全节显然预料到了靖北军会采取这样的攻击方式,所以清军的火炮这次全部装填的火药。 无数铜钱大小的炮子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在靖北军突击的方向形成了一道又一道死亡的弹幕。 饶是靖北军皆身着坚固胸甲,外罩厚重的棉甲,在密集的火力下也折损了近百人,当然大多数人只是手臂和大腿被散子弹击穿,一个个疼的趴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把伤兵们救下来,发信号给水师,让他们集中火力攻击清军的炮兵,把咱们的炮也架上来,给老子狠狠地打!” 金勇皱着眉头看着山麓上倒地不起的士卒们,他没有想到清军在如此猛烈的炮击下还能还击。 “快转移炮位,兄弟们给本将上滚木和擂石,万不可给攻山的明军有喘息的机会。” 全节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已方的火力相比于靖北军水师差距太大,只能打一炮换个位置,要不然,那些该死的明军水师肯定会对自己的炮兵阵地再一次炮火覆盖。 果不其然,在黄金山的火炮轰鸣之后,靖北军水师的火炮亦是同时打响。 无数的炮子再次倾泄到了清军的炮兵阵地之上。 随着船队的抵进,火炮的威力也是愈发的强大和精准,一门门尚未来的及转移的火炮被炮弹掀翻。 不断地有炮管从炮垒上滚落下来,重重地砸在泥墙下的壕沟上,惊起一片片尘埃,成片成片的尖桩被翻滚下来的炮管压的支离破碎。 这些炮管和清军刚刚投下的滚木擂石沿着山路越滚越快,数十个没来的及救下的靖北军伤兵在擂石和炮管的撞击下,顿时失去了气息,有的甚至被厚重的炮管压成了血肉模糊的肉饼。 这些炮管去势不减,继续向山下翻滚而来,而且在惯性的作用下,越滚越快。 “快散开,快散开,往两边林子里面躲!” 看着滚木擂石和炮管带起的烟尘,金勇大惊失色,他本是左良玉麾下的百户官,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知道这时往回撤,无异于是找死,连忙呼喝麾下的士卒往两边树林闪去。 躲过了一阵滚木擂石后,金勇也不敢强攻了,用血肉之躯和鞑子的滚木擂石死磕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当下命令各部在树林里往山上运动,左右自己只是为了佯攻,只要自己继续向前,就能吸引住清军的注意力。 和金勇一样,攻打百玉塔方向的靖北军同样遭到了清军炮兵和滚木擂石的双重打击,无奈之下的杨震同样只能下令各部依靠树木和山石的掩护向黄金山清军大寨攻击前进。 “停止攻击,停止攻击,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弓上弦,铳上药,准备攻击上山的明贼,咱们还有壕沟,还有寨墙,没有必要怕他们。” 明军并没有退却,而是钻进了树林继续前进,这令全节有些头疼,若是明军上了山,再借住炮火的掩护,自己的兵马又这么少,能挡的住人多势众,火力强悍的明军吗? 鸿胪井方面,张武虽然带了三个步队,但是山势实在陡峭,他只得命令远程兵和白杆兵在山下隐蔽,自己则带着一个步队的鸳鸯兵沿着崎岖的羊肠小道向山上潜伏前进。 清水师都统多弼虽然水战不行,但是陆战却是一把好手,在部署黄金山防线时,他亦是深入考察过地形,心知鸿胪井一带可以行军上山。 故此在靖北军登陆之后,就带着从伊尔登那里抽调的一个牛录镶蓝旗满洲兵在鸿胪井一带布防。 鸿胪井一带山势陡峭,虽说行军很难,但是亦不能部署伏兵,本来明军走崎岖的山道上山,多弼完全可以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将明军一举击溃。 但是此时明军进展的太快了,老虎尾那边水战不利,木城已经有三座被明国水师拔除,甚至有一支明军已经在老虎尾登陆。 黄金山亦是被明军数面围攻,还有一支明军大队正直扑旅顺城,这个时候击退明军显然是没有任何意义,在多弼看来唯有吃掉一股明军,才能提振已方的士气。 第三百章旅顺之战(七) “都统大人,明贼快到鸿胪井了,要不要让儿郎们攻击。” 镶蓝旗牛录科尔贝疑惑地看向眉头紧锁的多弼。 “现在攻击,他们必然会下山,传本都统将令,让儿郎们退后一里布阵,明贼不过几百人,咱们有三百勇士,难道还吃不下他们吗?” “喳!” 科尔贝轰然领命,转头大喝道:“都统大人有令,退后一里布阵,谁都不许放箭,让明贼上山,咱们要全歼他们!” “都统大人有令,退后一里布阵。” “都统大人有令,退后一里布阵。” 三百名满洲兵轰然领命,自萨尔浒以来,满洲八旗对阵明国军队,几乎是每战必胜,每战必大胜,这让八旗军对明军充满了不屑。 在他们看来,明国的军队除了依赖火炮和城墙龟缩防守外,根本不敢和自己野战,就是现在的的旅顺攻防战,明军不过是依靠船坚炮利罢了,几百个明贼就想偷袭黄金山主峰,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准备列阵,随本将杀!” 张武也没有想到清军会如此托大,居然放弃了险要的高地,摆明车马要和自己野战。 野战就野战,他张武又不是没和东虏野战过,天启三年,在旅顺小黑山,张武就是凭借五百勇士力抗东虏援军,为自己的兄长张盘全歼东虏争取了足够的时间,现在已方人多势众,又是精练鸳鸯兵已久的老兵,如何会畏惧这区区一个牛录的八旗兵。 靖北军优厚的待遇,严格的军法,加上连续擒杀两个鞑酋的心理优势,令第五镇甲队鸳鸯兵根本没有恐惧威名赫赫的满洲兵,相反,他们一个个血红着双眼看向对面的满洲兵。 一个满洲兵十两银子,三百个鞑子就是三千两白银,在攻山的靖北军的眼里,对面的八旗兵哪里是奴兵,明明就是一大堆银元宝。 “为了故张将军!杀奴。” 五百鸳鸯兵甫一冲上黄金山顶峰就结成了四十五个严整的鸳鸯阵,刀盾兵和狼筅手居前,长枪兵居中,火铳手居后,向着早已列阵完毕的满洲八旗兵压了过去。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建奴兮,觅个封侯。” 在嘹亮的戚家军军歌中,五百靖北军丝毫没有畏惧凶名在外的建奴,他们摆出了尖锥形的进攻态势。 “射死他们!” “掷标枪!” 几乎是同时,满洲兵和靖北军相继射出了手中弓箭和标枪。 “噗呲、噗呲!” 一连串弓矢入肉的声音响起,十余个靖北军和八旗兵同时中箭,只不过八旗兵皆着双甲,靖北军内穿胸甲,身披棉甲,双方的损失并不大。 引以为傲的弓箭不起作用,多弼并没有慌乱,反而更加兴奋,他的眼中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这刻他忘记了靖北军正在疯狂攻击旅顺的外围防线,忘记了自己的水师在靖北军的炮火中节节败退,他的眼中只有如浪潮向他涌过来的五百明军。 “冲上去,和他们肉搏!” 满洲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多弼了就是要让这伙不知死活的明贼知道满洲大兵的厉害。 “哐当、哐当。” 八旗兵毫不示弱,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刀矛撞向了飞速逼近的靖北军鸳鸯兵。 “狼筅手掩护盾牌兵,长枪兵给老子刺。” 甲队队官张二牛手中红旗招展,他也是跟随李兴之起事的老人,经历过靖北军历次对抗东虏的战役,面前的三百鞑子,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如林的狼筅成功地抵住了满洲兵的刀矛,长枪手则按着平时的训练操典刺出了手中的长枪。 俗话说十箭不如一刀,十刀不如一枪,正在抵挡狼筅扫刺的八旗兵根本来不及防御从缝隙中不断捅刺的长枪。 一根根黝黑的抢头如同毒蛇吐信般刺破了满洲兵的衣甲,捅进了八旗兵的胸膛。 这一轮攻击,有四十几个八旗兵中枪倒地,而靖北军方面却只有十余个盾牌手被东虏的刀矛捅翻,虽说他们有板甲保护,但是手臂和下身却防不住清军的长刀。 “呯、呯、呯……!” 靖北军的火铳手适时地打出了手中的火绳枪,二十几个八旗兵瞬间被呼啸而来的铳子命中,身上的棉甲被铳子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焦黑的窟窿,鲜红的血肉从窟窿中渗了出来,红的、白的、黑的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杀……为了故张将军!” 首战得利,张武更是信心大增,挥舞着长刀亲自突击,他要用鞑虏的血肉祭奠自己的兄长,祭奠冤死在旅顺双岛的毛大帅。 “砍他们的腿!” 多弼和科尔贝没有想到三百八旗兵第一次接阵就折损了近两成,而对方不过伤亡了二十人不到,但是长久以来对明军的心理优越感,让他们生不出退后的心思,而是改变了进攻策略。 接到军令的八旗兵,一个个弓腰控背,在距离靖北军军阵数步时,突然一个矮身,如同猎豹一样扑向了正在前进的靖北军,他们根本不惧怕被狼筅上的枝桠扫中,他们的眼中只有靖北军前进的双腿。 多弼的战术显然是有效的,张武和张二牛也没有想到八旗兵会采用这样的打法,前排的刀盾兵和狼筅手在猝不及防之下居然有三十四人中刀倒地 战术奏效的多弼大喜过望,正待下令继续进攻时,靖北军的长枪兵再一次按平时的训练操典刺出了手中长矛,刀势已老的八旗军根本来不及招架,一个又一个清军被牢牢地钉死在黄金山主峰的高地上。 有几个猫腰前进的八旗兵肚子甚至被几根长枪捅穿,腹中的肠子都被靖北军长枪手的长枪带了出来。 战场上的血腥味愈加浓烈,到处是受伤未死的士卒在哭喊哀嚎,到处是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 “前队分散,后队压上去!” 张武再度下令,目前双方的交换比令他十分满意,他不相信东虏在三停折了一停半的情况下还有勇气去战。 第三百零一章旅顺之战(终) 诚如张武料想的那样,多弼和科尔贝被靖北军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打懵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野地浪战会打出如此大的交换比。 山下张武的亲兵统领贺武带着剩余的两个步队的白杆兵和远程兵在看到已方杀上黄金山主峰后,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一千余武装严整的靖北军顺着鸿胪井一带的羊肠小道,疯狂地向黄金山主峰涌去。 “快退,快跟本都统撤到旅顺堡!” 满洲八旗兵再强悍终究还是封建军队,在没有希望击退率先上山的鸳鸯兵甲队后,多弼畏惧了,这刻他丧失了引以为傲的悍勇之气,只想着尽快撤离这血腥的战场。 得到命令的八旗兵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就顺着黄金山上的山道跟着多弼和科尔贝身后就夺命狂奔。 他们并不傻,对面明军的战斗意志显然不比已方差,人数上又占有绝对优势,再打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山顶上的八旗兵坚持了两柱香的时间就宣告崩溃,这令在山麓上勉力阻截靖北军攻势的全节部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全节也懵住了,说好的天下无敌的呢?说好的满洲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呢,我们汉军旗还没有崩溃,你们他娘的却跑了,关键是你们跑也得派人打个招呼呀,现在你叫老子咋整? “全将军,鞑子都跑了,咱们也快撤吧,再不撤可就来不及了。” 汉军正红旗游击徐天佑,也是孔有德从山东带到辽东的老人,他也是东江军余部出身,虽说投靠了满洲人当了汉奸,但是内心上还是瞧不上留着金钱鼠尾的建奴的。 “撤退,能往哪里撤退?山顶被官军占领,山下又全是官军,刚才杀向旅顺方向的官军恐怕还有几千人,咱们还退的回去吗?” 全节有些黯然,他手下的兵马已经在明军火炮的狂轰滥炸中伤亡了三四百人了,再打下去,恐怕人就要死光了。 “全将军,咱们本来就是官军,蓬莱侯的告东江军书咱们也有所耳闻,他不是明明白白地说了吗,要替毛大帅平反昭血,咱们不如降了吧!要不然这些跟随咱们的兄弟恐怕都要死绝了。” 徐天佑轰然拜倒在全节面前,声泪俱下地哭喊起来。 “给老子举白旗,咱们降了!” 全节颓然坐地,无奈地下达了投降的军令。 旅顺的屏障黄金山坚持了一个半时辰就宣告失守,另一处屏障老虎尾这会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随着许尔显的水师溃败,清军残余的木浮营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军。 只不过靖北军水师的火炮从双岛之战开始到围攻旅顺港已经连续轰炸了数个时辰。 即使这些火炮是采用铁芯铜壁的铸造方法打造,这会也均是炮身滚烫,炮膛通红,若再装填药子,这火炮恐怕就会炸膛了。 火炮暂时不能用,苏观海并没有停下进攻的步伐,而是亲自带着数百个精通水性的勇士上了十几条捆绑在鸟船上的连环船,悍然发动对清军木城的决死冲击。 清军的木城使用巨木为墙,再用浸过油的麻绳捆扎起来的,在攻破了前四个木城时,苏观海就敏锐地发现了清军木城的弱点,只要精选善于水性的勇士在水下割开固定木城的绳索,那清军的木城就会不攻自破。 木城上的清军明显发现了明军的意图,纷纷调转炮口,对着冲突过来的明军船队轰击起来,那些火铳手也拼命地放着火铳,想要阻截明军船队。 冲击木城的连环船,不断地炮子被击中,不断地被炮弹落水激起的水柱冲的东倒西歪,不断地有人中铳落水,海面上一片狼藉。 “放火船,快放火船!然后跟老子下水,老子今天要把这帮畜牲全部丢到海里喂王八。” 苏观海不停地呼喝,连环船前端的火船被瞬间点燃,后面船上的士卒立即解开挂钩,然后用撑杆将火船拼命地朝前推去。 数十条火船泛起滚滚的浓烟,往清军的木城方向撞去,苏观海又亲自带着百余个手下叼着刀跳入水中,向清军的木城方向游去。 看到明军放火船,木城上的清军亦纷纷那起叉杆,朝着火船驶来的方向顶去,木城本就不大,城上还有大量的药子,一旦被火点燃可不是开玩笑的。 幸运的是,真正冲向木城的火船也就七八条,众人一起用力,也勉强能将火船挡在木城之外,然后等它自己燃尽就安全了,只不过火船泛起的滚滚浓烟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木城上清军的视线。 苏观海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本来就没指望火船的攻击能够奏效,而是要借着火船的掩护,抵近清军的木城。 得益于清军的木城距离海滩不远,虽说有十几个勇士被海浪卷走,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安全地抵达了清军的木城下方。 用刀砍,用匕首划,捆扎木城的绳索不断地被肢解开来,松开了一座木城的绳索后,苏观海马不停蹄就直奔旁边的另一座木城。 松开的绳索的木城显然挡不住海水的冲涮,固定在木城里泥土的自然更经不起海浪的轮番冲洗。 苏观海还没游出数丈远,被松开绳索的木城就轰然坍塌,围拢在木城周围的木桩散的到处都是,填充在木墙内的泥土也成片成片地被海水冲散。 无数的清军如同下饺子一样滚落到茫茫大海中,然后被海水吞没,海面上只剩下他们绝望的惨叫。 负责守卫木城的汉军正蓝旗游击吴进忠崩溃了,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木城只剩下最后一座,现在水师溃败,老虎尾已经被明军登陆,仅存的一座木城成了被明军包围中的孤军,现在他们的船队还在不停的迫近,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降了、降了……!” 绝境中,残余的三百木城守军抛弃了他们的游击大人,一个个跪倒在木城上,扯着嗓子向越来越近的靖北军船队求饶起来。 “王爷,请恕末将再也不能给您卖命了。” 败局已定,吴进忠悍然举刀,割向了自己的咽喉。 第三百零二章末将还不想死 黄金山和老虎尾相继失守,吴进忠自杀,全节和徐天佑率部投降,指挥水师的许尔显退无可退之下,只得弃船逃向了旅顺城。 这刻孤悬在辽南最前端的旅顺堡成了许尔显、多弼和科尔贝最后的依靠。 留守旅顺的镶蓝旗甲喇章京伊尔登根本没想到,仅仅几个时辰旅顺堡前沿防线就全部告破。 看着从黄金山和老虎尾以及水师码头狼奔而来的几百个丢盔弃甲的八旗兵以及残余的三百余水师兵马,再看着脚下残破不堪的旅顺城墙,伊尔登陷入了迷茫之中。 “章京大人,咱们撤吧,水师战败,明贼的水师就可以直逼旅顺城下,他们的火炮犀利,咱们总不能呆在城上光挨打不成。” 镶蓝旗牛录苏日纳也被靖北军的攻势吓住了,他进言完毕,生怕伊尔登不听从自己的建议,又开口说道:“大人咱们撤退不是怕了明贼,只不过水战并非我满洲兵所长,只要他们深入内陆,咱们利用骑兵的优势,定然能将明贼压制在旅顺一带,只要皇上击败了洪承畴,十万大军便可南下,届时就是小李贼的末日。” “你说的有道理,咱们走,先退到南关,堵住明贼北上的道路,再向朝廷求援不迟。” 苏日纳的建议,给了伊尔登自我安慰的理由,毕竟满洲兵是以骑射闻名天下,自己水战输给小李贼,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伊尔登也是果断之人,心知这是自己脱身的最后机会,一旦靖北军尾随着多弼和许尔显杀到城下,那恐怕自己和自己残余的两个牛录全都要折在旅顺城内了。 许尔显和多弼带着残余的满洲兵和汉军旗一路向北狂奔,他们的身后是狂冲猛打的靖北军。 一个又一个落单的汉军旗和满洲兵被尾随而来的的靖北军斩杀,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令他们无比胆寒。 好在,那承载着他们希望的旅顺城已经距离自己不过一里左右,只要逃进城里,那这条命今天就算保住了,至于明天怎么办,多弼和许尔显来不及去想,也不敢去想。 然而令他们绝望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们以为能获救的时候,旅顺城北门大开,然后大队的满洲骑兵如旋风般奔腾而出,卷起了漫天的烟尘。 伊尔登所部两个牛录的满洲兵几乎是在多弼的眼皮子底下一路向北逃窜而去。 “这……!” 许尔显懵住了,他不明白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兵居然一箭不发,在明军还没有兵临城下的时候,就弃城而逃,这刻他对自己当初随尚可喜投清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多弼惊住了,他也没有想到以善战闻名的伊尔登竟然会抛弃自己,满洲人的脸面呢?满洲大兵的血勇呢?满洲人的骨气呢? “大人,咱们怎么办?”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科尔贝绝望地嘶吼起来。 “随本将返身杀敌!” 进城躲避,多弼已经不指望了,他知道自己前脚进了城,那些凶残的明贼后脚就会把旅顺围的水泄不通,然后就会利用那成百上千门火炮对旅顺进行火力覆盖,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身后的明贼拼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能赚一个,多弼如是想到。 残余的四百余满洲兵一个个持刀舞抢,以飞蛾扑火的姿态向尾随而来的靖北军扑了过去。 然而多弼想打,许尔显所部的汉军旗和却不想打了,他们当年投靠满洲人也是被沈世魁相逼过甚,再者他们当汉奸主要原因就是惜命,若是不怕死,谁又会薅了自己的头发,主动当鞑子的走狗。 “大人,鞑子已经完蛋了,咱们要是一条路走到黑,恐怕下一个就轮到咱们了,不如杀了多弼,向小李贼投降吧!” 许尔显麾下参将林善至在多弼返身再战的时候率先挥刀砍向了身侧一个嗷嗷叫着要和靖北军拼命的满洲兵。 “噗呲、噗呲……!” 一连串长刀入肉之声响起,参将大人动了手,残余的汉军旗自然也挥刀看向了曾经高高在上的满洲大爷。 死道友不死贫道,在生死面前,这些忘了祖宗的王八蛋们自然分的清轻重缓急。 “你们这帮该死的尼堪,老子早就知道你们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身后满洲兵的惨叫,令多弼和科尔贝愤怒不已,他们根本没想过平时对自己唯唯诺诺的汉军旗居然敢在自己身后递刀子。 “杀……!” 林善至率先动手,许尔显退无可退之下,只得下达了攻击的号令,他比林善至做的更彻底,挥刀之前还不忘割了自己脑后的金钱鼠尾。 满洲兵本就是强弩之末,适才转身再战不过是一时血勇,现在腹背受敌之下,很快就陷入了绝境。 一个又一个满洲兵被扑上来的靖北军用长刀砍死,被长枪捅穿。 四百余满洲兵甚至都没坚持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宣告败亡,只剩下三十多名八旗兵护卫着多弼和科尔多二人龟缩在一处土坡上困兽犹斗。 “传大帅令,着第三镇和新五镇立即抢占旅顺城,第五镇剿灭残敌后,即在旅顺东城构建营垒。” 在各部攻到旅顺城下的时候,李兴之也带着新五镇从旅顺港登上了辽东的土地,张武和东虏有血海深仇,李兴之索性就将伪清的水师都统多弼交给张武处置了。 “末将多谢大帅!” 张武泪流满面,自天启五年,由于叛徒出卖,张盘将军血战殉国后,他就一直想要杀回辽东,替自己的兄长报仇雪恨。 可是当今皇帝登基以后,浑然忘却了在辽东血战数年的东江军,任由毛大帅被袁崇焕矫诏斩杀,东江军分崩离析之下,再不能对东虏组织有效的攻势。 十年了,这是张武第一次踏上旅顺的故土,第一次痛击建奴,第一次将东虏的奴首围死在自己的马足之下。 “科尔贝,随本将死战!” 绝境中多弼没有畏惧,那一地的尸首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看着越来越近的靖北军,多弼悍然举起了长刀。 “都统大人,对不住了,末将还不想死。” 就在多弼想要挥刀出战的时候,科尔贝一脸羞愧地将长刀架到了多弼的脖颈处。 第三百零三章招降纳叛 旅顺城。 原东江镇副将张盘行辕。 全节、许尔显、徐天佑以及满洲牛录科尔贝等人则死死地伏在李兴之的面前。 “罪人全节拜见蓬莱侯,罪人随孔有德投降鞑子,实在是罪不容诛,只是罪人的属下都是杀过鞑子的好汉,还请蓬莱侯放他们一马,让他们军前效力。” 第一个投降的汉军正红旗副将全节显然认为自己比绝地反击的许尔显和科尔贝更有话语权。 “你就是全节?” 全节,李兴之是知道的,在历史上全节和线国安以及马雄等人随孔有德一路从中原杀到广西,为伪清占领中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悍将。 “尔等被逼作乱,造了明朝皇帝的反,本侯并不怪你们,但是孔有德祸乱莱登,屠杀了数十万汉家百姓,势穷之下又渡海投奔了东虏,当了汉奸,现在还有脸面在本侯的面前求饶?” 李兴之有些意兴盎然地把玩着多弼那个血淋淋的人头,看也没看跪伏在地上求饶的全节等人。 “蓬莱侯,末将等不过是奉孔有德军令行事,还请侯爷明察。” 李兴之的语气令全节和徐天佑等人惶恐不已,一侧的许尔显和科尔贝也骇的满头大汗。 “卖身投奴是为不忠,出卖故主是为不义,似你这样不忠不义之徒,还敢在本帅面前推卸投奴的责任,来人啦,与本帅拖将下去,斩首示众。” “喏!” 随侍在李兴之身边的李邦杰轰然领命,抢步上前,丝毫不管苦苦哀求的全节,生生地将他拉出了门外。 “李大帅饶命啊,蓬莱侯,末将随尚可喜投奴实在是情非得已,若不是沈世魁欲独霸东江,排除异已,我们广鹿军说什么也不会投靠鞑子的。” 辕门外全节痛苦的惨叫声,令许尔显、科尔贝和徐天佑等人愈加胆寒,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保命,这个时候,除了求饶,他们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 说实话,三顺王里只有尚可喜投清是情有可原的。 此前,尚可喜与后金政权有着血海深仇。其父尚学礼在与后金作战时,阵亡于楼子山。 后金军攻克旅顺口,尚可喜一家百余口或战死,或被杀,或投海自尽,或被俘至沈阳为奴。 当年尚可喜母亲为东虏残杀,其父尚学礼为报亡妻大仇,遂投毛文龙军中,尚可喜为了寻找其父尚学礼,亦是参加了东江军。 只不过他寻的尚学礼不久,尚学礼即在楼子山和东虏血战殉国。 俗话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尚可喜在此后的日子里也是这样做的,甚至孔有德叛变后,尚可喜还能出广鹿之军和叛变投奴的孔有德部殊死血战。 只不过崇祯六年,东江镇总兵黄龙身死后,沈世魁继任东江,便极力为难在广鹿的尚可喜,甚至停拨了广鹿的钱粮,并欲效袁崇焕斩杀毛文龙故技,邀尚可喜回皮岛加害。 尚可喜在收到消息后不禁抚膺叹曰:“我结发从海上战一十余载,父母妻子先后亡散,今出万死,不顾一生,为朝廷追亡逐叛,城陷家破以至于此,而冒功忌能之人,必欲挤之死地,天下事可知矣。……今权在世奎,欲杀一营将故易易耳。且明帝励精图治,加意边疆,而诸臣恣意营私,牢持门户,厝火有形,叩阍无路,大丈夫具扫除天下志,岂甘以不资之身,为沟中之断耶?”这才决定叛明投清。 “许尔显,想让本帅饶了尔等不难,你替本帅写一封信给尚可喜,就说本帅求贤若渴,他若是幡然悔悟,凡他麾下将士,本帅无有不纳。” 尚可喜既然是被迫投清,李兴之还是认为可以挽救一下,至于孔有德虽说在东江时也立下过赫赫战功,但是他投清的危害性实在是太大了,不光给东虏带去了大量的火炮,还带去了数千名熟练的火器工匠,这使得东虏的火器开始强于大明,所以孔有德和他手下的主要将领必须要死。 说道孔有德手下的将领,李兴之的目光转向了徐天佑。 “蓬莱侯,末将在孔有德军中只是个百户啊,孔有德让小的干什么,小的可不敢违抗军令啊!” 徐天佑骇住了,他本来想说自己是个总旗的,可是又怕李兴之看出端倪出来,只得拿自己在明廷的官阶说话,至于自己在东虏那边的职司,他是万万不敢提了。 “你也起来吧,本帅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靖北军下面要进击伪清的国都沈阳,你只要替本帅找到清军铸炮的作坊,那就可以免你一死。” 徐天佑不过是个小小的游击,在登州时也如他所说乃是个百户,根本参与不了孔有德的决策,再加上前世小说里徐天佑可是睡了奴酋福临的姑姑,当了伪清皇帝的姑爹,李兴之也想再让他当一次福临的姑爹。 “末将多谢蓬莱侯宽恕,蓬莱侯公侯万代。” 徐天佑如蒙大赦,在李兴之面前磕头如同捣蒜。 科尔贝跪伏在地上不敢说话,他可是地地道道的满洲牛录,生怕自己一多嘴,就被李兴之拖出去给砍了。 “科尔贝,你既然替本帅擒杀了伪清都统多弼,本帅也饶你一命,本帅麾下有一支满洲绿旗兵,主将是海西女真部的安巴,你稍后就到他军中效力,不过你给本帅记好了,只有在战场上立下功劳,你才会得到本帅的认可。” 李兴之手下的满蒙汉绿旗足足有四千五百多人,再加几个满洲兵进去也算不得什么事,此去沈阳,必然是大战连连,用满蒙汉绿旗当炮灰,又何乐而不为呢? “奴才多谢大帅恩典,奴才也是海西女真的,并不是他们建州人,其实奴才和建州女真也有深仇大恨,大帅您瞧好吧。” 能留的性命,科尔贝自然是喜出望外,不迭的在李兴之面前表起了忠心。 “好了,你们海西部也是被东虏裹挟而已,你只要实心任事,待本帅平定了东虏,便让你们返回故土。” 李兴之可不管科尔贝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要他能上阵替自己砍杀满洲八旗兵,收降他也算是以夷制夷了。 第三百零四章代善的伏兵 靖北军一日攻破旅顺,一千余镶蓝旗满洲兵折损了一半,三千多汉军旗水师全军覆没,旅顺的炮声从巳时响到了未时末,这自然瞒不住驻扎在大黑山的伪清礼亲王代善、多罗贝勒喀尔楚以及恭顺王孔有德等人了。 这次伪清礼亲王代善是奉奴酋洪太令谕,亲自统领两红旗六十个牛录和孔有德所部的四千多天佑兵以及蒙古额真那木图所部的三千多蒙古兵走安平堡转入到了旅顺附近的大黑山和小黑山之间的山麓之中。 这也是黄台吉为了支援辽南战局所能抽掉的全部军马,当然代善得到的军令并不局限于辽南,若是李兴之真的行清君侧之事,那这支军马自然就成了黄台吉攻略山海关的预备队了。 本来李兴之遣人至盛京和满洲约兵共分明国土地之事,代善和孔有德等人还是有一点相信的,毕竟小李贼是贼寇出身,按理对明国皇帝应该没有什么忠诚度。 为了乱锦州那边明国官兵的军心,黄台吉甚至将和小李贼出兵之事放出了风声,熟料从晋商那边传来的消息彻底打破了代善的幻想,小李贼居然真如黄台吉预料的那样假借约兵,亲自率军直扑旅顺。 说实话,代善对小李贼背盟之事并不愤怒,反而有些兴奋,自己的儿子岳托去年就是折在小李贼手上的,这次正可借此机会报仇雪恨。 “礼亲王,伊尔登他们败了,适才哨探来报,小李贼此次进攻辽东,携带的军马不下数万,旅顺已经丢了,适才伊尔登带着数百人撤往了南关,咱们是去和伊尔登汇合还是继续埋伏,等待小李贼北上?” 镶红旗小旗主特祖忧心忡忡地向代善汇报着斥候刚刚打探的情报。 “咱们水师本来就不如明国水师,战败也是正常的事,伊尔登退到南关,正可替本王吸引小李贼的注意力,他若是率军北上,我军伏兵尽出,正可将小李贼主力一鼓全歼。” 代善是老奴努尔哈赤长子,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打过的仗海里去了,当下就想到了对付靖北军的策略。 “礼亲王,咱们在大黑山伏兵,虽说卡在小李贼北上的必经之路上,但是其水师犀利,而且若携带的火炮众多,若是其只进占旅顺,并在旅顺修建防御工事,再以舟师北上盖州、复州甚至耀州一带,我等在此伏兵岂不是徒劳?” 恭顺王孔有德精通水战,又久在东江,深知辽南地形,他此刻最担心的不是靖北军北上,而是走攻击耀州的安平堡一带,十万大军猥集在锦州,若是粮道被小李贼切断,那大清国可就真的危险了。 “那依恭顺王之见,我军该如何行动?” 喀尔楚年轻气盛,,自己大哥战殁于莱登,他此次来辽南可是心心念念地要替自己的大哥报仇。 “莫如趁夜偷袭旅顺,再诱使小李贼追击,迫使其军和我军野战。” 孔有德对八旗军的战力充满信心,当年东江军和东虏作战其实也是败多胜少,而自己在吴桥叛明时,仅仅依靠八百勇士就能纵横莱登数年,最后还是明廷集中了大量的精锐才堪堪击破登州。 在孔有德看来现在已方有近两万八旗大军,自己此次又携带了六百门大小火炮,出其不意之下,纵不能全歼莱登军,但是野战击溃小李贼当不在话下。 “恭顺王此计虽好,但是咱们现在就出兵,岂不是告诉了小李贼咱们早就在辽南埋伏好了,他若是退到海上,我等设伏还有什么意思?” 特祖虽然称呼孔有德为恭顺王,但是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他父亲博尔晋虾是老奴举事后授封的第一任镶红旗旗主,为后金在辽东立国建立了赫赫战功,天聪元年,博尔晋虾病死,由于特祖当时年纪还小,再加上当时老奴授封博尔晋虾的敕书遗失,特祖才没有接任镶红旗旗主。 洪太继位后为了安抚镶红旗军心,改封特祖为镶红旗固山额真,也就是镶红旗的两个理政大臣之一,下辖十个牛录的八旗兵,由于镶红旗军马基本都是完颜部出身,所以特祖在镶红旗的地位甚至比喀尔楚这个旗主还高。 “那本贝勒带镶红旗和蒙古兵转入南关,再向旅顺进军,想来小李贼定然会以为咱们是朝廷遣往旅顺的援军,父王可继续在大黑山设伏,如此小李贼定然会中计。” 喀尔楚刚刚接替岳托不久,正是要获取战功,建立威信的时候,再加上急于要为岳托报仇,却是赞同了孔有德的建议。 “我儿说的不错,不在旅顺击败小李贼,若是任由其舟师四面出击,我大清岂不是处处受敌?喀尔楚这次你亲统二十个牛录,为父再让那木图统领蒙古兵相助,进击旅顺,记住既然是诱敌,那就要有诱敌的样子,万不可一触即溃,否则小李贼定然会怀疑。” 满洲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二十年来,八旗兵由后金变成了大清,打下了辽东偌大的领土,即便是礼亲王代善这样的八旗重臣,也是深信不疑的,他生怕自己的儿子败的太假,让小李贼心生疑惑。 “阿玛你放心,孩儿知道分寸,定然会让小李贼入彀。” 喀尔楚满不在乎地应了代善一句,他虽然是代善的儿子,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满洲宗室,却并不是对战阵一无所知。 满洲宗室统兵,这是有传统的,喀尔楚成年后,打过的仗多了去了,虽然不如阿济格等威名在外猛将,但也是屡立战功的骁将。 兵贵神速,伪清大军目前的重点是对付洪承畴的十三万九边精锐,盛京的物资也主要是向锦州运转。 代善此来辽南不过带了一个月的粮草,所以在定计伏击小李贼之后,就旋即分兵。 喀尔楚自统镶红旗二十个牛录和那木图所部十个牛录的蒙古兵,沿着大黑山一路直奔南关方向。 代善则命孔有德在大黑山和小黑山布置了火炮阵地,又令正红旗固山额真舒穆录和孔有德麾下悍将线国安统兵三千转入小黑山,意欲一举全歼渡海而来的小李贼大军。 第三百零五章李兴之的布置 代善分兵北走南关,意欲汇合从旅顺出逃的伪清镶蓝旗甲喇章京伊尔登出击旅顺,诱使靖北军追击,以图在野战中全歼渡海而来的靖北军。 身在旅顺的李兴之对此一无所知,虽说他预料到清军在辽南肯定会部署大军,但根本没想到清军就躲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按原定计划,靖北军是要借朝廷和关宁军之手,将已方偷袭辽南的计划送到黄台吉处,可谁也想不到旅顺这个辽南的门户,东虏只部署了四千人马。 只不过仅仅一日就在靖北军强大的攻势下土崩瓦解,令李兴之围点打援的计划宣告破产。 黄台吉狡诈如狐,在明廷和关宁军中不可能不安插密探,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约和之言,就轻易上当。 在这种情况下,李兴之也不敢贸然走陆路进兵。 故此在攻取旅顺的第二日,李兴之即在行辕召诸将商谈靖北军下一步的行动方略。 “大帅,据科尔贝所说,旅顺之所以只有这一点人马,原因是松锦那边战事紧张,奴酋洪太将镇守辽南的镶蓝旗主力调到了锦州前线,而且他们并没有收到咱们要出师辽东的消息。” 正绿旗旗主安巴率先向李兴之汇报了自己在投降的镶蓝旗牛录科尔贝那里了解到的情报。 “大帅,据咱们派往娘娘宫一带的哨船传回的消息,奴酋洪太果然将咱们约兵之事泄露出去,好在咱们向宁远那边传过消息,洪督并没有中鞑虏诡计,辽东各部依旧齐头并进,稳扎稳打,在乳峰山一带大破清军,清军主将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不敌我援辽大军,已经往锦州方向撤退。” 鲁良直则喜形于色地向李兴之以及在场的诸将汇报锦州方面的情报,洪承畴首战胜利,靖北军又在旅顺一举歼灭了清军三千余人,这可是东虏崛起以来前所未有之事,在鲁良直看来,剿除东虏正当时也。 “洪承畴那边且不管,洪太既然将和我约兵之事泄露出去,官军的士气却没有受到影响,你们说洪太会怎么想?” 松锦那边李兴之不想去管,他知道济尔哈朗和多尔衮虽然战败,但清军主力并未受损,而且这很可能就是洪太的诱敌之计,所以官军战败恐怕就在这旬月之内了。 “主公,洪太将咱们和其约兵之事透露出去,说明他对我军突偷袭辽南是有恃无恐,属下想他们定然在辽南布置了伏兵,所以我军不得不防呀!” 军帅府参知徐以显对黄台吉能识破自己诈降之计很是不满,当下对李兴之的询问做出了回应。 “那徐先生估计到辽南的东虏会躲藏在哪里?” 松锦一败,东虏主力必然回师,李兴之再想偷袭沈阳就再没有机会,所以趁着松锦大战的机会,一举歼灭东虏在辽南的主力,便可直扑沈阳。 “主公,东虏狡诈如狐,又是内线作战,下官实在猜不透他们的伏兵究竟在哪里,有可能在盖州,也可能在复州,也有可能在耀州,甚至可能就在咱们旅顺不远的群山之中,但是咱们可以把他们逼出来。” 徐以显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咱们的优势在于水师,依卑职浅见,咱们可以固守旅顺,甚至可以趁机巩固旅顺城防,再以舟师进入盖耀二州,用骑兵突入东虏腹地,东虏的伏兵就是再能忍耐,恐怕也不得不出来吧。” “徐先生此计恐怕不妥,我军突入盖州和耀州一带,东虏粮道有失,只怕会舍了官军主力,专心对付我北伐大军。” 杨基不同意徐以显的策略,在他看来靖北军这次征辽,打的就是避实击虚的的算盘,若是和清军主力决战,那岂不是便宜了锦州的洪承畴。 “大帅,依末将之见,我军不如直击南关,迫使清军伏兵出战,南关至旅顺能埋伏兵马之处,无非是大黑山和小黑山,只要我军注意防范,就不会中鞑子的诡计,而我军李定国部正在广鹿岛驻防,距离大黑山和南关以及金州皆不足一天水路,这边炮一响,李将军定然会突袭金州,若是鞑子没有伏兵,咱们就趁机收取金州,再借势杀入盖州、海州直取沈阳。” 张武是武将出身,在他看来就算东虏有伏兵,靖北军就算战败,只要李定国能切断金州,那东虏的伏兵就是靖北军的瓮中之鳖。 “嗯,张将军说的不错,咱们既然已经杀入了旅顺,鞑子肯定会向沈阳和锦州那边传递消息,旅顺至锦州和沈阳不过八百余里,明天鞑子就能收到咱们背盟的消息,所以咱们已经没有隐藏踪迹的必要了,就依张将军的意思,大军明日休整一天,便直击金州。” 仗着有李定国在广鹿岛的偏师,李兴之不管不顾,当场下达了作战任务。 “苏将军,旅顺的安全就交给你们水师镇了,你可发动随军的民夫整修旅顺城防,旅顺港是天然的不冻港,我靖北军水师镇扩编,正适合我军驻防,这也是我军的后路所在,你务必用心。” “末将谨遵大帅令谕!” 听到李大帅还要扩大水师镇的规模,水师镇镇将苏国栋就是大喜,连忙出列接了李兴之的将令。 “李睿本帅着你统领第三镇和新三镇为前队,直击南关。” “末将遵命!” “末将遵命!” 李睿也是大喜,他是李家山的老人了,本来王忠和杨彪都统领两个镇做了一方提督,他其实眼红的很。 本来此次征辽,有李定国做偏师,他已经不指望能升迁了,谁又能想到刚刚破了旅顺,李大帅就点了自己的将。 “末将谨遵大帅令谕!” 新三镇镇将惠登相也是躬身领命,他投身靖北军不久,能做到一镇镇将已经心满意足了,李睿是李大帅的心腹之人,自己正可借机打好关系,将来清了什么君侧,也好有人照应。 “张勇整点好本部兵马,后日和蒙绿旗、汉绿旗一起随本帅出征,张武你率军为中军后应。” 将军马分成前后三队,也是提防东虏伏兵,经历过莱州之战和玛瑙山之战的李兴之,可不是当年被多铎大败的战场初哥了。 “末将等领命!” 张勇、张武、安巴、阿兰柴和李邦杰等人轰然接令,有李定国偏师,他们对攻取南关充满信心。 第三百零六章战书 李兴之在旅顺厉兵秣马,准备旋师北伐的同时,伪清镶红旗旗主喀尔楚和蒙古额真那木图在南关汇合了撤下来的镶蓝旗甲喇章京伊尔登所部两个牛录直扑旅顺而来。 南关距离旅顺不过五十余里,万余清军出动,自然瞒不过在旅顺驻节的李兴之了。 按建奴编制,每个牛录虽说有三百人左右,但是真正的披甲战兵不过一百人,其中有十个白牙喇、四十个红牙喇骑兵还有三百个黑甲重步兵,也就是说这次喀尔楚所带的万余大军只有骑兵一千三百人,重步兵一千六百人。 这令李兴之分外疑惑,虽说满洲兵号称野战无敌,但是就凭这样一支没有火炮,没有攻城器械的军马,想要攻下旅顺是根本没有可能的。 “大帅,这次来的是伪清的镶红旗八旗兵,看来是想要替那什么成亲王岳托报仇来了,咱们旅顺背靠大海,水师的火炮可以覆盖旅顺东西二门,鞑子唯一能攻的只要北门,末将实在想不通喀尔楚凭什么只带万余人就敢出兵。” 军帅府行辕内,刚刚受命总督第三镇和新三镇的李睿一脸狐疑地向李兴之询问起目前的局势。 “李将军不必疑惑,东虏以区区万余军马就敢兵临旅顺,那定然是有所依仗的,根据路程来看,鞑子不是从南关就是从金州出兵,而旅顺一地也就是大黑山和小黑山能埋伏大军,本官所料不差的话,东虏伏兵就在旅顺,喀尔楚不过是诱敌之军。” 徐以显跟随八大王张献忠东征西讨十余年,喀尔楚军马一动,他就将清军的部署估计的七不离八了。 “啊,若是按徐先生所说,那咱们岂不是可以立即传信广鹿岛的李定国,着其抢占金州,切断东虏北归之路,那辽南岂不是唾手可得?” 第五镇镇将张武、新五镇镇将张勇以及新三镇镇将惠登相等人皆被徐以显的判断震惊了,若是徐以显所料不差的话,只要围歼了这支清军,那进击沈阳可就是一片坦途了。 徐以显哈哈大笑:“张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东虏骑兵众多,金州和南关的城墙早就被鞑子破坏了,李定国将军若是现在发动的话,说不得鞑子就会撤军,所以咱们所要做的就是要拖住清军两天,只要李将军将壕沟挖好,如此东虏就是我军的瓮中之鳖。” “那就摆明车马,待喀尔楚兵临城下时,咱们就约其野战,他若不肯全师出动的话,我们就固守旅顺,再传信李定国,旅顺这边炮一响,便可率军直击金州,不管鞑子有没有伏兵,先吃掉他们一部总是没错的。” 在李兴之看来,清军现在的实力还是比靖北军强大的,能吃掉一部,就吃掉一部,就凭满清那点人口,战争的潜力如何会是汉人的对手? “徐先生,你替本帅向喀尔楚下战书,就说明日辰时,本帅要和他会猎于旅顺,他若是不想死,就赶紧把潜藏在附近的伏兵全部调出来,否则战端一开,恐怕逃都来不及。” “喏!” 徐以显躬身领命,在他看来他能到沈阳忽悠黄台吉,那在旅顺城外忽悠喀尔楚自然算不得什么事了。 崇祯十三年八月十四日巳时,伪清镶红旗旗主,多罗贝勒喀尔楚统领满蒙兵三十二个牛录抵达了旅顺北城。 只不过令喀尔楚疑惑的是,他军马刚刚驻扎,尚未立下营寨,靖北军的使者便到了自己的马前。 “小李贼遣你来下战书?” 喀尔楚一脸疑惑地看着昂然而立的徐以显。 徐以显拱手道:“不错,我家蓬莱侯说当初他能在莱州以三千兵大破令兄岳托所部的万余大军,今日贵军又来旅顺送死,我山东军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了。” “你……你这是找死!” 喀尔楚猛然抽刀,指向了马前的徐以显。 “呵呵,多罗贝勒莫急,我靖北军在旅顺有兵马三万,又有旅顺城池和水师船队可以依托,贵军跋涉而来,又没有火炮等攻城器械,我家大帅说了,贵军也没有必要用什么诱敌之计,若肯正大光明地和我军野战,我家大帅正要领教满洲大兵的虎威,若不然,我军就固守旅顺,或以舟师进军耀州。” “呃!战书念与本将听听!” 喀尔楚懵了,脑海中思绪万千,自己父亲代善在大黑山伏兵,小李贼居然能猜到,围攻旅顺显然是不现实的事。 据伊尔登所说,小李贼的火炮不下千门,其中红夷大炮就有百门,这样的火力配置绝不是两红旗能够抗衡的,如此野战也不失为稳妥的办法,在喀尔楚看来,已方有两万五千满蒙汉大军,只要远离靖北军火力的射程,那绝不会在野战中输给小李贼。 徐以显公然不惧,朗声念道:“昔永芳悖乱、孙逆倒行,辽东之地始覆,老奴猖乱辽海,益因缘汉贼为之佐命。 尔等鞑虏,稍浴汉风,遂事羁縻,迂儒小生,勿能自固,遂被迫胁,反颜事仇,衮衮诸公皆忘大义。以逆为正,孑孑贪夫,时效小忠。虏遂奄然高踞,骄吸关外之民脂,然天道有常,鞑虏虽能肆虐于一时,但汉家百姓,人人皆有守土报国之心,本帅蓬莱侯李兴之欲申大义于天下,今统军十万欲与伪清多罗贝勒喀尔楚足下会猎于旅顺,书到之日,望请自宜。” “好、好、好……!” 喀尔楚放声大笑,自萨尔浒以来,还没有谁敢堂而皇之的向满洲下过如此战书,即便是这次援辽的洪承畴,据内部情报所说,也是以解锦州之围为最终目的,这小李贼居然想平定辽东,真是不知死活。 “你回去告诉小李贼,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明日辰时,本将就在大黑山南端五里布阵,恭候蓬莱侯大驾。” 其余那木图、伊尔登还有特祖等人也大笑不止,明贼放弃了了坚固的城池和强大的水师,和已方野战,岂不是以己之短攻我所长,在他们看来,有两红旗为主力,击败旅顺城这几万靖北军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三百零七章野战 “小李贼要和咱们野战?放弃旅顺的城墙,没有了水师的炮火掩护,他凭什么和咱们野战,他莫不是疯了,还是看不起咱们满洲人?” 在大黑山设伏的代善不可置信地看着喀尔楚。 “主子,奴才以为小李贼这是连续击破过七贝勒和成亲王,又轻而易举就拿下了旅顺,故此小视我大清军。” 正红旗第一佐领诺敏起身进言,他的话也代表着正红旗一干都统、参领的意见。 毕竟小李贼成军以来,只是在滹沱河被大清击败过,损失了万余军马,其余的几场战事,莱登军在对阵清军的时候,山东军几乎是全胜。 “主子,成亲王在莱州战败,就是因为小李贼切断了我军退路,又封堵住了大泽山一带的山脉,我军粮草不继的情况下才自行崩溃的,现在小李贼要和咱们决战,这有些不正常啊。” 镶红旗第五佐领霸兰奇却是对李兴之要求野战的事情颇有疑惑,在他看来成亲王岳托并不是败给了小李贼,而是因为没有粮食。 “霸兰奇你是不是被小李贼吓昏了头,可是咱们辽南可没有胶莱河那样的大河任由小李贼水师进入。” 正红旗都统舒沙兰对霸兰奇的意见嗤之以鼻,从金州至旅顺除了有几座山脉,可是一片坦途,这要是不敢和小李贼野战,那以后正红旗在满洲八旗中还抬的起头来吗? “礼亲王,您说小李贼会不会打着和咱们野战的幌子,吸引住我大军,然后以水师偷袭金州,切断我军退路?金州纵深不过数十里,他若是堵住咱们的退路,咱们这数万大军,恐怕就没有回头路了。” 恭顺王孔有德久经战阵,在霸兰奇进言后,就猜到了李兴之的部署。 “恭顺王多心了,金州和南关的城墙早就被咱们扒了,明贼凭什么切断咱们的退路?” 喀尔楚对孔有德的判断不屑一顾,主要原因,就是小李贼的战书实在太气人了。 按小李贼所说,满洲人能打下辽东都是李永芳和孙得功以及范文程那几个狗汉奸的功劳,这让一向自傲的多罗贝勒如何忍的下去。 “好了,喀尔楚你不要说了,恭顺王说的不错,大军在外,第一个考虑的就应该是粮道和退路,特祖,本王着你统领十个牛录的勇士回守金州,稳固我军退路,若有军情,可立即传信。” “其余各部随本王会战小李贼,本王倒要看看小李贼有几斤几两!” 代善老成持重,明国的水师无敌,可以沿海攻击辽南各处,在旅顺的咽喉金州留守军马,也是为了能安心和小李贼决战。 “喳!” 特祖连忙领命,由一旗旗主变成了固山额真,说他心里对伪清朝廷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现在让自己镇守大军后路,不用和靖北军拼命,却是正遂了他的心意, 让特祖镇守金州后,代善又令多罗贝勒喀尔楚整点剩余的十七个牛录的镶红旗满洲兵为左翼。 蒙古额真那木图所部的十个牛录的蒙古兵以及孔有德麾下副将线国安所部的两千火铳兵为右翼。 自己则亲统三十三个牛录的正红旗军马为中军。 至于孔有德所部的炮兵自然是部署在大阵之后,以为火力支援,只待明日辰时就要约战小李贼。 旅顺方面。 在决定和八旗兵野战后,李兴之也做出了部署,此战虽然是打着将清军主力吸引在辽南以策应李定国打下金州并布置防线的主意,但是李兴之也想借这个机会实际称量一下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兵的真实战力。 “诸位,此战是我靖北军北伐的第一场大战,金州距离旅顺不过六十余里的距离,能不能拖住清军主力,就看尔等尽不尽力了。” 军帅府临时行辕,李兴之高坐在大堂中央,李睿、张勇、徐以显等文武将吏分列两侧,气氛一千肃杀。 “大帅,您就下令吧,只要东虏敢全师而来,不用李定国的偏师,咱们就能将其一举击溃。” 李睿和张武等人一脸热切的看着李兴之,惠登相和张勇也是跃跃欲试,其余刘忠武、周挺、沈永贞还有欧阳晟等大小将佐也是人人振奋。 “好!这一次和东虏野战李睿你和惠登相所部的军马为中军,张武的第五镇为左翼,张勇你负责右翼,苏将军你让随军的民夫将战船上的红夷大炮全部卸下来,本帅还不信了,东虏是不是如同传说的那样,满万不可敌。” 靖北军水师在旅顺有鸟船五十艘,一号福船二十艘,有红夷大炮一百二十门,此次参战的四个镇还有大小火炮两百门,凭借这样的火力,李兴之对意图野战的满洲兵丝毫不惧。 “末将等谨遵大帅令谕!” 有李定国的偏师在广鹿岛埋伏,诸将皆对此次能击败伪清大军毫不怀疑。 在决定和清军会战后,李兴之又令杨基打造了一架高达数丈的元戎车,以为临阵指挥之用。 李兴之坚决要和清军决战,也是有考量的,自靖北军成军以来,无论是刘李庄败孙得功,还是在高阳大破伪清贝勒阿巴泰,以及此后的莱州围歼成亲王岳托,皆是利用地利因素,至于玛瑙山击破张献忠,更是因为自己对历史的熟知性。 这次北伐,东虏是内线作战,而历史已经悄然改变,靖北军想要一举攻克伪清国都沈阳,那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清军主力猥集于锦州的良机。 借着此次野战的机会检验靖北军的战斗力,又能拖住辽南清军主力为李定国争取攻取金州的时间,实在是一举两得。 崇祯十三年八月十五日,自广宁之战后,明清双方近五万人左右的野战在旅顺城北城十余里处拉开了帷幕。 在震天的号炮的轰鸣声中,双方的战线不断延长。 “呜呜”的牛角号声响起,清军后阵一队队的满蒙骑兵从后阵向靖北军的右翼展开。 代善给骑兵的命令是中军取得突破后,骑兵立即从右翼包抄过去,将靖北军的主力的退路堵死。 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歼灭渡海而来的靖北军,为自己的儿子岳托报仇,为大清解决这个心腹之患,代善并没有留手。 第三百零八章炮战 清军骑兵众多,为了拉开距离,消耗东虏马力,靖北军的大阵的左右两翼并没有和中军一字排开,而是曾凸字形面对正在列阵的清军。 “想不到伪清的礼亲王居然亲临。” 元戎车上,李兴之惊疑地看着清军军阵中树起的三杆大旗以及对面军阵中两万余步骑,李兴之也没有想到大清的礼亲王代善和恭顺王孔有德就潜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大帅,锦州如此危急,黄台吉居然抽掉了两红旗南下,这是欲一举全歼我北伐大军啊!” 看着对面清军那密集的人海和严整有序的军阵,徐以显和杨基等人皆是面色惴惴。 “速速传令李定国,让他务必抢占金州,切断东虏后路,我军有水师驻扎在旅顺,后路无虞,通知各部务必要坚持到到天黑。” 李兴之蹙着眉头看着对面土坡上驻节的一众伪清王公,虽然目前旅顺是战场,但是金州才是关键。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牢牢地将这两万余清军吸引在辽南,为李定国阻隔清军退路争取时间。 “呵呵,小李贼也是浪的虚名之辈,居然会未战先怯,摆出了防御阵型迎战我大清军,殊不知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战我大清必胜。” 李兴之在观测清军的军阵,大清的礼亲王代善同样在观测靖北军的军阵。 在他驻节的高坡上,代善清楚地发现小李贼的大阵曾品字形结构,只不过左右两翼有些稍稍靠后,在他看来,这样的阵型明显是想要得到中军的策应。 “阿玛,您说咱们该怎么打?” “让那木图和线国安主攻明贼左翼和中军的结合部,一旦取得突破,诺敏你就统领骑兵从侧翼包抄过去,将小李贼左翼从他的大阵中分割出来。” 代善没有理会儿子的问题,反而不断地传达着军令。 “喀尔楚,你的任务同样是切断明贼右翼和中军,为本王突破小李贼正面防线争取时间,若是进展顺利的话,你可从侧翼突袭小李贼后队。” “霸兰奇你将我两红旗六百余白甲兵全部抽掉出来,集中在中军之中,这一次本王要一举破敌。” “喳……!” 一众满蒙汉八旗将官,一个个表情严肃,持刀纵马直奔自己的军阵而去。 “和硕图,拜音图你二人将本王的重甲骑兵整点好,若是中军进展不利,你二人就给本王马踏明贼中军。” “喳,奴才等谨遵礼亲王令谕。” 和硕图和拜音图是正红旗的两个固山额真,也是代善的心腹,所以代善将自己的最精锐的底牌,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重装骑兵交给了二人统领。 这批重装骑兵,战马和士兵俱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不光人着双甲,就是战马也披了面甲,以两红旗的财力物力也不过堪堪编定了五百骑,也是代善在满清立足的本钱。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不断地悲凉鸣叫,大清礼亲王代善的王旗大纛在轻风中不断地向左右摇摆,那是礼亲王催兵的信号。 在震天的鼓炮声中,一队队满蒙汉八旗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地向靖北军的战线逼了过来。 旌旗挥舞,战马奔腾,大战一触即发。 “嘭、嘭、嘭、……!” 随着双方的战线越来越近,双方的火炮同时轰鸣起来。 密密麻麻的炮子如雨点般落在双方的大阵之中,疯狂地收割起人命。 个人的悍勇在猛烈的炮火面前是那么的卑微,不断地有人被炮子击中,在密集的人海中溅起无数的血花。 只不过代善手中的火炮俱是孔有德在沈阳带过来的八百斤左右的小炮,虽然有六百门,但是射程和威力上较之于靖北军的红夷大炮相去甚远。 “揺旗,通知苏观海轰击鞑子的炮兵阵地,不必理会他们的步骑!” 元戎车上,李兴之一脸严肃,将旗挥舞之间下达了第一道军令。 “大帅发信号了,通知炮队立即火力延伸,打鞑子的炮兵。” 指挥红夷大炮的是水师镇游击苏观海,这次水师攻击双岛和老虎尾,苏观海的表现可圈可点,李兴之也对这个年轻人起了栽培的心思,所以将他从水师镇调到了身边。 对于李兴之调令,苏国栋自然是无有不从,他虽然投身靖北军已经接近两年,也做到了水师镇镇将的高位,但毕竟不是跟随李兴之的老人,加上水师一直游离于陆师之外,自己的地位和靖北军的王忠、杨彪等主要将佐有一定差距的,现在自己的侄子被李兴之看中,这让他如何不喜。 “快,调整炮口,给老子加填药子,狠狠地打鞑子的炮队。” “嘭、嘭、嘭……!” 操炮手熟练地将红夷大炮重新调整完毕,一个个手持火把的炮手重重地将手上的火把挥下,一颗颗数斤重的铅弹瞬间飞出。 “轰隆、轰隆……!” 百余声巨响传来,布置在清军大阵后的炮队顿时遭到了靖北军红夷大炮火力的覆盖。 二十余门火炮在密集的炮子下砸的东倒西歪,有四辆清军的炮车甚至被砸的四分五裂,被炮子炸断的车轱辘高高弹起,几个来不及躲闪清军炮手被断裂的炮车打倒在地,然后被从天而降的车轱辘穿透了胸膛。 “快将炮车后撤,快将炮车后撤!” 面对靖北军强大的火力,在后阵指挥的正红旗汉军参将白承恩急吼吼的催促着手下的炮兵转移剩余的火炮,这刻他对此次会战产生了一丝疑惑,他虽然知道明军所带的红夷大炮甚多,可是没想到,小李贼居然会将红夷大炮全部从水师拆卸了下来。 他是孔有德的妻弟,也是跟随孔有德的老人,自然舍不得自家藩下的炮兵被靖北军的火力摧残。 “轰、轰、轰……!” 在汉军旗转移炮队的同时,靖北军的红夷大炮再次集火攻击,无数的炮子再次落下,这一次靖北军炮队取得的战果更大。 接近五十门左右的清军火炮直接被轰下了炮车,来不及转运的火药和炮子也被飞射而来的炮弹打的遍地都是。 近百名汉军旗的士卒不是被炮子直炸死,就是被药子被炮子引燃的爆炸声震的身死当场。 第三百零九章右翼突破 “传令各部,借着明贼攻击我军炮队的机会,全面压上。” 代善久经战阵,自然知道已方的火炮不是靖北军红夷大炮的对手,之所以和靖北军炮战,其实打的就是用已方的炮队吸引明军火力的主意,以策应已方的步骑突破靖北军的防线。 “快,快,冲上去,只要和明贼接上阵,他们的炮队就对咱们没有威胁了。” 正红旗的满洲老兵们,一个个挥刀怒吼,在他们看来,只要没有火炮的威胁,那对面的尼堪绝对会在天下无敌的满洲兵面前土崩瓦解的。 “火铳手准备,火铳手准备,让鞑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随着清军的战线压到了靖北军的战线之前,各镇负责指挥远程兵的几个副将,纷纷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呯、呯、呯……!” 密集的火铳声响起,第三镇、新五镇以及第五镇的四千五百名火铳手依次点燃了手上火绳枪,战场上顿时弥漫起一片白色的硝烟,远远看去,直如仙境一般,可是就近一看,这仙境之下居然是一片血杀。 不是靖北军有火铳,清军同样有两千多火铳手,那些满蒙八旗更是个个弓马娴熟。 两军阵前,中铳着箭的士卒倒了一片,哪怕他们都是身着双甲,靖北军更是穿着铁制的胸甲,但是在这密集的火力下依然是伏尸遍地。 靖北军装备的面具起了良好的保障作用,清军的弓箭手射术太准了,长久以来他们习惯了射击敌军的头部和咽喉等要害位置,而铁面具却起到了良好的保护功能,虽然有近千人中铳着箭,但是真正战死的不过三百余人。 八旗兵却是收到了严重的打击,因为在他们逼近靖北军战线时,不光靖北军的火铳手发动了攻击,各镇的炮队也同时点燃了本镇的火炮,而且为了有效地阻截清军,靖北军的火炮几乎全部装填的是散子弹。 在密集的弹雨下,清军的前队如风吹麦浪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攻上去,为成亲王报仇。” 不得不说,在满清没有入关之前,八旗军的作战意志较之明军要强悍了无数倍。 主攻靖北军右翼的满洲正红旗虽然在靖北军的火力下折损了七八百人,但是他们依然冒着密集的炮火决死地向前突击着,在重步兵攻击受阻的情况下。 满清的多罗贝勒喀尔楚亲自统领八百余镶红旗马甲悍然撞向了新五镇那严整的军阵。 在远程兵被明军压制的情况下,满洲人又拿起了他们最擅长的战术,就是骑兵冲阵,掩护重步兵破阵。 相对于四万余大军的会战,八百骑兵听上去不多,然而这八百骑兵爆发的气势却惊天动地。 八百骑兵即便是分前后三排,每排近三百骑,以相对密集的阵形铺开来仍足有半里宽,一同狂奔,就象怒海奔涛,那摧枯拉朽的气势,震耳欲聋的轰鸣,让人惊心动魄。 靖北军的火炮首先轰鸣起来,密集的弹幕将冲入到军前两百步的骑兵扫倒了一片,倒地的战马随着巨大的惯性滚出十多步远,悲鸣阵阵,血淌成溪。 紧接着火铳手们也开始列队射击,战场上硝烟弥漫,一枚枚铳子带着死亡的呼啸,不停地穿透清军骑兵的身体。 督军指挥的喀尔楚忍受着巨大的伤亡,以悍烈无比地姿态冲向靖被军的前阵。 狂奔的战马就如风卷残云般借着靖北军火炮装填药子的空挡,猛烈无比地撞向了靖北军前阵白杆兵枪盾手的盾墙。 事实证明,满洲骑兵的战力是这个时代东亚最强的一支武装,千余骑兵虽然只有半数能冲过死亡的区域,但这数百铁骑如此悍烈的冲击,仍足以将靖北军军阵的前队撞的粉碎。 在接近靖北军军阵的刹那,所有的清军铁骑全都端起了骑枪,借着战马强大的冲击力,近百名在阵前防御的白杆兵枪盾兵当场就被挑飞。 这些满洲骑兵去势不减,撕开了靖北军的方线后,又悍然撞向了后队的白杆兵。 “快,多罗贝勒已经破阵,儿郎们随本将杀光那些南蛮子。” 总督满洲重甲兵的霸兰奇也是打老了仗的悍将,知道骑兵就算在悍勇,但是在靖北军密集的人海中,很快就会被拥挤的人群阻截下来,只有借着这个机会杀上去,破开明贼的前阵,那已方的骑兵才会有腾挪的空间。 在霸兰奇的指挥下,镶红旗牛录章京苏纳和德尔塔分别指挥着五百余重步兵冲向了新五镇那凌乱的前阵,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狂热满洲阿哈。 “沈永贞你和本将带鸳鸯兵甲队和乙队把鞑子步兵打下去,欧阳晟你总督白杆兵乙队和丙队从两侧阻截清军骑兵。” 只一轮攻击,右翼的新五镇白杆兵甲队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这令新五镇镇将张勇震惊不已。 作为从左良玉军中投降过来的降将,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凭着杀了徐勇兄弟,将左元软禁在莱州的功劳才得以出任新五镇镇将 这件事在靖北军中知道的人几乎没有,李兴之能启用自己,也能为名声杀死自己灭口。 背反李兴之,张勇是万万不敢的,他知道自己虽说是个镇将,可是新五镇副将沈永贞和欧阳晟皆是李兴之心腹之人,明着是自己的副手,实际上却是替李兴之控制军队的,自己若想得到李兴之的信任,只要在战场上替李兴之立下足够的功勋。 “杀,白杆兵乙队和丙队缠住鞑子骑兵,鸳鸯兵甲队和乙队随老子杀奴。” “为了靖北军,为了故毛大帅,诸君随本将杀奴。” 沈永贞拔刀怒吼,两个步队的鸳鸯兵得到号令后,旋即从左右两翼迎向了冲突过来的满洲八旗重步兵,而在白杆兵甲队两翼的白杆兵乙队和丙队也悍然挥舞着长枪冲向了正在突击的清军铁骑。 一千名白杆兵结成了四十个二十五人的小阵,如同潮水般涌向了突破白杆兵甲队的满洲骑兵。 在密集的人海枪林中,满洲骑兵的机动性被完全压制,喀尔楚可不想自己的铁骑沦为攻坚的重步兵,只得徐徐向后退去,妄图凭借冲上来的重步兵掩护,重新寻找突击的机会,而冲突过来的满洲重步兵亦被张勇和沈永贞的鸳鸯兵拦截。 左翼的正红旗在靖北军强有力的阻截下,即使动用了骑兵,也没有取得相应的进展,在土山驻节指挥的礼亲王代善的眼光转向右翼突击的蒙古额真那木图和正红旗副将线国安。 第三百一十章左翼对决 镶红旗由于在莱州之战中损失了相当数量的老兵,新充入旗里的牛录不是从镶红旗丁口中征用,就是由其余各旗的抽掉,所以战力上相比于其余满洲八旗,相对弱了许多。 代善掌控两红旗已久,自然知对镶红旗的战力心知肚明,所以喀尔楚和明军的左翼暂时打成平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镶红旗不能指望,代善只能将眼光放到了右翼的那木图和线国安所部的蒙古兵和汉军旗上了。 那木图是浑都和色部的首领之一,黄台吉继承了努尔哈赤的汉位后,察哈尔被东虏攻破,林丹汗病死,曾经的蒙古黄金家族土崩瓦解,那木图为了部族的存亡,终是带着族人投靠了建州,被编到了蒙古正蓝旗。 线国安是辽东人,跟随孔有德已经十余年了,在东江镇时就以骁勇善战而闻名,孔有德投奔伪清后,线国安亦是被清廷授封天助兵副将,和被李兴之斩首的全节一样,乃是恭顺藩下有数的勇将。 这一次会战靖北军,大清的礼亲王代善亲自督战,那木图和线国安也是憋了一口气,他们知道只要得到礼亲王的看中,那飞黄腾达的机会就不远了,至于如何能得到礼亲王的看中,那唯有击破当面的靖北军。 故此在清军发动攻势后,那木图就以线国安麾下的火铳兵为掩护,自己和自己的外甥额尔德木尼各领数百蒙古骑兵从明军左翼的侧面悍然发动了攻势。 黄台吉编定满蒙汉八旗,但是辽东资源有限,武器盔甲等资源也是侧重于满洲兵,蒙古骑兵还是以轻骑兵为主。 那木图和额尔德木尼也是充分发挥了蒙古兵骑射的特长,并不硬冲第五镇的军阵,而是以不停地在第五镇的侧翼来回游走,同时向明军密集的大阵倾泄着箭雨。 不得不说,那木图的战法比喀尔楚强攻明军大阵的效果要好了很多,往来驰骋的蒙古骑兵,令靖北军的火炮很难寻找目标,猥集在右翼的白杆兵和鸳鸯兵又都是步兵,只能躲在盾牌后面被动挨打。 每一轮箭雨都会引起第五镇的官兵的骚动,每一轮箭雨都会带走数十个靖北军士卒的生命。 线国安也是久经沙场之人,他敏锐地抓住了当面明军被蒙古骑兵弓箭手洗礼的机会,悍然发动了攻势。 依仗着本方火铳兵的掩护,线国安部将孙龙带着六百余身披双甲的汉军一个个持刀舞抢向靖北军前阵的白杆兵军阵扑了过去。 “呯、呯、呯……!” 清军右翼的火铳声响成了一片,孙龙以一往无前的勇气率领本部汉军扑向了当面被已方蒙古骑兵骚扰的有些混乱的靖北军军阵。 果然不出线国安所料,张武的第五镇成军较之靖北军老三镇要晚的多,又补充了大量的莱登青壮,虽然一直是按靖北军训练条例进行训练的,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战火的考验,唯一一次战役还是这次旅顺攻打黄金山之战。 只不过攻打黄金山的士卒都是张武的从东江镇带过来的老兵,对阵东虏自然能够一往无前,其余各队有不少新兵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加上本就被蒙古骑兵攻击的手足无措,,居然在孙龙和线国安所部的正红旗汉军面前节节败退。 要不是张武及时将自己的两个步队的鸳鸯兵老兵顶到了战阵之前,又抽掉了二十门火炮压阵,恐怕这会第五镇就会在清军蒙古骑兵和重步兵的双重打击下崩溃。 “好,汉军打的好,恭顺王,指挥步军破阵的是谁,竟然如此悍勇,此战之后,本王要赏他两个前程。” 右翼的进展令代善大喜,在他看来只要蒙古兵和汉军能保持对明军左翼的压力,小李贼定然会抽掉兵马加入已方右翼的战场,那自己便可以用白甲兵和重骑兵突破明军的中军。 “礼亲王,那是奴才的部将孙龙,乃是跟奴才在登州起事的老兵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勇将,所以奴才将他调到了右翼,就是看中了他的武勇。” 孔有德虽然被黄台吉封为恭顺王,但他可不敢在代善面前托大,作为投降过来的汉官,他知道自已这个恭顺王在满洲人面前连根葱都算不上。 “好,你去替本王传令,让线国安和孙龙持续攻击,本王倒要看看小李贼能忍到什么时候?” “喳!” 孔有德应声领命,部下立了功劳,他也是与有荣焉,毕竟他已经是满清的王爵了,已经到了升无可升的地位,若要再想扩充实力的话,只有手下的亲信多立战功,才能掌握更多的兵马,编定更多的汉军到自己的藩下。 随着代善的军令,那木图麾下的蒙古兵和线国安所部的汉军旗士气也是愈加高涨。 额尔德木尼甚至已经开始指挥所部的蒙古兵冲突靖北军的军阵,而孙龙更是忍受着巨大的伤亡,对着当面的第五镇鸳鸯兵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突击。 马蹄滚滚,铳炮连连,第五镇的防线在清军步骑的轮番攻击下岌岌可危。 “传本帅令谕,着蒙绿旗出击,让他们务必缠住右翼的清军骑兵,如此我第五镇便可全力突击清军左翼的步兵。” 元戎车上的李兴之面色冷峻,按刀的右手青筋毕露,高达三丈的元戎车令他对战场上的形势是一览无余,右翼的新五镇和镶红旗打成了平手,一时半会肯定分不出胜负,那想要取胜的话,唯有在左翼和中军做文章了。 自己将八百余蒙古骑兵押到左翼,有蒙古骑兵纠缠住蒙古骑兵,那已方的的第五镇在人数上对当面的汉军旗就占有绝对优势,第五镇还有五十门火炮,突破清军的右翼当不是问题。 当然代善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抽掉军马转入左翼的机会,定然会在中路发动强攻。 好吧,那本帅就要看看是你礼亲王先突破自己的中军,还是我第五镇先围歼你们右翼,然后直接反卷你礼亲王的中军。 “咚、咚、咚……!” 在震天的鼓炮声中,八百余蒙古骑兵嗷嗷叫地在阿兰柴的统领下从靖北军的后阵扑向了正在靖北军左翼游走射击的蒙古骑兵。 第三百一十一章相持 蒙古绿旗兵的加入令靖北军左翼的战局开始逆转。 虽说阿兰柴属下只有八百余骑兵,但是那木图和额尔德木尼所部的蒙古兵也只有一千余骑兵,加之又在第五镇的侧翼游斗了这么长时间,马力上较之刚刚加入战场的蒙绿旗相差甚远。 双方都是蒙古骑兵,用的自然是同一种战法,清军人多势众,靖北军骑兵蓄势已久。 几轮箭雨之后,阿兰柴已经发现了蒙古骑兵的颓势,仗着马力的优势,再不和蒙古骑兵游斗,而是弃了手中的弓箭,抽出了腰间的马刀,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冲向了当面的蒙古骑兵。 和安巴一样,阿兰柴虽然是粗人,但他知道自己抛弃了岳托后就断绝了回归大清的路了,现在李大帅北伐,自己只有凭借自己的武勇,才能获得李大帅的认可,才能打下沈阳,救回自己的妻儿老小。 数百骑兵冲阵,仿佛一股洪流,造成的声势惊天动地,马蹄声踏的大地为之颤抖。 “冲上去,杀光他们。” 阿兰柴丝毫不在意身边不断被射落马下的绿旗兵,他的眼中只有距离自己不足一里的蒙古骑兵。 “迎战,迎战,随本将杀光这些可恶南蛮子!” 额尔德木尼也是久经沙场的勇士,虽然知道已方马力不如汹涌而来的靖北军骑兵,但是人数上还占有优势,大清的礼亲王又在自己的身后,那蒙古正蓝旗自然没有撤军的可能。 “嘭、嘭、嘭……!” 没有了骑兵牵制的第五镇炮队终于可以安心对付正在不断挤压已方战线的汉军旗重步兵和火铳手。 二十门装填散子弹的八百斤火炮对着清军步兵阵型打出了死亡的弹幕,火炮兵对阵赵四得到的命令就是务必将冲阵的清军重步兵的队列隔断,以便于鸳鸯兵和白杆兵军阵重新列阵。 三个步队的远程兵手中的火铳也依次打响和对面的清军火铳兵疯狂地对射起来。 凭借散子弹的火力覆盖,冲突在前的汉军重步兵被缓过劲来的靖北军鸳鸯兵很快就分割开来,然后渐渐地被以十一人为鸳鸯阵疯狂地绞杀,三个步队的白杆兵在看到已方占据优势后,也纷纷壮着胆子往前开始挤压。 “调整炮口,火力延伸,给老子狠狠地打这帮狗娘养的畜牲。” 看到已方的散子弹覆盖打击起到了效果,赵四旋即下达了往清军后阵炮击的命令。 “冲上去,为了故张将军,杀光这帮狗汉奸!” 当年张盘就是因为汉奸出卖,而导致旅顺陷落的,作为张盘的兄弟,张武对汉奸恨之入骨,现在已方开始占据优势,他自然要痛打落水狗了。 战场上,震天的火炮声,密集的火铳声以及疯狂地喊杀声和受伤士卒凄厉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令天地仿佛都在变色。 负责攻击明军左翼的汉军旗和蒙古兵在靖北军蒙绿旗加入战场后,攻势为之一滞,反而在靖北军的炮火下显出了几分颓势。 高坡上驻节观阵的代善终于不再迟疑,因为小李贼的骑兵已经出动,这个时候正是攻破靖北军中军的良机。 “和硕图带着你的人去突破贼寇的中军,本王到要看看是我的左翼先崩溃还是我们先突破李贼的中军。” “喳!” 代善身旁的和硕图高声领命,手中长刀一招,六百名精锐的正红旗白甲兵纷纷上马。 “跟本将去杀光那些卑贱的尼堪!” 和硕图长刀指天,对着身前的一众马甲怒喝道。 六百名正红旗摆牙喇,就如一堵铁墙缓缓向靖北军的中军靠近,中阵和靖北军接战的满洲兵看到百牙喇临阵的时候,纷纷朝战线两侧让了过去。 “杀!” 眼看就要接近靖南军中军防线的时候,和硕图又是一声怒喝,挥舞着长刀带着一众马甲猛冲靖北军的防线。 这六百摆牙喇可是由正红旗最精锐的勇士组成,是除了高坡上驻节的重装铁骑以外,礼亲王代善手中的最强战力了,代善直接用上摆牙喇,打的就是一举突破明国中军的算盘。 在和硕图的指挥下,六百摆牙喇冒着靖北军中军的火炮,排出了三道攻击形的锥形阵,宛如一道浪潮一般撞向了中军前阵磨第三镇。 挡着他们身前的靖北军根本无法抗衡这帮武装到牙齿的铁骑,无论是鸳鸯军阵还是白杆军阵,只要挡在这帮摆牙喇身前的士卒无一不是被砍杀或者撞飞出去。 当然在清军冲阵的时候,第三镇和新三镇密集的炮火和火铳手的攻击同样造成了清军摆牙喇近两百人的伤亡。 只不过清军骑兵临阵之后,靖北军的炮队便不敢在轰击冲阵的清军摆牙喇骑兵了。 毕竟现在敌我双方交织在一起,若是开炮的话,那已方的士卒同样会被已方的炮子击中。 负责指挥炮队的新三镇副将刘忠武只得下令炮击后队的正红旗步兵。 “杀光这帮汉人尼堪!” 正红旗摆牙喇继续狂冲猛打,不断地挤压靖北军中军的防线,后队的满洲兵看到已方的骑兵如此神勇,也是嗷嗷叫着提着刀跟着那些骑兵身后砍杀那些落单的靖北军士卒。 只不过,由于面前靖北军鸳鸯兵的人海,摆牙喇虽然悍勇,但是战马的速度却是下降了许多,冲突在前的清军白甲兵只得不断地挥舞着骑枪,扫刺着当面的靖北军,想要清出空间,同时蓄养一下马力,以为继续冲阵所用。 马刀上已经沾满鲜血的和硕图此刻却隐隐有些不安,以往对阵明国,只要冲到他们阵前,明贼就会崩溃,而这支部队虽然在自己的攻击下,死伤了四五百人,但是后队的士卒依然能够上前填补空档。 “惠将军,你速速将本部的鸳鸯兵调上来,老子就不信了,张国用和赵得胜你二人带白杆兵全部压上去,务必切断敌军步兵和骑兵之间的联系,老子要看看这帮满洲骑兵是不是铁打的,就凭这数百人,就敢硬撼我万余人的大阵。” 大帅就在自己的身后,李睿可不想第一次指挥两个镇作战,就被几百个清军骑兵将自己的大阵打穿。 “喏!” 惠登相可不惧怕汹涌而来的满洲八旗兵,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崇祯四年就参加了农民起义,号称过天星,乃是晋豫义军的首领之一,这是他投靠李兴之的第一场大战,他也想在李兴之面前一展身手。 第三百一十一章苦斗 “冲上去,阵型不要乱,缠住突击的鞑子骑兵,张国用和赵得胜你们各领一个白杆兵步队和鸳鸯兵步队替老子守住两翼,让远程兵全部换强弩射击,他娘的火铳射速太慢了。” 和官军以及流寇来来回回打了七八年仗的惠登相,在面对东虏最强战力之一摆牙喇时,并没有后退,而是亲自带着本镇的一鸳鸯兵步队和两个白杆兵步队,冲向了正在挥舞骑枪努力冲刺的摆牙喇。 为了给已方围堵摆牙喇的鸳鸯兵提供火力支撑,所有的远程兵全部掏出了手弩,虽说强弩的威力远不及中口径火绳枪和大口径火绳枪,但是胜在方便快捷。 密集的箭矢如同蝗虫般射向了在摆牙喇身后猪突前进的正红旗满洲兵,饶是前队的满洲兵俱是身着双甲,但在靖北军的箭矢面前,也不得不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放缓了前进的脚步。 “围上去,围上去,给老子把这帮不知是的骚鞑子打回去。” 借着弩箭提供的火力掩护,惠登相成功地带队冲到了正挥舞着骑枪冲突第三镇鸳鸯兵军的摆牙喇的两翼。 惠登相来的很及时,穿着三层棉甲的正红旗摆牙喇,根本不惧怕靖北军鸳鸯兵的来回扫刺的狼筅和后队火铳手射过来的铳子,他们纵着马在第三镇鸳鸯兵的军阵里不停地往来突击。 战马所过之处,就会留下一具具被骑枪捅穿的尸体,有的白甲兵被靖北军扫落马下后,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一个翻身就悍然跃起,抽住腰间的长刀扑向了被骑兵冲散的鸳鸯兵军阵。 有几个被火铳击伤的摆牙喇,丝毫不管身上汩汩流淌的鲜血,犹自举着长刀往前冲突。 本来就在清军白甲兵攻击下散乱不堪的鸳鸯兵士卒看到清军白甲兵如此悍勇,心中更是慌乱,甚至有不少靖北军士卒开始徐徐后退。 一个又一个落单的靖北军士卒被疯狂突击的摆牙喇砍翻,战场上到处是被砍断的残肢断臂和痛苦哀嚎的惨叫。 乱世人,不如狗,在这血腥的战场上,人命更不如纸贵。 顶在阵前的第三镇鸳鸯兵在白甲兵的冲突下死伤惨重,只剩下乙队队官宋老三带着残余的六百余人苦苦支撑。 “鸳鸯兵长枪兵后撤,白杆兵上前,用铁环给老子敲,刀盾兵给老子砍他们的马腿……!” 面对速度受阻的白甲兵,惠登相很快发现了他们的弱点,穿着三层战甲的白甲兵在行动上显然不如已方的士卒灵活,完全是仗着马力冲突,想要击退他们,那就必须把他们的速度给降下来。 你穿着重甲,不怕火铳、不怕长枪是吧,那老子就用钝器对付你们。 “砍马不砍人。” 新三镇甲队鸳鸯兵队正周虎大喝一声,带着本队一百名刀盾手,翻身扑向了清军的白甲兵。 “快拦住他们!” 和硕图显然发现了惠登相的企图,疯狂地大喊起来,他清楚地知道若是失去了战马,就凭他冲阵的几百个白甲兵断然挡不住赶来支援的明军。 这里的白甲兵,每一个都是正红旗精锐中的精锐,他可不想在折损了近五成的情况下,就这样被明军打回去。 骑在战马上的清军马甲们显然也发现了当面明军的意图,一个个将手中的骑枪低举,刺向了矮身突击的刀盾兵。 “快,给老子打他们的骑枪!” 惠登相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整整一个步队的白杆兵倒举着手中的白杆枪从三个方向冲向了准备攻击刀盾兵的清军白甲兵。 “哐当、哐当!” 固定在白杆尾端的铁,环如同重锤击鼓般,敲在了清军白甲兵的长枪和盔甲上。 身体受到重击的白甲兵一个个被扫落马下,然后和紧跟上来的靖北军绞杀起来。 借着这个机会,靖北军的刀盾兵纷纷上前,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重重地劈到了清军的战马上。 “希律律……!” 一匹匹中刀的战马,发出痛苦的悲凉鸣叫轰然倒地,连带着马背上的白甲兵也被重重地压在了战马之下。 “好,惠登相打的好!” 元戎车上总督战局的李兴之连声赞叹,本来清军的白甲兵出战,生生将自己中军大阵打出了一个凹形的缺口,第三镇在白甲兵的冲击下,已经是力有不支。 李兴之甚至担心中路的战局会造成连锁反应,若是第三镇溃败,影响了新三镇的士气,这战局可就危险了,在第三镇鸳鸯兵被白甲兵冲散的情况下,李兴之差点按捺不住,要动用李邦杰所属的铁人兵加入战场了。 清军后阵指挥礼亲王代善眉头紧锁,他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白甲兵居然没能破开靖北军的中军,反而在明军中军的反击下已经有了不支的迹像,而自己的步兵又在明军的炮火和弓弩以及步兵的攻击下迟迟不能和突前的白甲兵汇合。 右翼那木图的蒙古兵又被明贼的骑兵压制,线国安的火铳兵的火力显然又不如明贼的火力强劲,那些可恶的南蛮子甚至仗着炮火的掩护,还在不断地压迫自己右翼的军阵。 “让拜音图的重骑兵准备,今日务必要击穿小李贼的中军!” 代善看了看渐渐西下的日头,悍然下达了再次攻击的命令。 “王爷,现在已经快到未时了,儿郎们从辰时打到现在,还没有进食,再打下去,恐怕力有不支啊。” 正红旗固山额真隆图克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疯狂厮杀的战场,无不担心地向代善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在隆图克看来,代善坚持和小李贼野战,甚至押上了正红旗的精锐,虽说有一举击溃小李贼的意思,但更存着为自己儿子岳托报仇的心思。 “咱们没吃饭,明贼不也没吃饭吗,隆图克你也是咱们满洲的老人了,你见过有明贼能在咱们满洲人的军前支撑这么长时间吗?” “本王又岂是因怒兴兵之人,这伙明贼的战力实在不容小觑,若是今天我军撤了,那只会加强小李贼的军心,本王非是为了岳托,而是为了满洲,咱们满洲才多少丁口,要是明贼建立了足够的信心,咱们满洲万万不会是有着数万万丁口的明国的对手,到那个时候,咱们只能退回赫图阿拉,甚至被明贼赶回通古斯去,现在让重甲兵出阵!” 代善猛然拔刀,眼神死死地盯着远方元戎车上李兴之的将旗,暴喝道:“小李贼,今天本王就要和你一决高下。” 第三百一十二章王牌对王牌 隆图克无言以对,他知道代善说的不错,长久以来,满州高层就是利用一次又一次对明国的胜利制造出了“满洲不过万,过万则无敌!”的神话。 这赫赫的武威不光依震慑了南方的汉人、西面的蒙古人和那些卑微的高丽棒子,同样震慑住了被建州人裹挟的海西女真和大清的铁杆盟友科尔沁人。 这一次大清集中了两个旗的主力还有相当数量的汉军和蒙古兵,若是在野战中不能击败人数和已方差不多的明军的话,那大清无敌的神话就会被打破。 这样的后果就会导致那些依附大清的蒙古人和高丽人离心离德,甚至会不再看好建州,重新回到明国的怀抱,而明国的士兵同样会因为此战,不再惧怕大清,若是这样,只有五六十万旗人的满洲如何能和庞大的明国抗衡? “儿郎们,让卑贱的南蛮子看看咱们满洲人真正的实力。” 重骑兵都统拜音图长刀指天,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光芒,他麾下的五百重装铁骑是礼亲王代善穷两红旗之力,效仿当年的金国的铁浮屠所建。 每一个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健锐之士,用千里挑一来彰显他们的武勇都不为过。 五百名重装骑兵,就如一堵铁墙缓缓向靖北军的中军靠近,正红旗所部的汉军看到重装骑兵临阵的时候,纷纷朝战线两侧让了过去。 拜音图能被代善委任为重装骑兵的都统,自然也是深谙战阵的悍将。 在他的指挥下,所有的具装铁骑都没有极速狂奔,而是慢慢地向靖北军的防线逼近。 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蓄养马力,因为战马的负重有限,而这些重装骑兵光是盔甲和马甲加起来就有一百多斤,再算上马上的士卒,战马的负重就要达到两百五十余斤,只能短距离冲锋。 “那是?鞑子的铁骑?” 元戎车上紧随李兴之的徐以显看着如幽灵般出现在清军后阵的重装骑兵阵线,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通知李邦杰让他的铁人兵整队,让扎克和阿克马带汉军绿旗兵增援左翼的第五镇,告诉张武和阿兰柴若是在未时还不能突破东虏右翼的话,提头来见。” 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双方的士卒都几乎到了体力的极限了,关键就看各自的生力军和忍耐力。 本来清军的白甲兵出动,李兴之都以为代善已经动用了最后的底牌,谁能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代善手中还握着一支王牌。 当然代善有王牌,李兴之同样有王牌未出,那就是从济南和莱登精挑细选的重甲步兵,按李邦杰那怂瓜选取士卒的标准,这些士卒每一个都能抗的起两百多斤的石磨,这也是李兴之敢于和代善野战的最后底牌。 李兴之身后的将旗再次摇晃起来,一直带着部下坐在后阵休整的李邦杰看到了元戎车上传令兵摇弋的大旗。 “兄弟们披甲!轮到咱们上了!” 李邦杰一跃而起,高声下达了出战的军令,一千铁人兵在随军民夫的帮助下穿好了内衬的纸甲,然后又套上了具装的铁甲。 从组建开始,铁人兵就享受着靖北军最好待遇,军官饷银都是高其他兵种一级领取,士兵也享受着其他各镇什长的军饷。 这也令其他镇的官兵为之眼红,在靖北军内部,李邦杰的铁人兵更是被戏称为御林军,说他们除了当大帅的亲卫以外,完全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那个铁人兵统领手中不过一千人,都领着和镇将一样的军饷。 对于军中的传言,李邦杰是嗤之以鼻的,因为李兴之曾经亲口告诉他,好钢要使在刀刃上,具装铁甲兵的作用就是为了对付清军精锐的存在。 山东并不缺马,李兴之也想大规模地编定骑兵,但是考虑到骑兵成型是需要一定时间,而山东的战马因为身材矮小只能武装轻骑兵,根本不足以和东虏的骑兵对阵。 为了对付清军的白甲兵和重装骑兵,李兴之只得效仿当年的岳家军,用具装步兵对付清军的铁骑。 “弟兄们,平时大帅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好吃好喝地供着咱们,现在就是咱们报效大帅的时候了,只要赢了对面的建奴,破了沈阳城,老子就请求大帅让你们也玩一遍满洲皇帝的女人。” 李邦杰举着四十斤重的狼牙棒率先踏上了战场,他本是青州山贼出身,因为好色北原山东镇总兵倪宠招安,本来以为这辈子只能睡睡窑子里的姐儿,谁曾想跟了李大帅之后,居然能睡了德王的侧妃,平时高高在上的衍圣公家的女人也睡了几个。 如今兵临辽东,大帅可是亲口承诺过的,破了沈阳城,谁的功劳大,奴酋洪太的女人就由谁先睡,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破了对面的满洲兵,沈阳就是一片坦途。 李邦杰眯着眼睛看着清军后阵重装铁骑的大旗,心中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伪清皇宫中的海兰珠和大玉儿身上。 大帅连视若珍宝的铁人兵都派上了战阵,那这一仗肯定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猥集在中路的新三镇和第三镇的士卒纷纷让开了道路。 王牌对王牌,在清军重装骑兵进入战场以后,李兴之同样打光了自己的底牌,现在就看谁先支撑不下去了。 当然即使是清军的重装骑兵,同样要接受靖北军火炮的攻击,中路指挥的李睿同样看到了清军铁甲骑兵的出现。 “让炮兵全部换上实心弹,给老子狠狠地炸清军的骑兵。” 在重骑兵进入火炮射程,也就是拜音图指挥重骑加速的同时,李睿冷静地下达炮击的军,他知道散子弹对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骑兵没有什么杀伤力,故此让炮兵直接使用实心弹。。 第三镇和新三镇有六百斤和八百斤的小炮一百门,但是由于战事激烈,有六十几门已经炮管通红,不能再装填炮子了。 “快,快,鞑子都是骑兵,一旦冲到我军阵前,咱们的炮就不起作用了,快给老子点火。” 在李睿的军令下达后,炮队队正赵四就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第三百一十三章效死 纵使清军的重装骑兵穿戴着全副的铁甲,纵使他们的战马也穿戴着全套的具装马甲。 但是这些重甲骑兵哪怕武装到了牙齿,也难以抗衡第三镇和新三镇的火炮轰击。 在李睿的严令下,三十余门尚能开火的八百斤火炮依次对着开始提速的满洲重甲骑兵打出了密集的火力。 一枚枚炮子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清军的队列当中。 十余个端着骑枪开始冲刺的重装骑兵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飞射过来的炮子轰下了战马。 有几个铁甲骑兵甚至被炮子击穿了胸膛,然后直挺挺栽下马来,腹中的脏器淌的到处都是。 “全军加速,快、快,只要冲到明贼的阵前,他们的火炮就是摆设!” 面对靖北军密集的火炮的攻击,拜音图丝毫不惧,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满洲宗室,天命汗努尔哈赤的亲侄,爱新觉罗家族的嫡亲血脉,经历过的战阵多如牛毛,哪里会在乎这一点半点的战损。 冒着炮火前进的重装骑兵,在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后,终于冲到了靖北军的军阵之前。 “是礼亲王的铁甲骑兵!明贼的末日到了!” “是礼亲王的铁甲骑兵!明贼的末日到了!” 看到礼亲王视若宝贝疙瘩的重装骑兵加入了战场,正在靖北军鸳鸯兵和白杆兵接战的正红旗满洲兵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 左翼和靖北军纠缠的镶红旗和右翼的被靖北军压着打的蒙古兵以及汉军旗也是士气大振。 在他们看来满洲不过万,过万则无敌,这可不是虚妄之言。 满洲立国以来,经历过大小战役数百次,在满洲还没有火炮的年代,凡是遇到破不开的军阵,无一不是依靠重甲铁骑破阵,然后步骑四面追杀。 现在满洲人引以为傲的重装铁骑出现在了战场上,这令两红旗的满洲兵人人振奋,那些在靖北军攻击下节节败退的蒙古兵和汉军旗,也如同打了鸡血般再次迎向了冲突而来的靖北军。 突破到明军阵前的重装铁骑,陡然加速,如同一堵铁墙般朝着当面的靖北军军阵直接撞了过来。 “杀,正红旗的勇士们,给本将将那些卑贱的汉狗赶尽杀绝……杀!” 拜音图热血沸腾,他要用铁和血告诉当面的的明贼,大清是不可战胜的。 “举枪,举枪,刺鞑子的战马!” 靖北军前阵的白杆兵乙队队正张大力脸色坚决,他得到的军令是迟滞清军的重装骑兵,为大帅的铁甲大兵进入战场争取足够的时间。 “铛、铛、铛……!” 仗着有铁甲护身,重装铁骑根本不管白杆兵如林的枪阵,而是借着战马的冲击力尽力刺出了手中的骑枪。 靖北军的普通士卒虽然也穿着两层衣甲,但是根本挡不住有马力加持的清军骑枪。 在接阵的瞬间,守在前排的一百余白杆兵枪盾手就被重重地撞飞出去,连带着他们身后的一百余白杆兵也遭受到了波及,连带着被撞翻了数十人,那严整的军阵顿时变得散乱不堪。 “刺他们的战马,刺他们的战马!” 看着本队的士卒仅仅一个回合就被清军的重装骑兵击倒了近三成,张大力挺着长枪亲自冲向了汹涌而来的清军铁骑。 张大力是土生土长的莱州汉子,当年孔有德祸乱莱登,他全家老小几乎都被叛军屠戮一空,只余下他和他的小儿子因为上山打猎侥幸逃脱。 父母妻儿之仇,不共戴天,靖北军立足莱登后,以平定东虏为已任,张大力毅然参加了靖北军。 李大帅也是仁义,入主莱登后不光供养着莱登的百姓,对自己这些加入靖北军的士卒也是照顾有加,每个月的钱粮从来不打折扣,自己的儿子也被大帅招进了讲武堂,只要学的好,说不得将来还能做官。 儿子有军帅府供养,张大力唯一的愿望就是杀到辽东,亲手砍杀几个汉军鞑子为自己的父母,为自己的妻儿报仇雪恨。 事实上张大力也是这样做的,从旅顺开始,张大力每次都奋勇在前,仗着自己是猎户出身,身手敏捷,杀死的鞑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张大力的武勇也得到了镇将李睿的认可,甚至当众表示,要在此战之后替他向大帅请功,授他为第三镇游击。 对于做什么游击,张大力没有一点兴趣,他只想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地刺进身前清军的战马。 “噗呲!” “噗呲!” 两声长枪入肉之声响起,靠着敏捷的身手,李大力躲过了马上清军刺过来的骑枪,手中的长枪顺势捅穿了那名骑兵坐下战马的马甲。 被白杆枪捅穿的战马疯狂地奔跑起来,连带着撞倒了身旁的两个清军重装骑兵,只不过张大力也被巨大的马力顶飞出去,“啪”的一声重重地从半空中摔倒在地。 “噗!” 猛烈的惯性震的张大力五脏六腑都似乎碎裂开来,斜躺在地上吐出来好大的一口鲜血。 身体受创的张大力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而是拾起了一根长枪强撑着站了起来观察战场上的形势。 很明显,乙队的白杆兵并不是清军铁骑的对手,只是在张大力发动决死反击的那刻折损了三四十骑兵,而已方的军阵已经被清军铁骑突破。 “通知李将军,让他向我们开炮!” 张大力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对着退到自己身边的执旗手悍然下令。 第三镇白杆兵乙队败的太快了,甚至在铁人兵还没有抵达战场之前就宣告崩溃,只能依靠火炮来迟滞清军铁骑的进兵速度。 “头……!” 执旗手,犹豫地看向张大力。 “揺旗,开炮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开炮,咱们就会成为那些尾随着鞑子骑兵冲过来的满洲兵的刀下鬼。” 靖北军律令煌煌,执旗手并不敢违抗张大力的军令,偷眼看了一下正在不断突破的清军重骑兵,终是摇动了手中的军旗。 “杀,老子要杀了你们这帮没有人性的畜牲。” 张大力柱着手重的长枪,一脸决绝地再次冲向了越来越近的清军重骑,李大帅待老子不薄,这几天杀的鞑子也够替老子的家小抵命了,现在就是老子报答李大帅的恩情的时候。 第三百一十四章交锋 “李将军,前方白杆兵乙队请求炮火覆盖!” 第三镇炮队队正王承柱犹豫地看向了后阵指挥的李睿。 第三镇作为李兴之起家的三个镇之一,无论从训练上还是经历战力上都强于后编的七个镇,所以李兴之将第三镇放到了中军。 事实上开战以来,第三镇就承受了正红旗莫大的压力,当面的三十个牛录的满洲兵不算,代善在中军还投入了威名赫赫的摆牙喇,现在连压箱底的重装骑兵都投入了战场,巨大的伤亡令李睿的心都在滴血。 “开炮,给老子开炮!他娘的李邦杰那厮怎么还不上来。” 为了防止已方的军阵在重装步兵未抵达战场前崩溃,李睿只得硬着头皮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隆隆的炮声再度响起,无数的炮子如雨点一般轰向了被清军重装骑兵突破的白杆兵乙队的防线。 一枚枚实心的铅弹毫不留情地砸进了阵前那密密麻麻的人海,猥集在一起的靖北军和清军骑兵同时遭到了炮火的覆盖。 有十余枚炮子在击中马背上正举枪突进的重装骑兵后,又落地弹起,砸到了举着长枪拼死向前的靖北军身上,凡是被炮子命中的士卒,无一不是血肉模糊,那些穿戴着铁甲的重装骑兵也是被炮子巨大的冲撞力,砸的浑身是血。 举枪上前的张大力死的很安详,他不是被靖北军的炮子砸死,而是在将手中长枪刺入一个满洲铁骑的战马后,被冲上来的几个满洲兵乱刀砍杀。 “冲上去,冲上去,往明贼的的后阵冲,攻击他们的炮队!” 拜音图怒吼连连,重装骑兵虽然进入战场后,就迅速击溃了明贼的五六百人枪阵,可是他根本想不到小李贼居然如此很辣,居然炮击被自己突破的长枪兵军阵。 麾下铁骑的伤亡令拜音图的心仿佛都在滴血,战死的每一个士卒都是正红旗最精悍的士卒。 当然这惨烈的杀场,并没有让拜音图畏惧,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他要一路驰骋,亲手抓住那个给八旗儿郎带来巨大伤亡的小李贼,然后将他千刀万剐了,以祭奠自己旗下的勇士。 踏着一地的尸体,冲过了因为炮击弥漫的硝烟,拜音图终于带着剩余的三百多重装铁骑突破了靖北军乙队长枪兵的防线,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道钢铁组成的防线,李邦杰的铁人兵终于抵达了战场。 看着前方铁甲打造的军阵,望着那军阵当中如林的长矛和大刀,拜音图不禁心中有些发颤,他没有想到对面的明贼也藏着一支铁甲重步兵。 高坡上驻节的代善拳头紧握,他久经战阵,知道小李贼定然还有底牌没有打出,但是他对自己的重装铁骑信心满满,在他看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底牌都会被自己的重装铁骑撕的粉碎。 代善这样想,拜音图在稳定心神后,也是这样想的,他知道这是小李贼最后的精锐,只要将这股精锐击破,那就能严重打击明贼的士气,相反已方的士气就会因为中路突破,将会提升到顶点,如此小李贼一战可定。 “杀!” 以悍勇闻名的拜音图,挥舞着骑枪冲向了顶在最前端的李邦杰,根据李邦杰身上的盔甲,拜音图很快就判断出此人就是这股明军铁人兵的头目,只要自己击杀此人,说不得这道防线就会土崩瓦解。 主将亲自冲阵,重装铁骑亦是端着骑枪猛冲,冲在最前面的满洲兵挥舞着长刀,笔直挺着骑枪如一道洪流一般向阵前的铁甲兵冲去。 战马奔的越来越快,清军的重装骑兵仗着身上的全套铁甲和战马身上的皮甲,冒着不断射过来的箭枝和铳子以及从两翼刺过来的长枪狂冲猛打。 在紧临铁甲兵的瞬间,清军的骑枪便狠狠向那些铁甲兵身上捅去。 骑枪接触铁甲的那刻,战场上响起噼里啪啦的折断声和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马上的重装骑兵愕然的发现他们手上尖锐的长枪非但不能刺透靖北军的铁甲,反而因为巨大的挤压力折断了自己手中那木制的枪杆。 当然铁甲重步兵被重装骑兵利用马力的惯性挥出的骑枪一撞,也有很多人往后摔去,甚至有不少人被撞得两脚腾空倒飞出去,然后扑腾一声落在后阵的靖北军身上,或者落在地上。 有不少士卒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被震的五脏俱裂,这会口中、眼中、鼻子里淌满了鲜血。 李邦杰没有被撞飞,在清军重骑兵临近时,很有眼色地侧身让过了满洲重骑的雷霆一击,然后顺势握住飞刺的长枪狠狠地一带,直接将那名满洲重装骑兵拽下了战马,手中钉满尖刺狼牙棒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直接将那名清军重骑砸的脑浆迸裂,飞溅的鲜血喷的到处都是。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李兴之平时好吃好喝地花大价钱供养这群铁甲勇士,就是要让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能替靖北军攻城拔寨。 铁甲兵没有辜负李兴之的期望,在前阵被清军重骑撞飞之后,后阵的铁甲兵迅速补充了上来,丝毫不管那些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同伴,直接向被因为自己铁甲兵阻截,降下马术的重甲骑兵逼了过去。 “长枪刺人,大刀砍马,都他娘的给老子杀。” 砸死了一个满洲兵后,李邦杰的凶性也被激发出来了,手中的狼牙棒抡的如同风车一般,扑向了身侧的一个满洲重骑。 仗着有铁甲保护,靖北军的士卒同样不惧怕失去了马力加成的清军重甲骑兵,任凭着他们的马刀和骑枪砍劈捅刺在自己的身上,不管不顾地挥舞着长刀砍向了清军的战马。 清军的骑枪和靖北军的长枪密密麻麻的交刺在一起,战场上一片金铁交鸣之身。 “噗呲、噗呲!” 一阵长刀入肉之声响起,虽然有皮甲保护,但是靖北军铁甲大兵的长刀依然能砍透裹在战马身上的皮甲,然后砍断战马的马腿。 一匹又一匹战马被砍倒于地,发出痛苦的嘶鸣,一个又一个满洲重骑狠狠地从战马上滚落,然后抽出长刀扑向了身前的铁甲大兵。 第三百一十五章为了海兰珠 重装铁骑没有了马力可以依仗,事实上就成了重装步兵。 虽然他们依旧悍勇,虽然他们的都统拜音图依旧挥舞着骑枪拼命地往前突击,但是靖北军的铁人兵却牢牢地守住了防线,甚至想着人数上的优势,还是不停地向两翼展开向阵前的清军反卷了过来。 李邦杰一马当先,手中的狼牙棒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一个又一个落马的清军重甲被他的狼牙棒生生地敲成了滚地葫芦。 “兄弟们,平时李大帅好吃好喝地供养着我们,今天就是我们报效大帅的时候,给老子杀光这帮畜牲!” 将身前的一个满洲重甲的头颅生生敲碎后,李邦杰踏步上前,逼向了正在左冲右突的拜音图。 擒贼先擒王,拜音图身上的衣甲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李邦杰,这个人就是这伙清军重骑的头目,只要拿下此人,清军的士气就会受到重大的打击,那已方野战击溃清军的两红旗就不在话下。 临战之时,大帅可是言之凿凿地说过,谁的功劳大,那打破沈阳后,谁就能优先睡了鞑子皇后。 “为了海兰珠!” 李邦杰大喝一声,在突击到拜音图身前的那刻,猛然砸下了手中那重逾四十斤的狼牙棒。 李邦杰单兵突入,拜音图也早就注意到了,他虽然不停地捅刺围拢在左右的靖北军铁人兵,但是一直也留了几分力道,就是要在李邦杰临近之时,给这个残杀了自己好几个部下的靖北军军官一个好看。 就在他尽力要刺出长枪的时候,李邦杰的怒吼却让拜音图有了一丝疑虑,出枪的速度未免比李邦杰缓了一步。 战阵之上,本来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拜音图的犹豫断送了他费尽心机蓄好的气力,在他长枪还未捅到对面敌将的咽喉时,李邦杰的狼牙棒已经兜头砸下。 拜音图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在电光火石之间,堪堪将脑袋一偏,避开了李邦杰的必杀的一击。 只不过厚重的铁甲影响了拜音图的速度,虽然脑袋避开了,但是依然被李邦杰的狼牙棒狠狠地砸在了肩背上。 “哐当!” 如同重锤击鼓一般,拜音图被巨大的撞击力砸倒在地。 纵然有铁甲护身,拜音图依然觉的自己的骨骼似乎全都松散了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钻心的疼痛感。 趁你病,要你命,李邦杰虽然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勇猛无敌的鞑子将官原来是个银枪蜡样头,但是手中的狼牙棒却没有停下,再次毫不留情地朝着拜音图砸了下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黑影,拜音图根本没有力气再作垂死挣扎,这刻他脑海中只闪现出一个疑惑,这明狗提黄台吉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为了海兰珠!” “为了大玉儿!” 李邦杰一击得手,生生将拜音图那破碎的头颅拧了下来,丝毫不管那挂在人头上的脑浆和血污,高高举过了自己的头顶。 “都统大人阵丧了!” “都统大人阵丧了!” 冲阵的铁甲重骑,不论是骑在马上的,还是跌下战马步战的,全都惊恐地看向那个浑身血污状若魔神的身影。 “杀光他们,为张大力报仇!” 李邦杰的武勇令他身后的铁人兵和围拢在铁人兵外围和正红旗重步兵的第三镇和新三镇的官兵士气大振,一个个疯狂地冲向了因为拜音图的死有些迟缓的正红旗满洲兵。 冲突在前的清军重装骑兵,率先被数量超过他们三倍的靖北军铁甲大兵围拢起来。 李邦杰鄙夷地看了一下正在冲击清军军阵的第三镇和新三镇官兵。 他可不屑于攻击阵前的满洲兵,铁甲大兵是靖北军的精锐,既然是精锐那自然要打鞑子的精锐了,自己这个将要睡鞑子皇后的男人,怎么会可能跟着这帮怂瓜身后打落水狗。 正在指挥白甲兵和靖北军鸳鸯兵埋头苦斗的和硕图也被靖北军震天的呼喊声惊住了,急抬头看时,却发现已方的军中军居然在靖北军的冲击下开始缓缓后退,而身前那些适才勇猛无双的铁甲重骑兵则被大队的靖北军铁人兵围的水泄不通。 “退,快退回去!” 和硕图也是久经杀场的宿将,如何不知道重骑兵在失去战马,再被敌军铁甲兵围住的下场,他的白甲兵和重装骑兵都是礼亲王代善赖以维持自己在满清朝廷话语权的本钱,现在重装骑兵已经无法挽救,和硕图唯恐自己的白甲兵再遭不测,只得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好,铁人兵打的好!李邦杰这厮就是本帅的常玉春,樊哙!” 元戎车上的李兴之抚掌大笑,此次会战开始后,考虑到满洲大兵野战无敌的声威,他本来打算的是稳固已方的中军和右翼,挡住东虏的两红旗。 再由第五镇强攻战斗力相对要弱的蒙古兵和汉军旗,迫使代善分兵救援右翼,将代善的两红旗牢牢吸引在旅顺这个方寸之地,可是他根本没想到李睿的第三镇居然挡住了白甲兵的突击,甚至抱着和清军重骑决死的态度,悍然要求对自己的军阵进行火力覆盖。 “大帅,此战获胜,代善今天只能退回大黑山了,若是李将军能切断金州的话,东虏的两红旗一战可定,大帅远征辽南,旬日之间,剿除两万余鞑虏,如此前去沈阳就是一片坦途,用兵之术就是宋武帝刘裕也远不及也。” 元戎车上的徐以显和杨基等靖北军文武将吏一个个轰然拜倒,李兴之言之凿凿地将李邦杰比成了明太祖麾下悍将常玉春,汉高祖麾下猛将樊哙,这可不就是想着取大明而代之吗? 靖北军坐拥八万大军,若是凭借剿除东虏之功,行曹孟德故事,再有那个文坛大宗师孔家做背书,取代腐朽的大明朝岂不是易如反掌。 “诸君说笑了,本帅又敢比刘寄奴,还是和本帅一起看诸将建功,传令兵给本帅擂鼓,命令各部趁胜追击,有得代善首级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李兴之猛然拔刀,遥指在远方土坡上观阵的大清礼亲王代善。 第三百一十六章崩溃 “退兵吧………!” 看着没被明军淹没的的重甲铁骑,大清的礼亲王一脸颓然,他知道这一仗自己败了,若是再不收兵,一旦被方面的明军形成突破,那自已这两万余大军就会成为小李贼追亡逐北的对象。 趁着已方的军阵尚算稳妥,对面的明贼又没有足够数量的骑兵,只要且战且退,舍得断尾求生,那两红旗主力退回大黑山当不成问题。 “王爷,现在退兵,岂不是给了明贼追击的机会?” 正红旗固山额真隆图克同样惊疑不定地看着不断向前挤压的明军军阵,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和礼亲王信心满满的野战会打成这样,明贼不光顶住了正红旗摆牙喇的冲击,更能以步兵围歼了自己以为无敌的重甲骑兵。 “是啊,王爷,天色渐晚,只要咱们再坚持半个时辰,一旦天黑,明贼自然要退回旅顺,我军亦可以从容退回大黑山。” 孔有德也同意隆图克的意思,现在退兵,无异于将已方的后背交给当面的明贼,就算退回了大黑山,但是战损上肯定要比趁夜退兵要多的多。 “再坚持半个时辰?,难道你们是要等那支能歼灭了本王重骑的明军上来破阵吗?恭顺王你去统一指挥蒙古兵和汉军旗,让线国安的火铳兵掩护正红旗和镶红旗撤军。” 代善脸色决绝,从军三十年来,他从来没有遇到如此窘境,看着那不断被炮子洗礼的两红旗军阵和徐徐退后的摆牙喇,他知道两红旗再也经受不起损失了,只得再次下达了退兵的军令。 “喳!” 孔有德心中一紧,不得不硬着头皮领了军令,自己既然选择做了鞑子的奴才,那自然就要有替自己主子卖命的觉悟。 代善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用汉军旗和蒙古人来充作掩护两红旗安全退回大黑山,而自己所部的汉军旗就成了掩护满洲人撤退的炮灰。 “铛、铛、铛……!” 代善驻节的高坡响起了急促的鸣金声,代表着大清亲藩的王旗大纛徐徐招展,那是清军退兵的号令。 “传礼亲王将令,蒙军旗和汉军旗交替掩护大队撤离!” 大清的恭顺王纵马持刀,带着数百名戈什哈冲下了土坡,同时打出了恭顺藩的王旗, 土坡上的礼亲王和一众满洲将吏则在将指挥权交给了孔有德后,徐徐向大黑山方向撤离。 战场上。 清军的重装骑兵已经彻底被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铁人兵绞杀殆尽,残余和的白甲兵也退回到了正红旗的的军阵当中。 铁甲重骑和白甲兵的失败让清军的士气降到了冰点,这个时候无论是满洲兵还是蒙古兵又或者是汉军旗,他们看向当面明军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兴奋,而是充满了恐惧。 “传礼亲王将令,汉军旗和蒙军旗交替掩护两红旗撤退。” 飞骑而来的传令兵的声音成了压垮满洲八旗兵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这个时代的满洲兵的作战素养还是很高的,他们并没有转身就逃,而是保持着战斗的队型边打边退,等待着承担阻截任务的汉军旗和蒙古兵进入战场。 “什么?凭什么让老子断后,他们满洲人金贵,咱们蒙古人就不是人?” 本来就在靖北军第五镇和蒙绿旗攻击下节节败退的那木图不可置信的看向纵马而来的孔有德。 “破阵杀敌,让老子们在前,仗打输了,让老子殿后,喀尔德木尼也是一脸不忿地看向孔有德。” “本王也是奉礼亲王将令,还请那木图额真服从军令。” “呸,你这个南蛮子别以为黄台吉封了你一个什么王,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剁了你,最多也就是罚几顿鞭子。” 喀尔德木尼年轻气盛,本来代善让蒙古兵殿后已经令他万分不爽了,现在居然要让自己接受一个汉狗的指挥,当下就是对着孔有德亮出了刀子。 “你……线国安你立即收缩兵力向中军靠拢!” 孔有德指挥不动蒙古人,只得向自己的部将线国安和孙龙等人下令。 “喳!” 显然,孔有德在恭顺藩中还是很有威信的,线国安和孙龙根本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转头就指挥着部队,向着中军方向边打边退。 “叔父,满洲人败了,咱们也撤吧,有孔有德那个汉狗当炮灰,咱们只要将骑兵转到汉军的后阵,就能撤离战场。” “嗯你说的不错,这一仗,咱们也算对的起满洲人了,若是让咱们给他们断后,我们浑都和色部的男儿估计就要死绝了,你去传令,让儿郎们向南关方向撤退。” 和汉军旗不同,这个时代的蒙古人虽然加入了满洲,但是在满清没有入主中原之前,他们并没有将自己视为满洲人的奴仆,而是将自己视作满洲人的盟友。 代善让蒙军旗断后,这令那木图同样郁闷,左右有汉军旗当炮灰,自然是要趁机撤离战场了,不过他也怕代善问罪,而是选择了撤往南关方向。 事实就是如此,只要满洲人县露出颓势,首鼠两端的蒙古人就会重新考虑自己的未来。 在两红旗还在边打边退的情况下,清军右翼的蒙古兵率先脱离了战场,残余的数百名蒙古骑兵在通往南关方向的官道上卷起漫天的烟尘。 “败了,败了!” “败了,败了!” 本就因为重骑兵和白甲兵的失败,军心士气降到冰点的两红旗满洲兵看到蒙古人逃跑后,终于崩溃。 正准备支援中军的正红旗汉军第一个崩溃,起先是几个几个的提着刀往后退,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扔下手中的刀枪和火铳扭头就跑,口中兀自高声喊着。 有人带了头,更多的满洲兵开始溃散,他们高呼着:“败了,败了,”狼奔豕突,整个清军右翼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奔跑乱兵。 这个时候无论是前来指挥的恭顺王孔有德还是副将线国安此刻已经提不起继续战下去的勇气,几个干军将佐连收拢溃军的勇气也没有了,倒卷着将旗就往正红旗中军的方向狂奔。 左翼的汉军旗丧了胆气,正在和靖北军新五镇接战的镶红旗也慌了神,纷纷打马往后跑。只将后背空荡荡的露在靖北军士卒的眼前。 慌不择路的满汉步兵如同无头苍蝇般到处飞奔,甚至有一些人直接撞进了正在和靖北军接战的正红旗主力之中。 第三百一十七章那人就是孔有德 蒙古人率先脱离战场令本欲向清军中军靠拢的正红旗汉军瞬间崩溃,连带着影响到了正在边打边退的正红旗满洲兵和镶红旗满洲兵。 无数的汉军抛下了手中的火铳和长枪疯一般地向满洲人尚算严整的军阵挤了过去,在危急时刻,这些忘了祖宗的王八蛋们在生死之间,首先想到的是寻求他们的满洲干爹的庇护。 然而令他们绝望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他们自以为泰山之靠的满洲人看到已方的左翼崩溃后,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分出足够的军马拦截那些凶残的明军,而是和他们一样丢下了手中的刀矛,转头向大黑山方向逃去。 甚至有不少满洲人因为惊恐,一边跑一边死命地想要扒开身上的衣甲,战场上形势突变,到处都是夺命狂奔的八旗兵。 人挤着人,人压着人,不断地有人被推到在地,然后被疯狂逃跑的满洲兵踩踏而死,这些素来自认为天下无敌的满洲兵,在也没有了他们自以为的血勇之气,摆牙喇和铁甲重骑兵得先后战败令他们恐慌,蒙古人和汉军旗的溃败令他们绝望。 “快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要是他们冲进了中军,咱们一个都别想逃!” 正红旗第一佐领诺敏是中路溃散的满洲兵中为数不多保持清醒的满洲将领之一,知道在已方全军溃败的情况下更不能让汉军旗冲击本阵,否则只会让战场的形势更加混乱,那些凶如豺狼的明军绝不会放过利用汉军旗分割包围已方的机会。 诺敏预料的不差,在蒙古兵和汉军旗崩溃后,左翼指挥的第五镇镇将张武和中军的李睿就敏锐地抓住了战机。 将旗挥舞之间,无数的靖北军持枪拿矛冲向了当面的满汉八旗兵。 尚保留建制的第三镇和第五镇以及新三镇的各个步队全部化整为零,分成无数个十一人的鸳鸯兵军阵和白杆兵军阵如同潮水般呈扇面向混乱的正红旗汉军和满洲八旗兵挤压过去。 宜将剩勇追穷寇,李睿和张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在他们的严令下,左翼和中军的远程兵也加入了战场,一个个端着手中的火绳枪追亡逐北,那如林的铳剑在斜阳下泛起了一片雪白的冷光。 “杀光这帮狗娘养的畜牲!” 一个个靖北军军官举着带血的刀矛刺向了疯狂逃窜的八旗兵,一个又一个落单的满汉八旗兵被长刀砍翻、被狼筅扫倒、被长矛捅穿。 战场上喊杀声、哭喊声、哀嚎声、求饶声,不绝于耳,在靖北军的长刀下,自诩为天下无敌的满洲兵就如同猪狗一样被汉人疯狂屠戮,尤其是奉命断后的正红旗汉军更是首当其冲。 被割了脑袋的无头尸体和那些砍断的残肢断臂铺满了战场之上,无数的靖北军毫无在意地踏着一地的鲜血往前狂冲猛打。 靖北军士卒主要是由莱登和济南以及部分高阳的百姓组成,和东虏以及孔有德所部的汉军有着血海深仇,现在东虏大败,他们自然是要有仇报仇,有冤申冤了。 诺敏没有逃,他知道汉军旗逃入本阵的后果,而是聚拢了数百个满洲兵转头就扑向了逃奔而来的汉军旗。 死道友不死贫道,在诺敏看来,只有驱赶着汉军旗去送死,满洲人才能够逃出生天。 “为什么?” 正红旗汉军游击孙龙看中捅在自己胸口那血淋淋的长刀,他死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满洲主子的手中。 “王爷咱们怎么办?” 线国安惊恐地看着孙龙和自己的部下被满洲八旗兵无情地砍杀,绝望地嘶吼起来,因为在他的身后,靖北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怎么办?” 孔有德举剑四顾,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 “王爷,趁着明贼还没有将咱们围死,现在往镶红旗那边退,或许还有逃生的机会,属下定然为王爷杀出一条血路!” 恭顺藩下游击白承恩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歇歇底的嘶吼着。 “退?退到镶红旗那边,喀尔楚自已逃命还来不及呢,又如何会肯救本王?” 身前是阻杀自己的满洲人,左侧和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靖北军,孔有德颓然坐地,他知道自己完了。 “王爷,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进了山,咱们还有活路,大不了找个海岛当水匪也行啊!” 线国安看着绝望中的孔有德,也是连声苦劝。 “呵呵,小李贼占了旅顺,如今两红旗大败,说不得山东镇明军就要席卷辽南,咱们能往哪里逃?要走你们走,本将要亲眼看看这个能打败满洲八旗兵的小李贼。” “保护王爷撤退!” 孔有德想死,线国安和白承恩可不想死,两人对视一眼,分左右上前一把挟住脸色惨然的孔有德,带着数十个恭顺藩下的亲卫就往斜刺里走。 线国安和白承恩不敢冲击靖北军的军阵,而是举着刀,避开了诺敏阻截汉军旗的方向直接向镶红旗那飞速撤退的大旗方向逃窜。 混乱不堪的战场上,到处是溃兵,到处是奔跑的人流,到处是在地上拼命向大黑山方向爬行的满洲伤兵,这些人成功地迟缓了线国安和白承恩的逃跑速度。 为了突出重围,线国安甚至向自己的满洲主子递出了刀子,但是满洲溃兵实在太多了,哪怕是线国安和白承恩手中的长到已经沾满血污,哪怕是他们的衣甲已经被鲜血染透,他们根本冲不开身前那密集的人海。 “降了,降了,不要杀我们,我们也是汉人啊!” 孔有德、线国安等恭顺藩下的主要将佐的撤离令本就在靖北军和满洲人双重打击下的的正红旗汉军丧失了最后的勇气,一个个拜倒在冲杀过来的新五镇官兵的身前。 “杨震你带一队人将这些降兵给本将收拢起来,待战事结束,交由大帅发落,其余的给本将继续杀贼!” 张武看也没看跪了一地的汉奸军,他的眼中只有正红旗满洲佐领诺敏的将旗。 “将军,那人好像是孔有德!” 就在张武正欲挥刀向前的时候,身侧的亲卫周武疑惑指向了正在拼命向清军大队中挤压的线国安等人。 “大人,那人就是孔有德!” 几个投降的汉军一脸谄媚地抬起头来,巴巴地看向了张武。 第三百一十八章生擒 “是毛永诗!” 张武转头看向侧翼正在拼命往满洲兵右翼靠拢的数十个正红旗汉军,孔有德的身影顿时映入了他的眼帘。 “我投毛大帅,实是要为家小报此血海深仇。” “本将东江镇游击毛永诗,尔等建奴可敢和我一战?” 张武也是东江军的老人和孔有德自然是十分熟悉,当年孔有德为了参加东江军,改名毛永诗,拜毛文龙为干爷爷的场面,到现在张武还记忆犹新。 他实在忘不了孔有德当年在铁山和东虏作战,七战七捷的场面,更忘不了孔有德在海州一连挑翻十余个满洲将佐的赫赫虎威 “跟本将上去拿住他,老子要问问这狗日的为什么要投鞑子。” 当年孔有德在东江镇的种种往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张武举刀怒吼。 接到号令的第五镇两个白杆兵步队如同潮水般涌向了垂死挣扎线国安和白白承恩统领的数十个正红旗汉军。 “不好,明贼追上来了,快走。” 身后明军的喊杀声令线国安和白承恩心惊胆寒。 “走,往哪里走?本王要亲自会会小李贼。” 孔有德猛地挣开了仿徨无计的线国安等人,转头死死看着从三面围拢过来的的靖北军将士。 “毛永诗,一别数年,想不到当年咱们东江镇的第一猛将,居然投靠了鞑子当了汉奸。” 第五镇镇将张武缓缓分开一众靖北军将士,出现在了孔有德面前。 “毛永诗、孔有德……,张武你难道不知道本将在什么要投鞑子吗?若是朝廷不公,逼死了毛大帅,老子愿意带着这猪尾巴活在人世吗?” 孔有德一把拖住自己脑后金钱鼠尾,歇歇底地嘶吼起来,那狰狞的面孔扭曲到了极点。 “你也别在本将面前惺惺作态,本将只问你是随我去见咱们大帅?还是在这里给代善陪葬?” 张武到底和孔有德等人并肩作战多年,这会到底还存了一丝香火之情。 “我……我就在这里等李兴之。” 孔有德脸上阴晴不定,他知道一旦抛下了刀子,那生死可就由不得自己控制了,按自己在莱登做的事,若是押解到了京师,就是判个千刀万剐都还算是轻的。 “毛永诗,你莫不是疯了,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还当你是满清鞑子的王爷呢?” 张武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如今各镇都在追击满洲兵,他可没多少闲工夫和孔有德瞎扯淡。 “听说你们拿了鞑子什么王,这里交给本将,大帅马上就到,你们速去追杀东虏,大帅可是说了,谁要是拿住代善那狗日的,官升三级。” 靖北军战线前移,剿灭了清军重装骑兵的李邦杰所部的铁甲兵的战线也相应地向前移动了里许。 “好,那这里就交给李将军了!” 张武可不敢得罪李邦杰,这厮虽说只是个统领,但是甚得大帅信任,据说连孔懋彩的贴身丫头都赏给了这厮,虽说孔懋彩那个女人,大帅并没有给她什么名分,但总归是大帅的女人不是。 “恭顺王是吧,你是随本将去见我家大帅,还是让本将请你去见我家大帅。” 接管了对孔有德和残余的正军旗汉军的包围后,李邦杰随意把玩着手上的狼牙棒,一脸不屑地看向孔有德。 “我……我……!” “我什么我?” 李邦杰踏步上前,麾下的一众铁甲兵亦是步步紧逼,向着孔有德所在的位置逼了过去。 “你们别过来!” 在绝境中,孔有德举起了长刀,横亘在自己的脖颈之上,一脸惨然地看向身前的钢铁洪流,他虽然自诩武勇,但也知道自己万万不可能突破这数百人的铁甲军阵的。 “还请将军上复蓬莱侯,我孔有德虽然死不足惜,但是麾下的儿郎们曾经都是杀鞑的好汉,若是能留下他们,让他们替蓬莱侯征战沙场,孔某死而无憾。” “王爷……!” “将军……!” “我等愿随王爷共死!” 线国安和白承恩以及残余的数十个汉军同时拜倒在孔有德身前,他们都是孔有德的心腹,家小又都在沈阳,和孔家早就是荣辱与共了。 “你们起来,本将恨啊,要不是明廷不公,残杀毛大帅于双岛,本将又如何会投奔登州,又如何会放下家族的血海深仇叛明投奴,你们以为本将真是这么贱吗?” “你不贱,为什么投靠鞑子当满洲人的走狗,毛大帅身死,张武、潘学忠他们能据岛死守,你孔有德还有脸面在本帅面前提你那陈年旧事。” 孔有德话音刚落,铁甲兵那严实的军阵陡然分开,李兴之越众而出,以胜利者得姿态出现在孔有德的面前,大局已定,各部皆在追亡逐北,李兴之自然没有必要在元戎车上指挥战局了。 “放下武器,否则你和你的部下全都要死,待打破了沈阳,凡是正红旗所属的家下全部诛灭九族。” 满清开国的三顺王,尚可喜是被沈世魁逼迫,在辽东无容身之地,还能说是情有可原,耿仲明那厮更是没有存在感的废物点心,唯有这个孔有德不光屠了莱登,还给东虏带去了孙元化苦心打造的数百门火炮以及数千熟练火器工艺的工匠,甚至给东虏带去了先进的火器战法,实在是罪无可恕,若是让他自杀了,实在是便宜他了。 “啊……!” 听着李兴之那冰冷的声音,线国安和白承恩等人无不惊恐地看着提着刀准备抹脖子的孔有德。 “李兴之,你莫要威胁本王,毛大帅对大明忠心耿耿,还不是被袁崇焕杀死在双岛,孙巡抚一心为国,还不是被崇祯赐死在京师,若不是你李大帅控制了山东,张武他们又何来今日的风光,本王是当了汉奸,但也是被大明的贪官污吏给逼的,今天有死而已,本王绝不做三姓家奴,毛大帅,末将来寻你了!” 心存死志的孔有德根本没有在意李兴之威胁,心中一横,便举刀向自己的脖颈割去。 “王爷不能啊!” 线国安和白承恩在电光火石间扑倒了正待自刎的孔有德,虽然他们对孔有德忠心耿耿,但是他们更在意家中妻儿的性命,自然不愿意自己的族人跟孔有德陪葬。 “噗呲!” 身上受力的孔有德只来的及胡乱割了自己一刀,只那刀锋因为受力稍稍偏离了脖颈,割到了自己下颚上,脸上顿时一脸血污。 “全都押下去,把孔有德的下巴卸了,做成人彘带去沈阳,本帅要在黄台吉的面前将他活剐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沈阳 大黑山清军大寨,伪清的礼亲王代善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形如枯槁地斜倚在大帐之外。 围拢在他身侧的正红旗固山额真隆图克、正红旗第一佐领诺敏、镶红旗第五佐领霸兰奇以及摆牙喇都统和硕图等人也是一个个面有戚戚。 他们不明白在人数相仿的情况下,天下无敌的大清军居然会在野战中被小李贼击败,而且损失的如此惨重,若不是天色渐晚,明贼又没有什么骑兵,恐怕两红旗的主力就要尽数折在旅顺城外了。 “王爷,这一仗我正红旗重装铁骑全部战殁,白甲兵也折了近一半,旗下的将士们也死伤惨重,只有七千不到的儿郎退上了大黑山,还几乎人人带伤,当然应该还有不少在混战中走失,奴才正在派人搜寻。” 战局无法挽回,该统计的战损还是要统计的,隆图克恐惧之余,还是将正红旗的损失汇报了一番。 “也不知道小李贼哪里来的这么多红夷大炮,咱们汉军的那些小炮完全是人家的活靶子。” 听了隆图克的汇报后,浑身是伤喀尔楚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句,在大阵左翼接战的镶红旗虽然损失较之中路的正红旗要小的多,只有一千八百余满洲兵战殁,但这也令他心痛不已。 “多罗贝勒说的不错,若不是那些无胆的蒙古人和汉军旗率先溃败,我军怎么会败的这么惨。” 喀尔楚的话令和硕图精神一震,却是将战败的原因归咎到了蒙古兵和汉军旗身上。 “父王,咱们还有万余军马,金州特祖那里还有三千兵,咱们还是先离开旅顺再作计较罢。” 喀尔楚虽然年轻气盛,但也明白已方在遭遇大败的情况下,在旅顺是万万呆不下去了,这会是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代善。 “自萨尔浒以来,大小数百战,本王从未经过如此大败啊!” 和硕图和喀尔楚的话,代善置若罔闻,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在会战开始后,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已会在堂堂正正野战中败给小李贼的。 作为满清的掌权者之一,代善清楚地知道满清和大明在国力上有着无法比拟的差距,只不过是依靠对一次又一次对明国的胜利,才使满洲人和依附满洲的蒙古人建立了足够的信心。 现在八旗兵在数量差不多的情况下居然在野战中被小李贼击败,两红旗就折损了近五千人,蒙古兵和汉军旗也几乎全军覆没,这样的战损可是满清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这刻,大清的礼亲王的脑海中只反复萦绕着一个念头,这会不会是大清的萨尔浒吗? “阿玛,我军火炮、战马几乎全丢在了大黑山之外,如今军中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孩儿所料不差的话,明天小李贼必然全师而来,到那时,咱们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看着面色惨然的代善,喀尔楚猛的跪了下来,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 “撤军?本王还有脸面回去吗?数千儿郎惨死在旅顺,济尔哈朗、多尔衮还有黄台吉他们会怎么看本王?” 代善一脸颓然,他可不是多尔衮那个能隐忍的缩头乌龟,他实在不想返回盛京去看黄台吉的脸色,若是被罢了王爵,夺了牛录,甚至和莽古尔泰那个夯货一样被圈禁起来。 大黑山下。 一个个投降的正红旗汉军和两红旗的满洲人在靖北军士卒的喝令下,拖曳着地上的尸体。 一具具的满州兵、蒙古兵和汉军旗的尸体被抬到一块,层层堆叠起来,地面上满是发黑的血液,空气中那股血腥味令人作呕。 战死的靖北军尸体也被随军的民夫从尸堆中抬出,沿着李兴之的元戎车的边缘一字排开。 各镇的副将和队官拿着名册一具一具仔细辨认,然后在名册上一个接一个的打着红勾,每一个用朱笔勾去的名字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生命的消失。 随军的民夫在战场上来回搜索着靖北军的尸体和敌人的武器。 盔甲、皮甲、长弓、大刀、长矛、火铳,凡是能用上的都被捡了起来,那些插在尸体上的箭枝也都被拔下,然后一捆捆的抬到了战场西侧的一处空地上。 那些丧失了主人的近千匹战马也被靖北军官兵从战场上驱赶出来。 这些失去主人的战马看到有陌生人来拖拽它们,更是发出无边的嘶鸣,极不情愿地被一个个靖被军拖拽着离开战场。 取得了野战大胜的靖北军,纷纷点起了火把,聚集在清军的大寨之前,久久不能离散。 无论是张武还是沈永贞,还是刚刚加入靖北军不足半年的张勇等靖北军将佐皆是陷入了疯狂之中。 野战大胜数量和已方相等的满洲兵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的事,哪怕是靖北军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萨尔浒以来,辽东的数百万军民惨死在东虏的铁蹄之下,各地赴援辽东的官军一次又一次在东虏的长刀下灰飞烟灭。 洪太继位后,更是不断地入寇京畿和北方的州府,整个北直隶被东虏屠杀的军民,数次以来怕不有上千万。 满洲人用长刀以及汉人的血和泪建立了赫赫虎威,满洲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声名传遍了华夏大地,现在他们的无敌神话终于被靖北军堂堂正正的在野战中无情的粉碎 踏着一地的满洲兵的尸骸,李兴之猛然举刀怒吼:“我靖北军威武,我华夏威武!” 张武、张勇、惠登相等文武将吏等人亦是振臂高呼:“我靖北军威武,我华夏威武!” 大黑山下人头攒动,无数的靖北军士卒同样举着火把欢呼,这刻他们再不畏惧声名赫赫的满洲人,因为他们是今天会战的胜利者。 “沈阳!” 也不知是哪个靖北军士兵带的头。 “沈阳!” “沈阳,沈阳!” 大黑山脚下的所有的靖北军官兵纷纷鼓噪起来,高呼着那个代表着伪清朝廷,那个大明百姓视之如龙潭虎穴的所在。 “通知各军,今夜二更造饭,三更拔营,咱们翻越大黑山撤离旅顺!” 本已心如死灰的礼亲王代善眼中精光大盛,山下那震天的呼喊声令他心头巨震,如今锦州战局已经到了决定性的阶段,若是沈阳有失,那远征辽西的十万满洲大军的家小岂不是落在小李贼的手上,代善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三百二十章退路 金州普兰店镇。 大清的镶红旗固山额真特祖一脸绝望地看着镇墙外越来越多的明军,以及在无数沿着登沙河入海口向金州腹地挖掘壕沟的明国民夫。 距离普兰店不足三里的登沙河附近的官道旁,鲜血将河水染得通红,因为人和马的尸体太多,以致于有一段河道竟然不再流淌,成了一条实实在在的死河,散发出令人作呕腥臭味。 官道上到处躺满了尸体,到处都是抛弃的盔甲武器,那波涛起伏的河面上更漂浮着无数残破的军旗,有靖北军的也有满洲八旗兵的。 那些被明军俘虏的满洲镶红旗八旗兵一个个惶恐不安地正在靖北军长刀的威胁下收拢着官道上躺满的尸体,打捞着散落在河道边的长矛大刀。 特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金州这边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明军,他更想不通明军在会战代善大军的同时,居然敢分出这么多兵马偷袭金州这个扼守旅顺的辽南重镇。 当然金州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在突击登陆明军的八旗兵退回来时,特祖在第一时间就命人将普兰店的南北两处城门堵的严严实实,但是他知道,就凭普兰店这低矮的城墙,自己万万挡不住拥有大量火炮的明军。 果不其然,就在特祖和他麾下的的八旗兵仿徨无计之时,从金州湾停泊的明军船队又卸下了一门门火炮甚至还有打着绿色旗号的满洲龙旗骑兵。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特祖的戈什哈统领刚塔哈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军阵吓的脸色煞白,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利索了。 其余的几个镶红旗牛录也是惊恐地看向身前的镶红旗固山额真特祖,在绝境中他们只能把希望放在自己的主帅身上。 “安巴将军,你去替本将告诉里面的建奴,若是他们一柱香的时间不开门的话,一旦镇子被我军攻破,那本将说不得就要屠城了。” 总督攻打旅顺的老本营总兵李定国一脸不屑地看着镇墙上密密麻麻的满洲士兵。 “嗯,李将军放心!” 跟随过李兴之逛过窑子的安巴显然不认为自己在靖北军中的地位要比李定国来的低,应了一声,手中马刀一招,就带着十余个马甲冲向了普兰镇那低矮的城墙。 “大人,明贼过来了,要不要放箭!” 守在寨墙上的牛录苏纳犹豫地看向了一脸愁容的特祖。 “明贼不过来了几个人,射什么射,看看他们说什么?” 自从率领骑兵突袭明军登陆军马战败之后,特祖就充满了恐惧,这伙狗日的明军的火炮实在太多了,那些用红夷大炮射出的散子弹,实在不是已方骑兵能够阻挡的。 “希律律……!” 冲到距离普兰店镇墙箭许之地后,安巴猛然勒住了战马,举刀指着城头上的满洲兵怒喝道:“本将是靖北军绿旗兵旗主安巴,尔等若是现在投降,本旗主还能饶了尔等狗命,若是负隅顽抗,呵呵,倒在登沙河边的尸体就是你们的榜样。” “是安巴,是安巴,他怎么还活着?” “这狗娘养的安巴怎么成了什么靖北军绿旗的旗主了?” 安巴原本是是正蓝旗的牛录额真,一直镇守耀州,镶红旗镇守辽南的盖州和海州等地,双方距离不远,镶红旗的牛录们和特祖自然和安巴还是有些相熟的。 “喀尔楚他们已经败亡,你们是想和他们一起陪葬,还是投靠我靖北军,本将只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若是过了时辰,可怪不得本将的长刀不认人。” 安巴可不管镇内的清军怎么想,他的思想很单纯,既然投靠了李大帅,那就要替李大帅效死,这次进攻辽东,大帅也亲口答应让自己和阿兰柴他们救回自己的家小。 “多罗贝勒阵亡了,那礼亲王他们岂不是危险了?” 刚塔哈对投降靖北军动了心,安巴能投,还当了劳什子的旗主,咱们凭什么不能投靠靖北军,左右自己和特祖都是海西女真达达部的,当年跟随博尔晋虾投靠东虏,也是因为叶赫等大的部落被建州女真攻破,为了生存,不得已才投靠老奴,被编进了镶红旗。 特祖是博尔晋虾的长子,对兵马战阵之事并不是一无所知。 如今代善和喀尔楚正在旅顺和明军决战,而明军偏师出现在金州,并在疯狂地挖掘壕沟,从现在的天色来看,今天礼亲王肯定不会回师了。 若是这伙明军连夜将金州湾至海边的壕沟挖通的话,那已方两红旗那数万军马可就没有退路了。 “刚塔哈,你怕不是被明贼吓破胆了吧,我们满洲汉子只有战死的好汉,哪里会有投降明狗的懦夫。 苏纳是地地道道的建州女真,自然不愿意就此向明军投降。 面对李定国的招降,普兰店内的八旗将佐陷入了两难之中。 就在他们为投与不投争持不下的时候,南方同往旅顺的官道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那木图和喀尔德木尼统领的蒙古残兵出现在地平线的远方。 “是蒙军旗,看来礼亲王和多罗贝勒他们打赢了。” “蒙古兵来了,礼亲王的大军还会远吗。” 苏纳激动的叫嚷起来,特祖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其余的满洲将佐也一个个欣喜若狂,就连萌生投降之意的刚塔哈也不在说话了。 但是令他们绝望的事情发生了,狂奔而来的蒙古兵在看到金州方向有大批明军阻截的时候又突然调转马头,径奔南关方向而去。 “啊……!” 苏纳懵了,特祖也懵了,谁也没想到自以为来的援兵,居然在看到明军大旗后就落荒而逃。 镇内的清军一脸疑惑,镇外的李定国却是陷入了狂喜,从蒙军旗的表现来看,旅顺那边肯定得手了,自己只要将金州湾的壕沟挖通,那辽南的清军和自己面前的鞑子,可真就成了靖北军的瓮中之鳖了。 “降了!” 蒙古兵的退却,让特祖失去了抵抗的信心,再加上自己本来世袭的镶红旗旗主的位置又被爱新觉罗家的宗室接手了,他本就对黄台吉心有怨言,现在代善和喀尔楚显然是无法挽救,而清军主力又在沈阳,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家小和前途打算。 第三百二十一章绝境 南关其实并不是一座关卡,而是一座山岭。 天启元年,毛文龙以兵一百九十七人航辽,一举攻克后金在辽南海防要塞镇江堡,始建东江镇,并大量吸收辽东的难民,短短五个月,收拢辽民数万。 攻取了辽东沿海的岛屿后,毛文龙并没有满足,而是遣东江镇副将陈继盛行师宽甸,参将张盘进取旅顺等地,以为进攻辽东腹地的前沿基地。 张盘攻取旅顺后,有感于辽东半岛的地形,遂决定在金州和旅顺的南关岭修建堡垒,以为稳固旅顺的前沿要塞。 天启五年,在东江军取得了大黑山大捷后,天启又发下圣旨,加张盘为东江镇副总兵,着其在南关开挖运河,沟通辽东半岛,如此明军水师便可随时入援,旅顺明军的战线也可以前移。 只不过由于叛徒出卖,张盘阵亡,旅顺再次陷落。 东虏重新控制旅顺后,为防明国水师沿海路偷袭金州,黄台吉又下令扒空了金州和南关的城墙,十余年下来,曾经坚不可摧的南关堡已经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大清的礼亲王代善、镶红旗旗主多罗贝勒喀尔楚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走投无路之下逃到由满洲人亲手扒掉的南关堡内,被明军牢牢困死在这辽南数十里的方寸之间。 清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旅顺野战失败后,代善当天就下达了撤退的军令。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前往旅顺时那平坦宽阔的官道,已经被挖的坑坑洼洼,而金州那边更是被明军挖掘了一道一丈半宽的壕沟,并引入了登沙河的河水。 当然,代善不是没想过要突破这个阻挡住两红旗满洲大兵唯一退路的明军防线。 相反,在抵达金州后,两红旗的满洲兵就为了生死存亡,向着当面的明军防线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两红旗残余的万余八旗兵也知道后路被明军隔断的后果,鼓起了余勇在各自牛录、都统、参领的指挥下,砍伐了金州南端大量的木材,然后捆扎在一起充作跨越明军壕沟使用的木桥。 只不过在满洲兵发动攻势后,当面明军的火炮就开始轰鸣。 代善实在想不通,小李贼哪里来的这么多火炮,在旅顺和明军会战时,小李贼就摆出了一百余门红夷大炮,现在在金州,那些打着李字将旗的明贼又摆出了上百门火炮。 密集的散子弹和对面明军射来的铳子在壕沟前形成了一道又一道弹幕,那些两人扛抬的大杆子铳,火力上比那些小炮也不遑多让,八旗兵那简单的盾牌根本挡不住以逸待劳的明国士兵。 当然令八旗军绝望的是,他们的镶红旗固山额真特祖居然投靠了那些卑贱的南蛮子,这令本就在旅顺吃了败仗的八旗兵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镶红旗所属的满洲兵在看到自己曾经的主子如同一条哈巴狗一般跟在明国的将领身边时,再也没有了和明军决一死战的勇气,他们甚至跪倒在明军的壕沟前向当面的明贼乞降。 “蒙古人靠不住,海西女真的那些人也靠不住,父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金州被明军击退后,逃到南关的多罗贝勒喀尔楚再没有了当上镶红旗旗主时的意气风发,如同一个可怜虫一般死死地盯着颓然坐在一块石头上的礼亲王代善。 “咱们刚刚在旅顺遭到大败,又连夜跋涉了数十里来到金州,将士们早已经疲累不堪,特祖的投降更让咱们满洲兵的士气降到了极点,你派人去通知躲到南关岭上的那木图,让他下山和咱们汇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和蒙古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旦断粮,大家都得饿死。” 代善也是无奈,从沈阳率军前至旅顺,他只带了一个月的口粮,这二十天下来,军中的口粮已经不足十日了,明军的防线又颇为严整,现在只有抛开成见,集中力量,养好士卒的士气,再强攻金州,看看能不能冲出明军的防线了。 “唉!” 喀尔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代善说的是事实,如今辽南就两红旗一支军马,要想突破明军的防线,唯有集中力量作拼死一博了。 着喀尔楚去招抚蒙古人,代善也是有用意的,喀尔楚是满洲宗室又是自己的儿子,唇亡齿寒之下,那木图必然率军下山。 在安排好喀尔楚后,代善又转头看向了霸兰奇和和硕图等两红旗将佐。 “霸兰奇,你是镶红旗的老人了,特祖投降了明国,现在旗里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这几日,你的任务就是尽力安抚军心,提升军中士气。” “和硕图,你在正红旗中精选五个牛录在南关岭布置防线,防止小李贼率军追击,记住了万不可出战,只需广布滚木和擂石即可。” 在绝境中代善并没有绝望,他知道若是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倒下了,那这万余满洲儿郎可真就完了。 “喳!” 和硕图和霸兰奇应声领命,他二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建州女真,自然不可能如特祖那样随随便便就投了自己一直视若猪狗的明贼。 面对靖北军的防线和已方低落的士气,代善只得停下了撤退的脚步,收拾人马,蓄养体力和士气,准备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但是守在金州的李定国并没有如代善想的那样按兵不动,在逼退了两红旗满洲兵后,就在原来的金州卫的基础上重新开始修建棱堡。 靖北军此次北伐携带了三十万斤水泥,成了修建棱堡的主要材料。 无数的随军的民夫当着壕沟对面清军哨骑的面开始沿着金州卫堡的原址开始挖掘地基。 附近山岭的木料和山竹也被成捆成捆地运到了正在施工的棱堡现场,熟练木匠活和泥瓦匠的民夫则将这些木料和山竹用浸过牛油的麻绳捆扎起来,搭建起棱堡的框架。 李定国打的就是正大光明的阳谋,要么你现在就来突围,要么你就坐看本将的堡垒建成,然后在辽南等死。 第三百二十二章计划 旅顺。 在收到了李定国所部将两红旗主力堵死在金州的消息后,李兴之和一众靖北军将佐也是大喜过望,一战歼灭满清的两个旗。 这样的胜利可是后金崛起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说句不好听的,近两万满洲兵覆灭,这已经令伪清朝廷伤筋动骨了。 何况老奴的长子,大清的礼亲王还在军中,若是能生擒或者阵斩代善,那些被东虏裹挟的蒙古人和朝鲜人肯定要重新考虑自己的前途,背弃满清政权。 “大帅,此次旅顺之战,我第五镇和新五镇各有千余人的战损,中军的第三镇和新三镇亦有三千余人的伤亡,鞑子的战力还是很强的,卑职以为咱们还是先吃掉眼前的两红旗,以免夜长梦多。” 欣喜之余,军帅府参知杨基就向李兴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两红旗诚然是瓮中之鳖,但是靖北军伤亡同样很大,稳固辽南才是稳妥之策。 “杨参知说的不错,从旅顺之战开始到大黑山会战结束,我军的药子和炮子消耗已经达到了半数,如今只剩下五万斤左右,这样的物资比例并不足够我军进兵沈阳。” 新三镇镇将惠登相也赞同杨基的看法,这次旅顺和大黑山之战,他也看出了靖北军对火炮的依赖性,而且东虏的作战意志也十分强悍。 根据金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代善是连夜率军撤离大黑山的,兵马抵达金州后,没有休整就发动了攻势,这是他在此前的明军和农民军中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他很难想象一支损失了近半军马的武装还能继续作战。 “主公,属下以为,代善不过是咱们的釜底游鱼,想要擒拿他,只需要将手轻轻一伸,便可收到擒来,如今黄台吉尚在锦州,沈阳空虚,现在不取,难道还要等清军回师再取吗?” 军帅府参知徐以显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趁他病,要他命,借着这个击败两红旗,清军主力还在辽西的机会,拿下伪清国都沈阳,正当时也。 “徐先生,沈阳本是我大明辽东的重镇,周长有九里多,城墙有两丈半,其余窝铺、望楼、箭塔、敌楼、瓮城等防御工事一应俱全,老奴迁都沈阳后又不断地加高加固沈阳城防,我军不携带重型武器,恐怕是很难攻下,若是迁延日久,东虏主力回师,那样的后果可不是你我所能承担的。” 对于徐以显的看法,第五镇镇将张武表示了怀疑,他久在东江,对辽东的形势是一清二楚。 “大帅,罪将以为,咱们攻取沈阳还是有可能的。” 在旅顺之战中被李兴之生俘的汉军正蓝旗副将许尔显和科尔贝向李兴之期期艾艾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哦,你们说说凭什么拿下沈阳?” 李兴之大感高奇,他没想到许尔显这个在历史上跟着尚可喜从山海关一路杀到广州的大汉奸居然会反过来向自己献计攻下伪清的国都沈阳。 “大帅,奴才是镶蓝旗的老兵了,当年老奴努尔哈赤率军进攻沈阳时,就是靠着城内的蒙古人和女真人作内应,趁着明国总兵贺世贤出战之时,在城中突然发难,沈阳旋即陷落,城内的七万守军顿时土崩瓦解,如今黄台吉顿兵于辽西,两红旗困死在辽南,沈阳城内的守军不会超过千人,咱们化妆成正红旗的军马以报捷的名义回师,沈阳可一鼓而下也!” 许尔显和科尔贝也是果决之人,在看到两红旗兵败旅顺后,就断了首鼠两端的心思,开玩笑,满洲八旗直接断送了两旗,那还叫满洲吗?这个时候不向新主表忠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们怎么看?” 李兴之不置可否,眼神看向了军帅府内的一众将佐。 “大帅,我看可以,但是旅顺乃是我辽南重地,代善的两红旗又困在南关岭上,所以旅顺还是要留兵镇守。” 第三镇镇将李睿第一个同意许尔显和科尔贝的计划。 斜倚在门槛处无聊的蛋疼的李邦杰听到可以攻取沈阳后也是精光大盛,下身不自觉的有了些许反应 “噗呲!” “哈哈哈,李邦杰你个夯货,咱们思量着打沈阳,你他娘的再想啥呢?” 时值八月,诸将的衣服本就又薄又少,李邦杰的反应令行辕内本来严肃的气氛突变。 李睿和张武等武将们一个个捧着肚子哄堂大笑,徐以显等文官们却是比较含蓄,只拼命地抿着嘴忍着笑,就怕在李兴之面前丢丑。 李兴之也被李邦杰这怂瓜的脑回路气的哭笑不得,这厮能从攻打沈阳想到那事也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笑什么笑,老子是想着那事,你们难道就不想吗?张武你狗日的笑得这么厉害,那天晚上的事,要不要老子当众说出来。” 张武脸色涨的通红,一脸尴尬地看着李邦杰,其余惠登相等人也一个个不敢再笑,生怕被李邦杰指认出来。 靖北军远征辽南,从七月份进兵,到八月份攻拔旅顺,将代善的两红旗困死在旅顺和金州之间,来来回回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军中的将士们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用五龙抱柱之法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若是被人看到或者说出来,还是有些丢脸的,毕竟华夏的人并不是不通教化的建州蛮夷。 “好了,不要说了,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正是咱们攻破沈阳的良机,李睿你总督第三镇和新三镇以及新五镇剩余的一万余人准备好十日的干粮从水路转进至复州,直扑沈阳。” “阿兰柴,科尔贝你们收拢好自己的部下,将在大黑山缴获正红旗和镶红旗的军旗衣甲换上,咱们先走水路去金州汇合安巴他们,假借得胜之名大张旗鼓向沈阳进发,阿克马和扎克你们也率领汉军旗随行。” 手中有数千满蒙汉绿旗兵,李兴之完全可以正大光明以回师的名义向沈阳进兵,说不得沿途的清军地方驻军还要给自己提供粮秣。 安排好进兵沈阳的人选后,李兴之又看向了跃跃欲试的第五镇镇将张武和苏观海等人。 “旅顺是辽南的门户,也是我军转运物资的良港,代善的万余败军还困在南关岭,张将军你久在旅顺,本帅的后路就交给你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登沙河防线 “大帅,咱的铁人兵要不要去?” 没接到号令的李邦杰对李兴之的军令有些不满,您李大帅说好的,谁叙功第一,就能睡鞑子皇后,那个鞑子重装铁骑的头领可是咱生生捶死的,虽说不能叙功第一,但是睡个鞑子的什么王妃总够吧! “铁人兵都是步兵,咱们这次是要出奇制胜,旅顺距离沈阳还有八百多里的路程,所以铁人兵还是留守旅顺吧,你精选百余名士卒随本帅同往,放心,本帅既然答允了你,就说到做到。” 对这个色鬼投胎的李邦杰,李兴之也是无语了,若不是这厮作战悍勇,忠诚度还算可以,李兴之恨不得现在就上去踹他两脚。 “好嘞,咱这就回军中挑选会骑马的士卒。” 李邦杰神采飞扬的领了李兴之的将令,退回了本列。 其余张武、张勇等人皆是用羡慕的眼神看向李邦杰,他们也疑惑这李邦杰为什么会如此得李兴之欢心。 “大帅既然咱们要轻兵而行,那各镇的火炮肯定是不能带了,若是黄台吉回师,咱们没有火炮,岂不是只能守在城头,被动挨打吗?再说咱们这么多军马进驻沈阳,吃什么?喝什么?鞑子的粮草可不充足呀!” 奉命留守旅顺的张武还是对守住沈阳的前景并不看好,毕竟黄台吉手中还有十万大军,一万余孤军深入的靖北军肯定不会是东虏的对手。 “张武,你说的不错,咱们这点人马自然不是东虏十万大军的对手,但是你可知沈阳有多少满洲家小,黄台吉开一炮,咱就杀一人,黄台吉若是围城,咱们就用两脚羊充饥,本帅到要看看是黄台吉先撑不下去,还是我北伐大军先败。” “啊……!” 李兴之的话令行辕内一众文武将吏皆是变色,他们皆时军中宿将,如何不知道两脚羊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们害怕了?岳爷爷说过,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对付吃人的建奴,本帅的做法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努尔哈赤能把辽东的汉人当作猪羊一般任意宰割,李兴之自然能将沈阳的东虏充作军粮了,当然,李兴之也不认为黄台吉会强攻沈阳,毕竟城内可是有数十万满洲丁口,这些人就是靖北军最好的人质。 “大帅说得是,鞑子能吃咱们,咱们为什么不能吃他们。” 李邦杰率先赞同,其余诸将自然也毫无异议,在这崩乱的世道里,吃两脚羊又算得了什么?祖大寿那厮不是吃光了锦州的丁口才在东虏的围攻下支撑到现在的吗,中原流寇作乱,吃人充饥的事多了去了,何况是吃鞑子,“呸”满洲鞑子也配当人。 所谓兵贵神速,再定下了袭击沈阳的计划后,李兴之即令各镇立即登船兵分两路进取沈阳。 按原定计划,李睿统领第三镇、新三镇还有新五镇,走复州进取沈阳。 李兴之亲统蒙绿旗和汉绿旗走水路直驱金州汇合满绿旗走陆路进兵。 旅顺距离金州不过六十余里,靖北军水师辰时出发,巳时末就抵达了金州湾。 满洲镶红旗固山额真特祖的投降令李兴之喜出望外,这可是靖北军北伐以来,投降的第一个满洲高层,有这个镶红旗的小旗主随同自己前往沈阳,那想要诓骗住城内的满洲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帅此去沈阳,必然是马到功成。” 李定国对李兴之进取沈阳之事也是十分赞同,他通晓军机,自然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良机。 “本帅出师沈阳,金州这边就全赖李兄弟了,据本帅估计,代善绝不会坐以待毙,不出两日必然会再犯金州。” 对李定国的军事才能,李兴之自然是肯定的,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大帅放心,末将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前者挖掘的壕沟,末将已经令人连夜加宽,挖出来的泥土也命人构建了一道丈许高的泥墙,只要坚持到金州湾棱堡落成,代善的两红旗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嗯,你带本帅去看看。” 李定国言之凿凿,李兴之也是大感兴趣,当下跟着李定国直奔沿登沙一线布置的防线。 李定国说的不错,整个登沙河防线确实严整有序,原本一丈半宽的壕沟已经加宽了近两丈。 壕沟后的民夫正吃力地将挖出来的泥土层层堆叠起来,建成了一道宽约五尺,高达丈许的泥墙。 泥墙每隔里许就开一道寨门,以方便已方的士卒进出之用,这些寨门皆是用圆木捆绑而成,再用绞索固定在出口处,若是放下来,可以直接覆盖在挖掘的壕沟上。 那些因为修建棱堡骨架,多余出来的木料则被削成了一根根尖桩,插在了泥墙外的空地上。 泥墙后也开始搭建望楼和箭塔等观察哨和防御设施。 金州地处辽东半岛,左右纵深约有四十里,李定国此次征伐金州,一共带了不过六千民夫,又要修建棱堡,又要构建防线,而辽南因为地处前线,东虏早就将不多的百姓迁到了复州和耀州等内陆地区,加上时间有限,目前也只是壕沟才挖掘好,其余泥墙等防御体系构建了三分之一都不足。 “李将军,这防线虽然严整,但不过只建成了十余里,代善若是这两日率军来犯,将军可有把握,将两红旗看死在辽南。” “大帅不必怀疑,末将修建防线,正是要逼代善来攻,金州左右数十里,末将修建这条防线,就是防止东虏行声东击西或者是金蝉脱壳之计,有这道两丈宽的壕沟在,我老本营又有大小火炮百余门,金州湾的水师又能为我军提供火力掩护,末将若是再让代善的两红旗突出重围,岂不是自己要抹了自己脖子。” 李定国自信满满,在他看来,老本营有万余人马,东虏又是战败之军,火炮等重型武器又损失殆尽,已方根本没有战败的可能。 “好,李将军有此自信,本帅就放心了,如此辽南就拜托将军了。” 兵贵神速,在简单观摩了金州防线后,旋即挥军北上,直扑伪清的国都沈阳。 第三百二十四章该死的蒙古人又叛了(上) 诚如李定国所料,大清的礼亲王在收拢了那木图所部的蒙古兵后,就是将仅剩的军粮下发了下去,又命人宰杀了十余匹受伤的战马供残余在南关的一万余两红旗满洲兵食用。 控制粮食,固守待援,代善根本没有考虑,从大黑山那边战况来看,明贼肯定是要进击盛京的,如今大清军主力皆在锦州,根本不可能分出军马解金州之围。 求人不如求已,这个时候无论是代善还是喀尔楚甚至从南关岭撤下来的那木图都认为,只有不顾伤亡,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自救。 既然是自救,那就要突破明军的防线了,鉴于前几日八旗兵在金州战败的教训,代善和喀尔楚是做了相应的准备的。 为了防止明军的火铳和大杆子铳的打击,八旗兵在代善的严令下打造了近百辆盾车,那些不能用的棉甲也被八旗兵重新利用,覆盖在盾车前的挡板上。 根据哨探传回来的消息金州的明贼借着已方战败的空挡已经加宽了此前挖掘的壕沟,那些无耻的南蛮子甚至在壕沟后开始搭建泥墙,修建堡垒,想要将自己和自己这万余满洲大兵困死在旅顺至金州这六十里的狭长地带。 故此代善不准备等了,他要趁着还有粮食的情况下,一举突破明贼的封锁线,以最快的速度回防沈阳。 “阿玛,据咱们的斥候回报,明贼在金州东部的防线已经落成,小李贼这次是有备而来,金州方面的民夫就有数千人之多,孩儿以为咱们只有走二龙山西侧,全力突围,毕竟那里明贼只有一道壕沟,孩儿已经命人打造了一百余条三丈长的竹桥,只要咱们满州人和蒙古人齐心合力,一定能突破明贼的封锁的。” 看着面无表情么代善,喀尔楚连声安慰,当然他这话也是说给在大黑山率先撤退的蒙古额真那木图听的。 “多罗贝勒放心!” 只要你们满洲人不拿咱们蒙古人当炮灰,本额真自然不会畏敌不前。 那木图一脸不忿地看着喀尔楚,直接将在大黑山战败的责任推倒了满洲人身上。 “不要吵了!明日辰时出兵,咱们兵分三路,那木图所部的蒙古兵在左,喀尔楚走右侧的二龙山突围,本王自带中军,那木图你没有意见吧。” “一切全听礼亲王号令!” 那木图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代善的方略。 代善安排好突围的策略后,即令各军回营休整,吃饱喝足,明日便要率军突击靖北军的防线。 还没回到营寨,喀尔德木尼就有些不忿地说道:“舅舅,代善这明明打的就是要咱们蒙古人和他的正红旗作诱饵吸引明贼的主力,让他的宝贝儿子喀尔楚走二龙山一带突围的心思,您怎么能答应他?” “不答应,还能有什么办法?咱们从大黑山撤到南关岭时,可是一点粮食都没有。” 那木图耷拉着脑袋,他也是走投无路才答应喀尔楚下山的,要不然,自己好不容易带下来的一千多蒙古人恐怕两天前就断粮了。 “舅舅,咱们在大黑山率先撤离,您说就是咱们突破了明贼的防线,回到盛京,代善那老小子会不会把战败的责任推到咱们身上。” 喀尔德木尼到底年轻,心思比那木图要活落的多,还没突破靖北军的防线就开始考虑后续事宜了。 “你是说向明贼投降?” 那木图能抛弃察哈尔投靠建州,现在两红旗溃败,他自然也能抛弃建州向大明输诚了。 “嗯,镶红旗固山额真特祖都投了,咱们又不是建州女真,和明国又没有深仇大恨,凭什么投不得,当年咱们察哈尔还是明朝人的盟友,要不是大汗病死了,族里的老人又看好建州,咱们又怎么会投靠他们?” 蒙古人的天性就是崇拜强者,现在的形势又这么明朗,在喀尔德木尼看来投靠比建州更强的山东军,根本不是什么屈辱的事。 “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明天咱们收着点打,若是明军能稳住防线,咱们就抄了代善那老小子的后路,若是代善和喀尔楚能突围,咱们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走了,毕竟咱们的家小都在沈阳。” 次日辰时。 在大清的礼亲王代善的指挥下,残余的一万余满蒙大军全体出动,向着靖北军老本营的防线再度逼来。 清军再次攻击金州,这是李定国早就预料到的事,他也知道代善肯定会来拼命的,故此早就做了提备,以麾下悍将靳统武统兵三千守二龙山,白文选统兵三千守金州左翼防线,自己则亲领部将魏勇和贺九仪守中路。 没有震天的战鼓声,没有苍凉的牛角号声,也不需要代善用他的王旗大纛传递进兵的信号。 在清军抵达金州后,三路清军就扑向了靖北军那尚未完工的防线。 无数的正红旗和镶红旗满洲兵推着盾车,扛着竹桥以大无畏的勇气向着当面布防的靖北军冲了过来。 “开炮,开炮!” 李定国按刀立在一处高坡之上,当看到清军进入已方的火炮射程后,旋即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嘭、嘭、嘭!” 部署在中军的四十门八百斤小炮依次被点燃,一枚枚炮子如同雨点般向着对面的人海砸了过去,铁弹砸落的瞬间就有数十个满洲兵被轰的血肉模糊。 那些砸中满洲兵的铁弹,去势不减,在落到地上后,又高高弹起,落在被砸死满洲兵的身后的清军脑袋上。 “咔嚓、咔嚓……!” 这是满洲兵脑袋被砸破的声音,还有盾车被铁弹轰到,木料断裂发出的声响。 有几个满洲兵,被那实心的铁弹穿透了胸膛,肚子上露出了碗口大小的血洞,被炮子砸的稀烂的脏器顺着血水流的全身都是,那临死的惨叫声令他们身侧的满洲兵人人侧目。 那些穿透了清军士兵的炮子去势不减,又顺势击翻了几个紧跟上来的满洲兵。 “快躲到盾车后面!” 正红旗第一佐领诺敏,挥着刀不停的嘶吼,这刻,在他的眼中只有不断推进的盾车是他的依靠。 “嘭!”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一枚炮子正中一辆清军炮车的龙骨,那巨大的冲击力令八旗兵草草打制的盾车瞬间就四分五裂,躲藏在盾车后推进的满洲兵,不是被穿透盾车的炮子击中,就是被到处飞射的木料砸的晕头转向。 那盾车的车轱辘也在炮车被击中的瞬间弹飞了丈许高,然后重重地落在两个清军士兵的头顶。 第三百二十五章该死的蒙古人又叛了(中) “冲上去,冲上去,只要冲到对面明贼阵前,咱们就不怕他们的火炮了!” 面对壕沟后明军的炮击,指挥正红旗突围的正红旗第一佐领诺敏和白甲兵都统和硕图挥舞着长刀,不停地呼喝着身边的满洲兵突击。 “火铳手射击!” 壕沟后的老本营火铳兵百户马惟兴第一个点燃了手中的火绳枪。 “呯、呯、呯……!” 老本营的阵地上顿时弥漫起一股股呛人的硝烟,密集的铳子如同下雨般射向了企图拼命的满洲兵,他们的目标正是那些没有盾车掩护的满洲兵。 满洲人密集冲锋的阵型,让靖北军的火铳手根本不需要瞄准射击,他们只需要不停地将身后递过来的火绳枪点燃即可。 一个又一个满洲兵被呼啸而来的铳子击中。 那些被铳子打中头部或者要害的还好,死了就死了,并没有什么痛苦,被打中手脚或者不是致命位置的就倒了大霉了,一个个捂着伤口趴在地上不停地痛苦哀嚎,然后被涌上来的同伴们踩踏而死。 “调整方向,调整方向,从侧翼冲上去,快从侧翼冲上去!” 诺敏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很快就从靖北军火炮攻击范围,判断出了这些火炮的射速和布置的大体方位,连忙呼喝残余的数十辆盾车脱离靖北军炮击的方向,想要从侧面强攻靖北军的防线。 八旗兵的动作很快,在接到诺敏军令后,就有近千名满洲兵推着盾车向左右两侧冲了过去,毕竟被炮子和铳子轮番攻击,他们也受不了只能被动挨打却不能反击的局面。 相比于木头打造的盾车,靖北军的八百斤小炮显然是笨重的存在,趁着马惟兴重新调整火炮的空档,大量的满洲兵已经冲到了靖北军挖掘的壕沟前。 “好,好,诺敏打的好,只要咱们把木桥搭过去,那些只敢躲在壕沟后放铳的明贼如何是我们八旗儿郎的对手。” 开战至今,已经有数百名八旗兵被靖北军的火炮和火铳毙伤,但是代善却认为这是值得的,在他看来只要冲过壕沟,已方的胜算就有八成。 “上臼炮,上臼炮,让咱们的长枪兵准备,务必不能让鞑子冲过来。” 北伐之前,李定国向李兴之索要的五十门臼炮迅速被点燃,一队队老本营长枪兵越众而出,迅速在壕沟前摆开了阵型。 和普通的野战火炮不一样,臼炮的射程相对要短了许多,但是近战的威力要强于六百斤和八百斤小炮,李定国上臼炮就是要轰碎清军的盾车和攻击躲在盾车后的清军士兵。 一枚枚从天而降的炮子不断地落在清军的盾车上,一辆又一辆盾车被炮子砸的支离破碎,无数的断木仿佛下雨一般溅射那些躲在盾车后埋头推着木桥的满洲兵的身上。 遭到突然打击的满洲兵,顿时在炮子和断木巨大的惯性下倒成了一片,有被炮子生生砸死的,也有被断木压倒在地不能动弹的,明军的壕沟前,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的哭喊声。 当然也有冒着弹雨将木桥推到壕沟对面的满洲兵,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刀矛冲向了对面如林的枪阵。 那些侥幸逃过火铳和炮子攻击的清军弓箭手也纷纷张弓搭箭,对着壕沟后的明军枪阵倾泄着箭雨。 遭到满洲兵攻击的靖北军老本营终于有了伤亡,明清双方的士卒不断地被长枪刺中,被大刀砍翻,被箭矢射中,被火铳打穿。 一个又一个明军士卒和清军士卒惨叫着跌下壕沟,然后被布置在壕沟中的尖桩生生刺死。 费了这么大力气才冲到靖北军防线前的满洲兵自然不会放过和明军短兵相接的机会。 和硕图残余的三百白甲兵再度派上了战场。 一个个身穿三层棉甲的摆牙喇挥舞着长刀嗷嗷叫地顺着刚刚搭建好的木桥向了老本营的防线发出了决死的冲击。 身着三甲的摆牙喇就算被靖北军的火绳枪击中,也只是受了些许轻伤,只有被清军称之为大杆子铳的重火绳和炮子击中才遭受到伤亡。 和硕图也是满洲悍将,在摆牙喇出战的时候,就不顾伤亡地扑向了当面的靖北军长枪兵,因为他知道,只有和对面的明贼纠缠在一起,明军的火炮就不敢攻击已方的士卒。 一座座宽不过数尺的木桥成了明清双方争夺的重点,一方要冲过木桥,保护已方大队过桥,另一方则是拼命地捅刺着手中两丈长的长枪,想要阻止决死突击的满洲兵。 面对靖北军捅刺过来的长枪,和硕图所部的白甲兵根本不管不顾,仗着身上的三层棉甲,不顾伤亡地向前挤压。 战死的双方士卒越来越多,四尺深浅的壕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明清双方的尸体填平。 “冲过去,冲过去!” 看着垒尸及顶的一段段木桥旁的壕沟,无数的满洲人疯狂地呐喊起来,踏着用尸体铺平的道路向着靖北军的方向冲了过去,他们丝毫不在意脚下那痛苦哀嚎的同伴。 这个时候无论是诺敏还是和硕图还是他们身后的代善和隆图克都是兴奋的大喊大叫,因为那条阻断他们活路的壕沟终于要被满洲兵突破了。 正红旗发动攻势后,左右两翼的镶红旗和蒙古兵也同时发动了对金州防线的进攻,只是左右两翼的形势却大相径庭。 镶红旗在喀尔楚的统领下和中军的正红旗一样,这些镶红旗的满洲兵冒着靖北军的炮火和弹雨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战死的八旗兵铺满了靖北军的防线前,但是他们依然不计伤亡的往前突击,为了鼓舞军中士气,镶红旗旗主喀尔楚甚至亲自操刀上前。 左翼的蒙古人虽然也在攻击靖北军的防线,但是并没有决死冲击,而是采用了他们惯有的骑射战法,不停地向靖北军的防线射出一轮又一轮箭雨。 直到代善的中军突破了靖北军的壕沟,才停止了骑射,抽出了马刀向靖北军的防线逼了过来。 对于蒙古人的表现,代善并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看来那木图能吸引一部分明军的注意力就足够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该死的蒙古人又叛了(下) “喀尔德木尼,看来明国人撑不下去了,咱们也上吧!” 那木图不敢再耽搁了,在大黑山他就卖了代善的两红旗,现在正红旗突破在即,蒙军旗若是再逡巡不前的话,回了盛京,还能有自己的好? “舅舅,急什么,明军的主力还没出动呢,咱们先压上去,看看明贼有没有后手。” 大黑山之战,面对八旗兵的白甲兵和铁甲重骑,明军能够稳住防线,并吃掉清兵的精锐,喀尔德木尼可不认为靖北军就这一点手段。 诚如喀尔德木尼所料,李定国能在李兴之面前夸下海口,自然是考虑到了壕沟被八旗兵突破后的应对方略。 “掷石灰包!” 中军指挥的贺九仪一边挥刀格挡冲破过壕沟的八旗兵的攻击,一边从怀中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石灰包裹。 接到号令的靖北军士卒纷纷有望学样,将身上的石灰包尽力向冲过壕沟的八旗兵扔了过去。 明军阵前顿时弥漫起一股股浓郁的石灰雾,那些有盾牌的八旗兵没有被石灰雾影响,可他们身边的的同伴们却是无一不被石灰呛着。 很多清兵眼睛被石灰呛着,他们伸手去揉,却是越揉眼睛越痛,泪水不停地往下淌,石灰遇水即开,眼睛被呛着的满洲兵无一不疼的到处乱窜,那些自诩武勇持枪冲击的摆牙喇,这个时候和普通的士卒没什么两样,全都在靖北军扔出的石灰雾中痛哭哀嚎。 有盾牌遮掩的八旗兵好不容易冲到明军阵前,却发现自己的左右和四周根本没多少同伴,一个个看着老本营如林的长枪,吓的扔下了手中的刀盾转头就跑。 “上散子弹,给本将狠狠地打!” 李定国面无表情,继续下达着攻击的命令。 借着清军被石灰粉洗礼的机会,靖北军的炮队重新调整了炮口,在靖北军的壕沟前打出了一道道死亡的弹幕。 火铳手们也趁机对着在石灰雾中挣扎的清军射出了密集的铳子,靖北军的防线上硝烟弥漫,仿佛被黑雾笼罩住一般。 炮声中,冲过壕沟的八旗兵伏尸遍地,后队冲阵的八旗兵看到自己的同伴们在靖北军防线前的惨状,一个个开始犹豫起来,毕竟壕沟前躺满的尸体和不停挣扎的伤兵实在令人心悸。 尤其是那些双腿被炮子打伤,被长枪刺断的士卒一边吃力地爬着一边伸手求救的场面令他们恐惧。 “败了!快退,明贼的火力实在太厉害了,咱们没有火炮怎么打?” 一个又一个满洲兵再也不顾身边牛录、参领、佐领的怒吼,疯狂地扔下了手中的长刀往后阵退去。 两红旗八旗兵本就是新败之军,凭的就是一口气,这口气泄了,士气也就降到了极点。 “快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明贼这也是黔驴技穷,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不顾伤亡,定然能打破明贼的封锁的。” 前阵八旗兵的溃败,令大清的礼亲王代善怒不可遏,亲自挥舞着马刀带着身边的戈什哈冲向了明军阵地。 代善今年已经五十九了,养尊处优的他已经不上战阵好多年了,尤其是洪太掌权后,代善为了避嫌,虽然领着正红旗的差事,但是军务方面却不怎么插手,这次要不是儿子岳托死在小李贼手上,他绝不会请求出征的。 面对靖北军的防线,面对已方被明军困死的局面下,代善不得不亲自下场来鼓舞军中的士气。 “礼亲王的王旗!” “礼亲王的王旗!” 士气低落到极点的满洲兵在看到代善亲自冲阵后,再一次聚集到了自己的牛录身边,攻向了靖北军的防线。 “六百斤火炮继续用散弹稳,八百斤火炮轰击代善的王旗,让臼炮准备上霹雷弹!” 霹雷弹其实就是用陶罐装填石灰、火药、砒霜和铁钉的一种炮弹,用臼炮轰出,由于陶器易碎的原因,它的攻击距离很短,李定国向李兴之请求装备臼炮,其实打的就是使用霹雷炮的心思。 后世的桂林之战,李定国就是用臼炮将无数的石灰弹送入了桂林城内,最终攻破了城池,逼的孔有德自焚而死。 在这个时代,李定国依然拿出了他的杀手锏,不过目标却是代善的两红旗主力。 在隆隆的炮声中,密密麻麻的铁弹再次打出,回身再战的满洲八旗兵再一次遭受了炮火的洗礼。 “舅舅,我看满洲人要完,您看适才明军放出的石灰雾,建州人根本拿不出解决的办法,只凭着蛮力硬冲硬打,依我之见,咱们现在就动手吧!” “你说的对,咱们现在动手,再怎么说都是阵前反戈,若是代善那老小子被明军砍了,咱们只能算是明人的俘虏!” 那木图算得很精,他要争取利益的最大化,现在反正,那就是起义,自己以前只不过是被东虏裹挟,以后到了明国那边,说不得还能弄个将官当当,若是八旗兵被击溃后投降,是生是死就由不得自己了。 “儿郎们,咱们可都是黄金家族的汉子,世世代代都是大明的藩属,怎么能替卑贱的建州卖命呢?现在随本额真拿了代善那狗日的,向李大帅请功!” 那木图也是果决之人,和喀尔德木尼定计后,就带着自己手下的一千都蒙古兵如同风卷残云般从侧翼向正红旗满洲兵的方向冲了过去。 “怎么回事?” 听着左翼传来的滚滚马蹄声,亲自率军冲阵的代善大惊失色。 “王爷快走!该死的蒙古人又叛了!” 正红旗固山额真隆图克一脸惨然地看着从侧翼猛冲过来的蒙古骑兵。 负责左翼防线的白文选懵了,虽说此前的蒙古兵一直在和自己虚张声势,可是他实在想不通这蒙古鞑子怎么突然改变了方向,冲向了中军突击的满洲正红旗。 白文选十八岁就跟着张献忠的农民军起事作乱,从军多年,和李定国这个张献忠的义子一向交好,李定国整编老本营,白文选便被李定国任命为老本营左副总兵。 “白副将,蒙古鞑子一开始就收的很厉害,现在反卷代善的军阵,莫不是他们想临阵倒戈,依末将之见,不如现在跟着蒙古人后面冲击满洲兵,如此两红旗一战可定也。” 老本营游击吴三省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六岁,正是锐意进取的年纪,看到蒙古兵转向,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请求白文选出兵追击。 第三百二十七章追亡逐北 “轰、轰、轰……!”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蒙古兵从侧翼冲向正红旗满洲兵的同时,老本营部署在壕沟后的臼炮也全部打响。 一枚枚霹雷弹在火炮的轰鸣声中砸进了清军的队列当中,带着巨大惯性的陶罐在落地的那刻瞬间碎裂,一块块陶器碎片和陶罐中的铁钉飞溅而出,直打的周围的满洲兵一个个哭爹喊娘。 令八旗军绝望的事还在后面,因为陶罐中不光装着铁钉,里面混杂的石灰在陶罐破碎的同时也瞬间弥漫开来。 这种夹杂着砒霜的石灰雾,凡是被呛但的满洲兵无一不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干呕声,眼睛被带着砒霜的烟雾呛到的满洲兵则和此前被石灰呛到的人一样,在那死命的揉着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不少满洲兵因为受不了生生将自己的眼珠扣了出来,弄的脸上淌满了鲜血。 当然也有几个霹雷弹因为陶器易碎的原因在射出臼炮的那刻就被被巨大的冲击力炸碎,数十个来不及躲闪的靖北军士兵不是被炸伤就是被飞溅的碎瓷和铁钉射入了要害,身死当场。 呛了石灰雾的靖北军士卒也被紧急送到了后阵处理伤势,呛到眼睛的还好只要来的及用菜油清洗,将养几天就没问题了,吸了砒霜的可就要喝皂角水催吐,然后和鸡蛋清洗胃。 “快让开,快躲开该死的烟雾!” 看着身前那哀鸿遍野的同伴们,有不少满洲兵害怕了,战场上到处惨叫爬行的满洲兵令他们十分恐惧,尤其是那些眼珠子被自己扣掉的满洲兵,那一脸的血污实在令他们骇的慌。 就在靖北军的霹雷弹打响后,那木图的蒙古骑兵也冲到了了正红旗满洲兵侧翼,然后对着正被霹雷弹那漫天的石灰雾弄的不知所措的满洲兵射出了漫天的箭枝。 “儿郎们随本额真拿住代善!” 那木图一马当先,箭袋中的箭枝射完后,就抽出了马刀,扑向了身前那密密麻麻的满洲兵。 喀尔德木尼也是大吼连连,他要用满洲人的鲜血向金州的明国人宣誓自己的忠心。 “蒙古人反了……快退!” “蒙古人反了……快退!” 本就在霹雷炮洗礼下的满洲兵顿时崩溃,一个个惊慌失措地扔下了手中的刀矛,丝毫不管代善在中军的王旗,疯狂地向南关岭方向跑去。 “王爷,咱们也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兵败如山倒,正红旗固山额真隆图克知道再也不能挽回军中崩溃的士气。 “走?能往哪里走?就算逃到南关又能怎么样?你要走,本王不走,本王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五十九岁的代善在绝境中迸发出当年自己跟随努尔哈赤在萨尔浒会战明军十余万大军的勇气,虽然他明知道自己会死,但是他要用自己的勇气告诉那些明国人,爱新觉罗家是不可战胜的。 一个又一个疯狂逃窜的满洲兵被决死冲突的代善和他所部的戈什哈无情地砍倒在地。 “主子!” 隆图克哀嚎了一声,决绝地看了代善一眼,义无反顾地组织了身边残余的数百个士卒向着背反大清的蒙古人杀了过去。 “全军冲锋,贺九仪你带人从侧翼进攻喀尔楚的镶红旗,其余的跟本将去会会大清的礼亲王。” 宜将剩勇追穷寇,老本营营官李定国挥舞着骑枪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冲向了壕沟前那崩乱的八旗兵。 无数的靖北军士卒踏着清军架设的木桥,踩着壕沟中的尸体对两红旗满洲兵发动了最后的进攻。 “咚、咚、咚……!” 金州堡下明军阵地上催兵的战鼓声震天动地,李定国那高达两丈半的将旗不停地向前前倾。 一个又一个疯狂逃窜的两红旗满洲兵被追上了的明军用长枪挑穿,被长刀砍翻。 这刻满洲人丧失了他们自诩的血勇之气,没有人敢反抗身后那如同潮水的靖北军,汉人那明晃晃的大刀和长矛让他们无比恐惧。 “降了,别杀我,降了!” 跑的慢的满洲兵再不将自己视着高高在上的满洲大爷,纷纷跪倒在靖北军的长刀下。 诺敏死了,前阵溃败时,诺敏还想着稳定局势,亲手砍杀了几个带头逃跑的八旗兵,可是那些溃散的士卒根本不在意他的威慑,反而因为急于逃命,向着自己的佐领大人挥出了长刀。 和硕图死了,亲自带队冲阵的摆牙喇都统是被靖北军的霹雷炮生生迷瞎了双眼,然后被无数刺过来长枪和大刀剁成了肉泥。 中路的正红旗大败,右翼的镶红旗也好不了哪里去,他们倒不是因为明军的防守击溃的,而是因为正红旗满洲兵的溃败而吓败的。 看着中路和自己面前无数的溃兵和他们身后无数的靖北军,大清的多罗贝勒喀尔楚显然没有他父亲决死冲阵的勇气,而是在溃兵还没有反卷他的将旗的时候,率先打着马向南关方向逃去。 “喀尔德木尼,你去拿住喀尔楚,我去拿下代善,务必要抢在明国人的前面将他们拿下。” 那木图一边不停地劈砍着身前的溃兵,一边呼喝身边的外甥喀尔德木尼去追杀镶红旗满洲兵,他要用代善和喀尔楚的人头向明国人邀功请赏。 “好嘞,舅舅您就放心吧,满洲人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我要是再拿不下喀尔楚,岂不是要自已割了自己的脖子。” “儿郎们,随本将去拿了喀尔楚向明国人领赏!” 领了那木图军令的喀尔德木尼手中骑枪一招,正在砍杀正红旗满洲兵的蒙古骑兵瞬间分出了两百余骑,冲向了已经脱离了战场快一里地的喀尔楚。 “主子快走,奴才去挡住该死的蒙古叛徒!” 听着身后那如雷的马蹄声,喀尔楚麾下的戈什哈统领刚图大喝一声,指挥着残余的一百余满洲骑兵迎向了猛冲过来的蒙古人。 “分出两百人对付他们,其余的给本将去拿下喀尔楚。” 喀尔德木尼轻蔑地看了转身列阵的一百余满洲兵一眼,他的目的是拿住喀尔楚,可不是和对面的满洲兵拼命。 第三百二十八章李定国一蹶名王(上) 面对喀尔楚派出的阻截军马,喀尔德木尼选择了分兵追击的方略,在他看来满洲人就算再悍勇,现如今也不过是明国人长刀下的可怜虫罢了。 三百余蒙古兵瞬间分成两股,径向刚图和喀尔楚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蒙古人兵分两路,刚图可不敢分兵拦截,因为从当面因为战马奔腾溅起的烟尘来看,杀向自己的蒙古人起码有两三百人,若是再分兵,那这次阻截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放箭!” “放箭!” 冲锋的蒙古人和回身再战的满洲人几乎是同时射出了手中的箭矢,二十余个满洲八旗兵和十几个蒙古人瞬间中箭落马。 没有人在乎身边同伴的死亡,刚图统领的戈什哈皆是喀尔楚的最亲信的军马,蒙古人则是急于在靖北军面前立下功勋,在对射了两轮后,双方的战马终于撞到了一起。 “嘭、嘭、嘭……!” 一阵阵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后,前排冲锋的蒙古人和满洲兵均是被巨大的惯性撞飞了出去,后面的双方士卒则是毫不犹豫地挥舞着马刀,直挺着长枪拼命地向对面的敌人砍劈捅刺。 仗着已方人多势众,蒙古骑兵的阵线不断地拉长,形成了一个反扇面向着刚林所属的满洲兵围拢了过来。 刚林拼命地挥舞着马刀,但是他对现在的局面无何奈何,从他自请留下断后的那刻开始,他就没想过一点生还的可能。 虽然有刚林断后,但喀尔楚并不敢停留,带着残余的十几个戈什哈打着马夺命狂奔。 然而他刚刚脱离战场三里左右,身后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喀尔楚急扭头看去,只见的一队蒙古兵朝他这边急追过来。 “不好,该死的蒙古人又追来了。” 喀尔楚心胆俱裂,他根本不敢反抗,而是挥刀砍向马臀,然后猛地一把抱着马脖子,拼命地夹着马腹往南奔逃。 那马吃痛之下,载着喀尔楚疯一般地狂奔起来,只一柱香的时间就冲出了数里之遥。 喀尔楚大松了一口气,正待要看看自己的戈什哈有没有跟上来时,身下的战马却是前蹄弯曲,跪伏于地,原来他急于逃命,适才那一刀砍的太猛,战马因为失血过多,又是一路狂奔,早已经没了力气。 没有马根本跑不远,喀尔楚却是连忙朝四周看去,想要先寻个地方先躲藏起来。 这时北方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喀尔楚定睛看去,正是自己的戈什哈,而他们的身后却是挥舞着马刀的蒙古人。 “败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满清镶红旗旗主喀尔楚颓然坐地。 主子都停下来了,奴才们自然是不能再跑了,残余的十几个戈什哈逃到喀尔楚身边后,一个个举起了长刀,看向了汹涌而来的蒙古骑兵。 “喀尔楚,你降还是不降?” 喀尔德木尼端坐在战马上,手中的马刀遥指喀尔楚。 “喀尔德木尼,你和你舅舅都是蒙古人的败类,你们背弃了满蒙,给明国人当猪做狗,你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本贝勒的面前。” “多罗贝勒,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察哈尔人本就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接受大明册封后,一直和明国交好,若不是你们满洲人用长刀逼迫,你当咱们长生天的子孙会投靠你们建州蛮夷吗?” 喀尔德木尼,看着坐倒于地的喀尔楚一脸的揶揄。 后金崛起以来,不光是明朝人遭到过满洲人的摧残,其实最先倒霉的是长城以北的蒙古人,从老奴努尔哈赤时代开始,建州女真就不停地抢掠蒙古人的丁口和牛羊,在满洲人的铁蹄下,无论是口外和口内的蒙古人都遭到了疯狂的屠杀,哪怕是后金的铁杆盟友科尔沁同样是被满洲人的铁蹄逼降的,说句不好听的,蒙古人对建州女真同样有着深仇大恨。 “本贝勒和你拼了!” 面对喀尔德木尼的嘲讽,喀尔楚猛地举起了长刀,扑向了端坐在战马上的喀尔德木尼。 “杀光他们!” 面对困兽犹斗的喀尔楚,喀尔德木尼猛的一提马缰,手中马刀重重朝着喀尔楚的长刀迎了过去。 “咣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借着马力的喀尔德木尼重重地将含怒出刀的喀尔楚劈飞了出去,围拢在他身边的蒙古骑兵也是一个个提刀砍向了犹自死战的满洲兵。 占据人数优势的蒙古人可没有无脑地和身前的满洲兵一对一单挑,而是几个骑兵围住一个满洲人拼命地砍杀。 须臾。 残余的十几个清军戈什哈就被蜂拥而上的蒙古兵乱刀砍翻。 被劈翻的喀尔楚挣扎着想要爬起,可是他的左右和四周已经围满了骑着战马的蒙古人。 中军, 大清的礼亲王代善亲自率军冲阵,然而他的身前是无数的正红旗溃军,因为对战场的恐惧,这些满洲兵根本不管身前是不是自己的旗主王爷,在无穷的的求生欲下,不停地向着代善所属的数百名戈什哈挤压。 被乱军反卷的礼亲王和他的卫队们马速根本提不起来,只得不停地挥刀砍杀身前那无穷的溃军。 然而兵败如山倒,他杀完一批,更多的溃兵却不断地往他这边涌来,没有人敢回头死战,哪怕礼亲王的长刀已经沾满了鲜血。 “希律律!” 一阵阵战马的嘶鸣声响起,说起来也是世事难料,满洲溃军为了活命他们敢反卷代善的戈什哈,却不敢面对那木图统领的蒙古骑兵。 蒙古人的战马冲到哪里,溃散的满洲兵无一不恐惧的四散奔逃,已经砍杀了数十个满洲兵的那木图这刻只有深深的后悔,他根本没想到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大兵会如同猪羊一样被自己任意屠杀,他后悔自己居然投靠了这帮无胆的建州女真。 事实就是这样,只要你的长刀够锋利,那些自诩为武勇的侵略者就会露出他们色厉内荏的本性。 毛文龙以区区两百余兵开创东江镇、张盘以千余军马就取得了大黑山之捷、斩首千五百级,卢象升以五千天雄军就能力抗多尔衮八万大军,取得了庆都山大捷……。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明证了东虏不过是自夸武力,他们只不过是用一次又一次的屠杀来震慑北方的蒙古人和南方的汉人而已。 第三百年二十九章李定国一蹶名王(下) “杀,给本王杀过去!” 代善血红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提刀的右手不停地颤抖,他的周围已经铺满了尸体,只不过这些尸体几乎全是他正红旗所属的满洲兵。 他不明白自己带着两红旗六十三个牛录的满洲兵南下,仗居然会打成这个样子,在旅顺自己被小李贼打的丢盔弃甲,在金州又被小李贼的军队牢牢按死在他们的防线前,往日那些自诩武勇的满洲勇士不是被明军的火力打的身死当场,就是哭爹喊娘的夺命狂奔。 “主子,那木图那狗日的快要杀到咱们这边了!” 退到中军的隆图克看着犹自砍杀的代善,发出绝望的哀嚎。 “啊!” 代善木然地应了一声,手中的长刀仍不忘砍倒了一个疯狂逃跑的正红旗满洲兵。 “主子,那木图那个叛徒杀过来了!” 隆图克再次干嚎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呃……来就来吧,隆图克你以为咱们还有活路吗?咱们就算退到南关,没有粮食,还不是等死?传本王口谕,让儿郎们都停手,本王要亲自看一看打败我满洲大军的小李贼是何许人物?” 代善的脸上古井不波,从军三十年来,他已经见惯了生死。 “哎!” 隆图克看着一脸颓然的代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接到号令的戈什哈们也知道已方到了最后关头了,一个个木然地退到了代善的身后。 “跪者生,站者死!” “跪者声,站者死!”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中,无数的靖北军杀进了仿徨无依的满洲兵的人海之中。 一个又一个逃生无望的满洲兵扔下了手中的刀矛,跪倒在了他们视若猪狗的汉人面前。 “大将军,那面鎏金王旗下的就是东虏的礼亲王代善。” 那木图一脸谄媚地跟着老本营右副总兵潘学忠的身后。 “嗯!你随本将去拿住代善,你去旅顺通知张武,让他来金州看看代善这老小子。” 潘学忠的脸上挂满了泪珠,作为东江军的老人,这里没有人比他清楚,辽东的汉人在东虏崛起后遭受了多大的苦难。 从老奴努尔哈赤时代开始,惨死在东虏屠刀下的汉人就有数百万,其中就包括潘学忠的族人和父兄,现在肆虐辽东的建奴终于成建制地在自己的长刀下跪地求饶,而那个伪清的礼亲王,老奴的长子代善已经是自己的瓮中之鳖。 “投降者免死!” “投降者免皮!” 靳统武、白文选、贺九仪一个又一个靖北军将官提着沾满血迹的长刀指挥着身边的士卒,将无数跪倒在地的满洲兵聚拢到了一起。 没有人敢反抗,丧了胆气的满洲人一如那些曾经败在他们手上的明国军队一样,成片成片地跪倒在靖北军的大旗之下。 随着八旗兵成建制地跪地求饶,代善和他残余的两百余戈什哈成了战场上唯一还持刀纵马的存在,他那面正红旗的鎏金大纛更是吸引无数靖北军官兵的存在。 除了收拢俘虏的靖北军官兵,几乎所有的明军士卒都向着代善的王旗涌了过去。 “代善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你若是投降,本将可以替你向咱们大帅求情,让他饶你一条狗命!” 李定国提着长枪纵着马出现在了代善的面前。 潘学忠、白文选还有贺九仪等人懵了,他们不明白李定国为什么会招降这个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刽子手。 “你不是小李贼?小李贼去了哪里,他怎么会将围堵本王如此重要的战役交给你来负责?” 代善和隆图克的脸上充满了不甘和疑惑。 “呵呵,代善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就你也配我家大帅亲自动手,现在本将只问你投不投降?” “呵呵,你这明狗的算盘打的真精明啊!本王是老汗的长子,是大清的旗主王爷,若是投降了你们,那些投靠满洲的蒙古人和汉军说不得就会生出背反大清的心思,就是咱们满洲内部,恐怕也会有很多人会对咱们爱新觉罗家族离心离德,那松锦那边咱们大清说不得就会战败是吧!” 代善的脸上充满了不屑的表情,在明军围拢上来的时候,他就清楚地知道对面的明将打的是什么主意。 “礼亲王果然真知灼见,本将是佩服万分,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就算您真的想替伪清朝廷殉国死节,但是您总得替您的儿子考虑吧,本将实在不忍心您白发人再送一次黑发人啊,唉,本将忘了,你们鞑子是不留头发的,本将实不忍心您白辫人送黑辫人。” 李定国说完后,喀尔德木尼很狗腿地将宛如死狗的喀尔楚带到了代善的马前,杀人诛心,取得了大胜的李定国不光要从肉体上,还要从心里上摧残代善这个屠杀了无数汉人百姓的屠夫。 “阿玛!” 喀尔楚虽然从军数年,但不过刚刚年满十七岁,在身死关头,终是惨然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不要看本王,你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嫡系子孙,就算是死,也要有尊严地死去,而不是在本往的面前摇尾乞怜。” 代善猛然挥刀,他实在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在自认为卑贱的明国人面前丢人现眼的模样。 “阿玛!” 看着那如同白炼般的刀芒在自己脸前闪过,喀尔楚只来的及叫了一声,就被代善的长刀划破了喉咙。 “让本王降,别做梦了,我大清还有十万精兵,洪承畴已经中了我大清皇帝的算计,只要松锦获胜,我大清军便可立时东返,届时你和小李贼还有你们的部属都会给本王陪葬。” 亲手杀起了自己儿子的代善歇歇底地嘶吼起来,举起了沾满儿子鲜血的长刀割向了自己的脖颈。 岳托被小李贼擒杀,现在自己的儿子有被自己亲手砍杀,这令他的内心绝望到了极点。 “噗呲!” 随着一道长刀入肉之声,大清的礼亲王一脸不甘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王爷!” “王爷!” “明贼,我跟你们拼了!” 隆图克和残余的戈什哈们同时悲呼起来,提起手中的长刀向了围拢在身前的靖北军。 “杀光他们!” 面对含恨出手的八旗兵,李定国断然下令,一万余满洲兵都崩溃了,他肯本不在意这百十个满洲兵的死活。 “噗呲、噗呲!” 人多势众的靖北军一拥而上,对着残余的清军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第三百三十章降兵 随着代善的王旗大纛被李定国亲手砍翻,随着伪清的礼亲王代善、多罗贝勒喀尔楚的身死,随着决死冲击的隆图克和他麾下的戈什哈的覆灭,金州的战事彻底结束。 全歼了一万余两红旗主力的靖北军老本营官兵们一个个面带得色地提着手中的刀矛,喝令着投降的满洲兵将战场上的尸体拖到了一起,战殁的靖北军士卒的尸体也被收集了起来。 这些尸体都是要集中焚毁以防止滋生瘟疫,当然作为胜利者,靖北军战殁的士卒肯定是要入土为安的,李定国并不想将此次战死的士卒运回莱登。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这些为了民族利益,血染疆场的靖北军官兵,李定国认为他们最好的归宿就是和清军两红旗会战的大黑山。 除了战死的士卒以外,战场上散落的武器、盔甲、马匹也被那些投降的满洲八旗兵有序地收拢到了一起。 经随军的莱登兵备道鲁良直计点,此次金州防御战,靖北军方面,阵亡的士卒有八百六十四人,霹雷弹消耗了三分之一,尚有一千一百多枚,药子也损耗了不少,只剩下一万一千多斤。 不过缴获却也不小,光是战马就收拢了一千六百多匹,加上投降的蒙古人的战马,这一阵,光是战马靖北军就缴获了两千三百余,此外还有棉甲四千六百套,骑枪两千三百柄,其余刀矛和弓箭更是不计其数。 清军方面,自伪清的礼亲王代善以下,阵亡的大小将官有十七人,斩首三千六百余级,这基本上都是靖北军衔尾追击时的斩获,有不少还是清军自相踩踏而死。 面对投降的六千多两红旗满洲兵,李定国却犯了难,全都杀了吧,他又恐有伤天和,留下来吧,靖北军此次出征不过带了十万石粮草,自己食用堵有些不足,哪里有粮食养这帮畜牲,再加上这么多满洲俘虏,万一生乱,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大将军,当年满洲人掳掠咱们蒙古人,对待投降的俘虏,都是抽签决定生死,只不过如今我大明光复了辽南,黄台吉定然不会甘心,若是留下这帮满洲兵当咱们的炮灰,岂不是好事。” 对于李定国的担心,那木图和喀尔德木尼却不以为意,在看到李定国犹豫不决的时候,就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抽什么签,李将军,您把这帮满洲兵交给我,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服服帖帖地给咱们卖命。” 潘学忠是东江军出生,见惯了满洲人如何逼降明军的事,所以对招降满洲兵也很有心得。 “哦,潘将军可有何妙计?” 李定国蹙了下眉头,他在张献忠军中时,就只管行军打仗,对于招降俘虏等行政事宜并不怎么上心。 “李将军,咱们就在金州堡下,把这帮满洲人的大小将官全部提溜出来,然后让投降的满洲兵杀了他们的长官,这事就算成了,满洲人号令严明,若是折损了主官,旗下的牛录可是要发配到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的。” “好,这事就交给你了,若是招降了这帮满洲人,正好可以让咱们的民夫返回莱登。” 李定国见潘学忠言之凿凿,当下就把处理清军俘虏事宜交给了潘学忠,他还要行书给正挥军沈阳的李兴之报捷以及询问如何处置那木图和喀尔德木尼所属的蒙古人。 潘学忠大喜过望,他在海岛坚持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当下又去信催促了尚在旅顺的张武,想要邀请他共襄盛举。 金州尚未竣工的棱堡下,东风呼啸,潘学忠和从旅顺赶来的张武带着十余名将佐矗立在代善驻节的土坡之上。 数千名全副武装的靖北军士兵将分押各处的两红旗满洲兵俘虏驱赶到土坡之下。 在靖北军那明晃晃的长矛和大刀的威逼下,三百余两红旗的大小将佐纷纷被投降的满洲兵指认了出来。 没有人敢不听从,因为如果不答应那些凶残的明军士兵,哪怕稍微有一点耽搁,他们的刀矛就会无情地将被问话的满洲兵捅穿。 须臾,两红旗所属的七百余大小将佐就被在满洲兵之间逡巡的明军靖北军士卒提溜出来,然后剥去身上那单薄的内衣,赤裸着上身跪伏在土坡之下。 被驱赶出来的满洲将官们对自己的命运十分清楚,因为靖北军现在的所作所为,他们对明国人、对蒙古人、对朝鲜人的俘虏同样做过。 “将军饶了我们吧,我们愿意替大明当牛做马呀!” “将军饶了我们吧,我们愿意反正归明,带着你们去打狗日的黄台吉。” “对,是老奴,是老奴逼着咱们屠杀你们汉人的,我们也是被逼的啊!” 曾经屠杀汉人的刽子手变成汉人长刀下待宰的猪羊时,他们同样害怕,同样会摇尾乞怜。 “你们也配在本将面前求饶?你们的妻儿在享受你们抢回的金银时,你们想过会有今日吗?你们屠杀辽东和京畿的汉人时,你们想过有今日吗?” 潘学忠丝毫不管那些因为害怕哭的死去活来的两红旗满洲将官,大手重重挥下,暴喝道:“开始吧!” 一堆堆长矛和大刀被靖北军的随军民夫扔到了投降的满洲人面前。 “杀了他们,你们就能活命,凡是刀枪不见血的,那就得死。” 随着潘学忠的号令,围拢在清军俘虏周围的靖北军官兵,一个个举着手中的火铳,举着手上的长矛逼向了两红旗满洲兵俘虏。 一门门火炮也被掀去了炮衣,露出了黑黝黝的炮口,只那炮口上幽暗的冷光令人发颤。 六千余清军俘虏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苍白,却是望着面前的长刀动也不敢动一下。 “杀了他们,便可活命。” 周围的靖北军又是一阵大喝。 在靖北军的威逼下,终于有满洲兵受不了了,拿起了地上散落的武器,逼向了自己曾经的上司和主人,这刻没有人敢拿刀反抗。 “杀了他们,便可活命。” 周围的靖北军官兵又是猛地一阵大喝。 “杀!” 被逼到绝境的满洲兵只得紧闭着双眼举起了手中的刀矛,扑向了自己曾经的牛录、佐领、参领、章京。 有人带了头,剩余的满洲兵也纷纷拿起了武器然后怒吼着冲向了两红旗的满洲将吏。 第三百三十一章沈阳(一) 伪清国都盛京其实是在明国沈阳中卫的基础上重新修建的,老奴努尔哈赤时代,后金政权还是一伙以抢掠为主的强盗团伙,所以后金政权并没有对沈阳城大肆修建,八旗兵的家小基本上还在辽阳和抚顺等地。 黄台吉继位以后,一直锐意进取,不光改国号后金为清,还改元登基以皇帝自居,并且以五德始终说的名义,公然宣称他的伪清朝廷是水德建国,以水凌火,取代明国乃是顺天应人之举。 为了彰显伪清朝廷的正统地位,洪太便大肆扩建沈阳中卫,将原有的四座城门改为八门,分别是东城的内治门和抚近门、南门为天佑门和德盛门、西门为外攘门和北门的地载门和福盛门。 当然洪太并没有局限于沈阳外城的改造,又在沈阳城正中,连接通向八道城门道路中央修建了“规模宏大”的大内宫阙。 沈阳城被东虏改造后,城宽达到了一丈半,墙高近三丈,有垛口五千七八三十六个,窝铺三十七座,箭塔和望楼十六座,并设有四座瓮城,城头装备红夷大炮十六门,其余火炮四百余门,可谓是固若金汤,实是辽东第一大城,至崇祯十年,沈阳的八旗家小再加上那些包衣和阿哈,城内居民不下十五万。 此次松锦大战,虽说是伪清和明廷的战略决战,但是沈阳乃是东虏国都所在,为防后方有失,黄台吉遂留镇国将军叶布舒、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正黄旗参领彰布善以及内院大学士范文程和宁完我等文武大臣镇守盛京 叶布舒是黄台吉第四子,乃是侧妃颜扎氏所生,今年不过十七岁,黄台吉留他驻守沈阳也是有栽培的心思,多尔衮兄弟虎视眈眈,大王子豪格身边也要有几个兄弟帮衬。 虽然锦州那边战事紧张,明军的攻势猛烈,但是盛京城内的伪清的王公大臣并没有紧张的感觉,长久以来大清对明国以及蒙古的一次又一次胜利,让这些王公大臣对清军再次取胜,生不出半点怀疑的心思。 形势也是如他们料想的那样,黄台吉亲征之后,很快就发现了明军的薄弱环节,亲自率军绕到明军后路,在锦州以西的松山一带挖掘了三道宽丈许深八尺左右的壕沟,并一直挖到了海边,将洪承畴和他那十三万大军生生困死在锦州至松山的方寸之间。 外于援兵,粮道断绝,明军主力溃败已经是时间问题了,若是歼灭了明国的九边军镇,那大清入主中原岂不是易如反掌。 所以在锦州那边战报传到盛京时,整个盛京城都沸腾了,为了庆祝大清的又一次胜利,叶布舒甚至奏请了洪太的皇后博尔吉吉特氏,解除了宵禁,让盛京的八旗子弟彻夜庆祝满清的这一伟大胜利。 俗话说好事成双,锦州那边捷报传来时,辽南的战报也几乎同时送进了盛京皇宫。 “臣礼亲王代善谨奏:八月初六,小李贼以舟师进击辽南门户旅顺,臣秉承皇上旨意,率两红旗精锐于大黑山和小黑山设伏,小李贼轻取旅顺,见我军防守薄弱,以为我大清主力皆在辽西,遂直取金州,我大清军万炮齐发,伏兵尽出,山东军猝不及防之下当即崩溃,自相踩踏之下,死伤甚重,我军则人人奋勇,数面围攻之下,明军大败,只余数千残兵退回旅顺,臣以尽发两红旗和蒙汉精锐,四面围攻,务必尽剿其军。” “是役,臣生擒伪明蓬莱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李兴之及其所部大小将佐十余人,斩首一万一千余级,生俘三千一百余人,今已着镶红旗固山额真特祖统兵五千押解俘虏返京,还请皇上宽待数日,臣必尽除旅顺残敌,解皇上南顾之忧,臣代善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布舒的镇国公府上,内院大学士鲍承先眉飞色舞地诵读着从辽南送过来的战报。 这鲍承先也是个奇人,原是明朝得副将,天命六年投降后金后,却进入文馆为学士。 崇祯二年鲍承先随皇太极攻打明朝京师顺天府时,据说曾出反间计诛杀明朝督师袁崇焕。 伪清崇德元年鲍承先被皇太极授为内秘书院大学士。 “四阿哥,礼亲王全歼来犯的明国山东军,生擒小李贼,从此辽南无忧矣!” 堂下侍立的内院大学士范文程一脸得色地抚摸着脸前的山羊胡子,他有他得意的理由,此次辽南大捷,表面上是代善的两红旗建功,实际上还不是自己当时坚持认为小李贼很有可能会借着松锦决战的机会偷袭辽南。 “嗯,范先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本将军是十分佩服的,只是特祖押解小李贼回盛京,咱们应该如何应对。” 叶布舒的母亲乃是庶妃,他本人也是庶子,虽说授封了镇国公,但是地位上较之洪太的其余几个儿子还是低了不少,范文程乃是洪太信重的人,他哪里敢怠慢,所以说话之间,还是带了几分恭维的意思。 “老臣以为,此事当立即派人以八百里加急送至锦州前线,一则可安我征西将士之心,二可令困守在锦州的祖大寿和被我军堵死锦州的明军丧胆,如此我大清的胜算又可增添不少。” 宁完我也是喜笑颜开,他是辽阳的边民,努尔哈赤天命年间,宁完我明末辽阳的书生,老奴天命年间,因看到东虏势大,遂投身到颖亲王萨哈廉做事,和范文程一样,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汉奸。 黄台吉继位后,因为后金政权并没有什么读书人加入,他闻得宁完我是明国的秀才,遂将其召入宫中,授他在弘文馆任职,黄台吉改后金为清后,又授封宁完我为内院大学士。 “嗯,宁学士说的有理,这捷报肯定要先送到皇阿玛手上,只是本国公也是初次理政,固山额真特祖押解小李贼返回盛京,本国公实在不知道该用何种方法迎接,还请范学士和宁学士教我。” 叶布舒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这个庶出的皇子,根本没有可能接任黄台吉的地位,所以姿态放的很低,并不得罪朝中的王公大臣。 第三百三十二章沈阳(二) “原来四阿哥担心的是这个呀,对于前方献俘,我大清秉承大金,自然要让小李贼行牵羊之礼了,不过特祖乃是博尔晋虾之后,在镶红旗威望颇高,我等还需妥善安排才行,要是怠慢了,奴才恐怕礼亲王那边不好交代。” 范文程老谋深算,在他看来,代善遣特祖回京献俘,应该是存了为自己儿子喀尔楚铺路的心思,毕竟特祖一脉在镶红旗根深蒂固,深得镶红旗军心,喀尔楚所想掌控镶红旗,就必须得到特祖的支持。 “好,范先生既然成竹在胸,此次特祖献俘事宜,就交给范先生主持!” “奴才必不负四阿哥所托!” 范文程连忙打了个千,拜倒在叶布舒的面前,脸上一片恭敬之色。 考虑到特祖此次献俘的对象是害了大清一个饶余贝勒和一个旗主王爷的小李贼,再加上特祖是代表礼亲王代善回京的,范文程对此事特别重视。 宁完我也认为礼亲王获此大捷,必须要大张旗鼓地庆祝,要让在京的蒙古人和汉军旗知道惹怒了大清的下场。 宁完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拍礼亲王代善的马屁,范文程何尝不想,就是城中的叶布舒、叶臣和彰布善等王公大臣也想着拍代善的马屁,毕竟大清朝除了黄台吉,权势最高的也就是礼亲王了。 于是叶布舒立即同意,叫范文程赶紧着手准备。 他又命人将这一大好消息紧急送进了皇宫,想着和皇宫内的贵人们一同分享大捷的喜悦。 从松锦之战开始以来,黄台吉最宠爱的女人宸妃就生了病,若是因为这个消息有所好转的话,那黄台吉说不得还真能赏自己几个牛录。 盛京城准备献俘仪式的同时,一队队八旗军的传令兵也不时地飞骑闯入了盛京城中,他们来回奔跑着,只为了传递一个消息,害了两万八旗军的小李贼终于被礼亲王代善生擒活捉了。 “开德盛门,诸位随本国公一起出城迎接特祖大人。” 叶布舒满面红光地带着在京的数十个王公大臣出了德盛门,正黄旗参领彰布善也带着在京的一千五百余正黄旗马甲沿着德盛们往南的官道上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德盛门附近,宁完我亲自带人督促着城内的汉人包衣将街道清理扫的干干净净,那些会唱曲的还有宫廷御用的乐师也被调到了德盛门外,一旦特祖将小李贼押出来,就要齐齐奏凯。 范文程则是命人准备了牵羊礼所需要的羊皮和绳子,为了羞辱小李贼,范文程特意抓了几十只个头足有半人高的母羊,特祖一到,就当场宰杀,然后披在小李贼和他手下的明贼身上,从德盛门牵进盛京,让盛京的八旗家小好好观摩小李贼的丑态。 有范文程和宁完我主持大局,叶布舒也乐得清闲,便命人搬了几张椅子上了城门楼子,专等特祖回京。 德盛门忙成了一团,伪清皇宫内也是一片欢欣。 关雎宫内,黄台吉的皇后博尔吉吉特.哲哲一脸关切地看着被布木步泰扶住的海兰珠安慰道:“你也放宽心,今日刚刚收到前线战报,皇上和礼亲王同时奏凯,说不得过几日皇上就能返京。” 哲哲是科尔沁蒙古贝勒塞桑之的次女,天命十年,科尔沁蒙古为了结好建州女真,将她嫁给了黄台吉做正福晋。 海兰珠和布木步泰是科尔沁忠亲王宰桑的女儿,也是哲哲的侄女,姑侄同侍一夫,还能相处的如此之好,当真是千古未有之佳话。 “姑姑,您说的可当真!皇上他打赢了明国人?” 海兰珠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润,她自从崇德三年儿子夭折后,身体就一向不好,黄台吉又忙于国事,虽说对自己宠爱不减,但毕竟陪伴自己的时间有限,平日里就是和自己的妹妹还有姑姑唠唠家常,现在仗打赢了,想来皇上就能好好歇一阵子了。 “姑姑,姐姐身体一向不好,我今天听说叶布舒和范文程他们要给那个什么小李贼弄什么献俘礼,要不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吧!” 布木步泰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加上蒙古人天性豪迈,虽说是个女儿身,儿子福临也四岁了,可是还是有些活泼好动的性子。 “不成,咱们去城门口看热闹像什么样子,皇上要是知道你哄着海兰珠出宫的话,指不定要发多大的火呢!” 哲哲有些责备地看了布木步泰一眼,海兰珠身体不好,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可就不好了。 “姑姑,牵羊礼我还没看过,咱们天天呆在皇宫也是气闷,您看,咱们是不是到广慈寺登塔瞧瞧叶布舒他们是怎么献俘京师的。” 据说黄台吉建造盛京城,为了镇住大清的龙脉,特意下旨着人在皇宫四面修建了四座塔寺,并请了很多蒙古和辽东的高僧入驻。 海兰珠提议登塔观望,哲哲也不好拒绝了,只得嗔视了布木步泰一眼,下令随侍的宫女准备车辇,准备前往广慈寺。 午时三刻 又一拨正红旗满州兵前来报讯,押解小李贼的车队已经进入沈阳南郊! 城楼下的范文程和宁完我二人相视一笑,他们投降后金后,就被明国人骂成了汉奸走狗,现在明国九边主力已经落入大清的掌控之中,山东的小李贼又被礼亲王生擒活捉,满清入主中原之势已成,届时大清立国,自己作为投降大清的第一批汉人,肯定能在朝堂上掌握相当的话语权,那“明史”还不是由自己等人随意涂写吗? 此时的范文程是心潮澎湃,他要在史书里将自己塑造成自己祖先范仲淹那样上马管军,下马安民的大智大勇的人物,要让那些唾弃他的汉人对自己充满敬佩,要在史书里将自己如何替大清运筹帷幄,以区区辽东一隅,鲸吞天下的权谋之术大书特书,他要将自己塑造成诸葛孔明那样的一代名相。 “启禀主子,固山额真特敏押解小李贼的车队已经到了德盛门,他还带了数千镶红旗勇士。”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几个满洲兵小跑着冲了过来,对着城楼上的叶布舒重重地打了个千。 第三百三十三章沈阳(三) 叶布舒大喜,连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马褂又正了正脑袋上的大檐帽才缓步下了城门楼子。 范文程也是喜形于色地呼喝着守在母羊附近的几个屠夫,让他们赶紧把羊皮扒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这带血的羊皮套在明国的蓬莱侯身上了。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直在前守候的鲍承先兴奋地大喊起来:“镇国公大人,固山额真押解着小李贼的囚车已经到了,已经到了。” “奏凯歌,奏凯!” 宁完我也兴奋地叫嚷起来。 下了城的叶布舒定睛看去,德盛门里许以外,镶红旗和正红旗的马甲们押解着数十辆囚车正缓缓向城门处驶了过来,为首的那员清将一边纵着马,一边不停地左顾右盼,正是镶红旗固山额真特祖。 “快随本国公迎接辽南凯旋之师。” 叶布舒不敢怠慢,连忙呼喝着内院大学士宁完我、范文程、鲍承先以及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和正黄旗参领彰布善等在京的王公大臣迎了上去。 “礼亲王一战平定小李贼,解皇上南顾之忧,特祖大人亦是劳苦功高,请受本国公一礼!” 在欢庆的凯歌声中,叶布舒翻身下马,迎向了纵马而来的镶红旗固山额真特祖,他要学他的父皇,给予这些血战沙场的将士们最高的礼节。 “奴才等见过固山额真!” 范文程和宁完我等汉臣虽然甚得黄台吉信重,但还是满洲人的奴才,一个个单膝跪地,按满洲人的风俗,打着千向特祖行礼。 “末将等见过固山额真!” 叶臣虽然也是镶红旗固山额真,但他本是博尔晋虾的部将,面对旧主的儿子,也不敢托大和彰布善等八旗将佐亦是向马上的特祖行礼。 “奉礼亲王口谕,正黄旗报警彰布善私通小李贼,左右给我将他拿下。” 踏马而来的特祖终于来到了盛京的王公大臣面前,只不过他没有如叶布书等人料想的那样,下马向黄台吉的四皇子请安,而是抽出了马刀,冲到了彰布善的面前,紧接着十余个满洲兵亦是翻身下马将单膝跪地的彰布善牢牢按住。 叶臣和宁完我还有范文程等跪地行礼的满洲大臣也懵了。 彰布善可是议政大臣噶盖的儿子,乃是大清皇帝的心腹,否则黄台吉也不会让他统领正黄旗的牛录镇守盛京这样的国家重地。 彰布善手下的那些正黄旗八旗兵也懵了,他们实在不明白他们的参领大人是如何勾连小李贼的。 准备和特祖行抱见礼的叶布舒也惊的愣在了当场,他实在没有想到礼亲王代善居然会查到彰布善这狗日的居然会投靠了明朝。 “这是污蔑,这是污蔑,我要去见礼亲王,我要见皇上!” 彰布善疯狂地挣扎起来,他也是正黄旗有名的武勇之士,提溜着他的李邦杰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他将头上的头盔给带翻在一边,露出了一头黑黝黝的头发。 “你们……你们不是满洲人……你们是明国人。” 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惊恐地连话都说不周全了。 “黄台吉已经阵丧在锦州,本侯是奉大明皇帝圣旨来收复沈阳的,儿郎们随本帅杀奴!” 特祖身边的一个戈什哈一把扯开清军标配的尖盔,拔出了腰间的长刀砍向了犹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叶布舒。 “噗呲!” 毫无防备的大清镇国公当场被李兴之枭了首级,那血淋淋的人头滴溜溜地滚到了范文程、宁完我等满洲王公大臣的面前。 “啊!” 到了这个时候,范文程等人要是还不明白自己身前的满洲兵是明国的军马假扮的,那他就不配当大清的内院大学士了。 “大明天兵在此,投降者免死!” “大明天兵在此,投降者免死!” 提溜呀彰布善的李邦杰看到李兴之率先发难,也是桀桀怪笑着从身后取出了他那四十斤的狼牙棒,对着彰布善的人头重重砸下。 “咔嚓!” 犹如重锤击破鼓一般,彰布善的头骨顿时被坚硬的铁锤砸成了碎片,无数的脑浆混杂血水喷涌而出,溅的李邦杰身上、脸上到处都是,红的、白的什么都有。 李邦杰也不以为意,随意用身上的衣甲擦拭了一下,提着那带血的铁锤逼向了范文程等满洲大臣。 满绿旗旗主安巴和蒙绿旗旗主阿兰柴率先冲向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的正黄旗满洲兵,他们的家小就在沈阳城内,现在只要解决了城外这一千余满洲兵,那沈阳就可以一鼓而下。 “快迎战,他们是明贼!” “快撤回城里!” 失去了主将的满洲兵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眼前的形势,有的人在身边牛录的指挥下摆开了应战的架势,准备迎战呼啸而来的满蒙绿旗,有的人则想着先返回城内,控制城门。 “扎克、阿克马,你们率汉绿旗立即攻占德盛门,并分兵抢占沈阳八门,传令兵,立即给咱们身后的李睿和惠登相他们发信号,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进抵沈阳。” 李兴之丝毫不在意困兽犹斗的满洲兵,他身边有四千多满蒙汉绿旗,若是还对付不了失去了主将的满洲兵,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果然不出李兴之所料,城外的一千二百余满洲马甲根本不是蓄势已久的满蒙绿旗的对手,没有了彰布善的统一指挥,这些八旗兵只得围拢在各自牛录的身边和冲上了的靖北军接战。 仗着人多势众,安巴和阿兰柴等人纵马奔腾,很快就将这些八旗兵分割包围起来,然后拼命地捅刺着手中的长抢和马刀。 那些挤不进战场的靖北军则是纷纷从身后抽出了弓箭,对着包围圈内的满洲兵集体仰射。 一支支从天而降的箭矢如同飞蝗一般落在清军的队列当中,每一轮射击都有十余个满洲兵落马。 趁着被包围的满洲兵被箭矢洗礼的机会,安巴和阿兰柴指挥着部下的绿旗兵对着满洲兵发动了总攻。 不断地有满洲兵被长枪捅穿,不断地有靖北军被马刀砍倒,当然正黄旗所属的满洲兵都是黄台吉的亲信,在绝境中他们依然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刀矛。 “胜了,大明兵进城了!” 在安巴和阿兰柴指挥满蒙绿旗围攻沈阳的满洲兵的同时,汉绿旗的扎克终于攻破几乎无人布防的德盛门。 第三百三十四章沈阳(四)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在沈阳南城传扬开来,在汉绿旗攻破德盛门的同时,李睿统领的靖北军第三镇、新三镇和新五镇的一万余步兵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然后如同潮水般涌向了那个汉人百姓视着虎穴狼窝的所在。 德盛门的变故,迅速在沈阳城内传播开来,因为攻占了德盛门的汉军正绿旗和镶绿旗已经在李兴之的号令下迅速扑向了其余的三道城墙。 本来聚集在德盛门内准备观摩牵羊礼的八旗家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他们从来没想过大清的国都会被自己的丈夫、兄弟所说的卑贱不堪的汉狗给攻破。 但是事实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突破了城防的汉绿旗们沿着沈阳城内的八条主要街道迅速展开,凡是挡在他们身前的八旗家小都会遭到无情的屠杀。 那些恐怖的明国人纵着马在街道上疯狂地驰骋,一个又一个来不及躲避的满洲平民被他们的战马撞飞,被他们的骑枪捅穿,这里面甚至还包括那些在大街上摆摊子的汉人百姓。 “快,阿克马,大帅说了控制了沈阳的城门后,会给我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接回咱们的家小。” 扎克和安巴一样,也是海西女真叶赫氏的族人,后金迁都沈阳后,他的家小同样迁到了伪清的国都。 反应过来的满洲平民在过了最初的恐惧后,疯狂地向家中跑去,这个时候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那低矮的民房。 “报应啊!” 在街上挑着担子做剃头买卖的老年头长叹了一声,紧了紧手中的扁担匆匆向家中跑去。 刚刚登上广慈寺高塔的哲哲和布木步泰也被这骇人的场景吓住了,满心期盼着自己夫君归来的海兰珠直接被城内杀戮的场面吓晕了过去。 “快回宫,快回宫,快护送皇后和贵妃回宫,本理科你速去将宫中的侍卫全都召集起来,安珠瑚你立即关闭宫门,咱们皇宫还有八百勇士,坚守个一两日当不在话下,只要拖到皇上回师,咱们就安全了。” 大内侍卫总管沙尔虎达是跟随努尔哈赤起事的老人了,隶属正黄旗,对爱新觉罗家忠心耿耿,故此黄台吉着其留守皇宫。 本理科也是正黄旗人,正儿八经的建州女真,富察氏家族的勇士,尝从鄂佛洛总管达赖讨朱舍理部长尤额楞,有功,赐号苏赫巴图鲁,授牛录额真。 安珠瑚是正蓝旗甲喇章京,曾参与过洪太处置莽古尔泰之事,深得洪太信重,洪太着他留守皇宫,也是考虑到他年事已高,有安抚的心思。 “喳!” 本理科和安珠瑚也知道事在紧急之间,若是宫门被明贼抢占,那大清的天可就要塌了,领了巴尔达虎的将令就匆匆下塔而去。 巴尔达虎也不敢怠慢,连忙呼喝左右侍卫将吓傻了的大清皇后和贵妃拖上了车辇,径奔皇宫而去。 德盛门外的战事已经趋于平静,失去了主将的满洲兵根本得不到有效的指挥,在看到大队明军杀到城下的时候终于崩溃,残余的三百多满洲兵绝境中放下了手中的刀矛,跪倒在了靖北军的长刀前。 大局已定,李兴之也是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跪在自己面前不敢起身的范文程和宁完我等满洲大臣。 “大帅,这人就是黄台吉的首席智囊范文程,那是宁完我和鲍承先。” 解决了满洲兵的安巴很狗腿的向李兴之介绍起了在场的一众满洲官吏。 “奴才范文程见过明国大将军,奴才投靠鞑子也是被逼的呀!是老奴,对就是老奴攻破抚顺的时候,强迫奴才当他的笔贴侍的。” “奴才宁完我见过明国大将军,奴才和范文程一样,也是被老奴逼迫,奴才的家小都惨死在老奴的刀下,奴才实在是怕啊!” 在生死关头,范文程和宁完我疯狂地在李兴之面前磕起头来,只磕的头上全是血污。 “大将军,你别听宁完我他们胡说,奴才兵败被东虏俘虏,就是他二人向黄台吉举荐奴才的,奴才实在不想留着这丑陋的猪尾巴当汉奸啊!” 范文程和宁完我二人由于颇得黄台吉信重,国内的诸多事宜皆是二人替黄台吉出谋划策,因此声名远播,就是明廷那边也知道满清朝廷内有鼎鼎大名的大汉奸,鲍承先为了自保,率先将范文程和宁完我给卖了。 “你……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因为在广宁支援刘渠战败,畏罪投靠了鞑子,还在这里巧言令色,妄图诓骗大将军。” 宁完我和范文程哪里想到自己一手举荐起来的鲍承先会出卖自己,急的说话都说不周全了。 “好了,你们也别狗咬狗了,鲍承先本侯问你,你们在此迎接特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羊?” “启禀蓬莱侯,这是范文程和宁完我出的主意,说是礼亲王辽南大捷,生俘祸害了大清七贝勒和成亲王的…………小李贼,故此要用牵羊礼来羞辱侯爷。” 鲍承先也是通透之人,明国里能统兵在外的侯爵也只有山东的李兴之,而特祖又是从旅顺返回,身前的这个明国将军的身份已经是显而易见了,现在蓬莱侯垂询自己,自己若是奉承的好,说不得还能保住一条狗命。 “好、好、好……范学士果然熟知女真的礼仪,如此今天本侯就亲自在这盛京城下举行一次牵羊之礼,让那些投降的满洲兵过来把这帮汉奸走狗还有伪清的文武将官的衣服给本侯扒了,本侯要牵着他们马踏东虏皇宫。” “喳,奴才谨遵大帅令谕!” 安巴和阿兰柴抢着接下了李兴之的号令。 “你们两个带人将你和你们部下的家小取回,嗯,郎绍贞那厮的家小若是在沈阳,也一并取回,记住本帅只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尔等绝不可徇私枉法。” “奴才等多谢大帅,愿为大帅效死!” 安巴和阿兰柴大喜过望,他们凑到李兴之面前转悠,其实就是为了自己的家小。 在靖北军的长刀下,范文程和宁完我以及攀咬他们的鲍承先和在德盛门迎接的一众满洲大臣,皆被投降的正黄旗满洲兵扒的洁洁溜溜,然后在脖颈上绑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麻绳,那带血的羊皮也被披到了范文程等人身上。 “进城!” 李兴之意气风发,牵着在地上爬行的范文程等人踏进了沈阳城内。 第三百三十五章沈阳(五) “快,快……!” 突入沈阳城内的靖北军以队为单位在沈阳城内迅速展开。 一队队靖北军官兵如同潮水涌向沈阳城内的各大战略要地。 由于沈阳城内的一众满汉高官都在德盛门被靖北军官兵捕拿,城内的旗丁得不到有效的指挥,紧依盛京王宫的六部衙门率先被第三镇攻破,那些仓皇逃窜的满洲官吏也被尽数捕杀。 新三镇惠登相部在接管了地载门和福盛门的防务后,便抽掉了本镇所有的鸳鸯兵步队和白杆兵步队扑向了了城北的长宁寺和汗王宫。 汗往宫其实就是一个两进的院落,是老奴努尔哈赤在修建大政殿时的临时居所,院墙只有丈许高,但由于是后金政权迁入沈阳的第一个行政单位,所以意义重大,黄台吉还是从正白旗中抽掉了一百旗丁驻防,这些旗丁皆是跟随努尔哈赤打天下的老人,黄台吉让他们驻防汗王宫,其实就是为了安养他们。 沈阳城本就不大,周围不过九里,靖北军突破城墙后,驻守在汗王宫的牛录额真勒克浑都就收到了消息。 面对城内那震天的喊杀声和隆隆的战鼓声,勒克浑都没有害怕,而是让手下的那些满洲老梆子架起了扶梯,拿出了珍藏已久的弓箭,在汗王宫那低矮的院墙上布置了防线。 负责攻打汗王宫的正是新三镇镇将刘忠武,作为亲身经历过东虏屠杀的新安守备,刘忠武可没有对沈阳城内的八旗家小心慈手软。 面对负隅顽抗的汗王宫卫队,刘忠武没有选择强攻,而是喝令手下的士卒将北城附近的满洲平民不分老弱尽数捕拿了过来,他要效仿鞑子在京畿那样驱赶平民进攻清军的据点。 居住在沈阳北城的瓜尔佳氏、富察氏、钮祜禄氏、佟佳氏……等满洲贵族和平民纷纷被有仇报仇的靖北军拖出了家门,那些试图反抗的满洲丁口,无一不被撞破家门的靖北军砍杀。 “报应啊!” 同样居住在北城的老年头紧握着当年用过的战刀,门外道路上满洲人的痛苦哀嚎和明军士卒肆无忌惮的狂笑令他无比恐惧。 “当家的,孙子和儿媳妇已经躲到地窖里了,儿子走随皇上去锦州打明国人了,这院子里就咱两个老的,那些明国人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在老年头将院门顶好之后,他的老婆赵氏也急匆匆地走到了前院。 “饶了我们?当年老汗攻破沈阳的时,城中的七万汉人兵民,老汗可没放过他们,你以为明国人会放过我们吗?” 老年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 “可咱们也是汉人啊!” 老年头的反应,令已经五十六的赵氏歇歇底地嘶吼起来。 “汉人,咱们杀了多少汉人,你以为明国人会放过咱们吗?” 老年头本名年重严,乃是第一批跟随李永芳投降东虏的明军,从后金攻取抚顺到铁岭以及后面的辽阳和沈阳的历次战役他都参与过,他清楚地知道当年努尔哈赤是如何对付辽东的汉民的,就是自己居住的沈阳城,当年可是有近十万军民被满洲兵屠杀过,那高大巍峨的大内宫阙也是用明国百姓的尸骨铺就而成。 “哐当……!” 赵氏还想再问,那被两根大木撑着的院门却被生生撞了开来,紧接着十几个明国士兵恶狠狠地提着刀冲到了院子里。 “你们已经被我们靖北军征用了,现在就跟我们走!” 为首的靖北军军官正是新三镇鸳鸯兵乙队队正马六,现在沈阳城内战事还没有停止,李大帅那边也没有正式军令下达,马六行事还算有些尺度的。 “啊,老头子我随将爷去,可是我那老妻……?” “都给老子们走!” 马六不动粗,不代表他手下的将士们不动粗,看到这老鞑子居然想讨价还价,几个靖北军的士卒就是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只半个时辰,刘忠武便抓了近千名满汉八旗的家小,然后驱赶着他们冲向了满族人视之为圣地的汗王宫。 “破开大门,你们就可以回家!” 看着汇集在汗王宫前的满洲人,刘忠武意气风发。 “射箭,快射箭!” 勒克浑都冷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同胞们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在靖北军的长刀下向着院墙逼近,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院墙上的满州兵老梆子们知道决定汗王宫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射出了一支支箭矢。 伴随箭矢离弦的呼啸声,手无寸铁的满汉平民一个又一个的倒在了冲锋的路上,那些腿部中箭倒地的满洲人,还没来的及呼叫就被身后如同潮水般的人流踩踏而死。 顶着漫天的箭枝,无数的满洲老弱妇孺发出一阵阵绝望的惨嚎,但是他们不敢回头,因为他们的那些明军令他们无比胆寒。 “无耻的南蛮子!” 勒克浑一把丢掉了手中的铁弓,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年过六十的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年跟随努尔哈赤征战沙场时的勇力,虽然他的箭术依旧和从前一样精准,但是他实在拉不动那紧绷的弓弦。 很显然,百余名毛衣女老梆子是不可能挡住汗王宫前的人海的,在死伤了三百余人后,残余的七百多满汉旗丁终于冲到了汗王宫的院墙下,然后架着被靖北军抢来的扶梯向院墙爬去。 老年头没有选择攻打院墙,而是和十几个满洲老弱扛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圆木在撞击汗王宫的大门,这个时候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替该死的明国人破开这个院子,然后回家照看自己的大孙。 “轰隆、轰隆!” 在大木的撞击下,汗王宫的大门发出一阵阵“咔嚓、咔嚓”的木料断裂声,附近墙面上的砖石也在不停地掉落,密密麻麻攀爬院墙的人海令勒克浑都根本分不出人手去防守汗王宫的大门,他只能拼命地将爬上来的满洲人砍下墙头。 “哐当!” 摇摇欲坠的汗王宫大门终于被大木生生撞开,老年头发出一声激动的呼喊声,再回头看时,他的老妻赵氏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冲上去,冲上去,尽快解决战斗,可不能被李睿他们抢先了。” 宫门被攻破,刘忠武大喜过望,连忙下达总攻的命令。 紧跟在满洲旗人身后的靖北军一个个持刀舞抢冲向了汗王宫。 第三百三十六章沈阳(六) 新三镇在围攻汗王宫,新五镇却是把进攻的重点瞄向了紧依伪清皇宫的清廷各大亲藩的府邸。 首当其冲的正是鼎鼎大名的三顺王的恭顺王府、智顺王府和怀顺王府。 这次明廷和伪清在锦州决战,孔有德、尚可喜和耿仲明皆奉命出征,只不过孔有德是跟随代善出师辽南,尚可喜和耿仲明却是出征锦州。 沈阳条件有限,在黄台吉的眼皮子底下,孔有德等人也不敢肆意妄为,所居的府邸说是王府,其实也就是二进大小的院子。 靖北军攻破沈阳,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等满洲亲藩的家小第一时间就被府中戈什哈的护卫下躲进了盛京皇城。 三顺王虽说是王爵,但在满洲人眼里依然是奴才,在这节骨眼上,主子都快保不住了,奴才还想活命? 所以尚可喜的大福晋杨氏,孔有德的正妻白氏还有耿仲明的夫人金氏皆是被守卫皇宫的巴尔达虎无情地驱离了皇城,躲无可躲的杨氏至的带着四岁的儿子尚之信躲进了王府。 白氏和金氏也在走投无路之下返回了各自府邸。 “哐当!” 处在最外围的怀顺王府率先被汹涌而来的靖北军撞了开来。 “沈永贞是你?” 金氏抱着年不过五岁的耿继茂惊叫了一声。 “是毛夫人?” 沈永贞也是东江军旧将,耿仲明在东江时曾改名毛有杰,认毛文龙为干爷爷,所以金氏和沈永贞还是有些相熟。 “把他们全都缴了械,押到伪清皇宫门口,分出两什的人,守住前后院,至于他们回头等大帅发落。” 虽说沈永贞对孔有德等人投清之事甚至愤慨,但总归有些香火情,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忍心大造杀戮。 几乎在同时,尚可喜的府邸也被靖北军攻破,尚可喜留守在府中的十几个家兵根本不敢反抗,在靖北军撞开大门的那刻,就自觉地放下了武器。 和金氏一样,杨氏和她的儿子尚之信同样被软禁在了王府。 “夫人,咱们走吧,王爷在东城有座破旧的小院,咱们躲到那里去,大明兵或许以为咱们是普通百姓,说不得还能逃过一劫。” 恭顺王府,孔有德留守在王府的亲兵队长毛有训跪在白氏面前,哭的声泪俱下。 围堵在大门处的二十几个孔家家兵也是一个个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大堂中抱着女儿孔四贞的白氏。 “走?躲到那里会有用吗?你以为明国人会放过咱们?你们王爷在莱登做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诛九族的大罪?” 白氏一脸惨然地看着围拢在大堂门口的孔家家兵,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道理她也懂。 “夫人,可是,可是……可是王爷就这一点骨血?” 孔有德年过四十,就生了孔四贞一个女儿,平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手上怕撞了,疼惜的很,毛有顺是孔有德的心腹,这个时候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将孔四贞带出沈阳。 “你是说四贞?也罢她不过才七岁,想来明国人也不会为难她,你把她带走吧。” “娘,娘,我不走,我不走!” 孔四贞显然也知道了自己的娘亲要把自己托付给毛有顺了,死死地拖着白氏的衣衫痛哭了起来。 “乖孩子,你跟毛叔叔走罢,记住了千万不要去寻你爹爹,你爹爹平生做过的恶事实在太多了,明国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白氏一把推开了哭的梨花带雨的孔四贞,咬了咬牙硬生生地向后院方向走去。 “夫人!末将等恭送夫人!” 白氏想要做什么,毛有顺是心知肚明,在她走进后堂后,就是拜倒于地重重地磕了两个头,然后抱住哭的不知所措的孔四贞就想逃出王府。 “哐当!” 就在毛有顺走出大堂后,恭顺王府的大门被重重推开。 “奉蓬莱侯将令,捕拿孔有德的家小,尔等是放下武器投降呢?还是硬抗本将的火铳手呢?” 新五镇镇将张勇亲自带着一个步队的远程兵踏进了恭顺王府,他身后的靖北军士卒则是一个个举着火铳瞄向了府中的孔家家兵。 “大人,小的们愿降,别放铳,小的们愿降。” 人数上的差距令孔家家兵根本不敢举刀反抗,而是在张勇的喝令下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倒在了靖北军的火铳手面前。 “孔有德的婆娘躲到了哪里?本将听说他还有个女儿,你们若从实招来,本将或可留你们一条狗命。” 张勇踏步上前,手中的长刀指向了抱着孔四贞的毛有顺。 “大将军,这是奴才的女儿,可不是孔有德那厮的,奴才实在不知道夫人她们去了哪里?” 毛有顺低垂着头,只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大将军,别听他瞎说,夫人适才进了后院,据奴才估计恐怕是要寻死,他手中的女孩正是孔有德那厮的女儿孔四贞。” 毛有顺忠心耿耿,可不代表每个孔家家兵都能跟他一样,在毛有顺说完之后,就有孔家家兵立马检举揭发了。 “陈铁枪,你这个狗日的居然出卖王爷。” 毛有顺惊怒交加,一把推开怀中的孔四贞,举刀就砍向了正对张勇邀功请赏的孔家家兵。 “呯、呯……!” 一阵火铳射击的声音响起,在毛有顺发难的瞬间,几个靖北军士卒同时点燃了手中的火绳。 “好,陈铁枪你很好,速带本将前去捉拿孔有德的婆娘,其余的人全部押解到伪清皇宫门口,这一次咱们也要让满洲人尝尝驱民攻城的滋味。” 白氏终是没有死成,在她快要断气的那刻,挂在她脖颈上了白绫被张勇的长刀划断。 “将孔四贞母女带到伪清的皇宫门口交大帅处置。” 李兴之将孔有德做成了人彘,靖北军中山东人又占了半数,张勇估计孔有德家小的下场恐怕也好不了哪里去,所以当下就命人将白氏和孔四贞押出了恭顺王府。 和三顺王的府中的家兵一样,其余在盛京的满洲官员的家丁全都被靖北军驱赶到了伪清在沈阳的最后据点盛京皇宫门口。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诚如刘忠武和张勇所说,李兴之就是要让伪清的皇宫被满洲人自己打破。 第三百三十七章沈阳(七) 在靖北军一路横扫满洲王公大臣府邸的同时,汗王宫的战事也趋于平静。 勒克浑都和他所属的正白旗老兵根本挡不住势如疯虎的靖北军,甚至他们都挡不住如同潮水涌入的满洲老弱。 一个又一个满洲老梆子被自己的同胞活活打死,一个又一个满洲老梆子被自己的同胞们从院墙上生生拖拽下来。 诚如李兴之所说,鞑子也是人,也是爹生娘养的,在汉人的长刀前,他们同样怕死,同样会为了活命,向自己的族人举起手中的刀矛。 百余人的守军只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就在满洲老弱的疯狂围攻下死伤殆尽。 “你们这些满洲的败类,你们把满洲人的脸都丢尽了。” 被围困在墙头的勒克浑都已经没有力气挥舞手中的长刀了,面对无数向他逼近的满洲老弱,疯狂地嘶吼着。 “杀了你们,我们就能活。” 老年头已经记不清他的双手勒死了几个满洲兵了,但是他依旧疯狂地向墙头爬去,他还有他的孙子,他要为他的孙子和儿媳挣命! “大清皇帝是不会放过你们这帮败类的!” 绝望中的勒克浑都终于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跳下了汗王宫的院墙。 “留两个远程兵步队镇守北城,其余的人跟老子带着这帮满洲人去打鞑子的王宫。” 踏着一地的鲜血,刘忠武意气风发地下达了进攻伪清皇宫的军令。 “启禀大帅,沈阳南城的残敌已经尽数被我军捕杀,末将未得大帅号令,所以没有骚扰那些满洲平民!” “启禀大帅,我部已经攻下永光寺,并在塔上架设好了大炮,随时可以攻击伪清皇都!” “启禀大帅,城北的汗王宫和永宁寺已经被我军攻破,如今我新三镇已经兵临伪清皇宫的后宰门。” “启禀大帅,延寿寺已经被我第三镇攻破,李将军已经率军进抵至伪清皇宫的西华门下。” 一个个传令兵打着号子向在伪清皇宫正门处驻节的李兴之传递着各镇在沈阳城内的进展情况。 “嗯,通知随军的徐以显和鲁良直等人,让他们立即查验城中的粮草储备情况,让李睿立即将范文程、宁完我、李永芳、孙得功、佟养真还有鲍承先等汉奸走狗的家小全部押到大清门,再把鞑子仓库的神火飞鸦也都给本帅送来,本帅要请范大学士看一出好戏。” 李兴之遥望着伪清皇宫的所在,淡淡地下达了军令。 “喏!” 十余个传令兵躬身领命,纵着马踏着沈阳的街道狂奔而去。 “额娘、我怕,额娘、我怕!” 范文程的几个小儿子范承勋和范诚斌被大门撞击的响动吓的钻进范文程的夫人贾氏和金氏的怀里。 大儿子范承荫和二儿子范承谟虽然已经十五六岁了,但是依然被门外的撞击声,吓的脸色煞白。 贾氏是范文程的正妻,虽说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但依然丰腴可人,尤其那一双桃花眼,当真是勾魂摄魄。 金氏是洪太赏给范文程的侧妻,当年伪清的豫亲王多铎贪图范文程妻子贾氏的美色,将贾氏抢到家中整整呆了三天。 洪太为了补偿范文程便将金氏赐给了他,所以范文程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白检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轰隆” 范府那朱漆色的大门终于被如狼似虎的靖北军撞开。 “快说,范文程那狗日的家小都在哪里?” 负责搜寻范府的靖北军第三镇鸳鸯兵甲队队正张二牛恶狠狠地提着刀指向了前院的几个范府家丁。 被张二牛拿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个家丁已经吓得是屎尿齐下,两股之间黄的白的淌了一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二牛见状,也懒得和他废话,挥刀便将那家丁割了脑袋。 “快说,范文程的妻小躲在哪里?” 张二牛长刀一指,几个靖北军的士卒立即扑上前去将一个范府的丫鬟拖了出来。 那丫鬟还不如适才那个家丁,在靖北军士兵上前拿人的时候就直接晕倒了过去。 “他娘的,给老子搜!” 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张二牛也不想再问,提着刀就带着身侧的靖北军士卒闯进的范府的后堂,他可不想拿个死尸向李大帅交差。 “大伯,咱们该怎么办?” 靖北军嘈杂的搜寻声,在范府内院传了开来,那不断响起的踹门声和靖北军士卒的呼喊声以及府中奴仆的惨叫声令贾氏和金氏胆寒,只得向退到厢房内的范文寀求救。 “我,我……哎……!” 在这当头,府中又无兵无卒,范文宷哪有什么主意,只得唉声叹气地祈求萨满的保佑。 “哐当!” 躲藏范家家小的厢房房门被几个靖北军士卒重重地踹开。 “张头,张头,找到范文程那狗汉奸的家小了!” 为首的靖北军什长看着厢房内抱成一团的范家人,惊喜地狂吼起来。 “全都拖出来,解送大清门。” 正在花园搜寻的张二牛大喜过望,连忙喝令左右士卒前去拿人。 面对穷凶极恶的靖北军士卒,范文寀、范承等人根本不敢反抗,因为身前明军士卒那明晃晃的大刀,令他们无比恐惧。 “拖出去,拖出去,全都给老子拖出去。” 张二牛生生将躲在贾氏怀中的范承斌推到了一边,一把将范文程的老婆贾氏提溜了出来,刚想扔出大门,却被贾氏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迷住了,再加上贾氏因为恐惧那脸色煞白的模样,实在令张二牛心下火热。 “他娘的,大帅说的不错,怪不得多铎那狗鞑子眼馋这婆娘,你们把其他人带出去,老子要泄泄火。” 张二牛这会只感觉浑身像被火烧了一般。 “张头,你睡了这婆娘,咱们兄弟怎么办?” 围拢在厢房门口的靖北军士卒一个个哄笑着看向了他们的队正。 “他娘的,不管了,大不了挨大帅的板子,通知咱们兄弟一个个的来。” 看了看西下的日头,张二牛估摸着自己的大帅今天恐怕不会再进攻伪清的皇宫了,当下下达了军令,这么一个大美人若是送到大帅那里,岂不是便宜了李邦杰那厮。 第三百三十八章沈阳(八) 张二牛预料的不错,靖北军在范府和宁府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被他们的大帅李兴之怪罪。 因为李兴之也在等,他在等天黑,今夜大明的蓬莱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准备伪清皇城这个沈阳城中满洲人的最后一个据点前,让那些负隅顽抗的满洲人看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神火飞鸦是明军的一种制式火器,体型像乌鸦,下绑两个发火装置,也就是原始的火箭,可射近百丈,然后引爆鸦腹中装填的火药,炸毁敌军的固定目标,这种武器本身的威力很大,但是由于明朝制杖局的偷工减料,神火飞鸦的实战能力大大降低,以至于八旗军在缴获后,根本不屑于使用。 李兴之并不在意这些神火飞鸦的威力怎么样,他只要这种火器能射上天。 在李兴之的严令下,沈阳库存的三百多支神火飞鸦和范文程以及宁完我等汉奸的家小皆是被押到了大清门前。 “范学士,本侯听闻你是黄台吉的第一智囊,胸有万千丘壑,却不知有没有听说过人可以飞天?” 看着宛如一条哈巴狗一般被自己牵住的范文程,李兴之无不揶揄地问了他一句。 “侯爷,奴才听说过,奴才听说过,当年万户妄想飞天,制作了一种捆绑着火箭的椅子,可是他上天之后,就不曾再下来。” 这个时候的范文程哪里还有黄台吉身边首席智囊的模样,为了活命,他根本不在意李兴之对他做任何事,哪怕是被绳子牵着在地上爬行。 “范学士果然学识渊博,本侯对万户的生平甚是惋惜,今天特意将范学士的家小请来,想让他们给本侯做个飞天的示范,不知道范学士可否同意?” “啊!” 范文程急扭头看去,却看到自己在沈阳的妻儿老小已经全部被靖北军押解到了大清门前。 “侯爷,不能啊,不能啊!奴才也是汉人,奴才是汉人啊!” 范文程纵是当了汉奸,但是看到自己的家小被明军士卒捕拿的时候,还是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哀嚎声。 “让本侯饶了你,那辽阳、沈阳的数十万汉人百姓的命谁饶了,东虏寇掠京畿,我中原的近千万汉人,你们有没有放过他们?来人啦且拿四个神火飞鸦来给范学士绑上,再向皇城内的满洲皇后哲哲喊话,就说本帅以德服人,今天特意在大清门请她看人生最后一次烟花。” “喏!” 李邦杰带着几个亲卫一拥而上,将范文程用一根圆木固定绑好,再在他的前胸和后背分别绑了一个神火飞鸦,李邦杰生怕两个神火飞鸦带不走重大百余斤的范文程,还在他的腰间绑了一圈发火。 “大帅,还是您来点火吧!” 李邦杰很识相,在绑好了范文程后又取来一根火把递给了李兴之。 这个时候天色渐晚,明军虽然包围了伪清皇宫,但并没有发动攻势,巴尔达虎和本理科等清军将佐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起码今天是躲过去了,至于明天,巴尔达虎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他甚至还在祈祷他的主子黄台吉能在今夜回到沈阳。 “宫内的鞑子听着,我家侯爷让咱们给你们皇后带句话,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满洲人虽然屠杀了咱们无数的汉人,但是我家大帅他老人家是菩萨心肠,今夜请你们皇后再看一次烟花。” 大清门外,数十个靖北军士卒扯着嗓子用土制的铁皮喇叭,一遍又一遍地传达着李兴之的将令。 “放烟火?难道他准备炮击皇宫?” 满清的皇后哲哲和皇妃布木步泰同样因为靖北军围城之事担忧,也不顾男女有别,亦亲自在大清门的城门楼上查探城下明军的动向。 事实上哲哲和布木步泰想差了,李兴之一言九鼎,说请他们看烟火就请他们看烟火。 很快周身缠绕着火箭的范文程就被推到到大清门,李兴之操着手中的火把缓缓向前走去。 “是范学士,是范学士,天呐,明贼这是想要做什么?” 借着大清门下靖北军燃起的无数火堆和火把,城门楼上的哲哲等人无不惊恐的尖叫起来,他们实在想不到这明国的蓬莱侯会这么狠。 李兴之可不管城门楼上的满洲王公贵族怎么想,他今天只想把范文程这个狗汉奸亲手送上天。 在一片惊恐的尖叫声中,李兴之点燃了捆绑在范文程身上的神火飞鸦自己发火的引线。 “嗖、嗖……!” 用醋浸过的火绳子,闪过一阵凄厉的冷光,瞬间引燃了范文程身上的所有发火装置,两只神火飞鸦带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范文程生生带上了天。 “嘭!” 明朝制杖局的火器质量,实在太差了,加上范文程身体颇重,两只神火飞鸦不过飞了三十丈高就轰然爆炸。 “啊……!”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范文程生生被炸成了十余快。 “啪!”的一声,一根被炸断的胳膊无巧不巧正好落在了哲哲的面前。 “啊!” 大清的皇后和贵妃被那血肉模糊的胳膊吓的倒退了数步,然后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快扶皇后回宫,快扶皇后回宫!” 巴尔达虎和他身边的满洲兵同样被这骇人的场面惊住了,城下的那个小李贼实在太狠了,这刻,他们无一不再担忧皇宫被攻破后,自己的下场。 “唉,范大学士为了我大明的飞天事业,真是鞠躬尽瘁,只不过出师未捷身先死,李邦杰你去请范文程的家小,让他们为了范大学士未尽的事业,前仆后继吧!” 李兴之抬眼看去,范文程的家小足有十七人,他可没耐性一个个将他们慢慢送上天,索性留来个百花齐放了。 “好嘞!” 适才看到李兴之放烟花的英姿,李邦解也是颇为向往,这会得了李兴之的号令,却是欢欢喜喜地下去拿人。 “这……!” 和张二牛一样,李邦杰看到范文程的夫人贾氏后,瞬间就走不动道了。 “大帅,大帅,这也太浪费了吧!” 看着瑟瑟发抖的贾氏和金氏,李邦杰向李兴之投来了祈求的目光。 “给你一柱香的时间,速战速决,稍后还要请他们上天。” 俗话说祸不及家小,但是李兴之却不这么认为,因为范文程这帮汉奸走狗的家小,无一不被辽东汉人的血和肉供养起来的,他们必须死。 第三百三十九章沈阳(九) 李邦杰是提着裤子将范文程的两个婆娘贾氏和金氏急匆匆解送到在大清门驻节的李兴之面前的,他虽然好色,但可不敢违抗李兴之的将令,说一柱香解决问题,就一柱香的时间解决问题。 “开始吧,李邦杰你替范文程的家小送行!” “喏!” 拔鸟无情的李邦杰丝毫不在意贾氏和金氏哭的死去活来的模样,连忙带着铁人兵将神火飞鸦绑到了范文程的家小身上。 “嗖、嗖、嗖……!” 犹如白花齐放一般,大清门前燃起了十七朵烟花,在半空中爆炸开来,那炸断的残肢碎肉和丑陋的脏器仿佛下雨一样洒满了大清门前。 “蓬莱侯,蓬莱侯,奴才没听说过飞天啊,奴才不想进行做飞天的实验,奴才不想啊!” 范家人的惨状令被李兴之牵着的宁完我和鲍承先等人恐惧不已。 “呃,诸位居然不想飞天,九重天外乃是神仙所在,本帅好心好意送你们上天,你们居然不愿?真是不知所谓,算了算了,既然你们不愿,本帅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我听说宁学士乃是辽阳一带的边民出生,祖上以打猎为生,本帅让你和你的家小去养狗,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奴才多谢蓬莱伯宽宏大量。” 宁完我大喜过望,趴在李兴之面前连连磕头。 “李邦杰你去找一百条饿狗来,将宁完我和他的家小和狗关进伪清的刑部大牢,唉,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宁学士能将这一百只狗驯服,那本帅就任命你为军帅府参知。” 宁完我言辞恳切,他的那些家小又哭的死去活来,李兴之终是决定给宁完我一条活路,前提是他能狗嘴逃生。 “喏!” 李邦杰也被李兴之层出不穷的手段弄懵了,他也弄不懂这狗大帅哪里来的这么多折磨人的法子。 “大帅不要啊,不要啊……!” 宁完我吓傻了,和一百条狗关在一起,自己和自己的家小还能有活路,想到要被一百条狗疯狂撕咬的下场,宁完我就浑身颤抖。 “哼,本帅一言九鼎,已经给了你活路了,你居然还挑三拣四,李邦杰速速将他们带走。” 李兴之挥了挥手,他实在懒的和宁完我瞎扯淡,毕竟面前还有不少汉奸的家小等着他处置呢。 “全都带走!” 接到号令的李邦杰当场带着人一拥而上,将兀自不停求饶的宁完我和他的七个家人拖离了大清门。 “鲍承先,本侯听说原蓟辽总督袁崇焕是你施的反间计弄死的,不知这事是否属实。” 三大汉奸中,李兴之最后一个处置鲍承先实在是因为《明史,贰臣传》中曾记载皇太极召鲍承先、高鸿中和范文程等人密议,让他们用计杀袁崇焕。鲍承先抓了几个明朝太监监禁起来,采取反间计方式,伪造与袁崇焕有秘密联络的情节,故意让这几个太监偷听到,然后又故意让他们逃走,从而使崇祯失去了对袁崇焕的信任,将其斩杀。 “回蓬莱侯的话,奴才并没有献什么反间计,崇祯二年,黄台吉征明时,范文程驻守遵化,高鸿忠驻守迁安,奴才当时投降东虏不久,洪太根本没有带奴才出征,袁崇焕恐怕是因为斩杀了毛文龙以及和东虏擅自议和而被斩杀的。” 范文程和宁完我的下场令鲍承先根本不敢有所隐瞒,直接将崇祯二年清军寇掠京畿之事叙述了一遍。 “呃!你是说袁崇焕为了和黄台吉议和,杀了毛文龙?” 对于袁崇焕,天启实录曾有过明确记载,因为议和之事,袁崇焕曾被天启皇帝下旨申斥“边疆以防御为正,款事不可轻议!” 这也成了袁崇焕在天启年间被罢免的主要原因,明史中吹嘘的宁远大捷袁崇焕上报的斩首数不过二百九十级,宁进大捷也不过两百之数,也就是说战殁于据说的张盘在大黑山一战就打了六个宁远大捷了。 到了崇祯朝袁崇焕更是肆无忌惮,其兵部尚书王洽曾通书,关东款议,庙堂主张已有其人。文龙能协心一意,自当无嫌无猜;否则,斩其首,崇焕当效提刀之力!” 即使在伪清兵临京畿之时,袁崇焕还不忘再军中携带喇嘛,妄图和东虏达成和议,这在袁崇焕被定罪的诏书上有明确记载“以谋款斩帅,以市米资盗,又携请喇嘛……!” 而且满文老档也明确记载了,东虏第一次叩关之事,范文程等人皆是被洪太留在了京师外围策应,所谓的反间计不过是为了欺骗世人,将崇祯塑造成一个无知无能的皇帝,将为了满洲除去了心腹大患的小人塑造成了英雄。 “既然你没有献计除去袁崇焕,那你也去死吧,来人,请鲍大学士及其家小上天。” 李兴之陡然变色,鲍承先虽然是在广宁失陷后,无路可逃投的清,但是他和他的家小,同样是由汉人的血和肉供养起来的,他同样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大清门外璀璨的烟花再度升起,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鲍承先和他那不足五岁的儿子鲍敬被剧烈的爆炸炸成了碎片。 “大帅,孔有德的婆娘和他的女儿也被末将带来了。” 在鲍承先的家小上天后,新五镇镇将张勇却是将白氏和孔四贞带到了李兴之的面前。 “蓬莱侯,孔有德死有余辜,但是这个女孩却是无辜的,她才七岁啊!” 范文程等人的遭遇令白氏根本生不出乞命的心思,现在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求李兴之饶了孔四贞一面。 “是恭顺王妃!” 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白氏,李兴之也有些唏嘘,这个女人在孔有德莱登作乱的时候就曾劝过孔有德和李九成不要滥杀无辜。 历史上,桂林城破后,白氏曾对孔有德的儿子孔廷训说过“勿要学你爹爹一辈子做贼!” 这说明这个女人打心里是不认同伪清朝廷的。 “你可以活,但是她必须死,不知恭顺王妃有没有听说过汉奸无后?” 李兴之伸手指向了缩在白氏怀中的孔四贞。 “蓬莱侯,求求您了,她只是个女孩子,她不能替孔有德传宗接代啊!” 白氏心头剧震,跪倒在李兴之面前不停地磕头求饶。 第三百四十章沈阳(十) “本帅一言九鼎,你的女儿是人,那莱登千千万万被孔有德祸害的妻儿子女就不是人吗?来人快去将大清的恭顺王请过来,本帅要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女儿身死的情景。” “喏!” 几个靖北军士卒连忙将装着孔有德的大瓮抬了过来,做成人彘德孔有德早已被折磨了不成人形,手脚四肢皆被生生砍断,口中的舌头也被随军的郎中给拔了,在大瓮中不停地嗬嗬乱叫。 “啊!” 白氏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会被李兴之折磨城这个样子,一旁的孔四贞则被父亲的惨状吓晕过去了。 说实话孔四贞不过是个女孩,李兴之完全可以饶她一命,但是他军中莱登的士卒占了四成,考虑到安抚军心和山东的民心,李兴之只得处死孔四贞。 “也罢,念在孔有德在东江时曾杀过不少鞑子,孔四贞就不要飞天了,张勇你去寻一杯鸩酒来,当着咱们的恭顺王面前送他女儿上路。” “喏!” 张勇懵了,在这当头,自己他娘的去哪里寻鸩酒,但是李兴之的军令他不敢不听。带着几个士卒匆匆而去。 在张勇去寻鸩酒的同时,李永芳的家小、佟养性的家小、孙得功等汉奸走狗的家小亦是一个个被神火飞鸦送上了天,至于他们在沈阳的族人,李兴之没有这么多神火飞鸦,只得喝令靖北军士卒将他们一个个提溜到大清门前,当着守城满洲兵的面前将他们一一斩首。 一时间大清门前哀嚎阵阵,血流漂橹,令大清门上的满洲兵人人胆寒,看着那遍地的尸首,巴尔达虎和他的手下们无一不对自己的前途产生了怀疑。 “本帅只给你们一夜的时间,明日辰时,不开门,就屠城!” 在张勇当着孔有德和白氏面前强行将从礼亲王代善府上取来的鸩酒灌进孔四贞口中后,李兴之拔刀遥指在伪清皇城负隅顽抗的满洲兵,发出了靖北军北伐以来对满洲人的最后通牒。 至于在大瓮中发出无边嘶吼的孔有德和不顾生死冲向身前靖北军长刀的白氏,李兴之根本没有去管,自己能放她一马已经是天恩仁慈了,她自己寻死可怪不得咱。 “你他娘的傻呀,她撞过来你就将她捅了!” 只是匆匆赶来的李邦杰对于白氏的死有些惋惜,一脸幽怨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尸体。 “你急什么急?皇宫内的满洲女人多的是,到时候本帅只怕你吃不消。” 对于色鬼投胎的李邦杰,李兴之也是万分佩服,半个时辰前刚刚睡了范文程的两个老婆,现在他娘居然又看上孔有德的女人了。 “大帅说得是,大帅说得是!” 李邦杰讪笑着走到了李兴之身侧,只那看向大清门的眼神充满了热切,因为他睡鞑子皇后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大人,咱们降了吧!城中有十余万满汉旗丁,若是小李贼驱赶他们攻打皇城的话,咱们是万万顶不住的。” 对大清忠心耿耿的安珠瑚第一个在靖北军的屠刀前打起了退堂鼓。 “住口,我等受爱新觉罗家两代人的恩情,若是背反大清,如何对得起老汗的栽培?” 巴尔达虎是老奴努尔哈赤的戈什哈之一,虽然城下那无情的杀戮,令他无比恐惧,但他并不愿就此向城下的靖北军投降。 “大人,咱们的家小都在城内,若是明天小李贼驱赶他们攻城,咱们虽然对皇上忠心耿耿,可是这些将士们肯不顾家人的性命和明为作殊死搏斗吗?” 曾被黄台吉授巴图鲁的本理科也对目前的形势失望了,在他看来就算城下的明军不用人质协迫,只要将城头的打炮拆下几十门过来,那就不是皇城中这千余满洲兵能应付的。 “唉!本理科,你在城上值守,安珠瑚你遂本将去见皇后,将小李贼的话向她禀报,一切凭皇后做主就是!” 本理科的话将巴尔达虎那仅存的一点希望打破了,他清楚的知道,若是明军真将这千余满洲兵的族人押解到大清门下,这些士卒恐怕马上就会投降,说不得还会拿自己的脑袋和内宫的皇后和贵妃向小李贼邀功请赏。 “唉……!你速去速回,卑职怕安抚不了军心。” 在危难时刻,本理科也懒得向巴尔达虎打千行礼了,命都要没了,谁还有闲工夫管这个。 伪清皇城,清宁宫。 皇后哲哲、皇贵妃海兰珠、礼亲王福晋叶赫那拉氏、侧福晋哈达喇氏、侧福晋喀尔喀博尔济吉特氏、郑亲王福晋叶赫那拉.苏泰、侧福晋 瑚儿哈苏氏……以及她们的子女哭成了一团。 这些被无数汉人百姓供养起来的满洲贵妇,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卑贱的明国人围死在自己的皇宫内。 皇宫上空燃起的一朵朵烟花以及那一阵阵凄厉的惨叫生令她们恐惧,她们害怕城墙被打破后,那些明国人会对她们进行同样的惩罚。 “奴才巴尔达虎叩见皇后,城外的明国人让奴才给您传信,让我们明天辰时之前投降,否则他们就要屠城!” 巴尔达虎根本无视那些哭的死去活来的满洲贵妇。 “哀家……我……!” 哲哲虽说是大清皇后,平时替黄台吉管理后宫,可是她从来没遇到过如此骇人的情景。 “咱们还是降了吧,有皇上的十万大军在锦州,小李贼的山东军不会拿咱们怎么样的,无非是将咱们当成筹码要挟皇上罢了。” 抱着福临的布木步泰缓缓开口,在靖北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她已经猜到这次偷袭沈阳的是山东军了。 “明国人不是鼓噪说皇上死在锦州了吗,怎么会是山东军攻进了沈阳,礼亲王呢?” 布木步泰的话令哲哲心下稍微平静了一些,做人质总比在天上放烟花要强多了。 “皇妃,你是说代善和喀尔楚他们被明国人打败了?” 代善的嫡福晋叶赫那拉氏也不干嚎了,急忙向布木步泰询问起来,本来岳托死了,自己的儿子喀尔楚继任了镶红旗旗主,她还是万分得意的,哪里想过仅仅两年不到,喀尔楚就步了岳托的后尘。 “特祖投降,礼亲王想来是薨了!”姑姑咱们还是投降吧。 布木步泰也不理骇的晕死过去的叶赫那拉氏,再次向哲哲进言。 第三百四十一章沈阳(十一) “降……?” 哲哲虽说是个女人,但是也知道投降者的下场,别的不说,这清宁宫的满洲贵妇肯定会成为那些征服者的玩物。 “哀家不降,你们也不能降,大清的皇宫还有你们这些福晋若是成了明国人的俘虏,这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大清?巴尔达虎你速带人进宫,哀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清的皇帝和亲藩被卑贱的明国人羞辱。” 见惯了蒙古和海西各部被满洲人征服惨状的哲哲根本不敢答应自己侄女的要求,她无法想象满蒙共主尊贵的结发妻子被那些卑贱汉人压在身下,被那些南蛮子疯狂蹂躏。 “喳!” 巴尔达虎惊喜地看着端坐在御座上的哲哲,这刻他深深地被自己主子的骨气折服了,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可以不畏生死地和明国人血战,爱新觉罗家的女人同样可以不惧汉人尼堪的长刀。 “啊……!” 海兰珠和布木步泰以及清宁宫内的满洲贵妇们皆是恐惧地看向面色冷峻的大清皇后,不能让大清皇帝和那些旗主亲藩被汉人羞辱,那岂不是要将自己等人全部诛杀殆尽。 “福临还小,求求您放过他吧!” 布木步泰跪倒在哲哲面前苦苦地哀求起来。 “福临是小,只不过才四岁,但是汉人会放过他吗?他既然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那就要有替爱新觉罗家去死的义务。” “不……不……!” 布木步泰抱着怀中的幼童夺门就想逃出清宁宫。 “抓住她,巴尔达虎没来之前,谁也不许出去。” 这个时候的哲哲已经顾不得姑侄之情了,她只想着将这宫内的满洲贵人统统诛杀殆尽。 “什么,让咱们带兵进宫?皇后她要替大清殉节?咱们诛杀了他们,那些明国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还有我们在城中的家小。” 本理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容冷然的巴尔达虎。 “执行命令,你立即带一百勇士进宫为诸位王妃和福晋送行,大清国的女人绝不能被卑贱的南蛮子羞辱。” 巴尔达虎丝毫不理会表情绝望到极点的本理科。 “噗嗤!” 一声长刀入肉之声突然响起,巴尔达虎只感觉后背一凉,然后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所有的脏器都被搅碎了一般,他急转头看时,却见的正蓝旗甲喇章京安珠瑚那低垂的头和紧握长刀的双手。 “安珠瑚……你……你……!” “皇上他们在锦州,皇后没了可以再娶,我们若是杀了皇后,那些疯狂的明国人是不会放过这城中的十余万满洲平民的,巴尔达虎将军……对不起!” 安珠瑚的手不停地颤抖,他只能以这种接口安慰自己,他只能用救城中的八旗家小的谎言来作为自己因为怕死而斩杀上司,出卖这皇城中数百满洲贵族的借口。 “敌强我弱,咱们不能因为无用的抵抗而坑害了全城的满洲人。” 面对城下靖北军的人海,面对血淌成溪的大清门,本理科猛然举刀扑向了巴尔达虎的亲卫们。 “噗呲、噗呲!” 十几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的戈什哈顿时被安珠瑚和本理科的亲信们诛杀殆尽。 “为了满城的百姓,本额真决定向大明兵投降,你们若不愿意投降,巴尔达虎就是你们的榜样。” 安珠瑚提着巴尔达虎的脑袋一脸肃杀地看着大清门上的满洲兵。 “奴才们愿听章京大人将令。” “奴才们愿听章京大人将令。” 大清门上的满洲兵终是在这内外交困的局面下丢下了手中的刀矛和长弓。 “好,本理科你立即带三百勇士守住清宁宫,务必保护好皇后和贵妃,其余的人随本章京下城迎接大明的蓬莱侯入宫!” 做事就要作绝,决定作满奸的安珠瑚就是要用这皇城所有的满洲贵人,作为取信李兴之的筹码。 “就这样开城?咱们是不是个他们再谈一下,起码要保护咱们和咱们的家小不能受到伤害吧!” 作为跟随努尔哈赤和黄台吉屠杀过无数蒙古人还有汉人的苏赫巴图鲁,本理科不光只有勇力,他清楚地知道投降者的下场,在他看来,汉人一向讲究诚信,若是得到保证,想来这条狗命多半就能保住了。 “嗯,你说的也是,要不本章京负责守卫内宫,你去和明国人谈谈,当然他们若是能保证皇后和皇妃她们不受伤害就最好了。” 安珠瑚实在是恐惧城下那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既然本理科认为要谈,那自然是由本理科出面了。 李兴之也没想到皇城内的满洲兵反应会这么快,自己刚准备入营休息,大清门居然打开了。 紧接着几个赤手空拳的满洲人打着一面白旗踏出了大清门。 “奴才,正黄旗牛录额真本理科见过蓬莱侯。” 本理科也是光棍,被带到李兴之马前的时候,就猛地一跪,拜倒在李兴之的面前。 “本侯不是说了明日辰时再听你们回复的吗?如何现在就出城投降?” “奴才先前不知道是蓬莱侯亲临,还存着反抗到底的心思,可是您的大旗在宫门外升起的时候,奴才就断了这个念头,阿巴泰和岳托都不是您的对手,奴才又算得了什么?” 本理科跪在李兴之面前连连磕头,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大清巴图鲁的样子。 “呃,一心反抗的巴尔达虎已经被奴才们杀了,如今首级在此,还请蓬莱侯发落。” 看到李兴之不置可否,本理科赶紧吩咐身后的随从将巴尔达虎的人头献了出来,高高举过头顶,一脸谄媚地看着李兴之。 “哈哈哈……!” 看着卑躬屈膝到了极点的本理科,李兴之放声大笑,那嘶哑的笑声回荡在本理科和无数靖北军的耳中,回荡在伪清皇宫的大清门前,回荡在这汉人视作龙潭虎穴的沈阳城的上空。 李兴之也没有想到这些满洲兵为了活命居然杀死了自已的长官,这还是那支号称天下无敌的八旗军吗? 事实就是这样,只要汉人的武力强盛,那些号称骑射无双,夷狄就会向汉人卑躬屈膝,现在靖北军的长刀比满洲人锋利的时候,号称天下无敌的八旗兵同样会跪倒在自己的面前。 第三百四十二章沈阳(终) 本理科并没有问出什么侯爷为何发笑这样愚蠢的话来,而是战战兢兢地看着陷入狂笑的李兴之。 “说罢,你出城的目的何在?本侯不是说了明日辰时吗?” 大笑之余的李兴之猛然抽刀,将巴尔达虎的的首级挑在刀尖上,淡淡地看着跪倒在地的本理科。 “奴才等久仰侯爷虎威,哪里敢抗拒侯爷天兵,伪清的皇后哲哲正准备诛杀满洲的贵人,想要替洪太殉国,奴才等已经将她们控制住了,还请侯爷看在奴才等幡然悔悟的份上,饶了奴才和奴才的手下,奴才等必定替侯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本理科跪伏于地,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拿着巴尔达虎人头把玩的李兴之。 “很好,你们用你们的表现得到了本侯的认可,李睿你立即带人控制伪清皇城,让里面的满洲兵全部放下武器,本帅今晚要夜宿鞑子内宫。” 李兴之对本理科的话不置可否,将巴尔达虎的人头一抛,终于下达了进驻盛京皇宫的命令。 “奴才多谢侯爷不杀之恩啊!” “奴才多谢侯爷不杀之恩啊!” 本理科很狗腿地跟在李兴之的马后小跑着进了大清门。 随着靖北军兵不血刃地进驻伪清皇宫,大清门上的满洲兵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倒在了靖北军的面前。 “你们对的起大清吗?你们对的起皇上吗?你们这些满洲人的败类,安珠瑚哀家问你老汗有没有对不起你,皇上有没有对不起你,你怎么忍心将哀家个她们交给明国人?” 清宁宫内的哲哲一脸绝望地看着安珠瑚和宫殿内外持刀站立的满洲正黄旗八旗兵。 “主子,奴才也是迫不得已,明国人口口声声说皇上已经阵丧了,将士们早就失去了抵抗下去的信心,为了保住小主子,奴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看着表情扭曲到了极点的哲哲,安珠瑚羞愧地低下了头,他是正儿八经的建州女真,从老奴时代开始,他和他的族人就享受了建州女真的战争红利,父亲阿喇穆更是被授予了三等阿达哈哈番的世职,说句不好听的,没有老奴,他们父子早就死在建州的野人山了,哪里会有今日的风光。 “安珠瑚,哀家看你还有一点悔恨之心,你的父亲现在正随皇上出征,你若是听哀家的,待皇上回师,他断然不会亏待了你的族人。” “皇后……奴才……皇后……!” 安珠瑚提刀的右手颤抖到了极点,他的内心在苦苦挣扎,一个是自己父兄的性命,一个是自己的命,他实在难以做出选择。 “怎么哀家的懿旨你都不听了?” 看到安珠瑚犹豫的眼神,哲哲猛然暴喝,久在伪清皇后位置上的哲哲,身上那股上位者的威严,是安珠瑚无法承受的。 “奴才……奴才……!” 在哲哲的逼迫下,安珠瑚手中的长刀坠地,终是跪倒在哲哲面前。 “现在带着你的人杀光她们。” 哲哲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向着安珠瑚逼了过来。 “奉大帅令谕,尔等立即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 “奉大帅令谕,尔等立即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 就在安珠瑚摄于哲哲威严,就要就范时,一队队持刀舞抢的靖北军如同潮水一样涌进了伪清的内宫。 在本理科的带领下,李兴之和李邦杰带着一百铁人兵和第三镇的两个鸳鸯兵步队踏进了伪清皇后的寝殿清宁宫。 没有人敢反抗,早就被大清门外血腥的场面骇住的满洲兵无一不扔下了手中的刀矛。 随着那如潮的喊杀声,哲哲再也顾不得逼迫安珠瑚去诛杀殿内的一众满洲贵人,匆匆向东暖阁走去,想要替他的丈夫殉节。 “皇后您不能走!” 在生和死的面前,安珠瑚猛地扑向了正欲回转暖阁的哲哲。 “啪!” 哲哲头上的旗头,被冲过来的安珠瑚生生扯了下来,摔落在清宁宫内,然后断成了数块。 “主子,奴才还年轻,奴才不想死,奴才的家小也不想死,奴才只有对不住主子了。” 亲情被自己生命打败的安珠瑚死死地按住了大清的皇后,脸上扭曲到了极点,发出无边的嘶吼。 “好啊,好啊,想不到本帅还能看到一出好戏,不过你拿了她向本帅邀功也没有用,你和本理科还有你手下的满洲兵都得死。” 李兴之陡然变色,挥刀捅向了前面带路的本理科。 “你……你……你不讲信用,你说过会放过我们的。” 被长刀捅穿的本理科,双手拼命地想回头抓去,他根本没想到素来以信义著称的明国人也会不守承诺。 “本帅只不过说你得到了本帅的认可,你也说过要为本帅赴汤蹈火的,现在本帅让你去死,只不过是让你兑现诺言罢了。” 李兴之手中长刀猛的一绞,将本理科腹中的脏器生生绞的七零八落。 “啊!” 本理科只来的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就颓然倒下。 在李兴之挥刀的瞬间,李邦杰和其所属的一百余充作亲卫的铁人兵也扑向了那些放下武器跪倒在靖北军面前的满洲兵。 “噗呲、噗呲!” 用大刀砍,用长枪捅,聚集在清宁宫内的一百余满洲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无数的靖北军淹没,只留下一地的残肢碎肉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啊……!” “啊……!” …… 清宁宫内,百余个满洲贵妇一个个骇的瘫倒于地,有几个甚至因为恐惧吓的大小便失了禁,身下黄的白的污秽之物淌了一地。 “为什么?” 安珠瑚绝望地看向了李兴之,他没有想到在已方开城投降的情况下,这大明的侯爵居然还会提刀杀人。 “黄台吉让尔等留守皇宫,说明你们是他最信重的人,可是你们在面对本帅的大军时,居然不做反抗,本帅敢收留你们吗?要是哪一天本帅落了难,你们还能听命于本帅?李邦杰,替本帅杀了他。” 抚顺、铁岭、辽阳、沈阳以及后面的广宁和如今的锦州,都是因为满洲降兵在城中作乱,如今靖北军虽然控制了沈阳城,但是洪太尚有大军十万,若是留下这些满洲兵,岂不是给自己埋设一个定时炸弹,所以安珠瑚和本理科和他手下的满洲兵不得不死。 第三百四十三章关上灯都一样 李兴之暴起发难,伪清皇宫残余的满洲降兵根本没来的及反抗,就在靖北军的长刀下死伤殆尽。 “你们别过来!谁在上前一步,老子就杀了她,这可是大清的皇后。” 走投无路安珠瑚一把扯住披头散发的哲哲,歇歇底地对着着李兴之和围拢过来的靖北军嘶吼起来。 围拢在安珠瑚左右的靖北军士卒皆是看向了长刀犹自滴血的李兴之,这个时候他们还真不敢造次, “安珠瑚,你是不是疯了,你用你们满洲的皇后来威胁大明朝的侯爵,你杀呀!你杀呀!你以为本侯会用这傻女人威胁洪太?” 李兴之可不认为能用一个女人能威胁到黄台吉这样的枭雄人物,所以对安珠瑚的要挟置若罔闻。 “你这狗鞑子还敢反抗。” 看到自己的大帅无视安珠瑚的要挟,李邦杰再无顾忌,挥舞着铁锤冲向了负隅顽抗的安珠瑚。 看着来势汹汹的李邦杰,安珠瑚惊的将哲哲猛地朝前一推,转头就往东暖阁跑去。 “你给我死来!” 李邦杰手中狼牙棒猛然掷出,只知道逃跑的安珠瑚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重重地砸倒在地。 “老子让你威胁我们大帅!” “老子让你威胁我们大帅!” 李邦杰踏步上前,一手抓住黄台吉的女人哲哲,一手捡起落在地上的狼牙棒对着在地上挣扎的安珠瑚疯狂地敲击起来。 “咔嚓、咔嚓……!” 一段段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安珠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变成了一堆肉泥。 “大帅,这些女人怎么处置?” 随同李兴之进入伪清皇宫的李睿犹豫地问了一句。 “先都关起来,咱们打破沈阳的消息瞒不了多长时间,本帅以为东虏数日之内就能回师,届时咱们正好用这些女人羞辱黄台吉,你去请徐以显过来,让他立即查验伪清的皇宫和各大王府有多少金银,本帅信守诺言,沈阳城内的金银当如数分发给北伐将士。” “喏……!” 李睿接了李兴之的军令,就匆匆出了清宁宫。 “大帅,这女人就是鞑子皇后?奴酋洪太真他娘的没有品味!” 李邦杰拖着被吓的面色苍白的哲哲走到了李兴之面前。 “废话,博尔济吉特.哲哲是万历二十七年出生,今年已经四十四了,你真以为鞑子皇后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那……您说的什么洪太的女人海兰珠和大玉儿呢?” 李邦杰感觉受到了欺骗,自己拼了挨板子来到辽东,结果鞑子皇后却是半老徐娘,关键是蒙古人特有的大饼脸,实在令李邦杰有些郁闷。 “你他娘的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李邦杰本帅问你,你想睡鞑子皇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你他娘的不就是想给黄台吉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吗,现在他婆娘就在你面前,你倒是挑肥拣瘦了,女人吗,关上灯还不是一样。” “呃……大帅说得是。” 李邦杰有些懵,李兴之说的话他感觉对,又感觉有些不对,脑子里转了半天,却是越转越乱。 “好了,你不是嚷嚷着要睡洪太的女人吗?还不去。” 李兴之可没时间和李邦杰为了女人的事瞎扯淡,他还要将后世传说的神乎其神的孝庄太后布木布泰和后世那个大清的顺治皇帝给找出来。 “好嘞。” 李邦杰一把将被这血腥场面吓住的的哲哲抗上了肩膀,径奔清宁宫后殿的东暖阁,今天他要送给远在锦州的大清皇帝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放开我,放开我!” 被李邦杰扛着的哲哲疯狂地挣扎起来,她虽然四十四岁,又长了一副大饼脸,但是长期养尊处优,身材和皮肤还是极好的,尤其是那丰腴的身形在满洲人的旗袍下更显得凹凸有致,现在又是夏天,几番挣扎起来,还真让李邦杰来了兴致。 “皇后娘娘,黄台吉有这么多女人,恐怕也没时间顾得上你,今天老子就要替你们皇帝好好的耕耕你这块地。” 李邦杰得意洋洋地在在大清皇后的臀部重重地拍了一下,终是离开在了清宁宫的大殿。 “你们哪个是布木布泰?哪个是海兰珠,本侯今天要亲眼看看传说中的蒙古姐妹花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踏着一地的尸体,李兴之大刺刺地坐上黄台吉设在清宁宫的御案。 “奴婢布木步泰拜见蓬莱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怀抱着福临的布木布泰率先跪倒在李兴之的面前。 “姐姐,快跪呀!” 当然布木布泰自己跪拜的同时,还不忘拉了一把吓瘫了的海兰珠。 “你们就是布木布泰和海兰珠?” 李兴之大失所望,这两个女人也就是在这清宁宫内稍微有些姿色,若是和张献忠的那几个妃子还有自己从秦淮河带回来的几个女人比起来,却是相距甚远。 “奴婢们就是!” 布木布泰尽量挺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看向了斜倚在御座上的大明侯爵,她也是心思剔透之人,从小李贼身边侍卫的表现来看,这明国的侯爷恐怕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想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也只能色诱了。 “你抱的就是福临,啧啧,果然是天圆地方,有帝皇之像,你们大清的皇帝黄台吉在锦州阵丧,国家无主,本侯曾与洪太有约,结为兄弟之邦,那本侯自然不能辜负了和黄台吉的兄弟之情,满洲的国祚岂能一世而亡,嗯,本帅看福临就能当满洲皇帝,你们去查一查,把没死的满洲宗室都给本帅请到伪清皇宫来,就说本帅要拥立福临为满洲国的皇帝,年号就叫宣统吧,唉!本帅既然是洪太的兄弟,自然要看顾其子孙,只是福临才四岁,本帅就权且担任满洲国的摄政王吧!” 李兴之喟然长叹,锦州距离沈阳不过五百余里,清军若是回师,靖北军根本来不及撤离,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固守沈阳,所以这满城的八旗丁口还有清宁宫内的满洲贵人就是自己最好的人质。 诚如李兴之此前所说,黄台吉开一炮,自己就杀一人,黄台吉若围城,那靖北军就用这城内的十余万两脚羊作口粮和东虏死耗到底,有李定国和张武的军马在辽南,李兴之相信就是拼消耗,东虏也没有可能拿下沈阳城。 第三百四十四章清丁查户 “啊……福临怎么能当皇帝?” 布木步泰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色诱没有起到作用,这会她对自己和自己姐姐的魅力产生了怀疑,不应该呀,自己一个眼神,都能令多尔衮那个草包色授魂与,面前的这个明国的侯爷却仿佛视而不见一样。 “他不能当……?难道他不是黄台吉的种?莫非传言是真的,福临是你和多尔衮生的孽种?” 李兴之不由地想起了四年前自己刚刚起事的时,为了裹挟正白旗汉军,在他们脑袋上刻字的情景。 “不是……不是……。”布木布泰脸色大变,黄台吉专宠海兰珠,她和多尔衮是有这方面的意思,但是宫禁深严,却没有机会实施,这会哪里肯承认。 “好了,有本帅在,谁敢不听?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本帅此次入辽,就是因为大清战败,替洪太稳住国内的形势而已。” 李兴之摆了摆手,算是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大帅,您既然和洪太有约兵结盟之情,那就是洪太的重地了,现在又要替满洲打理国政,那不如上尊号为皇叔父摄政王,岂不是明正言顺。” “呃……!” 李兴之诧异地看向跟随自己入宫的军帅府参知杨基,这厮的头脑真他娘的绝了,居然把后世奴酋多尔衮的封爵凑到了自己头上。 “咳……咳,皇叔父不好,就称皇父摄政王吧,杨先生你去把洪太的玉玺给本帅找来,明日就在大政殿让福临小儿登基。” 李兴之已经可以想象黄台吉回师沈阳后气的吐血的模样。 “大帅,伪清皇宫的残敌已经全部肃清,只不过城中还有十余万旗丁,我军若想控制沈阳,这些人实在是个重大的隐患。” 浑身是血的新五镇镇将张勇按刀踏进了清宁宫。 “嗯,你说的是!城中丁口众多确实是个大问题,黄台吉一旦回师,如果这帮八旗丁口作乱,那就不好处置了,这样吧,城防交给第三镇和新三镇,你们镇给本帅挨家挨户地搜,凡是从十二到六十岁的八旗丁口全部给本帅捕拿到大清门,让他们和范文程还有鲍承先的家小做伴去吧!” 刚刚晋升为满洲国的皇父摄政王李兴之的第一条政令居然是对沈阳城内的八旗丁口进行清洗,这令跟随李兴之进宫的杨基腹诽不已,这哪里是当满洲的摄政王,这他娘的明明是来当满洲的阎罗王的。 “喏!” 张勇躬身领命,他知道今晚的沈阳注定不会平静。 和明国京师一样,沈阳同样有富人区和平民区,沈阳西北由于紧临汗王宫,住的多是满洲的八旗旗丁,东南两处却是住的汉军旗和蒙军旗的家眷。 只不过,今天无论是满洲人还是蒙军旗还是那些汉人的家眷,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终日,他们紧闭屋门,上了年纪的男人提着刀守在门后面,女人则抱着孩子躲在里屋瑟瑟发抖着。 往常热闹非凡的街道,现在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在走动,夜幕的沈阳城此刻静谧的可怕。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所有的八旗家眷都在恐惧,都在害怕明朝兵将即将到来的报复,也都在祈求他们的萨满保佑他们能躲过此劫。 然而他们的祈求却没有任何效果,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奉了李兴之号令的张勇将手中的九个步队分成了三队沿着一条条街道搜索起来。 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沈阳城的宁静,那因为衣甲摩擦不断传来的金铁交鸣之声让沈阳城内的的八旗家眷无比恐怖。 “沈永贞你带着人去东城,欧阳晟你去南城,其余人跟着本将去西城,大帅有令,凡十二至六十岁的男丁全部捕拿到大清门下处决。” “喏!” 欧阳晟和沈永贞对视一眼,李兴之的将令令他们欣喜若狂,在辽东这十余年他们见惯了满洲人是如何屠杀汉人百姓的,这是他们第一次以胜利者的身份在伪清的国都杀人。 一户挨一户的八旗旗丁的大门被靖北军生生撞了开来,凡是敢于反抗的八旗子弟,无一不遭受了血腥的屠杀。 甚至又一些靖北军,当着这些旗丁的面将他们的女人扛进了房内。 对于属下士卒的所作所为,张勇和沈永贞等人根本不想去管,因为现在靖北军做的事,不过是东虏大明土地上随意屠戮的缩影罢了。 “哐当!” 死了老妻赵氏的年重严的家门再度被重重地撞开。 “将爷,将爷,适才小老儿已经跟随大将军打过汗王宫了,小老儿也是汉人啊,小老儿也是汉人啊!” 生怕大孙在地窖闷坏了的老年头毫不犹豫地跪倒了闯进来的靖北军面前。 “把你的户籍拿来我看!” 为首的靖北军什长吴龙对老年头的哀求置若罔闻,大帅律令煌煌,要斩杀十二岁至六十岁的八旗丁口,那就必须按军令行事。 老年头颤颤巍巍直起了身子,抱着孙子回了屋。 “咦!” 旷了一个多月的吴龙瞟向了老年头的儿媳妇,由于刚刚生育不久,女人身上散发出了味道令吴龙立时起了反应。 “你们几个在这看着,我去查查这个满洲女人。” “哈哈哈,吴头,你不怕咱们兄弟回去向嫂子说吗?” 跟随吴龙闯进院子的七八个靖北军士卒疯狂地调笑起来。 “你们放心,一个个的来,大家都有份。” 精虫上脑的吴龙丝毫不在意女人疯狂的喊叫声,生生将老年头的儿媳妇扛了起来,跟着年重严身后进了屋子。 “报应啊!” 院中靖北军肆意的狂笑和儿媳妇凄惨的号哭,令抱着大孙子拿户籍证明的老年头浑身一震。 当年他随老奴努尔哈赤攻城掠地,自己的做所所为和现在的明军几乎是一样,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老年头根本没想到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 老年头不敢反抗院中的靖北军,对于儿媳妇的呼喊哀嚎更是置若罔闻,拿着由满清签发的户籍证明,匆匆交到了院子里的靖北军手上。 “嗯,想不到你这老头还挺能活的,居然六十一了,这次放过你了,给老子们在家好生呆着,要不然,老子们的刀子可是要见血的。” “小老儿多谢几位将爷,小老儿多谢几位将爷。” 逃过一劫的老年头喜极而泣,跪倒在靖北军面前,不停地磕着头。 第三百四十五章糖人 “恩人啊!” 纵是自己的儿媳妇被明军士卒祸害的不成人形,年重严还是对那几个扬长而去的靖北军感激涕零,作为参与过满洲立国以后历次屠杀的老汉军,他清楚地知道被带走后的下场。 六十一岁的老年头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寿了,他也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活的了,唯一的盼头就是将自己的孙子抚养成人,好替他老年家传承香火,现在自己的老妻已经死在乱军中,儿子也是生死不知,只要这个媳妇还活着,他老年家就还有希望。 “唉……你也别嚎了,能活就是莫大的福气了,待会你把家里的那些满洲人的物件收拾收拾,全都埋到地窖去。” 老年头拾起了地上的长刀,割下了脑后的辫子,他可不想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那他老年家可就真要家破人亡了。 大清门外。 屠杀还在继续。 一个又一个满洲丁口从家中被赶了出来,然后沿着大街小巷形成了一道道人流,慢慢汇聚到了伪清的皇宫大清门外,形成了一片人海。 所有的人都恐惧地看着那些剑拔弩张的靖北军,年老的满洲十分清楚他们将要面临着什么,一个个低着头,他们不敢反抗,从家中被驱赶出来时,那些凶残的明国人就言之凿凿地说过,有抗拒天兵者,诛灭满门。 年幼的满洲则是一个个恐惧地往熟悉的老满洲身后躲去,他们虽然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可是无一不听自己的父兄说过满洲大兵的赫赫虎威,他们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家中长辈们口中那卑贱的汉狗驱赶到大清的皇宫前。 大清门四周的空地上,以及六条同往各处城门的街道口早就被无数的靖北军把守的严严实实。 借着猎猎的火光中,新五镇的靖北军士卒一个个面容冷峻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海。 “特祖额真,这次就由你镶红旗所属负责此事怎么样?城门处投降的那三百满洲兵你也一并带去,待事情结束,你再替本将送他们上路。” “喳!” 原满洲镶红旗旗主特祖连忙打着千跪倒在张勇面前。 对于张勇的要求特祖不敢不听,他也知道,这是自己取信明国人最好的机会,死道友不死贫道,已经当了满奸的镶红旗小旗主,自然不会在意这大清门下的近三万满洲丁口。 “嗯,特祖额真你放心,骗开了沈阳城,你就是咱们靖北军自己人,本将听说咱们大帅有意立福临小儿为满洲国皇帝,特祖额真原本就是满洲镶红旗固山额真,只要做高此事,想来也能水涨船高,弄个满洲王爷干干。” “张将军说笑了,我族本是海西女真部的,又不是他们满洲人,奴才只想着替李大帅扫平鞑子,届时奴才也好带着家小和族人认祖归宗啊。” 特祖又不是傻子,他知道这城中现在由谁说了算,更清楚地知道,这次满洲人的损失有多大,说句不好听的,就算黄台吉打赢了锦州那十三万明军,满洲人没有个三年五载都恢复不了元气。 “嗯,那就开始吧!” 和特祖掰扯了几句,张勇终是下达了屠杀的军令。 在特祖的指挥下,近千名满洲兵持刀逼向了大清门外的人海。 “杀光他们,我们就能得到明国人的信任,而你们的家小就能保全。” 一队队满洲兵在特祖的鼓动下对着自己的同胞举起了手中的刀矛。 家小的安危和面前八旗旗丁的死活孰轻孰重,投降的满洲兵分的很清。 面对手无寸铁的满洲老弱,镶红旗的满洲兵丝毫没有留手,他们红着眼睛捅刺着长矛,挥舞着长刀,疯狂地劈砍起来。 “噗呲、噗呲……!” 大清门外,长刀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冲天的哭喊声和恶毒的漫骂声更是响彻夜空。 成片成片的满洲老弱如同风吹麦浪般倒在了满洲人的屠刀下,那些倒下的尸体不停地冒着鲜血,然后汇聚起来形成了一块又一块的血池。 一个个肚子被长矛捅穿的满洲老弱痛苦地捂着肚子在地上爬行,腹中的肚肠子随着破口淌了出来,在大清门外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快逃,明贼杀人了!” 面对疯狂地屠杀,满洲老弱们再顾不得自己的家小,疯狂地向回家的方向冲去。 大清门下,人挤着人,人压着人,没有人再顾及那些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了,哪怕适才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被自已生生推倒于地,然后被无数的满州同胞们踩踏而死,他们也一无所知,这刻他们只想逃离该死的镶红旗满洲兵的长刀。 特祖所部加上投降的正黄旗旗兵不过千余人,在张勇下令到现在不过才杀了几千旗丁,毕竟大清门外的满洲人实在太多了。 “让守在路口的兄弟们开炮,给老子狠狠地打,其余人用弓弩给老子射!” 满洲老弱的逃跑显然是在张勇的意料之中,在看到满洲老弱想要逃跑的时候,断然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嘭、嘭、嘭……!” 部署在街道口的二十余门火炮同时开火,打出了一道道死亡的弹幕,驻守在大清门四周的靖北军也纷纷扣动了弓弩上的扳机。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手无寸铁的满洲老弱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个个终是跪倒在靖北军和追击而来的满洲兵的身前,想要得到他们的宽恕。 “明达哈,我是你舅舅,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被弓弩射中不能行动的济哈达惊喜地发现追上自己的满洲兵居然是自己的亲外甥,喜的连身上的伤痛都没什么感觉了。 “舅舅……!” 看着伤的不能动弹的济哈达,明达哈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骑在他肩膀上买糖人的情景。 明达哈乖,舅舅现在给你买糖人,等你长大了,舅舅还要给钱你娶亲,舅舅有钱,有好多好多钱。 舅舅,你哪来这么多钱? 呵,辽西的明国人那里有很多钱,咱们没钱的时候就去辽西拿,咱们不光拿他们的银子,还要拿光他们的钱粮和女人,甚至让他们给咱们当包衣,让他们供养我们满洲人。 “杀,杀了你,我的母亲和我的妻儿子女就能活……!” 被厮喊杀声惊醒的明达哈终是对自己的舅舅举起了长枪,他不敢不杀,也不得不杀。 第三百四十六章末将要纳了哲哲 在靖北军和满洲降兵的疯狂屠杀下,无路可逃的满洲老弱疯狂地涌向了象征着满清威严的大清门。 一个又一个满洲人被箭矢射中,然后被疯狂的人流淹没,大清门外的满洲人的尸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升高。 那些剩余的满洲人依然不管不顾地踩着自己同胞的尸体向上攀爬,仿佛那巍峨的宫城能给他们带来依靠一般。 “把他们打下去!” 奉命镇守内宫的第三镇副将张国用并没有对满洲人的遭遇生出哪怕一点同情的心思,断然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如蝗的箭矢如同雨点一般在靖北军手上的弓弩中射出,宫墙下那密集的人海令墙上的靖北军都不需要瞄准,基本上每一支箭矢都能命中一个满洲人。 垒尸及顶! 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被驱赶到大清门外的满洲人终于死伤殆尽,只那铺满的尸体和足有宫墙高的尸堆昭示着昨晚的惨烈。 杀的提刀都有些颤抖的特祖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张勇的军令,在解决了满洲老弱后,旋即带着镶红旗所属的满洲兵冲向了累的瘫软的正黄旗八旗兵。 “你们干什么?” 一个又一个满洲兵惊恐地看着适才和自己一起屠杀满洲老弱的同伴们。 “奉蓬莱侯将令,凡两黄旗所属的满洲兵一个不留!” 特祖随手砍翻了一个满洲兵后,打着号子冲向了另一个吓的手足无措的八旗兵。 “你们会遭报应的,他们能让你们杀我们,更会让他手下的士兵来杀你们。” 投降的正黄旗牛录章京屯泰一脸惨然地看向越来越近的特祖。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特祖是海西女真不是你们这些通古斯山上下来的野人番子,大帅说过解决你们,就会让我们重新回到部落,再做大明的藩属。” 特祖丝毫没有理会屯泰的话,他也不敢理会,这个时候,他只能听信张勇的话,哪怕张勇说的是谎言。 张勇没有欺骗特祖,解决了正黄旗残余的三百满洲兵后,靖北军的将士们终于开始打扫起战场。 其实这里并不能算着战场,只能称呼为屠宰场。 在靖北军的驱使下,老年头和那些已经过了六十的老满洲再度被驱赶出了家门,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散落在地上的满洲人的尸体堆积起来,然后堆满柴枝干草和火油,将这些满洲人的尸体全部焚烧干净。 看着遍地的尸体,这些上了年纪的老满洲皆是后怕不已,他们知道若不是自己已经老的拉不动弓弦了,那些凶残的明国人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一处又一处尸堆被点燃,大清门外瞬间弥漫起一股股的呛人的浓烟,只那空气中却散发出一阵阵烤肉的香味。 宫墙外的满洲老弱在遭到靖北军疯狂屠戮的同时,大清的皇后哲哲却骑乘在李邦杰身上驰骋。 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黄台吉自从纳了海兰珠和布木布泰后,就把为自己生了三个女儿的正宫皇后抛诸于脑后,哲哲也是久旷之身,在经历过最初的抗拒后,反而对龙精虎猛的李邦杰产生了些许爱意。 就在靖北军焚烧满洲老弱的同时,没能满足的哲哲终是没能忍住心中的那股欲望,爬上了李邦杰的身子。 “大帅,末将想纳了哲哲!”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李邦杰,李兴之也懵了,李邦杰这厮才三十出头,哲哲已经是年近五十的老梆子了,这厮吃了什么迷魂药,玩了一夜,居然玩出感情来了。 “呵呵,李将军真是妙人,学生只听说过梨花海棠的,从来没听说过这海棠也可以压梨花,李将军,莫非这年近半百的女人真有什么妙处不是?” 赶来汇报军情的军帅府参知徐以显顶着一圈黝黑的熊猫眼,开起了李邦杰的玩笑。 “大帅……!” 李邦杰面红耳赤,他虽然以好色在靖北军中闻名,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哪里好意思说哲哲的口上的工夫甚是了得,再说了,要是将这事说出来,李睿那厮跟自己抢人咋整。 “好了,本帅就把哲哲送你了,这个布木布泰和海兰珠你也一并送给你,她们姑侄此前一直侍奉黄台吉,现在都送给你,也让你过过满洲皇帝的瘾,待洪太回师,本帅就在城门楼上为你和哲哲举行婚礼!” 李兴之摆了摆手,他对这几个蒙古女人生不出一点兴致,既然李邦杰这厮有兴趣,那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恶心一下黄台吉。 据历史所载,黄台吉在崇祯十三年时已经染了病,据说松锦大战的时,黄台吉是一边流着鼻血一边驰援锦州前线的,这一次满清在辽南损失了两红旗全部军马,辛辛苦苦花了十余年的时间重建的国都又被靖北军攻破,若是看到自己的皇后和妃子和明国人在城门楼上结婚,恐怕不死也要褪成皮。 说实话,如今的满清,唯一让李兴之感到担忧的就是黄台吉,至于那个接替了满清国政的多尔衮,李兴之是根本半点都看不上。 清军入关后,凭借着山东孔家的投降,大半个中国传檄而定,本来江南士绅已经屈服在了满洲人的屠刀下,多尔衮居然在这当头颁布剃发令,弄的天下骚然,江南各处重新反正归明,若不是明朝的皇帝和士大夫太渣,说不得已经死透了的大明朝就能死灰复燃。 “末将多谢大帅,末将多谢大帅。” 李邦杰喜的拜倒在李兴之面前,不停地行着礼,他实在没想到大帅会如此大方,居然将洪太的几个女人都送给了自己。 “好了,这几个蒙古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你玩够了,就把她们卖到京师的妓院去,到时候别他娘的给老子打马虎眼。” “好嘞!” 李邦杰喜孜孜地爬了起来,他不过是贪图哲哲的口舌之利,还有睡服了满洲皇后的快感而已,哪里会对一个半老徐娘生出什么感情。 杨基思索了一番,开口进言道:“京师?咱们攻取了沈阳,也不知道京师那边的情况,咱们出征前,京师可是传来消息,说崇祯准备秋后将薛阁老问斩,大帅您看是不是先将咱们全歼代善部和攻取沈阳的捷报送至京师,皇帝心情大好之下,或许还能放过薛阁老一马。” 第三百四十七章量满洲之物力 “没有必要,薛国观不出事,本侯哪里有借口行清君侧的大事,你们要知道辽东是末,掌控朝政才是本,只有掌控了京师,咱们才能挟天子以讨不臣。” 在旅顺和两红旗的野战获胜,令李兴之信心大增,根据投降的伪清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所说,黄台吉已经在锦州将洪承畴的十三万大军逼入了死地,现在正是靖北军奉天靖难的大好时机。 “大帅,您打算回师莱登?那辽东怎么办?” 第三镇镇将李睿诧异地问道,他有些跟不上李兴之的节奏,这沈阳刚刚攻破,怎么又提起国内的事了。 “杨先生,你替本帅写封信给李自成那厮,就说洛阳乃是六朝古都,若是他能攻下,本帅就尊他为大顺皇帝,再传信李有才,让他通知赵二狗,这十八子主神器的传言,也该在中原大地上传播了,你再草拟一份宣统皇帝即位书,派人送到锦州前线。” 李兴之根本无视一脸狐疑的第三镇镇将李睿,自顾自地向随侍在一侧的杨基下达了军令。 “属下遵命。” 杨基不敢耽搁,领了军令就匆匆而去。 “李睿,黄台吉手中还有辽阳,还有十万八旗军,我靖北军在辽东不过三万余军马,这一次是万万不可能剿灭东虏的,再者咱们能攻下沈阳,主要因素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黄台吉回师在即,你当先攻取伪清设在奉节堡的火器作坊,那些工匠若是来不及运回,就全部杀了,此外沈阳的防务也由你全权主持。” “喏!” 奉节堡距离沈阳不过一百余里,靖北军一日攻破沈阳,自然来的及打这个时间差,再者就算黄台吉连夜西奔,出征奉节的靖北军也有足够的时间转入山中撤退,至于斩杀那些工匠,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不杀了他们,难道等他们 在李兴之的将令下,进驻沈阳的靖北军开始紧锣密鼓地部署防御。 摄于昨夜靖北军对沈阳的血洗,城内剩余的满洲老弱和女人们根本不敢违抗李兴之的军令,反而因为恐惧而拼命地为靖北军准备滚木擂石还有石灰和金汁这些守城用具,家里的那些大叉子也被靖北军紧急征用,这是要用来防备清军的云梯用的。 沈阳内的存粮也被徐以显基本盘点清楚了,由于清军在锦州围城日久,每日的消耗何以万计,辽东又不产粮,所以沈阳的存粮并不多,徐以显在沈阳府库中只搜出了七千余石军粮,这点粮食也只够李睿所属的三个镇食用一个月而已。 “主公,据属下估算,沈阳城内的旗丁家中肯定有粮食,属下以为可以征调他们的粮食,东虏在锦州消耗巨大,想来绝不可能在沈阳城下顿兵日久。” 在徐以显看来,你李大帅都准备用八旗旗丁当两脚羊了,那征用沈阳旗丁的口粮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嗯,你说的对,此事还交给你去办理,你再传本帅令谕,就说明日午时三刻,本帅在大政殿为福临小儿举行登基典礼,为了庆祝满洲国新皇即位,着沈阳的旗丁每户必须出十两银子,作为我靖北军替大清匡扶社稷的军费。” 徐以显负责查点粮食,随军的杨基自然是要查验清宫以及沈阳各大伪清王府和府库的存银了。 说实话沈阳的存银并不多,皇宫及各大王府只不过搜出了一百一十二万两纹银,金十三万两,但是那些名贵的字画古玩以及珍宝玉器却是不可计数。 “大帅这不对呀,东虏抢了我大明那么多地方,怎地只有这么一点银子,咱们劫了个济南府,都能弄到两百多万两银子,他们的银子都上哪里去了?” 操劳了一夜的李邦杰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懂什么?他们抢来的的银子都送到晋商那里了,辽东没有粮食,光靠他们抢,能抢到多少粮食?这数十万旗丁吃的喝的还不都是晋商送到口外的粮食养活的。” 李兴之急于返回山东主持清君侧之事,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将山西那帮为东虏输血的晋商连根拔起,那样的话东虏才是真正的无根之萍。 “操她奶奶的,这帮畜牲真他娘不是东西,大帅咱们打退了洪太,就出师山西怎么样,咱要把那些忘了祖宗的王八羔子一个个锤死。” “好了,你也别废话了,带着哲哲和大玉儿她们去准备吉服,本帅还等着洪太回师后,请他观礼呢!” 李兴之摆手打断了色鬼投胎的李邦杰,他还要在伪清的大政殿,替福临小儿举行登基大典。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左右让福临登基不过是恶心黄台吉罢了,据李睿回报所说,城中的官吏在昨日靖北军入城后就基本被杀光了,实在没搜寻到什么有价值的王公大臣,李兴之只得将投降的安巴、特祖等满蒙绿旗将佐拖到了大政殿充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国肇基以来,国号满洲,已历两世,先帝逞凶于宁锦,尽遭兵戈,国势颓至极矣!赖友邦之仗义,发山东镇大兵至盛京,解我国之倒悬,而山东镇蓬莱侯,冒群疑而不避,犯众咎而弗辞,援兵云集,功同援溺,朕以藐躬,乃承天眷,假我尺柄,授我丘民,流亡渐集,兴其讴歌,兵气潜销,化为日月,夫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而生民有欲,无主乃乱,吁请正位,询谋佥同,敢不敬承,天命其以大崇德六年八月二十日,即皇帝位,改为宣统元年,仍用满洲国号,世难未艾,何敢苟安,所有守国之远图,经邦之长策,当与山东蓬莱侯,协力同心,以期永固,凡国之纲要,当以蓬莱侯一体所决,一如其旧,国中人民,种族各异,从此推心置腹,利害与共,无渝此言,有如皦日,今山东镇大兵云集,为筹集钱饷,沈阳之民,当慷慨解囊,尽输家资,以为友邦之固,量满洲之物力,结山东镇之欢心,今布遐迩,咸使闻之。” 大政殿上,军帅府参知杨基看也不看被布木布泰抱在怀中的满洲国宣统皇帝,拿着刻有黄台吉大印的即位诏书顾盼自雄。 第三百四十八章金州急递 松山城! 伪清皇帝黄台吉的行辕。 郑亲王济尔哈朗、豫亲王多铎、武英郡王阿济格、多罗贝勒多尔衮、肃亲王豪格、多罗安平贝勒杜度、蒙古固山额真明安达礼、议政大臣劳萨、武拜,达海、叶克书、内大臣昂邦章京图尔格、固山额真英俄尔岱和内院大学士希福、刚林、以及索尼、鳌拜等在松山前线的王公大臣跪了一地。 “据盖州卫留守正白旗牛录章京刚图哈奏报,伪明蓬莱侯李兴之八月初以攻旅顺,并在大黑山一带和礼亲王代善两红旗主力决战,同时小李贼又以水师航金州,时下礼亲王正率两红旗主力强攻金州,还请皇上速发大兵,解辽南危局。” 正蓝旗固山额真,兵部满承政真叶克书,战战兢兢地将手中的奏报举过了头顶。 “呵呵,朕是不是说过,小李贼狡诈如狐,与朕约兵,不过是想麻痹朕,然后突袭辽南,只不过朕没有想到,小李贼也会效仿朕,行这挖壕之计,你们议一议,看看如何救援代善。” 此次松锦大战,黄台吉面对洪承畴的所部的十三万大军,同样采用了正面决战,偷袭后路的战法,他也没想到小李贼居然在面对代善的大军时,使用的策略居然和自己如出一辙。 “皇上,两红旗有近两万八旗精锐,咱们不得不救,臣弟此前畏敌不前,实在有失大清威仪,如今松锦明军已经被我军大败,洪承畴困守松山,吴三桂退回宁远,锦州已是孤城一座,臣弟愿率两白旗驰援辽南,解皇上南顾之忧。” 被降为多罗贝勒的多尔衮重重地拜倒在黄台吉的御案前,眼神中充满了恭敬之色。 多尔衮也是无奈,被降为多罗贝勒后,他在满清的话语权极度降低,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他不得不向黄台吉低头。 “前者在山东,睿皇叔就丢下了成亲王不管,如今睿皇叔请命辽南,若是打不通金州,岂不是又要坑害了礼亲王和喀尔楚?父皇您把两白旗交给儿臣,儿臣若解不了辽南危局,甘受国法!” 豪格看着跪倒在黄台吉面前的多尔衮,一脸的不屑,在阿巴泰阵丧后,他已经完全掌控了正蓝旗,现在多尔衮又是待罪之身,正是自己抢夺两白旗的大好时机。 “豪格,你莫要多言,洪承畴被困在松山,明国说不定会再派援军,锦州方面军马不能抽掉过多,这样吧,多尔衮你带正白旗,朕再着智顺王带所部汉军与你同行,金州堡城已经被我军拆了,明贼无险可守,你若是战败,当知道国法难容。” 作为满清的开国皇帝,黄台吉的平衡之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虽说豪格时自己的儿子,他也不能让他一家独大,否则这大清的主人岂不是要换人了。 “臣弟多谢皇上厚恩,此战必定会同礼亲王,生擒小李贼。” 多尔衮磕头如同捣蒜,他没想到自己已经从亲王降成了贝勒,豪格这厮居然还要打压自己。 “嗯,你们记住,辽西的明军是主,辽南的明军是末,他们远渡重洋,能带多少军马?” 黄台吉这刻心情大好,在他看来若是小李贼趁自己和洪承畴决战前,困住两红旗,自己或许可能会顾此失彼,陷入两难的境地,现在松锦这边,大清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完全能分出兵马增援辽南了。 所谓兵贵神速,领了黄台吉圣旨的多尔衮和尚可喜刚欲出帐点兵,清宫侍卫统领安达里却匆匆闯进了大帐。 “主子,刚图哈辽南急递!” 大帐内的满洲王公皆是狐疑地看向跪伏在安达里,盖州的战报居然会一天两递,显然战局对大清极为不利了。 “叶克书,你是兵部承政,你来念给朕听!” 黄台吉也感到有些不妥,但是语气依然沉稳,他是大清的皇帝,满蒙的共主,自然不能在臣下面前失了威仪。 “喳,奴才遵旨!” 叶克书也是无奈,他是原本是满洲正红旗人,建州女真辉和氏出身,自随老奴作乱以后,就一直随军征战。 在攻打朝鲜和征讨明国的辽阳和沈阳等地为后金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年纪大了,洪太为了筹功,才将他调到正蓝旗,又擢升为兵部承政,仗着满洲兵天下无敌的赫赫虎威,朝中还有一个蒙承政和一个汉承政,衙门的事务根本不需要他操什么心,他也乐得逍遥自在,谁曾想明国居然出了个小李贼,屡次击败了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八旗军,他这个兵部长官做的也越大的艰难。 看着面沉如水的黄台吉,叶克书只得硬着头皮打开了奏疏念了起来。 “据原金州溃军回报,八月十日,明国蓬莱侯李兴之以舟师行师旅顺,先破旅顺外围据点双岛,再攻老虎尾和黄金山,我旅顺守军兵不过三千,明贼海船又极为犀利,所携带各种火炮足有一千余门,我军虽殊死博杀,但敌我差距太大,旅顺当日即被明贼攻破,是役我军水师都统多弼、正红旗副将全节等人均战死沙场,只旅顺守将正蓝旗甲喇章京伊尔登率残军数百投金州……。” 叶克书念完一页后,顿了一顿,抬头看向了黄台吉。 “嗯,你继续念!” 黄台吉不置可否,这个时候他提着的心却是放下了不少,在他看来这奏疏恐怕是辽南的具体战报,说实话旅顺的那三千军,黄台吉并不曾放在心上,那些人本来就是自己留下的诱饵。 “……金州方面,礼亲王和小李贼会战失败,明贼又阻断我军退路,礼亲王破围失败,据可靠消息,两红旗主力自礼亲王代善以下,多罗贝勒喀尔楚、正红旗固山额真隆图克、正红旗甲喇章京拜音图、正红旗牛录章京和硕图以及镶红旗佐领霸兰奇和恭顺王孔有德等大小将校二百六十一人全部……阵丧在金州,又有镶红旗固山额真特祖、正蓝旗蒙古额真那木图等十一员满蒙将佐投降了小李贼……!” 叶克书越念声音越低,头上的汗珠如同雨点一样滚落,在念道那木图等人投降小李贼时,终是被这骇人的战报吓晕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大清的天塌不了 “你说什么?代善手中有两红旗六十多个牛录的满洲勇士,怎么会这么块就被小李贼打的全军覆没了?” 以沉稳著称的黄台吉一脸不可置信地瘫坐在御座上。 郑亲王济尔哈朗、肃亲王豪格以及多罗贝勒多尔衮等满洲王公也被这骇人的消息惊的不知所措。 尽管旅顺陷落,尽管知道两红旗大军困死在辽南,大帐中的王公大臣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忧,谁也没有想到手握两万余满蒙汉大军的礼亲王居然这么快就被泛海而来的小李贼击败,甚至连自已也折在了辽南。 前者阿巴泰和岳托在虽然在明国阵丧,这些满洲王公还能以满洲大兵不过是由于外线作战,孤军深入,被明军困死的理由安慰自己。 现在据刚图哈的奏报,小李贼可是堂堂正正地摆开阵势,在战阵中击败了号称天下无敌的八旗劲旅,这让这些从来没把明军放在眼里的王公大臣们为之震惊和恐惧。 “小李贼到底带了多少兵,代善怎么可能在野战中被山东军击败?” 郑亲王济尔哈朗也顾不得君臣礼节了,捡起掉在地上的战报,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小李贼只两万余人,怎么可能击败两红旗?他的兵莫非都是天兵天将不成?” 济尔哈朗是和硕庄亲王舒尔哈齐的第六子,从小就被老奴努尔哈赤收养在宫中,成年后一直跟随努尔哈赤和黄台吉东征西讨,战功赫赫,深得老奴和黄台吉的信重,一向以沉稳干练著称。 一众满洲王公大臣从来没有看到济尔哈朗如此失态过,又听到小李贼只带了两万余人就野战击败了两红旗,这会更是惶恐不安。 事实就是如此,当满洲人吹嘘为天下无敌的武勇被汉人军队堂堂正正的击败后,他们也会恐惧,他们也会害怕。 这也是李兴之为什么坚持要和代善的两红旗决战的原因,对付色厉内荏的满洲人,汉人不光要采用策略,同样要在正面战场上摧毁他们的信心。 “噗……噗……!” 御座上的黄台吉再也承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两眼一黑,一连喷出了数口鲜血。 “皇上……!” “父皇……!” 距离黄台吉最近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和肃亲王豪格眼疾手快,抢步上前扶住了快要栽倒的黄台吉。 “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多罗贝勒多尔衮也扯着嗓子干嚎了起来,他虽然觊觎满洲那至尊之位,但在这当头,却也不愿意看到黄台吉出什么意外,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黄台吉能收拾局面,也只有黄台吉能够挽狂澜于既倒。 “朕无事,朕无事……!” 吐了两口鲜血的黄台吉反而清醒了不少,看了看跪了一地的王公大臣,缓缓摆了摆手,又开口说道:“代善战败已然是既定的事实,现在如何收拾局面才是咱们的重中之重,这一次咱们满洲在辽南虽然折损了两万军马,在锦州也损失了一万余人,但也击败了明国的九边精锐,歼灭了五万余人,缴获了大小火炮四千余门,伪明的蓟辽总督洪承畴更是被咱们困死在松山城内,交换比上咱们还是占优的,所以诸位不要担忧,大清的天塌不了。” 为了坚定大帐中的一众王公大臣的信心,黄台吉只能用双方的交换比来提振他们的信心。 “父皇说的是,咱们满洲立国以来,什么样的局面没遇到过,太祖皇帝能以十三付铠甲打下辽西这偌大的天下,咱们还有十万大军,又何惧区区一个小李贼。” 豪格振臂高呼,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嫡系子孙,将来可能会接替黄台吉成为满蒙共主的男人,豪格第一个站了出来支持自己的父皇。 “就是,萨尔浒时,咱们面对的局面比现在不知道要难了多少,咱们都挺过来了,当面伪明先帝天启在位时,三路围堵咱们大清,还严格管控边境的粮食和盐铁买卖,咱们同样挺过来了,现在咱们打败了明国的九边精锐,仅仅是折了几万八旗,那又有什么好畏惧的,起码咱们大清还处在攻势的位置吧!”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尔衮、济尔哈朗和阿济格等人也知道若是大清转为颓势,那最终倒霉的只有自己这些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这个时候,自己不团结起来,那可就不用小李贼派兵来打了。 “好,你们说说小李贼破了辽南,还会不会继续攻击我大清内地,我军当作何应对?” 面对帐中的满蒙王公,黄台吉勉强赞了一句,便垂询起靖北军下一步的进兵方案。 “皇上,据刚图哈奏报,小李贼此次进攻辽南,一共带了约三万军马,旅顺是其粮草转运要道,他不可能不派兵留守,如此进兵的军队也就两万余人,不可能再度分兵,奴才以为小李贼或有可能沿盖州、海州攻击前进,攻打咱们和盛京的粮草转运枢纽安平堡。” 内院大学士刚林是满洲正黄旗人和鳌拜一样都是瓜尔佳氏,只不过他和别的满洲人不一样,刚林对打打杀杀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学着汉人参加了黄台吉在天聪八年举行的满洲第一次科举,乃是满洲人中不可多得的读书人之一,此次松锦之战,洪太将其带在身边,也是为了方便记录文书,同时垂询一些进兵方略。 “刚林所言甚是,从小李贼莱州和这次旅顺的作战方式来看,此人惯于利用有利地形,截断我军粮道,而安平堡又是沈阳和锦州的粮草转运要道,故臣弟亦认为小李贼或可进兵安平堡,从辽东增援锦州,解救祖大寿和洪承畴。” 豫亲王多铎支持刚林的看法,在他看来,李兴之是明国的蓬莱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此次进兵辽南必然是奉了明国皇帝的圣旨,配合洪承畴救援锦州的战略,安平堡是沈阳和锦州的粮草转运重地,只要打下安平堡,迫使满洲大军回师,从而达到救援锦州的目的。 “主子,我要是小李贼,断然不可能进兵安平堡,而是要借着咱们辽南精锐尽失,八旗主力皆在辽东的时机偷袭盛京。” 处在大帐中最后排的正黄旗参领鳌拜突然出列,跪倒在黄台吉面前,说出了自己对当前局面的判断。 第三百五十章主子、盛京丢了 “鳌拜,军国大事,岂容你一个三等男爵再此多嘴,盛京是我大清根本之所在,城高墙宽,虽然只有正黄旗五个牛录防守,但是城中的八旗丁口有十余万人,人人皆可上城携守,旅顺至沈阳有一千余里,小李贼若偷袭沈阳,不怕我大清军断了他后路吗?” 武英郡王阿济格对鳌拜的看法嗤之以鼻,在他看来盛京的城防,就是用红夷大炮来轰,起码都要十余日才能打的下来,小李贼若是轻兵冒进,那可是犯了兵家大忌,只要大清军攻破金州,那山东军就会陷在辽东的罗网中,而小李贼的下场只会和当初的岳托一样,等着被大清军生擒活捉。 “武英郡王说的是,鳌拜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皇上,老臣以为咱们可以留兵五万震慑锦州和松山的明军残部,其余的军马可转回耀州,一则可以看住小李贼,二则也可以养精蓄锐,待山西的粮食运到,再攻辽南如何?” 济尔哈朗老成持重,大清自去年发动锦州围城之战后,国库的存粮几乎消耗殆尽,如今只盛京和辽阳有一部分储备的粮食,若不是这次全胜了明军的九边主力,缴获了部分粮食,说不得这十万大军又要用两脚羊度日了。 只不过明军也穷,十三万大军出征,居然只带了三万石粮食,战乱中又被焚毁了不少,大清只不过缴获了一万三千石,收缩兵力,回国休整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郑亲王说的有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样吧,豪格你带正蓝旗回转盛京,巩固我国都安全,朕自带两黄旗和两白旗回转安平堡,锦州和松山这边就由你统领镶蓝旗和蒙军旗以及汉军旗驻守,洪承畴乃是明国重臣,咱们要以诱降为主,郑亲王你可明白。” “奴才等遵旨!” 黄台吉是满洲王公大臣的主心骨,诸人见他这么快就恢复信心,也安心了不少,一个个重重地拜倒于地,山呼起来。 “好了,你们也不要如此多礼,俗话说多难兴邦,我大清当年能在群狼环视的局面下改元建极,又何惧区区一个小李贼。” 说实话,黄台吉此刻的内心是痛苦万分,八旗的人口不过五六十万,能战的旗丁加起来不过八九万,此前岳托和阿巴泰在明国就折损了近二十个牛录的满洲子弟,这已经令大清元气大伤了。 为了补足镶红旗的牛录,还是靠各旗抽掉,还有抓野人女真和鱼皮蛮子才堪堪将镶红旗恢复到出征明国之前的规模。 现在好了辽南那边一下子就折损了六十个牛录的满洲兵,锦州这边虽然以蒙军旗和汉军旗为主,但是满洲兵同样在明军的攻势下折损了十余个牛录,这样的话,大清的八旗兵已经锐减至六万余人了,要知道这次可没有这么多的野人女真来填这个缺口了。 没有了相当数量的满洲兵,大清还怎么控制那些附庸在大清旗下的汉军旗和蒙古人。 黄台吉看了一眼御座下跪着的刚林等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万分想念在盛京主持大局的范文程,若是那个奴才在松山,说不得会给自己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提议。 “皇上,安平堡急递!” 就在黄台吉思绪万千之时,负责转运钱粮的镶白旗梅勒章京苏纳的声音在大帐外响起。 “呃……传!” 黄台吉心中咯噔一下,不安的情绪在的的内心油然而生。 行辕内的一众满洲王公大臣也是面面相觑,今天他们收到的坏消息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们在听到辽东和辽南急递的时,就开始恐慌。 “奴才拜见主子!” 苏纳进帐后,就是拜倒在黄台吉面前,将手中的题本重重举过了头顶。 和安巴一样苏纳也是海西女真叶赫部的族人,只不过安巴是战败后被迫投降了老奴,苏纳却是主动带着部落的族人加入了建州,并为建州攻打叶赫的战事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女真奸。 老奴努尔哈赤为了筹功,特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苏纳,将他编到了镶白旗,并不断地加恩封赏,至后金天命十年,苏纳已经升到了甲喇章京的高位。 黄台吉继位后,作为满洲皇帝的妹夫,苏纳的权势也是水涨船高,被洪太授封为镶白旗固山额真,并统辖蒙古镶白旗,他的儿子苏克萨哈也被洪太调到了身边,充作内宫侍卫,这次和明国主力决战,洪太也是将筹集军饷的重任交给了苏纳。 “叶克书,你念予朕听!” 已经醒转的兵部满承政叶克书再次被黄台吉点了名。 “啊……奴才遵旨!” 叶克书看着苏纳高高举过头顶的安平堡急递,脑子里一片混乱,只不过黄台吉律令煌煌,他哪里敢不念,只得战战兢兢接过了苏纳手中的急递。 “念,快念!” 在黄台吉看来,没有什么消息还能比礼亲王和其所部的两红旗尽数折在辽南更坏的了,看着颤颤巍巍的叶克书又重重地喝了一声。 “扑通!” 叶克书强忍巨大的压力,将手中的题本打开,刚欲诵读,却被急递上消息骇的再度晕死过去。 “啊……!” 叶克书的状况,令大帐中的王公大臣们皆是惊惧不已,叶克书虽说年纪是大了点,但也是军中宿将,这急递居然能将他吓晕过去,那自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了。 “刚林,你来念!” 黄台吉此刻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了,叶克书的状况同样令他恐慌。 “喳!” 被点了将的内院大学士刚林只得硬着头皮拾起了地上的题本,只看了一眼就惊的瘫倒于地,脸色一片苍白,头上的汗珠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念!” 黄台吉嗓音已经带了几分嘶哑,他已经猜到这道急递的消息定然会比两红旗在辽南战败更来的骇人。 行辕内的一众满洲王公大臣和黄台吉一样,皆是死死地盯着刚林,他们同样也预感到了什么。 “主子……主子……盛京……丢了!” 在巨大压力下,刚林只说出了八个字,就和叶克书一样,被这骇人的消息吓晕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尚兄请留步 “咣当!” 刚林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般在皇黄台吉的行辕内炸了开来。 “什么?盛京丢了?盛京距离旅顺有一千余里,中间还有海州和咱们的留都辽阳,小李贼凭什么轻而易举地破了盛京?” 自诩为聪明汗的黄台吉惊的在御座上站了起来,身上的袍袖将御案上的茶盏带落于地也浑然不知。 在场的满洲王公大臣也被这骇人的消息惊的面面相觑,盛京被破,那自己的家小可怎么办?两黄旗所属的八旗子弟的家小怎么办?那些个满蒙汉官在盛京的家小怎么办,习惯了屠杀汉人城池的满洲王公贵族以已度人,这刻无一不担忧起自己在盛京的家小起来。 良久 “鳌拜……你将题本念与朕听!” 缓过神来的黄台吉,看着满帐失魂落魄的满洲王公,只得指向了适才认为明军可能会偷袭盛京的鳌拜。 “喳!” 虽说鳌拜是黄台吉亲封的巴图鲁勇士,也想到了明军会偷袭盛京,但也没想到盛京会被小李贼一鼓而下,他也是硬着头皮捡起了地上的奏报。 “据从盛京西门逃出的正黄旗牛录章京图尔格奏报,小李贼此次是以礼亲王辽南大捷,回京献俘的名义,裹挟着镶红旗固山额真特祖,骗开了盛京的德盛门,我盛京守军无备之下,遂被明贼突入城中。” “据图尔格所说,小李贼于德盛门下斩杀镇国公叶布舒以下留守之文武百官数十人,又以牵羊礼押解范学士等人入了盛京城,当夜盛京城火光冲天,哭声震野,或有可能是明贼在城中纵兵。” “噗……!”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黄台吉再度吐血,一头栽倒在了御案上。 “主子……!” “皇上……!” “快传御医……!” 大帐中的满洲王公贵族们一个个扯着嗓子嚎哭起来,济尔哈朗和豪格却是手忙脚乱地将昏的神志不清的黄台吉扶到了设置在大帐内的软塌上。 跟着满洲王公干嚎的智顺王尚可喜这会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从来没想过号称无敌的满洲大兵会被明国的山东军野战击败,更没有想过被明国人视之为龙潭虎穴的盛京城会被大明兵攻破,这刻他只为自己在沈阳的家小担忧,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怀顺王耿仲明这会也是脸色苍白,他年过四十,只有一个儿子耿继茂,如今就在沈阳城内,现在大明兵在沈阳纵兵,要是耿继茂有什么不测,那老耿家的香火岂不是断了。 多罗贝勒多尔衮也是惶恐不安,这刻他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在盛京的女儿。 豫亲王多铎也在担忧儿子多尼,这刻他甚至想起了自己在明国用长刀挑起婴孩的情景。 阿济格、济尔哈朗、杜度……所有在大帐中的满洲王公都陷入了无边的恐慌之中。 习惯了以斩杀明国人为乐的满洲王公在听到自己的家小被明国人控制甚至斩杀的时候,同样会恐惧,同样会为自己的家小担忧。 随军的蒙古亲王吴克善也傻眼了,科尔沁之所以投靠建州,就是因为八旗兵天下无敌的名声,现在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八旗兵不光在野战中被明国的山东军打的大败,甚至连国都都被明国的山东军攻破,他不敢想象科尔沁以为泰山之靠的满洲人垮台的后果,建州人若是完蛋了,那些像狼一样的蒙古各部岂不是要红着眼睛扑上来将科尔沁蒙古撕的粉碎。 察哈尔蒙古的亲王额哲此刻也在担忧,他深深地为自己当初投降建州女真的决定后悔。 熬汉部、奈汉部……所有的蒙古王公皆是陷入了沉思。 就在诸人忧心忡忡之际,清宫御医总管硕尚却是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被叫到了行辕。 “快替皇上看诊!” 济尔哈朗也顾不得礼节了,一把拖住正待下跪行礼的硕尚,直接来到了黄台吉的御塌前。 硕尚是满洲正红旗人,早年曾跟随汉人郎中学过医术,精通施针之术,黄台吉虽然标榜所谓的满汉一体,但是太医署重地,关系到大清的满蒙王公的人身安全,自然要交给值得信赖的满族人来署理了。 硕尚也知道轻重缓急,提着药箱就跟着济尔哈朗走到了黄台吉的身边。 “快看看我父皇!” 豪格也是手足无措地看着硕尚,如今的局势令他束手无策,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复杂的局面。 “肃亲王莫急,皇上只是气急攻心而已,待奴才施针后必然好转,但切不可动气,若是再有事端,奴才也难以应对了。” 硕尚诊脉后,长吁了一口气,对着豪格和济尔哈朗等人宽慰起来。 不得不说硕尚的医术还是精湛的,施针之后,黄台吉的气息渐渐平稳,只是大帐中气氛依旧是死气沉沉,没有人能拿出解决当前形势的建设性提议。 “好了,大家都回营待命,待皇上醒转,本王自会召诸位觐见,届时皇上必然能拿出解决此事的方案。” 黄台吉昏迷,郑亲王济尔哈朗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嫡系血亲,他有责任承担起大清国这江山之重。 “喳!” 尚可喜、耿仲明、吴克善、额哲等汉蒙王公大臣一个个躬着身子退出了黄台吉的行辕。 “尚兄请留步。” 刚出了大帐,怀顺王耿仲明就急不可耐地叫住了尚可喜。 说实话,耿仲明和尚可喜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当年孔有德从山东退回辽东之后,曾有过打下辽南,图谋着称霸一方的心思。 当时还在东江镇总兵黄龙帐下任后营都司的尚可喜是坚决镇压孔有德的强硬分子,曾在辽东的千里庄率军伏击孔有德叛军,并阵斩耿仲明的弟弟耿仲敬等人,尚可喜也在此战中腿部受伤,因此双方是有着深仇大恨的。 尚可喜投清后,双方的矛盾同样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黄台吉也乐得汉人三藩矛盾重重,自己就可以居中裁决,平衡三顺王的影响力。 所以在耿仲明叫住尚可喜时,尚可喜是一脸疑惑,他急着回营召集诸将商讨如何应对盛京失陷之事,哪里有时间和耿仲明扯淡。 第三百五十二章大清还是有力量的 “尚兄对如今的时局怎么看?” 耿仲明看了看左右,小心翼翼地看向尚可喜,他的意思很明显,如今大清遭遇到如此挫折,自己这些投降的汉人藩王自然要守望相助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本王入帐详谈。” 尚可喜也是无奈,他的家小尽在沈阳城内,虽然自己和耿仲明有仇,但却却不得不和耿仲明协商。 留守在尚可喜大营的汉军正蓝旗副将班志富显然也知道了代善辽南大败和明军攻破沈阳的消息,在尚可喜和耿仲明入营后,就吩咐亲兵将大营围了个水泄不通。 “尚兄,盛京陷落,你我的家小可都在城内,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耿仲明也顾不得虚礼了,火急火燎地向尚可喜咨询起来。 “能有什么办法?皇上生死不知,李兴之控制了沈阳,咱们的家小不是被他杀了,就是被他软禁了起来,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尚可喜心忧儿子尚之信和尚之孝等人的安危,没好气的应了耿仲明一声。 “你说,若是小李贼以咱们家小威胁咱们背反大清,咱们该怎么做?” 两红旗覆灭、礼亲王代善和孔有德在辽南阵丧,现在沈阳城又被明国的山东军控制,黄台吉身死不知,这令一向胆小的耿仲明彻底乱了方寸。 “唉,现在只能看小李贼了,他若是杀了咱们家小,那没得说,咱们肯定要跟着大清一条道走到黑,他若是软禁了咱们的妻儿子女,那咱们就得从长计议了。” 尚可喜长叹一声,此前他投靠满洲实际上是无奈之举,这次松锦大战,八旗兵大破明军九边精锐,令他看透了明国虚弱的本质,本来他都打定了替满洲人效忠的心思了,可是时局变化的速度实在令他难以接受,获得大捷的大清军居然在辽南折损了两万多精锐,就连盛京都被明军攻下,这让他坚定的信念再度崩塌。 “尚兄说的是,黄台吉醒来后,肯定要回师沈阳,咱们注意一点,只要收拢住部队,咱们就有和小李贼讨价还价的本钱。” 耿继茂可不认为八旗兵能攻下沈阳城,毕竟城里的八旗家小太多了,若是小李贼将这些人押上城头,这仗就不用打了。 蒙军旗大帐内,察哈尔亲王额哲也是一脸犹豫地看向熬汉部的蒙古额真哲布尊丹巴和奈汉部的蒙古额真苏日纳等人。 “额哲亲王,大清虽然在辽南损失惨重,可是明国同样在锦州精锐尽失,虽说盛京被明军攻破,可是辽阳、抚顺还有铁岭等大城还在大清的手里,现在背叛大清恐怕不好吧。” 哲布尊丹巴显然是被建州女真以前的屠杀吓怕了,在他看来哪怕是明国人围歼了两红旗,打下了沈阳城都没有比明国的九边精锐折在松锦来的震撼。 “是啊,大清还是有力量的,松锦这一仗,八旗儿郎硬是顶着明军四千门火炮的狂轰滥炸,稳稳地守住了防线,咱们现在背弃大清,将来恐怕遭遇的报复恐怕比明国人在沈阳纵兵还要来的狠。” 苏日纳也赞同哲布尊丹巴的意见,他同样恐惧凶残的满洲兵,恐惧当年建州女真对蒙古人的血腥清洗。 “嗯,你们说的也对,咱们还是看看大清如何收复盛京吧,不过攻城的时候咱们还是要收着点打,这明国人也是不好惹的,他们能打赢两红旗,打咱们还不是和玩一样。” 汉军旗和蒙军旗因为满洲人辽南战败和沈阳被明军攻破,生出了反复的心思,黄台吉的大帐中,所有的满洲王公也是眼巴巴地看着醒转过来的大清皇帝黄台吉。 “代善战败,盛京陷落,我大清若不采取措施,恐怕那些蒙古人和尚可喜他们都要生出反复的心思,现在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黄台吉斜倚在软塌上,一脸沉重的看向了跪伏在塌边的济尔哈朗和多尔衮等人。 “他们敢,儿臣现在就去点兵,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都杀了。” 肃亲王豪格显然因为盛京陷落失去了理智,起身就要提刀出帐。 “咳……咳……你住手,朕只是说他们可能会生出反复的心思,你现在去喊打喊杀,是想逼反他们吗,要是杀了他们,那先前投靠咱们的李家、孙家、石家这些老汉军会怎么想,你是要看着我们大清分崩离析吗?” 看着这好勇斗狠的儿子,黄台吉又喷了一口鲜血,这会他是深深地为豪格担忧起来,自己从年初就患了留鼻血的怪病,现在又吐血不止,说不得哪天就驾崩了,这大清江山若是交给豪格,他能斗的过虎视眈眈的多尔衮吗? “皇上,臣弟认为,咱们当立即回师盛京,全歼了来犯的明国山东军,那所有的事情便可以迎刃而解。” 多尔衮虽然对黄台吉心有不满,在这当头,还是很有分寸的,争也要有东西争才行,若是大清国垮了,再争这皇位还有什么意义。 “十四弟说的对,越是时局艰难,咱们满洲人就越要团结,咱们为什么屡次击败比咱们多数倍的明军,那就是咱们内部能够令行禁止,而明国人却是各怀鬼胎,多尔衮朕加你为和硕睿亲王,仍掌正白旗,着你带本部立即返回辽阳准备出征事宜。” 面对靖北军咄咄逼人的攻势,黄台吉不得不重新启用了多尔衮。 “父皇!” 豪格不情愿地喊了一声。 “你住口,锦州这边国家花费了这么多的财力物力,绝不可功败垂成,你和济尔哈朗统领两蓝旗和蒙军旗就留在松锦前线吧,凡事要听你皇叔的安排,切不可因怒兴兵。” 黄台吉显然知道豪格想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臣弟遵旨!” “儿臣遵旨!” 再度掌权的多尔衮和一脸不情愿的豪格皆是跪倒在黄台吉的塌前,领了黄台吉的圣旨。 “郑亲王,小李贼破了盛京,朕料想不差的话,范文程等人恐怕已经遭了小李贼的毒手,迫降洪承畴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他是明国的蓟辽总督,门生故吏遍布明国朝野,收降此人,对咱们大清有百利而无一害。” “喳,皇上放心,老臣定不负皇上重托。” 济尔哈朗重重地拜倒在黄台吉的塌前。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通知汉军旗和两黄旗以及镶白旗,明日回师,朕要亲自会会这小李贼。” 第三百五十三章圣旨 按黄台吉的要求,猥集在松锦一线的十万清军旋即分兵,郑亲王济尔哈朗和肃亲王豪格统领两蓝旗和蒙古兵继续围困锦州和松山等明军堡垒,以巩固此次松锦战役的战果。 济尔哈朗也不是易与之辈,知道一旦分兵,就凭自己剩余的这五万军马不能形成对锦州、杏山还有松山等城的全面包围,遂采用当年金国大将粘罕的锁城之法,继续封堵明军残部。 近三万明军降兵被满洲兵分别驱赶到了松山等各处堡垒之下,然后顺着城墙开始挖掘壕沟,挖出来的泥土则用木栅固定起来,形成了一道道泥墙,壕沟内外则布置了大量的铁蒺藜和尖桩,泥墙后也搭建了大量的望楼和箭塔。 明军各部本就在松锦大战中丧了胆气,根本不敢出城对袭扰,只能坐看清军的包围圈日益坚固。 黄台吉则不顾身体有恙,多尔衮前脚刚走,次日黄台吉就亲自统领两黄旗和镶蓝旗自己汉军正黄旗佟国纪、正蓝旗李率泰以及正白旗石廷柱和孙思克所部汉军一万五千余人,携带大小火炮八百门直扑盛京。 佟国纪是佟养甲的长子,也是原汉军正黄旗都统佟图赖的堂兄弟,佟图赖在莱州战败后,为了笼络佟家,已经成年的佟国纪就被黄台吉擢升为汉军正黄旗参领,这次松锦大战,佟国纪受命进攻明军囤粮之所笔架山时,连续攻破明军三道防线,为截断明军粮道立下了赫赫战功,故此洪太又加其为汉军正黄旗都统。 孙思克是孙得功的次子,今年不过才十五岁,为了替在高阳阵亡的父兄报仇,孙思克在大清门外跪了三个时辰才得以随军出征,当然孙思克也没有辱没孙得功在满清的声名,这次松锦大战也是屡立战功,斩杀了数名明将,这个消息甚至传到了盛京皇宫,就连黄台吉的皇后哲哲都知道孙得家出了个年轻有为的少年英雄。 沈阳距离锦州约有一千余里,为防明国山东军洗劫了盛京后撤离,清军前锋多尔衮所部的正白旗是倍道而行。 崇祯十三年八月三十日,清军前锋抵达沈阳西门,令多尔衮疑惑的事情发生了,盛京城墙上依旧挂满了大清国的龙旗,城上巡逻的士卒也是皆着满洲兵的制式的棉甲,若不是军旗和铠甲皆是绿油油的一片,多尔衮甚至都以为苏纳送过来的急递只不过是谣言。 正白旗不过三十三个牛录,总兵力不过万余军马,清军又没有携带火炮这样的重型武器,有代善的前车之鉴,多尔衮也不敢擅自攻城,而是在沈阳西门设下了营垒,专等黄台吉大军,在他看来,在这个时候,无过就是功,只要监视住明军主力,那就是大功一件。 “杨先生,你替本帅草拟一道圣旨,再将宣统皇帝的即位诏书给本帅送到清军大营,着多尔衮立即向满州宣统皇帝投降,否则他就是满洲的叛逆,他的宝贝女儿东莪也要受到诛连。” 沈阳外攘门外的正白旗旗主的王旗大纛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李兴之,多尔衮已经兵临城下了,他可不介意刺激一下这个屠杀了无数汉家城池刽子手,让他也尝尝自己的家小被推上城楼处决的滋味。 “属下谨遵皇父摄政王令谕!” 杨基也是凑趣,有沈阳城内数百口满洲王公大臣的家小做人质,他根本不相信东虏敢攻城。 “李睿,本王任命你为满洲国九门提督,领侍卫内大臣,辅政大臣,负责沈阳的城防事宜。” “喏!” 李睿一脸懵逼地看了看李兴之,他只听懂了九门提督和负责沈阳防务,至于什么领侍卫内大臣,还有什么辅政大臣却是不甚了解。 “逼退了黄台吉,本帅是要回师山东的,沈阳这边就交给你全权负责,辽南的军马也受你节制,你只要坚持到本帅靖难成功,本帅便上奏监国,授你为辽国公。” “呃……末将多谢大帅提拔之恩,愿替大帅效死!” 辽国公的爵位显然比什么满洲国的辅政大臣有吸引力的多,李睿这个雷家侍卫出身的泥腿子,哪里想过自己还能当上国公。 “你们也不要看本帅,如今明廷的九边精锐尽丧,中原李自成、罗汝才又死灰复燃,正是咱们入主京师的良机,届时尔等都能封公封爵,封妻荫子。” 许了李睿为辽国公,那自然要安抚张勇、惠登相等靖北军将佐了,这年头不许之以利,谁愿意替你卖命。 “大帅,咱也能封侯?” 李邦杰一脸眼热地看着坐在黄台吉御座上的把玩大清国玉玺的李兴之。 “嗯……你不把三字经和百家姓学全了,还想当侯爵?” 李兴之实在不想搭理这个色鬼投胎的李邦杰,自从进驻沈阳皇宫后,李邦杰就伙同新五镇副将沈永贞和欧阳晟等几个东江军出身的将官,将清宁宫内的满洲贵妇睡了一遍,这厮甚至和沈永贞将这些女人明码标价,拉起了皮条,一钱银子可以睡一次皇妃,据军情司布置在军中的密探回报,这两货短短两日就弄了几百两银子。 “唉……咱回去就看书,大帅切不可忘了今天的承诺啊!” 李邦杰瓮声瓮地回了一句,虽说读书识字比较辛苦,但是他实在抵御不了封侯的吸引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帝罹难于宁锦、满洲有累卵之危,朕以藐功,德薄才浅,本不堪国家之重,然国不可一日无主,沈阳诸官,群情汹汹,朕又恐祖宗社稷倾颓,勉为其难,即皇帝位,特授多罗贝勒正白旗旗主多尔衮为辅政王,忘卿见诏即入盛京,以承国家之重!” “……凡国之纲要,当以蓬莱侯一体所决,一如其旧,国中人民,种族各异,从此推心置腹,利害与共,无渝此言,有如皦日,今山东镇大兵云集,为筹集钱饷,沈阳之民,当慷慨解囊,尽输家资,以为友邦之固,量满洲之物力,结山东镇之欢心,今布遐迩,咸使闻之。” 看着案几上的两道圣旨,以及跪在自已面前不敢动弹的小太监,大清睿亲王多尔衮此刻的心情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第三百五十四章箭书 “睿亲王,小李贼还着奴才给您带个话,他说东莪格格一切安好,请王爷勿要牵挂,若是您能率两白旗拥戴宣统皇帝……他即向皇上请旨,封您为满洲国的辅政王。” 传旨的小太监名叫查继佑,乃是浙江海宁人,因为是个天阉,又是庶出,不为兄弟查继佐所容,流落到了辽东,正值洪太建国,宫廷需要招纳太监,衣食无着的查继佑便投身清宫,由于他善于拍马,又认识两个字,很快就成了一殿总管。 李兴之扶植福临当了满洲国的宣统皇帝,这查继佑因为能习文断字,侥幸活了下来,还水涨船高,被李兴之任命为皇宫的总管太监。 当了总管太监,就要有当总管太监的觉悟,这次给多尔衮宣旨,作为总管太监的查继佑当仁不让地成了满洲宣统皇帝的钦差。 “把这狗奴才的耳鼻给本王割下来,你回去告诉小李贼,若是东莪少一根汗毛,本王必将他千刀万剐了。” 大帐内的睿亲王多尔衮的面孔扭曲到了极点,歇歇底地狂吼起来。 虽然他早就预料到小李贼会拿家小来威胁自己,但是他却没想到小李贼居然把年仅四岁的福临推上了皇位,还装模作样地给自己下了如此恶心的圣旨。 “喳!” 几个戈什哈一拥而上,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查继佑牢牢按住,然后把出腰间的长刀,狠狠地割了下去。 “王爷,小李贼用格格说事,这明摆着是要以奴才们的家小要挟咱们,您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正白旗都统罗什一脸郁闷地看向了多尔衮,他的家小也在沈阳城内,这刻他同样为自己的亲人担忧。 “罗什说的是,咱们若要攻城,小李贼只要把八旗军的家小押上城头,儿郎们谁还肯出力。” 参领额克苏同样惴惴不安,对攻打盛京的前景并不看好。 “本王知道你们的心思,小李贼同样知道你们的心思,就是吃准了咱们担忧城中的家小,以此来要挟咱们,这事还是等皇上来定夺吧!” 多尔衮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他虽然盼着黄台吉早日升天,自己好趁机夺取满洲的最高权利,但是面对如此窘境,他实在没有什么应对的方略,又只能寄希望于号称聪明汗的黄台吉。 次日午时,黄台吉亲统两黄旗和镶白旗亦是抵达了沈阳城下,只剩下汉军旗的炮队未到,此时云集在沈阳城下的清军已经达到了四万余人。 其中两黄旗约六十一个牛录再加上黄台吉的卫队共计两万人,两白旗有六十五个牛录也差不多有两万左右。 由于清军倍道而来,黄台吉兵未急于攻城,而是命令各部入营休整,准备等汉军旗所属的炮队抵达盛京后再决定是否攻城。 “皇上,这是小李贼派人送过来的书信,他在城中把……福临扶上了帝位,还派人给臣弟下旨,您说现在咱们应该做何处置?” 进了黄台吉行辕,多尔衮就是期期艾艾地将昨天李兴之派查继佑传旨的事说了一遍。 “你们怎么看?” 黄台吉将马缰交给了能预判到小李贼会攻打盛京的鳌拜,强忍着疲累,坐到了刚刚设好的御案上。 “小李贼这是要以城中的满洲旗丁要挟咱们,臣弟等实在没有什么应对之策。” 担忧家小安危的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以及武英郡王阿济格皆是重重地拜倒在了黄台吉面前。 “呵呵,小李贼以你们的家小威胁你们,你们就担忧了?朕的皇后和贵妃她们也陷在盛京城内,那朕是不是也应该和你们一样,面对城内的小李贼束手无策?” 黄台吉鄙夷地看了多尔衮三兄弟一眼,这三人私相授受,结交朝中党羽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儿子,让豪格能在危机中成长,他并没有过分打压这三人,他本以为意图取自己而代之的多尔衮能拿出什么解决方案来,可结果太令他失望了。 “臣等万死!” 黄台吉听着揶揄的语气,多尔衮等人只得再次请罪。 “小李贼拿城中的丁口和咱们的家小来威胁咱们,正说明小李贼的底气不足,他能杀咱们的丁口和家小,破了盛京城,咱们就能杀他还有他所属的明国山东军,刘备怎么说的?女人如衣服,破了咱们再补一件就是,不收复盛京,那些蒙古人和汉军旗还会看好咱们满洲人吗?” 黄台吉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不顾城中丁口和满洲王公的家小,强行攻打城池, “皇上说的是!” 多尔衮等人对视一眼,恭恭敬敬地朝着黄台吉又磕了一个头。 “你们都起来吧!先去盛京周左收拢一些民夫,给咱们打造攻城器械,待炮队一到,咱们就攻城。” “喳……!” 多尔衮等人这才直起了身子,爬了起来,只不过心里却是对黄台吉的话充满郁闷。 您冠冕堂皇地说女人如衣服,这女人确实是如衣服一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是咱们家的家小怎么办?您有儿子在宁锦,咱们的妻儿子女还都陷在城内呢。 “刚林,你去替朕草拟一道箭书,告诉小李贼,现在我大清军十万之众兵围盛京,他若是幡然悔悟,向我大清军输诚,朕可以既往不咎,甚至授封他为我大清的镇南王,他若顽抗到底,一旦破城,那可就要面临我大清军的屠刀了。” 黄台吉不愧是满洲的一代雄主,什么事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在明知道自己的女人可能被杀入沈阳的小李贼祸害过,还能向李兴之提出招降的条件。 “喳!” 刚林不敢怠慢,当下就在黄台吉的大帐之中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将黄台吉的意思写反到了箭书上。 “书至明国蓬莱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足下,前者松锦之战,满洲主力尽出,足下方能得计,今承畴战败,明军冰消,我大清军十万兵临城下,将军有累卵之危,我大清皇帝,仁政爱民,总揽英雄,有吞吐宇宙之机,若将军幡然来归,我大清皇帝必不计前嫌,以镇南王爵授之,若抗拒天兵,城破之日,玉石俱焚矣!” 第三百五十五章婚礼 次日未时,在汉军旗抵达盛京外攘门后,清军大营朝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鼓炮声。 只那鼓炮声怎么听都感觉好像有些有气无力。 紧接着,一队队两黄旗和两白旗的满洲兵以牛录为单位走出了清军大营。 在黄台吉的严令下,刚刚抵达的汉军旗也不顾疲劳地开始部署炮兵阵地。 更多的汉军旗则是将多尔衮连夜打造的盾车和冲车以及井阑等攻城器械推出了满洲兵的大阵之前。 那些满汉马甲们,也是一个个刀出鞘,弓上弦成建制地排列在炮队后,等待着大清皇帝黄台吉的军令。 沈阳西城,李兴之抱着大清的宣统皇帝戏谑地看着清军后阵黄台吉的皇旗大纛以及多尔衮、阿济格、多铎和尚可喜的王旗。 “李邦杰,你去将黄台吉还有多尔衮他们的家小全都给本帅押到城门楼,再去驱赶一千满洲老弱上城,本帅到要看看黄台吉和他的八旗军能不能狠下心肠强攻沈阳城。” “喏!” 虽说李兴之把哲哲还有海兰珠等人都赏给了李邦杰,但这几天睡下来,李邦杰的新鲜劲早就过了,毕竟天天抱着蒙古女人的大饼脸,他也有视觉疲劳。 “鳌拜,你随朕去会会小李贼,顺便把朕的劝降书射入城内,小李贼困守孤城,纵使他有战心,他的那些士兵未必有决死的勇气。” “喳!” 鳌拜今年只不过三十二岁,正是锐意进取的年纪,加上此次松锦之战立功颇多,又能预判到小李贼偷袭沈阳,黄台吉已经有了栽培的心思。 这次黄台吉本就是抱病出征,再加上受到代善阵亡、沈阳陷落的打击,他实际上早已身心俱疲,全凭一口气硬撑着,他不得不为自己的身后事考虑,不得不为自己的儿子豪格储备人才。 “皇上,不可呀,盛京城头可是装备了十六门红夷大炮,其余的各种火炮也有四百余门,皇上如何肯舍万金之躯而轻入险地?” 多尔衮、阿济格还有随军的大学士刚林等人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皆是重重地拜倒于地。 “呵呵,朕也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如何会畏惧区区火炮。” 黄台吉看也不看跪倒于地的多尔衮等人,这次大清遭遇的打击太大了,他不得不身先士卒,提振满汉八旗的军心士气。 第三镇镇将,新任满洲国辅政大臣李睿进言道:“大帅,黄台吉的皇旗向前移动了,他想要做什么,咱们是不是开炮轰他狗日的?末将听说老奴当年就是在宁远被红夷大炮所伤,半年后就在沈阳伤重不治而亡了。” “不必了,黄台吉既然来了,本帅就请他看一出好戏!” 李兴之摆了摆手,否决了李睿的提议,黄台吉的皇旗虽然前移,但是距离城墙还有两里多,李兴之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个逆天的运气。 至于李睿说的袁崇焕在宁远炮击努尔哈赤之事更是荒谬,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在被红夷大炮的铁球击中后,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地跑了一趟蒙古,过了大半年才去世,这老奴的野猪皮岂不是要比大象还要厚实。 鳌拜不愧是黄台吉亲封的满洲第一勇士,纵马持弓,如同旋风一般脱离了黄台吉的大队,直扑外攘门而来。 “希律律!” 眼看距离城墙不远,鳌拜猛地一拉马缰,手中箭矢连发,一口气射出了六七枝箭书。 “城墙的明军听着,大清皇帝有书与明国蓬莱侯,如今我大清军十万兵临城下,若是你们不想死的话,可速速打开城门,否则城破之后,那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鳌拜的武勇和黄台吉的亲自出马,显然提升了八旗兵那低落的士气,这会清军后阵的鼓炮声明显加强了不少。 “主公,这是建奴射上来的书信,说只要您投降,洪太就封您为镇南王。” 军帅府参知徐以显,一脸鄙夷地拿着黄台吉的劝降文书呈到了李兴之的面前。 “呵呵,本王已经是满洲国的皇父摄政王了,若是授封镇南王,岂不是自降了身份,你去通知铁人兵将本王的摄政王旗给打出了,让洪太好好瞧瞧,再让李邦杰和哲哲就在这外攘门上举行结婚典礼。” 李兴之看也没看,徐以显手中的文书,淡淡地下达了军令。 须臾! 一杆比洪太皇旗还要高的鎏金王旗在后攘门上升起,上书皇父摄政王李六个斗大的金字,在阳光下烁烁生辉。 “黄台吉,如今满蒙的共主乃是宣统皇帝,你只不过是个丧家之犬,居然还敢向本王劝降,两黄旗和两白旗的勇士们,这才是你们的皇帝,只有他才能让你们的家小活命,只要他才能保证你们家小的安全!” 鎏金王旗下,李兴之将骇的瑟瑟发抖的福临高高举过了头顶,十余个嗓门大的靖北军举着铁皮喇叭高声传达着满洲皇父摄政王的口谕。 “小李贼,朕必杀汝!” 已经脱离的清军大阵的黄台吉,看着城墙上那猎猎作响的鎏金王旗,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本王既然忝为大清摄政,那自然要为大清国的前途考虑,如今新皇登基不久,朝廷急需辅弼之士,原大清皇后博尔吉吉特.哲哲美貌端庄,故赐婚于明国莱登镇参将李邦杰,以为秦晋之好,如此大清国和明国山东镇可永结同心,守望相助!” 在黄台吉的眼皮子底下,身着大红吉服的李邦杰挽着哲哲踏上了沈阳的外攘门城楼。 原清宫的乐师们也急急忙忙奏起了韶乐。 这韶乐乃是皇家结婚专用的乐曲,本来并不适合李邦杰,只不过李兴之考虑到,大清的皇后当着城下这数万子民的面前改嫁,那自然要隆重了,所以特批了此事。 随着欢愉的乐声,李邦杰带着遮着盖头的大清皇后来到了城门楼的正中处行跪拜天地大礼。 “一拜天地!” “再拜天地!” “夫妻对拜!” 充当结婚礼官的沈永贞一脸羡慕地看着李邦杰,能在这大清国都的城墙上迎娶大清的皇后,尤其是当着大清皇帝的面和哲哲拜天地,这他娘的太有面子了。 “噗……!” 本就被李兴之的王旗刺激的黄台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口老血喷出,瞬间栽下马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大清绿帽帝 “皇上……!” “皇上……!” 十几个簇拥着黄台吉的戈什哈连忙翻身下马,扶住了气的吐血的黄台吉。 纵马持弓的鳌拜也懵了,大清国的皇后主子都改嫁了,这大清国还叫大清国吗? 无数在外攘门下的满汉八旗兵也被城门楼上的一幕整懵了,皇帝落马,皇后改嫁,这大清江山还守的住吗? 多尔衮、阿济格还有多铎等满洲王公也被李兴之的操作惊住了,一个个拼命地揉着眼睛朝城头上看去,生怕自己的福晋也穿着鲜红的嫁衣被那些卑贱的明狗牵上城楼。 “噗……!” 被戈什哈抢住的黄台吉再一次喷出了一口老血,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和别的男人行了婚礼,这让他如何面对自己的臣民?如何再统御这满洲和蒙古的数百万子民? “小李贼,朕必杀汝,通知炮队,准备攻城!” 这刻的黄台吉深深地后悔自己回师盛京的方略,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小李贼居然会弄出城楼赐婚的戏码。 “主子,您还是回营休养吧,小李贼这是故意气您,咱们可不能中了他的诡计啊!” 侍卫统领安达里一脸关切地看着黄台吉,是黄台吉将他培养成人,是黄台吉让他高官显贵,他誓死也要维护黄台吉的安全。 “主子,将不因怒兴兵,如今将士们的士气已经全无,莫如回营休整,再图破城之计。” 鳌拜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是小李贼在搞出什么花样,真将黄台吉气死了,那大清的天可真就要塌了。 “呃……朕身为满蒙的共主,难不成就这样被小李贼羞辱吗?若是就这样退兵,朕岂不要让人耻笑,通知智顺王准备炮击!” 黄台吉一把挣开扶住自己的安达里和几个戈什哈,额头上青筋毕露,面孔扭曲到了极点,歇歇底地嘶吼起来,这个时候的黄台吉已经失去了理智。 “唉……喳……!” 看着面孔因为充血,红的有些发紫的黄台吉,鳌拜只得领了旨意。 “这还不死?黄台吉果然是个枭雄人物,怪不得后世肯让大玉儿服侍了洪承畴一夜,当真是能人所不能!” 外攘门上的李兴之也对黄台吉的生命力表示惊讶,根据历史记载,黄台吉很可能患有严重的高血压,这也是他常流鼻血的原因,他真没想到黄台吉居然在两红旗覆灭、盛京陷落甚至老婆当着无数八旗官兵的面前改嫁,还能不被死死。 “主公你说什么?什么大玉儿还有洪承畴的,洪承畴不是被八旗兵困死在松山吗?要我说,咱们这洪督师也是个徒有虚名的人物,打打流寇还行,这么大的会战居然不防备后路,以至于粮道被东虏切断,十几万大军、几千门火炮硬是没打破东虏的封锁,还被只有十万的东虏包了饺子,当真是夸夸其谈之人。” “呃……,本帅提了洪承畴吗?本帅提的是李邦杰,你听错了。” 面对徐以显的疑问,李兴之有些尴尬,只得打了个哈哈带了过去。 “属下听错了?属下是听错了,看情况东虏还想攻城,主公,您看是不是可以将满洲贵妇和被抓来的旗丁提上城楼了。” 徐以显也是心思剔透之人,李大帅既然说自己听错了,那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当下岔开了话题,将话头引到了守城的事宜之上。 “别急,本帅还想请黄台吉看一出好戏,他若是不死,本帅就承认他是大清国的皇帝,你且去把李邦杰给本帅唤过来。” “喏!” 徐以显领了军令,就匆匆向城门楼子走了过去。 “福临乖,你看你阿玛都气吐血了,咱们将皇位让给他怎么样,嗯,本王就承认他为大清的绿帽皇帝!” 八旗兵大军压境,外攘门下隆隆的炮声令四岁的福临非常恐惧,上了城楼后就一直哭闹,尤其是看到黄台吉落马后,更是不停地挣扎起来,李兴之只得恶狠狠地“安慰”起来。 “大帅,这婚礼也完事了,洪太也吐血坠马了,您唤咱来还有什么事!” 穿着大红吉服的李邦杰一脸谄媚的来到李邦杰面前,今天他实在是露过脸了,当着数万满洲兵面前和大清国的皇后举行婚礼,这他娘的真是刺激。 “本帅问你,今天爽不爽?你还想更爽吗?” 抱着福临的李兴之笑眯眯地看着李邦杰。 “爽,这他娘的黄台吉都气晕了,还能不爽,就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爽的?” 李邦杰狐疑地看向李兴之,因为李兴之脸上的笑容让他慎得慌,怎么看这事都不是什么好事。 “邦杰啊!咱们明国人大婚,拜了天地后该干啥事?” “大帅说笑了,这事谁不知道,叩拜完天地就是喝合卺酒,然后进洞房,大帅您不会是想让咱就在这洞房吧! 李邦杰懵了,他虽然好色,可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洞房,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老子是人,又不是禽兽,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行苟且之事。 “孺子可教也,本帅就是要你当着黄台吉的面和哲哲洞房花烛,你想想当着这数万满洲大兵面前,睡了满洲国的皇后,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做到?” 李兴之循循善诱,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大灰狼诱拐小白兔一样。 “真的睡?” 李邦杰犹豫了,李大帅说的不错,当着这无数满洲兵面前,睡他们的皇后娘娘,这似乎是有些刺激。 “好了,你只要做成此事,回去就不要你去讲武堂了,将来本帅还能封你个国公当当。” “呃……大帅您看是不是把海兰珠和布木布泰一起叫过来,末将恐怕哲哲一个人吃不消。” 看着一脸担忧的李邦杰,李兴之捂脸长叹,自己已经算不要脸了,这李邦杰居然比自己还不要脸。 “好吧,本帅许了你了。” 吐血落马的黄台吉刚刚被扶上的马背,城楼上却又有异变,适才和明国军官拜堂的哲哲居然被那个明将扯去了身上的衣衫,按倒在了城门垛口上,大清皇帝的两个宠妃海兰珠和布木布泰也被推到了那个明将身边。 “啊……!” 距离城门不过一里左右的黄台吉明显猜到了城上的明军在做什么,气急攻心之下,一连喷出了数口鲜血,眼前一黑,又栽下马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诸王议政 “鸣金,鸣金……。” 看到黄台吉再次晕倒,大清的睿亲王多尔衮也顾不得僭越了,慌忙下达了退兵的军令,他实在没有胆量再攻沈阳城了,因为黄台吉的遭遇令他恐惧,他实在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福晋被小李贼拖上城头,然后被肆无忌惮的羞辱。 “先保护皇上回营!” “先保护皇上回营!” 听着后阵急促的鸣金声,再看着人事不知的黄台吉,鳌拜和安达里对视一眼,抬着黄台吉率先离开战场。 无数的满蒙汉八旗兵在黄台吉的皇旗大纛后撤后,也如同潮水一般向大营退去。 “就这?为防清军有诈,李睿你通知各部,务必严加防守,再给本帅射书城下,告诉那些八旗军,凡是肯弃暗投明者,便可和家人团聚!” 黄台吉晕倒,八旗军人心惶惶,借着城内他们的家小,趁机行离间计,李兴之可不怕有人会不动心。 “主公,属下看清军后阵有尚可喜和耿仲明等人旗号,依属下之见,咱们是不是借机招降他们,又或者伪造和他们勾连的书信,就算不能反间成功,也能令清军内部人心离散。” “嗯,徐先生此计甚妙,只是谁可潜入清营,替本帅行此反间计呢。” 李兴之赞了一句,转头看向了随军出征辽南的许尔显。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能投降当汉奸的许尔显,显然也是通透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拜倒在李兴之的面前,磕头领命。 “嗯,今夜你就从东门出城,寻机潜入清营,本帅看清军旗号,尚可喜的大帐距离南城不远,你告诉他,只要他幡然悔悟,本帅便既往不咎,甚至可以上奏朝廷封其为广鹿侯。” 施之以威,许之以利,又有城中的尚之信和耿继茂做人质,李兴之可不认为尚可喜和耿仲明他们还能跟伪清一条道走到黑。 “奴才谨遵大帅令谕!” 许尔显连忙领命,两红旗被靖北军围歼,现在沈阳又被靖北军攻破,满洲人的颓势明显,这个时候不降,难道要等到满洲人败了再降吗?。 “大帅,尚可喜和耿仲明都是不折不扣的大汉奸,您招抚他们就算了,怎么还要封他们侯爵?” 看着许尔显匆匆离去的背影,李邦杰有些不满地看向李兴之,自己打生打死才混了个侯爵,尚可喜他们只要投降也能授封侯爵,这凭什么? “你懂什么,咱们在辽东不过沈阳和辽南两块飞地,驻军不过是沈阳的三个镇和李定国那万余人,兵力上和东虏差了五倍,不分化拉拢他们,李睿在沈阳能坚持多久?至于封侯之说,将来东虏平定,他们可都是要回封地的。” “呃……!” 李邦杰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句,他对李兴之模棱两可的话,实在是有些弄不明白。 “呵呵,大帅说得好,让他们返回各自封地,广鹿岛和皇城岛孤悬海外,这等于就是把他们圈禁起来。” “知我者,徐先生也!” 被徐以显点破心事的李兴之哈哈大笑着抱着大清的宣统皇帝进了城门楼。 清军大营,黄台吉不省人事,八旗兵惶恐不安。 面对如此窘境,睿亲王多尔衮只得将豫亲王多铎、武英郡王阿济格、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正黄旗固山额真纳穆泰、冷格里、镶黄旗固山额真达尔汉、谭泰以及正白旗固山额真笃尔达礼、阿山还有镶白旗固山额真英俄尔岱和图尔格等满汉王公大臣召进了黄台吉的大帐军议。 “睿亲王,皇上病体有恙,小李贼又以诸人的家小要挟,奴才以为咱们当回事辽阳,再图后计!” 镶白旗固山额真阿山率先进言,他实在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卑贱的南蛮子推上城头,任意羞辱。 阿山是穆溪人,老奴作乱时,其父阿尔塔什率先带族人归附建州,可谓是爱新觉罗家的忠实走狗,当走狗,自然有当走狗的好处,四十二岁的阿山已经是镶白旗的小旗主之一,可谓是位高权重,他的弟弟阿尔津也被授封为镶白旗都统。 “阿山说的是,皇上无法理政,我军中粮草不足,不如回师留都,给那些失陷家小的八旗兵再行婚配,要不然他们牵挂盛京的家小,咱们永远都要被小李贼挟制。” 豫亲王多铎第一个同意自己旗下固山额真的建议,作为伪清的清藩,他清楚地知道,大清在辽东立国的本钱就是如今这沈阳城下和锦州的十万大军,若是顿兵城下,时间一长,他根本没法保证这些失陷了家小的满洲子弟会不会生出背反大清的心思。 “可是皇上昏迷不醒,若是咱们贸然撤军,皇上醒转后,会不会怪罪我等?” 正黄旗固山额真纳穆泰有些狐疑地看向多铎,作为黄台吉的亲信大臣,他可不愿意大清的决策权被多尔衮三兄弟把控。 “纳穆泰你说的什么话,皇上一日不醒,咱们就一日不能决定,要是皇上昏迷十日,咱们是不是也要等上十日,若是皇上一月不醒,咱们是不是就在盛京城下呆一个月?” 阿济格愤怒地看向纳穆泰,这些两黄旗的大臣,平时仗着黄台吉的宠信一直就目中无人,现在国事如此紧急,他们居然还拿黄台吉说事。 “阿济格,你不要吵了,父皇在时就曾经说过,凡国家不能解决的事端,可由八旗旗主和议政大臣一体协商,今皇上病重,国策无人可决,依本王之见只能由咱们表决了。” 多尔衮摆了摆手,喝止了怒气勃发的阿济格,提出了要按诸王议政的祖制决定是否退兵事宜。 “你们,你们这是逼宫!” 镶黄旗固山额真达尔汉怒极反笑,诸王议政,如今盛京城下八旗大军就是两黄旗和两白旗,正白旗旗主是你多尔衮,镶白旗旗主是多铎,镶黄旗旗主是阿济格,至于尚耿二藩,他们不过是满洲人的奴才,这政还有什么可议的?还不是你多尔衮一个人说了算。 “就是诸王议政,咱们是不是要和肃亲王还有郑亲王一起协商?” 达尔汉是努尔哈赤的外甥,又尚了努尔哈赤的女儿,在清廷的地位举足轻重,他起身支持纳穆泰,两黄旗所属的大臣均是纷纷附和,索尼甚至将豪格和济尔哈朗推了出来,质疑多尔衮决议的合法性。 第三百五十八章拥立皇十一子 “达尔汉你莫不是疯了,肃亲王和郑亲王远在锦州,咱们难不成还要去找他们一起协商?要知道咱们轻兵而来,军中的粮秣可不多啊!” 豫亲王多铎脸色涨的通红,他们这会要求退兵还真不是为了一已之私,实在是为了大清国前途考虑。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再等三日,要是皇上再不醒,咱们就退回辽阳,待皇上恢复后再打盛京不迟,现在你们各自回营,整顿军马,他们的家小基本都在盛京,还要好生安抚!” 多尔衮摆了摆手,制止了多铎和达尔汉等人的争吵,面对两黄旗大臣的反对,他也是无奈,阿济格虽然是镶黄旗旗主,但根本控制不了旗下的牛录,只得做出了妥协。 “奴才等谨遵睿亲王令谕!” 纳穆泰等人并不傻,他们知道若是黄台吉再昏迷两天,那大清国说不得就要换主人了,只得领了多尔衮的令谕。 “十四哥,皇上病重,咱们趁机把两黄旗吞并了,再回师辽阳,这大清国还不是您说了算!” 待一众王公大臣退出大帐,多铎就急不可耐地向多尔衮进言。 “是啊,十四弟,你若掌了权,我这个镶黄旗旗主也能坐实了,要不然旗里的事务都是达尔汉他们说了算。” 武英郡王阿济格也支持多尔衮署理大清的军政事宜,毕竟他和多铎以及多尔衮三人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虽说他是长兄,但是多铎明显是和多尔衮一伙的,他又不能完全掌控镶黄旗,奉多尔衮为首,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十二哥、十五弟你们的心思本王是知道的,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大清内部再生事端,岂不是便宜了盛京城内的小李贼?” 多尔衮是觊觎大清国那至尊宝座,但他也明白在这当头根本不可能行篡逆之事,且不说军中的两黄旗和汉军旗不支持自己,锦州方面的两蓝旗和蒙军旗他也无法掌控。 “十四哥,要我说黄台吉已经在盛京城下丢尽了人,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莫如买通硕尚,给他来一剂药,然后再伪造传位诏书,就说他传位给在辽阳驻节的皇六子硕塞,只要咱们控制了辽阳城,济尔哈朗和豪格等人恐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此事。” “多铎,硕塞已经十四岁了,辽阳还有留守的正黄旗卫队,咱们又岂能轻易控制,要我说不如拥立被他带去辽阳的皇六子高塞,他只不过六岁,咱们控制起来也容易。” 阿济格不同意多铎的建议,认为年幼的高塞更适合做傀儡。 “不要说了,咱们若得不到济尔哈朗他们的认可,贸然拥立皇帝,大清国的江山只会更乱,如今是非常时机,咱们切不可为了私欲,毁了太祖皇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自代善阵丧以来,黄台吉已经吐血几次了,恐怕也没几天好活的了,咱们没必要用下作的手段,但是皇位继承人的事情,咱们还是要好好谋划,届时可在议政王会议上提出,也好压服济尔哈朗和豪格。” “十四弟、十四哥你素来见识过人,咱们都听您的。” 阿济格和多铎同时表态,黄台吉明显已经时日无多,他们自然要为自己的前途好好谋划。 “硕塞和高塞一个是侧妃叶赫那拉氏所生,一个是庶妃那拉氏所生,他们都是咱们女真部的,根本不足以拉拢蒙古人,依我之见现在在蒙古的皇十一子博穆.博果尔可堪大任,定能为我大清新主。” “十四弟此计甚高,博果尔虽然刚刚周岁,他的母亲娜木钟可是蒙古阿霸垓郡王额齐格诺颜之女,咱们拥立他为新帝,那蒙军旗定然能倒向咱们这边,那些汉军旗本就是骑墙派,哪边风高哪边倒,见咱们势大,他们定然会俯首称臣的,如此两黄旗势单力薄之下,也只能向咱们屈服了。” 阿济格对多尔衮的计策赞不绝口,这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真正掌控镶黄旗后的情景。 “嗯,十四哥此计甚妙,但是咱们的家小还在盛京城内,十四哥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这……!” 听了多铎的话,适才一脸沉着的睿亲王多尔衮脸色顿时难堪起来,算计权利归属是一回事,自己的家小陷在盛京又是一回事,总不能就这样眼任凭小李贼随意要挟吧! “这个……还是等返回辽阳后再作计较吧,实在不行,就调蒙军旗用锁城法将小李贼围死在城内。” “啊……!” 多铎和阿济格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没想到多尔衮居然拿出了这样的解决方案,这可是要将自己的家小和城内的明军一起活活困死。 “你们不要看着本王,小李贼就是吃准了咱们会顾忌家小,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大丈夫何患无妻,盛京城中没多少蒙古人,用他们围城,那些失去了妻儿子女的旗丁才不会恨咱们,才会死心塌地跟着咱们打明国人。” 多尔衮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放弃盛京这十余万八旗旗丁还有皇宫中的满洲贵人了。 “唉……!” 多铎和阿济格重重地跺了一脚,他们知道多尔衮说的是对的,但是就这样任凭自己的家小死在城内,他们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多尔衮可以不管自己家小的死活,身在清军右营的智顺王尚可喜还有怀顺王耿仲明却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和城中的家小。 他二人皆已经年近四十,这个时代人的寿命有限,他们自然要为自己的香火传承担忧。 “咱们汉人三顺王,孔有德那厮显然已经遭了明军的毒手了,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八旗军人人自危,尚兄你可要拿定主意啊!” 耿仲明素来胆小,满洲的连续溃败已经令他丧失了信心。 “你说的简单,盛京这边的八旗兵足有一百三十个牛录,近四万人,又岂是说反就反的,再说了皇上虽然昏迷,但是大清毕竟在锦州取得了重大斩获,这个时候反正,若是明人不接受咱们怎么办?苏纳不是说了,范文程他们可是被李兴之以牵羊礼拖进了德盛门,这下场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 对于耿仲明的提议,尚可喜还是有些担忧,明国对汉奸的处置手段实在令他有些恐惧。 第三百五十九章投了蓬莱侯 “王爷、王爷,许尔显求见!” 就在尚可喜和耿仲明面对眼前的形势争持不下的时候,守在帐外的侍卫统领秦国成一脸喜色地闯进了大帐。 “什么……他没死,快让他进来!” 许尔显是尚可喜的左膀右臂之一,本来旅顺失守、两红旗覆灭、礼亲王代善和多罗贝勒喀尔楚阵丧,尚可喜也以为许尔显也死在了辽南,现在听到许尔显未死,也是大喜过望。 “奴才叩见王爷!” 许尔显是按李兴之的要求从沈阳南城縋城而下的,黄台吉生死不知,八旗兵人人惶恐,加之他又未割辫,借着夜色潜入尚可喜的大营,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尔显,快起来,快起来,本王听说李兴之堵死了金州,你如何能从辽南逃出来的?” 尚可喜抢步上前,一把扶住跪在自己面前的许尔显。 “王爷,末将不是逃出来的,末将是奉蓬莱侯的军令,来给王爷传信的 “呃……拿与本王看看!” 已经对满洲失去信心的耿仲明,急不可耐地看向许尔显。 “怀顺王,你们皆在清营,蓬莱侯哪里会留下首尾,他只是着末将传达他的口信而已。” “李兴之怎么说?山东军野战击败两红旗的具体战况还有目前盛京的情况你也一并说与本王听听。” 尚可喜显然比耿仲明沉的住气,在询问李兴之口信的同时,还不忘了解辽南的具体战报。 “启禀王爷,旅顺被山东军攻破,末将兵败被俘,所以辽南之战,末将并不是太清楚,但是蓬莱侯出征辽南的军马出去水师也不过三万余人,除去进攻金州的偏师,旅顺那边不过两万余人,数量上和两红旗并无什么差别,据山东军的将佐所说,本来蓬莱侯是打算将代善的大军牵制住,然后从水路包抄两红旗后路的,可是谁也没想到,山东军居然在正面的野战中大获全胜,孔有德那厮甚至被生擒,这次是被蓬莱侯做成了人彘带到了沈阳,前几日,蓬莱侯血洗盛京城,孔有德因为妻子女儿俱被蓬莱侯所杀,当场断了气!” 许尔显口才甚好,几句话就将李兴之伐辽之事说的一清二楚,就是说道靖北军在沈阳屠杀时,仍不免有些后怕。 “什么,那本王的福晋还有耿继茂他们有没有事?” 听到李兴之在沈阳纵兵,耿仲明是更加着急,就连一向沉稳的尚可喜也露出了关切之色。 “回怀顺王,您的家小还有我家王爷的家小目前都被靖北军软禁在府中,蓬莱侯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这次屠城山东军主要是针对的满洲丁口还有范文程以及宁完我等人的家小族人,范文程是被蓬莱侯以神火飞鸦送上天的,宁完我全家是被……是被饿狗生生给啃了个精光,蓬莱侯说什么汉奸无后,所以对待汉臣是罪加一等啊!” “扑通!” 耿仲明被许尔显的话吓的瘫坐在案几后的官帽椅上,脸上充满了恐惧的表情,他实在害怕李兴之处置范文程和宁完我等人的手段。 “耿兄不必担忧,李兴之能软禁咱们家小,又遣尔显过来传信,想来是存了拉拢咱们的心思,毕竟他手中不过三万余军马,相比于满洲,数量上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王爷说的是,蓬莱侯托我给您传个话,只要咱们能反正归明,他不但不会伤害您的家小,还会请旨授封您和怀顺王为侯爵。” 许尔显鄙夷地看了脸上惴惴不安的耿仲明,小心翼翼地将李兴之的原话备述了一遍。 “什么,他能许诺给咱们封侯,当年毛大帅以区区二百兵开创东江,复土一千里,收拢辽民四十余万,也不过授封为平辽将军,咱们若是反正,朝廷又怎么可能给我们封爵,再者李兴之不过是蓬莱侯,他如何给咱们请旨?” 尚可喜也被李兴之的许诺震惊了,自土木堡以来,大明对于封爵的条件是越发的苛刻,戚继光南剿倭寇,北拒蒙古,都没能封侯,他二人不过是投清的叛将,朝廷怎么可能会同意李兴之的要求,再说了明朝的崇祯皇帝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不处置自己,恐怕已经是得天之幸了。 “王爷,您有所不知,据末将了解,蓬莱侯手中有近十万水陆大军,这次进攻辽南的水师就携带了一千余门大小火炮,这次他伐辽的随军军师一个是张献忠的智囊徐以显,还有一个是左良玉的谋主杨基,他在盛京公然拥立福临,自己以皇父摄政王自居,我看他恐怕对大明也有不臣之心。” 许尔显能在这乱世中活到现在,自然也是通透之人,从靖北军出师辽东后的蛛丝马迹中,也看出了李兴之有对付大明朝的野心。 “是啊,他李兴之不过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居然养了这么多兵马,而且是能在野战中击败真满州的强兵,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现在笼络我等,恐怕也是为了在削弱满洲的同时扩充实力,怀顺王你怎么说?” 许尔显是尚可喜的心腹,所以他说的话得到了尚可喜的认可,这个时候尚可喜已经对叛清之事动了心了。 “咱们在满洲这边,虽说封了什么智顺王和怀顺王,其实还不是他们满洲人的奴才,且不说那些满洲人,就是李家和石家还有佟家那些老汗奸也比咱们高过一头,李兴之手上的实力不比满洲人差,现在又打下了满洲的国都,咱们临阵倒戈也算不得什么。” 已经缓过来的耿仲明显然看好整体实力更强山东军。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咱们的家小还控制在人家手上,现在黄台吉病重,大清内部诸王为了权利必然会再起争端,咱们本就是东江军出身,不过是被当时的形势所迫,现在归明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咱们就这样两手空空地投李兴之,必然得不到他的重视,依我之见,莫如在清营起事,现在黄台吉生死不知,他们定然疏于防范,但是此事必须要得到蓬莱侯的配合才能成事。” 尚可喜侃侃而谈,在得知自己的妻儿安全后,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会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向李兴之输诚了。 第三百六十章做戏做全套 “王爷,盛京城下有近四万满洲八旗兵,虽然他们兵无战心,但是也不是咱们对付得了的。” 汉军正蓝旗副将班志富对尚可喜的意见有些疑虑,毕竟在满洲兵中,战力最强的就是两黄旗和两白旗,李兴之既然轻兵袭取沈阳,那所带的军马恐怕也多不到哪里去,他并不看好在大营起事的计划。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毛帅能以数百兵打下镇江,蓬莱侯能以三万兵歼灭满洲两红旗甚至打下沈阳,咱们凭什么不能?” 尚可喜也是果决之人,既然拿定了主意,他就要付诸行动。 “尚兄,计将安出!本王现在甚至怀疑多尔衮他们已经不信任咱们了。” 耿仲明看到尚可喜言之凿凿,连忙开口询问。 “尔显,你稍后陪本王面见多尔衮,以城中虚实告之,并将李兴之屠城之事言明,当然本王和怀顺王的家小同样也受到了诛连。” “班志富,你替本王选一个可以信赖的勇士,让他进城和蓬莱侯约兵,就说本将决意反正,只不过明日会请命攻城取信多尔衮,待时机成熟,就在大营举火为号,只要咱们两方内外交攻,东虏必败。” “喏!” 许尔显和班志富躬身领命,尚可喜决意反复,他们自然是举手支持,毕竟自己的家小都在城内,你们满洲人可以忘了爹娘和妻子,咱们汉人再怎么混账都不会不顾及家小的。 “好,本王与你同去,当年咱们东江三矿徒能打的鞑子抱头鼠窜,这次同样能击溃东虏的四万大军。” 耿仲明、尚可喜还有孔有德三人皆是辽东的矿工出身,天启四年毛文龙以偏师突袭东虏后方,孔有德、尚可喜还有耿仲明先后在高岭和沙松牌一带大败清军,各自斩首数百级。 丁卯之役,大清的二贝勒阿敏统兵八万进击朝鲜,面对兵力是已方数倍的满洲兵,毛文龙以孔有德等人在铁山一带迎战清军,取得了五战五捷的重大战果,尚可喜等三矿徒的也就在此时名震辽东。 “尚可喜他们来寻本王何事?” 正白旗大帐内,多尔衮疑惑地看向进营通报的戈什哈统领苏克萨哈。 “奴才不知,不过智顺王和怀顺王脸色悲切,恐怕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多铎道:“十四哥,尚可喜和耿仲明麾下有万余人马,咱们还是见一见吧,现在多一份力量,咱们就多一份和豪格争夺权利的本钱。” “十五弟说的是,适才本王派往中军大营的探子回报,中军大帐现在是灯火通明,两黄旗的精锐俱是刀出鞘,弓上弦,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本王估计皇上撑不了几天了。” 阿济格也认同多铎的意见,在他看来,在两军阵前被如此羞辱的黄台吉这次肯定是熬不过去了,现在不一扩充实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好,你去将他们请进来!” 多尔衮也认同多铎等人的意见,当下吩咐苏克萨哈请人。 “睿亲王,您要替奴才们做主啊!” 一进多尔衮的大帐,尚可喜和耿仲明就轰然拜倒,声泪俱下地对着多尔衮等人哭嚎起来。 “快快请起,汝二人皆是我大清的藩王,本王如何当的起你们的大礼,是何事令你们如此悲切。” 多尔衮起身快步走到尚可喜和耿仲明的面前,亲自将二人扶了起来,既然要拉拢他们,大清睿亲王自然要礼贤下士了。 “睿亲王,皇上病体违和,奴才只能来求您了……适才奴才麾下副将许尔显縋城而下,说小李贼在盛京纵兵,奴才的家小皆遭不测,奴才有意明日统兵攻城,不杀了小李贼誓不为人。” 尚可喜和耿仲明哪里肯起来,依旧死死地跪倒在多尔衮面前,哭的死去活来。 “许尔显呢,苏克萨哈你去把许尔显带进来。” 阿济格和多铎同时开口,他们也担心自己家小的周全。 “睿亲王、豫亲王、武英郡王,奴才是被小李贼在旅顺生俘的,本当为大清殉国死节,但又听到小李贼意欲袭取盛京,奴才为了家小,只能委曲求全,降了小李贼,可是小李贼他太狠了,城中年满十二岁至六十岁的满洲丁口全被他生生屠杀在了大清门下,范学士和鲍学士以及城中汉官的家小皆被他用神火飞鸦送上了天,宁学士全族都关进了刑部大牢,被狗生生咬死了,恭顺王更惨,被做成了人彘,智顺王和怀顺王的家小也遭到了小李贼的毒手,他说咱们汉军旗是汉奸,汉奸就得绝后啊……!” 许尔显进帐之后就是跪倒于地,将李兴之在沈阳城纵兵之事说了个一清二楚。 “小李贼若是你伤了本王的家小,本王必将你碎尸万段!” 听到城内满洲人的遭遇后,阿济格和多铎同时色变,一脸急切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许尔显。 “回几位王爷,满洲贵族的家小,他到没有下手,说是要当人质,若是大清军攻城,他就要把他们推上城楼。” 看着脸色大变的多尔衮等人,许尔显心中居然升起了一丝快感,这帮没人性的畜牲在屠杀汉人百姓时,恐怕是没想过自己的家小也会被汉人屠戮。 “小李贼在盛京有多少兵马?他是如何野战击破代善的?” 阿济格和多铎担心家小,多尔衮则更欢心明军的兵力配置。 “回睿亲王,城中的明军大概有一万七千余人,其中还有镶红旗投降的满洲兵一千多,至于击败礼亲王之战,双方兵力差不多,不过小李贼有一百余门红夷大炮,还有一队数千人的铁人兵,就是这支铁人兵围歼了礼亲王所部的重装骑兵才导致辽南大败的!” 为了取信多尔衮,许尔显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智顺王、怀顺王,明日攻城之事本王不能决定,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如今小李贼坐拥坚城,手中军马犹有万五之数,皇上又病体未愈,稍后本王回去探访皇上,你们可与本王一同前往。” 第三百六十一章豪格为太子 多尔衮善于算计,他清楚地知道在小李贼的要挟下,城外的满洲兵根本是士气全无。 满洲兵尚且如此,何况那些投降过来的汉军旗,用这样的兵马攻城,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这也是他一力要求撤军的原因。 黄台吉中军大帐。 正黄旗固山额真纳穆泰、冷格里、镶黄旗固山额真达尔汉、谭泰以及镶白旗固山英俄尔岱等王公大臣跪了一地。 “咳……咳……你们不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朕还死不了……!” 软塌上的大清皇帝脸色苍白到了极点,说话之间又吐出了一口老血。 “主子,您昏迷的这段时间,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还有武英郡王阿济格他们妄议朝政,甚至有退兵返回辽阳的心思,又说主子昏迷,朝廷大事需要由诸王公议,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 纳穆泰以头抢地,声嘶力竭地控诉着多尔衮等人的不是。 “咳……咳……退兵是吗……唉……这也是无奈之举,小李贼有十余万八旗家小做人质,咱们不得不投鼠忌器,至于诸王议政……之说,本朝自有定制,多尔衮他们说的也不错。” “主子,睿亲王说返回辽阳后,准备调蒙八旗用锁城法包围盛京,奴才看他的意思是不打算顾及城中的旗丁了。” 镶黄旗固山额真谭泰犹豫地看向黄台吉,生怕这个决定会再次刺激到黄台吉。 谭泰是舒穆禄氏,满洲正黄旗人。舒穆禄·扬古利的从弟,乃是黄台吉的亲信,黄台吉将其调至镶黄旗就是要扼制阿济格的权势,这和明廷控制武将的大小相制的做法如出一辙。 “多尔衮说的对……有这么多旗丁在盛京,朕又重兵缠身,……儿郎们哪里有士气和明军交手,朕之前是被辽南和盛京之事,乱了心神,又想不到小李贼竟然如此下作……唉!” 黄台吉能从代善、阿敏和莽古尔泰等人中脱颖而出,掌控后金国政,又平定朝鲜和蒙古,建立大清,自然非常人能比,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的清的。 “那皇上的意思是回师辽阳,再做计较了?只是皇上的身体……?” 镶白旗固山额真英俄尔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询问黄台吉的身后之事。 英俄尔岱是满洲他塔喇氏,正白旗人,黄台吉本是满洲正白旗旗主,所以英俄尔岱其实就是他的家奴,只不过为了维护自己的正统地位,黄台吉在称帝后将两白旗和两黄旗调换,而英俄尔岱就是黄台吉用来监控镶白旗的棋子。 “咳……朕……,但是你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留都那边的硕塞年不过十四……定然不是多尔衮的对手……,鳌拜你速派人传信锦州,着肃王立即选取精锐返回辽阳,至于朕这里,尔等还要对外宣称朕昏迷不醒……朕要借着这个机会,将魑魅魍魉都给挖出来。” 黄台吉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在连续的打击下,他早已是身心俱疲,现在只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要替自己的儿子豪格铺路而已。 “主子既然属意肃亲王,还请留下传位诏书,免的以后有人用诸王议政的借口干涉国政。” 内大臣索尼以及帐中的王公大臣再次拜倒在黄台吉的塌前。 “咳……咳……刚林,你替朕拟旨,朕口述,你来记录。” “朕承先帝遗志,立国辽左,继位以来,夙夜忧虑,唯恐托付不效,有违先帝灭明之遗训,然满洲地薄,明国多众,满洲虽屡获大捷,但仍有莱州之败,辽南之危,自盛京失陷以来,朕病体日沉,为防王业不安,特诏肃亲王皇长子豪格为太子,驻节辽阳,以稳固大清留都,望尔不忘祖宗之恨,整兵修武,不坠祖宗之望,勉之,勉之。” “主子,还请您用印!” 刚林将记录好的诏书,恭恭敬敬地送到黄台吉的塌前。 “咳……咳……朕的大宝留在了盛京,你且拿朕的私印用吧!” 黄台吉微一点头,侍卫统领达里安小心翼翼地从御案上取出了黄台吉的私印。 “这……!” 刚林懵了,这传位诏书若是没有国玺作为凭证,那它的合法性可是要大打折扣的,多尔衮等人虎视眈眈,届时要是拿这个做文章,自己等人岂不是白忙一场。 “唉……事急从权,只要你们掌控好旗下的将士,就没有谁敢翻天,何况朕还没死呢!” 黄台吉微一摆手,折腾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主子,睿亲王、豫亲王、武英郡王还有智顺王、怀顺王求见。” 黄台吉刚一合眼,帐外就有侍卫匆匆回报。 “嗯,鳌拜你去告诉他们,就说皇上虽然昏迷,但是脉像平稳,期间醒转过一次,留有圣旨,此间的事务一切暂时由睿亲王打理,让他们回营安抚好旗下的勇士,待皇上恢复,便返回辽阳。” 达尔汉是黄台吉的妹夫,在黄台吉病重的情况下,当仁不让地替黄台吉主持起了两黄旗的事务。 “喳!” 鳌拜领了将令,就跟着侍卫出了黄台吉的大帐。 “混账,我等和皇上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嫡亲血脉,皇上有事,我等如何不能进帐探望。” 大帐之外,多尔衮一脸怒气地看着挡在身前的鳌拜和正黄旗的一众戈什哈们。 “睿亲王,还请您莫要为难奴才,皇上稍有好转,硕尚说这个时候,万不可有人打扰,奴才也是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不过适才硕尚施针之时,皇上曾醒转过一次,只说了,此间的政务由您睿亲王一体所决。” 鳌拜虽然看似粗莽不堪,但是颇有心计,在多尔衮等满洲亲藩面前也表现的不卑不亢。 “本王求见皇上,乃是刚刚收到了京中的消息,皇上既然让本王主持此间大局,你就替本王将两黄旗所属的王公大臣全部召过来,本王刚刚收到京中的消息,想和他们一起协商。” 说实话,多尔衮本意是想通过许尔显的口,再刺激一下黄台吉,现在鳌拜挡在自己身前,黄台吉生死不知,他只能借两黄旗大臣之口,将小李贼如何屠城之事传到黄台吉的耳中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内外交攻 清军大寨云谲波诡,沈阳城内的李兴之却迎来了尚可喜的信使。 这信使不是别人,正是尚可喜的兄弟尚可位和堂兄弟尚可远,这也是尚可喜间接向李兴之表明自己投诚的态度。 “罪人尚可位、尚可远拜见蓬莱侯。” 进了大政殿,尚氏兄弟就重重地拜倒在李兴之面前,不拜没办法呀,家中的妻儿老小都在人家手心攥着呢。 “许尔显有没有和你们说过孔有德是怎么死的。” 端坐在黄台吉御案上的李兴之把玩着蒙古人进贡给黄台吉的玉玺,淡淡地问了一句。 “罪人知道,但是罪人等实在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啊,黄总兵战死后,东江镇被沈世魁把控,我等若不投东虏,尸骨恐怕都不一定能保全。” 尚可位和尚可远也不是蠢人,知道这不过是李兴之故意震慑自己,要不然他也不会派许尔显劝降了。 “呵……要不是看在你们尚家祖辈都是为东虏所杀,你们的父亲尚学礼在楼子山和东虏力战而亡,你们的长兄尚可进也在辽东战殁,否则本帅又岂能放过尔等家小。” “罪人等多谢蓬莱侯宽宏,这是家兄手书,还请蓬莱侯过目。” 尚可进连连磕头,将尚可喜的降书高高举过头顶。 “念与本帅听听!” 李兴之轻轻将玉玺放下,不得不说蒙古人献的玉玺确实做工精妙,在边角处甚至用黄金镶嵌了一块,一如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罪人遵命!” 尚可进连忙打开尚可喜降书,朗声念道:“罪臣尚可喜言,臣父母兄弟俱死于东虏,实是和建州有血海深仇,故投身毛大帅帐下,以为报仇血恨,然朝廷不公,毛大帅无罪而诛,沈世魁嫉贤妒能,屡有加害之意,罪臣走投无路之下只有委身事奴,实不得已而为之,前者沈阳光复,群凶毙命,蓬莱侯不以罪臣投奴之罪,反而遣使招纳,罪臣感激涕零至极矣,今洪太病重,奴兵惶惶不可终日,若蓬莱侯能与罪内外交攻,破东虏必矣,罪臣亦可稍赎已罪,待击溃东虏,罪臣必自缚于蓬莱侯马前。” “尚可喜还算有些人性,耿仲明有没有说什么?” 李兴之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尚可喜虽然自称是无奈投清,但也暴露了他首鼠两端的本性,为了自己的性命,父母血仇都能抛诸于脑后的人,绝对是一个极度的利已主义者,这样的人,除非你能永远压制他,否则必然会被其反噬。 “蓬莱侯,耿仲明并没有什么降表,他只托罪将跟您说,他此前投清实是被孔有德裹挟,此次反正,击退东虏主力后,他必然束手以待蓬莱侯雷霆。” “好,尚可喜和耿仲明二人打算怎么行事?” 说实话怀顺王耿仲明是满洲三顺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在历史上,耿仲明就是因逃人之事,恐惧受到清廷的责罚,自杀身亡,现在为了保全家小向自己投降,应该作不得假。 “蓬莱侯,洪太虽然病重,八旗军虽然没有战心,但是他们并没有放松对咱们汉军的控制,故此我家将军便以侯爷诛杀了他们家小为借口,请攻沈阳城以取信多尔衮和洪太,然后再相机在大营发动,届时我家将军会以三盏红灯为信号,一旦大营火起,蓬莱侯可立即挥兵出击,东虏本就惶恐不安,我军内外交攻之下,必然大败。” 尚可进连忙接口,他也不能确信洪进太会不会同意尚可喜等人请攻沈阳的请求,万一洪太真同意汉军旗攻城时被明军当了真,可就不好了。 “嗯,你二人就不要回去了,且回府看看妻小吧!” 李兴之并没有当面答允尚可进和尚可远的请求,滋事体大,他还要和诸将商讨此事的可行性,毕竟人心叵测,他也不能确信尚可喜是真降还是假降。 “主公,属下以为尚可喜投降之事应做不得假,他父兄俱死于东虏之手,只剩下妻儿子女,现在又将尚可远和尚可进送到咱们这里,这实际上就是将他二人送给咱们做人质。” 尚可进二人刚出了大政殿,军帅府参知徐以显就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徐先生说的是,尚可喜就是再狠毒,也不会枉自将自己仅存的两个兄弟送进沈阳城吧!” 杨基也赞同徐以显的看法,黄台吉吐血落马这可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清军内部各旗也是矛盾重重,并非铁板一块,在面对明国时,或者会同心一意,但在权利面前,他们其实和明朝国内的那些大臣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的斗争其实也是你死我活。 “主公,属下认为可以赌一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是能再生俘了伪清藩王,大帅奉天靖难之事自然会得到京畿百姓的支持。” 徐以显再次进言,这次松锦大战,朝廷掏空了最后的家底,集中了九边军镇十三万精锐,加征了大量的赋税,结果被清军大败,只有吴三桂和大同总兵王朴带着三万人逃回了宁远,可以说输的底裤都没了。 反观山东军却是破旅顺,下金州,一举歼灭满洲两红旗,生俘伪清恭顺王孔有德,阵斩伪清礼亲王代善,甚至连伪清国都沈阳都被光复,谁救民、谁害民,一目了然。 “大帅,若是您还有顾虑,末将以为咱们可兵分三队,待清军大营火起,咱们前队先攻,中军和后队可为前队提供策应。” 满绿旗旗主安巴起身请战,这次破了沈阳城,李兴之信守承诺,他也成功地救回了家小,所以对李兴之是死心塌地。 “他娘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沈阳孤城,若是黄台吉和多尔衮缓过神来,切断辽南和沈阳的路线,我等迟早要困死在城内,这次就依你们和尚可喜约兵,共破东虏。” “安巴、阿兰柴你们统领满蒙绿旗为第一队,攻入清营后,不要只图杀人,而是要大肆放过,制造混乱。” “阿克马、扎克,你们为第二队,若是东虏有备,你们就增援前队,若是东虏无备,便给本帅全力攻打清营。” “新三镇和新五镇随本帅出击,第三镇留守沈阳,尔等可明白!” 第三百六十三章提前动手 沈阳西门,清军大营! 被鳌拜挡架的睿亲王多尔衮断然否决了尚可喜和耿仲明的请战要求。 在多尔衮看来沈阳城防坚固,小李贼又有城中的十万老弱作为人质,强攻沈阳无异于飞蛾扑火,再者尚可喜和耿仲明的心思他也拿不准,毕竟许尔显所说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若是汉军旗在攻打沈阳时临阵倒戈,那对满洲兵士气的打击可就太大了。 “十四哥,您说尚可喜存了背反大清的心思,他怎么敢背反大清,他难道忘记了佟养甲被明国先皇割了三千六百刀吗?” 在尚可喜回营后,豫亲王多铎率先向多尔衮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呵呵,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李贼能连续击败岳托还有代善等人,有岂是易与之辈,许尔显到底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小李贼故意放回来的,咱们都不得而知,你且去收拢好咱们的部属,让儿郎们不可懈怠。” “十二哥,汉人二藩已经不可信任,洪太既然着本王总督大事,你可统领旗下勇士部戒备,万一生变,咱们也有备无患。” “十四弟,若是这样,岂不是刺激了尚可喜和耿仲明他们,依我之见,莫如将他们召入帐中议事,先将他们软禁起来,待回了盛京再作计较。” 阿济格对多尔衮的布置有些疑惑,在他看来既然尚可喜他们有反心,这个时候就应该立即对他们采取措施,只通知自己部属戒备,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多尔衮哂笑道:“呵呵,你说万一尚可喜真反,他最先攻击的应该是哪里?” “十四哥,您的意思是借刀杀人,让尚可喜和两黄旗火拼,咱们再收拾残局控制黄台吉?” 多铎也缓过神来了,这会他对自己的这个胞兄是深深地佩服,控制了黄台吉就等于掌握了两黄旗,回了辽阳这大清的天可真要变了。 “不光是控制黄台吉,咱们最关键的是收拢两黄旗的溃兵,扩充实力。” “十四哥既然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那为何还要带尚可喜他们面见皇上。” 多铎还有疑问,阿济格也疑惑地看向多尔衮,这会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不这样做,如何能坚尚可喜和耿仲明他们背反大清的心思,皇上吗,这会怕是早就醒了,只是他做梦都想不到本王会借小李贼之手将他铲除吧!” 多尔衮放声大笑,他没有想到满清的国政居然会离自己如此之近,这刻他甚至对李兴之充满了感谢,毕竟豪格今年已经三十四了,黄台吉若是有传位诏书,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得手。 “好,我等这就去点兵!” 多铎和阿济格轰然领命,他们也受够了被两黄旗大臣打压的日子,现在正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时候。 “嗯,你们再去通知李率泰他们,让他们守好炮队,没有本王的手令,什么人也不得入营。” “好嘞,我这就去安排!” 已经走到帐外的多铎,顿了一下,再次应了多尔衮一声。 且不说多尔衮等人怎样收拾军马备战,返回大营的尚可喜和耿仲明也在商议如何投明事宜。 “尚兄,当断则断,当年孔有德和李九成在吴桥兵变,就是打了明国一个措手不及,待他控制登州后,兵马从起事之时的八百人,一下子就扩充至万人,才有了凭借莱登和明国相持两年的实力,现在黄台吉生死不知,两黄旗和正白旗势如水火,你看鳌拜那厮,适才差点对多尔衮拔刀子了,这可是大好时机啊。” “军主,迟则有变,多尔衮本就有意退兵辽阳,黄台吉又令他署理前线军政事宜,若是他明日退兵,咱们可就没有机会了。” 班志富和许尔显也支持耿仲明的意见,他们的家小都在沈阳,不投靖北军还能怎么办? “嗯,你们说的对,一旦多尔衮下令撤军,咱们就再没有机会了,秦国成你去将李率泰、石廷柱还有佟国纪他们请过来,咱们先把他们拿下,作为献给蓬莱侯的见面礼。” “许尔显,你带人准备信号灯,要是咱们动手了,蓬莱侯没有准备可就不好了。” “班志富,你去将咱们的军马收拢好,抓啦李率泰他们,咱们就炮轰黄台吉的大帐,你带着人在大营四处纵火制造混乱。” “末将等谨遵军主将令!” 尚可喜既然决意反清,自然不好再用清廷的封爵了,诸将只能用在广鹿岛时的称呼,遵从尚可喜的号令。 “怀顺王、耿将军也收拢好部下,届时各军齐动,东虏无备之下,必然被我军击败。” 尚可喜吩咐完本部的将佐后,又看向耿仲明和耿仲德。 “尚兄,我既然反正归明,那怀顺王的名号了,你比我年长两岁,咱们莫如以兄弟相称,到了蓬莱侯那边,咱们还要守望相助啊!” “末将定不负两位军主所托!” 耿仲德是耿仲明的从弟,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在东江镇时,跟着耿仲明在铁山曾力斩伪清牛录额真福塔。 事在急,不在缓。 尚可喜计议已定,当即吩咐各军按计划行事。 “李将军、石将军、佟将军,我家王爷着末将请诸位至大帐有要事相商。” 尚可喜亲卫统领亲国成率先来到了同属右营的李率泰等人的大帐。 “智顺王唤我等何事?” 石廷柱有些疑惑地看向秦国成,毕竟这会天色已晚,是不可能有军务相商的。 “这个末将不知道,不过我家王爷说了,盛京陷落,皇上病重,我等汉官当互相扶持,时下怀顺王已经到了我们王爷的军帐。” “呃……!” 石廷柱、李率泰、佟国纪等人也不是傻子,秦国成虽然没有说明来意,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很明显,就是黄台吉病重,满洲内部诸王的权利肯定要重新洗牌,汉军旗的诸官也要考虑自己的前途了。 “既然智顺王有请,我等自然谨遵号令了。” 彼时,明廷在对待汉奸的问题上刑罚甚严,加之尚可喜和耿仲明又贵为满洲藩王,统管着汉军旗。李率泰等人自然是不虞有他,安排好营中的事务后就带着十余个亲卫跟着秦国成径奔尚可喜大帐。 第三百六十四章养不熟的白眼狼 “末将李率泰、石廷柱、佟国纪拜见智顺王、怀顺王!” 李率泰等人进了尚可喜的大帐后,口中虽然言辞恭顺,却迟迟没有向主位上的尚可喜和耿仲明行礼。 在他们看来,尚可喜和耿仲明虽然授封王爵,到底是新入满清不久,自己等人职位虽低,但俱是老汉奸了。 再者李率泰可是尚了黄台吉的堂妹额恩哲,算起来也是大清的额驸,石廷柱虽然没有尚满洲格格,但是儿子石华善却和多铎的第三女定了亲,算起来他可是满洲亲藩的儿女亲家,至于佟国纪的妹妹佟佳氏早就和黄台吉的第六子福临定了亲,虽说盛京陷落,福临被小李贼掌控,但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如何肯真的向尚可喜等人施礼。 “大胆……皇上着本王署理汉军旗事务,尔等难道不知道上下尊卑吗,秦国成给本王将他们拿下。” 尚可喜也是果决之人,也不和李率泰等人虚与委蛇,既然将李率泰等人诓进了大营,自然是当机立断了。 “末将领命!” 秦国成应声领命,猛然拔出腰间长刀指向了一脸疑惑的李率泰等人,大帐外的尚家亲兵也是一拥而上,将李率泰等人带过来的亲兵团团围住。 “智顺王……你这是何意,虽说皇上着你统领汉军旗,但也不能因为我等礼数不周就妄动刀兵吧,这事传到皇上那里恐怕智顺王也不好交代。” 李率泰、石廷柱等人根本没想到尚可喜会突然发难,一个个对着高坐主位的尚可喜怒目而视。 “皇上已经龙御归天,达尔汉、纳穆泰等人秘不发丧,图谋不轨,本王奉睿亲王号令,请诸位在本王大营暂休,待扫平乱党后,自然会放了诸位。秦国成你带人给本王将他们绑了,若有什么闪失,提头来见!” 李率泰等人俱是老牌汉奸,依许尔显所说,这蓬莱侯对处置汉奸是格外有兴趣,尚可喜既然决定反正,那自然要投李大帅所好了。 “呃……智顺王,你投了睿王?” 石廷柱、李率泰以及佟国纪等人面面相觑,多尔衮虽然一直对黄台吉恭敬有加,但是跟肃亲王豪格以及两黄旗王公大臣却是水火不容,现在尚可喜的话半真半假,他们这会也对尚可喜的话是将信将疑。 “王爷,兄弟们已经准备妥当,适才末将看到罗什带人进了右营,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发动。” 就在尚可喜和耿仲明捕拿了李率泰等人后,大帐外响起了智顺藩下副将班志富的声音。 “嗯,事不宜迟,你速速通知许尔显发信号,咱们现在就动手。” 尚可喜再也不看看押在大帐中的李率泰等人,提着刀匆匆出了大帐。 “嘭、嘭、嘭……!” 随着许尔显在清军右营挂起了三盏红灯,汉军旗所属的炮兵纷纷点燃了早已准备妥当的火炮。 一枚枚炮子如同雨点般射向了两黄旗所在的中军位置。 一座又一座军帐被炮子轰散,一段又一段的木栅被炮子轰塌,一个又一个两黄旗满洲兵被飞射过来的炮子砸的血肉模糊。 “奉睿亲王号令,纳穆泰、达尔汉挟持皇上,图谋不轨,给老子冲,务必就救回皇上。” 汉军的炮声一响,蓄谋已久的耿仲明、耿仲德、班志富、也带着各自的部属打着号子冲向了黄台吉的中军大帐,许尔显却是带人扑向了刚刚进入右营的罗什等人。 按尚可喜的军令,班志富等人并不急于杀人,而是一边猛冲,一边向着中军大寨扔着火把。 班志富更是命人点燃了数十辆盾车冲进了清军中营。 时值八月,天气本就干燥,那些清军的营盘几乎是一点就燃。然后火借风势,风借火势,燃起了熊熊大火。 “啪,啪……轰……!” 那些被点燃的望楼,不断地发出木料被烧断的爆炸声音,然后轰然坍塌于地,散落的木料溅的到处都是,落在地上还好,若是掉在清军的军帐边,立时就能将军帐引燃。 只一小会,临近清军右营的方向就被烈火覆盖,那满天彻地的大火甚至将夜空照成白昼。 “他娘的,快走,王爷说的不错,尚可喜和耿仲明果然心存反侧,只可惜咱们来晚了一步。” 刚刚进入中营的正白旗都统罗什在听到汉军中火炮声响后,就匆忙下达了撤退的军令。 然而这个时候右营的汉军几乎全部出动,那些失去了主将的汉军也在耿仲明的裹挟下,在疯狂地往清军中营扔着火把,整个右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到处是胳膊上缠着白布的汉军旗士兵,他哪里又走的脱。 果然,就在罗什下令的时候,许尔显就是带着一千余正蓝旗汉军冲向了正待撤离的罗什部。 “杀了他们,咱们往后寨退!” 挥刀砍杀了一个冲在前头的汉军旗士卒后,罗什转头就往后营退去。 “杀了老子的人,还想跑,给老子杀光他们。” 在旅顺因为兵力不足被靖北军击败的许尔显,是将满腹的怨气朝向了八旗军,原因就是他不认为自己是因为水战不如山东军,而是清廷不重视水师,根本没有战船能够抗衡明军的巨舰,以至于手下的水师官兵全军覆没。 “噗呲、噗呲……!” 为了城中的家小,汉军旗士卒的战心显然要比急于撤退的满洲兵要强,在追上罗什所属的满洲兵后,许尔显举枪带头刺向了身前的满洲兵。 “许尔显,若不是大清收留你们,你和你的主子早死在东江了,现在看到我大清稍有挫折,你们就兴兵作乱,你们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会遭报应的。” 几个汉军旗的士卒将手中的长枪捅进罗什的胸膛时,正白旗都统大人歇歇底地嘶吼起来,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自己视着奴才的汉军旗手中。 “不好,汉军旗作乱了,快保护皇上撤离!” “不好,汉军旗作乱了,快保护皇上撤离!” 纵然是黄台吉严令两黄旗提备,但是他们的目标只是多尔衮的正白旗,谁也没想到右营的汉军会突然发难,在炮响后,就是匆匆抬起了黄台吉的软塌向后寨退去。 “果然不出本王所料,只可惜罗什失陷在右寨了,多铎、阿济格快去统领咱们的人退出大营,再将本王的大纛树起来,用来收拢撤下来的黄台吉和他的亲信们。” 左营的睿亲王多尔衮在炮响后也端然下达了整军的军令,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知道只要两白旗兵容不乱,那些丧了胆气的两黄旗所属定然会向他的王旗大纛靠拢。 第三百六十五章全军出击 在汉军旗反正的同时,沈阳城内的靖北军也展开了行动。 按李兴之的军令,安巴和阿兰柴的满蒙绿旗率先出动,借着清军大寨那漫天的火光两千余绿旗马甲们如同一股惊涛骇浪般撞向了黄台吉的中营。 “鳌拜你带五个牛录的马甲拦住明贼,其余的随本将护卫皇上撤退,冷格里你去通知睿亲王着他立即率军护驾,先解决这些该死的汉军旗。” 混乱之中,正黄旗固山额真纳了泰根本无法判断袭营的明军到底有多少人马,再加上汉军旗作乱,为了黄台吉的安全,只得下达了分兵的军令。 “喳!” 鳌拜应声领命,他是大清皇帝亲封的巴图鲁勇士,自然有替他主子效死的觉悟。 虽然是黑夜当中,但是漫天的火光依然令他清楚地判断出明军骑兵具体的数量。 在鳌拜的喝令下,一千五百余正黄旗马甲,呼啸着迎向了滚滚而来的绿旗兵。 “杀,儿郎们随本将杀贼。” 鳌拜一马当先,在他看来明贼的骑兵数量虽多,但是骑战之术和清军铁骑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的,这在大清和明廷历次战役中已经得到了证实,虽然已方的士卒因为沈阳陷落,汉军旗作乱,士气上或许有些低落,但也不是这两千余明军骑兵能够抗衡的。 “嘭、嘭、嘭……!”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明清双方的骑兵就撞到了一起,在两股洪流遭遇的那刻,冲突在前的数百个绿旗兵和正黄旗马甲同时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了出去。 没有人在乎前队的伤亡,双方的骑兵无情地踏过了因为疼痛在地上哀嚎的同伴,挺着笔直的骑枪刺向了当面的敌军。 哪怕是清军的马甲们穿着双层的棉甲,靖北军绿旗兵都穿着具装的胸甲和单层的棉甲,但是他们依然挡不住依靠马力突刺的骑枪。 “噗呲、噗呲……!” 一连串长枪入肉的声音响起,又有数百人被骑枪捅穿,被马刀砍翻。 “你们居然是满洲人,你们居然背叛的满洲,成了明国人的走狗,你们这帮满洲的败类。” 鳌拜的衣甲已经被鲜血染透,身前绿旗兵脑后不断摇晃的金钱鼠尾令他无比的愤怒,哪怕是听到特祖投降小李贼的消息后,他也没想过一向目中无人的满洲大兵居然会成建制地投靠卑贱的汉人。 “老子不是你们建州女真,老子是叶赫家的勇士,本来就是明国的藩属,反正归明又怎么了?若不是你们建州女真用屠刀相逼,老子怎么会成了你们的爪牙。” 安巴随手砍翻了一个满洲骑兵,挺着骑枪扑向了怒不可遏的鳌拜。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后,安巴手中的骑枪被巨大的力道磕飞了出去。 鳌拜不愧是黄台吉亲封的满洲第一勇士,即使安巴有马力加持,他依然挡住了安巴必杀的一击,并且借势挥刀砍向了安巴的脖颈。 “啊……!” 被巨力震的七荤八素的安巴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鳌拜的长刀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鳌拜,纳命来!” 蒙绿旗旗主阿兰柴在安巴出击的那刻就借着火光发现了了眼前的清军将军就是号称巴图鲁的鳌拜,心知安巴一人根本应付不了,所以在危急时刻拉动了手中的弓弦。 “你们这些满洲的叛逆,一起来吧!” 为了自保不得不舍了安巴的鳌拜举着刀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安巴和阿兰柴。 “呵呵,我阿兰柴也不是你们建州女真,老子是长生天的子民,安巴兄弟咱们一起上。” 阿兰柴虽然嘴上发狠,心中对鳌拜还是有些发悚,仗着已方人多势众,骑枪一招,就招呼着缓过神来的安巴从左右两侧扑向了鳌拜。 “杀,奉蓬莱侯谕令,有得洪太首级者赏万金,封侯!” “有得洪太首级者,赏万金,封侯!” 扎克和阿克马的汉军正绿旗和镶绿旗紧随着满蒙绿旗也加入了战场。 “呯、呯、呯……!” 汉绿旗的士卒大多数火铳兵,他们在扎克和阿克马的统领下迅速在清军阻截部队的左右两翼展开,并点燃了手中的火铳。 鳌拜所属的正黄旗马甲在铳子和当面靖北军骑兵的攻击下不免有些顾此失彼,伤亡的数量很快超过了最先出阵的满蒙绿旗兵。 “杀,给老子杀!” 靖北军的出击刺激了正在猛攻清军中营的汉军旗。 尚可喜在猛冲黄台吉大帐的同时还不忘分兵从侧翼向鳌拜所属的正黄旗马甲冲了过来。 “不好,该死的汉军杀来了!” 黄台吉病重、沈阳城陷落、家小生死不知,正黄旗马甲们不过是凭借着对黄台吉的忠心出战靖北军绿旗兵的,在遭到数面攻击后,终于有清军马甲丧失了胆气,开始缓缓后退。 “他娘的,两白旗的人呢,他们怎么还不增援中军。” 面对数倍于我的明军,鳌拜也有些郁闷,猛劈了数刀,逼退了当面的安巴和阿兰柴,偷眼朝后阵看去。 预想中的两白旗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那代表着满洲正白旗和镶白旗旗主的王旗大纛此刻已经脱离了大寨,在野地里摆开了阵势,这里面甚至还有镶黄旗旗主武英郡王阿济格的王旗。 “该死的多尔衮,咱们边打边撤,向皇上那边靠拢!” 看着正在阻截汉军旗的镶黄旗士卒还有保护着黄台吉车辇撤退的正黄旗马甲们,心知不能力敌的鳌拜只得下达了撤军的军令。 鳌拜知道在这个时候,即使自己不下令,恐怕手下的士卒也会崩溃。 “嘭、嘭,嘭……!” 汉军旗的炮手们显然已经发现了护送黄台吉撤离的正黄旗满洲兵,纷纷调转炮口,轰出了无数的铁弹。 密集的人流成了火炮覆盖最好的靶子,汉军旗的炮手甚至不需要瞄准,只需要点燃炮管上的火绳子即可,因为只要铁弹落在清军队列当中,肯定会击中目标。 “啊……!” 一枚碗口大小的铁弹正中一名抬着黄台吉软塌的满洲兵,生生轰断了他的大腿。 “快扶稳软塌,护送皇上离营!” 负责正黄旗撤离的纳穆泰丝毫没在意,捂着大腿在地上嘶吼的满洲兵,而是喝令左右的戈什哈加快速度。 “张勇,惠登相,随本帅出击,老子要生擒黄台吉!” 靖北军新三镇和新五镇终于加入了战场,扑向了已经陷入混乱的清营,李兴之要做的就是驱赶两黄旗冲突两白旗刚刚列好的军阵。 第三百六十六章黄台吉对策 在尚可喜所部的汉军旗和靖北军的内外交攻之下,本就因为黄台吉昏迷不醒的两黄旗满洲兵终于崩溃。 除了保护黄台吉车辇的正黄旗和镶黄旗戈什哈们,其余的无一不是疯狂地向右营和后寨冲去,这个时候两黄旗所属的满洲兵再没有了满洲天子亲军的不可一世,他们只想寻求那些他们一直认为比他们低一等的两白旗的保护。 “十四哥,黄台吉的中军已经溃败,咱们该怎么办?” 看着如同潮水般涌过来的两黄旗满洲兵,豫亲王多铎不禁地看向他一直视为主心骨的多尔衮。 “两红旗折在辽南,两黄旗绝不能再有闪失,让两黄旗的人马从咱们军阵的两翼转入后阵,若有冲击本阵者,立杀无赦,至于皇上吗,咱们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嫡亲血脉,太祖皇帝的子孙,本王却不得不救,只不过纳穆泰还有冷格里他们媚惑圣聪,才有沈阳之败,本王当奏请皇上,罢其官职、夺其牛录,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多尔衮鞭梢指着已经转入后寨的黄台吉的皇旗大纛,眼神中露出兴奋的光芒,掌控满清朝堂,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现在这个梦想距他已经近在咫尺。 “奉睿亲王将令,凡冲突本阵者杀无赦,尔等速从两翼转入后阵,待睿亲王击退明贼后,再问尔等失机败战之罪。” “奉睿亲王将令,凡冲突本阵者杀无赦,尔等速从两翼转入后阵,待睿亲王击退明贼后,再问尔等失机败战之罪。” 一个个正白旗的传令兵纵着马在多尔衮的军阵前往来驰骋,传递着大清摄政王的口谕。 由于有鳌拜部的阻截,崩溃的两黄旗士卒并没有受到严重的损失,除了因为自相践踏还有汉军旗火炮轰击死伤了一千余人,其余的士卒虽然溃败,还是保留了建制的。 在多尔衮的严整的军阵前,崩溃的两黄旗除了少数吓破胆的依旧埋头往前逃跑以外,大多数还是在各自牛录的统领下沿着多尔衮军阵的两翼溃逃。 治乱世,用重典。 意图掌控满洲政权的多尔衮终是对溃逃到自己军阵前的满洲兵下了杀手。 用大刀砍,用长枪捅,近千名溃逃至两白旗阵前的满洲大兵瞬间被砍杀殆尽,留下了一地的残肢碎肉。 有些受伤倒地的满洲兵依然吃力地在地上爬着,眼神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们不明白,当面的同伴为什么没有搭救他们,反而对他们进行了屠杀。 “主子,汉军旗反复,两白旗不肯支援中军,反而在寨列阵,借机收拢咱们两黄旗的士卒,多尔衮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啊!” 大营的混乱显然已经惊醒了重病中的黄台吉。 “咳……咳……,多尔衮这是想挟持朕当曹操呢,……咳……咳……咳……只是他太嫩了,若是适才增援中军,……趁机拿下朕和你们,那他……返回辽阳,挟天子以令诸侯,便是名正言顺……现在朕可不在他们掌控之中。 黄台吉强撑着从软塌上坐了起来,举目四顾,眼神中一片落寂,他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取得了松锦大捷,一战歼灭了明国的九边精锐,皇图霸业就在眼前的时候,却遭到了这样的惨败。 从他即位以来,明国朝廷的一次次极限操作,令大清的势力与日俱增,在他的统治下,大清军将明国的京畿当成了自己家的后花园。 他曾经无数次梦到自己统领满蒙大兵逼降了吴三桂,打进了北京城,将大清国的龙旗插在了明国京师的最高处。 自己和自己的儿子甚至借着满洲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赫赫声威,逼降了无数的明国军队,然后用这些军队作为满洲兵的前驱,一举平定中原,打下明国的南都、杭州、广州、成都,将整个大明朝并入满洲的版图,让爱新觉罗家成为真正的天下共主。 “唉……纳穆泰,你去整兵,朕要和小李贼决战……,达尔汉你统领一百骑兵带着朕的传位诏书先走,无论是返回辽阳还是去锦州前线,越快越好。” 在紧急关头,黄台吉反而振作了起来,虽然还是不能下地,说话之间却顺畅了许多。 “主子是满蒙的共主,万金之躯,岂可陷入死地,奴才等愿意护送主子杀出一条血路,奴才不信多尔衮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兵悖逆。” 英俄尔岱重重你拜倒在黄台吉的面前,眼角上已经淌满了泪珠。 纳穆泰和冷格里等人也是一个个脸色决绝。 镶黄旗固山额真达尔汉却是一脸敬佩地看着黄台吉。 虎死余威在,作为大清国的皇帝,爱新觉罗家的嫡系子孙,怎么可能成为别人挟持的对象。 “哈……哈哈……朕让你们和小李贼决战,乃是险中求生之道,若是多尔衮依旧作壁上观,坐看大清皇帝阵丧,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掌控满洲,济尔哈朗等人会相信他吗?吴克善他们敢相信他吗?八旗子弟会怎么看他,这个道理,朕相信多尔衮懂。” “主子,您的意思是?” 纳穆泰、冷格里等人一脸疑惑地看向黄台吉。 “呵呵,小李贼要拿下朕的人头向崇祯邀功请赏,多尔衮要控制朕,行曹孟德故事,朕就是一块香馍馍,是小李贼和多尔衮共同的目标,朕就是要借小李贼的兵牵制住多尔衮的两白旗,再趁机将其拿下,多尔衮想拿下朕,他还没有这个牙口。” 黄台吉四顾之下,身边的两黄旗戈什哈犹有数千人,他认为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主子圣明!” 弄清楚黄台吉用意的纳穆泰等人轰然拜倒,崇拜地看向软塌上的黄台吉。 “好了,达尔汉,你立即带人从右营撤离,务必要抢在多尔衮他们之前退回辽阳,硕塞手中还有五个牛录的镶黄旗精锐,有你主持大局,坚持个几天当没有问题。” “喳!” 达尔汉领了黄台吉圣旨就匆匆带着人向右营退去。 “鳌拜,你精选五百勇士,埋伏在朕的驻节之处,多尔衮若是来,你就替朕将他拿下。” “喳……!” 刚刚从前阵退回来的鳌拜亦是重重地向黄台吉行了一礼。 士为知已者死,黄台吉简拔鳌拜于行伍之中,他就要以死报之。 看着退走的达尔汉和整兵备战的纳穆泰等人,黄台吉重重叹了口气,他只是在赌,赌小李贼和两白旗互相投鼠忌器,自己好火中取栗。 第三百六十七章定计 黄台吉做出了拼死一博的打算,残余的四千余两黄旗满洲兵在纳穆泰和冷格里的指挥下结成了一个的圆阵,同时面对身前的靖北军、身后的两白旗以及从左营攻上来的汉军旗。 “洪太莫不是疯了,他不退到后阵的多尔衮处,如何摆出了这样的阵势?” 已经率军赶到阵前的李兴之眉头大皱,他虽然知道多尔衮和黄台吉是面和心不和,但也想不到这哥俩会在这战场上撕破脸皮。 “蓬莱侯您有所不知,自从洪太病重后多尔衮三兄弟就和两黄旗的王公大臣们争持不休,依末将之见,洪太估计是害怕被多尔衮挟持,所以在此作垂死挣扎,末将这就命炮队轰击他的军阵。” 抛下本部汉军来到李兴之面前的智顺王尚可喜和怀顺王耿仲明小心翼翼地将多尔衮和黄台吉的矛盾介绍了一遍。 “呃……多尔衮真是鼠目寸光,这个时候居然还想当曹操,挟天子以号令八旗,也不想想要是真阵丧了黄台吉,蒙古人和高丽人还会不会再看好建州?尚将军让你的炮队火力延伸,不要打两黄旗的圆阵,给本帅轰多尔衮的军阵。” “末将等谨遵蓬莱侯令谕,只是黄台吉就在眼前,若是击溃他们冲击两白旗军阵,咱们正好挥军掩杀,现在轰击两白旗,我军的火炮恐怕射不到这么远。” 尚可喜和耿仲明对视一眼,连忙领了李兴之的将令,但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呵呵……本王身为大清的皇父摄政王,自然要替大清国拨乱反正,多尔衮狼子野心,居然想谋朝篡位,本王又岂能饶他!” 李兴之冷笑连连,借着拂晓的亮光他已经估算出了两白旗和已方军阵的大概距离,心知尚可喜说的不错,轰击两白旗只是为了逼多尔衮做出决定,要么你就来救你的兄弟,要么就给老子早点撤退。 “…………末将这就去下令!” 尚可喜和耿仲明对李兴之的解释已经无语了,打人不打脸,这是要活活气死黄台吉的节奏。 “轰、轰、轰……!” 在尚可喜的军令下,汉军旗的炮手们卖力地将火炮向前推去,然后点燃了炮管上的火绳子。 无数的炮子呼啸地划过了黎明的黑暗,越过了黄台吉所属的数千名两黄旗满洲兵的头顶,轰向了两白旗的军阵。 铁弹落地卷起的烟尘甚至阻隔了那些严阵以待的两白旗满洲兵的视线。 “传满洲国皇父摄政王口谕,多尔衮背叛满洲,抛弃满洲的太上皇,妄图自立为帝,罪在不赦,有得多尔衮首级者尚万金,封侯!” “传满洲国皇父摄政王口谕,多尔衮背叛满洲,抛弃满洲的太上皇,妄图自立为帝,罪在不赦,有得多尔衮首级者尚万金,封侯!” 一轮炮击之后,靖北军的阵地上响起了震天的呼喊声,安巴、阿兰柴和阿克马以及扎克的满蒙汉绿旗在李兴之的军令向右翼延伸。 整个靖北军的阵型形成了一个汉军旗在左,满蒙汉绿旗在右,靖北军新三镇和新五镇居中的品字形,缓缓向前移动。 李兴之的目的很简单,若是多尔衮出击,那就由满蒙汉绿旗和投降的汉军旗应付左右两翼杀过来的满洲兵,至于中军吗,他相信黄台吉的亲军绝对会替自己挡住中路的两白旗的人马。 若是多尔衮不就范,那就借机把两黄旗残部包围起来,一举拿下祸害了大明十余年的罪魁祸首黄台吉。 “十四哥,咱们怎么办,适才阿济格已经点算出了,退到咱们后阵的两黄旗大概有四十几个牛录一万二千余人,现在咱们手中的旗兵已经靠近三万了,是和小李贼决一死战,救回皇上,还是先撤回辽阳,徐图进取?” 豫亲王多铎有些郁闷地看着面前倾泄的炮子和正在左右两翼展开的明军。 “打?怎么打?两黄旗的人马现在还上得了战场吗?至于咱们本部的人马,一旦分兵,还看得住黄台吉的余部吗?” 多尔衮欲哭无泪,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黄台吉居然给自己来了这一手。 两军阵前,众目睽睽之下,自已若是不出兵救援,那就是不忠,若是出兵的话,两白旗的主力或许就会被靖北军缠住,黄台吉必然会趁乱突围,届时自己该如何自处? “十四弟,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依我之见,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强突黄台吉的军阵,届时就说他阵丧在小李贼之手,咱们则率军返回辽阳,立博果尔称帝。” 武英郡王阿济格可没有多尔衮那么多花花肠子,在他看来,先把权利掌握在手中才是正理。 “唉……要是大清的皇帝在战阵上被小李贼阵斩,那些首鼠两端的蒙古人和高丽人还看得起大清吗?”要是没有他们的支持,咱们拿什么和明朝抗衡? 阿济格的话其实已经令多尔衮动了心,但是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掌控满洲八旗,而是要成为满蒙的共主。 “十二哥说的有理,当年父皇病故的时候,袁崇焕不是到处吹嘘父皇是被他的红夷大炮轰杀的,那些蒙古人不也没背叛大清吗,只要咱们八旗主力在,臣弟以为蒙古人断不敢反叛,至于那些高丽人,臣弟只要三千兵就能打下他们的首都汉城。” “是啊,十四弟,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咱们今天已经摆明车马,背反了黄台吉了,他要是逃出去,咱们恐怕只有逃到铁岭和赫图阿拉老寨了!” 多铎和阿济格一唱一和,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杀了黄台吉,返回辽阳另立皇帝。 “嗯,你们说的有理,八旗绝对不能分裂,阿济格你精选五千勇士,以解救黄台吉的名义去送他一程,多铎你去召集逃到咱们后阵的满洲兵,让他们在两翼布防,只要挡住小李贼的军马,就是大功一件。” 想到黄台吉逃出的后果,多尔衮就是有些毛骨悚然,最终还是同意了阿济格等人的建议,下达了攻击黄台吉残军的军令。 第三百六十八章困兽 “随本王护驾,随本王护驾!” 随着多尔衮的王旗摇动,三千余正白旗马甲越阵而出,在武英郡王阿济格的统领下来时向黄台吉的圆阵缓缓压了过来。 “大帅,多尔衮这是想干什么,尚可喜不是说他和黄台吉不和吗?怎地肯出兵救援了?” 紧随李兴之身后的李邦杰一脸疑惑地看中远方正在蓄势的满洲骑兵。 “本帅也不知道多尔衮现在打的什么算盘,但是他既然出兵,那咱们就不得不打,让尚可喜和耿仲明炮击黄台吉的圆阵,新五镇和新三镇的人马全部给我压上去。” “嘭、嘭、嘭……!” 处在靖北军和两白旗夹击中的黄台吉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从锦州前线带过来的八百余门火炮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一枚枚炮子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收割着残余的两黄旗马甲的生命。 隆隆的炮声中,无数的炮子如同下雨一样砸进了清军的圆阵中,那铁弹砸落地面,瞬间又凭借惯性跳了起来,将当面的满洲兵砸的血肉模糊。铁球在战场上不断地弹起,每弹一次,便是一条人命。 一颗铁球余势未消,扑通一下,重重地砸在后面一个清兵的脑壳上,直接将脑袋带飞了出去,只那飞溅的脑浆和鲜血落的到处都是。 另一颗铁球,竟然直接从一个满洲兵的肚子中穿过,瞬间带走所有血肉骨头,露出一个碗口大血窟窿,汩汩地冒着鲜血。 “主子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否则儿郎们的心气就打没了,奴才还是带人再冲一次吧!” 前有狼后有虎,大清的巴图鲁鳌拜眼中已经是血红一片,久经沙场的他知道若是再这样被动挨打,那等待自己的就是灭亡。 纳穆泰、冷格里以及英俄尔岱等两黄旗大臣也是面色惨然地看着强撑着坐在软塌上的黄台吉。 “多尔衮没有来?呵呵,他这是想置朕于死地,朕虽然知道多尔衮有狼子野心,却没有想到他如此不顾大义,为了一已私欲,居然会枉送这么多八旗儿郎的性命。” “主子……!” 纳穆泰等人重重地拜倒在黄台吉的塌前。 “扶朕上马,朕要亲眼看看这个击败了代善,打破了盛京的小李贼,咱们满洲儿郎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此刻的黄台吉如同焕发了第二春一般,竟然离开了软塌,站了起来。 “奴才愿随主子杀贼!” 鳌拜霍然而起,眼神中一片决绝。 “不,你不要去了,鳌拜你和索尼带上你精选的勇士趁着小李贼的包围圈还没有完全合拢,突围去吧,豪格身边还需要你来帮衬。” “主子……奴才……!” “好了,莫要做小儿女姿态,朕一生杀人无算,如今战死沙场也算是全了朕平生之愿,你是我大清第一勇士,振兴大清还需要你。” “主子,奴才等定不负主子所托。” 鳌拜和索尼也是通透之人,知道自已若是阵丧在这里,济尔哈朗又是首鼠两端之人,豪格根本没有机会成为下一任大清皇帝,为了大清的正统,他们不得不奉黄台吉的号令突围。 “纳穆泰,冷格里你们随朕杀敌,满洲儿郎,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咚、咚、咚……!” 围拢在清军后寨的残余的三千多两黄旗满洲兵在阿济格所部的两白旗马甲还没有攻上来之前再度变阵,他们再也不顾身后的两白旗满洲兵,形成了一个锋矢阵,迎向了正面杀来的靖北军新三镇和新五镇。 “黄台吉这是疯了吗?就凭他那点残兵败将,居然冲突本帅的中军?” 李兴之看着在炮火中不断倒下的黄台吉的亲军,疑惑地看向了身侧的尚可喜等人。 “末将等不知,难不成他是看到阿济格的援兵,想要放手一搏,可是他明明重病缠身呀!” 尚可喜和耿仲明虽然是伪清的汉人藩王,他们对多尔衮和黄台吉不和的事却知道的不多,根本想不到阿济格的人马是奉多尔衮军令攻击黄台吉本阵的。 “大帅,您看两白旗的人马速度降下来了!” 就在李兴之疑惑不已的时候,紧跟着李兴之身后的李邦杰忽然咋咋呼呼地喊了起来。 黄台吉变阵和靖北军决战,阿济格自然没有了继续进攻的必要,在他看来洪太死在小李贼手中,总好过死在自己手中。 “那就不管他,尚将军,让你的炮兵戒备黄台吉身后的满洲兵,若是他们进入射程就给本帅狠狠地打,传令张勇和惠登相,保持阵型,让他们的远程兵给本帅攻击垂死挣扎的两黄旗。” “喏!” 几个传令兵应声而去,李兴之的将旗也连续招展,向前阵的新三镇和新五镇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火铳手射击!” 新三镇远程兵甲队队正邵兵第一个点燃了火绳枪上的火绳子。 靖北军的阵地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噼里啪啦的火药爆破声,无数的铳子如同急雨一般射向了猛冲过来的两黄旗马甲和步兵。 靖北军严格的训练方式在火铳的射击中得到了最好的体现,第一排的铳手在射完手中的火铳后,旋即退后,由第二排的士卒继续攻击,自己则按照平时的训练操典装填火药。 密集的弹雨令两黄旗满洲兵的攻势为之一滞,在倒下了数百人后,他们一个个掏出了身后的长弓,对着正在射击的靖北军火铳手扣动了弓弦。 满洲人的骑射之术并非浪的虚名,他们的弓箭射的很准,哪怕是处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那些满洲的弓箭手们依然能将手中的箭矢射中当面远程兵的身上。 “铛、铛、铛……!” 靖北军的铁面具和具装的胸甲成了保护身体重要部位最有效的防具,射到铁面具上的箭矢还能令靖北军士卒有些恐惧,那些射在胸口的箭枝在穿透了棉甲后根本不能对靖北军士卒造成什么伤害。 当然也有不少被箭矢射中腿和胳膊的士卒被紧急抬下了战场。 “冲上去,冲上去,只要冲到明贼面前,他们的火铳就是空架子!” 正黄旗固山额真纳穆泰挺着笔直的骑枪,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带头冲向了当面的靖北军。 局势已经很明朗了,纳穆泰知道自己落在多尔衮三兄弟手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既然左右都是死,那还不如轰轰烈烈和明军拼个你死我活。 第三百六十九章满江红(上) “冲上去,冲上去,只要冲到明狗面前,他们的火铳兵就是咱们随意宰杀的猪羊!” 纳穆泰和冷格里一边纵马狂奔,一边拼命你挥舞着长枪鼓舞士气。 “上重火绳,其余的全部用弓弩给本将准备。” 靖北军每镇都装备了三百杆口径超过二十寸的火绳枪,也就是明军俗称的大杆子铳,需要两名士卒配合使用。 “呯、呯、呯……!” 新三镇副将刘忠武亲自点燃了一杆重火绳枪上的引线。 一颗颗如同鸽子蛋一般的铳子瞬间飞向了带头冲锋的两黄旗马甲。 在这轮射击中,冲在最前面的马甲兵至少从马上落下去三四十人,他们身上厚重的双层棉甲并不能阻挡住靖北军重火绳射出的铳子。 很多人身上的棉甲被打的到处都是黝黑的洞口,那些因为火药灼烧过发黑的棉花上更沾满了大量的黑血。 不过两黄旗马甲果然骁勇无比,前面同伴血肉模糊的样子,丝毫不能动摇他们的战斗意志,这些黄台吉的亲兵们在各自佐领的喝令下依旧疯狂地踏着同伴的尸首向对面的阵地扑去。 困兽犹斗的两黄旗马甲们冒着重大的伤亡,冲过了前营的残桓断壁,渐渐地逼近了靖北军的防线。 重火绳射击后,靖北军的火铳手立即加入战阵,一轮、两轮……清军骑兵冲到距离靖北军一百步左右的时候,刘忠武就估算出了大约有四百余满洲兵被打落马下。 “弓弩手射击,白杆兵准备,前队突刺,后队仰刺!” 重火绳和中火绳虽然威力不俗,但是装填弹药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哪怕这个时间很短,但是刘忠武并不认为手下的火铳兵能快过纵马驰骋的满洲马甲,所以不得不对阵型重新做了调整。 “嗖、嗖、嗖……!” 在靖北军士卒扣动弩机上的扳机后,无数的箭矢顿时如蝗虫一般飞射出去。 拥有双层棉甲的满洲兵显然并不怎么畏惧这样的箭雨,他们在靖北军攻击的那刻一个个低伏在马背上,拼命地夹着马腹冒着箭雨突进。 “噗呲、噗呲……!” 马术精湛的满洲兵不惧怕靖北军的弩箭,但是他们胯下的战马却受不了这样的攻击,尤其是前排的战马在被弩箭击中后不是两腿一屈,重重地跪倒在冲锋的路上,就是因为吃痛,疯狂地在本阵中乱跑乱串,连带着撞翻了身侧的满洲马甲。 “扑通、扑通……!” 一匹又一匹战马栽倒于地,一个又一个满洲兵被巨大的惯性带飞出去,然后被汹涌而来的清军战马狠狠地踏过。 又付出两三百人的伤亡后,两黄旗的马甲终于冲到五十步内,他们一个个利索地从身后抽出弓箭,然后一边纵马前进,一边张弓搭箭。 只不过很多两黄旗马甲还没摆好架式就被重新装填好的重火绳射中,胸口上轰出了鸡蛋大小的血洞。当然仍有很多马甲拉动了手中的弓弦,顿时,一片箭雨射向对面的靖北军的阵地。 几十个靖北军根本来不及躲避飞射而来的箭矢,惨叫着向后摔倒出去。 另有几十个火枪手被利箭射中身体,或是肩头,或者是大腿,虽没中要害,但再也不能发射火铳,被后阵的鸳鸯兵救了回去。 随着两黄旗满洲兵的不断逼近,位于第一线的靖北军远程兵和长枪兵开始出现了一定的伤亡。 “给老子狠狠地打,打死这帮狗娘养的畜牲!” 靠前指挥的新三镇副将刘忠武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了,但是他依旧不停地接过装填好药子的火绳枪不断地射击着。 “冲上去,杀光那些明狗!” 黄台吉亲自提着长刀向前突击,面对狼子野心的多尔衮,他不得不对当面的明军发动决死的突击。 若是在以往,八旗大兵还没有摸到明军的防线,就折损了近千人,黄台吉断然是不能忍受的,但是现在,他却要用自己的生命和两黄旗马甲的生命来捍卫大清国的荣誉。 正黄旗牛录章京济哈席第一个纵马跃过了挡在靖北军防线前那破损的木栅栏,手中的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续刺出。 两个来不及躲闪的靖北军远程兵一个被巨大的力道挑飞了出去,另一个则被飞刺而来的骑枪捅穿了胸膛。 “儿郎们,随本……!” “呯!” 一击得手的济哈席正待呼喝身后的牛录们前进时,一枚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铳子生生从他张开的嘴巴中射穿了过去,一道红白相间的血箭从他颅腔重飞溅而出。 “呃!” 济哈席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前的明军防线一眼就轰然倒地,只剩下他那中了数支弩箭的坐骑在痛苦嘶鸣。 济哈席的死,并没有使后续跟上的两黄旗马甲们畏惧,这血腥的战场让他们忘记了沈阳城内的家小,忘记了危在旦夕的黄台吉,忘记了身后逼迫自己冲击明军防线的两白旗。 越来越多的满洲骑兵跟在死去的济哈席之后闯进了明军的队列当中,然后借着马力拼命地向前突击。 “冲上去,杀光他们!” “冲上去,杀光他们!” 前队满洲兵的突破,令后队的黄台吉精神一振,他已经看到了让自己陷入绝境的小李贼的将旗了,若是在战场上阵斩小李贼,击溃靖北军,那自己便可挟此大捷逼迫多尔衮的两白旗就范。 冲锋的路上,一片又一片的马甲们中铳倒下,然而在这些悍不畏死的两黄旗马甲眼中,同伴的死亡只会更加激发他们的血性。 “为了大清,为了皇上,给本额真冲上去。” “为了大清,为了皇上,给本额真冲上去!” 纳穆泰、冷格里、英俄尔岱、谭泰等两黄旗王公大臣也是士气高昂,他们一个个挺着骑枪,挥舞马刀呼喝着身后的士卒向前。 看着突入靖北军防线的两黄旗天子亲军,在后列阵的多尔衮手心里攥满了汗珠,他现在是左右为难,又希望黄台吉一举突破阵斩李兴之,重塑大清国的荣光,又希望李兴之全歼黄台吉,自已便可拥四旗之众掌控满洲的权柄。 “揺旗,传本王令谕,让阿济格所部跟上去,若是皇上能突破,就让他配合两黄旗击溃小李贼,若是皇上他们退回来,就相机行事。” 第三百七十章满江红(中) “大帅,两白旗的人马又动了!” 紧跟李兴之身后的李邦杰遥指阿济格的将旗连声向李兴之示警。 “不用管他,让张勇部戒备即可,让汉军旗和绿旗兵分出兵马向中军方向靠拢,合击黄台吉。” 黄台吉的突击部队战到现在已经折损了近千人,这样的战斗意志已经是封建军队中屈指可数的存在,但李兴之可不认为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纳穆泰和冷格里所属的两黄旗马甲在付出了近半伤亡的代价后,终于全部冲到了靖北军的阵前。 近百个来不及撤退的火枪手只本能地用手中的铳剑抵抗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被近身作战的马甲们屠戮一空。 还有数百个火铳手见势不妙,纷纷朝后阵白杆兵组成的方阵缝隙退去,想要依靠长枪兵重新列阵。 纳穆泰杀兴正浓,想趁势驱赶这些后退的靖北军冲击他们后方的防线,如此,大势便定。驱败兵冲敌阵,这可是满州二十几年传下来的压箱底的手段,今日正好拿来对付小李贼。 纵马驱赶那些败兵数十步后,纳穆泰却发现那些靖北军的铳手竟然不再继续冲击后方的长枪兵军阵,而是在前营大寨的残桓断壁处,依托那些散乱的木墙重新装药放铳。 那正面的开阔地上,靖北军的长枪兵那如林的枪阵正缓缓向已方的骑兵大队涌来。 “难道又要马踏枪阵?” 作为跟随努尔哈赤起事的老人,纳穆泰依稀发现这支明军的枪阵就是曾经在浑河和八旗兵死战过的白杆兵军阵。 “杀上去,突破明贼的军阵,生擒小李贼,咱们就能反败为胜。” 冷格里和英俄尔岱挥刀怒吼,他们虽然也对明军的枪阵有些发怵,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这个关头,唯有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击溃当面的明军,彻底扭转战局才是正理。 “前排突刺,后排仰刺,将这帮狗娘养的畜牲打下去,咱们右翼的骑兵马上就上来了。” 新三镇镇将惠登相亲自指挥着三个步队的白杆兵以大无畏的勇气迎向了残余的一千余两黄旗马甲。 他的身后三个步队的鸳鸯兵也结好了整齐的队列,他们的任务就是解决那些可能破阵的两黄旗马甲。 “嘭、嘭、嘭……!” “噗呲、噗呲……!” 战马撞向明军防线和白杆兵两丈半的长枪刺中清军战骑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百余白杆兵长枪手只是本能地刺出了手中的长枪,就被汹涌而来的清军马甲们撞飞了出去,当然也有数十匹清军战马被如林的长枪刺翻在地。 那些掉落于地的清军马甲甚至都没来得及起身就被身后的铁蹄踏成了一堆烂泥。 新三镇虽然只编定了几个月,但是现在两黄旗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加之已方的右翼和左翼又抽出了相当数量的军马向中军靠拢,哪怕是已方的士卒损失比清军骑兵重,他们依然没有畏惧面前凶悍的清军马甲,一个个按照白杆兵训练操典举着枪继续向前。 “快射击,快射击!” 重新列阵的新三镇远程兵再度点燃了手中的火绳枪,他们的目标正是后队上前的满洲马甲。 “扑通!” 举着大枪左刺右捅的英俄尔岱被一枚飞射而来的铳子直接轰下了战马,胸口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那汩汩的鲜血染的棉甲上一片黑红。 “救我……!” 镶白旗的固山额真只来的及举手哀嚎了一声,就被无数的铁蹄踏过。 凭借着火铳兵的掩护,白杆兵的长枪阵虽然付出了重大的伤亡,但是依然牢牢守住了防线。 “快随本将攻击黄台吉的大旗。” “李大帅说了,有拿住黄台吉者赏万金,封侯!” 右翼支援中军的阿兰柴和左翼指挥汉军的班志富举着刀、挺着枪冲向了紧随前军冲锋的黄台吉的本队。 往日那高高在上,口含天宪的大清皇帝成了蒙绿旗和汉军旗这些满奸眼中的香馍馍。 “主子,明贼两翼对咱们形成了夹击之势,是不是让纳穆泰抽掉一点军马挡住他们。” 震天的喊杀声令安达里有些惶恐,前军铁骑显然一时半会不能形成对靖北军防线的突破,就凭后队保护黄台吉的这千余人马,万万不可能是那些卑贱的叛军的对手。 “不用管他们,纳穆泰和明军本阵都在苦苦坚持,你带着人和朕一起上,咱们现在只有抢在他们之前砍断小李贼的将旗,才有翻盘的希望,至于多尔衮的两白旗,就是现在全部压上,恐怕也已经晚了。” 重病缠身的大清皇帝黄台吉如同年轻了十几岁一般,提着手中的长刀率先冲出了自己的本阵。 “快追上去,快追上去!” “保护皇上!” 安达里虽然对当前的形势担忧,但是黄台吉以国士待之,他就要以国士报之。 正黄旗固山额真冷格里也忘却了生死,这刻的他只想将手中的骑枪捅到当面的明贼身上。 一个又一个白杆兵的长枪被他的骑枪荡开,然后被他刺翻。 一个个涌上来的明军倒在了他和他的戈什哈刀矛之下。 “快,杀散这一队明贼,前方就是小李贼的将旗。” 冷格里只觉得眼前一亮,面前那密集的人海居然被他生生的打穿,眼前只剩下一支五百余人的靖北军军阵。 “刀盾兵掷标枪,戒备,狼筅手上前掩护,火铳兵射击!” 新三镇鸳鸯兵甲队队官陶祺手中的令旗连续舞动,指挥着本队的士卒扑向了刚刚破阵的两黄旗马甲。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建奴兮,觅个封侯。” 鸳鸯兵的刀盾手忠实地执行着本队队官的军令,他们好唱着戚家军的军歌迎向了黄台吉的天子亲军。 在扔出了一百支标枪后,所有的刀盾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大盾,身后的狼筅手们则举着三丈长的狼筅狠狠地向破阵而来的骑兵扫去。 不得不挥刀舞抢格挡标枪的两黄旗马甲们不断地被狼筅扫落马下,然后被突刺而来的长枪捅穿。 第三百七十一章满江红(下) 连续突破靖北军火铳手和白杆兵军阵的八旗马甲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他们能够支撑到现在,完全靠的是心中的血勇之气和对黄台吉的忠诚之心。 虽然他们依旧悍勇,但是他们握刀的右手无一不因为连续的作战而微微颤抖,胯下的战马也是不停地喘着气,身上淌满了汗珠。 “啊!” 冷格里甚至都没来得及刺出手中的长枪就被一名鸳鸯兵士卒狠狠地用狼筅扫落马下,在他还没有落地之前,就被紧跟着刺出的长枪捅成了肉串。 看着被七八支长枪高高举过半空的固山额真大人,刚刚突破白杆兵军阵的八旗兵无一不开始恐惧。 “固山额真大人战殁了,快撤!” “固山额真大人战殁了,快撤!” 有胆小的两黄旗八马甲终于对眼前的形势产生了怀疑,拉动了手中的马缰转头就向黄台吉将旗的方向退去。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的逃跑,很快就形成了大规模的溃败,刚刚破开白杆兵军阵的一百余满洲骑兵在死伤了二十余人后,瞬间崩溃,疯狂地向黄台吉的将旗方向退去。 “败了,败了……!” 纳穆泰再也约束不了手下的两黄旗马甲,只能一脸茫然地跟在溃散的骑兵身后打马狂奔。 “这就败了!” 李邦杰一脸诧异地看向疯狂逃窜的满洲骑兵,疑惑地看向面无表情的李兴之。 “呵呵,黄台吉的残军不过是凭着最后的血勇作垂死挣扎而已,现在这口气泄了,安能不败?现在本帅要去看看满洲的皇帝,李邦杰你也算是黄台吉的连襟了,也跟着本帅去看看洪太怎么样?” “嘿嘿,大帅就算您不让咱去,咱也要去瞧瞧鞑子的皇帝是不是三头六臂!” 李邦杰一手牵起李兴之的马缰,手中狼牙棒猛地一挥,招呼着护卫李兴之的一百铁人兵开始向前移动。 “通知张勇部立刻前移和左右两翼的军马布置防线,尚将军让你的炮兵准备,防止多尔衮趁势破阵。” 在溃散的满洲兵冲到黄台吉的皇旗前的时候,李兴之再度下令,黄台吉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他可不想煮熟的鸭子飞了。 前军的溃散,使得后队八旗军尚算严整的阵型顿时散乱不堪。 右翼的蒙军旗和左翼的汉军旗借着溃兵冲突黄台吉本阵的机会,迅速对残余的一千五百两黄旗军马形成了包围。 “让儿郎们停下来吧!” 黄台吉颓然地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尚有三里左右的阿济格部,终是下达了停战的军令。 “主子,咱们还有一千多马甲,让奴才再冲一次吧!” 浑身是血的谭泰和纳穆泰重重地跪倒在了黄台吉的马前。 “战?怎么去战?儿郎们的心气已经打没了,朕恨呀,若不是多尔衮狼子野心,尚可喜和耿仲明突然反水,朕未必会输给小李贼。” “主子……!” “主子……!” 纳穆泰和谭泰也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将头重重的磕下。 “哈……哈……哈……尔等莫要如此,朕征战一生……平朝鲜……克蒙古……三入明国京畿……自以为天下无敌,想不到会败在小李贼的手上。” “噗……!” 泄了气的黄台吉再也控制自己的身体,吐出了一口鲜血后,便栽下马来。 “主子……!” 侍卫统领安达里翻身下马,用身体救住了心气全无的黄台吉。 纳穆泰和谭泰也是连忙上前扶住了落马的黄台吉。 “你们走开……朕要看看……这小李贼到底是何许人?” 黄台吉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一把推开围拢在自己周围的两黄旗将佐,脸色红的有些发紫。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黄台吉的停战命令,并不能阻止狂飙突进的靖北军各部。 一个又一个因为黄台吉军令陷入迷茫的两黄旗马甲被涌上来的绿旗兵用骑枪捅穿、被手持火铳的汉军旗的士卒生生射死。 重新结阵的白杆兵也分成了无数个二十五人的小阵在清军的残军中狂冲猛打。 “我们降了……!” “我们降了……!” 丧失了胆气的两黄旗马甲们终于低下了他们自以为高贵的头颅,跪倒在了靖北军的长刀前。 “李大帅,满洲降兵怎么处置?” 紧跟着李兴之身侧的原大清智顺王尚可喜和耿仲明一脸谄媚地看着端坐在战马上的李兴之。 他们这个时候已经被靖北军的战力深深折服,面对三千余清军马甲的集团冲锋,蓬莱侯所属的步兵居然只用了四千余人的步兵就挡住了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骑兵的突袭,而且还能将这些骑兵完全击溃,这样的战力绝不是他们这些汉军旗能够抗衡的。 “全部格杀,一个不留,本帅要用黄台吉亲兵的血肉和头颅祭奠丧生在辽东的无数汉家英灵!” 在李兴之看来,当面的两黄旗马甲无一不是最纯正的建州女真的血脉,他们不光是汉人的敌人,他们还是海西女真、蒙古人以及朝鲜人的敌人。 二十年来,死在他们长刀下的北方各族百姓何以千万计,现在他们的末日来临,居然还想着祈求得到被他们视若猪羊的汉人的宽容,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对敌人宽容只会助长他们作恶的心态,甚至刺激那些蒙古人和其他的北方民族,左右杀了明国人,他们的朝廷还会接纳自己的投降。 “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李兴之就是要效仿岳武穆岳爷爷所说的那样,用东虏的血肉来告诉试图侵略华夏的夷狄们,他们的长刀锋利,汉人的长刀同样锋利,甚至比他们的长刀有过之而无不及。 “奉大帅口谕,不接受建州女真的投降,全部杀光!” “奉大帅口谕,不接受建州女真的投降,全部杀光!” 在李兴之军令下达之后,一个个传令兵四散而去,不停地传递着他们大帅的军令。 “嘭、嘭、嘭……!” 新三镇副将刘忠武不知道从清营的那个角落拖出了几门六百斤小炮,匆匆装填了药子后,就对着黄台吉皇旗大纛的方向射出了死亡的弹幕。 第三百七十二章挂上旗杆(上) 猥集在一起的满洲两黄旗残兵在靖北军疯狂地攻势下有如风吹麦浪般地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以悍勇闻名的满洲兵成了靖北军屠刀下的猪羊,丧失了胆气的他们再没有了所谓的血勇,他们无一不是惊恐地看着汉人的长刀越来越近。 班志富、许尔显、阿兰柴等蒙汉降将们一个个意气风发,挥舞着长刀在满洲两黄旗败兵中往来冲突,疯狂地砍杀着自己曾经的主子。 “让惠登相停止进攻,两黄旗的人就交给汉军旗和蒙绿旗吧!” 满奸军的表现令李兴之不禁想起了后世投靠满清政权的那些绿营兵,现在蒙绿旗和汉军旗的表现并不比后世的那些忘了祖宗的绿营兵要差,甚至比绿营兵还要凶悍。 “前面就是黄台吉的大纛,儿郎们随本旗主拿住他。” 纵马突击的靖北军蒙绿旗率先抵达黄台吉驻马之处不足百余步的区域,他们的马前躺满了八旗军的尸体。 猥集在靖北军包围圈中的两黄旗马甲只剩下百余人不到,这些人无一不是黄台吉的死忠,他们并没有像此前那些被汉军旗和蒙绿旗任意屠杀的同伴们一样闭目等死,而是一个个紧握着刀矛死死地盯着纵马而来的蒙古骑兵。 “黄台吉快投降吧,我家大帅天恩仁慈,说不得还会留你一条狗命!” 投靠靖北军已久的蒙绿旗旗主阿兰柴勒着战马在清军残部的阵前不停地左右逡巡,戏谑地看着提着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大清皇帝。 “是你?阿兰柴,朕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蒙古人,甚至在朝廷上将你们蒙古人和满洲人视为一体,想不到你居然会背叛朕,降了小李贼,还如此不知羞耻地来到朕的马前,也不看看你身上穿的衣甲,他根本没有把你们当成人看待。” 黄台吉的记性很好,阿兰柴这样的蒙军旗中级军官的样貌他还是颇有印象的。 “黄台吉,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李大帅知道咱们蒙古人都是草原上的汉子,让儿郎们尚绿,不过是让我们蒙古人不忘被你们建州抢掠的草原,儿郎们给本旗主上,拿下黄台吉向大帅请功!” 阿兰柴长刀一挥,就要呼喝身边的士卒上前拿人。 “快,快……不要让靖北军骑兵抢先了,兄弟们快冲上去,拿住黄台吉,军主重重有赏!” 尚可喜的亲兵统领秦国成几乎是和阿兰柴前后脚抵达了黄台吉的大纛前。 “都给朕住手,谁敢踏前一步,朕就自刎于此。” “呃!” 阿兰柴和秦国成懵了,李大帅虽然说有得洪太首级者赏千金官升三级,但是若能生擒黄台吉,这功劳肯定会比死的黄台吉要大的多。 “朕要见小李贼!” 黄台吉抬手将长刀架到了自己的脖颈上,脸上一片决绝! “怎么?大清的皇帝陛下要见咱们大帅有什么事?” 身为大清皇帝的连襟,李邦杰认为自己很有必要看一看被自己抢了老婆的黄台吉。 一百铁人兵分开了围拢在黄台吉残军面前的人海,大明的蓬莱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李兴之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黄台吉的面前。 哪怕四里外还有三万左右的满洲八旗兵,但是李兴之可以肯定自己的新五镇和满汉绿旗兵能够在自己解决黄台吉之前牢牢地守住防线。 “你就是李兴之?呵呵,朕想不到会败在你的手上,不过小李贼你也不要得意的太早,明国皇帝不分是非,朕的今日或许就是你的明日!” 从饶余贝勒阿巴泰到成亲王岳托再到礼亲王代善的遭遇来看,黄台吉知道自己断然没有幸免可能,不过身为大清国的皇帝,他还有自己的尊严。 “呵呵,本帅的前途不需要大清国皇帝陛下操心,本帅只问你是和本帅一起返回大明还是本帅带着你的人头向我国的皇帝陛下请赏呢?” 黄台吉的离间之计,对早就有心靖难的李兴之毫无作用,这刻,李兴之只是在享受将祸害了汉人十余年的罪魁祸首踩在脚下的感觉。 “哈哈哈……好一个忠君爱国的蓬莱侯,朕只希望你不会落得和东江毛文龙一样的下场,朕是大清国的皇帝,朕是满蒙的共主,又怎么会可能被你押解到明国京师,受崇祯小儿的羞辱,不过帝皇就要有帝皇的死法,又怎么能刀剑加身,还希望蓬莱侯给朕稍许时间。” 陷入绝境的黄台吉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皇旗大纛,从萨尔浒以来二十余年的征战生涯在他的脑海中一一跳过。 “啪、啪、啪……!” “洪太,你这是求本侯吗?也罢,本侯就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不过必须要由本侯动手。” 李兴之拍着手,揶揄地看向试图维护自己君王颜面的黄台吉,转头看向了紧跟在自己身侧的李邦杰。 “李邦杰,你去用黄台吉的皇旗大纛替大清皇帝送行!” “啊……!” 李邦杰一脸疑惑地看向黄台吉那高达三丈的皇旗,他实在不知道用这旗杆怎么杀人,难不成当成长矛使用,直接对着黄台吉捅刺吗? “蠢才,旗杆上难道没有绞索吗?” 李兴之猛然大喝,前世崇祯皇帝自挂东南枝的景象在他的脑海浮现。 “末将遵命,末将遵命!” 李邦杰将兴奋看黄台吉皇旗那粗壮的旗杆,这次征辽,他的收获实在是太多了,不光睡遍了黄台吉宫中的满洲贵人,还能将这个被自己戴了绿帽子的狗鞑子亲手挂上旗杆,这他娘的真刺激。 “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看着挥舞着狼牙棒越来越近的铁人兵,正黄旗固山额真纳穆泰、镶黄旗固山额真谭泰带着残余的满洲兵死死地守在黄台吉的面前。 “你他娘的给老子死开,老子是按你们皇帝的意思办事的,居然还这样不知死活。” 开战至今,李邦杰的狼牙棒还没有染血,现在纳穆泰和谭泰等人居然凑上来找死,李邦杰自然不会留手。 “咔嚓,咔嚓……!” 两声头骨碎裂的声音响起,仗着身上的具装铁甲,李邦杰和他的铁甲兵一拥而上,丝毫不在意清军刺出的刀枪,将手中的长刀重重地砍在了一心求死的满洲兵身上。 第三百七十三章挂上旗杆(下) 看着身前的满洲兵一个个倒下,黄台吉提刀的右手不停地颤抖,作为大清的皇帝,他自然不能接受李兴之这近乎屈辱的要求。 “老子是你们皇后哲哲的男人,记住老子的名字叫李邦杰,到了阎王爷那里别忘了报老子的名号!” 李邦杰挥舞着他那四十斤重的狼牙棒地架住了镶黄旗固山额真谭泰砍来的长刀,右腿陡然地踹在空门大开的谭泰胸口。 “啪……!” 只想着和眼前这壮若铁塔般的明将拼命的谭泰重重地摔倒在了黄台吉的面前。 李邦杰踏步而上,伸脚狠狠地踩在谭泰胯下。 “啪……!” 蛋碎鸟断。 镶白旗固山额真谭泰疼的嘶吼起来。 “给我死来!” 李邦杰再跨一步,右脚踏在下身因为疼痛蜷缩成一团的谭泰身上,手中的狼牙棒再度挥出。 “……嘶……不要……!” 谭泰只觉得那钉满尖刺的大棒越来越近,眼前再没有其他。 “咔嚓……!” 一声头骨碎裂的声音传来,满洲镶黄旗的小旗主应声而亡,整个头颅都被敲的支离破碎。 赶到阵前的班志富和秦国成等汉军旗将佐无不惋惜地看向谭泰的人头,暴殄天物啊,谭泰可是镶黄旗的主要首脑之一,这人头要是送到明廷,起码能官升数级,居然被敲成了烂泥。 只不过现在并不是惋惜的时候,秦国成的眼睛看向了正和几个靖北军铁人兵拼命的纳穆泰,这厮是黄台吉的亲信大臣,现在不抓,更待何时! 不等阿兰柴和班志富反应,秦国成就如同豹子般朝着被铁人兵逼退的纳穆泰身上扑了过去。 “扑通!” 毫无防备的正黄旗固山额真北秦国成扑了个狗啃泥。 纳穆泰还没反应过来,秦国成那沙钵大的拳头就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脸上。 “啊……!” 一声惨叫之后,纳穆泰眼睛里鼻子里顿时淌满了鲜血。 “嘿嘿,随老子向蓬莱侯请功去吧!” 一击得手的秦国成翻身爬起,单手拖曳着宛如死狗的纳穆泰来到了李兴之和尚可喜的面前。 “末将秦国成拜见蓬莱侯,末将奉我家军主之命率军反正归明,借着侯爷的虎威,末将生擒了正黄旗的固山额真纳穆泰。” 秦国成一脸谄媚地看着端坐在战马上了李兴之,脸上笑开了花。 “嗯,秦将军果然武勇,你且将他看住,待本帅解送京师向圣上请功。” 破了沈阳城,李兴之斩杀的满洲王公大臣多了去了,一个纳穆泰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但是尚可喜和耿仲明的汉军旗足有万余,为了安抚这帮降兵,李兴之还是对秦国成褒奖了几句。 “末将多谢蓬莱侯抬举,末将不敢居功,末将能生俘此獠,全靠侯爷麾下的猛士帮衬。” 作为尚可喜的亲兵统领,秦国成并不是傻子,反而精明的狠,眼前的这个蓬莱侯征辽以来,连续歼灭了两红旗和破了沈阳城,满洲的亲王和贝勒不知道杀了多少了,自然不会在乎区区一个正黄旗的固山额真,他只不过是借着擒获纳穆泰向新主表忠心而已。 “皇图霸业……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身前的满洲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靖北军击杀,大清的崇德皇帝黄台吉哀叹了一声,举刀割向了自己的脖颈,他实在不想被自己视所猪狗的尼堪羞辱。 黄台吉想死,可是围拢在他左右的靖北军官兵却不想他死,只不过还有十余个满洲马甲阻截,他们根本来不及提刀上前。 已经距离黄台吉不过五步的李邦杰惋惜地看了挥刀自刎的黄台吉一眼,他还没来得及和自己这个连襟叙旧。 “铛!” 在电光火石之间,蒙绿旗旗主阿兰柴拉动了手中的弓弦。 “噗呲!” 黄台吉提刀的右手瞬间中箭,已经将自己的脖颈割出一道血痕的黄台吉手中的长刀应声落地。 “你给我起开,大帅说要老子替你送终,老子就必须把你活生生地挂到你的皇旗上。” 李邦杰感激地看了阿兰柴一眼,抢步上前,一脚踹在了黄台吉的胸口。 “啊……,朕是满洲的皇帝,你不能这样对待朕。” 黄台吉那近二百斤的身体轰然倒地,口中兀自不停地叫唤,这刻他是深深地后悔自己动手太晚了,临死之前居然还要受明国人的折辱。 “黄台吉,你掌握伪清以来,屠杀了中原近千万汉人,如今天道好还,本侯若是把你解送京师,您说崇祯会如何处置你呢?” 看着一脸戏谑的李兴之,被李邦杰牢牢按住的黄台吉却是安心了不少,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发动绝地反击时,自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自己绝不可能撑到李兴之将自己押回明国的。 尚可喜和耿仲明投降的汉军旗将佐却是一个个诧异地看着李兴之,他们清楚地听到了李兴之对大明皇帝的称呼。 公然称呼大明的皇帝为崇祯,这岂不是形同造反,不过他们并不担忧,反而一个个皆是窃喜,八旗军压着明国人打,现在山东军打八旗军如同杀猪宰羊一般,这天下归谁,根本就是一目了然的事了。 “大帅,这鞑子皇帝被咱抓了以后就跟个死人一般,您说怎么处置?” 黄台吉两百斤重的身体,李邦杰拖曳起来也有几分吃力,所以是笑嘻嘻地看向了李兴之。 “本帅不是让你把他挂到旗杆上吗?怎地还要再问?” 和黄台吉说要将他解送京师,李兴之不过是虚妄之言,按历史的进程,在松锦战败后,崇祯就砍了关押在诏狱的前任内阁首辅薛国观,自己都要借着此事行清君侧之事了,谁他娘的还在乎崇祯小儿的感受。 “好嘞!”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邦杰将旗杆上的麻绳将黄台吉捆成了一个粽子,然后挂在了黄台吉的皇旗大纛上。 十几个靖北军官兵将挂着满清皇帝的大清龙旗重新树了起来。 “问问多尔衮敢不敢和本帅决战!” 站在悬挂着黄台吉的大旗下,李兴之意气风发,手中鞭梢遥指四里外列阵的多尔衮的大旗,还有已经前进到已方军阵前两里左右的阿济格部。 第三百七十四章败退 “多尔衮可敢一战?” “多尔衮可敢一战?” 随着伪清皇帝黄台吉如同光猪一般被李邦杰挂上了旗杆,靖北军的士气达到了顶点,那些刚刚投诚的汉军旗也是一个个脸色潮红,疯狂地对着数里以外两白旗的军阵呐喊起来。 “十四哥,明人也是强弩之末,莫如我和十二哥率军冲他们一阵,纵不能击溃他们,也不能让他如此随意折辱我们大清。” 靖北军的嚣张气焰令豫亲王多铎充满了怒火,他并不相信刚刚和黄台吉亲兵死战过的明军还有余力。 “不必了,皇上战殁,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另立新主,稳固我大清政权,若是和小李贼在盛京虚耗,被豪格抢先回返辽阳,咱们又要受制于人了,至于盛京城,待本王稳定辽阳局势后,自然会提兵攻打,现在快通知阿济格速速撤军吧!” 多尔衮谋划了这么久,要的就是掌控满清的政权,现在黄台吉已经算是死人了,不趁着这个时机行操莽之事,难道拱手将近在咫尺的权利抛弃吗? “唉,十四哥说的是,臣弟只是恐怕经此一仗,我八旗军会谈小李贼而变色啊!” 多铎重重第叹了一口气,他虽然鲁莽,但并非毫无见识,掌控满清的朝政和击溃眼前的明军,孰轻孰重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传睿亲王口谕,各军立即西返,先回辽阳休整。” “传睿亲王口谕,各军立即西返,先回辽阳休整。” 一队队正白旗传令兵不停地在两白旗的阵前传递着大清睿亲王的口谕。 汉军旗叛变,黄台吉被挂上了自己的皇旗大纛,残余的三万四千多两黄旗和两白旗的八旗兵早就没有了战下去的勇气。 在多尔衮军令下达后顿时如同潮水一般向辽阳方向退去。 “盛京,本王还要回来的!” 多尔衮恨恨地看了一眼曾经大清国的都城,头也不回的跟着大队的满洲兵身后纵马狂奔。 权势和亲情面前,多尔衮最终选择了放弃自己的妻儿子女。 “我靖北军威武,我靖北军万胜!” “我靖北军威武,我靖北军万胜!” 看着不战而逃的数万满洲兵,无数的靖北军官兵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那震天的喊声令沈阳城内的八旗丁口人人侧目。 因为黄台吉回师升起的那一丝希望被靖北军的欢呼声撕的粉碎。 “把黄台吉的皇旗树到沈阳的城头,本帅要让那些八旗丁口好好地欣赏一下他们皇帝的丑态。” 穷寇莫追,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李兴之可不认为就凭自己手下这三千余满蒙骑兵能追上并击溃拥兵三万余的满洲兵。 “喏!” 尚可喜和耿仲明很狗腿地替李邦杰扛起了悬挂黄台吉的大旗,紧跟着李兴之的身后往沈阳城方向退去。 随军的军帅府参知徐以显和杨基二人也紧急带着一批在沈阳俘虏的笔贴侍开始盘点此战的战损和收获。 据徐以显和杨基初步点算,沈阳之战,靖北军一共歼灭两黄旗满洲兵约有四千人,根据李兴之不要俘虏的决定只捕拿了正黄旗固山额真纳穆泰一人。 靖北军方面主要的战损是被两黄旗破阵的时候战殁了近千人,其中新三镇白杆兵乙队对阵贾栋和丙队队副马力阵亡。 此外靖北军还招降了尚可喜和耿仲明所部汉军旗一万四千余人,火炮八百余门,战马三千匹! “大帅,这几个狗贼就是李永芳和佟养甲以及孙得功的儿子,只有石廷柱那厮因为在多尔衮大营,末将没有抓到。” 班志富和许尔显也是一脸谄媚地将李率泰、佟国纪还有孙思克押到了李兴之的马前。 “蓬莱侯饶命啊!” “蓬莱侯饶命啊!” “小的也是汉人呀,小的们生生世世都是正宗的汉人啊!” 看着悬挂在大旗上不断摇晃的黄台吉还有铺满了清军中营的尸体,李率泰和佟国纪等人疯狂地在李兴之面前哭嚎起来。 “汉人……?你们也配说自己是汉人,若是没有你们和你们的那些数典忘祖的父辈们,辽东又怎么会沦陷到凶残的鞑子手中?数以百万的辽民又何至于沦为东虏的包衣奴才?你们居然还有脸面在本帅面前求饶,你们配吗?李邦杰你速带人将他们关进伪清的刑部大牢和那些啃完了宁完我全家的野狗做伴去吧!” 李兴之根本不管哭的死去活来的李率泰等人,挥了挥手喝令李邦杰上前拿人。 “你们几个狗娘的,还不谢谢咱们大帅,咱们大帅仁慈啊,起码还给你们留下了几块骨头。” 提溜着李率泰的李邦杰不禁想起了在伪清的刑部大牢里,近百条野狗疯狂撕咬宁完我家人的场景。 “大帅,洪太是不是要押解到京师向崇祯小皇帝请赏,按咱们这次征辽的战绩,大帅您晋封皇明的公爵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呀!若是以公爵之尊辅佐德王起兵靖难,那天下人必将望风景从。” 徐以显笑眯眯地向李兴之进言,朝廷苦心孤诣聚集的十三万大军在东虏的铁蹄下灰飞烟灭,靖北军以区区三万余人跨海航辽,不光歼灭了代善的两红旗满洲兵还俘虏了一万余汉军旗,甚至于光复沈阳和俘虏伪清皇帝黄台吉,这样的功绩就算封王都不为过。 “不必了,黄台吉本就重病不堪,与其解送京师,不如留在沈阳震慑辽东的满洲丁口,这样吧,先悬挂两日,再效仿当年王允处置董卓故事,在他的肚脐上点天灯吧!” 李兴之摆了摆手,自顾自地纵着马进了沈阳城。 和上一次进城不一样,第一李兴之进城的时候,沈阳的满洲丁口是充满了恐惧,这一次靖北军以区区万人击溃了近五万满洲兵,这令沈阳城内的满洲丁口对李兴之充满了敬畏。 一如他们当年征服察哈尔蒙古,征服朝鲜一样,这刻沈阳城内残余的十万八旗老弱再也生不出一点反抗靖北军的心思。 一夜苦战,靖北军将士的体能也达到了极限,虽然他们人人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色彩,但是在行军的步伐上却是尽显疲态。 “传令下去,各军立即回营休整,诸将也先行休息,徐先生你立即安排酒米肉食,今天本帅要犒赏三军,明日大政殿军议。” 吩咐完出城迎接的第三镇镇将李睿后,李兴之踏马进了伪清的皇城。 第三百七十五章清君侧 “大帅,登州急递!” 在黄台吉崇政殿东暖阁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李兴之就被殿外第三镇镇将李睿的声音唤醒了。 李邦杰是一脸怒色地看着在崇政殿外逡巡的李睿,大帅操劳了一夜带大半个白天,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你李睿也算是跟随大帅的老人了,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 “是李睿吧,先进来再说!” 离开登州也有了靠近两个月了,说李兴之不担忧自己根据地的事务是不可能的。 “大帅,这几件事都比较紧急,所以末将不得不来回报,还请大帅恕罪!” 李睿瞥了李邦杰这个色鬼一眼,缓步踏进了东暖阁。 “李睿,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本帅也不在乎这么多虚礼,坐下说话,本帅也想听听登州那边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李兴之披衣而起,示意李睿就坐又吩咐左右侍从送来茶水。 “大帅,留守金州的鲁良直今天派人送来了几道急递,一是罗汝才出了巫山会同石门山的艾能奇以声东击西之策破了襄阳,斩杀了襄王朱翊铭,守将马祥麟自杀殉国,杨嗣昌剿抚无力,身心俱疲之下居然病死,道左有人传言他是畏罪自杀。” “二是,李自成破了南阳,唐王朱聿?殉国,驻守南阳的的天津总兵刘光祚以及参将刘光勇阵亡,唯有援剿总兵猛如虎因为有咱们军情司踏地虎所部的起义军作战不力,突出重围,现在李自成已经聚众数十万奔袭洛阳和开封,您的老丈人朱常洵是一日三惊,给咱们靖北军发了十余道请兵的帖子,希望大帅您看在翁婿的份上救他一马。” “此外,皇帝因为松锦战败,朝廷根本无兵可用,面对中原混乱的形势根本无计可施,已经重新启用孙传庭为三边总督,着他进兵剿贼。据京中传来的奏报说,陛下居然因为松锦战败和中原糜烂的局面迁怒于薛阁老,已经将其斩首弃市,具体如何行事,还请大帅定夺。” 李睿说的口干舌燥,也顾不得尊卑礼节了,一口气将案几上的茶水喝的一干二净。 “你慢点,不要着急,还有什么紧急军情吗?” 李兴之笑眯眯地提起茶壶替李睿两茶盏添满。 这几件事都是历史上发生过的的,本就在李兴之的预料之中,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剿除了张献忠后,杨嗣昌居然还中了罗汝才的诡计,落得个兵败身亡的下场。 “李邦杰,替本帅召集诸将至大政殿听令。” 按历史的正常进程,李自成兵进中原,杨嗣昌身死都是崇祯十四年发生的事,孙传庭起复也是崇祯十五年的事情了,李兴之想不到在崇祯十三年九月份就发生了。 现在中原大地战火重燃,他自然再不能在辽东多留,所以紧急下令着诸将商议军机。 大政殿内,李兴之高坐在黄台吉的御案上,军帅府参知杨基一脸正色地将中原的战报向在坐的靖北军诸将以及尚可喜和耿仲明等汉军旗降将宣读着。 “大帅,中原战事本来您破了张献忠后,已经趋于平定,若不是朝廷因为松锦之战要筹集钱饷,李自成和罗汝才又如何能聚集这么多人马,末将以为您所说的靖难之事当速行之。” 新三镇镇将惠登相起身进言,他本是贼寇出身,本就对明廷没有什么忠义之心,在他看来,趁着中原糜烂的机会,一举掌控大明朝廷才是正理。 “大帅,惠将军说的不错,所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朝廷无德,天下糜烂至此,尚且拿忠心为国的阁老出气,末将以为皇帝是被奸臣蛊惑,自然需要有德之人拨乱反正,德王天姿聪颖,仁德拨于四海,,末将以为他能为我大明监国,替皇帝掌控朝政。” 张勇也支持惠登相的决定,自跟随李兴之后,张勇也算明白了,李兴之这厮是要做窃国大盗,现在靖北军能打的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兵,对付无兵可用的明国朝廷,岂不是易如反掌,现在站出来支持李大帅,难不成要等到李兴之加九锡再拍马屁吗? “大帅,您要回师,末将以为开封和洛阳不得不救,那里是天下之中,再者大帅若不能保护自己的未婚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李睿也支持李兴之起兵,但他认为不光要进京师,洛阳和开封也必须要保住。 “嗯,你们说的不错,薛阁老对本侯有知遇之恩,如今居然受冤屈而死,我大明自嘉靖朝首辅夏言被皇帝诛杀后至今尚无内阁首辅问罪诛杀,此必然是朝中出了奸臣,本帅既为朝廷勋贵,又是福王女婿,也算是半个朱家人,自然要替我皇明的万世基业出力。” 尚可喜和耿仲明两个大汉奸面面相觑,他们不过是从许尔显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李兴之或许有不臣之心,哪里想到李兴之这狗日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已要反了大明朝的事通报出来。 “徐先生,你立即替本帅拟个条陈着莱州知府宋广坤、山东巡抚刘理顺布告天下,就说朝中有奸臣,媚惑圣聪,本侯奉德藩仿成祖故事,起兵靖难!同时着他俩本侯歼灭两红旗,阵斩代善,攻破伪清国都以及俘杀伪清皇帝黄台吉之事晓喻天下,本侯到要看看谁他娘的敢捋本帅的虎须。” “属下谨遵主公令谕!” 徐以显躬身领命,眼神中露出热切的光芒。 “徐先生你让李有才派人给李自成传信,告诉他洛阳是本侯泰山福王的封地,他若是肯放过洛阳,本侯即尊他为大顺永昌皇帝!为防万一,可让王忠抽掉新二镇支援洛阳。” 李兴之继续下令,开封府的周王以及洛阳的便宜老丈人都是富的流油的角色,借着这个机会打打他们的秋风岂不是两全齐美的事。 “属下领命!” 徐以显只得再次领命,然后重新回到本列。 “沈阳乃是辽东重镇,既然被咱们靖北军夺取了,断无没有放弃的可能,第三镇镇将李睿,本侯令你为提督辽东军务总兵官,第三镇、新三镇以及新五镇全部归你统辖,兵员上若有缺额,你尽快统计出来,可从汉军旗降兵中抽掉部分军马整编入军,本帅再着杨基杨先生助你,你可有把握守住沈阳?” 回师的调子定下来后,李兴之自然要选择留守沈阳的军马,李睿作为跟随自己已久的老人,当仁不让地被李兴之点了将。 第三百七十六章祭毛大帅 “末将必不负大帅所托!” 李睿虽然也不愿意呆在这苦寒的辽东之地,但还是忠实地服从了李兴之的军令。 “尚将军、耿将军,你二人所部的汉军本是东江军出身,本帅有意将他们重新编入明军的作战序列,就改编为靖北军第六镇和新六镇,你二人暂任这两个镇的镇将如何?” 耿仲明是崇祯七年投清、尚可喜是崇祯八年叛明,这二人并不同于李永芳还有孙得功之流,在松锦之战前也没有随入关抢掠,虽然后世他们曾屠杀过无数的汉人百姓,但是李兴之还是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末将等谨遵大帅令谕!” 尚可喜和耿仲明对视一眼,连忙走出队列拜倒在了李兴之面前。 “尚将军,耿两军,本帅可不像洪太能给你们封公封王,你们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看到尚可喜和耿仲明如此恭谨,这次靖北军能生擒黄台吉,智顺翻和怀顺藩立功不小,李兴之也不忘开起了尚可喜二人的玩笑。 “大帅,您别看黄台吉封了咱们甚么王爵,但是在末将等的眼中,这王爵还不如大明的一个都司值钱,末将等当年也是被逼无奈才投的鞑,现在有大帅替咱们主持公道,咱们定然蒙死心塌地的替大帅效力。” “嗯,本帅对二位将军的忠心毫不怀疑,这次就随本帅一起返回山东,若再立功勋,本帅不吝重赏!” “末将等多谢大帅栽培!” 尚可喜和耿仲明再次将头重重的磕下,他们说的话其实不假,在满清这边虽说他们是个什么王爷,但说到底终归还是满洲的奴才,随便一个什么满洲的牛录都能随便给他们脸色看。 “好了,通知下去,明日回师,将纳穆泰还有多铎的儿子多尼以及那些满洲王公的小崽子都带上,本帅要在双岛祭奠毛大帅,徐先生你替本帅草拟一封祭文,杨先生,本帅令你为沈阳知府,辅佐李将军镇守沈阳。” “末将、属下等谨遵大帅令谕。” 李兴之既已定计,诸将自然纷纷领命而去。 崇祯十三年八月二十六,李兴之即按原定计划,留李睿所部的三个镇防守沈阳,自己亲统第六镇、新六镇以及剩余的三千多满蒙汉绿旗踏上了返回辽南的路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随着靖北军规模的不断打大,李兴之自然没有办法事事亲力亲为,将军务和政务交给手下的将佐统管,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沈阳距离金州一千余里,绕过了辽阳后,靖北军于九月初便顺利抵达了金州堡。 此时的金州堡已经不像李兴之刚刚伐辽的时候是一片残垣断壁了,一座方圆七八里的水泥结构的五边形棱堡死死地卡在盖州至旅顺的官道上,棱堡的左右两侧十里左右就是茫茫的大海,可以说只要这座棱堡不破,旅顺便能牢牢地掌握在靖北军的手中。 “大帅一战攻克沈阳,生擒鞑酋黄台吉,扬国威于域外,古之名将不可及也,末将等为大帅贺,为靖北军贺!” 镇守金州的李定国和从旅顺赶来的第五镇镇将张武一脸喜色地向胜利回师的李兴之见礼。 “本帅不过是借助东虏主力尚在锦州的机会偷袭得手,诸位都是本帅信重的兄弟,就不要这么多虚礼了。” 李兴之摆了摆手,示意李定国和张武以及他们麾下的部将起身,再都开口道:“李将军,金州和旅顺的防务就交给你了,本帅再让潘学忠统领五十艘战船协助你驻守辽南,张将军,中原战事紧急,你速回旅顺整点军马,待公祭过毛大帅后,随本帅一起回返登州。” “喏,末将等遵命!” 中原的战报是从辽南传到沈阳的,李定国和张武以及鲁良直等人实际上要比李兴之提前收到了消息,现在李兴之急于返回山东,他们也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自然不会阻拦。 九月九日,重阳节。 袁崇焕冤杀毛文龙的双岛。 一万八千余靖北军将士以镇为单位在毛文龙冤死的西湖嘴下的大将军石前排列成整齐的队列。 李兴之、张武以及尚可喜等靖北军将佐皆着素衣麻布侍立在大将军石的两侧。 君骨渐从岁月白, 君心昭灼照西坤。 年年人事如安好, 告与巍南月下魂。 站在辽东百姓视若神明的大将军石下,李兴之也是心潮澎湃。 这次靖北军出征辽东,虽然未能克尽全功,但也足以令东虏丧胆,若不是手中兵马不足,李兴之甚至考虑借着擒杀黄台吉之势一举攻克辽阳,彻底剿灭多尔衮的两白旗,解决这个困扰了大明二十年的心腹大患。 待李邦杰奉上香烛等祭品后,军帅府参知徐以显便踏步上前,展开连夜撰写的祭文朗声念道: “向着老奴构乱辽左,辽东诸军束手无策,唯毛公文龙以兵二百泛海行伐辽之事,忠义之心,天地可鉴。” “毛公至辽之后,下镇江、破旅顺、取皮岛、收宽甸、再复盖、耀、复、海四州之地,数年之间复土千余里,收拢辽民四十万,其功虽古之名将不能及也!” “毛公惟忠与义,虽有皮岛之固,然临阵将士皆在前线,毛公为鼓舞前方将士之心,亦将其家小安置于铁山,丁卯之战,东虏五万犯朝鲜,毛公阖族二百余口尽皆罹难,唯子毛承祚独存,当真是满门忠烈。” “然袁逆为一已私欲,以约粮为名,矫诏杀毛帅文龙于双岛,至此辽南变色,鞑虏再无后顾之忧,遂有已巳之变,山东之屠,悲呼哀哉,毛帅之冤尤甚于岳武穆当年莫须有之言矣!”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袁逆虽已伏诛,然毛帅之冤至今尚未昭血,此皆朝廷诸公各怀异心,蒙蔽天聪也。” “今蓬莱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李兴之秉承故东江毛大帅遗愿,行师北伐,连克辽南之地,直捣虎穴,旬月以来计斩东虏两万余,诛奴酋于沈阳,望毛帅及东江战殁之诸将在天之灵,佑我华夏,剿尽东虏,今谨将沈阳擒获之鞑酋献俘于毛公灵前,惟伏,尚飨!” 徐以显祭文念罢,李邦杰即将纳穆泰、多尼、勒都等满洲王公押解到大将军石下。 “开斩!” 李兴之大声下令,充作刀斧手的数百铁人兵一拥而上,只半柱香便将数十个满洲王公的小崽子诛杀殆尽。 第三百七十七章 京师,武英殿! 自松锦战败以来,大明的崇祯皇帝已经连续半个月未曾合眼了,苦心筹集的十三万大军只有五万左右逃到了山海关,自倚为干城之靠的蓟辽总督洪承畴困守在松山,整个辽西走廊生生被东虏打穿。 坏消息并不光是辽东战败,中原大地上罗汝才和李自成等人声势复振,襄阳、南阳等地相继失守,内阁次辅杨嗣昌病故、襄王朱翊铭、唐王朱聿?相继殉国,虽然援剿总兵贺人龙在信阳大败罗汝才,但李自成正在聚拢兵马,据兵部估计很有可能要攻打洛阳和开封。 “首揆,形势如此艰难,你说孙传庭能否在整合秦军,替朕剿除李自成和罗汝才这两个逆贼。” 虽然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但是这崩乱的局势崇祯不得不面对,谁叫他是大明朝的掌舵人呢? 新任内阁首辅是原大学士范复粹,启用他,崇祯也是无奈之举,最合自己心意的杨嗣昌病死,论资排位也只有范复粹能当这个内阁首辅大臣。 “陛下,孙传庭精于练兵,在陕西威望颇高,定然能整合秦军各部,替国朝平勘定乱,只是松锦之战耗尽了朝廷的钱粮,老臣恐怕孙部堂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范复粹向来刚正不阿,面对崇祯的提问,他只得就事论事。 “那首揆可有筹集钱粮的策略?” 没粮就不能养兵,没银子就无法聚集兵马,为了钱粮烦了近十年的崇祯皇帝也深知这个道理。 “唉……陛下中原大旱,老臣也是无能为力,为今之计只有到江南征粮。” 范复粹颤颤巍巍地拜倒在朱由检面前,拿出了缓解目前大明朝廷财政困难的解决方案。 “呃……!” 崇祯一脸郁闷地看着拜倒在自己面前的范复粹,前任首辅薛国观让勋贵捐输就惹出了那么大的乱子,现在范复粹居然想去江南征税,这岂不是要捣了江南文人的马蜂窝。 “陛下,既然到江南征税不妥,老臣以为莫如调蓬莱侯出兵平叛,据山东巡抚刘理顺奏报,蓬莱侯于七月底亦尽起山东军伐辽,据说旅顺是一日被蓬莱侯攻破,松锦既然战败,辽东只剩下蓬莱侯一支孤军,莫如着蓬莱侯回师,去年蓬莱侯一战擒杀献贼,想来李自成也不会是蓬莱侯的对手吧!” 内阁次辅张四知是崇祯十二年被廷推为入的阁,和薛国观一样,他在崇祯面前也以孤臣自居,所以颇得崇祯皇帝的信任,杨嗣昌死后,张四知便被崇祯提到次辅的位置上。 “蓬莱侯虽然骁勇善战,只是刘理顺也有奏报说为了此次伐辽,蓬莱侯统合了山东的全部兵马,各府的钱粮也被抽调一空,就算蓬莱侯回师,山东军又从哪里征集钱粮出征中原?” 新任兵部尚书陈新甲犹豫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没有钱粮……没有钱粮……!” 崇祯颓然地坐在御案上,一脸无奈地看着跪了一地的朝廷大臣。 说来说去,最终的结果还是没有钱粮支撑张四知调山东军剿贼的计划。 “皇爷,皇爷,山东那边有紧急战报传来!”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手中举着刚刚收到的战报,连滚带爬地闯进了武英殿。 “蓬莱侯那边怎么说?” 崇祯看着气喘吁吁的王承恩,心中顿时一紧,朝廷苦心孤诣集齐的九边精锐十三万大军惨败在松锦,现在李兴之要是在辽东战败的话,那大明朝可就真没有多少可用之兵了。 “皇爷,皇爷辽东大捷,蓬莱侯阵斩伪清礼亲王代善、逆臣孔有德,伪清多罗贝勒喀尔楚,全歼伪清两红旗主力两万余人。” 王承恩好不容易站稳身形,猛地跪倒在崇祯面前,将刘理顺的题本高高举过头顶。 “啊……什么?蓬莱侯辽南大捷?” 朱由检被这骇人的消息震惊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王承恩。 武英殿内的一众大臣,也是纷纷拿眼看向王承恩。 “念!” 崇祯到底是十三年的天子了,帝皇的气度还是有的,很快就从震惊中缓了过来。 王承恩也知道当前的大明朝年临的内忧外患已经窘迫至极,不敢怠慢,当下打开刘理顺的奏报,朗声念道:“臣山东巡抚刘理顺谨,蓬莱侯于八月初尽起山东兵三万五以水师航辽,先破辽南门户旅顺,阵斩伪清水师都统多弼、汉军旗副将全节以下三千级。” “……虏首伪清王代善以两红旗及孔逆之汉军正红旗二万二犯旅顺,蓬莱侯以莱登军主力于旅顺大黑山出战伪清两红旗,又以偏师万余航旅顺。” “代善野战战败,残部溃逃,然金州已为蓬莱侯所占,诸将戮力同心,连夜挖掘壕沟三道,代善势穷而不能克,遂为我军所败,是役,我山东军阵斩伪清礼亲王代善以下满汉八旗两万余人,另有蒙古额真那木图率众反正,此战全凭陛下天威神武,蓬莱侯妙算无双,方能一举克敌,臣不过一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唯有替蓬莱侯筹集粮饷,以供平辽大军支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野战大胜两万余满洲兵?” 崇祯有些懵,他虽然知道李兴之能打,不过此前的高阳之战,还有莱州之战基本都是依靠地利取胜,现在在东虏的地盘上和数量差不多的八旗兵野战大捷,这如何不让他吃惊。 “皇爷,此事确实是千真万确,监军张成也传来了消息,说蓬莱侯在全歼了代善部后,已经提兵万五之数奔袭伪清国都沈阳,老奴估计这两日应该还有捷报传来。” 看着大殿内被这骇人的消息震住的衮衮诸公,王承恩再一次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崇祯面前。 “什么,蓬莱侯居然出兵沈阳了?” 崇祯有些跟不上王承恩的节奏,这刻他是又喜又惊,若是王承恩所说是真的,那这次松锦之战,大明其实并没有吃什么亏,虽然九边精锐折了七成,但是东虏同样损失了两红旗,据退到山海关的吴三桂奏报,松锦之战,东虏也损失了万余军马,这样算起来,东虏这一下可就损失了三万多人马了,这样的交换比,崇祯还是能接受的,只不过李兴之居然孤军深入,这万一中了黄台吉的诡计可怎么办? 第三百七十八章再加赋 “陛下放心,东虏主力皆在锦州,蓬莱侯久经战阵,断不会出什么乱子,老臣担心的是蓬莱侯会不会因为薛国观之事,生出避战自保的心思。” 范复粹再度开口,他本没有什么名利之心,对崇祯诛杀薛国观之事,也是颇有不满。 “黄文昌朕也见过,他对大明忠心耿耿,肯定不会生出反复的心思,至于蓬莱侯,朕自问对他不薄,如何肯因为一个薛国观背叛朕,再者薛国观贪污腐败之事乃是证据确凿,首揆不必担心。” 崇祯大手一挥,制止了范复粹的言论,他实在不愿意朝廷大臣谈及薛国观之事,毕竟诛杀薛国观乃是嘉靖朝以来朝廷第一次对内阁首辅施以极刑,再加上此事并不是由于薛国观贪污,而是自己因为五皇子之死迁怒于人。 “陛下,刘理顺乃是薛逆之余党,蓬莱侯又和薛逆相交,为防有变,莫如将刘理顺调回京师,鲁省巡抚,朝廷还需重新任命。” 陈新甲虽然是靠阿谀杨嗣昌上位,但是这么多年的兵部主官做下来,还是有些见识的。 “陛下,陈部院顾虑的是,自崇祯十二年东虏撤兵后,朝廷一直忙于剿贼事宜,加之东虏叩关之事涉及甚广,原山东巡抚颜继祖、山东巡按宋学朱等人之功过尚未议定,莫如着有司将他们一齐捕拿入京,待公议后再行处置!” 内阁次辅张四知也赞同陈新甲的建议,在他看来,既然重新组阁,那就要有新内阁的样子,那刘宇亮和薛国观留下的烂摊子也该收拾一下。 “次辅所言甚是,马上都崇祯十四年了,卢象升的抚恤尚未议定,援剿总兵祖宽关在诏狱也一年多了,老臣也认为不能再拖下去了。” 新任礼部左侍郎,东阁大学士陈演也附和张四知,他刚刚入阁不久,又素为范复粹不喜,选择投靠张四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嗯,首揆和诸位阁臣所言甚是,东虏破关之事迁延日久,悬而未决,是到了该处置的时候了,如今中原糜烂,调蓬莱侯出师剿贼之事也是刻不容缓,你们说说这出兵的钱粮该如何筹措吧?” 崇祯这会有些郁闷,他实在对手底下的大臣有些无语,中原糜烂如此,自己要求他们筹措钱粮,这帮朝臣却顾左右而言他,讨论起处置罪臣的事情上来了。 “陛下,若欲筹集钱响,臣以为还要加赋。” 兵部尚书陈新甲重重地拜倒在崇祯面前。 “什么?还要加赋?因为松锦之战,朝廷的赋税已经征收了崇祯十四年的税赋了,若再加派,百姓们还有衣食可养乎?” 范复粹眉大皱,对于加征钱粮剿贼之事,他一直是持反对意见,现在再提加赋,已经不是竭泽而渔的事了,这是要把中原百姓全部推到李自成那边去的事了。 “首辅此言差矣,不加饷何以养兵,不加饷何以平贼,蓬莱侯百战百胜,只要有足够的钱粮,区区一个李自成还不是手到擒来,待剿除李逆后,朝廷自然可以减免赋税,如此天下百姓共乐太平,岂不是美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张四知已经贵为朝廷次辅,但是他还有一颗向上的心,他还想取范复粹而代之,成为大明的内阁首辅。 “呃……!” 看着眼前跪着的一众朝臣,崇祯一时也无法决策,他也知道范复粹说的是实情,李自成能够屡次复起,靠的就是中原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但是现在东虏既然元气大伤,短时间应该没有再次入寇的可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解决李自成,对的诱惑又非常强烈。 司礼监! 当值的大太监王德化在王承恩进武英殿报捷后,就一直郁闷不已,王承恩是皇帝潜邸出来的老人,在内廷又稳稳第压了自己等人,有了捷报,全都是被王承恩抢先了,自己却只能在这处理内廷的琐事。 “干爹,干爹……辽东捷报,通政司刚刚又送来的山东巡抚刘理顺的奏报。” “干爹,干爹……辽东捷报,通政司刚刚又送来的山东巡抚刘理顺的奏报。” 在内阁当值太监首领王贵,手中拿着一道题本疯一般地闯进了司礼监的值房。 “啪!” 王德化猛地一个大嘴巴子打的兴冲冲前来报捷的王贵一个狗啃泥。 “辽东捷报,捷报刚才已经被王承恩那老货送进了武英殿,你他娘的现在才来回报,现在回报有什么用?” “干爹……干爹,不是那份,是新的奏报,奴才看诸位阁老都在武英殿商议国事,偷偷取来献给干爹的。” “啪!” “你不早说,一惊一乍地,成何体统?拿给咱家看看!” 王德化又是一个大嘴巴子扇向了刚刚直起身子的王贵。 “是的,干爹” 王贵哀怨地看了王德化一眼,期期艾艾地从怀中掏出了山东的奏报,小心翼翼地说道:“山东巡抚刘理顺奏报说蓬莱侯克复沈阳,擒杀黄台吉!” “天助我也,好奴才……好儿子,干爹没有白疼你啊,干爹没有白疼啊!” 王德化一边听着王贵的汇报,一边打开题本,粗略地看了一眼,喜出望外地对着被自己打的脸上通红的王贵赞了起来。 “儿子多谢干爹!” 被打的七荤八素的王贵趴在王德化面前连连磕头。 “好了,你替干爹在这看着,咱家这就去武英殿向皇爷报喜。” 王德化长身而起,整了整崇祯亲赐的蟒袍,施施然地向武英殿的走去。 “见过王公公!” “见过王公公!” 作为大明内廷的二号人物,王德化很享受这种被万千人跪拜的场面,他走的很稳也很慢,虽然他心已经飞到了武英殿,但上位者就要有上位者的气度。 司礼监距离武英殿不过里许,王德化一柱香的时间不到就踱到了武英殿的正门外。 王德化丝毫没有在意武英殿前侍立的一众大汉将军,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了头上的帽子,深吸了两口气,然后陡然开始加速。 “皇爷,皇爷,辽东捷报,蓬莱侯克复沈阳,擒杀伪帝黄台吉!” “皇爷、皇爷,辽东捷报,蓬莱侯克复沈阳,擒杀伪帝黄台吉。” 第三百七十九章加征到崇祯十六年 武英殿内的崇祯皇帝以及大明的一众朝臣皆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衣衫不整的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 “山东巡抚刘理顺奏报,蓬莱侯以投降之镶红旗固山额真特祖所部的满洲兵诈开了沈阳西门,沈阳旋即被我山东军攻破,此后,蓬莱侯又以城中汉军旗家小相威胁,随同洪太回师的尚可喜和耿仲明率部反正,蓬莱侯则尽起城中兵相攻,混战之中,东虏死伤无数,奴酋洪太亦被蓬莱侯擒杀。” “据辽东消息,是役东虏自奴酋洪太以下,正黄旗固山额真纳穆泰、冷格里等八十六名大小将佐皆被我山东军或擒或杀,只走了伪清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以及武英郡王阿济格。” “王公公,奏报可否当真?” 看着喜不自胜的王德化和被这骇人的消息震住的崇祯皇帝,内阁首辅范复粹不得不出言问话。 “具体是真是假,老奴也不得而知,但是刘理顺言之凿凿说蓬莱侯已经携带黄台吉的玉玺和皇旗回师,同时尚可喜和耿仲明亦率军南返,想来此事做不得假。” 作为大明内廷的第二人,王德化也是八面玲珑之人,报喜是一回事,替别人承担责任又是一回事。 “蓬莱侯能带回黄台吉的皇旗和大印,尚可喜和耿仲明能够反正,想来刘理顺的奏报应该是真的,你们说说蓬莱侯是否还有余力救援锦州?” 崇祯霍然而起,眼神中光芒大盛,沈阳光复,黄台吉身死,这令他看到恢复全辽的希望。 “陛下,蓬莱侯出征之时,一共不过携带了十万石粮草,数万大军在外已近两月,老臣恐怕蓬莱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范复粹虽然也震惊于李兴之克复沈阳,擒杀黄台吉之事,但显然要比崇祯有理智的多,李自成祸乱中原,这是要断了大明朝的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解洛阳和开封之围,至于东虏,既然遭到了如此重挫,那自然可以暂缓图之。 “首揆所言甚是,东虏既然遭此大败,那杏山那边还是责成吴三桂出师救援吧,传朕的旨意,着蓬莱侯回返山东后立即出兵中原,户部就按兵部的意思加征崇祯十六年的赋税吧!” “陛下,这恐怕不妥吧!” 范复粹没有想到皇帝居然同意了陈新甲的建议,加征赋税。 “首揆不必疑虑,蓬莱侯一月而定沈阳城,想来击败李自成也不需要多长时间,这次朕再调保定总兵黄文昌随军出征,务必尽剿流寇,还大明朗朗乾坤。” “唉,老臣遵旨!”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范复粹也不敢过分反对,只得无奈地接了崇祯的圣旨。 “好,蓬莱侯旬月以来歼敌三万,擒杀奴酋黄台吉和代善,恢复沈阳,你们说说该该怎样议功?” 辽东的战报显然令崇祯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踏步走下了御案,顾盼自雄地看着眼前的一众朝臣。 现在东虏元气大伤,只要剿除了那个祸乱中原的罪魁祸首李自成,那这大明朝就真的复兴有望了。 “陛下,老臣以为现在议功是不是早了一点,我朝武臣以首级计功,咱们是不是等蓬莱侯将黄台吉的龙旗还有大印献捷京师之时再议?” 范复粹、张四知同时开口,李兴之现在已经贵为大明的侯爵,年底又要娶福王的郡主,若是再封,那只有加封公爵了,那剿了李自成以后,岂不是要加封王爵? 他们虽然政见不和,也知道赏无可赏、封无可封的最后,定然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混账,蓬莱侯此次出征辽东,未使用国家一颗粮食,一分银子,全靠山东地方调拨,若不酬功,又如何能够令山东镇将士心安?又如何让蓬莱侯一心一意替国朝剿除乱党?” 崇祯已经对眼前的朝臣们失望透顶了,松锦之战,糜费了国家辛辛苦苦筹集的近三百万粮饷,结果被东虏打的大败,十三万大军只逃回了七万,蓟辽总督被困死在松山,李兴之只用了十万石粮食就打下了沈阳,这样忠勇的臣子不加恩封赏,难道要封赏吴三桂和王朴那些临阵脱逃的废物吗? “传朕口谕,加李兴之为大都督府左都督,掌大都督事,授天子剑,五品以下官员,不论文武,蓬莱侯有权利凭天子剑处决,五品以上官员,蓬莱侯有权凭此剑停职弹劾,大都督府三品以下武官可由蓬莱侯自行任免,三品以上将官的任免由通政司直接向朕呈奏,内阁和司礼监不得驳回,再加李兴之太子太保,赐金令箭,若蓬莱侯能替朕剿除李自成和罗汝才,朕便授他齐国公!” “这?” 范复粹、张四知以及武英殿内的大臣们彻底震惊了,明朝立国之前,朱元璋为了统一管理军务,曾经设立过统兵大元帅府,后改为枢密院,最后又改为大都督府。 大都督府掌中外兵事,既有统兵权又有调兵权,权利之大,甚至令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都感到担忧,所以在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便将大都督府改为五军都督府,分散了大都督府的权利。 土木堡之变后,文人集团渐渐掌握了朝廷的话语权,五军都督府也变得名存实亡。 现在皇帝居然重开大都督府,这等于将军队的管控从文官集团手中剥夺了出来,一旦解决了内贼外寇,那武臣和文官的矛盾势必要激化,这个局面是他们不想看到的,也不愿看到的 “陛下………臣等遵旨!” 看着皇帝决绝的眼神,范复粹话到嘴边的反对之辞不由地收了回去,躬身向缓缓在大殿踱步的崇祯行了一礼。 “臣等遵旨!” 张四知等人也不得不遵奉皇帝的圣旨,他们实在没有办法反对,自萨尔浒以来,文官督师在对东虏的战事中一败再败,他们实在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好,既然你们都同意了,王承恩你去拟旨,让内阁附署,司礼监用印,朕要明发天下,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朕,你们若是能不费国朝一分钱粮,也歼灭东虏三万,擒杀鞑酋,朕同样可以给你们加官封爵,甚至重开中书省。” 第三百八十章民心 靖北军一战歼灭伪清两红旗,阵斩伪王代善,擒杀伪清皇帝黄台吉的消息传到登州时,整个登州城都沸腾了。 此刻的登州是一片欢腾,通过水师传来的消息,靖北军辽东大捷,擒杀伪清皇帝黄台吉。 无数的百姓传唱着靖北军的盖世功勋,酒楼里、茶肆中,传唱着李兴之擒杀鞑酋的武功。 城北的悦来酒楼内,十几个从南都过来游学的士子洗净了脸上的胭脂水粉提着剑引吭高歌。 “李大帅数月以来,阵斩了一个满洲亲藩,一个多罗贝勒,还有诸多的伪王公大臣,踏破伪清国都沈阳,擒杀伪帝黄台吉,更歼灭了数万鞑虏,此等丰功伟绩,当真是旷古烁今,如今凯旋回师,我等且为李大帅贺,为靖北军贺,诸君饮胜!” “诸位,诸位,朝廷集中了九边精锐十余万人,被东虏打的大败亏输,还被鞑子包了饺子,咱们李大帅带着三万多人,就打下了伪清国都,要我说,这李大帅和当年的岳飞岳爷爷一样,就是天上的武曲星君下凡,专门打女真鞑子的。” “赵兄此言差矣,岳爷爷怎么比的上咱们李大帅,岳爷爷当年不过只打到朱仙镇,咱们李大帅可是生生打下了伪清的国都,擒杀了鞑子皇帝。” 另一个士子刘文采一口将酒杯中的烈酒灌下,一脸不屑地看着将李兴之比作岳爷爷的赵宁诚。 “刘兄说的好,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功名不考也罢,咱们不如投身蓬莱侯幕府,替李大帅赞画军务,将来也能效仿李大帅,封狼居胥。” 苏州士子周文斌“铿锵”一声把出了腰间的佩剑,手指轻轻一弹剑身,直指辽东膻腥之地。 “同去,同去……!” 其余的几个士子一个个眼神坚定,纷纷起身附和。 “几位秀才公,不是小老儿笑你们,就凭你们这身板,李大帅恐怕不会接纳你们,咱们李大帅要的是通晓君子六艺的人才,可不是只知道吟诗作画的文人士子,不过就冲你们的话,小老儿今天就再送你们两壶酒!” 酒楼的老板金掌柜提着两个大酒坛笑吟吟地来到了周文斌的桌前。 “呃……!” 周文斌等人懵住了,李大帅居然看不上自己这些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小老儿看几位秀才公是真想跟随李大帅建功立业的,若想投身李大帅的幕府也不是难事,你们可知我登州有一座讲武堂,只要你们吃的了苦,完成讲武堂的学业,同样能够被李大帅看中。” “不就是君子六艺吗?咱们至圣先师就提倡这个,若是这点苦都受不了,咱们还谈什么封狼居胥,店家,今日承蒙你招待,又替咱们指点了迷津,请受我等一礼。” 周文斌、刘文采等人一个个长揖到地,提出剑就兴冲冲地出门询问登州讲武堂的方位去了,只留下提着酒坛一脸不可思议的金掌柜。 他实在想不到,这号称个个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的读书人会向自己一个商户行礼。 “掌柜的,他们的酒钱还没结呢!” 一旁的酒楼伙计火急火燎地凑了上来,唤醒了尚在震惊中的金掌柜。 “你懂什么?他们这是要去替李大帅效命,咱们能收他们的钱吗?没有李大帅稳定莱州和登州,你他娘的西北风都喝不上,老子要是年轻个十几岁,也要学着他们,投奔李大帅。” 金掌柜鄙夷地看了伙计一眼,将两个酒坛子放下,一脸羡慕地看着周文斌等人远去的背影。 “哈哈哈,老金,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出了会烧几个菜,还会做什么?李大帅会收你?” 几个相熟的客人皆是被金掌柜逗的哄堂大笑。 “你们知道个屁,老子投军给李大帅做饭去,李大帅苦啊,常年在外和鞑子厮杀,据军帅府的护卫们说,平时李大帅和将士们都是一个马勺捞饭吃,咱去给李大帅做点好吃的,盼着他能长命百岁,咱们莱登的百姓也好多享点李大帅的福。” 城南的一处戏馆,无数的登州百姓将戏台子围的水泄不通。 “锵、锵、锵、锵、锵……!” 十几个武生提着刀枪涌上了戏台。演的正是李大帅泛海伐旅顺、蓬莱侯金州斩鞑酋! “呸,我们不要看这个,天天看这个有什么意思,咱们要看李大帅攻破鞑子都城,将鞑子皇帝挂上旗杆。” “呸,我们不要看这个,天天看这个有什么意思,咱们要看李大帅攻破鞑子都城,将鞑子皇帝挂上旗杆。” 戏子们一上台,百姓们就知道演的是什么了,纷纷鼓噪起来。 戏院的老板张贵看着吵的不可开交的登州百姓是又喜又忧,喜的是靖北军捷报频传,自己的生意好到爆棚,忧的是登州百姓的口味变换的太快了,自己实在来不及编新的剧本。 “老板,你看咱们不如把隋唐演义改改,先糊弄过去,您这边也要加快点进度,把李大帅破沈阳的戏本给编出来!” 被百姓的口水喷的实在受不了的班头赵二只得向张贵提议。 “好、好、好……你快去,快去,记住要把黄台吉挂到旗杆上,不然客人们可不买账!” 张贵没奈何,只得听了赵二建议,先让他们重演,自己则绞尽脑汁地开始编写剧本。 “李大帅凯旋回师,李大帅凯旋回师,船队已经距离登州港不远!” 就在城中的百姓欢庆靖北军攻破沈阳,擒杀奴酋的时候,十余个靖北军传令兵,纵马踏进了登州东门。 “李大帅回师了?走、走,咱们快出城看看,让家里的浑家赶紧出来打扫街道,迎接李大帅入城。” 大街上听到消息的登州百姓一个个喜出望外,他们抛下了手中的碗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个个喜气洋洋地往家中跑去。 “什么,大帅快到登州港了?快去通知通知在登州的官吏让他们随本官一起出城,让衙役们立即发动城中的百姓净街洁道,准备酒肉迎接大帅回师!” 登州知府宋广坤喜形于色招呼起府衙中的一众官吏,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别人不知道,他宋广坤可是知道李兴之此次回师可是行靖难之事,他宋某人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在眼前。 第三百八十一章清君侧 崇祯十三年九月十五日日,李兴在取得辽东大捷之后,旋即率军返回了根据地登州城。 登州城东门此刻早已是人山人海,军帅府一众文武皆则在距离城门三里之处置酒等候。 巳时刚过,通往登州东门的官道上出现了两千余靖北军骑兵,打着鲜红的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的将旗和靖北军的军旗纵着马滚滚而来。 紧接着一万余靖北军士兵赶着数百辆大车,高唱着戚家军军歌沿着官道跟着马队之后,排着整齐的队列踏步出现在地平线上。 “来了、来了!大帅回师了,大家快准备!” 登州知府宋广坤对着身后的衙差大喊道。 随着大军越来越近,迎接的人群中鼓乐齐鸣,随同出迎的新二镇士卒齐声高唱凯歌。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建奴兮,觅个封侯。” 战旗飞舞,铁蹄滚滚,嘹亮的军歌声中,李兴之带着李邦杰和一众亲卫已经来到了诸人之前。 山东巡抚刘理顺、登州知府宋广坤带着一众文武百官对着马上的李兴之拱手行礼道:“李帅苦战月余,阵斩伪清亲藩,擒杀奴酋洪太将,堪定沈阳故土,李帅之功也,我等为靖北军贺,为李帅贺,为大明贺!” “诸公过誉了,快快免礼,此战固然是北伐将士尽心竭力,但诸位在登州筹集钱粮,提供军械,为本帅巩固后方亦是劳苦功高。” 李兴打马向前,在马上抬手示意刘理顺等人起身,花花轿子抬人的道理李兴之同样懂,他更知道接下来的清君侧事宜还需要这些将官的扶持 宋广坤等人端着几壶杯美酒走上前来,连声说道:“大帅不必过谦,且饮此杯,我等已在府衙准备了宴席,为大帅祝捷。” “将士们的酒食可曾安排好?” 李兴之接过宋广坤呈上来的酒杯一饮而尽,悠悠开口,苦战两月,总不能自己吃肉,将士们喝汤吧! “大帅放心,将士们的酒食,属下等早已准备完毕!” 宋广坤连忙接口,他也算是靖北军的老人了,也深知李兴之的性子,哪里敢怠慢这些功勋卓著的将士们。 “嗯,酒宴就不必了,本帅随将士们入营,他们吃什么,咱们吃什么,李邦杰通知下去,全军改道天齐山大寨。” 李兴之调转马头,当下就喝令李邦杰起行。 “末将遵命!” 李邦杰翻了翻眼珠,呼喝着身后的一众铁人兵带路,心中则是对李兴之腹诽不已,军营里能有什么好吃的,无非是糙米饭加些酒肉而已,哪里有军帅府里吃的好。 刘理顺和宋广坤等人面面相觑,没奈何只得也跟着李兴之去了天齐山官军大营。 诚如李邦杰所料,军营里确实只有糙米饭和一些酒肉以及大骨头汤。 但是李兴之却吃的不亦乐乎,端着装的满满的饭碗不时地在这个桌上夹两筷子菜,在那张桌上喝两口汤。 “大帅这是什么意思?” 端着饭碗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兴之身后尚可喜,一脸疑惑地看向第五镇镇将张武询问起来,他在伪清那边当王爷也有好几年了,虽然是满洲人的奴才,但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大帅的心思又岂是你我所能预料的?他让咱们怎么做,咱们就应该怎么做,尚兄新投蓬莱侯不久,更应该当问的就问,不该问的别问。” 在东江时,张武随其兄张盘镇守旅顺,尚可喜率领水师驻防广鹿,张盘部的军马调动,全靠尚可喜转运,双方的友谊还是很深厚的,要不是在沈阳,原第五镇副将沈永贞就不会只软禁尚可喜的老婆杨氏,还想着替尚可喜说情了。 “有什么不好说的,尚兄弟既然跟了咱们李大帅,那就是咱们自己人……,大帅在出师辽东之前就说过,要清什么君侧,现在这是在笼络将士之心呢!” 李邦杰却是不以为意,在回来的路上,李兴之就对他说过,靖北军清君侧之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了,这次李兴之整编第六镇和新六镇,肯定是想用这两个镇支援中原战场。 “啊……?” 尚可喜和耿仲明懵住了,虽然许尔显说过李兴之可能怀有异心,他们却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反正归明,居然马上又会成为明廷的叛逆。 “你们说什么呢?” 李兴之端着满满地饭碗慢慢踱到了尚可喜等人的脸前,笑眯眯地看着李邦杰和尚可喜等人被糙米饭和骨头汤塞的圆滚滚的肚皮。 “……没什么,没什么!大帅您怎碗里的米饭怎么没动?” 李邦杰哪里敢瞎说,指着李兴之的饭碗岔开了话题。 “宋先生他们不是在军帅府准备了上好的宴席吗?若是不回去吃,岂不是浪费了。” 李兴之又扒拉了一口手中的饭碗,揶揄地看了李邦杰几人一眼。 “呃……!” 看着吃了几颗米粒的李兴之,李邦杰欲哭无泪,自己真他娘的蠢啊,怎么没有想到这个茬。 尚可喜和耿仲明却是对李兴之和李邦杰的之间的关系羡慕不已,又震惊于李邦杰所说的清君侧之事,眼神复杂地看着慢悠悠扒拉着糙米饭的李兴之。 说实话,他们本是明朝叛将,对造了崇祯皇帝的反,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只是他们想不到李兴之贵为明朝的侯爵,居然在出征辽东之前就打算反了大明朝。 一夜无话。 次日,李兴之即召留守莱登的第二镇镇将王忠、新二镇镇将刘国能、第四镇镇将张邵谦、新四镇镇将刘文秀、第六镇镇将尚可喜、新六镇镇将耿仲明、满绿旗旗主安巴、蒙绿旗旗主阿兰柴、汉军正绿旗旗主扎克、汉军镶绿旗旗主阿克马、莱州知府钱天锡和登州知府宋广坤以及山东巡抚刘理顺和登州市舶司提举钱安宁以及军情司大使李有才等身在莱登的文武将官于五日后至蓬莱阁商议军情。 第三百八十二章莱登事宜 在召集莱登诸文武前至蓬莱阁议事的同时,李兴之也对新编的第六镇以及新六镇的的人员重新做了调整。 和此前新编的几个镇一样,李兴之同样采取了队官和副将对调的模式,将尚可喜和耿仲明的亲信班志富、许尔显以及秦国成和耿仲德等大小将佐平级调到了原驻防登州的第四镇和新四镇。 原第四镇和新四镇的主要将佐马三德、郑谦、万有才以及石天等人则全部调至新编的第六镇和新六镇,这也是防止尚可喜和耿仲明拥兵自重。 对于李兴之的安排,尚可喜和耿仲明根本不敢反对,他们本来就是由明投清,叛清投明的三姓家奴,再者自己的家小都在李兴之手里攥着,就是想不同意也不可能。 当然李兴之也不是一味地用强硬的手段迫使跟随自己返回山东的汉军旗将士们就范,在下达了调令后,李兴之又从军帅府调拨了价值纹银三十万两用来犒赏留守在莱登的四个镇以及新编的两个镇。 此次征伐辽东,攻取沈阳缴获的一百余万两银子,李兴之是分文未取,全部赏给了随同出征的四个镇一个营还有水师镇近四万将士。 李兴之急于犒赏三军,实际上是为了安抚留守在山东的靖北军四个镇和新编的第六镇以及新六镇三万军马,也是此次出征中原和京师的主力。 三十万两银子分下去,每个士卒能得到十两银子,这相当于明廷普通官军一年多的收入了,也相当于靖北军官兵五个月的收入了。 这么多银子砸下,靖北军官兵自然是人人鼓舞,靖北军官兵还好,毕竟自李兴之带兵在莱登安家后,李兴之就经常有大手笔的赏赐。 反正归明的汉军旗就不同了,按满洲定制,八旗军并没有军饷发放,甚至他们的战马和武器都要自筹,其实就是依靠抢掠武装自己。 尚可喜和耿仲明所部的汉军投靠伪清不过四五年而已,又没有随同八旗兵入关抢劫过,所以这帮汉军旗的官兵在满洲那边并不好过,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 财帛动人心,俗话说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小丈夫一日不可无钱,新降的汉军旗在大把的银子的安抚下对李兴之对各镇将佐调动事宜并没有生出什么抵触情绪。 当他们听到新调过来的队官和队副们将靖北军的奖惩条例和薪俸标准公布下来后,汉军旗的士卒更是欢声雷动。 这年头当兵吃粮,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就是图趁几个钱,老婆孩子热炕头吗?至于那些冠冕堂皇的口号,普通的大头兵根本不懂。 通过将佐调换和砸银子的手段,李兴之不说一下子就收拢了这一万汉军旗降兵的心,但起码得到了他们的认同。 九月二十日。 驻守莱登的靖北军主要军事主官和钱天锡、李有才等文官终于全部抵达蓬莱阁军帅府行辕。 “王先生,本帅最近新编了两个镇的军马,不知道你们制造局可有足够的武器装备调配?” 蓬莱阁大殿上,李兴之率先看向制造局大使王徽。 “大帅,您出征之后,南都的诚意伯刘孔诏就调拨了三千多工匠和相应的钱粮,咱们制造局的产能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这两个月一共打造了具装胸甲一万五千套、棉甲一万五千套、中火绳枪一万八千支、重火绳枪五千余支、此外还有千斤重大将军炮两百门,八百和六百斤小炮五百余门,药子十六万斤,足够大帅再增一个镇了。” 王徽本就是因为李兴之始终以平辽为已任才舍了辽海观察使的职司加入靖北军的,自从街道辽东战报,得知李兴之辽南大捷后,王徽就是一心一意地扑在军器制造局,用他的话来说,自己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现在靖北军官兵能够使用自己打造的武器去大败满洲人,这间接就是自己上阵杀敌了。 “好,王先生辛苦了,本帅虽然克复了辽南,但东虏主力还有近十万,辽阳等大城还在他们手中,军器制造局的事还要劳烦您多操操心。” 李兴之看老王头是越看越喜,这老头虽然是对大明朝有些愚忠,但是对自己的行政措施并不多做干预,一心一意地在制造局为自己打造武器,有他在招远,自己就不需要为靖北军的武器装备发愁了。 “大帅,我们制造局在打造我靖北军制式装备的同时,还制作了一批陶罐手雷,就是将砒霜、火药还有小铁片全部塞在陶罐里,连上引线,虽然威力上比震天雷要差,但是胜在轻巧灵活,普通士卒便可携带。” “嗯,那这种武器可有什么缺陷吗?” 提到陶罐手雷,李兴之不由地想起了李定国军中的霹雷弹,但是根据王徽的介绍这陶罐手雷估计要比霹雷弹要小了不少,应该和后世的手榴弹差不多。 “大帅问的好,这陶罐手雷唯一的缺陷就是连接陶罐的火绳子,这火绳若是长了,扔出去后引线很容易就被敌军踩灭了,若是短了,老夫又恐怕会伤了咱们自己的将士。” “王先生,这个没有问题,咱们可以挑选力气大,臂力强的勇士,再让他们装备大盾即可!” 李兴之摆了摆手,这个时代的黑火药的威力有限,有大盾保护全身,这陶罐手雷就算扔出去就炸,也断不会伤及自己人。 “钱先生,这两个月倭国的航路有没有什么变故,市舶司的收入有多少?你那边有没有统计出来?” 在了解了莱登二府的武器储备情况后,李兴之的眼睛看向了市舶司提举钱安宁。 钱安宁连忙出列,躬身回道:“启禀大帅,您出征之后,衙门和倭国又做了一次贸易,一共装载了十八条船的货物,其中有一船装了二十万贯铜钱,根据您定下的一比二十兑换铜矿的要求,咱们这次一共运回了四百万斤的铜矿,其余的产品咱们一共获利一百一十万两,不过现在有济南府和南都的士绅参股,咱们不过只拿了五十万两。” “好,钱先生做的很好!” 根据明朝时期的计算比例,这次靖北军一下子就得了三百吨铜,这大大缓解了山东缺铜的窘境,至于分给济南的商人和南都的勋贵六十万两银子,李兴之也是颇为赞同的,毕竟高额的回报才能骗取更多的投资不是,李兴之可不认为自己靖难成功以后,南都的勋贵们还敢跟自己要钱。 第三百八十三章出征准备 “王先生,既然我们的商船运回了大量的铜矿,您看可不可以制造一批铜质的臼炮,口径就按大将军炮样子设计怎么样?” 李定国在金州利用臼炮发射霹雷弹对躲藏在盾车后的满洲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而且臼炮以仰射为主,可谓是攻城的利器。 “大帅放心,臼炮的制造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泥模制造好,什么规格的火炮我制造局都能造。” 王徽不得不再次出列,领了李兴之的将令。 “刘部院,我莱登以及青州目前的人口有多少?开垦的土地又有多少?还有这次的夏收可否能支撑三万大军半年支用?” 刘理顺本是山东巡抚,因为薛国观之事投靠了李兴之。 虽说刘理顺有些爱财,但并不是食古不化的假道学,讲武堂的学员还没有完成他们一年的学业,李兴之夹袋里的笔杆子也没有几个,再者靖难之事也需要一个朝廷高官来撑场面,所以刘理顺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靖北军管理民政的一把手。 “李帅,前者东虏入寇,鲁北地区早就被鞑子打残了,这几年根本没有什么税赋,山东的财政主要是依靠兖州和咱们莱登二府。” “据下官统计,至上个月月末,我登州人口已经突破十五万,莱州的人口也达到了四十五万,这主要是因为大帅的善政,流民能够获得土地和食物,这次夏收,由于引进了汤若望先生所说的玉米和土豆等作物,莱登养活这近六十万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甚至还能调拨出五到六万石粮食充作军粮。” “兖州和济南那边,下官亦能筹集到十几七万石粮食和二十万两白银,毕竟兖州靠近淮北,产出相对多一点,至于济南则有运河之利,虽然遭了兵灾,但收入上面还是有结余的,下官已经将这批钱粮调拨到了济南,想来足够大军支用三到四个月了。” 刘理顺身为山东巡抚,对辖区内各府的钱粮收入还是有一本帐的,再者他新投靖北军不久,自然要好好表现了。 “刘部院做的很好,玉米和土豆等农作物还是要在山东全面推广,只要咱们这里有足够的粮食,就不愁招募不到人口。” 刘理顺能在残破的山东筹集但这么多钱粮,李兴之也是颇为欣喜,有了这批钱粮,拿下洛阳、开封和京师就不虞后勤补给不足了。 “大帅,青州知府孙可望托下官向您禀报,青州虽然被东虏攻破过,但是青州南部的州府并没有受什么灾,所以目前青州还是能够自给自足的,目前青州北部的寿光、乐安、昌邑等州县已经恢复了生产,只要撑过今年,明年青州便能恢复相当的税赋。” 莱州知府钱天锡在刘理顺退回本列后,也是出列禀报了青州府的复产复耕的情况。 “大帅,我登州这边在稳定招远制造局的基础上,在您出征之后,又打造了六十四条水师战船,其中鸟船有四十三艘,运输船二十一艘,此外还根据南都方面运过来的宝船龙骨样板,开始打造封舟。” 在巨额回报的诱惑下,南都的勋贵对靖北军的水师事业还是很用心的,刘孔诏返回南都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龙江宝船厂。 有魏国公府这个金字招牌,刘孔诏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掩埋在船坞下的宝船龙骨挖掘了出来。 “好,本帅在这里谢过诸位了,还望各位和本帅同心同德,共创大业,待靖难成功之后,本帅断不会忘记诸位的功劳的。” 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船已经着手打造,李兴只也是大喜,对军帅府的这帮文官也是不吝褒奖。 “这是下官等应该做的!” 明廷在对待内贼外寇的战事中屡战屡败,靖北军则是百战百胜,李兴之用的这批文官又没有什么道学君子,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无德小人。 小人有小人的生存之道,投身靖北军这个朝气勃勃的团体显然要比愚忠大明要有前途的多。 “嗯,既然咱们的钱粮没有问题,那本帅就按原定计划行事了。” “徐先生你立即替本帅飞书济南的杨提督,着他调兵封锁运河要道,先断了京师的钱粮补给,同时相机调兵控制兖州,虎视淮北。” “属下领命!” 军帅府参知徐以显应声领命,作为张献忠麾下的第一谋臣,他是最支持李兴之起兵叛明的。 “王忠,本帅着你为提督河南军务总兵官,新二镇和第六镇的军马都归你统一指挥,携带三万石军粮,替本帅守住开封和洛阳,至于李自成和罗汝才要打别的地方,你就不要管了。” “……大帅,这样的话末将手底下就有一万五千军马了,这么多人,三万石军粮哪里够。” 李自成和罗汝才联军虽然号称有百万之众,但是真正能战的不过七八万人马,只要不和起义军野战,王忠还是认为自己能够守的开封和洛阳的,前提是必须要保证大军支用的粮食,现在李兴之只调拨了三万石粮食,这根本坚持不了两个月。 “王忠,咱们是靠什么起家的?本帅不给你粮食,开封的周王,洛阳的福王家中没粮食吗?咱们靖北军辛辛苦苦地替他们打流寇,他们难道不要提供我军的钱粮吗?” “呃……也要福王殿下出银子吗?” 王忠懵了,李兴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自己劫了周王府和福王府,这周王府还好说,可是福王是您的岳丈大人啊,这也要抢? “他当然要出,这样吧,周王府随你处置,福王府你拿八成,多少给咱那个便宜老丈人留一点家当!” “末将领命,回去就整点军马,收拾器械准备出征。”有了李兴之的背书,王忠再无顾虑,接了李兴之的令箭后就退回了本列。 “张邵谦,本帅着你为提督北直隶军务总兵官,第四镇、新四镇以及新六镇都由你统一指挥,全部给本帅运动到德州一带,专等本帅大军。” “喏!” 张邵谦同样出列,领了李兴之的将令,虽然他对大明朝还有几分忠心,但也知道李兴之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况且李兴之又没说要取明自立,而是新立监国,说到底那宝座上坐着的还是老朱家的子孙。 第三百八十四章有旨意 “大帅,他们都出征了,末将不知可有什么差遣?” 李兴之定睛看去,居然是第五镇镇将张武。 “张将军,你部刚刚从辽东返回,将士们刚刚经历过大战,这次就劳烦将军替本帅镇守莱登吧!” “末将……末将领命!” 张武只得无可奈何地领了李兴之的将令,他今年不过才三十八岁,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现在却被李兴之留在了莱登,这让他郁闷不已。 “张将军,莱登是我靖北军的根本之地,你的责任可不小,待本帅稳定京师后,自然会用到你们,你还愁没有仗打吗?” “大帅放心,末将必能保莱登周全。” 李兴之的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张武还能说什么?只能再次表态。 “好,徐先生,就劳烦你再替本帅草拟一道靖难檄文,让衍圣公还有原山东巡抚颜继祖他们附署,务必要表明咱们靖北军以正讨逆的态度,要让这次靖难在法理上站的住脚。” “属下遵命!” 徐以显也是郁闷地领了李兴之的军令,都起兵靖难,造了大明朝的反了,这如何在法理上站的住脚,本来还可以将清君侧的目标放在杨嗣昌身上,现在杨嗣昌都死了,咱怎么写,看来回去还得琢磨琢磨。 “大帅,这次咱们出兵河南和北直隶等地,三万军马是不是单薄了一点,末将以为咱们还要再扩充五万军马,否则地盘一大,咱们这点人马分将下去,可占不了多少地盘。” 刚刚被任命为河南提督的王忠对李兴之这次的军事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担忧,毕竟开封、洛阳以及京师堵是四战之地,就凭靖北军这三万人如何能兼顾这么大的地盘。 “嗯,王忠你说的不错,征兵的事确实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了,刘部院,本帅便着你在青州和兖州两府再招蓦五万士卒,先交给济南的杨提督整训。” “王忠,此次你进兵中原,本帅再授你便宜行事之权,咱们兵马不足,你可以适当收降一定的农民军,替咱们镇守洛阳周左的州县。” 农民军虽然良莠不齐,但是胜在数量众多,后世伪清入关,其本部满洲兵不过十一二万,但是却打下了华夏偌大的江山,靠的就是那数十万投降的绿营兵,现在靖北军本部已经扩充至十二个镇加一个老本营以及满蒙汉绿旗近八万陆军,自然也能收编农民军和明军为已用。 “末将领命!” 按李兴之的军令,莱登境内的靖北军各部迅速运转行动起来,三万大军兵分两路浩浩荡荡直奔德州和与河南交界的东昌府治所聊城,杨彪所部的新一镇也同时沿运河向淮扬门户新沂一带展开了行动。 一时间整个山东大地,到处都是往来驰骋的传令兵,还有无数转运钱粮的民夫和沿着运河往返的船只,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味。 “李帅,您刚刚从辽东返回,怎地又要出兵?小女子听说李自成和罗汝才合兵一处,有百万之众,李帅就领三万军马出征,还要兵分两路,是不是稍显急促?” 充当秘书官的柳如是轻轻地将李兴之面前的茶盏添满,小心翼翼地询问起来,这次靖北军伐辽,一战克复辽南和沈阳,歼敌近三万,擒杀伪清皇帝黄台吉这令柳如是对李兴之的印象好转了许多。 “柳姑娘,大帅没和你说吗?这次咱们大帅是要去京师替大明朝铲除那些祸乱天下的贪官奸臣,匡扶社稷呢!” 一旁侍立的李邦杰疑惑地看向李兴之和柳如是,在他的意识里,李兴之恐怕早就和这个柳姑娘成就了好事,这柳姑娘又整日在大帅身边伺候,想来这靖难之事断不会对柳如是隐瞒。 “哐当……!” 柳如是被李邦杰的话惊的手中的茶壶拿捏不住,摔落于地。 她可不是只知道风月的小女人,熟知经史的她当然知道去京师铲除什么贪官奸臣就是要清君侧,效仿曹操掌控大明朝政的意思。 “李兴之,你这是谋反,我大明皇帝可待你不薄,屡次加恩封赏,如今你已经贵为大明的侯爵,掌控着山东和辽东军务,居然还不知足,你是要效仿董卓和曹操吗?” 柳如是丝毫不管地上的碎瓷,歇歇底地看向李兴之。 “混账,本帅如何行事,需要你一个女人来质疑吗?本帅起兵以来,未动用大明一兵一卒,一米一银,先后擒杀伪清多罗贝勒阿巴泰、成亲王岳托、礼亲王代善、以及巨寇张献忠和伪清的皇帝黄台吉,自问没有对不起大明,然而朝廷是怎么做的?本帅好不容易剿除了张献忠,他们却不断地加饷征兵,逼的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成了他们口中的流寇,本帅再不起事,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百姓被他们祸害吗?本帅此去就奉德王替大明拨乱反正,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而已。” 在军帅府,李兴之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就是要铲除大明朝廷的那些只知道吸食天下百姓血肉的贪官蛀虫。 “可是……可是?” 柳如是愣住了,她潜意识里知道李兴之说的不错,别的不说,南都的那些达官贵人是如何奢糜无度,在勾栏瓦舍一掷千金她可是一清二楚。 “好了,你把这里收拾收拾,稍后徐先生还要向本帅汇报军情。” “嗯!” 柳如是犹疑地看了李兴之一眼,还是从了李兴之的意思,收拾起地上破碎的碎瓷来。 “大帅,京师的王公公到了,说是有圣旨,时下已经进了蓬莱西城。” 这时书房外响起了莱州知府宋广坤的声音。 “王承恩来了?你们速去准备香案接旨,本帅更衣后便出府迎接。” 王承恩是崇祯的身边人,如今靖北军尚未起兵,李兴之可不想这个时侯引起朝廷的警觉。 按李兴之对明廷的了解,自己又已经被授封了侯爵,这次的圣旨无非是赏赐金币、银两、盔甲、华服之类的御用之物,所以也没有想太多,就带着军帅府的一众属员拜倒在了王承恩面前。 第三百八十五章背恩 “……朕躬临御以来,明法敕罚,急于求治…………李兴之忠以戴君,勇于报国,有两蹶名王之功,擒杀伪帝之能,旬月以来恢复辽南、沈阳,功比中山开平,今闯逆祸乱中原,天下鼎沸,今授卿为大都督府左都督,领大都督事,统管天下兵马,望卿不负朕恩,诛除国贼,天下抵定之时,朕即授卿为齐国公……!” 军帅府参知看着王承恩送来的尚方宝剑和天子金令箭,将崇祯的圣旨又诵读了一遍。 “主公,陛下这次下的本钱可是不小啊,将天下的兵马都交给您节制了,剿灭了李自成,还要封您为齐国公,这样的封赏可是我大明朝自永乐朝以来的独一份了。” 登州知府宋广坤看着徐以显捧着的尚方宝剑羡慕不已。 “呵呵,你们以为这是好事吗?如今朝廷还有多少兵马调动?本侯这个大元帅,又能调几个兵?通知下去,按原定计划,满蒙汉绿旗以及铁人兵在登州城准备接受校阅,把德王和衍圣公都给本帅请下山来,这出兵的檄文必须由孔胤植来念,德王自然要随本帅出征了。” 李兴之摆了摆手,皇帝的封赏不可谓不厚,但是他却不得不辜负崇祯的好意了,因为他若是真领了崇祯皇帝的圣旨,就会成为京师中那些真正的国贼镇压农民起义的帮凶。 “主公,满蒙汉绿旗经过这次的伐辽之战,只剩下三千八百余人,李将军的铁人兵虽然得到了补充,也不过一千五百之数,您既然要起兵靖难,如此誓师恐怕声势不足,依属下之见,莫如将第五镇和讲武堂的学员带上,也可鼓舞我登州百姓的民心。” 徐以显松了一口气,一心想造了大明朝反的他生怕李兴之面对崇祯的封赏改了主意。 登州知府宋广坤出发之前曾担心的对李兴之说道:“仓促让讲武堂学员演武阅兵,未及整训,队伍看着会不会散乱,不要没壮声势,反而惹出笑话,是不是让学员们整训几天,待他们训练完毕再行演武阅兵。” 对于宋广坤的担心,李兴就是笑着说道:“钱先生但请放心,讲武堂规矩甚严,李邦杰那样的夯货在讲武堂一个多月都能识近百个字,学员怎么可能个队列都列不好?” 宋广坤基本不过问军中之事,见李兴之自信满满,便也放下心来,当天便上了蓬莱阁向德王通报靖北军于两日后在天齐山演武,誓师靖难的事,并要求德王前往观礼。 “怎么这么快?孤是不是可以留在登州,待李帅克定京师,孤再入京师监国不迟吧!” 朱由枢有些懵,他虽然知道靖北军很能打,但是这靖难的事,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再说孤不过是您蓬莱侯的傀儡,进了京师坐了龙椅,也不过是个汉献帝。 “殿下,下官可是奉了大帅的令谕,您要是不去,下官可就要动粗了,您放心,只要您按咱们大帅的要求去做,不生什么反复之心,说不得今后,大帅还能授你个山阳公,陈留王!” 纳了寡嫂的宋广坤显然没有什么忠孝节义之心,见德王还有些抗拒,不由地抚摸着自己的佩剑威胁起来。 “罢了,罢了,只要蓬莱侯能全我一家性命,孤便从了你吧!孤对不起朱家的列祖列宗啊……!” 面对宋广坤的威逼利诱,德王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心思,长叹了一声,终是奉了李兴之的军令。 “殿下哀怨什么?大帅这是要请您到京师坐龙椅呢,这可是寻常人可遇不可求的事,我登州府已经准备了酒米肉食供殿下调动。” 宋广坤说罢,就是略微行了一礼,按剑出了德王府。 和德王不一样,衍圣公孔胤植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替靖北军宣读靖难檄文的要求,不答应能怎么办,自己的两个女儿都被李兴之祸害了,小女儿这几日更是茶饭不思,虽然还没请郎中诊脉,但是据自己的夫人所说,这恐怕是有了喜脉,若是李兴之失败,株连九族之下,自己也逃不过一个死字,还不如和李兴之一条道走到黑呢。 这两日,登州城中除了不知情的百姓外,大小衙门都是热闹非凡,城外的天齐山校场也是忙碌异常,所有的靖北军帅府的属官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此次出征事宜。 两日后,德王携登州州大小官员前往天齐山校场观礼,随同而来的还有衍圣公孔胤植,还有原山东镇参将刘泽清以及左良玉之孙元。 刘泽清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李兴之上了点将台,他也是个人精,靖北军辽调动频繁,这两日登州城更是风言风语,什么消息都有。 甚至有来往的商人传说,靖北军封锁了大运河,济南那边的靖北军第一镇和第二镇已经戒严了,现在是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山东,从李兴之的人品来看,这是要反了大明朝的节奏,他若是还不识趣,这坟头的野草说不得都有半尺高了。 天齐山的点将台上,德王朱由枢站在最前面,李兴之和孔胤植分立在德王两侧,其余登州诸官则分两侧站定。 校场对百姓开放,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被阻挡在安全区域之外,中间留出一块宽约数百步的通道,供阅兵将士入场所走。 辰时方过,天齐山校场外就响起了震天的鼓炮声,满绿旗旗主安巴挺枪跃马,飞骑至点将台下扬声请命道:“启禀元帅,西征军已经整点完毕,末将请元帅校阅。” “好!让众将士进场吧!” 李兴之微一抬手,丝毫不管立在正中的德王朱由枢。 战鼓声顿时齐齐响起,伴随着苍凉的牛角号声,一阵阵整齐而又沉闷的步伐声响起,一个步队接一个步队的鸳鸯兵、白杆兵、火铳兵、火枪兵,满蒙汉绿旗依次进入校场,最后李邦杰率领一千五百名铁人兵进入校场,一个个盔明甲亮,杀气腾腾,令围观的百姓一个个振奋不已,山东有此强军,又何惧东虏和流寇。 德王朱由枢则是战战兢兢,养虎遗患啊,这等乱臣贼子,朝廷居然不断的加恩封赏,现在好了,人家这是要掘了咱老朱家的根啊!列祖列宗啊,列祖列宗啊,你们千万莫要降罪于孤,孤也是为了保我朱家血脉,不得不和这个国贼虚与委蛇啊。 第三百八十六章臣请调保定总兵黄文昌 “德王朱由枢、蓬莱侯李兴之、衍圣公孔胤植,檄于登州曰:自古圣哲之君,功业著于当时,声明当传于后世者,未有不由于斯也。” “今上事机之明,非若不见,而乃不加察,请得以献其愚焉?前者袁逆崇焕提刀于双岛,毛帅蒙冤,竟不加抚,使我东江沦陷,辽西尽丧,;洪太寇掠蒙古,林丹汗久战而亡,朝臣阁老以其为域外之民,断其册封,蒙古又沦于东虏之手,如此国朝两臂尽折,遂有已巳之变、戊寅之乱。” “我太祖高皇帝,当元末乱离,群雄角逐,披冒霜露,栉沐风雨,攻城野战,亲赴矢石,身被创痍,勤劳艰难,危苦甚矣。然后平定天下,立纲陈纪,建万世之基。” “向者我高皇帝封建诸子,巩固天下,以为磐石之固,历代继君,夙夜图治,兢兢业业,不敢怠遑,至今两百七十年矣,今奸臣用事,跳梁左右,秉操纵之权,潜有动摇之志,朝堂之上,禽兽横行;殿陛之间,宵小当政。” “前者东虏叩关,京畿各处,雄兵云集,然嗣昌弄权,起潜拥兵,阴图苟和之意,坐视象升败亡,已逾两年,然象升之灵尚未安寝,朝廷抚恤至今未下,陈新甲、高起潜之流依旧忝居高位,岂不令天下仁人志士心寒?” “首辅薛国观,以孤剑临高阳,旬月之间,擒获奴酋阿巴泰,张逆献忠祸乱湖广,亦全凭薛公广筹钱粮,方得以一举克敌,今竟遭奸人构陷,以家有余财九千两问罪而诛,实令天下有志之士心寒,此皆朝中奸臣作祟,蒙蔽圣聪耳。” “昔者成周隆盛,封建诸侯,缔八百余年之基,及其后世衰微,齐桓、晋文成一匡之功。虽以秦楚之强,不敢加兵于周者,有列国为之屏蔽也。秦废封建,二世而亡,可为明鉴。今不思此,则宁有万乘之主,孤然独立于上,而能久长者乎?诗曰:价人维藩,太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即以我等宗藩巩固国家之意也。” “今李逆自成毁我祖陵,纠群寇于中原,孤恐先祖艰难之业,不可复保矣!故不得已效先祖故事,清君侧,诛奸臣,以为我皇中兴之志,待剿灭奸臣,皇业复兴,臣等必自缚于陛下殿前,以待我皇雷霆,拳拳之心,不可复述,伏请我皇明察!” 武英殿。 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御阶下,诵读李兴之靖难檄文的礼部左侍郎陈演头上布满了汗珠,范复粹以及张四知封朝廷大臣跪了一地。 “这是为什么?朕自问没有薄待蓬莱侯,他居然勾连朱由枢要造了朕的反?” 崇祯虽然刻薄而寡恩,用人多疑而少断,但并不是傻子,这篇清君侧的檄文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替自己剿除朝廷奸臣,其实就是要造自己的反,效仿自己先祖朱棣行靖难之事。 “臣等万死!” 大殿内的群臣哪里敢接口,李兴之的授封都是崇祯一言而决,现在起兵背反朝廷,这可不就是皇帝您的责任。 “呵呵,你们万死,你们早就该万死了!看看蓬莱侯说的是什么,他说你们全都是奸臣逆党,天下糜烂至此,全是你们的责任。” 朱由检怒极反笑,一脚将身前的御案踹翻,眼神死死地盯着跪了一地的朝廷大臣。 “陛下,李逆拥罪藩已至德州,臣以为当立即抽掉关宁军进驻京师,否则一旦叛军兵临城下,京师难保矣!” 兵部尚书陈新甲重重地将头磕下,李兴之的檄文明明白白地将他列在奸党名单之上,若是山东军破了京师,自己断然没有活路了。 “陛下,老臣请诛高起潜、陈新甲以及杨嗣昌党羽,如此蓬莱侯没了清君侧的借口,他自然不能再犯京畿。” 内阁首辅范复粹,颤颤巍巍爬起身来,拿出了解决此事的方案。 “首揆难到忘了汉景帝时期吴楚八王之乱故事,诛杀了我们,朱由枢和李兴之就会退兵吗?” 陈新甲惊恐地看着一脸正色的范复粹,脸上青筋毕露,一片狰狞。 “混账,朱由枢和李兴之这是项庄舞剑,意在窃国,朕若是因为他一篇胡说八道的檄文,就诛杀朝中大臣,朕以后还如何统御天下?” 崇祯歇歇底地嘶吼起来,那嘶哑的嗓音,令武英殿的一众朝廷大臣人人胆寒。 “陛下,臣闻李逆这次一共调集了四万军马,一路进兵中原,一路进逼淮扬之地,另一路是沿大运河北上,直奔京师而来,据臣估计,其入京之兵不会超过两万,我京师城高三丈五,有驻防京营两万余,山海关还有关宁军数万,即使山东军再能打,也不可能就凭这两万军马破了京师吧!” 内阁辅臣陈演也起身进言,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德王进了京师,李兴之掌握了权柄,那自己这个刚刚提拔入阁的辅臣还要不要做下去了。 “讨逆,那就讨逆,既然京畿还有这么多军马,那就讨逆,你们谁肯担任督师,替朕剿除李逆?” 陈演的进言,让崇祯激荡的心情缓和了不少,眼神冷冷地扫视着大殿内的群臣。 “呃……!” 范复粹等文武大臣愣住了,这个皇帝新封的大都督府左都督,天下兵马大元帅可是连续击败了伪清多罗贝勒阿巴泰、成亲王岳托、八大王张献忠、伪清礼亲王代善、伪清镶红旗旗主喀尔楚还有伪清皇帝黄台吉的狠人,督师和他正面交锋岂不是自寻死路。 “怎么?你们这就怕了?你们就是这样为朕效忠的吗?朕还能仪仗谁?” 群臣的反应,令崇祯刚刚缓和了一点的神色再度绷紧。 “陛下,保定总兵黄文昌在高阳时曾以五百兵大破阿巴泰,擒获叛将广宁游击孙得功,斩首两千级,如今统兵五千驻守遵化,老臣以为可着他总统畿内大军,虽不能击溃山东反复之军,但守住京师当不是问题。” 内阁次辅张四知起身进言,保奏保定总兵黄文昌为将,他当年曾得到过薛国观的保举,和黄文昌也算有些渊源。 陈新甲心中一惊,起身急声说道:“不可,黄文昌此前和李逆一同守过高阳,又一同退往山东,仰不知其有没有和李逆有过勾结。” “陈爱卿不必忧心,黄将军朕也见过,乃是个忠勇之士,断不会随李逆那个乱臣贼子背反朕的,张爱卿既然保举黄文昌,朕即命你出京总督关宁军和保定军阻击李逆!” 崇祯一脸决绝,黄文昌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实在不相信那个卖了祖产抗敌的忠臣良将会造自己的反。 第三百八十七章末将明白 “什么?让末将移兵通州阻截李逆和德王的叛军?可是末将只有五千军,这半年来朝廷又没调拨一分的钱粮,末将恐怕将士们未必肯奉诏啊!” 遵化城,大明的太子太保,保定总兵行辕,大明忠臣黄文昌是一脸懵逼地看着前来督师的内阁次辅张四知。 自从跟随李兴之去了一趟山东,黄文昌更加意识到手里有兵的重要性,返回保定后就依靠着李兴之资助的一批金银招募了五千军马,甚至为了保证战斗力,他还仿靖北军例,将所部的军马编成了三个步队的鸳鸯兵、三个步队的白杆兵和三个步队的远程兵以及一个步队的炮兵,只是器械和训练没有达到靖北军的标准而已。 “黄帅,如今形势危急,钱粮的事情本阁自会替你筹办,只要你在通州坚持到十余日,待吴三桂的关宁援军抵达京师,本阁就保举你为京营提督。” “阁老,非是末将不愿意替国朝平勘定乱呀,当年末将可是变卖了祖产替国朝挡住了阿巴泰的大军,现在末将拿不出钱粮,这部队也没法开拔呀!” 面对张四之的空头支票,黄文昌两手一摊,一口咬定没有钱粮就没法出兵通州,他又不是傻子,吴三桂那狗日的在松锦大战时连自己的恩师洪承畴都能抛弃,自已要是跟他搭伙计,被他卖了恐怕还要给他数钱呢。 钱粮的事你不用愁,本阁这就找通州知州卢承业,着他筹集价值五万两白银的钱粮为将军壮行。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张四知既然能当大明朝的内阁次辅,自然也懂这个道理。 “如此……如此……末将领命!” 黄文昌这会已经把李兴之的祖宗十八代都操遍了,你他娘的好好的大都督府大都督,齐国公不做,居然打起了劫了北京城的主意,现在好了,朝廷让老子守通州,这他娘的能守住吗? “好,黄帅既然同意出兵,本阁就不打扰了,这就去替黄帅筹饷去!” 张四知见黄文昌奉诏,也是大喜,通州作为京畿的重镇,墙高池宽,有黄文昌的五千军再加上原来驻防通州的守备军,应该能够坚持到关宁军入京。 “大帅,您真要替皇帝老子去守通州城?满洲鞑子都城沈阳可是在李兴之那狗日的面前,一天都没能守住,咱们去通州岂不是送死!” 张四知前脚刚走,保定参将张达就急匆匆地进了黄文昌的节堂。 “皇帝下了明旨,咱们不去能怎么办?” 黄文昌没好气地看了张达一眼,要不是这厮是自己的老部下了,自己早他妈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张达也不管黄文昌什么态度,看了看左右,贼兮兮地笑着说道:“大帅你也莫恼,末将有办法,想来定能替大帅解忧。” “你能有什么好办法?就咱们这几个三瓜两枣的去了通州,还不是给李兴之送菜,你速速去整军,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到时候大不了把通州的守备军顶在前面。” 黄文昌已经不想搭理张达了,在他看来,张达这厮比自己还不着调,他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大帅,您可以瞧不上末将,但是您可别瞧不上那狗日的李兴之,昨天末将接到了李兴之的使者,就是您的师爷李有才,现在末将已经把人给您带来了。” “呃,快让李有才进来!” 黄文昌大喜过望,他正不知道如何应对靖北军进京靖难的事呢,想不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李有才本是自己的师爷,有他和自己沟通,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学生见过大帅!” 李有才施施然进了黄文昌的行辕,躬身行了一礼。 “好了,李有才你也是咱的老部下,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黄文昌微一抬手,笑眯眯地看着对自己行礼的李有才。 “学生领命,学生这次来是传大都督的口谕的,大都督说,只要黄帅依下官的计划行事,待靖难成功,大都督他老人家便向监国殿下保举您为提督北直隶军务总兵官,赵国公!” “呃……什么?赵国公?这不成,本帅世受国恩,当替大明死节,如何能随李兴之造了崇祯皇帝的反?” 黄文昌得意洋洋,李兴之为了自己能够配合他的行动,居然开出了这么大的价码,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呀,但是既然开门做生意,那自然要坐地起价,落地还钱,想当年自己可没少挨李兴之那狗日的敲诈,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轮到老子坐庄了吧! “黄帅,这价码可不低了,大都督不过是个侯爵,他可是要授你为公爵啊!” 李有才跟随黄文昌已久,黄文昌是什么货色,他是一清二楚,说什么替崇祯皇帝死节,这他娘的是要加价呢。 “嘿嘿,李有才你也是跟随本帅的老人了,本帅就明说了吧,本帅也不要什么赵国公,只要他纳了咱那个女儿,什么事都好商量,要不然老子就与通州城共存亡。” 德王不过是李兴之的傀儡,黄文昌不用脑子都能想到以后这大明朝是由谁说了算,现在和李兴之结了亲,自己就是将来的国丈,谁他娘还稀罕一个区区赵国公。 “黄帅放心,学生此前也承蒙您多方照顾,你我本是一体,下官必定替黄帅促成此事,大都督的意思是让你坚守通州一段时间,待他击溃了山海关方面的关宁军,你再佯装不敌,退往京师,黄帅可明白大都督的用意?” “退往京师做什么?……呃……请你上复大都督,本帅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大都督配合一二。” 得了李有才的许诺后,黄文昌就是不迭地点头将此事应承了下来,至于退到京师该如何行事,他还是有些懵,却又不愿在李有才面前露怯,心里盘算着待李有才走后将张达和徐志坚这两个夯货召过来合计合计。 “黄帅果然爽快,京师和通州那边学生都安排了人手,届时学生会着他们和黄帅联系,这是咱们靖北军军情司的半块腰牌,若是来人拿出的腰牌能和此物挈合,便是自己人。” 李有才躬身又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黄文昌的行辕。 第三百八十八章吴三桂的算盘 山海关! 明廷辽东总兵吴三桂同样收到了崇祯着他出兵勤王的圣旨。 为此他急召山海关总兵高第、宁远副将王屏藩、左军参将吴之茂、右军参将高得节、后军副将胡国柱、中军副将张国柱以及心腹幕僚杨坤和谢四新等人商讨如何应对山东军起兵靖难之事。 “军主,末将以为朝廷既然许诺授封您为平西伯,咱们不如出兵平乱,若是击败李逆,军主在国朝的地位还不是稳如泰山。” 中军副将张国柱率先进言,他本是辽东铁岭人,素有勇略,也是吴三桂的心腹爱将,此前孔有德在莱登叛乱,吴三桂就是以张国柱为先锋,率先攻破登州西城,逼的孔有德泛海逃亡。 “张副将说的是,李兴之悖逆犯阙,咱们以正讨逆,就算不能击败李逆,守住京师当不在话下。” 右军参将高得节出言附和张国柱的看法,高得节也是吴军骁将之一,一贯眼高于顶,这次松锦大战,高得节率部和多尔衮和多铎的两白旗也是正面对阵过,双方的战损相差无几,虽说在战役后期,吴三桂为了保存实力,率先撤离战场,但是高得节认为已方的战力并不比八旗军落后多少。 “张将军和高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我军在辽东只剩下宁远和山海关以及几座孤城,战略的回旋余地大大减少,兵马只余三万,若是起兵回援军京师的话,东虏再寇宁远,我军可是无家可归了!” 后军副将胡国柱不同意张国柱和高得节的看法,现在吴军主力被清军挤压在宁远和山海关一线的狭长地带,宁远城内还有十几万辽东兵的家小,现在没有锦州、杏山、松山作为屏藩,一旦东虏破了宁远,关宁军这三万人的家小可就要落在满洲人的手里了,那这残余的三万人马岂不是要作鸟兽散。 “张将军说的不错,胡将军说的也有道理,只是陛下来了圣旨,本帅若是不出兵的话,恐怕我父没法交代吧,至于东虏,本帅听说,由于黄台吉身死,多尔衮和豪格正在争夺皇位,想来他们没有分出结果的话,断不会对辽西用兵。” 吴三桂犹豫不决,宁远和山海关都是天下有数的坚城,尤其是山海关,城高四丈半、宽两丈三尺,号称天下第一关,自己只要各留数千军马防守,东虏想要破关,恐怕没有一年半载都打不下来,但是出兵勤王,自己就剩下这三万人,会是那个能在野战中堂堂正正全歼两红旗的山东军的对手吗?要是把这点家当折进去,那可就不值当了。 “军主,京师乃是天下雄城,京营虽然不堪,但是据城死守的话,李逆的军马想打进去也不是容易的事,学生以为咱们当以保存实力为主,作壁上观。” “可是朝廷发了圣旨,本帅不出兵的话,岂不是抗旨不遵?” 杨坤是吴三桂心腹幕僚,善于揣摩人心,他的话正合吴三桂的心意。 “军主莫急,朝廷让您出征,总要调拨一定的钱粮吧,再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没有钱粮,将士们怎么讨逆?” “杨先生说的是,朝廷总不能就凭一道圣旨,就让咱们进兵吧,学生以为,现在正是咱们代价而沽的时候,咱们夹在东虏、朝廷和山东军之间,当然是谁给的价钱高就投谁了。” 谢四新本是洪承畴的幕僚,如今洪承畴被东虏围在松山,生死难料,他谢某人自然要另投新主了。 “大帅,这次松锦之战,我军率先撤离战场,以至于辽西全线崩溃,难保皇帝不对咱们怀恨在心,之所以不处理咱们,这也是咱们对朝廷还有些用处,李兴之要靖难,这对咱们也不是坏事。” “据可靠消息,东虏经过山东军入辽之事,也是损失惨重,时下军马已经不足八万,辛辛苦苦建造的盛京城也在山东军的掌控之下,而山东军在辽东的军马约有陆师三万余,分别驻守辽南和沈阳,这次李逆起兵靖难,调动的军马亦有四万左右,若是加上他山东留守的兵马,据学生估计恐怕不下八万,甚至有十万左右。” “至于朝廷,呵呵,官军主力被李自成牢牢牵制在开封和洛阳一带,甚至被农民军压着打,这三方势力的军力都差不多,只有咱们兵马最少,而且没有稳固的地盘,但是咱们却是左右这三方势力的关键力量,学生以为过不了几日,东虏和山东军的使者就会抵达,我关宁军自然是看谁开的价高,再决定如何行事了。” 杨坤继续开口说话,作为吴三桂的首席智囊,他对关宁军周围各军的实力和军马分布自然是了然于胸。 “好一个待价而沽,这样吧,杨先生你替本帅去见朝廷的天使,就说本帅需要价值二十万两纹银的钱粮作为此次赴援的开拔费。” “喏!” 杨坤躬身行了一礼,匆匆走出了吴三桂的节堂。 “宁远是山海关的屏障,又是我军在辽东最后的坚城,万万不可有失,胡将军,本帅着你和高得节统兵五千进驻宁远,原留守宁远的郭云龙所部的两千兵亦归你节制,若是东虏退兵,你可相机攻取大棱河,以稳固我辽西防线。” “张国柱,你和吴之茂先去整顿关内的军马,咱们既然要向朝廷要钱,这姿态总归要做出来吧!” “末将等谨遵大帅军令。” 节堂内的一众关宁将佐洪声领命。 看着节堂内一众心腹的态度,吴三桂的眼神瞟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山海关总兵高第,这厮自从自己退守山海关以后,就对自己有些抗拒,如今李兴之起兵靖难,自己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将他手中六千兵吞并了,也好增强自己的实力。 诚如杨坤所说,自己的关宁军乃是在三方势力的夹缝中生存,自然是兵越多越好了。 通州城! 通州知州卢承为难地看着面前的内阁次辅张四知,郁闷地说道:“前者松锦大战,通州的钱粮已经调拨一空,现在又要征粮,下官恐怕百姓会生出乱子。” 卢承业说这些话的时候胸口直跳,生恐次辅会拿他泄怒,他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形势严峻,可他真是拿不出来银子和粮食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能臣卢承业 张四知却是没有不快,看了他卢承业一眼,尔后沉声说道:“本阁不管你们有苦处没苦处,总之五天以后,本督必须要见到银子和粮食!你们去借也好,抢也罢,本阁都不管,本阁只要银子和粮食!没有银子和粮食,你们叫官军如何去平贼,难不成真要李逆打到京师城下,你们才知道厉害干系吗!” “下官领命!” 卢承业等的就是这句话,通州的府库没有钱粮,但是城内的士绅有啊,本来大明优待士绅,他是万万不敢跟他们要银子的,但是现在有了内阁次辅张四知的令谕,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开口向通州的士绅征收钱粮了。 “王州丞,你去替本官将城中的士绅都给请过来,本官要在府衙宴请通州士绅。” 出了张四知的行辕,卢承业就着通州州丞王秉文召集城中士绅,商议捐募事宜。 靖北军大军压境,知州老爷在这个节骨眼上设宴,断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一众士绅又不敢不来,只得吩咐管家准备礼品前往知州衙门。 通州紧临京师,也算是天子脚下,又是漕运的重要码头,城内的富绅也不在小数。 未时刚过,通州知州衙门前的街道就被赶来赴会的马车和轿子堵的水泄不通,以至于通州州丞王秉文不得不调动了州衙的衙役前来疏散交通,好不容易才将一众富绅请进了府中。 卢承业也是体面人,说宴请城中的士绅,就宴请城中的士绅,大堂上一共摆了十五桌酒席,花厅内又摆了六桌。 自古宴无好宴,众士绅也知道卢承业名为设宴,实际上肯定有要事,不是要自己出钱就是要自己出人,所以坐定之后,就是一个个拿眼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卢承业。 “诸位父老乡亲,如今李逆大军已经抵达德州,据本官估计数日之内,他们必然兵临城下,为通州百姓计,为大明计,为陛下计,本官有意请诸位慷慨解囊,为我讨逆大军筹措三十万两纹银,还望诸位不要推脱。” “什么?三十万两?卢邑尊,咱们通州城小民薄,哪里能够筹措这么多的钱粮,还请卢邑尊体恤我通州百姓。” 卢承业开口就要三十万两,这令通州的士绅皆是咋舌,开玩笑,咱们辛辛苦苦积蓄的钱财,怎么可能就这样拱手相送。 “诸位,非是本官不体恤地方,而是黄帅没有钱粮不肯调兵啊,张阁老又下了明谕,诸位若是肯资助,想来张阁老定然会铭记于心,再者李逆大军距离通州不过数日路程,本官听说山东军较之于当初的孔逆也不遑多让,此前玛瑙山之战,李逆就屠了张逆裹挟的百姓数十万人,这次沈阳之战,他又生生屠了十几万东虏,若是他破了通州,本官恐怕李逆再行屠城之事啊!” 卢承业也是人精,他知道用忠孝节义是不可能令这帮眼中只有金银的富绅们就范,所以抬出了朝廷次辅,试图以利诱之,又恐怕这帮士绅不买账,却是又故意抹黑靖北军,将李兴之描述成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这……,李逆作乱,国家危难,我等世受国恩,自然要替国家分忧解难,只是卢邑尊开口就要三十万两,这却是不是我等所能承受的,要不您去求求张阁老,再减免一点。” 读书人出生的卢承业显然十分了解这些号称诗书传家的士绅的尿性,一番威逼利诱之下,通州的士绅终是同意拿出部分钱粮。 “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自任通州以来,对州内百姓并无半点恩惠,现在李逆大军压境,朝廷大军没有钱粮剿贼,却将这烂账算到我通州百姓身上,本官又怎么忍心诸位世世代代传下的家产败光,这样吧,本官略有一点余财,若是再发动城内的官员捐纳,想来凑个十万两当不在话下,诸位就拿二十万两银子吧,不能再少了,少了本官恐怕黄帅不肯用命,届时李逆叛军破了城,咱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卢承业谓然长叹,脸上一片为国为民之色,他已经打算好了,这收上来的二十万两银子,黄文昌那边就要支用五万两,张四知这边怎么说也要拿出五万两打通关窍。 至于剩下的十万两银子,再拿出三万两分发给衙门的大小官员,自己还能独得七万两。 “如此,我等多谢卢邑尊周旋,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如今李逆顺大运河一路北上,我等还需抢在贼军到达之前将银子凑出来,要不然我等恐怕黄帅不可能用心啊!” 通州官绅代表钱员外起身向卢承业敬了一杯酒,二十万两银子的捐纳他还是能够接受的,虽说这二十万两看起来也不少了,但是通州数十个富绅,分摊到诸人身上,也就是每人几千两而已,大家守着漕运的红利,只要朝廷守住了通州,还怕这银子赚不回来吗? “好了,钱老爷,只要你们认同了二十万两的捐纳,本官就放心了,来,本官替朝廷敬诸位一杯,还请诸位务必赏脸呀!” “卢邑尊客气了,卢邑尊客气了,我等俱是通州百姓,保我乡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一众士绅纷纷举杯同饮,这一顿饭是吃的宾主尽欢,人人欢喜。 “这五口箱子里的金银,乃是下官为黄帅筹集的开拔银子,这五口乃是下官孝敬阁老的。” 次日未时。 卢承业就是带着装满银钱的马车赶到了张四知的督师行辕。 “好啊,卢知州真是能臣干吏呀,户部为黄帅的开拔银子愁白了头,想不到卢知州一天的时间就把银子凑齐了,本阁定要向陛下保举你,依本阁看,你就是到户部当个侍郎都没有问题。” 张四知不露声色地喝令左右家丁将卢承业送来的五口箱子抬进了内堂。 “下官多谢阁老抬举,下官多谢阁老抬举,从此必定以阁老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通州知州不过是正六品,现在张四知直接许诺为自己请封从三品的户部侍郎,这令卢承业喜出望外。 “还称什么下官,明日你便把名贴送到本阁行辕,从此你我就师徒相称吧!” “呃……学生见过恩相!” 卢承业也是心思通透之人,连忙顺着杆子往张四知面前一跪,将头重重磕下。 第三百九十章兵临通州 张四知并没有将卢承业的五万两银子据为已有,而是调拨了三万两白银前往了山海关,着吴三桂先抽掉部分军马入卫,此外又拨了二万两前往密云,着宣大副将唐通出兵通化,先稳住京师的前沿防线。 有了银子,吴三桂再也没有了推脱的理由,只能着山海关总兵高第统领三千兵增援通化,宣大副将唐通得了开拔的银子也是立即启程。 高第是陕西榆林人,字汉冲,虽说不是什么悍将,但是对明朝却是忠心耿耿,他也知道吴三桂派他勤王,实际上打的是排除异已的心思,但是如今情势紧急,高第也不愿意在山海关和吴三桂虚与委蛇,领了吴三桂将令,就带着本部精锐三千兵出了山海关,直奔通州而来。 唐通是陕西泾阳人,初从总督陈奇瑜在郧阳和张献忠作战,因功升为榆林游击,后与李自成作战,累官至宣大和密云总兵。 这次松锦大战,唐通亦被洪承畴招入军中,配合曹变蛟在乳峰山屡次与东虏交战,后来吴三桂等人率先败逃,导致明军全线崩溃,唐通所部由于号令严明,却是未被东虏破阵,所以侥幸带着本部人马杀出了重围。 松锦大战后,朝廷追究败战之责,唐通因作战不力,议罪被降职为密云副将,着其戴罪立功。 得益于卢承业筹措的十万两银子,至崇祯十三九月二十三日,京畿各处的援军依次抵达了通州城。 此时,云集于通州的明军已经达到了一万两千余人了。有了兵,就有了底气,张四知即以内阁次辅,蓟辽督师的名义在通州发布了讨逆檄文。 “余尝闻逆贼起而贤人生。昔诸吕为乱,平勃奋起;莽逆篡朝,窦融忧心。盖因其忠臣不发,则社稷难安也,余曾读秦纪,赵高跋扈而李斯附逆,则百二秦关一朝易主,非丧于楚汉,但毁于权奸而已。” “今逆藩朱由枢,不思弃守济南之罪,包藏祸心,暗蓄爪牙,欲效昔日宁藩故事,假靖难之名,行操莽之实;逆帅李兴之本高阳贼寇出身,朝廷不以其出身卑鄙,屡次加恩,授其为蓬莱侯,大都督府左都督,然贼性犬羊,不思报效,勾结逆藩,以达其窃国之意,其心可诛也。” “衍圣公孔胤植,世受国恩,虽附逆悖行,然其无兵无权,恐为逆藩、逆帅裹挟耳,今逆王之兵已近通州,望圣公能幡然悔悟,不负至圣先师,忠孝节义之名,纠结忠勇之士,捣其巢穴,断其根本之地。” “本督师亦奋奋长戟百万,胡骑千群,中黄育获之士,良弓劲弩之势。州郡当各整戎马,陈兵待发,以挽将倾,并匡社稷,以立贤名,於是乎著。如律令!” 在张四知讨逆檄文发出后,明廷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以明旨布告天下,罢免朱由枢王爵以及李兴之的蓬莱侯和大都督府左都督的官职,却是保留了衍圣公孔胤植的衍圣公之位,以图对靖北军内部起到分化拉拢的效果。 明廷和靖北军方面是大打嘴仗,双方都宣称自己对大明统治的合法性,整个北直隶是侦骑遍布,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味,双方都知道真理都掌握在自己的长刀之下,也就是谁的刀子足够锋利,谁就能掌握大明的话语权。 李兴之是九月十五誓师出征,九月二十日率部抵达德州,旋即在德州登船沿大运河直接北上。 进军河南的军马,李兴之耍了个心眼,是令王忠于九月十日出兵西进,以图在自己靖难檄文发出后,打明廷一个时间差,先抢占洛阳和开封这两个中原重镇。 事实上李兴之的部署是正确的,面对山东赴援的靖北军,开封的周王和洛阳的福藩并没有什么防备,而是大张旗鼓地将靖北军第二镇和新二镇请进了府城,以震慑猥集在信阳的李自成大军。 在王忠部进驻洛阳的同时,李兴之也亲统满蒙汉绿旗、铁人兵以及靖北军第四镇和新四镇抵达了距离通州不远的漕关附近。 为了控制运河的水运,李兴之即令新二镇副将郎绍贞率军一千五为先锋,先攻取通州码头漕关。 漕关顾名思义乃是为漕运所设,扼守大运河水关,其实就是一个镇子,也是通州城的唯一屏障。 面对靖北军的攻势,驻节通州的内阁次辅张四知即召保定总兵黄文昌、密云副将唐通以及山海关总兵高第商议战守之策。 “阁老,末将曾在高阳和李逆接战过阿巴泰,李逆智计百出,末将恐其中有诈,还是稳妥为好。” 黄文昌自退到通州后,看到张四知居然聚集了一万多军马驻守通州,又闻得吴三桂亦可能率军南返,心中就犯起了嘀咕,打起了观望的心思,左右你李兴之还没派人联络,本帅还是先趁机看看朝廷大军的战力如何? “黄帅莫不是怕了李逆,据哨骑所说,李逆的先锋只有一千五百人,咱们若是吃掉他们,也能大涨我通州守军的士气。” 高第是山海关总兵,职司上和黄文昌不相上下,现在张四知居然让黄文昌为总统,这令高第十分不满,于是就想着借此机会吃掉李兴之的先头部队,好在张四知面前露露脸。 “高将军说的是,你部有三千兵,其中还有骑兵八百,对付只有一千五百余的逆军,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张四知不通军务,在他看来既然已方战据了人数上的优势,还不如出城击贼,也好鼓舞通州和京畿的军心民气。 “末将定不负阁老所托!” 高第大喜过望,当下就下城点兵。 随同高第出征的人马,也就是他本部的八百骑兵以及两千四百步兵,张四知还恐兵力不足,又抽掉了通州守备李通所部的八百兵随其出征。 高第部出城前,阁老张四知带着通州知州卢承业、通州州丞王秉文以及黄文昌等官员于城头摆宴设出征酒。 饮毕出征酒,高第便令各部出城。末时,官军与进抵至漕关镇的靖北军新二镇郎绍贞部遭遇。 第三百九十一章居然是满洲大兵 靖北军新四镇是在原靖北军第四镇的基础上充入原援剿总兵左良玉所部的官军组成,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刚刚招募的新兵蛋子,这几个月训练下来,靖北军标配的鸳鸯兵军阵、白杆兵军阵也基本训练精熟了。 这次靖北军伐辽,随军的几个镇都立功不小,在金州击败代善部的老本营甚至得到了靖北军内部的明令嘉奖。 所以郎绍贞和他手下的三个队官也憋了一口气,想要一举拿下漕关镇,在大帅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郎将军,适才斥候回报,通州的守军出来了,据报是山海关总兵高第的旗号,骑兵大约有千余,步兵也有三千左右,咱们是在运河布防,固守待援还是去剿了他们?” 新四镇鸳鸯兵甲队队官周国定犹豫地看向郎绍贞,他到不怕官军那三千步兵,而是对官军那千余骑兵有些担忧。 “山海关的旗号,关宁军?他们也敢出城和咱们接战?” 郎绍贞是汉军正白旗出身,在辽东时和关宁铁骑打过的交道不知凡几,他可从没看到过关宁军敢出城和八旗兵野战过。 “呵呵,在明国境内,这关宁军居然还成了精了,居然还敢和咱们野战,高第他是来寻死的吗?” 郎绍贞的亲兵统领王德一脸不屑地看着周国定,他也是汉军旗的老兵,对号称明国第一精锐的关宁军有天然的优越感。 “好,儿郎们,今天本将就带你们去会会高第的关宁军。” 郎绍贞骑枪一挥,下达了出击迎敌的军令。 三个步队的靖北军被郎绍贞摆成了一个反品字型的军阵,左翼白杆兵、右翼鸳鸯兵,中间拖后的则是一个步队的远程兵,郎绍贞和陈德分领五十骑兵在品字型军阵的间隙中戒备。 “目中无人啊,太目中无人了!” 明廷的山海关总兵高第看着缓缓逼近的靖北军军阵,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大家都知道山东军能打,可是对面的敌将居然带着一千五百左右的步兵就敢向自己这四千步骑发动攻击,这是没把自己这个山海关总兵放在眼里啊。 “马忠把你骑兵分成两队,给本帅攻击他们的左右两翼,其余的步军,以火铳兵掩护破了他们的中军,本帅到要看看山东军是不是个个都是三头六臂。” 马忠是高第的心腹爱将,所以高第将自己最精锐的骑兵交给他统领。 “高帅,末将请为先锋。” 通州守备李通大声请命,从双方的兵力对比上来看,已方是对面叛军的两倍还多,已方还有八百骑兵,在李通看来,这仗已方是稳操胜券。 “好,李守备果然忠勇,本帅就如你所愿。” 自认为受到侮辱的高第在战役开始就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兵力,他要抢在山东军主力抵达之前彻底解决战斗,他要将这个敢于羞辱他的明将斩成碎片。 随着双方的军阵越来越近,官军和靖北军的战鼓声便越发的急促。 根据着旗号,鸳鸯兵甲队上下分成了一个个五十人组成的人字形大阵,前后交错,左右隔开。 小阵最前面四人斜向靠地支起竹子制作的丈五狼筅,侧面则是十杆笔直的长枪,最后则是镗把和刀牌手。 本来靖北军鸳鸯兵是以十一人组成小阵,第四镇镇将张邵谦考虑到在北方平原地区,十人阵太单薄了,遂扩大至五十人的规模。 左翼的白杆兵军阵同样被张邵谦做了修改,由原来的二十五人军阵改成一百人的大阵,前排为枪盾兵,后排则是统一的长枪手。 如林的长枪猥集在一起,令人望而生畏。 仗着兵力优势且有骑兵,山海关总兵高第终于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军令。 他没有轻敌,也不是大意,而是实在分析了对面靖北军的实力之后才下决定进攻,因为他不相信区区一千余山东军步兵能挡住他的双倍兵马。 然后战局从一开始就没能如高第所预想那般,当他标下的八百余骑兵突入靖北军左右两翼小阵之间空隙后,却怎么拼命抽鞭也不能令战马再加速一分,靖北军小阵中侧面的镗把和长矛却不断扫向刺向关宁军的身侧。 骑兵们用马刀和骑枪格挡,却又被镗把何狼筅叉住,然后便是数杆长矛撺刺而来,顿时纷纷落马,惨叫声连绵不绝。 后队的关宁军骑兵军眼见情况不妙,想绕开冲杀,躲进人字小阵后的火枪手却又跑出来,对着他们打出了一颗颗铳子。 在密集的枪林弹雨下,率先冲阵的关宁骑兵死伤了一大片,混乱不堪。 “让关宁骑兵尝尝咱们的厉害!” 郎绍贞久在八旗军中,在看到冲阵的关宁骑兵出现混乱后,立即挥动了手中的骑枪,招呼着另一侧的陈德向关宁骑兵悍然发动了攻击。 “杀光他们!” 为了震慑敌胆,郎绍贞和陈德呼喝着半生不熟的满洲话挺枪扑向了正在重新整军的马忠。 “是满洲兵,是满洲大兵!” 看着越来越近的郎绍贞和陈德,马忠提枪的右手不由地颤抖起来,直到那些满洲兵冲到他的面前,挥舞着马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马忠面上依然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到死多没明白靖北军的骑兵为什么是满洲铁骑。 “马将军战死了,快逃啊!” “马将军战死了,快逃啊!” 看着凶神恶煞般,冲过来的满洲骑兵,哪怕这些满洲骑兵只有百余人,但是关宁铁骑同样感到无边的恐惧,一个个调转马头往高第的将旗方向逃去。 紧跟着中路冲阵的李通懵了,这就败了,八百骑兵居然一个回合就被山东军的骑兵击溃了。 “揺旗,通知各队立即进攻!” 郎绍贞一击得手,当场下达了全军突击的军令,和其他满洲兵喜欢驱赶败军破阵一样,郎绍贞同样对驱赶败兵突击对方步兵熟悉的很。 在郎绍贞的军令下,两翼的靖北军步兵迅速地改变了阵型,化成了一队队十一人的鸳鸯兵军阵和二十五人的白杆兵军阵扑向了疯狂溃逃的关宁铁骑。 扯着虎皮充大旗,郎绍贞都没有想到满洲兵的威慑力居然如此之大,一场血腥的追击战在漕关码头展开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虎将黄文昌 通州城头上,等着捷报内阁次辅张四知怔怔的看着从漕关码头逃回来的一千余残兵。 “这就败了……?出城的人马可是有三千八百人啊,就是三千八百只猪也不可能这么快被叛军杀伤这么多人吧?” 陪同张四知上城的通州知州卢承业脸色一片苍白,另一侧的通州州丞王秉文更是浑身颤抖。 “让高总兵他们回城吧!” 张四知也被骇的不清,看着城下惶惶不可终日的关宁军,大明的内阁次辅只能有气无力地挥手示意守城的兵丁开门。 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关宁军们无一不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们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仗怎么就败了。 “阁老,末将等对不起您啊,对不起陛下啊。” 高第和李通衣衫不整地跪张四知的面前。 仗打成这样,他们实是没有脸来见张四知,若不是想着通州城还在,兵败那会他就恨不得自个抹了脖子。 近四千步骑不但没能击退对手的一千五步兵,还叫人家打的大败,要不是自己跑的快,说不得自己等人就被呼喝着满语的满洲大兵给砍了。 虽说高第听说过山东军里面有满洲兵,但是听过的和看到的明显就是两回事,直到现在,高第的脑子里还是那个呼喝着满洲话的山东镇将官挥舞着骑枪捅向自己时的情景,实在是太恐怖了。 “高帅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高帅是不是遭遇了李逆的主力了,想来山东军的损失也不少吧!” 张四知这会还有些侥幸心理,毕竟已方的人马是山东军先头部队的两倍还多八百人。 “阁老……阁老……末将没有遭遇李逆么主力,而且逆军并未有什么损伤!” 高第很想说自己遭遇了山东叛军主力,可是远方那不断迫近的靖北军新四镇的副将旗已经距离通州越来越近了。 不用高第解释,张四知也看到了远方滚滚而来的烟尘。 “尔等叛军,可敢和本将一战?” “尔等叛军,谁敢和本将一战?” 一千五百名靖北军士卒,分成三个整齐的队列缓缓在通州城北城摆开了阵势,一举击溃关宁军的第四镇副将郎绍贞挥舞着长枪在通州城下耀武扬威。 “阁老……这?” 看着浑身血污的高第和李通,密云总兵唐通同样对眼前的靖北军充满了恐惧。 “我军新败,诸位还是紧守城郭吧!逆军没有攻城器械,想来他们也不会攻城的。” 张四知显然也被吓到了,城下靖北军的气势同样令他害怕。 “阁老,若是任由逆军在城下,我讨逆大军的气势就没了,末将不才,愿提兵出城,好好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官军的厉害。” 保定总兵黄文昌悍然出列,一把接过张达和徐志坚扛着的镔铁大刀,遥指城下的靖北军。 “黄帅,本阁知道你能打,但是我军此前败的如此之惨,若是你再有损伤的话,这通州城还要不要了。” “阁老放心,末将只带本部五百骑兵出城,就凭这柄长刀,末将定然斩逆将于马下。” “这……?” 看着一脸决绝的黄文昌,还有张达和徐志坚手中那看似八十斤重的青龙大刀,张四知有些犹豫了。 “阁老,末将当年就凭五百兵就能力破阿巴泰所部的六千兵,生擒孙得功那个大汉奸,区区一千余逆军,本将还真不放在眼里,末将愿立军令状!” 黄文昌一把提起那重逾八十斤的镔铁大刀,舞的如同风车一般。 “好,本阁今日就要一观黄帅虎威。” 张四知虽然不通什么兵马,但是若是任由这一千多山东军在城下耀武扬威的话,这通州城军民的心气估摸就要垮了。 “阁老放心,末将此去,不成功,便成仁。” 黄文昌提着青龙大刀,转头招呼起身后的张达和徐志坚就匆匆下了城。 “杀贼,杀贼。” 出了城的官军在黄文昌的指挥下瞬间分成了三队,有如潮水般地扑向了城下的靖北军。 “是黄文昌,是黄老虎,咱们的军主孙得功就是被他生擒的,这绝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不好,快逃,快逃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适才还一副目中无人的靖北军,居然在看到黄文昌的大旗后,瞬间崩溃。 一个个抛下了手中的武器,解下了身上的盔甲,疯狂地向后退去。 “投降者不杀,投降者不杀!” 面对呼啸而来的保定军,充当先锋的靖北军步兵一个个跪倒于地,疯狂地求饶起来。 黄文昌有如三国时期的猛张飞一般根本不管身前的叛军士卒,他的眼里只有郎绍贞疯狂逃跑的背影。 “贼将休走,吃俺老黄一刀。” 仗着自己马力迅捷,黄文昌手中大刀举重若轻般地砍向了抱着马脖子逃窜的郎绍贞。 “阁老,末将幸不辱命,此战俘虏逆军千余,缴获贼将大旗和头盔,只是李逆大军已经抵达漕关,末将兵少,未能克尽全功,还请阁老责罚。” 浑身血污的黄文昌提着郎绍贞的将旗和金盔一脸得色地拜倒在张四知的面前。 “好啊,本阁今日算是看到了黄帅的虎威,怪不得当年孙阁老夸你有关张之勇,怪不得陛下说你有信布之勇,今日一战,足以令李逆丧胆。” 高第带了近四千人被一千余靖北军打的大败,黄文昌带着五百兵打的击溃了关宁军的山东军大败,这里面的差距高下立判,这令张四知不由地对黄文昌高看了几分。 “阁老,李逆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末将请求咱们应该趁胜追击,一举击溃逆军主力,末将愿为中军。” 黄文昌再次请战,对来犯的靖北军主力一脸不屑。 “嗯,黄帅虎威,本阁今天算是见识过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本阁便亲自统兵出城,剿灭李逆。” 张四知掰着指头一算,黄文昌就凭手中五百兵就打破超过自己三倍的靖北军,现在黄文昌手上有五千军马,那按这个比例,那岂不是就能击溃一万五千多逆军,那唐通的军马和高第残军就是用脚趾头也能对付剩余的逆军。 “末将定不负阁老所托!” 黄文昌重重将头磕下,本来他看到云集在通州的官军有一万余人,他就生出了首鼠两端的心思,可是郎绍贞就凭步军就击溃了近四千关宁军,这让他刚刚生出的心思就消失了,只得遵从了李有才派来的细作的号令,击溃郎绍贞部诱使张四知野战。 第三百九十三章下通州 保定军的骁勇,令内阁次辅张四知的信心大增,一举击溃山东镇逆军正当时也。 为了鼓舞军中士气,张四知当夜是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又命人立即向京中报捷。 “昨日一战,关宁虽溃,然保定镇总兵黄文昌勇如信布,以五百兵大破逆军三千,缴获逆军先锋将旗金盔,今逆军大至,老臣欲趁其立足未稳之时,一举击溃李逆,还大明朗朗乾坤,臣张四知再拜顿首。” 通州距离京师不过四十余里,张四知认为这封奏报今天定然能送到崇祯皇帝的御案上,只要自己明日击溃山东镇叛逆,那自己说不得还能再进一步,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内阁首辅大臣。 仗着有号称当世活张飞的绝世武将黄文昌在侧,次日通州的官军便在次辅张四知的号令下全体出动,在通州北城摆开了阵势。 当然大明的次辅肯定是不能轻涉险地的,为了以防万一,张四知还是留了黄文昌部将徐志坚统领一千军士驻守州城。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张四知所属的官军分成了三个军阵,最能打的保定军自然是摆在了中军,左翼是密云副将唐通所部的军马,右翼则是高第和李通所部的残军,张四知又恐怕右翼的军马太过单薄,特意调了保定参将张达统兵千余配合山海关总兵高第。 作为勤王大军的总统,世之虎将黄文昌,自然而然地成了这次会战的指挥官。 “传本帅令谕,左右两翼全部压上去,有畏敌不前者,作战不力者,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中军指挥黄文昌大马金刀地坐在战马上,下达了进攻的军令。 有绝世武将黄文昌压阵,唐通、高第、李通等官军将佐皆是一个个信心满满,各自挥动着军旗,督促着本部军马扑向了靖北军的军阵。 “远程兵射击!” 第四镇镇将张邵谦第一个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靖北军军阵上顿时弥漫起一股股浓郁的硝烟。 无数的铳子呼啸着倾泄到了冲突而来的官军队列中。 一个又一个狗仗人势的官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但是唐通和高第依然挥舞着长刀高呼死战,他们同样对身后的黄文昌充满了信心。 “大帅,他们上去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动了?” 眼看密云兵和关宁军就快要和靖北军短兵相接的时候,保定参将张达犹豫地凑到了黄文昌身边。 “嗯,若是大都督那边有了伤亡,本帅恐怕也吃罪不起,通知下去,各部立即以扇面展开对官军发动攻势!” “嘭、嘭、嘭……!” 黄文昌的炮队率先开火,对着毫无防备的官军后阵打出了密集的散子弹。 紧接着无数的保定兵越阵而出,迅速对阵前的关宁军和密云兵展开合围。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高第和唐通懵了,他们哪里想到昨天还打的山东军大败的的保定军会突然反水,等到反应过来的的时候,已方的军马已经落入了保定军和山东军包围圈之中。 “奉大都督口谕,放下武器投降者免死。” “奉大都督口谕,放下武器投者者免死。” 震天的招降声在通州城下响起,腹背受敌的官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里还敢支吾,成片成片地跪倒在排着整齐的队列前进的靖北军面前。 “狗日的黄文昌,你对得起陛下吗?对得起朝廷吗?” 山海关总兵高第看着正挥舞着长刀扑向自己的亲兵的保定参将张达仰天长叹。 “高将军,你降还是不降?” 张达部本就是蓄谋已久,突然发难之下高第的亲兵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诛杀了近百人,自己也落入了张达部的包围之中。 “末将愿降,末将愿降!” 高第虽然对明朝有几分忠心,但也不是迂腐之辈,这会也知道自己是穷途末路了,只得翻身下马,轰然拜倒在张达面前。 “别打了,别打了,降了,我唐通降了。” 右路的高第和李通不战而降,左路的唐通部也陷入了绝境,看着周围如林的旗幡,还有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唐通就是对黄文昌郁闷不已,你他娘的要投降,早点说呀,现在在战场上投降,也不知道大都督会不会降罪。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通州城上,内阁次辅、蓟辽都是张四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震惊了,他哪里想到忠勇不凡的黄文昌居然和李逆暗通款曲。 在城头观战的通州知州卢承业,州丞王秉文也骇的面如土色,关城门?现在关城门还有用吗? 城内留守的兵马就是黄文昌那狗日的心腹徐以显所部的千余人马,还有昨天俘虏的一千余山东军。 事实也和卢承业他们想的一样,在城下黄文昌部发动的时候,保定游击徐以显也带着一队保定兵逼向了在城门楼上的张四知等人。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老夫便自刎于此。” 内阁次辅张四知猛然拔剑指向了自己的咽喉。 “狗贼,你们吃着我大明的俸禄,居然背主求荣,悖逆叛主,和罪藩、李逆串通一气,你们不得好死。” 卢承业和王秉文也是对着徐志坚等人怒目而视,眼神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呵呵,阁老说的什么话,你们要替大明死节,死就死呗,大都督只是着末将告诉诸位,若是尔等自刎,他必定遣人前往诸位家乡,诛杀诸位九族!” 徐志坚一脸不屑地看着提剑而立的张四知等人,挥了挥手,就吩咐身后的士卒上前拿人。 “啊……!” 用他们的家小威胁,显然要比直接招降来的稳妥,在巨大的压力下,张四知的宝剑始终没有割下去。 “末将拜见大都督和殿下!” 城墙下,反戈一击的保定总兵黄文昌意气风发地押解着高第、唐通还有李通等人来到了李兴之的马前。 “黄兄立此殊功,替愚弟攻破了京师门户,愚弟这里多谢了。” 故人相见,黄文昌这次又帮了自己这个大忙,李兴之也不摆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架子了,翻身下马就扶起了作势欲要行礼的黄文昌。 “末将何德何能,此战全是大都督虎威,末将不过是借势而已。” 黄文昌又不傻,在这万马千军之前,他哪里敢和李兴之称兄道弟,再说李有才可是答应自己会促成自己女儿的事,再和李兴之以兄弟相称,岂不是要乱了辈分。 “黄兄,通州既下,京师只在眼前,本帅欲令你回师京城,你可愿意?” 第三百九十四章忠臣有用吗 “去京师?……末将明白,只是大都督的追兵还是要快点抵达京师,万一走漏消息,这事就不好处置了。” 黄文昌环顾四周,确定了战场上没有人走脱后,至于通州城,有自己的心腹徐志坚还有郎绍贞的心腹陈德主持大局,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黄帅放心,本帅此前已经抽掉了一千余满蒙绿旗封锁了通州至京师所有的官道,你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再说明日本帅就会兵临城下,崇祯小儿还是要倚重你的,兵贵神速,你速去点三千兵退往京师,事成之后,赵国公的封爵依旧,本帅也会从李有才所请,和黄帅结秦晋之好。” 李兴之摆了摆了手,眼光瞟向了跪伏于地的山海关总兵高第、密云副将唐通还有通州守备李通等人。 “高第,你可愿降?” 历史上的高第在吴三桂开关放伪清入关后,虽然最后投降了满洲人,但是高第却是带着本部人马和吴三桂结结实实打了好几场,只是由于和吴三桂以及伪清军实力悬殊,在西石河以及九门口战败后,无奈降清,而且随满洲南下的战役中也是出工不出力,在明末投鞑的汉奸中算是独树一帜了。 “末将既已战败,如何不降!” 高第也是光棍,李兴之问话之后,纳头就拜倒在李兴之的身前。 “好,高总兵果然快人快语,稍后本帅便向监国殿下进言,着你仍为山海关总兵,替朝廷镇守边关!” “唐副将,你们呢?” 李兴之抬手示意高第起身,偏头看向了密云副将唐通和。 “末将冒犯大都督虎威,实在是罪该万死,末将愿降!” 这唐通在明末乱世也算是一个奇葩的存在,在李自成入京前,崇祯诏令天下勤王,唯一肯奉诏的只有这个被崇祯授封为定西伯的密云总兵,只不过唐通的兵马还没来得及入卫,京师就被李自成攻破,赶来赴援的唐通在看到大明朝完犊子后,当下改弦更张,投降了李自成,并随李自成出击山海关,参加了一片石大战,后来李自成战败,他又调转枪口转头击败了李自成大将李过,完成了由明投顺,由顺投清的华丽变身。 只不过他投清以后,也和高第一样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奴酋玄烨曾评价唐通说:唐通原系前明密云总兵官,不能出力,反降顺流贼。后虽投诚本朝,未着功绩。 “唐将军能够幡然悔悟,此前抗命之罪,本帅就恕了你,本帅再表奏监国殿下,加你为密云总兵!” “李通,你就到本帅的第二镇中当一个游击吧!” 尚可喜这个后世屠了江南近百万汉人的杀人魔王,李兴之都能收纳,自然也能收纳唐通和李通二人了。 “末将等多谢大都督不杀之恩。” 高第、唐通等降将再度将头重重磕下。 “大帅,高第和唐通不过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您饶了他们也就罢了,怎么还封官许愿?” 随着高第等人被带下去后,随军的第四镇镇将张邵谦就是开口询问,他实在不明白李兴之在什么还要启用这几个降将。 “呵呵,我大明疆土何止万里,中原战场还有十余万和闯军交战的军马,更不要说南直隶那边了,现在就处置这些降官降将,以后还有谁敢投降本帅?走,咱们先奉德王殿下进城,看看大明朝的内阁次辅是不是硬骨头?” 李兴之一拉马缰,招呼起身后的李邦杰等人率军进城。 “张将军不必犹疑,大帅如此行事,不过是千金买马骨而已,我靖北军兵不过十万,不用这些降将,咱们如何能够快速地控制京畿的形势?” 军帅府参知徐以显也是纵马上前,招呼还没反应过来的的张邵谦率军一起进城。 通州州衙! 李兴之随意地斜倚在州衙大堂的官帽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被徐志坚押解上堂的内阁次辅张四知、通州知州卢承业、通州州丞王秉文。 良久,李兴之悠悠开口。 “本帅奉天靖难,所过之处,望风披靡,唯有张阁部抗拒王师,传檄天下要和本帅决一死战,如今兵败被擒,不知张阁部还有何话可说?” “呵呵,逆贼,本官既然被擒,有死而已,若不是黄文昌背主叛逆,本官又怎会为你所擒?汝等倒行逆施,假靖难之名,行窃国之事,虽得逞于一时,但终不能得逞于一世,侯景、王莽就是尔等的榜样。” 张四知还未说话,通州知州卢承业就指着李兴之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想不到我大明居然有如此忠臣孝子,卢承业你欲试本帅之剑否?” 李兴之霍然而起,猛然拔出李邦杰捧着的尚方宝剑,直指卢承业。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李逆,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本官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卢承业冷笑连连,一脸不屑地看着持剑而立的李兴之。 “王秉文,你若是替本帅杀了他,通州知州你来做。” 李兴之随手将崇祯亲赐的尚方宝剑扔到了通州州丞王秉文面前。 “李逆,我王秉文虽然不过是个不是入流的小官,但是忠孝节义的道理还是懂的,你想让本官背叛大明,你却是想差了。” 王秉文虽然脸色紧张,但是依旧紧咬着牙关,死死地盯着李兴之。 “好啊,尔等就不怕本帅诛除你们九族吗?” 看着面色坚毅的卢承业和王秉文,李兴之有些诧异,通过李有才军情司的传信,这两人皆是不折不扣地贪污腐败之徒,想不到他们居然对大明朝如此忠心。 “李逆,你休要用我等家小威胁,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等族人为国死节,千秋史话自有后人评说。” “好啊,既然你们想死,本帅也不再强求,李邦杰且将王秉文、卢承业二人拿下,斩首示众。” 卢承业和王秉文皆是忠臣,但是李兴之不需要这样的忠臣,该举起屠刀的时候就要举起屠刀,不震慑人心,又何谈控制京师? “喏!” 李邦杰轰然领命,呼喝着左右的铁人兵就要拿人。 “放手,不过是一死而已,我等自己会去!” 抱着必死之心的卢承业和王秉文一把推开涌上前的铁人兵,不屑地看了李兴之一眼,转头踏向了门外。 “大帅……!” 李邦杰显然被二人的气度感染了,犹豫地看向了李兴之。 “不要看本帅,你速速行刑去吧,记住了杀了此二人后,便带人抄了他们的家,至于他们的家小,该入教坊司的就入教坊司,该杀头的就杀头。” 第三百九十五章陛下.末将无能 “啊……!” 州衙外传来的惨叫声,令大明的内阁次辅张四知感到恐惧。 “张阁老,你写这篇讨贼檄文时,有没有想过会落到本帅手里?” 李兴之到是对诛杀卢承业和王秉文等人没有什么隔应,一脸揶揄地看向面色苍白的张四知。 “本阁……我……本阁……!” 张四知的战战兢兢,既对京师的崇祯皇帝充满了愧疚,又害怕眼前的这个李大帅会杀了自己。 “本帅还听人说,张阁老对外宣传,本帅屠杀了张献忠的数十万流民,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你信不信本帅这就派人前往你的老家沂县拿人,诛杀你的九族。” “那檄文不是老夫所写,不是老夫写的啊,老夫愿降,老夫愿降。老夫愿意奉德王殿下监国,替国家清除妖氛,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张四知是兖州沂县人,在李兴之前世的历史上张四知是崇祯十五年自请致仕归养,于崇祯十七年自请降清,改任济宁道,这样一个毫无节操的人在面对李兴之的屠刀时,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降。 “阁老果然深明大义,待德王殿下监国时,只要阁老写一篇恭请德王监国的题本,本帅必保阁老为内阁首辅。” 李兴之哈哈大笑,他正愁没有足够份量的朝臣为自己清君侧之事背书,想不到朝廷居然会将软骨头张四知送到了自己面前。 如此一来,自己手中握着一个明廷亲藩、一个天下文人的大宗师还有一个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内阁次辅,这奉天靖难的事在法理上也说的过去了。 “大帅,张四知小人耳,卢承业和王秉文却是铁骨铮铮,您如何留小人而去忠良?亲贤臣,远小人这可是诸葛武侯说的治国之道啊!” 本来对李兴之收降高第等人颇有不满的张邵谦,在张四知被请出通州府衙后再度开口,他实在对李兴之的举措有些弄不明白。 “张大哥,京师南有李自成,北有东虏,如今北方大旱,民不聊生,大明早已是千疮百孔了,咱们要的是借助此次清君侧,攫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考虑用什么忠良和小人,你懂吗?” 李兴之可不在乎什么忠良和小人,在他看来,关键是用他们的人,黄文昌这种人渣都能被自己请封赵国公,自己还在乎多用一个张四知吗?等自己洗劫了京师和山西的那帮老爷后,正好可以把张四知拖出来当替罪羊。 “末将还是有些不明白!” 张邵谦还是有些茫然。 “不懂就算了,你且去安排将士们休整,明日咱们就整军出发,先破了京师再说。” 李兴之已经不想搭理张邵谦了,挥了挥手,喝退了一脸茫然的张邵谦。 “呃……末将领命!” 看到李兴之有些不悦,张邵谦哪里还敢说话,转头就退出了通州府衙。 京师。 “陛下,末将无能,通州丢了!” 武英殿上,大明的保定总兵,太子太保黄文昌死死地跪在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御座前,哭的是声泪俱下。 “黄帅,本阁听张阁部所奏,你此前不是刚刚以五百兵大破李逆的吗?如何会败的如此之快?” 内阁首辅范复粹、东阁大学士陈演以及兵部尚书陈新甲等朝廷大臣一个个脸色苍白地看着号称当世活张飞的绝世武将。 本来通州的捷报传来,崇祯还高兴地多喝了一碗鸡汤,朝廷的一众大臣也是一个个弹冠相庆,可是谁能想到还没来的及高兴,京营提督李国桢就将从通州逃回来的黄文昌迎进了京城。 当然李国桢也不是傻子,只带回了黄文昌和他的几个亲兵,其余的军马则安排下广渠门外扎下了大营。 “陛下,非是末将不尽心啊,今天末将是奉张阁老的将令总督中军,可是末将没有想到高第和唐通那两个败类居然勾结了李逆,在末将冲突到李逆将旗前的时候,他们二人居然在末将身后突然发难,末将是好不容易才杀出来的。” “什么,他们居然勾结了李逆?” 端坐在御座上的崇祯彻底震惊了,国朝的统兵大将竟然阵前投降,现在自己还能相信谁。 “陛下,此次松锦大战,唐通等人作战不力,朝廷已经明令惩处,老臣以为他们恐怕是心有怨恨,故此和李逆勾结到了一起,为恐引起连锁反应,老臣以为当释放对大同总兵王朴,以稳定天下军心,同时朝廷应该拿出钱粮来犒赏三军,稳固我京营军心。” 东阁大学士陈演,颤颤巍巍地起身进言,通州既下,明天山东军就有可能兵临城下。 京营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就凭那几个歪瓜裂枣,要是没有钱粮调拨,谁知道明天山东军兵临城下时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黄帅还能战否?” 崇祯也不理陈演的话,眼睛死死地盯着身披数创,浑身染血的保定总兵黄文昌。 黄文昌虽然是个败将,但是既然能从李逆和唐逆以及高逆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显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陛下,末将虽然战败,但是犹有精兵三千,通州之战,末将不过是中了李逆诡计,京师这边可没有唐通和高第这样的叛逆掣肘,明日贼来,陛下可坐观末将建功。” 黄文昌将头重重拜倒,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神色。 “黄帅,你还是先入营休息吧,朕已调拨了酒肉送入军中,咱们还是明日看了李逆的叛军再作计较。” 黄文昌虽然言之凿凿能击败李兴之的山东军,但是此前张四知也说过,崇祯可不敢将赌注全押在黄文昌一个人身上,再说唐通和高第附逆也只是黄文昌的一面之辞,崇祯还不敢尽信,若是再败,那可就真的完了。 “陛下放心,末将明日便依托广渠门和李逆决战,不破逆军,末将情愿以死谢罪。” 黄文昌再次行礼,退出了武英殿。 “传朕口谕,李国桢你速去整点京营的军马,朕再调拨纹银三万两给你,你务必替朕稳固京师的防务,坚持到各路勤王大军抵达。” “臣领旨!” 李国桢连忙领命,也跟着黄文昌的身后出了武英殿。 第三百九十六章守战事宜 明国北京城本是在元大都的基础上扩建而成,分为内外二城,内城是明朝正统年间修建成功,周长四十里,墙高近四丈,墙基六丈有余,墙顶也有四丈多。 内城共开九座城门,分别为分别为北面的德胜门、安定门;东面的东直门、朝阳门;南面的崇文门、正阳门、宣武门,又称前三门;西面的西直门、阜成门。 此外内城还有垛口一万六千四百余座,窝铺四十八座,此外每座城门还设有瓮城、箭塔、敌楼以及望楼等防御设施。 作为大明的政治中心,也是抵御北方胡人的前沿基地,北京内城还部署了各种火炮一千一百余门。 北京外城是明朝嘉靖年间才开始修建,主要是为了屏藩北京内城,把先农坛、天坛等重要建筑拱卫起来,其实只修了南、北、西三道城墙,使北京城由一个长方形变成一个凸字型,不过由于嘉靖时期,朝廷内忧外患,外城的城墙高度和宽度均不如内城坚固,但是较之于济南等地方城池却是雄伟了许多。 和内城一样,北京外城亦设有七道城门,分别是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广宁门、广渠门、东便门和西便门。 靖北军大军压境,这令襄城伯、京营提督李国桢焦急万分,他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是对崇祯皇帝还是有几分忠心的。 出了武英殿就火急火燎地将勇卫营总兵黄得功还有京营参将周遇吉以及在广渠门外驻扎的保定总兵黄文昌等人商议战守之策。 “你们说,这城该怎么守?” 广渠门城门楼上,李国桢忧心忡忡地看着黄得功等人。 他自家事知自家事,京营虽然号称二十万,但是实际上只有两万左右,这点兵马要守住这周长五十里的城墙,无异于痴人说梦。 “襄城伯,末将在通州和李逆大军交过手,其军不过万五之数,加上唐通和高第附逆的官军,也只有两万余人,但关宁军和密云兵,投敌不久,应该还不能形成战斗力,想来李逆也不可能四面围城,末将以为咱们只需紧守外城,其余诸门只需分兵看守即可。” 诸将之中只有黄文昌和靖北军作战过,李国桢虽然是向诸将询问,但是黄文昌知道李国桢实际上是向自己咨询山东军的实际兵力。 “那黄帅可知李逆所部的军马战力到底如何?” 李国桢再次询问,去年李兴之献捷京师时,山东军吊打京营的往事,他至今还心有余悸。 “襄城伯,事关京师和陛下安危,末将只能实话实话了,山东军的战力虽不如我保定军,但是打咱们京营还是绰绰有余的。” 黄文昌面色一整,眼神中露出自信和不屑的光芒。 “黄帅真是大言不惭,灰头土脸的逃到京师,居然还敢小觑我京营大军,李提督,末将不才,愿提兵出城,不破李逆,绝不收兵。” 京营参将周遇吉大怒,京营虽然因为勋贵们吃空饷,兵马只剩下核定人数的十分之一,但是自从皇帝提拔自己为将以来,自己可是效仿勇卫营选拔了五千精锐士卒,有京师城墙依托,也未必会败给李逆。 “周将军,李逆以三万军伐辽,旬月以来歼灭东虏数万,东虏国都沈阳也在他的兵锋下一日而降,其战力实在是不可小觑啊,明日逆军东来,还是由我保定兵打先锋吧!” 看着对愤愤不平的周遇吉,黄文昌就是大喜过望,他就喜欢这样有血性的勇士,若是能激的周遇吉和黄得功出城接战,自己再仿通州故技,说不得一举便可破城。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我神京墙高池深,又有一千余门大小火炮,出城和李逆会战,岂不是舍已之短,攻敌所长吗?明日保定军就在广渠门下布阵,本伯再以火炮相助,量李逆也不敢强攻我京师城墙。” 京营提督李国桢摆了摆手,制止了跃跃欲试的周遇吉,开玩笑,通州刚刚就是因为出城野战失陷的,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自己就是再不知兵,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坤宁宫! “陛下,逆军虽然攻下了通州,但是我京师还有十几万京营,本宫听说李逆和德藩不过两万大军,咱们守住城池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待各路勤王大军抵达,届时叛军必败,您这样不吃不喝又有什么意思呢?” 皇后周氏端着一碗刚刚炖好的莲子羹,小心翼翼地走到朱由检的面前。 “梓潼,国家糜烂至此,中原的流寇越剿越多,辽东的建奴,更是视我大明如无物,前线将官,死的死,败的败,好不容易出了个能打的李逆,朕对他是恩赏备至,甚至为他重开了大都督府,可是他居然也背反了朕,你说,朕到底做错了什么?朕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在自己的皇后面前,朱由检再也没有了皇明天子的气度,眼眶中此刻已经充满了泪光。 “陛下,奴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奴家只听人说多难兴邦,李自成不过区区一个流寇,东虏又被李逆打的沈阳都丢了,如今祸乱天下者德王也,只要陛下能够振作精神,击溃来犯的山东军,想来还是能够中兴大明的。” 看着年不过三十却两鬓斑白的朱由检,周氏没来由地心中一痛。 “唉……你说的到是轻巧,自朕登基以来,京师已经遇敌数次了,这次松锦大战,边镇将士们的心气早就被东虏打没了,朕实在不知道还能指望谁?朕宵衣旰食,可是那些文臣武将们却上着杆子投敌附逆,非君负臣,实在是臣负君啊,朕愧对列祖列宗啊,朕愧对先帝的教诲呀!” “陛下,您若是丧了心气,那朝中的大臣们谁还肯替国朝用命?您还是用点羹汤吧,若不然明日早朝,那些大臣看到陛下憔悴的神色,只怕是更没有了守城的勇气了。” 周氏此时也已经泪光莹莹了,自她和朱由检搬进了紫禁城后,虽然国事艰难,她还没见过皇帝如此沮丧过。 “梓潼说的是,朕还没有输,朕还没有输,虽然大臣们无行无德,但是朕还有京营,还有京师的城墙,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各路勤王大军一到,就是德藩和李逆的死期。” 第三百九十七章炮战 崇祯十三年九月二十六日。 自称奉天靖难的靖北军终于抵达了京师外城的广渠门下。 俗话说人一上万,无边无沿,靖北军挟通州大捷之威而来,那气势上自然不是守城的京营和广渠门下的保定兵能比的。 由于北京城墙坚固,李兴之也不敢贸然强攻,而是沿着广渠门、广宁门至德胜门一带布下了营垒,以第四镇和唐通的密云军八千兵驻广渠门,新四镇和高第的关宁残兵六千人驻德胜门,自己则统领满蒙汉绿旗以及铁人兵驻守在广渠门和德胜门之间的东便门。 此外李兴之又将此次入京携带了五十门红夷大炮分别布置在三座大寨的结合部,作为已方的火力支援。 午时刚过。 抵达京师的靖北军便全军出动,在李兴之的军令下,靖北军第四镇和新四镇一共在广渠门至德胜门之间布置了十八个空心军阵,唐通和高第所部的降军则被安排在两座大阵之间。 在通州紧急打造的云梯、冲车、井阑、盾车等攻城器械也被整齐地推倒了大阵之前。 在震天的鼓炮声中,靖北军中军树起了两面大旗,一面是德王朱由枢的王旗大纛,另一面则大书皇明蓬莱侯李六个大字,两面大旗的左右两侧却是悬挂着两杆丈许长的白幡,一书“奉天”,另一面则书“靖难!” “快去禀报陛下,黄帅说的没错,唐通和高第果然附逆了,让儿郎们不用担心,咱们北京城高墙宽,广渠门下面还有三千保定兵,李逆是万万不可能攻下我京师外城的。” 看着城下那严整的军阵,襄城伯李国桢就是有些紧张,毕竟他老人家这是第一次督军守城,对手又是威名赫赫的山东军。 “传本帅令谕,着密云兵和关宁军从左右两翼出击,攻击广渠门下驻扎的保定军,告诉唐通和高第他们,此战只许败,不许胜,但是也不能一触即溃。” “喏!” 高达三丈的元戎车上,李兴之按剑而立,身旁是脸色苍白到了极点的德王朱由枢。 “轰、轰、轰……!” 随着李兴之军令的下达,布置在广渠门和东便门之间的二十五门红夷大炮依次被炮手们点燃。 二十余枚铁弹如同重锤击鼓一般落在了广渠门下的黄文昌大营。 整个靖北军大阵之后顿时弥漫起一股股呛人的硝烟。 第一轮射击的效果并不算好,仅仅两枚铁弹砸在城下明军的寨墙之上,其余的铁弹不是落在保定军的寨墙前,激起了漫天的尘埃,就是砸在北京城那厚实的城墙上,打下了无数砖石碎屑。 不需要李兴之吩咐,一个个靖北军火炮手,连忙调整炮口,加填药子。 “嘭,嘭,嘭。” 靖北军阵中又发出一阵阵火炮的轰鸣声,这次有七八枚铁弹直接砸中了保定寨墙,甚至有一枚铁弹击中明军军寨的望楼。 木制的寨墙和望楼显然吃不消重逾两斤的铁弹的轰击,凡是炮子砸中的部位,不是被轰出了碗口大的弹坑,就是被砸的龙骨碎裂,倒塌了一片。 “开炮,开炮,给老子开炮!” 阵前指挥的新四镇镇将刘文秀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作为八大王张献忠的干儿子,刘文秀这个反贼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炮击北京城。 在隆隆的炮声中,三千密云兵和一千余关宁军推起无数辆盾车,向着广渠门下官军的营垒压了过来。 “他娘的,李兴之这狗日的是要真打啊,快给老子整队,白杆兵在前,鸳鸯兵在后,远程兵部署到白杆兵军阵的空隙中,咱们出寨迎敌,通知李国桢给老子掩护。” 看着十余个被炮子砸成肉泥的保定兵,黄文昌就是大怒,一把提起身侧的青龙大刀,直指李兴之的将旗所在。 “黄帅揺旗了,传本督将令,轰击李逆的炮兵阵地,掩护黄帅出击。” “轰、轰、轰……!” 靖北军有红夷大炮,京师同样有相当数量的红夷大炮。 当年奴酋洪太寇掠京畿,曾在广渠门下个袁崇焕大战,袁崇焕就是凭借着城上红夷大炮的掩护,生生击退了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兵。 虽然部署在城头的红夷大炮不过十余门,但是毕竟这些火炮布置的位置高出了不少,站的高,看的远,这话同样适用于火炮。 “轰、轰、轰……!” 十几个京营的炮手,将手中的火把重重挥下,连接炮管的火绳子瞬间就被引燃,随着火绳子上的火光闪过,明军的火炮就喷出了一道道炫目的火舌。 久不操练的明军炮手显然对调整火炮的炮位和药子的装填量,吃的不是太准,官军的第一轮炮击,并没有轰到对面靖北军的炮阵上,而是轰到了靖北军出击的军阵当中。 那尖厉的炮声十分的剌耳,“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炮弹正中一辆盾车,炸的那辆盾车当场就四分五裂,木屑飞的到处多是,那圆滚滚的车轱辘一下向空中弹去,又瞬间砸落地面,“啪”一声,散落了一地。 躲在那辆盾车后的十几个密云兵被炮子炸得身首不知道分了几处,到处多是散落的残肢断臂。 随着铅子、铁片、石块的飞弹,十余名密云兵或死或伤,在炮子击中的范围内,一片狼藉,惨叫声彼此起伏。 还有不少密云兵被炮子直接命中,身子炸得不知分成了多少块,断裂的骨头和碎肉飞的到处都是,好不骇人。 那些被炸伤的密云兵们只恨自己不能早死,一个个痛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哀嚎,凄厉地惨叫着。 “好,李国桢炮打的好,张达你带上两个步队的鸳鸯兵和一个步队的白杆兵给本帅把唐通的人头扭下来当夜壶,徐志坚你带人去接战高第。” 守城官军的误中副车,令保定总兵黄文昌大喜过望,李兴之让唐通和高第这两个怂瓜打先锋,这明摆着是要让自己立功呢。 “好吧,就这样打,就这样打!” 没能击中靖北军炮兵阵地的李国桢看到保定军全军出动后,当场就改了叛军炮阵的军令。 北京的城墙他是知道的,就凭李兴之那几门红夷大炮,轰上一年都恐怕轰不破北京城墙,那自己的炮队现在还不如给出击的保定兵打掩护了。 [space] 第三百九十八章边军入城(上) 战场上,一枚枚炮子呼啸着往来穿梭,奉命先攻的唐通部、高第部以及守在广渠门下的保定军多付出了一定的伤亡。 唐通和高第二人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在经历过两轮炮击后,迅速判断出了明军城墙上火炮部署的具体位置和炮口方向。 “快揺旗,通知各队分散开来,从东便门和广渠门门的结合部压上去。” 看着不断倒下的士卒,高第和唐通的心头就在滴血,这些兵都是跟随他们已久的老兵,也是他们在这个乱世维持权利的根本,但是他们却不得不命令他们继续出击。 降军就要有降军的觉悟,只有执行军令,自己才有可能在靖北军体系中获取足够的地位。 在隆隆的炮声中,保定军和靖北军降军的战线越来越近,很快就撞到了一起。 “噗呲、噗呲、噗呲……!” 一阵阵长枪入肉之声响起,排头出击的双方士卒倒了一地,战场上无数的长枪和大刀交杂在一起,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大刀劈下的断胳膊断腿到处都是,直如修罗地狱一般。胸口被长矛捅穿的也不在少数,有的士卒肚子破了还在往前冲杀,从胸口挂下来的脏器淌的到处都是。 黄文昌要在京师的官老爷面前表现自己,高第和唐通二人要应付李兴之的军令,也要迷惑城墙上的官军,所以双方都下了死力。 一方是久经沙场的老卒,另一方是习练过白杆兵和鸳鸯兵军阵的新兵,战役开始后,打的到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战场上,双方死伤的士卒越来越多,一队队补充到前阵的士兵成片成片的倒下。 只是保定兵明知必胜,密云兵和关宁军的普通士卒又不知道这是演戏,但毕竟是新降之兵,士气上和保定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散开,散开,让炮队上去!” 在黄文昌的严令下,保定军的炮队被推到了前阵。 “快开炮,快开炮!” 指挥炮队的保定游击徐志坚大声下令。 近三十门六百斤小炮依次被操炮手点燃,对着密云兵和关宁军的侧翼轰出来密集的散子弹,正在和保定兵交手的密云兵和关宁军又倒下了一片。 “快撤,快撤!” 甫一接战,麾下的士卒就伤亡了五六百人,这令唐通和高第心痛不已,现在这狗日的黄文昌又下了死手,再被对方炮队轰上几轮,自己这点军马岂不是要死光了。 承担诈败任务的唐通和高第率先带着亲兵向后阵退了回去。 “败了,败了……!” 不明所以的密云兵还有关宁军顿时失去了主心骨,一个个抛下了手中的刀矛,跟着唐通等人的将旗方向疯狂地逃窜。 “儿郎们,随本帅杀敌!本帅要亲手撕了唐通这狗日的叛徒。” 黄文昌意气风发,手中青龙大刀直指唐通的将旗。 张达和徐志坚也是怒吼连连,纵马提刀跟着密云兵和关宁军逃跑的方向狂冲猛打,二人督率着手下亲兵拼死向前突进。 兵败如山倒,诈败变成了真败,这个时候唐通和高第已经收拢不住手中的军马了,数百个降兵被追上来的保定军砍翻在地,更多的降兵吓的抱着头就往地上一蹲,心惊胆战地看着汹涌而来的保定兵。 “好啊,黄帅果然勇如关张,三千兵居然在一个时辰内就击溃了同等数量的叛军。” 看着城下势如猛虎的保定兵京营提督李国桢喜的一拳重重地锤在城门楼处的立柱上。 “襄城伯,黄帅兵力不足,纵然获胜恐怕也不能克尽全功,末将请求率勇卫营出城破贼。” 勇卫营总兵黄得功也看的心潮澎湃,他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自然知道现在的局势对已方非常有利。 “这个……这个,本伯看逆军后阵尚有一万余军马,还有大量的骑兵,咱们还是再看看吧,若是黄帅能催动溃军反卷逆军大阵,黄将军再带兵下城助战岂不是更好。” 京营是守卫京师最后的力量,李国桢思虑良久还是不敢贸然出击,毕竟北京城实在是太大了,京营的这点军马根本容不得半点损失。 “那是?” 京营参将周遇吉疑惑地指向正在结阵的靖北军骑兵。 就在李国桢拒绝了黄得功的请战要求时,远方靖北军军阵中又有异变,近两千满蒙绿旗,从靖北军军阵中越阵而出,整合成三个密集的骑兵军阵。 “是满洲兵,他们怎么打绿色旗号?” 黄得功大惊失色,崇祯十一年东虏破关,他也随军和清军交战过,满洲兵的龙旗他自然非常熟悉。 “快鸣金,快鸣金,黄帅手中都是步兵,现在又没有结阵,哪里吃的消这么多骑兵的突击。” 李国桢大惊失色,满洲兵在中原的赫赫威名,令他骇的慌。 “呜、呜、呜……!” 在苍凉的牛角号声中,两千余靖北军骑兵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溃散的密云兵和关宁军都是跟东虏作战已久的老兵了,虽然身后的官军令他们害怕,但眼前的满洲兵更是令他们恐惧的存在。 “李兴之,你这狗日的是真打啊!居然用了了满洲兵,快揺旗,咱们撤,张达你带两个步队的白杆兵列阵御敌!” 正在耀武扬威的黄文昌也是愤怒不已地看着面前疯狂朝两翼逃窜的官军降兵和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满蒙骑兵,他知道再不撤退,一旦被这帮骑兵追上,哪怕是打假仗,这损失也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喏!” 张达和李兴之是老相识了,他虽然知道现在已方和靖北军作战不过是做而已,完全是为了骗取李国桢和崇祯皇帝的信任,从而允许保定兵入城。 “都给老子听好了,咱们的任务是阻截李大帅的骑兵,你们放心,凡是战死的或者受伤的,黄帅都会加倍补偿,前提是咱们必须要拖到主力退回大寨。” 两千余骑兵即便是分成了三队,每排八百,以相对密集的阵形铺开来仍足有里许宽, 满蒙绿旗一同狂奔,就如同惊涛拍岸,那摧枯拉朽的气势,震耳欲聋的轰鸣,让人惊心动魄。 保定兵的火炮首先轰鸣起来,密集的弹幕将冲入两百步以内的骑兵扫倒了一片,倒地的战马随着巨大的惯性滚出十多步远。 紧接着火铳手们也开始列队射击,战场上硝烟弥漫,一枚枚铳子带着死亡的呼啸,不停地穿透满蒙骑兵的身体。 安巴忍受着巨大的伤亡,悍烈无比地冲向张达部的阻截阵地。狂奔的战马就象一块块飞掠的陨石,足有两丈长的马枪贯满了浑身的力道,猛烈无比地冲开白杆兵前阵的枪林盾墙。 第三百九十九章边军入城(下) “陛下,末将苦战半日,本已击溃逆军先锋,末将兵少,京营又迟迟不出,逆军骑军甚众,末将是寡不敌众啊!” 武英殿! 身被数创保定总兵黄文昌死死地跪在崇祯的御案前,哭的声泪俱下。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黄帅快快平身。” 看着浑身血污,盔甲上插满了箭枝的黄文昌,大明的崇祯皇帝也是感慨万千。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他没有想到在国朝危难之刻,京师这数万军马中,只有这个保定总兵还在和逆军殊死博杀。 “陛下,末将不要御医,取些金疮药即可,如今李逆大军未退,末将还要出城接战,今日一战,末将折了近千名士卒,这些人都是末将的生死兄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黄文昌霍然而起,脸上露出决绝的表情。 “李国桢,黄帅说他本来已经击溃了逆军的先锋,你不追击也就罢了,逆军骑兵出动,黄帅麾下士卒拼死在城下奋战,你又不发援兵,致使我保定军将士死伤惨重,你该当何罪?” 崇祯对黄文昌的请战置之不理,反而将目光看向了京营提督,襄城伯李国桢。 今日广渠门下会战,崇祯也不放心前线军情,特意着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上城观战,黄文昌击溃唐通和高第的叛军,他是一清二楚,后来靖北军骑兵出动,黄文昌麾下千余步兵,硬生生阻截了逆军骑兵半个时辰的攻击,最后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保定参将张达杀出了一条血路,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 “陛下……!” 李国桢无言以对,只能拜倒在崇祯面前,不停地磕头! “陛下,不关李提督的事,是末将想催溃军破阵,冲的太远了,以至于我军失去了城头火炮的支援,若是再战,末将只击溃来犯之敌,绝不会再孤军深入了。” 李国桢不能作答,黄文昌却是再次开口,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他还要和山东军死战。 “黄帅,此战你部损失重大,依朕之见,还是休整两日,再图进取吧!” 保定军只有三千兵,今日一战,就去了三停,若是再打上两阵,这兵马岂不是要折光了,崇祯可不想把敢于和逆军死战的保定兵全部葬送在京师城下。 “陛下……臣不怕死,臣世受国恩,自当替国家死节,不诛除李逆,末将誓不罢兵。” 黄文昌再次跪倒于地,将头重重磕下。 “黄帅快快请起,敌骑凶残,黄帅独木难支,还是先修养两日,再商议破贼之计。” 看着忠勇如斯的黄文昌,崇祯居然快步走下了御阶,将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大将缓缓扶了起来。 “末将前不能守通州,稳定京师门户,后不能退李逆之兵,护卫我神京周全,末将有愧啊!末将愧对皇恩啊!” 皇帝陛下的礼遇,令刚刚止住泪水的黄文昌再度哽咽。 “陛下,广渠门外大营已经被罪藩炮火摧毁,是否着人重新替保定兵修建营垒?” 内阁首辅范复粹斟酌再三,出列提出了重建大营的建议。 “首揆这是说的什么话,再着人修建大营,逆军再攻,大寨岂不是还要被他们摧毁,朕以为还不如令保定兵入外城休整。” 崇祯摆了摆手,当场否决了范复粹的请求。 “陛下,老臣不敢苟同,我朝祖制,边军不得入京,保定军虽然忠勇,但是国家自有法度,若是让黄帅入京,若是来援的勤王大军也要仿保定军例,朝廷该如何处置?” 东阁大学士陈演也不同意保定兵进驻京师外城,大明立国以来,为防边军作乱,朱元璋便有明旨,不许边军和京军互调,只有那个不着调的明武宗朱厚照,调过宣大的边军入京,除此以外,可从来没有过边军入京过,哪怕是南灭倭寇,北拒鞑虏的戚家军都没有享受过入驻京师的待遇。 “不许边军入京,乃是预防边镇的军士桀骜不驯,扰乱京师的百姓,甚至犯上作乱,但是……但是黄帅如此忠勇,会祸乱京畿吗?黄帅,卸甲!” 崇祯冷冷地扫视了极力反对边军入京的内阁首辅范复粹和东阁大学士陈演等人。 “陛下,末将一身伤口,恐污了朝廷贵人的眼……!” 黄文昌眼神犹豫,这个时候他对自已的先见之明就是暗赞不已,为了迷惑崇祯,适才退回广渠门下后,他就是拿着箭矢,忍着剧痛,生生在自己的身上插了几箭。 “卸甲,朕就是要这些朝廷大臣们看看前方的将士是如何浴血厮杀的!” 看着眼前这个衣甲上犹自滴血的保定总兵,朱由检不由地想起了崇祯二年东虏入寇京畿时,在德胜门下和东虏血战的宣大总兵满桂,往事历历在目,朱由检再不想自己的忠臣良将折损在京师城外了。 “末将领旨!” 黄文昌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不卸甲谁能看见这浑身的伤口,不卸甲朝廷的衮衮诸公们又怎么会相信自己对国朝的耿耿忠心,在崇祯第二次下令后,终是缓缓解开了衣甲上的束带,露出了血迹斑斑的里衣。 “啊!” 范复粹等人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一个个骇的愣在当场。 “看看黄帅身上的伤口,再看看你们,黄帅身披数创,血染沙场,如此忠勇之将,尔等居然心存犹疑,你们不觉得羞愧吗?” “呃……!” 陈演等人哪里还敢说话,事实胜于雄辩,就凭黄文昌身上的伤口,自己等人再出言阻止保定军入城,皇帝定然会不喜。 “传朕口谕,保定总兵黄文昌忠以戴君,勇于爱国,以少兵临大敌,仍死战不休,予逆军以重大打击,我大明律令煌煌,功必赏,罪必罚,授封其为京营副提督,拥城伯,望黄帅勿负朕恩,再立新功。” 黄文昌身上的累累伤痕,令崇祯大为感动,心神激荡之下,当场便授了黄文昌伯爵之位。 “末将多谢陛下,愿为陛下效死!” 黄文昌再次拜倒,脸上充满了兴奋的光芒,他知道现在保定军入城已经再无阻碍。 “诸位爱卿,黄帅既然是京营副提督,那他所部的军马自然可以算是京营的军马,京军入京,这不违背朝廷的祖制了吧!” 崇祯微一抬手,脸上充满得色,他为自己的急智窃喜。 “臣等遵旨!” 面对城下靖北军咄咄逼人的攻势和皇帝的压力,一众朝廷大臣只得一个个躬身领旨,应允了边军入京之事。 第四百章城破(一) “陛下有旨,保定兵忠勇可嘉,可移营京师外城扎营,皇爷又特意调拨纹银两千两,御酒百坛,生猪一百头,犒赏三军,望尔等克尽职守,再立新功。” 广渠门城头,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手中拂尘一展,抑扬顿挫地诵读着崇祯皇帝刚刚发布的圣旨。 “臣等谢陛下赏赐,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刚被崇祯提拔为拥城伯,京营副提督的黄文昌率先拜倒于广渠门下,山呼起来。 “万岁、万岁!” 残余的两千一百余保定兵也是一个个山呼万岁,虽说他们也心知自己的主帅和那个山东来的李大帅有勾结,但是有赏赐拿,总归不是坏事。 “大帅,朝廷让咱们移营,为防夜长梦多,咱们是不是借机动手,先控制广渠门,迎大都督的军马进外城算了。” 在广渠门外保定兵集结的同时,原保定参将张达又凑到了黄文昌的身边。 “这个,京师有内城和外城,咱们就算放了大都督的军马入城,这内城的正阳门和崇文门怎么进?” 黄文昌犹豫地看了一眼广渠门高达三丈半的城墙,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大帅,适才朝廷的圣旨不是说了要拨给御酒和生猪吗,这物资肯定要从崇文门运出来,咱们借接受物资的名义袭了内城城门,大都督的驻军不过是在城外六里以外驻扎,骑兵半柱香不到就能杀到城下,届时京师一鼓可下,大帅便能独得靖难首功啊!” 原保定游击徐志坚也附和张达的意思,认为现在是攻破京师的大好时机。 张达再次进言:“是啊,大帅,迟则有变,若是吴三桂大军回援,咱们就没有机会了。” “哎……本帅对不起陛下啊!稍后你便令黄虎到大都督那里传个信,就说今晚本帅就袭了京师内城和外城,请他务必配合!” 黄文昌仰天长叹,黄虎是他的本家侄子,为人也甚是通透,派他到李兴之那里露个脸,说不得将来也好得和谋个好前程。 “喏!” 末将领命! 张达躬身领命,转头便去寻正在整合部队的黄虎去了。 皇帝下了明旨,要犒赏勇于作战的保定军,又加封黄文昌为拥城伯,负责此事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自然不敢怠慢,在颁布完圣旨后,就匆匆返回内城筹集物资去了。 朝廷的财政虽然窘迫,但是三千两银子,一些御酒和生猪想要凑齐也不是什么难事。 申时刚过,内城的崇文门便被运送物资的太监们打开了,紧接着装载物资的车队便缓缓出了京师内城。 “末将见过王公公,这点东西您差末将带人去取就得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了一趟,这怎么好意思呢!” 新任京营副提督,拥城伯黄文昌恭恭敬敬地对着王德化行了一礼。 “黄帅快快免礼,快快免礼,将士们在前线和逆军血战,咱家不过是筹集了点酒肉,哪里当得了拥城伯的大礼啊!” “王公公,如此末将就生受了,不过这酒肉咱们留下,银子呢,就让宫里的公公们分了吧,末将总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吧。” 黄文昌自从和李兴之勾结以后,拿着莱登市舶司的半成干股,这两年也生发大了,一点半点银子他实在是有些看不上。 “这怎么好意思啊!咱家就替下面的小崽子谢过拥城伯了!” 王德化是越看黄文昌越喜,既骁勇善战,有这么会来事,看来自己要好好笼络笼络了,在这乱世,手里有个能打的武将总不是什么坏事。 “徐志坚,你带人去替公公们装卸物资,张达你带人去广渠门配合京营的官军上城值守,防止逆军夜袭!” “喏!” 张达和徐志坚连忙领命,他们知道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按着刀就招呼起自己的属下向广渠门和崇文门而去。 “王公公,末将上次在保定淘换了一个小玩意,末将也不懂什么古董,您是个识货的,还请您帮末将瞧瞧!” 眼瞅着张达及其所属的兵马抵达了广渠门,黄文昌就是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古玉。 “哦,来,咱家替黄帅瞧瞧!” 王德化心中一动,这黄文昌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贿赂自己呢,连忙也向黄文昌身边凑去。 “锵!” 异变陡生,适才还毕恭毕敬的京营副提督,却猛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架到了王德化的脖颈之上。 “啊……黄帅这是何意?” 王德化身为大明内廷的掌权者之一,哪里想过这世上会有人对自己拔刀子。 “呵呵,朝廷不仁,奸党当道,薛阁老无罪而诛,本伯不过是响应大都督号令,替国朝平勘定乱耳,王公公若是识趣,本伯可免你一死。” “诛奸逆、清君侧!” “诛奸逆、清君侧!” 黄文昌率先动手,张达和徐志坚也不甘落后,在王德化被控制的瞬间,同时带着麾下的军马扑向了广渠门和崇文门。 “噗呲、噗呲……!” 保定兵突然发难,驻防的京营官军根本毫无提备,一连串的长刀入肉之声响起后,就有近百个官军倒在了血泊之中。 崇文门由于是内城,又被运送物资的太监们堵的严严实实,守城的官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徐志坚带着人攻进了城内。 “远程兵快抢占城门楼,快抢占城门楼,鸳鸯兵甲队给老子守住城门,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只要咱们守到大都督抵达,就是大功一件,届时大都督必有重赏。” “这……是怎么回事?” 守在广渠门上的京营提督李国桢被这血腥的场面骇的连话都说不周全了。 “快,他娘的保定兵造反了,快跟老子下城拦住他们。” 京营参将周遇吉也是震惊不已,谁能想到刚刚被升为京营副提督的黄文昌居然会和李兴之勾结在一起,不过他反应也是很快,在张达部攻到广渠门下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带着身边的五六百京营士卒就往城下冲去。 “张三,你带三百兵守住城门洞,老子去开城门。” 保定参将张达随手砍翻了一个京营的官军后,就招呼着鸳鸯兵甲队队正张三在城门布防,他的任务就是坚持到靖北军大队抵达。 第四百零一章城破(二) “不好,保定兵作乱了,翁子琪你速速点兵,快跟本将下城杀敌!” 驻守永定门的勇卫营总兵黄得功也是震怒不已,他可不是李国桢那个不通军务的草包。 崇祯十一年黄德功曾跟随跟从总督熊文灿在舞阳镇压农民军,鏖战在光山和固始之间,功勋卓著。 当年八月又随从熊文灿在浙江的吴村和王家寨镇压农民军将领马光玉,获得很大胜利,崇祯特意下诏加其为太子太师,署总兵军衔。 崇祯十二年,黄得功因为东虏寇掠京畿之事,率军回返,适逢官军和伪清在锦州接战,因为九边的精锐俱被洪承畴调到了宁远,为防京师有失,崇祯遂下旨将黄得功所部的军马留在京师。 广渠门喊声一起,黄得功就猜到是入城的保定兵生了乱子,刚开始黄得功还以为是保定兵是因为对朝廷下发的赏赐不满意。 谁知道只数十个呼吸,广渠门至崇文门那一段区域便是火光大盛,透过火光,保定兵居然在疯狂地砍杀广渠门的驻防官兵,这个时候他若是再不知道黄文昌这狗日的和城外的山东军有所勾连的话,他黄得功就白混了这么多年了。 “崔游击,你带两千兵去攻崇文门,杨鼎勋你们随老子去剿了那帮堵在城门洞处的保定兵。” 杀到城下的京营参将周遇吉丝毫不管吓的两股战战的李国桢,手中长刀一举,亲自朝着正在城门口列阵的保定军鸳鸯兵甲队。 “投标枪!狼筅手准备,弟兄们只要能坚持持半柱香的时间,大都督军马一到,咱们就是大功一件,黄帅说了,到时候每人赏银百两。” 张三是张达的堂兄弟,自从李兴之在李家山起事之后,张达跟着勇如关张的黄文昌身边也是水涨船高,短短三年就从一个不入流的百户官,升到了三品参将的位置。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张达富贵了,也没忘记自家的族人,把自己的几个族兄弟都弄了军职,张三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保定兵的百户。 不得不说周遇吉训练的京营还是有一定的战力的,一个个端着长枪,迈着整齐的步伐,踏着那些被标枪刺倒在地的伤兵,扑向了守在广渠门内侧的保定兵。。 “狼筅手、镗钯手给老子架住他们的长枪,长枪兵快给我杀。” “噗呲、噗呲……!” 一连串长枪入肉的声音响起,仗着人多势众,周遇吉所部的京营根本不管那些从狼筅和盾牌的的缝隙中刺出的长枪,一个个尽力地将手中的长枪刺向了保定兵那密集的军阵。 鸳鸯兵前阵的刀盾兵显然无法遮挡的住这四面八方刺过来的长枪,在双方接触的瞬间,二十余个保定兵刀盾手就被大刀砍翻、被长枪刺倒。 “狼筅手给老子顶上去。” 张三一边呼喝着鸳鸯兵中阵的狼筅手和镗钯手上前,一边不忘扭头观望自己的堂哥张达是否打开了广渠门那厚实的城门。 有张三部的阻截,张达统领的两百余士卒终于杀光了退到城门洞内的数十个京营官兵。 “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看着不断被官军挤压的已方鸳鸯兵军阵,张达拼命地将插在城门处大木架了起来,他知道广渠门内的动静肯定瞒不住城外的山东军,只要自已打开了京师城门,那这次攻破京师的首功肯定大都督肯定会许给自己,届时黄文昌做了大都督的岳丈,这保定兵,说不得大都督就会让自己统领了。 “嘎吱、嘎吱……!” 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广渠门那厚实的大门缓缓打开。 张达预料的没错,有黄文昌的侄子黄虎通风报信,广渠门喊杀声起来的的时候,靖北军各部就全体出动。 率先抵达城下的自然是安巴和阿兰柴所属的满蒙绿旗了。 随着十几个保定兵砍断了广渠门在的吊桥,蓄势已久的满蒙骑兵就呼啸着向着城门洞杀了过去。 “快闪开,快闪开,大都督的骑兵进城了。” “快闪开,快闪开,大都督的骑兵进城了。” 如雷的马蹄声,令正在率军拼死阻截官军的张三大喜过望,他身前的鸳鸯兵士卒已经不足百人,但是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靖北军入城,天地即将变色,而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张达就是新朝初建的功臣,他也听自己的兄长说过,这大都督是个讲究人,绝对不会薄待自己的,有了这破城的功劳,说不得自己还能捞个爵位混混。 满绿旗旗主安巴身着伪清成亲王那身华丽的金盔金甲,纵马扬刀,率先突入了代表着京师门户的广渠门。 “嘭、嘭、嘭……!” 拼死向前冲杀的杨鼎勋根本没来的及反应,就被平举着骑枪冲锋的蒙绿旗旗主阿兰柴捅穿了身上的盔甲。 仗着马力加持的阿兰柴去势不减,平推着杨鼎勋的身体继续狂飙突进,连带着十几个京营官兵被推倒在地。 “杀光他们!” 安巴挥刀砍去,两个京营官军齐齐的被削去臂膀,安巴打马在京营官军长枪队里横冲直撞,直将堵在广渠门下的京营士卒的军阵撞得混乱不堪,随着安巴打开的缺口,越来越多的满蒙绿旗马甲门冲进了城门洞子里。 “城破了、城破了!” 靖北军骑兵的成功突破让张达大喜过望,他拼命地扯着嗓子尖吼着,指挥着残余的保定兵沿着城门的两侧边缘向京师外城反扑了过去。 “大哥…………,快开炮,快开炮,快上散子弹!” 目睹了自己大哥惨死的京营游击杨鼎枢,眼神中几欲喷出火来,招呼着城头上的火炮手就要开炮射击。 “杨游击,周将军他们已经和逆军的骑兵纠缠在一起了,现在又是夜里,小的们也没法调整炮口啊,万一伤了周将军他们怎么办?” 一个明军百户犹豫不决地看向了咬牙切齿的杨鼎枢。 “逆军骑兵已经进城,管不了那么多了,周将军公忠体国,他若是在城上,也会下达这样的命令,现在给老子开火。” 杨鼎勋和杨鼎枢都是周遇吉的心腹爱将,对大明朝忠心耿耿,哪怕是局势危难到这种境地,他依然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第四百零二章城破(三) “嘭、嘭、嘭……!” 广渠门上的京营官兵在杨鼎枢的严令下,匆匆将二十余门六百斤小炮调转了方向,对着混战在一起的周遇吉部和满蒙绿旗打出了密集的弹幕。 在官军火炮的攻击下,城下混战么人群成片成片的倒下。 那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受惊后,更是疯狂地四处乱窜,直将周遇吉刚刚整合好的军阵冲的混乱不堪。 京师外城里,火炮声、火铳声、喊杀声、惨叫声交杂在一起,令那些因为恐惧躲在家中的百姓无比恐慌,他们不明白固若金汤的京师城墙为什么会被山东来的靖难军攻破。 安巴和阿兰柴不断地驱使着麾下的骑兵往前突击,他们根本不管城头上打下的炮子,忍受着重大的伤亡,一路往崇文门方向狂飙突进。 他们清楚地知道只有击溃了正在围攻崇文门的京营官兵,那这一仗就算打赢了,因为外城内残余的京营会有后续跟上的靖北军主力来解决。 冲锋的路上,一片又一片的满蒙绿旗的马甲们中炮倒下,然而在这些悍不畏死的满奸军眼中,同伴的死亡只会更加激发他们的血性。 “杀!杀光这些官军!杀,为了靖北军,为了大都督,给本将冲!只要冲到崇文门那边,广渠门上的火炮就对咱们起不到任何伤害。” 阿兰柴挥舞着骑枪,不停地向前突进,久经沙场的他通过火炮的轰鸣声就判断出了城头上火炮的大概射程。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进了城,那只有华山一条路,冲杀到底了,何况四五里之外的崇文门上已经挂起了保定总兵黄文昌的大旗。 “快去吧永定门上的火炮卸下来,轰击崇文门,他妈的老子被狗日的黄文昌给骗了!翁子琪你带两千兵快去抢占正阳门,从城头上攻过来。” 太子太师,勇卫营总兵黄得功已经快要疯了,他虽然反应迅速,但是等他将部队整合下城时,崇文门已经被黄文昌袭破了。 作为天子亲军的总兵,黄得功比谁都清楚京师内城的防御力,但是他不得不催促着麾下的将士,以飞蛾扑火的勇气向内城城墙发动了进攻,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广渠门那边急促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喊杀声,昭示着京师外城已经被山东军骑兵攻破。 翁子琪也是京营出生,被黄得功选入军中后,一向勇于任事,黄得功对他也甚是信重,在危急时刻,黄得功也只能依靠他了。 保定军只有两千余人,根本来不及展开,这个时候只有以多打少,以快打慢,从城头反攻过去,说不得还能挽回颓势。 “末将领命!” 翁子琪看了距离崇文门四里左右的的正阳门,脸上浮现出犹疑的神情,终是领了黄得功的将令。 “快,快……骑兵已经进城,攻破京师正当时也。” 就在广渠门内的官军被满蒙绿旗冲的七零八落的时候,靖北军新四镇镇将刘文秀也带着人冲到了城下。 “快放铳,快放铳,白杆兵和鸳鸯兵全都给本镇杀进去,攻进北京城,活捉崇祯帝!” 踏过城门洞内的遍地的尸体,刘文秀意气风发,义父八大王张献忠的心愿终于在他的手中实现了。 “呯、呯、呯……!” 新四镇三个步队的远程兵在广渠门内外对着尚在城墙上负隅顽抗的杨鼎枢所部的炮队。 新四镇副将郎绍贞更是挥舞着长刀带着两个步队的鸳鸯兵踏过冲上了广渠门城头。 “儿郎们随本将杀贼!” 看着宛如潮水涌上城头的靖北军,杨鼎枢猛然拔刀,以大无畏的勇气悍然扑向了冲突而来的靖北军。 用矛捅,用刀砍,登城的石阶上一瞬间就铺满了尸体,有靖北军的也有京营官军的。 杨鼎枢机械地捅刺着手上的长枪,仗着居然临下的优势,他已经刺倒了三四个先登的靖北军士卒了,但是个人的悍勇,对于眼前的局势一无所用。 “上陶罐手雷,上陶罐手雷!” 冲杀到距离墙顶还有丈许高的左右的靖北军,一个个从腰间掏出了连着引线的小陶罐,点燃之后就拼命地扔到了城头上。 “嘭、嘭……!” 一股股呛人的硝烟升起,陶罐内的碎瓷片还有铁钉顿时四散开来,被爆炸碎片击中的士卒不是受伤倒地就是被击中要害身死当场。 那些被陶罐内的石灰粉和砒霜呛到的士卒,更是一个个捂着喉咙、揉着眼睛,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号。 密集的爆炸之后,堵在城头的京营官兵炸倒了一片,顿时清出了一块方圆数丈的空地。 借着这个机会,无数的靖北军涌上了城头,然后挥舞着手中的刀矛和狼筅扑向了城楼上的残军。 “快逃……!” 京营提督李国桢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抛下了手中的长剑,疯狂地向永定门方向逃去,紧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伯府家丁,也是倒卷着李国桢的提督将旗紧急撤离了广渠门。 “败了……败了……!” 将为兵胆,京营的最高指挥官都打了退堂鼓,逃离了战场还在坚持的京营官兵哪里还有战下去的勇气,一个个扔下了手中的武器,四散奔逃起来。 “小的们降了,小的们降了,还请大都督饶命!” “小的们降了,小的们降了,还请大都督饶命!” 那些来不及逃窜的更干脆,看着越来越近的靖北军,一个个放下了手中的器械,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跪,疯狂地磕起头来。 “老子跟你们拼了!” 面对涌上城头的靖北军,京营游击杨鼎枢在绝望中点燃了设置在城门楼内的火药仓库。 十几个涌上了的靖北军官兵瞬间就被剧烈的爆炸吞没,提着刀紧跟而来的郎绍贞甚至被这巨大的气浪推出了丈许以外,要不是陈德拼死相救,说不得就被直接推下了城头。 “杨游击……!” 城头上的爆炸令京师外城内尚在血战的周遇吉的眼睛几欲滴出血来,可是他也陷入了绝境。 李国桢的带头撤退,同样影响到了跟随他抵抗的京营官军,围拢在他身边抵抗的一千余京营士卒,这会是跑的的跑,降的降,只剩下一百左右的亲兵,而且几乎个个带伤。 第四百零三章城破(四) “周遇吉,你现在降还来得及,若是负隅顽抗,那就怪不得本将了!” 紧跟着满蒙绿旗重新杀回京师外城的保定参将张达,耀武扬威地出现在了周遇吉的面前。 “逆贼,老子要杀了你,杀光你们这帮叛逆!” 看着狐假虎威的张达,京营参将周遇吉怒吼连连,脸上青筋毕露,蹂身再次扑向了围拢在身前的靖北军。 “放铳、放铳……!” 以下犯上,附逆靖难,张达还是有一点不敢面对一身正气的周遇吉,连忙下令身边的火铳手射击。 “呯、呯、呯……!” 密集的火铳声响起,决死冲突的京营士卒倒了一地,周遇吉的身体同样被十几枚铳子洞穿。 “你……们……这些……叛逆……!” 周遇吉以刀柱地,努力的想挺直自己的身体,但是他终是没有撑住,圆睁着眼睛轰然倒地。 一如他和他的部属们在后世血战宁武关的场景一般,几乎全部为大明朝殉国死节。 “周将军……!” 被满蒙绿旗破阵的京营游击崔文只来得及呼喊了一声,就被几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箭矢射中,有一支无巧不巧地正中他的咽喉。 “投降者免死!” “投降者免死!” 随着周遇吉及其所部京营将官的阵亡,尚在外城抵抗的官军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成片成片地跪倒在 “降了、降了……不要杀我们!” 失去了指挥的京营官军终于开始崩溃,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中,失去了统一指挥的官军开始成建制的向攻入城中的靖北军投降。 “快,大都督有令,各部立即抢占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等京师外城的各道城门,新四镇全力进攻正阳门、宣武门,然后直击紫禁城。” 最后攻入城内的靖北第四镇在入城之后,以队为单位迅速控制了外城的各处城门,并向天坛和社稷坛方向展开了攻势。 “方国安快随本将向正阳门靠拢,通知翁子琪,不要理会崇文门上的保定军了,先退回内宫,护卫圣驾要紧,田雄你带一千兵给本将断后,务必坚持到本帅退回内城。” 李国桢逃跑,周遇吉的将旗几乎在自己面前被汹涌而来的靖北军砍倒,这令一向镇定的黄得功也慌了手脚。这个时候,他只能指望翁子琪了。 “黄帅,正阳门已经被保定军控制,末将已经让儿郎们向宣武门靠拢,但末将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咱们的火炮已经运到了正阳门下,是不是令儿郎们攻城。” 黄得功刚刚分兵,勇卫营游击翁子琪就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黄得功面前。 “这……?那就给老子轰城门,本帅再着方国安助你,拿不下正阳门,你们就不用回来了,田雄你随本帅去顶住狗日的山东军。” 前有阻截,后有强兵,黄得功只能选择分兵,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李国桢能整合城内的京营发起反攻。 “喏!末将有死而已!” 翁子琪轰然领命,他已经对目前的形势绝望了,但是他依然要去厮杀,他要维护皇明天子亲军的荣耀。 “轰、轰、轰……!” 崇文门和正阳门作为京师的内城,同样部署了火炮,兵力不足的黄文昌悍然下达了炮击的军令。 “隆隆”的炮声中,几十门小炮将药子炮子如下雨般打在城下。凄厉的炮声中,一颗颗铁球向城下的官军射去。 一枚枚铁球砸落地面,瞬间又跳了起来,如慧星扫尾一般,将当面的京营官军砸成了一滩滩烂泥。 那些铁球在战场上不断地跳下又跳起,每跳一次,便带走一条生命,一颗铁球余势未消,直接穿透了几个勇卫营士卒的胸口,有一个士卒被一颗炮子生生从头顶砸落,直砸的脑袋上的头骨碎成了一地,那断裂的脖颈处汩汩的直冒鲜血。 城下的京营将佐们也顾不得已方伤亡惨重,拼命地督促着麾下的士卒将火炮往城门洞子里面推。 没有云梯,没有井阑,他们想要打通入城的通道,只能采用火炮抵进轰击城门的办法。 但是笨重的炮车在城头上保定军的火力下几乎是寸步难行,地上横七竖八躺满的尸体成功地阻碍了炮车的前进。 后方,黄得功和田雄所部的一千余勇卫营士卒已经和呼啸而来的满蒙绿旗的骑兵们交上了手。 看着对面那些满蒙骑兵疯狂冲来,位于第一线的勇卫营铳手们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火铳,他们知道已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因为再退的话,就要进入城头上保定兵的火炮射程之内。 和京营的官军不一样,黄得功所部的勇卫营个个都是经历过战火考验的老兵了,面对集团冲锋的满蒙绿骑,他们并没有害怕,而是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火折子盯着阵前越来越近的满蒙绿旗。 “开火!” 转瞬间,数百名靖北军骑兵己经冲过百步,进入了勇卫营火铳手的射程之内。 随着军官一声喝令,司旗手猛地举起手中号旗,早就等待开火命令的铳手们立时点着了火绳子。 崇文门下浓烟腾起,密集的铳声响起。 一道道凌厉的火光从铳口急射而出,向着那些满蒙绿旗马甲兵射出致命铳子。 在这轮射击中。冲在最前面的满蒙兵至少从马上落下去三四十人,他们身上厚重的棉甲并不能完全阻挡住勇卫营的铳子,很多人的棉甲上被铳子打的焦黑一片。 当然也有不少战马被铳子射中,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没死的却是如同惊弓之鸟般疯狂地奔跑起来,有的直奔前阵的官军而来,有的吓的掉头就想向左右两翼逃跑。 不过勇卫营的攻击,并没有令越阵而来的满蒙绿旗害怕,相反,前方同伴的死亡令他们无比兴奋,他们要用自己的血勇向大都督表示自己的忠心。 在付出一百余骑兵的伤亡后,满蒙绿旗的骑兵们终于冲到五十步内,他们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从背后取出大弓利箭在手,射出了手上的箭枝。 更多的骑兵却是平端着长枪,高举着马刀,以悍烈的勇气冲向了号称天下强兵的勇卫营。 第四百零四章城破(五) “快,骑兵已经和残余的明军交上手了,郑谦你带两个步队增援正阳门,其余的跟本将压上去。” 周遇吉所部的京营官兵,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新四镇镇将刘文秀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外城最后的一支抵抗力量勇卫营了。 “刘将军放心,勇卫营已经是瓮中之鳖,击溃他们易如反掌。” 马三德也是跟随李兴之起事的老人了,上一次莱州大捷,就是马三德和郎绍贞带队献捷京师的,当初可是实打实地和京营交过一次手,他实在瞧不上这些京师的老爷兵。 事实也如马三德预想的那样,正阳门前的勇卫营面对前方的城墙密集的火力和后方汹涌而来的靖北军时,顿时失去了战的勇气。 “降了、降了……!” 很显然腹背受敌的勇卫营并没有背水一战的勇气,在新四镇远程兵丙队射出了两轮铳雨后,当场崩溃。 勇卫营游击方国安甚至临阵反水,将犹自大呼酣战的翁子琪一刀劈翻在了马下,好在方国安还念及几分同僚的情谊,出刀并没有下死手,只是将翁子琪击上生擒了事。 正阳门前的官军土崩瓦解,广渠门下的勇卫营主力同样陷入了困境当中。 原本严整有序的军阵,现在已经被满蒙绿旗冲的散乱不堪,将士们只是凭着对黄得功的信任和忠诚在和破城的靖北军各部殊死搏斗。 “将军,再这样打下去,咱们的兄弟都得死光了,兄弟适才看到正阳门那边咱们的军马已经崩溃,再抵抗下去还不是死路一条,还请将军给兄弟们留一条活路吧。” 随着靖北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右翼指挥的几个勇卫营百户浑身血污地跪倒在田雄面前。 “你们这是要附逆?” 战局的不利,田雄也是血染沙场,这会身上也是受了几处轻伤,肩背上甚至还插着几支箭矢。 “将军,李兴之拥德王靖难,德王也姓朱,咱们可不是附逆,实在是皇帝用人不察啊,您看看,他重用的李兴之,封他为蓬莱侯,大都督,结果这天下兵马大元帅直接造了他的反,松锦之战,他饶了唐通和吴三桂等人,李逆兴兵,吴三桂一兵不发,唐通和高第直接在通州降了李兴之,现在好了,封黄文昌为拥城伯,结果黄文昌又干脆反了,这样的皇帝,咱们保了还有什么意思,干脆降了德王,左右这天下还是他老朱家的。” 勇卫营百户郭绍看到田雄还有几分疑虑,急的以头抢地,嗓子里都带了几分颤音。 “他娘的,郭兄弟你说的是,自从崇祯十一年咱们出京后,立的功劳也不算少了,可是本将官不过升了一级,黄帅也不过加了个太子太师的虚职,非臣负君,君负臣也,老子反了。” 田雄本来就对明廷没什么忠心,在后世便是他擒拿了逃到黄得功处的弘光帝向多铎输诚的,现在面对靖北军的压力,选择投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末将等领命!” 郭绍等人大喜,蛇无头不行,有了田雄这个游击将军带头,他们反正就再没有什么心里负担了。 “败了,败了,我们降了!” 田雄长刀一举,一边高呼,一边冲向了左翼的黄得功的军阵。 “将军,咱们跪地投降就好了,冲击大帅的军阵这是做什么?” 郭绍被游击将军的突然举动弄得懵住了,阵前反水,能保住一条狗命就好了,怎么游击将军还要领着咱们去抓黄大帅。 想到黄得功那严格的军规,郭绍就是心中有些发慌,毕竟黄得功算是自己的恩主,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现在投降了不算,还要去拿人,这事要是传出去的话,还不被人戳断了脊梁骨。 “你懂什么,咱们这是为了保护黄大帅,你想啊,黄帅对皇帝忠心耿耿,现在情势已经糜烂,依黄帅的性格,肯定要替皇帝死节,咱们拿住他,还不是为了救他的性命!” “啊……!” 郭绍被田雄的解释惊住了,他没想到,这卖主求荣的事到了游击将军的口中,居然如此正气凛然。 田雄的反水,令黄得功愤怒不已,他哪里能想到,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忠勇之将,居然在危难时刻,造了自己的反。 “这狗贼,老子要活劈了他!” 震惊之余,黄得功猛然举起手中重达三十斤的大刀,想要截杀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官军败了,都随我去杀了黄得功这狗官!” 阿兰柴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叫嚷着纵马向前冲,也不去追杀那些四散奔逃的官军,只盯着黄得功那三丈高的的总兵大旗。 战场局势自田雄反水后就一边倒,阿兰柴手底下的几百骑兵取得战场的主导权,他们分成几队四下追杀溃兵。 靖北军新四镇的步队跟在骑兵身后不断地收割着勇卫营士卒的生命,不断地有绝望的官军跪倒在靖北军面前。 兵败如山倒,近卫官军士卒非死即降,剩下的则的狼奔豕突,没有人敢停下来一步,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可以逃生的地方,因为他们的前后左右到处是靖北军。 本阵被溃兵冲的大乱的勇卫营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到处都是夺命狂奔的溃兵,黄得功的身前铺满了麾下将士的尸体。 他几乎已经没有多少气力再挥动手中的长刀了,只是不停地喘着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积蓄着体力,死死地盯着狂冲过来的田雄。 久经战阵的他,从黄文昌袭破了崇文门后,就知道局势已经无可挽回,现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杀了这个临阵反水的混账王八蛋。 黄得功的亲兵尽力了,但是他们的顽抗,只是这漫天星火中的几朵微不足道的浪花,很快就被呼啸而来的乱军淹没。 “大帅,大都督奉天靖难,乃是顺天应人之举,咱们降了吧!” 田雄一马当先,冲到了提刀矗立的黄得功的身前。 面对自己曾经的主帅,田雄显然还是有些发怂,隔了十几步地就勒住了战马。 “事以至此,本帅还能怎么样,田雄你说的不错,本帅降了!” 黄得功喟然长叹,缓步向勒马驻足的田雄走去。 “大帅……您……!” 黄得功的话令田雄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黄得功的话是真是假。 “给我死来!” 就在田雄犹豫不决的时候,黄得功突然弓腰突进,手中大刀猛然掷出,蹂身扑向了骑在马上的田雄。 第四百零五章城破(六) “黄帅,末将可不是贪生怕死,实在是为了弟兄们的性命啊!” 田雄虽然心虚,但既然反水了,那自然不会没有提备,连忙挥刀挡住了势如疯虎的黄得功。郭绍等人也是一拥而上,生生将黄得功按倒在地。 “快将黄得功解送大都督处置,其余的随本将入城。” 随着最后一股尚在抵抗的勇卫营官军被击溃,京师外城内的战事已经趋于平静,护卫外城的周遇吉部和黄得功部不是战死,就是投降,只剩下几条街巷内还有零星的喊杀声。 “王公公,大都督已经进城了,您是随本帅去诈开紫禁城的城门呢,还是和城下的官军殉葬呢?” 看着广渠门内高高树起的靖北军军旗,黄文昌得意洋洋地看向了被自己亲卫押解着的王德化。 “逆贼,忠臣不事二主,咱家虽然是个阉人,但是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想让咱家背叛皇爷,你休想!” 王德化冷冷地看着黄文昌,眼神中露出不屑的神色。 “呃……那就只能请王公公去见德王殿下和大都督了,徐志坚快去整军,随本帅去紫禁城护驾,通知下去,半柱香后才允许开城门,别让那些满蒙鞑子抢了头功。” “护驾?” 徐志坚被黄文昌的话整的有些懵,外城乱成了这个样子,你他娘的还想着用同样的手段骗开宫门,真当皇帝是傻子吗? 紫禁城,武英殿! “陛下,不好了,黄文昌这厮和李逆里应外合,袭破了广渠门,崇文门也被保定逆军攻破,末将无能,内不能制黄逆叛军,外不能阻山东反贼,又恐陛下不知就里,被黄文昌那个奸贼诓骗,不得已才退回宫城,现在外城,只有周遇吉和黄得功还在死战,只不过山东逆军势大,京师危在旦夕,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崇祯皇帝朱由检一脸震惊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京营提督李国桢。 本来外城炮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山东军趁夜攻城,为防有变,于是便传旨,着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出宫打听消息,熟料王承恩出宫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沿着城墙逃回内城的李国桢,知道外城有变后,王承恩不敢怠慢,连忙把李国桢带回了紫禁城。 “什么崇文门和广渠门都被逆军控制了?这是怎么回事?黄文昌如何会背反朕?朕自问没有亏待他啊,李国桢你还有多少兵马,紫禁城能不能守住。” 崇祯大惊失色,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视若干城的黄文昌会附逆。 “陛下,臣麾下将士早就在外城被打散了,至末将进城后,只不过堪堪收拢了千余人马,这点人马如何能挡得住山东镇的逆军?” 李国桢实在是被入城的山东军打怕了,哪怕是到了皇帝面前,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陛下,事急矣!崇文门失守,逆军随时可能犯阙,老奴这便去统筹内宫防务,不过太子及诸位皇子关乎国家社稷之重,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王承恩以头抢地,拜倒在朱由检的面前。 “现在让皇子们撤离还来得及吗?崇文门距离皇宫不过五里左右,逆军一柱香的时间朝能兵临宫城,你速速去调兵守护宫城,再把成国公召入皇宫。” 崇祯颓然地坐到在御案前,自山东军起兵至今,不过才区区十余日,入援的关宁军叛了,密云兵叛了,保定兵也叛了,这个时候他只能选择相信和大明休戚与共的勋贵们了。 “老奴遵旨!” 王承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了,转身就要出殿。 “等等,你再命人敲钟,把景阳钟给朕敲起来,朕要看看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们,到底有几个忠臣?” “老奴知道了,只是现在军情不明,召诸臣进宫,老奴恐怕会多生事端,李逆和德王靖难檄文不是说,诛奸臣,保陛下吗?老奴以为还是不要召大臣们入宫了,莫如随他拿人,届时再看罪藩还有什么借口入寇内宫?” 紫禁城其实是独立于京师内城的一座城中之城,长约二里,宽约一里半,周长大约四里左右,墙高三丈三尺,城宽约两丈半,单论城墙的防御力,绝不在京师的内城和外城之下,而且紫禁城四周还有宽阔的护城河,光是河宽就有近十七丈,可谓是固若金汤。 自崇祯即位以来,海内鼎沸,国朝兵事不断,王承恩这个大明内相也奉崇祯之命,武装了几千名太监,充当内宫宿卫,此外宫内还有一部分锦衣卫宿卫三大殿,王承恩认为凭借这样的力量还是能够坚持一段时间的。 再者德王和李兴之起兵的理由是清君侧,那些大臣们被他拿了,他再攻打内宫岂不是弑杀君父,这如何堵的住天下悠悠之口。 “呃……你说的有几分道理,这样吧,你就把成国公召入皇宫,其余的大臣就不要通知了,李国桢你也随王承恩一起去部署防御吧!” 崇祯略一思索,还是认可了王承恩的建议,虽然他知道事不可为,但是心里还存了一丝幻想。 “老奴遵旨!” 王承恩领了圣旨,便匆匆离开了武英殿,崇祯却是颓然地瘫坐在御案前。 “你就是黄得功?军中号称黄闯子的黄得功?见了本帅为何不跪?” 正阳门内,李兴之有些疑惑地看着五花大绑被押解过来的黄得功、王德化等人,阵前倒戈的田雄、郭绍等人也一脸谄媚地跪在李兴之面前。 “背主之贼,尔等狼子野心,祸乱天下,黄某跪天、跪地、跪当今天子,如何肯跪你这个悖逆之人。” 黄得功梗着脖子,死死地看着被铁人兵簇拥着的的李兴之,眼神中几欲喷出火来。 “黄帅果然对陛下忠心耿耿,本帅佩服之至呀!不过本帅也没有说要叛了当今天子吧,这次德王进京,不过是为了诛杀朝中奸党,还朝廷朗朗乾坤,太祖皇帝可是有过祖训的,国有奸佞,天下宗藩共讨之,德王殿下不过是尊奉太祖皇帝祖训,这怎么能说成是叛逆呢?” 李兴之哑然失笑,这次入京,他的目的不过是控制大明朝政,可不是想着改朝换代的心思,毕竟大明建国两百七十年,这皇明正统,早就深入人心,自己又不可能效仿满洲,用残酷的屠杀迫使汉家百姓臣服自己。 第四百零六章城破(七) “李逆,你不要巧言令色了,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黄得功要是皱半个眉头,就不是好汉。” 黄得功对大明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因为李兴之几句话就屈服。 “黄帅,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中原的李自成聚众百万,时刻窥视开封和洛阳两处重镇,辽东的东虏虽然被本都督重创,但犹有精兵近十万,随时可能进关犯阙,本帅此次入京,只为诛杀奸党而来,绝不会伤及我皇半分,如今国朝正是用人之际,正是黄帅这样的英雄用武之时,又何必轻言死字。” 黄得功是明朝末年有数的几个忠臣良将之一,本来周遇吉及其部属战死已经令李兴之惋惜不已,现在既然生擒了黄得功,那自然是要极力招揽的了。 “呵呵,大都督既然忠于朝廷,那为什么不杀了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 黄得功冷笑连连,指向了跪在李兴之面前的勇卫营游击田雄。 “你是何人?” 顺着黄得功的目光,李兴之眼神瞟向了田雄和郭绍等人。 “末将田雄,见过大都督,末将虽然抗拒大都督天威,但是末将已经幡然悔悟了,还请大都督恕罪,对了,黄得功就是末将拿下的,是末将啊!” 田雄吓的面如土色,对着李兴之不停地磕头。 “呃……田将军率部响应本侯令谕,乃是个大大的忠臣,这个本侯还真不能答应黄帅,否则本帅岂不是自食其言,黄帅还是提提别的要求吧!” 田雄的生平,李兴之是知道的,历史上黄得功战殁后,就是这厮背着弘光帝向多铎投降,后来在浙江任上,屡次击败浙东鲁王朱以海,以及福建的郑成功部,官至浙江提督,左都督,实在是个扎扎实实的大汉奸,但是此刻他并未去明投清,又是率部反正之人,若是杀了他,谁还敢投降自己? “呵呵,李逆你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还是狼子野心,黄某只求速死!” 黄得功轻蔑地看了李兴之一眼,脖子一横,闭目求死。 “先押下去,本都督只为拨乱反正而来,如何会擅杀朝廷忠臣,王公公,先前陛下诛杀薛阁老,你可脱不了干系,现在你是拜见德王殿下呢?还是想继续为朝廷的奸党狼狈为奸?” 黄得功誓死不降,李兴之只得看向了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大明朝的内廷第二人王德化。 “哼……薛国观之事,乃是咱家和陈新甲等人同谋,与陛下无干,李逆你休想把罪责揽到陛下身上。” 王德化到也硬气,学着黄得功脖子一梗,轻蔑地看着李兴之。 “你这个老阉货,居然敢对咱们大帅如此无礼,老子活剐了你。” 李邦杰大怒,提起手中的狼牙棒就欲上前拿人。 “住手,先不要处置了,待进了皇城再说,你传令下去,新四镇立即接管内城九门,第四镇和满蒙绿旗携带京营和勇卫营的俘虏包围皇城,汉军旗负责锁拿朝廷大臣,先抄几个大臣的家,本督要犒赏三军。” 适才外城一战,据随军的军帅府参知徐以显估计,俘虏的京营和勇卫营士卒有一万余人,入城靖北军不过两万之众,要收拢军心,现在只有撒银子了,李兴之这次入京,其实也打着抢了京师官员的心思,先查抄几家,也算不得什么事,左右自己这次靖难本来就打着清君侧的大旗。 “喏,大帅,先抄了谁家?” 李邦杰有些懵,他久在山东,哪里知道京师的情况。 “先抄了大学士陈演、国子监祭酒魏藻德、兵部尚书陈新甲、兵部给事中龚鼎孳、还有高起潜和成国公朱纯臣以及嘉定伯周奎的府邸吧,先不要牵扯太多人,待拿下了皇宫,再作计较。” “末将领命!” 李邦杰连忙招呼了一个身边的铁人兵,让他去寻汉军正绿旗旗主扎克和汉军镶绿旗旗主阿克马,着二人立即率兵拿人。 外城的战事,不光紫禁城的崇祯皇帝收到了消息,内城的官员们同样被外城的失守骇住了,在靖北军剿除勇卫营的官军之前,京师的官员就一个个奔走串联,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翰林学士赵玉森第一时间就礼部主事王孙蕙的府邸,涕泗交零地说:“予受知陛下固深,然德藩靖难之事,实其自作之孽。予将捐性命以殉之,理既不然,将逃富贵以酬之,情亦不堪,奈何?” 孙蕙冷笑道:“自古皇业更迭,乃是天子失德所至,所谓废一帝,立一帝,德王奉天之举,实在是顺天应人,拨乱反正,吾辈当争先着,以为拥立之功,不过我等官小职低,以莫如去寻东阁大学士陈演如何?有他带头,名正言顺也。” “孙兄所言极是,我等当同往!” 赵玉森连忙附和,二人也来不及收拾,匆匆就赶往了陈府。 这会虽然靖北军还没杀进内城,但是崇文门和正阳门已经失守,城内奔走相告的官员比比皆是。 赵玉森二人刚出了府门就遇上了礼部主事张琦和兵部职方主事秦汧。 还没等赵玉森问话,张琦就急匆匆地开口道:“二位年兄,无弃故人,老夫尚可替德王殿下和大都督扬尘舞蹈。” 兵部主事秦汧也是大声说道:“吾决计已久,虑无同志,得诸公共事,宦途不患无帮手,况赵姑夫尤休戚相关者乎。” “好啊!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今德王奉天靖难,实在是民心所向,诸君与某同往!” 孙蕙哈哈大笑,本来他对自己背叛崇祯的作法还有几分愧疚,现在看到这么多官员上杆子要投靠新朝,最后的一点羞耻心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文官们四方求告,勋贵们也是奔走串联,一个个跌跌撞撞地向京师的勋贵之首朱纯臣的府邸奔去,可是却吃了一个闭门羹,谁也没想到朱纯臣已经被皇帝召进了宫。 见到成国公府闭门不纳,勋贵们只得各自回家,准备静观其变,至于嘉定伯周奎的府邸,崇祯都快完了,谁他娘的还敢上门,左右自己是享国已久的勋贵,这皇帝换成德藩,那还不是老朱家的后人,想来也不会过分对待自己等人吧。 第四百零七章城破(八) 武英殿。 成国公朱纯臣跪伏在崇祯面前,久久不敢起身。 朱纯臣是靖难名将朱能的第十二世孙,万历三十九年袭的爵,若是算上明光宗朱常洛,算的上是四朝元老了。 朱由检即位以后,国内局势日益糜烂,官军在面对东虏和流寇的作战中屡屡战败,崇祯无奈之下,加朱纯臣为太子太傅,京营总督,也是冀望朱纯臣能够不负先祖威名,为大明朝的事业添砖加瓦。 “成国公,国家糜烂,李逆和德藩以清君侧的名义入京,现在外城已失,内城岌岌可危,你是朝廷勋贵,论辈分你也是朕的姑父,朕有意将太子和诸皇子交给你,这个时候,朕只能仰仗你了。” “这个……老臣恐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啊!” 朱纯臣以头抢地,口中言辞恳切,心中则腹诽不已,保你的儿子,他娘的这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成国公放心,德王和朕同辈,也是你的姑父,他断然不会为难你的。” 崇祯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偌大的北京城,他实在找不出几个值得信任的大臣,不求朱纯臣还能求谁。 “唉……老臣只有尽力而为了!” 在紫禁城,朱纯臣可不敢忤逆了崇祯,若是拒绝了,恐怕自己的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长叹一声,算是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好,朕让懿安皇后带诸子与你一同出宫,还望爱卿不忘国恩,保皇后和诸子逃出牢笼。” 懿安皇后是天启皇帝的皇后张嫣,天启帝在位时,张嫣对朱由检也甚是看顾,所以朱由检即位后,对这个皇嫂也颇为敬重,长嫂如母,现在京师即将沦陷,崇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这个嫂子。 当然让张嫣带诸子出逃,崇祯也是斟酌了许久的,毕竟张嫣是天启皇帝的皇后,德王又是国家宗藩,明朝以孝治天下,他要是伤了先帝皇后,那可是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如何还能登临大宝,统御天下? “老臣遵旨!” 朱纯臣到是没想这么多,带一个是带,带四个也是带,左右今天是要把崇祯给的这几个烫手山芋带出宫了,至于如何处置,他还没想好。 “好,快去传太子朱慈烺、永王朱慈炤、定王朱慈炯还有懿安皇后,让他们立即入武英殿,随成国公出宫。” “父皇……!” 太子朱慈烺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又进学已久,自然知道自己的父皇让自己出宫是什么意思,进了武英殿,就跪倒在崇祯面前,号啕大哭起来。 永王朱慈炤今年也十一岁了,对朝廷的事也有所了解,跟着朱慈烺身后也不断地抽涕,只有定王朱慈炯年龄比较小,对国事一无所知,一脸茫然地看着哭的不成人形的两个哥哥。 “陛下……!” 张嫣复杂地看了崇祯一眼,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到皇帝那憔悴的面容和雪白的双鬓,终是缓缓福了一下,算是见礼了。 “皇嫂不必多礼,朕躬凉薄,愧对皇兄教诲,以至于天下糜烂,如今德藩兵马已经破了外城,为天下计,朕已着成国公护送三子出京,还请皇嫂看在皇兄面上,看顾吾子,拜托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在危急关头,朱由检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了,长揖到地,对着张嫣行了一个大礼。 “唉……!” 张嫣是天启元年进的宫,可以说是看着朱由检长大的。 崇祯托孤的情景让她不由地想起了当年自己的夫君将江山社稷交给崇祯的情景“吾弟当为尧、舜、禹。”;“忠贤宜委之,善待中宫!” “好了你们也起来吧,你们记住,出宫之后,万事要听你们伯母的话,不可堕了我朱家的名声,你们走吧!” 朱由检重重地挥了挥手,将身子转了过去,再也不看自己的几个儿子,虽说天家无亲情,可是到了这生离死别的份上,崇祯也是满腹的伤感。 “几位小爷,懿安娘娘还是快跟老臣走吧!” 朱纯臣可不敢在皇宫多呆,他可不想被围在这宫墙之内,一旦紫禁城被德藩破了,改天换日之下,新皇肯定要对朝廷进行清洗,要是自己被认定为崇祯忠臣,那岂不是倒了血霉。 在朱纯臣的催促之下,张嫣带着太子朱慈烺等人终是上了马车,出了紫禁城,直奔成国公府邸。 崇祯忙着安排后事,东阁大学士陈演的府上却是灯火通明。 花厅里。 翰林学士赵玉森,礼部主事孙蕙、张琦、兵部职方主事秦汧等人眼巴巴地看着坐在主位上闭目不语的陈演。 陈演是四川井研人,天启二年进士出身,多机谋,善于揣摩圣意,和内臣王德化、高起潜等人交好。 崇祯十三年四月从内侍口中暗中得知次日崇祯要问的问题,第二天对答如流,崇祯大喜,当即升至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从此成为了明廷的中枢大臣之一。 俗话说,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好兵,和其他朝臣一样,区区一个东阁大学士显然不是陈演追求的目标,他还想再上几步,成为大明的首辅大臣,所以在入阁以后,便广植党羽,以图在朝中能够一呼百应。 “陈阁老,皇帝失德,以至于天下糜烂,德王奉天靖难,正合我太祖高皇帝祖训,下官等恳请阁老率我等迎接山东王师,遵德王殿下令旨,诛杀陈新甲、高起潜等乱臣贼子,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礼部主事孙蕙和张琦说完以后,就是巴巴地看着陈演,他们本就是礼部的属官,也是陈演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以说是陈演最信重的几个党羽之一,由他们将附逆的事说出了,那是再好不过。 “嗯,纣王失德,周武起兵诛之,隋炀乱国,唐公起兵击之,尔后开创数百年之盛世,今上即位以来,中原流寇纷起,东虏时刻入境,实是今上用人不察,听信杨嗣昌、陈新甲等人馋言耳,我等既是大明忠臣,自有劝谏之责,今德王奉太祖祖训入京,正是拨乱反正,中兴我皇明基业之时,诸官且随本阁去见过德藩。” 第四百零八章城破(九) 扎克和阿克马的汉绿旗还没有来得及出兵拿人,居住在内城的朝廷大臣就在东阁大学士陈演和国子监祭酒魏藻德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明门。 “老夫东阁大学士陈演率京师文武百官恭迎德王殿下,齐国公。” “呃……,你就是陈演,你们先跪着吧,大帅稍后便到。” 奉命攻打皇城的第四镇镇将张邵谦懵了,他根本没想到这帮朝廷大臣居然如此没有下限,大帅这齐国公的爵位不过是皇帝许诺的,还没有授封,这些怂瓜为了活命,脸都不要了。 “大都督到!” 须臾! 在第四镇和满蒙绿旗以及投降的京营完成了对紫禁城的包围后,李兴之也在铁人兵的簇拥下抵达了代表大明皇室威严的大明门前。 当然德王朱由枢这个李兴之的傀儡和率先投降的内阁次辅张四知同样跟随着李兴之来到了紫禁城下。 “启禀大帅,京师的文武百官均跪伏在大明门,请求面见殿下和您,为首的正是您要捕拿的陈演,据末将估算,人数恐怕有三四千人!” 由于涉及的官员太多,张邵谦也不敢擅专,小声地向李兴之介绍起大明门前的情况。 “哦……呵呵,本帅就知道朝廷的文官基本都是没骨头的软蛋,他们既然这么识趣,殿下,咱们就见见朝廷的衮衮诸公吧!” 既然是奉天靖难,德藩这个大旗,李兴之自然要好好利用了,做戏就要做全套,否则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万事全凭大都督吩咐,本王无有不遵!” 朱由枢这会也有一点兴奋,作为大明朝的藩王,他一直是被朝廷当着米虫供养着,朝廷大臣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过。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朝廷的清贵会跪倒在自己的马前,对自己毕恭毕敬地行大礼。 “老臣东阁大学士陈演率朝廷百官拜见大王,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齐国公万安!” 朱由枢思绪之间,战马已经被左右侍从牵到了大明门前,陈演和魏德藻等人不敢怠慢,纳头就山呼起来。 “京师的百官都来了吗?” 李兴之手中的马鞭微微抬起,借着大明门前点起的无数的火把,冷冷地扫视着跪伏在地的百官。 “启禀齐国公,京中文武大都在此,只有内阁首辅范复粹;工部尚书范景文;户部尚书兼侍讲学士倪元璐;左都御史李邦华;左都副御史施邦曜;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大理寺卿凌义渠;庶吉士魏学濂;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全家;御史陈良谟;吏部许直;兵部成德;户部吴甘中;兵部主事金铉等四十几个文官未到,勋贵们平时下官等未曾结交,故此下官亦不清楚!” 陈演战战兢兢,偷眼朝李兴之以及他身旁的朱由枢看去,心中则盘算着一朝天子一朝臣,范景文这次可是忤逆了德王,新朝断不会容他再做首辅,自己说不得还能再进一步。 “陈演是吧,本帅为国朝平勘定乱,大军跋涉千里,行靖难之事,所费钱粮无算,今既已入城,尔等既然在此迎侯德王殿下,那便替本帅筹集两千万两银子劳军吧,明日辰时,这银子必须要送到大明门前,若不然,尔等就是奸臣逆党,正是本帅清君侧的对象!” 事分轻重缓急,目前拿下紫禁城控制崇祯帝才是正事,李兴之也不想在大明门下多造杀孽,所以提出了让诸官捐纳两千万两银子的要求。 “啊……臣等的俸禄一年不过千余两银子,这两千万两银子,臣等一时半会哪里凑的出,齐国公可否宽待两日?” 听到李兴之索要两千万将银子,陈演心中就是微微颤抖,他秉政不过才五六个月,以前捞的银子,有不少直接送到了四川老家,这要是真要凑齐这么多银子,那可要把自己在京师的积蓄都掏空了。 “你们给本帅记住,这不是让你们捐纳,这是军令,违令者杀无赦,陈新甲和高起潜何在?还不上前参拜德王殿下?” 李兴之可不管诸臣怎么想,据历史记载,李自成那厮在京师可是弄了七千余万两金银,自己现在问文官集团索要两千万两并不过分,待拿下紫禁城再行处置不迟。 “大王和公爷将他们列在奸党名单之上,他们哪里敢来面前公爷,目前都躲到了狮子胡同的私宅内,下官可以替大帅带路。” 翰林学士赵玉森,抢步上前,一脸谄媚地看着李兴之和朱由枢。 “通知扎克和阿克马,着他带兵先抄了高起潜和陈新甲的府邸,不许放过一人,全部捕拿到大明门前,他们家中的财物也一分不少地给本帅抬过来。” “喏!” 李邦杰躬身领命,大手一挥,带着铁人兵开始驱赶堵在大明门前的一众文武百官,同时命人给扎克传令。 “启禀大帅,成国公朱纯臣说有要事求见大都督,末将已经将他带到了大明门这边。” 就在李邦杰准备驱离陈演等人的时候,值守东华门的第四镇副将万有才一脸喜色地押解着一辆马车来到了李兴之的面前。 “老臣,朱纯臣见过大王,齐国公。” 被崇祯托付大事的朱纯臣紧跟着万有才的身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朱纯臣,你有何事见本帅?” 看着朱纯臣身后那华贵的马车,李兴之就是心中一动,历史上这厮就是把崇祯的几个儿子卖给了李自成,这会莫不是把朱慈烺等人献给自己来邀功请赏了。 “大王,齐国公,适才崇祯着下官护送太子及懿安皇后出奔京师,下官本就支持大王的清君侧,如何肯奉崇祯的伪诏乱命,却是将懿安皇后和太子殿下等人给大王和公爷带来了。” 朱纯臣一脸谄媚,直如哈巴狗一般看着朱由枢和李兴之,哪里还有京师首席勋贵的样子。 “臣蓬莱侯,大都督府左都督,李兴之拜见懿安皇后及太子殿下,恕末将甲胄在身,未能全礼,还请皇后和太子恕罪!” 李兴之再不管朱纯臣以及跪了一地的朝廷大臣,慌忙滚鞍下马,匆匆走到马车前,躬身行礼。 第四百零九章城破(十) “蓬莱侯的兵马都围了紫禁城了,就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了吧!” 太子朱慈烺缓缓挑开马车的车帘,将两个弟弟和张嫣护在身后,恨恨地看了成国公朱纯臣一眼,然后嘲讽地看向李兴之。 “太子殿下错怪本侯了,本侯此来正是为清君侧,除奸党而来,您看看这就是陛下引以为重的朝廷重臣,若本侯和德王再不行非常之事,本侯恐我大明三百年基业一朝倾覆也。” 李兴之对朱慈烺的指责不以为意,反而指着大明门前数千名文武大臣和跪在德王面前的朱纯臣,将朱慈烺的质问回怼了过去。 “唉……!” 朱慈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父皇托以腹心的成国公居然会把自己兄弟三人和自己的伯母送到李兴之和德王的手上,更没有想到,那些平时在自己面前高呼忠孝节义的那些老师们均跪伏在德王面前献媚邀宠。 “殿下和娘娘放心,臣无二心,实是因为国朝奸党横行,方不得已随德王殿下行靖难之事,就是要重振朝纲,中兴我大明天下,殿下和娘娘且去成国公府暂休,待臣剿除奸佞,再向殿下和娘娘请罪。” 借着火光,李兴之偷眼朝马车内看去,只见懿安皇后张嫣虽然身着斗篷青衣,但身形却甚是窈窕。 当然李兴之也是好奇而已,想要看看这个历史记载的一代艳后到底是什么模样?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希望蓬莱侯莫要食言!” 朱慈烺也是硬气,对着李兴之冷笑连连,返身拉下了车帘。 “小爷,小爷,老奴见过小爷!” 被几个铁人兵押解着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疯狂地挣扎起来,嘶吼着想要扑向朱慈烺的马车。 “大帅?” 紧跟着李兴之身后的李邦杰犹豫地看了一下李兴之,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掌握内廷权柄的大太监。 “他到是忠心,也罢就让他服侍太子和懿安皇后吧!” 李兴之挥了挥手,喝令左右亲卫放人,紫禁城已经在自己的马足之下,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历史上李自成破了京师都没有阻拦王德化,自己难道还不如他吗? “背主之贼,天子尚在宫内,尔等就来谄媚新主,真是毫无廉耻至极,咱家虽然是个阉人,却不稀和尔等这帮猪狗不如的小人为伍!” 脱离了铁人兵掌控的王德化一个箭步冲到朱纯臣和陈演等人面前,就是一个又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直打的陈演等人脸色通红,一个个死死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呸……!” 王德化乱打乱踢了一气,很快就没有了气力,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在陈演的脸上,扭头跌跌撞撞地向朱慈烺的马车奔去。 “小爷,小爷,皇后,是老奴啊,老奴对不起皇爷啊!” 发泄了一通的王德化死死地抱着朱慈烺的马车号啕大哭起来。 “是王伴伴,你不必伤感,我父皇识人不明,弄的满朝奸佞,也不要怪德王叔起兵靖难了,且随本宫去成国公府。” 马车内的朱慈烺再度开口,语气中透出了几分无奈,他何曾想到这京师的几千名官员居然几乎全部附逆。 “李邦杰,京师奸党尚多,你选五百铁人兵充当太子护卫,务必守好成国公府,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喏!” 李邦杰应声领命,提着手中的狼牙棒就去点兵。 “主公,陛下所用大臣如此,显然已经不适合再君临天下,主公莫非想拥立太子殿下登基,太子虽然年幼,但是英武不凡,恐怕不好掌控啊!” 军帅府参知徐以显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李兴之身边,低声进言。 “陛下失德,当逊位以谢天下,太子仁孝,自然要服侍在陛下左右,本侯看定王天资聪颖,有帝皇之像,可承继大统,以为我皇明万世之基。” 李兴之撇了撇嘴,适才虽然朱慈烺挡在马车前,但是他还是透过火光看到了缩在张嫣身边的七岁幼童朱慈炯。 “其实京师既破,朝廷大臣又群起臣服,主公本可取明自代,又何必多此一举,立一小童为帝?” “徐先生,本侯以清君侧之名入京靖难,若是黄袍加身,又如何堵的住天下悠悠之口,况且朱明宗室甚多,一旦自立,江南必然鼎沸,如今北方残破,辽东建奴未灭,中原李自成拥兵数十万,山海关还有吴三桂的数万军马,我靖北军只八万之众,如何应付得了?拥崇祯之子登基,咱们正好挟天子以令诸侯,整合朝廷的资源,待剿灭李闯,平定东虏之日,大事岂不是水到渠成,实在不行的话,本侯便效仿周文王。” 李兴之目光凝视着巍峨的大明门,出头的椽子先烂,包子里有肉不放在外面,他可不想因为一个皇帝的虚名坏了自己的苦心孤诣创建的靖北军。 “主公高见,属下懂了!” 徐以显见李兴之心意已决,遂再不相劝。 “尔等回府取钱去吧,陈新甲和高起潜二人留下,石天你带五百兵去陈府和高府拿人。” 随着李邦杰护卫着朱慈烺的马车走远,第四镇镇将张邵谦举着长刀,看向了跪伏在大明门前的文武百官。 “臣等谨遵德王令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演默默盘算,在场的官员有四千余人,李兴之索要两千万两的军饷,诸官平均也不过是每人拿五千两左右的银子,这对于他们来说压力也不是太大,况且能赶来跪迎新主的,都是通透之人,哪家没有个几万两银子。 “殿下饶命啊,罪臣愿意拿出所有的家财献给殿下和齐国公,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陈新甲和高起潜跪行到李兴之和朱由枢面前,哭的的声泪俱下,不停地哀嚎请罪。 “呵呵,当年卢督臣在保定和东虏血战时,尔等可曾想过今日,中原百姓嗷嗷待哺之时,尔等却不断地上奏天子要求加赋,尔等可曾想过今日,现在要求本帅饶了尔等,晚了!来人啦,将此二贼给本帅绑在这大明门之前,明日辰时就在这里凌迟处死,以谢天下。” 第四百一十章非君误臣 “陛下,京师百官有九成九都在大明门外向德藩献媚,适才老奴看到……看到成国公把太子殿下交给了罪藩和李逆。”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声泪俱下地跪在崇祯面前哭诉着。 崇祯着他负责皇城的防卫,靖北军主力基本集中在大明门,城下那些朝廷大员的丑态他是尽收眼底。 “什么,朱纯臣也叛了朕,他居然也背叛了朕?朕不信,朕要上大明门。” 崇祯明知道王承恩不会欺骗自己,但是他却不敢相信满朝文武全部跪迎德藩的事实,歇歇底嘶吼起来。 “皇爷……老奴以为叛军既然以清君侧为名入京,点名诛杀陈新甲和高起潜等人,陛下莫如在大明门下旨,从德王殿下所请,或可挽回局面。” 看着陷入疯狂的皇帝,王承恩扑通一下跪倒在崇祯面前。 “呵呵,朕要是从了他们,还如何统御天下,即便是还做这个皇帝,天下臣民会怎么看朕,以后朕岂不是德藩和李逆的傀儡?你是要朕当汉献帝吗?” 崇祯暴怒地看向王承恩,他实在难以接受自己沦为别人阶下囚的场景。 “陛下,臣妾愿陪您上城,若是事实在无可挽回,臣妾便随陛下一同赴死!” 皇后周氏一手抱着年仅三岁的昭仁公主一手牵着十三岁的长平公主朱媺娖出现在了武英殿门前。 “梓潼……你这又是何苦呢?朱由枢和李逆不过是想用靖难之事逼死朕而已,他为了个人名声,断不会为难你和朕的女儿。” “陛下,当年成祖靖难,建文帝皇后马氏尚且能陪建文帝赴死,臣妾又怎会不如建文皇后,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若死节,臣妾又怎能独活,不过陛下说的不错,长平和昭仁皆是女儿身,德藩为了名声,当不会伤了她们,只是苦了臣妾那几个孩儿。” 周氏怆然欲泣,她可不是长在深宫,什么都不懂的妇人,熟读经史的她很清楚失国者的下场。 “陛下,老奴听说,当年成祖皇帝靖难大军兵为南都时,方孝儒曾命人在皇城上悬挂起太祖皇帝的画像,成祖皇帝摄于祖先威严,不敢继续攻城,建文帝才借着火势从容撤离皇宫,如今逆军兵为宫城,咱们何不效仿建文帝故技,紫禁城虽然没有地道可逃,但是必然能阻止逆军攻势,咱们固守几日,说不得各处的勤王大军就会兵临京师!” 周氏提及建文帝,王承恩就是心中一动,提出了一个最有效也是最恶心人的办法,意图拖延破城时间。 “唉,就依王伴伴吧!梓潼你我夫妻上大明门,朕要看看那些个自诩为忠臣孝子的衮衮诸公们,梓潼,咱们夫妻便同上大明门。” 崇祯单手接过周氏怀中的昭仁公主,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皇后周氏的右手,眼眶中泛起泪光。 “陛下,陛下,值守西华门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开门投了黄逆,时下保定兵已经进了紫禁城,正往乾清宫方向杀来,奴婢们拼了全力,也挡不住他们的攻势,还请陛下速速移驾!” 崇祯夫妻刚刚出了武英殿,司礼监另一个秉笔太监陈大全也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身上的衣甲沾满了血迹,见到朱由检就大声嚎哭起来。 “骆养性也叛了朕?” 崇祯被这个骇人的消息惊的浑身一震,骆养性是原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儿子,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以来,和朝中文官相处融洽,深得崇祯赏识,被加封为左都督,他的母亲赵印秀也被加封为诰命夫人,弟弟骆养志则被崇祯任命为内阁中书,妹夫赵弘祖也被加封为锦衣卫佥事,可谓是荣宠至极,朱由检哪里想到自己信重的天子亲军指挥使会叛变投敌,可是陈大全身上的血迹和西华门那边传来的喊杀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这厮真的投敌了。 “哈哈哈……怪不得德王和李兴之要起兵靖难了,朝臣们叛了朕,成国公叛了朕,现在朕的锦衣卫指挥使也公然叛了朕,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崇祯怒极反笑,那嘶哑的笑声回荡在武英殿门前,回荡在王承恩和皇后周氏的耳中,回荡在紫禁城那巍峨的宫墙内。 “梓潼,事急矣,且随朕回武英殿写遗诏,朕要和这宫城共存亡。” 靖满军杀入宫城,崇祯明白这天下易主在即,他不想也不愿成为德王的阶下囚。 “陛下可速去,老奴带人先挡住乱兵。” 王承恩眉头一蹙,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指挥守在武英殿的内操太监在殿外布置防御。 “报应啊,当年先祖以靖难为名夺取了建文帝的天下,想不到两百三十年后德藩居然也以清君侧的名义要夺了朕的江山,报应啊!” 连续遭到打击的崇祯帝踉踉跄跄地向着武英殿奔去。 西华门。 黄文昌怎么都没想到堂堂的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会如同一只哈巴狗一般在自己面前献媚邀宠。 外城的战事结束后,黄文昌本来是想直击大明门的,可是即使崇文门在自己的号令下晚开了半柱香,但是那些狗日的满蒙骑兵依然抢在了他的前头。 黄文昌可不敢惹那些只认李兴之的满蒙大兵,所以匆忙带着徐志坚及剩余的一千余人马杀到了西华门下。 靖北军突入内城后,旋即分兵包围皇城,面对高达三丈多的宫城城墙,黄文昌心知自己抢不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山东兵,在徐志坚的劝阻下,他本想在山东军接管西城后撤离的,谁知道带兵驻守西门的靖北军将官竟然是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马三德。 马三德也是机灵,知道黄文昌在这次靖难之役中立功不下,而且和李兴之相交莫逆,遂把镇守西门的指挥权交给了黄文昌。 靖北军兵围京师,宫城的守备力量不足,骆养性这个崇祯信重的锦衣卫指挥使便承担了镇守西华门的任务。 原本看到保定军兵临城下,骆养性还准备先借助宫墙,抵抗上一段时间看看,熟料自己刚刚布防完毕,就有大汉将军跑啦报信,说是朝廷大臣们都到了大明门参拜德王,成国公朱纯臣更是将皇帝的三个儿子和懿安皇后献给了李兴之。 这令骆养性愤怒不已,老子在这和贼军死战,你们居然忙着献媚新主,老子已经够无耻的了,谁知道朱纯臣这厮居然比自己还要无耻,你们投得,老子为什么投不得,脑子一热,就命人打开了西华门和黄文昌接洽。 第四百一十一章请封高阳王 “什么,黄文昌杀进了西华门?快让满蒙绿旗跟上去,告诉黄文昌,对于宫城内尚在抵抗的太监和宫女,尽量以缴械为主,不可多造杀孽。” 说实话,李兴之对崇祯内操还是充满敬佩地,在历史上,阖城官员争先恐后投降李自成时,就是这些被人瞧不起的太监们殊死抵抗,为崇祯自挂东南枝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在李兴之看来,他们比适才跪在自己面前的数千朝廷官员更值得敬佩,因为他们代表了大明朝最后的尊严。 “慢着,你再告诉黄文昌,若是能保住崇祯性命,让他写下传位诏书,立永王朱慈炯为帝,德王和福王二人监国辅政,本帅便请旨新帝,封他为高阳王!” 李兴之对黄文昌是真的服了,这厮从自己靖难以来,先坑了唐通的密云兵和山海关的关宁军,顺带着替自已拿下了京师门户通州,使靖北军在起兵后十余日就杀到了京师城下,令那些有勤王心思的边镇根本来不及反应。 到了京师,黄文昌又发挥了他的洪荒之力,使看似固若金汤的京师城墙在自己面前形同虚设,现在又率先杀进紫禁城,让自己完完整整地得反了京师重地,这靖难首功非他莫属了,看来自己许诺的赵国公的爵位还是有些低了。 “末将领命!” 随侍在一侧的第四镇镇将张邵谦一脸羡慕地看着眼前的大明门,黄文昌的底细他是一清二楚,原本就是一个泼皮无赖般的人物,想不到却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居然能够封王。 但是他却不得不服气,本来李兴之统领一万五千军马北上,他还是有些犹疑的,他实在想不通,一万五千兵凭什么拿下京师,官军出身的他,对京师和通州的防御力是一清二楚,当年奴酋洪太统兵八万都被挡在了广渠门外,若不是黄文昌,这京师怎么可能拿下。 “主公,为什么要留下崇祯?若是留下他,永王如何登基?大帅又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 徐以显对李兴之的军令,甚是有些不解,皇帝死了和废立皇帝,这可是大有不同,你逼迫皇帝退位,哪怕有百官附署,终归还是勒迫主上,但皇帝如果死了,立新皇帝却是名正言顺。 “徐先生放心,陛下柄国十三年,一直是乾刚独断,本帅估计他断不会苟且偷生,让黄文昌传话永王承继大统,德王监国辅政,福王为摄政,想来这个条件崇祯会接受,毕竟当政的还是他老朱家的人。” 李兴之摆了摆手, 西华门失守,再守大明门已经毫无意义,守城的内操军虽然忠心耿耿,但是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当满蒙绿旗杀入西华门后,大明门的守军顿时崩溃,有的内操跪地请降,有的内操却是死战不退。 安巴和阿兰柴不敢违抗李兴之的军令,杀散了守在大明门下的内操军和锦衣卫后,皇城的正门终于大开,这会天已经蒙蒙亮了。 “殿下,还是由您进城吧,末将便在城外巡守,待处置完高起潜和陈新甲等人后再带百官入城,恭请殿下监国。” 李兴之转头看向德王朱由枢,他可不愿意背上威逼君父的的骂名,德王既然是这次靖难的名义上的领袖,那自然要承担起威逼皇帝的罪责。 “唉……!” 看着簇拥在自己周围的靖北军,德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李兴之让自己进宫,就是让自己承担骂名的,但是他却无法拒绝,因为身后那些靖北军的目光让他恐惧。 “殿下放心,只要您能从臣所请,臣必保殿下及世子殿下周全,更能够保贵父子一世富贵。” “李帅莫要说了,本王去就是!” 胳膊拗不过大腿,朱由枢终是被第四镇副将石天带着三个步队的鸳鸯兵进了大明门。 “王公公、王指挥,巩驸马,新乐侯事已至此,尔等还是不要顽抗了,臣无异心,大都督也没有异心,只是从德王所请,替国朝剿除奸党而已,您看看臣攻破京师后诸臣的丑态,想来诸位也知道朝廷有哪些奸党了。” 李兴之律令煌煌,黄文昌自然不敢强行进攻武英殿,只带着本部人马在武英殿前耀武扬威。 “黄文昌,你以为本驸马会相信你吗?他娘的,从通州开始,你就一路为罪藩李逆打前站,欺骗圣聪,你对得起陛下吗?” 刘文柄手持大弓,愤怒不已地看着缩在几面盾牌后咋咋呼呼地黄文昌。 新乐侯刘文柄是崇祯的表兄弟,对崇祯皇帝忠心耿耿,李兴之在山东起兵靖难后,为了紫禁城安全,刘文柄也被调进了内宫,负责值守宫禁。 “妈的,老子要是奸臣,还会和你们废话吗,早就出兵剿了你们了,你真当老子是善男信女呢,本帅要见陛下。” “呸,背主之贼,还好意思在这里要见陛下,要见陛下,你就在本驸马的尸体上踏过去。” 驸马都尉巩永固也是恨恨不已,他是乐安公主的丈夫,也就是崇祯皇帝的妹夫,身材英伟,擅长骑射,崇祯射猎时经常着他陪王伴驾,也是崇祯皇帝的死忠。 “老子不和你们瞎扯淡,王公公您是天子近臣,大都督适才派人传话,说当今天子虽然识人不明,朝廷上尽是狼行狗苟之辈,但是却能宵衣旰食,为国朝苦苦支撑,粗布麻衣,每日都是粗茶谈饭,他甚是佩服,只要陛下写下传位诏书立永王朱慈炯为帝,由德藩和福王辅政,从此悠游山林,岂不美哉,大都督还说,只要陛下退位,待大明中兴,他必然解甲归田,侍奉陛下左右,以全人臣忠义之说。” 黄文昌也是被逼无奈,李兴之不许他在宫禁纵兵,这会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 “陛下退位,你能保陛下安全,黄帅不是咱家不相信你,实在是黄帅说的谎话太多了,咱家不敢相信啊!” 黄文昌信口开河,王承恩也动了几分心思,崇祯是他看着长大的,二人名为主仆,实际上却亲如家人,在现在的局势下,崇祯和周后能保住一条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王公公,黄某的话你可以不信,稍后德王殿下和大都督到,他们定然会向陛下请罪,届时王公公一问便知。” 高阳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黄文昌继续循循善诱,他可不想崇祯没写下圣旨就来个火烧武英殿。 第四百一十二章传位诏书 “德王殿下到!” 王承恩和黄文昌言语之间,德王朱由枢也在靖北军的护卫下来到了官军最后的防线前。 “臣,朱由枢请旨觐见陛下!” 被赶鸭子上架的德王重重地拜倒在武英殿的正门前,身后是无数持刀拿铳武装到牙齿的士卒。 “德王,您既然纵兵杀入宫禁,就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咱家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踏入武英殿半步,陛下更不可能见你。” 官军防线后,传出了王承恩那公鸭般嘲讽的嗓音,只那嗓音中透出几分绝望。 “王公公,朝中奸臣肆虐,如今大明内有流寇,外有鞑虏,国势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地步,本王唯恐皇明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故不得已奉太祖遗训,行清君侧之事,并不敢伤及陛下半分,拳拳之心,一片赤诚,还请王公公向陛下通传一声。” 朱由枢缓缓开口,他的语气同样充满无奈,黄初欲效唐虞事,司马将来作样看,自己虽然顶了一个奉天监国的名头,但也是李兴之手中的傀儡,今天自己逼迫崇祯传诏,可谁知道那狼子野心的李逆什么时候也来这么一出呢? “殿下既然没有二心,为何不拥立太子呢?适才黄帅所说,殿下有意永王即天子位,由您和福藩监国摄政,只是永王才七岁,如何能登临大宝?尔等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控制朝政。” 王承恩虽然平时唯崇祯命是从,但绝不是无所知的蠢才,如何能被朱由枢几句话打动?左右已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又抱着必死之心,所以言辞上毫不示弱。 “王公公,适才你也看到了,太子殿下的几个座师都在跪迎德王殿下吗?所谓言传身教,臣等不过是恐怕太子殿下受这些败类影响过深,将来亲政会重蹈陛下覆辙而已,你还是去通报陛下吧,再拖下去,末将恐怕收拢不住麾下的将士门,扰了皇城威严就不好了。” 面对油盐不进的王承恩,黄文昌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不就是一个传位诏书吗,实在不行,大不了老子代皇帝写了。 “呵呵,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陛下是不会答应你们的,要打就打,咱家奉陪到底。” 王承恩油盐不进,作为崇祯皇帝的的死忠,他断然不会向德王和黄文昌二人屈服的。 “陛下,老奴听得分明,逆藩朱由枢和黄文昌说的明明白白,要拥立定王殿下登基,时下正在殿外和王公公、巩驸马对峙,索要传位诏书呢。” 武英殿内,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大全小心翼翼地跪在朱由检面前,不时偷眼看向皇帝和一旁侍立的周后。 “唉……,天下有罪,罪在朕躬,朕悔不听皇兄之言,没有重要魏忠贤,以至于满朝奸佞,传旨,着德王替魏忠贤收拾骸骨,重修坟冢,就立在先帝的德陵一侧,让他继续侍奉皇兄去吧!” 崇祯丝毫没有理会诚惶诚恐地陈大全,反而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满朝文武的投降,令他对那些平时正气凛然的朝臣们失望透顶,在最后关头想起了皇兄临终时所说的话,“忠贤格谨忠贞,可计大事。” “老奴领旨!” 看着镇静的有些异常的崇祯帝,陈大全也知道皇帝这是要交待后事了。 “你再去传朕口谕,永王继位以及德藩和福藩辅政之事,朕也允了,但是他们绝不可伤了懿安皇后和朕的皇后以及子女,否则朕绝不会写下传位诏书的。” “陛下,您死,臣妾又岂能独活,臣妾堂堂一国之母,又如何肯为这些奸臣乱党挟持。” 周氏和崇祯十几年的夫妻了,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心存死志,倒头拜倒在崇祯面前。 “哈哈哈……有梓潼相伴,朕不孤单矣!陈大全你去传旨吧,让德王和李兴之二人署名,只要他们同意朕的要求,朕即写传位诏书。”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刻的朱由检夫妇不再是天子和国母,而是对自己子女充满不舍的父母。 “老奴领命。” 很显然,朱由检的要求并不难,一个是替魏忠贤平反,另一个不过是保全子女而已,李兴之自然不会否决,当场就应承了下来。 并着陈大全向崇祯帝通传,他李某人不光护佑皇帝的妻小周全,而且还可以尊崇祯为太上皇,一家老小可迁居到登州蓬莱侯颐养天年,甚至还可以保留五百内操作为太上皇宿卫。 “朕失了皇兄传下的基业,又有何脸面去当这个太上皇,你们不要劝了,诸子年幼,还需尔等看顾,王承恩你替朕草拟诏书。” 看着面前目光殷切的王承恩和巩永昌等人,朱由检决绝地开口。 迁居蓬莱阁,成为德王和李逆豢养的金丝雀,这样的屈辱,一生要强的朱由检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朕自登基十三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以至于东虏肆虐,流寇横行,致德藩行清君侧之事,直逼京师,今传位于皇三子朱慈炯,然皇子年幼,非宗室不可辅之,德王朱由枢、福王朱常洵公忠体国,可寄大事,还望二藩善辅幼主,匡扶社稷,以安天下将士之心,国事倾颓至此,朕自感无面目见先祖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还请德藩、福藩善待百姓,中兴我大明江山,勿捣朕之覆辙也。 “陛下,老奴愿随陛下” 王承恩是流着泪记录完崇祯帝朱由检最后一道圣旨的,在写到自去冠冕和以发覆面时,已经涕不成声了。 “王伴伴,朕知道你忠心,然诸子年幼,还要你看顾一二。” 自古艰难唯一死,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候,崇祯也有几分伤感。 “皇爷,适才陈大全回报说,诸皇子和懿安皇后有王德化照顾,定王殿下有陈大全在侧,老奴垂垂老矣,实在不想看到朱由枢和李兴之等逆臣的嘴脸,还是随皇爷共死,再者皇爷和娘娘到了九泉之下,也要人服侍不是。” “也罢,也罢,人生得一知已足矣,你便随朕一起走罢,朕悔不该听皇兄之言啊!” 朱由检怅然而起,一把搀主皇后周氏微微颤抖的右手,转向了武英殿内的东暖阁。 第四百一十三章崇祯殉国 巍巍万寿山, 密密接烟树。 中有望帝魂, 悲啼不知处! 和历史一样,崇祯帝并没有在武英殿自尽,而是带着大太监王承恩上了煤山,不同的是,由于是亲王起兵,后宫的宫女妃嫔均没有奉诏自杀,只有皇后周玉凤跟着皇帝来到了那颗歪脖子树下。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崇祯虽然用人不堪,但是气节上却是古今亡国之君中屈指可数的。 按照自己所留的遗诏,崇祯亲手摘除了头上的冠冕,解下了腰带,挂到了那课歪脖子树上,遥望了脚下的紫禁城最后一眼,缓缓地将头伸进了绑好的索扣之中。 皇后周玉凤也拿出了三尺白绫,学着自己的丈夫,将白绫绑好,紧紧地盯着面色决绝的丈夫。 “恭送大明天子!” 大太监王承恩如同杜鹃啼血般地哀鸣起来,在帝后如同风中百合般挂上树梢口,亦是取出了一条数尺长的白绫将自己吊死在了煤山之上。 “陛下殉国,岂能无忠臣随侍,本官誓死不从奸党。” 武英殿外,皇帝殉国的消息传来,锦衣卫佥事王国全,愤愤不平地看了跪在殿外的黄文昌和德王朱由枢以及赶到武英殿外的李兴之一眼,猛然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割向了自己的脖颈。 “哈哈哈,陛下身死,你们这些奸臣逆党心满意足了,陛下臣来了。” 驸马都尉巩永昌亦是愤然举刀。 “叛国逆贼,本伯和你们拼了。” 从后宰门赶到武英殿的襄城伯李国桢同样愤愤不已,看到王国全和巩永昌自杀,亦是举刀狂吼,带着几个家丁和新乐侯刘文柄冲向了靖北军的防线。 “居然敢质疑陛下圣旨,放弩箭。” 黄文昌面无表情地下达攻击的命令,他没有想到平时胆小如鼠的李国桢居然还有这样的勇气。 “嗖、嗖、嗖……!” 一轮密集的箭雨过后,刘文柄和李国桢颓然倒地。 “陛下……臣对不起您……是臣克扣军饷……弄的京营兵力不足……被叛军一举破城……臣只能以死赎罪了。” 倒在地上的李国桢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可是他却根本爬不动,身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感觉自己的气力被抽空了一般,断断续续地说了两句话,还是没有将头抬起,脖子一歪,终是不甘地身死当场,只那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靖北军。 “巩驸马……襄城伯……新乐侯……!” 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大全很想效仿一众殉国的大臣,和眼前的叛军拼个你死我活,可是想到皇帝的遗诏,想到年仅七岁的定王朱慈炯,却始终提不起手中的长刀,只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哀嚎。 “快随本帅去勤王护驾!” 宿卫武英殿的诸将官以决绝的勇气发动了临死反扑,李兴之也估计到崇祯已经殉国,故此长刀一举,喝令左右军士攻进了武英殿。 “陛下,娘娘……臣来迟了,臣来迟了啊!臣等只为清除奸党,陛下和娘娘又何至于此啊……这是陷臣和德藩以及天下将士于不义啊!” 万寿山上,大明的大都督府左都督李兴之、德王朱由枢、保定总兵黄文昌以及原大明内阁次辅张四知等人死死地跪在帝后上吊的歪脖子树下,哭的死去活来。 “臣也想不到陛下如此刚烈,臣等虽无恶意,但毕竟逼死了君父,只有一死方可赎臣等之罪也。” 李兴之干嚎了一通,霍然而起,猛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作势就要割向自己的脖颈。 “大帅,大帅……陛下遗诏写的明明白白,他自杀殉国是因为朝中的衮衮诸公们皆是无信无义之人,非君误臣,诸臣误君啊,您身负我十余万靖北军将士之重,又何必轻言死字,时下我等最要紧的事是为陛下发丧,将陛下遗诏昭告天下,拥立定王登基,然后再好好地整治那些背恩忘义的朝臣,剿除李自成和东虏这两个心腹大患,中兴我大明江山社稷啊!” 张邵谦和黄文昌连忙起身抱住李兴之,夺过他手中的长剑,口中不停地劝慰着,心中则是腹诽不已,有必要这样吗?,明明是你起兵靖难,逼死了皇帝,现在又他娘的在这装忠臣。 朱由枢跪在崇祯的尸体前,看着作势自刎的李兴之也是腹诽不已,你他娘的到是割呀,哭了半天,就等着自己的部下救你呢。 “你们说的是,这把剑还是本帅攻破沈阳返回山东时陛下所赐,当时陛下的圣音犹在耳中,就是要本帅持此天子之剑,替国朝剿除内贼外寇以及朝中的奸党,熟料不过月余,陛下便和臣天人永隔,本帅实在是心痛不已,如今本帅只感到天旋地转,浑身无力,徐先生为陛下发丧之事便由你负责,京中逆党奸臣甚多,你可传书莱登,着讲武堂大使吕轻侯带两千千学员入京,让他们署理京师事务,至于迎接德王的那些官员,且让他们在家中安养,待新帝即位,大行皇帝安寝后再作处置。” “主公放心,属下定会将这些事情安排的妥妥贴贴。” 徐以显心中一动,抬眼看了李兴之一眼,莫非这狗大帅当初弄讲武堂的时候就想到了入主北京事宜,要不然花那么大代价,养了几千上万名军中子弟学习靖北军中军事文化课程干嘛。 “还有,王承恩、周遇吉、王国全、巩永昌等在此次靖难之战中替皇帝殉国死节的将士,你都要好好安葬,就把他们安葬在大行皇帝的陵前,至于他们的家人也要好好安抚,适才本帅不是着人去抄陈新甲和高起潜等人的府邸吗?就用这二人家中的钱粮抚恤吧,待陈演等人将银子送来,你再派人按本帅此前的名单,先拿下一部分人,本帅要在大行皇帝的陵前将诸贼活剐了。” “主公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徐以显连忙应承了下来,不过宫中诸事,他也不甚了了,好在张四知这个原崇祯朝的内阁次辅在侧查漏补缺,他也不虞乱了方寸。 第四百一十四章大都督可允孤三事 有明以来,历代皇帝甫一即位,便开始为自己修建万年吉壤,也就是自己的陵墓。 然崇祯登基以后,朝廷一直是内忧外患,且不说肆掠于陕西、中原以及湖广一带的流寇,就是辽东的建奴大规模地入侵就有三次,忙于剿贼平奴的崇祯帝自然就把为自己修建陵寝的事耽搁了下来,以至于皇帝大行,连陵墓都没有着落。 奉命处置崇祯丧礼的徐以显和原内阁次辅张四知无奈之下只得奏请德王和李兴之,葬崇祯皇帝于明皇陵东南角的田贵妃陵寝,再重新按帝皇的规模将陵墓表面重修。 事急从权,李兴之对于徐以显等人的请求自无不许,即命二人按明朝祖制行事,万不可轻慢了崇祯的葬礼。 按制,明朝皇帝大行当停灵于几筵殿,由新帝和内定的辅政大臣守灵七日后,方可下葬。 徐以显又亲自前往成国公府,奏请新帝朱慈炯进宫守灵。 “汝等奸贼,逼死君父,又在此假惺惺地替孤父皇发丧,拥立吾弟登基,实行窃国之事,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成国公府邸,太子朱慈烺和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守在内院的耳门前,无不嘲讽地看着按剑而立的徐以显。 “太子殿下,自古皇业更替,必然是血流漂撸,吾主蓬莱侯恭行仁义,入城以来,对诸位殿下一直是以礼相待,还请太子殿下莫要阻拦,否则下官可要请殿下试剑了。” 徐以显可不是大明的忠臣孝子,农民军出身的他,本就对大明皇室没有任何尊重可言,对朱慈烺这个失国的太子殿下自然也不会客气了。 “呵呵,你们已经逼死了孤的父皇和母后,再逼死孤,也算不得什么事,但是孤哪怕是死,也不会向尔等屈服的,若要吾弟入宫,除非你把德藩和李兴之请来,否则就从本宫的身体上踏过去。” 龙生龙,凤生凤,崇祯本是刚烈之人,生的儿子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同样刚烈。 “好、好……如此太子殿下便请试本官之剑吧。” 徐以显猛然拔剑,指向了朱慈烺的脖颈。 “不能啊小爷,不能啊小爷,先帝既然有明旨着定王即位,小爷还是放开道路,让他们接定王入宫吧。” 王德化看到徐以显丝毫不顾皇家的威严,又恐太子执拗的性子,若是真死在这里,那自己怎么向故去的皇帝和皇后交待。 “呵呵,王伴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德藩和李逆狼子野心,吾弟就算被他们推上皇位,待他们稳定形势,到时候,等待吾兄弟三人不是三尺白绫就是鸩酒一杯,与其苟且偷生,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省的被这些奸臣乱党利用。” 朱慈烺冷笑连连,他进学也有好几年了,对历代皇朝更替的血泪史还是了然于胸的。 “太子殿下说的好,我朱家的子孙就应该有这样的骨气,你父皇虽然治国无方,但是气节上却不输于历朝历代的失国之君,你能如此,伯母也甚是欣慰。” 也被羁押在后院的懿安皇后张嫣也来到了耳门处,对着徐以显等人怒目而视。 “呃……!” 徐以显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十三岁的孩童怼住,又看到懿安皇后对自己怒目而视,一时居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他拔剑不过是恐吓朱慈烺而已,哪里真敢没有军令就诛杀前朝太子和先皇后,转头看向了负责看管诸皇子的铁人兵统领李邦杰,指望这个夯货出手替自己拿下朱慈烺和眼前这个丰姿卓越的女人。 熟料李邦杰这厮自张嫣出现后,就仿若木鸡般呆立在当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嫣那精致的面容,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形,嘴角边的哈喇子淌了一地。 “你们还不上前拿人!” 徐以显气懵了,老子为了大帅的事业尽心竭力,你这夯货居然在这盯着女人看。 “……徐先生咱们还是请大帅来处置把,这女人毕竟是前朝皇后,咱们用强的话,传出去,恐怕对大帅的名声没什么好处,就是曹操那厮,也是彻底控制了中原后才对汉朝皇后动手的,咱们贸然行事,大帅见责,可怎么办?” 反应过来的李邦杰,口中不紧不慢地回应着徐以显,心中则默默盘算,他可不敢对张嫣生出什么心思,这女人可是前朝皇后,可不是伪清那些蛮夷的女人,身份尊贵无比,要是大帅纳了,那大帅岂不是小皇帝的伯父,伯父替自己的侄儿监国摄政,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唉……本官这就去请大帅。” 成国公府距离皇城并不远,两柱香的时间不到,在乾清宫假寐的李兴之就被徐以显请到了成国公府。 “太子殿下相召,不知所谓何事?按理陛下遗诏定王承继大统,太子殿下已经可以去太子号,如今授封未下,见了本帅为何不行礼?” 按李兴之的军令,此时的成国公府内的大小人等皆已被捕拿一空,只剩下部分丫鬟奴仆负责崇祯诸子以及皇后张嫣的起居。 “孤岂为汝屈耶,大都督已经逼死了孤的父皇,再逼死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吧。”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陛下明明是被朝廷的衮衮诸公们,以及德王殿下靖难之事,气的自杀,于本帅何干?本帅只是从德王和衍圣公所请而已,若无他们二人,朝廷诸官如何会屈服?” 李兴之哑然失笑,他没有想到朱慈烺居然也如此刚烈。 “大都督莫要欺孤年幼,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也,若无大都督麾下这数万虎贲,区区一个德王,又如何敢行此悖逆之事,尔欲让孤弟为汉献帝,也并无不可,尔只允孤三事,孤即送孤弟出府,然后自戮于大都督帐前。” “殿下何出此言?臣非董卓,怎会祸害先帝子孙,先帝宵衣旰食,为大明殚精竭虑,臣亦是佩服万分,只是先帝施政的理念,臣不敢苟同耳,东江毛大帅以二百兵出辽东,不费国朝一米一银,复土千余里,为袁逆矫诏杀害于双岛,却未得抚恤,卢督臣血战保定,为大明流尽了血泪,至今名誉未定,陈新甲勾连东虏之人,高起潜拥兵自守,坐视京畿和山东数百万黎庶为东虏荼毒,依然忝居高位,岂不令天下仁人志士心寒?臣为国家计,奉德王靖难,实不忍心大明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也,如何会坐视殿下自戮,殿下有事,尽管开口,臣在一日,必保殿下及懿安皇后周全。” 第四百一十五章纳坤兴公主 “如此,大都督且随本宫入内院奉茶!” 懿安皇后张嫣,蹙眉看向李兴之,自她入宫以来,见惯了深宫中的尔虞我诈,她虽然不惧怕生死,但是蝼蚁尚且偷生,天启没有子嗣,朱慈烺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内心上,她自然不愿意朱慈烺自戮。 “末将多谢皇后!” 李兴之躬身行礼,对于张皇后,李兴之还是非常敬佩的,历史上张皇后就是对周延儒等东林大臣深恶之,曾传话周后,让其相劝崇祯,不可重用之,后来李自成入京,张皇后亦在寝宫自戮,就是天启帝也深喜张氏,临终前再三叮嘱崇祯,“中宫配朕七年,常正言匡谏,获益颇多。今后年少寡居,良可怜悯,善事中宫。” “伯母……!” 朱慈烺扔有抗拒,但是看到张嫣那平静的面容,终是让开了道路。 “末将谢过太子殿下!” “汝等且在此等候!” 看到李邦杰和徐以显和一众铁人兵想要入内,李兴之断然喝止了众人,开玩笑自己也是练过的,朱慈烺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自己若是带兵入卫,岂不令人耻笑。 客房内,手握重兵的蓬莱侯,大都督府左都督李兴之和崇祯皇帝前太子朱慈烺以及懿安皇后张嫣,还有年方十岁的永王朱慈焕和李兴之内定的未来天子朱慈炯十目相对,却相顾无言。 朱慈烺再不开口,只冷冷地看着李兴之。李兴之想说什么,但瞬间却迟疑起来,没有开口。 懿安皇后如同母鸡护犊子般将永王和定王搂在怀中,同样冷然地看着李兴之。 案几上,侍女送上来的茶水依稀冒着热气,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踌躇良久,李兴之终是出声打破屋内平静,太子殿下适才在院门对本帅所言三事,可否说与本帅听了? “一不可惊我祖宗陵寝;二速以皇礼葬我父皇母后;三吾弟年幼,将来大都督行操莽之事,还请大都督保全吾弟性命。有此三事,本宫即请懿安皇后送吾弟入宫,不知大都督可能应否?” “太子仁孝天聪,若是即位,或不能平奴灭贼,但是保有我皇明基业还是能够的,但是本帅却不能奉你为帝,本帅知道,既然起兵靖难,本帅便再无回头路可言,若是太子殿下为帝,将来不是殿下失国,就是本帅身死,故此本帅只有拥立定王殿下。” 李兴之缓缓举起案几前的茶盏,浅啜了一口,再度开口道:“臣虽然叛了先帝,但臣绝无害先帝之心,我皇明太祖高皇帝,以布衣之身,奋汉家勇烈,驱鞑虏于漠北,重铸神州,得国之正,古今帝皇不能及也,殿下所言之事,臣定然牢记于心,便是殿下和先帝,臣亦无伤害之意,先帝刚烈,不愿受辱,大行于万寿山,臣亦无法预料;若殿下不弃,待新帝即位,臣便请旨,封殿下为明王,四海之内,殿下可择一地建国,若是殿下不愿呆在中原,臣亦可取大员、倭国甚至缅甸等地,国政皆由殿下裁处,若将来果然神州易鼎,臣亦可将定王等国家宗室送予殿下处,殿下以为然否?” “你……?李帅,你不怕本宫在外藩练成精兵,杀回中原么?” 李兴之神色坚定,朱慈烺却是疑惑不已,他熟读经史,可从没听说过亡国之君还能封建海外的。 “殿下,臣一片赤诚,若违背今日所言,人神共愤!” 李兴之霍然离座,躬身向朱慈烺以及懿安皇后张嫣等人行了一礼。 面对朱慈烺和张嫣的拦阻,李兴之不得不退让,靖北军的势力范围发展的太快了,但是兵力上却不足以掌控这么多地方,不拥立崇祯的子嗣,明朝的那些个藩王肯定会起什么心思,若是在被有心的地方官员或者军头裹挟,也来个起兵靖难的话,自己虽然不惧,但也会让自己头疼不已。 毕竟此时李自成和东虏还没有消灭,就凭不到十万的靖北军,根本不可能应付如此多的明朝藩王的,届时天下大乱,吃苦的还是百姓。 “好,李帅如此坦诚,本宫信了,慈烺你也不要再说了,本宫这就奉定王入宫守灵,还请李帅莫要食言。” 松锦战败,十余万明军九边精锐被彻底打残,李自成聚众数十万横行中原大地,京师国库和内库空空如也,张嫣也心知大明国祚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能保住朱明的宗庙社稷已经是得天之幸,现在李兴之能承诺崇祯子女周全,她还能再说什么。 “如此,末将多谢皇后。” 李兴之心中有些失笑,明明是自己起兵靖难,逼死了崇祯,现在却被皇嗣的问题被张嫣拿捏着,适才若是张嫣再不应允,他已经准备用强了,这个时候李兴之深悔自己穿越错了,若是穿越到明朝藩王身上,起兵靖难,哪里还会被人挟制。 “慢着,李帅,本宫这里还有一事要李帅应承。” 李兴之刚欲坐下,张嫣却是开口又看向李兴之。 “何事?” 看着眉头有些松动的张嫣,李兴之心中一动,这女人莫非看上本帅了,想要效仿历史上伪清的大玉儿,以身体勾引多尔衮,保福临皇位。 说实话张嫣虽然已经三十四岁了,但是长期锦衣玉食的生活,令她的皮肤保养的甚好,加上又未曾生育过,体型较之少女也胜了不止一筹,令李兴之不禁有些怦然心动。 “李帅,定王登基之事,本宫还有一个条件,就是李帅必须娶了坤兴公主朱媺娖,若是李帅答允,此事就算成了。” 张嫣语气加重了几分,适才李兴之灼热的目光,令她有些许不满,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知道李兴之目光中的含义。 “呃……娶坤兴公主,本帅已经和福王郡主有了婚约,福王郡主和坤兴公主本属姑侄,娶公主岂不是于礼不合?” 李兴之诧异地看向张嫣,他没有想到这女人会让自己迎娶坤兴公主,说到底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想要用崇祯的女儿作为筹码。 “这个无妨,福王和先帝本是堂亲,二人之女相隔甚远,礼法上,却是没有阻碍,本宫只问李帅应否?” 第四百一十六章京师人心 “先帝虽非臣所杀,却是因臣而死,娘娘之意,末将心知肚明,但恐公主殿下不愿耳,此事还是再议吧,时下,为大行皇帝发丧,方是正理,末将先着有司准备车辇,迎定王殿下和娘娘入宫,早正大位,以定天下人心。” 杀其父而娶其女,李兴之多少还有点负罪感,对着张嫣和朱慈烺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成国公内院。 “主公,属下适才听的明明白白,懿安皇后有意主公迎娶坤兴,这对主公百利而无一害,主公何不应允?” 一出院门,军帅府参知徐以显就是踏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向李兴之进言。 “此事容后再议,如今京师出定,当以稳定人心为主,你立即将陛下定王为帝之事布告京师,晓谕天下,诏令三边总督汪乔年、陕西巡抚孙传庭、南都留守徐允爵、洛阳的福藩和开封的周王等人,着他们立即赶赴京师,为大行皇帝发丧,同时尊奉新帝登基。”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既然已经决定立定王为新帝,那就必须把此事坐实了,毕竟崇祯曾发下过勤王诏书,若不早定正统,谁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嗯,你再把宋广坤、李有才、刘理顺等人招入京师,就让钱天锡当山东巡抚,钱安宁署莱登二府、孙可望为山东布政使,其余各府官员,若是无贪腐之实者,只要尊奉新帝,都可留用,基层官员若是不足,就从讲武堂抽掉人手,山东是咱们的基本盘,万不可有疏忽。” “喏,属下遵命!” 徐以显躬身领命,连忙派人前往宫禁,准备车辇等御用之物,迎接新帝入宫,同时下令全城举哀,为大行皇帝发丧。 “铛、铛、铛,陛下大行,遗诏立定王殿下为新帝。” 一封封草拟好的布告被靖北军士卒贴满了京师的大街小巷以及各处城门附近,那些士卒还拿着土制的铁皮喇叭不停地高声喊话。 “唉,德王和李兴之进了城,陛下还能有的好?想来陛下是被他们害了,但是立定王是什么意思,这个老夫就不明白了。” 京师士绅吴老爷子,摇头晃脑地看完布告,就是不停地摇头,吴老爷子本名吴芳全,是万历四十年的顺天府乡试举人,在北京士绅重声望颇高。 “吴老先生说的是,当年成祖皇帝奉天靖难,可不就是逼死了建文皇帝,自己当了天子么,他朱由枢不怕定王长成以后对他清算吗?” 几个围拢在吴举人身边的读书人纷纷附和起来。 “吴老爷子,您给我们念念吧,给咱们念念吧!” 围拢在布告前的百姓,纷纷看向吴芳全。 “好说,好说,那我就给大伙念念,德王殿下谕旨,陛下肇极以来,虽殚精竭虑,抚政安民,然诸官无德,以至于天下糜烂,本藩唯恐皇明三百年基业,一朝倾覆,遂起山东之兵,吊民伐罪,行清君侧之事,并无篡权夺位之心,至本藩兵入京师,朝臣群起反复,陛下本刚烈之人,见诸官无德,遂愤而自戮,非本藩相逼耳,本藩忠勤王事,奉陛下遗诏,拥定王正位,为陛下发丧,城中百姓,请各安其所,准备举哀。” “咦,这布告不是说,陛下是因为群臣无德,愤而自尽的吗?你们怎么说是德王殿下逼死的?” 北城同福客栈的厨子李秀莲李大嘴拎着一个菜篮子,有些疑惑地看向吴老爷子。 “你懂什么,这是德王自说自话呢,他是把皇帝被逼死的责任推给了朱纯臣那帮贪官奸臣呢,要不是他和李兴之起兵靖难,陛下能自尽?这也就是骗骗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得了,陛下大行,你家饭馆也要停业了,这下你有时间回乡下看老娘和媳妇了。” 吴芳名家境殷实,经常出入同福客栈整几杯,和李大嘴也有些熟悉,说话之间也不见外。 “啊……这他娘的不是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吗?吴举人,您说,这德王殿下当权了,那个随他起兵的李大帅,是不是也要水涨船高,他本来已经是大都督府左都督,蓬莱侯了,再封,岂不是要实授大都督,国公了,这地位岂不是和咱们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中山王的地位不相上下呀,您说,陛下本来就准备授封他为齐国公,这起兵靖难,这是图什么?” 李大嘴还有疑惑,见吴芳名说的头头是道,又继续追问起来。 “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不过,天下纷纷,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来德藩开的价码更高吧!” 吴芳名本是举人出身,官场上的的事也接触了不少,他以已度人,还是揣测出了李兴之的意图。 “您的意思是这蓬莱侯是要授封异姓王了,这可是咱大明开国以来头一份呀,不过蓬莱侯也当得,朝廷官军在东虏和流寇面前就跟鹌鹑一样,只有蓬莱侯南灭流寇,北伐东虏,他若是在京师招兵,咱也要去报名。” 李大嘴露出向往的表情,昨夜靖北军入城,那严整的军容实在令他心动不已。 “哈哈哈,你投军,你去当山东军的火头兵吗?” 一众百姓纷纷调笑起来。 “火头军怎么了,你们想去,恐怕李大帅也不会收你们,咱至少还会做几个菜,说实话,要是咱能替这些打的东虏丢盔弃甲的将士做菜做饭,咱也不枉费了这一身厨艺。” 靖北军起兵靖难之事,数万大军直逼京师脚下,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昨天靖北军突入城内,这让京师的百姓恐慌不已,生怕这帮乱军杀顺了手,在京师纵兵害民。 然而靖北军进城之后,对京师的百姓秋毫无犯,这让京师百姓提着的心顿时松下了不少,反而他们对靖北军拿了朱纯臣、周奎、陈新甲、陈演以及魏藻德等高官显贵拍手叫好,百姓的心思很简单,谁能给他们安定的生活,他们就不会起什么反抗的心思。 再者,靖北军成军以来,屡次和东虏大战,斩获甚重,这次更是一举杀入了东虏国都,擒杀伪清皇帝黄台吉,这令饱受东虏荼毒的百姓对靖北军充满了敬佩。 第四百一十七章京师军务 定王朱慈炯宫车晏驾,代表着由李兴之所属的靖北军之拥立的大明第十八代君王即将登基。 懿安皇后张嫣带着朱慈炯进了崇祯灵柩停放的几筵殿后,李兴之即以德王和朱慈炯的名义下令全城举哀。 由于这次靖难之役,内宫的太监们表现出了异于京营和朝廷上衮衮诸公的忠勇,为防有变,李兴之即令李邦杰统领铁人兵进驻紫禁城,原宫中的四千余太监全部发银遣散,有无家可归者则安排到京师皇陵和凤阳皇陵,让他们替老朱家看守陵墓,至于宫女,愿意回家者发银遣散之,不愿者,可择军中未婚士卒进行婚配。 尚在后宫的袁贵妃、李康妃等贵人,李兴之没有妄动,而是将成国公朱纯臣、嘉定伯周奎以及陈新甲和高起潜等人家中的侍女充入了内宫,并着她们服侍诸人起居。 随着钟鼓司敲响了景阳钟,京师内所有的寺庙届时钟鼓齐鸣,那些尚在家中的官员们,也是诚惶诚恐地换上了丧服,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心,按他们估计,德王起兵靖难,破了京师以后肯定要自己登临大宝了。 谁也没想到这德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立定王为帝,虽然大伙都清楚这定王殿下不过是德王的傀儡,可是他若是要问自己等人一个不忠之罪,德藩和那个天杀的李兴之想来也不会拒绝皇帝的意思,毕竟带头迎接靖难军的东阁大学士陈演和国子监祭酒魏藻德连同他们的家人已经被关进了镇抚司大牢。 群臣们是胆战心惊地等了七天,生怕驻守在城中的靖北军突然上门拿人问罪;这次靖难的幕后黑手李兴之却是趁着国丧期间整合了京师的军队。 这次靖北军起兵靖难,一共动用了八个镇以及满蒙汉绿旗和铁人兵,随李兴之北上的军马,只有三个镇,分别是张邵谦的第四镇、刘文秀的新四镇以及尚可喜的第六镇。 由于有黄文昌这个内鬼,靖北军本部不过折损了两千余人,其中满蒙绿旗约有五百人战殁,新四镇折损了一千五百余人,损失并不大,但取得的战果却是惊人。 投降和反正的俘虏有密云副将唐通部的两千八百兵,山海关总兵高第所属的一千三百兵,此外还有驻守京师的勇卫营约有三千六百兵、京营一万六千八百余人。 “自崇祯朝以来,锦衣卫名存实亡,失去了对朝廷大臣的监督权,本帅有意重组锦衣卫,马三德,本帅有意你来充当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你可愿意。” 京营提督衙门,李兴之在京师的临时行辕内。 此次随军出征的一众武将皆是顶盔贯甲,按军职分列在节堂两侧。 大明的大都督府左都督李兴之高坐主位,缓缓下达了入京的第一条军令。 “锦衣卫……?大帅,咱在高阳时就听说过,那可是专门迫害忠臣的,末将还是在军中舒服。” 马三德听了就是连连摇头,他虽然识字不多,但是高阳紧临京畿,他对锦衣卫的赫赫声威还是有所耳闻的。 “这是军令,本帅让军情司的陈文助你,你可从第四镇和新四镇中抽掉五千兵充入镇抚司,先把锦衣卫的架子给本帅搭起来,再去找骆养性,重新拟订一个章程给本帅,事情办好了,本帅即请旨新帝,封你为伯爵。” “呃……!” 马三德郁闷地看向李兴之,他也知道这锦衣卫指挥使是个烫手山芋,因为有明以来,能得善终的锦衣卫指挥使实在是屈指可数。 “马兄弟,只要你实心任事,本帅不会亏待你的,过几日,军情司大使李有才入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和他协商吗!” 马三德是跟随李兴之起事的泼皮无赖之一,亲信中的亲信,锦衣卫这个朝廷的耳目,李兴之可不敢假手他人,自己人用起来才放心。 “末将,领命就是!” 李兴之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马三德也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只得硬着头皮领了军令。 “张邵谦、刘文秀,你二人可从密云兵、关宁军以及京营中抽掉五千兵马补充至军中,目前朝局未稳,便由刘将军驻守内城,张将军驻守外城吧!” “末将领命!” 张邵谦和刘文秀连忙出列,领了李兴之的将令。 “尚可喜,京师紧临运河,通州作为京师的门户和漕运码头,至关重要,本帅有意你部驻守通州。” “末将领命!” 尚可喜哪敢不听,相反现在他对自己投奔李兴之的决策庆幸不已,他实在没想到,看似固若金汤的京师居然被李兴之不费吹灰之力就打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从此这大明朝的主事人就是这狗日的小李贼了,自己跟着他混,可是比跟满洲鞑子强多了。 “唐通、高第听令,你二人在京营和勇卫营中精选五千兵,改编为靖北军第七镇,高第为镇将,唐通你副之,其余将佐,你二人可协商一下,送本帅批阅即可,待整军完毕,可前至遵化驻扎。” 历史上的唐通和高第虽然投清,但都是情有可原,加之投清后也没有做什么伤害中原百姓的恶事,李兴之认为用此二人为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都督,末将,末将想问问这镇将和副将是什么职司。” 唐通和高第新降不久,对靖北军军中的体系并不清楚,这会皆是眼巴巴地看向李兴之。 “我大明军镇,内地一镇总兵有部下三千人,你们就把这镇将和副将看成是大明的总兵和副总兵吧,遵化距离山海关不远,你二人到任以后,务必加固城防,克尽职守,以防吴三桂反复,稍后本帅会命人在遵化周左修建几座堡垒,以为京师屏藩。” “末将等多谢大都督栽培,有末将二人在,遵化定然稳如泰山。” 听了李兴之的解释后,唐通和高第均是松了一口气,在通州被李兴之迫降后,他们只以为,这次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谁曾想到,李兴之不光没有处置自己,反而保留了自己的军职,还让自己继续领兵。 “好,有唐将军和高将军的承诺,本帅就放心了,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实心任事,本帅不吝封爵之赏。” 第四百一十八章 “黄将军,前者本帅曾有意让你署北直隶军务,不过时下中原处处战火,辽东东虏未灭,北直隶这边面临的压力不小,而你的保定兵自靖难以来,减员已近七成,本帅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你调到江南,就总督南直隶吧,此外你可在降兵中选拔八千兵,把本部人马扩充至万人,替本帅攻略江南。” 对京师的防务做了简单的安排后,李兴之又把目光放到了原大明朝太子太保,保定总兵黄文昌身上,这次靖难之战,黄文昌居功至伟,让他总督南直隶军务,李兴之也有筹功之意。 “大都督,去南直隶也行,只不过末将听说南直隶那边,魏国公徐允爵麾下就有兵马近二十万,又世代管着江南的军务,末将此去,如何面对南都的魏国公徐允爵啊?” 黄文昌听了李兴之的话,也是心中一动,南直隶可是天下首富之地,李兴之让自己出镇南都,这摆明了是要让自己替他捞银子呢,但是南都勋贵又掌了东南数省卫所的军马,自己带一万兵去南都,能压得过那帮地头蛇? “新帝登基,南都的勋贵肯定是要入京朝贺,否则就是谋反,南都的老爷兵虽然多,但是本帅已着山东提督杨彪率军南下,你二人同心协力,先拿下淮扬地区,直逼长江。” 李兴之摆了摆手,说实话他对南方的明军实在没有放在心上,历史上多铎攻下扬州时,南都尚有号称二十三万的水陆大军,结果东虏甫一渡江,金陵的文臣武将就争先恐后地剃发易服,向多铎输诚,现在自己手握大义,江南的那些老爷们除非脑子抽了,才会选择和自己作对。 “黄将军,本帅还有一事,此次江南之行,你替本帅寻几个人,一个叫阎应元,是江阴典吏,另一个叫陈明遇,也是典吏,还有一人名叫冯敦厚,乃是常州金坛人,你将这三人请到京师,便是大功一件。” “啥……几个典吏?……末将领命!” 黄文昌一脸懵逼,他实在想不通李兴之怎么会知道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典吏的,不过他也是心思剔透之人,踌躇了一下,就是领了李兴之的将令。 李兴之忙着拥立新帝和部署京畿这一带防御的同时,率军赶赴京师勤王的陕西巡抚孙传庭也收到了皇帝大行,德王拥立定王朱慈炯,并着其立即回京陛见的圣旨。 “京师城高池宽,山东军如何能够速下?皇帝大行,不立太子,反立一七岁小儿,德王和李逆,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本抚受国朝厚恩,自当替国朝平勘定乱,铲除奸党,尔等可愿随本抚共襄义举?” 刚刚抵达潼关的孙传庭拿着刚刚送达的圣旨,一脸不忿地看着麾下的一众将佐。 孙传庭字伯雅,号白谷,山西代县人,乃是天启元年进士,历任永城知县、商丘知县、吏部验封司主事、稽勋司郎中,因不满魏忠贤专权辞官归乡,崇祯八年起复,出任顺天府,崇祯九年出任陕西巡抚。 就是他在陕西任上,于黑水峪四战三捷,一举擒获祸乱陕西和中原一带的农民军领袖高迎祥,剿灭了十五股农民军,给濒临绝境的大明朝打了一股强心针。 高迎祥死后,孙传庭继续力行剿贼事宜,至崇祯十一年先后在合水、澄城和庆阳等地剿灭了过天星、混天星、大天王等农民军,基本稳定了陕西局势。 崇祯十一年八月,东虏入寇京畿和山东,孙传庭奉诏入京勤王,十一月初孙传庭部抵达北直隶,并于二十一日出兵解了真定之围,小胜东虏一阵,后象升败亡,崇祯即命孙传庭为保定总督主持击奴事宜。 孙传庭掌权后,认为东虏势大,已方兵虽多,但懦弱不堪,并不足以和东虏野战,向朝廷提出了不轻出、严守备、伺机攻的御敌策略,并在武清、蓟州和冷口关几次战役中小胜东虏。 不过孙传庭为人刚直,和卢象升一样,与杨嗣昌、陈新甲以及高起潜等人意见相左,并屡次争持,后因耳聋之故请辞保定总督,崇祯认为孙传庭这是在推卸责任,杨嗣昌和高起潜二人又趁机进谗,孙传庭遂被打入大牢。 原来的历史,崇祯因为天下局势糜烂至极,崇祯无奈之下,于崇祯十六年将孙传庭释放,让其督军剿贼。 在这一世,由于李兴之穿越的蝴蝶效应,张献忠和李自成提前反乱,杨嗣昌又早死了一年半,孙传庭也同样也被崇祯提前释放,返回了陕西任上,只不过由于松锦大败,秦军主力尽丧,孙传庭至陕西后,召集旧部,不过才堪堪新编了三万新兵。 “孙部院,非是末将不愿,只是末将听说那个李兴之可是个狠人啊,崇祯十一年东虏入寇时,他带了两千山贼就打败了东虏的七贝勒阿巴泰,崇祯十二年初又在莱州以五千兵,击败了伪清镶红旗旗主成亲王岳托,歼敌逾万,这次他率军入辽,更是连创大捷,伪清国都和皇帝黄台吉都被他拿下了,我军只得三万之众,又岂是他的对手?” 左翼总兵左勷是孙传庭亲兵出身,对孙传庭忠心耿耿,他到不是不想随孙传庭杀回京师,只是靖北军的赫赫武威令他有些恐惧。 “孙部院,我秦军新练不久,兵甲器械都不完备,如今朝廷精锐军马又皆在中原五省总督汪乔年处,所谓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我等就是有意起兵拨乱反正,还必须得到他的支持,再说如今太子及诸王皆在德藩掌握之中,他若是以陛下子嗣威胁,我等该如何处置?” “牛将军说的是,只是朝廷军马正在许州、襄城一带和流寇对峙,就是汪总督支持本部院的提议,这兵马如何能够抽掉的出?再者一旦撤防,洛阳和开封再无屏障,届时中原糜烂,岂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尔等还有何建议?” 中军总兵牛成虎也反对孙传庭出兵平乱的建议,他是秦军悍将之一,在军中威信颇高,这会提出的建议又甚是中肯,孙传庭不得重新考虑起兵之事。 第四百一十九章本镇有足疾 “牛将军说的在理,本部院是因为陛下大行,关心则乱,郑将军你说咱们应该如何回复逆藩?” 孙传庭并不是迂腐之辈,将不因怒兴兵的道理他也懂,更知道牛成虎等人说的不错,贸然出兵只会损失已方的力量。 “末将以为在没有和汪总督取得联系时,还是先不要和罪藩撕破脸皮,咱们不若以李自成逆军威胁陕西为由,将入朝之事先推脱下来。” 郑嘉栋是孙传庭的中军总兵,也是原陕西总督郑崇俭的本家侄子,玛瑙山之战后,张献忠败亡,郑崇俭继续在川陕边境和流寇作战,五日之内,连场大胜,张献忠的同伙顺天王、一条龙、一双龙等人全部投降,只不过功劳都被杨嗣昌领了去了,郑崇俭不过得了一个官复原职的嘉奖。 老郑头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一纸文书直递京师,以年老痴呆为由,请求归乡致仕。 官军适逢大捷,崇祯如何肯放剿贼有功的郑崇俭归养,遂下令郑崇俭叔侄返回陕西,只留李国奇和贺人龙继续留在川陕边境,配合杨嗣昌继续剿贼。 后来艾能奇和罗汝才复起,襄阳被艾能奇偷袭,杨嗣昌气怒而死,崇祯就把这痛失宰辅的责任推卸到了返回陕西的郑崇俭身上,下旨将他逮捕入狱,认为他“唆使士兵擅自返回”,“无视军规”,不等到秋后,在五月就把郑崇俭斩首示众。 郑嘉栋作为郑崇俭的侄子也受到了牵连,亦被逮捕下狱,直到孙传庭回转陕西以后,才以秦军主力尽丧,关中缺将为由,向朝廷请旨,释放了郑嘉栋让其戴罪立功。 说实话,郑嘉栋对德藩起兵靖难之事并没有多少反感,反而存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思。 “嗯,就如诸位所言,咱们先囤守潼关,再派人联络汪督,对了宁远的吴三桂咱们也要去信,虽说他未必会从本部院所请,但是他只要能够隔岸观火,不投靠罪藩,对咱们就百利而无一害,唉本部院也不明白李兴之图什么?他已经是大都督府左都督,挂大都督衔,总督天下兵马,地位崇高,居然会拥立德王悖。” 孙传庭喟然长叹,京师的剧变,令他有些乱了方寸。 “这个末将等不知,不过李兴之自从军以来,屡创大功,这次更是擒杀黄台吉,这次陛下只不过为他重开了大都督府,齐国公之爵,也只是许诺而已,想来李逆这是嫌封赏太低,然后和德藩有了勾连罢了。” 郑嘉栋等人也想不明白,只能以已度人,揣测起来。 秦军虽说忠心,但是孙传庭迫于已方军力薄弱,只能采取联合中原以及辽东军对抗靖北军的手段,缓缓图之,以求维护皇明正统。 陕西的孙传庭都收到了德藩杀入京师,皇帝大行的消息,距离京师不过千余里的山海关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诸位,山东军旬日之间,便打下了京师,皇帝大行,现在德王传谕,着本镇返回京师,为先帝发丧,拥立定王殿下登基,尔等以为本镇当如何应对?” 辽东总兵吴三桂郁闷地看着麾下的一众幕僚和武将,有他老子吴襄在京营为官,他对这次靖北军入京的军力是了如指掌,只不过他实在弄不清,山东军就凭区区两万左右的军马,山东军就连续攻破了通州和京师,通州也就罢了,可是京师墙高池宽,有驻军两万余,还有大小火炮一千余门,这两日不到,就被山东军拿下,令他疑惑不已。 幕僚谢四新率先进言:“军主,此前山东军攻略辽东,就打的东虏大败亏输,这次靖难,他们更是屡战屡胜,如今他们已经控制了京师,掌握了朝廷的话语权,依我之见,军主莫如举辽东之众以投之,德王和大都督为了笼络人心,必然不会薄待军主,甚至会因为军主首义之功,加恩封赏。” “谢先生此言差矣!军主深得辽东军民之心,身负关宁二十万军民之望,若投降德王和李兴之,他们为了控制我关宁军,必然会让军主入朝为官,届时军主还能在安居辽东之地,挟东虏要挟朝廷吗?” 幕僚杨坤却反对谢四新的建议,他和谢四新不一样,作为关宁军出身的老人,他要对这个团体负责。 “可是杨先生,本镇若不奉诏入京,德王殿下必然见责,届时山东镇军马杀至山海关,我军如何抵挡?再者本镇的家小又都在京师,若不奉诏,吾父恐遭不测也。” “军主勿忧,在学生看来,有军主拥兵于山海之间,老军主的安危才会稳如泰山,若是军主返回京师,则将阖族生死交与他人矣,如今天下板荡,正是豪杰奋起之时,军主拥重兵,又有关山之固,安能给李兴之伏低做小,依学生之见,军主莫如一面东虏媾和,一面以借口拖延,囤兵山海关以观天下之衅。” 吴军参谋郭壮图也支持杨坤的建议,郭壮图虽然是秀才出身,但颇通韬略,吴三桂对他甚是信重,并有意将女儿许配与他。 “郭先生让本帅按兵不动,若是李兴之以兵来攻,本镇当如何处置?” 看着言语镇定的郭壮图,吴三桂就是心中一动,他知道郭壮图必然还有下文。 “军主,李自成拥兵数十万和官军在中原对峙,山东军才有机会一举拿下京师,现在皇帝大行,他们弃太子而立定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汪乔年和孙传庭都是朝廷死忠,他们断不会容德藩和李兴之如此悖逆,学生听说,李兴之此次出兵,是兵分三路,除了攻打京师这一路,另外两路,一路入中原,另一路取淮扬,若我是汪乔年和孙传庭,必定弃中原,渡黄河,将中原交给山东军,借着李兴之兵力分散之机,回师北直隶,我等正可观官军和李逆胜败也。” “郭先生说的好,官军和山东军争持于北直隶,咱们再鼓动东虏回军攻打沈阳,务必令山东军首尾不能相顾,届时我军正可火中取栗,坐收渔人之利。” 杨坤哈哈大笑,嘲讽地看了谢四知一眼,投降?自古投降的诸侯,有几个有好下场的?现在天下大乱,正是英雄勇武之时,他可不想功不成,名不就,就这样憋屈着过下半辈子。 “杨先生,郭先生,说的好,本镇能得二位辅佐,无异于如鱼得水也,还请杨先生替本镇写一道请罪的题本,就说本镇因为足疾,东虏又时刻窥视,无法入京,还请德王殿下和新帝恕罪。” 第四百二十章天下军民听谁的 “仪宾之言可当真?” 洛阳城,福王朱常洵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按剑而来的靖北军第二镇镇将王忠。 李自成顿兵信阳,虎视许州以及中原之地,汪乔年剿贼不利,官军屡战屡败,朱常洵是惶惶不可终日,只得遣人请求李兴之出兵,以确保洛阳安全。 谁曾想,李兴之是出兵了,一万五千军马在二十一日就依次抵达了开封和洛阳以及濮阳一带,但是这狗日的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勾结了德藩,带了两万兵就高举大旗,行靖难之事,这令朱常洵如坐针毡。 开玩笑呢,京营再不济,也有两三万人马,再加上京师城高池宽,还有千余门大小火炮,这他娘的哪里是清君侧啊,这明明是送菜。 本来自己就因为夺嫡之事和崇祯小儿的老子朱常洛闹的不可开交,现在李兴是起兵造反,一旦战败,难保崇祯小儿不会借题发挥,趁机夺了自己的王爵,将自己一家老小发配到凤阳去,想到凤阳那冰冷的高墙,朱常洵就是恐惧不已。 熟料,距离山东军起兵仅仅过了二十天,王忠这厮居然带来了李兴之杀入京师,崇祯上吊,自己那个便宜女婿有意让自己返京摄政的消息,这令朱常洵是惊疑不定。 “殿下,末将句句属实,大都督派人传令,说他奉德藩靖难实是怕万一事败会连累殿下,今京师既下,殿下既然是他岳丈,又是简皇帝亲子,自然当得起摄政之名,只不过大都督仅有十余万军马,辽东、中原、淮扬、京畿等地处处用兵,还要考虑到地方督抚不服,这军马和军费实在有些捉襟见肘,殿下和大都督乃是一家人,为殿下计,为大都督计,还请殿下襄助部分军费。” 王忠笑眯眯地看着朱常洵,脸不红,心不跳地向朱常洵提出了要银子地想法。 “要银子?王将军你别看孤家大业大的,可是家中奴仆甚多,这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啊,不过大都督既然是孤之仪宾,孤就是挤也要挤出来,孤愿意拿出白银十……不二十万两,粮食八万石,你看怎么样?” 提到银子,朱常洵就是角色阴晴不定,但想到李兴之让自己返京当摄政王时,朱常洵还是咬牙说出了一个自已为尚算合理的数字。 “殿下怎地如此小气,定王不过是个七岁幼童,国事还不是由殿下这个摄政一言而决,至于德王,他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能顶什么事,朱慈炯年幼,说不得哪天就龙驭归天了,殿下这个摄政亲王届时恐怕就会再进一步了,大都督实在是为您打天下啊。” 王忠一脸幽怨地看向福王,他娘的在你心中,一个摄政王居然只值二十万两银子和八万石军粮,这他娘的是打谁的脸呢。 “王将军,……你说个数?” 朱常洵被王忠抢白了一句,这会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不过他又不好反驳,用二十万两银子就想买个实际的皇帝,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好,殿下果然爽快,大都督说了这次殿下起码要出价值八百万两纹银的钱粮。” 王忠大手一伸,竖起了五根手指头,想了一想,感觉数字不对,又抬起另一之手。 王忠入驻洛阳也有几天了,福王的虚实他也有所了解,开出这个价码,王忠认为这个数字和福王的家产也想差的八九不离十了。 历史上,对于福王家产的记载并没有多少,但是流寇志曾记载,李自成破洛阳,光是钱粮物资就运走上千车,而且李自成在攻破洛阳后,曾犒赏麾下数十万农民军,每人五两,王忠提的八百万钱粮一点也不为过。 “这……这不可能,本王哪里有这么多的钱粮,就是把本王煮了,也拿不出八百万两。” “大王,您去了京师,理论上就是大明的主人,将来登基,殿下一系就是世代传承的大明天子,天子富有四海,还在乎这区区八百万两银子的家当吗?” 王忠循循善诱,他没想到这狗日的福王如此吝啬,自己都抛出了让他当天子的画饼了,居然还舍不得些许钱财。 “王将军,我父皇若是真拿了钱粮,李兴之能保证我父皇摄政,他若是秉国的话,天下军民是听德王,还是李兴之的?” 一旁侍立的福王世子朱由崧出声截下了王忠的话头。 “世子殿下,德王本是旁支,大王才是简皇帝嫡亲血脉,如今定王殿下登基为帝,大王以叔祖之尊,替新帝打理国政,正是理所应当的,至于五省总督汪乔年还有陕西巡抚孙传庭又或者是辽东的关宁军,呵呵,有大都督在,有靖北军十万虎贲在,谁敢出来质疑?对了世子殿下,据末将所知,为了支持新帝,开封的周王愿意拿出两百万两充作靖北军的军费,德王为了这个监国,也几乎掏空了家当,大都督正是念在和大王的翁婿之情,才命末将来请殿下出资的” 王忠没有正面回答朱由崧的话,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小胖子居然有如此见识,只能强调了靖北军的强悍,以及其他藩王的贡献,说实话,王忠还没收到开封那边的消息,只是出言相诈耳。 “王将军稍后,实在是孤那个仪宾要的钱粮太多了,孤还要和府中诸人商议一二,明日必有回复。” 朱常洵思量了一下,还是觉得花八百万两买个摄政王有些亏。 “如此,末将就静候大王佳音了!” 王忠躬身行了一礼,心中则盘算起来,若是福藩软的不吃,过两日便制造并乱抢了福王府,先把银子拿到手,再作计较。 “好,如今李逆囤兵信阳,距离洛阳不远,将军军务繁忙,本王就不留将军吃饭了,待明日商议妥当,再宴请将军不迟。” “父王,按理说八百万两换一个摄政王,其实咱们真是赚了,只是孩儿不知李兴之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儿读遍史书也没听说过这朝政大权也能以钱粮来交换的,咱们不得不防啊!” 朱由崧在原来的历史上,在京师被攻破后,孤身南渡,被明廷南都留守诸官推举为帝,一年后,清军南下,南明小朝廷也土崩瓦解,朱由崧也得了一个昏君的美名,甚至传出了,朱由崧在皇宫中曾题过一首对联“万事不如杯在手,百年几见月当头”将国事全部交给了大奸臣马士英。 不过据笔者所知,朱由崧绝不是贪杯昏聩之人,大汉奸钱谦益在降清后曾作诗“一年天子小朝廷,遗恨虚传覆典刑。岂有庭花歌后阁,也无杯酒劝长星。吹唇沸地狐群力,嫠面呼风羯鬼灵。奸佞不随京洛尽,尚流余毒螫丹青。”将南明覆灭的责任叙说的一清二楚, 钱谦益的诗后来辗转被大黄梨洲读到,同为大明遗民的黄梨洲,忍不住在钱诗上批注说:“金陵一年,久将灭没,存此作诗史可也”。 一句“诗史”的极高评价,至少从侧面说明,朱由崧的为人,并非尽如传言中那般不堪,甚至在他的身上,还有谦逊宽厚的闪光点,这样一个人,绝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酒囊饭袋。 第四百二十一章避实击虚 “那我儿是什么意思?” 福王朱常洵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朱由崧。 “如今时局险恶,李兴之坐拥精兵十余万,他能反崇祯,将来也能反您,反之咱们不入京,你就只是他的岳父,又和他没有权利冲突,他自然不能也不敢对咱们起什么心思,除非他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你的意思是不入京当那劳什子摄政王,那为父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给李兴之捐赠钱粮吧?只是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捡白不捡啊!” 朱常洵还有几分不甘,当年夺嫡的事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中,现在好不容易能逮到这个机会,哪能说松手就松手。 “父王,您又舍不得出钱,又想当这个什么摄政王,你以为还是皇爷爷在世的时候呢,什么好事都能落在您身上。” 朱由崧对自己这个老子已经无语了,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惦记着入朝摄政,这政是这么好摄的?没看到朱由检都自挂东南枝了吗? “你懂什么?这样,你明天替孤知会一下那个王忠,就说孤先入朝替大行皇帝发丧,这银子吗?先给个两百万,其余的待孤当国秉政了再付给他,不过只能给他四百万两,孤总得留点钱给由矩和由烨他们吧!” “父王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孩儿还能说什么?不过父王真想当这个摄政王的话,那小妹的婚事您可要抓紧了。” “这个不用你说,这次入京,待大行皇帝入土为安,新帝登基,本王便和李兴之协商此事,你再去查查,看看最近可有什么黄道吉日,趁着新帝登基,赶紧让李兴之和淑妮完婚。” 朱常洵摆了摆手,算是将入京当摄政王的事定下来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钱粮的数目相差太大,这事可有的扯犊子了。 “孩儿这就去办!” 朱由崧摇了摇头,这入朝摄政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可别给福王府带来什么灭顶之灾。 许州也就是许昌,南接南阳,北控开封,居天下之中,历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李自成囤兵信阳,为了确保开封和洛阳安危,五省总督汪乔年便把行营设在了这兵家必争之地。 汪乔年至许州治所襄城后,不但重新加固了襄城的城墙,将原本二丈五的城墙增高了一丈,并且加厚了城基,此外还在许州四门修建了瓮城,设置了角楼,又引颖河之水加宽了襄城的护城河,把襄城打造成了一座军事要塞,其目的就是稳固许州,确保洛阳和开封这两个重镇的安全。 汪乔年是天启二年进士,地地道道的东林党人出身,但是他却是和孙承宗一样,并不是夸夸其谈之辈,而是铭记东林书院那副催人振奋的对联“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以匡扶社稷为已任。 此次出任五省总督,汪乔年并没有采取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网,围歼流寇的战术,而是打算采取中心开花,四面张网的策略。 为了执行这个战略,汪乔年不惜以身涉险,亲自会同蓟镇总兵猛如虎、宣大总兵虎大威统兵数千镇守襄城,并差人掘了李自成的祖坟,以吸引李自成全师而来,又令援剿总兵贺人龙囤郾城、陕西总兵李国奇守临颍、陕西副将高杰部驻长葛,打算在李自成围攻襄城时,各部齐动,一举围歼农民军主力。 熟料他刚刚布置好了对付李自成的计划,就收到了李兴之和德王起兵靖难的消息。 和福王等人的一样,汪乔年也没有想到李兴之带着两万人北上,只十余日就拿下了固若金汤的京师,就连皇帝都被逼的自杀殉国。 “德王悖逆无道,李兴之罔顾圣恩,逼死主上,实在是罪无可赦,现在他们还要废太子,立定王,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传位诏书定然是伪造,本督绝不奉诏,现在太子被其软禁,本督有意回师京城,剿除奸党,拨乱反正,诸将可愿遵从本督?” 襄城行营内,汪乔年须发皆张,提着崇祯亲赐的天子剑,指着行营内的一众武将,脸色涨的通红。 “汪部堂,前者朝廷因流寇连克襄阳和南阳等地,李兴之就以大都督府的名义调了近两万军马驻守在开封、洛阳以及濮阳之间,封锁了黄河一线,据山东那边传言,还有相当数量的山东军进驻了兖州和德州,我军若是回师,如何过河?若是德州的山东军包抄许州,我军无家可归也。” 援剿总兵贺人龙久经战阵,自左良玉死后,他便以国朝第一悍将自居,当然这要把李兴之除外,现在听到汪乔年要弃守河南,返回京师勤王,就是连忙出声反对,他到不是怕了李兴之,实在是因为中原残破,官军缺乏粮饷,若再失了根本之地,那这仗就不用打了,各镇总兵自己就散了。 “贺帅说的是,山东军的强悍天下皆知,东虏那么猖獗,还不是被山东军打的狼狈不堪,末将听说,这次山东军入辽,可是以两万步兵击溃了满洲两红旗的全部人马,你们说说,咱们和东虏打这么多年,谁敢和东虏堂堂正正地正面交过手,汪部堂,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陕西副将高杰原来就是贺人龙的老部下,现在上司不同意出战靖北军,他自然抢着附和。 “是啊,汪部堂,京师城高池宽,又岂是一鼓能下的?若是长期围城,咱们的粮秣又从哪里补充?依末将之见,莫如出兵山东,攻下济南,截断漕运,届时京师没有粮食可以养兵,必然生乱,咱们再沿运河北上,或能逼德藩和李兴之就范,释放太子殿下。” 陕西总兵李国奇也不同意汪乔直接北上的策略,而是建议先破了山东军的老巢,断了京师的钱粮。 “李将军说的在理,所谓避实就虚,概莫如是,只是我援剿大军正面就是李自成,一旦弃守许州,那李自成岂不是立马就能兵临洛阳和开封城下,而洛阳和开封又是六朝古都,意义重大,若是被流寇打破,那天下人心可就不稳了。” 宣大总兵虎大威皱着眉头,反对李国奇出兵山东的计划,他本是宣大总兵卢象升的心腹爱将,说实话崇祯被山东军逼死,他并不在意,原因就是当年崇祯在处理卢象升的问题上,实在太令他心寒。 第四百二十二章大寇云集(上) 信阳城头,五丈高旗杆上飘扬着“闯”字大旗,城内城外都有农民军驻扎,新旧军帐之中飘扬着大小不同的各色旗帜。 信阳左近现在完全就是个大兵营,到处都有正在操练的兵马。马蹄声更是不曾停歇过,打响午时,陆续就有几十拨从外地赶来的兵马入了城,到这会仍有不断的军马在路上往信阳汇集。 张献忠败亡后,罗汝才和张献忠义子艾能奇的起义军,在川鄂边境不断地来回穿插,最后一举攻破重镇襄阳,擒杀襄王朱翊铭,将内阁次辅,原朝廷五省督师杨嗣昌生生气死,但是也换来了官军的重兵围剿。 就在南阳境内,艾能奇和罗汝才被贺人龙大败,麾下军马死伤无数,艾能奇和罗汝才无奈之下只得西投商州,投靠了刚刚打破南阳的李自成,借着罗汝才和艾能奇投奔自己的机会,李自成兵发信阳,一路招降纳叛,农民军的队伍如同滚雪球一般迅速扩充至三十万。 有了人,就有了兵,有了兵,就有了底气,农民军谋士牛金星趁机献策,建议李自成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 他又向李自成举荐好友宋献策,提出了均田免粮的口号,河南本就受灾严重,加上朝廷不断地苛捐杂税,以至于中原百姓纷纷去官府而投义军。 兵强马壮,又收拢了南阳、陕州一带的人心,李自成的胃口已经不满足于打破几个县城,填饱肚子了,他把注意力放到了洛阳和开封这两个中原重镇身上,当然洛阳和开封的历史地位是一回事,城内的两个富的流油的藩王才是他最想拿下的。 当然李自成也明白要打洛阳和开封,就必须要打下许州,击溃横亘在他面前的数万官军。 只不过农民军起事以来,在面对朝廷援剿大军时,总是败多胜少,李自成也清楚,自己虽说拥兵号称三十万,但是能战的不过三五万人,这样的军力根本不可能是官军的对手,所以他在拿下信阳后,就飞书革五左营和各处的起义军,共商大计。 最后一拨抵达信阳的便是革左五营的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争世王藺养成、治世王刘希尧等人。 贺一龙等人进城时撞上了从山西赶过来的过天星张天琳,这张天琳外号张五,也是农民军的老人了,最开始跟着王嘉胤起事,后来高迎祥荥阳大会,张天琳也是一方头领。 后来高迎祥在子午谷战败,农民军头领死的死,降的降,张天琳只得一头扎进了太行山中,当了山大王。 “吆,这不是革里眼吗,老子听说你们在湖广和四川那里生发大了,就连襄王的婆娘府被你们抢了,怎地也跑到咱们北方来了?有没有带两个王娘给兄弟们尝尝滋味?” “格老子的,原来是老张啊,老子还以为是哪个狗日的?唉,老子这个贺一龙这几个月被贺人龙那个贺疯子的欺负惨了,也不知道这厮吃了什么药,击垮了曹操后,连续奔袭三百里,攻入了陕州境内,要不是老子跑的快,恐怕你狗日的就见不到老子了。” 贺一龙和张天琳也是老相识了,对于自己和罗汝才被贺人龙击败的事也毫不隐瞒,反而自嘲地打了个哈哈。 “得,李鸿基这么急召兄弟们来信阳,就是为了对付贺疯子的,老子就不信了,咱们有这么多人,还会再被官军打退?” 李鸿基就是李自成起事前的名号,不过自从高迎祥战死,他接替了闯王的名号,便改名为自成,取意为成就大事的意思。 “贺疯子还是小事,你知不知道?这次官府不光调集了重兵堵在许州,更是从山东抽掉了不少官军进驻了洛阳和开封一带,当初八大王就是被山东军全歼的,据说那李兴之比贺人龙更疯,这次带着几万兵就打下了沈阳,把伪清皇帝府挂上了旗杆。” 革左五营的军马是从河南陕州转进而来的,贺一龙对洛阳和开封一带的军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打下沈阳,能值什么事?你还不知道,那个李兴之已经北上京师,要造了皇帝老子的反了,呵呵,这崇祯老儿怕是要急的上吊了,自己亲封的大都督居然都反了他,依我看,这大明朝合该灭了,就是不知道他调兵到河南,是不是要对付咱们?” 张天琳一路北来,对北方的局势对贺一龙他们还要清楚。 贺一龙震惊不已,“啥,他丫的也叛了明朝?唉……山东兵太强悍了,进驻河南,断然是冲着咱们来的,走,咱们先进城,看看李自成他们有什么对策?” 进城之后,自有军士迎上来将他们带到会场。会场却是原来的信阳知府衙门,这会里面已是人山人海,衙门外的青石道路上也堵满是各方头领带来的亲兵,有相熟的正相互招呼着。 为了笼络人心,李自成倒也是准备的颇为妥当,酒肉饭菜都是早早的备上了,各家亲兵也有人招呼,不怕他们不快活。 到了衙门门口,贺一龙喝了一声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亲卫,让他们在外侯着,贺锦等革左五营的头领也纷纷下马跟着张天琳和贺一龙,鱼贯进了信阳府衙。 “革里眼,你他娘的怎么才来?咱们都等了你们三天了。” “贺锦,你他娘的是不是被陕州的娘们迷晕了头,弄的不认得路了?” “过天星,你和革里眼约好的吗?嘿嘿,你们一个在西边一个在北面,居然还能凑到一起,莫不是老贺在襄王府藏了两个美人带给你了?” 贺一龙他们一进来,便有相熟的头领起身招呼起来,贺一龙也是不停地抱拳和他们一一笑着招呼,府衙内高悬的那块牌匾早被打碎,大堂内那些知府仪仗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只按顺序摆了上百把椅子。 李自成、罗汝才、艾能奇他们看到革左五营的头领来了,连忙忙示意他们过来坐。 李自成这次召集各处农民军头领前至信阳,就是想确立自己农民军领袖的地位,所以府衙内的椅子摆放的也是有讲究的,闯营的各头领包括李自成在内都坐在左侧,罗汝才和艾能奇等原湖广义军头领都坐在右侧,只留下中间主位上的案几是空着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大寇云集(下) “诸位兄弟稍安勿躁,如今众头领在此聚义,实在是荥阳大会后我义军兄弟的又一胜事,老朽有话要说!” 待贺一龙和张天琳等人坐定后,牛金星看着一眼正襟危坐的李自成后,便直起了身子对着大堂内的诸头领拱手行了一礼。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跟老子们扯酸词,老子们听着呢!” 起义军头领大多数都是目不识丁的大老粗,看到牛金星文绉绉的样子,又是一片哄笑。 “好了,诸位兄弟先静一静,且听听牛先生有什么话,你们放心,咱已经备好了酒肉和女人,稍后就送到你们军营去。” 看着一众坐没坐相的贼头,李自成也是眉头大皱。 “得嘞,这是你李闯王的地盘,咱们兄弟哪里不敢卖您的面子?穷秀才有什么话就直说,咱们都是大老粗,听不懂你那些弯弯绕。” 贺一龙摆手制止了身后跟着起哄的贺锦等人,身为和李自成同时代起义军的大头领,贺一龙的见识绝不是一般义军头目可比,心知牛金星这肯定是奉了李自成的军令。 “老朽多谢贺头领和众位头领,那老朽便开口了,自高闯王战殁后,咱们李头领虽然继称闯王,但是众兄弟皆是各自为战,故而八大王有玛瑙山之败,曹操有南阳之失,便是闯王也战败于车厢峡,这是什么缘故?” 牛金星不敢再卖官子,又行了一个罗圈礼,侃侃而谈起来。 “什么缘故?” 罗汝才和贺一龙以及艾能奇等人对视一眼,他们已经猜到这老头可能要说什么了。 牛金星眉毛一挑,继续开口,“道理很简单,就是咱们起义军互不统属,各自为战,很容易就被官军各个击破。” “那你是什么意思?” 艾能奇到底年轻,顺着牛金星的话头蹙眉问了一句。 “艾头领,俗话说,蛇无头不行,咱们以前就是吃亏在兵力太过分散,又不能统一指挥,所以屡屡大败,如今河南和陕西大旱,咱们现在这么多军马,人吃马嚼的,每天的消耗何以计数,所以闯王才有意打下洛阳的福王府和开封的周王府,只不过官军云集许州,咱们若是不能统一指挥,只怕不会是官军的对手,若是拿不下洛阳,咱们这几十万大军没有粮饷,撑不了几个月,恐怕人就要跑光了,所以咱们必须要推举出一个真正的大头领,以求明号令,严赏罚,非如此,不能击败官军。” “呵呵,咱们千里迢迢赶到信阳,不就是遵从闯王号令吗?牛先生的意思难不成是要咱们遵闯王为皇帝?” 到了这个时候,傻子都明白牛金星要说什么了,贺一龙冷笑连连地看着牛金星和李自成。 “牛先生说的对,不明号令,咱们就是一盘散沙,老子从洛宁过来时,就听小儿传言,十八子、主神器,闯王现在兵多将广,朝廷又在松锦之战被东虏打的大败亏输,依我之见,咱们莫如拥立闯王为主,分封建制,夺了他老朱家的江山。” 洛宁的义军头领踏地虎也附和牛金星的意见,踏地虎就是赵二狗,是奉李兴之军令在河南陕州一带拉杆子,打入起义军内部的军情司百户。 本来他和陶五一个前往郧阳,一个前往商洛山附近的洛宁,谁曾想陶五至石门后,趁着张献忠复起的机会,一举替靖北军剿除了左良玉和张献忠,如今已经升至军情司副史,参将衔,自己到了陕州后,虽说聚集了部分人马,可是李自成却是窝在山中不肯出来,一直拖到罗汝才和艾能奇破了襄阳后,才出兵南阳。 当是时,河南大旱,遍地都是乱兵和流民,自李自成出兵南阳后,赵二狗就打出了踏地虎的名号,一路收拢溃军和乱民,杀进了洛宁县,至李自成攻破信阳后,赵二狗借着在洛宁获得的钱粮也武装了近五千人的队伍,这样的实力虽然比不上贺一龙和罗汝才,但是和过天星等人还是相差不远的。 李自成大会群雄,自然不会落下拥兵五千的赵二狗了,在听到这厮居然附和牛金星,支持自己一统起义军,李自成就是得意地捋了捋胡子。 李过、袁宗第、高一功等闯营将佐也纷纷赞许地看向踏地虎赵二狗,本来李自成遣人联络洛宁义军,高一功等人还是很有怨言的,区区五千人规模的一股流民,直接下令让他们来就得了,居然劳动闯王亲自下书。 “十八子、主神器,”是什么意思?踏地虎你来给老子解释解释。 过天星张天琳也明白过来了,李自成召集大家前至信阳,不光是要确立自己在义军中的主导地位,还要当起义军的皇帝。 “十八子,就是李,主神器,这个就不用老夫解释了吧,就是说姓李的要当皇帝,咱们这些头领中,唯有闯王兵多将广,奉他为主这是天命所归呀!还请闯王为了义军大业,统合义军,推翻暴明。” 闯营军师宋献策懵了,他本是江湖术士出身,投靠李自成以来,一直想要寻个由头,奉李自成称帝,这个畿语他已经想好了在信阳大会时,说给一众义军头领听的,谁知居然被这个看起来憨憨傻傻的踏地虎说了出来,只得亲自起身向在座的农民军头领解释起来。 “宋先生说的是,不成规矩,不为方圆,闯王南阳大捷,拥兵甚众,为我义军头领实在是顺天应人,我等愿奉闯王为义军首领,从此唯闯王之命是从。” 一字王拓先龄、点灯子赵胜、不粘泥孟存仁等义军头领纷纷附和,他们兵微将寡,知道自己不是官军的对手,还不如归顺李自成,报团取暖了。 “李某多谢诸位头领抬爱,只是某家才德浅薄,恐怕难当大任啊!” 看到诸多农民军头领皆是要求接受闯营整编,李自成也是眉飞色舞,假装推辞起来,却是将目光看向了曹操罗汝才、艾能奇以及革左五营的大头领贺一龙等人身上。 “咳、咳……当年荥阳大会,高闯王被咱们推为盟主,咱们不也纵横中原,打下了朝廷中都凤阳,依我之见,咱们还是效仿荥阳大会,推举闯王为我义军盟主,主持大计。” 贺一龙作为和王嘉胤、高迎祥同时代的义军领袖,自然不愿意在李自成这个后辈面前伏低做小,再说他五营军马约有六万余人,怎么肯就这样被李自成吞并。 第四百二十四章火并群雄 “盟主之位,某家也恐难胜任啊!” 李自成兵多将广,信阳又是李自成的巢穴所在,贺一龙面对咄咄逼人的闯营诸将,也不敢太过抗拒,提出了尊奉李自成为义军盟主的折中方案。 这令一心想吞并义军各部的李自成怒火中烧,只不过他工于心计,表面上并无不喜,继续推脱起来。 “老闯王在世时,就是我十三家义军的总盟主,李头领继称闯王,我等奉你未盟主,也是理所应当的。” 没有人真正想给别人伏低做小,听到贺一龙提出盟主一词,过天星张天琳也打死了小九九,率先离座,躬身向李自成行了一礼。 “我等拜见盟主!” 有人带了头,艾能奇和罗汝才等人也急忙起身行礼,算是坐实了李自成义军盟主之位。 “诸位兄弟这是何意,曹操和老闯王起义时,某家不过是营中一将,论资排位也轮不到李某为盟主,还是请罗头领当此大任吧!” 在义军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又屡次和官军交手,面对群情汹汹的义军首领,李自成再次推脱起来。 “闯王这是什么话?兄弟们,你们说闯王当不当得起盟主之位。” 罗汝才和贺一龙对视一眼,率先冲到李自成面前,左右架起李自成径奔主位而去,然后生生将李自成按坐在主位上,纳头就拜。 “我等见过盟主!” 一众头领再度山呼起来,只不过那声音总有些有气无力。 “离散诸位兄弟如此抬爱,那某家就当仁不让了,还望诸位兄弟以后同心同德,推翻暴明,本头领在府衙准备了酒肉美人,稍后还请诸位兄弟赏脸。” 李自成心中憋了一肚子火,表面上还是人畜无害,拱手对着罗汝才等人还了一礼。 “我等多谢闯王。” “哈哈,吃他娘,喝他娘,打下洛阳吃福王。” 老回回马守应也是嬉皮笑脸地起身附和起李自成来。 当夜信阳府衙是群魔乱舞,义军头领们和闯营诸将喝的是宾主尽欢。 “闯王,适才曹操和艾能奇以及马回回、贺一龙等人借故出衙,直奔自己军营而去,您说咱们怎么应对?” 在义军头领们在府衙花天酒地的时候,李自成却是把李过、袁宗第、高一功以及牛金星和宋献策等人召进了后院书房,只留下中营营官刘宗敏、左营营官刘芳亮陪同诸人饮宴。 一进花厅,李过就是率先开口,他是李自成的侄子,李自成无有子嗣,却是对这个侄儿悉心栽培,更让他掌了后营军务,二人有血脉之亲,由他开口说话,却是顺理成章的事。 “呵呵,今日某家想要合并诸部,却是被贺一龙和罗汝才还有那个艾能奇生生阻扰了,你们说现在咱们应该如何处置此事?” 李自成一拳重重地敲在案几上,眼神中凶光毕露。 “其实闯王统合义军,并非为了个人私心,实在是因为痛心义军各部不能拧成一股绳,以至于咱们屡战屡败,现在诸头领各怀私欲,为今之际,只有快刀斩乱麻,杀鸡儆猴了。” 牛金星眼神一转,阴恻恻地向李自成进言。 “谁时鸡?谁是猴?老牛,你让咱们杀谁,咱们就杀谁!” 高一功和李过对视一眼,也附和牛金星的意见,左右已方兵多将广,现在诸头领又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一两个义军头领,也不怕他们敢反了天。 “张献忠、罗汝才和咱们闯王在义军中声望最高,如今张献忠已死,罗汝才麾下兵马尚有三万之众,革左五营也有数万大军,只有艾能奇兵不过万余,今天居然敢悖逆闯王,俨然一方之主的模样,要不然咱们就以艾能奇不遵盟主号令为名,把他给杀了,以震慑贺一龙等人。” 高一功沉吟良久,针对信阳当前的局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是李自成妻弟,多谋善断,乃是李自成的左膀右臂之一。 “高将军,艾能奇不过一小儿,杀之必然令罗汝才和贺一龙等人,生出离乱的心思,依老夫之见,闯王莫如明日在府衙设宴,诱使罗汝才、贺一龙、马回回还有艾能奇入府,然后咱们就……!” 宋献策对高一功的建议嗤之以鼻,抬手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宋先生的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全部斩杀,然后直接吞并他们的部众?” 袁宗第和李过等武将皆是露出兴奋的表情,要是吞并了这几方人马,闯营的势力不说翻了一倍,但是实力派和此前绝对会提升几个档次。 别的不说,就是罗汝才和贺一龙等人手下的老兵数量较之闯军老营也不遑多让了。 “如此,就从宋先生之计,明日召他们入府,李过你精选五百士卒,埋伏在花厅两侧的厢房附近,明日某家摔杯为号,尔等便一齐杀出,将罗汝才等人全部砍杀;高一功、袁宗弟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待诸人进城,你们便以犒赏三军的名义入他们大营,趁其不备一举拿下留守的将佐;牛先生、宋先生你二人把咱们在唐王府抢的银子调拨五十万两出来,用来安抚各营士卒。” 李自成沉吟片刻,最终将诛杀义军头领的方案布置了下来。 “呵呵,十八子,主神器,他李自成何德何能,居然想窃居那至尊宝座,还要咱们接受他的改编。” 革左五营的贺一龙等人以及艾能奇和马守应等义军头领在退出信阳后也聚集到了罗汝才的大帐中,针对李自成今天的举动展开了讨论。 艾能奇到底年少气盛,甫一进营就义愤填膺地抱怨起来。 “贤侄莫要发牢骚,咱虽然和你那义父有隙,但是咱们此前确实是吃了各头领拥兵自重,没有奧援的亏,统一指挥还是很有必要的,只不过他想让咱们给他称臣却是过了。” 罗汝才虽然好奢华美色,但是在是飞面前还是分的清的。 “十八子,主神器,也不知道那个踏地虎从哪里听来的,居然说姓李的要取代老朱家,只不过这天下反军头领中可不只他一个姓李的,小侄听说山东的大都督李兴之也起兵叛明了,他不也姓李么?李自成坐的,他如何坐不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莫要走了罗汝才(上) “你的意思是咱们投李兴之?这怎么成?他是官兵,我们是贼,再说咱们要是投了他,必然要遵守他们山东军的那一套,咱们还能有当贼寇这般快活吗?” 听了艾能奇的话,左金王贺锦和过天星张天琳等人就是连声反对,他们当贼寇已久,自由自在惯了,哪里肯投官军,再说寄人篱下,哪里有自己当家做主好。 “投李兴之?我马回回断不会投的,再怎么说他毕竟是官军,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再说了,我马回回手里有三万多人马,天下哪里不可去得?” 马回回本名马守应,陕西绥德人,和高迎祥、王嘉应等人都是陕西的边军出身,在义军中声望颇高,高迎祥战败后,张献忠在无路可逃之下,曾经两度投奔马守应,那时候马守应几乎就是义军的总盟主,虽说现在他的势力不如李自成,但是心高气傲的他,绝不会随便就向官军投降的。 “马大当家说的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咱们又不知道那李兴之到底是什么人?就这样舔着脸贴上去,我曹操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罗汝才也不愿意投山东军,自陕西起事以来,罗汝才面对朝廷的围剿,在叛和降之间反复多次,他可不相信剿了张献忠,攻破东虏都城,擒杀了伪清皇帝黄台吉,如今又开始造崇祯皇帝反的李兴之是什么善男信女,生怕自己投降后被山东军啃成了渣。 “诸位叔伯,非是小侄愿意投奔山东军,只是李自成磨刀霍霍,今天在府衙你们也看到了,他是一心想确定自己对义军各部的统领地位,小侄觉得区区一个盟主肯定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他今天授意踏地虎说十八子、主神器,不就是想统合义军,若是咱们再不走,小侄恐怕李自成会起什么心思,你们不走,小侄可要撤了,小侄听说,我那几个义兄都在李兴之处,孙可望已经被授封为山东布政使,李定国和刘文秀都各自统领大军,小侄想,有他们在,李兴之断不会为难我的。” “你去山东也好,替咱们看看李兴之到底是什么人?将来咱们走投无路的时候,说不定还有个退路,我再调五百骑兵给你,为防有变,要走你今夜就走。” 罗汝才沉吟良久,终是点头同意了艾能奇的请求。 “罗兄弟说的对,鸡蛋不能放在一和篮子里,李自成予智予雄,我也担心他不满足于义军盟主之位,贤侄去山东也是一条出路。” 马守应也认为罗汝才说的有理,虽然他们都是一方头领,但是毕竟李自成实力太强,自己等人寻个后路,也是防患于未燃。 “如此,小侄今夜就移营,只是李自成兵多将广,为防他遣人追杀,小侄只带本部一千五百骑兵和罗叔的五百兵撤离信阳,其余的兄弟们就仰仗罗叔看顾一二了。” 艾能奇也是果决之人,辞了罗汝才等人,就返回了大营,带着自己本部的骑兵以及和罗汝才麾下的五百骑兵直奔归德方向而去。 次日巳时左右,罗汝才、马进宝还有贺一龙等人就分别收到了李自成遣人送来的帖子,请他们入城赴宴。 “贵使且回去上复闯王,就说我等稍后就到。” 信阳这边起义军大小头领足有数十家,贺一龙手中足有近六万大军,自己昨天的姿态放的也低,他根本不相信李自成敢在信阳对自己动手,只留下蔺养成和刘希尧二人守营,便带着贺锦和百余名亲兵进了信阳城。 罗汝才手里拿着李自成的帖子,无不忧心地对马守应说道:“李自成邀我等赴宴,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这样马回回你带兵在外,某家带三千兵入城,若是有什么变乱,也好有个照应。 “也好,只是马某不去,我又恐咱们义军内部生出嫌隙,如今大战在即,内生掣肘就不好了。” 马守应是坚定的造反主义者,虽然不想被李自成吞并,但也不想好不容易汇集起来的义军再度四分五裂,影响了义军反明的大业。 “这有什么,我见了李自成,便说你昨夜酒多了,宿醉未醒,他就是心有不满,也不会表露出来。” 罗汝才自信满满,他认为自己安排的已经足够妥当了,李自成就算有心发难,也断不敢在外有强兵的情况下贸然动手。 巳时三刻,贺一龙、贺锦等革左五营的头领先抵达了城内。 李自成身为信阳的主人,自然是亲自出府相迎,双方寒暄了几句,牛金星便把贺一龙等人请进了花厅。 “曹操你真是多疑多诈啊,莫不是信不过李某,居然带了这么多人马入城?” 在将率先入抵达的贺一龙请进了府衙后,罗汝才也抵达了信阳府衙,李自成打了个哈哈,亲自走下了台阶,扶住了刚刚下马的罗汝才。 “闯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咱们义军的总盟主,下面的小崽子们一直吵着要一睹闯王的风采,罗某实在是拦不住他们,只好带他们入城了。” “好说,好说,既然兄弟们赏脸,某家这里早就准备了酒肉,稍后我便着人把酒食安排下去,宋先生你再去账房支九千两银子,今天来的兄弟每人赏银三两。” 李自成却似没有在意一样,扶着罗汝才进了信阳府衙,又转向了府门,等候过天星张天琳。 “大头领,小的感觉有些不妥,咱们带这么多人进城,李自成居然还如此热情,事出反常必有妖,适才我看后花园有个侧门,咱们不如先走为快。” 吉珪是山西平凉人,秀才出身,投身罗汝才幕府后,一直主张罗汝才独立于李自成和张献忠农民军体系以外,独自开创根据地,此人平素多有急智,进了花厅后,就感到心中恍惚,越走越觉得不妥,看到左近没什么人,就是悄悄凑到了罗汝才身边。 “吉先生这是说李自成图谋不轨,诓骗咱们入城,想要一举把咱们拿下。” 罗汝才部将杨承祖大惊失色,连忙环顾左右,只见身侧只有十余个护卫。 “迟则生变,咱们还是好快走吧!” 罗汝才这会也感觉有些不妥了,据消息革里眼他们已经进了后院花厅,但是他们进了后院以后,却是一个革左五营的士卒没有见到,这令狡诈多变的罗汝才顿时警觉起来。 第四百二十六章莫要走了罗汝才(下) “不好,罗汝才要走,快动手!” 埋伏在花厅两侧厢房内的李过刘芳亮等闯营将佐眼看罗汝才等人径奔侧门方向,心知罗汝才发现了异常,哪里还敢耽搁,连忙招呼着身后的刀斧手从左右杀了出来。 “哐当、哐当……!” 一扇扇大门被闯营士兵生生踹了开来,然后一个个持刀舞抢地跟着李过冲向了仓皇逃窜的罗汝才等人。 刘芳亮则带着人直扑花厅,想要拿住贺一龙和贺锦等革五左营的将佐。 “他娘的,李自成这狗日的果然没安好心,咱们快走。” 看到如狼似虎般冲过来的闯军,罗汝才脸色大变,好在他和吉珪已经跑到了侧门附近,只要出了门,收拢住自己带过来的三千亲信,就能逃出生天。 “刘兄弟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闯王府闹事?” 正在花厅奉茶贺一龙和贺锦也被内院的喊杀声惊住了,只不过义军将士平时散漫惯了,他二人还以为是士卒鼓噪闹事,提着刀就出了花厅,熟料,刚出了厅门,就遇到杀奔而来的刘芳亮。 “嘿嘿,贺一龙你和罗汝才私下勾连许州的贺人龙,末将奉闯王之命,正是来捕拿你的,你是自己自裁呢?还是末将替您送终呢?” 刘芳亮是李自成的心腹爱将,受命总制左营,骁勇善战,由于投身农民军比较早,和贺一龙、罗汝才等农民军头领也算是老相识了。 “什么……?狗日的李自成,居然真对老子下刀子?现在官军就在许州,他居然这么急不可耐对自己人动手?他不怕天打雷劈吗?” 贺一龙脸色大变,说句不好听的他和李自成等人还算有结拜之情,当年荥阳大会,十三家农民军歃血为盟,可是对天起过誓的。 “高闯王在世时,诸位头领不也和老闯王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吗,高闯王阵丧黑水峪,你们怎么没有遵守誓言,儿郎们给老子杀光他们。” 刘芳亮可不想和贺一龙等人拖延下去了,适才罗汝才出逃,马守应和艾能奇还未进府,李过就提前发动,显然已经走漏了消息,能杀一个就是一个。 “李自成,我草你姥姥……!” 贺一龙和贺锦自知无法幸免,嘶吼着扑向了刘芳亮。 “杀光他们!” 刘芳亮挥刀轻描淡写地挡住了一名革五左营的士卒砍过来的长刀,反手枭了那名士卒的首级,然后长刀一举,直扑已经失去理智的贺一龙。 仗着已方人多势众,闯营的士卒一拥而上,手中刀矛乱劈乱捅,只一小会就将贺一龙的亲卫砍杀殆尽,花厅前只剩下贺一龙和贺锦背看着背,犹自殊死搏啥。 “李自成你不得好死……!” 看着躺了一地的尸体,贺一龙和贺锦已经陷入了疯狂,不停地挥刀左劈右砍,丝毫不在意从四面八方刺过来的长枪。 “噗呲、噗呲……!” 好虎架不住群狼,又砍杀了几个闯营士卒后,贺一龙和贺锦终是被无数的长枪穿透了胸膛。 “哈哈哈……老子自造反以来,杀过的官民无数,早就活够了,只是老子没想到会死在李鸿基这个畜牲的手里,老子不服。” “大头领,兄弟能和你死在一起,也算是有始有终,只是没想到会死在自己人手里,兄弟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轰隆……!” 贺一龙和贺锦推金山,倒玉柱般栽倒在地。 “你们快去封锁四门,配合一只虎擒杀罗汝才,万不可被他们逃脱了,切勿误了闯王大计。” 刘芳亮踏步上前一把枭了贺一龙和贺锦的首级。 这会,一同受召的过天星张天琳也和李自成有说有笑着进了府衙,虽说他也听到了府内的动静,但是他同样以为是义军鼓噪,并没有放在心上。 “闯王,贺一龙和贺锦以及罗汝才勾结贺人龙,意图出卖我义军,末将已经将其诛杀,未经闯王同意,请恕末将擅专之罪,罗汝才畏罪潜逃,现在一只虎正带兵追杀,想来他走不远。” 谁知刚刚准备转入后院,浑身血污的刘芳亮就是提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迎了上来,纳头就跪在李自成面前。 “啊……?” 张天琳骇的愣在当场,他哪里想到李自成居然会如此狠辣,贺一龙和贺锦也算是义军中响当当的人物,说杀也就杀了,又想到李自成召他赴宴,顿时遍体生津,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张兄弟,张兄弟。” 李自成地看向了因为恐惧,脸色苍白到极点的张天琳。 “闯王,末将愿意受闯军改编,尊奉闯王为主,从此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张天琳也是心思剔透之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时候不委屈求全,难道等刘芳亮的刀子架到自己脖颈?此时此刻,他是求爷爷,告奶奶,希望罗汝才能逃出生天汇合马守应,只要他们两家联合,李自成断不敢擅开战端,毕竟许州还有七八万官军在呢。 “咱们义军本就是一家人,大家都是兄弟,某家怎敢并了贵部,否则天下义军岂不说某家不顾兄弟之情,贺一龙和罗汝才等人勾连官军,某家也没有想过要诛杀他们,双方交手也是为了义军大业,唉,尔等速去将贺兄弟他们尸首缝合起来,好生安葬,通知李过万万不要伤了罗头领,至于你刘芳亮,先卸了左营的差使,到老营领八十军棍。” 李自成也不想把这么多头领全部诛杀了,在他看来只要兼并了罗汝才和革五左营的人马,其余的义军摄于闯军威势,自然不敢不尊奉自己号令。 “末将处置不当,伤了自家兄弟,甘愿受罚。” 刘芳亮再次拜倒,他也知道这是做戏给张天琳看,躬身退出了大堂。 府衙后街,罗汝才和吉珪等人是夺命狂奔,他知道,李自成既然选择了动手杀人,那信阳四门肯定已经被闯军封锁了,这刻他只想汇合带过来的三千亲信,好运困兽之斗。 “莫要走了罗汝才。” “莫要走了罗汝才。” 大无数的闯军士卒从四面八方涌向了府衙附近的大街小巷,他们的目标正是疯狂逃窜的罗汝才等人,前后脚出了府衙侧门的李过,断不会这般轻易放走这个煮熟的鸭子。 第四百二十七章统合义军(上) 罗汝才拼死冲突,只希望跑到承载着他希望的三千亲信身边,只不过罗汝才平时好女色,好奢华,几乎到了没有女人就无法入眠的地步,只不过堪堪跑了三四十丈,就累的上气接不到下气。 “你们几个快扶大头领撤退,老子去拦住他们。”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心知无法逃脱的杨承祖心下一横,提刀带着六七个亲卫返身朝追杀而来的闯军反扑了过去。 结果显而易见,飞蛾扑火的罗汝才亲卫根本挡不住如同潮水涌过来的闯军士卒,很快就被杀红了眼的闯军绞杀殆尽。 杨承祖的忠心,只给罗汝才争取数十个呼吸的时间,被酒肉掏空的罗汝才根本没法借着这个空挡走远,很快那噪杂的脚步声和疯狂的喊杀声又传入了罗汝才等人的耳中。 “老子聪明一世,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想不到居然栽倒在写阴沟里。” 累的气喘吁吁的的罗汝才实在跑不动了,一把将手中的长刀柱在地上,试图撑住因为恐惧,仰或是愤怒,微微颤抖的身体。 “大头领,转过这道巷子,前面就是府衙前街了,只要汇合了大队,咱们就有生的希望。” 吉珪一把拉住自怨自艾的罗汝才,急的嘶吼起来。 “呵呵……希望,李自成既然选择在府衙动手,那信阳城内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说不得我马三千兵已经被闯军缴了械了。” 罗汝才号称曹操,虽说他不一定有曹操的见识,但是心智上绝非普通人可比,在生死关头,他反而镇定了下来。 事实也如罗汝才预想的一样,在他入府之后,闯军中营制将军刘宗敏就是借着犒赏三军的名义,趁着罗汝才的亲兵喝酒吃肉的机会,带兵包围了罗营入城的军马。 闯军突然发难,罗军无备之下根本来不及反抗,刘宗敏亲自斩杀了十余个鼓噪起事的士卒后,便彻底控制了群龙无首的罗汝才卫队,这刻已经带兵杀到了罗汝才所处的街道。 “罗汝才,你勾连贺人龙,意图出卖我义军,你可知罪。” 刘宗敏一马当先,手中长刀直指陷入绝境的罗汝才。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自成不念香火之情,为了一已私欲,擅起刀兵,我罗某认栽了,只不过你们也不要得意的太早,有道是天道好还,罗某的今日,就是尔等的明日。” 罗汝才也是一代枭雄,即使面对前后堵的水泄不通的闯军,丝毫也不显的慌乱,反而冷笑着看向刘宗敏。 “死到临头,居然还在这逞口舌之利,给老子杀光他们。” 刘宗敏也是果决之人,他本是陕西蓝田人,为人悍勇,每战先登,乃是李自成的死忠,此前闯军北困在巴西、鱼腹群山之中时,刘宗敏为了不拖累闯军行动,甚至杀光了自己的妻妾,以示永不背叛之意。 罗汝才在农民军中威信颇高,便是李自成的声望也难及其项背,所以袭杀罗汝才的任务,李自成便交给可自己这个生死兄弟。 “某家恨啊,若是从艾能奇所请,如何会有今日之失,罢了,罢了,罗某征战十余年,若是死在自家兄弟手中,岂不令人耻笑,高兄弟,老子来寻你了。” 罗汝才悲恨连连,在闯军士卒杀到近前时,愤然举刀,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大头领……!” 吉珪惨叫一身,死死地盯着围拢在左右前后的闯营士卒。 “吉先生,所谓良禽择木而居,贤臣择主而侍,今闯王统合义军,拥兵数十万,正欲窥视中原,却是需要吉先生这样的智谋之士辅佐,若是你幡然开投,闯王必重待之。” 大家份属义军,刘宗敏深知吉珪便是罗军的谋主,此前罗汝才和艾能奇偷袭襄阳,便是出自吉珪的筹划,这样的人才,刘宗敏不想放过。 “哈哈哈……忠臣不事二主,罗头领委我以腹心,我当以死报之,如何能投李自成那个卑鄙小人,罗头领,学生来了。” 吉珪放声大笑,亦是举刀捅向了自己的胸膛。 “启禀闯王,罗汝才和贺一龙等人已经伏诛,目前高一功和牛军师他们已经以您的名义出城劳军,末将不知闯王还有何吩咐?” 截杀了罗汝才的刘宗敏和李过亦是返回了府衙,来到了李自成的面前。 “好,宗敏,你立即调三千兵,换上罗营的衣甲随咱出城;宋先生你且去后营支取纹银三十万两;李过你统领大队跟在咱的身后,先收拢了革左五营和罗汝才的军马,至于马守应,想来他会识趣的。” 一举除杀了义军中敢于和自己作对的罗汝才和贺一龙等人后,李自成意气风发,一举吞并所有义军,正当时也。 “闯王,罗汝才和贺一龙身死,二人在军中声望颇高,为防有变,您还是在城中等候咱们的消息吧!” 刘宗敏和李过有些疑虑,李自成是闯军的主心骨,城外的义军各部加起来有十余万人,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生出什么乱子,一旦有变,这局势恐怕就不好收拾了。 “无妨,某家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汉子,不亲自去,亲自去,就是要给各部的兄弟们一颗定心丸。” 能屡次逃脱官军的追杀,李自成自然也不是易与之辈。 信阳城内的变故,城外的马守应、刘希尧还有蔺养成等义军头领是一无所知。 马守应还好点,出于对李自成的戒备之心,在罗汝才入城后,他便令各部做好了防御准备,蔺养成和刘希尧却没有防备,轻易便放了高一功和牛金星等人入了大营。 进营之后,自有革左五营的将士上前来取高一功带过来的酒食,高一功则和牛金星带着十余个亲卫跟着刘希尧二人进了大帐。 “闯王今日设宴,刘头领和蔺头领怎么没有赏脸啊,是不是瞧不上我闯营的兄弟?” 一进军帐,高一功和牛金星就是打起了哈哈,跟蔺养成等人开起了玩笑。 “高兄弟,牛军师请坐,来人,快上酒肉,你们不知道,非是兄弟不想赴闯王的宴席,实在是部众甚多,兄弟实在是怕我等不在,下面的小崽子会闹出什么乱子。” 刘希尧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高一功一眼,闯军这又是酒,又是肉地往自己军营里送,自己却怀疑李自成心怀叵测,他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第四百二十八章统合义军(下) “罗大头领回营了,尔等速速随本将开门迎接。” “罗大头领回营了,尔等速速随本将开门迎接。” 罗汝才军营。 一直守在望楼上的中军主将黄龙看着信阳城缓缓而出的本家兵马和罗汝才那鲜红的大旗,就是匆匆带着亲兵迎了上去。 王龙也是罗汝才的心腹悍将,对罗汝才忠心耿耿,罗汝才入城后,他就一直担心不已,生怕李自成背信弃义,直到看到已方人马出城后,他提着的心才堪堪放下。 “你们听好了,接近大营还是五十步时,就给老子冲过去,把王龙他们全部诛杀,护送闯王入营。” 刘宗敏纵着马,默默地估算着骑兵突击的最佳距离,低声向左右的士卒吩咐起来。 “刘将军放心吧,小的们省的,五十步的距离,咱们几个呼吸就能突破他们的寨门。” 随着距离大寨不远,伪装成罗营军马的闯军骑兵开始缓缓加速,然后突然启动,如同奔雷般向罗军大营狂涌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咱们的人……快关……寨!” 在漫天的烟尘中,王龙只觉得自己瞳孔不断放大,急的嘶吼起来,不过他只来得及喝了一句,就被呼啸而来的刘宗敏枭了首级,紧接着三千余闯军士卒簇拥着李自成踏进了罗汝才大营。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寨门前的变故,令罗营的士卒恐慌不已,一个个在各自头目的带领下冲出了各自的军帐。 “罗汝才和贺一龙背信弃义,居然勾结朝堂援剿总兵贺人龙,意图在宴席上刺杀咱们闯王,向朝廷邀功请赏,现在已经伏诛,闯王说了,罗汝才和他有兄弟之情,只诛首恶,余者不罪,闯王还特意调拨了纹银三十万两劳军。” 刘宗敏随手将王龙的首级往地上一抛,不屑地扫视着罗军的部众。 “刘宗敏,你这是放屁,我家大头领要谋害闯王?就不会入城赴宴了,你们这是要吞并咱们,你们闯营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吗?兄弟们给老子杀呀,替罗大头领报仇。” 罗军中营主将杨明龙恨恨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刘宗敏,他也是罗汝才心腹之人,更是对闯营这种颠倒黑白的做法感到愤怒,招呼着手下的义军就往营门处的闯军冲杀过去。 更多的罗军头领则是怔怔地看着耀武扬威的刘宗敏不知所措。 “放弩箭!” 施之以德、喝之以威、佐之以屠刀的道理李自成也懂,借着罗部军马惶惶不可终日的机会,李自成断然下令,誓要击杀敢于反抗的杨明龙。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如同蝗虫般射向了鼓噪起来的杨明龙及其身后的士卒,转瞬之间便有百余名罗军被箭矢穿透,首当其冲的杨明龙更是被射成了筛子。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并入我闯营,某家必然一视同仁,享受我闯军同等的待遇,我李某一言九鼎,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看着缓缓倒地的杨明龙,李自成纵着马越众而出。 大营外,无数的闯军士卒在李过和的刘当亮带领下出现在了罗军大营和革左五营的结合部,那密集的枪戟和飘扬的各色军旗,昭示着闯军主力已经全部出动。 “我们降了。” “我们降了,我等愿奉闯王号令。” 罗军虽然有数万之众,但毕竟群龙无首,在李自成的软硬兼施之下,顿时成片成片的跪倒下来。 “好,某家说话算话,只要你们归附我李自成,每人赏银三两,童叟无欺。” 李自成放声大笑,义军中他唯一忌惮的就是罗汝才,现在一举吞并了罗部义军,那自己统合义军主力还会远吗? “什么情况?” 革左五营大营内,正在和高一功欢饮的蔺养成、刘希尧等头领被大营外震天的战鼓声惊的扔下了手中的酒碗,一把抓起案几上的刀剑,就欲出帐查探情况。 “蔺头领和刘头领且住,这恐怕是闯王聚众演武呢,待兄弟和你同往。” 高一功按刀而起,跟在蔺养成身后追了过来。 蔺养成和刘希尧不虞有他,忙停住身形,正待转身问话,毫无防备的蔺养成就被高一功的长刀穿透了后背。 “高一功……你这是何意?” 刘希尧大惊失色,他哪里想到高一功居然会在自己大营拿刀杀人。 “贺一龙和罗汝才勾结贺人龙意图出卖闯王,在城内行凶,时下二人已经伏诛,刘头领,你降还是不降?” 高一功暴起发难,革营的士卒根本来不及反正,在守在军帐外的士卒冲进大营时,高一功的长刀已经架到了刘希尧的脖颈之上。 革左五营的几个头领,死的死、抓的抓,这令革营的士卒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在听到隔壁罗营内山呼海啸般的投降声后,终是纷纷拜倒,表示效忠李自成,只有守在后营的革营党守素带着本部八百骑兵仓皇逃窜。 “白鸣鹤,你统领前营依托大营且战且退,其余的军马给老子撤往鸡公山。” 革左五营的另一个大头领马守应由于早有提备,在罗汝才入城后,就一直严阵以待,即使李自成遣人以劳军的名义送来酒肉,他也只派人在寨门之外接收,却是没有被闯军诈开寨门。 马守应在看到闯军突袭罗汝才大营和贺一龙大营时,就估算到了罗汝才他们遭到了不测,慌忙下达了撤离信阳的军令。 借着闯军忙于收拢罗营和贺营等义军部众的机会,马守应带着本部六万军马退到了距离信阳城十余里以外的鸡公山。 马守应和罗汝才一样,甚至比罗汝才还诡诈,而且是死心塌地,一心要造了明朝反的农民军领袖,被朝廷各地督抚一致认为反复狙诈,怙恶不悛,誓必万除之而后快的大贼。 在退到鸡公山后,他并没有选择撤离信阳,而是下令各部依托鸡公山的有利地形在山上的险要之处布置了防线。 “马头领,咱们不立即撤离,在这里扎营,岂不是还在闯军的攻击范围,若是他收拢了义军各部后整军来攻,我军如何能挡住他数十万大军?” 白鸣鹤是马守应的中军大将,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鸡公山并不是什么天险,又不是什么大的山脉,若是被闯军堵死,那已方可就成了闯军的瓮中之鳖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郑王不出、奈天下何 “白兄弟多虑了,李自成以诈术袭杀了罗汝才和贺一龙,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情是收拢军心,断不会再起刀兵,对咱们说不得还会资助些许钱粮,让咱们转攻湖广。” 退到鸡足山后的马守应,已经镇定了下来,他也是一个枭雄人物,心知官军云集于许州,李自成绝不会把兵力耗费在鸡足山的,再者若是李自成正大光明的同室操戈,那濮阳境内的小袁营恐怕也会对闯军生出抵触的心思。 果然不出马守应所料,当夜李自成便遣来信使,以义军盟主的名义授封马守应为永辅营英武将军,负责南下攻略湖广,并调拨了部分粮草军械送到了鸡足山下。 马守应也知道自己孤掌难鸣,欣然接受了李自成的授封,为防万一,当夜便率军起行直奔义阳。 至此李自成基本完成了对农民军的整合,将军马扩编至五十万之众,一跃成为了农民军的掌舵人,只不过军马新编不久,并不足以出击,故此李自成又以义军盟主的名义传书小袁营继续在濮阳境内,骚扰官军后方,自己则日夜操练军马,准备攻略许州。 小袁营的首领名叫袁时中,为人骁勇彪悍,崇祯十三年,河南、山东以及皖北大旱,朝廷盘剥无度,袁时中趁机联合李成矩和刘玉尺等人攻入开州,袭杀开州同知郗之,聚众数万,游走于豫西北地区,不断地攻城掠地,故而李自成对其颇为看中,很想引为已用,只不过两军相距甚远,李自成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靖北军杀入京师,李自成收众于信阳,孙传庭和汪乔年等明廷督抚各存犹豫之心,中原大地云谲波诡,大战一触即发;东虏的留都辽阳同样发生了一场剧变。 黄台吉身死,正黄旗固山额真冷格里和鳌拜奉命回转辽阳布置防务以稳固留都的安全,并飞书皇长子豪格立即返回以正满洲国本。 然而冷格里的信使前脚刚走,多尔衮三兄弟便带着三万余满洲兵抵达了辽阳城下,只是辽阳城高池深,多尔衮没有攻城器械,又顾虑满洲兵伤亡,只得顿兵城下,每日派人叫城,意图威逼冷格里妥协。 面对城外的两白旗和两黄旗的数万大军,冷格里哪里敢出城迎战,他手中兵马不足,只得发动城中的老弱妇孺上城守城。 只不过这城下也是满洲兵,自己也是满洲人,守城的老弱根本没什么心思协守,他娘的,这叫什么事?自己是满洲人,城下也是满洲兵,现在大敌当前,盛京陷落、皇帝阵丧,自己人在这里同室操戈,岂不是便宜了明贼。 冷格里和鳌拜面对这种局面根本是束手无策,只得求爷爷告奶奶,指望着豪格赶紧带兵返回,他们实在不知道就凭自己手中的一千余正黄旗满洲兵能拖延多长时间。 “多尔衮,小李贼,本王誓杀你们。” 松山大营。 伪清肃亲王豪格怒气冲冲地踹翻了身前的案几,将冷格里和鳌拜送过来的书信撕的粉碎。 “怎么回事?” 郑亲王济尔哈朗有些疑惑地看向豪格,他对这个侄子并不怎么看好,虽说作战勇猛,性格冲动易怒,也不知道黄台吉为什么对他如此栽培,若是由他主政大清,也不知道这老汗幸幸苦苦打下的江山还能不能保得住。 “叔王,汉军旗勾连小李贼破了我军中军,多尔衮只顾收拢两黄旗旗兵,居然坐视父皇阵丧,甚至列阵在我父皇军阵之后,这是造反啊!” 豪格发了一通脾气,颓然地坐倒在倒塌的案几前。 “什么皇上驾崩了?不好……多尔衮这会肯定回师辽阳了。” 济尔哈朗也是人老成精,短暂的震惊后,就估计到了多尔衮的动向。 “叔王,这次松锦大战,我军几乎是全军出动,辽阳可没有多少军马,您是父皇信重的老臣子了,断不能容多尔衮这般胡作非为,否则我大清的天可就要塌了。” 豪格初逢大变,又因为黄台吉身死之事,这会方寸大乱,居然求到了首鼠两端的济尔哈朗头上。 “呃……松山不得不围,洪承畴诡计多端,要是被他逃了,否则咱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本王奉皇命迫降洪承畴和松山守军,须臾离开不得,你们给本王听着,谁敢泄露盛京之事,本王定斩不赦,至于辽阳之事,本王职责在身,有些无力啊!” 济尔哈朗心思剔透,哪里肯淌这个浑水,哀叹着推脱起来,你们爱新觉罗家的嫡系子孙争皇位可不关我这个堂叔的事,要是出了变故,老子那可是两边不是人。 “肃亲王乃是先帝长子,先帝大行,理应返回辽阳主持大局,郑亲王乃是我大清宗室,又是亲藩,自然也要返回辽阳,至于松山的明军,已经是咱们砧板上的菜,奴才愿意率军看住他们,待处置完先帝丧礼,再做计较。” 正蓝旗固山额真固博辉,小心翼翼地起身进言,他同样震惊于黄台吉阵丧的消息,但是事已至此,大清还是应该推举出新的掌舵人,否则时间一长,这满洲人的江山就完了。 “是啊,固博辉说的对,郑亲王莫如您和肃亲王统领两蓝旗主力回师,先帝在时,一直有意肃亲王承继大统,以叔辅侄,郑亲王您是当仁不让啊!” 镶蓝旗固山额真固三泰也支持固按辉的意见,甚至把话挑明了,就是要济尔哈朗支持豪格继位。 固按辉和固三泰都是建州索绰罗氏族人,也是在建州就跟随老奴起事的老人了,对爱新觉罗家忠心耿耿,又受黄台吉厚恩,自然不希望黄台吉打下的江山被多尔衮给抢了。 “叔王,我父大行,小侄心乱如麻,实在不知道如何行事,叔王是我大清的宗室亲藩,您若不回辽阳,小侄又哪里知道这丧葬之礼,出了岔子,岂不是令天下人耻笑?多尔衮狼子野心,叔王不出,奈天下何?难道叔王要坐视我大清江山分崩离析吗?” 豪格虽然是个悍将,但是跟随黄台吉学习中原文化已久,说话却有些文绉绉的,看到济尔哈朗有意作壁上观,就是拜倒在地,哀嚎起来。 第四百三十章我等只认先帝子嗣 “先帝待我们科尔沁不薄,又和本王是姻亲,这样吧,本王也带一半的牛录和你们返回辽阳,这个时候,咱们大清可不能内哄了,要是再生变故,咱们会被明国的山东军撕成碎渣。” 蒙古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也力劝济尔哈朗返回辽南,当然他的目的可不是支持豪格上位,而是不希望大清就此分崩离析,毕竟科尔沁蒙古和大清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建州女真一旦完蛋,科尔沁蒙古还能有的好? “唉……如此,本王只有从肃亲王和卓礼克图亲王一起回师辽阳了,只是多尔衮刚刚吞并了两黄旗,咱们人去的少了,肯定没有话语权,本王有意只留正蓝旗和镶蓝旗十个牛录,蒙古八旗三十个牛录以及汉军旗三十个牛录在松山前线,固三泰你的任务就是把投降的明军尽快收编了,拿下松山,其余的军马都随肃王和本王回师。” 济尔哈朗工于心计,知道多尔衮现在势大,自己若不和吴克善和豪格抱团取暖,那肯定斗不过多尔衮三兄弟的。 “小侄多谢叔王和卓礼克图亲王。” 豪格大喜过望,黄台吉逝者已矣,这大清正溯的事情,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他可不想自己父皇幸幸苦苦打下的江山被多尔衮给夺了。 三人计议已定,也不敢再在松山耽搁下去,当天就下令拔营起行,为防引起松山明军警觉,济尔哈朗和豪格是在大军抵达安平堡以后再举哀。 几乎是在靖北军起兵靖难的同时,豪格和济尔哈朗统领近三万满蒙汉大军亦是回到了辽阳城和多尔衮所部的满洲兵展开了对峙。 多尔衮和豪格都想掌握满洲的主导权,并不想将有限的兵力浪费在无休止的内耗当中,加上济尔哈朗和吴克善也不想真的兵戈相见,在双方相持了三日之后,终于决定按满洲惯例,通过议政王会议推举出新的满清皇帝。 只不过辽阳为黄台吉的心腹掌控,多尔衮不敢进城,双方只在辽阳城外三里布置了军帐,共商此事。 “这有什么好争论的,先帝有明旨令肃亲王继承大位,这是先帝临终前着奴才送至辽阳的传位诏书。” 满洲正黄旗固山额真手中那些黄台吉的遗诏,冷冷地看着多尔衮、多铎以及阿济格三兄弟,要不是这三人在沈阳城下作壁上观,甚至将已方的禁卫军往明军军阵里挤压,皇帝如何会被小李贼擒杀了。 “传位诏书?拿来我看!” 济尔哈朗眉头一皱,若黄台吉真有遗命的话,这多尔衮可就是觊觎大清皇帝之位,悖逆乱行了。 多尔衮等人也懵了,若是有传位诏书,自己可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了,虽说自己看似有三万余军马,但是有一万多却是两黄旗的牛录,现在豪格手持黄台吉遗诏,那些两黄旗的狗崽子断然不会听自己的,三人急忙抢步上前,在济尔哈朗身边一字一句地观摩起黄台吉的传位诏书起来。 “朕承先帝遗志,立国辽左,……朕病体日沉,为防王业不安,特诏肃亲王皇长子豪格为太子,驻节辽阳,以稳固大清留都,望尔不忘祖宗之恨,整兵修武,不坠祖宗之望,勉之,勉之。” 一众两黄旗王公大臣包括肃亲王豪格在内皆是欣喜地看向济尔哈朗手中传位诏书,有这玩意在,肃亲王继承大清皇位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不对,冷格里额真,本王问你,这传位诏书为何没有天子国玺?没有天子国玺,这遗诏便是假的。” 本来多尔衮看到圣旨后,已经萌生退意,熟料却又意外之喜,这传位诏书上居然刻的是黄台吉的私印,遗诏的事兹事体大,私印自然作不得数。 “呵呵,睿亲王说的不错,在盛京时,就是尔等两黄旗官员侍候在皇上的左右,谁知道这诏书是不是尔等故意作假,盖上皇上私印,意图蒙蔽郑亲王和我等议政王吗。” 豫亲王多铎和武英郡王阿济格以及两白旗大臣也是大喜过望,心中绷紧的弦顿时松了下来,传位诏书不能当真的话,那豪格便不能继位,这新帝还需诸王和议政大臣共同商议。 “哼,吾等属食于帝,衣于帝,养育之恩,与天同大,若不立帝之子,则宁死于地下而已。” 内大臣索尼、三等男爵鳌拜以及护军都统图赖等人霍然而起,一脸不忿地看向多尔衮等人。 “索尼说的是,自古以来,皇位更替都是子承父业,肃亲王勇猛绝伦,功勋卓著,又是先帝长子,登临大宝,统合八旗,乃是当仁不让的事,这诏书就算没有天子国玺,又能怎样?” 正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镶白旗固山额真塔詹、内大臣巩阿岱以及镶黄旗固山额真锡翰等人也是纷纷附议鳌拜和索尼的提议,他们皆是黄台吉信重的大臣,自然不愿意多尔衮掌权了。 “呃……!” 多尔衮、多铎懵了,他们没想到这满朝文武居然全都支持豪格继位,济尔哈朗这老货又不置可否,若是真动起刀兵来,自己可没多少胜算了。 “父皇大行,本王是痛不欲生,至于天子大位,本王福少德薄,非说堪当。” 常年接触中原文化的豪格看到局面对自己甚是有利,假意推脱起来,中原王朝皇帝继承大统,不都是三辞三让的吗?本王还是谦虚一点,省的别人以为本王不孝,只想着那至尊宝座。 “肃王既然不愿承继我满洲大业,那新皇只得在先帝的子嗣中推举了,皇十一子博果尔是贵妃娜木钟所出,乃是先帝嫡子,理应继承帝位,诸位以为呢?” 多尔衮在满洲话中的意思就是聪明的獾子的意思,豪格一推脱,他马上抓住了话柄,推举博果尔为帝。 “这……!” 鳌拜、索尼等忠于黄台吉的王公大臣们幽怨地看了豪格一眼,自己明明白白地说了支持先帝骨血,博果尔可是真正的皇室血脉,他的外祖父更是阿霸骇郡王额齐格诺颜,这下蒙古人断然会支持多尔衮的建议了。 “好,肃王既然不愿继位,那博果尔承继大统,也是行的通的,只不过博果尔年幼,大清还需有人掌舵,本王建议由郑亲王和睿亲王辅政,诸位大臣意下如何?” 科尔沁蒙古郡王吴克善等蒙古王公对多尔衮的提议很是赞同,博果尔有蒙古人一半的血统,继承皇位,对蒙古有百利而无一害,投桃报李之下,皆是支持多尔衮为辅政大臣。 第四百四十章入朝问罪 “既然诸王都赞同博果儿为帝的话,本王无话可说。” 豪格傻眼了、索尼、鳌拜等人也傻眼了,他们想不到自己不过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被多尔衮拿住了话柄,现在只能打碎牙齿往喉咙里咽。 “好,那就派人去蒙古迎新帝回返登基,由本王和睿亲王辅政。” 济尔哈朗最终拍板,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次大清皇位更替的最大的获益人,这会却是意气风发。 确定了新帝,多尔衮遂和济尔哈朗等人商议,改明年为顺治元年,由于皇后哲哲已经陷在盛京,又尊博果尔生母娜木钟为皇太后,待彻底解决松山和杏山的明军残部后,便回师沈阳,夺回大清国都。 伪清皇业更替,大明朝同样迎来了第十八代君王。 在福王朱常洵和周王朱恭枵回返京师后,李兴之遂与其会同德王以及从山东赶来的山东巡抚刘理顺、登州知府宋广坤等人商议皇帝大行之事。 皇帝皇后下葬,兹事体大,李兴之又不想落人口舌,即令值守宫禁的马三德敲响景阳钟,诏令在京的文武百官入朝。 “老夫不去,李逆和德王逼死君父,现在居然假惺惺地要替君父发丧,如此悖逆妄行之人,老夫羞与其为伍。” 内阁首辅范复粹在靖北军攻入内城后就一直闭门谢客、称病在床,在听到帝后大行的消息后,范复粹更是愤怒不已,藩王和边将起兵谋反,攻入京师,逼死皇帝,这可是成祖朝以来的未曾有过的事。 “你不去,家中子女怎么办?德藩和李兴之皇帝都能逼死,又怎么会在意你一个首辅,你为官这么多年,拿过什么钱财回来?现在还要拖累妻儿吗?你也不想想你那刚刚两岁的孙儿,要是惹怒了德王,诛连九族的话,咱们范家就绝后了,再说了他们拥立的定王不也是先帝子嗣吗,你去参拜一下,又能怎样?” 范复粹妻子丁氏忍不住埋怨起来,家国天下,丁氏只不过是个小女人,她只在乎一家老小的安危。 “老夫……老夫实在是不愿看到罪藩和李逆得意忘形的模样,唉……今天老夫再拜一次先帝,就请求致仕,这大明朝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范复粹对大明忠心耿耿,但也不是愚忠之人,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范复粹仿佛老了十几岁的样子,步履蹒跚地出了府,往紫禁城方向而去。 “范部院,罪藩和李逆命我等入宫商议先帝入陵之事,咱们若是去了,就是承认了他们,若是不去,却是连先帝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是呀!范部院,李逆和德王倒行逆施,现在又弃太子而改立定王,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等受国朝和陛下厚恩,岂能容奸佞小人当国秉政?” 倪元璐是袁可立的门生,浙江上虞人,为官刚正不阿,清廉自守,虽然出自东林,但却独树一帜,对陈演、周延儒等人的行径甚是不满。 工部尚书范景文的府上,户部尚书兼侍讲学士倪元璐、左都御史李邦华等人皆是义愤填膺地看着范景文。 范景文字梦章,号思仁,别号质公,河间府吴桥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官至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为官二十年来,一直忠于职守,不党不群,在朝中正直官员中声望颇高,故此,李邦华等人在收到宫中传命后,皆是汇集到范景文府上共商对策。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先帝受迫驾崩,我等若不参拜,有失人臣之道,但是罪藩和逆帅图谋不轨,去太子而立定王,如此违背纲常,老夫恐怕我皇明基业难保也。” 范景文长叹一声,无不忧心地顾谓一众同僚开口说道。 “范部院这是何意,朱由枢也是大明宗室,他怎么会坏了我大明江山?” 右都御史施邦耀也是明朝死忠,听到范景文大明基业不保的言论,就是震惊不已。 “天下崩乱,中原糜烂,国朝精锐尽丧于辽东,江南之兵又不堪战,李兴之拥兵十万,北破鞑虏,南除献忠,山东军百战百胜,兵强马壮,现在虽然尊奉罪藩为主,他能逼死先帝,又如何逼不得罪藩?老夫恐怕在稳定了局面后,他再起不臣之心啊!” 李邦华冷笑连连,他是万历三十二年进士,江西吉水人,入仕后曾上书万历帝,提出了十条直指时政的奏疏,意图改变明末官场的积弊。 天启朝和崇祯朝,李邦华对政务和兵事颇有见地,在南京兵部尚书任上,他就建议,重新确定军营编制,裁减不必需的将官,合并原先分设的部队。 李邦华认为防守江南不如防守江北,防守长江下游不如防守上游,于是从浦口考察到滁州、全椒、和县,观察地理形势,绘成地图进呈给朝廷。 又在浦口沿江修建了敌台,在滁州设置了驻防士兵,在池河修建了城墙,在滁州、全椒咽喉地藕塘修筑了堡垒。和县遭到贼兵屠戮,邦华请求把他划归太平州。此外李邦华还申请在采石山上开设军府,在太平的港道上设置哨所,大力开垦当涂一带的几万顷闲田,储备军粮。 徐州是南北交通要害,水陆交通会合的地方,李邦华奏请朝廷在那里驻扎重兵,设总督,由朝廷统一发号施令征调部队,确保两处皇陵、京城万无一失的局势,熟知兵事的他深知在这乱世之中兵权的重要性。 “呵呵,我皇明三百年基业,李兴之想要当曹操和董卓?各地的督抚能尊奉他的号令?老夫顾虑的是,战端一开,天下百姓何辜?唉……当年成祖靖难,天下望风景从,那是因为成祖是太祖子嗣,但是方孝儒等人还不是效忠死国,今日老夫入朝,就要直斥是非,让罪藩和逆帅看看我大明忠臣的铮铮铁骨。” 范景文愤然而起,李邦华的话令他有些不安,作为忠于皇明士大夫的代表人物,他实在不想看到大明朝出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乱臣贼子。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范部院有心问贼,我等甘附尾骥,只是恐我等忠直之臣一旦丧尽,汪督和孙部院那里孤立无援啊,当年汉献帝衣带诏之事尚有董承陪王伴驾,我等若是死了,太子怎么办?” 倪元璐并不赞同范景文甘愿赴死的做法,却打起了忍辱负重,保扶太子朱慈烺的心思。 第四百四十一章朝会 “范部院,不知您有没有听说,陈演和魏藻德这两个狗贼被拿了,光是从他们府中抄出来的金银就装了十几车。”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他的宅子就在陈演和魏藻德的隔壁,虽说靖北军入城后,对城中的百姓和官员秋毫无犯,但是查抄陈府和魏府这么大的动静,作为邻居的王家彦自然是一清二楚。 “这两个狗官,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他们就是做一百年的官,恐怕也没有这么多家产吧!” 范景文一身清贫,人称二不尚书,即不受贿、不跑官,在山东东昌任上时为了救济百姓,甚至把自己从河北老家带过来的银子捐给了地方,崇祯即位以后他更是上奏过一本《饬属疏》,以五箴形式,从“清、公、严、密、勤”五个方面规范自身与下属的行为,其中《清箴》写道:“周官六计,洁廉为贵。山泉寂清,市泉龌秽。名盗忍渴,顾名生畏,勿谓无知,夜金可媚。高高凤仪,圣世灵瑞。竹食醴饮,先洁其喙。鸢吓腐鼠,是乃失类。蚁隙不窒,大防终溃。一介是严,百奸可坠。微臣作箴,敢告庶位。” “范部院,这满城之中,能和您一样格守清贫的能有几个,高起潜和陈新甲的府邸前几天也被山东军拖走了十余车金银,古玩字画不计其数。”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撇了撇嘴,他和范景文不同,虽然对朝廷上跑官买官的规矩不喜,但是地方上的冰敬和炭敬还是该收的就收,对朝廷的风气还是有所了解的。 “唉……先帝为朝廷财政愁白了头,这帮蛀虫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居然捞了这么多银子,怪不得叛军一进城,他们就背反了陛下,有这么多家产,谁舍得为国尽忠,诸位随本部堂入朝,老夫今日先打贪官,再骂奸臣,誓要替先帝出这口恶气。” “范部堂说的好,咱们这就去看看这帮衣冠禽兽有什么脸面去见先帝。” 李邦华、倪元璐、孟兆祥以及王家彦一个个大义凛然地直起身子,跟着范景文的身后往紫禁城而去。 按制,皇帝大行,新帝未立,是不能在太和殿御门举行大朝会的,所以进宫的官员均是被负责皇城守卫的马三德着人请进了几筵殿。 几筵殿在紫禁城只是个偏殿,但是作为崇祯的停灵之所,懿安皇后张嫣和定王又居住在这里,自然是靖北军重点守卫的区域,早就被改编成锦衣卫的靖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久经战火的靖北军也不是以往朝廷上那些花架子的大汉将军可比,范复粹等朝廷官员进了几筵殿前的广场后就感到一股血杀之气涌来,负责守卫的将士一个个顶盔贯甲、按刀而立,端的威风凛凛。 不过范复粹和范景文等人对这些将士并没有关注太多,令他们气愤的是早先投靠德藩的官员这会皆是素衣布服拜倒在几筵殿前,不住地拿衣袖抹着眼睛干嚎呢。 “陛下,老臣来迟了!老臣对不起陛下啊……!” 作为大明朝的内阁首辅,范复粹并没有纠结过多,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能比大行皇帝来的重要呢,抢步上前,就声嘶力竭的哭嚎起来。 “陛下,老臣受国家厚恩,却不能以死报之,反而任凭这些衣冠禽兽和罪藩逆帅羞辱陛下灵柩,老臣有愧呀!” 范景文作为工部尚书,朝廷的二品大臣,也是紧随范复粹的身后,拜倒了下来,捶胸顿足地号啕大哭,只不过语气上更多的是责怪自己和含沙射影,甚至直指几筵殿内跪在定王朱慈炯身边的德王朱由枢和李兴之等人。 “大胆,你这老匹夫居然咆哮先帝灵柩,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侍立在殿前的李邦杰大怒,进城以后,朝廷的官员们就如同狗一样在他面前摇尾乞怜,他实在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跳出来自寻死路。 “老夫工部尚书范景文,朝廷二品大臣,你又是什么人?” 范景文既存了殉国之心,这会也豁了出去,正了正衣冠,霍然而起,对着李邦杰和殿内的德王和李兴之等人怒目而视。 “范部院,口口声声说本帅和德王殿下是罪藩逆臣,你就是先帝的忠臣孝子吗?先帝大行已经数日,你怎么这会才入宫祭拜先帝?要说不忠不孝,范部院较之本帅也不遑多让吧!” 李兴之乐了,进了京师以后,靖北军只查抄了朱纯臣、周奎、陈新甲、高起潜、陈演以及魏藻德等人的府邸,并没有牵连太多,正想借着这次商议皇帝大行之礼以及新帝即位之事,找几个不怕死的官员立威来着,没想到这范景文没有学着历史上跳井殉国,而是跑到紫禁城来伸张正义了。 “李逆,你休要把本官和汝等乱臣贼子相提并论,你的爪牙把北京城围的严严实实,本官又怎能入宫祭拜先帝?先帝待汝不薄,屡次加恩,甚至为你重开大都督府,要封你为齐国公,可是你是怎么回报陛下的?还有德王,此前失却济南,致我山东百姓死伤百余万,陛下不加罪责,你却罔顾恩义,勾结李逆逼死陛下?” 范景文须发皆张,脸上青筋毕露,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冷冷地看着身前的李兴之和德王朱由枢。 “这……!” 朱由枢很想对范景文说老子也是被李兴之这狗日的裹挟的,可是看着大殿台阶两侧侍立的锦衣卫,哪里敢说话。 “呵呵,范部院果然铁骨铮铮,但是德藩和本帅起兵靖难,乃是朝廷横征暴敛,天下百姓不堪重负,国朝处处烽烟,为了皇明基业,为了正本溯源,不得不行非常之事,至于陛下大行,实在出乎本帅意料,你问问这满地的朝臣,这靖难之事,罪责在谁?” 李兴之按剑而起,矗立在几筵殿的正门前,冷冷地扫视着跪满一地的朝廷大臣,待新帝登基,正好借这帮蛀虫的人头安抚北方的流民。 “先帝独断专行,信重杨嗣昌、高起潜等人逼死了薛阁老,卢部堂,弄的天下骚然,大都督起兵靖难,乃是顺天应人,以逆讨正之举,此事上合天道,下顺民心,又符合太祖皇帝祖训,先帝在煤山大行,自取死也。” 翰林学士赵玉森,礼部主事孙蕙、张琦、兵部职方主事秦汧等朝廷大臣一个个高呼起来,那义正言辞的模样,当真是忠心耿耿。 第四百四十一章先帝!臣来了 “住口,先帝就是有你们这些见风使舵,平时满口忠君爱国的乱臣贼子才会大行于万寿山,当着先帝灵前,尔等就如此谄事新主,尔等不觉得羞愧吗?” 李邦华和倪元璐亦是霍然而起,指着一地的衮衮诸公大骂起来。 “哼,先帝不听人言,威福自用,自取灭亡,我等为了大明基业,尊定王登基,又有何妨,德王殿下奉太祖遗诏起兵靖难,拨乱反正,羁朱纯臣、陈演等祸国殃民之徒,正是顺天应人之举,臣礼部主事张琦参李邦华、倪元璐辱骂德王殿下,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张琦丝毫不惧,当即出列跪倒在德王朱由枢面前。 “呵呵,张琦,老夫记得你是陈演的门生吧,怎地有了新主就忘了你在陈演门下时摇尾乞怜的模样了?” 李邦华的怒火已经达到了顶点,一把将手中的朝笏狠狠地掷向道貌岸然的张琦,“啪!”的一声,张琦的乌纱帽就被玉石所制的朝笏打翻在地,那朝笏也被砸的四分五裂,一块碎玉无巧不巧在张琦的脸上划过,鲜血登时汩汩而出。 “本官跟你们这帮乱臣余孽拼了!” 或是要在新主面前表示忠心,或者是因为受不了李邦华的侮辱,张琦也跳了起来,撸着袖子就要上前打人。 “不能啊!不能啊,有德王在,他老人家会替咱们做主的。” 孙蕙和赵玉森等人连忙抱住几欲疯狂的张琦,开玩笑,这李邦华在南都兵部尚书任上可是在滁州剿杀过不少流寇的,你一个文弱书生上去和他单挑,岂不是自取其辱。 “张琦和李邦华扰乱先帝灵柩之地,咆哮几筵殿,犯大不敬之罪,左右武士且与本帅拿下,送镇抚司大牢,待先帝安寝后再行处置。” 李兴之冷然暴喝,李邦华他是知道的,乃是崇祯朝有数的能臣,能力绝不在洪承畴等人之下,只不过为人刚直不为皇帝和阁臣所喜,这样的人才若是杀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大帅,镇抚司衙门牢房已经被关满了,可没几个牢房了。”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脸色有些难看,大帅一下了抓了七八个官员,拖家带口的镇抚司牢房一下子挤进了几百号人,现在还早抓人,哪里还有牢房可以关押。 “那就把他们两个关到一起!至于他们的家小,先软禁在府中,待陛下登基后再行处置。” 李兴之看了看张琦那被酒色掏空的身板脑子里不由的浮现出李邦华在牢房里狂怼他的模样。 “啥?德王殿下,微臣错了,微臣有罪,还请殿下宽容。” 张琦傻眼了,自己要上前揍人,那是做样子给德王和李兴之看的,这要是和李邦华关到了一起,这不死也要褪一层皮了。 李邦华却是又怒又喜地上下打量着脸色苍白的张琦,天道好轮回,他没想到这厮居然这么快就落到了自己手上,这个时候,他对李兴之甚至起了一丝好感。 “喏!” 马三德再不迟疑,当下喝令左右甲士上前拿人。 “德王,先帝大行,按制,当由太子殿下承继大统,你们立定王登基,这是谋逆,这是要效法董卓、曹操,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制朝政吗?” 李邦华被抓,显然不会让崇祯的忠臣们放心,就在锦衣卫上前拿人时,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就是挺身而出,冷冷地看着朱由枢和一侧的李兴之。 “你是何人?难道不怕下诏狱吗?” 朱由枢可不想再伤及无辜了,他到底是朱家的子孙,对这些忠于大明的臣子还是有些感念的,甚至还打算依靠这些人摆脱李兴之的控制。 “老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刑部右侍郎孟兆祥是也,尔等逼死君上,改立一七岁幼童,如此行事,天下人人能得而诛之。” 孟兆祥也是崇祯忠臣,甲申之变,李自成杀入京师,孟兆祥是先杀妻后灭子,最后投缳而死,当真是满门忠烈,铁骨铮铮。 “孟侍郎是吧!本帅这里有大行皇帝的传位诏书,张阁老你来念与他们听。” 新朝甫立,正是用人之际满朝文武尽是奴颜婢膝的小人,孟兆祥等人皆是正直之人,若是能收为已用,那是再好不过了,当下从袖袋中掏出了崇祯的传位诏书。 “老臣谨遵大都督令谕。” 张四知侥幸活命,可不想忤逆了李兴之,连忙接过诏书,朗声念道:“朕自登基十三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以至于东虏肆虐,流寇横行,致德藩行清君侧之事,直逼京师,今传位于皇三子朱慈炯,然皇子年幼,非宗室不可辅之,德王朱由枢、福王朱常洵公忠体国,可寄大事,还望二藩善辅幼主,匡扶社稷,以安天下将士之心,国事倾颓至此,朕自感无面目见先祖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还请德藩、福藩善待百姓,中兴我大明江山,勿捣朕之覆辙也。 “臣等谨遵大行皇帝遗诏!” 一众文武大臣不管是有心改弦更张投靠德王还是被逼无奈,又或者是兴师问罪而来,在听到崇祯圣旨后,皆是拜伏于地,山呼起来。 “呵呵,这是乱命,这圣旨是尔等伪造,本官不信,李逆本官今日虽然不能杀你为先帝报仇,但却能以死明志,先帝啊,微臣无能,不能匡扶社稷,坐看窃国奸臣祸乱朝纲,微臣有愧啊!微臣有愧啊,微臣来了,微臣这就下来陪您。” 孟兆祥钢牙一咬,转头扑向了一名持枪而立的锦衣卫,生生地将身体从那冰冷的枪尖穿过。 “呵呵,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李逆你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夫的今日,便是尔等的明日。” 倪元璐看到好友身亡,也是须发皆张,怒吼连连,一头撞向了几筵殿前的白玉立柱上,登时脑浆迸裂,无数道血箭喷涌而出,飞溅在那洁白无瑕的白玉栏杆上,令人触目惊心。 “啊……!” 一众朝廷大臣,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一个个惊的脸色煞白,有的甚至吓的瘫倒在地,裤裆里淌满了黄白之物。 “堂堂丈夫兮圣贤为徒,忠孝大节兮誓死靡渝。”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也是哀叹狂歌,对着崇祯灵柩拜了三拜,冷冷地看了朱由枢和李兴之一眼,挺胸撞向了一名锦衣卫。 李兴之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个个倒下的崇祯忠臣,他对这帮忠臣已经很克制了,但是这些事,他不能阻拦,为了皇图大业,他不能心软。 第四百四十二章内阁六部 “都给本宫住手,这里是大行皇帝灵柩所在,你们这是要扰了大行皇帝安寝不成?范学士你作为三朝元老,还不上来参拜大行皇帝,” 看着一个个忠心的大臣前仆后继地倒在了几筵殿的正门前,懿安皇后张嫣再也坐不住了,缓缓直起身子,凤目圆睁,脸含怒意地斥责起来,她实在不愿意这些忠于朱明江山的老臣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虽说时下京师被所谓的山东兵给占据了,但是人活着,朱明就有重振朝纲的希望。 “殿下……臣等……有愧啊!” 范景文等本欲一同殉国的大明忠臣对这个两朝皇后还是颇为敬畏的,在张嫣开口后,一个个痛哭涕零地重新拜倒下来。 “马三德你速派人将殿前的尸体清理干净,莫污了先帝清静,尔等若是还想替先帝尽忠,大可返回府邸后再寻短见,但是先帝灵柩在此,尔等再敢血溅宫禁,本帅便以大不敬之罪,诛杀尔等九族。” 张嫣的小心思在李兴之面前是一览无余,其实李兴之同样不想伤害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们,他们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大明这个历史上最后一个汉人皇朝的脊梁。 “哼……!” 范景文和范复粹等人也不是迂腐之辈,张嫣的意思他们也懂,在冷静下来以后,也断了随崇祯殉国的心思,毕竟先帝的子嗣尚在,定王为帝从法理上来讲,也是说的通的,选择自杀,还不如保住有用之身,扶保幼主。 “既然尔等无话可说,那本帅这里有几件事和诸位协商一下,第一条皇帝大行,天子年仅七岁,先帝既有明旨着德王殿下和福王殿下监国辅政,那以后所有朝廷行政事宜必须交由两位殿下处置,待天子成年再还政,第二件事大行皇帝和皇后入陵在即,这谥号拟订也是刻不容缓,此外内阁成员和各部尚书还需重新任免,以示我新朝新规。” 在左右锦衣卫将倪元璐等舍身殉国的官员尸体拖离几筵殿后,李兴之再度开口。 “大都督说的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早定大计才是兴国之道。” 原内阁次辅张四知轰然拜倒,范复粹和范景文二人显然已经得罪了朱由枢和李兴之,他还想努力一把,坐上大明首辅的宝座。 “皇后殿下,臣年老体衰,先帝大行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这次入宫实是欲送先帝最后一程,此间事了,还请殿下恩准老夫致仕返乡。” 范复粹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恭恭敬敬地向张嫣叩了三个响头,丝毫没有在意李兴之的条陈。 “首揆年不过六十,新帝年幼,还请首揆看在先帝份上,再看顾新帝几年可好?” 范复粹德高望重,素有直名,这朝廷上忠于朱明的臣子可没多少了,张嫣怎肯放他返乡。 “殿下,臣已垂垂老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霸着这个位置,恐怕德王殿下和李帅不满意,与其在朝堂上碌碌无为,还不如回乡归养,含饴弄孙的好。”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范复粹秉政二十年,经历过无数的政治斗争,心知这个内阁首辅不过是别人的传声筒,哪里肯呆在朝廷受气。 “好了,范先生既然要归家养老,那便回去吧,如今地方不宁,本帅便着马将军抽掉一百锦衣卫护送,不知范老先生意下如何?” 范复粹虽然口口声声痛骂自己和朱由枢是罪藩逆帅,但既已请辞,说明他还是识时务的,李兴之也懒的动手,再者范复粹老家就在山东莱州黄县,只要将其安全送回老家,也不虞他会和孙传庭还有汪乔年等地方督抚勾结,李兴之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六旬老叟。 “哼……!” 听到李兴之居然一言而决自己致仕之事,范复粹又是不痛不痒的回应了一声,算是将自己致仕之事定了下来。 “首辅既然致仕,那朝廷肯定要选出新的内阁,本帅和德王以及福王殿下此前就有议定,暂定内阁成员六人,原山东巡抚刘理顺本是薛阁老的门生,在山东境内政绩颇丰,本帅南征北讨所需钱粮皆是刘部院筹措,本帅认为他定能胜任朝廷首揆,刘部院,你且将内阁成员名单以及六部九卿的任免通报在场的诸位大臣。” 刘理顺连忙出列,他从山东赶至京师后,李兴之便提出了由他主持内阁的意思,并斟选出了内阁成员以及新朝的各部主要官员。 按李兴之的意思内阁共设六人,原山东巡抚刘理顺出任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大臣;张四知出任建极殿大学士为次辅;原莱州知府宋广坤以文华殿大学士入阁,原左都御史李邦华以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前任山东巡抚颜继祖以东阁大学士入阁,原青州知府孙可望以文渊阁大学士入阁。 这样的任免,其实李兴之就是要将内阁牢牢控制在手中,只有一个李邦明是崇祯朝的老人也是崇祯的死忠,让他入阁也是为了安抚朝廷大臣,安定人心而已。 六部尚书,李兴之也有了明确的任免,六部之中,吏部最重,号称天官,权力上不亚于朝廷宰相,所以李兴之启用了靖北军军情司大使李有才掌吏部;兵部尚书由远在辽东的莱登兵备道鲁良直出任,刑部尚书本来李兴之是属意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出任,结果这孟兆祥适才自戮于几筵殿,所以只能原崇祯朝刑部左侍郎徐应麟出任,这人品格虽然不如孟兆祥,但是较之陈演等奴颜婢膝的人渣却是强上不少,工部尚书,既然范景文没死,想着扶保幼主,李兴之也不介意让他继续在朝,至于礼部尚书,大明惯例由内阁首辅兼任,所以刘理顺义不容辞地承担这这个职司。 有六部,就有九卿,这样的朝廷重臣李兴之不可能从讲武堂那些学了一年不到的学员充数,毕竟大明自建国以来一直是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若是靠野蛮的方式将讲武堂学员充入,那就会天下骚然,那些读书人就会认为李兴之拥立的定王政权会掘了他们的根,要想彻底解决八股取士的科场弊端,必须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就是将先秦时期儒家提倡的君子六艺重新推广,重树汉人的尚武之风,这个必须要等到定王称制后才能以朝廷的名义下旨。 第四百四十三章帝后入陵(上) 九卿和都察院的主要官员名单李兴之也早已拟订,原都察院左都御史施邦曜为太常寺卿、原庶吉士魏学濂为太仆寺卿、原御史陈良谟为光禄寺卿、原翰林院编修张家玉翰林学士、原户部主事吴甘中为鸿胪寺卿、原兵部主事金弦为苑马寺卿。 国子监祭酒这个职司李兴之属意莱州讲武堂大使吕轻侯,只是此人未有功名,贸然启用,势必引起天下读书人的反弹,故暂时不设,待新帝登基后举行恩科时,再行任免。 这几个主官,有的是在原来历史上誓死效忠崇祯,在甲申之变中壮烈殉国的烈士,也有投降李自成,但是在清军入关后誓死抵抗的民族英雄,对这些忠义之士,李兴之还是颇为看中的。 至于都察院,李兴之是以德王朱由枢的名义起复了天启朝户部尚书、太子太保冯铨和天启朝翰林院检讨孙之獬二人,此二人皆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汉奸走狗,尤其是孙之獬,此人在伪清入关之后,极力劝说多尔衮颁布剃发令,以致于我汉家百姓,人皆左祍。 都察院统管天下十三道御史,有监察、弹劾及建议权,用冯铨和孙之獬二人,李兴之也是有考量的,毕竟自己不好无故诛杀这两个致仕在家的平民,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先用此二人对付江南的东林党,让他们狗咬狗,最后再借他们的人头平息天下士林之心。 内阁、六部、九卿以及御史台主官的名单确立后,李兴之便奏请德王和懿安皇后,为崇祯帝后上谥号。 这谥号也不需要李兴之和诸官商讨,直接照搬后世弘光朝给崇祯帝后拟定的谥号,上崇祯帝朱由检为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烈皇帝,庙号思宗;皇后周玉凤为孝节贞肃渊恭庄毅奉天靖圣烈皇后,简称为孝节烈皇后。 这两个谥号对崇祯和皇后的评价基本上还算中肯,在场的朝廷大臣和懿安皇后对此并无异议。 朝会完毕后,李兴之还特意命李邦杰将成国公朱纯臣、嘉定伯周奎、东阁大学士陈演、国子监祭酒魏藻德、兵部尚书陈新甲还有司礼监秉笔太监高起潜等六人带进了镇抚司大堂。 “大都督饶命啊、大都督饶命啊!” 京师初定,事务繁杂,这六人关进大牢后,李兴之也没有时间理会,自然也没有宣布对他们的判罚,除了陈新甲和高起潜以外,其余四人还是充满了生的希望,一进大堂,陈演和魏藻德等人就轰然拜倒在李兴之的面前。 “天子待尔等不薄,可是尔等罔顾圣恩,居然带头向德王和本帅输诚,至于你成国公和嘉定伯的所作所为,本帅就不用说了吧!” 李兴之叹了口气,这次召这几人问话,其实就是要宣布他们应该受什么刑法,并不想和他们废什么话。 “大都督,此前大军进城,投降的官员有如过江之鲫,大都督如何只拿我二人?我二人去陛下而从德藩,实在是陛下独断专行,不听人言耳。” 陈演和魏藻德哭的声泪俱下,心中是懊悔不已,早知道这大都督喜欢的是忠君爱国之人,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携带百官迎接山东军了。 “好了,你们也不要说了,陈演你不过是东阁大学士,年俸不过九千两,这几年朝廷入不敷出,想来只能以物抵押俸禄,前日查抄你的府邸,本督就搜出了现银五万两,银票三十万两,其余黄金、古玩、玉器不计其数,是先帝对不起您呢?还是你对不起先帝?” “至于你嘉定伯和成国公,不消本帅再说了吧?一个献先帝子嗣于本帅,一个是谋害薛阁老的元凶,所以明日先帝灵柩安寝,你们便去陪伴先帝吧!” “元帅,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还请元帅饶了我们吧,那银票不是我的,是山西商人范永斗他们寄存在我们这里的。” 陈演只是不停地磕头求饶,只磕的额头血迹斑斑,魏藻德更是拼命地向前挣扎,想要向李兴之乞命。 “李兴之,本部院悔啊,当年鲁良直一力要求进兵剿贼,本部院要不是顾虑东虏入寇,哪有今日之祸?” 陈新甲明知必死,却不像陈演等人一样摇尾乞怜,而是怒目圆睁地看着高坐在节堂上的李兴之。 “李邦杰带他们下去,明日带到天寿山,记得挑几个手脚麻利的刽子手,明日帝后入陵,便在天寿山送他们去陪伴先帝。” 李兴之怅然起身,就是眼前的六个人,李邦杰就在他们家中抄出了近四百万两纹银,这样的朝廷不亡,岂不是没有天理。 次日辰时,京师钟鼓齐鸣,全城军民百官尽着缟素,护送着崇祯皇帝和皇后的灵柩出了大明门。 其余官员的官员则从大明门左门出城,一直步行送到德胜门外,然后换乘马匹,跟随帝后灵柩径奔昌平天寿山皇陵。 天子下葬,乃是国丧,礼节众多,在经过一系列的繁文缛节后,懿安皇后、新帝朱慈炯、德王朱由枢、福王朱常洵以及朝廷的文武百官跪伏在皇陵前,恭送帝后灵柩入陵。 主持丧礼的新任礼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刘理顺袍袖一展,取出早就草拟好的祭文朗声念道:“壮烈吾皇,日夜思荒,斑鬓秋霜,重振庙堂。功业未央,紫禁鸾降,披发覆庞,白绫空伤。吾皇壮烈未扬,不忍自戮;行吟皇极宫墙,绝域苍茫! 吾皇皇恩浩荡、殚精竭虑,沥血呕心,孤家寡人,茕茕独行,竭思中兴,皇威垂拱,钦定阉党逆案,大快人心;天人承运,涤荡三朝要典,诛尽邪佞。一时海宇澄清,尧舜惭君。当是时,意气风发,螭龙俯首,腾蛟匿踪。遏停织造,解黎元于倒悬;慷施内帑,拯辽民于孥蹄。然先帝急于求治,用人失察,以至袁崇焕、高起潜之流秉政当国,亲历党争炽荡。加征三饷,中原寇盗蚁聚,遂使龙脉飘摇;内贼外寇,群起而,。畿内奸党群起,各顾戚戚性命,内外交困,于今断魂;此身谁料?梦残枯树黄昏,呜呼哀哉!” “今帝后归于尘土,留有遗诏,立皇三子定王为嗣,望福藩、德藩以及群臣扶保幼主,承先帝遗志,以中兴大明为已任,除贼灭寇,重建盛世。谨此祭奠吾皇,四时供奉维伏、尚飨!” 第四百四十四章帝后入陵(下) “礼成!” 刘理顺祭文念罢,就是长吟一声,他虽然脸上悲痛,内心却意气风发,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跃而成为大明的内阁首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既然已经下葬,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场的诸官俱是对着定王山呼起来。 “先帝虽然下葬,但是国贼不除,先帝定然难以安寝,本王受先帝厚恩,自当替先帝除贼,来人啦,将朱纯臣等先帝叛臣带上来,本王今日便要以他们的血肉祭奠先帝和皇后陛下英灵。” 德王朱由枢面色凄苦,李兴之要诛杀这几人,居然让自己来宣布,这他娘的是要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 须臾! 朱纯臣、周奎、陈演、魏藻德、陈新甲以及高起潜等人就被押到了崇祯皇帝陵前。 懿安皇后也深恨这几个乱臣贼子,谕曰拿下。 “奉皇后令谕,将此六人处以凌迟之刑,以祭奠先帝后、薛阁老、卢督臣以及千千万万被他们祸害的汉家英烈。” 朱由枢喝了一声,立时就有被李邦杰挑选出来的几个刽子手踏步上前,将此六人绑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木桩上。 “凌迟?” 陈新甲愣在那,他虽然知道自己必死,可没想到李兴之竟是要将自己等人活剐凌迟! 高起潜两股战战,在听到凌迟二字后,大小便当场就吓的失了禁,当年蓟辽督师袁崇焕被处以极刑时,他可是亲眼所见,现在轮到自己头上,哪里承受的住。 陈演和魏藻德也吓瘫了,他们也没想到这狗日的李兴之这么狠,自己不光发动城中的官吏捐了两千万两白银,自己在京的家产也被抢的精光,俗话说破财消灾,谁知道自己居然被判了极刑。 至于朱纯臣和周奎在听到凌迟的刑罚后,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 在场的文武百官连同昌平士绅百姓听说要将高起潜和陈演等人活剐,有的兴奋,有的惊讶,有的则思绪万千,陵前杀人,这与祖制不合,这岂不扰了大行皇帝陵寝,再者,这几人皆是崇祯朝的重臣,要处置,也需要三法司定罪,再行处置,现在这个起兵靖难的德王殿下居然在皇陵处决这几人,这可是挑衅皇家威严,难不成他有不臣之心? “呃……德王殿下……!” 张嫣虽是先朝皇后,但毕竟是女流之辈,但是却认为凌迟之行刑太过残忍血腥了,还欲开口说话。 “皇后殿下,国家糜烂至此,陈新甲和高起潜之流责无旁贷,朱纯臣和陈演等人在大军入城之时,却出卖陛下和几位皇子,对国朝没有半点忠心,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不处以极刑,如何能震慑天下臣工?如何能中兴大明?” 朱由枢执意活剐,张嫣也不便再言。张嫣代表了皇帝,她不反对,又哪里有人敢反对。 参加祭陵的范复粹和范景文等人也是想的明白,左右都是要杀,既然德王殿下执意要凌迟这几个败类,那便凌迟好了,左右这几个人都是毁了崇祯朝的几个祸首,不杀难道留着过年吗? “行刑!” 李邦杰兴奋的大喝一声,数位行刑刽子手立即上前,他们都是刑部和镇抚司有名的刽子手,对凌迟这种刑法是了然于胸的 凌迟分为三等,第一等的,要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第二等的,要割二千八百九十六刀;第三等的,割一千五百八十五刀。 不管割多少刀,最后一刀下去,罪犯才应毙命。在此之前罪犯要是死了,那行刑的刀手便会受到责罚。 为了完成这个刑法,刽子手们是将几人扒了个精光,然后用口径只有拇指粗的渔网将几人勒的死死的,然后用匕首就像片鸭子一样,将他们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削下来。 “上刀喽!” 当年替孙得功送行的老张头喷了一口老酒在自己的牛耳尖刀上,高声唱了一句,然后手中尖刀一晃,便削去了面前朝廷国公胸前的一片肉。 “啊……!” 朱纯臣痛的嘴唇颤抖不止,脸上也掩不住的恐,胸口片肉飞出,一片鲜血的血便从那被割处射了出来。 血顺着刀口边缘下落,染红了他的身子,一刀又一刀,一片又一片,很快朱纯臣的胸前就没有一片完整的肉,俱是被削了皮的红肉。 朱纯臣只觉得身上如同被无数的利刃穿透,疼的痛不欲生,他已经没有力气喊疼了,只是不停地喘气呻吟。 “德王殿下,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蓬莱侯求求你吧,放过我们吧!” “德王殿下,看在小的把家产都捐纳出来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蓬莱侯……!” 和朱纯臣一样,几个受刑的原崇祯朝大臣在酷刑面前,根本一点气节都没有,只是在那里不停地求饶,在场的只有他们知道是李兴之要杀自己,德王不过是他推到前台的傀儡,但是他们的哀嚎根本没人关注,在场的大臣无不被陈演等人的遭遇骇的不轻。 按制,凌迟之刑需要割满三日,但是李兴之只不过是痛恨这几个人在后世投清当汉奸,只要让他们感受凌迟的痛苦痛苦而已,所以并没有限定要求,事实上这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根本抗不住这样的刑罚,几百刀下去就是一个个脖子一歪,气绝身亡。 “臣等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几人的首级献到崇祯陵寝之前后,整个大行皇帝入敛仪式结束,李兴之和德王朱由枢、福王朱常洵携带群臣转头跪倒在被张嫣将眼睛蒙的死死的定王朱慈炯面前,山呼起来,先帝治丧结束,自然是要拥戴新皇登基了。 “伯母……,……我要父皇……我要母后……,” 朱慈炯不过才七岁,又是长在深宫,养于妇人之手的孩童,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这会吓的小脸煞白,语无伦次起来,缩在张嫣的怀里不停颤抖。 “众卿平身,德藩、福藩,先帝着你们扶保新皇,你们还不上前送新皇上车架,李都督你也来吧,新皇甫立,正需尔等勋贵辅政安民。” 张嫣毕竟参与过崇祯皇帝朱由检登基,对于新帝登基的礼节还是懂的,冷着脸招呼起朱由枢等人来。 第四百四十五章永历皇帝 按大明会典例,定王斋戒三日,在礼部主持下亲谒城天坛、太庙、山川坛致祭,以示虔诚。随后驾由大明门入宫、至文华殿省定诏草。 崇祯加崩,新帝即位,堪定年号就成了重中之重的事情,新任内阁首辅刘理顺提议以“承武”为年号,取意为承继皇明正统、堪定天下贼寇的意思。 “本帅以为不妥,先帝在位时,国家兵灾连年,百姓饱受乱离之苦,依本帅之见,莫如以永历为年号,永者,万世永昌,历者,恒久不衰也,两位殿下以为如何?” 定王尚未进宫,李兴之便和福王朱常洵、德王朱由枢以及几名内阁成员商议起新帝年号之事。 “好啊!贤婿说的有理,简皇帝就是万历年号,用永历为年号,正合承上启下之意。” 朱常洵连声夸赞,进京之后,李兴之不光将成国公府改成了福王府,在礼节上也甚是恭谨,对自己所提的四百万两的捐纳也是当场同意了下来,所以他对这个便宜女婿是越看越上眼。 朱常洵是崇祯遗诏钦点的辅政王之一,他认为永历这个年号合适,其余的内阁成员和六部九卿自然无话可说,再加上内阁成员基本上是李兴之从山东调过来的,所以当场就把年号事宜确定了下来,并着刘理顺在新帝即位诏书上重新附署。 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兴之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单纯地把南明末帝朱由榔的年号生搬硬套到定王身上而已。 皇城之内,早设香案酒果等物于奉天殿丹陛上。定王具袞冕服、行告天地礼毕。诣奉先殿、谒告毕。又御华盖殿,文武百官各具朝服、入丹墀内序立。鸿胪寺引执事官进至华盖殿,百官朝贺。行五拜三叩头礼。传毕,赞执事官行礼。天子由中门出、升宝座。 李兴之会同德王朱由枢、福王朱常洵领百官出至承天门外、伺翰林院官诏用宝讫。锦衣卫于午门前候捧诏置云盖云盘中、导云舆至承天门、开读行礼如常仪。 按制新皇即位诏书当由原内阁首辅范复粹宣读,毕竟他是四朝元老,又是旧任内阁首辅,但李兴之恐怕这老货会在大典上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遂命刘理顺草拟和宣读永历皇帝即位诏书。 在懿安皇后张嫣搀扶着定王朱慈炯踏上丹陛后,刘理顺亦是紧跟其后,面朝百官,展开手中诏书,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天地立极,不可隐晦日月;圣人出治,必先谨辨华夷。惟我太祖龙飞奠鼎,昭宣鸿烈;列宗承统缵绪,涵育深仁。三百载治隆太平、庶黎咸沐德泽;十七朝布泽覃恩,兆民俱沾雨露。奕世滋昌,重熙累洽。炎汉以来,治安之盛,唯大明矣!” “自万历以来,东虏猖乱,老奴逞凶于辽左,洪太建国号伪清,胡骑飞渡,犬羊交迫,京畿沦于鬼域;中原之地、流寇横行、高逆掘皇陵于凤阳、自成聚群雄于南阳、兵戈连年、民不聊生、天下有倾颓之位,皇考不忍黎庶受苦,即位以来,夙夜忧虑、南除献贼于湖广、北复沈阳于辽东,以为中兴之志,然朝中奸党当权,统御失当,遂有南阳之失、锦州之败也,皇考秉性刚烈,因诸军兵谏之故疾疴渐生,病体日沉,又见群臣失德,深感治政不明,悲愤交加,自戮于万寿山并于崇祯十三年传位于定王朱慈炯,呜呼哀哉!”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皇大行皇帝,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永历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今布瑕尔、咸使闻之!” 诏书宣读完毕后,百官立时三呼万岁。典礼毕后,懿安皇后张嫣替永历皇帝命封赏有功将士及百官。 诏令因皇帝年幼,特令福王朱常洛、德王朱由枢为辅政王,代天子处理国政,懿安皇后为太后退居慈宁宫主掌后宫,又颁诏册封李兴之。 “....宠绥殊爵,式嘉不世之功;推恩锡命,用表非常之绩。尔蓬莱侯李兴之,忠贞素明,信义焕彰,文武兼全,驰驱纾难。以孑然之身效逖琨之节,独支一隅;以少寡之兵援颇牧之能,剿戮群凶;复能赞翼王室,安辑黎庶,扶危定倾、南剿献贼于湖广、东除奴酋于沈阳。劳同忠武、功比中山,懋著大勋、岂吝爵赏?兹特进尔为齐国公,大都督府大都督,假节钺,掌中外军务,代天子征伐,锡之敕命,与国同休。” 刘理顺诏书宣读完毕,乾清宫前一片寂静,在场的官员都知道,如今山东军已经控制了山东和京畿甚至辽东以及河南部分地区,兵强马壮,李兴之掌握军务,这个任命已经不可逆转。 “臣李兴之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兴之沉吟片刻,缓缓出列,拜倒在永历皇帝面前,只是将目光瞄向了刘理顺等内阁成员。 “诸位,我皇明肇基之时,太祖为统御天下曾设中书省,中书省上承天子下统百官与大都督府文武锲合,如今既然重开了大都督府,那中书省必然也应当重开了,齐国公治理莱登、三年之间,使我山东大治,百姓安居乐业,有安邦定国之才,所以本阁有意推举齐国公为中书省左丞相会同两位辅政王共保新帝。” 内阁次辅张四知、文华殿大学士宋广坤、东阁大学士颜继祖、文渊阁大学士孙可望轰然拜倒在德王朱由枢和福王朱常洵面前。 “不可,自古军政分治,大都督既然掌握兵事,又如何能掌握中书省,再者太祖皇帝当年就是考虑到中书省威权太重,方才取缔中书省的,如今重开,岂不违背了太祖祖训?” 武英殿大学士李邦明大惊失色,若是军务和政务全归了李兴之,这永历朝廷岂不是李兴之的一言堂了,说句不好听的这权利几乎和当年的曹操不相上下了。 “此一时、彼一时,太祖在时,天下抵定,正是休养生息之时,现在我大明内忧外患,中原李自成拥兵百万,寇掠四方,辽东建奴虽然遭挫折,但兵马犹有数万,若不行非常之事,统一号令,国朝何时才能海内晏清,所以孤便从诸位阁老所请,重开中书省,齐国公既然能文能武,便署领左丞相,首揆兼任右丞相。” 朱常洵入京不久,对于国事他又不甚精通,虽说顶了个摄政的名头,但是自己的女婿当丞相,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朱由枢同样点头同意,开玩笑,不点头,自己在蓬莱侯的妻小还能保全吗? 第四百四十六章封赏群臣 “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掌控大明国政是李兴之此次靖难的目的所在,对于这个中书省左丞相的位置,李兴之也是志在必得,在福王和德王点头同意后,李兴之就是再次拜倒山呼起来。 “齐国公平身,国朝内忧外患,齐国公公忠体国,若能平贼灭奴,中兴大明社稷,朝廷必以王爵授之,此间事了,本宫也要归养慈宁宫,今后朝廷大事,还需丞相多多费心。” 懿安皇后脸色古今不波,她知道在内阁基本全部是山东系官员后,重开中书省已经不可逆转,因为她根本指望不上朝堂的衮衮诸公们,示意李兴之起身后,便欲带永历帝朱慈炯入宫。 “殿下且慢,今日陛下登基,正是封赏有功将士,彰显朝廷威仪之时,臣谨列此次伐辽有功之臣名单如下,还请殿下和陛下恩准。” “本宫有些累了,陛下又年幼,先帝既有明旨,朝廷大事皆由两位辅政王代为处置,此后朝廷大事就不必劳动陛下了,然陛下学业不可荒废,本宫有意请工部尚书范景文和文华殿大学士李邦明教授陛下学业,丞相以为如何?” 张嫣对李兴之呈奏的请功条陈毫无兴趣,难不成自己还能驳回不成?所以退而求其次,提出了为朱慈炯延请老师的请求。 “殿下说的是,李阁老和范部堂皆是三朝元老,先帝老臣,教授天子学业自无不妥,只是新皇即位,朝廷上政务繁多,臣恐李阁老和范部堂有心无力,莫如太后再挑选几人,。” 李邦明是此前和张琦在几筵殿骂战被打入诏狱的,永历即位,朝廷内部官员空缺严重,李兴之夹袋里又没多少拿的出手的文官,再者李兴之也想将这个能臣收为已用,所以在大行皇帝出殡的时候就释放了他和张琦,并迁其入阁辅政,他没想到张嫣居然在朝会上直接点名二人为朱慈炯的座师,当着一众朝臣面前,自己一时竟然没法回应,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必了,天子不过七岁,那里受的了太多课业,范部堂和李阁老每天轮流入宫教授陛下一个时辰就够了,想来也耽搁不了多少政务,本宫乏了,王德化护送本宫和陛下回宫。” 张嫣得意地瞥了李兴之一眼,自靖北军入城后,她第一次在这个比自己小了差不多一轮的逆帅前占了上风,而且促成了新帝授业老师的事宜,这令她心情好转了不少,当下就直起了身子搀着永历帝下了丹陛,往御辇方向而去。 “臣恭送陛下、殿下!” 李兴之躬身行礼,又从袖袋中掏出一份题本,呈到了德王朱由枢和福王朱常洵的面前。 “臣李兴之谨奏,福建提督郑芝龙,自归附朝廷以来,屡立战功,连却西夷,护我万里海疆,功勋卓著,特晋尔为海澄公,太子太保,领兵部尚书衔,其弟郑芝虎为同安侯,福建提督、郑鸿魁为安平侯,福建总兵。” “另授,援剿总兵贺人龙为米脂侯、京营总兵;辽东总兵吴三桂为平南侯、直隶总兵;陕西副将高杰为东平伯领河南总兵;陕西总兵李国奇为靖南侯、山东总;庐州总兵刘良佐为平辽伯、宣大总兵;原宣大总兵虎大威和猛如虎为京营提督和副提督,皆封伯爵;山西总兵白广恩改迁保定总兵、桃源伯;大同总兵姜镶改迁密云总兵、迁安伯;原京营总兵黄得功为靖国侯,遵化总兵。” 德王和福王也知道李兴之必然是借机会封赏靖北军体系的一众武将,毕竟这些文武将吏是李兴之赖以维持权势的基础,熟料率先封赏的居然是福建的郑芝龙以及正在中原战场上和李自成对峙的先朝将官。 “两位殿下,中原崩乱,天下糜烂,将士们不辞劳苦,为我皇明社稷抛头颅洒热血,如今新帝即位,正是朝廷加以恩义之时,大都督府虽然总筹军务,但爵位本都督不敢擅专,还请两位殿下恩准。” 李兴之面色一正,崇祯朝的武将有不少人还是很有能力的,自己以恩义结之,这一网下去,估摸还能捞几个收为已用。 至于封赏郑芝龙及其家小,实在是因为自己目前对郑家鞭长莫及,安抚其心而已,其实历史上郑家就是和南方的东林集团有所勾连,清军南下时,驻守长江的就是郑芝龙的弟弟郑鸿魁,后来郑芝龙降清,其子郑森率军在金厦和东虏对峙,其中不乏有在伪清政权中不得志的东林党人参与,既然郑家实际上已经对福建形成了割据的局面,自己莫如就将福建许给他,只要靖北军进了南直隶,想收复福建还不是易如反掌。 “既然是大都督所请,孤二人便允了此事,礼部和鸿胪寺即日草拟圣旨,晓谕天下,以彰我新朝气象。” 坐在丹陛一侧的福王朱常洵看着乾清宫的文武大臣,心中是感慨万千,怪不得自己那个短命哥哥朱常洛一心要做皇帝,居高临下,俯视万方,大丈夫当如是啊!孤有个好女婿啊! 福王点了头,作为李兴之傀儡的德王朱由枢更不会反对了,亦是点头答允了此事。 至于靖北军体系的武官,李兴之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封侯者有六人,分别是高阳侯、山东提督杨彪;怀远侯、河南提督王忠;镇远侯、辽东提督李睿;抚远侯、直隶总督张邵谦;东江侯、莱登总兵张武;西宁侯、辽南总兵李定国。 封伯者十六人,分别是皇城伯第六镇镇将尚可喜;兴平伯新一镇镇将金声恒;昌平伯新二镇镇将刘国能;惠山伯新三镇镇将惠登相;祁阳伯新四镇镇将刘文秀;北诚伯新五镇镇将张勇;水师镇镇将苏国栋为胶莱伯;水师镇副将潘学忠为广鹿伯;其余秦英、欧阳晟、郎绍贞、安巴、扎克、阿兰柴等人亦被授封为伯爵,此外李兴之的护卫统领李邦杰亦被授封为忠勇伯,又追授在滹沱河战殁的陈武为平国公、杨飞为镇东侯,世袭罔替,其余有功将士亦一一封赏。 第四百四十七章先去山海关 当然,原太子太保、保定总兵黄文昌、保定参将张达和保定游击徐志坚等人同样得到了授封。 说实话李兴之能够在短短四年不到的时间里一跃成为朝廷的大都督,中书省左丞相,黄文昌和张达等人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许诺的王爵虽然暂时不能任免,但是李兴之依然请奏朝廷,加黄文昌为赵国公,总督南直隶军务;张达为宁国伯、提督南直隶军务总兵官;徐志坚为太平伯、长江水师军务总兵官,就是黄文昌的侄子黄虎和张达的弟弟张三等人也被授封为南直隶参将,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为贺李兴之晋爵齐国公、大都督府大都督、中书省左丞相之职,在京的靖北军体系的文武将吏当夜云集于被改成齐国公府的嘉定伯府,以为庆贺之礼。 但是李兴之却不这么认为,初步控制了朝廷诚然可喜,但是中原的李自成已经磨刀赫赫,孙传庭、汪乔年拒不奉京师号令;辽东德建奴也完成了对内部的统合,松山、杏山等城还在建奴的包围之中,而驻扎在宁远和山海关的吴三桂部态度暧昧,所以现在靖北军面临的形势并不算有多理想,远没有到可以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 “丞相,学生以为东虏整合完毕,定然要出兵沈阳,李督那里只有军马一万五千之众,学生恐怕久守必失呀!” 原军帅府参知徐以显见李兴之对当前局势忧心忡忡,就是提出了自己对辽东的担忧说了出来。 这次李兴之授封功臣,本来属意徐以显入阁辅政的,但是徐以显却拒绝了李兴之的封赏,而是请求继续呆在李兴之的幕府,替李兴之赞画军务。 “那徐先生可有什么应对方略?” 靖北军不过十万之众,如今又分布在京畿、辽东、山东、河南、甚至杨彪的第一镇已经进抵的徐州等地,兵力上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所以李兴之只得将皮球抛给了徐以显,他知道徐以显既然挑起了话头,必然有解决辽东的办法。 “大帅,此前起兵靖难时,属下已经致书市舶司钱先生调拨了部分粮草军械转运沈阳,想来李督那边依靠沈阳城防坚持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咱们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先收取山海关和宁远,将我军的战线前移,甚至和东虏接壤,届时我军进可攻,退可守,若东虏进攻沈阳,咱们就进兵辽阳,如此东虏首尾不能相顾也。” 徐以显的策略很简单,就是效仿天启朝时期东江军对付东虏的办法,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做法,关键点就是要先解决山海关的吴三桂。 “大帅,末将听说山海关周长有八里,墙高四丈半、宽两丈有余,其余瓮城、箭塔、望楼,马面各种防御工事星罗密布,又有红夷大炮数十门,其余火炮上千门,吴三桂拥兵数万,一时半会咱们能打下山海关吗?” 新封的抚远侯,直隶总督张邵谦对徐以显先取辽东的战略有些担心,山海关这样的要塞,大军围攻,可不是短时间就能拿下的,要是顿兵城下,平白浪费已方的人力物力。 “无妨,马三德你先带锦衣卫去围了他老子吴襄的府邸,只许进,不许出,一只苍蝇也不能给本帅放出去,徐先生你去着吴襄写一封信给吴三桂,只要他奉诏回京,当这个平南侯,替本帅进剿李自成,本帅便既往不咎,若不然,就是抗旨不遵,朝廷叛逆。” 李兴之摆了摆手,山海关是天下雄城不假,但是并不是坚不可摧的,后世太平军能用爆破的方法恢复南都,靖北军如何打不下山海关? “大帅,若是吴三桂拒不奉诏,咱们若是不打,那朝廷威仪何在?大帅的威信何在?可是进兵的话,我京师目前只有第四镇、新四镇和通州的第六镇,以及唐通的第七镇,能出征的兵马最多只能三个镇,这点军马如何打的下重兵布防的山海关?” 京师重地,张邵谦可不想把已方辛辛苦苦控制的京师拱手送人。 “你说的有理,徐先生你传本帅口谕,抽掉山东的新一镇和濮阳的新七镇回京,着第五镇张武统兵三千进驻济南和泺口棱堡,并着其立即在山东征兵两万,以备不时之需,着杨彪汇合黄文昌后迅速进兵淮扬,当然,第一镇同样要扩军至万人,王忠那边亦可以招抚当地的农民军,告诉他们,本帅允许他们便宜行事,此外,着李定国统兵七千走海路进占觉华岛,伺机进兵宁远。” 这个时候,李兴之深感靖北军地盘扩张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出现兵力严重不足的局面,出于当前形势的紧迫,终于下达了扩军的政令。 “大帅,就是抽掉新一镇和新六镇回京,咱们也就只能抽掉两万五千军,据山海关消息,吴三桂手中可是有三万大军,这些人都是随他在辽东征战多年的老兵,较之东虏也不遑多让,要不然这次松锦大战,吴三桂也不会能从东虏包围圈中突围而出。” “这个就不用你多心了,本帅自有策略破开山海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加强各部的训练,做好出征准备。” 吴三桂坐拥大兵,又是祖大寿的外甥,所谓卧榻之侧,岂容猛虎安睡,又为了震慑中原各地的官军,李兴之认为率先拿实力最强的吴三桂开刀,非常有利于靖北军收编朝廷官军。 “末将、属下等谨遵大帅号令!” 随着李兴之军令的下达,云集于齐国公府的文武将吏皆是轰然领命。 “嗯,还有一事,这次本帅从讲武堂抽掉了两千多学员入京,刘阁老你替本帅安排下去,官做不成,吏总可以吧,就将他们安排到各部当吏员。” 讲武堂的学员并无功名在身,贸然用这么多人为官,必然令天下的读书人哗然,所以李兴之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将他们安排到各部充作属吏,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模式慢慢渗透到朝廷的官场中去。 吏虽然不是官,但是朝廷的实际运作,都是靠他们操作的,有这两千靖北军体系的吏员充到朝廷的体系中去,其实靖北军就基本上控制了京师官场。 第四百四十八章联清抗明(上) 吴襄是原辽东总兵,现辽东总兵吴三桂之父,崇祯四年,伪清兵围大棱河,朝廷着吴襄率军赴援,吴襄居然未战先怯,在抵达战场后率先溃逃,以至于明军主力惨败,大棱河陷落,锦州屏藩沦于东虏之手。 由于吴襄妻弟祖大寿镇守锦州,辽军各军头内部关系盘根错节,所以崇祯也不敢过分处置吴襄,只是罢了吴襄的职司,着其子吴三桂继任辽东总兵。 这吴襄也是个奇人,在原先的历史上,李自成兵进神京之前,崇祯在无奈之下授吴襄为京营提督,欲抽调关宁军入卫,曾经问吴襄辽东可用之兵能有多少,初,吴襄奏对曰七万,能战之士约有三万,欲调兵当筹百万军饷。 彼时,朝廷国库空虚到了极点,内库只得银三十万两,吴襄闻得崇祯之言居然又改口宣称辽军只三千兵,并大言不惭地向崇祯说:若逆贼自送死,臣子必生擒以献陛下!”结果吴三桂得了这批银子后直到京师被叛军攻破,还没走出山海关。 靖北军进占京师,连续处置了东阁大学士陈演、国子监祭酒魏藻德、成国公朱纯臣、兵部尚书陈新甲、嘉定伯周奎以及司礼监秉笔太监高起潜等人,又重新组阁,虽未有政令下达,但是朝中诸官皆是恐惧不已,生怕新编的锦衣卫寻上门来。 吴襄却不以为意,对其妻祖氏说道:“吴某不过夺权罢职之人,家中又无甚金银,与陈新甲等人也没什么交集,况且三桂拥兵在外,德王就是想拿某家说事,也要掂量一二,大不了就呆在京师,继续当他们的人质好了。” 祖氏见吴襄沉稳如常,也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只得吩咐管家,立即闭门谢客,哪管外面洪水滔天。 “父帅,不好了,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带兵围了咱们宅子,时下正在叫门呢,儿适才扶梯上墙,只见府外火光冲天,来的兵马怕不有五六百人,这可是如何是好?” 吴三凤是吴襄长子,崇祯四年吴襄入狱后,一直被崇祯羁留在京师,这次靖北军破城,他同样也陷在了城内。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你弟弟在辽东,朱由枢和李兴之能把咱们老吴家怎么样,你随老夫出迎,看看他们耍的什么花样?” 看着神色紧张的吴三凤,吴襄就是眉头大皱,他虽有准备,但没想到靖北军居然这么快找上门来。 “吴某见过马帅,不知马帅此来,有何要事?”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吴襄可不认为就凭府内的十几个护卫能挡住外面的锦衣卫,当下中门大开,带着儿子吴三凤迎了出来。 “吴老将军免礼,天子诏书授令子吴三桂为平南侯、北直隶总兵,本帅此来是奉丞相令谕,请吴老将军现在手书一封,着令子见诏,立即率军起行,新帝登基,丞相唯恐城中尚有朱纯臣和周奎等人的党羽,特令本帅来贵府值守。” 马三德微一抬手,笑眯眯地将自己的来意叙述了一番,他现在的职司已经是大明的锦衣卫指挥使了,自然当得起马帅这个称呼。 “呃,吴某行武出身,乃是个粗人,实在不知丞相要吴某写什么内容,若是有错漏之处,岂不误事?” 马三德的来意很明显,就是让自己替李兴之招揽自己的儿子,至于调兵保护自己的府邸,不过是将自己这一家三十七口当成了靖北军的人质。 “京师皇位更替,丞相恐怕平南侯担忧吴老将军安危,所以吴老将军只需要写一封家书报平安即可,来人啦,快替吴老将军准备纸笔。” “唉……吴某这就写!” 吴襄也是个心思剔透之人,知道让自己报平安不过是要挟吴三桂,若是自己的儿子不奉诏,自己这一家老小可就不平安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叹了一声,提起侍女送上来的纸笔缓缓写来。 “三桂吾儿见信如唔,前者德王靖难大军入城,于官民百姓秋毫无犯,父亦安居宅院,朝廷每以米粮资之,故家中一切安好,还望吾儿见诏即还,参拜新帝,受平南侯之封,进剿李逆自成。” 山海关、辽东总兵行辕。 物吴三桂眉头紧锁地拿着父亲吴襄传过来的家信和永历朝廷升自己为平南侯、北直隶总兵的圣旨。 “你们说,朝廷这是何意?” 说实话,对于朝廷升任自己为北直隶总兵、平南侯之事,吴三桂还是颇为满意的,但是他性格多疑狡诈,又恐这是李兴之的调虎离山之计,故此咨询起在总兵行辕的杨坤和郭壮图等人。 “大帅,您不觉得蹊跷吗?老军主早不来信,晚不来信,偏偏和朝廷册封的圣旨一同送来,这新任的中书省左丞相摆明是以老军主要挟大帅呢!” 杨坤作为吴三桂的谋主,立时就猜到了李兴之的意思。 “大帅,德藩和福藩入京后,废太子而立定王,最大的受益人便是如今的大都督府左都督,中书省左丞相,现在李兴之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与其说是德王靖难入京,还不如说是山东军借用朱由枢的名头控制了朝廷军政,大帅这个平南侯,北直隶总兵官,其实就是李兴之委任的,大帅一旦回京,学生恐怕李兴之会借机夺了大帅的兵权。” 郭壮图也同意杨坤的看法,毕竟在这乱世之中,有兵才有权,若是兵权被夺了,那已方就是别人砧板上的肉了。 “若不回京,本帅妻儿子女恐怕为李兴之所害也。” 山海关墙高池宽,吴三桂并不过分惧怕靖北军,你山东军再能打,老子躲在城内,你能把咱怎么办,但是又顾虑自己老子和妾氏陈圆圆的安危。 “大帅,向者汉高祖数败于项王,妻儿子女尽沦于楚军之中,荥阳之战,项王尝以刘太公以及吕后要挟,但汉高祖直言吾父即汝父,煮之,当分肉与吾共食之;三国时期,昭烈皇帝屡败于曹公之手,昭烈皇帝不以家小为念,遂能三分天下有其一,成三足鼎立之局面,今大帅回京,便是封侯,也不过是李兴之豢养的金丝雀,朝堂上的泥塑木偶,又岂能如在辽东主宰一方,南面而坐好呢?” 郭壮图哂然一笑,自己这个恩主的心思他还是了解的,给别人伏低做小可以的,但是失去权势是万万不能的。 第四百四十九章联清抗明(下) “壮图,本帅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山东军兵强马壮,如今又掌握朝政,以大义压吾,本镇若不奉诏,只恐山东军兵临山海关,咱们就和李兴之彻底扯下脸皮了,我山海关和宁远地寡民薄,军械和粮草全靠京师拨给,万一李兴之断了咱们的供给怎么办?” 吴三桂也不想就这样将手中的权利交出去,但是宁远和山海关还有几十万关宁军的家眷,若是没有粮饷,自己手中的军马撑不了几个月,恐怕就要分崩离析了。 “大帅,当年曹孟德挥师南下,刘玄德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兵势颓之极也,然自连接东吴后,即有赤壁之胜,然后收取荆南、西川之地,成王霸之业,今我关宁军在辽东又不是孤立无援,前者山东军下辽东,东虏亦是损失惨重,连伪清皇帝黄台吉都被被李兴之擒杀了,学生想,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会很乐意和咱们关宁军合作的。” “呃……你是说连接东虏?这……这恐怕不太好吧!” 郭壮图的话令吴三桂震惊不已,和东虏勾连,那就是当汉奸了,这可是要被无数汉家百姓人唾弃的,甚至还会遗臭万年。 “军主,小不忍则乱大谋,李兴之能起山东军以清君侧的名义,控制大明的军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咱们为什么不能以山东军逼死先帝,废太子而立定王之名,拨乱反正呢?连接东虏,不过是借兵讨贼耳,正可昭示大帅对先帝的拳拳之心。” 杨坤也起身相劝,关宁军在辽东这数十年,坑害的友军太多了,若是奉诏回京,自己等人断然会被削去权柄,届时李兴之只需派几个锦衣卫就能将自己拿下。 “二位先生说的是,本镇受先帝厚恩,自当替先帝看顾太子,今李逆和德藩逼死君父,改立定王,其行止较之操莽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为正本清源,本镇有意遣使辽阳,借八旗大兵,攻入京师,以正天下视听,杨先生,李兴之那边你先设法拖延,郭先生你替本镇行书辽阳,连接多尔衮。” 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利,吴三桂终是决定连接东虏,对抗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山东军,并亲自行书多尔衮,直言:“乞念亡国孤臣忠义之言,速选精兵,直入中协西协,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门,灭山东镇叛军于宫廷,示大义于中国,则我朝之报北朝者,岂惟财帛?将裂地以酬,不敢食言,李贼所聚金帛子女,不可胜数,义兵一至,皆为王有,此外松山守将夏承德乃是本镇故人,王若兴兵中国,本镇及射书城内,着其开城受大王号令。” 这封书信,名为借兵,实际上就是邀请清军再寇中原,并承诺说降尚在抵抗的松山和杏山明军。 吴三桂连清对抗山东军的消息传到辽阳后,伪清的辅政王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就是大喜。 本来山东军攻破沈阳,礼亲王代善和黄台吉相继为李兴之擒杀,这已经令附属于大清的蒙古人和朝鲜人生出了首鼠两端的心思,就是八旗内部的海西女真部、叶赫部同样对大清能够打赢明国的前景有些迷茫起来。 博果尔登基后,多尔衮和济尔哈朗虽然勉力支撑,又掏空了辽阳、铁岭和抚顺等城的积蓄从晋商那里采购了大量的物资,安抚满蒙汉八旗家小,但仍然不能平息满洲内部对山东军的恐惧。 正所谓,瞌睡有人送枕头,就在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担忧的时候,吴三桂居然选择了叛明投清。 “郑亲王,吴三桂借兵讨明之事,你以为能当真否?” 辽阳皇宫大政殿,多尔衮诵读完吴三桂手书后,就是把目光转向了同位辅政王的济尔哈朗。 “吴三桂性格狡诈,本王以为这次可能是迫于李兴之的兵势,至于其所言是真是假?只要他能替咱们打开松山和杏山的城门便知真伪。” 济尔哈朗老神在在,自从拥立博果尔为帝以来,多尔衮仗着有多铎和阿济格帮衬,已经开始有打压自己和豪格的苗头,吴三桂若真欲和大清勾结,那不如放多尔衮入关,自己也省的受他三兄弟的窝囊气。 “睿王欲行师关内,若沈阳和辽南的山东军来攻,我大清岂不是首尾不能相顾,要是辽阳再失,睿王担的起失陷留都的责任吗?” 肃亲王豪格因失去皇位之事,对多尔衮还是耿耿于怀,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刺。 “肃王不必担忧,我大清虽然在辽南和沈阳损失甚重,但是兵马仍有六旗两百八十个牛录七万余八旗兵,此外蒙古八旗还有一百一十个牛录一万余人,汉军旗虽然损失惨重,孤已经令刚阿泰新编了汉军万余,如此我大清犹有大军近十万,若是能收编松山和杏山的明军残部,此次征明抽掉五六万军马还是可行的,不过盛京和辽南的山东军确实是腹心之患,咱们正可借着吴三桂和咱们连兵之事,拿下盛京和辽南。” 多尔衮对豪格的质疑是嗤之以鼻,前者沈阳陷落,大清损失惨重,若不进关抢掠明国人,那满洲人吃什么?喝什么?难不成喝西北风吗? “如此,本王就看睿亲王再获大捷了,只不过本王听说如今可是小李贼据守明国京师,睿亲王可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重蹈我父皇的覆辙。” 多尔衮掌权不久,又有济尔哈朗在一旁掣肘,一时之间,根本不能完全掌控伪清的国政,所以豪格对他也没什么畏惧之心。 “这次征明,本王自然要去,不过辽南和沈阳亦是战略要地,所以本王有意肃亲王统领正蓝旗三十个牛录以及新编的汉军出师辽南,咱们在锦州缴获了明国四千门火炮和大量的火铳,这次本王调拨红夷大炮二十位,其余大小火炮六百门助你,不知肃王可能替我大清收复辽南?” 看着面带不屑的豪格,多尔衮也不以为意,而是委派豪格统领两万军马攻打辽南。 “呵呵,盛京是咱们皇城,睿亲王不令肃王攻打盛京,打辽南什么意思?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索尼是文官出身,他实在不明白多尔衮为何舍本逐末,攻打辽南,打辽南有什么用?山东军水师犀利,人家完全可以从容撤退到附近的岛屿上和已方相持。 第四百五十章松山下、承畴降(上) “索尼,军中之事,有本王和郑亲王决定,尔等只需负责筹措粮草,其余的事就不劳尔等费心了,现在咱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拿下松山和杏山,肃王,你速去整军,一旦松山归降,你便统兵直击辽南。” “睿王,据哨探消息,李兴之留了万余军马守在辽南,并在金州重新修建了堡垒,金州两面临海,其军水师又甚是犀利,本王只带万余满洲兵和一万多新编的汉军,恐怕力有未逮啊!” 正蓝旗有六十三个牛录,多尔衮让豪格带三十牛录出征,豪格也不傻,知道多尔衮这是借机夺取自己的牛录。 “本王听说辽南守将名叫李定国,本是张献忠的义子,其军不过是由流寇改编而成,肃王难不成是怕了?要不,你把军马交给本王,本王必献李贼首级于陛下御前。” 豫亲王多铎长身而起,语气轻蔑地看向意图推脱的豪格。 “豫王你还是和睿王出征山海关吧,辽南本王自取之,若拿不下辽南,本王愿提头来见。” 豪格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多铎的激将法,再说自己身经百战,若是连区区一个贼寇都拿不下,岂不是要惹人耻笑。 “既然肃王同意,那便去整军吧!” 济尔哈朗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对自己这个盟友已经无语了,生怕多尔衮以话赶话,拿住了话柄,逼豪格立军令状,若是正蓝旗再被多尔衮夺了,那自己这个大清的辅政王在朝中可真就孤掌难鸣了。 兵贵神速,既然吴三桂有意出卖松山的洪承畴,多尔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在豪格点兵的同时,多尔衮即率两白旗和两黄旗共计三万五千军马直奔松山城下。 为表示和清军连兵的诚意,吴三桂亦令杨坤前至松山汇合了留守前站的满洲正蓝旗固山额真固博辉,并于当夜射书城内松山副将夏承德。 此时松山城已经被东虏围困两月有余,城内守军面对清军的包围圈是惶惶不可终日,就连一向以善战闻名的陕西总兵曹变蛟也是束手无策。 看着城外那一道道宽逾三丈的壕沟和星罗密布的寨墙以及箭塔、望楼等防御设施,大明的蓟辽总督洪承畴喟然长叹,他自咐智计无双,却没想到自己意气风发地带着十三万大军增援锦州居然会落的如此下场。 洪承畴字彦演,号亨九,福建泉州南安英都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累官至陕西布政使参政,崇祯元年,陕西王左桂和苗美起兵犯韩城,时任陕西巡抚的杨鹤在无人可用的局面下,启用洪承畴统兵剿贼,洪承畴也不负众望,一举击溃王左桂部农民军,从此平步青云。 崇祯十一年,时任三边总督的洪承畴任用马科和左光先为将,在车厢峡设伏,一举击溃李自成所部的农民军,李自成只余十八骑窜入商洛山中,洪承畴叙功第一,改迁兵部尚书,蓟辽总督,一举步入了朝廷中枢。 松锦大战之前,洪承畴也是信心满满,认为有山东军配合,自己又有十三万九边精锐,纵不能一举平辽,但击溃清军主力解锦州之围,当不是难事,熟料自己机关算尽,仍被黄台吉击败,被堵死在这松山弹丸之地,进退不得。 “督师且宽心,东虏围城后,虽然不断地加强松山外围的防御工事,但是他们同样粮草不足,督师是皇上信重的大臣,朝廷断然不会不顾咱们的死活,说不得援剿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洪承畴是退守在松山城内万余明军的主心骨,辽东巡抚丘民仰见洪承畴心思沉重,不得不宽慰起来。 “呵呵……援军……哪里来的援军?若不是吴三桂和王朴率先溃逃,本部堂如何会遭此大败,如今官军已经丧胆,咱们已经是孤军了,如今城中的粮秣只够支撑两个月,一旦粮草耗尽,后果不堪设想。” “唉……,若不是陛下催促过甚,我九边精锐如何会一朝尽丧,如今锦州已经被东虏攻破,山海关再无屏藩,国朝从此多事矣,但愿山东军能在辽南取得一定进展,若不然,东虏主力便可直驱关下了。” 丘民仰是陕西渭南人,以万历朝举人出仕,以教谕迁顺天府东安县,在东安期间曾以部分乡兵,力抗东虏入寇之兵,叙功升为河间知府,天津副使,崇祯十三年又改迁宁前道,替代方一藻为辽东巡抚,时辽东大战连年,诸官皆不愿入辽为官,丘民仰却欣然赴任,只言既受朝廷俸禄,当替国死节,京畿百姓受东虏涂炭已久,吾至辽东,当以死报国也。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丘公你去吩咐夏承德和曹变蛟,让他们紧守城防,万勿疏漏,至于祖大乐,你让他为老夫宿卫吧,祖大寿已经降奴,咱们不得不防啊!” “下官谨遵督师令谕!” 丘民仰躬身领命,他知道祖大乐是祖大寿的亲弟,调到洪承畴身边,实际上是为了看住他,防止他和祖大寿勾结卖了松山城。 松山城虽然称之为城,其实是个防御要塞,只开南北两道城门,锦州投降的消息传来后,洪承畴为防城中关宁军有变,却是令夏承德和曹变蛟二人镇守南北二门,原因就是曹变蛟是他从陕西带过来的心腹,夏承德也不是祖大寿一系的人马,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学生吴三桂会遣人于夜间射书城内,勾结夏承德。 “父亲,松锦大败,东虏围城日紧,咱们困守孤城,实在是寄望朝廷援军抵达,可是现在吴三桂都他娘的叛了大明了,咱们再守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不是咱们不为朝廷尽忠,是朝廷抛弃了咱们啊!” 松山南城城门楼内,夏承德之子夏舒拿着从关下射上城的箭书,一脸绝望地看向夏承德,他还年轻,身为松山副将的儿子,他还有远大的前程,如何肯将性命送在这松山城内。 “洪督师待我甚厚,我若降清,只怕无颜见洪督师啊,再说了吴三桂是祖大寿的外甥,本来就瞧不上咱们,咱们投他,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夏承德有些纠结,说受洪承畴厚恩是假,和祖大寿关系不睦是真,自己手中就两三千人马,投降吴三桂,还不被他啃成了肉渣。 “父亲,儿可没说要投吴三桂,要我说莫如投降东虏,东虏百战百胜,视大明如无物,投降他们,必可保我夏家富贵。” “……投清不投吴,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今夜你就縋城投清,看看东虏能给咱们什么条件?要是谈的好,你就不用回来了,在城外以红灯为号,为父见号动兵,好迎接东虏大兵入城,唉,本将对不起督师,对不起大明啊!” 夏承德斟酌再三,终是同意了儿子夏舒的建议,留夏舒在东虏军中,其实是让他当人质,取信东虏罢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松山下、承畴降(中) 历史上夏承德在外无援兵,内无粮草的情况下向清军输诚,这一世夏承德在得知吴三桂和东虏连兵,松山已成孤城时同样选择了向伪清投降。 崇祯十三年十一月初七,在伪清睿亲王多尔衮和武英郡王阿济格统领两白旗和两黄旗抵达松山前线后,夏承德即以其子夏舒为质,并于当夜从城上悬下绳索引清军入城。 借着八旗大兵的军威,夏承德于当天拂晓发动兵变,率军直击松山城蓟辽督师行辕,阿济格又亲自统兵土里松山北城的陕西总兵曹变蛟部,与此同时城外满洲兵亦是倾巢而动,对松山发动了全面总攻。 一时间,松山城内杀声震天,到处是杀红了眼的满洲兵,睡梦中的明军残部根本来不及形成有效的抵抗,就被夏承德所部叛军以及阿济格亲选的满洲兵杀的四散溃逃,有很多人甚至还在睡梦之中就被呼啸而来的满洲兵砍杀而死。 “他娘的,狗日的夏承德投奴了,快跟老子下城,老子要活撕了他。” 镇守松山南城的陕西左协总兵曹变蛟震怒不已,提枪就招呼起身边的陕西副将江翥、饶勋、朱文德等人就欲下城杀敌。 曹变蛟山西大同人,今年不过才三十一岁,悍勇过人,自幼跟随叔父曹文诏和北虏流寇作战,屡立战功。 崇祯十一年,洪承畴进剿李自成的战役中,曹变蛟斩杀甚重,因功升为左都督,这次松锦大战,洪承畴将其带在身边,亦是为了鼓舞军心。 “大帅,城内已经混乱不堪,到处都是乱兵,末将适才看到督师衙门那边起火,再去增援已经没有意义,莫如现在整军反攻城外的满洲兵,攻其不备,或可反败为胜也。” 同在南城协守的辽东兵备道张斗见清军主力尽向松山北城靠拢,而多尔衮的王旗依旧树立在松山东南角,遂向曹变蛟提议出城击敌。 “也罢,他们捕拿洪督师,老子就去擒拿多尔衮,本帅听说山东、辽东提督李兴之在莱州生擒岳托,今日本帅也来个活捉伪王,诸位兄弟,随本帅出城擒拿多尔衮。” 久经战阵的曹变蛟并没有因为松山被清军攻破害怕,而是豪情万丈地提枪纵马,统领着本部四千秦军山呼海啸般地杀出了松山南城。 金戈阵阵,马蹄滚滚,在绝境中,秦军迸发出了决死的勇气。 四千余秦军骑兵甫一出城,就在曹变蛟的指挥下分成了三股,每股一千余人以相对密集的阵型展开,在松山城外形成了三道里许长的骑兵纵列,直扑多尔衮王旗所在。 “快,快开炮,快开炮,传令兵快去向睿亲王传信,松山的明贼这是要孤注一掷了。” 震天的喊杀声令留守大营的正黄旗护军统领彰布善震惊不已,他没有想到明军会在城破之时还敢发动如此之大的集团冲锋。 部署在清军大营的数十门六百斤火炮首先轰鸣起来,密集的弹幕将冲入两百步的骑兵扫倒了一片,倒地的战马随着巨大的惯性滚出十多步远,一个又一个英勇的秦军骑兵被炮子打翻在地,只剩下孤零零的战马发出无边的哀鸣。 紧接着汉军旗的火铳手们也开始列队射击,战场上硝烟弥漫,一枚枚铳子带着死亡的呼啸,不停地穿透秦军骑兵的身体。 曹变蛟忍受着巨大的伤亡,直挺着马枪悍烈无比地冲向清军的的大营。狂奔的战马就象一块块飞掠的陨石,跃过一道道壕沟,如流星般撞向了那木制的寨墙。 事实证明,不只有满洲人敢于发动自杀式的冲击,陕西的秦军同样有悍不畏死的壮举,冒着弹雨冲击的秦军挥舞着手中的马枪和长刀,狠狠地砍向了捆绑木栅的绳索。 “轰隆隆……!” 一段木栅终于在秦军的疯狂劈砍中坍塌了一地,无数的秦军骑兵顺着这道豁口涌进了清军大营。 “南蛮子,你给我死……!” 彰布善都没来得及将身前的火炮点燃就被曹变蛟掷出的骑枪穿透了胸膛。 “快杀过去,本帅要活撕了多尔衮!” 随着寨墙被秦军突破,清军的前营彻底混乱,到处都是和秦军绞杀在一起的满洲兵,到处都是飞奔的战马,喊杀声、火铳声、响成了一片。 混战中曹变蛟已经失去了对麾下骑兵的控制,他的眼睛只有距离自己不足三里的多尔衮的大帐。 “明贼这是疯了,他们难道不管城中的洪承畴了吗?快随本都统拦住他们。” 额驸多尔济惊惧不已,他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可是他真的没见过如此凶狂的军队,彰布善手中有一千余马甲还有数十门火炮,居然连一柱香的时间就被明军击溃,连将旗都被砍翻了。 “来的好……!” 看到又出来一股清军,曹变蛟没有害怕,反而激起了他的血性,一把将手中的马枪挂到了鞍轿上,然后轻舒猿臂张弓抽箭,一连射出七支羽箭,随即取枪直扑多尔济。 “噗呲、噗呲……!” 护卫在多尔济身边的侍卫当下就倒了四五个,就连多尔济的金盔也被呼啸而来的羽箭带飞了出去。 “太凶残了,太凶残了!” 多尔济看着纵马挺枪而来的的曹变蛟,只感到头皮发麻,提枪的右手不停地颤抖,退又不是,打又不是,仿佛吓傻了一般。 “多尔济不要慌,我们来了!” 很明显,明军的突击将多尔衮抽掉到北城的军马吸引了过来,借着彰布善阻截明军的空挡,内大臣布延、塔瞻、遏必隆、锡翰还有图尔格等人纷纷带着所部人马向秦军两翼合围过来。 然而他们摄于曹变蛟的虎威,并不敢统兵上前,而是令麾下马甲往大营内的明军拼命射箭。 多尔济见援军抵达,也鼓起余勇,带着本部满洲兵死死地守着多尔衮大营前的辕门。 秦军本就是凭借一股血勇之气出城和清军死战的,在连续攻击后也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就连曹变蛟也身负十余箭,后背宛如刺猬一般。 在松锦大败,明军九边精锐尽丧的局面下,曹变蛟就仿佛是茫茫黑夜中的一颗孤星,傲然独立,竭尽所能地散发出自己的光和热,他以他大无畏的勇气向天下人展示着汉人的血性。 第四百五十二章松山下、承畴降(下) “众位兄弟,随本帅再冲一次!” 清军援军的抵达令曹变蛟愈加急躁起来,久经战阵的他知道个人的武勇在这万马千军之中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只想着趁着清军还没有形成包围之前,再发动一次突击。 “大帅,鞑子现在云集松山,锦州、塔山一带必然空虚,此前山东军就传过消息欲攻辽南,末将想其军纵不能上岸破奴,但是攻取一两个岛屿还是没有问题的,趁着东虏还没形成合围,咱们从东面杀出去,或许还能寻的一条生路。” 随军的辽东兵备道张斗大声疾呼,他不想看着眼前这个骁勇异常,敢于和鞑子死战的绝世骁将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在东虏手中。 “你说什么?死了这么多兄弟,洪督师又陷在城内生死不知,让本帅弃兄弟们于不顾,本帅做不得。” 曹变蛟手中长枪不停地左刺右挡,口中断然拒绝了张斗的提议,长枪舞动之间,几个清军马甲根本来不及格挡就被捅穿了胸膛。 “大帅,你顾念兄弟之情,就更应该借机冲突出去,您要死战殁了,谁来给咱们报仇。” “大帅,看在故曹大帅的面上,末将求您了,给咱们秦军保留一点种子吧。” 故曹大帅就是曹变蛟的叔父,明末第一强军秦军就是他一手打造而成,在对阵东虏和流寇的战斗中屡立战功,只是由于朝廷猜忌,曹文诏为表示对大明朝的忠贞不渝,在崇祯七年追剿高迎祥的战役中轻兵突进,最终在湫头镇陷入农民军的包围圈中,兵败自杀。 陕西副将江翥、饶勋此刻已经累的挥不动手中的刀矛了,但是依旧夹着马腹想要跟上奋勇冲突的曹变蛟。 “叔父……秦军的种子……?本帅不甘啊……死了这么多兄弟,本帅又怎能独自逃生?” 看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多尔衮中军大帐,曹变蛟不由的放缓了向前推进的速度。 “为了秦军,为了故曹将军!” “为了秦军,为了故曹将军!” 看着面色犹豫的曹变蛟,江翥、饶勋二人也不再相劝,招呼起身边的亲兵直冲两面合围过来的清军,他们不能左右曹变蛟的决定,但是他们能用死亡来拖延清军攻击的速度。 清军前营内山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无数的士卒交织在一起,用矛刺,用刀砍,明清双方的士卒顿时就倒下了一大片,惨叫声不绝于耳。 长刀劈断胳膊腿脚到处都是,肚子叫长矛捅穿的也不在少数,那些断了手的还在到处乱窜,那断了的手臂依旧还挂在胳膊上晃动着。 有个如同水牛一般的秦军端是骁勇异常,发现肚子被剌穿后,竟然将挂出来的肠子连着泥土直接塞回肚中。然后袖子一撕狠狠在肚子上一勒,便又提着刀去砍了上去,然而刚走了几步,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能再动了,只有那手脚还在不停地抽动。 这一刻没有人肯后退,谁也不敢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敌人,时间一长,清军人多势众的优势开始显露,殊死博杀的秦军一个接一个死在冲锋的路上。 江翥阵亡了,在砍下了一个鞑子头颅后,被跟上来的几个满洲兵用长枪捅穿了胸膛。 饶勋也杀的精疲力尽,他的身上插满了箭矢,但是他依旧死死地将手中长枪尽力向前捅刺。 一个又一个秦军士卒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他们用他们的生命谱写着秦军在辽东最后的荣耀。 “江兄弟、饶兄弟……多尔济……本帅要拿你的人头给他们陪葬!” 随着江翥、饶勋的阵亡,曹变蛟怒发冲冠,再次纵马挺枪冲向了多尔济的防线。 高不过丈许的木墙显然挡不住几欲疯狂的曹变蛟,深悉骑战的曹变蛟知道退只有死路一条,这个时候,他只想砍下对面鞑酋的人头,来祭奠无数阵亡在松锦前线的秦军。 “希律律!” 在战马的长鸣声中,曹变蛟马跃清营,直挺着骑枪带着绝强的勇气冲向了当面的多尔济,他身后的百余名亲兵同样挺枪舞刀,嗷嗷叫着跟着他们的主帅撞翻了清营那简陋的木墙。 “啊……快躲开!” 多尔济及其所部的满洲兵没想到明军居然会在快被已方合围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勇气,适才曹变蛟阵斩彰布善的情景顿时浮现在他的脑海,骇的转身就欲向后阵退去。 然而他的反应根本快不过含恨出手的曹变蛟,在他转身的那一霎那,曹变蛟已经纵着马杀到了他的身后,手中长枪含恨刺出,从多尔济的后脑勺直穿而过,一击得手的曹变蛟拍马跟上,随手拧下了多尔济的头颅。 “睿亲王,咱们快移营吧,奴才看到多尔济的将旗断了,想来他也遭到明贼的毒手了。” 清军中营内,正白旗都统卓罗一脸焦急地看着满洲的辅政王多尔衮,他没想到明军居然在已方的围攻下,还能杀出一条血路,直击已方军帐。 “混账,明贼不过区区百人,尔等就怕成这个样子,满洲儿郎的骨气呢?你们的血勇之气呢?卓罗你立即带本王的巴摆牙喇出击,务必要将这伙明军全部诛杀。” 多尔衮愤怒不已,要是自己被这百余骑兵吓的移营,那他堂堂大清国辅政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自己岂不成了满洲的笑柄,那自己统御满洲的计划岂不是成了笑话。 “喳……!” 卓罗无可奈何,他到不是怕死,实在是害怕多尔衮有所损伤。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在清营传扬开来,卓罗统领着五百余正白旗最精锐的满洲兵杀出了多尔衮行辕,冲着狂冲猛打的秦军残部逼了过来。 “大帅,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犒也,为了保存秦军的种子,末将求求您不要辜负饶将军和江将军他们了,末将愿带人阻截清军,只希望大帅将来能再入辽东,替末将等报仇雪恨。” 辽东兵备道张斗连声催促,陕西副将宋文德也是焦急万分。 “这么多兄弟血染沙场,本帅又岂能独自逃生。” 曹变蛟此刻心中充满了仇恨,他只想杀个痛快,为阵亡在松山城下的秦军兄弟报仇雪恨。 “大帅,为了故曹将军,为了咱们秦军,末将对不住了,你们速保护大帅向东南方向撤离。” 宋文德心知拦不住曹变蛟,心中一横,手中长刀猛然砍向曹变蛟身下战马的后臀,然后打马跟上,喝令着身侧的亲兵裹挟着曹变蛟的战马就往清营斜刺里冲去。 “你们快给本官把这里的营寨全部点燃,务必要拖住狗日的鞑子。” 辽东兵备道张斗没有逃,他要为这个入辽以来一直冲杀在前的秦军总兵守护好后退的道路。 第四百五十三章松山下、承畴降(终) 时值初冬,万物凋零,那些军帐、木栅几乎是一点就燃,转瞬间清军大营就燃起了冲天大火。 “辅政王,明贼残军在前营放火,咱们要不要继续追杀?” 俗话说水火无情,纵然是毫无人性的建州鞑子也不敢穿越这熊熊的烈火去追杀借着火势转移的秦军。 “卓罗,为防这伙明贼转入辽南或者沈阳,你立即带本王的白甲兵从侧翼追杀过去,通知阿济格先拿下松山,生擒洪承畴,此人才是咱们的目标,范文程那个老狗死了,现在连个给咱们出主意的汉人都没有了。” 此前靖北军杀入沈阳,范文程、宁完我以及鲍承先等汉奸走狗被杀了个精光,洪承畴是明廷的蓟辽总督,朝中人脉极广,多尔衮可不想错过这样一个人才。 夏承德背反,曹变蛟统领敢战的秦军决死出城,城内残余的关宁守军几乎是毫无反抗就跪倒在了八旗大兵的长刀前,蓟辽总督洪承畴是在睡梦中被祖大乐解送到了阿济格面前。 其余关宁总兵王廷臣力战殉国,辽东巡抚丘民仰、兵备道王三桢和姚恭等人被东虏生擒后拒不投降,只言:“不能存辽东,有何面目苟活?今既被俘,有死而已。” 阿济格见无法招降,又深恨曹变蛟击杀彰布善和多尔济,遂将丘民仰等人押解至松山南城处决,以震慑投降的六千余关宁军,只将洪承畴解送至多尔衮大营听候处置。 “混账,洪先生清贵之人,尔等居然上以绳索,洪先生本王麾下的将士不懂礼数,还请洪先生恕罪。” 洪承畴甫一进帐,多尔衮就是将阿济格等人劈头盖脸地大骂了一顿,然后亲自下阶,将洪承畴身上的绳索解了下来。 “呵呵,睿王又何必故作姿态,本官既已战败,有死而已,要杀就杀,悉听尊便。” 洪承畴眉头一扬,冷冷地看向多尔衮。 “洪先生何至于此,遏必隆你且替洪先生选个干净的军帐,替本王好好款待他,明日本王便带洪先生回京,尔万不可懈怠了。” 多尔衮不以为意,松山城破,是人总是有弱点,他不相信自己收降不了此人。 遏必隆出自满洲钮祜禄氏,镶黄旗人,其父是后金开国五大臣之钮祜禄·额亦都第十六子,老奴努尔哈的外孙,其母亲为和硕公主穆库什。 只不过遏必隆并不像其他满洲人一般喜欢打打杀杀,却是对汉人的文化颇为向往,在沈阳,他时常向范文程等汉官请教经史子集,多尔衮让他看管洪承畴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果然,在押解洪承畴返回辽阳的途中,遏必隆就发现洪承畴虽然坚决不答应投降大清,但是对衣着饮食却颇为注重,哪怕是身上有半点尘土,也会轻轻用手掸去。 于是遏必隆急忙求见多尔衮,并直言:“承畴不会死,这种时候,他连衣服尚且爱惜,何况生命呢。” 多尔衮大喜,遂向遏必隆问计,遏必隆又进言道:“所谓食色性也,是人就会有弱点,承畴在明国身居高位,想来名利非其所求,莫如以美色诱之,皇太后天姿国色,她若能纡尊降贵,亲自侍奉洪承畴起居,必然事半功倍。” “这个……此事事关大清体面,本王恐怕济尔哈朗和豪格不允。” 多尔衮对遏必隆的建议并无异议,女人吗,不就是用来讨男人欢心的,若是能招降洪承畴,大清国无异于如虎添翼,而明廷朝野也会因为蓟辽总督的投降引发动荡,舍一个皇太后,这能算什么事? 遏必隆再次进言道:“如今肃王进兵辽南,主子莫如以攻明在即,脱不开身为由,请郑王率军在辽南和盛京之间择地设伏,以为围点打援之计,如此既调郑王出京,又能护卫肃王后路,岂不是两全其美。” “好……此计甚妙,本王这就给郑王传信,着其带镶蓝旗出警。” 伪清皇太后钟木娜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儿子皇帝不过是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以及豪格等人政治妥协出来的傀儡,根本不敢忤逆多尔衮的请求,再加上黄台吉已死,她也是久旷之身,对侍奉洪承畴之事也是芳心暗许,在洪承畴被押解至辽阳后便从多尔衮之令,于当夜精心打扮了一番,轻车简从进了关押洪承畴的三官庙。 彼时,洪承畴正在三官庙内寝食难安,患得患失,忽然闻到一股奇香扑鼻而来,弥漫在整个寝室中。他精神为之一振,微微张开双眼,面前竟站着一位满洲贵妇人,袅袅娜娜,一头乌黑油亮、光可鉴人的秀发,挽着高高耸起的云髻旗头,衣袖下腕似嫩藕,手如葱白,窈窕的身形在旗袍的衬托下凹凸有致。洪承畴只觉得整个寝室变得亮堂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 “臣妾听说洪先生有年过花甲的老母,您若替无道的明国殉节,至您的母亲于何地?臣妾又听说洪先生闺房中有结发的妻子,偏房中有娇美的爱妾,你舍得让她们独守空闺吗?” 钟木娜缓缓从臂弯里放下早已准备好的竹篮,然后取出玉壶,两只酒盅,倒满参汤又继续说道:“洪先生已决心以死殉国,臣妾甚是佩服,不敢让洪先生坏了名节,这是送行酒,请先生饮下。” 洪承畴沉默良久,一口喝了下去,谁知“酒”刚一入口洪承畴便觉出这不是酒是人参汤,只觉得小腹如同火烧一般燥热起来,不禁连饮数杯。 钟木娜却又缓缓起身双手按住洪承畴的双肩,慢慢地按摩起来。 洪承畴本就被参汤刺激,又见钟木娜甚是娇媚,不由伸出双手,向满洲皇太后那圆润的臀部抚摸过去。 “洪先生不要……!” 钟木娜娇笑连连,一口吹灭了寝室内的油灯,一时间,满室皆春。 一个是被围松山半年不知肉味,一个是夫君身死年少寡居,二人是干柴烈火,抵死缠绵,当夜洪承畴是梅开三度。 至此,大明的蓟辽总督洪承畴每日价地在三官庙中等待着钟木娜出现,至于什么忠君爱国礼义廉耻统统抛诸于脑后。 第四百五十四章恩科取士 洪承畴败降于松山,曹变蛟侥幸杀出一条血路,只有辽东兵备道张斗所部在阻击卓罗所部正白旗摆牙喇时全军覆没,张斗葬身于大火之中。 在得知松山城破后,锦州、杏山、塔山等城内的明军残部再也没有抵抗下去的勇气,纷纷出城向清军输诚。 多尔衮来者不拒,将投降的两万余明军全部编入了汉军各旗,分别归祖大寿、祖大乐、夏承德以及刚阿泰等汉奸统领,至此整个辽西走廊除宁远和山海关外全部落入清军之手。 曹变蛟险死还生,又探得山东军辽南大捷,沈阳光复的消息,也断了和东虏拼命的念想,他不愿投奔辽南的李定国,而是提着伪清额驸多尔济的首级直奔沈阳,想着借兵复仇。 多尔衮忙于消化战果以及和吴三桂协商连兵讨明事宜,豪格和济尔哈朗又筹划出师辽南和沈阳,整个辽东侦骑四出,战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京师,在确定了先取辽东吴三桂的策略后,靖北军的战争机器也快速地运转起来。 按李兴之的军令,驻守德州的新一镇以及驻守濮阳的新六镇依次开始向京师转进。 新任山东巡抚钱天锡也紧急筹措了二十万石军粮、十万斤药子、棉甲一万五千套,胸前板甲一万五千套、红夷大炮八十门、千斤重大将军炮两百六十余门、八百斤火炮四百门、六百斤小炮五百门、虎蹲炮八百门,中火绳枪六千余支、重火绳枪两千余支,其余刀枪剑戟不计其数,通过济南至莱州的水泥驰道走泺口渡口经大运河转运通州码头。 趁着在筹备收取山海关和宁远的空挡,李兴之又以中书省左丞相的名义召开了永历天子即位以来的第一次内阁会议,对时下的局势、民生、赋税以及官员的贪腐问题简单的沟通了一番。 “丞相,所谓木先腐后虫生,我大明立国三百载,自土木堡以来,士大夫阶层做大,官绅不纳税、藩王不纳税,以至于朝廷的税赋锐减,至天启朝,朝廷的岁入已不足四百万两,崇祯朝以来,国朝连用兵,加征三饷,百姓们早已承受不住了,故此天下流民从生,这才滋生了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野心家,欲灭流寇,必罢三饷,只不过朝廷积弊不除,就算剿除了李自成还会有张自成、孙自成。” 丞相府长史徐以显作为李兴之幕府参知,也被召进了中书省参与了此次内阁会议,作为李兴之的谋主,徐以显毫不避讳地将当前的时弊在内阁阐述了出来。 “天下苦三饷久矣!徐先生所言深得本相之心,然国朝如今内外交困,盗贼从生,罢除三饷,就凭当今税赋,恐怕连官员的俸禄都不能凑齐吧,又哪里来的钱粮剿贼平奴呢?先帝在位时,也深知三饷之害,只是因为苦于奴寇,不得不饮鸩止渴罢了。” 新任户部尚书吴甘中虽然不满李兴之现在大权独揽,但他久在户部,对朝廷税赋收支情况还是一清二楚的。 “吴部堂所言甚是,国朝困顿于财政久矣,故一起兵事,便不得不加饷,然此次本帅入京,从朱纯臣、周奎等人府邸就查抄了近五百万两纹银,也就是我大明的钱粮尽入私人之手也。” “丞相,万历时期,张江陵曾针对时弊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其中一条鞭法就是为了增加国家财政收入,张江陵首先就是清查田亩,重新丈量造册,然后根据划分的土地收税,大大增加了朝廷财政收入,正因为有张江陵的改革,神宗皇帝才有钱粮进行了赫赫有名的三大征。” 刘理顺是薛国观的门生,为官行事也基本和薛国观如出一辙,薛国观有意向勋贵和官绅收税,刘理顺自然而然地也打起了效仿张居正改革。 “丞相,所谓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如今朝廷吏治其实已经到了积毁销骨的地步,欲改革税制,必先改革吏治,淘汰一批不作为,不敢为,只知道贪污腐败的蛀虫,如此,税制改革方能进行下去,若不然,政令不出京师也。” 文华殿大学士李邦华虽然对李兴之主政亦颇为不满,但他同样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臣,他也不想大明朝毁在贪婪无度的宗室、官僚、士绅手中。 吏部尚书李有才蹙眉道:“李阁老的意思是开恩科?给朝廷注入一批新鲜血液,这还不是换汤不换药吗?能参加科举的有几个不是清贵人家出身的,他们做了官,还不是要维护他们自已的利益,毕竟士绅不纳粮在我朝已经形成定制了。” “开恩科、开恩科……那就开恩科,天子继位,自然要新朝新气象,至于推行税赋改革,本相会责成锦衣卫监督地方推行,能者上,不能者下,有贪污腐败者镇抚司直接处置。” 李兴之轻敲案几,李有才适才提到恩科,这给他提了个醒,如今靖北军集团面对的不是残破的莱登,而是大明朝这两京十三省,为了稳定人心,恩科取士是势在必行。 后世甲申之变,东虏甫一入关,即在伪清顺治三年举行了科举,此举令得北中国人心迅速安定下来,大量本不甘当亡国奴的读书人发现伪清政权不仅不是不重视儒家圣教的异族王朝,反而和大明朝一样给予他们晋身做官机会,于是,在圣人圣教大旗下,无数读书人重新拿起书本埋头于满清朝廷的科举考试之中,一道恩科令便使得大半个中国几乎是传檄而定。 永历天子刚刚登基,靖北军掌控京师不久,内贼外寇肆虐,李自成和后世洪秀全的教训告诉李兴之这会绝不能以强硬手段对付士绅集团,拉一批,打一批才是硬道理。 “当然开恩科也不是乱开的,正所谓新朝新气象,此次恩科,朝廷不光只考八股文,射、御、算三术咱们也要考,本朝不会任用只懂之乎者也的迂腐之徒。” 李兴之再度开口,君子六艺乃是至圣先师当年教授学生的主要课程,把这几项加到科举考试之中,天下的读书人谁敢质疑? 第四百五十五章文武相济 “加射、御、数三项?” 李邦华、范景文等一众原崇祯朝老臣愣住了。 大明自成化朝以来便摒弃了建国后的文武举制度,改为八股取士,主要科考内容以《四书》、《五经》;应考者只能根据特定的注疏发挥,不能有自己的见解。 并且必须把文章写成八股文,文体不能违背八股的格式,不许超出《四书》《五经》范围,还要模拟圣贤的口气,传达圣贤的思想。 现在李兴之提出了要增加射、御、数等内容加入科考,那这天下的读书人岂不是要一片骚然。 “诸位,孔子曰:仁者必有勇,其主体意思就是说文武之道相反相成,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故此至圣先师同样认为文武并举对于修齐治平、公共治理有着重要意义。” “诚如《礼记》所言:“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灾,此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后世意蕴丰富的“文”“武”两大概念,其含义的源头便脱胎自至圣先师所尊崇与追慕的古圣先贤周文王与周武王,然现在的文人只知道之乎者也,对兵事只是粗知大概。” “齐鲁夹谷之会前,至圣先师曾向鲁定公进言:“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这才保有鲁国,后来孔子“隳三都”、诛少正卯等,也都是其所言“仁者必有勇”的体现。 “故此至圣先师提出的君子六艺,也就是要读书人不仅要通晓经义,而且要精通骑射、算数等其它技能,自土木堡以来,武人式微,凡朝廷用兵,皆由文官督师,这确实有利于朝廷对地方军镇的管控,杜绝了藩镇滋生,但文武殊途,自萨尔浒以来,辽东一败再败,何也?兵事为不通军务的文官把控也,至圣先师都认为要文武相济,那士子们有什么理由不习射、御之术?” 李兴之侃侃而谈,对于科举制度的改革他是势在必行,他实在不愿意朝堂上全都是因循守旧,只知道皓首穷经的老夫子。 徐以显附和道:“丞相说的是,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中庸》亦有言:智、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今朝廷之贡生,涂脂抹粉,半点无阳刚之气,此等人为官,岂不令人可笑?”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然当时之儒生皆精通六艺之术,故保有大汉四百年基业,自宋以降,诸生皆习程朱理学,故宋不能自守,至我朝太祖高皇帝推行文举和武举,遂有成祖皇帝五伐大漠、七下西洋之功,当今之世,书生如何习不得射御之术?” 文华殿大学士李邦华蹙眉道:“提倡恢复旧制,并无不可,然八股取士之术已经延续了近两百年,贸然更改,本官恐怕会引起读书人的反弹,如今李自成盘踞中原四战之地,东虏仍占据辽东大部分区域,如何能再生事端?” “李阁老所言甚是,这样吧,此次恩科乡试仍以八股取士为主,但殿试必须将射、御、数这几项加进去,本相会奏请两位辅政王,这科的前三甲会择优录取通晓君子六艺的人选。” 李兴之摆了摆手,李邦华的话还是比较中肯的,这届恩科的意义主要是为了稳定士绅集团的人心,贸然改动,只会引起读书人的不满。 在北有吴三桂和东虏,南有李自成百万流寇的局面下,李兴之也不敢过分得罪读书人,但是李兴之可以效仿千金买马骨的策略,让天下的读书人知道只有精通君子六艺,才能有机会成为金殿传胪的状元郎。 “丞相,本阁以为,咱们还可以恢复太祖皇帝时期的文武举制度,选拔一些通晓军务的人才,这可不违背我皇明祖训,学生以为,登州讲武堂同样可以在山东和北直隶推广,这样不但可以让更多的孩子读书识字,还可以显示丞相仁义爱民,而且将来这些孩子同样可以参加科举。” 内阁首辅刘理顺很狗腿地向李兴之提出了增设讲武堂的提议。 “首揆说的是,此事就由首揆经办吧,至于所需经费,本相稍后会让徐先生调拨两百万两用于此事。” 汉人千年以来只遵循一条能够出人头地的道路路,那便是走科举之道。有明以来,“文贵武贱”思想越发深入人心,以致于考秀才,当举人,中进士再做官成了汉人百姓唯一望子成龙的途径。 富人家的子弟还好些,真是走不了科举之路也另有谋生手段,家中尚有钱财供养,而穷人家的孩子想出人头地,只能是读书考科举,要不然只能和父母一样继续贫穷下去。 刘理顺的提议就是给靖北军占领区的贫苦人家还有军中子弟一条晋身的希望,如此那些贫穷无依的家庭在看到自己的子弟能够有书读,自然会对李兴之充满感念。 “丞相此乃大仁大义之举,下官等佩服。” 范景文等原崇祯朝老臣相顾之后就是一个个躬身行了一礼,他们虽然是崇祯忠臣,但也是读书人,圣人子弟,现在李兴之大力推行教育,他们对此事自然是拥戴的。 “好了,科举之事便由礼部下条陈奏请两位辅政王批准,主考官人选同样由辅政王决定,但是下一届科举,君子六艺便要纳入必考项目,此事本相会责成衍圣公带头响应,他是儒门大宗师,有他请旨,天下读书人谁敢不从?首揆你再拟一道旨意,罢三饷,以及免除北直隶、河南、山东、陕西、湖广这五省五年的赋税。” 科举的事情暂时定了下来,李兴之的话题又转到了赋税上,根据户部送来的记录,如今大明朝的税收已经征收到了崇祯十六年,不罢了三饷,不免除赋税,这中原的流寇根本无法杜绝。 刘理顺反对道:“丞相,免了三饷便罢了,要是免这五省五年的赋税,那其它省份会不会有怨言,此外李自成野心勃勃,一旦免除赋税,流民们必然想着回家耕地,下官恐怕李自成会狗急跳墙,毕竟大军北征在即,李自成要是攻打洛阳和开封,届时咱们两面受敌矣,莫如缓缓图之,待剿除吴三桂后,再作计较,此外一下子免除这五省的钱粮,朝廷的压力那就太大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盐铁专卖 内阁会议并不仅仅局限于税赋和科举,李兴之亲征在即,对于永历朝廷的内政方针虽然不能做饭面面俱到,但是对于盐铁等战略资源的管控,还是要做一些布置的。 按明代的“纲盐制”,持有盐引的商人按地区分为十个纲,每纲盐引为二十万引,每引折盐三百斤,或银六钱四厘,称为“窝本”,另税银三两,公使(运输)银三两。以“圣德超千古,皇风廓九围”命名,未入纲者,无权经营盐业,故盐税收入一直是大明朝的主要财政收入之一。 天启元年,因辽东建奴事,朝廷加强了对盐政的管控,天启地崔呈秀任淮扬巡抚,任上大力支持两淮盐法道袁世振改革盐法,执行纲盐法,仅仅天启元年的盐税收入达二百五十万两,为明朝自建国以来盐税收入最高的一年。 自天启元年至天启七年,朝廷仅依靠两淮的盐税,就收入达两千余万两白银。 天启七年,朱由校大行崔呈秀倒台,东林党首领、北直隶通州富商李三才接任淮扬巡抚后,明朝两淮的盐税收入当年便急跌至不足一百万两,并且逐年递减,至崇祯十三年,两淮的盐税已不足五十万两,也就是说自崇祯元年至崇祯十三年,光是两淮的盐税就被贪污了两千余万两。 李兴之着黄文昌和杨彪进军淮扬,其实就是想将两淮的盐政纳入靖北军的管控。 所以在免除了三饷及北直隶、山东、陕西、河南、湖广五年税收后,李兴之即推出了《整改盐政令》,共7项三十九条。主要内容:第一条规定百姓可自由买卖,私人制盐须得政府许可,私人所制之盐须存放在朝廷指定的仓坨。由朝廷管理,以防私运,盐非经朝廷准许不得向国外输出。第二条废除盐商专卖之“引岸制”,实行就场征税,盐场以其产盐数量为标准分为四等。第三条盐的场价由制盐人代表按照盐的等级制度及供求状况,议定公告。购盐者先纳税,后购盐。第四条盐分为食盐、渔盐、两类。第五条盐税税额:食盐每两百斤征税五钱,不得重征或另行附加,渔盐每两百斤征税一钱。第六条盐务机关,由朝廷设盐政衙门和巡盐衙门,地方锦衣卫派员监督,各产盐场区设盐政衙门及巡盐衙门。盐政衙门及其所署盐场公署主管盐的生产、放销、仓坨管理,巡盐衙门及其所属分所主管盐税征收和查缉私盐。第七条户部增设盐政大使,依据本法负责对盐政的改革等事宜。 除了盐税,李兴之还把目光放到了矿税方面,大明建国之始,朱元璋为了恢复民生,将商税定到了极为恐怖的三十税一,故洪武年间,明朝的矿税仅仅五千两,永乐年间,明朝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但朱棣因为得国不正,并不敢进行税制改革,朝廷的矿税年仅十余万两。 此后大明历代君王亦不敢违背明太祖祖训,故此至万历朝大明的矿税和商税依旧保持在三十税一。 万历皇帝为改变这种局面,朝廷便下达明旨由百姓和商户主持开矿,而朝廷则收取税利,所谓“开矿以济困乏”。之后,由于朝廷连连征战,内廷财政消耗十分严重,国家财政面临困境。 因此万历二十四年,明神宗下令“开矿抽税,为因三殿两宫未完,帑藏空虚,权宜采用。”之后,大量的矿监被派往全国各地,开始在地方开矿收税。这些矿监,大多都是宫中的宦官。最开始这些人只是在中央直隶的一些地区进行开矿收税,但很快就遍及全国,万历帝对矿制的改革,极大地增加了朝廷的财政收入,所以朝廷才有力量打赢了赫赫有名的万历三大征。 崇祯元年魏忠贤倒台,东林党重新上台执政,即以矿税害民,朝廷与民争利为由,奏请崇祯将各地的矿监和锦衣卫收回。 彼时,崇祯登基不久,在权阉授首、海晏河清、众正赢朝,圣明天子在位的吹捧声中,崇祯即同意了收回锦衣卫和矿监的条陈,以至于崇祯年间,朝廷几无矿税和商税可收,故此在面对东虏和流寇的局面下,崇祯不得不将军饷加诸于社会最底层的农民身上,以至于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最终成为事实上的反贼,官逼民反,不得不反。 为改变这种局面,李兴之又正式颁布了《整改矿税令》。 其主要内容为:大明领域内的矿产均归朝廷所有有,不依本法取得矿业权的不允许开采;第二条:矿业权。对矿业权的性质、效用、设定、变更与转移、消灭、抵押等问题进行了规定;第三条:朝廷矿业,朝廷矿业户部管理或由户部部呈准其他衙门办理,朝廷的矿业准许私人入股和承租;第四条:对于小矿业。对小矿业设定的条件,期限和程序进行了规定;第五条:用地:对使用他人土地的条件、应行的手续等进行了规定;第六条矿税:规定矿税分为矿区税、矿产税两种,并规定了这两种税的税率及征收办法,其中矿区税为十税二、矿产税同样是十税二;第七条:矿业监督,所有矿产不得有司批准,不得转卖国外,违者以通敌卖国罪处置,同样由锦衣卫、户部共同监管。 “丞相,盐税还罢了,但是将矿场收归朝廷所有,并增收矿税,这恐怕有违太祖祖训,下官恐怕引起民变。” 内阁首辅刘理顺、次辅张四知、文华殿大学士李邦华、工部尚书范景文以及户部尚书吴甘中等人同时色变,他们久在朝廷,深知这些矿场的后台基本上是在朝的官员还有江南的士绅集团以及大明的宗藩,将矿场收归朝廷,这虽然说不上会掘了士绅集团的根,但至少会让他们肉疼,谁也不知道这帮人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民变?现在的民变还少吗?李自成等人都聚众百万了,本相还会在乎他们民变?当年简皇帝大力推行矿税,谁反了?谁敢反?” 李兴之摆了摆手,恩科取士和盐铁税同时施行,其实就是为了拉一批,打一批,对于开明的士绅集团,也就是支持靖北军统治的士绅,李兴之是来者不拒,对于抵触靖北军统治的,他同样会高举屠刀。 第四百五十七章北伐山海 推行《整改盐政令》和《整改矿税令》这两项政令,李兴之并不是要和内阁以及六部官员协商,而是直接以朝廷的名义下达,当然鉴于目前陕西、河南以及湖广地区流寇肆虐,所以这两条政令目前只能在北直隶、山东等靖北军能够掌控的地方实施。 说实话,北直隶和山东经历过崇祯十一年的清军入关,基本上是被东虏打残了,各地的士绅死的死,逃的逃,这两条政令推行起来并不是难事,李兴之的实际目标其实是山西的晋商集团。 早在靖北军假借东虏之名突袭曲阜时,就发现晋商的触角已经伸到了山东甚至南直隶,所谓言不顺,名不正,名不正,事不成,要一举拿下晋商,就要师出有名,光征收一个矿税李兴之也怕刺激不了那帮滑的像泥鳅一样的晋商,所以这次北伐辽东,李兴之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挖出晋商集团和东虏勾结的证据。 所以在新一镇和新六镇先后抵达通州后,李兴之即令各部准备出征事宜。 此次出兵辽东,李兴之一共征调了新一镇金声恒部、新四镇刘文秀部、第六镇尚可喜部、新六镇耿仲明部、第七镇唐通部,以及满蒙汉绿旗三千四百余人和李邦杰部的千余铁人兵,近三万步骑。 此外,除了各镇的炮队以外,李兴之又以朝廷的名义,在京师和通州征调了两万民夫,用来运输粮草、火炮以及盔甲等装备物资。 “大帅,奴才等自投大帅以来,虽然被授为一旗旗主,但是本部的兵马是越打越少,如今满绿旗已经不足千人,奴才这个旗主不当也罢了,莫如大帅把咱们改编为新七镇吧!” 满绿旗旗主安巴有些无奈的看向李兴之,满蒙汉绿旗在投靠靖北军后,已经减员千余人,再打几仗,自己这个旗主岂不成了光杆司令。 “这次攻打辽东,本帅有意你们走青山关出关,关外的蒙古人随你们抓,抓到的丁口,由你们自行处置,不过若是抓到出关行商的汉人,你们要送至山海关大营。” “奴才等多谢大帅!” 安巴、阿兰柴等人大喜,蒙古人都是马背上的汉子,虽然投靠了东虏,但是留守在各自牧场上的男丁还是有相当数量的。 这些年满洲人统治蒙古,将能战的丁口全部充入了军中,甚至带走了各自部落的制式武器,说句不好听的草原上的蒙古人几乎穷的只剩下牛角弓了,已方有三千多骑兵,打下一些小的部落岂不是易如反掌。 崇祯十三年十一月初,李兴之在北伐各部均已准备就绪后,又以朝廷的名义行文山海关,着吴三桂立即奉天子圣旨,统领关宁军立即赶赴河南战场,至于军马开拔的费用可在军马抵达遵化后补充,若不奉诏,便是抗旨,是为朝廷的叛逆。 面对咄咄逼人的靖北军,吴三桂知道自己再拖延不得,随即在山海关公然宣布德王和李兴之悖逆乱行,假借靖难之名,行窃国之事,逼死先帝,废太子而立定王,实为朝廷叛逆,发布讨贼檄文,号召天下勤王。 镇守山海关总兵官,檄告天下文武官吏军民人等知悉: 本镇深叨明朝世爵,统镇山海关。一时李逆倡乱,罪藩悖行,假清君策之名,旋寇京师,痛哉毅皇烈后之崩摧,慘矣!东宮定藩之颠踣,文武瓦解,六宫恣乱,宗庙瞬息丘墟,生灵流离涂炭,臣民侧目,莫可谁何。普天之下,竟无仗义兴师勤王讨贼,伤哉!国运夫曷可言? 本镇独居关外,矢尽兵穷,泪千有血,心痛无声。为我皇明正统,不得已歃血订盟,许虏藩封,暂借夷兵十万,身为前驱,斩将入关。痛心君父重仇冤不共天,誓必亲擒贼帅,斩首太庙,以谢先帝之灵。 五省总督汪乔年受先帝厚恩,愤李逆罪藩之行,为匡复社稷,亦从本镇所请,本镇起兵之时,汪督统中原之兵克日北上,据河洛虎视京师;陕西孙部堂公忠体国,亦不满罪藩摄政,前者曾行书关内,若本镇举旗,秦军即旋师东顾,走山西,宁武直取京师、三路大军共调集兵马六十万数面合围,李逆安可抗我雷霆一击。 京畿之文武将吏,本系先帝赤子,时穷势蹩,委质罪藩,今大军到处,宜请早降,若贼性依旧,为罪藩爪牙者,天兵到日,玉石俱焚,勿谓言之不预也!在京诸官,唯有李逆、德藩,枉顾天恩,包藏祸心,欲行操莽之事,有得其首者赏万金、封王爵,檄下,今布遐迩,咸使闻之。” 吴三桂虽发下讨贼檄文,但是其军马不过三万,多尔衮又忙于收编洪承畴所部官军,只令武英郡王阿济格率兵万余在宁远和山海关之间扎营,以示支援之意,吴三桂又摄于靖北军军威,又认为山海关固若金汤,故此在宣布要为崇祯复仇后依然谨守关城,并不急于出兵京师。 京师距离山海关不过六百余里,吴三桂拒不奉诏,并义正言辞地宣称自己要借东虏为崇祯复仇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师后。 李兴之便断然下达了进军山海关的军令,因为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必须要抢在多尔衮腾出手之前拿下山海关这个京师门户,否则一旦吴三桂选择投靠东虏,那京师便在满洲人的马足之下。 崇祯十三年十一月初六,李兴之即在通州誓师,并以朝廷的名义宣布吴三桂四大罪,其罪一:拥兵自重,不从天子号令;其罪二:贪污腐败,辽东一年四百万军饷,只余军马三万;其罪三:不救锦州,弃主官出逃山海关;其罪四:勾结东虏,实乃汉奸卖国之人。他李某人作为大都督府大都督,总督内外军务的齐国公,自然有权利替朝廷剿除叛逆。 其实无论是李兴之还是吴三桂都知道,一切口水战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其结果都要在战场上见分晓,吴三桂在檄文发出后,便积极督促关内军马布防,准备依靠山海关强大的防御力,给李兴之一个好看。 第四百五十八章战守之策 吴三桂也没有料到靖北军的反应居然会如此迅速,在他看来,京师初定,李兴之必然急于稳定局面,收拢那些摇摆不定的文武将吏,再者朝廷刚刚经历过松锦大战,军械粮草必然严重不足,就算想要出兵,起码也要等到年后的钱粮收上来。 熟料在檄文发出仅仅七日后,吴三桂便收到了靖北军大举北征的情报。 根据情报显示,京师的靖北军离开京师后,主力旋即分兵两路,一路由香河,宝坻;另一路由蓟州、迁安,经抚宁卫,直逼山海关,根本没有给吴三桂多少准备的时间。 逆军兵马军容严整,衣甲分明,旌旗蔽天,铳矛弓枪不可计数,更有大小火炮千余门,骑军、步军何以万计,高举大旗,直言要替国剿贼。 “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面对靖北军咄咄逼人的压力,吴三桂不禁有些头疼,虽说他自咐有山海关天险,但是关宁军毕竟是新败之军,这次出师锦州,又消耗了关内储存的部分钱粮,若是长期相持,这对关宁军方面实在有些不利。 “军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据情报显示,山东军这次出兵,算上士卒和民夫不过五万余人,咱们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末将实在不知道李兴之凭什么攻我关城?” 关宁悍将高得节对当前的形势毫不担忧,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辽东军虽然在锦州战败,但是主力并没有损失过多,这三万关宁军中,各将的家丁就有七千余人,其中吴三桂的家丁就有四千余。 所谓的家丁其实就是脱产的士兵,这些人都是各镇的军头用银子砸出来的士卒,每一个家丁都是以一当十的悍勇之士,其装备也不同于普通军户,不光有制式的盔甲,其所用的战马和火铳也是军头们私下打造,其战力较之东虏的摆牙喇也不遑多让,再加上有山海关作为倚仗,高得节自然不惧来势汹汹的靖北军。 “高将军说的是,小李贼不来还好,来了咱们定要他好看。” 吴之茂、胡国柱、王屏藩等关宁将佐纷纷附和,打就打呗,咱们在辽东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在刀头舔血,不就是打仗吗?谁怕谁呀? “诸位将军,学生知道诸位都是久经沙场的好汉,只不过我山海关和地小民薄,军饷粮秣全靠京师转运,如今关内的药子只有四万余斤、粮草也只够支撑两个月,长期相持,于我军不利,学生以为咱们不能只局限于守城。” 吴军幕僚谢四新认为要守住山海关绝不能龟缩防御,要攻守兼顾,才能确保关城的安全。 “未预胜,先预败,如今咱们物资不足,这一场大战打完,还能剩下多少储备,末将听说山东军足有十余万,谁又能保证小李贼会不会还有援军,末将听说这山东军端的能打,在辽南以两万步卒硬是打的东虏的两红旗全军覆没,我军若是贸然出击,只恐不是山东军对手,若是其借机反卷,驱兵攻城,那我关城难保也。” 中营副将张国柱老成持重,并不赞同吴之茂和谢四新出城野战的建议。 “谢先生莫忘了,咱们身后还有武英郡王的万余满洲铁骑,若是我军和山东军焦灼之时,有这万余满洲兵加入,这形势可就不一样了。” 从松山返回的吴军参军杨坤不屑地看向谢四新,关宁军有三万人马,山东军就算是再能打,也不可能一口气就将关宁军吃掉,何况已方还有后援。 “杨先生的意思是放满洲兵进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满洲兵一旦进关,这山海关由谁作主?咱们关宁军以后听谁的?难不成咱们真的投了满洲人?要知道咱们现在不过是和东虏连兵,可不是伏低做小,给他们当奴才的。” 谢四新眉头大皱,他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出身,投靠鞑子当汉奸这种事他还真做不出来。 “不要争了,谢先生说的有理,山东军是虎、东虏就是饿狼,不到万不得已,咱们绝不能放鞑子入关,山海关是天下雄城,咱们据险而守,山东军绝无可能速下,如今中原不宁,汪督和孙部堂手中还有十余万军马,小李贼若是长期顿兵城下,汪督他们断不会坐失良机的。” 吴三桂摆了摆手,他的目的不过是保有关宁的利益,保有宁远和山海关这一亩三分地,保有自己的权势,如何会将自己的利益拱手想让,就算是让,这条件总得谈妥不是,还不如等李兴之兵临城下再看看情势再说,实在不行,再放东虏进城不迟。 “末将等遵命!” 吴三桂定计死守,诸将自然不敢再说什么,纷纷拱手领命。 决定坚守城关以后,吴三桂即令左营副将杨国柱统兵三千守靖北楼、中营副将张国柱统兵三千守牧临楼、前营副将吴之茂统兵三千守临闾楼、后营参将高得节统兵三千守瓮城、自己则统领大军镇守主关箭楼,以为四方调度。 为了稳固城防,吴三桂又发动关内的关宁军家小准备石灰、金汁、滚木、擂石、等守城器械,同时在关城四周埋设了一定数量的大缸,又选派精干的士卒日夜监守,防止山东军掘地道攻城。 吴军在争分夺秒地抢修城墙整点器械,准备凭城据守,北伐的靖北军也是催兵急进,至十六日两路大军先后抵达山海关。 山海关作为京师的门户,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关城北倚燕山,南连渤海,故得名山海关,素有“边郡之咽喉,京师之保障”之称,只不过关城南面相对于关北还是较为平坦的。 为了震慑山海关吴军,李兴之就是下令在山海关南城外广设营垒,多树旌旗,同时在南城外部署炮兵阵地,以震慑城中的守军。 “射书城内,告诉吴三桂,他现在若是奉诏出关,本相定然既往不咎,仍授他为平南侯,京营总兵,若负隅顽抗,城破之后,本相定诛杀吴三桂满门。” 这次北伐,李兴之没有将吴三桂的家眷押解到关前,因为他知道像吴三桂这样的极度利已主义者,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家小,受自己要挟的,要想让他就范,必须要在战场上给予吴军足够的压力。 第四百五十九章 靖北军主力在李兴之亲自指挥下兵临山海关,谁知道就在靖北军兵临城下后,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只一夜之间,积雪就有三尺深,以致于靖北军进兵极为困难,原先定于以火药爆破之法也因地面积冰不得进行,故李兴之只令各军在山海关南城外,重挖深壕,深沟高垒。 靖北军因为冰雪不得攻城,山海关内的关宁军同样不得出城偷袭,只能坐视靖北军在沿山海关南城城墙修建了一道高约丈五,长达数里,宽约五尺的寨墙,并在主寨向山海关主城方向开始挖掘壕沟,只不过由于天寒地冻,挖掘起来甚是困难。 这道寨墙乃是以墙外壕沟中挖掘出来的泥土夯实而成,外面辅以木栅,不说固若金汤,但是凭借壕沟和寨墙,挡住号称明末第一强兵的关宁铁骑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靖北军也不仅仅会修建一道寨墙了事,在这道寨墙后,李兴之还命人搭建了近百座箭塔和望楼,并在寨墙上开设了用于火炮轰击的发射孔,将这次带过来的一千余门大将军炮、八百斤火炮和六百斤火炮全部布置在了这道寨墙之后,只剩下八十门红夷大炮没有确定炮位,因为山海关也有数十门红夷大炮,而且吴军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射程上较之靖北军相对要远,在不确定城上吴军的火炮部署情况,李兴之也不敢把红夷大炮这样的攻城利器摆上前台。 冰雪封城的这几日,李兴之也带着金声恒、刘文秀等将佐仔细地对山海关南城进行了实地勘察。 诸将一致认为山海关城防坚固,关宁军军容严整,数量又不低于已方只凭靖北军当前的兵力不足以全面进攻,莫如先攻取山海关南北两侧翼城,逼迫关宁军出城野战,如此已方便可依靠新修的寨墙最大限度地消耗关宁军。 山海关北翼城南起关城东北角的北斗峰,北至角山前脚的旱门关,是为北直隶通往辽东的屏障,南翼城山海关关城南侧二里长城城墙之内,南水关的南面。城墙高二丈有奇,周围三百七十七丈四尺九寸,有南北二门,分别由关宁军游击郭云龙和吴应麟各统千余士卒防守,吴之茂和张国柱二将拥兵策应。 “南北翼城自成一体,这样吧,尚将军和耿将军各率本镇主攻南北翼城,本相再把红夷大炮全部调给你们,待雪停之后,便给本相重炮轰城,务必令吴三桂以为我军主攻的方向是这两座翼城。” 红夷大炮虽然犀利,但是李兴之不认为在关宁军同样拥有数量不明的红夷大炮的情况下从容轰击主城。 再者自己打的是用爆破攻城的策略破开山海关,用不用红夷大炮并没有什么影响。 “丞相,关宁军火器不弱于我军,北闾楼和临海楼的吴军亦可以依托城墙支援南北翼城,我第六镇和新六镇是虚攻还是强攻?” 北翼城城高不过两丈,尚可喜觉得依靠自己和耿仲明手中这万余军马,在吴军没有援兵的情况下,拿下这两座城池应该没有问题。 “你们放心,本相已经通知随军的民夫打造攻城器械,你们的任务是吸引关宁军增援这两座翼城,务必要让吴三桂以为我军打的是去其枝叶,再攻山海关主城的策略。” 为了保密起见,直到现在,李兴之依然没有向诸将透露如何破城,在李兴之看来,就算关宁军再悍勇,面对城墙崩塌的情况,必然会丧失胆气,这也是守城一方的通病,只要城墙一破,守军立马就会崩溃。 山海关,辽东总兵吴三桂皱眉看着天上的太阳。连着下了两天大雪后,这天气终是转晴了。 阳光照在大地那刻,城外的靖北军爆发出猛烈欢呼声,城内的关宁军却是人人紧张,雪停了,这攻城战可就是要打响了,咱们能打的过野战胜过东虏的山东军吗? 这两日的大雪让靖北军一直没能对山海关采取有效攻势,只有那些被放在棚子下的火炮趁着雪停间隙朝城上轰上几发,以此告诉城内关宁军不要心存妄想,这雪便是下得再大,时间再长,朝廷大军也是会发动进攻的。 “最后一次射书城内,一柱香后再不开城,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天气放晴三日后,山海关前的土地终于不再泥泞,李兴之拿千里镜盯着山海关看了片刻,终是给吴三桂下达了最后通牒。 数十名骑兵呼啸着冲出营垒,一个个张弓搭箭,冲着山海关城和左右两侧翼城狂奔而去。 “小李贼想要做什么,这几个骑兵能当什么事?军主,末将是不是现在命人将他们射杀?” 中营游击夏国相蹙眉看着越来越近的靖北军骑士,不由地有些紧张,转头看向吴三桂。 “国相,为将者,就要沉的住气,有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气概,这几个骑兵断然是来传信的,咱们若是放铳射击岂不显得咱们怕了小李贼?” 吴三桂看了夏国相一眼,开口训戒起来,夏国相今年不过十六岁,但是武艺上佳,对行军战阵之事,又甚是熟悉,吴三桂对他也颇为重视,年纪轻轻就升为一营游击,在吴三桂看来,多磨练磨练,便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 “末将多谢军主教诲。” 夏国相躬身领命,抬头又目不转睛地看向已经冲到距离关城一箭之地的靖北军骑士。 “嗖、嗖、嗖……!” 这十余名骑兵也是李兴之精选的射术精良之士,每一个都能开三石左右的硬弓,只数个呼吸,那些骑士便松开了手上的弓弦,将箭书射上了山海关,然后打马便往大营狂奔。 “军主,这箭上有书!” 箭楼上几个吴军士兵拾到箭书后连忙跑到了吴三桂面前,单膝行了一个军礼,将箭书高高举过头顶。 “国相,念与本镇听听!” “末将领命!” 看着面沉如水的吴三桂,夏国相连忙取下箭书,朗声念道:“大明大都督府大都督、中书省左丞相李兴之晓谕城中辽东将佐,今本相亲提大兵十万,旦夕破城,望城中各将见书即降,否则城破之后,玉石俱焚,望自熟思,勿谓言之不预也。” “呵呵,李逆成军以来屡战屡胜,今天本镇便要称量一下小李贼的斤两,诸位将军,为先帝复仇的时候到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吴三桂轻蔑地将李兴之的箭书撕的粉碎,然后拔剑遥指李兴之的将旗,发出了誓与山海关共存亡的宣言。 第四百六十章辽东风云(一) 吴三桂负隅顽抗,这也是李兴之预料之中的事,所以在通牒无效之后,靖北军旋即发动了对山海关的攻势。 按李兴之的军令,尚可喜的第六镇率先发动了对北翼城的攻势。 在苍凉的牛角号声中,第六镇副将班志富统领着两千余靖北军率先走出了营盘,在距离北翼城四里以外的区域列好了四个方阵。 由于第六镇的靖北军基本是由汉军旗改编而成,成军不过三个月,虽然补充了莱州制造局的制式装备,但并没有进行系统的训练,战法上依然和以前的汉军旗没有变化,还是重炮轰击,依靠冲车、盾车为掩护蚁附攻城。 四十门红夷大炮被从雨棚中推出,随着一声令下,一发发炮子呼啸着落在城墙上。 靖北军的火炮并没有多大的准头,不过全部对准北翼城,无数的炮子要么砸在城楼上,要么砸城垛上,或是直接砸在城墙上,硕大的实心铁球弹一落地便掀起成片的碎石碎块,一些倒霉的关宁军或被炮子当场砸死,或被碎石砸在要害,城墙上的通道上到处都是散碎的血肉,一滩滩血迹上满是掉落的砖石碎块。 靖北军的火炮犀利,关宁军的红夷大炮也不是吃素的,山海关本来有五十门红夷大炮,北翼城和南翼城作为山海关的卫城,吴三桂同样分别部署了两百余门大小火炮,其中红夷大炮各有十余门。 在靖北军重炮轰城的那刻,北翼城守将关宁游击郭云龙便下达了轰击靖北军炮兵阵地的军令。 很明显居高临下的关宁军重炮射程较之靖北军的还要远,仅仅一轮试射以后,便有五六枚炮子击中了第六镇的炮兵阵地。 “轰、轰……!” 一辆靖北军炮车就被一枚重逾十斤左右的炮子击中,飞射而来的铁球瞬间穿透了架设重炮的炮车,木制的车体顿时被砸的四分五裂,那炮子轰在地上溅起漫天的尘埃,然后高高弹起,生生将一名靖北军炮手的脑袋轰飞了出去,咔嚓一声,那炮子去势不减,有穿透了一名靖北军炮手。 “给老子狠狠地轰他们的重炮!” 看着有些混乱的炮兵阵地,班志富怒不可遏地拔刀怒吼,汉军旗加入靖北军不久,他可不想第一仗就在李兴之面前露了怯,从城上的炮声来看,关宁军的红夷大炮只有已方的三成左右,就算有射程优势,也架不住已方重炮的集火攻击。 “喏……快调整炮口,给老子狠狠地打!” 第六镇炮兵游击宋锐扯着嗓子狂吼起来,他也是东江军的老行伍了,在广鹿岛时就屡次和清军作战,久经战阵的他根据关宁军的火炮射击方位,很快就判断出了北翼城清军重炮部署的方位。 “嘭、嘭、嘭……!” 这一次剩余的三十八门火炮同时被操炮手点燃,硕大的炮子划过一道道弧线,呼啸着砸进了北翼城上关宁军的炮兵阵地上。 “哐当、哐当……!” 两门正在装填炮子的重炮无巧不巧地被炮子砸中,那粗壮的炮管顿时被砸的东倒西歪,从炮垒上滴溜滴溜地滚了下来,骇的一旁的关宁军操炮手如同惊弓之鸟般地四散开来,头脑灵活的则像鸵鸟一样埋着头缩在墙垛后面,那些抱头鼠窜的却倒了大霉,被那些砸飞出来的砖石砸的哭爹喊娘。 “他娘的,山东军的重炮太多了,快转移炮位,先不要开炮了,等他们步兵上来给老子再狠狠地打。” 郭云龙也是无奈,他没想到靖北军的重炮居然如此之多,几乎是已方的三倍,哪怕只有四分之一的火炮落在城墙上,这交换比也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开炮、开炮……!” 看到城上的火力被已方压制,班志富大喜过望,不停地催促着宋锐继续轰击北翼城的城墙。 作为山海关的翼城,北翼城只有两丈有余,然而城墙甚是厚实,靖北军重炮连续轰炸了数十轮后,虽然把墙体轰的千疮百孔,但是并没有对城墙起到决定性的伤害,一个多时辰的炮击,只杀伤了两百余守城的关宁军。 “第一阵和第二阵给本将压上去,第三阵和第四阵跟上,咱们在辽东时,能打的关宁军如同猪狗一般,今天咱们同样要让他们看看我们的!” 看到红夷大炮的炮管已经烫的不能再装填药子,班志富终于下达了进攻的军令。 号声中,大约两千多靖北军士兵向北翼城冲来,冲在最前面的靖北军兵将都是身披双甲,有职司的军官身上还套了铁甲。 靖北军的人群中除了两百名扛着云梯的士卒外,还有几百人推着盾车冲在军阵的最前方,另外攻城的人群中还有数个方阵,方阵内都是箭手和火铳手。 在靖北军军阵的最后面,有一百多尚可喜的亲兵督马缓缓向前,这些亲军骑兵是用来督阵的,若是发现前方的士卒敢回头,便立即上前斩杀。因为知道北翼城上有相当数量的火炮,所以督阵的这些亲军骑兵也不敢太往前深入,一边策马一边不时朝城头看去。 这些亲兵俱是跟随尚可喜的老卒,每一个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也是尚可喜从东江带到伪清的班底,共计有五百余人,这次攻打北翼城,尚可喜也是拼了老本,一下子就投入了一百五十人进了战场,其目的就是想要一举拿下关城好在李兴之面前露露脸。 苍凉的牛角号不断地悲凉鸣叫、靖北军催兵的战鼓声惊天动地,在隆隆地鼓炮声中,最前端推着盾车掩护大队的靖北军终于进入了北翼城上关宁军火炮的射程范围。 “放炮!” 郭云龙大手一挥,虽说适才靖北军的火力虽然犀利,但数十轮射击下来,城头的火炮只损失了四十余位,这会能够发射的还有一百五十余门,挨了一个多时辰的炮火洗礼的关宁军炮手一个个摩拳擦掌,点燃了炮管上的火绳子。 “轰!轰!轰!” 大大小小的铁弹宛如流星雨般地向着蜂拥而来的靖北军战线轰了过去,那凄厉的炮声令人心悸。 数十个靖北军顿时被炮子炸的栽倒于地,有十几个士卒甚至被砸的身首异处,随着铅子、铁片、石块的飞弹,又有数十名靖北军或死或伤,在炮火攻击的范围内,一片狼藉。 很多靖北军被炮子直接命中,身子炸得不知分成了多少块,手臂和腿脚满天飞,好不骇人。 没有被当场炸死的靖北军们一个个只恨不能快点死,疼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哀嚎,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第四百六十一章辽东风云(二) 这一轮炮城头上的郭云龙看得清楚,就这一轮攻击至少杀伤了数十山东军,炸毁了数辆盾车,连带扫断了不知多少具云梯,望着前队陷入混乱的靖北军,听着他们发出的惨叫声,城上的关宁军将士立时兴奋得欢声雷动,就连那刚才还在两腿直哆嗦被征调的青壮也是一下有了心气,高声叫起好来。 “打的好,给老子狠狠地打,他们山东军不要以为击溃了代善和黄台吉就天下无敌了,那是咱们关宁军不屑于和鞑子拼个你死我活。” 指挥炮队的关宁军百户杨肇胜也是喜形于色,在山东军攻城的那刻,他还有些忐忑不安,以为山东军会有什么别的办法攻城,谁知道也是和自己一样用蚁附攻城的办法,拼消耗,居高临下的关宁军又怕过谁。 “杀上去,杀上去,丞相有均旨,先登者赏银五十两、斩杀吴军士卒者赏百两、斩杀敌将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班志富提刀纵马,不停地催促着麾下的士卒上前。 料到城上关宁军会开炮的靖北军尽管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真等炮子打过来,眼瞅着四周同伴那血淋淋的尸体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但是打仗吗,哪里有不死人的,从东江开始,他们就不断地和东虏以及明军作战,这点伤亡,他们还是能够承受的。 关宁军的火炮给靖北军造成的伤亡虽大,但对于冲锋的两千靖北军而言却也算不得什么,在这厮杀场上,老兵那强大的心理素质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无数的靖北军死命地推着盾车拼命地向前挤去,盾车那宽厚的木板后是更多的靖北军火铳手和弓箭手。 “把咱们的小炮都推上去轰关宁军的城头,宋锐,天气这么冷,你看看红夷大炮这会可以装弹了没有。” 班志富脸色阴晴不定,自古攻城战都是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守之,他不知道这一次进攻能不能破开北翼城的城墙。 “许尔显,你去选两百亲兵,再抽掉五百兵给本将拿下角山,传令兵去通知班志富给本将狠狠地打,务必要给北翼城的守军最大的压力。” 矗立在寨墙后望楼上的尚可喜通过千里镜,对北翼城的城防看的是一清二楚,久经战阵的他知道就算自己将所有的兵马填进去,也未必拿的下重兵驻守的北翼城,所以开战之时,他就想好了用主力强攻关城,以偏师偷袭角山,只要将大炮架上去,这北翼城岂不是手到擒来。 “喏……军主放心,拿不下角山,末将愿提头来见。” 许尔显应声领命,行了一礼便匆匆下了望楼点兵去了。 在付出数百人的伤亡后,攻城的靖北军终于冲到城下,距离城墙不到里许的区域。 距离太近导致关宁军的火炮根本无法快速地调整炮口,城墙下的靖北军进兵的速度顿时加快,郭云龙见状,果断下令攻击距离远的火炮不需调整,全部停止射击只严阵以待,待发现后队的靖北军上来便再行射击,以便隔断靖北军前后队联系。 红夷大炮、千斤重的大将军炮不能有效地攻击敌军,但是城头上六百斤火炮还是能够快速调整方位的,杨肇胜也是打老了仗的人,看到靖北军快要抵进城墙,当场就下令所有的小炮全部集火射击。 隆隆的炮声中,几十门小炮将无数枚炮子如下雨般打在城下。 呼啸的炮声中,一颗颗铁球向靖北军射去,有的铁球砸在盾车上,当场就把那厚实的挡板砸穿,有的铁球砸落地面,瞬间又跳了起来,如慧星尾巴一般扫过,将当面的靖北军砸的骨肉分离。 城下的靖北军将官们也顾不得已方伤亡惨重,提着刀不停地喝令部下向城墙靠拢,躲在盾车后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也拼命地向城头射着箭枝。 “轰、轰、轰……!” 在靖北军先锋被关宁军炮火覆盖的同时,第六镇所属的红夷大炮和五十门六百斤和八百斤火炮终于打响。 小炮还好,一两斤重的铁球砸在墙垛上,威力并不是很大,红夷大炮那十余斤重的铁弹就成了关宁军炮兵的噩梦了,只要炮子轰上城墙,就能带走数名关宁军士卒的生命,那些关宁军的炮手无一不抱着头,死死地缩在墙角,以躲避靖北军重炮的轰击。 “快,把云梯架起来,快把云梯架起来,给老子杀上去,来几辆盾车给老子掩护冲车去撞开着狗日的城门。” 班志富的心在滴血,开战以来已方的士卒已经折损了近四百人,这些兵丁都是他们在广鹿岛带出了的老兵,现在居然死在了吴军的炮火之下。 不需要班志富鼓舞士气,攻城的靖北军也知道,只要攻到城下,关宁军的火炮就是摆设,一个个不要命地打着号子推着盾车向前抵进。 借着已方红夷大炮的火力支援,十余辆盾车终于被推到了城墙下,跟在盾车后的靖北军发出猛烈的欢呼声,然后打着号子树起了一架架云梯,拼命地向城墙抵了过去。 还有数辆盾车竟然借着攻到城下的机会,护卫着两辆冲着涌进了城门洞。 “给老子上滚木和擂石,他娘的山东军果然强悍,死了近二成,居然还没有崩溃的迹像。” 郭云龙也是无奈,别看盾车个冲车的体积不小,要想击中它,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开战以来,一百余门火炮轰击了十余轮,也堪堪轰散了二十余架。 眼看一辆盾车被几个披着双甲的靖北军推到了城门洞附近,城门楼上的十余个关宁军立时将一块巨石吃力的搬起,然后使劲向下砸去。 推车的靖北军士卒虽然看到了关宁军投放擂石,但是他们的反应根本快不过依靠巨大惯性砸向盾车的石头,只听的“咔嚓”一声,那盾车便被押的支离破碎,十余根被砸断的长木顿时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出,躲在盾车后的五六个靖北军士卒躲闪不及,不是被长木打的栽倒于地,就是被长木的冲击力推出了丈许开外,有一个特别倒霉的甚至被一根断木刺穿了喉咙,这会拼命地捂着脖子不甘地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第四百六十二章辽东风云(三) 前阵的靖北军在关宁军的阻击下死伤惨重,后队的靖北军依然奋不顾身地往城墙上涌过来。 班志富已经杀红了眼,这会亲自带着数十个亲兵冲到了城墙下,他也是没办法,李兴之下了死令,务必要对北翼城守军强大的压力,吸引关宁军增援。 在付出四分之一的伤亡后后,奉命攻城的第六镇官兵终是抵近了北翼城城墙,一架架云梯被官兵们打着号子抵上了城墙,紧接着那些披着双甲的勇士便跃上云梯,叼着刀,顶着盾,向着城墙上涌去,远远看去,直如一队队运送粮食的蚂蚁,密密麻麻的,好不渗人。 “上叉杆,给老子把他们的云梯推下去,火铳手和弓箭手射击,其余的给老子用石头狠狠地砸。” 面对靖北军的蚁附攻城,郭云龙丝毫不惧,不断挥着刀,下达着一道道军令。 这个时候火炮的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了,守城也到了关键时刻,城墙上每个垛口都有关宁军士兵用叉杆向云梯推去,那些炮手们和刀盾兵也费力地搬起一块块擂石和滚木沿着垛口向城下推了过去。 之所以用叉杆退云梯,原因就是云梯的挂钩上钉满了铁钉,士兵们根本不敢用手去推。 “轰隆、轰隆……!” 几架没有搭挂的好或者是底下的靖北军因为躲避擂石没有撑得住的云梯被大叉子叉离了墙头,顿时栽倒在了城墙下面,数十个登城的靖北军士卒如同滚地葫芦般从云梯上掉落于地,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被火铳和箭矢射中,终归还能保一个全尸,被擂石砸中,却是连着脑袋一块给砸扁,和着地上的烂泥血水作成一团,连个样子都看不出,红的白的黑的粘乎在一起,令人作呕,更恐怖的便是那一根根钉满铁钉的滚木,若是沿着云梯滚下,一扫就是一大片。 冒着漫天的箭矢和飞石,有两辆靖北军冲车终于顶到了城门洞子里,推车的靖北军士卒爆发出一阵欢呼,然后狠狠地将冲车向城门撞去,直撞的城门不断地发出“咔嚓”、“咔嚓”的木头断裂的声音,城门洞子上的砖石碎屑落了一地。 “快顶住,快顶住,快去搬几块巨石过来,把城门顶住。” 外面的靖北军士卒狠命地撞击着城门,城内的关宁军却是死死地抵着关系到北翼城存亡的城门,负责守门的关宁军百户在发觉有些抗不住的时候,只得下达了封堵城门的军令。 靖北军的箭手在抵近城墙下后终是有了用武之地,他们中的箭术高超者对着垛口瞄准,十箭能有九箭射中,箭术不高超的则是斜拉长弓,射出的箭枝或是落在城墙上,或是越过墙头掉到城墙内。 弓箭手不断地射击,火铳手也借着盾车的掩护对着已方架设云梯的城头集火射击,那些凡是敢于冒头的关宁军士卒不是被铳子射中,就是被箭枝射中。 “他娘的,山东军的箭术居然如此之准,较之东虏也差不了多少了,这他娘的是怎么连的。” 郭云龙指挥嗯城门楼是靖北军弓箭手主要的射击方向,精准的箭雨压的城门楼上的守军根本抬不起头,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郭云龙不禁破口大骂起来。 借着弓箭手和火铳手提供的火力支援,十几架云梯上的靖北军士卒奋力向城墙爬去,有几个甚至已经爬到了距离城顶不足两尺的区域,眼看就要爬上城墙了。 “倒金汁!” 杨肇胜急叫一声,顿时几个关宁军士兵发一声喊,一齐用力拽动手上的铁链将一锅锅熬得滚烫的“金汁”吊到了垛口上方,然后一齐松手。 “噗哧、噗呲……!” 热油和粪水熬制的金汁在倒下的瞬间,冒出一股股白色的青烟,金汁从高处洒下,顿时烫得下方的金刚狼鬼哭狼嚎,首当其冲的几个士兵虽然有盾牌作为遮挡,但是持盾舞刀的双手和手臂还是被金汁烫到,那裸露在外的双手甚至被烫的皮开肉绽,露出了森森白骨。 没有盾牌的靖北军士卒更惨,人没被烫死,可脸上手上全部被烫到了,一眼瞅去直如恶鬼一般,有些人的衣甲和皮肉被金汁烫到了一起,只要稍微扯动一下,就会被撕下好大一块皮肉。 城上关宁军抵抗坚强,不时有人中箭从城上跃下,靖北军的云梯也是倒了一架又搭一架,城上城下到处都是杀红了眼的士卒,谁也不肯退一步。 城门洞子里的巨石被冲车撞塌了一堆,立马就会被守在城门内的关宁军堵的严严实实,战役一时竟然打成了焦灼状态。 北翼城这边激战正酣,南翼城那边也是金鼓齐鸣,火炮的轰鸣声响成了一片,只不过耿仲明显然没有尚可喜这般锐意进取,而是采用了堆积土山,企图将重炮架上土山,然后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采用火炮破城的方略。 所以甫一开战,耿仲明就发动了三千民夫在南翼城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开始挖掘泥土,然后当着南翼城守将吴应麟面前堂而皇之地堆叠起土垒来。 南翼城距离入海口不远,土方又经过融化的雪水渗透,挖掘起来也甚是容易,三千余民夫很快就堆叠了一座方圆里许的土堆,然后不断地将泥土往土对上运送。 吴应麟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一开始还以为靖北军是修建防御工事,待土堆堆叠了三尺左右时,便估算到了靖北军这是要堆土山以为居高临下之计,当下就喝令城上的红夷大炮开炮,意图阻止新六镇建造土垒。 “嘭、嘭、嘭……!” 十余声炮响传来,一枚枚十余斤重的铁弹呼啸着砸在了正在堆叠的土山附近。 数十个躲闪不及的民夫顿时被炮子砸的粉身碎骨,好在土堆有些松软,那些铁弹落在土堆上,却是再没有弹起。 但是身边同伴的遭遇显然骇到了正在堆砌土山的民夫,一个个吓的丢下铁锹四散奔逃开来,更多的却是埋着头缩在土堆角落变瑟瑟发抖。 耿仲明等的就是机会,关宁军红夷大炮甫一暴露炮位,他立时下达了重炮轰击的军令。 和北翼城的炮战一样,拥有四十门红夷大炮的新六镇很快就凭借数量上的优势遏制了关宁军的火力,两轮炮击下来,居然摧毁了关宁军数门重炮。 第四百六十三章辽东风云(四) “大帅,山东军掘土为山,据末将估计,小李贼打的是居高临下之计,若是坐看其土山堆成,其火力足以覆盖我城关,如此南翼城必不可守,据旗号目测敌将好像是耿仲明。” 面对耿仲明的阳谋,手上只有一千余军马的吴应麟只得紧急赶往山海关主城,向吴三桂征询战守事宜。 “呵呵,耿仲明这厮在莱登时被咱们打的落荒而逃,要不是当年有孔有德和李九成出兵救援,他早就成了末将的刀下鬼了,这厮投了李兴之,还他娘的成了精了,军主末将请调两千铁骑,明日出城击贼,若不成功,甘愿提头来见。” 吴之茂冷笑连连,耿仲明当年和孔有德祸乱莱登时,就是他统领关宁军入援,阵斩李九成,一举平定莱登之乱。 “大帅,小李贼诡计多端,据辽东那边传来的战报,山东军是诱使伪清礼亲王代善在大黑山决战,以偏师偷袭了金州,连夜挖掘壕沟,阻截了东虏两红旗的退路,才得以全歼清军的,此计和松锦大战时黄台吉的策略如出一辙,耿仲明在南翼城修建土山,安知其不是采用诱敌之计?” 吴军参军郭壮图连忙进言,山东军在山海关一线深沟高垒,现在猛攻南北翼城,已方出城,敌军立时可推入城寨之内,而新修的土山又在山东军炮火的覆盖范围之内,届时关宁铁骑岂不成了山东军的活靶子。 “南翼城连接老龙头,地势平坦,土质松软,根本不适合骑兵出战,依学生之见莫如撤离南翼城,一方面可以分薄山东军军力,另一方面可以将吴应麒部调至北翼城,适才学生也收到了郭云龙的战报,北翼城那边的山东军已经杀红了眼,郭将军那边压力不小啊。” 幕僚谢四新甚至提出建议,先放弃防御力不强的南翼城,集中兵力守卫山海关主城和北翼城。 “谢先生此言有理,南翼城一带无险可守,犹如鸡肋,食之无味,不过咱们也不要贸然放弃,莫如待其土山建好,重炮轰城后再行撤离,正好给小李贼看看关后的东虏,让其有所顾忌,只不过我关内粮秣只够支撑两个月,大帅还要和晋商沟通下,让其输送部分米粮过来。” 杨坤也同意放弃南翼城,更想借阿济格所部的满洲兵威慑靖北军,想让李兴之知难而退。 “既然诸位先生都赞同放弃南翼城,本帅如何不从,吴应麒你便从杨先生之计,谨守关城,拖延时间吧,国相、谢先生你二人精选一千精骑走草原转入山西去和范永斗接洽,替本镇采购十万石军粮。” 吴三桂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杨坤等人的建议,只死守城高池宽的山海关主城和依山而建的北翼城,这个时候他甚至巴不得山东军和阿济格的满洲兵直接对阵了。 “末将等领命!” 吴应麒、吴之茂等人轰然领命,一个个按刀出了行辕。 与此同时,北翼城的战况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班志富督促着兵马拼了死力地往城头上涌,关宁军同样没有留守,滚木、擂石、金汁、石灰瓶,凡是能往城头下砸的器械都被一股脑地被士卒们从墙垛后推了下去。 那滚木又长又粗,顺着城墙往下抛,一根至少能顺带四五架云梯。云梯上的靖北军避让不及的直接给砸将下去,眼尖手快的也没地方可躲,只能提前自己从云梯上跳下。 战斗进行到此刻,已是近两个时辰,但除了城下乱作一团还在试图攀城的靖北军外,还没有一个士兵能爬上那两丈高的城头。 靖北军攻势虽猛,但总有力竭的那一刻,关宁军这边除了挨冷箭和铳子以及炮击以外,伤亡较之靖北军却少了不少,到这会不过阵亡了四百余人,战损比上较之靖北军却少了一半左右。 郭云龙一直在观察对面靖北军大营,判断靖北军主力什么时候上来,但看来看去,也没有发现靖北军有全军进攻的迹象,心下不由疑惑,不明白尚可喜为何不一鼓作气夺城,反而任由先攻的士卒承受如此惨重的伤亡。 靖北军大营内,尚可喜同样也拿着千里镜观察关宁军的动向,不过他注意的目标却不是北翼城,战斗从午时打到现在眼看就天黑了,班志富显然没有力量爬上北翼城的城头了,他关注的是偷袭角山的许尔显。 角山位于距山海关城北约六里之处,是关城北山峦屏障的最高峰,高约两百丈。其峰为平项,其实就是万里长城连接山海关的节点,山顶亦有敌楼和城墙,可容百人镇守,这样一个关键的制高点,关宁军自然会驻兵防守,为稳固角山,郭云龙亦是从北翼城抽调了一百余人由本家兄弟郭道容镇守。 角山居高临下,又有万里长城作为依托,山路崎岖,加之大雪之后,晚上收冻道路湿滑,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郭道容并不认为靖北军会选择这个时候攻打角山。 今天的战况,山顶敌楼上的郭道容看的分明,靖北军攻势虽猛,关宁军也不是吃素的,两个多时辰的厮杀,靖北军折损了近千人,已方的关城却巍然不动,这更令他放心了,眼看天色将晚,山东军还没有退兵的迹象,山上巡哨的士卒几次回报根本没有山东军上山,放下心来的郭道容索性带着亲兵钻进了敌楼喝起酒来。 “这狗日的天气,冻死人了,赵六你去吩咐在外面值守的兄弟点起火来,再拿两坛酒给他们暖暖身子,不过路口一定给老子看好,莫要让山东军摸上来,大帅也真是的,小李贼都封他为平南侯了,还不知足,要是投了永历皇帝,咱们犯的着这么冷的天在山顶喝西北风吗?” 两口老酒进了肚,郭道容只觉得暖和了一点,絮絮叨叨地腹诽起吴三桂的不是起来。 “郭将军说的不错,大帅嘴上说是要替先帝报仇,说什么要斩杀李兴之和德王,当初山东军起兵靖难时,为什么不带咱们回京,现在好了,京师丢了,皇帝老子都死了,他倒表起忠心了,居然要勾连鞑子杀回中原,若是鞑子真进了山海关,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总旗孙伍这会喝的舌头都大了,辽东的百姓哪一家跟建州女真没有血海深仇,他们这些辽东的底层军官更是吃足了东虏的苦头,一想到吴三桂和东虏约兵的檄文,在座的几个总旗就是愤愤不已。 “莫要说了,当心隔墙有耳,大帅要是知道了,你们吃罪的起吗,来兄弟们走一个,今朝有酒今朝今朝醉,莫管他日是和非。” 郭道容瞪了孙伍一眼,举起酒坛子就是猛灌了两口。 第四百六十四章辽东风云(五) 角山山高路滑,山顶亦有吴军军马驻扎,为隐蔽起见,许尔显不敢带大队上山,只带着尚可喜麾下的三百五十余亲兵沿着山上的枯树林向山顶前进。 十一月中旬的天,地处幽燕大地的山海关早晚都冷的要命,但是许尔显并没有畏惧,所谓富贵险中求,大黑山和沈阳之战后,许尔显就彻底对靖北军服了气。 这次丞相起兵靖难,靖北军内的将官一共授封了,侯爵六人、伯爵十六人,但是丞相他老人家有过明言,今后凡靖北军体系的官兵,必须有军功才能授勋,若是一举拿下角山,老子必定能入丞相的法眼,现在靖北军各部都在各自驻地招兵买马,自己说不得还能捞个镇将干干。 一百余丈的角山,越往上爬,西北风就越是凛冽,冒着刺骨的寒风,忍受着崎岖的山路,许尔显和其所部的三百五十余官兵终是攀上了距离山顶敌楼还有两三百步的距离,躲在了一片枯树林内,这会山顶上的燃起的篝火已经清晰可见,甚至能听到关宁军士卒的窃窃私语声。 山下的战斗早已停歇,猛攻了近三个时辰的第六镇这半日就折损了近千人马,早已筋疲力尽的靖北军官兵,在听到大营传来的鸣金声后,就丢弃了攻城所用的各种器械,甚至连同伴的尸体都来不及收拾,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看着彻底溃败的靖北军,角山山顶驻扎的关宁军终是彻底的安下心来,再有一小会,天就会彻底陷入黑暗,山下的靖北军就是战斗意志再强,今天也没有可能发起攻势了,殊不知有一支人马已经摸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许统领,山顶乃是一块平地,属下适才派人查验过,两道进山的山路都有关宁军驻守,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他们居高临下,山顶还有敌楼,您看看咱们怎么打?” 尚义是尚可喜的本家侄子,平素好勇斗狠,甚得尚可喜看中,因此将其调至亲兵队,也是有提携之义,他投靠靖北军不久,这会还没习惯靖北军体系将佐的称呼。 “不急,让兄弟们蓄养下体力,等天完全黑下来,咱们再悄悄的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许尔显也是老东江军了,这种偷袭的勾当,当年在辽东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一边估算着最好的偷袭机会,一边下达着军令。 很快! 夜幕降临,北翼城的战事彻底平静下来,除了山下靖北军大营不时响起的红夷大炮的轰鸣声,还昭示着双方仍处在战时状态,整个山海关防御体系几乎是一片寂静。 “尚义你带三百人在左侧山道杀上去,其余的跟本将从右侧攻山。” 借着山顶的火光,许尔显隐约看到驻守在路口的关宁军士卒纷纷躲进了敌楼,两侧路口上只剩下七八个士兵的身影,许尔显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末将领命!” 尚义连忙退了下去,窝在这该死的枯树林里,尚义只觉得浑冷的僵直了一般,再不活动一下,恐怕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冻成冰块了。 三百五十余靖北军兵分两路,口中叼着树枝,借着月色,打着寒噤,哆哆嗦嗦地向角山主峰摸了上去。 偷袭的靖北军好歹还有树林能够挡挡寒风,守在山顶的关宁军却是完全暴露在冷风里,这会一个个抱着火堆不停地搓着手,眼睛不停地瞟向敌楼,期盼着轮班的同伴早点出来,自己也好到敌楼里喝上两口,暖暖身子。 二百步的距离其实很近,但若是在平地上,二三十个呼吸便能抵达,但在这越发陡峭的山道上,却格外漫长,而且路面冻的甚是坚滑,即使尚义已经格外小心了,仍然出现了意外,在爬到距离山顶平地还有四十余步之时,有十几个靖北军士卒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滑倒于地,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卒顿时站立不住,摔倒了一串,“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绝于耳。 “什么……情况……不好,是山东军杀上来了,兄弟们快跟老子迎敌,二狗子你快去招呼郭百户。” 山上关宁军的哨兵惊的一个个直起身子,打着火把朝山下看去,小旗朱七更是慌的不迭的下令。 “他们人不多,快给老子冲上去,弓箭手射他们的火把,火铳手也给老子往上面射。” 情知已经暴露的尚义不敢怠慢,发生喊,就是招呼着麾下的士卒往山顶杀了上去,弓箭手们也一个个张弓搭箭往山顶火光处乱打乱射,十几个火铳手也点燃了了火铳上的火绳子,反正往上打就是,只要掩护尚统领杀上山,自己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嗖、嗖、嗖……!” “呯、呯、呯……!” 角山山顶很快就响起一片弓箭破空和火铳轰击的声音,只不过在这夜色之中,汉军旗出身的第六镇士卒的弓箭和火铳打的根本没有半点准头,两轮射击下来,也只击中了一个倒霉的关宁军士兵。 右侧上山的许尔显也知道偷袭的行动已经被守山的关宁军察觉,哪里还敢怠慢,亲自挥着刀往山顶杀去。 “大明天兵在此,投者生,顽抗者杀无赦。” “大明天兵在此,投者生,顽抗者杀无赦。” 尚义一边冲,一边不停地呼喝,既然已经被关宁军发现了,索性就扯开膀子硬打了。 “他娘的,右边还有山东军,他们怎么上来的?” 朱七急的脸色发白,二狗子去向郭道容报讯,只不过堪堪数十个呼吸,他却感觉无比的漫长,听着左右两侧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他只希望百户老爷这会没有醉死过去,还能组织兄弟们在敌楼布防。 “哐当……!” “给老子死来。” 尚义看都没看两个被山上关宁军推下的擂石砸成肉饼的士卒,蒙着头顶着盾,第一个冲上了角山山顶,然后蹂身朝着一个举着石头正准备往山下扔的关宁军冲去。 “噗呲、噗呲……!” 尚义果然骁勇,斩杀了一个关宁军士兵后,又向仿徨无计朱七扑了过去。 “草你奶奶的!” 朱七这会亡魂尽丧,又看到上山的山东军越来越多,哪里还敢支吾,骇的扔下手中的火把,转头就往敌楼方向逃了过去,这个时候他们的百户郭道容就成了他最后的指望。 第四百六十五章辽东风云(六) 朱七的奔逃,令山顶上残余的几个关宁军顿时失去了再战下去的勇气,再加上恐惧状若魔神般的尚义,骇的一个个有样学样,跟着朱七身后地奔向那个承载着他们希望的敌楼。 “不……好……有敌情……该死……的……山东军……杀……上来了,快……给……老子关门。” 山顶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同样惊到了躲在敌楼内喝酒的郭道容,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指挥楼内的士卒布防,但由于喝的有点多,这会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根本提不动案几上的腰刀。 “快把门堵住” 另外几个一起喝酒的总旗和小旗也一个个骇的说不出挂来,谁也没想到山东军耗费了千余军马强攻北翼城,乃是打的声东击西的主意,虽然惊的酒意去了大半,但是仓促之间根本组织不了防御,只得命人先堵住大门再说。 朱七终是没躲开尚义的追杀,在他快要跑到敌楼处时,许尔显带着四十几个靖北军无巧不巧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呃……小的……愿……!” 朱七甚至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就被紧跟着冲过来的尚义枭了首级,剩余的几个关宁军也不敢再逃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杀上山顶的靖北军面前。 “里面的辽东军听着,不现在开门投降还来的及,要是等老子们撞开了大门的话,那你们可就活不成了。” “再不开门,咱们可要撞门了。” 肃清了山顶上的敌楼后,许尔显就连忙喝令尚义带人将敌楼的两处大门堵的严严实实,更命人寻来了两根两丈长的圆木,若是关宁军不回应的话,立时就要发动攻势。 角山上的敌楼修的蛮高,约有一丈半左右,守在里面的关宁军也有百人之多,郭道容和他麾下的几个将官这会也被骇的酒醒了大半,指挥着部众依仗敌楼的掩护负隅顽抗,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残余的关宁军困兽犹斗,许尔显又没有什么攻城器械,故此不得不对楼内的守军进行恐吓。 劝降毫无效果,规定的时间到了后,敌楼内的关宁军仍然没有投降的意思,许尔显气急之下,下令用圆木装门,同时调来一队弓箭手,让他们在两座大门处布,只要关宁军敢上敌楼防守,就乱箭齐发。 敌楼内,围绕降与不降,郭道容和几个军官们已然吵成一团,孙伍和另外两个小旗以及大多数官兵主降,郭道容却是有些犹豫。 “北翼城守将郭云龙是我族兄,今天山东军在城下死了怕不有千人,投降的话,会不会牵连到本将。” 郭道容的意见得到了另外几个总旗的支持,关宁军基本上都是辽东人,沾亲带故的不知凡几,谁他娘知道楼外的山东军会不会记仇,真要开了门,缴了械,那自己可真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了。 “郭百户,上山的官军又不知道您是郭云龙的兄弟,再说您不过是他的同族兄弟,早就出了五服,现在不降,明天官军大队上山,咱们再想降,人家可就不会同意了,再说了咱们本就是官军,又没有和登山的军马死磕,想来大都督也不会记恨咱们,说不定,为了收拾关宁军心,他还会重用您。” 孙伍是一心想要出城投降,他本是山西流放到山海关的囚徒,在辽东无牵无挂的,现在角山肯定是守不住了,只要官军把火炮架上山麓,北翼城也肯定守不住,关宁军孤悬辽东,自己犯不着给吴三桂陪葬。 “郭百户,咱们就这百余人,如何回是官军的对手,小的听说在松山打的咱们大败的黄台吉都死在大都督的手里,吴三桂才多少兵,怎么可能是大都督的对手?” “是啊,小的听说大都督有万夫莫当之勇,大黑山之战时,亲自提着一把百斤重的方天画戟在两红旗军中杀了一个七进七出,代善那老小子还想反抗,大都督只用了一个小指头就拧下了他的狗头,保定总兵黄文昌你们听说过吧,他手中的青龙大刀可是效仿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所造,当年在高阳,以五百兵打破东虏五千,可是见了大都督,愣是一个屁都没敢放,乖乖地给山东军破了京师城墙。” 孙伍一开口,几个主张投降的小旗也是连声附和,一个个面色凄苦地看着郭道容。 “哐当、哐当……!” 郭道容蹙着眉还想再说,敌楼两边大门处,同时响起了圆木撞击大门的声响,直撞的那木制的大门猎猎作响,门洞里的砖石落了一地。 “唉……开门,本将降了!” 看着一干面色期盼的士卒,郭道容颓然下令,他知道军心已乱,若是靖北军攻进来,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 次日拂晓。 北翼城下的民夫就是全体出动,直奔角山而去,他们沿着崎岖的山道开始修建栈道,一根根丈许长的圆木被铺设到了原本湿滑的山路上,两边还用一根根大钉固定起来。 十门三千斤重的红夷大炮正沿着这条正在修建的栈道往山麓上运输,每门炮前都有几十个青壮用长绳拖拉着,炮后同样有七八个汉子涨红着脸吃劲的往上推。 由于大雪融化并没有几天,道路泥泞不堪,令得山道上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溅满了泥土。 前夜角山被许尔显偷袭得手后,尚可喜当夜就下令运炮上山,当然这红夷大炮不可能运到角山山顶。 按尚可喜的意思,只要转运到十余丈高的山麓上,对北翼城能进行火力覆盖就行了。 角山失守的消息,北翼城守将郭云龙同样收到了消息,昨夜山顶上震天的喊杀声和密集的火铳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靖北军采用了声东击西的方略偷袭了防守北翼城的战略要地角山。 “你们在此守备,本将这就去回报军主,只许紧守城关,出城接敌者死。” 郭云龙虽说也是关宁悍将,但是面对尚可喜的居高临下之计,显然也是束手无策,这会他不光对当面的靖北军充满了怨念,对自己那个族弟郭道容也是无比愤恨。 第四百六十六章辽东风云(七) 李兴之统领大军和关宁军在山海关相持之时,伪清的肃亲王豪格亦统领两万步骑抵达了金州堡下。 豪格出兵之后曾收到伪清郑亲王济尔哈朗传书,着他务必要对辽南的明军以重大打击,以诱使沈阳明军出兵。 济尔哈朗明确地告诉豪格,多尔衮已经招降了洪承畴以及残余的两万明军,吴三桂也公然举旗欲与多尔衮连兵讨明,若是被多尔衮攻入明国京畿,那多尔衮必然声望大涨,届时多尔衮势必要更今一步,取得对满清政权的统治地位,你肃亲王和本王如今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若要保住自己的权力,那这一仗必须打下辽南,光复盛京。 豪格对济尔哈朗的建议深以为然,这刻的他深恨当时自己没有一口将承继黄台吉帝位之事应承下来,以至于弄成了受制于人的局面。 但是大错已经铸成,这个时候唯有自救,所以豪格在抵达金州后旋即在距离金州堡五里之处修建的大营,只待大军修整完毕,便要发动对金州的攻势。 靖北军在金州筑城,豪格是一清二楚,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三个月不到,明军已经城堡修建完毕,而且这城堡和他所见过的城池大不相同。 整个堡垒看上去很是奇怪,不光所有的墙面均设有凹形的马面,而且整个墙体却是曾八十度左右的斜坡,从城墙四角和城门处还延伸了八个半里不到尖锥形小堡和城墙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肃亲王,奴才看明贼的堡垒甚是奇怪,看似和大棱河堡差不多,但形状上却又有不同,当年先帝围攻大棱河,可是打了近三个月,这还是城内没有粮草方才得以攻破,金州两面临海,背靠旅顺,况且明贼水师犀利,自然不虞粮草有缺,咱们可没有围城的机会呀!” 随军的内大臣索尼看着面前高约三丈的城池就有些意兴盎然,长久以来大清在面对明军坚固的堡垒面前,都是有些束手无策,只能采取围城之法,这种战术直到孔有德投降,帮助大清铸造了红夷大炮后才有所改善,但这也仅仅是针对防御薄弱的城池,面对锦州那样的坚城还是只能用围城的方略。 “这小李贼是真的贼啊,当年本将奉袁崇焕将令修建大棱河城,可是足足花了近一年左右,要不是关内的粮草没有及时运到,先帝也未必能够攻下,山东明军这是妖法吗?三个月就能修建这么一座堡垒。” 刚刚投降伪清政权的祖大寿面色凄苦地看着金州堡,若是早知道朝廷的山东军能打下辽南,全歼两红旗,甚至攻下沈阳,他脑子抽了才会开城投降狗日的东虏,继续在锦州耗着,两头下注难道不香吗?但是事已至此,连自己的外甥吴三桂都降了,自己可是没有半点回头路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看着明贼的城墙干坐吧,主子,咱们还是先用重炮轰上几轮看看,若是这城池当真坚固,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鳌拜坚持要战,如今天寒地冻,国内的粮草又全靠山西的晋商输送,若不攻城,岂不是浪费粮食。 “嗯,祖将军轰炸金州城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如今大清重编了汉军旗,祖将军若是能尽心尽力的话,就凭祖将军在辽东的威望,授封王爵也不在话下。” “喳,奴才多谢肃亲王抬举!” 祖大寿知道自从黄台吉编定蒙汉八旗以来,满洲每逢攻城战,最先出战的便是汉军旗,豪格令自己出战,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炮击,又不是让他麾下的儿郎强攻城池。 祖大寿辽东将门世家出生,和辽东的各方军头关系盘根错节,以擅于守城闻名,在领了豪格军令后,便匆匆带人选择部署红夷大炮炮位去了,毕竟金州堡距离海岸不远,要是炮位布置在明军水师的火力射程之内,那岂不是给明军送菜。 金州堡内,老本营副将白文选却是对眼前的局势有些担忧,半个月前,李定国收到了李兴之的传谕,带了六千营兵和那木图麾下的蒙古兵以及投降的两红旗满洲兵共计一万一千人,走水路偷袭觉华岛去了,以至于整个辽南的守军只剩下自己手中的三千五百余人和水师镇副将潘学忠的十艘战船。 据沿途哨探回报,这次进攻辽南的是黄台吉的长子豪格,其所部人马约两万余人,更携带了大小火炮六百位,就凭这周长不过六里的金州堡能扛的住这么多满洲兵吗? “他娘的,这狗大帅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要从辽南抽掉军马进攻宁远城,这同时和吴三桂和建奴交手,也不怕磕了自己的牙口。” 张国用是白文选的部将,二人相交已久,自然没有忌讳,看着城墙外清军密密麻麻的营盘,张国用就是对李兴之充满了怨念。 “张兄弟慎言,大帅现在可是大明的中书省左丞相,大都督府大都督,口含天宪的人物,岂容你来诽谤,若是传了出去,你可吃罪的起,现在东虏兵临城下,还是商议如何守城,才是正理。” 白文选皱着眉摆手制止了张国用的怨言。 “白将军,出城是不可能的了,这城是末将督造的,虽说坚固程度比不上砖石结构,但是较之土木结构却强悍了不少,东虏势大,咱们还是以守为主,前日末将已经命人准备了监听瓮,防备东虏以土工之术破城,咱们城上有各种火炮三百门,李帅又留了一千多火铳手给咱们,固守待援应该不是问题。” 赵得胜却没有这么悲观,向来守城的消耗都比攻城的一方有优势,金州背靠旅顺,实在打不过,还能撤到海上。 “嗯,如此你立即遣送通知潘将军让其将水师开到金州湾,拱卫我金州堡右侧,如此咱们也能集中兵力守卫北城和西城,上一次咱们没有城堡都能堵死代善,这一次同样能将东虏牢牢堵在金州堡。” 白文选今年不过二十岁,正是锐意进取的年纪,这次李兴之授封李定国为西宁侯,说他不眼馋,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既然有机会独当一面,还不得多捞一点战功。 第四百六十七章辽东风云(八) 祖大寿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哪怕是沿海区域如今已经封冻,他也没有选择在距离金州湾附近的区域设置炮兵阵地,而是在自己的大营前,命随军的民夫修建厚实的炮台。 这炮台并不是普通的炮台,而是用泥土层层堆叠起来,再安置炮位,顶层还用木板铺设,再用泥土夯实而成,如此便不惧对面明军城内可能部署的红夷大炮。 这个征伐辽南,清军也带了十六门红夷大炮,这也是给了豪格攻打金州堡的信心。 仅仅一日,土堡便已修建完毕,随着重炮被推入堡内,祖大寿朝断然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轰、轰、轰……!” 清军阵地上的炮子便如重锤击鼓般砸向明军的棱堡。 守城的白文选和张国用等人躲在藏兵洞里通过瞭望口,看到清军的阵地上硝烟弥漫,鼓炮齐鸣,心中亦是惊惧,生怕这用粉末和水混合起来,中间不过是加了竹制支架和石头砖块的城墙吃不消清军的重炮攻城,这刻他甚至有些后悔,开战前没将水师镇的红夷大炮拆卸下来,装备在棱堡上。 然而经过清军数轮炮击之后,白文选却惊喜地发现堡墙虽然被清军轰的千疮百孔,有的地方甚至产生了状若蜘蛛网般的裂痕,但是由于这堡墙是倾斜设计的,而且墙体甚至厚实,足有一丈半左右,便是地基也打了近六尺深,清军的重炮炮击根本对墙体造成不了多大的损伤。 “赵得胜你去传令,所有的将士铳上药,箭上弦,金汁和擂石也给本将准备妥当了,一旦东虏接近城下,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心中大定的白文选在听到清军重炮的声响越来越稀疏后,连忙下达了全军备战的军令,他从军多年,知道一旦炮战结束,那便是敌军攻城之时。 “军主,咱们已经连续轰了一个多时辰了,现在有半数的火炮炮膛通红,剩下的估计也打不了几炮了,官军的城堡并没有多大的损伤,是不是请示肃亲王攻城?” 祖泽闊是祖大寿的族侄,跟随祖大寿从军多年,文武双全,深得祖大寿信重,投清以后,亦被抬进了正黄旗,被祖大寿委任为汉军正黄旗都统。 “攻城?他娘的攻城还不是咱们给满洲人当炮灰?妈的个巴子的,去把那些大将军炮也拖过来,继续射击,记住了满洲人不来,咱们炮战就不能结束。” 祖大寿眉头一挑,他镇守锦州数十年,和东虏也打了近二十年,知道攻城战不好打,哪里肯白白耗费自己部属的性命。 “父帅,躲得过今日,也躲不过明日,豪格可不是袁都督还有所督师那样好糊弄的,若是惹急了满洲人,咱们可吃罪不起啊。” 紧跟着祖大寿身边的长子祖泽洪连忙劝谏起来,没投降之前,关宁军尚可在东虏和大明两边下注,现在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投降了满清,当了汉奸,哪里还能消极怠工,得罪了满洲人,那可是要吊脑袋的。 “唉……那便去请示豪格吧!” 祖大寿颓然一叹,他知道自己儿子说的在理,当了满洲人的奴才,还不实心效命的话,那自己恐怕真就把祖家的路给断绝了。 “孩儿这就去请示肃王!” 祖泽洪大喜,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这几个货当年在东江军不过是区区一个游击将军,到了满洲那边,摇身一变全都被授封王爵,自己老子乃是辽东有数的大军头之一,整个关宁军有一半以上的将佐或多或少和祖家沾亲带故,甚至还有姻亲关系,他们封得?自己老爹如何封不得?若是父亲真成了满洲亲藩的话,自己岂不是王世子。 “好啊,祖将军果然忠勇可嘉,那便由祖将军率军攻城,祖参领你可派人将民夫们这两天打造的攻城器械带上,若是拿下金州,本王必定请求两位辅政王授封你父帅为王。” 豪格对祖泽洪的请求自无不许,并再次强调了了自己此前的承诺,他手中满洲兵只有三十个牛录,现在不得不仰仗祖大寿,对祖大寿儿子祖泽洪自然也是礼遇有佳。 “喳……奴才多谢肃王抬举,此战必定奋勇当先,让明贼知道咱们大清的厉害。” 祖泽洪单膝跪地,打了个千给豪格以及索尼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满洲人的军礼,然后躬着身子缓缓退了下去。 “呵呵,祖大寿和我大清作战多年,本王还以为他有点血性,想不到也不过是个奴才。” 看着祖泽洪的背影,豪格就是轻蔑地吐了一口浓痰。 “主子,自古亡汉人者汉人也,若无这等数典忘祖的小人,大金、蒙元又如何能占据中原的花花世界,就是咱们大清国不也是依靠李永芳、佟养性还有孙得功他们从中作间,才一举拿下辽东之地,独立建国的吗?先帝重用孔有德等人,其实就是采用的以汉制汉之法。” 索尼在黄台吉身边时,一直充作书记官,对黄台吉的国策甚是了解,豪格是黄台吉的长子,即使没有继位,索尼还是知无不言。 “好一个亡汉人者汉人也,索尼你说的不错,咱们满洲才多少丁口,不重用这些汉官汉将和蒙古人,能经的起几场大战,你现在便给本王传书郑王,就说本王要请封祖大寿为平南王,专门替咱们杀南蛮子。” 为了鼓舞士气,为了让祖大寿所部兵马效命,豪格也豁出去了,不就是一个王爵吗,还不是满洲人的狗。 “奴才领命。” 索尼连忙领命,他打心眼里还支持豪格上位,吴三桂是祖大寿的外甥,若是用一个王爵拉拢住祖大寿,说不得吴三桂也会倒向已方,那对付多尔衮三兄弟又能多一些筹码。 “祖泽洪你统领两千兵佯攻金州西城,西城炮响后,裴国珍你便率本部人马主攻金州北城,祖泽闊你总督炮队掩护,记住了,攻城的时候给本将收住点打,老子就这点家当,可别在金州堡拼光了。” 在收到豪格军令后,祖大寿即在前营下达了攻城的军令,此时已经到了未时,祖大寿估算已方最多只能攻上一两轮,对拿下城池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第四百六十八章辽东风云(九) 随着祖大寿的将旗三次前倾,清军阵地上顿时响起了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以及震天的鼓炮声。 紧接着汉军正黄旗参领祖泽洪和汉军正黄旗副总兵裴国珍兵分两路,分别对金州堡西门和北门发动了攻击。 按祖大寿的军令,祖泽洪率先统领所部军马向金州西城压了过来,不过祖泽洪受到的军令主要是为了吸引金州堡内官军的注意力,故此虽然汉军旗声势做的十足,但也只是光打雷,不下雨,只在城下两里左右鼓噪,并不急于攻城。 清军兵临城下,白文选自然也要做出相应的反应,因为金州堡东城有水师镇在外协守,所以白文选将主要的兵马基本都集中在西城和北城,东城和南城只各留了五百兵驻守,由于北城正对清军大营,所以白文选亲自镇守,西城则由张国用统领本部一千兵驻防。 “张将军,城下的二鬼子到底要干什么,鼓噪了这么久,也不攻城,合着唱戏给咱们看呢。” 百户官魏勇狐疑地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穿着明军盔甲的士卒,这些士卒由于投降伪清没有多少时间,所以装束上仍然穿着明军制式的鸳鸯战袄,只在手臂上绑了两根尺许宽的黄带子便与辨认。 “鬼知道这帮忘了祖宗的畜牲想要干什么,白将军有令,咱们只需要紧守西城,其余的不要管,只要他们进入射程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张国用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久在陕西、河南以及湖广和明廷的援剿大军作战,说实话,他从来没见过明军的装备比眼前的关宁降兵还要好的,他想不通这些吃的好、穿的暖的辽东军为什么会投鞑子? 祖泽洪出兵后,裴国珍即统领三千汉军旗发动了对北门的攻势,裴国珍是吴三桂的姨父,袁崇焕提拔吴襄为辽东总兵后,裴国珍也是水涨船高,由区区一个守备竟然一路高升,被委任为前锋副总兵,协助祖大寿守锦州,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炮击结束后,一队队清军士兵走出队列扛着云梯推着盾车井阑便朝着明军的城墙涌了过去。 听到城外的火炮声渐渐停止,心知清军即将攻城的明军纷纷走出掩体,持铳搭箭准备应付攻城的清军。明军的炮兵同样纷纷将炮子火药装填完毕,接上引线,只等清军进入射程之内。 “杀上去,让山东军看看咱们辽东军的厉害,炮营跟在大队后面,随时保证火力支援。” 由于红夷大炮炮膛过热,已经不能开炮,裴国珍看了看天色,也不等炮管冷却,便悍然发动了攻势。 “杀……!” “给老子杀……!” 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三千汉军如同潮水般地向金州堡北城冲了过去。 冲在最前头的依旧是盾车,主要是为了掩护汉军旗的火铳手和步兵,这次攻打金州堡,清军还制作了二十余架井阑,其主要作用是为前队冲杀的汉军旗提供火力掩护。 “开炮,给老子对着清军的盾车和井阑轰,开炮!” 随着白文选的军令,靖北军的火炮兵在清军进入射程的那刻,适时地点燃了早就装填完毕的引线。 “呯,呯,呯!”一门门火炮喷射出摄人的怒火,对着冲突过来的盾车和井阑射击起来。 盾车还好,毕竟目标小,而这个时代的火炮又没有准星,而且笨重,调整方向很难,所以数十枚铁球砸出去之后一辆盾车都没有碰到。 然而清军的井阑则不同了,目标又大,移动速度又慢,所以只第一轮炮击就有几架井阑被击中,直砸的碎木横飞,有一架甚至中了两炮,直接击穿了龙骨,倾倒在地。 部署在井阑上的火铳手和弓箭手顿时如同下饺子般在井阑上滚落,好不壮观,那些推井阑前进的士卒更是倒了大霉,不是被从天而降的汉军砸的五荤六素,就是被倒塌的井阑压的粉身碎骨。 更有甚者,却是被那断裂的龙骨捅了个对穿,肚子里那丑陋的脏器混着血水淌了一地。 看到击中目标,靖北军的炮手们更是兴奋不已,一个个不迭地装填药子和炮子,继续开炮。 此次攻城的汉军旗主要是由祖大寿麾下的锦州兵以及松锦大战中投降的明军俘虏组成,锦州兵还好,毕竟久在前线和东虏交战,胆识都还算可以,而且俱是打老了仗的兵油子。 松锦大战投降的明军却是在战场上投降的俘虏,胆气已丧,其中还有不少是随明军出征的青壮,看到城头上炮火猛烈,这些新编的正黄旗汉军就害怕起来,开始下意识的往后跑。 不过没跑几步,就被后面上来的老兵们给推翻在地,然后拉着他们继续向前冲。 开玩笑豪格的满洲兵就在自己身后,城墙还没摸到就想撤退,那不是找死吗? “传令下去,炮兵主要给老子轰二鬼子的器械,放那些扛梯子的到城下,用滚木和擂石打他们。” 白文选到底是农民军出身,苦日子过惯了的,几轮炮击下来,便开始有些患得患失,又想着撑过这一轮,马上就天黑了,索性下令省着点弹药打。 “山东军弹药不足,兄弟们快给本将冲上去。” 预想中的炮火覆盖没有出现,主攻北城城的裴国珍大喜过望,只以为驻守辽南的靖北军在屡次大战后并没有得到充足的补充,这会不停地挥舞着将旗督促军马攻城。 因为没有火力压制,汉军旗的速度陡然加快,很快就脱离了盾车的掩护扛着云梯冲到了城墙下。 正当汉军旗的士卒打着号子开始搭挂云梯的时候,城墙上的火铳兵和弓箭手也开始射击,躲在墙垛后面的靖北军也一个个将早就准备好的滚木和擂石从垛口推了下去。 不断地有汉军被石头砸中,不断地有汉军被弓箭射中,不断地有汉军被铳子击穿,不断的有汉军被滚木压成了肉饼。 “快点把云梯架起来,只要咱们上了城,那城内的山东军还不是任由咱们宰杀吗?” 面对城墙下惨重的伤亡,指挥攻城的裴国珍不管不顾,这次他投入了三千汉军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现在已方已经开始架设云梯,只要将士们敢于拼杀,说不得还能一举登城,这会他早就将祖大寿收着一点打的军令抛诸脑后,只想着在豪格面前邀功请赏。 然而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冲到城下的汉军旗在靖北军的火力下根本不能将云梯搭挂起来, 城墙下的清军,这会完全城上的火力覆盖,无论他们是顶着盾还是缩在盾车后面,山东军的火力就好像没有死角般收割着汉军旗士卒的生命。 第四百六十九辽东风云(十) “让儿郎们退下来吧,本帅看山东军的堡垒甚是古怪,几乎可以全方位对咱们的攻城兵马进行火力覆盖,咱们的盾车和盾牌根本起不到保护的作用,还是先用重炮轰城吧,通知祖泽闊将咱们的重炮和千斤大将军炮全部集中到金州西北角,轰炸城墙的凸出部,本帅这就去和肃王商议。” 前方攻击不顺,祖大寿不得不亲临前线督战,守过大棱河堡的祖大寿只觉的这堡垒甚是眼熟,除了不是四方形的以外,其余的设施和大棱河堡并无多大差别,情知用蚁附攻城的办法,无异于让已方的将士送死。 “喳……!” “喏……!” 一众汉军旗将佐纷纷领命,不过他们投降伪清不久,有好多人还未适应如何当满洲人的奴才,所以领命声参差不齐,有明军得叫法,也有满洲人的叫法。 “铛铛铛……!” 祖大寿下令后,清军前军便响起了急促的鸣金声。 早就不想打了的汉军旗如蒙大赦般地往后阵退了回来,适才的攻城战对他们来说,其实就是单方面被屠杀,打了一个多时辰,跟本没对城内的守军形成什么威胁,反而已方折损了数百人,再打下去的话,死伤只会更大。 祖泽洪、裴国珍等汉军旗将佐忙着收拢败兵,祖大寿却是单枪匹马地直奔豪格大帐。 “肃亲王,非是奴才不尽力,实在是明军的城池甚是坚固,而且还是效仿当年大棱河般所建,奴才率军攻了近两个时辰,并没有对堡内明军形成有效的杀伤,明日如何攻城,还请肃王明断。” 一进大帐,祖大寿便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将白天的战况简单向豪格等人描述了一番。 “祖将军快快请起,今日汉军旗攻城之事,本王看的清清楚楚,汉军旗打的不错,人人奋勇,只是明贼守卫森严,火器又多,故此失利耳,今日不过是初战,祖将军不必介怀,明日攻城,不知祖将军可有良策。” 豪格存了拉拢祖大寿的心思,说话间也比较平和,甚至还对祖大寿宽勉有加,亲自上前将祖大寿扶了起来。 “肃亲王,金州和大棱河不同,大棱河孤悬辽东,我大清军自然可以采用围城之法,深沟高垒,打持久战,金州紧临金州湾,背靠旅顺,明贼水师可往来纵横,末将实在拿不出破城的法子,只得下令明日集中火力轰炸堡墙。” 看到豪格如此礼贤自己,祖大寿眼圈一红,感激涕零地将自己的打算娓娓道来,当汉奸就要有当汉奸的觉悟,在主子面前总得壮壮样子吧。 “主子,向来攻城之法,无外乎采取蚁附攻城、锁城法、居高临下以及挖掘地道之法,金州地理位置特殊,故围城法断不可取,至于挖掘土山,如今天寒地冻,地上冻的如铁石一般,自然也难以行事,奴才以为,咱们可分兵进取旅顺,或可逼迫金州守军出城。” 索尼熟读汉人兵书,对攻城的法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可,据哨探消息,辽南的明军约有一万余人,我军粮草不足,如何能够分兵?此前礼亲王就是吃了分兵进取旅顺的苦头,才全军覆没的,我军又岂能重蹈两红旗覆辙,再者我军劳师远征辽南,粮草不足,到了腊月,只怕这天气会更冷,所以我军利在速战,否则只能退回盖州,待过了冬再图进取了。” 鳌拜和索尼不同,他可是沙场上的宿将,知道打仗绝不能墨守成规,必须要结合实际才行,辽东本来就冷,一旦进了腊月,刀枪都冻的能折断,这仗还怎么打? “那还是等今夜炮击之后,看看实际情况再行计较,祖将军劳动了一日,还请先回营休整,若不能成功,大军便退回盖州,待开春后再行进兵,再派人通知郑亲王,将金州的情况向他简单介绍一下,若我军回师,请他改驻海州,和我军互为犄角。” 金州就在这里,在豪格看来,不过是早打和晚打的问题,如今已经十一月中旬了,多尔衮断然也没有配合吴三桂进兵中原的可能,至于靖北军攻打山海关之事,豪格并没有放在心上,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有这么好打的吗? “轰、轰、轰……!” 汉军旗退兵后,清军的火炮再次轰鸣起来,这次祖大寿发了狠,将携带的三十门大将军炮全部前移,在距离金州堡西北角两里左右布下了炮兵阵地。 三十门大将军炮分成三组,每组十门,以及十六门红夷大炮全部对准了金州堡西北角和出来的尖锥形堡楼展开了猛烈的炮击。 一枚枚炮子在黑夜中宛如飞射的流星般,带着火光轰向了金州堡西北角的角楼和城墙。 “嘭、噼啪、哐当……!” 清军火力强劲,金州堡又是主要采用土制水泥建造而成的,随着铁弹如同下雨般落下,时间一长。没有砖石坚固的劣势尽显无遗,不断地有墙垛被炮子砸成了一块块大小不等的碎块,那墙体也被红夷大炮那十二斤重的炮子砸了一个又一个深约数寸的弹坑,沿着弹坑周围是一圈又一圈,形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痕,但夜色中,清军根本发现不了。 “快,本将看鞑子的火炮阵地应该在咱们火炮的射程之内,赵得胜你立刻传本将将令,把所有的大将军炮全部集中到西门,给老子狠狠地打,只是鞑子在炮击西北角,本将虽不惧他们轰塌金州堡主体,但延伸出去的翼堡却是有些单薄,会不会被他们的重炮轰塌? 通过城墙上的火把和火堆,白文选清楚地发现了翼堡城墙由于长时间承受炮击,如今已经被轰的千疮百孔了。 “将军不必着急,鞑子炮火虽然猛烈,但咱们翼堡的城墙两面合在一起也有近两丈,岂是他们能轰塌的,将军若是不放心的话,末将以为可以命将士烧温从城墙上倒下去,这天冷的厉害,水一浇下立马结冰,如此不光城墙变成冰层,就是城下也全是冰层,那鞑子还怎么攻城?” 张国用贼兮兮地向白文选建议起来,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但是打仗喜欢用脑子,鬼点子比较多,深得白文选信重。 第四百七十章 白文选忍受了近乎一比一的交换比成功地利用城头上的大将军炮压制了抵进射击的清军炮火。 一夜炮战下来,清军的大将军炮损失了二十四位,靖北军的火炮同样被红夷大炮炸毁了近二十门,面对如此大的交换必,祖大寿只能撤下了剩余的大将军炮,只留下十六门红夷大炮继续轰击金州堡西北角和翼堡的结合部。 只不过,利用竹子骨架和土制水泥以及土方砖石建造的城墙防御力还是不容小觑,再加上张国用的冰城之计,狂轰滥炸的清军依然没有轰塌城墙。 无计可施的豪格和祖大寿只得下达了退兵的军令,并向还在辽阳整顿新编汉军旗的多尔衮奏报,非是他豪格不思进取,实在是明军据城死守,天气严寒不得不退兵,还请辅政王宽限云云,待来年春暖花开,必克辽南。 豪格一退,济尔哈朗所部自然也失去了围点打援的意义,又不愿大军空耗粮草,遂从豪格所请,率军转入海州。 “诸位,小李贼自从辽东撤兵后,旋即出兵明国京师,逼死崇祯,拥立朱由检幼子朱慈炯为帝,然后发兵数万直驱山海关,本王虽着武英郡王阿济格率军万余驻扎在山海关以北。” 自从接到豪格和济尔哈朗因为天气原因不得不退兵后,多尔衮便将豫亲王多铎、镶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正白旗固山额真卓罗等心腹进了王府,共商如何应对靖北军围攻山海关之事。 “十四哥,小李贼刚刚窃取了明国朝政,就进兵山海关,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吴三桂手中有精兵数万,又岂是山东军轻易能够攻下的,小李贼不怕内生掣肘吗?” 豫亲王多铎跟随多尔衮已久,对这些勾心斗角的朝争还是有所了解的。 “豫亲王,小李贼以清君侧之名,行曹孟德故事,然崇祯旧臣仍有不少大臣在外督师剿贼,奴才以为这是小李贼欲以吴三桂的人头来震慑朝中不臣。” 满洲人自从辽东起事以来,凭的就是一本《三国演义》学习军政事宜,所以卓罗等人均认为李兴之这是效仿曹操。 “呵呵,吴三桂那厮不是说和五省总督汪乔年以及陕西巡抚孙传庭会剿小李贼的吗?想来小李贼这是拿吴三桂杀鸡儆猴呢,只不过这鸡恐怕不好杀吧!” 图尔格本是黄台吉的亲信,自多尔衮掌权后,图尔格便很有眼色地改换了门庭,将自己的牛录交给了多铎,自己到兵部做了个满承政,多尔衮见他如此识大体,亦是为了拉拢其余满洲王公大臣之心,亦是对图尔格宽勉有加,每有军政事宜,皆通知其共议。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前日武英郡王传信,说明军已经攻克山海关南北两座翼城,如今已经从三面对山海关主关形成了包围之势,双方屡次大战,各有损伤,只不过关宁军还未露败像,并未向咱们满洲兵求救,这天寒地冻的,小李贼强行攻城,莫不是有什么后手,只可惜范文程那个狗奴才被小李贼祸害了,本王是问计无门啊!” 多尔衮眉头紧锁,他实在弄不明白李兴之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段强攻山海关,从崇祯十一年和李兴之交手的情况来看,此人并不是狂妄自大之辈,反而是精于算计,要不然满洲人也不会在他的手上吃这么多亏了,甚至很多八旗子弟现在是谈李变色。 “十四哥,您莫非忘了尚在三官庙的洪承畴了吗?这老货现在可是乐不思蜀啊!要不咱们兄弟今晚瞧瞧他去。” 洪承畴和太后钟木娜勾搭在一起的事情,多尔衮瞒的很紧,宗室中仅仅只有豫亲王多铎知晓,想到钟木娜那丰腴的身体躺在洪承畴被窝里的情景,多铎就是有些不忿,这会阴阳怪气地举荐起洪承畴来。 “呃……十五弟,不是你提醒,本王差点忘了这茬,这样吧你们各回职司,本王和豫亲王去看看洪承畴这老狗去。” 和多铎一样,多尔衮同样对年轻貌美的钟木娜眼馋的紧,再想到这个女人曾替黄台吉生过孩子,多尔衮不自觉地有些面色潮红,下身一片火热。 “喳……奴才等谨遵辅政王令谕!” 卓罗、图尔格等人对视一眼,这世间又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后驾幸三官庙的风言风语他们也有所耳闻,但是他们哪里敢多嘴,一个个躬身退出了多尔衮的府邸。 辽东各处烽火,三官庙同样是炮火连天,虽说洪承畴已经年过五旬,但是他久居高位,气度非凡,又一向锦衣玉食,身体保养的甚好,加之又是进士出身,诗词书画无一不精,欢场上的风月事亦是不凡,自那夜和洪承畴一夕欢娱后,伪清太后钟木娜便彻底迷上了这个明朝的蓟辽督师,这老头在床上的手段较之只知道狂冲猛打的黄台吉要强上千倍万倍。 “老大人这是看的什么书,能念给奴家听听吗?” 三官庙,洪承畴寝室内,食髓知味的钟木娜又一次提着篮子娇笑连连地闯了进来。 “小娘子见笑了,老夫不过是被擒之人,如何当得了大人的称呼,不过睿亲王也是有心了,知道老夫闲来无事,还命人送来了一套资治通鉴,老夫这便给你讲讲这苏武牧羊之事。” “大人”一词在中原乃是称呼自己的父亲,洪承畴听钟木娜称自己为大人,心中顿时有一种征服的欲望,身体立时起了反应。 二人既然有了鱼水之欢,洪承畴也不见外,一手挽过钟木娜,将满清的皇太后生生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却是解开了旗袍上的扣子,伸进了钟木娜的小衣里面。 “咯咯……老大人,何为苏武牧羊?” 温软香玉被握,钟木娜只觉得浑身酥软,眼神中仿佛滴出水来,直勾勾地盯着洪承畴看。 “苏武牧羊,苏武牧羊,老夫这就牧给你看。” 屋外是冰天雪地,屋内却是春意盎然,洪承畴一把将钟木娜横抱到床榻之上。 第四百七十一章辽东风云(十二) “啪、啪、啪……!” “洪督师果然好兴致啊!在这三圣庙中居然还有美人相伴!” 就在洪承畴和钟木娜水乳交融之时,多尔衮和多铎先后走进了关押洪承畴的寝室,看着因为惊恐,骇的将被子裹在身上的洪承畴和钟木娜,就是不停地拍手叫好。 “不是老夫……!” “啊!” 洪承畴到底是明朝进士出身,这点羞耻心还是有的,见房门被人推开,惊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老脸,钟木娜也骇的缩进了被窝中。 “呵呵,洪督师,咱们在锦州和松山战了半年有余,当初可是夏承德亲自指认过的,你莫非以为本王眼瞎吗?不过您既然是明廷的蓟辽督师,却搂着大清的圣母皇太后睡觉,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您要弃暗投清?” 多尔衮似笑非笑地看着老脸涨的通红地洪承畴,将他身旁脸色潮红的女人身份娓娓道来。 “呃……圣母皇太后……?” 洪承畴懵了,他本以为钟木娜不过是伪清朝廷派过来服侍自己的侍女,哪里想到这女人身份如此尊贵,又听多尔衮说他是太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努尔哈赤已经死了好多年了,他的妃子居然如此年轻,他哪里知道,多尔衮为防洪承畴知晓靖北军袭破了辽南和沈阳,对明朝心存幻想,一直没有向他透露黄台吉已死的消息。 “洪先生既然和咱们大清的圣母皇太后有如此情谊,为何不投效咱们大清呢?嗯……本王还有一事要告诉您?辽东总兵吴三桂已于日前向我大清输诚,松山城便是他勾结夏承德开门的,洪先生还要替大明死节吗?” 多尔衮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其意就是要逼迫心神失守的洪承畴彻底投靠大清。 “洪先生……奴家……!” 钟木娜适时地倚到了洪承畴的怀里,媚眼如丝地看着陷入沉寂的明朝蓟辽总督,一开始,她确实是迫于多尔衮的压力不得不献身洪承畴,但这大半月下来,内心却是对这男人死心塌地了。 “洪某不知太后金体,多有唐突,见过睿亲王和豫亲王。” 情知上了贼船的洪承畴,最终还是衣不蔽体地拜倒在了多尔衮的面前。 “好说,好说,洪先生还请更衣,本王和愚弟在大堂相侯。” 多尔衮展颜一笑,带着多铎出了寝室,顺手还替二人关好了房门,只是出门前还不忘偷瞄了一下钟木娜身前的那一抹春光。 “什么……这怎么可能?陛下真的大行了,小李贼,老夫与你誓不两立,辅政王勿怪,老夫失态了。” 洪承畴既然已经向大清输诚,多尔衮自然将此前辽东和京师靖北军的行动备述了一遍,并将辽南和沈阳失守,黄台吉和朱由检相继被李兴之逼死之事向洪承畴和盘托出。 洪承畴这会气的肠子都悔青了,只恨自己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要是知道了东虏吃了这么大的亏,说什么也不会投降伪清当汉奸,现在好了,头也磕了,要是东虏再将自己和钟木娜的事透露出去,自己的回头路恐怕也就断绝了,如今只得跟着东虏一条道走到黑了。 “洪先生,本王素知您兵法韬略无一不精,当年更是生擒闯王高迎祥,将大寇李自成逼近商洛山中,就是这次松锦大战,本王和郑亲王也相继被您统率的大军战败,若不是先帝援军抵达还有朱由检屡次催兵,我大清断不会打赢松锦之战的,所以本王一直对洪先生心向往之,便是我朝太后也对洪先生这样的人杰芳心暗许,今日本王得洪先生,无异于刘玄德遇诸葛孔明啊!” 花花轿子抬人,加上清廷目前实在缺少通晓谋略的智囊之士,多尔衮和多铎即便再不忿钟木娜和洪承畴之事,还是深深对洪承畴行了一礼。 “唉……老夫蹉跎半生,每欲效江陵相公中兴大明,然朝廷多生掣肘,故有松锦之失,先帝待老夫甚厚,今被李兴之和德藩逼死于万寿山,老夫心痛如绞啊,既然辅政王如此礼遇,老夫愿效犬马之力,老夫非为个人计,实是要借大清之兵替故国拨乱反正耳。” 洪承畴老泪纵横,“扑通”一声,拜倒在多尔衮和多铎面前,算是真正地认了主公,但是他极好脸面,却是和自己那个门生吴三桂一样将自己降清的责任推给了李兴之和德王朱由枢。 “好啊,本王这便奏请太后,请封洪先生为内秘书院大学士,加爵为二等甲喇章京,待剿除小李贼,我大清必不吝封赏。” 多尔衮大手一挥,直接将死鬼范文程的爵位官职授给了面前的洪承畴,等于将洪承畴摆到了伪清汉官第一人的位置上。 “十四哥,我大清以军功授爵,洪先生新归不久,这二等甲喇章京之封,是不是太高了,臣弟恐怕郑亲王和肃亲王那边不好交代啊。” 多铎有些诧异地看着多尔衮,满洲一向重武轻文,这也是满洲得以在辽东立国的本钱,至于文官因为没有具体战功,一般很难授爵,更不要说被他们视为猪狗的汉官。 “无妨,郑亲王素来通晓大义,此事他必然会支持本王,至于肃王他们,呵呵,有圣母皇太后用印,本王和郑亲王附署,谁敢有异议?” 多尔衮摆了摆手,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大清国势艰难,单凭一个女人可控制不住洪承畴,还不如用高官显爵笼络此人,当然多尔衮还有一个算盘,就是用官位坐实了洪承畴投降之事。 “老臣多谢辅政王。” 洪承畴人老成精,自然知道多尔衮的用意,但事已至此,只得再次拜倒在多尔衮面前。 “洪学士快快请起,如今大清局势危若累卵,郑亲王和肃亲王苦于辽东冰雪封山,于辽南不得寸近,小李贼又猛攻山海关,若是吴三桂战败,其军便可直驱宁远,届时我大清腹背受敌,不知洪学士可有良策教我?” 多尔衮抢步上前,一把扶住跪在自己面前的洪承畴,谈吐之间,言辞恳切至极,当真是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样。 第四百七十二章辽东风云(十三) “辅政王不必担忧,老夫虽没有和李兴之有过交集,但也知道其成军以来屡战屡胜,如今更是靖难成功,实际上控制了明廷的军政,拥兵十余万,乃是我大清的劲敌,不过其军也不完全是无懈可击。” 洪承畴既然选择投靠伪清,自然要在多尔衮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能,在多尔衮发问后,就是侃侃而谈,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洪学士可有良策应之?” 多尔衮尚未开口,多铎却是急声向洪承畴咨询起来,自辽南和沈阳陷落以后,多铎脑海中就不是浮现出李兴之在滹沱河筑京观的情景,他实在是有些恐惧连续斩杀满洲数个宗室,甚至擒杀了大清皇帝黄台吉的靖北军。 洪承畴抚须长笑道:“豫亲王不必忧心,山东军看似如日中天,但我大清也未必会输,在老夫看来此次山东军北伐,当有三败,其一是山海关固若金汤,吴三桂麾下犹有精兵数万,只要固守待援,山东军定然不能速下,此皆其军无有地利也;其二如今时值隆冬,其军不得天时;其三京师初定,京畿军民未附,河南、陕西农民军复起,若是其顿兵日久的话,内部必生掣肘,如此又失人和矣!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失,安能不败,辅政王只需内修政理,厉兵牧马,待吴三桂粮草断绝,老夫再修书一封,他自然会请咱们满洲兵进驻山海关,届时京师便在辅政王马足之下。” 吴三桂是洪承畴的门生,洪承畴素知此人多疑狡诈,但亦是明军中不可多得的骁将之一,但辽东苦寒,山海关所需钱粮全凭朝廷补给,现在既然和李兴之撕破了脸,选择投降大清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至于行书吴三桂,只不过是洪承畴在多尔衮面前打肿脸充胖子而已。 “好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之说,本王无忧矣,只是洪先生所言只能保有我辽东,中原地大物博,若李兴之彻底掌握朝政,必然会挥师辽东,我辽东本就地寡民薄,安能以一隅而抗天下乎?” 多尔衮颔首不已,洪承畴不愧是明朝重臣,短短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就将当前的局势分析的头头是道,这让他对洪承畴更是高看了几分,当下征求起对付李兴之的方略来,和多铎一样,多尔衮认为只要除掉李兴之,中原的花花世界便能任由他予取予夺。 洪承畴哂笑道:“区区一个李兴之,老夫视之如掌上观纹也,辅政王何必忧虑?只是目前大清内部两王辅政,各拥大兵,辅政王当以掌控朝政为主啊!至于李兴之,只要腊月一至,其军必退,届时李兴之必然威信大失,到那时天下纷纷,顾此失彼之下,他恐怕就顾不得辽东了。” 说实话,洪承畴这会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付李兴之,他更是对多尔衮的野望嗤之以鼻,满洲人莫不是疯了,自己的后院还失着火呢?这个时候还想击败山东军,若是大军进关,山东水师数日便能抵达辽南,难道不怕老巢被人家端了吗? 当然对付李兴之,他也不是没有办法,适才奏对时,他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预案,只不过他一向沉稳,不经过深思熟虑,有七八成的把握,他断然不会将自己的策略献出来的。 “掌控朝政?如何掌控?洪先生可有良策?” 洪承畴言之凿凿地认为靖北军打不下山海关,多尔衮也放下心来,这段时间他和多铎等人反复推演,诸多满洲王公贵族皆是一致认为,山东军今年根本没有可能拿下山海关,这会听到洪承畴有主意对付济尔哈朗和豪格,就是急不可耐地求教起来。 洪承畴笑道:“攘外必先安内,咱们大清现在失却了辽南和沈阳,不将这两处失地收复,我军寝食难安也,此前肃亲王攻打辽南便是决策失误,无异于浪费朝廷的钱粮,因为从金州至旅顺,明国水师可任意停泊,就是咱们打赢了,他们依然能够退到海上,所以辽南打与不打并不重要,盛京却截然不同,深入大清内陆,就想一根钉子一般插在我大清的胸口,若是长期被山东军控制,那开原、铁岭和抚顺的钱粮根本转运不到辽阳,所以辅政王还得督促郑亲王先拿下盛京,至于肃亲王勇猛善战,野地浪战正是其所长,莫如将其调至宁远和山海关,由豫亲王前往辽南主持大局” “呃……让本王出京接替豪格,洪先生这是何意?” 多铎有些懵,这天寒地冻的,除了阿济格那个好战分子,谁他娘的愿意在外面喝西北风。 “好,洪先生果然金玉良言,稍后本王便向皇上请旨,由太后用印,十五弟既是咱们满洲宗室,自然有义务替咱们满洲收复失地。” 多尔衮老谋深算,自然知道洪承畴的意思,济尔哈朗和豪格二人迫于自己的压力,不得不抱团取暖,现在将豪格调至辽西,正是分而治之之计,豪格勇而无谋,只要让其一直统兵在外,那济尔哈朗就凭手中的镶蓝旗,断然不敢和自己硬抗,再者由多铎出镇辽南,正好借机收拢豪格的牛录和所部汉军。 洪承畴再拜道:“辅政王英明,我大清皇帝年幼,所谓主少国疑,若不能赏罚分明,长此以往,将士们必然离心离德,辅政者辅佐之意也,诸将安肯奉辅政王号令,何况这辅政王还有两个,待肃王转至辽西后,老臣以为,辅政王当和郑亲王协商,推举出一个能代皇上发号施令之人,待天子成年,再还政不迟,如此方可安将士之心,稳固我大清基业。” “好啊,洪先生此计甚妙,本王得先生直如文王逢姜尚、先主得诸葛孔明是也,若日后本王能够振兴大清,鼎定中原,先生当为第一功臣,请先生受本王一礼。” 自黄台吉即位后,为了对付代善、阿敏和莽古尔泰,黄台吉对多尔衮是刻意栽培,所以黄台吉的用人之术,多尔衮亦是学了个七不离八,看到洪承畴跪伏于地,连忙躬身还了一礼,然后将洪承畴搀扶了起来。 “摄政王知遇之恩,老夫没齿难忘,非肝脑涂地,不能报摄政王万一也。” 看到多尔衮如此做派,洪承畴感动的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向多尔衮表起了忠心,他多于计算,在回话的时候便替多尔衮想好了名号。 第四百七十三章辽东风云(十四) 洪承畴“攘外必先安内”的建议,多尔衮是深以为然,靖北军异军突起,大清内忧外患,满洲不拧成一股绳,如何会是战争潜力强大于满洲数百倍的明朝的对手?当然所谓的“摄政王”更令多尔衮动心,毕竟“摄政王”距离那个至尊宝座也就是一步之遥。 所以多尔衮在应允洪承畴建议后,便立即喝令左右亲兵护送皇太后钟木娜一起返回辽阳行宫,准备施行这分而治之的策略,踢开济尔哈朗,成为满洲事实意义上的最高决策人。 辽阳城暗流涌动,多尔衮剑指济尔哈朗和豪格,山海关一线明军和关宁军激战正酣。 角山被靖北军攻破后,山海关攻防战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占据制高点的靖北军倾斜。 北翼城距离山海关不过二里左右,若是被山东军攻破,将红夷大炮架到城墙上,那山海关西线城墙便完全暴露在靖北军的红夷大炮火力范围之内,哪怕是山海关城墙有四丈有余,但是吴三桂也不敢任凭城墙被拥有近百门红夷大炮的靖北军狂轰滥炸。 所以吴三桂收到郭云龙的战报后,便立即组织军马准备夺回角山,所谓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角山易守难攻,吴三桂手中不过三万军马,又要防守山海关主城和宁远,根本抽调不出相当的兵力,故此他不得不派郭壮图和驻扎在山海关东北的伪清武英郡王阿济格协商夺回角山之策。 “呵呵,你们关宁军自诩明国第一强军,山东军兵临城下不过七日,南翼城便被伪明攻破,北翼城岌岌可危,我看吴三桂也是徒有虚名,莫如趁早归顺大清,由本王统一指挥,必能一举击溃小李贼,保有山海关。” 清军大营内。 伪清武英郡王阿济格是一脸不屑地看着前来传信的郭壮图。 “南翼城地势平坦,有连接老龙头,土质松软,我关宁军不过是不愿意消耗军力,主动撤离;至于北翼城,我家军主是有些疏忽了,谁能知道山东军尽然于入夜后上山偷袭,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角山山顶地势狭小,不能驻扎过多军马而已。” 时下关宁军和伪清政权还处于连兵状态,并不是满洲人的奴才,郭壮图自然是不卑不亢,他也是汉人,从内心上自然瞧不起茹毛饮血的建州蛮夷。 阿济格冷笑道:“哦,既然吴三桂不惧山东军,那自可精选大军,夺回角山制高点,贵使又何必求到本王这里?” “所谓唇亡齿寒的道理武英郡王应该懂吧,我山海关若是失守,山东军便可直驱宁远,再临锦州,届时沈阳和辽南驻军齐动,大清首尾不能相顾,说不得就会步我军的后尘,这里面的关系孰轻孰重,王爷想必不会不懂吧!” 面对阿济格的嘲讽,郭壮图也是气的牙关紧咬,咱们关宁军几日就被山东军攻破了外围城堡,你们鞑子又好到哪里去了,连国都沈阳都被山东军给打下了,据国内消息,黄台吉的几个女人可是数万满洲大兵面前给李兴之的亲兵统领给轮了一遍,你他娘的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关宁军。 “王爷,合则两利,如今辽东冰雪封山,也就是辽西山海关一线天气还稍微好一点,但是也撑不了多久了,若不拿下角山,一旦北翼城失守,咱们可得不到辅政王的援军啊。” 杜雷本是镶红旗固山额真,松锦大战时,他镇守复州,两红旗败亡,伪清内部又忙于争权夺利,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一直没有时间重建两红旗,杜雷看到多尔衮三兄弟势大,心中一横,便带着本部五个牛录投靠了阿济格,被抬进了镶黄旗亦担任固山额真之职。 “杜雷说的有理,北翼城虽说是山海关卫城,但亦是连接关外的要道,本额真听说明军在山海关前深沟高垒,实际上就是沿着山海关主城外重建了一道防线,不拿下角山,稳固北翼城,明年一开春,明军便能走北翼城杀入辽东,那我军恐怕就没有机会集中兵力恢复辽南和盛京了。” 镶黄旗固山额真何洛会也建议阿济格出兵,何洛会的父亲本是老奴努尔哈赤的亲兵统领阿吉赖,作为努尔哈赤的身边人,自然深得老奴信重,何洛会是阿吉赖的长子,老奴努尔哈赤爱屋及乌之下,为何洛会也是刻意栽培,黄台吉即位后更迁其为正黄旗蒙古额真,可谓是位高权重。 沈阳失陷,黄台吉身死,多尔衮为了笼络人心,对何洛会多加拉拢,并调其至镶黄旗任职,地位仅在武英郡王阿济格之下。 “呃……既然你们都认为咱们应当相助吴三桂,那本王便出兵,只不过角山地势险要,我军不过万余,总不能只叫我们满洲人卖命吧,永不?此外马上就要入寒了,这数九寒天的,你们关宁军就眼睁睁地看着友军在城外受冻?” 阿济格的意思很明了,出兵可以,是吴三桂要配合,此外还的让出山海关的外围城堡由满洲兵驻扎,双方不过是同盟关系,满洲人的卖命钱,你吴三桂可是要承担的。 “武英郡王言之有理,这样贵军主力可移驻西罗城,此外贵军攻山所用之粮秣也由我军承担如何?” 山海关防御体系内,不光面朝北直隶方面有南北翼城,在面对辽西方向还有两座卫城,即东罗城和西罗城,东罗城本是依山海关而建,实际上就是山海关的瓮城,西罗城则应对南翼城。 郭壮图一口答应将西罗城交给满洲人驻防,心中还是有计较的,乃是用满洲兵牵制攻取南翼城的靖北军耿仲明所部军马,如此关宁军也可集中兵力固守山海关主城。 “如此甚好,便请郭先生上复你家总兵,就说本王即遣镶黄旗固山额真杜雷统领满洲兵五个牛录,蒙古兵十个牛录配合贵军反攻角山。” 阿济格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何洛会和杜雷的建议,出兵角山,不过为了保存实力,他咬死了满洲兵此次是配合关宁军行动,能打下角山最好,打不下也能捞一个卫城,何乐而不为? “外臣多谢王爷,事在紧急,外臣这就回复我家总兵。” 郭壮图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哪里肯在清营浪费时间,躬身行了一礼,向阿济格请辞。 第四百七十四章辽东风云(十五) 山海关。 靖北军和关宁军以及满洲兵围绕着角山制高点的争夺已经持续了七日,不管是吴三桂还是李兴之都知道绝不能失去这个战略要地,故此双方都打出了真火,即便是协同作战的八旗兵亦是伤亡惨重。 沿着角山西北至山顶的山坡上铺满了三方士卒的尸体,那些被大刀砍断的胳膊和大腿更是散的到处都是,远远看去直如尸山一般,好在天气寒冷,这些战死的士卒身体冻的僵硬,并没有产生尸臭。 角山控扼山海关,自收到尚可喜雪夜破山的消息后,李兴之断然调整了军事部署,考虑到尚可喜部损失惨重,故抽掉了新一镇鸳鸯兵甲队、白杆兵甲队以及远程兵丙队迅速接管了角山防务。 新一镇镇将金声恒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自然知道角山的重要性,为防关宁军狗急跳墙,亲自向李兴之请缨,主持守山事宜。 战事一开始,角山因其地理重要性便成了关宁军争夺的目标,为了拿下这处高地,吴三桂特意抽掉了关宁悍将高得节统兵万余至北翼城,着他务必拿下角山。 高得节也发了狠,七日内光是关宁军就发动了两千人规模的进攻三次,千余人规模的攻山十余次,有时候甚至将麾下的军马分成数队,一天内毫不间断的轮流攻击,关宁军拼了命,作为友军的满蒙八旗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杜雷为了配合吴三桂攻山,亦是反复调兵从角山西北侧翼攻山,以策应吴军。 连番攻击之下,驻守靖北军的新一镇损失惨重,关宁、八旗联军同样也付出惨重代价;七日内,靖北军伤亡一千一百人余人,关宁、八旗联军方面的伤亡近四千人。 角山易守难攻,直至今日,角山仍牢牢控制在靖北军手中,只不过守山的军马几乎换了一茬,而连战数日不得寸进的关宁、八旗联军则停止了攻势,退进了北翼城休整待命。 “角山如此重地,尔居然只派一个百户驻防,现在这仗怎么打,山东军居高临下,其军又能不断地上山增援,你说这仗怎么打?” 攻山受阻的高得节只得把火发泄到北翼城守将郭云龙身上。 “高将军,末将是有错,可是大帅为了稳固关城,北翼城守军只有千余,为了城池安危,角山方面,末将只能抽掉一个百户的军马驻防,明日攻山,末将请为先锋,不拿下角山,愿提头来见。” 面对咄咄逼人的高得节,郭云龙哪里敢说自己是由于大雪后道路湿滑,疏于防范才失却角山的,只能一个劲地叫苦喊冤,同时领了主攻任务。 “呵呵……拿不下角山,自有大帅治你的失职之罪,本将怎敢拿你的人头?” 明廷为了控制边镇将佐,一直采用大小相制的方略对地方军头钳制,高得节虽然骄狂任性,亦不敢轻易处置郭云龙,见其承诺死战,只能放缓了口气。 角山是一座平顶山,中间山麓还有一道山麓,坡北,是一座座用茅草和枝干搭建的棚屋。 前方轮换下来的靖北军就在这棚屋中休息,屋中没有床,而是大通铺。地上铺满厚厚的干草和树叶,上面再铺厚厚的被褥,这是原山东布政使孙可望在进京任职前特意从兖州和青州调拨的,当时他就考虑到了山海关的重要性,心知李兴之必然会在攻取京师后,出兵山海关。 棚屋内几十个疲倦至极的靖北军士兵就那么挤在上面呼呼大睡,他们实在是太累,这会就是天塌下来恐怕都没有人愿意睁一睁眼。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连轴转的伙夫们正强打着精神熬制一锅锅米面肉汤,只为同袍们醒来后能有一口热食吃。 山下正往山上面运送物资,上百抬着伤兵的民夫只能在路边上等待,只有粮草辎重上来后,他们才会被抬下山转运到山海关前的官军大营,山路崎岖湿滑,尤其是下山的时候要特别小心,仅仅这七天内,就有近百名伤兵下山时由于抬担架的民夫滑倒而牺牲。 这个时代讲究的入土为安,落叶归根但是这狗日的天气,但是紧张的战事令李兴之根本抽不出民夫来转运这些战殁的士卒,只能下令就地掩埋,所以整个角山南面山麓这会堆满了新坟。 和南麓凄凉景象不一样的是角山山北的靖北军阵地,一门门铜炮铁炮依山而列,一颗颗实心铁球用竹筐垒着摆在大炮两侧。 草草修建的工事内,到处多是斜靠着或手持火铳、或手持长矛和狼筅的靖北军将士,天气实在是冷的厉害,尤其是在这被炮火犁平的山上,刺骨的西北风一刮,守山的靖北军就只觉得脸上和手上如同被刀子割过一般,为了抵御这狗日的天气,将士们不得不点起了一堆堆篝火,在关宁军退下去后躲到火堆前烤火取暖。 “金将军,吴三桂莫不是疯了,这么冷的天,还能发动如此规模的攻势,他不怕将士们造反吗?” 新一镇白杆兵乙队队正王三看着北翼城飘扬的吴军军旗就是有些不解,七日苦战下来,原先的白杆兵甲队已经损失过半,他是今天才上山换防的,上了山后,王三就觉得浑身就像落进了冰窟窿中,冷的几乎走不动道了,连忙凑到了金声恒身边的火堆捂起手来。 “谁知道吴三桂这狗日的怎么想的?好好的平南侯不做,非要和鞑子连兵反对咱们大帅,要知道这侯爵,咱们军中不过就六人有,平南侯之封,这价码绝对不低了。” 金声恒舔了舔干瘪的嘴唇,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这些手握兵权的明军地方总兵,寸功未立,却能一个个封伯封侯,虽然他知道这是李兴之的分化拉拢之计,但心中仍有几分不平。 “放心吧,大帅说了,再坚持个七八日,咱们就能拿下山海关,届时就能班师回朝了。” 看着脸色稍微缓和的王三,金声恒不由地想起了昨日大帅上山时让自己再坚持五六日的要求。 由于天气实在寒冷,尤其是这一轮大雪之后,土地冻的厉害,原先制定的爆破攻城之法,挖掘装填火药的地道的进度很慢,从开战至今,只不过挖了一大半的路程,目前距离山海关尚有里许左右,根据负责此事的亲兵统领铁战所说,欲挖掘到关城之下,恐怕还要个五六天,所以必须死守角山,以吸引山海关守军的注意力。 铁战本是登州招远的矿工头目,靖北军袭破曲阜后,整顿招远铜矿,后来又大肆扩军,铁战就是那个时候报名参军的,李邦杰这夯货看他甚有气力,便抢在鲁良直之前招进了亲兵队,因为铁战对地道作业甚是在行,所以这次爆破攻城的任务,李兴之便交给了铁战。 第四百七十五章辽东风云(十六) 角山的寂静在天明后被打破,随着北翼城中号角声再次响起,正抓紧时间休息的新一镇各步队将士再一次投入紧张的战斗之中。 从声势上看,关宁军和东虏联军的这一次攻势显然比之前更要猛烈,号角声中,角山山顶敌楼内观察的靖北军观察哨便看到成千上万的关宁军从军营中开出,那些在北翼城下扎营的满洲兵也是闻风而动,很快摆出了战斗对型。 和前面的攻山不同,这次高得节几乎集中了北翼城所有的,那十余门红夷大炮也被城中的丁口推到了山下,这些丁口们安置完火炮和炮子后,却震惊地发现自己回不去了,高得节拿来了吴三桂紧急征调他们入军的军令。 “将爷,我两个儿子死在了锦州,家中就剩下一个孙儿了,看在我一家老小替军主卖命的份上,饶了小老儿吧,小老儿若是死了,我那孙儿怎么活。” “将爷,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小的家中还有个老娘,父兄又陷在松山,至今死活不知,小的要是有什么意外,我那老娘可怎么活?” 征调出来的一千余老弱懵了,他们想不到自己一贯视之为衣食父母的军主老爷,这会居然要拿自己当炮灰了。 “不要吵了,军主说了,角山在,山海关就在,若不能拿下角山,咱们都会被山东军杀死,平日里大帅好吃好喝地供养你们,现在就是你们替大帅尽忠的时候了,你们放心,大帅说了,只要你们服从军令,你们的父母妻儿,就是军主他老人家父母妻儿,现在执行军令。” “锵、锵、锵……!” 紧随着高得节的一众亲兵,在高得节说完后,纷纷拔出了腰刀,面目狰狞地看着跪倒了一地的关宁军丁口。 七日的攻防战下来,吴三桂意识到了,若不大量消耗守山官军的火力,趁着他们辎重还没运上来时,角山根本打不下来,所以他不得不征用了北翼城的关宁军家小,用他们充作炮灰,掩护兵马上山。 “小的们愿从军主号令!” “小的们愿从军主号令!” 明朝的军户自土木堡之变后,地位已经几乎滑落到社会最底层,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不过是各个军头家中的佃户而已,吴三桂作为辽东最大的军头,他下了军令,再加上高得节的软硬皆施之计,谁敢不听? 在征调民夫的同时,关宁游击郭云龙带着一千余士卒亦是在阵前摆好了军阵,这些士卒皆是身披双甲,喝了绝命酒的勇士,今天他郭某人,说道就要做到,不拿下角山,誓不罢兵。 “呜呜呜……!” 伴随着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高得节亲自擂响了进兵的战鼓。 一千余从北翼城征调的民夫率先被推上了战场,他们的身后便是郭云龙统领的千余精锐,然后就是无数拿着弓箭和火铳的远程兵。 关宁军鼓噪了近一个时辰,山上的靖北军官兵都知道辽东兵又要发动进攻了,但是没有人在意,从新一镇镇守角山开始,关宁军可是天天发动攻势,但是哪一次不是遗尸累累,甚至那些配合作战的满洲兵几日下来也折损了一两百人。 但是当关宁军这次进攻开始后,他们却意外的发现,排在最前头的居然是普通百姓,甚至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金将军,吴三桂这是疯了吗,居然驱赶治下的百姓攻山?他不怕底下的士卒反水吗?” 新一镇副将秦英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卖力登山的老弱妇孺们。 “呵呵,吴三桂这是黔驴技穷,据说他本部就三万兵,这七日下来就折了近两成,大帅可是给过他活路的,若是再这样消耗下去的话,你说他麾下的将佐会不会离心离德?” 金声恒流寇出身,见惯了农民军首领之间的勾心斗角,在他看来关宁军能为利益整合在一起,必然会因为利益内部生变。 “那这些民夫,咱打还是不打?” 秦英到底是科班出身,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打,为什么不打?只有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他们才会知道咱们靖北军的厉害,通知下去,待关宁军进入射程后,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金声恒断然下令,战场上可容不得半分怜悯之心,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在关宁军的驱赶下冲上角山,然后重新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惊恐的百姓被关宁军分批驱使着冲向角山,他们没有武器,只有排头的人才配有简陋的木盾,他们不想死,可是身后同伴们的长刀令他们无比恐惧。 “开炮,上散子弹!” 农民军出身的新一镇炮队队正王承柱大吼着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和明军交战多年的他对这种驱民攻城的伎俩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知道,在这人命如同草芥的乱世,你不狠,那倒下的只有是自己。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 最前方简易工事下的火铳兵和炮兵在军官的命令下开始装填药子,检查火绳。想到要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他们就有些头皮发麻。 “冲上去,为了关宁,为了你们在城中的家小,给老子冲。” 郭云龙提着马刀驱赶着炮灰往前冲,他的心同样在颤抖,这些百姓可是北翼城的,说句不好听的,等同于他的同乡,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自己却将他们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一次,却不单是百姓往前,人群中赫然夹着一队队的背着弓箭、火铳的关宁军。 在关宁军的驱赶下,充作炮灰的百姓没得选择,只得哭爹喊娘地奋力向山上攀爬。 百姓们哭爹喊娘,悲啼阵阵,靖北军防线内静谧异常,充满诡异。 终于,百姓们冲于终到了靖北军的火力射程,然后便听一声炮响,旋即无数炮声响起。大炮的轰鸣声掩盖了火铳打响的声音,这刻,耳朵之中听到的只有炮击声,没有其他。 无数被关宁军驱赶来的百姓被炮子无情的打死,一颗颗铁球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弹起砸落,带起无数的血花、收割着无数的人命。 第四百七十六章辽东风云(十七) 密集的炮火中,排头顶盾的百姓顿时倒了一大片,有机灵的百姓顺势就往地上一躺,惨叫一声,假死过去,更有甚者,居然躲到了山石和树桩后面装死乞命,当然更多的百姓还是被驱赶着往前挤压。 山坡上,到处是跌跌撞撞的身影,人挤着人,有不少躺下装死的就这样被生生踩踏而死, “呯、呯、呯……!” 炮击中,噼里啪啦的火铳声也响成了一片,一排排的百姓被铳子打中或是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哀嚎,整个角山北麓山坡几乎成了一片屠宰场,到处都是残肢碎肉,和炸碎的脏器,空气中都充满了血腥味。 靖北军的铳兵和炮兵只是机械的按着平日的训练装药、点火、发射。他们甚至都不去看那些被他们打死的百姓,因为他们不敢看。 “火铳手和弓箭手向左右两翼分散开来,寻找掩体给老子射击,他娘的高得节这狗日的还不开炮,北翼城的百姓就不是咱关宁的丁口吗?” 督军攻山的郭云龙通过靖北军火炮和火铳射击的方向很快就基本判断出了靖北军在山上的布防情况,骂骂咧咧地下达了军令。 “喏……!” 夹杂在百姓身后上山的关宁军铳手和弓箭手如蒙大赦般地在各自百户的带领下向左右两翼分散开去,山东军的火力太强了,又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就这一小会已方就折损了近百人,这会他们望着铺满了一地的尸体,并不是恐惧而是庆幸,庆幸自己躲在了他们的身后。 攻山的百姓还没有死绝,这两轮攻击下来大概死了六成,郭云龙算计的非常准确,他就是利用百姓还在吸引靖北军火力的情况下,迅速完成部署,形成对峙的局面,然后依靠火铳兵和弓箭手的火力掩护,和山上的靖北军拼个你死我活。 “山东军采用的是三段式射击法,不间断射击,据本帅估计,他们还不止排了三队,铳子打的很快很密,不过他们的火铳似乎比咱们的要强,这天气又冷的厉害,起码能射十余轮,不像咱们的火铳,射上五六次就要停下来冷却,要不然铳杆太烫药子都装不进去,但是他武器再好,还会有停顿。此外山上的火炮亦是如此,本帅估算着,大概二十几炮后,山东军火炮就会停下来,我估计这是在冷却炮管,但是这就是咱们取胜的关键。” 角山下,一直在山海关主持大局的吴三桂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山下,他的身后是刚刚从山海关主城转运过来的数百门火炮,随同他一起的还有伪清武英郡王阿济格以及镶黄旗固山额真何洛会等人。 “吴总镇说的是,明军确是有停顿。”阿济格久经战阵,吴三桂能判断的军情,他同样能够判断出来。 何洛会点了点头,嘿嘿的笑了起来,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山东军火力再强,有吴总镇和武英郡王主持大局,安能不败?” “传令下去,所有火炮抵进山脚,调整好炮口,山东军火炮射击二十轮,立即开炮,不要节省火力,务必要将所有的炮子全部送进山东军的工事内。” 吴三桂面无表情地下达着军令,这几日攻山,他一直不肯动用火炮,就是想给靖北军来个出其不意,其实关宁军并不是以骑战闻名天下,关宁军最主要的兵种就是炮兵和火铳兵。 关宁军的一个车炮营同样是两千战兵,但关宁军主要强调火力而不是像靖北军的鸳鸯兵和白杆兵一样强调近战肉搏的能力。 一个车炮营配备各式战车三百辆、大炮九十门。 这些大炮最小的是七八斤重的的虎蹲炮。 最大的是三千到四千斤重的红夷大炮。 每个车炮营还配属三眼、五眼、七眼火铳一千一百余支,鸟铳一百五十二支,关宁军希望凭借这些火器能循环发射,形成对肉搏兵的弹幕。 此外每个车炮营还装备盾牌五百面,以保护炮手和火铳手……当然没有靖北军使用的长枪这种便宜货。 这样的车炮营,吴三桂手中大概有十个营之多,这些武器装备就是辽东的军头不断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食血肉的成果。 “嗯,关宁军炮响后,让杜雷也带人给本王冲上去,让他不要顾忌伤亡,今天务必要拿下角山。” 伪清武英郡王阿济格看着关宁军推出的大小火炮,就是眼热不已,他知道关宁军富裕,可是没想到在锦州缴获了四千余门火炮后,吴三桂还有如此厚实的家底,当然,吴三桂既然不再留手,自己再保存实力就说不过去了,当下吩咐何洛会,让其通知杜雷准备。 山坡上,征调的青壮在密集的火力下终于死伤殆尽,只剩下少数躲在巨石和大树后装死的百姓存活,但是上山的关宁军弓箭手和火铳手在在这个时候选择好了可以射击的位置,一个个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山上那靖北军飘扬的大旗,一千余关宁家小的死亡,令他们充满仇恨,他们不敢去恨吴三桂,却是将仇恨的种子放到了靖北军身上。 “轰、轰、轰……!” 在漫长的等待中,关宁军的火炮终于全部打响,那些操纵虎蹲炮的关宁军炮手甚至将小炮扛起来向山坡冲去,意图在角山北面山坡上寻找有利地形进行抵近射击。 密集的炮子如同雨点般砸在了靖北军工事的内外,到处都是被炮子砸飞的山石和泥土,工事上那简易木栅更是被砸的东倒西歪,有几枚炮子甚至引爆了工事内的一处火药库,“轰隆”一声巨响过后,驻守在火药军附近的数十名靖北军士卒当场身亡,眼中、口中、鼻子中的鲜血淌个不停。 关宁军炮响之后,早就待命高得节立马喝令本部人马便齐向角山发动了攻势,已经在山上布防的关宁军箭手和铳手也开始对工事后的靖北军发起进攻。 “他娘的,快给老子开炮,快给老子开炮,吴三桂这是来拼命的,快通知部署在角山侧翼的红夷大炮调转炮口,给老子轰关宁军的炮兵阵地。” 金声恒提着千里镜终于发现了关宁军的火炮阵地,关宁军这次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根本没想到吴三桂这么能忍,就连炮阵地都做了隐蔽,直到总攻时才全部推上了阵地。 第四百七十七章辽东风云(十八) 看着山上被无数炮子洗礼的靖北军防线,吴三桂不禁摸了摸鼻子,自从角山失陷后,他就在不停的算计,算计靖北军援军上山的时间,算计山上的火力配置,算计已方全力一击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杀上山顶。 为了迷惑李兴之,他根本不顾高得节和郭云龙所部人马的性命,表面上看是关宁军为了争夺角山制高点,付出了近五千人的代价,依然不得寸近,实际上这是他的骄兵之计,很显然,这个算计到目前为止他是成功的。 六百门火炮加上北翼城的一百余门火炮同时轰击,绝对能打山上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而已方的先登只要借着守军被炮火轰炸的机会,一举杀到山顶,那关宁军就会重新夺取这个关系到山海关存亡的制高点。 “传令下去,全军压上,务必抢在山东军援军上山之前,把守军击溃,武英郡王,本帅希望你们满洲兵这次也不要留手,南山的山东军援兵最多一个时辰就能上山,所以咱们务必抓紧时间,以求一击破贼。” 即使郭云龙先登的千余士卒已经距离靖北军防线不足两百步,但是吴三桂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军令后,就是看向了阿济格。 “吴帅放心,本王知道轻重缓急。” 阿济格虽说好勇斗狠,但看到吴三桂下了决心,也不好再作保留,再一次传令杜雷,着其立即攻山。 此次攻山,吴三桂特意从山海关抽掉了八千军马交给了高得节,再加上杜雷手中的十五个牛录满蒙八旗,清军的总兵力达到了恐怖的一万三千人。 “他奶奶的,吴三桂拼命了,快去向大帅报急,秦英你速去整顿军马,通知下去,务必要坚持到援军上山。” 通过千里镜,金声桓只看到整个角山北麓密密麻麻全是冲锋的关宁军和满洲兵,而就在自己防线下不足两百步远的距离处亦有数量不明的弓箭手和火铳手在轮流射击,此外还有千余关宁军正打着郭字大旗借着炮火的掩护已经冲到了那些远程兵的身后。 “喏,快,快上擂石和滚木,火铳手压制敌军的火铳,给老子狠狠地打!” “轰、轰、轰……!” 一声声炮响从明军阵中传来,那些没有被关宁军炮火摧毁的火炮同时被炮手点燃,伴随着隆隆的炮声,正在冲锋的关宁军一片片倒下。明军重火绳铳和虎蹲炮发射出来的铁钉和铅子在山麓上形成了一道道死亡的弹幕。 一根根丈许长的滚木和擂石被躲在工事后的靖北军推下,然后顺着山坡越滚越快,越滚越急。 虽说郭云龙麾下的士卒皆是喝了壮行酒,身披双甲的悍勇之士,但到底是仰攻,虽说距离明军防线不过只有两百余步,但是这两百步的距离却是一条能要他们生命的死亡之路。 被火铳和箭矢击中还好,到底有双甲护身,只要不被击中要害,多半没有生命危险,要是被擂石和滚木打中,那可是半点活路都没有了。 无数的石头和滚木顺着高坡滚落下来,跟随郭云龙第一批上山的的关宁军根本来不及躲避,不断地有人被滚木碾过,不断地有人被擂石砸中,那些借助惯性翻滚的滚木擂石从当面的关宁军身体上碾过之后,去势不减,以更快的速度朝山坡下滚去。 跟在郭云龙部身后的满洲兵和高得节部心知不好,纷纷寻找掩体躲藏,然而混乱之中,哪里又来的及,一瞬间就有数百人被砸中。 山坡上顿时响起了无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带头冲锋的关宁军百户郭勇的运气非常好,身前的一块山石替他挡住了一根血迹斑斑的滚木。 正当他暗自庆幸时,一枚擂石又朝着他翻滚下来,郭勇心中一惊,连忙缩到那山石后面,然而那擂石撞上那山石之后高高弹起,然后重重地砸在了他左腿上。 “咔嚓”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之后,郭勇左腿腿骨直接被擂石砸的粉碎,那擂石依旧滴溜溜地向山下滚去,又连续带翻了数条人命,只留下在巨石后疼的不断翻滚的郭勇。 “郭勇……,火铳手和弓箭手全部给老子打那些敢于冒头的山东军,若是射不到,躲过了这轮攻击,就给老子冲上去射,其余的人也准备跟着本将冲。” 郭勇是郭云龙的亲侄,郭云龙只有两个女儿,一向视这个侄子如已出,带在身边悉心栽培,就是指望着他以后能继承自己的家业,谁知道这次攻山居然被打断了一条腿,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下山。 “杀,儿郎们随本将杀光这帮勾结鞑子的畜牲。” 郭云龙所部的关宁军还没来的及行动,靖北军新一镇副将秦英却是长枪一挥,带着本镇的白杆兵乙队向山下的郭云龙部冲了过去。 秦英武将世家出身,关宁军火炮的威力他是心知肚明,再加上吴军人多势众,若是一味地防守,就凭山上的一千五百余守军,根本不可能挡住超过已方近十倍的关宁、八旗联军,还不如趁着对方被滚木和擂石攻击的空档,发动反冲锋,说不定还能击溃当面的关宁军甚至驱赶他们,反冲上山的吴军主力。 五百余白杆兵瞬间举着长枪冲出了工事,然后分成二十个二十五人的尖锥型小阵,直扑正在集结的关宁军。 “他娘的,火铳手掩护,让炮手们快转移炮位,再去看看红夷大炮有没有调整好了。” 秦英是靖北军的老人了,此前高阳之战便生擒阿巴泰,又帮靖北军训练了白杆兵,可谓是功勋卓著,按理授封一镇镇将并不为过,只是靖北军这一年来扩军速度极快,加之战事频繁,考虑到金声桓部农民军居多,所以李兴之一直让秦英在新一镇任职,这次李兴之授封功臣,秦英同样被授封为浑河伯,和金声桓爵位等同,所以在看到秦英带人冲出工事后,金声桓也是心急如焚,但是却无可奈何,只得喝令铳手和弓箭手提供掩护。 用长枪刺,用盾牌挡,用长刀砍,高坡上喊杀震天,高坡上靖北军和关宁军疯狂地绞杀在一起,这个时候地利的因素就显现出来,虽然关宁军人多势众,但是他们毕竟刚刚耗费了大量的体力爬上了角山,又是仰攻,而靖北军士卒是以逸待劳,体力和士气均不是关宁军能够相比的,一时间居然是人数只有五百人的白杆兵占据了优势,打的郭云龙部的关宁军节节后退。 第四百七十八章辽东风云(十九) “快揺旗,快揺旗,通知咱们的炮队放炮。” 高得节也没有想到靖北军在经过已方数百门火炮的狂轰滥炸之下,依然能够打出反击,又看到前阵郭云龙部明显不敌,生怕前阵溃败反卷自己登山的兵马,急忙招呼身边的传令兵向山下的吴军传递炮击的信号。 “轰、轰、轰……!” 吴军的重炮群再度打出了密集的炮子,虽说这个时代的火炮的攻击力并不是过分强悍,准确性亦是低的可怜,但是架不住多啊,这一次炮击,足有两百余枚炮子轰进了靖北军的防御工事内。 “嘭、嘭、嘭……!” 密集的弹雨下,工事内的靖北军死伤惨重,连带着正在冲突的秦英部的白杆兵和郭云龙部的关宁军也被炮子打死打伤了数十人。 “操你奶奶的高得节!” “他娘的关宁军这是疯了!” 正在督军死战的郭云龙和秦英几乎同时暴出了粗口,他们也被关宁军炮手的无差别攻击炸懵了。 “快鸣金,通知秦英赶快撤回来,咱们退到角山主峰固守待援。” 金声桓一把推开倒塌在身上的一段木栅,抬头看了看左右被炮火炸的一塌糊涂的防线,以及被炮子轰的不成人形的士卒,不得不下达了撤军的军令。 角山山高两百余丈,顶峰是一块方圆近半里的平顶,只有南北几条路可以通行,而且有敌楼可以依仗,这么高的距离,在金声桓看来关宁军的炮子不可能轰到山顶。 “铛、铛、铛……!” 急促的鸣金声响起,这是靖北军收兵的军令,秦英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正在疯狂后退的关宁先登,不得不下达了退兵的军令,他虽然甚得李兴之的看中,但是靖北军律令煌煌,他也不敢违抗军令。 “快跟老子冲!” 靖北军退,郭云龙当即下令,本来已经接近溃败的关宁军也看到了靖北军疯狂撤退的背影,一个个鼓起余勇,重新形成了攻击队形,跟在郭云龙身后一窝蜂地又向角山顶峰杀去。 “尚将军,你立即带本部人马上山支援,但不是去和关宁军拼命,能守住角山最好,实在守不住,可放弃角山。” 角山炮一响,李兴之就估算到了吴三桂对角山发动了总攻,据铁战奏报地道还有两日就能完工,为了拖住出击的关宁军,以及迷惑吴三桂,李兴之必须要作出反应。 “呃……丞相这是何意?角山易守难攻,关宁军虽众,但我军据险而守,只要末将援军抵达,吴三桂休想拿下角山。” 尚可喜不明白好不容易拿下的角山为什么要放弃。 尚可喜懵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角山,李兴之居然并不在意,要知道这个控扼山海关的高地一旦易守,再想打下了可就难了。 “尚将军多虑了,吴三桂不惜代价,用骄兵之计打了角山七日,咱们若不给他们点甜头,他如何会认为咱们中了他的诡计!” 李兴之没有开口,一旁的军帅府参知徐以显却是笑着跟尚可喜解释起来。 “徐先生这是何意?” 尚可喜这个伪清授封的智顺王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连一旁的刘文秀和唐通以及高第等将佐也不明所以。 “诸位,腊月将至,届时山海关以及辽西必然还要降温,角山守之无益,加之山海关这边本帅已有定计,两日后即将发动总攻,所以不能将兵力浪费在区区一个角山,此外前日本相已经接到李定国奏报,其所部一万一千军已经抵达觉华岛,本相已经传谕李定国袭击宁远城。” 李兴之悠悠开口,这次出兵辽东,其实他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的,就和洪承畴分析的那样,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再靖北军方面,但是他不得不打,原因就是山海关关系重大,若不趁着冬季一举拿下山海关,来年春暖花开,吴三桂必然会和缓过劲来的东虏寇掠京畿,届时刚刚组建的永历朝廷必然会威望大跌,那些不满自己当权的各地督抚说不得就会借机发难,内交外困之下,能不能守住胜利果实那就难说了。 当然并不只一方面的原因,自朝廷圣旨下发后,目前止有宣大总兵虎大威和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京营总统猛如虎二人明确奉诏,其余中原各镇援剿总兵皆处于观望态势。 山西总兵李辅明和副总兵许定国以及大同总兵姜镶虽然表示奉诏,但是却调兵封锁了壶关、宁武关、娘子关等战略要地,以至于从大青关出关的满蒙汉绿旗依然在蓟镇前沿游走,据安巴送过来的奏报,目前满蒙绿旗考虑到塞外风雪的原因,至今只围剿了在丰宁的一支千余人的蒙古部落,时下已经转进到古北口附近,准备入关休整。 为了震慑地方军马,李兴之不得不枪打出头鸟,拿吴三桂这个明末最大的军头开刀,让那些首鼠两端的各镇总兵知道朝廷的威严。 “丞相此乃釜底抽薪之计,山海关乃是一座军事要塞,并不能养民,所以吴三桂是将大部分的关宁家眷安置在了宁远,若是能打下宁远,末将以为吴军必然会土崩瓦解。” 第七镇副将高第老脸涨的通红,他本是原山海关总兵,虽说和吴三桂及其将佐不和,但是关宁军安置家眷的地方还是瞒不住他的。 “丞相,宁远城可不好打啊,当年老奴和黄台吉数次兵临宁远,皆是因为城墙坚固,不得不退回辽东,既然那里是吴军安置家小之处,那吴三桂不可能不做防备,李帅手中不过万余军马,天气又甚是寒冷,如何能打破宁远坚城?还不如调其至山海关和我军内外交攻,届时山海关必破。” 尚可喜是东江军出身,当年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他虽然不曾参战,但是也知道袁崇焕都能凭借城防守住城池,现在换成了精通军务的吴三桂麾下将佐,又岂是李定国能够攻下的? “呵呵,尚将军,你可知道丞相如何破的沈阳?这次不过是故技重施,李帅手中可是有三千满蒙兵,如今吴三桂不是正和东虏联兵吗?满洲大兵支援山海关前线,宁远守军怎么也要提供相应的钱粮吧!” 徐以显笑眯眯地看向尚可喜,在收到李定国传书后,他和李兴之就是做了精密的计算。 宁远在锦州和山海关之间,对吴三桂来说是真正的腹地,在豪格大军兵临辽南的情况下,吴三桂决计不会想到靖北军还能从辽南抽掉军马,渡海偷袭觉华岛,然后伪装成八旗兵袭击宁远。 第四百七十九章辽东风云(二十) 觉华岛悬于辽西海湾中,距岸十八里左右,距离宁远也仅有三十余里,居东西海陆中逵,扼辽西水陆两津。 觉华岛早在唐代,已为开发,港口著名,其北边海港,称为靺鞨口,已为岛上要港,出入海岛咽喉。 东虏猖乱以来,为防清军洗劫粮道,故孙承宗督师辽东时,即请奏天启帝将觉华岛改为粮草转运基地,辽东所需粮秣皆由天津港运送至觉华岛然后转运至宁远以及锦州等城,为了确保这个粮草转运基地的安全,孙承宗又抽掉关宁军副将金冠以及辽东都司王锡斧、季士登、吴国勋、姚与贤等人统兵七千在岛上修建城寨,以为万全之计。 只不过天启六年,老奴努尔哈赤悍然发动了宁远之战,亲统八旗兵六万直逼宁远。 时任宁前道的袁崇焕便是此战一战成名,面对数万没有攻城器械的八旗大兵,依靠重炮和巨石堵门之法守住了宁远坚城,并奏报,“官军依靠红夷大炮之利,摧狂锋、却顽敌,一炮糜烂数里,轰破老奴金帐,众鞑掩面疾走,老奴或被轰毙。”向朝廷请功,称之为宁远大捷。 事实上,努尔哈赤在面对宁远坚固的城墙面前,断然改变了作战方案,移师宁远东南五里左右的龙宫寺,并着蒙古左翼都统武纳格统兵三千直击明军囤粮之所觉华岛。 是役,后金军借着冬季封冻之机,踏冰登岛,全歼岛上守军七千,其余军民百姓七千余,劫掠粮食八万余石,焚烧大小船只两千艘,最后又拆毁了孙承宗在岛上所建城寨,而后金军的损失不过是两百余人,若不是东江军毛文龙部旋师永宁,后金军当时便能依靠觉华岛抢掠的粮食,继续围困宁远。 李定国是崇祯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在靺鞨口登陆,此时的觉华岛早就没有了孙承宗督师辽东的繁华,除了少量的渔民,根本是杳无人烟。 李定国所部军马泛海而来,因其军尽打山东镇旗号,渔民们并不畏惧,甚至充满了鼓舞,因为这次来的是令东虏闻风丧胆的山东军,加之又尽打“李”字大旗,他们只以为是那个擒杀了伪清成亲王岳托、礼亲王代善以及伪清皇帝黄台吉的李大帅亲至。 “李大帅公侯万代!” “李大帅长命百岁!” 觉华岛上的数百名渔民在水师抵达港口时,便涌到了靺鞨口附近,一个个不停地磕着头,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当明末乱离,天下受苦的百姓无外乎中原和陕西的流民和在辽东苦苦坚持的辽民,这里面以辽民为甚,这些百姓都是好不容易在东虏的屠刀下存活下来的,每一个都和东虏有血海深仇,现在看到能击败鞑子的李大帅亲至,自然是激动万分。 “当不得啊,当不得啊……本将可不是李大帅,本将是大都督授封的辽南总兵,这次来觉华岛就是准备包抄山海关附近的东虏的。” 李定国看着面前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百姓,没来由的心中一痛,他久在农民军中,深知百姓过的有多苦,可是到了辽东后才知道,辽东的汉人当真是过的比猪狗都不如,不是被东虏抓过去充着包衣和阿哈,就是被杀了充作两脚羊,以至于百姓们只得躲进深山老林和海岛之上,可是辽东本就苦寒,躲在外面根本没有食物充饥,在这寒天腊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冻死、饿死。 “你们能打赢鞑子吗?俺爹爹当初就是被鞑子杀死的……我娘为了省一口吃的,前几日生生饿死了,你们能带我杀鞑子吗?” 一个畏畏缩缩的童音响起,李定国定睛一看,只见那孩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头发蓬松的跟茅草一般,脸色又黄又黑,身上披了两块兽皮,两眼瘦的几乎要陷到骨头里,但是眼神却有些坚决。 “快,潘将军,还请你将船上的冬衣卸下来,再给他们一些肉食和米面。” 李定国连忙招呼起同来的水师镇副将潘学忠,这次出兵宁远,万余军马调动,粮食物资自然是有一定储备的,觉华岛上不过几百难民,抽调一点物资李定国还是能够承受的。 “嗯,他娘的,辽东这边百姓居然苦成了这样,这一年几百万的军费用哪里去了,当年咱们在东江时,朝廷一年不过十八万两军饷,山东那边还要漂没三成,毛帅都能养活数十万人,吴三桂和辽东巡抚这狗娘养的只顾着自己利益,哪里管老百姓的死活。” 潘学忠应了一声,骂骂咧咧地数落起吴三桂和辽东的文官起来,转头招呼船上的水师官兵给这些渔民发放冬衣和食物。 “好样的,不过你年龄太小了现在不能从军,这样吧,待大伙吃饱喝足,本帅便将大家送到山东或者辽南,当然这全看你们自己的意愿!” 李定国摆了摆手,他可没多少时间管这些百姓,船队快到觉华的前一天他就收到了李兴之紧急传过来的军令,着其以满洲兵为前驱,突袭宁远城。 “我等不去山东,我等就跟着李将军了,我们去辽南,待养好了身子,就给你们当军户,将军带咱们打建奴最好,要是看不上咱们,咱们也能替将军修房造屋、出海捞鱼什么的,让咱们躲到山东享福可不行。” 这会百姓们也知道李定国不是李兴之了,但是靖北军甫一下船,便给他们发放物资,这令他们无比感动,一个个鼓噪着要去辽南打建奴。 安抚好百姓,李定国即将随军的贺九仪、靳统武、那木图、喀尔德木尼等将佐召到了身前。 “诸位,大都督昨日传书,说吴三桂已经和东虏勾连,让咱们以入援山海关的名义诈开宁远城门,你们可有对策?” 贺九仪正色道:“李帅,宁远坚城,乃是吴三桂的根本之地,满洲人打了二十几年都未曾打下,现在大帅让咱们诈城,若是城中军马过多,岂不是自投罗网,末将以为还是先探探城中虚实为好。” 第四百八十章辽东风云(二十一)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宁远既然是吴三桂囤兵养民之所,在贺九仪看来,自然会有重兵驻防,所以他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认为还是先探明城中虚实方是稳妥之计。 “李帅,贺将军说的在理,我满蒙骑兵不通水性,这次虽说是近海航行,但仍有半数的军马晕船呕吐,到现在还不能起身,便是奴才等现在还有些头晕目眩,莫如在岛上休整两日,再行诈城事宜。” 那木图到底年纪大了,从辽东至觉华岛这一路行来,早就坚持不住了,这会站在李定国面前,双腿依旧不停地颤抖。 “舅舅,兵贵神速,咱们这么多人登岛,虽说靺鞨口在觉华岛西南,但是如果被关宁军斥候发现,我军岂不是徒劳无功,李帅,奴才适才计点军马,尚有千余满蒙士卒身体略好,奴才以为现在当精选勇士急取宁远城。” 喀尔德木尼今年不过二十四岁,自从他听说沈阳被靖北军攻破,黄台吉被擒杀的消息后,就坚定了投靠靖北军的信心,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的族人。 “好,喀尔德木尼说的有理,靳统武你立即调兵封锁觉华岛,绝不可放一人离岛,然后精选两千精兵,交给喀尔德木尼,准备明日诈城。” 李定国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已经西下不远,隆冬之际,晚上行军较之白日更为困难,再者夜里叫城,关宁军必然生疑,又考虑到士卒们海路颠簸之苦,还是决定明天一早进兵。 “末将领命!” “奴才领命!” 靳统武是李定国的心腹爱将,对李定国的军令自然不敢质疑,喀尔德木尼虽然急于建功,但到底是新降之人,也不敢再说,当下拜倒在李定国面前,领了将令。 “贺九仪、魏勇、马惟兴你等四更造饭,五更出发,各统五百兵潜至宁远东、南、北三座城门官道附近,你们的任务就是不可放走一个关宁军,本帅自统大军跟在满蒙兵身后,这次咱们便一举端了吴三桂的老巢。” 决定由喀尔德木尼这个蒙古人统兵诈开宁远城,李定国并不担心,伪清礼亲王代善都给他们卖了,喀尔德木尼和那木图甥舅二人除了死心塌地地跟着靖北军以外,他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在安排好偷袭任务后,又转头向贺九仪等人下达了军令。 “……末将等领命。” 贺九仪还有顾虑,但是老本营军纪严明,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令箭,魏勇和马惟兴却是不同,他二人跟随李定国已久,对李定国的军事能力深信不疑。 “贺将军不必担忧,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吴三桂只有三万军马,如今丞相正统领大军猛攻山海关,宁远是辽东腹地,夹在锦州和山海关之间,断不会有多少军马的,只要控制了城门,我军再大声鼓噪,制造声势,关宁军必乱,拿下宁远并非没有可能。” 看到贺九仪仍有顾虑,李定国只得将形势再分析了一遍。 “李帅放心,末将知道了。” 见李定国决心已定,贺九仪只得再次躬身领了军令。 为防走漏消息,老本营官兵并不敢在岛上生火造饭,在靳统武确认过岛上并无渔民回返大陆后,李定国便下令全军依旧返回船上过夜,除了烧些开水以外,全军仍吃干粮充饥,只待明日三更起身。 四更也就是现在的凌晨三点,也就是人睡眠最好的时辰,选择这个时候出兵,就是为了确保不会被关宁军的斥候发现。 三十里的路程不远不近,步行也就大半个时辰的时间,隆冬之际,天色本就亮的比较晚,贺九仪、魏勇和马惟兴三人基本上是在天明之前抵达了预订的作战地点,然后选择地形,吩咐全军休整待命。 喀尔德木尼和李定国则不然,虽说晚了贺九仪等人一个时辰出兵,但是喀尔德木尼却是带着本部千余蒙古兵和两千靖北军,全部着八旗兵军服,打满洲人旗号,登陆后便转向往西,绕上锦州至宁远的官道,然后大摇大摆地向宁远西门行进,李定国则统领大队跟在喀尔德木尼所部五里左右,缓缓慢行,只待喀尔德木尼诈城成功。 宁远城位于山海关外两百里左右区域,始建于宣德年间,全城呈正方形,共四个门;周长六里八步,高二丈五尺;池深一丈,宽二丈,周长七里八步,只不过比“所”稍大一点而已。这样的小城,无论如何不能与有精锐明军守卫的沈阳、辽阳等关外重镇相提并论。 然而自老奴兴起,辽阳、沈阳相继失陷后,宁远在辽东的战略地位与日俱增。 天启三年,孙得功投奴,广宁失陷,锦州成为抵抗东虏的前沿基地,宁远更是成了沟通辽东和山海关的物资转运基地。袁崇焕任宁前道期间,便向朝廷奏请,扩建宁远城防。 为扼守辽东咽喉,天启帝同意了袁崇焕的请求,重修了宁远城,不光将原有的城墙增高到了三丈半,同时在城墙四角各增了一个方形敌台,三面伸出城外,一面和城池相连,并将红衣大炮放置在敌台的特制炮车之上。 目前宁远城一共部署了十一门红夷大炮,其余火炮两百门,火炮调转,通过增设的敌台,城上的火力可覆盖城墙外大部分区域;相邻城墙角敌台之间的大炮和火铳还可相对射击城下的敌军,一定程度上填补了过去后金军动手凿城的火炮死角,其实这也是一种相近于同时代欧洲棱堡的设计。 由于宁远城防坚固,这里自然而然地便成了吴三桂囤粮养民之所,此前为防东虏绕过锦州,袭击宁远,吴三桂便是令人焚烧了城外的建筑,并将宁远中左所和右屯的兵马全部调至城内,由前军副将王屏藩统一指挥。 松锦大战后,宁远城的辽民是一日三惊,草木皆兵,唯恐八旗兵会挟大胜余威,兵临宁远,这种恐慌的情绪一直维持到吴三桂和东虏媾和之后,才得到了缓解。 虽然说辽东的百姓和东虏有着血海深仇,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在吴三桂联清讨逆的檄文发布后,自以为人身安全有了保障的关宁军家小为了多挣一口吃的,宁远的百姓们便纷纷成群结队走出了家门,该垦荒地垦荒,该捕鱼的捕鱼,该上山砍柴的砍柴,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吴三桂从朝廷捞来的银子都砸到了他的家丁身上了,普通军户哪里吃的了饱饭。 第四百八十一章辽东风云(二十二) 山海关的大战显然没有影响宁远城关宁军家小以及辽民的生活,就连镇守山海关的关宁军左军副将王屏藩也没有将此战放在心上,开玩笑,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又有满洲兵助战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就被山东军打破,再说了就算山海关被破,宁远距离山海关两百余里,怎么样都来得及部署城防,所以王屏藩对当前的形势还是比较乐观。 将近腊月,这辽东的天愈发冷的厉害,王屏藩也没什么心思上城巡查,这日子他便是一直眠宿于城内最大的妓院丽春院内,今晚小桃红,昨夜一剪梅。真可谓是日日换新房,夜夜做新郎,端的快活似神仙 今天王屏藩又是日上三竿才起,也不去衙署办公,只是带着几个亲信将佐在丽春院喝酒听曲。 这日子真是舒坦呀,王屏藩端起酒杯,惬意的将杯中烈酒一口饮下,高得节那帮怂瓜整日价地想着在吴总镇面前邀功请赏,也不看看这狗老天,再来一两次西北风,这辽东地界小解都能立马结成冰疙瘩,山东军是能打,可是他们能打过老天爷?还不得乖乖躲到抚宁卫去,等明年春暖花开再进兵。 王屏藩一边喝着酒,一边盘算,东虏主力窝在锦州和辽阳,等过了这个冬天,想来国内的钱粮定然消耗的七七八八了,自己大帅又信誓旦旦地要连清讨明,到那时,自己主动请战,怎么说都要弄两个县城抢抢,说不得还能弄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回来做填房。 “大表哥,不好了,西门来了一队八旗兵,怕不有二三千人,为首那个自称什么蒙古额真,在城下口口声声地要咱们调拨给养。” 王屏藩正思量着,房门却被“嘭”的一声推开,王屏藩的表弟阎连重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也不行礼,拿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两口,便火急火燎地汇报起军情起来。 “蒙古鞑子?这么冷的天,他们来做什么?” 王屏藩心头一惊,他久在辽东,自然知道满洲编定了蒙军旗和汉军旗,蒙古人由于投降的早,所以一直自视为和满洲人是一体,当然满洲人当不当蒙军旗是一体,王屏藩就不得而知了。 阎连重哭丧着脸道:“我怎么敢欺骗大哥,这伙鞑子已经离西城不到二里路了,他们的斥候适才冲到城下,说什么奉鞑子辅政王王军令,要增援山海关,只不过军情紧急,他们粮秣不多,说咱们双方既然份属同盟,他们又是去给咱们大帅出力的,关宁军怎么着都要给他们提供酒肉。” “操他奶奶的,兄弟们跟我上城去看看,多尔衮这狗日的估摸是没粮食养活蒙古人,这是把包袱扔给咱们呢。” 王屏藩怒了,自打关宁成军以来,一直是打朝廷的秋风,什么时候轮到关宁军被人打秋风了?蒙古人怎么了?不就是鞑子的狗么,老子是怕鞑子,可总不会连这帮蒙古二鞑子也怕?况且老子还有城墙依托呢,说罢,提着刀就往门外走去。 “喏!” 几个陪坐的关宁军将佐纷纷领命,抓起案几上的腰刀,就跟随王屏藩出门。 “呃……等等我!” 阎连重懵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想法,王屏藩这狗日的居然要上城,没奈何,只得跟了上去。 上了西城城门楼,王屏藩就看到一股满洲骑兵正在“咿咿呀呀”地纵着马耀武扬威,看旗号和打扮,确实是八旗兵的装束,不禁犯起了难,区区三千蒙古兵,王屏藩自然不惧,但是真不给他们提供粮秣,他又怕吴三桂震怒,可是之前自己在下属面前发了一通脾气,就这样把钱粮交出去,以后在部下面前哪里还有威信可言? “大哥,今时不同往日啊,以前咱们背靠京畿,坐拥坚城,自然不要在意满洲人,说句不好听的,每年冬天缺粮的时候,他们还要求咱们呢,现在大帅既然发下了连清讨逆的檄文,那就和山东军誓不两立,若是再得罪了满洲,咱们可真没了活路了。” 阎连重本是王屏藩的表亲,又是王屏藩一手提拔起来的,看着王屏藩眉头紧锁的模样,连忙上来解围。 “是啊王副帅,阎将军说的有理,如今鞑子郡王阿济格正在山海关配合大帅对抗山东军,若是咱们不调拨钱粮,大帅面上须不好看,再说了这里到山海关不过两百里,鞑子都是骑兵,最多三天就能抵达山海关,三千人连战马每天不过消耗五百石粮草,就算现在辽东物价飞涨,一石粮值八两银子,也不过才四千两,这点东西对于拿了几千万两军费的关宁军算个球。” 左营游击孙胜、参将石磊也看出了王屏藩的窘迫,连忙起身附和阎连重的看法,再者四千两钱粮的物资也不是什么大数,关宁军拿了朝廷几千万两的钱粮,这四千两不过是九牛之一毛。 “唉……本将只是不甘,阎连重你去准备酒肉钱粮,给他们送出城去,告诉他们,只许派两百人接受物资,孙胜你选三千兵在门口设防,防止这帮狗日的冲进城来,石磊你随本将在城门楼上戒备。” 宁远是吴三桂囤粮养兵的重地,虽说现在关宁军和满洲人结盟,王屏藩还是不敢大意。 “末将等领命!” 阎连重、孙胜、石磊等人连忙躬身领命,一个个按刀下了城,各自准备粮食和军马事宜。 阎连重也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准备酒食粮草的时候,同时命人坐吊篮下城向城下的满洲人说明情况,也就是咱们提供钱粮可以,但是你们大队不可靠近城墙,只许派少量士卒接受物资。 “呵呵,你们将军也太小心了,咱们既已结盟,却对咱们这般防范,本来本额真还想着进城喝几杯暖暖身子的,看来这事是不成了,也罢,尔等就把酒肉送到城外,咱们自己生火烤着吃。” 端坐在战马上,耀武扬威的喀尔德木尼在听到关宁军信使的要求后,侧头瞟向靳统武,见靳统武微微点头,当下大大咧咧地同意了王屏藩的要求,退后就退后,就是退个五六里,咱们蒙古骑兵数百个呼吸就能杀到城下。 当然,喀尔德木尼和靳统武也不虞自己的眼神交流会被身前躬身行礼的关宁军使者发现端倪,原因就是关宁军早就被满洲人打怕了,身前的这个关宁军信使断断续续说完请求后,就一直低垂着头,身体不停地颤抖,哪里敢抬头说话。 第四百八十二章辽东风云(二十三) 几乎和黄文昌骗开京师广渠门和崇文门如出一辙,在关宁军装载粮秣的车队缓缓驶出宁远西门的瞬间,早在城门口等候的二百余满蒙士兵同时发难,一个个疯狂地抽出了长刀扑向了运送物资的关宁军。 “不好了……满洲鞑子杀人了……快跑啊!” 那些出城送粮的关宁军哪里想到满洲人会突然翻脸,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狂冲猛打的靖北军砍翻了数十人,那些尚在城门洞子里的士兵发声喊,就吓的扭头就跑。 “快给李帅发信号,就说咱们已经控制了城门,其余的给本将杀过去。” 撤到距离城门四里左右的靖北军先锋也是闻风而动,在喀尔德木尼和靳统武的带领下纵马狂奔,直扑城门失去控制的宁远西门。 “你们……你们这是干……?” 负责督送粮草的阎连重懵住了,他不明白已经结盟的满洲人为什么会突然翻脸,还没来的及问完,就被两个冲到身前的蒙古兵从骡车上拽了下来,一刀枭了首级。 “别杀我……小的们愿降……!” “别杀我……小的们愿降……!” 有十几个被车队堵在城外的关宁军见势不妙,连忙跪倒于地,面如土色地向正蜂拥而来的靖北军不停地磕头。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他奶奶的满洲人这是想把咱们逼上绝路,让孙胜带人快把城门堵上。” 一直守在城门楼上的王屏藩也是骇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说好的两家同盟共同对付山东军的呢?说好的两家连兵讨明呢?尼玛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大帅和你们武英郡王正在前线和山东军死战,这边你们满洲人却给老子下冷刀子。 “快点火,快点火,快把堵在城门洞子里的粮车给老子点上火。” 张大彪是靳统武的亲兵统领,跟随农民军起义已经五年了,在献营以勇猛著称,这次突袭宁远西门,张大彪主动请缨,他就是要看看号称明朝第一强军的关宁铁骑到底是什么货色,在砍翻了两个关宁军士卒后,就是点燃了一辆装满草料的粮草,一刀将套在骡子上的索套砍断,然后拼命地大车向城门内推了过去,其余的靖北军也是有样学样,一个个奋勇上前,也不管堵在城门洞里的车队。 隆冬之际,天气本就干燥,运送粮草的大车本就是木制,再加上每辆车上多装有部分草料,很快就烧成了一片。 堵在城门洞内的关宁军还好,尚且能从城门洞两侧逃跑,那些堵在城门洞内的骡子就倒了霉,牲畜本就怕火,见到那烧的“噼啪”作响的大车向自己冲来的时候,一个个扭头就想城内逃跑,可是套了索套,加上身后大车的阻拦,哪里逃的脱,只在城门洞内不停地左右冲突。 “快,去把骡子的索套全砍断了,然后驱赶它们冲击城内的关宁军。” 透过火光,张大彪显然看见了在城门口布防的关宁军,一边推着已经烧了一半的大车,一边不停地喝令两侧冲锋的士卒。 “喳……奴才等领命!” 这次突袭城门,为了迷惑城内的关宁军,靳统武和喀尔德木尼基本上都是选的蒙古兵,只有二三十个伪装成满洲兵的靖北军,这会城门已破,蒙古兵为了在新主子面前讨好卖乖,冲的比谁都快,听到张大彪号令后,更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快放铳、快放铳……!”谷 城门失火,满洲兵生变,早在城门下布防的的孙胜看到满洲兵推着车,赶着骡子往城内杀来,毅然下达了攻击的军令,不打不行啊,满洲人动不动就屠城,自己的一家老小还在城内,谁知道这些狗娘养的畜牲会不会故态复萌。 “大明兵在此,奉丞相均旨,吴三桂卖国通奴,罪不容诛,其余官民人等只不过是被吴逆裹挟,现在当放下武器者无罪有功。” 就在孙胜下达军令的同时,靳统武和喀尔德木尼已经带着近三千骑兵冲到了城下,直奔城门大开的宁远西门。 随军的近两千靖北军士卒一边纵马狂奔,一边高呼口号,声势惊天动地。 远方一杆“李”大旗高高树起,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墙,向着宁远城压了过来。 “他娘的,不是满洲兵,是狗日的山东军,看旗号,莫不是大都督亲至,他不是正和吴三桂在山海关会战吗?王副帅咱们该怎么办?” 石磊是王屏藩的心腹,看到靖北军大举压境的时候,就慌了神,犹犹豫豫地向王屏藩征求起意见来。 “怎么办?老子怎么知道?咱们还是先去整合好军马,到时候是战是降也好和山东军谈谈。” 王屏藩很想下令死战,适才自己的老表就是被靖北军砍杀的,可是石磊说的话令他恐惧,他并不怕死,可是自己的家小都在城内,要是还想着给吴三桂卖命的话,恐怕一家老小的命就保不住了,再者,现在城门失守,军心已散,就是自己面前的石磊适才不也直呼吴三桂的大名,而尊称李兴之为大都督吗! “末将领命。” 吴三桂着王屏藩镇守宁远,一共给了他五千兵,再加上前屯和中左所两堡的军马,宁远城内一共有八千兵,王屏藩和石磊打好了主意,现在打是打不过了,把兵马收拢好,到时候还能凭借军队和李兴之谈谈投降条件,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这样总比在城上被抓了当俘虏好。 二人计议已定,也不管还在城下布防的孙胜了,带着亲卫,沿着城墙,匆匆向北城方向逃去。 “呃……住手……快住手……!” 孙胜有些懵,他有些不明白在自己眼中穷凶极恶的满洲鞑子居然会给山东军当前驱,他本是前屯都司,并不是吴三桂的嫡系,转入宁远实际上是畏惧东虏兵锋,现在眼前出现的是明军,他自然要考虑自己的前途了。 “辽军兄弟们,李丞相屡战屡胜,黄台吉尚且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居然敢抗拒丞相天威。” 张大彪看到对面的关宁军似乎有踌躇之意,心中一动,提着刀大模大样地走到了城门口,眼中满是轻蔑之意。 “这……末将愿奉丞相号令,兄弟们快放下武器,迎接丞相大军进城。” 孙胜看向浑身血污的张大彪,再抬头看向城门楼,想看看王屏藩有没有什么指示,谁知道刚才还在城楼上发号施令的王屏藩,这会早就没影了,只剩下那杆两丈半高的副将军旗孤独地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第四百八十三章辽东风云(二十四) “奉大都督口谕,凡遵从号令者皆为我皇明忠臣,现在随本将先去捕拿王屏藩。” 率先进城的靳统武和喀尔德木尼看也没看跪倒了一地的关宁军,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指挥着本部骑兵在入城后旋即分成数队,沿着宁远城内的主要街道如旋风般直冲而过。 孙胜到也光棍,看到靖北军骑兵没有理他们,一刀割下袍袖随便地往左胳膊上一扎,然后觍着脸来到张大彪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将军,末将是前屯都司,吴三桂勾结鞑子,末将实在是不知啊,王屏藩和石磊那两个狗贼是吴三桂的心腹,末将愿为大将军前驱。” “呃……那就带上你的兵给本将领路吧,若是抓住王屏藩,本将便给你向李帅请功。” 张大彪乐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小百户居然成了关宁军口中的大将军,眉头一挑,当下摆出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指挥着孙胜和他手下的降兵紧跟着突入到城内的靖北军骑兵,直奔宁远副将衙门。 靖北军进城的时候,宁前道副使石凤台和宁远知府张若刚刚用过早点,正在花厅花厅奉茶。 二人听得城中鼓噪,隐隐约约听到“大明天兵入城之言。”心中就有几分惊惧,他二人既在宁远,吴三桂背明连清之事自然是心知肚明,就连今天筹措出城的钱粮也是石凤台下的批文。 “石兄,我宁远在山海关和锦州之间,朝廷军马如何能够杀到城下,此必然是城中百姓不满咱们把粮草送给城外的鞑子,鼓噪闹事。” 宁远本无知府,只不过洪承畴在松锦战败后,宁远成了整个辽西走廊抵御东虏的最后一个重镇,朝廷遂下旨由原宁远巡按张若任宁远知府。 张若本是辽东举人出身,任广宁府丞,天启元年沙岭之战,明军大败,辽东经略熊廷弼因和辽东巡抚王化贞政见不和,又因为本部能战之兵不过三千,故旋师西奔,辽东巡抚王化贞因城中孙得功作乱,亦带着城中文武出逃,张若便是那个时候逃到宁远的。 广宁大败,熊廷弼和王化贞等大小官员皆被捕拿入狱,止有广宁前道高邦佐在城破之后殉国,而张若这个府丞竟因熟悉辽事得以身免,改迁辽东巡按。 “张兄说的有理,咱们宁远和东虏有仇的百姓多如牛毛,本官虽不满吴镇台连奴之事,但受先帝厚恩,不得不委曲求全啊,这样吧,赵班头你立即衙役出府,让闹事的刁民回家,凡有不服政令者尽捕之。” 石凤台山西阳城人,字六象,号逸斋,明天启五年进士,历官为宁前兵备副使,他为人钻营,在朝中连接陈新甲等人,于辽东又委身于吴三桂,在原本的历史上,八旗兵入关后,被虏廷授封为陕西巡抚,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松锦之战后,辽东的主要官员不是殉国就是投降,石凤台这个宁前道副使实际上已经辽东官职最高的文官了。 “卑职领命,尔等还不去弹压城中乱民。” 张若虽然和石凤台称兄道弟,但是在政令方面还是不敢托大,连忙吩咐衙差班头赵行带人出府。 赵行那敢怠慢,连忙招呼起府中数十个衙差冲出府衙,直奔喊杀声最响的西门而来。 岂料刚走到菜市口,便看到无数鸡飞狗跳的百姓,一边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一边不停地哭喊“大明兵来了,满洲鞑子来了,快跑呀……。” 靖北军杀入城中,显然骇住了城中的辽民,一个个骇的面如土色,混乱中他们也弄不清入城的到底是满洲人还是大明兵,这会他们只想快点跑回自己的家里。 “你们这些刁民,难道不想活了?” 赵行拔出长刀怒骂道。 然而这些百姓们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依然向他这边疯狂地涌来。 “杀……” 赵行大怒,当即下令麾下的衙役上前拿人这些乱民,他知道混乱之下也只有杀人立威,才能稳住局面,再加上石凤台和张若又下了军令,当下提着刀扑向了前头跑的最快的百姓。谷 他手下的衙差们见自家班头下了死手,虽说这些百姓中,他们甚至还一起喝过酒,也只得硬起头皮紧跟着赵行扑上去。 “噗呲,噗呲。” 顿时便有数名百姓倒在血泊之中。 看着地上兀自滚动的人头,百姓们呆住了,吓得愣在当场。 赵行眼见这帮乱民被震慑住了,心中得意,刚想说话,却听道城西方向传来震耳的马蹄声,他急忙抬头看去。 只见得西城大街上涌来了无数的骑兵。 “这是满洲人……他们真的进城了。” 赵行大惊失色,哪里还敢停留,带着手下转头就向府衙方向退去。 “什么?果真是满洲兵进城?这可如何是好?” 张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犹自发抖的赵行颤声问道。 他身边的石凤台,此刻也是失魂落魄,若是满洲兵杀进城中,他不用想都能知道自己的下场。 就在石凤台等人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时候,王屏藩和石磊也带着亲兵跑到了府衙之内。 “张府尊、石道台,不是什么满洲鞑子,入城的是山东军,看旗号好像是李大都督亲至,本将有意先带人退到城北兵营,你们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王屏藩看了一眼骇的已经几乎站不起身的石凤台和张若二人,踏步就向后衙走去,眼中一片鄙夷,这会他哪里有什么工夫和他二人扯淡,看着同僚的情分上说了一句就匆匆向后衙跑去,这个时候自己的家小才是最重要的。 “呃……等等我们……。” 石凤台和张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城北军营还有几千关宁军,他们是知道的,听到还有一线生机,强忍着惊惧,连忙跟着王屏藩和石磊往后衙跑了过去。 这时李定国也是率领老本营主力杀进了宁远城,进城之后,他便令各部尽快抢占府衙,蕃库,等战略要地。 由于城中关宁军大小官员俱已逃奔北城兵营,分守城中各处的关宁军纷纷不战而降,明军进展速度极快,几乎没有遇上什么像样抵抗,便控制了整个宁远城除北城兵营以外的区域。 宜将剩勇追穷寇。 控制了宁远四门后,李定国即统兵直扑关宁军在宁远城的最后据点城北兵营。 第四百八十四章辽东风云(二十五) 王屏藩和张若等人前脚逃进城北兵营,后脚喀尔德木尼和靳统武二人就督促着靖北军骑兵杀到了兵营外围。 “王副帅,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明军还是八旗兵?” 石凤台只觉得晕晕乎乎,他实在不明白号称“满万不可敌”的满洲大爷居然成了大明兵,他久在辽东,自然知道满洲八旗的赫赫武威。 “石道台,本将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现在城池失守,军中的家小都落到了明军手上,本将可不敢保证能稳的住军心。” 王屏藩举目四顾,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上墙防守的士卒还是刚刚被召集起来的士卒一个个皆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就是一脸颓然。 “奉皇明大都督府大都督、中书省左丞相、齐国公均旨,着尔等立即放下武器,开门投降,否则破门之后尽诛之。” “不降者、尽诛之!” “不降者、尽诛之!” 一众满汉骑兵也是高举着马刀和骑枪不停地鼓噪起来,每一个人都用轻蔑的眼神不屑地看着那高不过丈许的军营寨墙。 喀尔德木尼亦是长刀直指墙上的王屏藩等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向城内的关宁军发出了最后通牒。 “王副帅,要不咱们降了吧。” 张若战战兢兢地看向王屏藩,看着城下耀武扬威的满洲兵,张若不禁两股战战,若不是有家丁搀扶,当场就有可能瘫倒在地。 “是啊,王副帅,是吴三桂那个狗贼通敌卖国,咱们不过是被他裹挟,现在王师已至,正是我等拨乱发正,反戈一击之时。” 听着城下那如雷的呐喊声,石凤台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心思,开玩笑,凶残如满洲鞑子都成了齐国公的爪牙,就凭兵营内这几千丧胆的军马,怎么可能会是朝廷军马的对手。 “本将……本将……!” 王屏藩也是六神无主,打吧,肯定是打不过了,投降吧!自己又偏偏是从西门逃回来的,拖到现在投降,也不知道大都督会不会迁怒自己,这个时候他还以为是李兴之亲至。 “妈的个巴子,孙胜你去把城墙上的大将军炮拆十门下来,老子他娘的就不信了,城墙都他妈的破了,关宁军还敢跟老子递爪子。” 见守军没有反应,靳统武也有几分忿怒,鞭梢指向刚刚跑到军营前的关宁降将孙胜。 “大将军放心,末将明白!” 孙胜这会已经完全适应了降将的身份,点头哈腰地应了一声,连忙带着手下的士卒向北城城楼方向跑去。 “开门吧,老子降了!” 关宁军军营紧邻北城,孙胜上城取炮,王屏藩是看的真切,他知道就凭兵营这单薄的寨墙,根本不可能挡住火炮的轰击,现在投降,总比那些狗日的满洲兵冲在军营后投降要好的多。谷 “快开门,快开门,开迟了,大都督震怒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军营内的关宁军早就不想抵抗了,王屏藩军令一下,守在大门前的关宁军百户赵勇连忙喝令左右士卒开门,对面既然是大明的军马,自然不会和东虏那样滥杀无辜,自己不过是个低级军官,就算大都督要治罪,也不可能处置自己一个小百户。 “嘎吱……嘎吱……!” 左右的兵丁也不敢怠慢,抢步上前将抵在大门上的门栓拉开,然后纷纷跪倒在大门两侧。 北城上,正在扛着大炮下城的孙胜懵了,你们这就降了?老子累死累活地搬运大炮这他娘的不是白费工夫吗? “罪人王屏藩、石凤台……叩见大都督!” 原宁远府衙,现在大明的西宁侯、辽南总兵李定国行辕内,王屏藩、石凤台、石磊、张若等关宁体系的文武将官跪了一地。 “本帅不是大都督,本帅是朝廷亲封的西宁侯李定国,尔等抗拒王师,和东虏勾连,图谋不轨,本该从重处置,姑念尔等是为吴三桂裹挟,暂且饶了尔等性命,靳统武何在?你且带人将他们解送山海关交丞相发落,嗯……你们放心,本帅定会在丞相面前替你们说情的。” 老本营攻取宁远后,李定国即令贺九仪、魏勇、马惟兴等在外设伏的兵马返回宁远,又请随军的莱登兵备道鲁良直查验府库钱粮,以及城中丁口和降军数额,自己却是将王屏藩和石凤台等宁远降官召进了行辕。 说实话,李定国打心底不喜欢眼前这几个没骨气的关宁官员,按适才喀尔德木尼的招降条件,王屏藩和石凤台等人夺了兵权即可,但是李定国考虑到宁远城中有五千关宁军以及近十万关宁军的家眷和辽民,不将这几个怂瓜送到山海关,他是真不放心。 再者李定国甚有自知之明,虽说李兴之给了老本营很大的自主权,但是这么多降将,他也不敢擅专。 “末将、下官等多谢李帅,……末将有下情禀报!” 听到李定国要将自己等人解送山海关交给李兴之惩处,王屏藩和石凤台就是心中一紧,趴在地上求起饶来,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等人在宁远的所作所为,全凭面前的李定国禀报,若是在上报的文书中对自己不利的话,这性命恐怕就难保了。 “哦……,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李定国眉头一皱,本帅已经信守承诺了,会在丞相面前说情,这几个怂瓜居然还得寸进尺了。 “启禀李帅,宁远是吴三桂那个狗贼的囤粮养民之所,李帅走水路经觉华袭了城池,想来山海关的吴三桂和鞑子郡王阿济格定然不知,还有数日,就要进腊月了,想来大都督是不可能在这几日能取下山海关,届时定然会退兵,吴三桂为了稳住关宁军军心,定然会趁着天寒,返回宁远,安抚百姓。” 王屏藩不想去山海关,他还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前程,虽说吴三桂待他不薄,但是这关宁军的家眷都落到了朝廷手中,士卒们肯定会生出顾忌,哪里还能死心塌地的给吴三桂卖命?所以吴三桂败亡是迟早的事,这个时候,不巴结新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是啊,李帅,自吴三桂出镇辽东以后,就是视关宁军为私军,逢年过节都要给关宁军家眷发放物资,现在他举旗背反朝廷,定然更在意军心民气,若是咱们还打关宁旗号,吴三桂在无备之下入城,李帅岂不是大功一件。” 石凤台一脸谄媚地看向李定国,他也不想被押解至山海关,作为明末无德文人的代表人物,石凤台认为自己的性命还是应该自己掌握的好,却是借着王屏藩的话头献了个瓮中捉鳖之计。 第四百八十五章辽东风云(二十六) 宁远作为吴三桂囤粮安民之所,藩库的物资自然是堆积如山,鲁良直又要负责安民,又要负责点验钱粮哪里忙的过来,故此李定国又从宁远知府衙门抽掉了十几个书办协助鲁良直办理此事。 统计物资的工作整整花了三天,据鲁良直最终核验,宁远府库一共有白银二百四十一万三千七百两,粮食三万三千石、盔甲七千余套、战马六千匹、各种火铳八千余支、其余刀矛弓枪以及骡马牲畜不计其数。 李定国于政务方面不感兴趣,遂表奏鲁良直为辽东巡抚,自己则从王屏藩和石凤台之计,令全军换装,尽打关宁军旗号并广派斥候巡查官道,封锁靖北军攻取宁远城的消息,只等吴三桂和阿济格入彀。 宁远城被攻破的同时,山海关的攻防战也到了最后关头,吴三桂猥集重兵一举克复角山,击溃靖北军新一镇,重新稳定了山海关防御体系后,即令高得节和郭云龙二人镇守北翼城,自己则带主力返回山海关主关,企图依靠地利和天时继续和靖北军对峙。 当然取胜之后的吴三桂也不吝啬,在角山获胜的次日,便发放了大量的肉食和米面,由于靖北军尚在关外,酒却是没有,为了鼓舞士气,吴三桂还承诺只要坚持到山东军退兵,他吴某人即在关城府库中拿出三十万两白银以犒赏三军。 财帛动人心,虽说这寒天腊月里没有酒暖身子,但是听到有银子拿后,关内的吴军士卒一个个是欢声雷动,角山收复,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又岂是这么容易攻破的,要是再来一场雪,那这银子岂不是白拿。 山海关内军心振奋,城外的靖北军军营内却分外安静,甚至安静中带了几分诡异,就连架设在寨墙处的火炮这两天都不再轰鸣了。 对于这样的异常,关宁军诸将皆认为山东军是因为角山失守对破城失去了信心,吴三桂思量来,思量去,也认为诸将说的有理,只不过他甚是谨慎,还是吩咐诸将小心守城,尤其注意监听地下的动静,防止山东军掘地道偷袭。 吴三桂的担忧没有错,在经过半个多月的挖掘后,靖北军的地道已经挖掘到距离山海关主城数十步远的距离。 矿工出身的铁战对于挖掘地道很有心得,为了确保炸城成功,铁战一共命人挖了三条地道,每条地道宽五尺、高四尺,上下皆用木板铺设,两边辅以木桩,以确保挖掘的泥土能够更高的运送出来。 挖掘出来的土方,自然不能随意堆积,不然很可能会被关上的守军看出端倪,为了迷惑关宁军,李兴之听从了铁战的建议,在后寨扎了数十座空营,地道入口就放在军帐内,挖掘出来的土方则趁夜运送至别的空置军帐,这十几日挖下来,预备的空营几乎填满了大半。 至于如何爆破,这很简单,还是采用当年炸开伪清七贝勒阿巴泰大营的办法,将颗粒火药用浸过桐油的牛皮纸层层包裹起来,然后装入从抚宁卫采购过来的薄皮棺材内,为了防水,棺材内壁还贴了一层牛皮纸。 数十步远的距离挖掘起来已经不需要多长时间了,困难的就是如何运送土方,这么长的距离,棺材和泥土转换起来甚是麻烦,铁战又担心被关内的守军发觉,遂命人在地道两边重新挖掘了两个丈许长的地道,一边存放棺材,另一边则用于储存泥土, 这样的操作,就是为了节省时间,在短时间内将装填有火药的棺材迅速部署到位,甚至在挖掘最后一段地道的同时还可以将引爆炸药的火绳子准备好。 崇祯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拂晓,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后,李兴之即下令除留守南翼城和北翼城营垒的第六镇尚可喜部和新一镇金声桓部,其余军马全部出动。 山海关关南,苍凉的牛角号声不断响起,一队队靖北军士兵伴随着震天的鼓炮声走出了营帐。谷 近两万靖北军和从青山关退回关内的满蒙汉绿旗,分成了十余个整齐的有序的方阵,那大阵之前更排列着无数的盾车、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 大阵之中是一辆三丈高的元戎车,李兴之带着李邦杰和丞相府长史徐以显立在元戎车上。 元戎车后则树着两杆大旗,一书“皇明大都督府大都督李。”十个大字,另一书“靖北军”三个大字。 须臾 靖北军军阵之中突然冲出一队骑兵,朝着山海关关门纵马狂奔,为首一将新一镇副将秦英,只见他跃马提枪,只在距离城门一箭之地勒住了战马,身后的数名骑士却是打起了一面丈许长的白幡,那上面赫然用鲜血写着六个大字。 “不开城,就屠城!” 城楼上吴三桂、杨国栋、杨坤以及吴之茂、吴应麒等关宁将佐一个个气的脸色铁青,太猖狂了,这是完全不自己放在眼里呀!难不成这固若金汤的山海关关城在你李兴之面前是纸糊的。 “军主,末将愿统领本部家丁,出城把他们活撕了。” 张国柱牙关紧咬,关下的山东军太嚣张了,他自诩武勇,就是在松锦大战时面对东虏都没怂过,现在城下那个姓秦的武将居然带着几十个人就敢如此侮辱关宁军,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将军不可,所谓将不因怒兴兵,寒冬将至,山东军败于角山,已经丧失了战场的主动权,学生以为这是李兴之为了顾及面子,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人家现在是朝廷的大都督、丞相,大造声势而来,又岂肯灰溜溜地返回京师?” 郭壮图到是没有被秦英的举动气到,反而一脸戏谑,他明着是规劝张国柱,其实是为了稳住吴三桂,生怕吴三桂震怒之下,丧失了理智,在已方握有优势的情况下出城接战。 “嗯,本镇岂是不通兵法之人,只是本镇实在想不通,小李贼沉寂了几日之后,居然突然出兵,他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又怎么会想强攻关城?郭先生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郭壮图一席话,显然令吴三桂的心神稳定了许多,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角山争夺战,关宁军一共损失了近六千人马,而这段时间的攻防战,山东军的损失不过四千左右,从交换比上来看还是自己吃亏,最关键的是关宁军没有多少丁口补充入军,而山东军背靠大明,随时都能得到补充,这不前几日就有几千骑兵打着绿旗进了城下大营。 第四百八十六章辽东风云(二十七) 容不得山海关上的吴三桂和郭壮图等人商讨过多,在秦英劝降失败后,关下靖北军的红夷大炮已经全部打响,同时关宁军的重炮也开始发出一阵阵猛烈的轰鸣。 靖北军此次北伐,一共携带红夷大炮八十位,角山失守时有十门红夷大炮被摧毁,北翼城之战时,又有数门在炮战中损坏,因此此时关下正在不断轰鸣的重炮只有六十余门,这比关宁军所拥有的红夷大炮数量多不了多少,但是李兴之根本没有想过能凭借红夷大炮轰开山海关那厚实的城墙。 城头上,靖北军的炮子,关宁军的炮子来回不住的飞腾着,爆炸声令得城中躲在家中的关宁丁口心惊肉跳。 炮战半个时辰后,元戎车后李兴之的将旗连续前倾,这是靖北军发动进攻的信号,顿时,部署在中军的靖北军新四镇开始缓缓向山海关压去。 声东击西,李兴之打的就是利用炮战和步军进攻的幌子,吸引城上守军的注意力。 “传本帅令谕,着各军戒备,一旦山东军进入射程就给本帅万炮齐发。” 吴三桂冷着脸默默估算着城下靖北军距离已方火炮射程,山海关有各种火炮九百门,就算适才炮战中损失了数十门,但是他相信,这样的火力配置,山东军绝无可能突破到城墙之下。 不光是吴三桂有信心,杨坤、谢四新等人也同样深信不疑,山海关的防御力可不是浪的虚名,十余年来东虏数次入关,却不敢越山海关雷池半步,这就是明证。 隆隆的炮声中,铁战带着数百个矿工组成的挖掘队终于将三条地道全部挖到了山海关城下。 左侧地道尽头是由铁战亲自带队,面对用三合土以及青条石层层堆叠起来的墙基,挖掘队所用的锄头和铁锹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针对这种情况,铁战只能传令向下深挖,企图绕过这深约丈许的墙基,然后装填火药,当然铁战也没有忘记将这道军令传给另外两条地道内的同袍们。 “锵铛……锵铛……锵铛……!” 尽管山海关城头上火炮的轰鸣声震天动地,尽管城下靖北军进兵的战鼓声宛如惊涛拍岸,但是在距离山海关只有一墙之隔的监听瓮内还是传出了铁锹挖掘泥土的声音。 “不好,是山东军在挖掘地道,这里有声音,你们跟俺到别的区域看看,你快去禀报军主。” 陈大全本是广宁猎户,孙得功献城投降,东虏屠杀广宁时,他恰巧和十几个同行一起在外打猎,得以身免,为报血海深仇,他们一路逃难到宁远,然后加入了关宁军,凭借着矫捷的身手这些年也立功不少,当上了一个总旗,猎户打猎就是要耳聪目明,陈大全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便当仁不让地被任命为负责监听瓮的头领。 “陈哥,小的这就去请示大帅。” 城墙关系到自己的生死,那个关宁军士卒哪敢拖延,一溜烟地就往城墙上跑去。 “头,这里也有!” “头这边也有声响!” 吴三桂做事谨慎,几乎每个监听瓮都派人值守,陈大全一发喊,本来因为炮声和喊杀声有些分神的士卒连忙将耳朵靠到监听瓮上查探起来,只片刻就将靖北军挖掘的方向确认下来,陈大全不敢怠慢,当下吩咐左右在声音传来的方向插上红旗作为标识,然后再对其余的监听瓮小心检查起来,生怕万一疏漏了一两个,被山东军潜进关内。谷 “呵呵,本镇就估算到了小李贼突然出兵定有诡计,你看,这地道都挖到了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了,你们说咱们怎么应对?” 吴三桂鄙夷地看了一眼关下鼓噪进兵的山东军,以及在元戎车上装腔作势的李兴之一眼。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从靖北军进兵的时候他就心存犹疑,搞不清楚李兴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现在事情终于明朗了,原来是李兴之是打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心思,想要用挖掘地道的方法破开关城。 “军主,小李贼挖掘地道而来,其用意莫过于用火药爆破之法,或者是埋伏兵马于地道,趁夜偷袭,我山海关固若金汤,光是墙基就有两丈由于,城墙通体是用三合土夯实堆叠,外面包以青条石和城砖,末将以为爆破之法对咱们的城墙起不到什么作用,最大的可能是想趁夜偷袭,” 中军副将吴之茂是关宁宿将,在听到靖北军挖掘地道后,很快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张国柱哈哈大笑道:“吴副帅说的有理,咱们就在地道口设下埋伏,山东军出来一个,咱们就杀一个,出来两个,咱们就杀一双,本将到要看看山东军有什么能耐!” “军主,吴副帅说的有理,但调兵设伏有失偏颇,自古破地道之法,莫过于水淹、烟熏,末将看小李贼大营距离关城起码有五里之遥,如今天气寒冷,虽说不是滴水成冰,但是土地早就冻的硬如铁石,想来这地道破城之法,山东军在兵临城下时就开始实施了,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挖到城下,学生以为小李贼既然打着地道破城之法,自然是有其用意的,所以咱们不得不防啊。” 郭壮图性格谨慎,他虽然亦认为火药爆破之法不可能炸塌城墙,但是本着小心无大错的想法,还是委婉地提出了利用烟熏和水淹的策略。 “嗯……郭先生说的有理,谨慎一点总没有坏处,张游击,本帅就着你带人沿着山东军挖掘地道的方向,也挖一段地道,然后给本帅灌水和烟熏。” 吴三桂赞许地看了郭壮图一眼,益发觉得此人性格和自己相似,为人谨小慎微,将女儿许配给他,当真不是什么坏事。 “末将领命。” 张国柱虽然对郭壮图的策略有些不屑,但是吴三桂下了军令,他也不敢违背,大手一挥,带着左右亲卫,匆匆下城而去。 于是乎,城内的关宁军也效仿靖北军开始沿着墙基向下挖掘。 “锵铛……锵铛……!” “头,对面有声音,看来关宁军已经发现了咱们的行动,现在怎么办?” 墙基下,已经挖掘好了埋设棺木区域的几个靖北军也发现了对面传来挖掘泥土的声音,连忙向负责此次挖掘任务的铁战等将官请示。 第四百八十七章辽东风云(二十八) “不管了,现在就装填火药,二狗子你去检查火绳。” 铁战庆幸地看了一眼面前高约丈许宽约六尺左右的地道口,这样的范围装填五六口棺材应该不成问题了。 同样的一幕在其余的两处地道口亦是先后出现,在被关宁军发现后,靖北军不得不提前装填火药,好在棺材和火绳子早已准备妥当,现在只需要将装满火药的棺材填进墙洞内,再把绑在支架上的火绳子连进棺材,这事就成了。 “头,对面没声音了,咱们是继续往前挖?还是用别的法子?” 关内正在挖掘的关宁军也发现了不妥之处,很明显,已方挖掘地道的行动被山东军察觉了。 “他奶奶的,不要挖了,说不定人家在对面已经准备好了,一旦挖通,岂不是送上去给他们砍,你们等等,我去请示张将军。” 负责指挥挖地道的关宁军百户连忙喝止了手下,转头爬出了地道口。 “不能挖,那就注水,你们快去禀报军主,其余的给本将把关内的水龙全部拖到城边来,今天老子要淹死这帮属老鼠的山东军。” 张国柱也不是泛泛之辈,在看到靖北军停止挖掘地道后,就猜到了对面的山东军可能会装填火药,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越来越大。 水龙是一种通过杠杆原理制造出来的灭火工具,通过两边的推杆可以从水车中挤压出近三丈高的水柱,主要作用就是灭火。 张国柱就是想利用水龙强大的水压,将水车内的水注入地道,只要火药受潮,山东军根本没有办法引爆炸药。 十余辆早就准备好的水车就被拖到了地道口,十几个士兵熟练地将竹筒制成的水管伸进了地道,还有数十个关宁军卖力地开始推动杠杆。 很快。 一股股水柱便从水龙的管道冲进了地道,吴军的地道开挖不久,只片刻便将挖了不过六七尺许深的地道填的满满当当。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即使双方地道之间仍相距有丈许宽,但是水往低处流,在水压之下,靖北军挖掘的地道内开始出现渗水的现象,一开始只不过是一滴滴小水珠,只片刻就变成如同丝线般的水流,紧接着水柱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呵呵,今天老子要水淹七军,儿郎们快去运水。” 山海关内,张国柱也发现了水位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神采飞扬地催促左右士卒加快速度。 这个时候,无论是吴三桂还是郭壮图又或者是杨坤等关宁体系的将佐皆是得意洋洋,水位下降,说明水已经渗透到山东军地道,火药最怕潮湿,山东军就是想用爆破炸城之法也不可能了,这天又冷的厉害,现在只要用水漫进敌军地道,那里面的山东军自然就会无路可逃,开玩笑,这么冷的天,不冻成冰块才怪。 “操你奶奶的吴三桂,” 铁战看着连接棺材的火绳子上沾满的水珠不由的暴了一句粗口。 “李头,火绳子被水淋湿了,这他娘的怎么办?” “这水越来越大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三个地道内正在连接引线的靖北军士兵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地道上方和正面渗过来的水柱,皆是不约而同地看向负责挖掘地道的总旗和队官。谷 “他奶奶的,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你们快退。” 中间地道内的铁战,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决,一把操起挂在身后的火铳对准了那四口装填满火药的棺材,身为一个资深矿工,他自然知道这肯定是城内的关宁军正在往地道内注水,更知道这狭窄的地道内一旦被水渗透,自己和自己的部下断然没有逃生的可能,这个时候,唯一的出路就是引爆火药,自已那些兄弟们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若不是大帅,咱们兄弟恐怕早就死在招远铜矿了,再说了大帅平时好吃好喝地供养我们,老子的儿子和弟弟也进了讲武堂,现在就是老子们报答大帅的时候了,哥几个若是能逃出去,记得看顾看顾俺的老娘。” 左右两侧内的负责指挥的两个队官李正和牛三看着这黝黑漫长的地道同样脸色决绝,咱们山东的汉子,讲的就是一个知恩图报。 “大哥,让兄弟来吧,如果你能活下来,记得每年这个时候给俺烧点纸钱。” 紧跟铁战身后的亲兵头领王二狗,一把点起手中的火折子就想向装填火药的棺材冲去。 “你他娘的干什么,老子爹娘已经过世好几年了,又没媳妇,无牵无挂,你个龟儿子家中还有老娘,还有个不满三岁的儿子,你要是死了,谁给你娘养老送终?谁来照顾你儿子,现在就给老子往回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老子给你一百个呼吸,一百个呼吸后,老子就要放铳了。” 铁战猛地夺过王二狗手中的的火折子,怒喝起来,当年是他把兄弟们拉进了靖北军,现在他就要自己的兄弟全部完完整整地活下去。 “大哥……!” “你再不走,老子就射死你,你是不是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王二狗还想坚持,铁战却是举起了手中的火绳枪,对准了还欲上前的王二狗。 “快走,老子有办法活下去,再不引爆咱们都逃不脱。” 这个时候,铁战几乎已经听到了了地道尽头那汩汩的水流声,知道再不引爆火药就来不及了。 “大哥……!” 看着面色决绝的铁战,王二狗重重地跺了一脚,无奈地转身向地道出口方向逃去,两条腿在地道内铺设的木板上踩的“哐、哐”作响。这一路,不知碰翻了多少根插在地道两侧墙上的火把,也不知脑袋撞了几次,更是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反正王二狗就那么一直在跑,一直在跑,他不能辜负铁战大哥的希望。 铁战也没有时间看顾自己的兄弟们逃出了多远,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渗向地道的水流,他知道,只要自己这一铳射下去,自己恐怕就会永远埋葬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海关下。 “嘀嗒、嘀嗒……!” 水渗的越发的厉害,这会连接棺材的火绳子已经完全浸湿了,一颗颗豆大的水珠滴落到木板上,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 “二狗子,但愿你能活命,吴三桂,老子操你祖宗!大帅,您的恩情末将已经报答了。”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去远,铁战知道不能再等了,碎碎念念的说了一句,终是将已经点燃的火折子引燃了连接铳管的火绳。 第四百八十八章本镇不惜此数茎头毛(上) 铳子射穿薄皮棺材的瞬间,包裹在牛皮纸内的颗粒火药瞬间就被引燃,然后爆发出猛烈的爆炸声,紧挨在一起的四口棺材依次被炸开。 铁战根本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灼热的气浪吞没。 “嘭、嘭……!” 就在山海关城门楼上的吴三桂等人得意洋洋地认为靖北军的地道破城之法已经彻底瓦解的时候,突然之间两声巨响传来,铜墙铁壁般的山海关城墙猛然抖动起来。 “嘭、嘭……!” 关城上的关宁军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城墙抖的更厉害了,这次甚至有一段城墙已经倾斜,而那城墙下面则弥漫起一团团浓密的黑烟。 关上的吴军被一连串的爆破声吓傻了,一个个脸色苍白,这刻他们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的什么情况,他们只觉得大地都在颤抖。 “嘭、嘭、嘭……!” 与此同时,关城左右两侧的城墙同样爆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中间那段已经炸的倾斜的城墙终于倒塌下来,整个爆炸的区段到处的震飞的砖石,土屑还有木方,加上那滚滚的浓烟,直如世界末日一般,中间城墙上吴军前营参将吴应麒和数百名守军也瞬间被无数的砖石活埋。 “不好了,地龙翻身了,快逃啊!” “不好了,这是地龙翻身,快快,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在这个时代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无限大的,尤其是对于地震和洪水等自然灾害,这刻山海关内的关宁军无一不以为是天罚降世,数不清的吴军士兵哭爹喊娘地夺路向关下逃去,这时候再也没有人敢有呆在城墙上的勇气了,他们只想远离这令人恐怖的城门楼子。 宽不过一丈半的城墙上彻底乱了套,到处是夺命狂奔的关宁军,人挤着人,人压着人,不断地有关宁军士兵被人流挤落下了城墙,那些被挤落下城的士卒无一不发出绝望的哀嚎,那凄厉的惨叫声,更令城上的关宁军心慌,为了逃跑,有的关宁军士兵甚至向自己的同袍挥出了刀子,浑不在意几个时辰之前大家还在一个马勺捞饭吃。 吴三桂这会也是脸色大变,他不明白灌了这么多水,山东军的火药为什么还能爆炸,就算是你对火药做了防水处理,可是这引线如何燃烧,当然这个时候根本容不得吴三桂多想,因为关下数千名山东军已经平端着火铳,扛着云梯向那被火药炸开的豁口冲来。 “吴之茂,张国柱你们快组织人手堵住那道口子,要不然,咱们就全完了。” 惊慌之中,吴三桂已经失去了平时的沉稳,火急火燎地看向中营副将吴之茂和前营参将张国柱。 “大帅,局势已经不可收拾,咱们还是退到北关吧。” 吴之茂放眼望去,这会城头上除了无数四散溃逃的士兵外,再无其他,甚至杨朝栋等吴军将佐这会都被乱军裹挟着看不到了身影,这个时候还想收拢住军马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本镇……本镇不甘心啊!” 吴三桂看着那被爆破轰塌的近两丈宽的城墙,还有那豁口处满目疮痍的残桓断壁,心中仍有不甘,这段城墙看似被炸开,但是倒塌下来的墙体还是能够掩护已方弓箭手和火铳手射击的,只要军心不乱,守住城关问题并不大。 “大帅,将士们已经丧胆,就是咱们的家丁也跑了大半,剩下的多半也已经被吓破了胆,再不走,山东军就要冲到城下了。” 吴之茂和张国柱对视一眼,抢步上前一把架住面色不定的吴三桂,指挥着亲兵就往下城的台阶方向冲去。 “等等我们……!” 杨坤、郭壮图几个谋士,也被这崩乱的局势骇的不轻,见吴三桂被一众关宁将佐护持着下了城,一个个不迭地跟了上去,不走不行啊,李兴之那狗日的可是说了“不开城,就屠城。”只有谢四新犹豫了一下,看了吴三桂和郭壮图下城的背影,一头钻进了城门楼子里。 “破了山海关,活捉吴三桂!” “大都督均旨,勾连东虏者,吴三桂也,其余诸将不过是为吴贼裹挟,今大军破城,凡缴械投降者免死,敢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城头上乱成一团,城下的靖北军却是士气如虹,一架架云梯被推到了山海关城下,然后被官兵们重重地搭挂上了城墙,紧跟在后的靖北军士兵则是纵身跃上云梯,挥舞着长刀,高喊着李兴之刚刚下达的军令,往城楼上扑去。 “儿郎们跟本将冲上去。” 因为大雪退回山海关大营的满绿旗和蒙军旗旗主安巴和阿兰柴以及扎克和阿克马一个个纵马舞刀,在新四镇冲到城下时,亦是率军紧跟着冲了上来,他们的目标正是被火药爆破开的那段近两丈豁口。 这次他们本意是到口外抓一些蒙古丁口补充入军的,谁知道刚抢掠了丰宁地区的一个小部落,就遇上了大雪,以至于此次出关根本是徒劳无功,安巴等人无不憋了一口恶气,这会山海关城墙被炸塌,他们是卯足了劲,要将这口气发泄到敢于抵抗的关宁军头上。 “投者生,站者死……!” “大都督均旨,勾连东虏者,吴三桂也,其余诸将不过是为吴贼裹挟,今大军破城,凡缴械投降者免死,敢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新四镇官兵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爬上了山海关那四丈半高的城墙,然后在镇将刘文秀、副将马三德和郑谦的率领下冲向了混乱不堪的关宁军。 “不要杀我们,我们降了。” “我们愿奉大都督号令。” 一大片,一大片,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的关宁军将士在看到靖北军上城的那刻,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跪倒在涌上城头的靖北军面前。 “杨将军,咱们怎么办?” 被乱兵挤压在城楼一角的数十个关宁士卒皆是转头看向被亲兵护卫着的吴军右营参将杨朝栋。 “怎么办?凉拌!大帅都他娘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咱们还要反抗的话,岂不是找死,唉……咱就是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见到宁远的妻儿。” 杨朝栋无奈地放下了刀子,学着前面跪地求饶的关宁军人群,颓然地往地上一跪,他知道,在山海关失守的情况下,吴三桂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降辽东的建州女真。 第四百八十九章本镇不惜此数茎头毛(中) “主关失守了?” “怎么会这样?” 北翼城。 高得节和郭云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山海关主关方向那滚滚的浓烟和震天动地般的喊杀声,他们不明白固若金汤般的城关怎么会突然被山东军攻破。 “高将军,咱们快走吧……要是主关丢了,咱们北翼城就是孤城一座,到时候逃都来不及。” 郭云龙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向高得节进言。 “走?去哪里?宁远孤城一座,咱们去了哪里还不是等死?再说了,咱们的家小还在关内,咱们一走,家小可就落到朝廷手里了。” 高得节面色凄苦,吴三桂是对自己有简拔之恩,但是这恩情再大,也不如父母的养育之恩大。 “高副帅的意思是投降?咱们在角山可是杀过不少山东军,大都督会接受咱们的投降吗?” 郭云龙也是通透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心知高得节存了投降的心思,但是又恐惧李兴之会秋后算账,这会还是拿不定主意。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此前咱们是各为其主,山海关一破,吴三桂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恐怕也只能投降满洲人,俗话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咱们不肯附逆,大都督为了笼络人心,说不得还会重赏咱们。” 高得节表面鲁莽,其实粗中有细,据情报显示,目前山东军不过只控制了京师和山东以及河南部分地区,自己率部反正,那可是有首义之功的,就算没有赏赐,总不会处罚咱们吧。 “那末将,这就开城,迎朝廷大军入城如何?” 郭云龙顿了一顿,终是下定了决心。 高得节摆了摆手,沉声道:“不急,再等等,还是要朝廷大军彻底控制关城才稳妥,否则,本将恐怕吴三桂会祸及咱们家小。” 郭云龙连连点头,“嗯,那咱们先去东城看看主关战况到底怎么样了,末将是怕投降晚了,大都督会不高兴啊!” 高得节和郭云龙的担忧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关宁军虽然号称明末第一强兵,但是真正强悍的不过是吴三桂、吴之茂等人的七八千家丁,其余的不过是吴三桂等人手底下的佃户,战时拿出来用作守城的而已。 山海关南城被炸开后,随着靖北军新四镇杀上城墙和满蒙汉绿旗兵从豁口处突入城内,城内的守军就彻底陷入了混乱,不光关宁军在跑,出门打探军情的百姓也在四散奔逃,连带着有些军头的家丁也乱了方寸,紧跟着这些溃兵和乱民身后,如同没头苍蝇般一样乱跑乱撞。 “不要管百姓和溃兵,随本将先去抢占北关。” 满蒙汉绿旗皆是骑兵,又是从豁口处突入城内,他们的进兵速度显然要比新四镇刘文秀部要快的多,就在第四镇官兵在城墙上收拢俘虏的时候,满蒙汉绿旗已经分成了四队,在山海关内的主要街道内纵马狂奔。 一个又一个来不及躲闪的关宁军被马刀砍翻,被骑枪捅穿,被奔腾的战马撞飞,李兴之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抢占山海关北关城门,防止满洲人趁机来摘桃子。 “咚、咚、咚……!” 马蹄滚滚,战旗飞扬,三千余满蒙汉骑兵在山海关内狂冲猛打,马蹄声震的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不好,是山东军骑兵入城了,军主咱们快走。” 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令护卫吴三桂逃跑的关宁军将士为之一震,一个个拿眼看向吴三桂。谷 吴三桂和吴之茂下城后,还是带了一千余家丁的,本来他们就打算先撤到北城,再向阿济格求救,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左右,援兵就会抵达,如此自己还能从容收拾军马,再加上北城本就是为了防御东虏所建,防御力较之南城是又过之而无不及,有满洲人配合,说不得关宁军还有一战之力,可是他们却没想到山东军骑兵居然这么快就杀进了山海关内。 “吴将军,你保护军主,末将带人拦住他们,大帅在,关宁就在。” 张国柱面色一凛,一脸决绝地向吴三桂和吴之茂行了一个军礼,手中骑枪一招,带着数十个家丁返身向身后传来的马蹄声方向迎了过去。 “张兄弟……!” 吴三桂感激地看了杨朝栋一眼,真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在这全军溃败的局面下,张国柱能跟随自己已经是忠义无双了,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杨朝栋竟然还有杀生成仁的勇气。 “大帅的恩情,末将只有来世再报了。” 张国柱又行了一礼,平举着骑枪,带着数十个家丁,如同飞蛾扑火般向山海关南门冲了过去。 “张兄弟……!” “大帅,快走吧,您不能辜负张将军的忠心啊。” 吴之茂看着张国柱远去的背影也是唏嘘不已,当然,这个时候可容不得他感慨,连忙呼喝着左右士卒护送吴三桂撤退。 “张将军,咱们真要为大帅尽忠。” 脱离了吴三桂大队后,杨朝栋亲兵统领杨震就是期期艾艾地纵马来到了张国柱的身边。 “尽忠,尽什么忠?老子是大明的关宁参将,又不是吴三桂的参将,你们都给老子看仔细了,朝廷大军一到,就给老子跪到两边去,别跟个傻子一样,人家杀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是将军,您刚才不是说……?” “说锤子,咱们的家小都在宁远,不死在山海关,吴三桂逃到宁远,咱们的家小都得死,快,快,朝廷大军来了。” 二人说话间,远方,一大队骑兵风一般地向这边狂冲而来。 “投降者免死,本将是原山海关总兵高第,大都督均旨,只诛吴三桂一人,余者不杀!” 紧跟在满蒙汉绿旗身后是唐通和高第的第七镇,本来唐通和高第二人对李兴之执意北伐是颇有微词的,山海关天下雄城,吴三桂又是先帝亲封的绝世骁将,关宁军再不济,也和东虏交手了近二十年,种种因素之下,他们不认为山东军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山海关,只不过他们是新降之人,哪里敢提出质疑,二人其实是硬着头皮领的李兴之的军令。 “降了……降了……!” “别杀我……降了……!” “是高帅,是高帅,快跟老子去见高帅。” 高第作为原山海关总兵,他的话显然要比率先进城的安巴和刘文秀有用多了,乱兵和百姓看到高第的将旗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跪倒在街道的两侧。 第四百九十章本镇不惜数茎头毛(下) “卑职是关宁参将张国柱,吴三桂这个狗娘养的勾结鞑子,图谋不轨,卑职虽不满其所作所为,但是其父子掌控关宁十余年,军中关系盘根错节,卑职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卑职有罪啊!” 张国柱一脸谄媚地看着面前耀武扬威的安巴及其身后的女真骑兵,他也知道山东军能打,但是看到面前的靖北军骑兵居然是打的关宁军溃不成军的满洲鞑子,张国柱还是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选择,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建州女真都给李兴之当猪做狗了,不投降,难要给吴三桂陪葬? “吴三桂在哪里!” 安巴一脸不屑地看了张国柱一眼,手中鞭梢一指,操着生硬的汉语喝问起来。 “吴三桂就在前面不远,卑职本来跟他对抗大都督,实是因为政见不同,可是他却要投降满洲鞑子,卑职不想当汉奸,所以特意向将军请降的!” 张国柱到也机灵,转头就怕脏水泼到吴三桂身上。 “好,你就在这里收拢人马,等后续步兵上来,你再向他们投降吧!儿郎们快跟本将追杀吴三桂。” 安巴越听越是隔应,什么不愿投降满洲鞑子?老子就是满洲人,你怎地向老子投降?所以也不想理会张国柱,嘱咐了一句,转头喝令身后的骑兵随他一起追杀吴三桂。 “莫要走了吴三桂!” “莫要走了吴三桂……!” 有张国柱断后,有距离北城不远,吴三桂和吴之茂以及郭壮图等人本来提着的心都要放下来的时候,身后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喊杀声。 “军主不好了,追兵又追上来了,快走吧!” 吴之茂惊的魂飞魄散,也不管身后惶惶不可终日的士卒了,拼命地夹了夹马腹,疯狂地呼喝起来。 “呃……!” 吴三桂这会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稳,骇的不停地抽打马鞭,他知道自己落到靖北军手里的下场,紧跟着吴之茂打马狂奔。 一众吴三桂家丁见家主加速逃跑,也顾不得护卫几个吴军幕僚了,一个个纵着马,如同一股旋风般冲向了山海关北关城墙。 “军主……等等我们……!” 街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只剩下杨坤和郭壮图二人在呛人烟尘中凌乱,他二人本是吴军参谋,虽然也会骑马,但是骑术并不精通,这会是想追追不上,想躲躲不脱,因为身后的喊杀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我降了……!” 郭壮图不愧是后来随同吴三桂策划云南起兵的军师级人物,在明知无法脱身的时候,断然翻身下马,跪倒在街道的一侧。 “我……!” “嘭。” 杨坤却有些倒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狂奔而来的战马撞飞出去,然后就被无数的马蹄踏过,甚至连喊疼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踏成了一堆肉泥。 急于立功的安巴丝毫没在意跪倒在街道一侧的郭壮图,他的目标就是前面那团滚滚的烟尘,在撞死了杨坤后,近百名靖北军骑兵甚至都没停歇,就如一阵狂风般从郭壮图面前呼啸而过。 “亲娘咧,亏了咱见机的早,要不然这会就成了地上的烂泥了,也不知道张国柱那厮是效仿自己呢?还是杨坤那不知死活的货呢?” “哐当!” 吴三桂到底是先行一步,却是抢在安巴之前跑进了山海关北城,一头扎进了紧依北城而建的东罗城内,为了阻截身后的靖北军骑兵,吴三桂逃入城内后就是令人用巨石封死了山海关北门,又令部将吴成上城驻守,再着吴之茂计点人马,却发现东罗城守军以及随自己逃过来的家丁不过三千余人。 “军主,大军主力皆陷在了城内,如今山东军骑兵已经兵临城下,东罗城连接山海关关城,山东军完全可以从城墙上杀过来,咱们甫遭大败士气全无,末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还是早寻退路方是上策。” “唉……让吴成先在城墙上布置防线,北翼城那边还有三千兵,你去传本帅将令着高得节率军和本帅汇合,先退回宁远再做计较吧。” 吴三桂脸色黯然,松锦大战后,他本来手中有三万军马,留了五千镇守宁远城,整个山海关防御体系的两万五千大军在短短二十日的时间就折了近两万人,这样的的结果,他根本没想到。 “末将领命。” 北翼城距离山海关主城不过六里,吴三桂可不敢在大败之余还闹出什么幺蛾子,要知道这年头,手中有兵,才是硬道理,决定了先收拢军马返回宁远后就令吴之茂直奔北翼城。 “大帅有令,着高将军和郭将军速速点兵,返回宁远!” 到了北翼城下,吴之茂却发现关上虽然旌旗林立,却不见有士卒巡守,心中疑惑,又急于召集军马返回,遂在关下拿出了吴三桂的令箭叫城。 “哈哈哈……吴之茂是吧,高将军和郭将军不满吴三桂勾结满洲鞑子,已经决定归附咱们大都督了,吴将军若是还有一丝忠义之心,莫如现在投降,本将必定请奏大都督,保证既往不咎。” “嘭……!” 一声炮响之后,城头上突然打出了一面大旗,然后无数身着黑甲的靖北军士兵出现在北翼城北城城墙上,尚可喜和高得节以及郭云龙是高举着酒碗看向城下的吴之茂。 原来,在发现大队的山东军杀入山海关内后,心知此战必败的高得节和郭云龙就打开了北翼城城门,迎接对面的靖北军第六镇进城。 “高得节、郭云龙你们这两个小人忘恩负义,你们对的起大帅吗?不是大帅栽培,你高得节现在说不得都冻死在辽东的深山老林里面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吴之茂这会气的脸上青筋毕露,破口大骂起来。 “呸背国之贼,东虏于我辽东汉人有血海深仇,吴三桂为了一己私欲,居然勾结鞑子,本将虽受吴家厚恩,但是这些年东征西讨,也算对的起他了,现在他要拉着老子做汉奸,老子誓死不从。” 高得节一把将手中酒碗砸在墙垛上,然后猛然抽刀,直指城下叫骂的吴之茂,浑不在意自己前几日还和满洲人一起攻打过角山。 “什么?高得节和郭云龙开城投降了李兴之?”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吴之茂,吴三桂只喝问了一句,就眼前一黑,只感觉天旋地转。 “大帅、大帅!” 几个家丁抢步上前,一把扶住气的摇摇欲坠的吴三桂,吴之茂也连忙爬了起来,冲到了吴三桂面前。 良久 吴三桂终是稳定心神,望着吴之茂和一众家丁,恨恨的看在山海关北城内耀武扬威的满蒙汉绿旗兵怒吼起来:“本镇不惜此数茎头毛,当投东虏借兵,以报此大仇。” 第四百九十一章大清定以王爵相授 吴之茂有些愕然地看向面前几欲发狂的吴三桂,久在辽东的他自然知道吴三桂说这个话的含义,东虏只留金钱鼠尾,也就是后脑勺上只有铜钱孔大小的一小撮头发,说句不好听的,人只要细心一点,数都能数的过来。 “吴兄弟,山海关既下,宁远便再无屏藩,守肯定是守不住了,大明已无咱们容身之所,我听说洪老督师和舅舅他们在东虏那边颇为辅政王看中,咱们投奴也并不是没有出头之日。” 吴三桂也没有料到山海关一破,自己的那些心腹就死的死,投的投,为了笼络吴之茂,不得不低声下气,以兄弟相称。 “末将,何德何能,大帅莫要折杀了末将了,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东虏这两年也屡次被山东军大败,咱们投鞑,” 吴之茂是辽东人氏,虽说和吴三桂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在这宗族观念深厚的时代,吴之茂却是吴三桂在军中最信重的部将之一,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 由于东罗城紧邻山海关主城,也就是二人计议之间,靖北军主力已经全部杀入山海关内,这会李兴之的帅旗已经插到了紧依北城的临闾楼上,其余新四镇、第七镇、新一镇也已经完成了对山海关北城的围攻之势。 在角山之战中损失近两千人的新一镇金声桓部这会甚至已经沿着山海关城墙迫近了山海关北城,关宁军在大败之余,哪里还敢抵抗,吴三桂亦不敢在东罗城多呆,带着吴之茂和残余的三四千人马垂头丧气地直奔西罗城,准备和伪清武英郡王阿济格商讨投降事宜。 山海关大战之时,阿济格其实也收到了消息,他知道这是山东军发动了对山海关的总攻,本来他还犹豫不决地和何洛会以及杜雷等人商讨是不是派兵增援,熟料诸将还未坐定,斥候又传来消息说山海关主城已经被山东军攻破,关宁军残部退守东罗城,据形势来看,估摸吴三桂撑不了多久了。 阿济格懵了,山海关的城防他是知道的,要不然满洲数次入关,也不用舍近求远,绕到蒙古,走蓟镇的喜峰口、古北口等关隘杀入明国京畿了。 “武英郡王,咱们不如趁着山东军和关宁军交战的机会,突袭山海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一众牛录额真、都统、参领等将佐去整顿军马的同时,镶黄旗固山额真杜雷就是起身进言,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可不说的就是这个时候吗? “唉……若是野地……浪战,我满蒙骑兵自然可以趁此良机,从侧翼发动突然袭击,然而现在关宁军和山东军都在关城之内,而且关宁军已经大败,咱们再出兵,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吴三桂真是徒有虚名,坐拥雄关,山东军一个冲锋就败了。” 阿济格斟酌着分析起当前的形势起来,当然他为了鼓舞士气,还是提了一句野地浪战是八旗兵之所长,只不过他自己说这话,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红旗在辽南可是在野战中真刀真枪地被山东军击溃的。 “武英郡王说的是,吴三桂若不是败的这么快,我大清自然不惧区区明国山东军,但是现在关宁军军心已乱,我军只有万余人马,和小李贼硬拼实在有些得不偿失,还不如捞点现成的,比如说趁机吞并了关宁军。” 何洛会生怕杜雷这没和山东军交过手的生瓜蛋子又说处什么满洲不满万的豪言,要和小李贼决一胜负,连忙插了一句。 “呵呵,吴三桂兵败,只剩下宁远一座孤城,他不投咱们,还能投谁,尔等且随本王上城,说不得吴三桂的军马稍后就到,他在宁远还有十余万丁口,正好迁到辽阳,弥补咱们在辽南和盛京之战中的损失。” 阿济格赞许地看了何洛会一眼,这厮父子不愧是太祖努尔哈赤的亲卫统领出身,还是很有眼色的,知道本王不敢和小李贼交手,还能把理由说的这么充分。 “奴才领命!”谷 见阿济格已经定计,杜雷就算再鲁莽,也不敢坚持要出战了。 熟料众人刚刚上了城墙不过半个时辰不到,东罗城方面就跑来了一支三千余人的军马,正是吴三桂赖以成名的关宁铁骑,只是这支军马已经没有了明末第一强军的气势,士卒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就连吴三桂的总兵将旗也是倒卷着扛过来的。 “让儿郎们出城列阵,走,跟本王出城迎接吴三桂。” 阿济格大手一挥,带着何洛会、杜雷等大小将佐施施然地下了城,然后东罗城西门大开。 阿济格亲领五百镶黄旗摆牙喇在城门口摆开了阵势专等吴三桂前来。 “武英郡王,本将兵败将亡,势穷来投,还望大清能够接纳,待将来大清伐明,本将愿为前驱。” 阿济格并不是黄台吉也不是多尔衮等满清的掌权者,吴三桂虽说决定投降满清,但他估算了一下,自己手中还有宁远城和八千军马,自我感觉没有必要在阿济格面前伏低做小,在马上躬身行了一礼,称呼上虽然恭敬,但也没自将身份。 “吴总镇莫要多礼,你我两家份属同盟,如今贵军兵败,我大清自然要守望相助啊,此间之事,本王已经派人向辽阳辅政王处传讯,以吴总镇在辽东和明国的威望,想来我朝皇帝定不会薄待你的,只是吴总镇降清的话,在京的吴老将军怎么办?” 阿济格抱拳还了一礼,他也不是蠢人,大清现在双王辅政,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二人都盯着对方的羽翼呢,自己不过是个郡王,哪敢没有令旨就接受吴三桂的投降。 吴三桂怒道:“明国先帝对我父子恩义重逾泰山,今我父既不能为先帝之忠臣,儿安能为孝子乎?儿与父诀,不早图贼,虽置父鼎俎旁以诱三桂,不顾也。” “呃……!” “如今山海关已失,我军再囤守西罗城已经毫无意义,吴将军莫如和本王一起返回辽阳,届时我大清皇帝定有封赏与将军,只是我军目前粮草不足,待经过宁远时,还需吴将军慷慨解囊啊!” 阿济格愕然地看了吴三桂一眼,他哪里想到吴三桂尽然如此决绝,连自己老子和全家的命都不顾了。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吴之茂,你且带五百精骑先返回宁远,为大军筹措粮草,待大军过境时,务必准备妥当,再派人传书夏国相,让他直接返回宁远。” 降都降了,吴三桂还能舍不得一点粮秣,当下吩咐吴之茂先行,为大军打好前站。 第四百九十二章京师急递 山海关既下,阿济格和吴三桂畏惧靖北军军威,当日便率军紧急撤离了东罗城。 吴之茂率军先行,他麾下都是骑兵,两百余里的路程,吴军先锋不过三日就抵达了宁远城下。 由于宁远地处辽东腹地,吴之茂是毫无防备地被宁前道副使石凤台、宁远知府张若以及王屏藩等降将请进了知府衙门。 “石道台、张府尊,大帅在山海关战败,为了稳定军心,特着本将先行赶赴宁远,筹集粮秣,尔等可立即处置,若是怠慢了,本将恐大帅见责啊。” 诸人还未坐定,吴之茂就急不可耐地说明来意。 “什么山海关被破了?怎么破的?” 王屏藩和石凤台等人对视一眼,脸上一片惊讶,山海关的防御力他们是知道的,虽说他们投了靖北军,但是真没想到山海关在短短一个月不到就被靖北军攻破。 吴之茂不疑有他,只得备言前事,转头又看向王屏藩说道:“王将军,如今我关宁只有宁远孤城了,大帅令你立即整顿城防,否则来年开春,朝廷大军必然会兵临宁远,不过诸位放心,大帅已经和东虏媾和,咱们在内,东虏骑兵在外,想来小李贼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呃……吴副帅,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如今大帅败亡在即,只能借夷兵勉力支撑,又岂能长久,我等皆是明朝大臣,咱们何不索性投了大都督,您看,大帅让你打前站,想来这日内必然回返宁远,咱们何不擒了他,向大都督请功?” 既然已经知道了前线战报,王屏藩也不想和吴之茂虚与委蛇了,他的家小还被靖北军软禁着呢。 “混账,吴帅对咱们恩重如山,岂可一旦弃之,如此较之猪狗何异?” 吴之茂大怒,猛然抽刀,遥指面前的王屏藩和石凤台等人,所谓烂船还有三根钉呢,吴三桂经营辽东多年,还是有不少心腹铁杆的,吴之茂就是其中之一。 “呵呵,吴副帅,你既然死心塌地要跟着吴三桂这个狗汉奸一条道走到黑的话,就不要怪兄弟得罪了。” 王屏藩冷然一笑,随手将手中茶盏掷于府衙大堂之上。 “哐当!” 随着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大堂两侧的厢房内顿时涌出了近百名全副武装的靖北军官兵,为首的正是老本营游击将军魏勇。 “吴之茂,吴三桂通番卖国,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若是拒不投降的话,那你的九族可就难保了!” 魏勇可不是王屏藩和石凤台,还顾念和吴之茂有香火之情,一开口就是以吴之茂的九族相威胁,劝降吴之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吴三桂狡诈多变,若是其回返宁远,看不到吴之茂,定然不肯轻易入城。 “王屏藩,你们……你们,你们居然投降了小李贼,大帅真是瞎眼了,将宁远重地交给你镇守。” 看着身前身着黑甲的靖北军官兵,吴之茂若是再不知道宁远已经被靖北军攻破,那他就不配当这个关宁副帅了。 呵斥了王屏藩后,吴之茂又是冷笑连连:“呵呵,食君之禄,担君之优,尔等欲要用吴某诓骗我家大帅,却是想差了,吴某孑然一身,家中族人早就在沙岭之战时死绝了,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大帅,我吴之茂替您尽忠了,您的恩情,末将只有来世再报了。” 吴之茂看了看左右,心知跟随自己来的士卒定然已经被王屏藩控制了,又恐被靖北军生擒,他到也刚烈,吟唱了一声当年南宋名臣文天祥的绝命诗便举刀割向了自己的脖颈。 “这……这狗日的一家子都被东虏祸害了,现在还死心塌地地要跟着吴三桂当汉奸,狗日的还好意思说留取丹心照汗青,操他奶奶的。” 魏勇猝不及防,根本没来得及上前拿人,就看到吴之茂脖颈处飞溅出汩汩的鲜血,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府衙大堂之上。 “你们把府衙清理一遍,再去将吴之茂带来的军马收拢一下,这狗汉奸虽然死了,他的军马还在,本将去请示李帅看看能不能用这群兵丁诓骗吴三桂。” 随同魏勇一起拿人的老本营副将贺九仪也是唏嘘不已,他娘的现在明显是靖北军强势,吴三桂这厮好好的平南侯、京营总兵不做,却上杆子要投降鞑子当汉奸,这脑子是被驴踢了。 李定国在收到吴之茂自杀的消息后亦是做出了反应,当即传书着尚在觉华的水师镇副将潘学忠率船队离港,转进至附近岛屿驻扎,以防被吴三桂和阿济格发现端倪,只是此举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毕竟没有吴之茂上城,李定国也不能保证吴三桂一定会中计。 果不出贺九仪所料,吴三桂和阿济格抵达宁远后,就发现了异常,虽说城头上依旧高打关宁军旗,但率先回返的吴之茂居然没有上城答话,吴三桂疑惑之下,即派斥候搜索宁远周左,又发现觉华岛上渔民皆已失去踪迹,遂向王屏藩传令,要求随军之满洲八旗兵亦进城休整。 王屏藩喏喏不能答,李定国见吴三桂已经识破自己的请君入瓮之计,遂令全军举旗。 “本帅是西宁侯,辽南总兵李定国,吴三桂尔若是有半分廉耻之心,当束手投降,自缚于本帅之前,朝廷或能念尔多年劳苦之功,恕了尔通敌之罪,至于你身后的将士,若是幡然悔悟,朝廷定然既往不咎,若不然,九族尽诛之。” 城头上,李定国最后一次向吴三桂及其残余的关宁军提出了招降条件。 “小李贼,我必杀汝!” 吴三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李定国将旗后还是又惊又气,血气上涌,只觉得喉咙一甜,气的连喷了数口老血,眼前一黑,当场从马上栽倒,亏了有后营游击吴成等护住,才没有摔落马下,其余关宁军士兵亦是惶惶不安,对自己在城中的家小担忧不已,只是摄于满洲兵在侧,不敢擅动。 阿济格见事无可挽回,只得带着吴三桂和残余的两千五百余关宁军往锦州方向而去。 相比于落荒而逃的吴三桂,攻入山海关的李兴之却是意气风发,此战不光占据了控扼京师和辽东的要冲,而且还基本消灭了关宁军主力,光是俘虏加起来就有近两万。 故此,李兴之即令诸将整顿城防,收编降兵,又令在山海关南城投降的吴三桂幕僚谢四新以及后降的郭壮图等人协助徐以显点验府库,清点物资。熟料就在破关的第三日,京师却传来了内阁首辅刘理顺的紧急奏报。 第四百九十三章治乱世、用重典 “丞相均鉴,前者所发之“盐铁整改法案”及“矿税整改令”朝中不满者官员甚多,彼时丞相在朝,诸官尚不敢反弹,今闻丞相败于角山,京师人心浮动,诸官趁机以“科举改制”之事逼宫,又有人勾连陕西巡抚孙传庭以及五省总督汪乔年意图不轨,不少士子和部分官员竟高举孔圣牌位跪拜于宫前,前日紫禁城外已逾千人,福藩和德藩态度暧昧,还请丞相见信即归。” 山海关原吴三桂总兵府,如今的大明大都督府大都督、中书省左丞相齐国公李兴之临时行辕内,丞相府长史徐以显面色凝重地诵读着内阁首辅刘理顺的奏报。 其余尚可喜、耿仲明、刘文秀、金声桓、唐通、高第、秦英、郎绍贞等将佐皆是正襟危坐,丝毫不敢做声,因为他们的统帅李兴之脸色难看的可怕,。 “呵呵,本相离京不过月余,京师内的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锦衣卫和军情司那边可有条陈禀报?” 良久!李兴之幽幽开口,这次北伐山海关,他确实是打着先剿灭号称明末第一强兵的关宁军,以震慑那些尚在观望中的各镇总兵的心思,毕竟这个时代控制军队才是硬道理,但是没想到仅仅离京月余,京师就乱成这样。 “丞相,军情司李有才奏报,吏部郎中吴昌时、礼部郎中周仲琏,这几日频繁出入工部尚书范景文和文华殿大学士李邦华府邸,但是范部院和李大学士态度暧昧,并没有明确支持。” “据锦衣卫奏报,吴昌时二人最近与江南方面常有书信来往,此外御史蒋拱宸、兵部职方郎中尹民兴、兵科方士亮、户部刘嘉绩等人似乎和山西张家口方面有所勾连,马帅奏报说,尹兴民屡次夜访黄得功,不过黄帅似乎心灰意冷,并未接待,方士亮却是借着锦衣卫换装的机会,从兵仗局多拿了三百把强弩和两百张硬弓,恐有不轨之意,马帅问丞相是不是现在拿人?” 李兴之虽然离京,并不是没有留有后手,不单将李有才的军情司调到京师主持大局,还责成原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将锦衣卫密探全部交给了马三德,虽说这里面肯定有骆养性的亲信,但是李兴之并不担心,调马三德为锦衣卫指挥使时,李兴之就调拨了一百万两的经费给他,让他重整锦衣卫,这么多钱砸下去,再加上马三德握有大义,傻子才会跟着骆养性这个失了势的混呢,再说了骆养性这个临阵反水的原锦衣卫指挥使目前还软禁在家中,就是想遥控指挥都不可能。 “诸位可有良策教我?” 李兴之不置可否,北直隶的官员勾结晋商这并不稀奇,这次颁布《盐铁整改令》和《矿税整改令》触犯了既得利益团体的利益,他们想行刺自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帅,所谓治乱世,用重典,正是因为朝廷官绅勾结,这才导致了国库空虚,卑职久在辽东,负责关宁军一应粮秣事宜,对此事知之甚详,我关宁军号称十六个营,战兵六万,但是每营战兵其实只有两千人,也就是说十六个营的关宁军只有三万二千人,其余的军饷便是由各级官员层层贪墨了,据吴三桂所说自袁崇焕督师辽东期间,各镇军头甚至只在乎本部家丁,其余士兵的口粮都要克扣,他们把朝廷调拨的米粮卖给满洲人换取金银,说句不好听的,辽镇的文武百官人人得而诛之,当然这里面的大头都是孝敬京师的朝官的。” 郭壮图为了在新主面前邀功,干脆直接将关宁军勾结京官的盖子直接掀翻了。 “哦,那郭先生可有实据?” 治乱世、用重典,郭壮图说的一点不错,本来李兴之有鉴于李自成入京铐饷,彻底走向了士绅阶层的对立面,导致败亡之事,还不想立即和士绅阶层翻脸,可是这帮人渣居然将自己的客气当成了软弱,那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郭壮图沉吟道:“丞相,吴三桂着卑职负责关宁军后勤粮饷事宜,卑职自有账册,丞相一看便知。” “好了,账册你交给徐先生即可,本相问你对于京师的乱局该怎么处置?新帝甫立,本相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人诟病。” 一事不烦二主,郭壮图既然率先站出来,想来心中定有定计,李兴之亦想看看这个后世助吴三桂建立大周的第一谋主能力到底如何。 郭壮图眉头一蹙,眼神中露出一片决然,缓缓开口道:“丞相,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着锦衣卫立即封锁京师九门,然后按图索骥,只要拿了一个,拔出萝卜带出泥,总能将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朝官们一网打尽,也就是尽数诛除。” “尽数诛除?” 徐以显他们听了都是一惊,这郭壮图可忒是心狠手辣啊,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数以百计,甚至千余人,要是牵连起来,说不得能有万人之多,其中可有不少朝廷命官和读书人,这怎么能说杀就杀呢?真要杀了,岂不坐实丞相跋扈不臣之名,两位辅政王殿下那如何看?宫内的太后怎么看?天下尚未归附的府县官员又如何看?这真要大开杀戒的话,岂不令天下骚然,谁还敢投降靖北军? 看着徐以显等人怪异的表情,郭壮图再次进言道:“丞相,若是此计不行的话,卑职以为,大帅可暂时封锁拿下山海关的消息,以春节将至,天子改元为名,留大军驻守边关,只带少数护卫先行返回京师,当然此事要大张旗鼓,如此那些意图不轨者自然会主动跳出来。” “至于诸官在大明门逼宫之事,卑职以为当诛除首恶,那些带头闹事的学子也要诛杀几个,其余人云亦云者可先囚禁之,至于盲从之百姓,丞相还是着有司晓以利害,放其归家如何?” “咱们靖北军尚未掌控全局,实在不可大动干戈,但是勾连东虏之朝官必须严惩不怠,就按郭先生后计行事,李邦杰你选六百铁人兵,举本相旗号,走通州先行回返京师,记住了,务必要大张旗鼓,本相到要看看,是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刺杀本相。” 人带多了,刺客不敢动,人少了,李兴之又怕引起怀疑,六百铁人兵不多不少,李兴之相信那些勾结晋商集团的朝臣定然会孤注一掷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祖制不可违 李兴之责成刘理顺提请《盐铁整改令》和《矿税整改令》后,新立的大明永历朝廷便引发了轩然大波。 按制此事只要丞相府提请,内阁成员票拟、司礼监批红,走完这套程序便属于在大明法律认可范围之内,只不过由于靖北军起兵靖难,司礼监已经名存实亡,由两位辅政王签署即可。 原本靖北军主力尚在京畿,百官们摄于靖北军军威,尚不敢造次,熟料角山战报传入京师后,不少官员见靖北军战败,又生出了反复之心,只不过碍于第四镇和新编的锦衣卫在京,他们并不敢将矛头直接指向李兴之,而是纷纷弹劾提请这两条法案的内阁首辅刘理顺。 文人杀人不用刀,论到大明律的时候,士大夫们就会振振有词地指出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可是当朝廷提出按律征收商税和矿税时,掌控着大明舆论的笔杆子们又成了民。 由于内阁实际上已经为李兴之所属的山东镇官员掌控,多方勾结的朝臣并没有傻的将弹章直接呈奏内阁,而是选择在每月中旬的大朝会发难。 崇祯十三年十一十五日,望日大朝会,其实这样的朝会在明太祖朱元璋后已经变成了一种形式礼仪,原本内阁首辅刘理顺和总督京师城防的张邵谦以及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并不赞同,可是福王朱常洵却认为必须举办,原因吗就是他老人家想要享受一下百官朝贺,统御万方的威仪,当然他这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而是以新帝甫立,若不举行大朝会,则有失体统。 福王名义上还是李兴之的未来老丈人,刘理顺等人哪敢不从,开就开吧,左右只是走个形式。 熟料待百官朝贺完毕,却是画风突变,户部给事中陈启新竟陡然出列,从袖袋中掏出一道题本朗声道:“臣户部给事中,陈启新启奏陛下及两位辅政王殿下,内阁首辅大臣刘理顺前者所提之改革盐铁和矿税提案,并不符合我皇明祖训,向着太祖肇基,曾有过明旨,国家商税三十岁一,如今首揆将两税提升至十税一,此乃大不敬也,还请陛下和两位辅政王明察。” 陈启新说罢就是以头抢地,重重地拜倒在丹陛之前。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礼部主事汪士伦、户部主事刘嘉绩等科道官员纷纷附议,他们之所以敢如此罔顾李兴之的威严,原因就是这道奏疏并没有明指任何人,而是拿明太祖朱元璋在世时定的税赋标准说事。 朱常洵懵了,咱的本意就是想耍耍威风,你们这帮怂瓜居然在大朝会上把老子祖宗搬出来了,看着跪了一地的朝廷大臣,他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老子万历皇帝因为矿税,被文官集团逼的不敢上朝的事来。 “关于盐铁和矿税改革,本是首揆提请,此事首揆作何解释。” 在宝座左侧的锦墩上踌躇良久后,朱常洵抬眼看向刘理顺,说实话朱常洵对征收矿税和盐税打心里是赞同的,凭什么你们文官守着这些挣钱的买卖,本王捐纳的四百万两银子还不知道从哪里捞回来呢? 刘理顺略一思索,回奏道:“陛下,福王殿下、德王殿下,此一时,彼一时,太祖肇基之时,天下初定,我太祖皇帝为了休养生息,不得不减税养民,如今国朝内忧外患,百姓们已苦不堪言,不加收矿税和盐税,如何剿除中原流寇和辽东建奴?” 户部郎中吴昌时冷笑连连,“呵呵,首揆此言差矣,太祖皇帝曾有言,后世子孙不可更改,有违者,按大不敬处之,首辅如今擅改祖训,这是公然藐视我太祖皇帝,臣启两位辅政王,如此大不敬之事,当作何处置?” 朱常洵更加郁闷了,他虽然是地方藩王,但是当年万历皇帝可是将他作为太子培养的,对朝政还是有所了解,知道这帮怂瓜是拿太祖训当成挡箭牌来用了,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转头看向坐在丹陛右侧的德王朱由枢。 “你看孤干啥?孤什么处境,你作为李兴之那个狗东西的老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朱由枢看到朱常洵朝自己看来,顿时腹诽起来,咱这是人在丹陛坐,祸从侧面来,暗骂了朱常洵一句,只得开口说道:“按理太祖祖训是不可违,但时局艰难,若是再因循守旧,我皇明基业恐有倾覆之难,况且太祖祖训中可不只定了商税,农税同样是三十税一,此前先帝加征三饷,尔等为何不说有违祖制?” “殿下言之有理,从崇祯四年开始,朝廷就陆续加派了剿饷和练饷,本阁曾听薛阁老说,崇祯十二年时,朝廷的农税已经加征到了崇祯十五年,如此官逼民反,是不是有违太祖遗训呢?” 原莱州知府,现在的文渊阁大学士宋广坤起身质问起来。 “这……!” 一时间,奉天殿前文武百官被怼的哑口无言。 “宋阁老,本官记得你是叔嫂不伦故此被罢免功名的吧,先帝以你在山东统筹有功,这才恢复你的功名,你口口声声说先帝加派,你对得起先帝吗?” 礼部主事周仲链见势不妙,却是转移话题,将有违太祖遗训之事,转换到为人身攻击。 “呵呵,这等寡廉鲜耻之徒都能忝居中枢,真令我等圣人子弟蒙羞也。” 陈启新、汪士伦、吴昌时等官员一个个面露不屑的表情,哂笑着看向脸色通红的宋广坤。 不等宋广坤说话,陈启新又奏道:“陛下、两位辅政王,商税之事,咱们稍后再说,微臣闻首揆与诸位阁老日前曾奏请开恩科事宜,然此次科考尽然要士子们科考射御之术,这士子们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过了乡试,现在说改就改,如此众士子十年寒窗还有何意义?本官为朝廷计,为大明社稷计,还请两位辅政王罢此廷议。” 说完之后,陈启新就是再次跪倒,将头上的乌纱帽缓缓摘下,脸上露出决绝之色。 “陈主事说的好,让清贵士子们习练射御之术,这真是有辱斯文,亏首辅和众位阁老想的出来,这是要掘了我儒家道统,圣人传承啊!” 图穷匕见,陈启新先是以商税为由头指责刘理顺,再利用诸人争辩之时一举抛出了自以为是的王牌,也就是李兴之所谓的科举改制之事,他相信,就算李兴之能一手遮天,但是这治理天下还是要依靠文人,强如野蛮的蒙古人,当年还不是尊孔重孟,不敢逾越分毫。 第四百九十五章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自土木堡以来,文官集团势力逐渐坐大,到了弘治朝这种君与士大夫共治的局面基本定型,就是皇帝的圣旨,也需要内阁附属才能具有法律效应,甚至有不少文官以拒绝皇帝圣旨作为自己的政治资本,相反,武人的地位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下降,甚至一镇总兵见了区区一个七品县令都要行跪礼。 袁崇焕为四品宁前道时,就曾无旨斩杀从二品的宁远副将,后来双岛之变时,更是矫诏斩杀朝廷正二品持节平辽将军毛文龙,对此,天启和崇祯两代君王竟视若无睹,大明武人地位之低,可见一斑。 这次李兴之主持的科举改革,要求文人科考射御二术,显然是要刨了文人士大夫阶层的根,这令在京的文人士子以及百官自然是一片哗然。 “孤年纪大了,今日有些累了,科举改制之事,还是待丞相回朝后再做计较吧!” 福王朱常洵眼看局势有些失控,又见诸官群情汹汹,他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老爹万历皇帝面对文武百官们是如何推诿的。 “呃……本王昨夜恐是受凉了,这会头痛欲裂,这朝会就先散了吧,至于所提之科举改制之事,明日早朝再和诸位商议如何?” 德王也连忙开口,开玩笑,刘理顺本来就是李兴之一党,自己和福王如何处置,就是处置了,镇守宫禁的锦衣卫能听自己的? “两位殿下何以推脱,文人习武,乃是断我圣人传承,儒家道统之大事,大王若不从臣等所请,臣但恐有失天下士子之心,国家社稷不保矣!” “德王殿下、福王殿下,我朝以文御武乃是防止武人坐大,唐朝藩镇割据之乱局殷鉴不远,两位大王若不答允臣所请,臣便撞死在奉天殿前,也好过看我皇明三百年基业一朝尽丧。” 陈启新霍然而起,一脸决绝地看向朱由枢和朱常洵。他到没有和吴昌时等人勾结,实是受程朱理学熏陶已久,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就是个迂腐文人,不满李兴之随意改变祖宗陈例。 这种读书读怀了脑子的文人,往往最容易为人蛊惑,眼见福藩和德藩要罢朝而去,脑子一热,一头就往殿前一侧的白玉栏杆上撞去。 “陈主事不可!” “陈主事不可!” 范景文等人见这生瓜蛋子竟然要以死相谏,惊的也不管失不失仪了,抢步上前一把拽住陈启新的衣衫。 只不过诸人还是慢了一步,这一头还是碰到了栏杆上,好在被几人拉了一把,缓冲了一下,额头还是硬生生地剐蹭到了栏杆一角,只听“咔嚓”的一声,前额顿时血肉模糊,血花四溅。 “哇哇……!” 宝座上端坐的永历天子,被这骇人的场面惊的连声哭泣。 “哼,尔居然敢咆哮奉天殿,锦衣卫给本王将其拿下,关入诏狱,待三法司勘定其罪,退朝!” 朱由枢也心惊不已,他在济南时就听说文官的可怕,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帮文人士大夫竟然敢血溅奉天殿,连忙喝令随侍在一侧的王德化护送皇帝回宫。 福王朱常洵也惊愕不已,他本以为经过处决陈演和魏藻德之事后,朝廷的文官会安分几天,熟料李兴之刚刚离京不足半月,这帮文官又开始作妖了,见朱由枢和王德化护持着天子往内宫方向退去,也急忙起身,小跑着追了过去,心中则犯起了嘀咕,老子花四百万两到京当这个辅政王,到底是对还是错?这动不动就血溅宫城,谁他娘的受的了。 退朝以后,在有心人的操作下,陈启新血谏之事不胫而走,国子监、在京的文人士子们闻得陈启新为民请命,竟然血谏之事顿时鼓噪起来。 二十六日,部分学子们终于在一部分朝廷官员的引领下群情激愤的跑到紫禁城大明门外堵门闹事,声称两位辅政王和陛下不留中“科举改革”的条陈,他们就跪着不走,还要两位辅政王惩处上表的“奸佞小人”。这“奸佞小人”指的便是新任内阁首辅是刘理顺,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四个字用在李兴之身上更为合适。 数百名士绅学子联合数十朝廷官员一起闹事,再加上那些个不明真相的百姓,这声势绝对要比上群臣弹劾刘理顺来的利害,就算最终仍然阻止不了科举改革之事,可领头的陈启新、吴昌时等官员肯定会名利皆收,扬名天下,想反,李兴之和刘理顺等要求改革的朝廷官员,便会陷入舆论中心,成为所谓的百姓口中的奸臣乱党。 事态的变化显然令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和在京主持大局的内阁首辅刘理顺措手不及,再加上李兴之不在京师,他二人亦不敢擅专,以至于事情益发的不可控制,待马三德带锦衣卫抵达紫禁城的时候。 整个紫禁城周围到前门大街,到处都是喊着震天口号的人群,有官员,有士子,有百姓,有闲杂人等....口号声彼此起伏,煞是热闹,远远看去,怕有数千人都不止。大明门外,更是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官员和士绅,甚至有头发花白的老士绅晕倒在宫门前,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受不了严寒。 马三德慌了,原本他收到的消息不过是数百人逼宫,熟料就是自己从镇抚司赶到大明门这段时间内,紫禁城外聚集的人群居然有数千人之多,而且人流还在不断壮大。 “刘公,这可是如何是好?末将是否可以下令拿人?” 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马三德只觉得头都大了,当然他也知道眼前这密集的人海中,真正闹事的没有多少,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可是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一旦拿人,若是有心人趁机蛊惑,那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等身为朝廷大臣,自当为国死谏,内阁首辅刘理顺本是逆臣薛国观的门生,得以幸进为山东巡抚,今齐国公秉政,又因齐国公武人出身,刘理顺为谄媚齐国公,丝毫不顾礼义廉耻,竟欲令我等士子学射御之术,当真是无耻之尤,实乃我大明文教之败类也,我等皆是文教子弟,正当舍生取义,为国诛此奸佞小人!伏请两位辅政王明察。” 大明门外,吴昌时搀扶着头上绑着厚实的绑带的陈启新慷慨激昂地向大明门前的一众士子百姓控诉着内阁首辅刘理顺的是非。 第四百九十六章伏击 “快传书禀报丞相,本阁只恐再拖延下去,局势不好收拾!” 刘理顺到底是进士及第的读书人出身,哪里见过如此逼宫的场面,更不敢着锦衣卫上前拿人,转头招呼了马三德一声,就匆匆直奔内阁而去。 “呸,大帅怎地用这种货色主持京师政务?你们几个给本帅听好了,只要这帮怂瓜不冲击宫门,就暂且由着他们闹事,本帅现在就传书丞相,看丞相有何指示。” 马三德看着刘理顺的背影,不由地吐了口浓痰,连忙招呼起身边的几个锦衣卫镇抚,让他们紧盯着紫禁城这边官民士子的情况。 大明门前军民士子们义愤填膺地抨击着内阁首辅刘理顺,兵部职方主事尹兴民的别院内,兵科方士亮、户部主事刘嘉绩等人却是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呵呵,陈启新那厮被吴昌时和周仲链等人一蛊惑,就跟打了鸡血一般血谏奉天殿,如今京师云动,数十个朝官以及上千士子在大明门跪谏,锦衣卫和城防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却是便宜了咱们。” 户部主事刘嘉绩端起案几前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无不得意地看向尹兴民等人。 尹兴民赞许地点了点头,“刘主事说的在理,京师一乱,小李贼定然急于回京,这可是天赐良机,方主事,你那边可曾准备妥当?” 方士亮犹豫了一下,说道:“妥当不敢说,张家口那边的晋商假借采购物资为名,分两批派了五百死士,这里面全是蒙古人和建州女真,本官已经命人将弓弩假借出殡的名义送出了城外,据范永斗所说,这些满洲人都是以一敌十分勇士,只要小李贼不带大军回返,想来袭杀他,也并非难事。” “哼,德藩和逆帅逼死先帝,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今小李贼败于角山,其军马必定人心涣散,京师官民闹事,内忧外患之下,他必然急于回京,此事必然成功,朱由枢依仗者,小李贼也,只要袭杀成功,山东军群龙无首,吾等必能匡复社稷,以报先帝之仇。” “尹兄所言甚是,小李贼无后,只要此人一死,咱们可趁机收买其军,届时汪督、孙部院、吴总镇内外交攻,必能一举擒拿罪藩。” 刘嘉绩抚掌大笑,他们几人仗着手中的权利,此前就和晋商集团以及关宁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和洪承畴亦有故旧之情,李兴之大举北伐,他们无不人心惶惶,生怕吴三桂战败,会牵连到自己,所以在李兴之出京后,就联系了范永斗等晋商,双方是一拍即合。 原本他们是打算利用晋商逃离京师的,熟料京师形势风云突变,靖北军又在角山战败,这让他们生出了刺杀李兴之的心思,毕竟好不容易才坐到了现在的位置,哪里肯一朝放弃。 牛栏山,也就是当年多尔衮和岳托囤兵之所,亦是卡在山海关至京师官道的必经之路。 京畿之地,地处平原,也就是牛栏山地势险要,伪清镶黄旗牛录章京塔音布抵达京郊后,一眼就看中了这里,认为在此地设伏,必然可以打小李贼一个措手不及。 塔音布带兵进驻牛栏山后,就是下了严令,严禁麾下的牛录们不许生火造饭,只许用干粮充饥,若是冷的实在受不了,也只能喝几口酒暖暖身子,他是卯足了劲,要一举击杀祸害了满洲两个亲王和皇帝的罪魁祸首。 事情也如尹兴民预想的一样,十一月二十八日,牛栏山西北官道上出现了一支六七百人的人马,这支军马尽打李兴之将旗,只是骑兵不多,只有三四十人,其余的皆着黑甲,护卫着一辆撑着青罗伞盖的马车,正缓缓向京师方向行来。 “兀那汉狗,你过来看看,这是小李贼的车辇吗?” 塔音布对靖北军不熟悉,一把拉过一个身着青色棉袍的汉人,将手中的千里镜递了过去,此人正是尹兴民别院的管家尹方,也是尹兴民的远房表亲,颇得尹兴民信任。 所以此事行刺李兴之,尹兴民特意派他和刚塔哈配合,以为万全之计。 “将军,这就是小李贼的车辇,带头那个拿狼牙棒的家伙,就是小李贼的亲兵统领李邦杰,小的绝对没有看错。” 尹方举起千里镜,仔细地瞄了又瞄,其实他对李兴之也不甚熟悉,样貌也只是听自己族兄说说,但是李邦杰这厮他却是一眼就能认得,毕竟这铁塔一般的身形,他在京师的怡红楼里看过很多次了,决计不会错的。 “准备射击,记住了,两轮箭雨后,全军突击,务必一举击杀小李贼,贼先帝报仇。” 镶黄旗虽然一直是阿济格为旗主,但却隶属于黄台吉,虽说现在满洲是多尔衮和黄台吉共同理政,但是塔音布打心底还是对黄台吉感恩的,现在仇人就在眼前,自然是要快意恩仇了。 “喳!” 一众满洲兵,连声领命,一个个举起了手中的弓弩,默默计算起车驾距离自己弓弩的射程来。 “给本章京瞄准车辇射击” 眼看车驾距离不远,塔音布断然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嗖、嗖、嗖……!” 虽说这批弓弩是大明制仗局生产的,但这根本没有影响满洲兵的射击准头。 一轮箭雨下去,登时就有十几个前排的骑兵中箭落马,那辆四辕马车的车厢更是被无数箭矢射中,以至于那四匹骏马当场就插满了箭矢,倒在了血泊之中。 “快保护丞相,保护丞相,有刺客,有刺客!” 身着铁甲的铁人兵并不怎么惧怕弓箭,在短暂的混乱后,就是在李邦杰的喝令下组成了一个圆阵,将那插满箭矢的马车围在了中间。 “儿郎们替先帝报仇的时候到了!” 塔音布一把扔下了手中的长弓,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如同野兽一般冲向了铁人兵仓促组成的圆阵。 章京大人带了头,那些镶黄旗满洲兵自然是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拿起了手中的刀矛如同潮水一般跟着塔音布身后冲了过去。 “居然是满洲人,兄弟们,咱们在辽南就击败过满洲人的重装骑兵,现在面前的不过是一些步兵,这他娘的是赶着给咱们送菜呢,前排长枪手准备,不要堕了我铁人兵的威名。” 看到眼前的刺客居然是满洲人,李邦杰乐了,大帅可是说过,一个满洲鞑子的首级二十两银子,这里怕不有几百个,这他娘的的是给老子送钱来了,浑没在意李兴之把他当成了诓骗刺客上钩的诱饵。 第四百九十七章怎么都杀了 “慢着……那是……重……!” 尹方一脸懵逼地看着从山下呼啸而去的塔音布,他很想告诉他,山下的靖北军官兵,都是铁甲兵,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满洲人居然如此彪悍,自己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满洲人就这样硬生生冲下了牛栏山。 “但愿家主说的是真的,这些满洲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不过咱可不能奉陪了,要是你们失手了,咱这一大家子可就玩完了。” 尹方默默地祈祷了一下,转头消失在了茫茫的树林之中。 “小李贼已死,给本章京杀过去,先破了他的马车再说。” 率先冲锋的塔音布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对面明军身上的盔甲并不是普通镶嵌着铁片的铁盔,而是通体黝黑,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冷光的具装铁甲。 塔音布没有畏惧,这样的铁人兵他并不是没有遇到,柳河之战时,关宁军就有一支近千人的铁甲兵,但是这些明军还不是在他的冲锋下,吓的脱去了身上的盔甲,抱头鼠窜地跳进了波涛汹涌的柳河。 “哐当……!” 一连串金铁交鸣的撞击声在牛栏山官道上陡然响起,那是大刀和长矛和铁甲猛烈碰撞的声音,只是这些在尹方眼中以一当十的满洲勇士们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刀矛根本不能伤害眼前的铁甲大兵分毫,反而是已方的士卒在他们不管不顾地攻击下,倒下了数十人。 “是铁甲大兵,砍他们的腿。” 塔音布不愧是久经沙场地满洲勇士,转瞬间就想到了如何对付铁甲兵的办法,诚然他们盔甲的防御力惊人,但是沉重的盔甲让这些铁人兵行动上甚是笨拙,纵然是腿部有盔甲保护,但是塔音布相信,只要砍中他们的腿,这些铁甲兵在失去重心之下,自己麾下的勇士们未必会战败。 “噗呲、噗呲……!” 前排的的满洲兵忍受着重大的伤亡,为后队的牛录们吸引了眼前铁人兵的杀伤。 后队的满洲兵则一个个猫着腰,弓着背,宛如野兽般扑向了身前铁人兵的下三路。 “嘭、嘭……!” 果然不出塔音布所料,转换了战术的满洲兵终于令李邦杰所属的铁人兵有了伤亡。 十余个铁甲兵,由于腿部中刀,再经过满洲兵的冲撞,犹如滚地葫芦般地栽倒在地。 “继续攻击。” 看着距离自己只有数十步远的豪华马车,塔音布心头一片火热,他之所以不顾属下伤亡的攻击,就是为了确认适才的箭雨有没有袭杀那个祸害了无数满洲人的小李贼。 圆阵的优势就是防御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敌军,可是在这官道之上,满洲人的尖锥阵却有效的克制了圆阵,在付出了近三百人的代价后,浴血厮杀的塔音布终于将铁人兵布置的圆阵撕开了一个口子,面前的马车边只剩下尹方那个汉狗指认的铁人兵统领李邦杰和十余个铁甲兵,虽说周围的铁人兵正向自己疯狂地包围过来,但是塔音布相信,凭借自己的勇武,一定来得及砍杀眼前的靖北军,然后杀进去,砍下小李贼的首级。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终于在远方悠扬地悲鸣起来。 “章京大人,那是什么?” 顺着手下牛录的指认,远方的官道上又打出了一面大旗,然后无数的骑兵仿佛幽灵般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除了那面迎风飘扬的“大都督”大纛,塔音布举目望去,那些列阵而来的骑兵竟如一堵会移动的黑色铁墙。 “狗鞑子,你没想到吧,我家丞相神机妙算,早就知道你们真刀真枪地打不过咱们,会采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现在投降还来得及,要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辰,呃,本将忘了,你们这些化外蛮夷根本没有祖宗,明年这个时候是没有人会祭拜你的。” 李邦杰踏前一步,手中狼牙棒宛如风车一般抡向因为震惊显得有些发愣的满洲兵。谷 “哐当!” 只见他一锤砸去,当面那满州兵格刀去挡,可是那刀却被狼牙棒生生砸成两断,然后就见他光秃秃前额瞎间从脑袋上消失,只剩一个往外冒着血和白浆半个脖子。 另一个满洲兵见李邦杰如此凶残,竟然骇的连退了两步,将在他身后的塔音布露了出来。 “就算杀不了小李贼,本章京要是杀了你,想来小李贼也会肉痛几天吧!” 塔音布并没有被身前满洲兵的死状吓住,自他从军以来见过的死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塔音布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人,一把挥出长刀向李邦杰的下三路斜砍过去。 “找死!” 李邦杰丝毫不在意如同猎豹扑杀而来的塔音布,仗着盔甲坚固,高举着手中狼牙棒重重砸向塔音布。 塔音布到底身手了得,在急速前进之中竟然突然变向,一个蹂身闪过,长刀重重地砍到了李邦杰的腿弯之处。 只听的“哐当”一声,李邦杰居然受力不过,左腿一屈,登时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但是李邦杰也不是易与之辈,否则李兴之也不会让他当亲兵统领了,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扔下手中那柄四十斤重的狼牙棒,在倒下的瞬间一拳重重地砸在塔音布的右肩上。 “铛!” 塔音布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右手感觉失去了气力一般,手中长刀登时脱手。 “保护将军!” “保护章京大人。” 两方的士卒在看到二人同时受创后,连忙举起了手中的刀矛,再度拼杀起来。 用长枪捅,用大刀砍,眨眼间,又有数十名满洲兵被乱刀砍杀,靖北军的铁人兵也有五六个被满洲兵砍中面门,倒在血泊之中。 “操你奶奶的,你这狗鞑子够劲,再来。” 有重盔护身的李邦杰已经在左右士卒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高举着狼牙棒再度扑向了困兽犹斗的满洲兵。 李邦杰已经杀红了眼,挥舞着狼牙棒,如同一辆重型坦克一般不停地向前挤压,腿弯处传来的疼痛感令他无比愤怒,自加上靖北军以来,咱老李可是头一次受伤,要是被大帅看到,自己的老脸往哪里搁。 陷入包围的满洲兵,在铁甲兵的合围下,越来越少,不少因为恐惧,想要投降的满洲兵都被自我感觉受到侮辱的李邦杰一个个锤成了肉泥。 塔音布死了,死的很惨,饶是他武勇过人,但是在铁甲大兵的围攻下还是被砍的体无完肤,最后被李邦杰生生扯下了四肢,脑袋也是从脖颈处硬拽了下来,只留下如同人棍的身体在官道上汩汩地淌着鲜血。 “怎么都杀了,一个活口也没有,李邦杰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赶到战场的李兴之蹙眉看着浑身染血的李邦杰,心中无比郁闷,要不是这厮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自己都要怀疑这个色中饿鬼被人策反了,现在在杀人灭口呢! 第四百九十八章请丞相早定大计 通过军情司和锦衣卫的奏报,李兴之利用李邦杰为先导,一举全歼了企图刺杀的满洲兵。 这次李兴之返京,对于山海关方面还是做了布置的,为了巩固关城,李兴之是留了刘文秀的新一镇和金声恒的新四镇驻守山海关,重修城防,并着李定国立即遣人将宁远关宁军家小全部迁入畿内,以稳固投降的吴军官兵之心。 此后,李兴之便令李邦杰先行,自己则统领满蒙绿旗接应,又令尚可喜和唐通以及耿仲明等将佐统领各镇以及新降的一万五千余关宁军为后队,全军南返。 京师士绅闹事,刘理顺、马三德等人束手无策,在汇合了李邦杰所部铁人军后,李兴之即令大军起行。 二十八日戌时,李兴之抵达通州,看着通州城那高达两丈半的城墙,李兴之就是感慨万千,自己成军以来,之所以屡次得手,几乎全凭对历史走向的熟悉,唯有此次靖难,带有几分冒险的意思,但这个险却是值得的,因为代表着大明威严的神京已经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大帅,天色已晚,咱们是不是在通州歇息一夜,您不知道,为了预防此次刺杀,末将和麾下的铁人兵,顶着几十斤重的盔甲,走了整整两天,实在是有点吃不消了。” 李邦杰一边牵着马缰,一边畏畏缩地看向李兴之,今天自己脑子一抽,将牛栏山偷袭的满洲兵全部击杀,没有留下活口,看大帅的脸色,这他娘的是对咱有些不满了。 “也罢,今天就在通州歇息一夜,明日还都不迟,通州现任知州是谁?怎地还不开门接驾?” 李兴之抬头看向前方叫门的几个骑兵就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自从自己抵达山东一举全歼岳托后,咱可从来没受过如此冷遇了。 “现任通州知州是投降的内阁次辅张四知的门生,好像叫毕际有,这厮是咱们攻破京师后,朝廷廷推的,现在已经入夜,通州地处京畿,关门宵禁也是正常的事,想来马上城门就开了,丞相不必心焦。” 紧随李兴之身后的丞相府长史徐以显盘算了一下,开口向身前的李兴之介绍起来。 “嘎吱、嘎吱……!” 徐以显判断的没错,骑兵叫门后没多久,通州西门很快就被守门的军士打开,然后两名文官抱着乌纱帽,急匆匆地冲出了城门,往城门两侧一跪,口中不停地山呼:“不知丞相回京,死罪,死罪。” “这两个到有几分眼色,京师的朝官要是都跟他们一样,本相又何须如此操劳,随本相进城!” 李兴之鞭梢一指,招呼了一声,打马就往城门方向而去。 “等等俺!” 李邦杰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他是李兴之的亲兵统领,虽说李兴之身侧有安巴和阿兰柴等满洲兵护持,但是责任在身,哪敢懈怠。 “嘭……” 熟料就在前队进城之时,异变突生,通州西门处竟然响起了一声猛烈的爆炸声,然后地下竟然炸出了近百枚鸡蛋大小的炮子和铁片。 簇拥着李兴之的满蒙汉骑兵顿时有十余人被炮子击中落马,那些失去控制的战马亦是被惊的到处乱冲乱撞,李兴之的坐骑同样被炮子击中,惊的疯狂地往城门内冲去。 “有刺客……保护大帅!”谷 危急时刻,李邦杰眼疾手快,也不管到处飞溅的炮子,手中狼牙棒猛然砸向李兴之的战马后腿,那马吃痛之下轰然倒地,连带着把马上的李兴之带翻在地,这会李邦杰也顾不得尊卑了,纵身扑到了李兴之的身上,然后双手死死地撑在地上。 “嘭……!” 又是一声爆炸声响起,随即又有数百枚炮子轰入半空,然后重重地砸在被爆破惊的散乱不堪的靖北军官兵身上。 “扎克兄弟……快保护丞相退回去,刺客就在城内,阿克马兄弟,你立即带骑兵封锁通州四门,莫走了贼人。” 看着被炮子削去半个脑袋的扎克,满绿旗旗主安巴连声下令,十余个未死的铁人兵,一拥而上,护持不能动弹的李邦杰和李兴之往后阵退去。 汉军镶绿旗旗主阿克马亦是喝令麾下的骑兵分成三队,向通州东、南、北三门合围而去,蒙绿旗旗主阿兰柴更是令人紧急搭建了一座军帐,又急令随军的军医立即入营。 “兄弟们立即分散,伪装成乞丐,记住这几日万万不能出城,唉,也不知道小李贼有没有被炸死,好在有方士亮那几个蠢货垫背,也不知道尹兴民等人是怎么想的,居然从兵仗局调拨弓弩来刺杀小李贼,真不怕被诛九族吗?” “喏……!” 通州城头上,数十个黑衣人在收到命令后,将手中弓弩一抛,旋即沿着城墙的台阶下了城,然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为首的那个头领感慨了一声,却是沿着城墙直奔南门方向而去。 “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本相并不大碍,李将军可有生命危险?” 军帐内,躺在行军塌上的李兴之看着正在给自己被战马压折的小腿固定夹板的军医,无不自嘲地感叹了一句,这一次要不是李邦杰护持,自己恐怕就被射成刺猬了。 “丞相放心,李将军后背和小腿被数枚炮子击中,好在有铁甲护身,并无生命危险,下官已经上过药了,将养个个把月,就能下地了。” “嗯,没事就好!徐先生,伤亡怎么样?通州四门有没有封住?通州知州和州丞怎么样了?有没有控制起来?” 军医说的轻巧,但是李兴之知道这次李邦杰伤的很重,要不然怎么会休养这么长时间,但是他作为一军之主,自然不能将目光放在李邦杰一人身上。 “那两个货,当场就被炮子轰成了肉泥,主公放心,属下已经下令吩咐满蒙骑兵封锁四门了,又紧急传令了后队的尚将军他们,他们立即赶赴通州,只要大军一到,就可大索通州全城。” “不必了,明日让尚可喜的第六镇驻守通州,其余军马随本相回京,至于通州的刺客,就由你负责追查,挖地三尺必须要把这些老鼠给本相挖出来。” “喏!” 徐以显躬身领命,却又重重地拜倒在李兴之面前,一脸坚定地说道:“卑职恳请丞相早定大计,与福王郡主尽快完婚,以稳定我靖北军万世之基。” 第四百九十九大索全城 自夏启继统,中华文明的传承就由禅让制改为了世袭制,这种父传子,家天下,宗族观念至今已有三千年,为了家族、帝位传承,甚至有些帝王,在选拔太子时都要把皇子的子嗣放在考察范围之内。 徐以显的意思很明显,如今靖北军已经控制了京师,李兴之更是成为大明王朝实际上的掌舵人,若是不尽快诞下子嗣,万一出了意外,这十余万靖北军可就要土崩瓦解了。 “呃……回京后,本相就请首辅保媒,年后便与郡主完婚。” 李兴之很想告诉徐以显,自己创立靖北军并不是为了取代大明,立一家之天下,而是要想建立一个公平民主,权利得到监督的国度,至于国家的统治者自然是能者上、不能者下,但是看着徐以显恳切的表情,最终还是将迎娶福王郡主的事情应允了下来。 在这个封建等级观念根深蒂固,民智未开的时代,贸然推行新政,想要将行政权、司法权、立法权以及军队由君主控制,改变为国家控制,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这样的话,只会使国家陷入无休止的内战之中。 “卑职多谢丞相,如此我十万靖北军将士后顾无忧矣!” 徐以显眼神中露出欣喜之色,将头重重磕下,又奏道:“丞相,尚将军所属都是粗莽军汉,哪里会刑讯之术,还请丞相着马指挥调拨几个懂刑名的锦衣卫镇抚到通州协助卑职处理此事。” “你说的也有道理,本相现在就传书马三德,着其挑选一队锦衣卫交由你统辖,如何抓捕刺客,本相别的不管,本相只要结果。” 李兴之摆了摆手,挥退了徐以显。 通州距离京师不过三十余里,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闻得李兴之在回京的途中连续遭遇刺杀的消息后,也是骇的不轻,当夜就点了五百锦衣卫,着锦衣卫镇抚使刘侨带队赶赴通州。 刘侨是崇祯朝锦衣卫镇抚使,崇祯二年,东虏入寇京畿,蓟辽总督袁崇焕因此事被下诏狱,便是刘侨负责审理袁崇焕之罪,只不过崇祯罢免厂卫后,刘侨这个锦衣卫镇抚使,几乎就成了只拿俸禄的闲散官员。 李兴之重建锦衣卫后,由于对刑侦问讯不甚了了,这个给袁都督定罪的锦衣卫镇抚司刘侨自然而然地就入了新任指挥使马三德的法眼,被重新启用,调到了北镇抚司负责刑侦事宜。 当夜子时,刘侨抵达通州,此时的通州城已经戒严,不光各个城门有全副武装的靖北军巡守,就是城墙上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很快,刘侨就被守门的士卒请进了通州知州衙门,正在塌上假寐的徐以显闻得锦衣卫已至州衙花厅,连忙披了件外袍迎了出来。 “末将刘侨见过徐长史!” 徐以显是李兴之的心腹,刘侨虽说是天子亲军,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然不敢摆谱,连忙行了一个军礼。 “刘镇抚不必多礼,丞相遇刺之事不知马帅可曾和你叙述?牛栏山和通州城爆炸案会不会是同一伙人所为?如何捉拿刺客,刘镇抚可有定计?” 徐以显抬手示意刘侨起身,又吩咐左右侍女奉茶,他心忧刺客之事,也顾不得客套,一连串抛出了几个问题。 “徐长史,末将已然尽知两次刺杀之事,是否并案,末将不敢乱说,这个只有抓到刺客后才能知晓,不知徐长史可能确定贼人还在城内?”谷 由于天气寒冷,刘侨一路行来,实在是又冷又累,但这是他起复后第一次执行任务,又是给朝廷上一手遮天的齐国公办事,并不敢埋怨,端起茶杯也不顾水温,连灌了两口,然后斟酌着回答了徐以显的问题。 徐以显笃定地说道:“贼人肯定在城内,西城爆炸时,贼人还上城射过箭,当时城门口虽然混乱不堪,但是本官还是命骑兵立即绕城,抢先控制了通州各处城门,本官就不信贼人的双腿能跑过骑兵的战马。” “如此此事便容易多了,贼人能上城,那自然和城防军脱不了干系,又或者是守门的将官被贼人买通了,徐长史放心,末将已有捉拿贼人的办法了,还请徐长史调兵先控制通州军营,再将通州的人口黄册取出来,咱们明日便大索全城,将外来人口先区分出来。” 刘侨到底是老刑侦了,对于捉拿刺客还是有点手段的。 “好,刘将军连夜赶赴通州,想来也饿了吧,本官已着人备好酒菜,你且和兄弟们喝点酒暖暖身子,养足精神,明日再助本官拿人。” 安排好刘侨及其所属锦衣卫的饮食起居后,徐以显又从刘侨所请,着已经入城的尚可喜调兵包围了通州守备衙门和兵营。 通州由于被靖北军攻占过,守备府也只有两百余兵,乃是维护治安和看守城门之用,很快当夜负责值守西门的小旗李刚以及其所部的七八个士卒就被靖北军控制。 李刚也是光棍,还没被锦衣卫审讯,就一五一十地将当夜的事情交待的一清二楚。 原来,入夜之前,有几个从漕关码头下船的客商送来了一些酒肉,由于天气实在冷的利害,在关闭城门后,他便带着兄弟们躲在城门楼子里喝酒,只不过几杯酒下肚,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那几个客商若是站在你面前,你可还认得?” 尚可喜一脸不忿地看着眼前脸色吓的惨白的李刚。 “认得、认得,就是化成灰,小的也认得!” 李刚不迭地点头,心中却是不停地打鼓,丞相在通州遇刺,又是在咱值守的西门,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条狗命了。 “你且在牢房里呆着,明日随本将认人,若是再出纰漏,本将定禀报丞相,诛杀尔九族。” 尚可喜喝骂了一声,他也是庆幸不已,幸亏李兴之没出事,要不然自己这个做过伪清智顺王的镇将,可真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次日辰时,奉命留守通州的第四镇官兵就是倾巢出动,将通州城内所有的大街小巷堵了个水泄不通,每个巷子里的百姓均是拖家带口的从家中被靖北军士兵赶到街道上。 徐以显亲自带着几个书办,拿着人口黄册一个个点名,又着管理各个街道的里正一一辨认,凡是不在黄册中的丁口就会被凶神恶煞般的靖北军士卒从人群中拖将出来。 第五百章宁杀错、莫放过 自蒙元在燕京定都后,通州这个大运河最北端的漕运码头就渐渐地兴旺起来,及至明成祖朱棣迁都燕京,通州已经发展成了整个京畿最繁华的地区。 每天一大早,南来北往的客商就云集到漕关码头,采购、贩卖物资,那些在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哈哈就涌到了船队的停泊处,指望着那些采买物资商贾们能雇佣自己,好挣上一两个三瓜两枣,补贴补贴家用,当真是热闹非凡。 只不过今天却是透着几分诡异,往常的挤满了人的码头空旷的可怕,只那些停泊的船只上,站满了武装严整的士兵,一个又一个商贾和船工从船上被士兵押解上了码头。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有朝廷颁发的路引,你们这是违反大明律的!” “求求您了,别抓我。” “军爷,我是正经的生意人,从来不敢做违法的生意啊!” 很多不明所以的商贾和船工吓懵住了,不停地向上船的士兵解释求饶,可是换来的是士兵们冰冷的眼神和无情的推搡。 “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我王家在通州已经传了六世了,一向清清白白,怎么可能有不法分子?” “家兄是宁清知县,决计不会窝藏逃犯的,军爷能不能通融一下,若是我家被查了,让家兄的老脸往哪里放?” 士绅们不乐意了,大明以文驭武是定制,谁也不想府邸被他们素来看不起的兵丁搜查,要是传出去,读书人的脸面可真就丢光了。 “混账,丞相在通州遇刺,你们居然敢阻拦,真当咱手中的刀是摆设吗?给老子搜!” 带队的班志富眉毛一挑,“哐当”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大手一挥,也不管面前振振有词的士绅,呼喝着手下的兵丁闯了进去。 “一间一间的搜,一个都不能放过,凡是黄册上没有名字的全部带走,谁敢阻扰,以谋逆罪论处。” 城内的清查还在继续,不光普通的百姓家被清查,就是那些号称诗书传家的士绅府邸也被靖北军官兵翻了个底朝天。 尚可喜是发了狠,在他看来,李兴之就是他的活路,谁敢动他的活路,他就要跟谁拼命。 在他的严令下,只半天时间,城内没有户籍的丁口以及城外码头处的商贾和船工均是被押解到了西门门下,形成了两道漫长的人流。 “你他娘的给老子好好认,若是敢打马虎眼,出了纰漏,丞相震怒,你的全家老小和你的九族可就保不住了。” 锦衣卫镇抚刘侨和丞相府长史亲自带着一队锦衣卫在西门口押解着李刚面前一一辨认,尚可喜则继续在带兵在城内筛查,大街上,小巷里,全都是巡查的士兵,一个又一个躲藏在角落里的可疑人员从角落里被靖北军拖拽出来,然后推到了李刚面前。 “这个有点像,这一个也像!” 他这个城门官,每天接触的商贾和百姓何以计数,可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看到昨天送酒的客商,不过到是从乞丐中发现了几个身形相似的随从,只不过由于心中恐慌,居然从人群中寻摸出了数百个可疑人员。 “全都带出来,彪子你去好好检查他们的手掌,凡是有练过的,给老子好好盘问,若是不说实话的,就让他们尝尝咱们锦衣卫的手段。” 刘侨一边扫视着不断被驱赶过来的人流,一边吩咐身边的锦衣卫百户,眼看快到午时,还没有明确一个刺客,让他有些心焦,所以决定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来个杀鸡儆猴。 “你是哪里人,来通州做什么?昨天晚上戌时你在哪里?有没有人证?” 锦衣卫百户张彪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冷冷地看着被押解过来的百余个汉子,一个个地盘问起来。 “将爷饶命,小的是山东人氏,此次来通州是贩煤的,小的昨夜在城内的丽春院找了个娘们,对……对,那个女人叫艳红,军爷不信,可以问她。” “将爷,小的是河南人,这次是奉家主之命,来通州买粮的,小的和几个客商在客栈喝酒来着,不信你可以问客栈老板!” 一个又一个可疑人等经过审问被排除出去,锦衣卫百户彪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目光不由地看着后面被押解过来的嫌犯。 “将爷……小的……小的是淮安的客商,昨夜是一个人在客栈睡觉,由于睡的早,没人能给小的作证。” “小的不过是个流民乞丐,昨夜夜里一直在东城土地庙避寒,只是小的来通州没几天,实在是找不到人作证啊!” 有心里没鬼的,自然也有心里有鬼的,有几个刚被押解过来的嫌犯,还没等张彪问话,就“扑通”一声跪倒在锦衣卫面前。 “呵呵,本将还没听过客商和乞丐是练家子。” 张彪冷笑连连,猛地踏前一步,一把抓住面前乞丐的右手,无不讥讽地喝问起来。 “小的……小的……!” 那乞丐骇的说话都有些颤抖了,他其实并没有参与刺杀案,也不是甚么乞丐,而是专门在通州码头一带拐卖妇女儿童的拐子,见被张彪识破,登时瘫倒于地,明朝拐卖妇女儿童可是重罪,按律,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说句不好听的,没人能抗过那一百大板,其实就是杖毙。 “不说是吧?那就让你尝尝咱锦衣卫的手段,让你知道什么叫扒皮实草,左右与本百户拿下,老子要亲自动手。” 张彪也不在审问那个乞丐,当下就令士卒将人绑到了固定的木桩上,拿起手中的匕首开始在人头上比划起来。 “将爷,小的冤枉、小的冤枉……不要啊,小的冤枉啊,小的哪敢刺杀丞相大老爷啊!” “噗呲!” 说动手,就动手,既然这厮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张彪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杀鸡儆猴的机会,当头就是一刀从他头皮上划过。 宁杀错,莫放过,武人出身的刘侨和张彪很珍惜这次锦衣卫重新掌权的机会,他们要一举侦破此次刺杀案,好在李大丞相面前露露脸。 “求求将爷了……嗬……嗬……饶了小的吧,小的真不敢行刺丞相大老爷,真不敢啊!” 头上传来的疼痛感和血腥味,令被行刑的人贩子痛苦地哀嚎起来,但是张彪根本不在乎,他的匕首终是在人贩子的头皮上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然后顺着口子熟练地剥起皮来。 “啊……!” 血腥的场面令上前接受讯问的人流恐慌起来,“扑通”一声,人群中竟然有几个直接骇的瘫倒在地上,裤裆里淌满了黄白之物。 第五百零一章清场 “把那几个怂瓜给老子带过来,就这点胆量,也敢刺杀丞相。” 刘侨不愧是老牌锦衣卫镇抚,看到人流中有几个目光躲闪,当场就喝令左右锦衣卫拿人。 宁枉勿纵,刘侨可不相信这世间有多少人能扛的住锦衣卫逼供的手段。 “将爷饶命,小的愿招,昨天晚上刺杀丞相的事,是俺们当家的下的令,小的是奉命行事啊!” 终于在第六张人皮被扒下来后,紧跟其后的一个浑身补丁的汉子重重地跪倒在了张彪面前。 “那就把你们当家的还有其余参与刺杀的人全部指认出来,或许丞相还能恕了你。” 张彪心中一松,这案子貌似快要审出来了。 很快,在那汉子的指认下,三十余个各色打扮的刺客被押解到了刘侨和徐以显的面前。 “小的愿招,小的们是徐州九里山的山贼,小的名叫王五,小的们可不知道要杀的人是丞相大老爷啊,小的前些日子收了江南一个客商两万两银子,是他叫咱们在通州西门埋火药的,说事成之后会再给咱三万两。” 手下有人经不住恐吓,王五知道此事再难隐瞒,再加上面前那血淋淋的人皮,只得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徐以显蹙眉问道:“你可知道那客商是谁?” “小的不知,不过他昨夜派了一人负责此事,好像是他的管家,小的愿意将人指认出来,还请大老爷饶了小的,若是知道要杀的是丞相,就是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啊……!” 徐以显刚欲说话,人群中却传来一声惨叫声,紧接着一人颓然倒地,口中淌满了鲜血,显然已经死了。 “拖过来给他们认认。” 正在问讯的张彪,也顾不得身前一个脸色苍白的青袍汉子了,连忙吩咐身边的锦衣卫去取尸体。 “就是他,这人就是他,化成灰小的也认得。” 很快,那具尸体就被拖到了王五面前。 “王五,本将问你,此人说话是哪里口音,他在通州哪个客栈落脚?他送来的银子在何处?若有疏漏之处,他们就是你的榜样。” 人死如灯灭,线索似乎已经断绝,但是刘侨并不这么认为,能查的东西很多,比如衣服、路引、口音,甚至随身携带的物品,都能基本锁定此人的老家在什么区域,剩下的就只能慢慢排查失踪人口了。 “把不相干的人都放了罢,张彪你带王五去取证,尚将军还得麻烦你派人将所有的贼人全部押入大牢,听侯丞相发落,刘镇抚还得劳烦你再派人盯着这些可疑之人和码头,万勿有疏漏之处,或许买凶之人还在通州和京师。”谷 刺客已经抓到,再羁押这么多人在西门,显然有些不合适了,徐以显当场下令解除戒严,放人回家,但是却又令锦衣卫外松内紧,继续查探。 “徐先生,棉袍产自苏松,路引上写的是淮安人氏,不过他带的这个紫砂壶却是宜城产的,看里面的茶垢应该是个老物件了,据王五说此人的口音也是苏松一带的,但是据客栈的掌柜说,此人命人上菜时,说花生米有时候会说成生菇肉,所以末将认为,此人十有八九是宜城人,这次鼓动生员闹事的吴昌时和周仲琏都是江南人氏,您说这里面会不会有关联。” 调查取证的事情办起来很快,刘侨作为锦衣卫镇抚顺藤摸瓜,再结合大明门之事,很快就猜到了其中的关窍。 “嗯,此事休要张扬,你且随本官入京向丞相禀奏此事,至于通州这边,本官看那张彪就不错,交给他负责吧。” 有了线索,徐以显也不敢在通州耽搁,抬头看了看天色,当下就做出了返回京师的决定,不过他们都没发现在他们回京的同时,有个身着青色棉袍的中年汉子混在一群商贾之中,也出了通州北门,径向西北而去。 此人正是尹兴民的管家尹方,他是被今天这剥皮实草的场面吓住了,不敢回京,左右这些年还赚了一点银子,还不如回张家口老家享福去,至于在京师的妻小,只能等事情平息下来,再看看能不能接走了。 京师大明门。 “本帅是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奉丞相口谕,冲击宫门,等同谋逆,限尔等三柱香的时间立即撤离,否则本帅手中的绣春刀可是要见血的。” 有了李兴之的撑腰,马三德显然胆气大了很多,亲自带着锦衣卫准备进行清场事宜。 五千余原第四镇和新四镇中抽掉出来的士卒穿着鲜红的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手中举着长矛和火绳枪,出现在了紫禁城周围,他们在顺天府差役的带领下封锁了通往大明门的所有要道。 顺天知府陈祖苞调集了四百多衙役和书办,手中敲着锣鼓,沿着街道开始喊话,要参与闹事的百姓速回家中。 锦衣卫大举出动后,不少百姓察觉气氛不对,看热闹是好,起哄也非常有意思,可要为这个丢了小命或是被抓进大牢那可不值当,有眼力见的开始慢慢退后,然后顺着进出的通道一溜小跑着往家中跑去。 “大都督,大明门可是我皇明威严之所在,若是动了刀兵,见了血,我大明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距离大明门二里左右的德文楼下,工部尚书范景文和文华殿大学士李邦华闻得李兴之调兵后,便急匆匆地寻摸了过来。 李兴之冷笑道:“呵呵,大明的脸面?若是任由他们在宫门闹事,大明天子的威严何在?天子都没有脸面了,大明还有脸面?本相在外浴血厮杀,费尽心机才打下山海关和宁远,可是再回朝之时,居然屡遭刺杀,诸位可别说京师学子闹事和刺杀没有关联。” “呃……!” 范景文和李邦华这才发现李兴之居然是柱着拐杖,膝盖两侧更是打了厚厚的夹板,用白布绑的严严实实。 “大都督,就算这两件事有关联,但行此事者能有几人,给下官一刻钟,老夫一定能把学子们劝回,若真有士子丧命,下官恐怕国家人心浮动啊。” 范景文和李邦华几乎是哀求地看向李兴之,他们知道就凭这折了腿,今天恐怕真要血染大明门了,但是他们想做最后一次努力。 第五百零二章董卓、曹操 “如此,范先生和李先生自便吧,记住了本相只给你们两柱香的时间,过时不候!” 考虑到大明门前尚有许多被蛊惑的百姓和士子,李兴之终是点头同意了范景文和李邦华的请求,但是还是给他们限定了时限。 范景文和李邦华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除了有热闹的百姓陆续离场以外,大明门前的士子和官员们反而对范景文和李邦华二人的劝说极尽讽刺之能事。 “呵呵,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头可断、血可流,圣人之道不可废,罔汝二人也是圣人子弟,平时道貌岸然,却也欲谄媚刘理顺,真是无耻之尤。” 陈启新、吴昌时等人没有感受到周围官兵的异动,反而认为范景文和李邦华这是谄媚李兴之,加之周围这么多群情汹汹的士子这使得吴昌时和陈启新这两个个始作俑者根本不敢离开,他们若是离开了,那岂不成了士子们口中的笑话。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大明门上驻守的官兵,已经发现发现原先密布宫门前的人海这会只剩紫禁城前面一小块区域,一眼望去,约莫只有两三千人左右。 “唉……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劝阻无效,甚至被里面的士子扔了一头枯枝败叶的范景文和李邦华终是在李兴之限定的时间内掩面退到了文德楼下,然后灰溜溜地投自家府邸而去。 范景文和李邦华无功而返,在得到了李兴之的允许后,马三德急不可耐地露出了锋利獠牙,无数身着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开始合拢了包围圈,将大明宫前剩余的士子、朝官还有一部分缺心眼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举铳、挺枪!” 身着大红蟒袍的马三德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洪声下令,部下锦衣卫立即向着人群举起了火铳和长枪。 “你们要干什么?” “尔等是天子亲军,如何敢在大明门前亮出武器?” “这是造反,这是造反,谁给你们的胆子。” 虽然明知锦衣卫是李兴之的人,但看到这帮身着飞鱼服的士兵纷纷举起武器对准了他们,手里捧着孔圣牌位的京官们仍是忍不住责骂起来,在他们的认知里,手中的圣人牌位就是他们的护身符,拥有了它,他们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浑然忘却了数月以前靖北军兵围紫禁城的情景。 锦衣卫人人沉默,一个个冷漠地看向眼前的士子和朝官们,他们以前一直是是战场上厮杀的汉子,他们只知服从军令。 连续几日下来,因为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他们不敢向这些身着官服和儒衫文官们动手,导致不少士兵被混在人群中的闲汉和鼓噪生事的官员家丁的推搡和侮辱,那些人甚至将臭了的鸡蛋和烂菜叶从人群中扔向锦衣卫的官兵,更有甚者,居然朝维持的官兵扔女人的月事带,窝囊气着实受了不少。 现在,终于收到军令的他们可不会再让那帮人嘲笑他们手中的武器是摆设了,人总是有血性的,何况是这些百战余生的勇士。 事实证明,人没有不怕死的,虽然他们中是有些人不怕死,但看着一队队举铳挺枪的锦衣卫以及他们眼中那充满杀意的冷光,还是让噪杂的队伍慢慢安静了下来。谷 有的官员和士子在缓缓后退,但是退了几步后,发现身边的人没有退,他的脚步自然不再好意思往后退了,一个个尴尬地看着身边的同年。 不少被蒙蔽的百姓看到面前的锦衣卫似乎是动了真格的了,心中一慌,就想往外面溜,可是他们却愕然地发现自己已经走不了了,骇的一屁股坐倒在大明门前,这会他们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及时离开。 “吴公、陈公,这可是如何是好?” 兵部给事中汪士伦紧张地看着那在阳光下散发着冷光的枪头,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饶是北风呼呼地吹,可是他头上却布满了汗珠。 他很怕这些名为锦衣卫,实际上是李兴之的鹰犬爪牙的靖北军真的会不顾儒家道统和皇家威严在大明门前大动干戈,这个时候他想到的不是维护圣人尊严,而是自己这条小命和这辛辛苦苦弄来的官职。 “吴主事,俗话说留得青山在,没怕没柴烧,要不然咱们还是散了吧!有吴总镇的关宁军在山海关,他李兴之一日不能安寝,想来明年春暖花开,他必然再起兵北伐,等他离京后,咱们再动手不迟,就算他打赢了关宁军,中原的流寇、汪督、孙部院,甚至辽东的建奴,李兴之顾此失彼之下,咱们总能寻到机会吧!” 吏部员外郎许直到是颇有些文人风骨,他也不怕死,但在他看来,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与其在大明门前被这些粗胚彺杀了,还不如留有用之身,行大有为之事。 吴昌时头皮发麻,他也吃不准李兴之是否会真的下令宫门喋血,更不知道自己多方筹划,有没有暴露?但他是这次士绅闹事的发起者,乃是京师士绅和学子心目中的领袖,这个时候要是露了怯,以后他还能在士绅中抬的起头吗? 可是李兴之已经明确地拔出了刀子,把铳矛都对向了他们,面对生死的威胁,前进还是后退?这个选择让他实在有些为难。 “怎么办?” “从了许直的意思,以退为进,待李逆出京后再寻机会?” “有尹兴民和方士亮做掩护,咱和恩相的计划应该不会暴露,那人可是恩相的贴心人,老婆和儿子都被恩相请进了府中,他应该知道利害。” 这一刻吴昌时是心神百转,但是依旧想不到解决此事的方案,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逆贼、奸相,尔此举较之董卓、曹操之流也不遑多让了,太祖皇帝啊!太祖皇帝啊!您开开眼吧,我皇明三百年基业恐毁于一旦啊!” 吴昌时踌躇不少,陈启新却是愤然出列,戟指朝向眼前的锦衣卫,自认为是圣人子弟的他,眼中可容不得半点沙子,要知道,当日靖北军入京,你们跪迎德王时,咱可没有同流合污。 “陈主事说的好,老夫不才,虽一介白丁,但亦是孔圣门徒,若真须杀头流血才能得讨得公义,我王大年便愿做那人头落地之人!...死又有何足惜,但愿老夫之死,能唤醒朝中诸公,复我祖制,保我儒门圣道。” 不要小看这个时代的文人,虽说甲申之变时,数以千计的衣冠禽兽纷纷拜倒在李自成这个流寇之前,但是京师中亦有数不清的文人士子为了维护君臣纲义,以身殉道,当官的退缩了,皓首穷经的士绅们站了出来。 第五百零三章畏威不畏德 王大年此刻所表现出的铮铮铁骨,令大明门前那些萌生退意的官员们感到羞愧,更令在场的士子和百姓们无比仰慕。 王大年是真的恨,恨小李贼罔顾孔孟之道,把自己这个圣人子弟和那些粗胚武人相提并论,更恨小李贼居然改弦更张,加收盐铁和矿税,以十税一的比例?你怎么不去抢?祖宗法度还要不要了,太祖祖训还要不要了? “老夫在宫前死谏,谏的是公平正义,谏的是儒门道统,小李贼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老夫既然来了,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今日就算血溅当场,也要为民请命!” 王大年面色冷峻,昂然看向身前的锦衣卫,他的大义凛然令在场的士子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鼓噪起来。 “奇文不欲撑天地,” “大义偏教掲日星。” 人群之中有一士子长声赞叹起来,一时间被围在大明门前的朝官、国子监监生,在京的士子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均是高举着手中的孔圣牌位,视死如归地看着身前的锦衣卫。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老夫顺天府举人李安民愿与王公共襄此举!” “圣人道统,岂可改弦更张,通州禀生赵文德亦愿甘附王公尾骥。” “王公说的好本官在罪藩、逆帅兵临城下时已经退缩了一次了,今天本官不退了,本官在此立誓,与小李贼誓不两立。” “呵呵,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老夫世食明禄,又岂能坐视小李贼行此悖逆之事,今日便要你小李贼看看我大明士子的浩然正气。” 在王大年的感染下,一个又一个士子、朝官挺身而出,现在他们已经不屑于喝骂刘理顺了,而是摆明车马直指李兴之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 “大帅,他们真的不怕死吗?” 暂时取代了李邦杰充任李兴之亲卫统领的安巴对眼前文官和学子们的举动无比困惑,他所知道的明朝文官士子很少有这样不惧生死的,无论是沈阳还是辽阳,这些被满洲打破的城池内的文人士子能够殉国死节的寥寥无几,只有少数人有这样的风骨,难不成京师内的士绅骨头都这般硬,这不对呀!靖难的时候咱怎么没发现? “呵呵,无论是投降本相还是投降满洲,他们的目的始终都是保有他们的既得利益,现在本相修改了盐铁和矿税的征收条例,无疑是在他们身上割肉,所以他们举起了孔圣大旗,摆出了忠义无双的架势,刘先生,明日你就派人把孔胤植接到京师来,让他写一篇文章刊行天下,让他好好的写,务必要让天下的士子知道什么是修身、齐家、平天下。” 之所以一直留着衍圣公,李兴之可是有大用的,他就是要这个世代与国同休的孔家嫡系传人,亲手否定士绅们所谓的圣人传承,儒家道统。 “小李贼,尔名为国相,实为悖逆,今日能在大明门公然动兵,明日便能行操莽之事,行那谋朝篡位之实,本官今日便要效法先贤,伸大义于天下。” 看到士子和朝官们的气势被鼓舞起来,陈启新猛地踏前几步,挤开了围拢在身前的士绅,越众而出,将孔圣牌位高高举过头顶,率先冲向了缓缓向前的锦衣卫。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这刻在场的士子们纷纷吟唱起文天祥在狱中所书之正气歌,尾随着陈启新和王大年的身后开始前进,他们要告诉世人什么叫公理什么叫人心。 面对汹涌而来的人群,锦衣为巍然不动。马三德咧嘴冷笑,洪声说道:“对面官员士绅听着,着立行退散,否则便以冲击亲军,扰乱皇城,大不敬之罪,格杀勿论!” 陈启新、王大年等人根本不为这话所动,望着马三德的眼神鄙夷不屑,好像在他们的眼里,这些粗鄙武夫就如蝼蚁般不值一提。 躲在后面的怕吴昌时生怕有人被锦衣卫的架势吓住,乱了已方的声势,他自己不敢上前,缩在人群中不迭地高声喊道:“诸位同僚学子们不要怕,这些鹰爪们不过是虚张声势,咱们可都是朝廷命官,有功名的士绅,他们断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妄动刀兵的。” 还有一些盲从的百姓瞧见当官的和读书人们如此大义凛然,一个个义无反顾,一个个大声叫好。 在他们心目中,读书人都是有大学问的,个个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说的话,做的事,肯定是对的。 当然也有一些京师的地痞闲汉,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躲在角落里不停地鼓噪呐喊。 “让马三德动手吧!” 矗立在明成祖朱棣所立的文德楼的牌匾之下,李兴之漠然下令,他知道闹事的人里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但是他不得不杀,不杀不足以立威,因为他知道就是这些铮铮铁骨的士大夫,他们在满洲人攻入神京后,面对异族屠刀时丑陋的嘴脸,他们不惜剃发易服来取媚那些他们一向看不起的建州人,他们为了保命,不惜掏空了家产,充作满洲人继续向南侵略的军费,不光是京师,南都的士大夫和勋贵阶层更是拿出了近亿两的军费为奴酋福临的三路入滇行动筹措钱粮。 “呃……!” 一旁的刘理顺和宋广坤等人皆是露出诚惶诚恐之色,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李兴之决绝的眼神,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孙可望、徐以显等原献营的官员却是无所谓地看着全军戒备的锦衣卫,他们都是农民军出身,见惯了那些文人士大夫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为了保住性命,不惜拿出所有的钱粮,甚至妻子和女儿都能被他们在夜里偷偷送进献营官将的临时府邸内。 “唉……火枪手射击,两轮射击后,长枪兵上前拿人!” 马三德暗叹了一声,自从被任命为锦衣卫指挥使后,虽说位高权重,但是自己不过是李兴之手中的刀,现在便是这把刀替丞相扫清障碍的时候了。 第五百零四章官兵杀人了 “呯、呯……!” 大明门前的火铳手们,终于点燃了连接枪管的火绳子,黑色而呛人的硝烟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最前面的王大年和陈启新等人无处可躲,也无处可避,他们瞬间就被飞射而来的铳子打成了马蜂窝。 “奸贼,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在身体倒下去的那刻,王大年发出了最后的号叫,声音凄惨而尖厉,饱含愤怒与不甘。 陈启新更是被几枚铳子穿破了脑壳,高举的孔圣牌位在他倒下的瞬间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牌位上那代表儒家道统庄严的至圣先师四个大字溅满了鲜血和白色的脑浆。 噼里啪啦的火铳声和击毙的同僚们的尸体的人吓得后面的汹涌的人流戛然而止。 “锦衣卫真敢动手?” “他们居然真敢在大明门动手。” 包围圈内的士绅和官员以及百姓在这刻终于感到了恐惧,看着身前列队前进的锦衣卫,他们只觉得死神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官兵真的杀人了!” 震耳欲聋的的铳声过后,数十具尸体让大明门前死谏的人群仿佛如时间停止般沉寂了下来。 数息之后,几个国子监的监生发出了歇歇底的哭喊声:“锦衣卫杀人了,锦衣卫杀人了!” 死人,所有人都看过,可惨死的人,看过的却很少。数十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被铳子活生生穿透,数十具适才还和自已一起振臂高呼的同僚尸体仰面躺在地上,尸体还不住的泛着血水。 地上喷溅着一滩又一滩的血迹,令他们心神震撼,这令在场的大多数士子和百姓无比恐惧。 顺天府南城的钱老爷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天启六年举人功名的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骇的大小便失了禁,这会下身淌满了黄白之物。 这刻,宋老爷悔得肠子都青了,若知道官兵真的会杀人,他是打死也不会跟着国子监的监生来躺这混水的,老子不过是个地主,名下的产业也就是几个酒楼和当铺,收税就收税,十税一的商税比例,又不是承受不起。 现在好了,也不知道挣了一辈子的金银,还有没有这个命享受了,今年才纳的小妾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别放铳、别放铳,小的愿意交税,小的愿意交税,小的再也不跟他们一起起哄了。” 几个国子监的监生吓的一把扔到了读书人视之为圣物的孔圣牌位,跪倒在踏步而来的靖北军面前,这时候,什么孔孟之道、什么圣人道统,在他们眼里都没有他们的小命来的珍贵。 畏威而不畏德,李兴之说的一点都没错,平时正气凛然的士大夫们在血淋淋的长刀面前,什么都不是,只要把他们杀怕了,他们就会向狗一般在你面前摇尾乞怜,要不然后世自诩为清流的东林党们也不会在满洲人的长刀下山呼万岁,争相做满洲人的包衣奴才了。 吴昌时血红着双眼,他的目光惊恐而绝望。望着和自己一起喝过酒,一起寻过乐,一起捞银子的的户部主事汪士伦的尸体,他只觉得浑身颤抖的厉害。 他不知道自己和恩相图谋李兴之的的事情会不会败露,若是一旦败露,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这刻他是深深的后悔,后悔自已听信了恩相的鬼话,居然想刺杀手握重兵的小李贼。 锦衣卫的铳声响彻在大明门前,传到了近在咫尺的紫禁城内,也传到距离宫城不远的德王的和福王府内。 乾清宫内,听着宫外的那密集而急促的铳声,皇太后张嫣不由地将年仅七岁的永历天子朱慈炯紧紧地搂在怀里。 “王公公,陛下登基不过月余,丞相便在紫禁城外妄动刀兵,他眼里还有没有皇家威严,难道他想谋逆吗,你去传哀家旨意,着齐国公立即罢兵。” “……老奴遵旨!” 王德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佝偻着身体,出了宫门。 德王府本是原嘉定伯周奎的府邸,李兴之靖难成功后,有感于德王朱由枢不光提供了自己占据莱登后的钱粮,对靖难之事亦没有拖自己后退,便上表两嘉定伯府改为德王府。 “愚不可及!” 听着府外传来的火铳声,朱由枢举着酒杯的手不免颤抖了一下,他不由地想起了李兴之炮轰德王府之事,抬眼看了下窗外,鄙夷地叹了一声。 “是我那女婿命人放铳的?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毕竟是紫禁城,直接放铳杀人,这实在有损皇家威仪?” 福王府内,福王朱常洵却是一脸惊愕地看向随自己入京的原福王府长史赵安民,他到是不反对李兴之处置这帮道貌岸然的官员士绅,相反对李兴之直接命锦衣卫当场杀人感到兴奋,原因就是当年他老子万历皇帝被这帮文人逼的实在太惨了,贵为天子,居然躲在宫内二十年不上朝。 “大王,下官觉得丞相做的对,您想啊,天子威严扫地,大王您不就有机会坐上了至尊之位了吗,届时大王在内主持大局,外朝有丞相负责,这天下岂不还落在您这一系了身上吗?” 赵安民谄媚地看向福王朱常洵,脑海中却浮现出靖北军军情司大使李有才的身影。“你的任务就是替丞相盯紧了福王殿下,福王府事宜,一日一报,本官要知道福王殿下的一举一动,只要你好好替丞相办事,你和你的家小,丞相他老人家自然不会亏待。” 大明门前,官员士绅都惊住了,百姓们也呆住了,谁也没有想过锦衣卫真敢杀人,谁都以为这些锦衣卫只是虚言恐吓而矣,哪知道对方竟然真的敢动手杀人,杀得还是朝廷的命官、国子监的监生和举人老爷。 “杀人了……杀人了……!” 受了惊的百姓顿时吓的抱着头坐鸟兽散,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锦衣卫那冰冷的长枪。 马三德冷冷地注视着,那些被长枪捅穿的尸体,他给过这些百姓机会,而且不止一次,但是他们却一次又一次地无视自己的宽容,现在这些百姓就要为自己的无知和盲从买单,在没有接到李兴之军令时,马三德不想停手。 那些口中刚才还慷慨激昂的文人士子,在短暂的震惊后,也是一个个骇的面如土色,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啪嗒、啪嗒……!” 在无边的恐惧之下,一面又一面孔圣牌位被因为害怕的士子失手落在了紫禁城外那坚硬的地砖上,木头落在地上引起的声响此起彼伏,这一刻所谓的圣人道统在生命面前不值一文。 第五百零五章宁枉勿纵 “官兵杀人了……!” 终于在锦衣卫的强大压力下,在靖北军那冰冷的枪口面前,有不少官员害怕了,礼部郎中周仲涟怪叫一声,第一个冲出了人群,毫无廉耻地跪倒在右侧的一个持着长枪的锦衣卫面前。 周仲涟是真的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听信吴昌时的鬼话,来这紫禁城下捋小李贼的虎须,说什么内生掣肘,外有强兵,小李贼败于角山,他迫于压力肯定会退让。 “呸!”当年董卓乱政,十八路诸侯讨董,虎牢关、汜水关接连失守,董卓怕了吗,还不是一把火烧了洛阳城,把天子和文武百官都押解到长安去了,看小李贼这架势,就算各路大军云集京师,小李贼都不会妥协,只会效仿董卓,把天子和百官迁到他的老巢山东去,这个时候再执迷不悟,说不得项上人头就不能保也,吴兄,对不住了。 有人带了头,不少士子就像找到主心骨一般,纷纷向周仲涟跪倒的方向涌了过去,有样学样地跪倒在锦衣卫明晃晃的长枪面前。 去他妈的公理正气、去他们的功名利禄,去他妈的礼义廉耻,这些都不及自已的身家性命来的重要,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中举,为的可不是在这枉自送了性命。 不就是十税一的盐铁税和商税吗?老子们认了,不就是科举改制吗?孔圣人不也说过君子六艺吗,答允小李贼也不是全无道理,左右自己已经中了举做了官,难不成小李贼还能让自己重新再考一次射御二术? 吴昌时这会也懵了,他没想到自己苦心孤诣制造的舆论攻势,居然就这样土崩瓦解了。 “竖子不足与谋,如此胆小怕事,这以后的朝廷,还不是任由小李贼予取予夺吗?” 吏部员外郎许直气得破口大骂,要不是先有吴昌时来劝,后有周仲涟这个同年游说,他早就想效仿范复粹奏请致仕返乡了,又何必淌这场浑水,现在你周仲涟居然怂包了,这会他是深深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上了吴昌时他们的贼船,这下好了,闹出人命了,这事恐怕善了不得,自己还能安然离京吗? 再说了,自古权臣谋逆,又有几人能真正成功、纵是董卓那样气焰滔天之辈,不也在王司徒的连环计下死无葬身之地吗,王莽那样的奸臣贼子都取代了了大汉王朝,一个新政,偌大的新朝就在士大夫的反扑下土崩瓦解,现在大明还在,各地忠于朝廷的督抚还在,小李贼根本没有可能一手遮天,只要咱们士大夫耐得住性子,暂且虚与委蛇,重振朝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又何必争一时之长短呢。 “告诉马三德,凡跪地认罪者尽皆捕拿入刑部大牢听候处置,至于吴昌时和周仲涟二人,交三法司,由锦衣卫、大理寺和刑部三堂会审,刘阁老,此事就由左都御史孙之獬一体督办,凡是和谋逆案有关之人等一个都不能放过。” 徐以显和刘侨回京后已经将通州刺杀案的情况向李兴之做了通报,虽说没有证据表明吴昌时和周仲涟二人与此事有明确关系,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者,李兴之相信,马三德和孙之獬也一定会将此事做成铁案。 “孙之獬?” 刘理顺不解地看向李兴之,他不知道这个去职十三年的阉党成员是怎么入了李兴之法眼的。 李兴之笑而不语,孙之獬这个后世推行剃发令的始作俑者,在李兴之看来还是有用处的,刺杀的事根据锦衣卫奏报,和江南的东林党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用此人来充当向东林开刀的马前卒再好不过了,待引发众怒,到时候再寻个由头,治他个通奴之罪,岂不是一举两得。 一队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举着火铳向前缓步推进,领头的军官只反复重复着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刚刚下达的军令“跪地不杀!”谷 躁动的人群在明晃晃的长枪前如风吹麦浪般跪倒了一地,最先跪倒的就是为了看热闹的京师百姓,开玩笑不跪不行啊,这些丘八真的杀人,就这短短数百息的时间,就有数百个士子官员和百姓被长枪活生生捅穿了胸膛。 接着,又有士绅和官员也老老实实的按着锦衣卫要求跪倒在地,读书人膝盖也软的快,没有一个敢跳出来大骂锦衣卫无法无天的。 “你们这些怂瓜,真是吃硬不吃软啊,现在好了,非要逼的天子亲军亮出刀子,死了人,你们才害怕,早他娘的干什么去了。” 紧随锦衣卫身后的顺天府差役们叹着气,一府怒其不争的样子,拿着锁拿人犯的铁链和木枷,也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朝臣清贵还是士子百姓,兜着头就将木枷往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头上夹去,那些无事生非的百姓则用拇指宽的麻绳捆成了一串串的糖葫芦,然后挥舞着大棍和铁尺押解出了锦衣卫的包围圈。 事件的发起人,官员士绅心目中的偶像,百姓们心中的大官、吏部郎中吴昌和十余个朝官时仍兀自站在那里。 直到这会,吴主事还有些不敢相信锦衣卫真的敢开铳杀人,也不敢相信浩浩荡荡的请愿队伍在官兵的屠刀下就这么崩溃了。 “你们锦衣卫擅杀朝廷命官,血染大明门,这是大不敬,这等同于谋反,丞相这是欲效仿董卓吗?” 鸿胪寺卿吴甘中近乎嘶吼地看向踏步而来的马三德,他也是此前靖难之役中不肯跪迎靖北军的主要官员,李兴之因为其在历史上因不肯投降李自成,特意加恩笼络,加其为鸿胪寺,却不曾想此人居然和吴昌时勾结。 “丞相均旨,凡不跪地认罪者,皆以大不敬,冲击锦衣卫之罪诛之,吴少府现在若能向丞相负荆请罪的话,丞相他老人家或许还能网开一面。” 马三德也知道吴甘中是李兴之提拔的,略一思索,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哼……孔曰成仁……孟……。” 吴甘中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大明门却是缓缓打开。 “丞相且息雷霆,太后有懿旨,宫外诸官以劝退为主,万不可擅开杀戒,扰了皇家威严。” 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匆匆出了紫禁城,看也不看倒了一地的尸体和无数被差役押解的人犯,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马三德面前。 “咱家要见丞相!” 第五百零六章臣非操莽 “马三德,太后懿旨在此,你还不让你的那些鹰爪孙们退后,难道你想抗旨犯上吗?” 听到宫中懿安皇太后有旨意着锦衣卫不得擅杀后,礼部郎中吴昌时顿时如打了鸡血般跳了出来,剩余的十几个尚未屈服的文官也是精神大振。 天可怜见,宫里终于看不下去了,你李兴之就算能只手遮天,意图谋朝篡位,但是在双方还未翻脸的情况下,你总得顾及一下皇家的尊严吧。 只要这大明江山一日改没姓李,只要永历皇帝一日还是君,李兴之一日还是大明臣子,削弱乃至扳倒他的机会总会有,只要大伙耐得住性子,等到他天怒人怨之时,再行发难,说不得还能乾坤重铸,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呃……王公公,咱们大明祖制,后宫部得干政,此外即使有陛下圣旨,也需要内阁附属,再由两位辅政王批红,这圣旨才能明发天下,故懿安皇太后的懿旨乃是伪诏乱命,恕本伯不能奉诏。” 马三德犹豫地转头看了下身后,见并没有士卒传达李兴之的军令,当下大手一挥喝令左右士卒拿人,丞相可是下了严令,务必要捕拿吴昌时,现在人就在眼前,岂能因为王德化一句懿安皇太后懿旨放人,那丞相的威严何在? “马帅,你拿人归拿人,切不可乱伤人命,咱家这就去见丞相,稍后两位辅政王殿下也会入宫,待商议妥当,马帅再行处置如何?” 王德化是崇祯皇帝朱由检的死忠,崇祯驾崩后,他便把这份忠心转移到了了崇祯皇帝的子嗣上来,当了这么多年的司礼监秉笔,王德化早就修炼成了官场上的老油子了,虽说他也痛心吴昌时等朝廷忠臣,但是犯不着为了他们得罪李兴之,万一惹急了他,再来一个废立之事,那大明皇室的威严真就扫地了。 “如此,多谢王公公了……拿人!” 马三德略一抱拳,向王德化行了一礼,转头暴喝下令。 “吴主事对不住了,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吴少府,您是跟咱们走?还是由小的们上刑具。” “…………。” 十几个顺天府的差役一拥而上,说实话吴甘中和吴昌时以及剩余的十几个朝官的勇气还是让这些顺天府差役们钦佩的,告了一声罪,终是拿出了铁链和木枷。 “上刑具吧!” 鸿胪寺卿吴甘中摆手拒绝了衙差们的好意,轻蔑地看了马三德一眼,将头微微倾倒,一副甘愿赴死之态。 “得罪了!” 衙差们同情归同情,但是更不敢违背李兴之的严令,终是将木椒架到了剩余朝官们的脖颈上。 吴昌时他们当然不是聚众谋反,他们的诉求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那就是反对加收商税以及维护儒家圣道同时惩治上此奏章的“佞幸小人”。 自始至终,发起的官员没有一个有过谋反念头,他们的实际目的不过是打击李兴之的权利,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兴之就是要借此次跪谏紫禁城之事,来给天下的士绅做一个榜样,加之这些人又有刺杀自己的嫌疑,所以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当即给在大明门前集会的士绅官员安了一个谋逆的罪名, 奉命主审此案的左都御史孙之獬闻弦歌而知雅意,根本不管参与会审的刑部尚书徐应麟和大理寺卿张家玉二人的反对,认为诸官不顾皇家威严,擅自在大明门闹事,等同谋逆,当交由锦衣卫严办。 当日,除了被锦衣卫在宫前铳毙的两百余人外,其余吴甘中、吴昌时、周仲涟等大小官员一百一十二人被尽数解送至南镇抚司大牢,又有国子监监生、在京的秀才、举人、士绅五百九十一人被解送至北镇抚司诏狱,其余看热闹得百姓有一千七百人被关押进了刑部和大理寺天牢,只等两位辅政王旨意处置。 “丞相,你要给哀家一个解释!” 乾清宫内,本已明言入宫休养,再不干政的懿安皇太后张嫣,怀抱着年仅七岁的永历皇帝朱慈炯,冷冷地注视着御阶下昂然而立的中书省左丞相、大都督府大都督李兴之和其身后的数百名铁人兵,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这会李兴之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遍了。 “太后,朝廷本有明旨,后宫不得干政,不过太后既有此问,那臣不得不言明此间是非曲直,臣不顾天寒地冻,出兵山海关,讨伐乱臣吴三桂,皆是为我皇明江山社稷也,然臣在边疆浴血厮杀,旬月之间,克山海、复宁远,吴贼仓皇东奔辽阳,收拢辽民十余万,虽未尽全功,但此后我京畿北疆无忧矣!然臣在外死战,朝中宵小竟然勾连外寇,屡次刺杀,若非诸将奋勇,臣恐死无葬身之地也,经查,礼部主事吴昌时或有可能参与此事,其又是此次冲击宫禁案的主使之人,故臣不得不痛下杀手。” 李兴之昂然而立,两眼锋芒毕露地注视着张嫣,现在天下未定,远未到和朱明皇室翻脸的时候,但是这次事件他占着理,挨了打,不还手,他这个大明的左丞相的脸面往哪里搁。 “呃……纵然他们有行刺的嫌疑,但是丞相在大明门擅开杀戒,如此跋扈妄为,你的眼中还有天子吗?还有这大明江山社稷吗?” 张嫣懵了,她不是对有人行刺李兴之感到恐慌,而是因为吴三桂居然会在短短一个月不到就被击败感到惊惧,她知道此事一旦诏告天下,各地观望的地方总兵说不得就会摄于靖北军军威,选择向李兴之投诚,那样大明朝的丧钟恐怕就要敲响了。 “太后,臣非操莽,今日臣的话,太后信也罢不信也罢;臣今日所为之事乃是维护我汉家江山社稷,太后认为臣有罪的话,且请记在臣的身上,他日待臣灭了满洲鞑虏,剿除李逆自成,恢复辽东故土,天子亲政后便是赐臣死罪,臣亦心甘情愿。” 李兴之随手将手中的拐杖递给了身边的安巴,双手抱拳躬身向张嫣和丹陛两侧的福藩和德藩行了一礼,言之凿凿地说道。 “贤婿说的好,对付这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应该用这样的雷霆手段,孤认为所捕拿的官员士子当严刑询问,该诛的诛,现在的朝廷可不是简皇帝在世时,任由他们文官掌控了。” 福王朱常洵霍然而起,李兴之说的天子,可没直指御座上的小皇帝,等他成了自己女婿,说不得孤也能过一把皇帝瘾。 第五百零七章九族尽诛之 李兴之斩钉截铁地言明自己并非诸人所想的操莽之辈,朱由枢和朱常洵亦是一致认为,天子登基不过月余,诸官就如此藐视朝廷,若不严加处置,大明尊严何在?体统何在? 内阁首辅刘理顺和主办此案的左都御史孙之獬也坚决认为,新帝甫一登基就有大臣聚众于大明门冲击宫门,此事往大了看也可视为吴昌时他们对永历天子有不轨之心;往小了看也是吴昌时他们干犯礼制,于君上无礼,有亏臣节。 “丞相的忠心,本宫自然知道,宫外闹事的士子百姓大多也是被人蒙骗,天子刚刚登基,岂能大开杀戒,依本宫之见,只拿首犯,其余盲从者还是发还回家的好。” 张嫣自然知道李兴之说什么他不是操莽之辈,不过是虚妄之言,但是人在屋檐下,德王和福王又明确表示支持李兴之,而且刘理顺和孙之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所以不得不退了一步。 当然李兴之也做了退让,捕拿的一千多名普通百姓在训戒后,全部释放还家,至于闹事的国子监生员和一部分主动认罪的士绅轻者罚银了事,重则剥夺功名,只有吴昌时、吴甘中、周仲涟以及许直等朝官尽数羁押至南镇抚司,听候发落。 从乾清宫出来后,李兴之便带着徐以显、安巴、刘侨和刘理顺等人直奔北镇抚司,准备亲自提审周仲涟和吴昌时等人。 “董卓、曹操,你杀得了本官,可是你杀不了天下人心,若干年以后,本官犹能青史留名,而你这个活曹操注定会写进史书,受天下人唾弃。” 南镇抚司诏狱内,被铁索捆在木桩上的吴甘中等朝官甫一看到李兴之带着铁甲兵入内无不破口大骂起来,只有吴昌时面有戚戚,周仲涟两眼之中充满渴望之色。 “周仲涟,本相问你,牛栏山满洲兵设伏,和通州刺杀本相之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尹兴民他们和尔等是否勾结在了一起。” 李兴之看也没看一众怒不可遏的文官,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最先跪倒在锦衣卫面前的周仲涟。 “本官……下官……!” 周仲涟脸色犹疑,通州之事,主要是吴昌时算计,他虽有所了解,却知之不详,只知道此事牵连甚广,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一旦败露,看李兴之这架势,说不得就要千百个人头落地。 “着锦衣卫立即捕拿周仲涟在京的家小,马三德你再传本相口谕,着南下的黄文昌和杨彪,立即派人去湖州捕拿周仲涟九族,不可放过一人。” “丞相,不要……下官有罪,下官不该聚众生事,冲击宫门,但是下官……真没参与…………刺杀丞相之事啊!此事……此事……皆是吴昌时主持,下官实在不清楚啊……。” 周仲涟能在锦衣卫的铳口下摇尾乞怜,那自然也会在李兴之的威胁下出卖自己的同党。 “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官何曾图谋行刺之事?” 吴昌时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周仲涟居然如此不堪,被小李贼一恐吓,就将行刺之事和盘托出。谷 “吴主事,你怎么说?” 李兴之转头看向骇的说话都有些颤抖的吴昌时,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官是不满你随意更改祖制,更改圣人道统,但是周仲涟硬说本官欲行刺汝,本官绝不承认,除非他拿出证据,否则本官便要反告周仲涟攀咬之罪。” 吴昌时知道,行刺的是都是自己一力主持,周仲涟那边,自己只不过落了一点口风,不过是为了坚定其跟随自己血谏宫禁之心,左右自己和他没有什么书信往来,没有证据,只要自己死不承认,李兴之便不能定自己的罪。 “呵呵,吴主事,你知道本相为什么非要抓你的活口吗?昨日本相清查通州全城,周延儒派来的参与此事的人已经全招供了,此刻正在押解京师途中,你若是现在认罪,说不得本相还能给你留个后,要不然,那可真要诛尔九族了。” 李兴之哂笑连连,作为一个熟知明末历史的现代人,他自然知道吴昌时乃是崇祯朝前任首辅周延儒的门生,在刘侨将审讯结果送至京师后,他就断定此事和周延儒脱不了干系,适才周仲涟的证词更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呃……小李贼你莫污蔑本官,借机攀咬……周阁老,周阁老早已致仕,如今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你这是假造逆案,本官绝不认罪。” 吴昌时知道,行刺当朝国公,从法理上来讲,那可是要诛九族的,虽说自己的老家在浙江秀水,锦衣卫就是想处置他们,也是鞭长莫及,可是自己的妻儿子女可是有十八口在京,若是坐实此事,那可就生死难料了。 “本相,就知道你不肯伏法,刘侨你立即带锦衣卫查抄吴昌时、尹兴民,方士亮、刘嘉绩以及周仲涟等人府邸,其家小全部打入诏狱,不可放过一人,此案便交给孙部院你来查处,记住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李兴之霍然而起,大明门前所流的血远远不能平息他的怒火,孙之獬这个后世谄媚多尔衮的汉奸走狗,为了奉迎自己,必定会将此案无限扩大。 “下官谨遵丞相令谕!” 孙之獬喜形于色,他本是天启二年进士出生,崇祯元年,内阁首辅韩爌请毁《三朝要典》,孙之獬极力反对,甚至在朝堂哭奏,遂被东林党攀咬为魏忠贤余孽,罢官去职,好端端地由一个进士出身的庶吉士,被贬为庶民,这也造成了孙之獬变态的报复心理。 笔者认为孙之獬之所以向多尔衮提出剃发易服的施政方案,虽然有谄媚鞑虏的意思,但是更多的是为了报复自诩为清流的东林党。 “吴少府,向者新帝即位,本相不计旧恶,只可惜,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一次,须怪不得本相了。” 李兴之缓缓走到一脸不可置信的吴甘中的面前,长叹一声,也不待吴甘中说话,就这样施施然地走出了镇抚司大狱,就算吴甘中是忠臣孝子,但是双方立场不同,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第五百零八章缇骑四出 “尹兄……大事不好了,小李贼时下已经还都,目前锦衣卫正在大明门外拿人呢,据说吴昌时、周仲涟、吴甘中以及许直等在大明门聚众生事的朝官已经全部被锦衣卫押解至诏狱,您说会不会牵扯到咱们身上吧。” 兵科方士亮和户部郎中刘嘉绩二人在收到李兴之还朝的消息后,就急匆匆地闯进了兵科职方主事尹兴民的府邸。 “什么?他没死……方主事,你不是说满洲人以一当十吗?怎地失手了?尹方到现在还未回京,要是被官兵拿住,我等该怎么办?” 尹兴民惊的浑身一震,一屁股跌坐在花厅一侧的官帽椅上,骇的连话都说不周全了。 “应该不会吧,据本官所知,这次不光是咱们行刺了小李贼,吴昌时他们在通州也行刺了小李贼,既然吴昌时他们被捕拿了,想来暂时还不会查到咱们的身上。” 礼部主事刘嘉绩犹豫了一下,到这个时候,他还心存侥幸,指望着吴昌时等人能代自己受过。 “不行,倘若吴昌时拒不承认,方主事调拨弓弩的事可瞒不了多久,本官以为咱们还是先出京吧,唉……!” 尹兴民长叹一声,寒窗苦读十年,一朝中举,好不容易才坐到了一部主事的位置,现在却要一旦抛弃。 “尹公说的在理,左右咱们的家产大多都在老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本官这就回府收拾收拾,趁着小李贼忙于审讯吴昌时他们的机会,咱们立即离开京师。” 方士亮也同意走,不走不行啊,是他从制杖局调拨的弓弩,这事都有备案可查,李兴之既然安全回京,那塔音布他们必然已经失败,不走,难不成等着下诏狱吗?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他娘的范永斗说什么这次来的都是鞑子镶黄旗的精锐,精锐个屁。” 一想到要抛官去职,刘嘉绩就是郁闷不已,暗骂了一句山西晋商,也不打招呼,起身就奔府门而去。 “刘兄,等等我!” 方士亮的宅子和刘嘉绩的宅子不过一墙之隔,方士亮见刘嘉绩出府,起身向尹兴民略一行礼,跟在方士亮的身后也出了尹府。 熟料府门刚开,门前街道上却出现了一队武装严整的锦衣卫,为首之人正是锦衣卫镇抚使刘侨。 “方主事、刘主事你们和尹兴民的事犯了,还请跟本官走一趟吧,嗯,本将忘记说了你二人的妻小已经被本官请到了南镇抚司诏狱。” “扑通!” 看着面前面容冷峻的刘侨,方士亮当场就骇的浑身颤抖,瘫倒在尹兴民的府门前。 刘嘉绩又惊又怒,喝骂道:“你们这些锦衣卫的鹰犬,你们凭什么抓人?你们这是乱命!” “呵呵,刘主事,你要喊冤,且到诏狱去喊吧,奉丞相均旨,全部给本官拿下。” “喏!” 左右锦衣卫等的就是这话,李兴之着马三德重整锦衣卫,有不少此前因为崇祯罢除厂卫的锦衣卫密探被重新征召入军,专门负责侦缉和刑讯工作,由于厂卫被文官集团压制已久,这些重操旧业的厂卫本来心里还有几分打鼓,然而今天大明门的清场事件,却令他们耳目一新,只觉的重振锦衣卫荣光的机会就在眼前。 在刘侨的军令下,围堵在尹兴民府邸前的锦衣卫一拥而上,在锁拿方士亮和刘嘉绩的同时又涌入了尹府。 “丞相有均旨,凡尹府上下人等,全部锁拿,不可放过一个。” “丞相有均旨,凡尹府上下人等,全部锁拿,不可放过一个。” 锦衣卫在冲进尹府的瞬间,旋即分成数队,沿着府内的大小院落一间一间地搜寻起来。 一扇扇木门被狠狠踹开,然后就听到瓶瓶罐罐摔碎的声响和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尹府内院在锦衣卫冲进的那刻已经乱了套,府中的家丁和下人们听着外面传来越来越近的呼喝声和脚步声,无一不吓的跪倒于地,也有一些机灵的下人借着府中大乱,也不管曾经的那些主子们了,在官兵进来之前,趁机顺了一点金银珠宝往怀中一塞,然后抢步跪倒在后院的天井里。 “夫人…………官兵进府了,咱们怎么办?” 在主卧和婆娘张氏一起收拾细软尹兴民在听到喊杀声的那刻,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骇的一屁股瘫坐在塌上,死死地抓着婆娘的胳膊,结结巴巴地看着自己平时不屑一顾的妻子。 “你这个天杀的,让你别惹小李贼,你偏不听,非要和方士亮他们勾勾搭搭的,现在好了,人家找上门来了,老娘被你害惨了,还不快走,前几年老娘在城东置了个院子,咱们只要出了府,京师这么大,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咱们。” 张氏也顾不得收拾金银细软了,只胡乱拿了两把碎金子,一把拽住骇的脸色苍白的尹兴民往屋外跑去。 二人不敢走后门,而是架起了一架扶梯,想要翻墙逃跑,熟料,刚刚爬上院墙,就看见院外的街道上满是全副武装到锦衣卫。 “休要走了尹兴民。” 刘侨终于带人冲进了后院,一眼就瞅见了爬在院墙上进退不得的尹兴民夫妻。 “拿下,你们给本将好好的搜,不可疏漏一人一物,所有金银和财物全部要给本将点验清楚,尤其给本将看看有没有什么勾结地方的书信。” 不光是尹兴民等人的府邸,参与冲击大明门的朝官的府邸几乎在同一时刻也被锦衣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马三德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带人查抄了吴襄的府邸,凡府内吴襄、吴三凤等共三十七口全部押解诏狱。 一时间,京师内缇骑四出,往常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只剩下一队又一队押解着人犯的锦衣卫和囚车。 经查,参与大明门闹事之朝官家小包括在大明门前击毙者家小共计三千六百八十一人被捕拿,参与牛栏山刺杀的七名官员加其家小亦有一百九十三口被关进诏狱。 对此事李兴之给的批复是主犯之家小尽诛之,其余从犯罢官、去职,家产充公,全家发配至招远铜矿,至于吴三桂家小尽数解送山海关,着锦衣卫不论老幼,全部用大钉钉死在山海关北关卫城西罗城城墙之上,以警示天下勾结东虏之汉奸。 第五百零九章军政事宜 “丞相,末将在吴襄府邸中抓获了吴三桂小妾陈圆圆,末将是不是将人送到您的府上由您亲自审问?” 原襄城伯李国桢府邸,现在的大明大都督府大都督、中书省左丞相李兴之的行辕,锦衣卫指挥使荣城伯马三德一脸谄媚地看着斜倚在软塌上养伤的李兴之。 “陈圆圆,就是那个秦淮八艳之一,被崇祯皇帝睡过的女人,这样吧,你替本相送到李邦杰府上,告诉他,这就算奖赏他这次救驾之功,对了,你再调一队锦衣卫去蓬莱阁,把本相此前在南都带回来的李香君她们带到京师来,那个董小宛和卞玉京当真是国色天香,这几天你也辛苦了,这样吧你也挑一个带回府去。” “末将谢过李哥,末将听说那个董小宛还是个黄花大姑娘,末将就要她了。” 马三德喜不自胜,激动之下尽然喊起了以前在高阳厮混时的称呼,然后重重地拜倒在李兴之面前,他对李兴之是真的感激,要不是李兴之带他们上李家山落草,哪里会有现在的风光。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俺马三德是个俗人,有钱和女人也就够了,左右陈圆圆又不是黄花大姑娘,咱要不要先睡一下,再给李邦杰那狗日的送去,嗯,睡一下,又少不了什么东西,这事就就这么定了。 “让孙之獬快点审,年前务必两结果公布天下,你再替本相将在京的文武将吏全部召进行辕,本相要要是征询,还有黄文昌和杨彪二人兵马现在已经到达什么位置了,你这边可有消息。” 李兴之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马三德是跟随自己的老人了,如今自己威权日甚,他还能向以前一样称呼,说明他真的是把自己当兄弟的。 马三德连忙回话道:“大帅,杨帅和黄帅是九月初率军进入兖州,十月份杀入徐州,然后分兵两路,杨帅统领本部兵马沿徐州、经泗阳直逼浒墅关,黄帅则是走淮安,至扬州城,大帅在山海关时,二人就有奏报传来,时下已经饮马长江,只是由于无有战船,一时难以渡江。” 李兴之问道:“何以进展如此迅速?还有朝廷不是任命黄文昌为南直隶总督吗?南都方面可曾派人接洽?” “大帅,是咱们靖难速度太快了,徐州知府韩维作、淮安知府吴嗣爵、扬州知府任民育等人因手中兵马不足,不敢抗拒我靖北军,故此尽数上交田亩黄册奉朝廷号令,魏国公徐允爵和诚意伯刘孔诏到是给黄帅传书,说什么他虽然名义上掌管南直隶兵马,但是王铎和钱谦益在咱们靖难后,已经勾结了福建郑芝龙,其水师目前就在镇江,由郑芝龙亲弟郑鸿逵统一指挥,南直隶兵马久不堪战,奈何不了郑军,故此他二人是爱莫能助。” 本来南直隶方面的奏报按理是三日一报,结果李兴之甫一出京,京师便发生了冲击宫门案,马三德疲于奔命,这两日又忙于抓捕要犯,故此却是将南都的奏报耽搁了下来。 “嗯,本帅知道了,徐允爵这厮是想两头下注呢,你且去召诸官入府吧!” 其实李兴之进京后,第四镇镇将张邵谦、刘理顺等人就知道,肯定会召集诸将商讨军务和政务,故此在锦衣卫捕拿完人犯后,也是云集到了大都督府。 很快。 所有在京的靖北军体系内的文武百官均是在马三德的招呼下,一个个昂首挺胸地踏进了行辕大堂,然后按官职爵位分两侧坐定。 “丞相到!” 充作丞相府秘书的柳如是搀扶着折了一条腿的李兴之,坐到了大堂正中的案几前。 “臣等、末将等参见丞相。” 诸文武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躬身张李兴之行礼。 “诸位且坐,本相之所以返京,是因为辽东天寒,实在不利于进兵,加之京师士子闹事,故不得不回尔,诸位都是本相的生死兄弟,不必多礼。” 李兴之抬手示意诸人坐下,从爵位上来讲,其实诸官的尊称,应该是齐国公才妥当,可是李兴之却喜欢麾下文武称自己为丞相,这也算是受曹老板毒害太深得原因。 “诸位,如今山海关既下,目前中原抗拒王师者只有陕西孙传庭、许州汪乔年,还有李自成那厮,山西的姜镶和许定国也持观望态度,我朝廷大军当先对付谁?” 诸官坐定后,李兴之再度开口,本来此次会议,是要商议军政事宜,但是李兴之既然以军功起家,索性就把军务放在了第一位。 徐以显起身进言道:“主公,五省总督汪乔年所部军马尽在许州一带,约有十万之众,其对朝廷旨意,虽没有抗拒,但也没有尊奉,下官以为,咱们的首要之务,便是瓦解汪乔年所部军马,出外山西紧邻京畿,也是咱们必攻之处。” “哦,徐先生可有对策,如何瓦解汪乔年所部,山西地形复杂,对京畿又是居高临下,咱们当何以取之?” “汪乔年所属军马,皆是各省抽掉之援剿大军,本官以为咱们当把山海关被咱们攻破之事明发天下,再以朝廷的名义传檄各镇总兵,吴三桂都败了,例如高杰、白广恩等农民军出身的将领,自然会考虑他们的前途,届时彼军自乱阵脚,李自成恐怕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杀入许州。” “至于山西方面,末将听说山西副总兵许定国此人是万历四十六年从军,乃是个久经沙场的悍将,天启年间,先后参与了平定白莲教和宁锦大战,崇祯年间也是和农民军屡次交锋,在太康曾生擒大寇扫地王,松锦大战前,此人曾想崇祯献计,建议以水师渡海东征,攻取皮岛,再立东江镇,本官认为此人确实智勇过人,不过下官听人说,此人性格倨傲,未必肯奉丞相号令,大同总兵姜镶却是个首鼠两端之辈,下官以为可以先策反他,只要大军进了壶关,那山西可定也。” 徐以显的意思很明了,先利用吴三桂兵败之事,瓦解中原各镇总兵,再利用李自成击败汪乔年,然后借势迫使姜镶投降。 第五百一十章军政事宜(二) “好,稍后内阁便将吴三桂兵败之事诏告天下,并传旨贺人龙、李国奇、白广恩、虎大威、猛如虎、高杰和许定国以及姜镶等人立即回京,朝贺永历天子改元之礼,若不奉诏,便是朝廷叛逆,人人得而诛之。” 挟天子以令诸侯,手握朝廷大义,再加上吴三桂速败,贺人龙等人就算再桀骜不驯,在这当头,李兴之也不虞他们再起什么心思。 徐以显又奏道:“丞相,北直隶紧临边关,自崇祯二年,东虏入寇以来,长城各处关隘的防御体系早已残破不堪,如今我靖北军既然要南下用兵,宣大和蓟镇的边防就不得不防,下官以为朝廷当抓紧时间尽快修缮喜峰口、古北口、大青关以及龙井关等各路要津,以防东虏和蒙古绕路偷袭。” 军情司大使李有才开口道:“丞相,下官以为修缮各处隘口,莫如采用水泥为材料,只不过时下我军水泥作坊尽在山东,卑职以为,咱们当在北直隶选址设立水泥作坊,甚至军器制造局都要搬到北直隶来,如此,咱们不光能就近运输材料,而且还能解决一部分北直隶百姓的生计问题,岂不是一举两得。” “李大使说的不错,咱们既然进了京师,那自然要以京师为中心了,山东的军器作坊不要迁,咱们就在密云一带筹建新的军器制造局,宋先生,明日本相便上奏朝廷,表你为北直隶巡抚,专门负责北直隶的政务。” 宋广坤在莱州知府任上时,所有制造局、土地复垦、收拢流民这些事情都是由他负责,将北直隶政务交给宋广坤处理,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卑职多谢大帅。” 宋广坤感激涕零,有李兴之的丞相府在,内阁其实就是个摆设,总督北直隶,实际上的权力要比一个内阁辅臣要大的多。 李兴之的意思很明显,要将京畿作为靖北军的基本盘来经营了,丞相让自己署理北直隶,这是把自己当作贴心人看待啊。 “宋先生不必多礼,稍后你专门弄一个条陈给本相,咱们再合计合计,北直隶重建事宜,记住一定要分清主次,切不可操之过急。 李兴之摆了摆手,嘱咐了宋广坤一声,端起案几上的茶盏一口喝完,说了这么久的话,他实在有些口干舌燥。 一旁的柳如是见李兴之茶盏空了,连忙端起水壶上前添水,自从跟随李兴之返回莱登后,柳如是便觉得以前的二十四年真是白活了,因为她亲眼见证了一个权臣的诞生,传承了近三百年的大明朝居然就这样被眼前的齐国公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 “如是,你替本相给诸位兄弟将茶盏添满,嗯……再吩咐下厨房,让他们准备酒菜,今日本相便留诸位兄弟在府中饮宴。” “奴婢遵命!” 看着一个个朝廷重臣和手握重兵的武将在李兴之面前俯首帖耳,柳如是轻轻一叹,福了一福,端起茶壶缓缓走下了案几前的台阶。 “下官多谢柳姑娘!” “末将哪敢劳动柳姑娘,还是末将自己来吧。” 自出征张献忠回师后,李兴之便一直将柳如是带在身边,这事在靖北军体系内已经人尽皆知,虽说李兴之一直说不过是将这女人充作自己的秘书官,可一众官员将佐却不敢这么想,毕竟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张献忠的婆娘你都没放过,谁敢保证你没上过这女人的床?所以一个个均是对着款款而来的柳如是陪着笑脸。 柳如是出门后,李兴之又对蓟镇和宣大的军事主官进行了任命。 根据靖北军的条例宋广坤这个北直隶巡抚是不能插手军务的,宣大和蓟镇关乎到整个京畿地区的安全,虽说山海关那边李兴之留了刘文秀和金声桓二人驻守,宁远又有李定国的军马,为防东虏趁自己对付李自成的机会,再次绕道偷袭京畿,所以宣大和蓟镇必须部署重兵,以巩固边防,同时为靖北军以后北伐蒙古积蓄军力。 宣大总兵,李兴之属意新一镇副将秦英,蓟镇总兵李兴之斟酌了一番,还是交给了郎绍贞。 这次北伐山海关,靖北军一共俘虏了一万五千关宁军,李定国又将俘虏的五千关宁军解送进了关内,所以李兴之也不虞没有兵马调用,左右这些关宁军的家小也迁到了畿内,有家小牵挂,自然不虞他们起什么反复的心思。 当然,李兴之也不可能就这样讲所有的关宁军一股脑的全塞给郎绍贞和秦英,而是将这两万军马和尚可喜的第六镇、耿仲明的新六镇、唐通的第七镇以及张邵谦的第四镇打散重编,然后交给秦英和郎绍贞改编为新七镇和第八镇。 新七镇驻守宣大,镇将秦英,副将班志富、高得节;第八镇驻守蓟镇,镇将郎绍贞、副将耿仲德、王屏藩,郭云龙和许尔显则调至山海关为新一镇副将。 安排好北直隶军政事宜,李兴之再度开口:“好了,汪乔年所部不过是蚁聚之兵,本相并不担忧,目前最棘手的是信阳的李自成还有南都方面,据锦衣卫奏报郑家水师已经进驻镇江,魏国公徐允爵态度暧昧,南都虽不曾明确反对本相,但是看这架势,恐怕别有所图,加之此次刺杀案就和南直隶有所关联,所以咱们还要好生筹算。” 李兴之便再度开口,自古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只要高杰等各镇总兵奉诏,汪乔年败亡便指日可待,那永历朝廷便要直面李自成的百万大军,所以现在就必须把对付李自成的计划提上日程;江南乃是朝廷财赋重地,郑家水师既然到了镇江,南都留守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这是不愿奉朝廷号令,有自立的打算。 “丞相,李自成部众流寇也,遇弱则一拥而上,遇强则做鸟兽散,其军虽号称百万,不足虑也,然李自成其人狡诈多变,又善于笼络人心,属下在献营的时候,就和他侄儿李过打过交道,其军老营约有七八万人马,这也是李自成赖以纵横中原的本钱,咱们只要吃掉他的主力,李自成便如没了牙的老虎,咱们对付起来就轻松多了。” “至于南都,卑职却有些担忧,南都有长江天险,郑家水师相比于咱们登州水师,又是巨无霸的存在,卑职实在想不到如何过江。” 从青州调至京师的东阁大学士孙可急忙开口,他对自己目前的职位有些不满,虽说是内阁成员,可是在李兴之的治下,这内阁不过是个空架子,哪里有在青州任上,主政一方来的畅快,见宋广坤署理了北直隶,他也想在李兴之面前露露脸,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外放。 第五百一十二章军政事宜(三) “这个不必担心,目前李自成才是咱们的心腹之患,至于南都的郑家水师本相还未曾放在眼里,不过淮扬新占,地方政务繁多,各地知府又是新附,本相有意孙兄弟巡抚淮扬,不知孙兄弟意下如何?” 李兴之拿眼看向孙可望,郑家的水师虽然强悍,但其船舰大多是海上作战所用的福船和鸟船,这样的大船,虽然火力强悍,但是在相对狭窄的长江水道上,行驶起来难免笨拙,再者长江连绵数千里,郑家船队虽众,也不可能处处皆防,如此等于处处不防。 欲下江南,靖北军又不需要非要走扬州过江,襄阳、武昌都可以作为进取江南的桥头堡,如今李自成的百万大军横亘于湖广和河南之间,所以只要击溃李自成,靖北军便能抢占长江上游,李兴之可不认为在李自成溃败后,郧阳巡抚和湖广巡抚敢不奉朝廷号令。 “属下多谢丞相,属下还有一事欲向丞相禀明,咱们靖难之后,李自成在信阳突然发难,斩杀罗汝才,贺一龙等贼首,一举掌控了农民军,属下义弟艾能奇是连夜逃脱,目前就在山东巡抚钱天锡处,据吾弟所奏这次李自成兵变,只有马回回侥幸脱身,属下义父当年和马回回也算相交莫逆,丞相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招抚马回回。” 孙可望大喜过望,朝廷阁老地位虽然尊崇,但如今这局面,其实就是李兴之的幕僚官,自己外放为官,便能主政一方,李兴之现在已经贵为丞相,想来距离黄袍加身之日亦不远矣,只要自己有了政绩,还怕在新朝不受重用吗?怎么说,自己也不能被李定国比下去啊。 “马回回狡诈多变,本相也是久仰大名啊,只可惜未得一见,这样,你替写封信与他,就说本相南下在即,他若肯归附本相,本相便上奏朝廷,表马守应为义阳侯,河南总兵,至于你那个义弟艾能奇就先去第一镇担任副将吧!” 据军情司消息,马守应的军马如今就在信阳和南阳一带,他的好兄弟贺一龙、贺锦等人俱被李自成所杀,李兴之不相信马守应不想报仇,自己再以恩义结之,李兴之想不出马守应除了投降自己以外,还有什么出路。 “属下领命,待军议完毕,便手书艾能奇和马守应二人。” 孙可望领了淮扬巡抚的差事,向李兴之又行了一礼,喜滋滋地坐到了座位上。 “丞相,您不是下旨,着李国奇、贺一龙、高杰等人回京吗?末将以为咱们可将此消息透露出去,李自成数十万大军云集信阳,这人吃马嚼的,就算他抢的再多,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若是知道各路总兵回朝,他定然会进取许州,只要各镇奉诏,那汪乔年必败,末将请带所部军马即日出京,会同王帅,在许州附近设伏,待李自成和汪乔年决出胜负后,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第四镇镇将张邵谦霍然而起,他随李兴之靖难后,被授封为抚远侯,直隶总督,可谓是大权在握,但是他自觉从军以来,所立功勋太少,骤然做到如此高位,实在是心中有愧,现在李兴之决意对李自成用兵,他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呃……张兄弟既然有意南征,本相自无不许,不过京畿刚刚重新整编需要时间,本相暂时抽调不出多少兵马,加之刚刚经过山海关之战,朝廷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粮出兵,莫如等来年山东和淮扬的钱粮收上来,再行征伐。” 所谓运河一断,京师必乱,北直隶所需钱粮全凭南方漕运,如今郑家水师隔绝大江,靖北军的粮草便全靠山东和刚刚攻取的淮安和扬州等地筹集,这也是李兴之令孙可望巡抚淮扬的原因。 军情司大使李有才笑道:“丞相,粮草之事并不难,属下觉得咱们还可以向魏国公他们采购,毕竟咱们市舶司和制造局还有他们的股份,想来魏国公是不会拒绝的。” “咱们有探子在南都吗?军情司可有南都方面的具体情报?” 李兴之蹙眉看向李有才,自靖北军成立以来,一直视东虏为心腹大患,对南都和郑家和李自成都不是很重视,现在既然李兴之已经名义上成了代表朝廷的丞相,那这些事情自然就要摆上李兴之的日程表内。 “丞相,南都方面,咱们一直是和魏国公以及诚意伯他们有生意往来,就是今年他们还在市舶司拿走了八十万两的海贸利润,当然他们在郑家拿的更多。” “据南都的何金银所提供的情报,南都勋贵一年大约在郑家能拿到三百万两左右的干股,这也是魏国公首鼠两端的主要原因,不过诚意伯刘孔诏到是给咱们传过信,这次郑军水师开进长江主要是受南都礼部尚书王铎和礼部侍郎钱谦益所请,他们说丞相靖难之事,乃是悖逆,故不愿承认永历天子,有意请杭州的潞藩监国,此外支持潞藩监国的还有在庐州、六安一带驻兵的刘良佐,只不过潞藩尚未允诺,故此江南方面尚未明确举旗,如今凤阳巡抚史可法已经移驻合肥,总督刘良佐之军,看来东林举旗不远矣。” “呃……。” 李兴之一脸郁闷,自己为了恶心在沈阳弄了一个满洲国和辽阳的伪清政权东西分立,想不到大明也免不了出现南北对峙的局面。 “先不要管他们,至于魏国公那边照常联系,他们既然两边下注,那断不会不卖粮食给我们,让黄文昌和杨彪以赵国公的名义向徐允爵采购粮食,越多越好,本相到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胃口?” 历史证明了南明小朝廷的腐败和无知,在即将面对李自成时,李兴之也不想多线作战,把自己刚刚铺起的摊子给弄砸了。 毕竟山东经过这三年的建设复垦才刚刚能够自给自足,淮扬刚刚归附,现在是能从江南买粮食,就从江南买多少粮食,左右现在自己别的没有,银子管够,且不说市舶司的进项和山东储存的金银,就是在京师,上次靖难时,咱就搜刮了两千万两,成国公朱纯臣、嘉定伯周奎等人又支持了近六百万两,这次朝官闹事,捕拿了一百一十二名朝官,这家产还没点验出来了呢,有这么多银子还愁买不来粮食? 第五百一十三章太后当移跸 确定了从江南采购钱粮,以供应大军出征李自成之用后,李兴之当即下令张邵谦、尚可喜、耿仲明、唐通、秦英等将佐立即回营整顿军马,加强训练,并调拨了价值一百二十万两白银的银币犒赏三军。 当然这次赏赐,不光是驻扎在京畿的军马,洛阳的王忠部、淮扬的杨彪和黄文昌部、宁远和辽南的李定国和刘文秀部以及沈阳的李睿部这三大野战集团以及驻守在辽南和登州的张武部和水师镇也是人人有赏。 只不过碍于靖北军各部太过分散,新帝改元在即,李兴之又有伤在身,故此只亲自走访了一趟京营。 如今京师的驻军,也就是张邵谦的第四镇、耿仲明的新六镇、唐通的第七镇以及尚未整编完毕的新七镇和第八镇和锦衣卫,再加上在通州驻扎的尚可喜部,至于多出来的那一万余关宁军则充入了各镇的战损之中。 也就是说目前靖北军的主力兵马是十五个镇、七万五千军,再加上李定国和黄文昌各自有一万余人,陆军总兵力堪堪破了十万,算上水师镇,这次丞相府的赏赐达到了每个士卒十两之多,多出来的那部分,则是赏赐给了各镇的队官、游击。 至于各镇镇将,主官的赏赐则由丞相府另外发放,镇将级别的将佐每人赏银一万两,副将八千两,靖北军体系内的文官也各自按品阶发下金银。 这次的赏赐并不算在俸禄以内,故此当丞相犒赏三军的消息传出后,靖北军内部是人人欢腾。 李兴之又不顾身体有伤,亲自至京营为士卒们发银。 有新编入军的京营官兵和关宁军看着丞相大老爷亲自拿出的银元就是疑惑地看向身前排队的队副。 “你个瓜娃子,不懂了吧,这一个银元价值二两,若需要兑换白银,可找你们的上官或者去莱登兑换,现在俺们现在都不喜欢拿银子了,这银元看着多喜庆,不过丞相许是忘记了,没在京师开设靖北军的钱庄,这到是个麻烦事,回头等轮到俺,俺就跟丞相提提。” 前头带队的队副王小二是在济南参军的,参加过旅顺登陆战和大黑山之战以及偷袭沈阳之战,曾亲手砍下了五个东虏的首级,因功升为总旗,后来随着靖北军不断地扩大,战功累累的他被调到了耿仲明的新六镇,充作白杆兵甲队队副。 “丞相这么好说话?俺们在关宁军的时候,就是想见咱们游击多难,不过丞相真的没得说,咱刚入军,就得了十两银子,这都赶上关宁军一年的俸禄了。” 那士卒听了王小二的解释,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虽说他还是不怎么相信这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银元能值二两银子,可是自己的上官说了能兑换,想来应该不会有假,嗯,回头就把这银元兑成银子,让自己的婆娘藏起来,好留给儿子长大成家用。 “嗯,这个是本相考虑不周,安巴,你这就去寻宋广坤,让他立即送二十万两白银入营,就在军营给将士们兑换。” 看着眼前说话都有些颤抖的王小二,李兴之不由的皱了皱眉头,王小二说的在理,毕竟新入军的关宁军和京营还不是很了解靖北军的军事条例,贸然赏赐银元,是自己欠考虑了。 “大帅,小的不是……。” 王小二懵了,他哪里想到李兴之居然会在自己面前承认自己的过错,双膝一软,就要跪倒下来。 “站直了,王小二,矿工出身,旅顺之战,第随军黄金山主峰,阵斩两名鞑虏,大黑山会战时,在东虏重骑破阵时,身披三创,仍死战不退,手刃东虏五人,因功升为第三镇队副,今日更是能在本帅面前直指是非,本帅治军,功必赏,罪必罚,故本帅特晋尔为新四镇游击,赏银五百两。” 千金买马骨,自崇祯十三年以来,靖北军屡次大战,收编的农民军、汉军旗、关宁军已经超过七万,也就是说实际上现在的靖北军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大杂烩,之所以还能保证战斗力,全是靠不断的胜利,才建立了军心,为防出现像后世李自成大溃败,这次李兴之之所以犒赏三军,其实就是为了加强部队的凝聚力。 在这个民智未开的乱世,所有的大道理都是空话,唯有银子和粮食才能稳定将士之心,唯有依靠军功授封才能激发士卒们的斗志,所以就有了李兴之当众嘉奖王小二的一幕。 “喏……小的领命。” 王小二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区区一个建议便跳了一级,直接成了军中的中层将官,只不过他也是靖北军的老兵了,在李兴之下令的时候,还是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子。 “兄弟们,本帅别的话就不说了,在我们靖北军中,只要你们遵守靖北军的条例,便能享受我靖北军待遇,若是你们能在战场上立功,你们也能如王小二一样,成为总旗、队官乃至将军,本帅在此承诺,我靖北军非军功不得授封,望尔等共勉。” 看着将台下无数排队领银子的将士们,李兴之猛然拔剑,洪声开口,秦汉之所以武力强横,便是秦汉始终贯彻着军功授爵制度,也就是所谓的古典****,现在李兴之不能靠政治教育来加强士卒的战斗力,索性便效仿先贤,以军功授爵来刺激军心。 “靖北军……万胜、万胜……!” 靖北军的老兵们一个个眼热地看着将台上手足无措的王小二,也不知什么时候,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洪亮的呼喊声。 “靖北军万胜……靖北军万胜……!” 旁边的士卒受了感染,也跟着不停地呼喝起来。 “咚、咚、咚……!” 在随着呼喊口号的将士越来越多,那些扯坏了嗓子的士子开始不断地用手中的刀矛敲击地面。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是哪个带的头,所有的将士都是卯着地高喊起万岁来,这声音震天动地,响彻在京师上空。 “主公,军心可用啊!属下以为主公可以天子改元的名义,着废太子朱慈烺迁离神京,先移居蓬莱阁,而废太子和皇二子年龄太小,皇太后张嫣当移跸蓬莱阁,看顾二人。” 前几日军议时,徐以显就打算向李兴之进言了,毕竟张嫣在朝,对靖北军还是有所掣肘的,但考虑到太后移跸之事,兹事体大,在京的官兵中有五成以上是原关宁军和京营驻军,为防人心浮动,所以徐以显一直没敢开口,现在既然用银子暂时稳定了军心,那不如趁机将张嫣和废太子迁离京师。 第五百一十四章八佾舞于庭下 “这个,恐怕不妥吧,本相刚刚在朝堂大动干戈,现在就奏请太后移跸,会不会引起非议?” 李兴之犹豫了一下,处置冲击大明门的官员,尚有据可寻,让太后移宫那可是除了明光宗时期的移动案,亘古未有之事啊,况且还是将张嫣移居至山东蓬莱阁。 “主公,太后并非陛下生母,咱们可对外宣布,太后因思念先帝成疾,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得悊皇帝托梦自请离宫可也。” 徐以显一脸正色,当初崇祯五皇子之事都能说成九莲菩萨托梦,那太后因思念成疾,自请离宫,自然也勉强说的过去,况且宫中尚有刘妃、沈妃这几个崇祯的皇妃,若是择一人为太妃统御后宫,也符合伦常纲理。 “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待天子改元之后,本相便亲自护送废太子朱慈烺等人前往蓬莱阁,你替本相传信沈阳李睿,着他让咱那个监军张成尽快返回京师,就说本相已经请旨,加其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统管内廷。” 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张嫣和朱慈烺都要迁离京师,王德化这个对崇祯忠心耿耿的老奴,自然也要陪王伴驾了。 赏赐下发后,李兴之又在军营驻节了数日,主要是考察士卒的训练情况和军事纪律,李兴之便匆匆离营,带着安巴以及三百铁人兵径奔紫禁城而去。 守门的锦衣卫哪敢阻拦,见李兴之车驾抵达大明门,连忙大开宫门,迎接车驾入宫。 “太后和天子何在?” 进了乾清宫,安巴就是将值守的小太监唤了过来。 “小的王福见过丞相,天子现在和太后正在春坊读书。” 那太监“扑通”一声,跪倒于地,战战兢兢地回着话,不怕不行啊,眼前的这个丞相进京后,可是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啊,想要处置自己,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嗯,起来吧,前头带路。” 李兴之挥了挥手,便是喝令那太监先行。 须臾! 在王福的指引下,诸人很快抵达了春坊。 王福犹豫了一下,转头又跪倒在李兴之面前,“丞相,要小的通报吗?” “不必了,你且回乾清宫吧……安巴,看赏。” 张嫣请范景文和李邦华教授永历天子学业,李兴之也想看看二人到底教的怎么样?王福虽说是个太监,但是该笼络的还是要笼络,毕竟深宫之中自己也需要一些耳目,故此李兴之不忘嘱咐了安巴一声。 “奴婢谢丞相赏赐。” “奴婢谢丞相赏赐。” 王福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巴随手递过来的银元宝,千恩万谢地弓着身子退了回去。 “丞……!” 几个在坊外侍候的宫女和太监见李兴之率众而来,便欲通报,却是被左右士卒当场制止了。谷 “先生,伯母,八佾舞于庭下,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意思,就是鲁国的季平子,位高权重,无视朝廷礼节,擅用八佾之舞,圣人见之,当场直指是非,说其违背周礼。” “陛下说的是,不过陛下可知季平子是何许人?” 春坊内,传来工部尚书范景文和天子朱慈炯的声音。 “这……学生不知!” 朱慈炯不过七岁幼童,又不是被当作太子培养,故崇祯朝一直未蒙学,哪里知道这么多典故,一时间涨的满脸通红。 “范部院,莫如本相替天子答之,如何?本相虽不读书,这论语还是要好生阅读的,宋代名相,赵普可是说过,半步论语可治天下,臣岂能不如赵普?” 就在朱慈炯不能作答之时,李兴之按剑,似笑非笑地走进了春坊。 “呃……老臣见过丞相。” 范景文脸色一愣,他和李邦华自承担天子课业以来,除了教授朱慈炯启蒙所必须的三字经以外,便是强行灌输这些儒家经典,以及君臣之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原因就是前几日京营传出的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这让他坐立不安,唯恐李兴之借着平定吴三桂之机行篡逆之事。 “丞相日理万机,怎地有暇入宫?” 皇太后张嫣却是有些心虚,今天范景文所说的八佾舞,季平子确实是意有所指。 “太后,本朝立国以来,朝廷藩王按制要择地就藩,如今天子改元在即,皇长子朱慈烺以及永王朱慈焕却是不宜久居京师,本相前者所说,当改授朱慈烺为明王,择地封王或移镇外藩之事不知太后和皇长子可有定论?” 李兴之哂笑地看了范景文一眼,也不再提什么八佾舞之事了,和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就行了,没必要一味地追查到底。 “嗯,皇长子确实和本宫说过,他有意前往外藩,丞相不是说攻取一地由皇长子自统吗?不知丞相事情办妥没有?” 张嫣却是俏脸生寒,把皮球抛给了李兴之。 “臣已有定论,我朝外藩止有缅甸宣慰司、老挝宣慰司,以及朝鲜和倭国这几处,如今缅甸和老挝依旧尊奉我大明天朝,故不可封之,而朝鲜如今已经背弃皇明,沦为伪清藩属,倭国德川幕府更是不遵王化,倭寇屡屡入侵,此两地可由皇长子设藩,范部院老成持重,我看可为明国国相,太后以为如何?不过永王和皇长子年幼,臣以为太后亦当移跸,蓬莱距离两国不远,莫如先将藩府设在蓬莱阁,待臣平定二藩,皇长子再移镇不迟。” “你……你……皇长子尚未及冠,离京恐怕不妥吧。” 范景文气的须发皆张,戟指直指李兴之,他到不是贪恋权位,而是愤恨李兴之明目张胆地干预宗藩之事,简直是大逆不道。 李兴之冷笑道:“范先生,太后本是悊皇帝之后,先帝后妃尚在,天子如何需要太后在朝看顾?本相主意已决,皇长子离京,太后又因思念悊皇帝,亦欲前往蓬莱阁,为天启皇帝祈福,待天子改元后,当立即起行,范先生既不愿欣赏八佾舞,那便一起去蓬莱阁,为明王殿下赞画军务吧。” “李……丞相……!” 张嫣脸色紧绷,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 “太后放心,待本相剿除了汪乔年,便会行书孙传庭,他若欲报先帝知遇之恩的话,本相便着他统本部之兵,随明王殿下开疆拓土,本相会请奏天子,允许明王就藩后奏事不臣,受诏不拜,以天子车服郊祀天地,宗庙。” 第五百一十五章何去何从 “你果真同意孙部院随前太子移镇外藩?你不怕咱们练成强兵后,也来一次靖难吗?” 李兴之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范景文也不再虚意隐瞒心中所想,索性直接和李兴之摊牌了。 李兴之笑道:“范先生心怀故主,孙先生忠勇盖世,李某甚是佩服,只可惜不能为新帝所用,本相又不忍杀之,故只能请诸位出镇外藩,若是范先生肯手书一封,请汪督统兵归京,本相亦同意汪督与诸位同行,至于范先生所说靖难之事,那就各凭手段了。” “本宫若是虽太子前往蓬莱阁,那皇帝,丞相会作何处置?” 范景文既然将话挑明了,张嫣也不再故作姿态,紧了紧身边的朱慈炯,蹙眉看向李兴之。 “太后,我皇明太祖皇帝,驱逐鞑虏,复我华夏故土,正我汉家衣冠,得国之正,举世无人可及也,本相再不堪,又怎会对天子下手?娘娘但请放心,待天子改元后,本相便亲自送娘娘和皇长子前往山东,臣拳拳之心,惟天可表。” 说罢李兴之缓缓踏前一步,俯身将张嫣怀中的朱慈炯抱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道:“陛下,臣来告诉您,这季平子是春秋时期鲁国权臣,此人跋扈专权,曾联合鲁国其他两家大臣,把他们的君王赶到了齐国,但是他和他的家族至死也没有篡夺鲁国的王位,反而在强大的齐国、晋国、楚国之间,成功地保有了弱小的鲁国,您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呀?” “朕……朕……不知。” 很显然,强行灌输的理论,是不可能让一个年仅七岁的幼童,骤然就能成为一个通晓古今的皇帝,朱慈炯涨红了脸却是不知作何应答。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读书本相比不上范先生,但是教书育人的话,恐怕范先生比不上本相,以后天子的学业,由本相负责,你们做不好的事,本相来做,本相的初心始终是不愿我华夏沦于外族之手,不愿看到我汉家百姓沦为异族的奴隶,娘娘,范先生你们可明白?” 李兴之别有深意地看了范景文和张嫣一眼,天下未定,现在就想着改朝换代,那显然是不现实的事,至于今后之事,若是水到渠成,那只能彼可取而代之矣。 许州。 五省总督汪乔年又一次将援剿总兵贺人龙、郑嘉栋、陕西总兵李国奇、陕西副将高杰、以及河南总兵张任学、湖广总兵杨世恩等人召进了总督行辕。 “两位将军恭喜啊,朝廷又有旨意传来,新帝即位,诸位公忠体国,丞相请旨加封,诸位现在都是国家侯伯,如何能向本督行礼,本督当不得啊。” 贺人龙和郑嘉栋作为援剿总兵,一直驻扎在许州城外,故此他二人是第一个踏入总督行辕,还未待二人见礼,汪乔年便是起身向贺人龙和郑嘉栋长揖到地,行了一礼。 “督师,当不得啊,当不得啊,那是逆贼李兴之伪诏乱命,末将等何德何能,敢受此逆臣封赏,再者末将等受先帝厚恩,须臾不敢忘却,岂会因为李逆区区封赏,忘记先帝大仇。” 贺人龙和郑嘉栋对视一眼,连忙拜倒于地,他二人也是没有办法,许州是大军囤粮之所,驻扎的军马又是汪乔年亲信李可从和孙兆禄的官兵,自己的补给都在汪乔年手里,再加上自从汪乔年督师以来,一直尽心尽力筹饷,也算对自己恩义有加了,在这当头,哪里敢乱说话。谷 “嗯,你们记得先帝恩情那是再好不过了,这是京师刚刚传来的消息,吴三桂兵败,山海关失守,李兴之已经稳定了京师北线,据本督估计,待皇三子改元,来年开春,他必然引兵向南,而我援剿大军身前是李自成的百万大军,身后是李逆的洛阳和开封,不知二位可有何策教我?” 说实话,汪乔年也没想到城高池宽的山海关居然在月余不到,就被刚刚拿下京师的山东军攻破,所以他不得不召集诸将商议军务。 “督师,末将等都是粗人,只知道杀敌报国,这军机运筹之事,实非末将等所长,莫如待各路总兵进府后,再共商大计如何?” 贺人龙是崇祯亲授的平贼将军,也是援剿大军中武将地位最高之人,他的意见,汪乔年不得不同意,何况贺人龙说的也甚是在理。 “可从,你去看看诸将来了没有。” 汪乔年偏头顾谓随侍在身侧的亲兵游击孙可从。 “喏……!” 孙可从应声领命,出门之时,也不忘对贺人龙和郑嘉栋抱拳行礼。 没让汪乔年和贺人龙他们多等,约莫三四柱香的时间过后,高杰、李国奇等将佐依次进了总督行辕。 待诸将行礼坐定,贺人龙便是起身将汪乔年的意思叙述了一遍。 湖广总兵杨世恩进言道:“汪督,咱们许州地处洛阳和信阳之间,此前吴三桂未败,李逆自然不敢起兵南下,咱们背后还算安全,现在形势逆转,末将以为咱们当放弃许州。” 河南总兵张任学开口道:“放弃许州?那咱们去哪里?山东是李兴之的老巢,肯定会留有大军,他们还有运河之利,从京师到济南只需十余日,咱们是万万不能去的,陕西那边已经被流寇吃光了,咱们这十万大军若是投陕西,恐怕没两个月,人就要跑光了。” 张任学的老家便是许州长葛县,他自然不愿意背井离乡,说实话他对李兴之的授封其实并不抗拒,反而是有些窃喜,祖宗积德啊,什么功劳没有,就能捞个伯爵,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啊,要不然碍于汪乔年手握大军,他早就率部投洛阳去了。 “张总镇说的不错,山东和陕西都投不得,南线又有李自成的百万大军,末将等实在不知该去往何地?督师既然召末将等入府,想来定有决断。” 陕西副将高杰起身行礼,他本是闯营部将,因为勾搭上了李自成的老婆邢氏,不得已才投的明军,说句不好听的话,跟崇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之所以奉汪乔年号令,实在是因为许州这里鱼龙混杂,万一有个举措失当,那自己麾下这几千人马说不得就会被哪个狗日的吞并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潞王贤德 “好,既然诸位肯奉本督号令,那本督便明言了,前日本督接到凤阳巡抚史可法传书,南都留守诸官皆认为李逆悖逆妄行,逼死先帝,废太子而立定王朱慈炯,自封丞相,较之操莽也不遑多让矣,为百姓计,为社稷计,当立监国,待剿除李逆,救回太子,再还行还政事宜,杭州潞王,克俭贤德,又是显皇帝子嗣,可为监国,诸位以为如何?当然诸位若是肯奉潞王监国,朝廷当不吝重赏,就是封侯拜将,也不在话下。” 南都留守府的官员们,也并非是都是一无是处,只知道捞银子、玩女人的蛀虫,他们也知道要想拥立潞王,就必须得到军方的支持,一个庐州总兵刘良佐显然是不够的,所以他们把目光瞄向了崇祯朝唯一一支有战力的野战军团。 郑鸿逵水师抵达镇江后,南都的东林党们自诩南都有长江天险,又有郑家水师之利,足可抵挡山东军兵锋,故此东林党魁姜广曰便亲自行书凤阳巡抚史可法,着他拉拢五省总督汪乔年。 汪乔年本是浙江遂安人,和东林党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双方是一拍即合,于是乎江南大地纷纷传诵起杭州潞王的贤名。 一众将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不知道如何接口,只得拿眼看向贺人龙。 原因就是贺人龙本是崇祯授封的平贼将军,麾下有三万强兵,故此诸将皆以其为尊。 “如此……末将愿奉督师号令。” 贺人龙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兵马虽多,可是却驻扎于外,再者汪乔年给的待遇并不比李兴之差多少,只得硬着头皮允诺了下来。 “末将等愿奉督师号令!” “末将等愿奉督师号令!” 贺人龙都表态了,其余郑嘉栋、李国奇、高杰等人哪敢推脱,纷纷出列躬身向汪乔年行礼,表示愿奉潞王监国。 “好,诸位忠心可嘉,待监国殿下主政后,本部堂必定为诸位向监国殿下请功,李逆能给你们的,监国殿下亦能给你们,李逆不能给你们的,监国殿下也能给你们,望诸位勿负先帝之恩,为朝廷平勘定乱,拨乱反正,今日本部堂已经在行辕准备了酒菜,稍后诸位便和本部堂同饮。” 汪乔年见诸将皆是领命,也是喜不自胜。 湖广总兵杨世恩起身问道:“督师,可是咱们南有李自成,东有山东镇,如何能去得了南都?” “无妨,本督有意大军走商水以北,直插南直隶,李自成纵有百万大军,却只能隔河兴叹,开封、洛阳的山东军,据斥候汇报,其军只数千人,安敢出兵阻截我军?所以咱们要抢在山东军主力南下之前撤离,只要进了南直隶,咱们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汪乔年抬手指向行辕中堂上悬挂的河南地图,神色自若地说道,他之所以急于离开许州,也是因为收到了吴三桂大败的消息,为防山东军南下,不得不撤离中原这个是非之地,至于陕西的孙传庭,咱老汪只能爱莫能助了。 “督师睿智无双,末将等真是茅塞顿开啊。” “督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早就为大军筹算好了一切,看来是我等孟浪了。” 一时间行辕内阿谀如潮,一众将佐皆是不约而同地向汪乔年恭维起来,尤其是农民军出身的高杰,恨不得跟在汪乔年身后摇起尾巴来。 由于许州乃是四战之地,在饮宴过后,汪乔年不敢让诸将在行辕久留,而是命各将返回驻地,收拾行装,准备择日起行。 “舅舅,咱们真听汪乔年的话,跟随大军南下吗?” 刚刚出了城门,高杰的外甥李本深就牵着马紧跟了上来。 “去个屁?汪乔年不知兵,你跟了老子这么多年,还能不通军务,还走什么商水以北,若是李自成出兵沿河一路跟随,咱们怎么过河?唉……先回大营再说吧,,嗯,你替我将白广恩请过来,记住了,别惊动了别人。” 高杰眼皮一翻,白了李本深一眼,翻身上马,直奔大营而去,他是农民军出身,并不为大明的将官们所喜,所以在官军中,也只和同为农民军出身的白广恩交好。 “高兄弟,你唤俺来何事?” 白广恩本是大寇混天猴的部将,平凉之战,混天猴战死,白广恩降明,被洪承畴授前军都司,积功升为蓟镇总兵。 松锦之战,因粮道被洪太切断,明军大溃,白广恩侥幸突围,朝廷追究松锦战败之事,白广恩亦被查处,因其在松锦之战中屡立功勋,故被朱由检降职调到了汪乔年麾下任副将,着其戴罪立功。 高杰笑道:“怎么,没事就不能唤你了?咱在营里备了些酒菜,今天咱哥俩好生喝上几杯,过几日移营了,这酒恐怕就喝不成了。” “呵呵,自古宴无好宴,高兄弟,咱们都是明白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说完了,喝酒才爽利。” 白广恩翻身下马,随手将鞭梢递给了跟随自己的一个亲卫,哂笑着看向高杰。 “进营再说,李本深你带人把大帐团团围住,再命李成栋小心戒备,不可疏忽大意。” 高杰也不管白广恩的揶揄,抢步上前,一把扯住白广恩的胳膊,就往军帐中走去。 “喏……尔等还不快去。” 李本深领了将令,连忙吩咐下去。 一众亲兵轰然领命,皆是刀出鞘,箭搭弦,把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说罢,是不是关于汪督所提投奔南直隶之事?” 进了大帐,白广恩也部避讳,随手拿起案几上的酒坛子灌了两口,然后伸手在嘴上一抹,定定地看向高杰。 “是呀,汪督说的轻巧,走商水以北离开许州,怎么走?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是在山东军和闯军的夹缝里撤离,一个不好就是全军覆没啊。” 高杰是真的不敢往南撤退,他知道自己落在李自成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堂堂的闯王,天下农民军的领袖,居然被人戴了绿帽子,这可是李自成平生最大的耻辱了,自己要是被抓了,不说是被凌迟处死,大卸八块总不会错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各有算计 “不投南,那只有投北了,你的意思是投李兴之?怎么投?我二人要是易帜反水,贺人龙他们说不得就会像狼一样扑上来,山东军在河南兵马不多,咱们可是一点奧援也没有。” 说实话,白广恩也很赞同高杰的意思,毕竟李兴之以前也是贼寇,大家都是一路人,说句不好听的,起码有共同语言吧,再说了山东军百战百胜,东虏那么强悍,还不是被山东军摁着脑袋暴揍,不投李兴之,难不成投靠南都那帮只知道祸害老百姓的官老爷们? “许州乃是四战之地,并无险要可守,山东军随时可能南下,李自成一旦吃空了信阳,也有可能直击许州,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贺人龙和李国奇为了保存实力,说不得还有可能抢在咱们前头撤离许州呢,陕西总督孙传庭是他二人的老上司,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往来?” “还有河南总兵张任学的老家就是开封,他要是跟汪乔年投南直隶,不怕李兴之诛他九族吗?所以兄弟以为,咱们看似无路可走,实际上还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要我说,真正肯跟汪乔年南逃的恐怕只有杨世恩了。” 高杰端着酒碗,一边喝着酒,一边笑吟吟地看着白广恩。 “哦,高兄弟可有定计?” 白广恩好奇地问道,高杰他是知道的,为人素来有勇无谋,只知道好勇斗狠,今天他娘的怎么转性了,说的话貌似还真有几分道理。 “嘿嘿,咱们兵少,可是对面的李自成兵多呀,要不白兄弟你去信和他勾搭勾搭,就说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让其出兵于外,你则举于内,如此中原官军尽灭矣,我听说李自成刚刚除掉了罗汝才和贺一龙等人,正急于立威,想来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大军一动,我估计贺人龙就要跑路,就是他不逃,咱们也可以在营中生事,到时候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高杰一脸笃定地说道,这个策略是他老婆邢氏教的,自己麾下悍将李成栋和外甥李本深都是赞同,高杰对此也是赞不绝口,许州云集了十万大军,一旦溃败,自己有心算无心之下,安然撤退应该不成问题,虽说李自成和自己有夺妻之恨,可是有汪乔年顶着,恐怕李自成也不会有时间追击自己。 “他娘的,干了,高兄说的在理,你是不知道,兄弟此前随军入援锦州,和东虏是真刀真枪的干过几场,东虏是真的强悍,不光士卒骁勇,其火力也非常强悍,朝廷的九边精锐,除了曹变蛟那厮能正面对战,别的军马基本是一触即溃,山东军对阵东虏能屡战屡胜,此前八大王也败在他的手上,不知高兄有没听说,李自成军中流传一句谶语,说什么十八子、主神器,意思是李自成那厮能当皇帝,这李兴之也姓李,也不知道李自成编排的这些神鬼之说,恐怕落到李兴之身上。” 大家都是贼寇出身,李自成的百万大军能唬住别人,可唬不住白广恩,咱辉煌的时候,不也拥兵十余万吗? “如此,就麻烦白兄了,来,咱先干为敬。” 高杰见白广恩允了此事,也是大喜,一口将碗中的酒水灌下,然后提起酒坛子就哗啦啦地倒将起来。 高杰和白广恩心怀鬼胎,贺人龙和李国奇这两个陕西籍的援剿总兵也是各有筹算。 “汪督说的好听,说什么潞藩监国摄政,待剿除李逆,再拥立太子登基,莫说他们能不能打赢李逆,就算是胜了,李兴之狗急跳墙之下,恐怕也不会容得了先帝子嗣,最后得便宜的还不是潞王。” 贺人龙大营内,陕西总兵李国奇一脸不忿地对军帐内的贺军将佐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和气愤。 “唉,汪督到底是南方人,虽说对咱们有恩,但是让咱们退往南直隶之事确实不妥,咱们手下的兄弟,大多都是陕西人,家小都在陕西,若是跟着汪督去了南直隶,那家小怎么办?” 贺人龙部将伍大定也赞同李国奇的意思,伍大定此人也是个奇人,也是流寇出身,本来是高迎祥的亲兵,高迎祥兵败后,伍大定见势不妙,毅然反水生擒了高迎祥,算是洗白了身份,后来便被贺人龙看中,招入了军中,现在是贺人龙麾下游击。 “可是,汪督说的也不错,如今前有狼,后又虎,投陕西吧,孙部院那里又没有多少粮食补给,这可是如何是好?难不成咱们投李逆?” 高进库是陕西宜川人,洪承畴和孙传庭在陕西编定秦军,身材魁梧的高进库也被充入军中,被调至贺人龙麾下。 从军以来,高进库也是屡立战功,力擒贼首孙可法、小红狼等人,因功升为副将,乃是贺人龙的亲信干将。 “活人又怎能被尿活活憋死,陕西没粮食,山西有啊,李逆进京后,老子就联系了许定国,咱可以向他买,再说孙部院善于治政,当年巡抚三边时,陕西年年丰收,虽说这几年陕西被打残了,我相信孙部院定有对策,咱们贺家军本是陕西的军马,投孙部院不会有错。”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贺人龙自诩悍勇,打心里还是瞧不上山贼出身的李兴之。 高进库犹豫地说道:“可是贺帅,山东军屡战屡胜,就连东虏也不是他们对手,咱们和他们对上,末将恐怕……!” “怕什么,大家都是两个胳膊扛一个脑袋,本帅就不信了,他山东军难不成都是天兵天将不成,再说本帅受先帝厚恩,被封为平贼将军,若不能替先帝报仇雪恨,弃先帝子嗣,拥立那劳什子潞王,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贺一龙不满地看了高进库一眼,山东军虽说屡战屡胜,贺家军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自自己成军以来,自崇祯五年起,剿除的贼寇不计其数,就是赫赫有名的李自成、张献忠还有罗汝才不都被自己打的大败吗? “贺帅说的在理,咱们陕西有潼关天险,许定国那混球又扼守山西,只要咱们两家守望相助,又有李自成在中原四处攻伐,咱们未必会输给山东军。” “有许定国和咱们联手,末将等自然不惧。” 高进库和伍大定等将佐,见李国奇和贺人龙已有定计,自然是纷纷抱拳领命。 “全昌,你给本帅广派斥候,严查贼寇动向,一旦贼寇大举北上,咱们便出奔潼关,至于汪乔年和杨世恩,他欲自寻死路,那须怪不得本帅了。” 统一了人心,贺人龙即派麾下悍将张全昌负责侦查事宜,其余军马则收拾衣甲行装,欲返回陕西。 第五百一十八章打下许州,喝酒吃肉 迫于山东军强大的军事压力,五省总督汪乔年终于做出了反应,意图投奔南都的东林集团,以至于麾下将佐离心离德。 崇祯十三年十二月初三,在信阳统合兵马的李自成终于收到了来自昔日战友白广恩的降书。 “山东军不日南征,汪乔年等崇祯朝旧官,惶惶不可终日,有意撤离许州,出奔南直隶,贺人龙、李国奇等人却欲归陕,双方争执不下,今许州军心已乱,弟虽身在明营,却无一日不思先闯王之恩义,盼兄速至。” 信阳大营内,闯军军师牛金星得意洋洋地诵读着白广恩的书信,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自己的恩主刚刚统合了义军,正需要拿人立威,汪乔年的人马中就出了叛徒。 小老虎李过质疑道:“牛先生,我听说白广恩这厮投降朝廷后,可是给朝廷出过不少力,这封信会不会有假?” “管他是真是假,许州总是要打的,毕竟信阳的粮草已经不多,再不抢他娘的几个城,这么多兄弟吃啥,再说了汪乔年出陕西时,亲手刨了咱的祖坟,据说还在咱爹的棺材里挖出了一条蛇,来了个斩蛇誓师,若是被他逃了,咱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李自成是真的恨汪乔年,甚至比洪承畴和孙传庭还要恨,战阵之上,无论洪承畴和孙传庭二人如何耍阴谋、弄诡计,那到底是在战场上凭手段取胜,可是你汪总督偏偏不讲圣人教化,干起了挖坟的勾当,让自己的先人暴尸荒野之中,浑没想到自己和张献忠在凤阳挖老朱家祖坟的事来。 刘宗敏笑道:“肉到嘴边岂有不吃的道理?万一走了汪乔年,咱们再想拿住他可就难了,闯王,攻打许州,俺老刘请为先锋。” “是啊闯王,您不知道,自从咱们整合了义军后,军中就有谶语,十八子、主神器,意思就是您合该位居九五,当真是人人振奋,若是咱们面对官兵还畏首畏尾,学生恐怕军心不稳啊!” “好,这次就由刘兄弟和李过统领前营为先锋,某家自统大兵接应,不灭了汪乔年,绝不罢休,传令下去,打下许州,喝酒吃肉。” 自从吞并了罗汝才所部和革左五营的军马后,李自成的自信心空前的膨胀起来,宋献策所提的谶语,他也早有耳闻,虽说他在军中兄弟面前还是有所保留,但是那颗总揽九州,黄袍加身的心思却是愈加强烈,现在猥集于许州的原明朝援剿大军,就成了他在军中树立绝对威望的踏脚石。 兵贵神速,为防汪乔年率先撤离,李自成在定计攻略许州后,即以麾下第一悍将刘宗敏为先锋,统兵十万直扑许州。 果然一如白广恩信中所写,在李自成兵马逼近襄城后,驻扎在郾城的贺人龙和李国奇在未得总督汪乔年号令的情况下,率先脱离了战场,奔陕州方向而去。 贺人龙撤离后,猥集在许州周左的明军顿时大乱,先有陕西副将高杰和蓟州副将白广恩二人焚毁大营,一路朱仙镇方向退却,后有河南总兵张任学出奔洛阳,只有湖广总兵杨世恩在无路可走之下,带兵退入许州治所襄城。 “孙可从,尔速去点兵,随老夫追击高杰和白广恩,若二人不奉命回转,尔可就地将此二人擒杀。”谷 汪乔年怒了,前几日大家还是说的好好的,奉本督号令,一起退往江南享受荣华富贵去,谁知道这帮狗杀才,人人都打着小算盘,贺人龙和李国奇有三万大军,他不敢追击,可是高杰、白广恩你这两个流寇出身的东西也敢晃点咱这个五省总督。 “督师且息雷霆之怒,高杰和白广恩不过两个鼠辈,擒之不难,然李自成大军距离襄城不远,督师再分兵的话,我襄城百姓死无葬身之地也。” 李云鹏是汪乔年在许州刚刚召入幕府的幕僚,见汪乔年居然在大军溃散之下丧失了理智,连忙上前相劝。 许州知州王应翼说道:“襄城乃天子之中,亦是开封和洛阳门户,若落于贼手,天下震动矣!丞相虽说跋扈,但依旧奉先帝子嗣,保的是大明江山,督师岂可因私而忘公?弃我一城百姓?” “是啊,咱们现在出兵追击高杰和白广恩,若是贼寇衔尾追击,岂不是自寻死路,汪督,末将以为咱们还是紧守城池为上,李自成麾下数十万兵马,这人吃马嚼的,一天要消耗多少粮秣,末将以为其军未必能在许州城下坚持的了多久。” 湖广总兵杨世恩也一力反对汪乔年放弃许州,开玩笑,官军在秦军和白广恩部脱离战场后,军心已经降到了极限,真要追上高杰他们,能不能打赢还是两说呢,更不要说身后还有流寇的百万大军,虽说这百万大军中不知道有少连炮灰都算不上的流民,但是架不住人多啊,就是一人一口吐沫,恐怕都能将许州剩余的这两万多兵马淹死。 “唉……传本督号令,各军立即上城驻守,王应翼你去发动城中士绅,让他们捐助钱粮物资,告诉他们,要是襄城丢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在无奈之下,汪乔年只得接受了困守襄城的结局,紧接着他又命令随军的西安同知孙兆为参谋,襄城生员刘汉臣和耿应张为佐助,分派副将们分守襄城四个城门。命张协守城之西,以邑生何慊监纪;命贾协守城之南,以张和声监纪;命马协守城之东,以井良田监纪;命党廰守城之北,以张琇监纪,自己则和李可从、杨世恩等将佐选拔精兵,以为四方调度之用。 官兵们行动很快,城里的士绅也不敢不动,在他们的鼓动下,襄城的百姓自发地行动起来,将家里的坛坛罐罐全都搬上了城墙,充作守城之用。 大量的擂石、陶罐、铁锅被放到了墙垛后面,熬制金汁的熬制金汁,灌石灰粉的灌石灰粉,还有不少木匠正在紧急地打造叉杆和滚木。 “打下许州、喝酒吃肉!” “打下许州、喝酒吃肉!” 崇祯十三年十二月初十,无数的农民军高喊着口号,在刘宗敏的率领下抵达了襄城城下,他们的目光中满是希冀和热切, 第五百一十九章许州之战 崇祯十三年十二月十四,李自成亲率大军抵达襄城城下,并于当日展开了对襄城的包围。 为了全歼守军,一举拿下刨了自家祖坟的汪乔年,李自成也是发了狠,他以刘宗敏率前营攻襄城南门、刘芳亮统领左营攻西门、田见秀率右营攻襄城东面城墙,小老虎李过统领中营主攻襄城北城,并调拨火炮两千位,将襄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自成深恨汪乔年,围城之后,亦不遣使招降,而是于次日发动了对襄城的总攻。 和以往一样,率先上阵的正是那些刚刚被裹挟入军的流民,而他们的身后正是李自成统合各部义军后,重新编定的五营精兵。 在隆隆的炮声中,无数投身闯营想要求个温饱的流民被督战队驱赶上了战场,然后顶着简易的木盾,扛着刚刚打造的云梯如同潮水一样冲向了许州那坚固的城墙。 新附的流民被督战队驱赶着向许州城墙冲去,他们很有自觉性,知道自己如果想吃饱饭,就要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但他们同时也清楚,只要自己能够活下来,那么他便不再是炮灰,而是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农民军。 城头上,趴在垛口后的五省总督汪乔年发现农民军居然驱赶这些衣不蔽体的流民攻城,愤恨地一拳重重地敲击在城垛上,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团怒火喷发出来。 官军的炮手们一直在等待,等待着自己长官下达军令,作为明军在中原的最后一支主力军团,汪乔年的驻节之处许州自然也拥有火炮,而且有数量众多的火炮,虽说高杰和贺人龙逃跑时带走了数百门火炮,许州城上依然还有近千门火炮。 汪乔年虽然愤怒农民军驱流民攻城,但却对这些流民一点也不手软,之所以迟迟没有下令开炮,却是因为那些鼓噪而来的农民军还未进入火炮射程。 终于,新附的农民军进入了城头上火炮射程,汪乔年重重地将崇祯亲赐的尚方宝剑挥下,下令全军开炮。 听到号令的官军炮手立时将早就备好的,正在燃烧的火把拿到手中,对着露出药膛的火绳子点去。 数十门大将军炮率先喷发出怒火,炮弹呼啸从炮膛射出,向着远处冲来的新附兵飞去。 随着一声声尖厉的炮声,数十枚炮弹不分先后落在农民军那密密麻麻的人海之中,惨叫声彼此起伏,很多农民军被数斤重的炮子直接命中,身子炸得一片狼藉,断了的胳膊和大腿散的到处都是,场面好不骇人。 那些被炮子击伤的新附兵,痛得在地上满地打滚,凄厉地惨叫着。被炮弹炸过的地方,云梯、盾车、井阑残骸到处可见,人的尸体东一具西一具,遍地都是鲜血。 “奉闯王令谕,敢于退后者杀无赦!” 城头上打来的炮子让新附的农民军们前进的脚步为之一滞,目睹前方同伴们的惨状,很多新附的农民军吓得两腿发抖,可是后方的农民军督战队却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和长弓,对着身前的农民军戒备起来。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自成更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吃了咱老李的糙米饭,就要有替咱老李卖命的觉悟。 铳毙和射杀了数百人以后,本已萌生退意的新附兵在绝望中,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卖力地向襄城城墙涌去。 催促进攻的鼓炮声震天动地,督阵的农民军精锐们根本不在乎那些新附兵的性命,只要前面稍有停滞,他们就会拉动手中的弓弦,这是他们经过无数次血战总结的经验,你若是可怜这些称之为炮灰都不为过的新附兵,那自己就得冒着官军的炮火前进,新附兵存在的作用在他们的意识里,就是为了消耗官军的药子和守城器械。 在督战农民军精锐的压迫下,新附兵不得不继续冒着炮火向襄城四座城门发动着决死突击。 城头上,官军的火炮和弓箭不住发射着,付出数千人的伤亡后,炮灰们终于冲到了城下,只不过,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欢呼,城头上就打下了无数的滚木擂石。 “地道挖的怎么样了?” 高达四丈的将台上,李自成木然地看着攻城的农民军成片成片的被城头上扔下的器械砸死,淡淡地向此次战役的先锋刘宗敏问话。 “闯王勿忧,地道估摸在今明两天就能挖通,兄弟已经精选了五百勇士,只要地道建成,就会趁夜偷袭,贺人龙和郑嘉栋退往河陕,城中军心不稳,只要咱们进了城,官军必败。” “传令下去,今日开始每隔一个时辰发动一次攻势,凡是能在攻城战中活下来的新兵,此后按正兵发放待遇。” 李自成不关心新附兵的死活,他只在乎那些在战火中侥幸活命的新兵,这些经历过战阵没死的士卒,只要再淘汰一两次,就会成为真正的士兵,现在看似许州守军杀伤了大量的农民军,实际上是李自成自己借许州守军磨练自己在南阳和信阳裹挟的数十万百姓。 用炮灰兵在许州猛攻了三日后,襄城城下已经铺满了尸体,若是有心人仔细点验的话,恐怕已经不下五万具,李自成终于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因为他今夜就准备发动对许州的破袭战。 当夜子时,五百精兵趁夜钻进了已经挖好的地道,在他们的身前还有十余个矿工,这些矿工的任务就是把最后一段地道挖通,好放突击队进城。 “咣当、咣当……!” “孙将军,贼寇快要挖进城了,咱们可以动手了吗?” 汪乔年并不蠢,作为五省总督的他在出师之前,还是做了很多工作的,比如在城内埋设监听瓮,以侦查敌人可能进行的地道战。 “挖,咱们也挖,挖好了就给本将把水龙里的水全灌进去,今天本将要来个水淹七军。” 孙可从恨恨地骂了一句,这几日的守城战,物资的消耗实在太大了,如今城中的火药只剩下一半,滚木和擂石几乎消耗一空,石灰粉这样的守城利器也只剩下三成,今天要不是采用了放火烧城之法,恐怕这点石灰都要消耗的一干二净。 第五百二十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刘宗敏和李自成显然没有想到利用火药爆破城墙的方略,而是采用了通过地道偷袭的计策。 在地道挖通的那刻,还没等矿工身后的农民军上前,许州守军就通过水龙向地道内注入了一股股水柱。 腊月的天本就寒冷无比,虽说谈不上滴水成冻,但是被水柱射中的闯军士兵无一不冻的嘴唇发紫,浑身颤抖的厉害。 早就在地道口埋伏的官军则一个个持刀舞抢地跃入地道,对着那些冻的连武器都拿捏不住的农民军大杀特杀。 结果显而易见,早有提备的汪乔年部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准备利用地道偷袭的农民军尽数砍杀。 偷袭计划破产,精挑细选的五百精锐全部折在地道内,愤怒到极点的李自成只得重新发动了对襄城的攻势,惨烈的攻防战重新在许州城下展开。 农民军人多势众,官军则利用城墙拼死博杀,滚木和擂石打光了,困守在城内的官军就拆卸民房,把拆下来的砖石和木方抬上城墙充作守城工具,一时间双方竟然打成了僵持的局面,不过李自成兵多将广,官军在贺人龙和高杰等人临阵脱逃后,军心不稳,许州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自李自成吞并了罗汝才以及革左五营的农民军后,河南提督王忠便把行辕从洛阳迁到朱仙镇这个连接荆湖和开封军事重地。 由于朱仙镇地形相对平坦,也没有镇墙可以作为屏障,王忠便和新二镇镇将刘国能在朱仙镇西北的青龙背一带深沟高垒,构建防线。 青龙背是一条狭长形的土岗,其实就是一条缓坡,东西长二十余里,高约两丈有余,连接黄河和贾鲁河,地形虽说不上险要,但也算得上易守难攻。 王忠在此地设立大营后,又在青龙背面南的缓坡下方挖掘了一道宽三丈深两丈左右的壕沟,并引大运河开封段的贾鲁河水注入,并在青龙背狭长的坡道上插满了尖桩和铁蒺藜,以为巩固防线之用。 “王督,开封和洛阳都是天下有数的坚城,咱们为何弃坚城不顾,前至朱仙镇构建防线?末将看这青龙背虽然地势还算险要,可是李自成所部号称有百万之众,咱们只八千兵,恐怕守不住这长达二十里的防线啊!” 青龙背大营,新二镇镇将刘国能一脸担忧地看着身下的防线,他实在想不通就凭这三丈长的壕沟以及高不过两丈的缓坡,怎么面对李自成大军。 “咱们可不光这八千兵,据许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贺人龙、郑嘉栋、李国奇率军西返,高杰、白广恩还有张任学正率部投开封而来,想来这几日便能抵达朱仙镇,他们三人麾下有近两万人,咱们有运河之利,打不过再撤往洛阳和开封也不算迟,本帅所虑者,只有濮阳的小袁营,咱们在洛阳和开封只留了千余兵马和几千新募的青壮,袁时中若是投靠李自成,我军侧翼不稳,如此朱仙镇便不得保也,刘兄弟,你不是派人联络袁时中了吗?他怎么说?” 崇祯十三年,河南、河北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崇祯为了筹集钱粮支援锦州前线,又听从兵部尚书陈新甲建议,加征了崇祯十六年的钱粮,在走投无路之下,滑州人袁时中会同乡党刘玉尺、朱成矩等人聚众万人,号称小袁营,一举攻克开城,杀死州同知郗之,由于官军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李自成身上,袁时中的实力得到了飞速发展,至当年十二月,小袁营已经如滚雪球般地壮大到近五万人,成为了在中原地区,仅次于李自成的一支义军。 不过袁时中聚众起事后,并不像其他义军,烧杀掳掠,无恶不做,而是制定了严明的军纪。 据《豫变纪略》记载,“开州贼袁时中,由考成渡河南来,往来梁宋之间,不杀人,不掠妇女,亦群盗中之一奇也。” 书中还记载,小袁营“以招安为名,不杀人,掠财聚众而已”。堪称一支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的仁义之师。 明朝中原地区的百姓甚至因此把袁时中所部义军称为“佛兵”,由此可见袁时中的队伍深得人心。 不仅如此,袁时中善待百姓,打起仗来一点不含糊,据历史记载崇祯十四年,东虏入寇中原,号称骁勇无敌的八旗铁骑,都让袁时中打的丢盔弃甲,看见“小袁营”的人马掉头就跑,后来清军撤离中原,那些断后的兵马,为了能摆脱小袁营的追击,甚至偷偷派人将抢来的丁口和财物送给小袁营。 为了收编这一支军马,李兴之在进京后,就传书王忠,着其和袁时中、刘玉尺等人接洽,至于招抚条件,由王忠一体所决。 “王督,末将为此,可是亲自去了一趟濮阳,这袁时中本意是想投靠信阳的李自成的,不过李自成火并了罗汝才和贺一龙后,他就有所动摇,不过他也没应允末将,据末将估计,此人或有可能在观望形势,若我军败,则投闯,若我军胜,那招抚之事,便是水到渠成。” 刘国能双手一摊,袁时中起义不过半年,军中皆是因朝廷欺压,实在活不下去的农民,让他们投靠新朝,这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让这些饱受欺压的百姓重新相信。 王忠沉吟良久,开口道:“那就不能不防了,只不过我军兵力不足,许州官军溃散,汪乔年兵败也是早晚的事,一旦许州陷落,那朱仙镇便是前线,为防袁时中有变,只能请在山东的新五镇出兵了,这样,本帅飞书一封给张武,着其率部进抵陈留,请他务必保持对袁时中的压力。” “呃,这未得丞相号令,贸然请张将军出兵,丞相会不会怪罪,山东乃是丞相起家之地,新五镇移营,会不会生出什么乱子?” 刘国能连声问道,他原本以为王忠是准备行书京师,请求增援的,谁知道居然打的是请山东驻军助阵的心思。 “丞相刚刚收拢了关宁军,新编了两个镇,就是有军马入援,恐怕也要等到明年开春了,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他娘的,既然都请了张武了,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本帅再写封信给杨彪,让其走淮河,直插鲁山,只要守住鲁山和朱仙镇,李自成南归和北上之路就被咱们切断,那他只能跟着贺人龙投陕西。” 王忠指着军帐内,那幅巨大的河南地图,无不咬牙切齿地说道,自靖北军在莱登建立根据地后,自己和杨彪虽说官职不断地提升,可是军功却真的比不过后入军的张武等人,现在李自成的百万大军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不相信杨彪这狗日的不动心。 “这个,杨督可是淮扬总督,丞相给他的军令是下江南,他若旋师河南,这可是抗命啊!” 刘国能彻底懵了,这他娘的可不是闹着玩的,张武驻并陈留,到底距离山东不远,出了问题,还能及时回师,从淮扬调兵偷袭信阳鲁山,这可是真正的跨越数省的大迂回,您和杨帅就算是丞相的亲兄弟,但这实在是僭越了,若是丞相震怒,这可如何是好? 王忠断然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机稍纵即逝,若是请丞相调兵,一来一回,要浪费多少时间,你放心,本督自会向丞相行书解释。” 第五百二十一章中原剿匪总督 许州的攻防战并没有坚持多久,农民军意图利用地道偷袭许州的计划破产后,愤怒至极的李自成重新发动了对许州的攻势。 这一次李自成改变了战术,由全面进攻改成了重点进攻,并在裹挟的炮灰军中加入了数千农民军精锐,由麾下悍将刘宗敏亲自督军攻城。 为了防御城头上的箭矢和擂石,刘宗敏悍然下令,将许州周左的村落的房屋全部拆毁,把村民们赖以过冬的棉衣和棉被全部征用,至于那些本在家中还算安居乐业的百姓,则被杀红了眼的农民军尽数驱赶到了军中。 许州城外农民军大营,简易的木棚和军帐星罗密布,农民军很穷,他们几乎什么都缺,这从他们所立的营寨就能看出来。 李自成新编的五营兵的营寨到是像模像样,那些杂牌军和被裹挟的流民的大营杂乱得很,就那么随意的在地上搭起窝棚,外围弄些木栅,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连警戒的哨探都不曾派出。 或许是这些杂牌军以为许州已经被闯军精锐包围的水泄不通,而洛阳和开封的官军现在已经和汪乔年决裂的缘故吧。夜已经很深了,天也冷的厉害,这些杂牌军和流民军的营寨里却还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营中,到处都是拿刀的杂牌军在赶着他们抢来的牲口和用绳子绑来的女人以及财物品和其他头领的士卒交易着各种物资。 当然,漂亮的女人早就被军中的头领带走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长的五大三粗,身材臃肿的村妇,甚至有不少女人头发已经花白。 但是这些杀红了眼的农民军却丝毫不在意,他们这会只想着发泄,一个个骇的浑身颤抖的女人被肆无忌惮农民军拖进了简陋的窝棚,辕门内外则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因为反抗被处死的百姓。 面对军纪近乎于失控的新附兵和杂牌军,李自成视而不见,他不想管,也不能去管,因为他要借这些平民来维持炮灰军的士气。 十二月十六日,许州的攻防战依旧在惨烈地进行着,围攻许州的农民军死伤了近十万,襄城四座城门的瓮城早就被炮火摧毁,大地上铺满了一层层战死的士卒,有农民军的,还有许州守军的。 在农民军无休止地进攻下,许州的各种守城器械几乎消耗一空,城头上的守军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抵抗着农民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攻城过程中,李自成发现了汪乔年所处的位置,即命炮手操控红夷大炮轰击汪乔年的帅旗。 一时间,土石乱飞,烟尘四起,襄城北城的城门楼完全被农民军强大的火力覆盖,砖石所建的城门楼都被炮火炸塌了一角。 “督师身系襄城安危,贼寇炮火强劲,您还是下城暂避吧!” 左右护卫苦苦哀求,他们知道,若是汪乔年身死,襄城守军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届时城池必失。 汪乔年大怒,以足蹴其首曰:“汝等畏死,吾不畏死也,今贼攻城甚急,吾若下城,士气何在?人固有一死,今能为国家血战疆场,死得其所也,诸将士与吾并力守城,以报先帝简拔之恩。” 在汪乔年的鼓舞下,许州守军在没有守城器械的情况下,奋起余勇,依仗着城墙和密密麻麻的农民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一个又一群个农民军被生生从城头上捅下了城墙,一个又一个许州守军被杀上城头的农民军精锐砍成了两断,城下堆叠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地增高,有的地方甚至铺到了城门洞顶上。 乱世人,不如狗,在这血腥的战场上更是连草芥都不如。 许州的李自成依靠烧杀掳掠维持着炮灰军的士气,京师的李兴之也在对参与冲击宫门案和行刺案的朝官们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经过左都御史孙之邂严刑逼供,礼部郎中吴昌时、户部主事周仲涟、兵部主事尹兴民、兵部职方郎中方士亮、户部给事中刘嘉绩等人对两次刺杀案供认不讳,并供出了主谋之人,一个是崇祯朝内阁首辅、东林党魁周延儒,另一方却是山西张家口的晋商集团。 “丞相,其余以鸿胪寺卿吴甘中为首的一百余朝官只是不满朝廷的税务和科举改革,被吴昌时等人蛊惑,你看应当怎么处置?” 奉天殿内,德王朱由枢小心翼翼地看向脸色冷峻的大明中书省左丞相李兴之,他今天是赶鸭子上架,被迫召开朝会的,谁知道,李兴之这狗日的老丈人居然又没来,这政事一下子就全落到了自己头上,吴昌时等人他知道肯定救不了了,这个时候他只想保一保其余的一百余朝官。 李兴之正色道:“吴甘中等人目无君上,聚众冲击大明门,视我皇明法纪如无物,本相的意思全部以大不敬之罪,诛之,其家产充公,子女家人该流放的流放,该打入教坊司的,打入教坊司,以为警示,至于吴昌时等人,按制当全部凌迟处死,九族尽诛之,只不过其族人皆不在京师,中原烽火连天,汛路不通,那就先将其在京的家小问罪。” 朱由枢还想挣扎:“丞相,这一下子处死一百余朝官,会不会不妥?” “殿下,这可是三法司和锦衣卫共同判罚的结果,若不以儆效尤,以后说不得还有官员效仿,故此本相认为应当按审讯结果办事,不过今天本相并不是因此事而来,中原战局突变,原五省总督汪乔年兵马溃散,贺人龙、郑嘉栋以及李国奇率秦军退往陕西,汪乔年只余两万残军困守许州,许州若失,贼寇大军便可兵临洛阳和开封,为社稷计,本相有意表奏河南提督王忠,为中原剿匪总督,山东、淮扬、河南以及山西等处军马皆归其统辖。” 在收到王忠请调山东军和淮扬军加入中原战场的奏报后,李兴之便和徐以显以及张邵谦等人分析了王忠计划的可行性。 徐以显以为凭借朱仙镇防线和洛阳以及开封的城防,再加上高杰和白广恩的降军,王忠部坚持到京师军马南下应该不成问题,流寇人多势众,物资消耗量巨大,朝廷生力军一旦加入战场,李自成必定解围,鲁山总控义阳三关,提前给李自成埋一个钉子,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为了鼓舞军心,统一号令,李兴之索性请封王忠当这个中原剿总。 第五百二十二章尊儒家、兴圣道 迫于李兴之的强势,德王朱由枢不得不再一次妥协,当场勾决了孙之邂所呈奏之一百一十二名参与冲击大明门的朝廷官员,当然李兴之要求凌迟吴昌时等人的提请,亦是一体照准,并同意立即执行。 于是乎,在处决成国公朱纯臣以及陈演等人仅仅两月不到,京师又掀起了滔天大案。 吴昌时、尹兴民、方士亮、周仲涟等百姓眼中的大官们,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拖到了德盛门下,然后当着京师的百姓面前生生被剐成了一堆白骨。 至于他们的家小,除了年不满十岁的孩童外,其余皆被锦衣卫解送到了菜市口与参与冲击宫门案的一百一十二名朝官,全部斩首示众。 此外三千余名朝官的家小,除了年轻的女人被打入教坊司以外,均是被发配至招远铜矿,等待他们的,将是暗无天日的挖矿生涯。 一次性处置上百官员,数千名犯官家小这可是大明自洪武朝后前所未有之事,如此血腥的杀戮,令京师的士绅、官员、百姓以及那些贩夫走卒还有地痞流氓们,无一不胆战心惊,人人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杀红了眼的锦衣卫带走。 俗话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一百余名朝官的家产也被孙之邂以及参与此案的锦衣卫镇抚刘侨点验出来。 据查,除鸿胪视频吴甘中,吏部员外郎许直家中只搜出百余两白银外,其余官员家中皆是财产不菲,从数千两至七八万两不等,经孙之邂点验,一共抄没了白银两百八十一万两,金六万八千三百一十二两,其余古玩、字画、玉器亦价值白银百万两。 “丞相,这些贪官杀的真是一点都不冤啊,这还是您让他们捐助了两千万两白银后查抄的家产,如此贪婪无度,怪不得流寇剿之不尽,杀之不绝了,下官的恩师冤啊!” 国公府内,内阁首辅刘理顺看着孙之邂呈上来的财物清单,就是一脸的不忿,自己在山东任巡抚时,已经算是雁过拔毛了,可是相比于这帮京官,自己都感觉自己简直可以算是清如水、明如镜了。 “薛阁老含冤莫白,此皆先帝失察,诸臣蒙蔽也,如今圣天子在朝,自然要拨乱反正,待天子改元,本相自会请奏天子,为薛阁老、毛帅平反。” 靖北军体系中有不少文官都是薛国观的徒子徒孙,武将中亦有不少是原东江镇旧部,于公于私,李兴之都要为此二人平反昭血。 “下官代薛公谢过丞相。” 刘理顺长揖倒地,这个时代文人最是讲究尊师重道,刘理顺或许并不是什么忠直清流,但是对薛国观的提拔栽培之恩还是感激的。 “大帅、大帅,孔胤植奉命提写的书稿已经写好了,本来他是随锦衣卫一起入京,只是孔三小姐身子日渐沉重,他一时无法脱身,说是待三小姐生产后再入朝陛见新帝,还请大帅宽容则个。” 李兴之和刘理顺正叙话间,锦衣卫指挥使,荣城伯马三德却是未得侍卫通报,就兴冲冲地闯进了丞相府书房。 “恭喜丞相,贺喜丞相,真是天佑我大明啊,丞相后继有人,如此我大明基业便稳固泰山。” 一旁的徐以显和刘理顺,闻得马三德的奏报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倒头就拜倒在李兴之面前。谷 “呃……二位快快请起,马三德把孔胤植手书给徐先生看看。” 李兴之有些郁闷,自己和孔家三小姐只有一夕之情,这女人居然就有了身孕,废除衍圣公世袭爵位和改革自宋朝以来的八股取士制度,这是自己的既定方略,这孔懋贞有了身子,那孔胤植也算自己的便宜老丈人,这事他娘的到底怎么整? “下官领命。” 徐以显起身接过马三德递过来的书稿朗声念道:“君子之成事者,明于天人之辩也,至圣先师有言之,君子当重礼、乐、射、御、书、数之道,盖尽于己而慎于天,成事之道也。阙乎其一,安能图大事乎? 且乎古今之事,谋于人而暴于天也。微乎人力,则禹桀莫分;微其天数,则败事未有。 是故君子之成事也有道。敬其在己者,穷我之力,尽人之事,而人和自得也。错其在己者,空言辍行,黄粱一梦,而事之成者,未之有也。 至若天数,何如也?天也幽微难逆,有行自然之道,无从人属之图。天也缄默不言,有成君子之美,无助小人之贪。 故人之敬乎己者易,而慎乎天者难也。泰山之崩,麋鹿之兴,无以夺其色目,是不慕也。筋骨之劳,历而益坚其心,是应而制之也。 敬其在己者,慎其在天者,自助也。惟自助者有以天助而成事也。 君子之成事,任重而道远者也。欲成事者,必先成其人。明于天人之辩,善乎物我之力,而后人之辩,善乎物我之力,而后事可成也哉? 唐汉所以兴盛,乃君子知其所为者也,当是时,天下士子,莫不志及塞北远疆,诸夷俯拜。 及至本朝太祖武皇帝在位,设文武两科,仿汉唐旧例,文武并举,始有七下西洋、五伐大漠之功,然土木堡以来,文官秉政,轻兵事而重文举,一时间,士子生员皆以柔为美,涂脂抹粉,流连于瓦舍勾栏之间,轻兵事而忘圣人之训,国朝边疆始乱矣。 本公忝为圣人嫡系子孙,深为当世之士绅曲解圣道而不耻,又感于国朝武事不兴,鞑虏连年叩关,为百姓计,为汉家社稷计,敬告天下士子,君子六艺乃至圣先师所创,若不通晓六艺之道,何谈之为圣人门徒?故齐国公所提之重考六艺之说,实在金玉之言,望尔等尊之、重之,兴我圣道。” “呵呵,孔胤植这篇文章写的很好嘛,如此就用朝廷邸报,明发天下,本相到要看看天下士绅谁还敢质疑本相的科举改革制度。” 李兴之随口吩咐了一声,这次着孔胤植行书天下,却是仿效了后世多尔衮入关的故伎,一道降表,大半个中国传檄而定,自己让孔家人带头否定传承了近两百年的科举取士制度,这无疑是将了那些反对科考君子六艺的士绅一军。 你若再唱反调,便是孔圣叛徒,为天下唾弃,你若认可孔胤植的这封手书的话,那就乖乖地执行本相的决策。 五百二十三章某家对先帝也是忠的 许州城,惨烈的攻防战还在继续。 战事自崇祯十三年十二月十四日开始,至今已经整整进行了七日。 这七日里,李自成和刘宗敏一共组织了大小攻势三十余次,其中万人规模的重点进攻有二十四次、五六万人次的全面进攻亦有九次。 在农民军疯狂的进攻下,许州城墙摇摇欲坠,几乎所有的瓮城、敌楼还有垛口以及窝铺皆被农民军猛烈的炮火摧毁,原本近两万人的守城军队如今只剩下五千人不到。 不光是守军人数锐减,城内的守城器械也基本消耗殆尽,其中火药和炮子只剩下两千余斤,滚木和参与、擂石和石灰瓶也消耗一空,如今城墙上除了拆卸上来的砖石,再无其他。 守军伤亡惨重,农民军的伤亡更加严重,李自成从信阳和南阳裹挟的近五十万百姓,如今只剩下三十余万,就是他整编的五营精兵也死伤了近万人。 若不是城上守军几次放火阻击农民军的进攻,光是战死士卒的尸体便能堆叠到许州城墙上,用垒尸及顶来形容都不为过。 如此之大的损失,哪怕李自成放任炮灰军四处烧杀掳掠,利用从许州周左抢来的女人来鼓舞士气,那些充作炮灰军的流民的士气也降到了冰点。 眼看强攻不下,李自成又知道汪乔年不过是个书生,对行军布阵也不算精通,于是假装撤兵西南,退往信阳,意图诱骗城内守军解围,待其逃跑时突袭。 左右将佐见农民军解围南撤,都向汪乔年进言:“贼势稍熄,宜乘其松懈之时,且战且走,只要渡过商河,或可保全性命。” 汪乔年怒道:“头可断,身不可移,吾誓与此城终始矣!敢言走者斩。”即命四城监纪用薪车填堵城门,以平息诸将胆怯之心。 李自成一计不成,只得还师许州,继续调兵强攻,在攻城的同时,李自成发现许州城西北角,较之其余三道城墙矮了数尺,再加上这几日连续的重炮攻城,城墙的墙垛也都被炮子削平了,乍一看,这城墙的实际高度也不过两丈。 于是李自成即令刘宗敏精选了万余士卒,又从裹挟的炮灰军中选拔了一万余青壮,并命所选的青壮们每人负土一包,留着攻城所用。 当日未时,农民军各部即在李自成的严令下,再一次对许州城展开了全面进攻,不过在四面围攻的同时,刘宗敏亲自带着精选的万余军马为先导,掩护着负土的炮灰军直扑襄城西北角。 面对农民军的四面围攻,城内的守军由于数量不足,难免会出现顾此失彼的情况,加之李自成的大旗一直树立在许州东城,农民军的重炮阵地也布置在东城。 汪乔年终于中计,被刘宗敏利用填土登城之法,一举攻上城墙。 城内残余的守军本就在农民军的围攻之下苦苦支撑,见大贼刘宗敏的大旗挂上了襄城城头,顿时军心溃散,再也生不出抵抗的心思,一个个吓的抛下手中的武器就往城内跑去。 湖广总兵杨世恩到是没敢退回襄城城内,武将世家出身的他知道,在这当头,选择入城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为了自救,他只得带着残余的数百家丁走南城向洛阳方向突围。 熟料,甫一出城,便遭遇到农民军悍将李过,自知逃生无望的杨世恩只得跪地向李过请降。 “罪将杨世恩久慕闯王虎威,只因汪乔年所迫,请降无门,今幸遇将军,罪将愿为将军前驱。” “呵呵,尔早不降?晚不降?偏偏城破之后,向本将请降,来人啦,与本将绑了,送闯王发落,儿郎们,随本将杀进许州城,生擒汪乔年。” 李过深恨许州守军拼死抵抗,以至于已方损失了近万精锐,自然不愿意接受杨世恩的请降,不过杨世恩乃是湖广总督,目前信阳、南阳等城已经落入闯军手中,加之李自成亦有了角逐天下的野望,杨世恩这个湖广的大军头,自然有他的用处,所以李过选择将他交给了李自成。 农民军要生擒的汪乔年,此时早已不复五省总督得赫赫威仪,在农民军破城的那刻,他只带着亲信李可从以及数百亲兵退回到了许州府衙,意图做垂死挣扎。 混战中,李可从身中流矢身亡,许州知州王应冀上吊殉国,西安同知孙兆跳城自杀,督师幕僚李云鹏、李应鹏兄弟双双与流寇力战身死。 走投无路的汪乔年,只得提剑和流寇死战,只不过他是文官出身,哪里是久经战阵的农民军的对手,只有几个想借机立功的炮灰军因为不慎,被困兽犹斗的汪乔年及其亲兵斩杀。 战至最后,亲兵也全部阵亡,自知必死的汪乔年仰天大叫道:“先帝呀!先帝!臣力竭,已不能杀贼矣,反为贼所杀了。” 说罢向京师方向望了一下,鞠了一个躬,就要举剑自刎。然而,剑未挨着脖颈,就被附近的农民军将宝剑夺走,周围的农民军更是一拥而上,将堂堂的大明五省总督捆成了粽子。 农民军都知道汪乔年这厮,坏了李自成的祖坟,这会生擒,自然是敲着锣鼓,押解着汪乔年,去向李自成表功。 “还不快松绑,傅督败了,想不到堂堂大名的汪督,有朝一日也成了我李自成的阶下囚,可悲呀可悲,不过如今京师已经被山东李兴之窃居,大明名存实亡,某家素知,汪督乃是先帝忠臣,何不归附某家,共讨李……兴之,其实,某家造反不过是深恨贪官污吏,对先帝以及朱明江山,某家并无背反之心啊,事实上某家便如梁山聚义的宋公明一样,乃是个忠君爱国,替天行道的好汉。” 看到刨了自家祖坟的汪乔年被自己生擒,李自成不免讥讽了几句,当然若是汪乔年肯降,这个时候他也会放下祖坟被挖的仇怨,毕竟汪乔年是明廷士林的领军人物,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有他投靠,那对农民军后面的战略,会大有益处。 汪乔年怒骂道:“李贼,你这是当汪某三岁小儿吗?我乃朝廷大臣,奉命剿灭汝等贼寇,恨不得咬你等肉,喝你等血。今我死了,到阴间变成厉鬼杀也要杀汝等,以遂我报国之愿,以报先帝知遇之恩。” 第五百二十四章取河洛还是下江南(上) 面对不肯低头的汪乔年,李自成显然没有多少耐心,而是下令将汪乔年的膝盖砸碎,然后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农民军攻占许州后,缴获了汪乔年苦心征调的三万余石粮草、银四十三万余两,其余完好火炮约有三百位,盔甲一千七百副,火铳两千余支,刀枪剑戟不计其数。 这批缴获虽然缓解了农民军的粮食危机,但相比于李自成麾下的数十万大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加上闯军从信阳携带至许州的粮秣,也仅仅只能维持三个月用度,为此,李自成不得不召集麾下文武商议此后的进兵方略。 “闯王,末将以为,我军当挟击破汪乔年之余威,直扑朱仙镇,拿下山东李兴之控制的洛阳和开封,据报,时下山东军在河南不过万余军马,我军一举拿下河南正当时也。” 许州原五省总督汪乔年的行辕,农民军前营主将刘宗敏率先向李自成提出了自己对当前形势的建议。 “刘将军,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和山东军开战,可是咱听说李兴之的山东军很是能打,此前八大王张献忠便是败在他的手上,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大兵也在他们的兵锋下屡战屡败,咱们闯军和山东军并无仇怨,贸然开战,岂不是给了李兴之开战的理由。” 党守素也是李自成起义军大将,他是陕西合阳县坊镇乡灵泉村人,乃是当地的私盐贩子,在明朝时期,贩卖私盐可是重罪,由于官府查验甚严,党守素耐以为生的驴、盐被盐吏没收,身遭拘押,出狱后,不得已投奔义军。 “党兄弟,若不进取河洛,我军粮草不足,一旦有变,这数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的,可撑不了多久啊!” 由于党守素英勇善战,被时为闯将的李自成编入“老八队”,可以说,党守素是起义军的元老级人物都不为过,所以他的意见,李过等李自成心腹将佐还是要思量思量的。 刘宗敏怒道:“党兄弟何必涨他人志气,山东军是强,但是咱们义军也未必比他弱,傅宗龙和汪乔年哪个手底下没有数万大军,还不是被咱们砍喽,现在山东军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布防,咱们不去打他,他就不会打咱们吗?” “刘将军,党将军不必争持,老夫以为既然山东军已经在洛阳和开封布置好了防线,咱们没必要和他们死磕,如今我义军只控制湖广北部和河南南部,但是辖区内天灾连年,兵戈不断,若是长期对峙,我军补给困难,很容易会被山东军击垮,莫如退出许州,走南阳杀入湖广,届时,咱们无论是东下江南还是西入四川,总能寻得一块稳定的根据之地。” 宋献策河南永城人,乃是因牛金星举荐,加上闯军,自宋先策辅佐李自成后,他便一力主张,农民军当建立稳定的根据地,设官守土,以为根本。 “唉……宋先生有所不知,先闯王在世时,便有意攻取江南,效仿明太祖朱元璋,据江东,以观天下之衅,只不过大军抵达淮扬后,凡所过州县,无一不奋起反抗,故下江南之计,不可取也。” 李自成也是无奈,谁都知道江南是天下富庶之地,若能掌控在手,那真的是要粮有粮,要钱有钱,又何苦在残破的北方流动作战。 崇祯八年正月,各地农民起义军在荥阳大会后,决定甩开追击的明军,向长江以北的淮南地区进攻,其中,张献忠所部杀到了朱元璋的老家凤阳,捣毁了老朱家的祖陵,只不过向南打到扬州附近就打不动了,最后不得不转头攻略湖北。 崇祯九年,当时的闯王高迎祥带着李自成等人,沿着张献忠打过的道路进兵淮南,但遭到顽强抵抗,在前一年被张献忠攻破的庐州、寿州、滁州等地碰得头破血流。 原因就是这些地方的士绅阶层被张献忠抢怕了,张献忠当初杀来时,淮扬的士绅是没有准备,在收到高迎祥大军进兵淮扬的消息后,他们愿意花钱组织地方民兵,拿出钱粮交给朝廷军队拼死抵抗,结果,实力比张献忠更强的高迎祥只能灰溜溜的撤离了淮扬。 由此可以看出,在江南地区的士绅团结起来的情况下,想拿下拥有长江天险的江南,对于农民军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因为义军仇视士绅的政策,令江南的士绅不得不拼命,而义军根本没有水师可以利用。 再者江南的士绅集团有钱,有资源,有舆论能力,江南的民众也愿意相信他们,农民起义军在淮南地区都站不住脚,何况长江以南的江南核心地带?起义军试探过几次后就知道,打江南是要拿命拼的,不值得。 李自成等农民起义军后来之所以在北方地区越打越强,是因为有深厚的群众基础,而这个群众基础是由长期的灾荒和过多的税收带来的。 北方的农民因为灾荒交不起税,又因为交不起税失去了土地,大多成为难民,而明朝又养活不起他们,于是,他们为了一口吃的,宁愿去参加被朝廷称为贼寇的起义军。 在这个基础上,李自成们打土豪、分钱财或粮食(因为是流动作战,他就没有分过田地给老百姓),能得到为了生存的北方老百姓们的支持,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但在南方,李自成们就没有这个群众基础,因为南方太富庶,商业也更繁华,特别是江南地区的老百姓,他们并不缺少吃穿,有活路的人,谁他娘愿意跟着李自成们去造反? 李自成们在北方可以随时招到兵员,越来越壮大,而到了江南,就不可能随时随地补充兵员,得不到老百姓支持的他们,只会越来越弱小。 最重要的是,对于江南士绅们来说,李自成比起催他们交税的崇祯,让他们剃发但愿意接受士绅利益的清朝可怕太多,江南士绅们给崇祯交税或许不乐意,但如果李自成打过来,他们是会花海量的钱财拼命的。 更何况,江南还有一支强大的海商集团,福建的郑家拥有大小战船三千余艘,其余商船更是不可计数,当时在菲律宾的西班牙总督写给西班牙国王的信中,曾写到,若是明朝的皇帝愿意,他们的水师战船可以从泉州港一直排到马尼拉,这样的庞然大物,我国在远东的军事力量是万万不能与之抗衡的。 所以在宋献策提出取江东为根据地的建议时,李自成是断然否决。 第五百二十五章取河洛还是下江南(下) “唉……江南富庶之地,若不能据而有之,我闯军终是无根之萍,不过湖广总兵杨世恩既已归降,依我之见,莫如放弃河南,退入湖广,生聚教训,再攻取川地,如此进可攻,退可守也。” 宋献策长叹一声,他可不是刘金星那种只懂的耍阴谋、弄诡计,没有什么战略眼光的小人,投身李自成,他是真正想着辅佐新主,开创一番事业。 “康年兄这是惧山东军如虎也,若退入湖广,山东军便可长驱直入,我义军辛辛苦苦打下的城池,岂不是拱手送予李兴之,闯王,据情报,山东军兵不过十余万人,辽东就有近三万军,淮扬军团亦有两万余人,其京师之军,刚刚和吴三桂大战,想来亦需要休养生息,如今河洛之军不过万五之数,加上高杰等人的军马,只堪堪过了三万,此乃天赐良机也,若不取之,一旦其主力南下,我军再欲取河洛,恐怕就难了,再者,湖广早就被张献忠和罗汝才打残了,咱们这数十万人,拖家带口的,退到那里,吃什么?喝什么?” 刘金星虽说和宋献策是至交,但是此人妒忌心较强,一直自诩为农民军第一谋主,宋献策入军后,李自成对宋献策颇为重视,授其为军师,这让牛金星隐隐有些不安,生怕自己这个同年夺了自己的权位,故此在宋献策提出退往湖广,收取四川的战略后,就是连忙出言反对。 刘宗敏哂笑道:“还是老刘的话对咱的脾胃,山东军怎么了?还不是跟咱们一样,都是两个胳膊扛一个脑袋,咱就不信他们都是天兵天将不成,就算是天兵天将,咱一人吐一口吐沫,都能把他们淹死,闯王,洛阳的福王府和开封的周王府可是富的流油,我听说此前福王进京,光是运送金银的大车就有数千辆之多,这还仅仅是人家三成的家产,咱们要是不取,可不便宜了李兴之。” “都不要争了,湖广乃天下粮仓,虽说被张献忠那厮给抢了几遍,但较之于中原,还是富庶的,所以咱们必须把湖广控制在手里,但是肉到嘴边,咱们也没有不吃的理由,再说了洛阳和开封咱们要是不打的话,中原的百姓和咱们底下的兄弟,只会以为咱怕了李兴之。” 李自成的意思很明显,自己手握数十万大军,若是面对仅仅万余人马加上两万不到的明军余部,选择改变进军路线南下湖广,那以后农民军恐怕更不敢和山东军交手了,这样还谈什么争霸天下,逐鹿中原?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李自成没有说出口,就是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高杰那狗日的现在就他娘的退到了朱仙镇,若不宰了这狗日的,咱就算将来当了皇帝,还不是天下笑柄? 刘金星长笑道:“闯王说的好,洛阳本是六朝古都,东有成皋轩辕之险,西有函谷崤函之固,故此,洛阳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帝王建都之所,我军若据有河洛,便可控制黄河,和北方的山东军隔河对峙,秦军刚刚败于东虏之手,孙传庭手中不过数万新兵,贺人龙和郑嘉栋等人更是丧家之犬,咱们若是据有河洛,便可收取陕西,总控中原之地,又何必畏惧李兴之?” “闯王……咱们和山东军并无仇怨,贸然……!” “军师不必说了,李兴之以明朝丞相自居,擅行废立之事,其人野心勃勃,咱们不打他,他也会打咱们,说不定这会人家现在还打着用咱家这颗脑袋充作他登上帝位的踏脚石。” 李自成摆了摆手,制止了宋献策,他并不是只知道好勇斗狠的武夫,而是纵横天下十余年,能在洪承畴、陈奇瑜、孙传庭、卢象升这几个狠人手底下屡次脱生的枭雄人物,如今更是成为了义军事实上领袖的人物,又岂是寻常的易与之辈,自己号称拥兵五十万,若是在区区数万官军面前露了怯,恐怕自己凭借武力压服的各路义军头领立时就会生出反复的心思,再者,他也迫切需要洛阳和开封的钱粮来笼络军心。 “闯王,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既然咱们要北上河洛,属下恳请闯王早登大位,以鼓舞将士之心。” 刘金星环顾了一众闯营将佐后,轰然拜倒在李自成之前,却是现在就要拥立李自成登基。 “是啊,明朝在李兴之入京后,已经是名存实亡,末将听说,李兴之此前不过是高阳的一个山贼,他都能当朝廷的什么中书省左丞相,闯王如何做不得皇帝?” “末将恭请闯王登基!” 刘金星在闯军中威望颇高,他带头劝进,其余刘宗敏、刘芳亮、党守素、高一功、田见秀等将佐皆是纷纷拜倒李自成面前。 “诸位兄弟抬爱了,李某何德何能,安敢称帝?不过刘先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咱们既然占据了中原大部以及湖广北部,若不分个主次尊卑,这也不利于我义军的发展,这样,某家便进位奉天倡义大元帅……新顺王,取义为咱们起义乃是顺天应人之举。” 李自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地盘不过是残破的中原和湖广部分地区,就凭这样的力量,要是贸然称帝只会贻笑大方,但又不想被同为贼寇出身的李兴之比下去,自封了元帅后,又给自己加了个王位。 “属下等谨遵元帅令谕……!” “末将等谨遵闯王令谕……!” “臣等谨遵新顺王令谕……!” 许州府衙内,一众闯军将佐和文官纷纷拜倒,各种称颂的声音顿时响成了一片。 “呃……孤……某家……平身吧,不过我军甫经大战,将士军心不稳,加上春节将至,又是腊月,孤有意大军先在许州休整一番,待年后再行征讨。” 李自成到底是土包子出身,突然间由反贼头子自封为王,还是有几分不适应。 “臣等领命。” 这一次,诸将到是异口同声地领了李自成号令。 在许州称王后,李自成即从牛金星和宋献策等人建议在信阳、南阳以及许州所辖州县设立官府,安养百姓,又提出均田免赋的口号,以为新朝气象。 第五百二十六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李自成顿兵许州,京师的李兴之忙于整编军马、收拾朝局,南都的东林党和郑芝龙集团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潞王监国事宜,而辽东的建州女真亦因为天气寒冷,冰雪封城不得不停止了收复盛京沈阳的计划,整个中原大地在这刻恢复了短暂的和平和宁静之中,新任的北直隶巡抚宋广坤趁机将重建北直隶事宜提上了日程。 由于崇祯朝以来东虏屡次入寇,京畿地区已经彻底打残了,根据北直隶所属顺天府、保定府、真定府、顺德府、大名府、永平府、广平府一共八十七州县以及宣府所属的六卫的人口,已经由崇祯初年的一千余万人,锐减至七百万左右,这还是河南以及陕西大量逃荒的流民涌入的结果。 人口的锐减,导致了大量的土地沦为无主的荒地,各州县的士绅则趁机兼并了那些失去主人的土地,并收拢了数量庞大的流民,为自己开垦土地,以至于朝廷在北直隶的税收降到了冰点。 故此,在初步稳定了京畿后,新上任的内阁辅臣,北直隶巡抚,便将重新丈量土地,清查人口之事提上了日程。 只不过,京畿不同于人口几乎被孔有德和李九成杀绝了的莱登,地方上的士绅、官僚亲属、宗族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上下欺瞒,加之这个时代通信手段落后,并不是宋广坤一条政令,就可以解决地方上士绅和宗族隐藏人口、侵吞土地的问题。 要解决这个问题,那丞相府首要任务就要解决地方上士绅和宗族势力,对付地方上士绅集团和宗族势力可不比对付朝廷的官员那样简单了,因为那些朝官再闹腾,他们都在京师,在李兴之的掌控之中, 反而那些在乡里的士绅阶层和宗族势力,尤其士绅和宗族中有中了举人功名的举人老爷,他们对于乡里话语权的实际上比地方上的官员还要大。 这缘自于历朝历代,皇权不下乡的传统,基本上除京畿直属的特殊区域以外,官府对于乡间的治理权都是下放给当地士绅的,而代替士绅对当地进行管理的便是他们选拔出来的保长、甲长。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这些士绅和宗族势力的旁支子弟,也就是说士绅势力和宗族势力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 若是靖北军想立足京畿,甚至掌控天下,那必然就会和地方上的士绅阶层以及宗族势力产生冲突,当然李兴之也可以效仿历代皇朝那样,利用官职和权利以及各种优待政策,来笼络这些地方上实际上的掌控者。 毕竟强如唐太宗李世民、明太祖朱元璋这样雄才大略的皇帝也是依靠笼络关中士族和江南的士绅阶层才得以成事的,而那两个一心想着解决士绅和宗族势力的杨广和王莽却最终在士绅阶层的反扑下身死国灭。 可问题的关键是李兴之乃两世为人,所以他不会接受这种毫无效率且对农民伤害极大的制度,因为这个制度有利的是那些士绅和保甲长,产生的骂名却是自己代表的朝廷的。 在这个西方已经开始了全球大掠夺和殖民统治的时代,李兴之若是还一味地因循守旧,采用两千年未变的封建统治模式,那华夏民族注定逃脱不了被西方殖民者用坚船利炮轰开国门的结局。 所以李兴之必须打破这个由宗族和士绅管理地方百姓,培养新的既得利益团体,改变华夏民族长久以来从土刨食的观念,争取搭上全球掠夺的末班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廷律法,岂容地方宗族和士绅阶层践踏?宋先生,此事本相交你全权处置,让右都御史冯铨助你,再着马三德抽调锦衣卫监察地方,限你六个月之内处理好清查土地事宜,还有本相虽然免了北直隶的农税,但是士绅和宗族不在其内,若有人抗税,便以通奴之罪论处,那些顺从本相政令的,他们的子弟不但可以入讲武堂进学,还能得到本相颁布的义绅凭证,享受和莱登士绅贸易上同等的优惠政策。” 一个朝廷、一支军队、一个统帅,在这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存在于京畿以及山东等靖北军统治区内的士绅和宗族势力们无疑就成了李兴之的绊脚石。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消灭,但这样做的后果就会让李兴之的名声大坏,毕竟这个时代掌握话语权的就是这帮地主士绅和宗族们,所以拉一帮,打一帮,采取胡萝卜和大棒并用的手段才是目前解决此事的最佳手段。 宋广坤到底有建设莱登的经验,对李兴之的意图也是心领神会,所以在领了李兴之的政令后,就是在顺天府下辖的大兴县、宛平县、良乡县、固安县、永清县、东安县、香河县以及通州、霸州、涿州、昌平州、蓟州等七县五洲下达了一条政令,即将原有坊市改为乡。 新朝新气象,既然永历天子登基,朝廷上又出了个类似董卓和曹操那样专权跋扈的权臣,推行新政,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再加上这数月以来,京师杀的人头滚滚,顺天府所辖州县对新任巡抚的这一政令并未有什么抗拒。 毕竟自古以来地方上都是以乡、里为单位,洪武十四年才改的坊都。既然以前就叫乡和里里,那么现在改回去也没什么打紧的,没必要小题大做,得罪了那两个狐假虎威狗腿子。 但是紧接着魏阉余孽,现在因为巴结上新主,被授封为右都御史冯铨,又下达了一条政令,就是着各地的巡城御史配合锦衣卫将各乡原有的甲长和保长全部请到了县衙,正式给他们下达了通知,就是他们将不再担任地方上的管理人员,所有的乡长必须由靖北军讲武堂毕业的学子担任,所有地方行政事宜先交由乡长处理,地方不能解决,再送县衙议处。 当然地方上不可能就仅仅设一个乡长了事,那样还是会被地方上的宗族和士绅蒙蔽,故此冯铨又向宋广坤建议每乡根据人口和区域大小,补充十人至二十人不等的管理人员,这些人亦是从讲武堂调用,再从归养家中的伤兵中选取一部分只受过轻伤,但不能上战场的士卒充作巡防兵,以维持地方秩序。 宋广坤这才领会到李兴之急于在莱登建立讲武堂的深谋远虑,由靖北军讲武堂的学子来管理乡里,第一可以稳定军中将士之心,第二可以绕过这些崇祯朝任命的县官和县丞,达到直接控制地方的目的,第三则打破了由士绅和宗族势力掌控民间的固有模式。 第五百二十七章清查田亩 用伤兵维护地方办法是李兴之效仿后世民国时期,地方上设立保安团的办法。 这样安排不光令那些为靖北军浴血厮杀的将士们能够在复员后能得到妥善的安置,让他们能够衣食无忧,而且还能有效地维持地方上的治安,处理地方上有可能的突发事件,比如士神煽动百姓闹事,剿除境内的盗匪,靖北军野战军团有战事发生,他们还能起到监督转运粮食的责任,也就是说,这些地方军队就是后世的武装警察。 顺天府乃是京师直辖,又在李兴之的眼皮子底下,又有锦衣卫和驻扎在京的官兵威慑,宋广坤和狗腿子冯铨的行政命令,很快就得到了行之有效的执行。 在天子改元后仅仅半个月,也就是上元节不到,在朝廷的官员以及顺天府七县五洲的地方官员还在休沐期间,地方上所有的乡长以及配套的行政人员就已经就位,这样的行政速度,让朝臣和各地的官员士绅根本来不及反应,等过了上元节,官员们回衙办差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他们已经丧失了地方上的统治权。 本来,直接在顺天府采用如此野蛮的方式推行新政,李兴之还担心会有不甘心失去统治权的士绅和宗族势力勾结官员闹事,所以不光在顺天府各县都调派了锦衣卫和靖北军,随时准备镇压可能发生的骚乱和恶性事件,但是直到顺天府所有州县全部改革完毕,预判的反抗却是一件都没有发生。 各县传来的奏报,全部是当地的士绅对朝廷对地方行使管理权的事情很是欢迎,甚至有不少士绅主动地和在当地推行改革的锦衣卫和新任乡长联系,愿意拿出钱粮捐给朝廷,来换取他们的子弟在地方上弄一两个职司。 这样的请求根本不需要奏报到日理万机的李兴之那边,负责推行此事的北直隶巡抚宋广坤便能一体所决,有鉴于李兴之提出的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宋广坤对服从朝廷政令,主动向朝廷交纳钱粮的士绅皆是具名在册,并同意酌情考虑他们子弟在地方担任职司的提议。 由于地方士绅的配合,顺天府推行新政之事是出奇的顺利。 在京的丞相府长史徐以显是这样认为的,他道:“这帮人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东虏来时他们抛下百姓躲在城里不肯出来反抗,对地方上的百姓不闻不问,再加上丞相入京以来的雷霆手段,光是六品以上的官员就砍了数百个,更不要说朱纯臣和周奎那样的皇亲国戚了,只要脑子没有问题的,断不敢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靖北军的统治权。 再说咱们又不没收他们的土地,也不抢他们的银子,只是让他们交出当地的统治权,还给他们子弟一定出路,这样的做法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百姓们得了咱们的好处,虽碍于乡里和宗族面子,但对于我们还是欢迎的,再加上有新任的乡长和武装严整的士兵给他们主持公道。 绝不会听那帮人的鬼话和朝廷做对,没有百姓的支持,他们也只能老实。真要不老实,他们又能如何?难不成敢真的跳出来抗拒王权吗? 划分完新的行政区后,宋广坤就是趁热打铁,直接下达了清查各州县田亩黄册,以及那些因为逃难过来被地方士绅和宗族隐藏起来的流民,也就是黑户。谷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退让了一次的士绅自然而然地妥协了,钱粮都交了,自己霸占的田产自然也能交出来,谁敢不交,没看到京师城门口还立着十几个朝廷大员的人皮么。 不过,顺天府到底是天子脚下,就算东虏这几年屡次入寇,但还算是太平地界,涌入的流民也不算多,经查,凡顺天府所辖七县五洲一共有黑户二十八万余人,主要集中在被东虏攻破的昌平和迁安等县,那里无主的土地也很多,约有八十三万亩。 宋广坤索性就将从宁远迁回京畿的关宁军家小也安排到了这两个县,重新划分土地,任命地方行政官员,甚至这两个县的县令和县丞也是从登州讲武堂直接选拔任用。 这样的安排使得安置于各乡的百姓都能分到足够田产,同样也用这些土地笼络了投诚的关宁军。 这些村落,乡镇的行政官员就不需要从讲武堂选用了,毕竟一个讲武堂的学员根本不足以分派到所有的乡村,所以宋广坤直接奏请李兴之,建议由退下来的伤兵直接管理,这样完全是由外来人口和靖北军体系内的家小构成的村落在昌平等县足足设立了七百多个,因为有朝廷撑腰,当地人也不敢欺凌这些外来户。 成立新行政区,组建地方职能部门,成立地方军队,组织新村民众进行春耕生产,又要细化各乡公所的具体职事,加强各乡、各村与县里的联系,又要盘点各地士绅交纳的钱粮物资...种种事务,千头万绪,不是短时间就能落实到位的。 但是好在万事开头难,有了顺天府的模式,其余北直隶下辖的保定府,真定府,大名府等府县就可采用这样的模板,使宋广坤这个北直隶巡抚少走不少弯路。 只不过,距离京师越远,这样的政令推行起来阻力就越大。 永历元年二月初二,也就是俗话说的龙抬头,大名府和顺德府的魏县,南乐,以及邢台等地相继爆发了大规模的抵制朝廷划分土地和清查人口的政策。 原因就是这两个府自崇祯九年和崇祯十一年的东虏入寇后,当地的百姓死伤无数,以至于,大量的田产沦为无主的田地,当地的士绅趁机勾结地方官府,控制了这些无主的土地,而大名府和顺德府由于临近流寇横行的河南,崇祯十一年以后,关中,河南大旱,所以有近百万的流民涌入了大名和顺德府。 当地的士绅便以极小的代价,将这些流民变成了自己的佃户,让这些人替自己种地,无主的土地自然不要缴税,如此一来,这些横行乡里的地主士绅就凭空获得大量的钱粮,现在朝廷要重新丈量土地和清查人口,这就触及了他们的根本利益,这便有了魏县,南乐等地的暴力抗法事件。 第五百二十八章镇压 针对大名府和顺德府的暴力抗法行为,重新掌权的右都御史冯铨因为急于向李兴之这个大明的权臣表忠,在宋广坤的授意下,对南乐等地的士绅阶层和宗族势力进行了血腥的镇压。 原本骑在这三个县百姓头上的士绅,也不经三法司,而是直接下令,就在当地以冲击官府,意图谋反的名义全部诛杀,并抄没诸士绅的家产,至于其家小则全部押解至在密云筹建的制造局。 这样的手段虽然粗暴,但却行之有效,不光震慑了北直隶诸府蠢蠢欲动的士绅,还笼络了逃难到这三县的百姓的人心。 因为这些士绅和宗族有大量的田产,现在全都成了没有主人的土地。 打土豪,分田地,这样的政策,在任何时代都是最能笼络百姓的手段,在分到原先他们想也不敢想的上等田地和地主家的部分浮财后,普通百姓因为士绅蛊惑,对靖北军生出的恐惧之心顿时降到了冰点,反而对朝廷的新颁布的政令充满了希望。 对于宋广坤和冯铨在大名府和顺德府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政令,李兴之是持默许的态度,甚至用行动表达了对宋广坤的支持。 在收到宋、冯二人在大名和顺德一共处决了两千三百余士绅和地方上宗族领袖后,李兴之即向朝廷奏请,加宋广坤为光禄大夫,加冯铨为鸿胪寺卿。 李兴之不认为因为这次镇压行动会引起其余各府士绅的抵制,相反,这些士绅只会屈服在自己的长刀之下。 后世满洲入关,哪一次屠杀的规模不比自己处决几千士绅和地方上的乡老来的多,但是北方的士绅根本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他们无一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满洲人在京师跑马圈地,看着自己家族辛辛苦苦积累了几辈子的钱粮被疯狂的满洲人抢掠一空。 诚然李兴之是不能效仿满洲人用屠杀震慑地方,但是杀一批触犯了国法的士绅还是没有问题的。 丞相府一没有夺取你自己在册的土地,二没有剥夺你原本雇佣的佃户,只是要求你们交出霸占的土地和流民而已。 这一次的清洗行动,最令李兴之震惊的是,就是北直隶这区区几个县城,还是被东虏来回寇掠过几次的县城,宋广坤就搜刮了十六万石粮食、银六十三万两,此外还有大量的盐铁铜等物资,这大大缓解了因为关宁军家小迁入北直隶后带来的粮食危机。 前世时有一句名言,那就是战争打得就是后勤,没有后勤保障的战争即使打赢了,也只是暂时的。 而在这明末乱世,打仗其实打的就是粮食,无论是松锦大战还是南明永历朝廷由孙可望主持的西南反攻,最后功亏一篑,主要原因还是粮食补给困难。 崇祯年间的流民造反,其实就是百姓饿得受不了,为了活命他们只能拿起武器造官府的反。 东虏在关外的叛乱同样也是如此,为了能吃饱吃好,他们便只能打比他们富裕的大明主意。 东虏入关以后,北方之所以能短时间被他们平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北方的人口因为常年的农民战争,已经降到了极限,而北方土地的产出足以养活这些百姓,也就是说李自成和高迎翔变相地为东虏入主中原提供了基础。谷 至于后世满洲和清粉吹嘘的康乾盛世,其实就是明末徐光启等人从西夷采购回来的番薯、玉米等适应干旱的农作物在北中国得到了普及而已。 老百姓只要有一口吃的,他自然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造统治阶级的反,至于这个统治者是汉人还是满洲人,他们根本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己和自己家小的肚子,哪怕是吃红薯充饥能够生存,他们也会甘之如饴,所以那个号称满洲圣祖康麻子治下的盛世其实就是红薯盛世而已。 血腥的镇压,令北直隶的士绅人人丧胆,在能保有自己姓名和相当的家产的情况下,各府的士绅终于在靖北军血淋淋的长刀前屈服了下来。 大量无主的土地被重新收回,数以百万万河南、山西的流民被重新造册纳籍,然后由朝廷重新划分土地,当然他们的用来耕种的种子和牲口以及度日的吃食,全部是由那些剥削他们地主士绅来承担。 就是这样,经过三个月的整顿,宋广坤还是在北直隶为靖北军搜刮了近二十万石的粮食。 当然这种近乎野蛮粗暴的划分土地和清查人口的政策,那些表面服从,甚至交出了大量钱粮的士绅们是口服心不服的,他们不敢把矛头指向李兴之,而是将宋广坤这个北直隶巡抚和推行土地改革的急先锋冯铨二人当作了发泄的对象。 几乎每个士绅家中都有写着宋广坤和阉党余逆冯铨的小人,没事的时候,拿起来诅咒一番,或是期盼着南方的东林党尽快北伐,将那个视士绅如猪狗的李兴之和他的同党斩尽杀绝。 两千三百余士绅,他们的家小足有数万人,这些人,宋广坤不可能白白养活他们,哪怕在他们的家中抄出了数以百万的钱粮。 挖掘水库,建造水泥窑厂,设立制造局,这些都需要人力,于是乎,往常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沦为了最底层的苦力。 在全副武装的靖北军和地方部队的监督下,他们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力气,拼命地挥着铁锹,这个时候他们甚至连他们一向鄙视的工匠都不如。 京师原本就有制杖局,工部以及兵杖局,这些专门打造武器和工具的作坊一直管辖着数万名工匠。 在密云水库修建的同时,这些工匠也被紧急征用,当然,李兴之并没有把他们和招远制造局的工匠们区别对待,在征调他们的同时就是下令,每个工匠每人每月俸银二两,米一斛。 为了稳定人心,李兴之是先付银子后下令,只不过由于京师刚刚落入靖北军掌控之内,这一次发放的钱粮全部是货真价实的白银,而不是印着自己头像的银元。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工匠们很实在,他们没想到丞相大老爷居然如此重视自己这些地位较之军户都不如的匠户,所以在领人银子后就是欢天喜地地被官兵们带到了密云制造局现场。 由于山东那边制造局各项事宜都已稳定进行,所以王徽这个制造局大使就被李兴之调到了京师,李兴之给他的任命是工部左侍郎,正三品衔,可谓是一步登天。 第五百二十九章各镇总兵 在清查田亩和隐藏人口的同时,北直隶所属各府、各县、各州各乡、便将精力主要投放在恢复生产和春耕上面。 为了有效利用境内现有生产物资,已经成立的地方乡村便由新任命的乡长、村长统一组织地方百姓生产,耕牛、犁耙等重要生产工具也由地方统筹分配。 只不过由于地方百姓思维的局限性,由汤若望等洋和尚引进的番薯和玉米等作物,北直隶的百姓并不认可。 宋广坤也没有用武力强行推行这些新的生产作物,而是向李兴之请示,建议在北直隶所属的皇庄中先行种植,这些作物有了收成后再行推广。 李兴之深以为然,因为据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成禀报,北直隶所属的皇庄有三万七千五百五十五顷左右,也就是说这近四百万亩名义上属于永历皇帝的土地,现在其实就是李兴之个人的。 在自己的土地上种植番薯和玉米等农作物自然不会引起百姓们的反弹,相反,有不少百姓因为看到皇庄居然也种植这些作物,也纷纷效仿。 当然,恢复地方上农业的同时,巡抚衙门还鼓励地方百姓养殖猪、牛、鸡、鸭等家禽牲畜,并向地方保证,凡是百姓们所养的牲畜朝廷全部按市价收购,那些养殖大户,朝廷还提供相应的优惠政策。 恢复生产,鼓励耕种,建设密云制造基地,这么多事情,千头万绪,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有宋广坤、王徽和一心想着在李兴之面前表现的冯铨主持,李兴之索性就做了一个甩手掌柜,只是要求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关注而已,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置。 为庆天子改元之礼,已经表示奉朝廷号令的陕西副将高杰、蓟州副将白广恩、京营总统猛如虎、宣大总兵虎大威、还有在南阳侥幸逃生的天津参将刘光勇以及大同总兵姜襄和河南总兵张任学等人皆是领了朝廷的圣旨来京陛见,就连山西副总兵许定国也派次子山西游击许尔吉进京朝贺。 能在明末这个乱世生存下来,还能坐上一镇副将和总兵位置的人物,自然都是心思剔透之人,他们知道,永历天子不过是李兴子推在前台的一个傀儡而已,故此在进京见过皇帝后,便云集到了李兴之的丞相府上。 “末将等姗姗来迟,还请丞相恕罪。” 一进丞相府,高杰等人就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高坐在大堂中间的李兴之行了一个军礼。 “许尔吉,天子改元,汝父如何不奉诏入京?难道他想效仿吴三桂吗?” 李兴环顾诸人,朝会之时,他已经见过这几人了,故此对这些进京的武将还是有些认识的。 “丞相恕罪啊,丞相当初举兵入京之时,末将的父亲就想附丞相尾骥,出兵京师,只不过孙传庭顿兵潼关,不敢擅离职守而已,如今贺人龙、郑嘉栋、李国奇等人率军入陕,我父更不敢离太原半步了。” 许尔吉诚惶诚恐地半跪在大堂之上,心中把自己老爹许定国的祖宗三代都诅咒了一遍,有你这样坑儿子的吗?自己在永历朝廷和南方璐王之间摇摆不定,又怕山东军入晋,居然让儿子来替你背锅。 “这么说你父亲还是本相的忠臣喽,如此你便留在京师吧,本相这丞相府,还差个侍卫副统领,不知许游击可愿屈就?” 和明白人说话,李兴之也不想装腔作势了,高杰、虎大威等人能到自己府上拜见,这说明这帮人已经同意纳入靖北军体系了,自已要是还惺惺作态地说是什么大明忠臣的话,只会让这些将领心怀芥悖。 “末将领命,能为丞相效命,是末将的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许尔吉苦着脸,赔着笑,他知道这个这个侍卫副统领就成了李兴之的人质了,但是他根本想不到任何理由搪塞。 “刘将军快快请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当年李家山一别,想不到我二人还有再见之日。” 许定国是真心还是假意,李兴之已经不在乎了,因为大同总兵姜襄此刻正跪伏在自己面前,靖北军随时可以进入山西,所以李兴之当下长身而起,走下台阶,来到了刘光勇的面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末将和虎总兵在卢督臣战死后,就是对朝廷彻底寒了心,前者听猛将军说,鲁知县和刘兄弟已经在军中任职,末将便和虎将军舍了汪乔年回返京师,此后必定唯丞相之命是从。” 刘光勇也是感慨万千,三年前自己还是朝廷参将,李兴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贼头子,现在却物是人非,当年被自己围困在李家山的贼寇已经成了大明王朝实际上的掌控者,但他却提不起半点嫉妒的心思,原因就是李兴之的战绩令他望尘莫及。 “好……好,有刘兄弟这句话就行了,刘兄弟且在京师暂歇,待我军休整完毕,本相必起大军,彻底剿除李自成,替令兄报仇。” 宽慰了刘光勇后,李兴之又和猛如虎、虎大威等在襄阳有过一面之缘的各镇总兵寒暄了一番,最后把目光转到了高杰、白广恩和姜襄身上。 高杰此人在历史上也是一个奇人,他本是李自成同乡,也是和李自成,张献忠同时代起义的农民军将领之一,由于他作战勇猛,故被义军称之为翻山鹞子。 高迎详死后,李自成接掌闯王之位,由于军中没有精通算术文书的人才,就让自己老婆邢氏代管义军钱粮,崇祯七年,农民军围攻陇州,两月不下,李自成怀疑高杰和陇州守将贺人龙勾结,遂令其留守军营。 高杰不光身材魁梧,而且容貌颇为俊朗,邢氏每日在营中查点粮秣,这一来二去,就和高杰勾搭上了,后来,高杰生怕此事被李自成发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投降了大明朝,故此,高杰便成了李自成平生最痛恨的明军将佐之一。 “高将军,何来之迟也?” 李兴之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询问当初是不是邢氏先勾搭高杰,还是高杰色胆包天,自个儿爬到邢氏床上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高杰到也光棍,没说什么仰慕丞相虎威的话来,而是回话道:“末将走投无路,不投丞相?难不成回头去投李自成?” 第五百三十章恭请丞相称王 其实高杰、白广恩、姜襄这三人之中,李兴之最看中的实际上只有白广恩一人。 历史上,白广恩自投明以后一直和东虏作战,松锦大战时,白广恩作为蓟镇总兵随军出征,就是屡立战功。 崇祯十五年,奴酋洪太遣阿巴泰率军入寇,朝廷各路援剿大军在东虏的攻势下一触即溃,八旗兵兵锋甚至攻入了淮扬境内。 唯有白广恩所部的蓟州军数次击败骄横不可一世的满洲兵,连续阵斩伪清前锋将佐三等轻车都尉斋萨穆、佐领绰克托及佐领额贝、参领伍达纳、护军校浑达善等人,先后斩首千余级。 故此在宽慰了高杰几句后,李兴之就是一把扶起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白广恩笑道:“将军松锦大战时屡挫泉酋,奴兵号将军为贼将军,本相也是久闻大名,今山海和宁远以为本相收复,辽南和沈阳亦在本相的掌控之中,不知白将军可愿率本部军马入辽,再战鞑虏,若是再有斩获,本相不吝重赏。” “丞相缪赞了,末将些许微功,如何入得了丞相法眼,不过丞相既命末将入辽,末将自当领命,其实东虏也没什么可怕的,松锦大战之时,若不是吴三桂率先溃逃,官军未必会输给鞑……。” 白广恩慨然领命,他本来还想在李兴之面前藐视一番东虏,说出什么豪言壮语来,可是一想到山东军可是砍了伪清皇帝皇台吉还有两个旗主王爷的,哪里还好意思在诸将面前吹嘘。 “姜将军,大同乃边镇要地,如今李自成顿兵许州,和朝廷早晚必有一战,尔只要守好大同,便是大功一件,本相已经重新组建了宣大军,这几日在京,你便和第八镇镇将秦英多多交流,朝廷的北疆本相就仰仗将军了。” 安抚完白广恩,李兴之的目光看向了大同总兵姜襄的身上,姜襄此人虽说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物,农民军来了投农民军军,东虏来了投东虏,不过最后说到底还是剪了辫子和东虏血战到底,这次也是最终妥协,前至京师陛见。 “末将多谢丞相,末将为国家戍卫边疆,本是份内之事,又有何功劳可言?……丞相自起兵以来,战必胜、攻必克,先后擒杀伪清七贝勒阿巴泰、成亲王岳托、大寇张献忠等人,这次出兵辽东,一举恢复辽南故土,克复沈阳坚城,末将又听说,丞相在莱登山东,收拢流民数百万,兴水利,促生产,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令山东成为中原的人间乐土,文治武功,自古君王莫可及也,末将谨代大同文武百官恭请丞相为齐王。” 姜襄表现的姿态更低,重重地在李兴之面前磕了一个响头,竟然率先提出了李兴之称王的请求。 “姜将军不可妄言,太祖皇帝有过祖训,非皇家血脉不可封王,本相何德何能?能得封王之赏?只希望能早日平奴灭贼,中兴我大明江山罢了。” 李兴子靖难成功后,徐以显和马三德等山东军体系的将官,不止一次地在私底下向李兴之提出了称王的请求,但无一不被李兴之断然拒绝了,却不想姜襄这个外人居然提出了自己称王的建议。 “丞相对朝廷的忠心,末将实在是佩服万分,李自成顿兵许州,末将有意带大同之众南下洛阳,为丞相前驱,至于大同总兵,丞相当重新任命,这次末将入京,已经把妻小全都带过来了,还请丞相看顾一二,不过丞相若不封王,末将等又如何心安?” 姜襄依旧死死地跪在李兴之面前不肯起身,他本来是存了观望形势的心思,可是吴三桂大败的消息传到大同后,姜襄就为自己此前的算计深深后悔,因为大同距离京师实在太近了,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都挡不住山东军,就凭自己麾下的万余军马和大同城,更不是山东军的对手了,为了保住性命和地位,姜襄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不光把自己的一家老小二十八口全带到了京师,还自请撤离大同。 “是啊,丞相于大明实有再造之功,若无丞相收复沈阳,东虏说不得就借着松锦大战的余威,直接杀入中原了,届时,我汉家百姓不知又有多少人会遭到鞑子的毒手?丞相不封王,公理何在?朝廷法度何在?” 河南总兵张任学心中一动,也学着姜襄跪倒在李兴之面前,义正言辞地附和姜襄的提议,脸上一片决绝之色,好像李兴之不授封王爵的话,这大明朝就失去了公理正义一样。 “末将等恭请丞相晋位齐王。” “末将等恭请丞相晋位齐王。” 其余虎大威、猛如虎、高杰、白广恩等人亦是紧跟在姜襄和张任学身后,重新拜了下来。 在丞相府的张邵谦、耿仲明、唐通、秦英等原靖北军将佐这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被新投各镇总兵的提议惊的有些不知所措。 丞相要称王,这他娘的咱们怎地没收到消息啊,再说了,就算别人不知道,徐以显这厮总该给咱们透露点消息吧,怎地被这帮新投的将佐抢先了一步。 “诸位将军快快请起,本相忝中书省左丞相、大都督府大都督、齐国公,位及人臣至极矣!如何能坏了朝廷法度,授封王爵,此事休要再提。” 李兴之自然明白这帮新投将佐们请求自己晋位齐王打的是什么心思,但是晋位王爵之事,现在是万万不能做的,毕竟自己靖难成功不过才四个月,贸然称王,京师百姓会怎么想?天下臣民会怎么想,不用说,自己肯定是曹操、司马懿那样的奸臣贼子,逼死先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封王,那下一步可能就要行篡逆之事了。 “大帅,李自成那个狗东西都能称什么新顺王,置省台诸官,用什么永昌年号,号令天下,大帅怎地不能称王。” 李邦杰这厮在家将养了一个多月,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来李兴之还打算放他几天假,可是昨天,马三德居然给自己送来了一个婆娘,说是吴三桂的小老婆叫陈圆圆,当真是天姿国色,李邦杰当场就被那女人给迷住了,浑没在意马三德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今天是为了陈圆圆之事特意入府向李兴之谢恩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大婚(上) “末将等恭请丞相称王。” 李邦杰一开口,张邵谦等靖北军体系的将佐亦是纷纷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李兴之的面前,咱们怎么说都是靖北军的老人了,怎么能在劝进这事上落在姜襄这帮刚刚投诚过来的降将身后。 李兴之摆手道:“本相何德何能?如今东虏仍虎踞辽东、李自成依旧祸乱中原,此二贼不除,如何能受王爵之礼?此事不必再议。” “呃……属下领命!” 徐以显面色一愣,又看到诸将仍跪伏于地,连忙应允了下来,李兴之的意思很明显,称王之事并不是不可以,而是要剿灭了李自成稳定中原,或者是彻底剿除辽东的建州女真,又此灭国之功,再行称王之事,那自然是水到渠成。 “末将等谨遵丞相均旨!” “臣等谨遵丞相均旨。” 徐以显虽说没有入朝为官,但却是李兴之心腹之人,他既然奉命起身,诸将和新投的各镇将佐,也只能丰了李兴之将令。 各镇总兵安抚完毕,李兴之又对新附的高杰部、白广恩部、刘光勇部、猛如虎部、虎大威部以及姜襄和张任学部这七路军马,约四万五千兵马重新做了调整。 其中高杰和张任学这两部约万余军马分别编入第二镇镇将王忠和新二镇镇将刘国能麾下,依旧在朱仙镇驻防,并令大同总兵姜襄为新八镇镇将,带大同守军五千入援河南战场,至于大同剩余的五千余官军则编入第四镇序列,接受靖北军整编。 随着兵马和地盘的扩大,李兴之已经不能按原先的训练方法慢慢编定军马了,考虑再三之后,李兴之终是决定,先将在莱登整编的十个镇全部扩充至万人规模,剩下的六个新编镇则保持五千人的编制。 故此,李兴之又令天津副将六光勇尽快赶赴陈留,汇合在当地驻防的第五镇,巩固山东门户,同时监视濮阳的小袁营,白广恩所部却是调至山海关,纳入新一镇金声桓的新一镇,原京营总统猛如虎麾下的四千军则整编至驻扎在京师的新四镇军中,宣大总兵虎大威本部六千兵调往淮扬,整编至淮扬提督第一镇镇将杨彪的军中。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和猜忌,李兴之还是传喻沈阳的李睿,惠登相和张勇等人,着他们遣人回返山东,在当地招募兵源,务必要将军马也扩充至万人。 当然,高杰、白广恩等人的兵马虽然接受整编,他们也编入各镇担任副将,但是他们此前的爵位各授封却是不变的,同时李兴之还承诺,现待剿除李自成后,他们亦可以担任靖北军的镇将,他李某人决不会亏待忠于自己的将士们。 高杰、白广恩、姜襄对这样的安排自无异议,谁叫他娘的山东军能打呢,再说自己本来手底下能打的也就是各自的家丁,其余的军马只不过是凑数的军户,即使被山东军整合,对自己的影响并不算大。 重新整编军马的同时,宫里传来了太后张嫣、福王朱常洵和德王朱由枢的令旨,就是福王王妃和郡主如今已经入京,时下正居住在紫禁城,太后张嫣的意思是在她离京之前要促成她堂妹和李兴之尽快完婚。 世人皆知,福王郡主朱淑妮是福王最宠爱的嫡女,显皇帝的嫡孙女、也是悊皇帝朱由校和烈皇帝朱由检的堂妹妹,其身份贵不可及。 再加上如今福王奉崇祯遗诏辅佐永历皇帝,这郡主其实就是皇家的公主,不过这些事情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都知福王郡主朱淑妮早由崇祯皇帝下旨赐嫁给李兴之,故而长公主的到来让北京城一下热闹起来,所有靖北军体系的将佐都想看李兴之如何面见自己的未婚妻和丈母娘的。 诸将都知道李兴之的女人不少,且不说蓬莱阁藏了孔家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其中一个还怀有身孕,便是目前住在丞相府充当什么秘书官的柳如是,很有可能已经被丞相抱上了床,那个刚刚从莱登带回来的李香君就更不要说了,据李邦杰那色中饿鬼所说,那日在媚香阁,大帅生生在李香君闺房内盘恒了近一个时辰,当真是天雷勾动日月,炮声滚滚。 现在大帅的丈母娘和东宫正室来了,李邦杰很想看看大帅如何在自家主母面前介绍自己的秘书官和小妾的,“呸……明明是就是他娘的小妾,还美其名曰秘书官。”故此在收到郡主和福王王妃可能会驾临丞相府之后,李邦杰连陈圆圆也没心思碰了,而是正式销了假,返回了丞相府,只不过却是天天干坐在门房处,等着自家主母上门。 李兴之听说后,很是无奈的苦笑一声,他本心对这位见都没见过的福王郡主主并无好感,也对这种包办很反感,因为很明显,崇祯帝也好,太后张嫣也罢,还是那个现在担任大明辅政王的福王殿下,他们都是想通过下嫁郡主联姻这种政治手段笼络自己而已。 这种因为政治联系起来的婚姻,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李兴之,也不是那位福王郡主,而是朱明皇室罢了,但是李兴之对迎娶郡主之事也并不抗拒,至少自己娶了朱淑妮之后,就是坤兴公主的堂叔,自然就可以不遵从和张嫣的约定,娶一个不满十二岁的黄毛丫头。 想到张嫣以后便是自己的皇嫂,李兴之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那个女人丰腴娇媚的身形,好吃不过嫂子……不是饺子,若是让皇嫂给自己包饺子吃,那画面一定很美。 悔婚是不可能的了,此事已经昭告天下,李兴之可不想在永历朝廷刚刚改元的第一年,就给自己和朱明皇室弄一个难堪,再说了迎娶朱明皇室郡主,生下一个有着朱家血脉的世子,或许在未来能够解决一个很棘手的麻烦。 故此他再是不愿,也不得不乖乖接受这桩政治婚姻,至于那位福王郡主是长得到底是美还是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朱家的人,当然即使再丑,套用李邦杰的话来说,关上灯还不是一个样。 第五百三十二章大婚(中) 李兴之也知道一旦迎聚长福王郡主,丞相府的女主人肯定是这位郡主殿下,孔家二小姐本已许配夫家,自己断不能将其纳入府中,只能养在蓬莱阁,至于孔三小姐,到是可以纳为平妻,而柳如是和李香君却只能充做妾室了。 福王郡主为丞相正妻,无疑是符合了大多数人的理念,这位有着高贵出身的女人,才是靖北军上下认可的主母。 哪怕如李邦杰、杨彪以及徐以显等一直想着改朝换代的亲信部属们,对于福王郡主来做丞相府的女主人也是认可的,而不会因为李兴之现在大权独揽,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有抵触情绪,在他们看来,也只有朱明皇室的女人,才能配得上自己如今的身份。 再说了历古以来,各朝开国皇帝的后宫中都充斥着那些前朝帝室之女,而这些前朝帝女,她们根本无力改变前一代帝皇以及皇室的结局。 尚未成亲,按规矩,福王郡主是不能和李兴之相见的,这与礼法不合,但是朱淑妮深得福王朱常洵宠爱。 在闺女和王妃的逼迫下,朱常洵不得不将李兴之这个日理万机的中书省左丞相,还有作为男方媒人的内阁首辅刘理顺请进了宫,说是商议大婚事宜,实际上是想让自己的闺女和王妃长长眼。 当然这一套流程其实就是一个过场,朱淑妮也知道,自己看与不看,根本不能阻止这个等同于政治交易的联姻。 “婶婶,这便是我大明的中书省左丞相,大都督府大都督,掌内外军务,你未来的女婿。” 看着被十余名身着铁甲的亲卫簇拥着踏进乾清宫的李兴之,东暖阁内抱着小皇帝的张嫣就是深深地蹙了蹙眉头,冷哼了一声。 “啊……他怎地带这么多武士入宫,这岂不是乱了朝廷法度,大王和德王难道不能约束他。” 李兴之常年习武,又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转入莱登后,也是军阀做派,自然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哪个少女不怀春,即使贵为福王郡主,在看到李兴之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时,也不免胸口一阵小鹿乱撞,俏脸登是布满了红晕。 福王王妃张氏却是一脸震惊,她可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知道带兵入禁,这等同于谋反,当下却是惊叫了一声。 “先帝都被他逼死了,带几个兵入宫,又算得了什么,婶婶您可不知道,就是皇宫现在的吃穿用度所需的钱粮,都是丞相府调拨,每个月十号分派金银入宫,叔王和德王什么事都是听其一言所决,但是这京师和北直隶境内全是他的鹰犬爪牙,本宫也是无能为力,现在只盼着淑妮下嫁后能稍缓其狼子野心。” 张嫣轻叹了一声,她没想到自己夫君留下的江山在区区十三年后就拱手让人。 “那淑妮如何能嫁与他,我朱家的江山什么时候委屈求全到,需要靠一个女人来维系的?” 张氏大急,她虽然知道自己名义上的女婿现在大权在握,可是没想到权利居然凌驾到了皇权之上。 “不嫁?呵呵,现在要是毁约的话,谁也不能保证咱们的丞相会不会在盛怒之下,行废立之事,本宫不日陪太子前往莱登,今日和王妃所言,万勿泄露出去,便是淑妮那边也不可透露半分。” 张嫣抬头看了看朱淑妮所处的西暖阁方向,又叹了口气,她令朱淑妮呆在西暖阁偷看,自己和张王妃在东暖阁,其用意就是不想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出去。 吴蜀成婚此水浔, 明珠步障幄黄金。 谁将一女轻天下, 欲换刘郎鼎峙心? 张王妃也是黯然神伤,脑海中竟浮现出女儿娇憨的模样,这个时候她能想到的,只能是自己的女儿有足够的魅力,能够牢牢地锁住李兴之的狼子野心。 行婚配纳吉之礼,李兴之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回,自然对礼节上面一无所知,索性就由着男方媒人刘理顺和女方媒人内阁次辅张四知操作。 李兴之和福王郡主朱淑妮的婚事是首辅刘理顺一手主持,婚期定的是正月二十八,也就是朱淑妮入京的七日后。 自古以来,各朝各代的太子或亲王以及公主在成婚之前,皇室都要派专人教以人伦,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胜任“上以事宗庙,下以续后世”的重担。 负责教授人伦之道的通常是礼部的左侍郎,不过这次成婚的并非太子,也不是亲王,而是辅政王的郡主,因此自然不能由外朝的官员来教授人伦。 为了笼络李兴之,朝廷却是授了朱淑妮坤仪公主的尊号,人伦之事,却是由福王妃张氏一体操办。 其实,按制倒也不必王妃亲自教授公主人伦,大可由宫中的宫人代为传授,或者是勋贵外戚家的诰命夫人来做这件事,只是张嫣生怕宫中有李兴之的耳目,将皇家秘事传了出去,故此一力要求张王妃主持。 虽说张王妃是过来人,可人伦之道毕竟是夫妻间的隐私,说出来怎么也是羞人的事。 所以张王妃特意让宫人将人伦之道写在一张细绢上,再由她转交给自己女儿,先让她熟悉熟悉。 她只需象征性的说几句便可,这样既可完成使命,让女儿知道将要发生的事和怎么做,又避免母女之间尴尬,实在是两全其美。 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中原和辽东烽火连天,地方上民生又凋零残破,所以这次郡主下嫁之事,无论是作为男方的李兴之还是代表朱明皇室的皇太后张嫣皆认为不宜大肆操办。 只不过,皇家嫁女,又嫁的是朝廷的左丞相,京师实际上的掌控者,虽然刘理顺和张四知一致认为一切从简,但是该有的礼仪自然是都不能少,否则皇室的威严气度岂不是扫地。 张王妃进入郡主寝宫的时候,礼部的官员和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和几个宫人正在教授朱淑妮大婚时具体的礼仪,皇家规律森严,各种规章礼仪,令刚刚年满十八岁的朱淑妮听的头昏脑胀。 见自己的母亲进来后,朱淑妮就是气鼓鼓地说道:“娘,这婚事我不结了,孩儿都快被折腾死了。” “傻孩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李兴之既有婚约,这行婚配之礼,自然是理所应当,又怎么能使小性子,出嫁从夫,你以后嫁到国公府,凡事就要以你的夫君为主,万不可还拿王府时的脾气了。” 亲生女儿嫁人,张王妃自然心有不舍,但是想到张皇后的再三叮咛,还是温言劝了几句,然后红着脸拿出了两个欢喜佛相。 第五百三十三章大婚(下) 李兴之在高阳还有莱登也见过别人娶亲,不过那些都是民间或者普通军官娶亲。 这次他是以丞相之尊迎娶福王郡主,民间结亲的流程自然没有任何意义。 按他的原意是要简办,但听了首辅刘理顺和礼部官员的一套流程后,顿时觉得脑壳子疼的厉害,但这些又并非什么排场,而是礼仪应尽之事,李兴之也没无法反对,索性按规矩行事了。 丞相府那里,自从福王郡主入京后回来后,前来送礼的大小官员便络绎不绝,便是前内阁首辅范复粹还有一向和李兴之不对付的范景文和李邦华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人都是有眼色的,现在李兴之独揽大权,若是在这区区礼节上恶了他,岂不是自找苦吃,对于贺礼李兴之也不谢绝,只吩咐丞相府秘书官柳如是一律收下。 礼部官员拟定了纳采问名礼仪后,布置典礼会场。按制,陈设仪仗于丞相府外。 设置两张桌子,铺上杏黄色缎子桌布,一桌上面放“节”,另一桌上面放“问名”书,那些准备送往宫里的彩礼物品,也一应俱全的摆在上面。 自洪武朝,大明还从未有过下嫁公主、郡主之事,所以这次福王郡主下嫁对朱明宗室也好,朝廷官员也好,实在是破天荒头一回。 跟个提线木偶一般,从三更开始被下人们摆弄了两个时辰,完成了问名礼后,李兴之便是身大红吉服,带着各色彩礼,以及迎亲的队伍,直奔紫禁城而去。 宫中,福王郡主在熟悉完人伦之课后,即行纳吉、纳征礼。 纳吉,就是算八字,即为结亲的事占卜吉凶;如果是“吉兆”,生辰八字儿又合适,就请媒人携带礼品去订婚。纳征,就是送订各种结婚礼品。 古人云:“男女无媒不交,无币不见。”行纳吉、纳征礼,宫中仍要举行相应的礼仪仪式,为了结好李兴之,张嫣还是做主依公主礼仪出嫁,虽说李兴之一力要求重简,但还是将紫禁城布置的富丽堂皇,可谓是十里红妆。 天未亮,福王郡主便被宫人们唤醒,却是让她沐浴,沐浴时,反复地用以绿豆粉为主要原料制成的护肤品、又用各种名贵香料,揉面擦身。 沐浴之后,宫人又在福王郡主脸上扑香粉,画眼线,涂眼影,描青眉,抹红唇,再在郡主的两个脸蛋子上,鼓捣出两块腮红来,这是明朝女子出嫁固有的打扮。 别看李兴之杀伐专断,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可是在这婚礼上,却不得不听刘理顺的摆布,不过李邦杰和马三德却是统领着铁人兵和锦衣卫全程戒严,生怕在这大喜的日子,闹出什么事端,扰了主公和主母的好事。 陪同李兴之入宫的却是他的便宜大舅子朱由崧,也就是历史上南明的弘光地,一个接近两百斤的小胖子。 “李兴之你娶了咱妹子,那和咱也算一家人了,你看看咱能不能到你军中任职?咱要求不高,听说你打算建几个骑兵镇,给一个镇的骑兵我带带咋样?下次讨伐建奴,咱给你打头阵。” 朱由崧是跟他老娘张氏和朱淑妮一起入京的,本来自个儿妹子出嫁,他这个当哥哥的肯定有不少事情要做,可是这厮入京后,不知道怎么和李邦杰勾搭上了,在听到李邦杰在沈阳城头,连续睡了皇台吉的几个女人后,就是对辽阳城中的满洲女人生出了几分心思。 “呃……你……大舅哥你不是说着玩的吧,兵凶战危,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你这身子,我又从哪里找能驼动你的马?你要是真想到军中,还是先减减肥吧。” 李兴之也是无语,不过朱由崧想入军打东虏的话,李兴之还是愿意带他去的,历史上朱由崧也是个可悲之人,因为不是东林党属意的皇帝,所以即位后就是受到了无数的抹黑,最后身死国灭,虽说朱由崧并不是什么治政人才,但是他在多尔衮面前却没有堕了我华夏帝皇应有的体面和气节慨然赴死,所以李兴之并不想打消自己这个便宜大舅子的积极性,再说,要是当着多尔衮的面,让朱由崧宠幸一下他的女人,这似乎挺爽的。 二人说话之间,迎亲的车驾就经大明门入了宫,再行过应有的礼节后,李兴之就是在朱由崧的陪同下,拜见了自己的老丈人福王朱常洵还有王妃张氏以及皇太后张嫣。 在行礼过后,福王便拍了拍双手,招呼左右宫人呈上了一柄装饰华丽的佩剑。 “宝剑赠英雄,孤这柄剑乃是当年显皇帝所赐,兴之你身为朝廷国相,总督内外军务,又是与国同休的国公,望尔戒骄戒躁,时刻以中兴大明为念。” 福王朱常洵并不是傻子,入京后,便已经发现,大明的朝政完全掌握在了李兴之手上,为此他也是忧心忡忡,但却对手握重兵的李兴之无可奈何,现在只能指望着通过联姻的手段笼络住李兴之。 除福王外,福王妃张氏和皇太后张嫣也准备了礼物,一柄和田玉打制的玉如意和一个紫檀木的木制宫殿,宫殿之前还有一道小小的喷泉,这两件礼品一个是万历皇帝亲赐的,另一个是天启皇帝亲手打造的,当真是美轮美奂。 参拜完福王朱常洵等人后,李兴之便将福王郡主接上了车辇,然后辞别了福王等人,当然宫里也派了德王朱由枢、鲁王王子朱以海二人担任送亲使负责送亲事宜。 德王自不必说,乃是被李兴之裹挟入京的,朱以海是奉鲁王之命入京恭贺永历天子改元登基。 由于运河自京师至济南段早就被靖北军控制,李兴之入京后,又刻意封锁消息,朱以海一直认为崇祯驾崩是因为病体不堪,再加上德王起兵靖难,万念俱灰之下才选择自尽的,谁知道入京后,才得知是原莱登总兵和德王一起逼死了大行皇帝,朝政已经完全被这个新上任的中书省左丞相掌控。 朱以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听到李兴之如此跋扈妄为后,就想返回兖州,劝说自己老子逃奔江南,为朱家江山奋力一博,谁知道却被锦衣卫羁留在了京师,熟知历史走向的李兴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坚持抗清直至病死的鲁监国了。 各怀心思的两个朱明宗室还算是尽了自己的职责,李兴之的接亲队伍到了后,他们是按照礼节跟随着接亲队伍一起出了宫,前往丞相府,然后根据礼官安排,完成了自己“送亲”使命。 第五百三十四章封建倭国 拜完天地,新郎和新娘自是被送入洞房,整个婚礼流程是波澜不惊,更没有闹出什么左右将官听墙根的笑话来。 李兴之对自己这个夫人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政治交易,但是既已成婚,同床共枕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 “娘子,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安寝吧。” 挥退了一众本欲上前服侍的宫女后,李兴之就是杰着酒意挑开新娘子的大红盖头,在看到朱淑妮的姿容后,李兴之就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己娶这个夫人本就是盲婚哑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好在朱淑妮的容貌还算端庄,当下轻身上前,吹灭了案头上两方明晃晃的烛台,缓缓将朱淑妮楼入了怀中。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天下未定,李兴之自然不可能沉醉在丞相府的温柔乡里,在将京师事务交给了刘理顺、马三德和宋广坤后,李兴之便令李邦杰和安巴准备起行,护送张嫣和朱慈烺等人前往莱登。 为了统筹中原战局,李兴之又令北直隶总督张邵谦整点军马,一旦中原战端重开,随时就能南下增援河洛。 永历元年二月十一日,李兴之亲统一千五百铁人兵以及安巴和阿兰柴所属的满蒙汉绿旗六千骑兵在通州登船,走大运河直驱济南。 本来满蒙汉绿旗编定时,不过五千左右,经过了数次战役后,减员到三千不到,不过年前靖北军北伐山海,俘虏了吴三桂所部的关宁军骑兵中有三千余夷丁,为了补充满蒙绿旗的消耗,李兴之便将这三千兵按种族分配到了绿旗兵中。 因为有运河漕运之利,满能绿旗又尽是骑兵,只七日,大军便抵达了泺口码头。 此时济南的元气已经从东虏入寇之后恢复了不少,泺口又是莱登和济南相连的重要节点,所以格外繁华,到处都是来往的客商以及各种做买卖的小贩。 废太子朱慈烺和张嫣等人久居深宫,哪里见过如此景象,只不过生死还在李兴之的掌控之中,只得按耐住好奇,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沿着水泥马路一路向莱州方向而去,李兴之这个大明朝的国相自是纵着马紧跟在左右。 “丞相,本宫常听刘阁老说起,山东地界是路不拾遗,今日本宫却是开了眼了,就是这条路,恐怕我大明朝一十三省也就这一条罢。” 越是靠近莱州,张嫣和朱慈烺就是越心惊,透过马车的车帘,他们所见的和所看的,较之京师完全是两个概念,所有的村落都是整齐有序的砖石结构的房子,地里的百姓也不像北直隶那般死气沉沉,而自己所乘的马车居然在行驶的过程中毫无颠簸的感觉。 “太后,所谓要想富,先修路,只有路通了,百姓们的收成才能更好的运输出去,所以本相在山东任提督时,就发动莱登的百姓修了这条水泥路,这路不怕雨雪,车辆运输起来也甚是方便,本相已经责成宋巡抚春耕之后,在北直隶各府各县之间的官道全部用水泥重修,这也算利国利民吧。” “呃……丞相说的是!” 张嫣缓缓放下车帘,一叶而知秋,她是天启皇后,对国家政务并不是一无所知,她知道,李兴之若是只依靠武力,那恐怕也只能得逞得了一时,可是现在看来,李兴之在文治上,并不比武功差,区区三年时间,便将人口荒芜的莱登恢复的有模有样,这让她心中不禁打起鼓来。 在莱州休息了一夜,车驾继续起行,过了招远制造局,就是进入了登州蓬莱阁。 “太后,这座殿宇乃是德王殿下当初求仙问道之处,虽说没有紫禁城富丽堂皇,但也算雅致,依臣之见,您便在此修身养性如何?至于太子殿下,可居一旁偏殿,所有吃穿用度,臣已责成山东巡抚钱天锡一体调度。” 护送车驾登山后,李兴之就是向张嫣和朱慈烺行了一礼,就欲告退,孔懋贞身怀有孕,自己既然到了蓬莱阁,自然要去探视一番。 “丞相莫急,前者丞相所言明王之事可还当真?” 李兴之刚欲离开,朱慈烺却是唤住了他。 “怎么,太子殿下考虑好了到何处就藩?” 李兴之顿了一顿,转头打量了朱慈烺一眼。 “我大明以日月为旗,而太阳所居之地扶桑也,今丞相虽说名为明臣,但实际上却是口含天宪,本宫料想的不错的话,一旦剿灭了李自成,丞相恐怕就要称王了吧,届时天地倾覆,本宫深恐皇明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故有意封建倭国,不知丞相同意否?” 和崇祯一样,朱慈烺也不是胆小懦弱之人,更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李兴之虽说同意自己在国内就藩,但是等到人家取明自代以后,自己这些前朝宗室,可就成了新朝的清算对象了,就算李兴之能容忍,那后世的帝皇呢?为了宗庙社稷计,朱慈烺还是决定出海封建倭国。 李兴之笑道:“殿下所言甚是,扶桑岛本是我皇明固有领土,洪武年间,我朝便册封过倭国国王,可是倭奴却不念朝廷恩义,擅用天皇称号,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待本相剿除李自成后,便行师倭国,不过本相以为太子登陆后,可自行主持攻取扶桑的战役。” 朱慈烺哂笑道:“丞相莫要诓骗本宫,这个时候本宫敢贸然招兵买马吗?” “孙传庭有兵,本相还是那句话,他若肯随太子征战异域,本相自无不许,此外,本相还可令黄得功随太子征战。” 李兴之苦笑一声,黄得功这厮真他娘的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朝廷屡次下旨,这浑球都是一推四五六,自己也亲自登门拜访了两回,但依旧不为所动,自己现在是杀不得,打不得,还不如送给朱慈烺,让历史上的黄闯子,在倭国发光发热。 张嫣大喜过望,连忙说道:“丞相说的可当真,这样,本宫手书一封交给孙督,想来他看在先帝的份上,一定会奉命而来的。” 此事莫急,过两日,本相去胶澳码头确认一下朝廷水师的运载能力再说,况且本相和李自成大战在即,这会也顾不上此事,待剿除了李自成,本相便行师倭国。 第五百三十五章浪淘沙 大雨透齐鲁, 浊浪滔天。 蓬莱阁下打渔船, 一片汪洋皆不见, 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 魏武挥鞭, 萧瑟秋风今又是…… 漫步在蓬莱阁上,李兴之俯仰茫茫大海,不禁心潮澎湃,不禁念起了一首前世耳熟能详的词来。 “丞相不光武功了得,这文采也令下官等望尘莫及啊,下官等虽是举人、秀才出身,可从来没有听闻过如此大气磅礴的浪淘沙啊,只是这词好像还少了最后一句,还请丞相诵来,下官等实在是心痒难耐。” 山东巡抚钱天锡,莱州知府吕轻侯还有从胶澳码头特意赶过来的市舶司提举钱安宁等人均是不迭地阿谀奉承起来。 “啪、啪、啪……!” “丞相当真是文武全才,怪不得山东民丰物富,只不过丞相自比魏武帝,却不知道将来是当周文王还是周武王呢?” 众人正说话间,身后响起了皇太后张嫣的声音,只是话里的语气却甚是揶揄。 “臣等参见太后。” “臣弟见过皇嫂。” 张嫣虽说被遣送到了莱登,但到底是天启皇帝的皇后,这大明一日不亡,她便是主,钱天锡等人自然不敢怠慢,均是躬身行了一礼。 “尔等都下去吧。” 李兴之却不然,崇祯都被自己逼死了,又怎么会惧怕区区一个女人,当下挥退了一众文武。 “呃……大帅……!” 李邦杰懵了,退也不是,站也不是,期期艾艾地看向了语气淡然的李兴之。 “你也下去。” 李兴之不耐烦了,本相也是练过的,再说皇嫂和本相也算是一家人,蓬莱阁周围宿卫森严,谁能伤的了本相。 “喏……。” 李邦杰愣了一愣,忙不迭地点头领命,转头喝令左右铁人兵退出了蓬莱阁,为防有变,他还特意将跟随张嫣的几个宫人尽数带离了蓬莱阁。 “怎么?丞相这是有事要向本宫禀奏吗?还是解释不清周文王和周武王之说?” 围拢在周左的侍卫、宫女们散开后,张嫣的脸色不再古井不波而是明显慌乱起来。 “皇嫂,大明历国二百七十年,国内矛盾尖锐不堪,各地藩王、士绅、官僚无一不吸食着这个庞大王朝的血脉,以至于朝廷岁入一年才三百万,兵无所养,民不堪赋,早已是大厦将倾,若是没有本相,这朝廷要么亡在李自成手上,要么就是亡在满洲人的铁蹄下,到时候皇明宗庙都难以保全,皇嫂又何必介怀本相是文王还是武王呢?” 李兴之哂然而笑,张嫣惊慌的脸色令他心神荡漾,身不由己地迫近到张嫣的脸前。 “啊……!” 张嫣寡居多年,又贵为皇后,身份高贵,在闻到李兴之那粗重的鼻息后,不由地惊呼起来,骇的连退了数步,脸色涨的通红。 “把宫人们全押下去,丞相和太后娘娘有要事相商。” 听着蓬莱阁上传来的惊呼声,李邦杰悟了,大帅让自己下楼原来是要支开咱,想要和那个美的不像话的太后娘娘成就好事呢。 “呃……皇嫂恕罪,臣弟唐突了。” 李兴之也有些懵,自已见过的女人也不算少了,他自认为自己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的,却不知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贴近了张嫣的脸颊,见张嫣躲闪,连忙告了一声罪。 “时辰不早了,本宫要歇息了,丞相还请自便。” 许是十余年未有男人如此靠近自己的缘故,张嫣这会也是俏脸发烫,随便福了一福,就匆匆向楼下跑去。 追上去,左右你已经是独揽大权的左丞相了,再说现在又不在京师,睡了她,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天涯何处无芳草,她到底是天启皇后,如今的太后,自己只要一日未行篡逆之事,一日还是大明的臣子,真要是强占了这个女人,自己的名声恐怕要比曹操和董卓还不如,天下大事未定,没必要因为一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名声。 看着张嫣娇俏的背影,李兴之心中天人交战,转头看向了一望无际的东洋大海。 “大帅,怎地这么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居然传来李邦杰那贼兮兮的声音。 “想什么呢?本帅的心思岂是你这种只会用下半身考虑的能理解得了的?你去替本帅把钱安宁和苏国栋召上楼来,本帅要了解下登州水师和市舶司的事宜。” “大帅,咱以为您就是顾虑太多了,这事要是放在末将身上,早就把这女人办了,女人吗,不就是睡觉那点事,只要把她睡服了,你就是撵她,她都不会走,末将看那个太后娘娘虽说不满大帅,但对大帅也没多少恶意,要想下手的话,还得趁早,要不然中原战事一开,说不得又生出什么乱子来。” 李邦杰对李兴之的命令置若罔闻,反而自顾自地撺掇起李兴之起来,他早就看张嫣整日价地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爽了,但是李邦杰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样的女人是自己不能染指的,所以极力鼓动起李兴之起来。 李兴之沉吟道:“呃……这不好吧!” 李邦杰连忙道:“那必须呀,以末将多年的经验,只要大帅趁热打铁,今晚必定能成就好事,这样稍后末将陪您喝上几杯,等夜里,您再装醉闯进她的寝宫,这事就算成了,或者末将命人在您的行辕置办一桌酒宴,就说明日离开登州,将太后和废太子以及永王都请来,然后末将再支开那两个小儿,这太后娘娘还不任由大帅处置。” “算了,本相还没到没了女人就过不下去的地步,你去把钱先生和苏将军请进来。” 李兴之摆了摆手,李邦杰这厮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呸,名声算个屁,老子都已经被南方的东林党和士绅们骂成了活曹操了,睡一睡前朝皇后算得了什么?今夜老子就来个夜探蓬莱阁。 “末将领命。” 李邦杰再不怠慢,连忙转头下楼而去。 须臾。 “末将、下官拜见丞相。” 市舶司提举钱安宁和水师镇镇将苏国栋就跟着李邦杰来到了李兴之的身后。 “钱先生、苏将军快快请起,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哪里需要这么多繁文缛节,来人啦,看茶。” 李兴之看着钱安宁那被海风吹的黝黑的脸庞也是心生感慨,连忙踏步上前将二人扶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月上柳梢头 钱安宁和苏国栋在莱登的工作成果,李兴之还是满意的,自去年九月份以来,胶澳市舶司派遣了三次船队入倭,一共赚取了白银一百七十四万余两,铜矿三十八万九千六百余斤,除去济南士绅集团和南都勋贵们的干股以及船队的正常开销以外,市舶司的利润约有近五十万两,当然那些铜矿是由招远制造局调用。 水师方面,因为有辽南转运过来的大量木料,新的船舰已经开始筹建。 其中不光有根据龙江宝船厂宝船龙骨所建的封舟两艘,汤若望和陆若汉这两个洋鬼子也设计出了盖伦船的模型,现在船体已经在胶澳码头附近的黄岛开始建造。 盖伦船是这个时代欧洲殖民者对外扩张的主要战舰,这次胶澳水师基地准备先试制两艘约六百料的大型战舰,每艘战船装备二十门红夷大炮,弗朗机炮三十门,配备各种海员和武装人员一千五百名。 这两艘盖伦船,苏国栋是打算作为旗舰使用,此外制造局还准备建造五十艘两百料和三百料的中型战舰。 这也是为了适应远距离炮战,改善操作性能,这种轻型的盖伦船是把首部上层建筑降低,移入船体之内,甚至置于首挂之内。 此类船的标准长约十六丈,配备各种火炮二十门,这类新型盖伦船优点就是快速灵活、在面对海上突发事件时,能够很快的集结。 师夷长技以制夷,虽说这个时代大明的科技和欧洲难分伯仲,但是李兴之不会固步自封地认为,长于海战和殖民的西方人的船只性能比大明要差,所以对制造局筹建这个时代欧洲主力战舰的事情很是赞同。 “苏将军,南都方面对朝廷很是抗拒,据锦衣卫奏报,以姜广曰和王铎为首的东林党有意拥立潞王监国,抗拒王师,如今郑家水师已经进驻镇江,咱们水师的操练万万不能放松。” “喏,丞相放心,末将定然不会懈怠。” 苏国栋洪声领命,他现在是真的感激李兴之,当年靖北军进驻莱登时,他手上的舰队只有区区两条福船,哪里想过能指挥百余艘大型福船和鸟船,而且制造局又在筹建更多的战船,尤其是那两艘在建的大型战舰,当真是海上巨无霸的存在。 钱安宁郁闷地说道:“大帅,造船卑职不敢反对,可是自从开始打造盖伦船以来,市舶司就是入不敷出,您不知道就是咱们原本的百余艘战舰,一年的维护费用就要三十万两,现在又在筹建新型战舰,市舶司还能挣到钱吗?” “钱先生不必担忧,造更多的船是为了更好的贸易,一旦郑家参与拥立潞王,咱们和他们必然会有一战,现在不做准备,难道等着他的水师来打咱们吗?经费不够,让济南的士绅出,你告诉他们,南洋到处都是黄金,咱们不去取,难道便宜郑家和红毛鬼吗?” 造更多的船,造更多的炮,李兴之的目标可不是像郑家那样收几个保护费了事,而是彻底掌控整个东南亚航路,甚至吧触角伸到印度洋和远隔重洋的美洲大陆去,然后利用抢劫过来的财富完成华夏民族的资本积累。 “这……他们吃到肚子里的金银如何肯吐出来?” 钱安宁这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到底是小富即安的心态,自然不能理解李兴之的意思。 李兴之哂道:“你知道吗?吕宋岛上的佛朗机人,每年向他们国家输送多少黄金白银吗?咱们海贸赚来的这点银子和他们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郑芝龙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每年人家给个三瓜两枣的,就这么坐视佛朗机人发财,真是可悲可叹。” 苏国栋奇道:“丞相,郑家一年收多少保护费?” “一艘船三千两!一年的保护费差不多一千多万两吧!” 李兴之幽幽开口,史载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者,不能来往。每舶例入三千金,岁入以千万计,郑家以此富敌国,自筑城安平镇;从此海氛颇息,通贩洋货,内客外商,皆用郑氏旗号,无儆无虞,商贾有二十倍之利,芝龙尽以海利交通朝贵,寖以大显、八闽以郑氏为海上长城。 “呃……。” 在场的苏国栋、钱安宁以及李邦杰无一不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年的保护费千万两白银,那佛朗机人的利润岂不有上万万两,这样比较起来,登州市舶司的进项连他们的九牛之一毛都不如,怪不得徐允爵等人在郑家进驻镇江后,对靖北军的态度暧昧起来了呢。 询问完建造水师战传事宜后,李兴之又吩咐孔懋彩在蓬莱阁准备酒菜,以招待前来听令的山东文武百官。 “李邦杰,咱们在此饮宴,太后那里却冷冷清清,这样吧,你去吩咐厨房,让他们准备几个小菜,咱去看看皇嫂去。” 酒是色媒人,在和诸文武几轮觥筹交错后,李兴之微微有了一两分醉意,李邦杰白天所说的话悄然涌上了心头。 “好嘞!” 李邦杰连忙领命,脸上神采飞扬,大帅想打皇嫂的主意,居然让自己安排,这是没把咱老李当外人啊。 “皇嫂可曾安寝?臣弟准备了几个山东名菜,不知皇嫂可愿意和臣弟饮上几杯?” 借着酒意李兴之带着李邦杰推开张嫣所居的别院大门。 “本宫已经睡了,男女有别,丞相有事可明日再议。” 李兴之丝毫不在理殿内惊恐的声音,自顾自的进了屋。屋内点着两根蜡烛,烛光中,张嫣正和太子朱慈烺、永王朱慈焕在说话,李兴之突然推门进来显然是把房内的几个人吓到了,朱慈焕缩了缩身子往张嫣怀里钻了进去有些害怕的看着李兴之。 “大帅您不是和太后有要事相商吗?末将是不是把明王殿下和永王殿下请出去。” 色中饿鬼的李邦杰生怕这两个半大孩子扰了李兴之的好事,贼兮兮地凑到了李兴之的身后。 “本宫不是说了吗?男女有别,丞相若是有事,明日再奏。” 此情此景,作为过来人的张嫣自然知道对面这个大明的活曹操心里想什么。 “月上柳梢头,本相就是喜欢在黄昏时分奏事,当然了,这次本相来可不是有什么国事,皇嫂是第一次来山东吧,本相命人准备了几个山东特色菜,此来,乃是欲和皇嫂共饮。” 李兴之大刺刺地往旁边锦凳上一坐,笑眯眯地看向面色惊恐的张嫣。 第五百三十七章李自成兵临朱仙镇 “丞相对太后如此无礼,难道不怕天下人唾弃吗?” 朱慈烺虽然才十三岁,可多少也懂事了,哪里听不出李兴之是在调戏自己的伯母,顿时两只小拳头捏紧,冷冷地看向神色自若的李兴之,朱慈焕年纪小些,这会却是紧紧地缩在张嫣怀里不敢抬头。 “李邦杰,请太子殿下和永王出去,本相有要事要和太后商议。” 李兴之看也不看脸色愤怒到极点的朱慈烺,挥了挥手,示意李邦杰上前拿人。 “好嘞!” 李邦杰洪声领命,宛如老鹰抓小鸡一般,踏步上前,将朱慈烺和朱慈焕拎了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快放开他们。” 张嫣身体微微颤抖,几乎是咬着牙,问了出来。 “皇嫂知道臣弟的意思,臣弟已经被天下人说成董卓和曹操那样的奸臣贼子了,今日就索性效仿一下董卓,皇嫂明白吗?” 李兴之戏谑地看了看张嫣,然后拿眼看向李邦杰,这狗东西虽然好色,但是用起来,真他娘的叫人放心。 “你把太子和永王带出去吧,若是伤了他们一根毛发,本宫绝不放过你。” 看了看在李邦杰手上疯狂挣扎的朱慈烺和朱慈焕,张嫣颓然地低下了头,她实在不愿意屈服在李兴之的淫威之下,可是又怕李兴之突然翻脸,害了朱慈烺和朱慈焕,她自己没有子嗣,一直视崇祯的几个儿子如己出。 “太后放心,末将岂敢伤了太子殿下。” 李邦杰嘿嘿一笑,提着朱慈烺和朱慈焕就出了房门,在内侍奉的几个宫女和大太监王德化也是暗叹了一声,诚惶诚恐地跟着李邦杰出了殿门。 “放开孤,孤自己能走。” 朱慈烺拳头紧握,在出门后就是喝了李邦杰一声,身为崇祯皇帝的太子,他自然知道那个逼死了自己父王和母后的乱臣贼子想对自己的伯母做什么事,但是他却无可奈何,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忍,忍到李兴之承诺的那样,在倭国建藩,再生聚教训,说不得有一日还能重夺皇明正溯。 “皇嫂这是我登州市舶司从西夷采购回来的葡萄酒,还请皇嫂品尝一二,看看较之我大明的酒如何?” 烛火飘摇之中,再加上张嫣因为愤怒涨的通红的脸色,令坐在对面的李兴之顿时生出了一股征服的欲望,端起面前斟满的酒杯缓步向张嫣走去。 “你不要过来……。” 张嫣显然知道李兴之想要做什么了,惊恐地叫了起来。 “皇嫂还请和臣弟共饮,若不然臣弟可不能保证太子殿下和永王殿下会不会失足落水。” 李兴之将酒杯在嘴边浅啜了一口,然后端到张嫣的口边,另一只手顺势挽住了张嫣那纤细的腰肢。 “呃……我喝。” 迫于李兴之的威胁,张嫣再不敢反抗,颤颤巍巍将李兴之端来的酒杯一口饮下,根本不敢躲开李兴之几乎伸进小衣的魔爪。 “皇嫂好酒量,且再饮一杯。” 见张嫣就范,李兴之哈哈一笑,端起酒壶,又往张嫣刚刚放下的酒杯倒去,李兴之不想过分用强,却是采取了折中的办法,想着先将这个女人灌醉,再行下手。 一杯、两杯……李兴之丝毫不在意张嫣那噬人的目光,只是不停地逼着张嫣喝酒,而自己的另一只禄山之抓却已经借着劝酒的名义解开了小衣上的红头绳。 “你……你……你要干什么?” 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张嫣惊问了一句,她明显感觉到了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男人,手掌上的温度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肌肤,还有身侧男人口中呼出的热气。 “我想要你。” 李兴之虎吼一身,横抱起浑身颤抖的张嫣,就往榻边走去。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张嫣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这会她不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只想求饶。 求对方放过自己,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已经将自己抱到了软榻之上,现在正伸手解自己的腰带。 “你别过来,我求你,放过我吧,我是有夫君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叫我以后如何做人...。” “皇嫂放心,以后蓬莱阁便是你的家,要不然臣弟费尽心机地将您请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只要从了臣弟,臣弟保证绝不伤太子殿下一根豪毛。” 张嫣想要伸手去推李兴之,却被李兴之扯住衣袖,只听刺啦地一声,身上地衣裳已被李兴之生生撕开,仅有几缕丝绦系于玉颈以及纤腰之上,然后就是遮挡春光的大红肚兜。 “不要……。” 殿内传出的惊呼声令殿外伺候的王德化眼皮一跳,其余的几个宫女也是面无血色,大明朝的太后都成了奸臣贼子的玩物了,这大明朝三百年江山恐怕也真的到头了。 “大帅,您真的为了这个女人放过朱慈烺和朱慈焕。” 次日,李邦杰就是好奇地向李兴之征询起来。 “呵呵,你可知道当年明太祖是如何处置小明王的,本帅封朱慈烺为明王,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当然封建倭国之说,本帅是没有欺瞒太后,京师不还有个永历天子吗?”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成就了好事的李兴之这几日是乐不思蜀,一连在蓬莱阁盘亘了数日,期间只去探视了孔懋彩姐妹一次,其余是整日价地呆在张嫣的寝宫。 “丞相,洛阳急报,李自成空国而出,起兵五十五直扑朱仙镇,据河南提督王忠禀奏,此次闯军一共携带大小火炮四千余门,骑兵三万余,声势甚是惊人,而我河南军只有三万左右,为确保洛阳和开封二城,还请丞相尽快发兵。” 永历元年二月二十一日,也就是李兴之进入莱登的十五日,山东巡抚钱天锡在李邦杰的陪同下闯进了皇太后张嫣的行宫。 “呃,李自成这么快就吃空了许州吗?王忠那边怎么说?” 正在榻上搂着皇嫂午睡的李兴之惊的连鞋都没来的及穿,随便披了连外袍就急匆匆地接见了前来报急的钱天锡。 钱天锡奏道:“启禀丞相,李自成发布檄文说丞相逼死先帝,他此次北伐乃是为大行皇帝报仇,时下闯军前锋刘宗敏部已经抵达朱仙镇和我军在青龙背对峙,据斥候回报,贼寇主力预计月底之前会在朱仙镇集结完毕。” 第五百三十八章决战朱仙镇(一) 朱仙镇,也就是当年岳飞和金兀术大战的古战场,惨烈的攻防战正在进行。 整个青龙背下方的空地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以及各色残破不堪的军旗,战场上到处都是冒着硝烟的弹坑和兵器,一匹又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战场上到处逡巡,不时发出阵阵悲凉鸣叫。 闯军前营主将刘宗敏自率军抵达青龙背后,就对这道两丈余高的条形高地发动了疯狂的攻势。 只不过靖北军的防线实在有些坚固,青龙背又卡在运河之间,刘宗敏轻骑而来,只携带了大小火炮三百门,故此在猛攻数日后却未得寸进。 “刘头领,不能再打下去了,山东军防线严整,还是等闯王主力抵达后再行进取吧。” 郝永忠,是跟随高迎祥起兵的老人了,一开始在闯军中担任执旗手之职,后因骁勇善战被提升为头领,故农民军皆称其为郝摇旗。 “郝摇旗,你也是跟随故闯王起事的老人,如何这等怕事,我军虽然伤亡不小,但大多数皆是新入军的流民,咱们多攻一日,山东贼的物资就会多消耗一分,再说了不早日破了朱仙镇,李兴之那厮把洛阳个开封的金银洗劫空了,咱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刘宗敏自视甚高,一向以自己是闯军第一武将自居,这次他攻打朱仙镇带了足足十万大军,其中闯营精锐就有五万,若是被这区区两丈高的土岗挡住,那岂不要被闯军各部的农民军头领耻笑。 “可是……。” 郝摇旗还欲相劝,原因就是靖北军的防线实在是经营已久,不光土岗上插满了坚桩,布置了大量的鹿角还在土岗下挖掘了三道壕沟。 农民军猛攻了七日,携带的炮灰军死伤近两万,也不过堪堪填平了两道壕沟,最后一道壕沟就在土岗之下,也就是在青龙背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宽约三丈,深丈许,要想突破的话,伤亡只会更大,郝摇旗可不想拿精锐的士卒死磕山东军的防线。 “刘将军、郝将军,李兴之以大明丞相自居,将自己比做朝廷,把咱们当成贼寇,依学生之见,莫去驱使朱仙镇附近的百姓为前锋,学生到要看看自诩为官军的山东贼如何应付?” 随军参谋顾君恩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狠之色,提出了驱民攻坚的设想,顾君恩是湖北钟祥人,知兵法多谋略,李自成在许州建立新顺政权后,他才投奔了李自成;入军后就是建议李自成先取河洛,然后东取山东,西取陕西,形成东汉末年曹袁对峙之局。 李自成深以为然,这次派遣刘宗敏为先锋,就是令顾君恩为刘宗敏赞画军务。 “呃……,闯王刚刚改元建制,正是收拢中原民心之时,我等再效仿以前驱民攻坚,这恐怕有损我闯王人威信啊!” 郝摇旗心头一惊,他没想到这个才入军的秀才居然会这么狠,这手段比自己这个从贼多年的大寇还要毒辣的多。 “顾先生此计甚妙,吴汝义、任继荣你二人各统一千骑兵,先把朱仙镇的镇民全都征集过来,本将看看那个所谓的河南提督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子民的?” 刘宗敏哈哈大笑,也不顾及郝摇旗的质疑,断然下令。 “末将等领命。” 吴汝义是原闯王高迎祥在逃难的灾民中捡来的小乞丐。高迎祥死后,他主要负责李自成的起居,后来负责管理中军老营,这次李自成让其出征,主要是打着栽培他的心思,毕竟自己的体已人,用起来还是方便。 任继荣也是李自成的亲兵出身,由于作战悍勇,深得李自成信重,将其调出刘宗敏的军中,也有防备刘宗敏权利太大的意思。 很快,朱仙镇内五千余不肯背景离乡的百姓被农民军驱赶到了青龙背战场。 朱仙镇作为洛阳漕运重地,水运格外发达,镇内的百姓有三万余人,王忠在朱仙镇布置防线时,曾连续下达了三条军令,就是严令镇内的百姓北迁。 大多数恐惧战争的百姓还是配合朝廷政令的,但是也有数量不少的百姓故土难离,不肯背井离乡离开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即使靖北军再三下令,还有数千人在农民军抵达朱仙镇后依然滞留在镇内。 “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你们走你们的,反正老子是不走,朝廷?……什么朝廷?朝廷能信吗?俺们只相信闯王,闯王来了有肉吃。” 面对朝廷的布告,坚持留在镇内的百姓嗤之以鼻,在中原,朝廷的名声还不如闯军呢,闯王可是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还不要百姓交粮纳税,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号称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闯军是真的不拿针线,别的统统拿走,是真的不要百姓纳粮,但是你必须背着家里的粮食加入闯军。 现在这些数日前还在运河上讨生活的百姓均是面色惊恐地被他们冀以希望的闯军押解到了青龙背靖北军的防线之前,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将一袋袋装满泥土的口袋填进青龙背下的壕沟之中。 安静在一个时辰后被打破,随着农民军营中号角声再次响起,正抓紧时间休息的第二镇和新二镇以及新编的高杰部和姜襄部再一次投入紧张的战斗之中。 农民军的这一次攻势显然比之前更要猛烈,苍凉的号角声中,青龙背的靖北军将士便看到成千上万的农民军从军营中开出。 和之前进攻不同,这次农民军却是驱使着抓来的朱仙镇百姓负泥填壕。 对此守岗的靖北军上下皆是有些紧张,因为他们发现被赶过来的百姓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 惊恐的百姓被农民军分批驱使着向青龙背防线压来,他们中年级大的专门挖土,年纪小的则是专门拿着麻袋接土,土满了之后再交给负责填土的青壮手中。 “准备开炮!” 河南提督,第四镇镇将,李兴之的铁杆心腹王忠无奈地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探了口气。 他的任务是守住洛阳和开封这两个战略要地,要守住这两个地方就要守住朱仙镇,为此他只能狠。 要不然,李自成尝到了甜头。就会驱赶百姓攻打洛阳,以后说不定还会攻打京师,这年头,人命连灯草都不如。 第五百三十九章决战朱仙镇(二) “冲上去,把袋子扔进沟里马上撤回来,不想死的动作就得快!” 和此前攻势不同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赫然夹着一队队的背着弓箭举着火铳的农军民精锐,这些士卒几乎人人带甲,较之官兵的装备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农民军的驱赶下,被迫填土的百姓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哭爹喊娘的往前跑去,这刻,他们是深深的懊悔,懊悔自己没有听从官军的号令,撤离这该死的镇子。 靖北军防线内的守军在各级队官的命令下开始装填药子,准备箭枝,检查火绳。 虽说闯军在自己的防线前遗尸累累,但是这一次来的却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看着宛如行尸走肉般被驱赶过来的百姓,防线内的守军皆是压力倍增。 人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也没有想到闯军居然会如此丧心病狂,将这些无辜的平民推上战场。 终于,被逼上绝路的百姓们冲于终到靖北军的火炮射程范围,然后便听到一声炮响,紧接着无数炮声响起。 大炮的轰鸣声震天动地,此时此刻,敌我双方的耳中听到的只有炮击声,没有其他。 无数被闯军驱赶来的百姓被炮子无情的打死,一颗颗铁球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跳跃,收割着一条条的人命,铁弹滚动之间,无数的残肢碎肉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飞溅而出。 “放铳,让炮兵用散子弹。” 指挥火枪兵的第二镇副将魏勇因为愤怒,脸色涨的通红,他也是农民军出身,可是这等逼迫普通百姓当炮灰的事情,他是真的没有见到过。 “霹雳啪啦”的铳声中,一排又一排的无辜百姓被铳子打中,不是倒在地上,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海踩踏而死,就是直接被宛如黄豆大小的铳子穿透要害,当场毙命。 虽然前方的百姓死伤惨重,但是后面的百姓却根本不为所东,依旧疯狂的踩着前面人的尸体背着重约三十斤的口袋疯狂地向前挤压。 “王帅,这些百姓莫不是疯了不成,明知是死,为什么还这样失去理智般地向咱们阵地猛冲,难不成他们都不怕死吗?” 青龙背高地,河南提督王忠的临时指挥所前,新编的第九镇镇将姜襄不知所措地看着冒着炮火前进的百姓。 “姜将军,你久居大同,一直负责防备蒙古人,对流寇的战法不了解,李自成之所以越大越强,就是利用咱们替他消耗炮灰,然后将从战场上活下来的炮灰军,编入自己的五营兵中,至于这些百姓,他们强攻咱们防线说不得还能寻一条活路,若是后退的话,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刘国能到底是农民军头领出身,对百姓的心理还有刘宗敏驱赶百姓攻坚的作战方式还是有所了解的。 “嘭、嘭、嘭……!” 火炮和火铳还是有攻击间隔的,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火炮实在笨重,调整方位也是有难度的,所以即使官军的火力猛烈,但依然有不少百姓冲到了壕沟前。 许多没有被火炮、铳子击伤的百姓就这样生生地被后面的人海直接推进了沟中,他们的尸体成了这壕沟的一部分,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所有人都想着早点把背上的口袋扔进壕沟,然后保全性命。 靖北军的铳兵和弓箭手以及炮兵们只是机械的按着平日的训练的方式,装药、点火。他们甚至都不敢去看那些被他们打死的百姓,因为他们实在有些害怕。 顾君恩敏锐计算出了靖北军火铳和火炮射击时差,他们驱来朱仙镇的百姓,为的只是靖北军的铳子和火炮发射速度和密度不足以压制已方填沟的速度。 后方督阵闯军督战队不断挥舞着刀矛砍杀那些被炮子吓的往后跑的百姓。 在他们的威胁下,为了活命的百姓只能向前冲去,在这如同修罗炼狱的战场上,他们只能盼着自己的祖先能够保佑自己不被铳子和炮子击中。 望着那些被驱赶过去充当炮灰的百姓,望着他们一片片的倒在青龙背下的壕沟前,闯军前营主将刘宗敏神色古井不波,脸上更没有不忍也没有犹豫,这些百姓的死活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一件事。 他只关心这些炮灰的死亡能否将那壕沟填满。因为李自成的主力就快抵达朱仙镇了,这一阵要是还不成功,自己还能在各路头领面前抬的起头吗?自己在朱仙镇已经耽搁了七八日了,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十万大军居然连区区一道土岗都没啃下来。 “山东军采取的射击手段和关宁军以及其他明军不同,据我估计应该是三段式射击法,他们的火器确实很厉害而且可能还不止三段,说不定有四五队人轮流射击,这样才能保证攻击的连贯性,但是他们有一点没有想到,就是火铳和大炮只能发射二三十轮,就算他们的武器质量再好,本将估计也只能射个三十几轮,一旦他们的火器不能用的话,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刘宗敏不愧是闯军中的第一悍将,连续的攻击下来,他已经想到了破解山东军强大火力的办法,这也是他一力要求驱赶普通百姓强攻青龙背的原因。 刘将军说的是,山东贼的火力确实强悍,但是炮管和铳管发烫的问题他们总要面对。” 顾君恩看着有如风吹麦浪般倒在青龙背下的百姓,嘿嘿的笑了起来,颇有些得意的又说道:“山东贼再怎么厉害,也顶不住咱们弄这么多百姓来冲。他们打的越凶,药子的消耗就越大,等到他们的火器不能用的时候,看他们如何应付咱们的精锐老兵?” “传令下去,闻炮声全军压上,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拿下青龙背!让敢摇旗攻中路,任继荣攻左路,吴汝义打右翼。” “喏……!” 当下就有刘宗敏的亲兵打马前去传令。 “刘将军,这样的话,朱仙镇的百姓恐怕就死光了。” 郝摇旗就在中军,看到无数百姓倒在冲锋的路上,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句。 刘宗敏不以为然道:“没人不要紧,等破了河洛以后,咱们可以从其他地方移人过来。” 顾君恩忽的眼前一亮,拿马鞭朝前方一指,兴奋道:“有百姓冲到壕沟前了。” 刘宗敏抬头看了一眼,把手一挥,喝道:“去,把咱们的炮全都集中到中路,让大伙都注意山东贼的炮声,一旦他们的炮停了,咱们就精锐尽出,刘全,你去把本将的马给牵过来,稍后本将要亲自出征。” 第五百四十章决战朱仙镇(三) 农民军的火炮终于打响了,刘宗敏作为农民军第一悍将,并非是浪得虚名之辈。 自抵达朱仙镇后,刘宗敏一直驱使炮灰军攻坚,甚至不惜将手无寸铁的百姓逼上战场,并不只是消耗靖北军的药子和箭枝,而是为了迷惑青龙背守军,造成自己并未携带重型攻坚武器的假像。 农民军本不擅长火器的使用,但是李自成在连续击败五省总督傅宗龙和汪乔年后,缴获了大量的火铳和火炮,又迫降了相当数量的明军炮兵和铳兵,这也是李自成敢于强攻洛阳和开封的信心所在。 刘宗敏虽然是轻骑而来,但是也携带了大小火炮三百门,在看到负土的百姓冲到壕沟边缘后,集中在中路的农民军火炮终于投入了战斗。 一枚枚炮子不要钱一般,呼啸着砸进了靖北军的防线内,部署在岗上的鹿角、望楼、箭塔顿时遭到了无数炮火的摧残。 “咔嚓、咔嚓……!” 铁弹轰鸣之间,两座木制的望楼龙骨直接被炮子穿透,整座望楼轰然倒塌,十几个部署在望楼上的官兵如同下饺子般从楼上的平台栽倒下来,有几个倒霉蛋当场就被炸断的龙骨穿透了脑袋,飞溅的鲜血和脑浆溅的到处都是。 不光是防御工事遭到了炮击,中路防线内的靖北军火炮阵地也遭到了顺军炮火的重点照顾。 两丈高的土岗显然不能挡住顺军的炮火,那些架在岗上的火炮在顺军突然的炮击下,只三轮就损失了三十余位,数十个正在装填药子和准备开炮的官军在顺军猛烈的炮火下尸骨无存。 密集的炮子甚至引爆了土岗上的一个火药库,强烈的爆炸将火药库周围十余丈范围的区域炸成了一块平地,两百余名负责搬运火药和炮子的靖北军士兵以及民夫被炸的尸骨无存,好几门千斤大将军炮被猛烈的冲击波冲下了炮垒,然后轰地一声,从岗上滚下了壕沟。 “快……快给老子躲到掩体后面,咱们的炮呢?给老子轰贼寇的炮兵阵地。” 镇守青龙背中路防线的新二镇镇将刘国能显然没想到刘宗敏居然这么能忍,宁肯死伤了近两万人都不肯拿出火炮,以至于自己和王忠都判断失误,认为刘宗敏没有携带火炮。 好在这个时代火炮精度不高,靖北军的炮兵阵地虽然遭到了顺军火力覆盖,但是依然有大量的火炮保存了下来,接到命令的靖北军官兵,趁着顺军火炮攻击的间隙,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 一门门重炮在军官的喝令下,重新调整炮口,对着炮子轰来的方向点火射击。 青龙背中军阵地前,顺军的炮子靖北军的炮子打成了一片,无数飞射的铁弹往来呼啸。 炮战吸引了靖北军大量的火力,负土前进的百姓突然感觉身前一松,适才密集的火力居然变得稀疏起来,连忙背起口袋疯狂地向前涌去,他们要借着这个机会赶紧把口袋扔进沟内,然后远离这该死的战场。 “刘将军,机会来了。” 看到越来越多的百姓冲到沟前的时候,顾君恩诡异一笑,遥指着那些正在尽力投扔麻袋的百姓。 “你是说,把他们全都推进沟里去?嗯,这到是个好主意,若是攻下青龙背,本将一定替你在闯王面前请功。” 刘宗敏闻弦歌而知雅意,惯于驱赶炮灰攻城掠地的他自然知道顾君恩想要说些什么。 “轰、轰、轰……!” 突破在望,顺军的炮子打的更猛烈了,哪怕炮子不分敌我的落在土岗前的壕沟中。 牛角号苍凉鸣叫各式旗帜飞舞,刀出鞘、弓上弦,铳装药,一万余顺军精锐连同一万余由百姓和明军降兵改编的炮灰军在鼓声和军旗的引导下呼吼着冲向了青龙背。 冲在最前面的战前喝了壮行酒的敢死之士,每个人是身着双甲的积年大寇,只不过这时却没有穿上甲衣,而是保持着匀速向前。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帮背着铁甲的农民军,在进入官军射程之前,这些农民军才会上前为那些敢死之士披上甲衣,然后这些披着铁甲的精兵便持着长刀嘶吼着向正在填壕的百姓扑去。 无数的百姓被那些夹混在当中的清兵或威逼、或带领着继续向着坡下的壕沟冲去,在他们后方,上千名百姓不断的将堆积过高的尸体搬开,清理出一条足够平坦的道路供顺军精锐攻击前进。 垒尸填壕,不,是垒人填壕,为了尽快打通攻击青龙背防线的通道,残余的一千余百姓背涌上来的顺军无情地推进了壕沟,那些身着双甲的顺军精锐则是踏着一条条由活人堆积起来的通道,向着青龙背那约四十五度的缓坡冲去。 一个个顶着大盾的炮灰军,却是抢在顺军精锐的前头,开始埋头清理坡上的尖桩和铁蒺藜。 缓坡上,参杂着顺军精锐中的炮灰军队伍排了一条黑线,由于攻击的次数太多,靖北军的铳声越打越稀。 反之,填壕而进的顺军铳声却越打越密,顺军的火铳手都是由明军改编,又是刚刚进入战斗状态的生力军,虽说他们手中的武器是五花八门,从普通火铳到三眼铳以及碗口铳什么多有,但是他们却打出了密集火力。 刘宗敏很好学,连续七天的攻坚战,他已经对靖北军的火铳射击战法了然于胸,在他的命令下,三千余余顺军分成十余股,以一百至三百人为一批次,不间断的向着坡上的守军工事放着铳,直将那些躲藏在工事后的靖北军压的根本抬不起头。 “上虎蹲炮和重火绳,其余的给老子上滚木。” 李兴之起事之时,最开始拥有的火炮就是虎蹲炮,其实一开始黄文昌提供的几门火炮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虎蹲炮。 真正的虎蹲炮而是徐志坚那个狗东西购买东虏首级时,向自己姐夫真定总兵张超求来的,这种火炮只有七八斤重,便于携带,缺点就是射程太近,较之靖北军所制的火绳枪都不如。 但是,虎蹲炮在近距离攻击的时候,打出的散子弹,威力上却是比火绳枪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虎蹲炮用在对付蚁附攻城时,却是比火铳和大型火炮要实惠方便的多。 王忠镇守河南,洛阳和开封又是天下雄城,故此李兴之在靖难成功后,便责成招远制造局为王忠部打造了一千余门虎蹲炮,这次镇守朱仙镇,靖北军就是在青龙背防线上布置了近五百门虎蹲炮。 现在情势紧急,王忠不得不提前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第五百四十一章决战朱仙镇(四) 虎蹲炮、重火绳枪作为近距离杀敌的利器,也是王忠敢以三万军马镇守青龙背的信心所在。 随着各队军官一声令下,部署在青龙背防线内的数百门虎蹲炮以及六才门重火绳同时开火,威力立时显现。最前面那些被击中的百姓和顺军浑身上下好似筛子,遍体都是血洞,就是那些顶着木盾埋头拔着尖桩的顺军也被虎蹲炮打出的弹幕击伤击毙了近百人,青龙背土岗下立时铺满了尸体和无数捂着伤口哭嚎的伤兵。 炮声响后,又是密集的几轮铳声,土岗上下浓烟弥漫,一眼望去除了烟雾根本看不到其他,只有那浓雾中传出的哀嚎声,令人无比恐惧。 等到大风带走浓烟后,青龙背阵地前只剩下尸体和那些没有死却马上要变成尸体的身体。 尸堆中,没有断气的顺军和百姓挣扎要爬出来,他们无一不是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爬出般。 整个青龙背阵地前,一片片的尸堆以及未死之人的惨状令得后面的顺军和百姓惊惧,当然同样令守岗的靖北军将士心惊。 就在守山的官兵以为顺军会退去时,却见那些骇的停止不前的炮灰军和顺军精锐们再一次疯狂涌上来。 青龙背指挥所前,刘国能和王忠的眉头紧皱,千里镜中,他看到远方顺军的督战队正在疯狂的屠戮那些不肯前进的百姓和炮灰军。 “杀上去,杀上去。” 刘宗敏的将旗再度前倾,眼前犹如修罗地狱般的沙场没有让他感觉害怕,反而因为这血腥杀戮,令他无比兴奋,人命在他的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只要青龙背。 利用炮灰军和百姓迅速冲上这道土岗,然后凭借优势兵力和当面的山东军展开肉搏战,刘宗敏不相信自己在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情况下,啃不下区区一道土岗,而且是仅有两丈高的土岗。 冒着靖北军密集的火力,炮灰军在顺军精锐的驱赶下,不得不埋着头,清理土岗上的路障,几乎每搬开一座鹿角,每拔除一根尖桩就有几个炮灰军倒在前进的路上。 “近了,近了,传本将令,全军压上去,刘全虽随本将出击。” 依靠着炮灰军和百姓的重大伤亡,终于有不少顺军精锐爬上了土岗,虽然他们均是被从岗上推下来的滚木擂石砸成了滚地葫芦,但是却为后方的顺军争取了时间,这会青龙背那约四十五度的缓坡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顺军,无数的长枪在前排士兵的手中往岗上的守军工事乱捅乱刺,刘宗敏果断下达了全军压上的军令,一举突破青龙背,正当时也。 “刘国能,让儿郎们准备上霹雷弹和石灰粉……。” 战局岌岌可危,王忠不得不拿出了自己的最后底牌,这也是他准备抵挡顺军主力所用的杀器,可是他没想到刘宗敏的前锋居然如此不顾伤亡,自进抵朱仙镇后,就对青龙背发动了如此疯狂的攻势。 “王帅,姜帅,末将王辅臣请求统领本部马队出击,若是不能击退贼寇,甘受军令。” 就在王忠下达军令的同时,姜襄身后一将霍然而起,一脸鄙夷地看着前方刘宗敏的将旗。 “你?你有多少骑兵?” 王忠有点吃惊,疑惑地看了眼王辅臣那不算魁梧的身形,又转头看向姜襄,如今岗下顺军几乎已经全军压上,这会眼前铺天盖地全是密密麻麻地顺军身影,刘宗敏的将旗已经前移,据目测他身后的骑兵怕不有三四千人,现在骑兵出击的话,岂不是自寻死路? “王帅,若不能斩将夺旗,王帅可将末将军法从事。” 王辅臣眼神坚定,重重地拜倒在王忠面前,他本是明朝一官宦人家仆佣的子嗣,少有勇力,自号马鹞子,时值天下大乱,便跟随姐夫参加农民军。 只不过王辅臣生性好赌,曾一夜输掉银子六百两,其姐夫知道后大怒,打算杀了他,在房内拉着弓箭等王辅臣进来,一发没射中,王辅臣反杀了其姐夫逃亡。 因为得罪了农民军,他只得明朝大同总兵姜瓖麾下,姜瓖手下有个将领叫王进朝,没有子嗣,并领王辅臣做了干儿子,王辅臣也就此改姓王。王辅臣面孔白皙,长身玉立而眉如卧蚕,酷似世上流传的吕布画像,得了个“活吕布”的名号。 自加入大同军后,王辅臣由于英勇善战,很快被姜襄看中,遂加其为马队都司,主要负责统领姜襄麾下的一千余蒙古骑兵。 王辅臣虽然号称活吕布,但绝不是历史上吕布那样只知道好勇斗狠之辈,反而心思异常通透,见自家军主奉了丞相府号令,前至河南战场和农民军作战,遂起了改换门庭的意思,今日请战,就是想在李大丞相的心腹铁杆,河南提督王忠的面前露一露身手,也好给自已博一个出身。 “王帅放心,辅臣骑战无双,纵不能退敌,但是自保当不是问题。” 姜襄也是心思剔透之人,王辅臣的小九九他一听便知,但是王辅臣现在到底是自己部将,若真能斩将夺旗,那靖北军体系内的武将定不敢小觑自己,说不得自己还能凭着王辅臣的功劳水涨船高。 “也好,本帅听说刘宗敏素来骄狂,现在他兵力上占据优势,肯定不会防备我军打反击了,左翼山岗的坡道稍缓,适合骑兵出击,尔便率本部军马出击,贼势甚大,万不可深入太多。” 既然姜襄对王辅臣如此有信心,再加上已方被顺军压着打了这么多天,王忠也是憋了一口气,这会自然不会阻拦王辅臣这个活吕布出战的请求。 “儿郎们随本将出击。” 王辅臣大喜过望,向王忠和姜襄等人行了一礼,翻身上马,手中骑枪一挥,招呼起身后的蒙古兵径向左翼缓坡冲去。 狂风呼啸,鼓声隆隆,炮声滚滚,战马长嘶。 一千余大同骑兵在王辅臣这个活吕布的统领下如同一股洪流向正在攻岗的顺军冲撞了过去。 相对于数万大军的作战,千余骑兵看上去不多,然而这千余骑兵爆发的气势却惊天动地。 精通骑战的王辅臣在出击的那刻就将本部的一千余骑兵,摆成了一个锥形尖阵,如同一支离箭矢射进了顺军的人海。 第五百四十二章决战朱仙镇(五) 王辅臣号称活吕布,自然不全是因为长相酷似吕布,而是因为骑战无双。 一千余骑兵在他的指挥下,一头扎进了顺军那密密麻麻的人流之中,王辅臣一马当先,仗着战马的冲击力,手中三丈长的骑枪如同蛟龙探海一般,或刺、或扫、或左右遮挡,身前几无一合之敌。 “嘭、嘭、嘭……!” 居高临下出击的骑兵,显然是正在埋头冲锋的顺军官兵无法阻挡的,在双方接触的那刻,就有数百人被战马撞飞,被骑枪捅穿,以至于正在左翼冲锋的顺军的攻击速度顿时停滞了下来。 王辅臣浑身浴血,仿若魔神,他的枪下已经倒毙了十余人,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冲击速度,他的目标正是在左路前排指挥的闯军悍将任学朝的大旗。 “快拦住他们,火铳手和弓箭手给老子射击。” 当然任继荣所部的顺军后队也不可能因为区区一千余官军骑兵的反击,就乱了方寸,在短暂的混乱后,就有顺军头目仓促之中组织了不少的火铳兵和弓箭手对着呼啸而来的官军骑兵疯狂地射击起来。 后方顺军的火炮首先轰鸣起来,密集的炮火将冲下山岗的骑兵扫倒了一片,倒地的战马随着巨大的惯性滚出十多步远,发出一阵阵凄凉鸣叫,倒地的战马不光带翻了数十个官军骑兵,同样令挡在身前的顺军士卒滚倒了一地。 紧接着顺军前队的火铳手们也开始集火射击,战场上到处硝烟弥漫,一枚枚铳子和箭矢带着死亡的呼啸,不停地穿透靖北军官军骑兵的身体。 只不过靖北军骑兵出击的时间太突然了,突然到任继荣和刘宗敏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组织防线,这导致了顺军的炮兵和远程兵只来得及攻击了两三轮。 王辅臣忍受着巨大的伤亡,以大无畏的勇气,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骑枪,不断地有顺军士兵被有马力加持的骑兵撞飞,一根根足有两丈长的马枪贯满了浑身的力道,猛烈无比地冲开了顺军的人海。 顺军前方攻岗的士兵遭到骑兵猛烈撞击的地方,就如一枚枚陨石投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样,激起一股股涛天的巨浪。整个战场血腥漫漫,血雨纷飞。 许多顺军士卒被撞得倒飞出十数步,身上肋骨尽碎,口中狂喷鲜血。 在锥形阵完全冲入人海后,顺军的火炮手和火铳手,顿时失去了攻击目标,一个个皆是仿惶无措地看着汇入人海的官军骑兵。 一个又一个的顺军被狂飙突进的靖北军骑兵挑上半空,一个又一个顺军精锐被迅烈无比的骑枪穿透了身上的盔甲。 突入顺军中的骑兵甚至在王辅臣的指挥下分成了三股,在顺军那密密麻麻的人流中往来冲突。 “快摇旗,快摇旗,让儿郎们快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任学朝是任继荣的亲侄子,因为身材魁梧,练得一身好本领为任继荣所喜,便叫他做了顺军前营的一个头领,此次带他攻打河洛也盘算着让他立些功劳,好让任学朝在李自成面前露露脸,将来也好在新顺朝谋个一官半职,今天刘宗敏尽起主力攻岗,任继荣所部负责攻击青龙背左翼,这让任继荣看到了给任学朝立功的机会,在炮灰军填平了壕沟后,就让任学朝统领军中精锐跟在炮灰军身后攻山。 叔父的栽培之恩,让任学朝很是感激,因此在出击之后,他就是带着本部军马越过了炮灰军,冲到了最前面,眼看已方的长枪手几乎已经捅到了土岗上,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官军居然利用骑兵打起了反击,在看到数百个骑兵浑身浴血地冲向自己的将旗时,任继荣就是急的疯狂地嘶吼起来,他不想退后,他要给自己叔父组织兵马对付这股骑兵的时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木料断裂之声在任学朝的身后传来,顺军执旗手茫然地看着手中折断的旗杆,他只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手中挥舞的旗杆就断成了两段。 对面正率军突击的王辅臣却是轻收猿臂,将手中长弓挂到了身后一把抄起鞍轿旁的长枪,直挺挺地朝军旗折断的方向冲了过去。 打一开始,王辅臣就没有想过能凭千余骑兵突破这铺天盖地的顺军人海,他只想斩杀几个冲的太前的贼寇头目,好在王忠面前露露身手,毕竟马力不是无限的,一旦被顺军大队缠住,那可就陷入流寇的汪洋大海之中了,到时候就是他再武勇,也只能饮恨收场。 军旗一倒,失去了旗号引导的任学朝部顿时乱成了一团,除了任继朝的亲兵外,其余的的士卒一下子就好似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一方惊惧不堪,一方气势如虹,挡在任学朝身前的顺军官兵根本拦不住势如疯虎的官军骑兵。 在看到那些骑枪和马刀还在滴血的骑兵冲到身前的那刻,几乎所有人都没有了抵抗的意志,当然他们也来不及逃跑,只是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刀矛。 “噗呲、噗呲……!” 一连串的长枪入肉声后,王辅臣率先在顺军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直挺着骑枪向任学朝飞撞了过来。 “贼将,好胆……。” 任学朝年轻气盛,也是久经沙场的骁将,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万万不能退却的,否则就是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身前的武将身后,那样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在紧急关头,挥舞着马刀悍然迎向了飞袭而来的王辅臣。 “锵……。”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后,任学朝手中的长刀连同身体当场就被王辅臣手中那重逾三十斤的镔铁长枪磕飞了出去。 任学朝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可是王辅臣已经拍马赶到,手中长枪狠狠刺下,“噗呲”一声,直接捅穿了他的胸膛。 “贼将已死,儿郎们随本将杀贼……。” 一击得手的王辅臣,猛地拔出了捅在任学朝胸膛的长枪,然后挑起倒落在顺军尸体身上的将旗,再度冲向了顺军那密集的人海。 没有组织严整军阵的顺军显然挡不住骑兵的冲锋,尤其是这密密麻麻的人海中夹杂着数以万计的炮灰军,他们本是被顺军精锐长刀驱使着冲突青龙背防线,现在身后顺军的注意力全都被冲阵的骑兵吸引了过去,他们身后的压力顿减,再加上官军骑兵的强大攻势,顿时生出了惊惧之心。 “败了,败了。” 首当其冲的一部分炮灰军率先扔下了手中的木盾和刀矛向后方退去。 第五百四十三章决战朱仙镇(六) 普通百姓出身的顺军本来战斗力就极差,那些由明军降兵整编入军的顺军的家小又不在顺军控制范围之内,本来战意就不高。 这些兵马打顺风仗行,一旦遇上硬仗,他们色厉内荏的本性便流露出来,原本他们就是因为被刘宗敏强迫,才不得已冒着生命危险强攻青龙背的,在看到主将身亡后就下意识地恐慌起来,谁也不愿将小命丢在这里。 最初只有几个人往回跑,结果没多久便有百多人一起往回跑,这当中大半都是明军降兵,少数是稀里糊涂跟着一块跑的顺军精锐。 有逃跑的,就有坚持不退的,这些人皆是任继荣的亲信铁杆,都是跟随刘宗敏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积年老寇。 但是这些人对于这数万人的战场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因为逃跑的人数已经如同滚雪球般壮大了起来。 侄子生死不知,部下掉头就跑,左翼指挥的任继荣自然是怒不可遏,可在官军骑兵的压迫下他根本无法分身去弹压那帮溃兵,只能聚拢身边的人且战且退,以免被官军趁势一举突破。 “王帅,贼寇左翼溃退,末将愿率本部军马出击,定能重创刘宗敏主力,让李自成不敢小视我河南官军。” 发现顺军开始败退后,王忠和刘国能大喜过望,姜襄和高杰等人也是惊喜连连,这两人新投靖北军不久,正是急需战功之时,当下躬身请战。 “好,就由姜将军率本部紧随骑兵身后出击,驱赶溃军弹卷贼寇中军,高将军,尔率本部军马给老子死死缠住贼寇中军,本帅自统大军接应,刘将军青龙背右翼防线便交给你了。” 王忠虽说是个打杂和尚出身,但是战场上形势变化还是看的出来的,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不断悲鸣,靖北军催兵的鼓炮震天动地,无数的官军在顺军左翼溃败的情况下,跃出了青龙背上的防御工事,然后挥舞着刀矛,如同猛虎下山般,扑向了被官军骑兵冲的七零八落的顺军攻击队形。 “刘全,你随本将支援左翼,务必要隔绝左翼和中军的联系,把山东贼给赶回去,传令炮兵,在官军和我军的结合部无差别攻击,万不可让官军衔尾追击。” 战场上形势陡变,若是任继荣左路全线崩溃的话,很可能会造成连锁反应,导致自己的中军也出现大规模的溃败,那样的话,局势就不是刘宗敏所能控制的了,说不定此战自己就会大败,到那时,自己怎么面对李自成,怎么面对其余的农民军将领,十万大军居然被区区三万官军击败,自己还能在闯营诸将面前抬的起头来吗? 不得不说刘宗敏的战术素养在顺军中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存在,面对靖北军突然的反击,刘宗敏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现在岗上的官军已经近乎全军压上,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驱溃兵冲阵,然后利用那帮丧了胆气的士兵,冲击自己主攻的中军。 刘宗敏的反应很快,四千余骑兵在接到号令后,就是一个个挥舞着马刀和骑枪,呼啸着向顺军左翼和中军的结合部冲去。 只不过他们的身前却是密密麻麻的人海,这些士卒在听到后方传来如雷的马蹄声后,下意识地想要向两边躲去,可是自己的前后左右却布满了自己的同伴,就是想让开都不能够,只得拼命地向两侧挤了过去,有些人因为情急,甚至对着身前的同伴们递出了刀子。 “敢有阻拦者,杀无赦。” 刘宗敏一骑当先,手中两丈长枪抡的如同风车一般,凡是挡在他身前的顺军士兵都被他无情地扫翻出去,有些倒霉的顺军根本没弄明白什么事情,就被紧随而来的顺军骑兵枭了首级。 用长枪捅、用大刀砍,顺军骑兵在刘宗敏的率领下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在左翼顺军尚未完全溃败之前,彻底隔绝了顺军左翼和中军的联系。 刘宗敏双目通红,眼神中几欲滴出血来,被他砍杀的无一不是顺军五营兵中的精锐,但是自己却不得不杀,好好的一个攻坚战居然打成了一个防御战,也不知道这一战下来,自己要损失多少军马。 兵败如山倒,顺军左翼在姜襄部加入战场后,顿时崩溃,急于立功的王辅臣更是如同蛟龙入海,统领着本部骑兵在溃军中往来驰骋。 “降了、降了……!” 很多来不及逃跑的炮灰军不得不在靖北军的长刀前跪地求饶,那些因为有家小拖累的顺军精锐则是夺命狂奔,他们的目标正是倒卷着将旗往刘宗敏和郝摇旗将旗方向奔逃的任继荣。 “刘将军将令,凡冲击本阵者尽杀之。” “刘将军将令,凡冲击本阵者尽杀之。” 好在顺军左翼距离中军不远,左翼后阵的顺军精锐因为有数量庞大的炮灰军阻截,还是逃到了刘宗敏的将旗前,可是他们面对的却是顺军骑兵无情的箭雨。 久经杀场的刘宗敏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万万不能有任何的妇人之仁,否则一旦溃军席卷中军,那这一仗,自己就真的败了。 最先逃到中路的顺军士兵遭到了农民军骑兵的疯狂射击,不少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急射而来的箭矢穿透了胸膛,顿时就有几百个溃兵被射翻在地,其余的溃兵都被吓住,愣在那不敢动弹。 “本将说过,擅退者死。” 在刘宗敏和顺军骑兵的逼视下,溃兵不敢反抗,只得硬着头皮掉头回去,要么就向骑兵军阵的两翼绕了过去。 发现刘宗敏领着贴身铁骑增援任继荣后,中军的郝摇旗和后阵的故君恩李见了急得不行,可是郝摇旗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任继荣左翼的溃败已经影响到了自己中军的士气。 顾君恩则是害怕万一刘宗敏出了什么变故,那这一仗已方可就彻底输了,这样的后果可不是他一个刚刚投身顺军的穷秀才所能承担的了的。 刘宗敏亲自带人出击,冲下土岗的王辅臣立时大声叫喊起来,带队的十几个总旗和都司,由于立功心切,也想借机立功,便领着本部骑兵舍了任继荣,直扑刘宗敏将旗所在。。 第五百四十四章决战朱仙镇(七) 顺军左翼的任继荣部被靖北军骑兵击溃,这迫使刘宗敏不得不统领本部骑兵加入战场,以图挽回颓势,但是左路的溃败同样令中路的顺军胆寒,尤其是高杰亲统本部三千军跃出战壕的那刻。 高杰号称翻山鹞子,亦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悍将,在出击之后,就令部下骁将李成栋和外甥李本深各统千余兵马对着被顺军驱赶在前的炮灰军,自已则亲统千余精兵对着郝摇旗的将旗狂冲猛打。 三千余兵马相比于郝摇旗的中路近三万大军,看似力量悬殊,可是高杰的部下却都是打老了仗的精兵。 崇祯十二年,李兴之在玛瑙山围歼张献忠时,高杰也在盐井大败贺一龙的革左五营以及曹操罗汝才的数万军马。 虽说高杰对李自成还有一点心虚,但是现在对面的不过是刘宗敏和郝摇旗而已,况且顺军左翼已经完全崩溃,这个时候高杰自然要痛打落水狗了。 “随本将杀贼……!” 李成栋一马当先,手中长刀乱砍乱杀,身前竟无一人可敌,他身边的甲士也对着岗下的炮灰军狂冲猛打。 李本深也不甘人后,率部冲出后,直如虎入羊群一般,专盯着那些衣甲不整的炮灰军砍杀。 一时间,青龙岗正面战场上,杀声震天,鼓炮齐鸣,到处都是疯狂捅刺的刀矛,喊杀声和哀嚎声响成了一片。 顺军猛攻了半日,身心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左翼溃败,本来心气就不高,被李成栋和李本深二人冲了一阵,登时不支,刘宗敏刚刚率军在左翼和中军布好了防御阵型时,顺军中军亦出现了小规模的溃逃现象。 起先是十余个人,然后是数十人乃至百人,紧接着就有数千炮灰军因为害怕集体向后阵溃去。 “郝头领,官军攻势凶猛,任继荣已经败了,咱们前锋也挡不住他们攻势,情势紧急,咱们还是退守大营吧。” 刘体纯也是顺军头领之一,在看到前队被官军反卷之后,顿时生出了恐惧之心,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农民军在遭遇官军主力时,基本上是败多胜少,现在情势摆在自己面前,再不退,一旦被官军缠上,那已方的精锐步兵可就来不及撤离战场了。 “呃……!” 郝摇旗也懵了,自从攻下南阳府后,农民军屡战屡胜,傅宗龙和汪乔年先后被顺军击败,以至于几乎所有的农民军头领都生出了官军不过如此的心态,自李自成以下大家皆认为顺军已经可以和官军主力正面抗衡了,这也是李自成和刘宗敏极力要求攻打河洛的原因。 现在残酷的事实让郝摇旗难以接受,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大顺军居然被仅仅两三万人的官军一个反击,就出现了全面崩溃的迹象。 这让郝摇旗突如其来生出了一股无力感,这个时候他只觉得李自成自封顺王是多么可笑。 “传本将令,让儿郎们交替掩护,且战且退,至于前方的溃军就不要管了。” 犹豫再三,郝摇旗还是听从了刘体纯的建议,至于率领骑兵上前的刘宗敏他不想去管,也没有能力去管,他只想保存自己本部的老营精兵。 郝摇旗果断摇旗,中路顺军旋即后队改前队,开始脱离战场,徐徐向后阵退去。 “怎么会这样?刘宗敏不是号称贼寇第一悍将吗?贼寇这也太不经打了,汪乔年和傅宗龙居然会败给李自成,真是可悲啊。” 青龙岗上正组织军马的王忠也被顺军中路被三千兵击溃的场面惊住了,他没想到顺军的战斗力居然如此之差,在刘宗敏亲自统领骑兵上前的情况下,高杰仅仅一个反冲锋,顺军就垮了。 “王帅,咱们靖北军常年和东虏作战,对流寇的战力了解不多,李自成虽然号称军马五十万,但真正能战的不过五六万人,其余的不过是裹挟的百姓流民罢了,这些人打打顺风仗还行,如何能是我靖北军的对手。” 刘国能也是流寇出身,虽说一直在张献忠军中,但是李自成扩军的手段和张献忠并无不同,所以他对李自成的真实实力还是能够估算出来的。 “李自成不是吞并罗汝才和贺一龙的部众吗?他手底下应该不止五六万兵马吧?” 王忠确实是和农民军第一次交手,以前靖北军作战,大多时候皆是谋定后动,这次在青龙背抵御顺军,他也是头一回见识流寇作战的手段,故此还是心存疑惑。 “呵呵,李自成用诈术吞并了罗汝才和革左五营的军马,这些人不过是迫于武力才不得不屈服,现在彼军既败,他们自然不会拼命,王帅,一举击败刘宗敏正当时也。” 刘国能哂笑连连,闯军连续攻了七八日,心气早就打没了,王辅臣的出击,正是击垮闯军最后士气的一根稻草。 “恩,你说的在理,传本帅将令,全军压上。” “咚、咚、咚……!” 随着王忠的军令,仍驻守在青龙背上的第二镇和负责防守右翼的新二镇官兵,除了远程兵以外,均是呼啸着跃出工事,然后分成无数个白杆兵和鸳鸯兵小阵,对当面的顺军发动了全线突击。 攻守势易,整个青龙背下无数的靖北军官兵疯狂呐喊,高举着手中的长枪、狼筅、镗耙、长刀如同潮水般向顺军溃逃的方向涌去。 “操你奶奶的,给老子撤。” 堪堪稳住了左翼战局的顺军,中路和右翼顿时失控,刘宗敏顾此失彼之下只得下达了退兵的军令。 溃败已经如同滚雪球般壮大起来,无数的炮灰军丝毫不在意身前那些曾经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顺军精锐们,一个个疯狂地向各自将佐旗号的方向退去,他们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不少犹豫不决的顺军官兵不是被溃逃的炮灰军一把推开,就是被红了眼的逃兵乱刀砍杀。 有些跑的慢的,则是被身后急于逃命的顺军推倒,他们甚至来不及呼喊,就被无数的脚踩踏而死。 战场上,到处都是夺命狂奔的顺军士兵,到处又都是狂冲猛打的靖北军士兵。 “刘宗敏,哪里走。” 杀透溃军的王辅臣终于看到了刘宗敏倒卷的将旗以及跟随在他身后的四千余骑兵,看到刘宗敏居然抛弃了大队步兵,王辅臣悍然直举起长枪,拿出了他号称活吕布的气概,朝着刘宗敏溃逃的方向追去。 第五百四十五章决战朱仙镇(八) “闯王……!” 朱仙镇顺军大营,刘宗敏死死地跪倒在李自成面前,昨天那员状若魔神般的山东军骑将的悍勇令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太凶残了,任继荣那厮在军中也算悍勇,可是在那明将面前就跟小儿一样,三合都没撑住,就被长枪穿透了胸膛,最可恨的是,那明将挑翻了了任继荣后,居然马不停蹄地带着百余名骑兵向自己冲来,要不是刘全忠心,自己恐怕都不一定能逃回大营。 其余郝摇旗、刘体纯、吴汝义等顺军将佐也是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做声。 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弄明白自崇祯十二年以来,屡战屡胜的大顺军为什么会被官军区区一个反击就打的大败亏输,十万大军仅仅八日就折了六成,要不是李自成大军抵达,自己能不能保住大营,恐怕还是两说。 “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刘兄弟快快请起,郝兄弟、刘兄弟你们也都起来吧。” 李自成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但是面对自己的心腹将佐,还是大度地将刘宗敏等人搀扶了起来。 在场的将官皆是他赖以纵横天下的本钱,这一仗已经折了任继荣了,他不想寒了其他将佐的心,何况自己在走投无路之际,刘宗敏甚至杀妻以明心迹。 “闯王,任兄弟的仇不得不报,如今咱们主力尽至,火炮就有四千余门,末两请求再战官军,务必拿下青龙背,打通咱们进取洛阳和开封的通道。” 刘宗敏双目通红,身为大顺军实际上的二号人物,他只想着打下朱仙镇,好挽回自己在农民军中武勇无敌的形象。 “顺王,刘将军新败,我军士气低落,若是再有败绩,学生恐有伤大王威望,再说我军攻略河洛,山东军必然出兵增援,硬拼的话,于我军不利,莫如西走内乡,新郑等地,造成威胁洛阳的态势,官军兵少,顾此失彼之下,或能扭转战局啊!” 宋献策还是对李自成北攻河洛和山东军决战的战略并不看好,刘宗敏战败更坚定了他的想法,遂建议李自成采用避实击虚的策略,转攻河南府,其实他是想建议李自成退回信阳,转入湖广,又怕李自成不同意,故此采用了折中的建言。 “打洛阳?宋兄莫忘了,山东贼控制黄河水路,咱们移营,他们走水路的话,可是比咱们快的多,洛阳、郑州都是河南有数的坚城,青龙背只是一条土岗,不打青龙背难道去啃官军的乌龟壳?” “牛兄说的是有道理,可是这青龙背也不好打,不调动官军,咱们要填多少军马才能啃下朱仙镇,你知不知道,军中的粮食只能坚持一个多月了,要是再耗下去,咱们可就断粮了,到时候这数十万军马说不得就会走了大半,再说咱们又不一定要死磕洛阳,打几个县补充粮秣总行吧!” 面对牛金星的质疑,宋献策不以为意,他是真的希望李自成离开残破的河南,转入湖广,寻得一块稳定的根据地,成王霸之业。 “好了,牛先生和宋先生莫要争了,青龙背守军不过两三万人,打了这么多天,想来他们的守城器械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孤既然率军到此,若是因区区小挫,就全军撤退的话,岂不令人耻笑,通知下去全军休整一日,再打青龙背。” 李自成有李自成的考量,自己若是未战先怯,还配当这个天下义军的大头领,新顺王吗?以前当流寇时败给官军倒无所谓,自己好歹也开国建制了,倾国之兵若是连小小的一个镇子都打不下来,那自己的脸往哪里搁? 李自成决定再打青龙背,数十万大军在朱仙镇扎营,声势自然不是刘宗敏能比。 昨日一战,王忠是在顺军主力出现在战场侧翼,不得不下令各部回防,趁着顺军远来疲惫,王忠就是下令随军的民夫清理壕沟,埋设尖桩,重新布置防线。 一根根箭矢被民夫从尸体上拔出,然后整齐地捆扎在一起,一些靠近土岗的战马也被民夫们拖拽了回去,甚至那些顺军火炮轰过来的铁球也被他们运回了火炮阵地。 那些被推到岗下的滚木擂石大多都被重新运到了岗上,至于铺满壕沟的尸体,那只有不分敌我地浇上火油,付之一炬了,原因就是王忠根本不可能抽出人手来转运靖北军士兵的尸体。 青山处处埋忠骨,八日苦战,靖北军并不是没有伤亡,据不完全统计,守岗各部军马伤亡都在两成以上,如今整个青龙背防线的守军已经不足两万。 民夫们忙着重整防线,王忠和刘国能以及高杰等人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闯军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色营帐。 大家都知道李自成拥兵数十万,但这在人的口中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当密集如海的顺军营盘出现在他们千里镜时,那种震撼感是人难以接受的。 放眼望去,大寨之前望楼林立,鹿角相连,后面的攻城器械更是堆积如山,那些摆在营盘面前的各种火炮几乎排成了一条黑线。 “草他奶奶的,李自成这狗日的哪里来的这么多火炮?这要是全对着咱们的防线轰炸,谁他娘的吃得消?” 青龙岗上,举着千里镜观察敌情的王忠和刘国能几乎同时爆出了粗口,数千门火炮连续轰炸,这土岗岂不要被轰平了,这个时候王忠是真的失去了守住青龙背的信心。 “王帅,咱们的急递可是已经发了十余日了,也不知道丞相的援兵发了没有?实在不行,咱们退守开封吧。” 姜襄也被李自成数十万军马兵临城下的威势吓住了,失去了守住朱仙镇的信心。 “王帅,李自成火炮众多,咱们退守开封也不一定能守住,依末将之间还是要在朱仙镇和贼寇主力一决高下,青龙背卡在贾鲁河和黄河之间,虽说现在水位不高,但是咱们掘堤灌水的话,应该能迟滞贼寇的进兵速度,有这个时间差,丞相援兵定然能够及时抵达。” 就在诸人一筹莫展之时,高杰身后的李成栋突然开口,献出了炸堤放水,阻击顺军主力的设想。 “呃……,李将军说的在理,能挡一天是一天,现在水位不高,咱们就是炸开堤坝,对临近州县的也没什么影响,但是定能让流寇大军寸步难行。” 王忠赞许地看了李成栋一眼,昨天王辅臣冲阵的武勇就让他眼前一亮,现在李成栋的水计更让他精神大振。 第五百四十六章决战朱仙镇(九) “王将军勇猛绝伦,李将军智计无双,此战若击败李自成,本帅定会在丞相面前为尔等请功。” 王忠是越看王辅臣和李成栋二人越喜,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出镇河南,还能得此悍将。 王辅臣昨日骑战的骁勇,当真不负他活吕布的名声,骑兵出击之后,不光连续阵斩了顺军大将任继荣等人,还缴获了刘宗敏的大旗和金盔。 李成栋昨天的表现虽说没有王辅臣如此耀眼,但是在李自成主力抵达后却能保持冷静,提出了以水计迟滞顺军兵锋的设想,这个方略简直是为靖北军量身定做,青龙岗虽然不高,但到底是个高地,自然不怕水淹之计,而顺军是依朱仙镇扎营,这水只要有个尺许高,顺军就会寸步难行。 “末将等多谢王帅栽培,李自成远来疲惫,末将请为先锋,务必要挫动李自成的气焰。” 王忠的赞许,令王辅臣和李成栋欣喜异常,他们转投靖北军后就得知王忠是跟随李兴之起事的铁杆之一,甚至还曾教授过李大丞相武艺,自己能入得了他的法眼,还怕将来没有前途可言吗?当下又拜倒在王忠身前,请命出征,那一脸不屑的表情,直将数十万闯军精锐当成了灯草灰一般。 “这……本帅知道王将军悍勇无双,只是李自成兵多将广,”本帅恐将军有失耳。” “王帅放心,末将只带骑兵出征,若贼寇只派骑兵迎敌,末将自然不惧,若是其军尽出,末将也能及时撤退。” 王忠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王辅臣可是在大同十荡十决,打的伪清英亲王阿济格闻风丧胆的人物。 据历史记载,永历四年,姜襄在大同反正归明,阿济格亲统满洲兵以及绿营兵十万围攻大同,王辅臣只带千余骑兵,杀得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大兵人人胆寒。 后来,八旗大兵打老远一见王辅臣黄马白袍,便惊呼直叫“马鹞子至矣”,而后落荒而逃。从此,王辅臣便有了“西路马鹞子”之威名。 阿济格久战不克,号称“满清第一勇士”的鳌拜前往增援,谁知与王辅臣一交战,鳌拜也败下阵来,而满清实际上的统治者多尔衮两次亲征,也被王辅臣打败。 至此,王辅臣连败满清三大勇士,在八旗军中咸名大震。 李成栋也是历史上威名赫赫的人物,高杰为许定国所害后,李成栋举兵投清,一路替满洲兵前驱。 入南都、下浙江、破福建,克广州,连续擒拿南明隆武和绍武两帝,说句不好听的南明的半壁江山就是李成栋替伪清打下来的。 “既然王将军有此雄心,本帅就看将军建功了。” 王忠本就是习武之人,见王辅臣立功心切,再加上自己欲挖掘贾鲁河堤坝,也需要有人吸引顺军的注意力,当下允了王辅臣的请战要求。 “希律律……!” 七百余骑兵在黄马白袍王辅臣的统领下,如同一股洪流在朱仙镇大营驻守的顺军诧异的目光下,冲到了顺军大营之前。 “刘宗敏,可敢一战?” “刘宗敏,可敢一战?” 王辅臣纵马扬鞭,手中长枪直指大营中李自成的大旗。 一直吵着要再打青龙背的刘宗敏懵了,他打青龙背,主要是想依靠李自成带过来的四千门火炮,可不是要和山东军野地浪战,再说了大营外的那员敌将如此骁勇,和他单挑岂不是找死,想到这里,刘宗敏甚至摸了摸后脑勺,昨天被长枪扫过的地方还隐隐有些发疼。 李自成也愣住了,他根本没想到山东军的将领居然如此嚣张,数百骑兵就敢冲到自己大营之前,这到底是自大呢还是自信呢? “什么情况?王贼太嚣张了,这是当咱们这数十万大军全是灯草灰啊,闯王,末将要把他们活撕了。” 刘芳亮大怒,他也是顺军悍将之一,见王辅臣如此嚣张,提起身旁的大枪就欲走下敌台。 “呃……!” 郝摇旗、刘体纯、吴汝义等昨天在青龙背败阵的顺军将佐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作势欲出战的刘体纯,开什么玩笑,营外那贼将打咱们就跟玩一样,又岂是你刘芳亮能够对付的? “贼将既敢带数百骑挑战,必有勇略,李过,你去点两千铁骑为刘兄弟掠阵,万不可堕了我顺军的威名。” 李自成沉吟良久,还是同意了刘芳亮的请战要求,区区七八百骑兵,自己要是不敢出战,还谈什么北取河洛,和山东军隔河对峙? “嘎吱、嘎吱……。” 厚重的寨门被缓缓推开,刘芳亮一骑当先,带着千余骑兵缓缓出了营门,然后沿着寨墙摆成了一个锋矢型的尖阵,开始向王辅臣叫阵的方向压去。 刘芳亮也是久经沙场之人,甫一出营就计算出了骑兵冲锋的最佳距离,在没有进入攻击范围时,他是严令部下不可随意催动战马,以免消耗了马力。 “来的好,所有人张弓,准备射击。” 王辅臣所属的骑兵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用来冲阵的重装骑兵,而是精通骑射的蒙古铁骑,他们的长处就是游斗。 随着王辅臣的号令,七百余骑兵突然加速,居然向刘芳亮的侧翼冲去,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分出双手操控马缰,而是一个个利用双腿和腰部的力量控制战马,手上则是张弓搭箭,在冲入弓箭射程范围的那刻,登时松开了手上紧绷的弓弦。 一根根箭矢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在半空中发出阵阵凄厉悲鸣,然后射入了顺军刚刚布置妥当的锋矢阵内。 那些射出箭枝的骑兵在抛射出了第一轮箭雨后,又是紧跟着抽弓搭箭,对着顺军骑兵开始了第二轮的射击。 没有人会刻意瞄准,王辅臣清楚地知道自已骑兵的优势所在,更清楚地看见顺军那密集的军阵,靖北军骑兵只要将箭矢送进敌阵,那攻击自然不会落空。 “他娘的,给老子追。” 看着已方只能被动挨打,刘芳亮怒不可遏,他不明白山东军骑射的素养如此之高,甚至不需要瞄准就能准确地击中目标,在这样的骑射水平面前,若不果断出击,那只要再有两轮,那将士们的心气可就打没了。 数百匹战马一同奔腾,铁蹄落地之声犹如重锤击鼓,直震的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第五百四十七章决战朱仙镇(十) “游走射击!” 王辅臣的部众所乘之马,皆是蒙古所产,在朱仙镇这个平原地带作战,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非顺军缴获的明军战马可比。 宛如放风筝一般,王辅臣和他麾下的骑兵对着出击的顺军不时射出一轮又一轮的箭雨,这并不是王辅臣怕了刘芳亮,主要原因是顺军大营又冲出了一股骑兵。 “王贼,有胆子就和老子决一死战……!” 刘芳亮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面对迅捷无比的靖北军骑兵,比骑射又比不过,追又追不上,仅仅两柱香的时间,已方就有近百骑兵中箭落马,还有不少士卒身上插着箭矢。 “再射一轮,把贼寇往大营方向带。” 王辅臣对刘芳亮的挑衅熟视无睹,仗着麾下骑兵的机动性,继续忽左忽右地和顺军骑兵游斗,考虑到李成栋炸堤的建议,王辅臣也不敢距离青龙背过远,否则一旦贾鲁河被炸开,自己就是想逃都恐怕来不及了。 “他娘的,山东贼的骑兵太贼了,再打下去,刘芳亮的部众恐怕要死伤过半,张能,咱分一千骑兵给你,从右翼包边过去,其余的人跟本将迂回到左翼,务必要吃掉这伙山东骑兵。” 李过虽说是李自成的侄子,但仅仅比李自成小几个月,跟随高迎祥起义已经十余年了,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在看到刘芳亮面临的窘境后,就是下达了分兵的命令,想要以绝对优势兵力,限制靖北军骑兵的机动性。 “喏。” 张能也是顺军悍将之一,自然知道李过的策略是对付数量少于自己但是速度强于已方的山东军骑兵最好的手段,当下慨然领命,挥舞着马刀带着麾下骑兵向右翼包抄了过去。 “呸……当老子是傻子不成,儿郎们快退回去。” 李过兵马一动,王辅臣就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他虽然悍勇,但绝不会狂妄到认为就凭七八百骑兵能击退顺军近三千人的马队,连忙带着本部骑兵,脱离了战场,向青龙背退去。 “王贼,有胆子就和你爷爷战上三百回合。” 刘芳亮苦追了近半个时辰,损失了近两百人,眼见李过和张能率部加入了战场,正盘算着好好教训一下王辅臣的时候,却发现人家不陪自己玩了,气的哇哇大哭起来。 很明显,刘芳亮的挑战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在李过和张能刚刚从左右两翼冲出来时,靖北军骑兵已经退到了青龙岗下。 “无胆鼠辈……穷寇莫追,王贼既然落荒而逃,咱们也撤吧。” 刚刚抵达战场的李过,看着如同旋风般退去的靖北军骑兵,气的牙关紧咬,但他却不敢继续率兵追击,因为再冲下去,那可就进了山东军的火炮射程了,故此制止了因为愤怒,失去了理智的刘芳亮。 “哎……。” 刘芳亮也是知兵之人,哪里不明白李过的意思,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恨恨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跟着李过一起收兵回营。 “刘兄弟不必介怀,所谓将不因怒兴兵,王贼明显是在诱敌,咱们退兵正是稳妥之策,来人,给李过和刘兄弟上酒。” 大营外的骑战,一直在敌楼上观阵的李自成是尽收眼底,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王辅臣的游斗之策,他自咐也没有办法应对,故此对退回大营的刘芳亮和李过宽慰起来。 “末将等多谢闯王。” 李自成虽然建国称制,但是顺军诸将一时还没适应,还用以前的称呼李自成。 “刘宗敏,可敢应战?” “刘宗敏,可敢应战?” 就在李自成亲自端着酒碗递给刘芳亮的时候,顺军大营外又响起了王辅臣那嚣张跋扈的声音。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适才的战果,并没有令王辅臣满意,在青龙背靖北军大营换过战马后,王辅臣又挺枪跃马,杀到了顺军大营。 “咣当……!” “咣当……!” 李过和刘芳亮手中的酒碗几乎是同时坠地,他二人并不是害怕了王辅臣,而是恼怒王辅臣无休止的挑衅。 “闯王,末将等请战,不拿住王贼誓不罢休。” 刚刚损失了近两百骑兵的刘芳亮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酒碗,恨恨地看向营外的王辅臣。 “刘将军,闯王,王贼这是疲兵之计,他知道咱们刚刚抵达,所以不停地骚扰,就是想让我军疲于奔命,好拖延咱们进青龙背的计划。” 牛金星连忙出列,尔后又开口说道:“山东军屡屡挑战,正是说明他们兵力不足,我军只需坚守,待军马养精蓄锐,青龙背一鼓可下。” “恩,牛兄弟说的是,传令下去,各军紧守大营,刘兄弟还是先下去休息休息吧,待明日攻岗,刘兄弟害怕没官军杀吗?” 李自成也同意牛金星的建议,再出击追杀,岂不是白白给王辅臣送战功。 “末将等谨遵闯军将令。” 自家老大和头号军师都不同意出击,刘芳亮和李过自然不敢违背李自成将令,当下躬身行礼,表示对李自成的尊重。 “呸……李自成,枉你有百万大军,居然没人敢出来和本将真刀真枪地对上一场,真是徒有虚名。” 见顺军没有反应,王辅臣的喊话就越来越离谱,这会他已经不满足侮辱刘宗敏了,而是把矛头指向了李自成,为了达到目的,王辅臣甚至从部下骑兵中挑选了几个嗓门大的士兵,对着顺军大营肆无忌惮地嘲讽起来。 “操你奶奶的,刚才老子出来,你怎么不打?现在看老子们退回大营,你却跳出来了,是老子不敢战,还是你他娘的胆小如鼠?” 刘芳亮怒了,一把抢过垛口处的一个土制的铁皮喇叭,对着在大营外耀武扬威的王辅臣痛骂起来。 “刘芳亮,你有胆子就出来,和老子一刀一枪地大战三百回合,别他妈的跟个娘们一样,见老子出了营,就跟个王八一样,把脑袋缩进脖子里。” “刘芳亮是吧,是你傻还是老子蠢,你他娘的带了几千骑兵,老子不过带了七八百人,你让老子带这点人和你对阵,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出来的,当然,你不敢的话就早点说出来。” 王辅臣不以为意,左右他不过是骚扰顺军而已,目前最重要的事乃是炸了贾鲁河,因此无不嘲讽地鄙夷起刘芳亮来。 第五百四十八章决战朱仙镇(十一) “不要管他,让儿郎们好生休整,明日打下青龙背,再和王贼算账不迟。” 整整一天,王辅臣就在李自成的眼皮子底下不停地叫战,一旦顺军出营,他又采取游斗的方式,放着顺军骑兵的风筝,这令闯军上下都憋了一口恶气,但却没有地方可以发泄,李自成也不胜烦扰,索性下了敌台,由着王辅臣在大营外乱喊乱叫。 “闯王,我军在朱仙镇扎营,须提防山东贼炸开堤坝,以水计攻我大营。” 宋献策隐隐有些不安,按理说已方主力已经兵临朱仙镇,山东军不稳守营寨,居然敢如此挑衅,这有些不合常理,毕竟已方有数千门大炮已经在正大光明地摆在山东军的面前,一旦开战,那就是万炮齐发,在这强大的火力下,山东军如何守住青龙背? “宋先生多虑了,若是春汛期,孤还有些担忧,现在不过刚刚开春而已,贾鲁河的水位并不高,就是他们炸开堤坝,对咱们也没有任何影响。” 李自成从军十余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而且他抵达朱仙镇前还特意观摩了贾鲁河水位,知道水位浅,就是堤坝全都塌了,也对顺军没有丝毫利害关系。 和李自成想的一样,此时的贾鲁河堤坝上,刘国能等一众靖北军将佐皆是一筹莫展地看着水位极低的贾鲁河,水漫不过来,炸堤就是毫无意义,可是不用水计迟滞顺军兵锋,如何守住朱仙镇以及紧邻这边的开封城。 “筑坝蓄水,把咱们随军的民夫全都征集过来,告诉他们今天只要截断贾鲁河,本帅重重有赏,每人一两银子。” 和其他明军不同,靖北军征调民夫是发薪俸的,每人每天不光供应中晚饭,此外每人还有二十个大钱拿,这样的待遇在明末这样的乱世,已经是极高的了,现在为了抵挡李自成大军,王忠就是额外下发了赏格。 从古至今,华夏人民的智慧和力量都是无穷无尽的,在听到每人有一两银子可拿的时候,四千余随军民夫彻底沸腾了,这趟随官军出来太值了,且不说米粮,谁能想到还能拿一两半银子回家。 一两银子在山东也只能买半石稻谷,相比于士绅阶层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普通百姓,这说不定就是他们三个月乃至半年的收入了。 故此,在王忠下令后,随军的民夫就是欢声雷动,民夫中那些会木匠活的手艺人,都是自告奋勇地挺身而出。 贾鲁河作为运河的支流,宽约二十丈,若是水流湍急的夏天,想要建成堤坝,隔绝水道,确实有些难度,但是在这冬春交汇之际,贾鲁河的水位不过十余尺深,真实宽度不过区区七八丈而已。 随军的民夫在木匠的指挥下,运来了大量的树木,然后用麻绳捆扎在一起,打造成一条长约十丈的木栅。 还有一部分民夫,则是用麻袋装填了一袋袋泥土,只等木栅插入水中,就要沿着这道木墙,将灌满泥土的麻袋沿着木墙扔入水中。 为防被顺军发觉,王忠还特意将筑坝的地点选在了距离青龙背大营十余里以外的区域,同时令李成栋遣人准备火药,意图借着夜色将炸药填进贾鲁河左岸的堤坝内。 王辅臣挑衅了一整天,还是有些效果的,至少顺军斥候皆是被堵在了营内,以至于朱仙镇大营的顺军只能依靠望楼来观察敌情,这样的后果导致了李自成以及刘宗敏等顺军将佐根本没有发现靖北军在拦河造堤。 数千人同时行动,加上贾鲁河水位又浅,堤坝在当夜子时之前就完工了,只不过由于是枯水期,蓄水的速度不是很快,企图炸堤的靖北军只能慢慢等待水位上涨了。 次日辰时,顺军大营就响起了震天的鼓炮声,和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 王忠心中虽有准备,但是还是暗暗心惊,连忙带着众将登上青龙背指挥高地,又命李成栋去检查贾鲁河蓄水情况。 俗话说“人一上万,无边无沿。”王忠等人看着距离青龙背数里以外的的顺军大阵后,皆是不由得头皮发麻。 放眼望去,眼前尽是黑压压的人头,无数的顺军被分成八个整齐的大阵,大阵之前更是堆满了各种盾车,冲车、井阑等攻坚武器。 此外数所有的火炮都被掀开了炮衣,露出了黑黝黝的炮口,分成三队地排列在大阵之后。 李自成为了显露威仪,甚至还命人搭了一座三丈高的将台,他的王旗大纛便高高树立在将台上,李自成全身贯甲带着一帮亲位矗立在王旗之下,其余刘宗敏、刘芳亮等顺军将佐一个个顶盔贯甲,杀气腾腾地看着身前的土岗。 “派人去告诉那个王忠,他若能翻然悔悟,率部来投,孤便封他为豫国公,世袭罔替,这总比他跟着李兴之当个劳什子提督强吧!” 看着身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阵,李自成心潮澎湃,这些人都是他的兵,都是他问鼎天下的本钱。 “闯王,末将听说那王忠是李兴之的铁杆亲信,他如何肯受我大顺的招抚?据情报显示,如今叛贼高杰就在青龙背,那可是您的生死大仇啊!” 别人不敢提高杰,刘宗敏这个跟随李自成十余年的顺军第二人还是敢说的,当然他不可能将高杰当年给李自成戴绿帽子的事当众说出来。 “呵呵,孤招抚他们不过是离间其将士之心而已,王忠要替李兴之尽忠,他手下的兵丁恐怕未必肯给他陪葬,至于高杰,孤说过要饶了他。” 说罢,李自成猛然举刀,只见顺军大阵突然分开,数名骑士“哒,哒,哒……”地纵马向青龙背奔来。 王忠看他们人少,当下挥手阻止了正待射箭的士兵,他想看看李自成到底玩什么花样。 须臾 顺军骑士就冲到青龙岗下,对着岗上的守军大喊起来:“奉闯王将令,有书送河南提督王帅。” “放他们上来。” 王忠也没想到李自成居然会招抚自己,又考虑到贾鲁河水位还未蓄满,为了迷惑李自成,当下吩咐左右放开道路,让顺军使者上岗。 那使者上岗之后,就是躬身对王忠行礼道:“王帅,我家大王自出商洛山以来,克南阳、下信阳,取许州,五省总督傅宗龙和汪乔年先后败阵,天下无敌矣,王帅若整军来投,我家大王便授你为豫国公河南总督,不知王帅意下如何?” 第五百四十九章决战朱仙镇(十二) “呵呵,你是何人?李自成这个自封的顺王凭什么册封本帅?他代表的又是哪个朝廷?” 王忠一脸戏谑,左右是要拖延李自成进攻的时间,当下和前来招降的顺军使者扯起皮来。 “外臣李仲,现为大顺前营参谋,至于王帅所说的朝廷册封,李某不敢苟同,所谓天下乃有德者居之,蒙元失德,天下共逐之,遂有大明三百年基业。” 李仲说完,又是对诸人行了一个罗圈礼道:“李兴之能够成事,还不是我大顺军和东虏吸引了官军主力,如今我顺王拥兵百万,上将千员,坐拥湖广、河南,如何问不得鼎重几何?” “呃…………贵军的战力,本将已经见识过了,这样的军马纵有百万又有何惧?莫如使者回去向闯王通报一下,他若是整军来归,本帅定在丞相面前保他为陕西提督,让他衣锦还乡。” 王忠彻底乐了,咱们大帅控制了北直隶、山东、淮扬,辽南、如今半个山西已经落入掌控之中,都不敢轻言改元称帝,李自成你丫的手中只有打残了的几个府,却痴人说梦地想着改朝换代。 其余高杰、姜襄、刘国能等靖北军将佐亦是被王忠要保举李自成为陕西提督的话引的哈哈大笑。 “王帅,我大顺百万大军已经在朱仙镇摆开了阵势,顺王招降,不过是惜才耳,还望王帅与诸位将军莫要自误,否则一旦破岗,顺王的怒火可不是尔等所能承受的。” 李仲怒了,他本是河南博爱县秀才出身,崇祯朝以来,中原年年大旱,百姓异子而食,底层的读书人的日子也不好过,李仲遂带着堂弟李信等人加入了农民军,凭借着笔杆子和嘴皮子,几人均是被李自成任命为随军参谋。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科举没有希望的李仲、李信等人在看到顺军以摧枯拉朽之势,连续击败傅宗龙和汪乔年后,就想到了通过李自成的大顺军争得一个晋身之阶,君不见李善长这个落第秀才因为傍上了朱元璋,后来才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左丞相,故此李仲十分珍惜这次招抚王忠事宜,现在见王忠软的不吃,只得恐吓起来。 “启禀王帅,李将军那边已经准备妥当,您看是不是立即发动。” 就在王忠想要开口的时候,一个传令兵匆匆走上指挥台,看了一眼在诸将面前躬身而立的李仲,随即抱拳请命。 “恩,让李成栋开始吧,李先生既然上了青龙岗,本帅便请你来看一出好戏。” 王忠挥手示意传令兵下去,缓步上前,一把拉住被传令兵的汇报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李仲。 “王帅这是何意?” 李仲懵住了,他实在弄不清王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年关云长在樊城水淹曹操七军,生擒于禁于鲫鱼背,今天本帅就要在青龙背也来个水淹七军,虽不能和关云长威震华夏相比,想来水淹李自成那几千门火炮还是能够做到的。” 李成栋既然已经准备妥当,那炸开贾鲁河河堤之事自然可以进行了,王忠也懒的和李仲虚与委蛇。 “这不可能,当年关云长进攻樊城,正值夏秋之交,雨水连绵,以至于白河暴涨,于禁这才兵败,如今冬春交汇,贾鲁河水位不过数尺深,尔等如何水攻?” 李仲连声质疑起来,顺军主力抵达朱仙镇前,他特意陪李自成观察了朱仙镇一带的水文地理,之后才大举进驻朱仙镇的,谁也没想到山东军会在这二月份会想到挖掘贾鲁河堤。 “嘭、嘭……!” 就在朱仙镇前调兵遣将的李自成等的有些不耐烦之际以及李仲一脸不可置信之时,青龙背侧翼方向突然传来两声猛烈的爆炸声。 紧接着滚滚的河水就从破开的堤坝处汹涌而出,然后漫山遍野地向正在青龙背正面布阵的大顺军淌了过去。 “这是……快搬运药子……。” 将台上的李自成看着奔腾而来的河水惊的嘶吼起来,他是真没想到山东军会炸开贾鲁河,更没想到水位并不算高的河水会涌出堤坝。 好在一眼望去,虽然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甚至那奔腾的水流还卷起一股股细浪,但是从水流经过的地方可以看出,这水并不深,约摸只有一两尺,对已方的军马并没有多大的伤害。 只不过水位虽然不高,却会使刚刚搬运到炮车处的药子和炮子受潮,那自己打算炮轰青龙背的计划就会泡汤,而大水漫过之后,土地泥泞,就是自己打算凭借绝对优势兵力攻打青龙背也变的不可能。 “啊……!”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 “操他奶奶的,冷死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奔腾而来的河水很快冲入了顺军刚刚列好的大阵内。 无数的顺军士兵站在冰冷的河水里,又惊又怒地咒骂起来,有的人因为冷的实在受不了,身体已经打起了寒战。 “快退回大营,注意保护粮秣和弹药。” 军阵中的刘体纯、田见秀、刘芳亮、高一功等顺军将佐也被这到处流淌的河水惊住了,当然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大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在短暂的恐慌过后,就是呼喝起身边的亲卫,让他们立即整顿军马回营。 这个时候,没有人认为还能发起对青龙背的攻势,别的不说,就是脚下那冰冷刺骨的水流,都会让大顺军寸步难行。 “贾鲁河水位只有数尺高,就算他们炸开堤坝,又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水漫过来?” 李自成此刻的心情犹如吃了耗子药一般郁闷,自己忙了半日,又是整顿军马大造声势,又是遣使劝降,结果却不得不灰溜溜地撤回朱仙镇,而且因为大营此刻已经被河水漫透,肯定还要后撤扎营,那些刚刚拖出大营的药子,不用想肯定已经受潮了,再想进兵,估摸又要拖上数天,要是这几日山东军主力抵达,那还能打下青龙背吗,这时他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闯王,据学生估计,恐怕是山东军在贾鲁河下游筑坝,现在水位不高,想拦住河水并不难,所谓兵贵神速,学生以为咱们应该立即撤离朱仙镇,南下湖广。” 宋献策踌躇了一下,再一次提出了南下的计划,河南残破,还不如留给山东军,退回湖广,拿下四川的话,纵不能一统天下,但是凭借巴蜀地利,割据一方,当不是问题。 第五百五十章决战朱仙镇(十三) “不可,咱们起倾国之兵北上,连李兴之的将旗都没看到,就这样撤回许州,那天下人谁还会看好咱们大顺?现在大营水位不过才尺许深,河南干旱已久,不出数日,这水就会被泥土吸干,届时咱们自然能再打青龙背。” 山东军既然选择掘堤放水,那李仲是肯定回不来了,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是牛金星可不认为自比为朝廷正统的李兴之会把大顺政权视为同等的存在,再说了因为这不过尺许深的水选择撤军,以后顺军还能面对山东军吗? “唉……那就先移营,待水位下去后,再图进取。” 李自成微微蹙眉,虽然王忠的水淹之计并没给顺军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是他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无力感,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年在车厢峡遭遇官军围追堵截时一样,要不是大顺新立,急需一场胜利立威,他说不得就会听从宋献策之计,南走湖广了。 顺军移营,朱仙镇战火稍息,濮阳城的小袁营却是剑拔弩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李兴之在莱州收到李自成大举北进的消息后,旋即统领满蒙汉绿旗出征,命留守在济南的第六镇和新六镇就地征调民夫直驱德州,并命在陈留驻扎新五镇的星夜向河洛进兵,同时又飞书已经转进至庐州的淮扬提督杨彪统领本部大军沿淮河杀奔信阳,意图切断闯军南撤之路。 至于一直请战出征的张邵谦,李兴之却没有调用,而是命他继续整顿在京的各镇军马,毕竟这次进剿李自成,李兴之也不知道到底要花多少时间,而自己离京,没有心腹之人坐镇,谁知道那些操蛋的文官集团会起什么歪心思。 为了安抚张邵谦之心,李兴之还向他保证,后面出兵辽东,必以他为先锋。 在诸事安排妥当后,李兴之又以朝廷的名义,授封退入南阳境内的农民军头领马守应马回回为湖广总督,平国公,着其统领本部军马进取襄阳、荆州等地。 诱之以利,左右马守应在信阳已经和李自成翻脸,李兴之不相信马回回能顶住巨大的诱惑,回师河南。 在各地兵马调动的同时,李兴之兵临濮阳城,为的就是彻底拔除在顺军和朝廷之间摇摆不定的小袁营。 “告诉你们头领,若是他整军来归,本相必定保奏朝廷,赦免他聚众反乱之事,并许他一镇之兵,当然你们小袁营肯定要接受官军的整编,那些老弱病残肯定要发送京畿或者山东安置。” 刘玉尺是袁时中心腹,也是第一批随袁时中起事的首领之一, 濮阳城东城官军大营,李兴之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底线当着小袁营使者刘玉尺的面说了出来。 “刘某听说,丞相一镇之兵不过五千,我小袁营拥兵数万,如今李自成数十万大军进至朱仙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丞相许我军一个镇,未免太少了了吧,我小袁营据守开城,丞相若顿兵日久,开封和洛阳怎么办?要是河洛失守,天下震动,丞相应该知道其中利害。” 刘玉尺是袁时中心腹,也是第一批随袁时中起事的头领之一,作为堂堂的反贼头子,刘玉尺可不惧怕李兴之,这次也是亲自向袁时中请命来官军大营的。 “本相听说,李自成为了统合何处贼寇,不惜诱杀罗汝才、贺一龙等贼军头领,贵部在本相和李自成之间摇摆不定,将来若是李自成成事,他容得了你和袁头领吗?还望刘头领熟思之,再说李自成不过蚁聚之兵,虽有百万之众,本相视之不过草芥耳,开城虽坚,较之山海关如何?吴三桂在本相的兵锋下半个月都没撑住,尔等若负隅顽抗可没有满洲人做奥援啊!” 在李兴之看来,刘玉尺提李自成进取河洛,不过是想替小袁营争取更多的利益罢了,历史上的袁时中就是在官军和农民军之间摇摆不定,后来李自成袭杀罗汝才,这才导致了袁时中背叛李自成,所以李兴之有极大的把握招降小袁营。 “丞相的条件,刘某要回去和袁头领协商一下。” 刘玉尺踌躇良久,说实话他对这个招降条件还是满意的,小袁营号称三万军,但是真正的青壮不过四五千人,既然投降官军,那余下的家小是断然不能随军的,再说了李兴之说的又不错,吴三桂手中有数万关宁精锐,山海关雄城,还不是在朝廷大军面前土崩瓦解。 “好,本相就给袁头领一日的考虑时间,若是误了时辰,本相就挥军攻城。” 开城本是一座县城,墙不过两丈有余,宽不过丈许,李兴之此次进兵河洛,光是红夷大炮就带了一百余门,要想拿下城池,还不是易如反掌。 “如此刘某就先行回城,还请丞相见谅。” 既然李兴之下了最后通牒,刘玉尺自然不敢耽搁,当下对着大帐内的靖北军文武行了一礼,就要返回开城。 “李兴之怎么说?” 和李兴之预料的一样,刘玉尺甫一回城,袁时中和朱成矩等小袁营头领就急不可耐地向刘玉尺征询起招降条件来。 其实,袁时中打心底,还是想要投靠李自成的,毕竟大家都是起义军,都是被朝廷逼反的,但是李自成在信阳袭杀了罗汝才和贺一龙的消息传到开城后,就让他对于加入大顺军产生了犹豫,李自成能杀了歃血为盟的兄弟,还会把自己等新附之人放在眼里吗? “袁兄,朱兄,李兴之要咱们整编军马,说只给咱们小袁营一个镇的编制,其余随军的老弱都要送往山东或者京畿安置,他还说只给咱们一天的考虑时间,若是误了时辰,他就要攻城,到那时,可就要玉石俱焚了。” “啥?他这是想把咱们的家小当成人质吧,这条件我不能接受,他要攻城,就让他来吧,我到要看看是开封重要还是濮阳重要?” 朱成矩性格暴躁,在听到刘玉尺的消息后,就是暴跳如雷,指着城下李兴之的大旗破口大骂起来。 刘玉尺回道:“朱兄稍安勿躁,兄弟适才在官军大营发现他们的红夷大炮足有百门,这样的火力可不是咱们能够抵挡的,还是等袁兄决定好了。” “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袁时中挥了挥手,脸色阴晴不定地坐在开城县衙的主位上,他知道在这样的条件下投降官军,自己肯定会失去小袁营的主导权,能够保留的恐怕只能剩下了指挥权,没有人敢保证士兵失去家小后,还会替自己卖命。 第五百五十一章决战朱仙镇(十四) 李兴之为尽快整合小袁营所部军马西进,也是为了避免将时间和精力都消耗在濮阳,为此不得不做出妥协给了他们新编镇的待遇。 当然这样的模式,李兴之准备继续进行下去,因为熟知历史进程的他知道,甲申之变后,能够坚持抵抗满清的就是这些英勇不屈的起义军,在李兴之看来,哪怕李自成愿意接受改编,他都愿意接受,因为他没有时间消耗在无休止的内斗上,千金买马骨,许给袁时中一个镇就是希望其他的农民军头领能够和平接受靖北军的改编。 打散各地起义军,将他们分别安置,也是丞相府给各镇下达的一条不可动摇的军令,这也是要确保这些桀骜不驯的农民军头领彻底归心。 条件已经开出,接受改编,保证全体人员性命安危,且不追究他们从前所犯的罪孽,这个条件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已是相当的优厚。 所以大多数小袁营头领脸上均是流露出轻松的模样,这刻,所有人全不约而同的看着喃喃自语的袁时中,等着他们的头领做出最后决断。 农民军任命的开城知县陈茂才此刻就在袁时中旁边,因为他离的最近,所以看的也是最清楚,他发现袁时中这会很是犹豫,脸上阴晴不定。 袁时中的确拿不定主意,之前他想的一直是如何在顺军和山东军的夹缝里求存,等到官军和顺军胜负决出后再行招抚事宜,而且只是将城头上小袁营的旗号换成胜利者的旗号而已,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变动。 这样,即便将来明顺两家再打回来,他也能再次投降,现在李兴之一口咬定全军改编,那他就失去了两头下注的机会,万一顺军取得河洛大捷,这天下还有没有小袁营的活路? “我怎么能相信李兴之会不会食言?万一我军投降,他把咱们当成叛逆处置了怎么办?” 犹豫许久,袁时中终于抬头看向刘玉尺。 “咱们没的选,咱们只能选择相信。”刘玉尺一脸苦色,他也知道一旦开城,那自己这条命就握在别人手掌里了。 “此事关系太大,关系到咱们小袁营数万人命,李兴之能不能让我考虑几日。”袁时中拿不定主意,决定拖一拖,若是官军能给他几天时间,说不定朱仙镇战事吃紧,招抚的事还有转机。 刘玉尺的长叹一声:“可以,但他们只给了咱们一天的时间,超过期限,哪怕只有半柱香,山东军也视咱们没有投降诚意,到时一旦城破,如李兴之所言,咱们所有人及家眷都要死。” 这世上,小人物固然影响不了大局,但小人物和大人物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 袁时中、朱成矩等人身为小袁营大头领,他们犹豫自己投过去会不会被李兴之剥夺兵权,可他手下那些小头目想的更多的却是大头领怎的还不下令开城,难道真要他们连同家小和开城共存亡不成。 高级将领们手握重兵,在这大事上有发言权,所以他们在那为了自身利益争吵。 小头领们们却利索的多,他们手上没有多少兵,最多的不过百十人,单拿出来都不能让城外的官军正看他们一眼,可当这些小人物汇聚在一起,他们却有改变局势的能力。 “王头,你说咱们会是官军的对手吗?” 开城东城,一个新加入小袁营的头领牛三期期艾艾地看向负责城防的管队王二麻子。 “屁,我看袁大头领是怂了,要不然怎么会让刘头领出城和官军接洽?你知道吗?我听说山东蛮子端的能打,东虏强不强,在山东蛮子面前连草鸡都不如,那伪清皇帝皇台吉都被人家挂上了旗杆,山海关高不高,吴三桂有数万大军,李兴之带了几万人,十余日就打的吴三桂屁滚尿流,跑到东虏那边当奴才去了,现在可是山东蛮子的统帅李兴之到了,咱们和他们打,岂不是找死。” “那依王头的意思,咱们只有投降了,可是他是官,咱们是贼,他能容得了咱们吗?” “怎么容不得?我听说丞相军中将领好多都是原来献营的头领,就是张献忠几个义子都身居高位,那个什么张可旺,现在都当上朝廷阁老了。” 王二麻子本是高迎祥麾下农民军出身,崇祯九年,高迎祥南下淮扬,屡次被官军击溃,心思灵活的他不再看好高迎祥,遂带着抢来的钱粮逃到了濮阳境内。 只不过中原大旱,兵灾连年,抢来的那点银子根本撑不了多少日子,适逢袁时中起事,王二麻子索性又加入了起义军,靠着以前有过农民军作战的经验,很快就在小袁营混了个管队,现在李兴之这个窃国大盗兵临城下,他又起了投降的心思。 “王头说的是,法不责众,李兴之要处置,也只会处置首恶,李自成杀了罗汝才,都没对他部下的那些兵丁下手,要我说,干脆咱们就投了官军吧,总好过跟着袁头领他们担惊受怕,我听说李丞相有令只要咱们接受改编,就既往不咎。” 守卫东门的另一个管队张亮也是连声附和,小袁营起事不过半年多,大伙聚在一起,不过是想图一口吃的,凝聚力并不强,现在李丞相既然能给自己活路,那还不如投靠强大的官军。 “只要接受改编就可以么?你听那个说的”适才问话的小头目满脸惊喜的问向张亮。 “随刘头领回来的兄弟是这么说的。” 张亮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王二麻子等人听后都是兴奋,对于他们这些中底层头目而言,改编加入官军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问题,大家本来就是图一口吃的,投降朝廷不还是图一口吃的吗? 这年头,只要有饭吃,替谁卖命不是卖。现在局面很明显,开城根本撑不了多久,官军真要发狠攻城,数百门红夷大炮同时轰炸,这城一两日就能破了,到那时,别说改编了,能把命保住就是老天爷开眼,观世音菩萨保佑了。 故此,王二麻子等人是打心眼里接受官军开出的投降条件,现在的问题在于开不开城,投不投降不是他们说了算。 “袁头领对咱们也算有恩,就这样投降总不好吧?” 最先问话的小头目兴奋地搓了搓手,口中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了他。 “怕啥,袁头领都派人和李丞相接洽了,说不定正在协商怎么向朝廷输诚呢,咱们开城,也是坚他们的心而已,再说了,咱们这样做不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吗?” 张亮抬头看了看县衙方向,现在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他娘的去了县衙,这个时候正是自己等人起事的最佳时机。 “恩,你们带人去把负责巡城的朱守义给老子绑了,他是朱头领的侄子,咱们拿了他向李丞相请功。” 蛇无头不行,王二麻子看了看左右,这里面就是自己在小袁营资格最老,故此,当仁不让地承担了头领的责任。 第五百五十二章决战朱仙镇(十五) “好了,我等就依王头的意思去办。” 张亮略一犹豫,就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媳妇刚刚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他可不想就这样把命送在开城。 三人既已拿定主意,又知道官军只给了一天的考虑时间,又恐怕迟则生变,也不再耽搁,各自领了亲信的手下摸到城门,却正好撞见那了朱守义。 朱守义是朱成矩的亲侄,家眷族人都被乱兵杀死在滑州,所以他和他叔叔不肯投降,但又怕军中人心不稳,所以领着手下一直在各处城门巡视。 “袁大头领他们那里正议着事,本头领恐怕城中有些人被官军吓破胆,你们得给我看紧些,尤其是城门这里一定要看仔细了,千万别让那些无胆的鼠辈开了城。” 发现王二麻子等人后,朱守义倒也没有多想,因为这王二麻子也是农民军出身,甚至还跟过高迎祥那样的大贼,故此就是将王二麻子等人唤过来。 “小的省得。” 王二麻子一边点头,一边朝张亮他们使起了眼色,诸人本来就有预谋,连忙带着部属从左右向这边围了过来 等朱守义发现四周有人靠上来的时候,王二麻子突然拔刀大吼一声:“还不动手!” 这突如其来大吼惊动了佟正手下那些兵丁,可是他们还没来的及反应,四面就冲上来一帮农民军将他们缴了械。 朱守义大惊失色,正待要大声喝问时,就发现一柄尖刀顶到了他的背上,哪怕穿着厚实的棉衣,他都能感觉后背一片冰凉。 “朱头领,你不要怪咱们,兄弟们也是想寻个活路而已。” 袁时中他们正在商议投降官军事宜,说不得以后还能一起在靖北军共事,王二麻子自然不敢把事情给做绝了,只是喝令身后的亲信们将朱守义和他的部下捆成了粽子。 城上的守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负责警戒的小袁营头领张继成下意识的想去报讯, 可是没跑几步就被另一帮农民军堵住了去路,小袁营起事时间太短了,短到袁时中等人根本来不及收拢人心。 现在朝廷大军兵临城下,想着向官军输诚的人,绝不只是王二麻子几个人。 “开城门。” 完全掌控了主动后,王二麻子就是意气风发地喝令左右的亲信上去打开了开城城门。 东门被打开的消息传到还在争吵没有拿出决定的袁时中、朱成矩等人耳中后,众人皆是面有戚戚。 他们知道现在已经容不得自己再去做什么了,唯一补救的法子就是赶紧一块跟着投降,要不然李兴之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开城东门被打开后,城外的靖北军都是诧异万分,毕竟丞相可是给了贼寇一天的考虑时间,谁也没想到只一个多时辰,城门就开了。 等到城中王二麻子等人跑出来说要投降后,官军才反应过来,在军官的指挥下立即跟着那帮叛军开进了濮阳城。 永历元年三月初三,开城的小袁营不战而降。 自袁时中、朱成矩、刘玉尺等大头领以下共有七十一名大小头目全部表示要向官军输诚。 开城被官军攻战的同时,淮扬提督杨彪统领第一镇、以及南直隶总兵张达部,已经沿淮河杀入了信阳境内。 杨彪奉命出镇淮扬后,受李兴之军令,允许他扩军万人,只不过淮扬并不同于饱受流寇和官军荼毒的河南和陕西,世道相对安定,根本招募不了多少军马,杨彪不得不将徐州、淮安、扬州的驻防军马编入了第一镇。 只不过徐州、淮安等地的驻防官军,除了崇祯九年,流寇杀进淮扬那一次,根本就没上过战场,其素质较之农民军还不如,大半是替各地的军头在土里种地的农民。 杨彪不得不矮个子里拔高的,三个府只选拔了三千五六百人,剩下的缺额是在马鞍山一带招募了一千五百余矿工,好不容易才将本部补充到了万人规模。 这次出兵河南,急于立功的杨彪是将淮扬的军政事宜一股脑地全扔给了黄文昌,自己所部的军马是倾巢出动,算上张达的五千兵以及民夫,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两万。 杨彪虽然没打过什么仗,但也算在军中熏陶已久,王忠书信传来的时候,他就猜到王忠打的是什么心事,其实就是要阻断李自成南逃之路,把闯军逼进残破到极点的陕西去和孙传庭死磕。 欲截断闯军归路,那就要卡住开封出奔信阳和南阳的要道,所以鲁山和郾城就成了此战的关键。 鲁山紧邻开封,南面百余里就是义阳三关,战略地位极重,南阳作为顺军第一个攻下的大城,李自成是留了心腹悍将田见秀镇守,田见秀久经战阵,义阳三关这样的军事要地,不可能不派兵驻防,为了达到彻底切断顺军,使几乎是空国而出的大顺军成为一支孤军,鲁山这个仅仅八十丈的山岭就成了此战最关键的因素。 相比于鲁山,紧邻商水郾城的地理位置更加重要,因为靖北军输送兵力这次就是依靠淮河以及其支流的水运,才能够抢在顺军退兵之前到达预定作战位置。 郾城县均为土城。崇祯十一年郾城知县李振声为了防备愈演愈烈的农民起义以石磙铺基,将土城改为砖石城,因用石磙铺基,故俗称其“石磙城”。 郾城城高近四丈米,除了采用石磙外,共砌砖一百一十八层,垛高二尺二寸,阔一尺五寸,每七个垛口处建一敌台,敌台内地面二丈二尺,纵有一丈三尺,中间用砖平铺。 此外城外有壕,也就是所谓的护城河,俗称“海河”,深约一丈二尺,阔二丈五尺。 闯军攻入开封以来,所过之州县,十有九降,唯有郾城知县李振声在闯军杀入开封境内后,慨然散尽家财,发动城中青壮守城,仗着城高池深,农民军试探攻了几次以后,就放下了强攻郾城的念头,在李自成看来,只要自己拿下了开封和洛阳,郾城就成了一座孤城,自己想拿下它,只会是易如反掌。 李振声的努力没有白废,永历元年三月初五,靖北军淮扬军团沿商水抵达郾城,在进驻城池后,杨彪就是令副将王得人和景四立即点了五千兵直奔鲁山,为了彻底卡死鲁山这个节点,王忠甚至下令所有的火炮不必下船,继续向鲁山一带转运。 第五百五十三章决战朱仙镇(十六) 田见秀万万没想到鲁山这个河南中部的小县城会成为此次顺军和官军河洛大战胜负手。 自领了驻防许州,稳固顺军主力后路的军令后,田见秀就把自己的行辕迁到了义阳三关的主关鲁阳关。 鲁阳关在豫中鲁山县西南。当洛阳与南阳盆地间交通冲要,自古为军事必争之地,也是中原入楚的必经之路。 为了确保粮道畅通,田见秀是自统两万军马镇守鲁阳关,又令部将田虎统兵五千守小鲁阳关,把兄弟俞彬统兵万余出镇距离鲁阳关一百余里的鲁山县。 俞彬也是闯军悍将,是跟随李自成起事的老贼了,经历过的战阵多如牛毛,虽说大顺军和官军在朱仙镇对峙,许州是实实在在的大后方,但是他并没有疏忽,自进驻鲁山县后,就征发了全县的百姓拼命地加固城防,筹集粮秣,同时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往来于南北的官道之上,以为万全之计。 田见秀和俞彬的小心,得到了回报。 永历元年三月初八,顺军斥候就发现数千的官军沿商水直奔鲁山而来。 “山东军来了多少人?” 鲁山县衙,俞彬皱着眉头听完了斥候头目的回报。 “启禀俞头领,山东军约摸有两千余人,但是军容甚是严整,小的们远远看去,几乎是人人带甲,商水里还有大量的船只,看吃水的深度,应该是火炮等辎重物资,看情况这可能是他们的先头部队。” 那斥候头目说完之后,就是抬头巴巴地看向俞彬。 “好了,刘兄弟你说怎么办?是先打了这伙官军?还是固守县城?” 俞彬一脸诧异,他实在想不通数千官军怎么敢孤军深入,插入了大顺的腹地,这他娘是根本没把大顺放在眼里。 “官军既然敢孤军深入,后面必有大军,我估计这支军马很可能是他们的先锋,鲁山县小城薄,咱们还是向田头领和闯王报急才是,只不过山东军携带了火炮,鲁山城墙不过是夯土堆叠起来的,一味守城的话,咱们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再者官军远来疲惫,咱们不敢出战的话,只恐堕了兄弟威名啊!” 刘头领就是刘希尧,也就是原革五左营的争世王,贺一龙和罗汝才为李自成擒杀后,刘希尧自咐不是闯军的对手,所以率部投降了声势强大的闯军,只不过他是新附之人,李自成就将他安排在了田见秀的军中。 “呃……这个,刘兄弟说的是有道理,他娘的山东贼是将老子手底下这万余大军当摆设不成,这样吧就由刘兄弟在城中主持大局,咱带人出去会会山东军,老子到要看看他们是不是天兵天将。” 刘希尧一句堕了名声,彻底激怒了俞彬,再加上刘希尧说的也有道理,鲁山的城墙太单薄了,根本挡不住火炮轰炸,顺军攻打鲁山的时候,只三轮炮击,城墙就被轰塌了一角,现在东南区段的城墙还是新修复的,能挡住山东军的火炮才出了鬼呢,况且山东军只有区区两千人,还不如吃掉这支军马,给后续的山东军一点厉害看看。 俞彬没有轻敌,他知道能接连消灭满洲大兵的山东军绝非普通明军可比,更知道狮子搏兔,也需全力的意思,所以在决定出城歼灭这支可能是明军先锋的军马后,就是主力尽出。 出城的顺军步兵被俞彬摆成了品字阵形,之所以如此,是为了前阵被击溃还有后面两阵能迟滞官军步兵的推进速度。 而官军的步兵一旦和已方前阵接触,那么他们阵型间的空隙就会暴露开来,这正好给他左右两翼包抄合围的机会,之所以让刘希尧留守城郭,那是因为他所部的军马中有半数是原革左五营的兵,万一刘希尧阵前反水,那后果可真就不堪设想了。 到现在为止,战局还在俞彬的预料和掌握之中,唯一让他感到吃惊的地方就是山东军居然竟然只花了一刻不到的时间就在商水一线布好了阵型,这会船上的民夫正源源不断地把火炮往岸上转运,单从时间上来看,山东军并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感。 “前阵给老子往前挤压,务必尽快和官军短兵相接。” 在军阵布置妥当的那刻,俞彬就急不可耐地下达了进攻军令,中路的三千余顺军在顺军军官的指挥下如同一堵移动的城墙向着官军刚刚布置好的军阵压了过去。 “格老子的,让火炮手准备,白杆兵前排列阵,咱们第一镇是丞相起兵后第一个组建的,杨帅说过大伙都是跟随丞相从李家山一起打天下的老人了,平时丞相好酒好肉地供养着咱们,今天就是咱们报效丞相的时候了。” 王得仁是在玛瑙山战后,加入靖北军的,金声桓和张勇当年和他在左良玉军中军职都差不多,可是这两货都已经是靖北军镇将了,这令王得仁羡慕不已,现在军功就在自己眼前,他自然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当然他也有理由相信,就凭自己手中的两千兵,一定能力抗自己面前的万余顺军,因为他带过来的可不是杨彪从淮扬新编的军马,而是击败过伪清贝勒阿巴泰和成亲王岳托的百战精兵。 这次出兵许州,王得仁和景四一共带了五千兵,这些兵全是靖北军的老兵,自进入许州境内后,王得仁就派人查探了鲁山境内闯军的部署情况,更知道鲁山县并不足以阻截李自成数十万大军,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扼守官道的鲁山,自己领兵出击县城,却是为了吸引城中顺军注意力,好让半道分兵的景四尽快抢占鲁山。 “轰、轰、轰……!” 靖北军拖上岸的火炮并不多,而且都是五六百斤的小炮,只不过由于顺军是攻方,所以最先进入对方火炮射程的自然是最先压上来的那三千余顺军。 三十余门火炮在在顺军前进的阵型里,打出了密集的火力,隆隆的炮声中,率先冲阵的顺军登时死伤惨重,只一轮炮击,就有近百人被呼啸的炮子砸中,还有不少人被落地弹起的炮子击倒,不是少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 第五百五十四章决战朱仙镇(十七) 王得仁此次带至鲁山的军马一共是两个步队的鸳鸯兵和一个步队的白杆兵以及一个步队的远程兵。 第一镇自取得莱登大捷后,就一直留守在山东,原因是当时靖北军根基尚浅,李兴之需要这样一支精兵坐镇老巢,现在随着靖北军地盘的急速扩大,以及战略目标的变化,这支李兴之起家的王牌部队终于露出了獠牙。 随着旗号转换,一千鸳鸯兵以五十人为一组迅速组成一个个人字形的小阵,前后交错,左右隔开。 小阵最前面四人斜向靠地支起了木盾,紧接着身后的士兵则举起了竹子制作的两丈狼筅,侧面则是十杆长矛,最后则是镗耙手和火铳兵。 狼筅前端尖锐的竹枝并未削去,这是为了护卫他们身后的长枪兵,然后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在炮火的掩护下向如同潮水涌来的顺军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中阵的白杆兵同样分成了二十个二十五人的尖锥型小阵,迈着整齐的步伐迎向了顺军的中军。 “山东贼这么嚣张吗?给老子全军压上,马龙咱们的骑兵都准备好了吗?一旦两军纠缠在一起,你就给老子从侧翼杀过去,务必一举击溃山东贼。” 虽然不明白靖北军凭什么敢以两千远来之军和自己这万余大军野战,但是俞彬依旧下达了全军总攻的军令。 他没有轻敌,也不是大意,而是实在分析了对面山东军的实力之后才下决定进攻,因为他不相信区区两千余官军步兵能挡住他的数倍兵马,何况自己手底下还有一支五百人的马队。 然而战局从一开始就脱离了他的掌控,靖北军第一镇操练白杆兵和鸳鸯兵军阵已久,各队队官对这两种战法早就了然于胸。 依靠狼筅和盾牌的掩护,鸳鸯兵中阵的长枪兵不停地从缝隙中往前捅刺,他们身前的顺军显然对挂满尖刺的狼筅甚是恐惧,在双方接触的瞬间,就有数百人因为要挥枪抵挡乱扫的竹枝,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长枪穿透了胸膛。 当然也有不少脑筋灵活的顺军头目在看到正面遭到阻截后,选择了从鸳鸯兵军阵的间隙里突击,可是他们不是被军阵后队的火铳兵射杀,就是被两阵之间互相配合的镗耙筑死。 “马龙,让骑兵出击吧!” 预想中的以优势兵力围攻的形势变成了明军一边倒的屠杀,让目睹这一切的俞彬震惊不已,他知道就凭顺军的作战意志,若是自己再不动用底牌的话,那说不得马上就要崩溃。 “属下领命。” 马龙本是俞彬同乡,此前一直在官军中充任小旗,南阳被顺军攻占后,李自成因为愤怒南阳守军坚持抵抗,曾下令将残余的六百明军全部诛杀,奉命监斩的俞彬恰巧在残兵中认出了他,因此救了马龙一命,因为感念俞彬恩义,马龙便投身俞彬麾下,做了个马军管队。 可是骑兵的加入并没有改变战局,当马龙部下的的五百余骑兵杀入靖北军小阵之间空隙后,却怎么拼命催动战马也不能令战马再加速一分。 靖北军小阵中侧面的镗把手和长矛手却不断扫向刺向顺军骑兵的身侧。 顺军骑兵用马刀和长枪格挡,大都被镗把叉住,然后便是数杆长矛撺刺,顿时纷纷落马,惨叫声连绵不绝。 后队的顺军眼见情况不妙,想绕开冲杀,躲在鸳鸯兵小阵后的鸟铳手却又跑出来轮流射击,又倒下一片。 “浑河血战时,万余东虏都不能破开鸳鸯军和白杆兵,俞彬这厮真是脑子进水了,给本将摇旗,全军压上,让远程兵的铳手也支起铳剑跟老子冲。” 眼前的战局令王得仁兴奋不已,他虽然对野战战胜顺军毫不怀疑,但是没想到这么快,顺军就出现不支的现象。 得到号令的靖北军陡然加速,一个个变换的旗号传下去,顺军愕然发现,他们竟然被兵力比自己少得多的靖北军给打的节节败退,前队甚至有很多人陷入了靖北军的包围当中。 “败了、败了……!” “快撤回去……!” 留守在许州的顺军大多是由原罗营和革左五营的农民军组成,他们本就对李自成火并自己头领感到不满,若是顺军能够一直取胜,到还罢了,可是一旦露出败像,军心立时不稳,当下就有不少顺军抛下了刀矛向鲁山城门跑去。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溃败很快出现了连锁反应,正在和官军接战的顺军官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有人喊败了。 “他娘的,给老子撤……!” 俞彬也懵了,他还没弄明白自己怎地就败了,他很想喝令身后的亲军上前逼迫溃军返回再战,但是兵败如山倒,他根本无力阻拦,又考虑到城池安危,不得不下达了撤退的军令。 “呃……,俞彬怎么打的?就是带一万头猪也不会败这么快吧?赵勇你速速点兵随老子去城门口,今天老子要替罗头领和贺头领他们先收回点利息。” 鲁山东城城门楼上,刘希尧和留守在城中的顺军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谁也没想到仅仅一个时辰不到,万余大军就被官军打的落荒而逃,在这当头,刘希尧顿时起了反水复仇的心思,你李自成能做初一?咱老刘如何做不得十五? 俞彬一路狂奔,身后官军震天的喊杀声和溃军惊恐的求饶声令他恐惧。 好在官军都是步兵,好在自己一直在后方指挥,好在鲁山东门一直洞开,折个万儿八千人在俞彬眼里并不算什么,这刻他只想逃到城里,然后关上城门,依托城墙坚持到田见秀大军抵达。 “近了、近了……。” 城门就在眼前,俞彬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猛地一夹马腹,然后如同旋风般地带着数十个亲卫逃进了鲁山城。 惊魂甫定的俞彬一进城,就看到了全身贯甲的刘希尧,连忙翻身下马,急切地说道:“刘兄弟……快让人关城门,咱现在就去发动城中的百姓协守,官军带来的火炮都是小炮,咱们坚持个一两日当不是问题。” “关城门?给老子拿下……!” 刘希尧脸色一板,踏步上前,猛地拔出腰间配刀,顶在了俞彬的脖颈上。 第五百五十五章决战朱仙镇(十八) 俞彬死了,就如李自成没有放过罗汝才和贺一龙一样,刘希尧也没放过俞彬,他是提着俞彬的首级向王得仁输诚的。 “刘兄弟放心,你的功劳,兄弟这就向杨帅禀报,这次丞相一共调集了十五万大军驰援朱仙镇,只要咱们守住鲁山,必定能替曹操和革里眼报仇雪恨。” 王得仁和刘希尧也算是老相识了,大家都是流寇出身,以前在高迎祥麾下,那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说话也甚是随意。 “杨帅兵马到哪里了?适才我在城头上看的分明,有不少骑兵脱离了战场,出逃鲁阳关,田见秀那边有三万军马,南阳一带的马回回亦有七八万大军,王兄弟不会以为就凭你手中这两千人,能守住鲁山?” 刘希尧显然对李自成还有几分恐惧,对王得仁的封官许愿并没有感到兴奋,反而对距离鲁山县不过一百余里的田见秀部感到害怕。 “马回回?他不是被李自成逼离信阳的吗?丞相这次可是对他下了血本,加封他为平国公,老子就不信这狗日的不动心,再说咱也不是要死守县城,鲁山卡在进入开封的官道上,此前景四那厮已经带兵进驻鲁山了,只不过我军此来携带的粮秣不多,不知现在城中还有多少粮食?” “呃……李自成带了几十万人出奔河洛,几乎将许州和南阳的粮食征调一空,鲁山这边只有一千五百石粮食,药子也有千余斤。” 听到李兴之以公爵之位诱降马回回,刘希尧心下稍安,连忙将府库的余粮报了上来。 “为兄手中有五千兵,还有两千余随军民夫,这点粮食吃不消咱们这么多人马调用,这样吧,刘兄弟你带本部军马把俘虏押解至郾城杨帅那边,鲁山这边就交给兄弟。” 这一次攻破鲁山,靖北军一共俘虏了近七千农民军,考虑到鲁山乃是两面受敌之地,王得仁还是令刘希尧携带降军去郾城。 “如此,兄弟就谢过王兄了。” 刘希尧是巴不得鲁山,自己可是卖了田见秀的心腹余彬,若是王得仁兵败,还能有自己的好? 攻占鲁山县后,王得仁随即移师鲁山汇合了正在鲁山布置防线的景四。 鲁山也叫平顶山,高约八十余丈,连绵四十余里,地处于豫西山地和淮河平原的过渡地带,北部是箕山,中部是外方山的东段及鲁阳关以北的落凫山等低山,南部则是伏牛山东段及其余脉。 虽然平顶山没有鲁阳关那般天险,但胜在官道崎岖,两侧尽是山脉。 鲁阳关距离朱仙镇不过一百余里,朱仙镇距离鲁山也不过两百里左右。 王得仁和景四并没有蠢到沿着四十余里长的山道挖掘壕沟,埋设尖桩来布置防线,而是选择在平顶山主峰向下的山麓用土木搭建了一座临时的环型工事,又在后方山头布置了火炮阵地,此外就是令随军的民夫直接在官道上设置路障。 左右群山之中,巨木和乱石随处可见,砍断了直接往官道上推就是,两千余民夫一天时间就堵了近三里左右的官道,顺军若是想打通官道,要么就要强行攻山,要么就要冒着靖北军的火力搬开堆叠在官道上的障碍物。 平顶山主峰上靖北军也草草搭建了几座望台,从望台上朝左右俯瞰,整个平顶山周左的军情尽收眼底。 平顶山下两里远处便是官道,官道从群山中穿过,蜿蜒数十里之地。 为了能依托平顶山挡住可能南归的李自成大军,王得仁还是令刘希尧在离开鲁山前,将城中所有的粮食全部运到了山上,现在正值开春之际,冰雪融化,山顶的洼地里也融化了相当的积水,守山的官军自然不虞水源有缺。 “发现顺军!” 山坡上的旗手一个接一个的挥动着手中的旗帜,瞬间,第一镇的五千靖北军均是钻出了简单搭建的窝棚起,在军官的喝令下一队队朝前开进,直到进入了防线工事内。 顺军来的很快,田见秀在收到鲁山被官军攻破的消息后,就连忙令田虎分兵进驻鲁阳关,自己是慌忙领了本部两万五千军,直奔鲁山县而来,久经沙场的他知道,官道被山东军切断的后果,他更承担不了顺军主力后路失守的责任。 永历元年三月初五,也就是官军进占鲁山后两日,农民军前锋田畴领着一万军马抵达平顶山下。 发现山口官道已被靖北军抢占后,田畴未敢轻举妄动,连忙遣人快马往中军禀报。 当天傍晚,田见秀率本部大军赶到,观察地势后,田见秀只得命各部就地安营扎寨,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原因就是天色已晚,自己所部的军马两日奔跑了近百里,人和马已经实在没有力气发动进攻了。 次日天还未亮,战鼓声便响彻平顶山,田见秀必须要打,不强攻平顶山,难不成坐看官军加固山上的防线吗。 为了一举拿下平顶山,打通官道战役一开始,田见秀就拿出了半数的家当,他以部将田畴领兵五千沿着平顶山那大约四十五度的山坡正面进攻,部将张超统兵三千从山南进攻,又令闯营悍将李双喜统兵三千压阵。 开火!” 依山而建的环形阵地前,顿时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个不停,靖北军第一镇远程兵在景四下指挥下打响了手中的火铳。 随军携带的五十余门五六百斤小炮不断的向冲锋上来的顺军官兵兵轰击。 在山地战中,这种轻便的小炮较之大将军炮还来的实用,从炮口喷射出的炮子成功将向上仰攻的顺军进攻速度迟滞下来,山坡上不断有顺军中铳倒地。 火铳和火炮发射浓烟弥漫在小半个平顶山山麓上,数轮炮击攻击下来,山坡都仿佛被黑雾笼罩起来了一样。 “不许后退,不许后退,给老子冲上去,冲上去!” 前方进攻顺军的在后方李双喜指挥的军马督阵下,不顾死伤往山口冲,弓箭手和火铳手跑到距离环型工事在百步外便向着守山的官军放箭开铳。 哪怕是仰射,还是有不少冒头的官军被击中,好在第一镇装备精良,所有的士兵头上的铁盔都配有铁面具,所以顺军的攻击,并没有给官军造成多少伤亡。 第五百五十六章决战朱仙镇(十九) 占据地利的靖北军充分发挥了地形优势,两个步队的火铳兵在扇面打出了最强火力。 缺乏火炮的闯军无法打散密集队形的靖北军火铳兵,他们仰射过来的铳子和箭矢仅仅只是让环型工事内的靖北军铳手乱了一会,紧接着就被两翼冲上来的白杆兵捅翻在地。 擅长山地作战的白杆兵,有效地依托有利地形以及他们手中的武器,面对躲藏在山麓下射击的顺军铳手和弓箭手,他们利用圆盾作掩护,手中长枪或锤、或扫、甚至有几个小队的白杆兵利用手中长枪相连,从环型工事侧翼下山,突然杀到顺军箭手和铳手的身边。 结果显而易见,远程攻击的顺军根本不是近身作战的白杆兵的对手,两轮冲杀下来,就有数百和顺军远程兵被挑翻在地,偷袭得手的白杆兵也不恋战,再以枪勾相连返回工事。 没有了远程兵的火力掩护,其余的顺军士兵顿时成了靖北军火铳手的目标,密集的火力将攻山的顺军压的抬不起头来。 看着前仆后继倒下的同伴,攻山的顺军畏惧了,但是他们却不敢后退,因为在他们身后是三千余李双喜所部的督战队。 李双喜是李自成的干儿子,今年刚刚过了十八,李自成至今无有子嗣,所以李双喜这个义子就成了顺军名义上的少主,李自成将他留在后方,一则是为了监督田见秀和刘希尧等人,二就是有保护他的意思。 有这个大顺可能得继承人在身后监督,那就容不得田畴和张超不得不卖力。 只不过,靖北军虽然近在咫尺,但是在攻山的顺军眼里,却又远在天涯,因为没有人能用血肉之身前那密集的弹雨。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攻山的顺军只得尽量地趴伏在山腰上,减少自己受攻击的可能性,然后拼命地向靖北军的工事爬去。 “上滚木和擂石……。” 看到山腰上顺军士兵趴了一地或者是猫着腰艰难前行,王得仁和景四乐了,这他娘的可不是咱们的活靶子吗? 无数的滚木和擂石如同下雨一般从环型工事后推下,然后顺着山坡往山脚翻滚而下,凡是在它们前方的顺军士兵,不是被擂石砸破了脑袋,就是被滚木扫断了胳膊。 最关键的是,这些漫山遍野滚落的滚木和擂石并没有因为砸中前面的顺军士兵停止下来,反而在惯性的作用下越滚越快,仿佛犁庭扫穴一般,在山坡上划过了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田畴死了,躲在树后的他先是被一段滚木撞断了腿,正当他疼的痛不欲生的时候,却不知道从哪里又飞出一块擂石,重重地砸在他的脑壳上。 主将都阵亡了,残余的顺军哪里还敢前进,一个个调转方向,向山下狂退回去,这一次可没督战队在他们身后,因为那些越滚越快的滚木和擂石已经砸到了督战队的队列当中。 正面攻山的顺军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南面攻山的顺军同样陷入了困境当中。 趁着顺军被滚木擂石砸的溃不成军的时候,景四看准时机,挥军突击,两个步队的鸳鸯兵和一个步白杆兵同时跃出环型工事,如同潮水般冲向了正在被滚木和擂石洗礼的顺军张超部。 在滚木和擂石攻击下早就狼狈不堪的顺军,面对靖北军步兵的攻击下顿时死伤了数百人,后队的顺军更是胆丧,有不少士兵因为恐惧兵就欲转头后退。 张超一刀砍翻了一个逡巡不前的顺军士兵怒喝道:“后退者死!山贼寇既然出了防线,正是我等建功之时,给本将往上冲!” 用长枪刺,用狼筅扫,用长刀砍,平顶山山麓喊杀震天,火铳发射的声响更是连成了一片。 高坡上靖北军、顺军士兵疯狂地绞杀在一起,这个时候地利的因素就显现出来,虽然顺军看似人多势众,但是他们毕竟连遭打击,又是仰攻。 而靖北军却是以逸待劳,体力和士气均不是顺军能够相比的。 一阵冲杀后,山坡上顿时铺满了尸体,这里大多数都是顺军,只有少量的尸体是靖北军的,面对靖北军咄咄逼人的攻势,张超所部的顺军终于感到害怕,后队中有人开始逡巡不前了。 张超知道,现在一旦败退,官军就会衔尾追杀,一旦官军驱赶溃兵冲击已方在山下的大营,那样此战就有可能造成总崩溃,为了挽回败局,张超亲自提着铁枪直扑向了率军突击的景四,他这是意欲凭借武勇阵斩敌将,好鼓舞军中士气。 “杀!” 张超是田见秀部下有数的猛将之一,手中铁枪左挡右刺,堵在他前面的几个白杆兵士卒顿时倒下了几个。 一连捅死了数个靖北军后,张超更是势如猛虎,一杆大枪舞的如花带雨,生生破开了五六个白杆兵组成的一个小阵。 主将的神勇激发了跟随张超冲锋的顺军官兵的勇气,这些人都是田见秀的直属,战斗力和意志力还是可以的,一个个呼声如雷,挥舞着长刀乱砍乱杀。 “快让开!让火枪兵射击!” 目睹了张超的勇力,景四心里也在打鼓,他自然是怕死,否则当初就不会背叛张献忠,投靠李兴之了,故此连忙吩咐左右的士卒立即闪开,好留出射击的空挡。 “呯、呯、呯……。” 一阵硝烟过后,随军冲锋的鸳鸯兵鸟铳手同时射击,刚刚因为张超的悍勇,士气大涨的顺军士兵顿时倒下了一片,首当其冲的张超更是身中数弹,身上布满了血洞,有一枚铳子无巧不巧正好击中他的面门,适才威风凛凛的张超被打的脑浆迸裂,身死当场。 张超阵亡,南面攻山的顺军瞬间崩溃,一个个呼爹喊娘地往回跑去。 正面和南面两路军马的溃败令在他们身后督战的顺军士兵也丧了胆气,纷纷朝后退去,一时间山坡上人挤着人,人推着人,腿脚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退兵吧,周保国你带着本头领的亲兵压住阵脚,务必不能让溃兵反卷我军,传令兵速速前往南阳向马回回求援,让他看在同为义军的份上,务必要派军支援,否则我军主力后路断矣!” 山上的惨败令田见秀心中一片悲凉,现在官道断绝,李自成大军又在朱仙镇,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南阳的马回回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决战朱仙镇(二十) 南阳府。 被刘文秀寄予厚望的马回回马守应一脸戏谑看着府衙内跪求援兵的顺军信使李信。 “田见秀的仗是怎么打的?数万大军被几千山东军阻截在鲁山整整七日,老子还来得及发兵增援吗?” 马回回此时浑然没有了去年在李自成长刀下的狼狈,反而意气风发。 “马头领,田头领虽然顿兵平顶山,但主力未败,只不过山东罗居高临下,平顶山方圆数十里,我军难以全面包围,顺王现在正是和官军在河洛决战的关键时刻,若是我军后路有失,恐怕军心不稳,还望马头领看在同为义军的份上,尽快发兵吧!” “呃……李参谋唇亡齿寒的道理老子也懂,只是我军粮草匮乏,我怕坚持不到鲁山啊,还有老子的家小现在就在鲁阳关,此战我若是替闯王打通官道,田见秀能否做主把老子的家小送还某家?” “粮草问题不大,鲁阳关那边刚刚征集了一批粮食,只要马头领出兵,学生可以担保分出一半给马头领调用,至于马头领的家小,顺王也是担心马头领征战在外,家小有舟车劳顿之苦,只要河洛大捷,我军稳固河南,马头领的家小自当取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马回回虽然奉了李自成为主,但却保有一定的独立性,借机索要钱粮也是理所应当的,故此李信只得将这两件事大包大揽了下来。 “好,既然田见秀那边有粮食调用,本头领再推脱的话,就说不过去了,你且去客房休息,本头领这就去点兵。” “如此学生便谢过马头领了。” 李信是李仲的堂弟,也是历史上李岩的原型,李岩加入了起义军后,便给李自成提了好几条意见。 一是“尊贤礼士,除暴恤民”,二是“嘉行仁义,禁兵淫杀”,三是为义军造势,李岩知道老百姓之所以跟着李自成造反,其实就是为了吃口饱饭。 故此他编了很多朗朗上口的口号,如:“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 老百姓被朝廷逼得活不下去,起义军的军队又不用纳粮,这才使刚出商洛的李自成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收拢了近五十万大军。 这次李自成留李信随田见秀镇守后方,就是看中了李信的运筹能力,好让他能替规模庞大的农民军征集到足够多的粮食,田见秀为了让马回回打消疑虑,遂令李信亲自走了这一趟。 “马头领,您当真要率军去鲁山不成?” 李信下堂之后,争世王蔺养成、马营部将张守业、原罗汝才部将王龙、杨承业等人就急不可耐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李自成狼子野心,为了一已私欲,视我义军手足如无物,蔺某与他誓不两立。” “罗头领对俺老杨恩重如山,杨某若是背恩负义,反去帮李自成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那岂不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是啊,前者在信阳,要不是马头领见机的快,咱们早就被李自成那狗日的害了,现在让咱们出兵救他,田见秀真是痴人说梦。” 李自成在信阳以武力吞并罗汝才和革左五营的蔽端,在起义军出现危机后尽显无疑,诸人本是为闯军武力胁迫,其实心底上是巴不得李自成败亡。 原本的历史上,大顺军在一片石战败后,一年之内便丢失了整个京畿、山西、河南以及陕西等统治区域,表面原因是地方上的士绅阶层和地方军头不愿意接受顺军的统治,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义军内部人心不稳,罗部和革左五营的军马在顺军主力兵败后,均是不约而同地向伪请输诚,马回回的部众更是宁可入川去投张献忠,也不愿意去救李自成。 现在李自成主力后路为靖北军切断,驻守南阳的起义军头领顿时离心离德,不愿意再奉李自成的号令。 “诸位兄弟的意思,本头领是一清二楚,前者李兴之亦遣人和某家接洽,说他有意向皇帝表奏我为朝廷侯爵,河南总兵,只不过我等都是朱家王朝的生死大仇,故此一直犹豫不决,还望诸位与我计较一下看看,此事当做何处置。” 马守应在历史是坚定的造反主义者,和张献忠以及罗汝才屡次向官军投诚不同,即使起义军濒临绝境的情况下,都不曾动摇过,故此在收到艾能奇书信后,一直将投诚事宜悬而未决。 “李兴之不是这样的人吧!我听说此人对投诚的各路将领,皆是一视同仁,张可旺那样的怂瓜都能坐到朝廷阁老,张定国在山东军中也是手握重兵,想来断不会坑害了我等。” 蔺养成犹豫地看了马手应一眼,李兴之麾下虽然有大量的起义军头领,但他可没放过张献忠和左良玉,谁又能担保,已方在向山东军输诚后,李兴之会不会不顾江湖道义,对自己这些起义军的重要头目下黑手。 “老子也是这个意思,官军向来无信无义,看不起咱们这些人是泥腿子出身,我就怕李兴之是以爵位诱骗我等,到时候,咱们这些人还有没有活路。” 马守应重重地叹了一声,自己造反以来,杀过的官军,洗劫的城池、做过的恶事,何以计数,朝廷能放过底层的士兵,难不成还能恕了自己这些首恶,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自己不愿意接受李自成的改编,其实也是不愿意屈居人下,现在投降官军,也是给人家伏低做下,这也是马守应迟迟不能下定决心的原因。 “大头领,大头领,八大王义子张能奇有要事求见头领,现在已经被守城的赵管队带到了城内,因为顺王的使者在府衙,赵管队是把人请到了东城城楼,大头领是见还是不见?” 诸人说话之间,马守应的亲兵头领邢五急匆匆地闯进了大堂,和诸人微一抱拳,就是将艾能奇来访的事情备述了一遍。 “艾能奇现在在李兴之心腹淮扬镇杨彪的麾下,现在来访,定有大事,诸位且随本头领去见见他,蔺兄弟你在府中给老子看好了那个李信,切莫将山东军信使的消息泄露出去。” 当初艾能奇出奔山东,还是马守应和罗汝才提的意见,也是为了给自己等人留个退路,现在艾能奇亲至南阳,马守应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第五百五十八章决战朱仙镇(二十一) “叔父,丞相条件已经足够优厚,您还犹豫什么?袁时中投降不过只授封了一个镇将,还没有固定辖区,丞相不光把湖广的军务许给了您,还加您为平国公,要知道整个靖北军中也只有替丞相打下京师的黄文昌被授封为国公,其余杨彪和王忠等随他起事的铁杆心腹只不过授封侯爵。” 南阳城东城城门楼上,艾能奇郁闷地看着犹豫不决的马回回,心中则是腹诽不已,怪不得你和罗汝才等起义军元老被李自成这个后辈压的死死的,这他娘的行事太优柔寡断了。 “是啊,马头领,如今最有可能角逐天下的便是京师的李兴之和中原的李自成,至于南都的潞王,不过是东林的傀儡,一群自守之贼罢了,咱们若不早做决断,想着两头下注,早晚会为人所灭,李自成心胸狭窄,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耳,李兴之此人,属下虽然不甚了解,可是这授封的圣旨却是实实在在地摆在您的面前,依我之见,莫如投山东军。” 张守业本是马守应的乡党,也是马营中威望最高的头领之一,在看到马回回还有些犹豫之后,就是起身建言,他的意思很明确,投顺莫如投明。 “张头领说的好,我听说李兴之也是贼寇出身,和咱们一样,都是造大明朝的反起家的,想来还是会讲江湖道义的,依我之见,莫如借着出兵鲁山的名义袭了鲁阳关,再看朝廷对咱们到底如何?若是李兴之对咱们一视同仁,咱们就索性投了朝廷,也好过提心吊胆地当这劳什子贼寇,若是李兴之言不由衷的话,咱们有鲁阳关天险,坚持个三五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届时咱们也能从容退回湖广。” 王龙和杨承祖这两个罗营旧部对张守业的看法也非常认可,罗汝才虽喜好奢华,但是对自己兄弟还是颇讲义气的,这个时代,人讲究的就是士为知己者死,趁着李自成远在河洛的机会,王龙等人皆是认为这是替罗汝才报仇雪恨的良机。 “唉……诸位说的是有道理,这样吧,明日咱们就出兵,老张你带本部兵马留守府城,本头领自统大军先破了鲁阳关,取回兄弟们的家小。” 打着顺军旗号的马守应部是在李信的陪同下一路北上,直奔鲁阳关。 前方战事吃紧,守关的顺军主将田虎虽然对马回回这个被李自成逼离信阳的农民军领袖还有几分疑虑,但还是在马回回部抵达鲁阳关之前,将所有的粮秣送到了关外。 “怎么,李参谋和田头领这是不想让本头领入城了,看来闯王还是不信任我老马啊,算了,这粮食咱也不要了,老子这就退回南阳。” 鲁阳关下,马回回一脸不忿地看着紧闭的关门以及城外早就装车的粮草,作势就要带兵返回。 “马头领,使不得,使不得,关闭城门是为了防备明军,怎么可能是防备您呢?您且稍候,学生这便去叫门。” 有求于人,就要有有求于人的态度,在李信看来,虽然马回回和李自成有些不睦,但在对付朝廷这方面,马守应却是所有义军头领中最坚定的,按理说,马回回应该不会有背弃起义军的念头。 “这还像句人话,你放心,本头领只带亲卫进关,咱可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马回回见李信同意,心中大喜过望,口中却借故讽刺了一句李自成的不是。 “这个,学生这就去叫门。” 李信脸上一红,干笑了一声,就是向关城方向走去。 看着关下马回回只带了五六十个亲随,田虎不再犹豫,想要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吃草,人家进关看看自己的妻儿老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说了就五六十个人,自已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城呢?何况,马回回还是起义军中元老级的人物。 为了表示尊重,田虎是亲自下关迎接马守应,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马守应居然敢以身试险,只带数十人诓骗自己开城。 “李自成不仁不义,为了为了一已私欲,无端杀害了罗头领和贺头领等歃血为盟的兄弟,如此又囚禁马某妻小,今日马某就是要和李自成做个了断,兄弟们给老子杀,咱们的人马上就上来了。” 刚刚钻进城门洞子,马回回就是猛然拔刀冲向了下城迎接的田虎等人,他身后的亲卫也是有样学样地举起了刀矛,扑向了守城的顺军官兵。 高层的头领知道马回回和李自成之间的龌龊,底层的普通士兵却对此一无所知,李自成建立大顺政权后,还加封了马回回为永辅营英武将军,这样的官职在顺军中可是数一数二的了,比他们的主将田见秀还要高几个等级,谁能想到已方有数的几个头领之一,居然会对自己动起了刀子。 早有准备的马营官兵,在看到马守应动手后,就是一拥而上,如同潮水一般向鲁阳关冲来,尤其是马部的骑兵,他们几乎是在守关的顺军刚刚反应过来时,就杀到了关之下。 结果显而易见,有备而来的的马回回部,打了守关顺军一个措手不及,加上守关的顺军人数上较之马回回部少了很多,在马部入城后旋即崩溃,各部争相向已经控制局面的马回回输诚。 “马头领,您这是何意?” 李信看着马回回手中血淋淋的人头,骇的惊呼不已,他哪里想到自己居然替田见秀请回来了一尊杀神。 “本头领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李兄弟是明白人,应该知道进退吧!” 马回回笑咪咪地将手中田虎的人头往李信面前一抛,撩起身上的衣襟,随随便便地擦拭了几下兀自滴血的长刀。 “学生明白,学生明白。” 在这乱世当中,能活下来,甚至活的有些地位的,都是有几分眼力见的,李信这个落第秀才同样具备了这些人的优良品质,没有多加思索,就是跪倒在马回回面前,表起了忠心。 控制了鲁阳关后,马守应就是调配兵马,分别进驻东边少华山上有板山寨,西边石羊山上的鲁阳关后寨,以及再远一点北寨、南寨和青石板寨等寨城,以确保整个鲁阳关防御体系的安全,同时堵住了田见秀南逃之路。 第五百五十九章决战朱仙镇(二十二) 鲁阳关被马回回攻破,鲁山又被靖北军控制,田见秀手中的三万大军顿时成了一支孤军,而且是陷入绝境的孤军。 “田头领,马回回背弃了闯王,咱们现在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这可是如何是好?” 平顶山,顺军大营。 田见秀部将罗大威、关猛等人皆是面有戚戚地看着主位上面色惨然的田见秀。 田见秀是真的恨,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放弃鲁阳关天险,带着主力来死磕鲁山,他更恨马回回背信弃义,投降了山东军,以至于自己和自己的部下陷入了如此绝地。 现在的情况明明白白地摆在他的面前,官军居高临下,扼守住了自己北上的通道,后方马回回虎视眈眈,恐怕这会正琢磨着拿自己的首级向李兴之表功。 “唉……为今之计,只有先退回鲁山据城死守了,咱们在官道整整打了七八日,想来顺王那边肯定收到了消息,说不定,现在已经调兵增援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持到顺王大军抵达。” 进退失据的田见秀,最终选择了撤会鲁山,固守待援,这个时候他只能祈求,李自成的援军能尽快打通官道,因为他手中已经没有多少粮草了。 鲁山县本是山窝中的一个小县城,城中的居民只有两三万人,李自成占领鲁山后,这里的百姓大多被顺军裹挟入军了,只剩下几千老弱病残还留在城内。 前些日子靖北军杀到,鲁山县为官军攻破,虽然王得仁没有为难城的老百姓,但是连续的兵灾,还是令城内残余的百姓恐惧,在官军撤离县城后,城内留守的百姓又跑了大半。 至田见秀率军返回鲁山后,城内的百姓已经不足千人,人都跑光了,顺军自然在城内筹集不到什么粮食了。 顺军是刮地三尺,也仅仅在鲁山翻出了两百余石粮食,加上随军的口粮也就六百余石。 也就是说,田见秀手中拢共只剩下六万斤粮食,这些粮食对于数百人或者千余人来说,还能撑上两三个月,可是对于拥兵数万的大顺军,却只够他们食用两三日的。 “我部精锐不过五千余人,其余都是裹挟的炮灰军,又或者是原革左五营和罗汝才的兵,末将以为留他们在军中,无非是浪费粮食,要是官军围城,咱们还要担心他们反复,依末将之见,莫如将这些人全部……。” 清点完粮食回来的顺军头领罗大威在田见秀面前,眼露凶光地比了个砍杀的动作。 “……你的意思是杀光他们?你疯了不成?现在动手,你是想咱们死的不够快吗?” 田见秀勃然大怒,亏罗大威想的出来,真在城中清洗的话,这军心说不得立马就散了,到时候都不需要官军来打,炮灰军的反扑都能让自己喝一壶的。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多兵马在鲁山,无非是浪费我军的粮食,这样吧,你让他们就在城外扎营,没有粮食吃,他们自然会离开这里。” 炮灰军都是因为没有吃的,才选择投靠义军的,现在起义军不能供应他们食物,那他们离开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田见秀的决策,让顺军原本捉襟见肘的粮食宽裕了许多,五千多兵马,六百石粮食,节约一点,支撑一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有这么长时间,只要自己守住鲁山,那一定能等到李自成的援兵。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鲁山的顺军却是没有看到任何援军到来的踪影。 朱仙镇的李自成好像不知道已方后路被官军切断一样,北面始终听不到任何铳炮声,眼看着军粮一天天耗尽,田见秀慌了,部下的将领也慌了,士兵们更是开始恐慌。 他们不明白李自成为什么不发兵增援,更不明白朱仙镇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李自成不是不想打通官道,而是不愿意分兵打通官道,在杨彪率军进驻郾城后,李自成就发现自己主力陷入了官军的钳型攻势之中,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钳型攻势虽然厉害,但是朱仙镇这边自己有数十万大军,官军即使占据地利的优势,可是在绝对实力面前,那地利带来的那点优势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在李自成看来,鲁阳关有田见秀的数万大军,郾城的官军其实也在自己的前后夹击之中。 于是乎,李自成还是做出了错误的判决,他选择了相信田见秀一定能稳定自己的后方,自己依然在朱仙镇和官军相持,他在等,等着军中的药子和炮子被太阳晒干,然后以绝对优势兵力,一举突破朱仙镇防线,兵临开封,让官军的钳型攻势成为一个笑话。 然而他还没有等到青龙背下被贾鲁河水浸的泥泞不堪的地面彻底干透,没有等到湿透了的药子被太阳晒干,却等来了山东军统帅李兴之的大旗和李兴之从山东带来的一万五千大军,以及刚刚编入官军序列的小袁营大军。 李兴之的大纛在朱仙镇树起的那刻,李自成就是兴奋不已,原本他是打算攻下河洛,据中原虎视京师,现在自己逐鹿中原最大的对手李兴之已经到了自己面前,从山东军设在青龙背上的营盘来看,他们的军马差不多一共五万。 这样的兵力相比于自己手中的数十万军马不过十分之一,虽然顺军中有大量的炮灰军,但是自己手中可是有四千余门火炮,而且自己精心训练的五营兵主力也在朱仙镇前线。 四十万对五万,八比一的兵力比例,李自成决定放手一搏,赢了他就能一统中原,成为这天下新任共主,至于前些日子斥候送来的紧战报,说是马回回反复,鲁阳关失守,田见秀困于鲁山的消息,立时被李自成抛诸于脑后。 “等孤击败李兴之,鲁山危局自解,如今李兴之就在青龙背,望诸位与孤同心同德,共破此獠,一战定乾坤。” 朱仙镇顺军大营主帐内,李自成正襟危坐,脸上不怒自威,但是眉宇间依旧掩盖不住心中的欢喜。 在王忠用水淹之计,迟滞了自己进兵的时间后,李自成一直在考虑,考虑是不是听从宋献策的建议南下湖广,因为他害怕,害怕官军主力撤退到开封,然后凭借开封那接近四丈高的城墙和自己死磕,现在好了,预想中艰苦的攻城战没有发生,摆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区区一道土岗。 第五百六十章决战朱仙镇(二十三) 靖北军主力抵达朱仙镇,虽然靖北军切断了鲁阳关,顺军后路断绝,但是顺军的补给主要是依靠抢掠,朱仙镇附近村镇众多,短时间内,顺军并不虞粮草有缺,后退无路的李自成决定背水一战,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等待青龙背前的空地彻底晒干,然后以绝对优势兵力拿下朱仙镇,一举夺取北中国的控制权。 顺军顿兵青龙背,李兴之同样认为这是击败顺军的大好时机,只不过由于顺军流寇习性,李兴之也知道此战全歼顺军主力是不现实的事。 击溃顺军主力,务必要把贼寇主力逼向陕西,让李自成和孙传庭死磕去,这是李兴之给此次朱仙镇决战定的基调。 顺军虽然人数上是靖北军的八到十倍,火炮的数量更是达到了恐怖的四千门,但是李兴之依然相信此战官军必胜,原因就是流寇的战斗力并不强。 崇祯十六年,孙传庭凭借新编的秦军,尚能在郏县大破李自成主力,要不是连日降雨,给了李自成喘息的机会,要不然后面的汝州之战,明军未必会输。 “本相有意在朱仙镇和李自成会战,诸将可愿和本相共进退,焚清河南贼氛。” 青龙背官军大营,高坐主位的李兴之,一脸正色地环顾着云集在青龙背的各镇将佐。 听到李兴之有意要走出防线和拥兵数十万的顺军正面对阵,与会的新二镇镇将刘国能、第六镇镇将尚可喜、新六镇镇将耿仲明、新八镇镇将姜襄、第九镇镇将高杰等人就是脸色大变,均是抬眼看向第二镇镇将、中原剿总总督王忠。 虽说顺军战力不强,但到底号称数十万,真要决战的话,谁也不敢说能稳操胜券,只不过他们摄于李兴之的军令,不敢反对,只得指望着王忠这个靖北军体系的三号人物出来劝谏李兴之。 “丞相,贼寇势大,我军不过五万之众,新九镇也是刚刚入编,咱们是不是从长计议,末将以为咱们可以凭借青龙背防线,先迟滞贼寇兵锋,然后退往开封,凭借坚城固守,贼寇后路断绝,必然不能和我军久持。” 王忠没奈何,只得强撑着站了起来,他到是不反对决战,而是希望凭借有利地形层层设防,将后路被官军切断的顺军拖死。 “王兄弟说的是有道理,但是这次和顺军决战,咱们调动的兵马已经超过六万,再算上民夫,这么多军马人吃马嚼的,咱们的补给压力实在有些吃不消了,本相是想着趁贼寇药子晒干之前,彻底击溃李自成,否则贼寇万炮齐发,青龙背是万万守不住的。” 李兴之要决战,也是有一定原因的,靖北军不是流寇,随便洗劫一两座城池就能凑到钱粮。 官军十余万人马调动,需要的钱粮何以计数,虽说年初官军在京畿抄没了大量的粮食,但是安置官兵家小,收拢流民,同样要花费大量的钱粮,最关键的是,现在才刚刚开春,夏粮未收,靖北军实在抽不出足够的钱粮和顺军主力长期相持。 再者,李兴之之所以敢于和顺军会战,还有一个不方便宣之于众的理由,就是李兴之早在崇祯十一年就在李自成起义军中埋了一颗钉子,现在就是这颗钉子发挥能量的时候了。 “朝廷没钱了?” 丞相府长史徐以显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兴之,去年靖北军入京靖难,可是在京师挖出了两千万两白银,再加上年底抄没的一百余犯官的家产,丞相府手中的白银恐怕要接近三千万两,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消耗一空。 “银子暂时不缺,缺的是粮食,前者宋广坤虽然在京畿一共筹集了近三十万石粮食,但是关宁军家小和地方百姓的安置就花费了二十余万石,江南的徐允爵和刘孔昭是偷偷卖了一部分粮食给咱们,可那也之后淮扬军调用,徐先生,所谓漕粮一断,京师必乱,东林这是用粮食卡着咱们的命脉啊。” “丞相,京师没粮,山西那边却的是有粮食。” 原大同总兵,现任靖北军第九镇镇将姜襄突然开口,顺军的战斗力虽然不强,但好歹有数十万人马猥集在朱仙镇,他也不赞同现在和李自成硬拼。 “你是说晋商八大家?” 李兴之也反应过来了,山西的晋商集团通过和东虏贸易,手中的钱粮不知凡几,用富可敌国来比喻都不为过,只不过由于他们一直在张家口,靖北军对他们也是鞭长莫及现在姜襄投诚,许定国表面上亦奉了朝廷号令,现在朝廷确实可以腾出手来清算这帮见利望义的狗汉奸了。 “丞相说的是,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等八家,通过和蒙古人以及东虏贸易,家中的钱粮堆积如山,末将在大同时也拿过他们不少银子,就是末将的马队也是利用他们的银子训练而成。” “此事本相稍后会行书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让锦衣卫至张家口将范永斗等人捕拿入京,但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咱们还是要先在朱仙镇击溃李自成,届时从山西抄没的钱粮也可以充作咱们追剿流寇和下江南的军费。” 有赵二狗在闯营,李兴之对击败暂时没有火炮助阵的顺军是充满了信心。 “丞相既然已经定计,末将等自然遵从。” 李兴之坚持要打,王忠等人自然不敢过分阻扰,只得起身躬身向李兴之行了一礼。 “兵逼肥水而陈,晋兵不得渡....初,秦兵少却,降将朱序在阵后呼曰:“秦兵败矣!“众遂大奔。序因与张天锡、徐元喜等皆来奔……获秦王坚所乘云母车。复取寿阳,执其淮南太守郭褒。” 朱仙镇顺军大营,贼首踏地虎赵二狗的大帐内,随军军师陈文缓缓念着手中的史记,笑吟吟地看着脸色难看的赵二狗。 “陈头,你他娘的别整酸词好不好,你就说咱们该怎么做?” 陈文是陈武的弟弟,靖北军转入莱登后,陈文被任命为军情司副使,李自成出山后,起义军如同滚雪球一般壮大起来,陈文为防赵二狗这粗胚在农民军中暴露身份,所以亲自去了一趟河南,时下正在赵二狗营中充当书办。 第五百六十一章决战朱仙镇(二十四) 有陈文和赵二狗暗中行事,马回回反复、鲁阳关失守的消息在顺军大营不径而走,那些常年和官军作战的顺军精锐们,他们自然知道后路被切断的后果,恐慌的情绪开始在顺军大营蔓延。 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李自成等顺军高层的掌控,谁也没想到被严密封锁起来的消息是如何流传到军中的。 三人成虎,众口烁金,这个时候就是他们想辟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给老子查,狠狠地查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泄露了消息。” 顺军大营主帐,李自成暴怒地踢翻了身前的案几,其余李过、刘芳亮等心腹悍将皆是被李自成的雷霆之怒骇的不敢说过,就是顺军实际上的二号人物刘宗敏此时也默不作声。 “顺王,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啊,学生以为咱们应该立即撤离朱仙镇,佯攻洛阳,走内乡杀入陕州,届时咱们西攻陕西还是南走汉中都能进退自如。” 宋献策并不赞同李自成在两军对垒之际,在内部进行清查,因为如此行事,只会坐实了,鲁阳关失守,已方主力和南阳的联系被官军切断的事实,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攻取几个县城,用来鼓舞顺军士气。 牛金星哂道:“咱们撤离朱仙镇,山东军衔尾追击怎么办?现在李兴之就在青龙背上,咱们只要凭借优势兵力,一举击溃方面官军主力,甚至拿下李兴之的人头,那官军所有的布置,对咱们而言,就是个笑话。” “牛军师说的有理,咱们拥兵四十余万,要是见了李兴之的将旗就撤离战场,岂不为人耻笑?那些投降咱们的官军会怎么想?一旦选择撤退,那些首鼠两端的人立马就会离心离德,到时候,不要山东军来打咱们,咱们自己人心就散了,依我之见,莫如强攻青龙背,那怕把官军逼离朱仙镇后在走陕州,那样天下人必不敢小视我大顺。” 顾君恩同样赞同继续攻打青龙背,原因就是大顺名义上已经建立了政权,这次更是以举国之兵北上河洛,若是被区区一道山岗挡住了去路,就生出退避之心,那所谓的大顺政权就成了彻彻底底的笑话。 “顾先生和牛军师说的有理,青龙背不得不打,只是青龙背官军深沟高垒,防线严整,尔等可有良策破敌?” 李自成怒气稍熄,还是同意了牛金星河和顾君恩的建议,原因就是牛金星和顾君恩说的有理,大顺既然立国,就要有立国的气概,若是像从前一样,面对官军围攻还是采取流动作战的方式,那这新顺国立的还有何意义? “唉……!” 宋献策叹了一口气,他发现李自成变了,自从吞并了罗汝才和革左五营,统合了起义军后,自己这个恩主,已经膨胀的不像自己刚入闯营时的闯王了。 已方后路断绝,还想着和官军决战,现在药子被水浸湿,几千门火炮就是摆设,要想拿下重兵设防的青龙背谈何容易,看来自己是要另寻出路了。 “顺王,顺王,对面山东军送来战书,李兴之要和咱们野战。” 就在李自成等人因为战与不战争持的时候,守在帐外的顺军头领吴汝义急匆匆的拿着黄马白袍王辅臣射过来的箭书闯进了李自成的中军大帐。 “什么?官军要决战?快将箭书念与孤听听。” 李自成霍然而起,这他娘的真是瞌睡遇枕头,自己还在为如何攻破青龙背防线发愁,李兴之这狗日的居然要走出防线和自己会战。 “李……兴之要决战?他这是根本没把咱们大顺放在眼里啊,闯王您点二十万大军与我,俺老刘必生擒李兴之。” 此前攻岗失利的刘宗敏大喜过望,青龙背防线的坚固,他已经见识过了,久经战阵的他知道在没有炮火的支援,大顺军要想攻上青龙背,那就得用人命填,可是谁也不敢保证那些炮灰军能坚持多久,野战则不同了,山东军没有壕沟、寨墙掩护,刘宗敏可不相信,官军能挡住自己的人海。 “刘兄弟稍安勿躁,咱们先看看李兴之的战书。” 李自成心中大定,抬手制止了刘宗敏,把目光看向牛金星。 牛金星也是人精,当下接过吴汝义手中战书,朗声念道“昔王嘉胤起事,高迎祥作乱,益因缘辽东东虏作乱,朝廷苦于建州之乱,不得不加征辽饷,崇祯朝以来,中原大旱,天灾连年,百姓无有衣食可养也,今本相拨乱反正,永历新朝甫立,罢三饷而振朝纲,京畿、山东诸省,无不共浴皇恩,山西、淮扬诸将亦欣然归附,,向者本相南征北讨,献贼授首,洪太身陨,唯尔闯军,不服王化,伪建三省,祸乱天下,今本相在朱仙镇点兵,未知闯王可敢与本相会猎于中原?” 这书李兴之却是写不出的,正是出自徐以显手笔。 “哈哈哈……!” 李自成放声长笑。 一众顺军将佐也是哄堂大笑。 从李自成进兵河洛以来,官军便一直处于守势,无论是死守青龙背,还是利用大水迟滞顺军的进兵时间,李自称一直仿佛一只猛虎在咬刺猬一般无从下口,现在李兴之要决战,莫不是寻死,真当自己打了赢了张献忠和满洲鞑子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大营之中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刘宗敏或者是那些农民军头领俱是欢欣,就是生出了脱离顺军心思的宋献策也喜形于色,野战的话自己手中有四十几万大军,其中精锐的五营兵马就有八万余人,官军不过区区五万,一人吐一口吐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李自成笑声忽止对着营帐中的诸头领暴喝道:“李兴之既然下了战书,孤自然没有不战的道理,牛军师你这就替孤行书一封,就说孤于五日后在朱仙镇外和李兴之决一死战。 李自成并不傻,他选择五日后决战是有道理的,就是希望利用这个时间差,将被河水浸透的药子彻底晒干,然后凭借强大的火力和靖北军决一雌雄。 第百六十二章决战朱仙镇(二十五) “李自成莫不是疯了,他居然要在五日后和本相决战?真当本相是不通兵事的蠢材不成,传令着各军立即准备,明日兵出青龙背,本相要炮轰朱仙镇,我到要看看李自成如何应对?” 十余日下来,青龙背前被贾鲁河水浸湿的空地早已干枯,李兴之不想再等下去,他要一战击溃顺军主力。 “王忠,第二镇和新二镇以及第十镇作为中军由你统一指挥,第六镇和新六镇为左翼,尚可喜左翼本相就交给你了,新八镇和第九镇镇守右翼,高将军、姜将军,我军右翼的安全就看你们的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高杰和李自成有夺妻之恨,尚可喜、耿仲明的家小尽在山东,李兴之自然不虞二人有背反的心思。 袁时中部投降后,李兴之是将其部改编为第十镇,考虑到袁部刚刚入编,战斗力较差,就连部队基本的换装都没做到,故此是将该部放到了战斗力强悍的第二镇和新二镇之后,正面对抗不行,跟着主力后面摇旗呐喊应该不成问题。 “末将等领命。” 高杰、姜襄等人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接令。 “王辅臣,本相听说你号称活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本相有意将麾下的满蒙汉绿旗和你所部蒙古骑兵合为一军,由你和安巴统领,你可愿意?” 李兴之抵达青龙背,王辅臣连续挫败刘宗敏的军功,王忠自然会如实禀奏,平原作战,骑兵的作用尤其重要,满蒙汉绿旗在靖北军成立后的历次战役中,都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考虑到辽东的建奴尚有近十万,故此,李兴之有意在满蒙汉绿旗的基础上扩编成两个骑兵镇,而精通骑战的王辅臣,就是骑兵镇镇将的最佳人选之一。 “末将多谢丞相,此战必定勇往直前,斩贼首于丞相马前。” 王辅臣大喜过望,他可不仅仅是个粗鄙武夫,心知自己是入了李兴之这个名为国相,实为国贼的权臣法眼了,只要自己再立新功,那晋升的机会就在眼前。 “李邦杰,王承柱,炮镇就交给你了,一旦开战,你的任务就是先摧毁贼寇的炮兵。” 靖北军本没有的炮镇,这次李兴之亲征朱仙镇,却是将招远制造局的火炮测试人员全部整编,又任命第五镇炮队队官王承柱为炮镇镇将,主要负责此次从山东带过来的一百二十门红衣大炮以及两百八十门千斤大将军炮。 “……属下谨遵丞相令谕。” 王承柱骤升高位,面对在坐的一众靖北军高级将领以及正在主位上发号施令的李兴之,还有些不适应,顿了一顿,才起身领命。 “丞相……他们都有任务,末将呢?” 第五镇镇将张武急了,说好的全军出击,一举击溃李自成,现在好了,就连刚刚加入靖北军的袁时中部都上了战场,自己这个跟随丞相整整三年的心腹之人,却没有接到任何军令。 “你的任务就是替本相守住青龙背防线,护卫我军后路。” 未预胜,先预败,虽然有赵二狗和陈文做内应,但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李兴之也不敢打包票靖北军有十足的把握稳操胜券,青龙背防线关系到数万靖北军的安全,肯定是要留心腹之人镇守。 “唉……末将……末将遵命!” 张武虽然一脸的不情愿,终究还是无奈地领了军令,能在东江海岛上坚持了那么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知道李兴之让他守青龙背的目的。 李兴之这一仗不单是要击败顺军主力这么简单,而是要彻底摧毁李自成的信心,将农民军主力逼离河南,因此他必须要让李自成对战场放心,放心到他将所有兵力全投上来,唯有如此,才能于野战一举溃敌,收取全功,而不是简简单单和顺军打一场会战。 之所以选择在青龙背前的空地进行决战是为了坚顺军之心,那里地形开阔,有利于大部队展开,唯有这样,同样有问鼎天下之心的李自成才会孤注一掷,想着击败靖北军,成为北中国的主宰。 顺军大营。 李兴之欲决战,这让一直忌惮青龙背防线的李自成大喜过望,也让刘宗敏、李过、谢友君等一众顺军将佐喜形于色。 在他们看来山东军弃壁垒选择野战是自寻死路,原因就是顺军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他们相信,在绝对实力面前,山东军选择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有顺军大将刘芳亮表示疑虑,所以他在李自成下令后,便拱手对李自成说道:“顺王,山东军欲决战,想来他们一定有后手,我军人数虽众,但营中留言四起,此前刘头领又败于王贼之手,末将只恐军心不稳,难以取胜” 李自成却摆摆手说道:“刘兄弟不必犹疑,五日后对阵,孤即以本部五营兵为前驱,让新编军跟随在主力之后,只要我军取胜,新编军士气必能大涨。” 刘芳亮听闻李自成欲将本部军马放在前面,心中稍安,顺军的五营军马,皆是从军多年的老贼,战斗意志不在官军之下,有他们打前锋,即使败了,顺军主力也能安然退回大营。 宋献策略一思索,也开口问了起来,“顺王,若是官军不等五日后就下岗,我军又当何如?” “呵呵!” 李自成冷笑一声,又开口说道:“李兴之若明日全师而来,孤明日便率军与其野战,即使没有火炮助战,孤也不惧他,他李兴之真当咱们这几十万人马是软柿子吗?” 李兴之和李自成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决战,因为谁打赢了,就会成为北中国的新主人,这也就是所谓的一战定乾坤。 永历元年三月二十六,青龙背官军大营就响起了急促的鼓炮声和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 这是靖北军出击的信号, 李兴之坚持要和李自成主力野战的决定,王忠、尚可喜等人虽然心中疑虑,但是自李兴之成军以来屡战屡胜积累起来的威望使得他们依然能够坚决执行李兴之的军令。 至于安巴等满蒙绿旗将佐一个个更是跃跃欲试,他们以前是满州人的奴才,现在亦自认为是李兴之的奴才,主子要打谁,做奴才的自然要冲锋在前了。 另一个坚定支持李兴之的则是李邦杰,在李邦杰看来,满州重装骑兵都不能突破他的铁人兵,区区流寇更不会是铁人兵的对手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决战朱仙镇(二十六) 靖北军要决战,李自成和刘宗敏在李兴之出兵之前已经将各项事宜考虑的一清二楚。 虽说已方的药子损失不少,但还有相当数量的火药已经干透,在已方军马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李自成更没有固守的可能,原因就是瞭望哨已经发现靖北军后阵已经部署了大量的红夷大炮。 最关键的靖北军选择在顺军大营之前决战,这令李自成心中大石彻底放下,这里地形开阔,利于已方大军的展开,虽说李兴之手中有数千人的骑兵,但顺军的骑兵数量有三万人,如此大的兵力差距,李自成断无不敢应战的理由 故此李自成即以顺军左营刘芳亮部为左翼,右营李过部部署在右翼,中军则以前营主将刘宗敏总督前营和中营,顺军悍将谢友君统领骑兵在后阵待命,其余过天星、踏地虎等各路义军却是分别部署在两翼的空隙地带。 李自成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用自己的五营主力牵制官军,再以各路义军从侧翼攻击,将已方的人数优势发挥到极限。 永历元年三月二十六日,自官军于黑水峪剿除高迎祥后,明顺双方又一次大会战在朱仙镇拉开了帷幕,这场战役也是决定北中国归属的决战 在号炮的轰鸣声中,双方的战线不断延长。 “呜呜”的号声响起,顺军后阵一队队的骑兵从左翼向靖北军的右翼展开。李自成给骑兵的命令是从侧翼包抄,然后相机攻入靖北军后阵。 几乎全军出动的靖北军希望李自成不留后手,只不过李自成又怎会如他所愿不留后手,虽然他对胜利的渴望比李兴之还要强烈,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留了顺军中最精锐的后营保护朱仙镇大营,同时保护顺军官兵的家小。 骑兵出动之后,李自成就是令旗招展,李过率先行动,近两万顺军右营开始缓缓向靖北军的左翼逼了过去,紧接着刘宗敏的中军以及左翼的刘芳亮也开始向前推进。 顺军人数的优势在战场上显露无疑,很快当面的官军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 顺军骑兵大队转向靖北军的右翼,李兴之在元戎车上看的一清二楚,身后将旗连续摇动,左右两翼居然同时展开,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圆阵,而王辅臣也率领骑兵开始向右翼移动。 自从进入靖北军的战场,观测完地形的李自成打一开始就决定了从右翼突破的策略,因为那里的距离青龙背相对要远,就算官军在岗上有伏兵,攻击的顺军也能及时分出兵马应对。 旗帜攒动,烟尘四起,朱仙镇金戈铁马,大战一触即发。 在激昂的战鼓声中,明顺双方战线渐渐靠近,震天的火炮声从双方后阵传来。 无数的炮子落在双方的军阵之中,溅起一朵朵血花。 隆隆的炮声中,顺军骑兵率先出动。 数万骑兵冲阵,仿佛一股洪流,造成的声势惊天动地,马蹄声只踏的大地为之颤抖。 负责靖北军右翼的是尚可喜和耿仲明的第六镇以及新六镇,这两个镇的官兵主要是由汉军旗改编而成,这些人都是在辽东打老了仗的精兵,每一个人用身经百战来形容都不为过,战斗力自然不是普通军马可比。 故此李兴之将其调至地形开阔的右翼,就是为了能够起到迟滞顺军骑兵,同时可以为已方骑兵提供掩护,毕竟自己手中的骑兵数量较之顺军还是太少了。 果然不出李兴之所料,左翼和满蒙骑兵甫一接触,虽然当场阵亡了五六百名士兵,但是后队的士卒并没有恐慌,而是趁着顺军骑兵速度减缓的时机,铳炮齐鸣,长枪兵和盾牌兵也是卖力的重新布置了防线。 顺军骑兵虽众,但所用盔甲都是缴获自官军,质量极差,面对装备同样差的官军还有一拼,可是面对靖北军制式的火绳枪时,根本无力抵挡,两轮射击下来,同样折损了数百人。 “咚、咚、咚……!” 几乎就在同时,靖北军骑兵在王辅臣的统领下同样出现在了李自成重点进攻的左翼。 “辛兄弟,你配合刘芳亮对付前面的官军,老子先带主力击退官军骑兵。” 谢君友精通骑战,李自成建立大顺后,加其为左果毅将军,总统大顺军骑兵,就是看中他骑战的能力,面对官军骑兵,谢君友认为只要先击溃这股骑兵,一定能严重打击官军步兵的士气。 相对顺军骑兵而言,靖北军的骑兵不过才五六千人,因此虽然知道靖北军后阵有一支骑兵,可李自成并没有将这支骑兵放在心上,顺军骑兵统帅谢君友同样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们都认为等已方的骑兵足够多,多到可以分兵对付靖北军的步骑,待自己凭借优势兵力攻上青龙背后,靖北军的骑兵就是自己的口中食。 “是马鹞子、是马鹞子……。” 然而当王辅臣一马当先冲出后,谢君友身边的谷可成却惊恐地的叫了起来子!” “马鹞子?” 谢君友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是他?谷可成也叫了起来,他认出了王辅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王辅臣这狗日的居然成为了官军骑兵的主将。 王辅臣的悍勇,谷可成和辛思克等义军头领是一清二楚,此前刘宗敏败阵,回报说,王辅臣不过统领千余骑兵,这一个月不到,他娘的手底下怎地冒出了数千人。 “他再悍勇,也不过五六千人,咱们这有两万骑兵,就是两个换一个,都能灭了他们,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老子就不信王辅臣有三头六臂不成,给老子杀。” 虽然知道王辅臣骑战无双,谢君友还是提着自己的铁背大刀纵马迎了上去,深通兵法的他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万万不能后退,哪怕是全部死在青龙背下,都不能退。 “不好了,败了……败了,快给老子撤。” “不好了,败了……败了,快给老子撤。” 李自成亲自督阵,大顺军主力尽出,就在顺军前阵和靖北军接触之后,顺军大阵右翼,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呼喊声,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军马突然转向,倒卷着将旗向李自成将旗方向冲去, 第五百六十四章决战朱仙镇(终) 顺军左翼有谢君友的三万骑兵助阵,仗着人数上的优势,还能和靖北军右翼打的旗鼓相当,可是右翼的李过部却是被高杰的陕西军以及姜襄的大同军压着打。 高杰和姜襄新投李兴之不久,正是急需战功证明自己的时候,虽然他们对李兴之坚持要以五万军马和顺军决战颇有微词,但这不影响他们奋勇向前,毕竟长久以来官军对流寇还是有心理优势的。 双方接触后,就有近千顺军死在官军的火绳枪下,前队同伴的惨状,令身后的顺军人人心慌,李过一边督军上前,一边下意识地朝自己侧翼看去,指望着侧翼的友军加入战场,谁曾想不看还好,看过之后才发现,狗日的踏地虎的人马还没和官军接触就崩溃了,再仔细一看,还是带着人朝李自成的将旗方向狂奔,这他娘的哪里是崩溃?这是倒戈反水啊……。 附近的李过明白踏地虎是叛变了,可是顺军右翼的军马可不仅仅只有李过的右营,这次李自成为了一举围歼靖北军是精锐尽出,除了留了后营以及党守素等人的军马守家外,各部头领是倾巢出动。 同在顺军右翼后阵的过天星张天琳、王进才、张鼎等人的部众见踏地虎的军马疯一般地向朱仙镇方向撤退,直以为顶在最前头的李过部败了,一个个有样学样,转头跟着溃军就跑。 不跑不行啊,小老虎李过可是大顺有数的猛将,他都顶不住山东军的攻势,咱们上去还不是给人家当点心吗? 不明所以的顺军右翼除了正和官军接触的右营以外,在赵二狗所部撤退后,霎时形成了总崩溃,所有人都在往后跑,人挤着人,人推着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一时间,人马践踏,死伤无数,最关键的是后方的溃败,也影响到了前面正在接战的李过部以及中路的顺军主力。 “……这是怎么回事?……?这狗东西……。” 右翼还没打,就出现了全面崩溃,中路指挥的刘宗敏懵了、左翼指挥的刘芳亮懵了、他们身处战阵之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在将台上总揽全局的李自成却看的分明,踏地虎部根本没有和官军有过接触,现在不战而败,这他娘的不是反水又是什么? 但是李自成此刻除了愤怒,却根本不能奈何踏地虎这个反骨,因为整个顺军后阵这会已经全面失控了。 “顺王,咱们先退回大营吧,大营尚有十余万大军,只要咱们凭寨固守,收拢住溃军应该不成问题。” 将台上的顺军军师牛金星此刻已经骇的说不出话了,宋献策却还有几分理智,踏地虎这厮明显是冲着李自成来的,再不走,一旦这狗日的裹挟溃军冲击将台,那大顺军可真就完了。 “……宋先生说的有理,咱们先退回大营再收拢溃兵,踏地虎,你这狗日的别他娘的落在老子手里。” 面对如此崩乱的场面,李自成只能听从宋献策的建议,只是心中对赵二狗恨意却无限扩大,说什么十八子、主神器,入军后就一个劲地撺掇老子称王,好了,老子称王了,你他娘的投靠了官军。 正在和顺军交手的靖北军诸将也懵了,除了在元戎车上指挥的李兴之,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不影响他们指挥军马对顺军攻击,宜将剩勇追穷寇,痛打落水狗的道理,没有人不懂,尤其是高杰、姜襄、李成栋等刚刚投诚靖北军的官军将领。 “流贼又败了,给老子杀,拿住李自成,赏千金,官升三级。” “流贼又败了,给老子杀,拿住李自成,赏千金,官升三级。” 在短暂的错愕后,高杰和姜襄就是怒吼连连,亲自提着手中的铁棍和长刀,带着亲卫,扑向了混乱不堪的顺军。 李自成逃奔大营,顺军更是群龙无首,在官军和溃军的冲击下乱成了一团,死伤遍野。 一场声势浩大的决战,号称倾国之众的大顺军还没开打,就出现了全线溃败。 决战变成了击溃战,这是高杰、姜襄等靖北军将佐万万没想到的事,他们此前和流寇交手,虽说胜多败少,但至少有来有回,谁能想到,李自成造了那么大声势,居然说败就败了,这他娘不是神迹又是什么,难不成合该自己身后的狗大帅得天命吗? 顺军骑兵主将谢君友也懵住了,他不明白这仗怎么就打成了这样?在他发怔的同时,马鹞子王辅臣已冲至跟前,身后的满蒙骑兵或是直起身子尽力后缩,将手中的长枪长矛笔直向尤自发呆的顺军骑兵扎去, 被马蹄声惊醒的谢君友骇然发现,冲他而来的那黄马白袍的明将的骑枪已经顶到了他的面前,他两眼瞪得大大,眼角看起来好像都要喷血般,看自己的表情更是如看死人般。 谢君友心下惶恐,下意识的想要扭转马头逃避王辅臣的的攻击。 可是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团人影冲来,旋即长枪飞至,雪白的枪尖已经顶在了自己的咽喉,然后突然横扫,谢君友只觉的一股大力袭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儿郎们给老子冲,驱赶流贼的马队冲击他们的中军。” 一剌一拔间,马鹞子已飞马而过,再也不理被扫落在地的顺军骑兵头领谢君友,而是将手中长枪狠狠抽在了一个骇的进退两难的顺军骑兵胸前,“扑通”一声,那顺军骑兵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人在半空中,就发出了抑制不住的惨叫,王辅臣手中长枪顺势又是一抽,又是一个顺军骑兵被扫落于地。 拦住他,拦住他!” 回过神来的谷可成也顾不得谢君友被官军生擒了,右翼的溃败已经影响到了中军,再不逃的话,自己都有可能走不脱, 谷可成下令后,就是调转马头拼命地往朱仙镇跑去,数百个悍勇的亲兵纵马挡在王辅臣前面。他们身上都是披甲,可在马鹞子面前却如没穿盔甲一般。王辅臣长枪猛地一送,顿时洞穿一个顺军士兵的胸腹之间,接着反手一抽一送,一道血泉喷天而出,又是一顺军骑兵被捅穿了咽喉。 王辅臣的悍勇,令一同冲阵的安巴、扎克、阿兰柴等靖北军骑将人人振奋,一个个呼喝着麾下的勇士对着当面的顺军骑兵狂冲猛打。 精通骑战满蒙骑兵在发现顺军全面溃败后,冲的愈发猛烈,反之主将被生擒,副将又带头逃跑的顺军骑兵顿时失控,近三万的骑兵居然被只有六千左右的靖北军骑兵追着打。 胜券在握的王辅臣甚至将手中的骑兵分成了三股,对规模庞大的顺军骑兵进行了突刺冲锋,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利用这些骑兵溃军冲击已经崩溃的顺军步兵甚至李自成设在朱仙镇的大营。 第五百六十五章追亡逐北 面对悍勇如斯的王辅臣,谷可成的亲兵终于丧了胆气,这刻没有人再敢冲上前去阻挡,一个个纷纷打马往后跑。 他们一跑,剩下的骑兵更是跟着跑,只将后背空荡荡的露在靖北军骑兵眼前。 战场上到处是慌不择路的清军骑兵,甚至有数千骑兵直接往刘芳亮的的左营军阵跑去。 顺军左翼主将刘芳亮这会也是头皮发麻,他没想到已方主力堂皇而来,居然一个时辰不到就几乎全线崩溃,更没想到王辅臣居然却厉害到这种程度,已方的骑兵在他面前简直就是摆设。 刘芳亮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也没工夫去想这仗怎么就败了,他现在可是有大麻烦了,虽说他一向治军有方,面对右翼和中军后阵的巨变还能稳住军阵,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帮败下来的骑兵直接冲自己的的大阵来了。 顺军骑兵败退,靖北军骑兵自然不会容他们就此退走,一队队骑兵在王辅臣的指挥下分成了无数股尖锥形小阵紧追顺军不放。 一个个顺军骑兵被追上来的太靖北军骑兵砍翻,他们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一些躲避不及的顺军步兵竟也被砸中,摔成了一连串的滚地葫芦。 自家骑兵冲击自家阵列,又引来了靖北军的骑兵,面对第六镇和新六镇攻势勉强稳住军阵的顺军左翼终于全线溃败。 战场上惊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没有人再去看刘芳亮拼命摇动的将旗,而是一股脑地向顺军中军方向跑去,这个时候,顺军第一猛将刘宗敏那节节后退的将旗成了他们唯一的指望,他们指望着刘宗敏能将他们带回大营。 顺军左翼阵列大乱。尚可喜见状大喜,连忙喝令第六镇和新六镇趁势冲上,鼓起气力猛冲刘芳亮的大旗。 刘芳亮拼命整顿队列,约束本部精锐,可在靖北军骑兵和步兵的双重打击下,再加上自家溃退骑兵造成的混乱,刘芳亮已经完全丧失了顺军左翼的控制。 当然他也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之一,在紧急关头还是将自己心腹的四千多军马组织了起来,缩成了一个圆阵,一边打一边往朱仙镇方向退却,至于其他农民军头领,他已经顾不得了。 辛思克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已方的骑兵撞下马来,正当他挣扎着想要爬起的时候,黄马白袍的王辅臣突骑杀到,丝毫没在意和辛思克是老相识,而是在无数顺军之前,手中长枪猛地一送,然后再一举,直将一百多斤的活人用长枪挑上了半空。 “啊……!” 视觉上和听觉上带来的压力,令得当面顺军都是恐惧,刘芳亮勉强组织起来的顺军更是大哗,那些农民军中知道王辅臣大名的更是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而靖北军骑兵却是因为这一幕而士气大振,人人精神抖擞。 安巴、扎克等满蒙将佐均是用热切的眼神看着仿若天神下凡的王辅臣,他们一向自以为满蒙大兵骑射无双,可是没想到汉人中居然有如此神将,这会在他们看来,那个号称满洲第一勇士的鳌拜论骑战的话给王辅臣提鞋都不配。 “传令下去,让王辅臣驱赶顺军骑兵冲击朱仙镇,绝不能给李自成有喘息的机会,其余顺军步兵,能逼降的就逼降。” 左右两翼的顺军全部溃败,中路的顺军在刘宗敏的指挥下勉强支撑,战局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李兴之的预想,得陇望蜀,这个时候李兴之已经不想着驱赶李自成去打孙传庭了,而是想着除恶务尽,一举歼灭顺军主力。 当然歼灭顺军主力并不是要将朱仙镇的流寇全部杀光,这数十万流寇大军,能招降最好,毕竟大多数都是青壮,既可以补充入军,又可以送回山东种地或者开矿,再说了流寇和大家同为汉人,又何必枉造杀孽。 “传丞相口谕,着马队继续追击贼寇骑兵,其余主动投降者,一律不杀。” “投降者不杀……!” “投降者不杀……!” 得到号令的靖北军挥舞着手中的刀矛疯狂地向前挤压,一边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靖北军针对顺军溃兵发出招降军令时,最先降的不是被尚可喜围着打的刘芳亮部,而是在中军和刘国能部接战的吴汝义部。 顺军大溃之后,吴汝义习惯性地带着本部军马想着向刘宗敏的将旗靠拢,可是顺军右翼大乱,李过部已经被顺军溃兵和官军堵的进退不得,只得向中军靠拢。 因为李过是李自成的亲侄,和刘宗敏一向交好,在危急关头,刘宗敏还是分出了兵马,接应李过统领的右营。 可他没想到的是,靖北军中军的攻势更为猛烈。 久经训练的第二镇和新二镇抓住刘宗敏分兵的战机,利用红衣大炮和火绳枪为先导,打的中路的刘宗敏部节节后退,以至于刘宗敏根本顾不得吴汝义部,还给他下了严令,着吴汝义必须拖住官军。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吴汝义在看到顺军左翼全面崩溃后,就心知已方这一仗败了,当对面官军阵中响起投降不杀的呼喊声时,吴汝义就动了心,再看到冲突而来的居然是自己老熟人刘国能后,便再无顾忌,当下嚷嚷了起来,然后吩咐本部的士兵放下武器,跪倒在冲突过来的靖北军面前。 “是你……吴兄弟。” 刘国能也是眼尖,曾经做过农民军头领的他自然对吴汝义这个做过高迎祥和李自成管家的人物,熟的不能再熟了,一把上前就抱住了吴汝义大呼起来。 “你们给老子继续追击,今天务必全歼顺军,李自成这狗东西还想着跟咱们丞相争天下,他也不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是谁?” 刘国能扶住吴汝义后,就是喝令随他一同冲锋的副将牟文绶继续督兵追击顺军。 “刘兄看来是发达了,日后还请兄长多多带挈带挈!” 吴汝义满脸堆笑,一点也没有投降的羞耻,反而开始考虑归降后的事情,他既然能做到高迎祥和李自成这两任闯王的管家,自然是心思剔透的人物,眼见刘国能威风八面,心知刘国能在山东军中地位不低,当场就拉起了关系。 第五百六十六章分崩离析 收编了吴汝义部,刘国能手底下的兵已经达到万人,他也不让这帮降军回青龙背接受改编,而是让吴汝义打起了自己的镇将旗,带着所部的降兵继续攻击已经乱成一团的顺军左翼,势必要将刘芳亮部的残兵逼向尚能保持建制的流寇中军刘宗敏部。 说起来也奇怪,适才在官军攻击下溃不成军的顺军,在编入靖北军作战序列后,却是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高举着手中的刀矛拼命地向前挤压。 “流贼还是很能打的吗,本相看他们一点也不比朝廷的大同兵和陕西兵差多少。” 元戎车上总揽全局的李兴之看到也是诧异,他没想到顺军降兵在易帜反正后如此悍勇,看他们攻击的势头都快赶上正在猛攻李过将旗的高杰部了。 “丞相,不是流贼能打,而是丞相虎威,那些降兵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 徐以显嘿嘿一笑,他久在张献忠麾下,深知农民军作战是胜则一哄而上,败则一溃千里,现在表现的如此悍勇,不过是流寇习性,痛打落水狗而已。 “传令下去,看到踏地虎的旗号不要攻击,让他驱赶溃兵堵住刘宗敏的退路。” 面对徐以显的奉承,李兴之哂然一笑,徐以显说的虽然有一定道理,但从战局上看,农民军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起码刘宗敏和李过手中的顺军在如此崩乱的形势下还能稳住阵型,这些兵员就是靖北军扩军最好的补充,故此就是传令赵二狗转向攻击刘宗敏的后阵。 “跪地投降者不杀!” “跪地投降者不杀!” 正在被靖北军猛攻的刘芳亮的部众听到自己侧翼又传来一阵阵震天喊杀声,纷纷抬眼去看,当见到冲杀而来的居然是他们大头领李自成的心腹吴汝义的兵马后,立时失去了仅有的战意,顺王管家吴汝义都他娘的反水倒戈了,自己还傻不拉叽地卖什么命,再听到官兵山呼海啸般的招降声后,均是不约而同地跪倒在昔日同僚的面前。 顺军左翼的士兵成片成片地向靖北军输诚,刘芳亮勉强组织起来的人马顿时崩溃,别人投得,老子为什么投不得,所有人心里几乎是同一个想法,法不责众,官军要处置,也只会处置李自成、刘宗敏那些大头领,咱犯不着陪他殉葬。 “吴汝义……你们……!” 刘芳亮提刀的右手不停地颤抖,在看到自己心腹人马几乎全部投降后,他就是愤怒不已,可是他却毫无办法,自己的前后左右全是跪满一地的顺军,又全是如狼似虎的靖北军,而那个反骨仔吴汝义居然毫无廉耻地带着人向自己杀来。 “刘兄弟,李自成不仁,罗汝才、贺一龙都是咱们义军歃血为盟的兄弟,他为了自己的霸业,说杀就杀了,他能杀得了他们,将来他成了事,能容得了咱们兄弟吗,现在败局已定,投降朝廷,才是咱们的出路啊!” 吴汝义浑然忘却了自己半个时辰前还是流寇头领的身份,反而苦口婆心地劝降起刘芳亮来。 “你……你……!” 刘芳亮脸色阴晴不定,这个时代讲究忠臣不事二主,李自成对自己也算是恩义有加,自己若是投降朝廷,这岂不要被人戳脊梁骨。 “刘芳亮……你降不降,老子可没多少时间和你瞎扯淡,现在降还能说是战场反正,要是本将将你绑送丞相处,那说不得你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就在刘芳亮犹豫不决的时候,靖北军新二镇镇将,刘国能已经拍马赶到,他不像吴汝义,这会几乎所有的官军都在拼命抢功,自己若是晚了一步,恐怕喝汤都喝不上。 “我……咱……我……降了。” 刘芳亮长刀颓然坠地,作为顺军的高层,鲁阳关失守,田见秀被困死在鲁山,朱仙镇这边顺军一败涂地,再跟着李自成一条路走到黑的话,那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他不想死,他还想驰骋沙场,在刘国能和吴汝义的逼迫下,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长刀。 “牟文绶,你带着人押解刘芳亮回青龙背大营,其余人,随老子冲突刘宗敏的将旗。” 刘国能哈哈大笑,刘芳亮不同于吴汝义,他是被自己逼降的,为了以防万一,他哪里敢带着刘芳亮继续冲阵。 随着李兴之将旗连续摇动,本来准备反冲李自成将旗的赵二狗旋即带着本部军马,从侧后方向刘宗敏的后阵反包围过来。 随着战局的发展,过天星张天琳、王进才和张鼎等农民军头领也回过味来了,就是踏地虎这厮早就投降了官军,顺军主力大溃,自觉跟着李自成没有前途的张天琳和王进才等人很有眼色,均是不约而同地将指挥权交给了赵二狗。 一时间,中路的顺军主力陷入了数面包围之中,只有左翼尚有一道数里长的缺口没有合拢。 “郝摇旗,你带人给老子殿后,廖国志,传令下去,后队改前队立即撤回大营。” 好不容易救回李过的刘宗敏在看到四面八方全是汹涌而来的靖北军和叛军后,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军令,他知道万一那道口子被官军堵住的话,那自己的兵马说不得就会全面崩溃,作为和李自成出生入死的兄弟,刘宗敏这刻只想着把顺军前营和中营的精锐拉回去。 “呃……末将领命。” 郝摇旗心中骂娘,让自己殿后,那不就等于让自己送死?可是刘宗敏在军中威望甚高,他实在不敢违背刘宗敏的军令。 顺军前营和中营不愧是李自成苦心经营的精锐军马,在如此崩乱的局面下,不光救回了从右翼逃回来的李过,还在接到刘宗敏的将令后,立时转变阵型,分成数道尖锥型大阵,往朱仙镇方向狂奔。 “咚、咚、咚……。” 被王辅臣驱赶过来的顺军骑兵终于出现在朱仙镇和顺军中军主力的结合部处,仓皇而逃的一斗谷谷可成以及他的骑兵主力最终还是没能逃回朱仙镇顺军大营,而是被靖北军骑兵驱赶着冲向了尚在坚持的顺军中军。 李自成退回大营后,就是紧急关闭了寨门,又令留守大营的袁宗第、高一功以及党守素等人率军上墙防守,王辅臣见顺军大营有了准备,立时调整策略,只留安巴统兵两千继续驱赶部分顺军骑兵反冲朱仙镇大营,自己却是追着谷可成的旗号狂冲。 谷可成早就丧了胆气,他不敢回身接战王辅臣,而是带着残兵向刘宗敏的将旗靠拢,想着刘宗敏这个顺军第一悍将能保他周全。 第五百六十七章全线崩溃 顺军部下明军降兵众多,结果在顺军主力溃败后一大半全反正成了官军。 为防被“友军”误杀,刚刚反正降兵降将们也很识趣,见到靖北军和赵而狗的兵马过来就一个个高呼投降,然后就接过靖北军给予的队官旗,紧接着就围拢在军旗前替靖北军卖力攻击刘宗敏的中军。 战场上。 顺军的旗帜越来越少,靖北军的军旗越来越多,有不少没有拿到旗帜的顺军,索性割断身上的衣袖来区别自己和顺军的区别,见到靖北军杀到,就是高高举起光秃秃的臂膀,提着刀怪叫着扑向还在困兽犹斗的顺军。 靖北军本就降兵众多,刘国能、尚可喜、耿仲明加上新投的袁时中部都是降兵,加上李兴之有命令下来,所以对于这些战场反正的顺军兵将,靖北军将领们也是见怪不怪,索性就驱赶着投降的顺军猛冲猛打。 这会刘宗敏的中军已经和李过残军汇合到了一起,这些兵虽说多是李自成苦心编定的精兵,但是在如此崩乱的形势下,哪里还有拼死一战的勇气,又看到自己的周围大多都是往日的同袍,有不少机灵的立时就起了反正的心思。 最先投降的就是最外围的顺军兵将,不过他们摄于刘宗敏和李过平日的声威,并不敢对还在坚持的顺军倒戈相向,而是“扑通”跪倒在呼啸而来的降军面前。 起先是十几个人,然后就是数十人乃至上百人,最后是成千成千地跪倒于地。 “咱早就劝过闯王,告诉他朝廷的降军不可信,现在好了,全他娘的投降官军了。” 看着本阵顺军如同风吹麦浪般跪倒在战场上,刘宗敏就是气的破口大骂。 “刘叔事在紧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不是踏地虎那狗日的反水,仗也不会打成这样,我看前面的旗号是一斗谷的骑兵,咱们还是先和他们合兵一处,说不得还能利用骑兵杀出一条血路。” 李过长叹一声,他和刘宗敏这个大老粗不同,幼年可是正儿八经念过五年私塾的,跟随李自成起义后,又读了不少兵书战策,知道此战战败的原因其实就是义军内部良莠不齐,李自成急于求成,但李自成到底是自己叔父,他怎敢顺着刘宗敏的话说李自成的是非。 “你说的也有道理,走,咱们先汇合一斗谷再说。” 事在急,不在缓,仗已经打成这个样子了,刘宗敏也知道再追究谁的责任,也是于事无补,趁着自己中军还能保持部分建制,杀出一条血路才是正理。 郝摇旗也在大骂,他到不是骂那些反正投明的降军,而是骂刘宗敏和李过,你们两个直娘贼,知道自己先开溜,让自己断后,他娘的半诸香不到的时间,自己部下就投了一半,看着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叛军和官军,郝摇旗心中就一片冰凉。 “郝头领,要不咱们也跑吧,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郝摇旗部将张琪恨恨地说道,兵败如山倒,这个时候还顾及什么将令的话,说不得立时就会被官军围住,到时候就是想走,恐怕都不可能了。 “他娘的,咱们走,刘宗敏能做初一,老子就能做十五。” 到了这刻,郝永忠这个闯军执旗手出身的顺军前营副将,还没生出背反李自成的心思,他只想脱离这该死的战场,甚至跑赢那个让自己断后的刘宗敏。 熟料他这一撤,他所部的顺军顿时大哗,直以为本阵战败了,一个个骇的四散奔逃,反而将郝摇旗和张琪的亲兵队冲的七零八落。 混乱中,侧翼的靖北军已经杀到了郝摇旗部跟前,这个时候靖北军也不能保持什么阵型了,只以队为单位在顺军人海中不停地往来穿插,那些火铳手也毫无顾忌地朝着只知道逃命的顺军放着火铳。 郝摇旗的运气非常不好,他的坐骑由于目标太大,被数枚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铳子击中,整个人还没来的及反应,就顺着战马的惯性重重地摔落于地,等他强撑着坐了起来的时候,又一队靖北军鸳鸯兵杀到了他的面前。 “我……!” 看着如狼似虎般狂飙突进的靖北军,郝摇旗很想说出什么有骨气的话来,可是冲到跟前的靖北军根本对他熟视无睹,而是一个个高举着手中的长矛和大刀向着张琪的军旗方向狂奔。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郝摇旗脑子还有点晕晕的,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的靖北军。 “是郝永忠?” 正当郝摇旗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又是一彪军马杀到了郝摇旗面前,领头的却是刚刚投降官军的马宝。 “马兄弟快救我。” 郝摇旗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叫嚷起来。 “嘿嘿,郝兄弟,咱现在就来救你,儿郎们快给老子将他绑了,好向李丞相请功。” “你……别绑……老子降了。” 郝摇旗看着眉飞色舞的马宝以及围拢过来的顺军欲哭无泪,他虽对李自成有几分忠心,但在这生死关头,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 “快,快跑,汇合了谷可成,咱们还有机会。” 身后传来的喊杀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刘宗敏和李过断后的顺军已经溃败,这令还在夺命狂奔的刘宗敏和李过胆寒,他们现在把逃生的希望全都放在了正往他们疾奔而来的骑兵身上。 “嘭、嘭、嘭……!” 可是刘宗敏万万没想到,承载着他逃生希望的骑兵竟然不分敌我地在他勉强组织起来的军马中飞驰而过,那些排头的骑兵甚至不管不顾地撞飞了数百名顺军。 紧接着更多的骑兵向自己军阵冲来,那滚滚的马蹄丝毫不在意满地疼的打滚的同伴,就这样在自己军中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刘宗敏和李过骇的连忙抬眼朝前方看去,却见的无数顺军骑兵身后,还有一支数千人的官军骑兵。 “是马鹞子……快让儿郎们收缩阵型。” 那高举的大旗,赫然就是在青龙背以一千骑兵,马踏自己攻岗大军的王辅臣,看着悍勇如斯的王辅臣,刘宗敏和李过均是面如土色。 刘宗敏的兵马和李过带到中军的顺军一共有五万人,连续的溃败后,再加上又被谷可成的骑兵冲了一阵,现下只剩下五六千人马,这些人俱是刘宗敏和李过的亲信,是以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听从军令围拢到刘宗敏的将旗下。 第五百六十八章刘宗敏身死 死道友不死贫道,刘宗敏指望着谷可成的骑兵来救他们,谷可成同样想着利用刘宗敏的中军摆脱紧追自己不放的王辅臣。 事实就是如此,在濒临绝境的时候,人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利用刘宗敏的中军迟滞靖北军骑兵的追击速度,再利用已方骑兵的冲击力,杀出一条血路,逃回朱仙镇。 谷可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同样他做到了,虽然本部的骑兵折损了大半,他还是带着五千余骑兵越过了刘宗敏的中军,滚滚的马蹄踏着无数同袍的尸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霍然转向,直奔朱仙镇大营而去。 已方骑兵抛弃了自己,甚至为了活命不惜攻击本阵,这令刘宗敏麾下的军马无比愤怒,在看到王辅臣骑兵冲上来的那刻,没有人想着再去替李自成卖命,而是成片成片地跪倒在靖北军骑兵面前。 已经陷入包围的刘宗敏和李过看到自己的部众被靖北军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心在不停的滴血。 投降的顺军不但但是那些裹挟的炮灰,也有很多是跟了他们多年的老兵,一些他们很看重的精锐老兵也纷纷向靖北军投降。 已方骑兵的溃逃和精锐部下成建制地投降,击垮了刘宗敏,这个时候他只觉的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空白。 刘宗敏和李过的亲兵营一直围在他们的身边,这时,他们唯一能控制的也只有他们亲兵队了。 这些亲兵倒也忠心,哪怕四周的同伴越来越少,他们却仍紧紧围拢在自己主将的四周,眼神死死地盯着外围越来越近的官军,只是他们微微颤抖的双手和双腿昭示着他们的恐惧和不安。 在震天动地的“降者免死”呼喊声中,无数失去信心的顺军丢下武器选择投降,就是李自成的心腹爱将左光先也乖巧的带头跪地。 王光兴倒是为李自成尽了忠,被从右翼杀过来的高杰一铁棍砸成了肉饼。 早就脱了盔甲,趴在尸堆中装死的张能更是见机的快,一看官军给自己活路,顿时就爬了起来,嚷嚷着要向官军投降。 包围圈中只剩下刘宗敏和李过的亲兵营以及四千多李自成从陕西带过来的老兵。 四周的靖北军和降军如铁桶般将残余的顺军合围当中,一个接一个不肯投降的的顺军被斩杀当场。 面对死亡的威胁,刘宗敏的亲兵头领田彪终是提着刀颤抖着对刘宗敏和李过说道:“刘头领、李头领咱们冲不出去了,咱们真的冲不出去了.......要不咱们降了吧!” 田彪是刘宗敏在老家当铁匠时收的学徒,二人相交差不多有十五年了,名为主仆,实为兄弟, 听到自己的老兄弟说要向官军投降,刘宗敏苦笑一声,既没有责怪他,可也没有同意,只是捏紧了拳头,一动不动的望着四周围攻上来的靖北军和顺军降兵。 李过倒是神色松动,神色中带着几分期许和不甘,时而牙关紧紧咬住,时而抬头往朱仙镇顺军大营方向望去。 随着一阵又阵密集的火铳声和刀矛入肉的声响过后,还围拢在刘宗敏将旗下的顺军有倒了大半,有人是因为反抗被当场击杀,更多的是因为害怕,最终选择投降的。 刘宗敏和李过的亲兵队这时也开始有了死伤,这些人不可谓不忠勇,哪怕是刚才祈求刘宗敏投降的田彪都提着刀子的迫近的官军绞杀到了一起。 “刘兄弟,降了吧!丞相仁德如天,定然会恕了你的,以刘兄弟的悍勇,说不得丞相还能重用你。” “李过,李自成不听宋军师之言,执意要北伐河洛,会战失败又第一个跑会大营,此前又为了私欲诱杀罗头领和贺头领,如此背信弃义之人,你一定要为他殉葬吗?” 围拢过来降将吴汝义、张能等人皆是一脸不忍地看向了神色惨然的刘宗敏和李过。 “呵呵,忠臣不事二主,李自成和咱虽是君臣,实为兄弟,背主求荣的勾当,你们做的出来,俺老刘做不出来,今日战败,有死而已。” “……!” 张能等人也是顺军主要战将,被刘宗敏抢白了一句,脸上顿时一片通红,喏喏不敢再言。 “不肯降,那就全杀了。” 这是中原剿总总督王忠已经亲自带着亲兵杀进了围拢刘宗敏和李过的包围圈,靖北军虽然大胜,但是由于的俘虏实在太多,青龙背战场上也实在混乱,小规模的战斗还在继续,甚至还有一部分顺军骑兵被靖北军骑兵压在李自成的大营寨墙下,王忠根本不想为区区一个刘宗敏和李过浪费时间。 “王帅,刘宗敏和李过在流寇中威望甚高,仅次于李自成,若是能招降此二人,对咱们整合投降的流寇有百利而无一害。” 吴汝义很狗腿地凑到了王忠面前,他为人通透,知道王忠是李兴之的心腹,自己既然已经选择投降朝廷,那就要展现自己的价值,故此毫无廉耻将自己昨日的同僚们比成了贼寇。 “吴将军说的有理,可是刘宗敏和李自成外托君臣之名,实有兄弟之义,如何劝降得了?还是杀了他们,全其忠义,不过李过是李自成的亲侄,这个是要抓活的,送大帅处发落。” 王忠长叹一声,他以已度人,若是这事放在他身上,王忠自认为自己宁可血染沙场,也绝不会背叛李兴之,遂下令继续进攻。 “老子跟你们拼了。” 田彪这会身上已经粘满了血迹,对于他来说,刘宗敏就是他的天,刘宗敏说要打,他就打,刘宗敏说要降,他便降。 “住手……对面可是王帅当面,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刘某和顺王有兄弟之义,断不做此不义之事,今日既以战败,刘某无话可说,还请王帅答应刘某一事,刘某这些兄弟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望王帅留他们一命……。” 刘宗敏霍然举刀,看了看脸上犹有不甘的田彪和手下残余的亲兵一眼,然后猛地将刀刃割向了自己的咽喉。 “老子杀过数不清的贪官污吏,攻破数十座的城池,睡过的女人也有几百个,这辈子也算值了,李兄弟,俺老刘先行一步。” “噗呲……!” 一声长刀入肉之声响起,刘宗敏的脖颈处一股血箭喷出,他努力想要再看田彪一眼,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抬头了,“轰隆”一声,刘宗敏那魁梧的身躯终是颓然倒地。 “刘头领……!” 田彪看着刘宗敏倒下去的身体,拼命地嘶吼起来,然后提起长刀同样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噗呲……噗呲……!” 残余的刘部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逐渐坚定,然后纷纷举起手中的刀矛,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第五百六十九章犒赏三军 “刘叔……!” 兔死狐悲,刘宗敏的死,令本来还有一丝犹豫的李过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俺们陕西的汉子……没有一个孬种,老子自从落草开始,就想到了这一天,大丈夫有死而已,要我李过投降,没门。” 就在田彪等一众亲兵纷纷自杀的同时,李过也悍然举刀,趁着周围的靖北军还没围过来,突然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哐当……!” 眼见那雪白的刀刃即将穿透李过身上的衣甲,疾驰而来的王辅臣张弓搭箭,一支箭矢如同流星赶月一般,正中李过手中的长刀。 王辅臣马不停蹄,趁着李过愣神的瞬间,飞马赶至,手中长枪猛地一抽,直将李过那壮硕的身躯扫翻了十余步。 李过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被几个靖北军士卒再次扑倒在地,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几根麻绳,生生将李过绑成了粽子。 刘宗敏身死,李过被擒,青龙背前顺军头目死的死,降的降,战事终于趋向尾声。 侥幸逃回朱仙镇大营的李自成是亲眼目睹了自己好兄弟刘宗敏自杀身亡的,哪怕刘宗敏自刎的地方距离自己大营不过四五里远,但是李自成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救。 看着战场上铺满的尸体,看着那些成群结队被靖北军押回大营的兵马,看着自己的亲信将佐如同哈巴狗一般围拢在靖北军将官的左右四周。 李自成眼神一片空洞,突然,他因为恐慌压制住的怒火一下就涌上心头,让他怎么也控制不住。 更可怕的是,战败带来了惊恐和慌乱,如同潮水一般,越来越强的袭击着他,各种可怕的想法也不断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孤就这么败了?孤的数十万大军一战下来,就折了七成,难不成孤也要步老闯王的后尘?我应该怎么办?谁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事实就是这样,没有称王建制的时候,李自成可以容忍无数次的失败,因为他一无所有,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所以他和他的起义军就如同打不死的蟑螂般,无论官军怎么进剿,都能在绝境中屡屡脱困。 可是一旦建制称王,李自成的心头就开始患得患失,他恐惧自己得到的会全部失去,他恐惧自己会和高迎祥一样因为战败,会被朝廷割上三千六百刀。 “咱们撤吧,今晚就撤,咱们去内乡,转入陕州,去汉中、逃的越远越好,有东虏在辽东,李兴之一定不会追上来的,一定不会……。” 随着寨墙下的残余的一千多骑兵逃回大营,李自成喃喃开口,这个时候,他只想离这些虎狼一般官军远远的,越远越好。 “顺王,我军新败,兵无战心,现在撤军,无异于自寻死路,学生以为,现在当稳守大营,顺王您在犒赏三军,哪怕咱们打赢一两场防御战,再撤离战场,也比现在撤军来的强。” 看着李自成颓然的面孔,宋献策眉头微皱,士为知己者死,要不是李自成,老子现在还是在民间讨生活的算命先生,罢了,罢了,再给他献上一计,若再不听劝,俺老宋可真就另谋高就了。 “宋兄,咱们大营可不比洛阳和开封那样的大城,今日一战,咱们的炮损失过半,官军还有数百门红衣大炮,若是他们炮轰大营,我等如何抵挡?还不如趁官军苦战了大半日,体力耗尽,今晚就撤。” 牛金星和顾君恩同时反对,开玩笑,今日一战,三十万顺军被官军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再呆在朱仙镇等死吗?你宋献策不怕死,咱老牛和老顾可怕的很,没看到刘宗敏那样骁勇的武将都被官军逼的自个儿抹了脖子吗? “竖儒不足与谋……顺王就是听信了尔等的馋言,才会有朱仙镇之败,现在官军士气正旺,咱们一旦撤军,他们必定衔尾追击,鲁阳关已经失守,咱们只能西奔,洛阳至开封一线,俱是平原,难不成等着官军骑兵追杀吗。” 宋献策大怒,此前牛金星就是生怕自己夺了他的权柄,屡次和自己唱反调,甚至促成了此次李自成北攻河洛之战,要不是牛金星嫉贤妒能,大顺政权何以在建立后几个月就落得个州府尽失,有家不能归的局面?又如何会在朱仙镇被官军打的大败亏输,营中的头领折了一大半。 “你们不要说了……宋军师说的对,现在撤退,咱们的军马说不得立时就会崩溃,官军骑兵的战力你们也看到了,咱们这里谁能挡住他们?高一功,你去把随军的银子全拿出来,袁兄弟,你带后营的军马把大营看好,让谷可成整合骑兵在大营巡视,以防有人作乱,牛军师你和顾军师现在就去统计战损,整点器械,党兄弟你陪咱和宋军师去犒赏三军。” 李自成到底是个枭雄人物,在短暂的恐惧和害怕过后,就是强自镇定起来,他也是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的,自然知道宋献策说的有道理,如今顺军刚刚经历了朱仙镇大败,军心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自己要是现在听从牛金星的建议,说不得就要步自己好兄弟刘宗敏的后尘,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稳定人心,怎么稳定,拿银子砸。 李自成既然下了军令,牛金星和顾君恩哪里还敢再说,若是现在惹怒了他,谁能保证不会被心态失衡的李自成给砍了,当下按李自成的军令重新整点军马。 其实整点军马的事不难,只需要把逃回大营的军马点验出来,经查,此次顺军总兵力加上刘宗敏此前在青龙背败退回来的军马,一共有四十三万人。 今天和官军会战,顺军精锐的左营、右营、前营、中营由于顶在最前面,根本没有机会逃回来,几乎是全军覆没,李自成苦心训练的三万骑兵,只逃回了六千人,其余各路头领的军马,只有靠近大营的马重喜、刘汝魁以及马守耀等人的兵马在踏地虎部叛乱后,跟随李自成逃回了大营,时下整个朱仙镇大营只剩下十一万人马,其中还有部分顺军头领的家小。 顺军主力被区区五万左右的官军击败,这令朱仙镇残余的顺军人人胆寒,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刚战败的李自成居然命人将他们召集了起来,说是要分发银钱,犒赏三军。 第五百七十章金蝉脱壳 趁着青龙背官军正在收拢俘虏,打扫战场的空挡,宋献策就是将残余的各路起义军头领召进了李自成的大帐。 “这一次,咱是战败了,可是咱们自从起事以来,可不是只经历过这一次失败,当年咱们在车厢峡被官军逼的走投无路,还不是照样重整旗鼓,杀的官军人仰马翻,只要咱们兄弟不自个儿泄了心气,孤相信咱们一定能逃出生天。” 朱仙镇大营内,李自成挥舞着拳头地对着一众被他召集起来的各部头领和大小头目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可是任由李自成拼命鼓舞士气,马守耀、刘汝魁、党守素等义军头领均是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提不起任何精神。 今天这一仗带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官军几乎没有发什么力,就打的已方大败亏输,连刘宗敏都被官军砍了脑袋,再和官军死磕,岂不是自取灭亡? “诸位兄弟,咱们义军建立后,遭遇的挫折数不胜数,但是我们那一次不都挺过来了吗?现在咱们不过是遇到了一点困难,虽说咱们在野战中失利,可是他李兴之的山东军也不是无懈可击,南都的东林党蠢蠢欲动,辽东的建奴对沈阳虎视眈眈,就是京师内部,不服李兴之的官员也是不可计数,只要咱们挺过这个难关,重振我义军声势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顺王有意将随军的金银全都分发下去,希望诸位兄弟和顺王同心同德,共渡时艰。” 见诸头领面对李自成的鼓舞,丝毫没有反应,宋献策只得强打起精神,拿出了任何时代都能鼓舞人心的不二法门。 “呃……,顺王、宋先生不是咱们兄弟不肯出力啊,这一仗咱们败的实在太惨了,兄弟们生死到是无所谓,反正这些年,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可是底下的儿郎们恐怕已经没有了打下去的勇气,要不,咱们还是尽快撤离朱仙镇吧,否则一旦官军四面围堵,说不得营中的将士立马就会溃散啊!” 党守素思量了一下,又见刘汝魁和马守耀等人依旧像丢了魂一般默不作声,只得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他是不得不说,党守素本是陕西合阳人,和马回回一样也是当地的私盐贩子,随军起事后,因为和高迎祥、李自成两任闯王同为陕西老乡,故此深得高迎祥和李自成的信重,在义军中颇有威望,乃是除刘宗敏、高一功、李过等顺军大将以外兵权最重的几个人之一。 “……!” 李自成竟一时无法回应,党守素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诸多义军头领因为同袍义气,自己再用银子笼络,说不定还能提升那么一点士气,可是普通士兵能行吗?他们投靠义军不过是为了三餐温饱,在这大败之后,他们会因为区区几两银子为自己卖命吗? “党将军说的是有道理,不过宋某的意思并不是要在朱仙镇和官军死磕,只是官军此时定然已经在大营外布满了斥候,现在撤军,无异于自取灭亡。” 宋献策的意思很明显,撤军肯定是要撤的,要不然等官军整合完毕,围攻朱仙镇,那顺军可真就危险了。 “那依宋军师,咱们应该什么时候撤军?” 一直不说话的袁宗第开口了,袁宗第也是顺军大将,一向以老成持重著名称,被李自成任命为右营制将军,地位仅在李过之下,这次和官军决战,为稳固已方大营,李自成就是留他和高一功在大营固守待命,今天的战局发展,也出乎了袁宗第的意料。 宋献策犹豫地看了李自成和在座的一众头领一眼,开口道:宋某这里有上下二计,顺王和诸位头领可斟酌一下。 李自成蹙眉说道:“军师,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就不要再卖关子了,还请军师明示。” “官军招降了咱们那么多俘虏,按理说,咱们应该趁着他们打扫战场的机会反攻过去,必能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只要我军小胜,那将士们的心气就能恢复一些,然后咱们再趁夜突围,不知那位将军敢统兵反攻?” “这个……?军师……还有一计呢?” 宋献策说完之后,自李自成以下所有的义军头领均是愕然,都败成这样了,还出兵反攻?若是官军有提备,恐怕败的更快。 谷可成这个好不容易从战场逃回来的马队副将更是脸色惨白,出去反攻,亏宋献策说的出来,别的不说,就马鹞子的骑兵,就不是咱们义军能对付的,现在出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今日被官军俘虏的士卒不下二十万,这么多俘虏在官军大营,李兴之不可能不派人看着,大王可在夜里选取精干勇士,于官军大营外制造声势,扰的他们不得安宁,若是被他们收编的俘虏趁机作乱,那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宋献策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官军大胜之后,李兴之肯定想着一举剿灭大顺军,现在官军的斥候说不定已经派出来了,朱仙镇周左恐怕已经被靖北军严密监视起来,为今之计,只有奋力一博,自己等人才有撤离的机会。 “宋兄,青龙背乃是和土岗,官军大营设在土岗后方,咱们怎么去骚扰人家?依我之见,莫如把银两全都分发下去,今夜撤离大营,闯王只带精锐军马,其余头领各统一部,分散突围,再挑选敢死之士打闯王旗号,如此,咱们定然能够安然脱险。” 牛金星看到李自成脸色阴晴不定,再度开口,他坚持认为今天务必要撤离大营,但是不能一股脑地全撤走,而是要采用兵分多路,金蝉脱壳的计策。 “唉……宋军师计策是好,只是咱们大败之际,恐怕将士们不敢出营接战官军。” 李自成颓然坐倒,久经沙场的他自然知道宋献策的建议是死里求生的算计,要是操作的好,反败为胜都有可能,可是他不敢赌,今天的大败让他从内心上对靖北军充满了恐惧。 牛金星的计策却让李自成眼前一亮,他知道用金蝉脱壳之计,那就是把朱仙镇大营内残余的十余万大军,换取自己和自己精锐军马的活路,可是他却不好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谁叫自己是大顺王呢? 第五百七十一章李鸿基可敢一战 宋献策建议打反击,牛金星建议用金蝉脱壳之计,保存顺军最后的种子。 李自成思量来,思量去,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只是命人将大营的存银下发全军,又命人分下酒食,让顺军残部保存体力,也好挽回一点军心士气。 在李自成看来,官军招降了这么多兵马,要想收拢完毕,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即使已方要打反击或者撤军,起码要等将士们的心气恢复个三五成。 “见大义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顺王啊顺王,老夫一辈子给人看相,想不到这最后一相,居然看差了,如此犹豫不决,老夫再跟着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从李自成大帐出来后,宋献策就是仰天长叹,步履蹒跚地回了自己的营帐,将自己从前当算命先生的行头翻了出来,看了又看。 大顺王李自成瞻前顾后,大明的丞相李兴之可不这样想,正所谓打蛇不死反为伤,草草收拾了战场后,李兴之即会同诸将,商议歼灭朱仙镇残余顺军的事宜。 “大帅,今日一战,我军虽说损失不大,但亦折损了六千余人,如今大营可是有二十几万俘虏,咱们要是攻打朱仙镇,万一降兵们生事可怎么办?依末将之见,莫如广派斥候,监视住流寇残部,先把降兵整合完毕,再攻朱仙镇也不迟。” 新二镇镇将刘国能率先向李兴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是农民军头领出身,深知流寇习性,更知道投降的各路头领中必然有被迫投降之辈,万一这些人趁着官军主力进攻顺营的机会作乱,必然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先处理好这帮降兵,再攻李自成。 “既然刘将军担心降兵反复,那还不如将他们全部……!” 姜襄和高杰对视一眼,眼神中露出狠辣之色,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自古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杀得人头滚滚。 白起坑杀赵军四十万,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军,不都是担心难以掌控降兵吗? “高将军、姜将军,此事万万不可,咱们毕竟是官军,若是贸然杀俘,以后谁还敢降咱们?” 丞相府长史徐以显急声制止了二人,开玩笑呢,秦人杀俘,两世而亡,项王杀俘,西楚的霸业仅仅维持了四年,现在靖北军已然掌握了大势,这个时候正是要收拢天下人心,要让天下人认可靖北军的统治地位,而不是枉造杀孽,成为天下人人恐惧的存在。 “刘将军说的对,咱们俘虏实在是太多了,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是有人故意挑事,说不得就会酿成大祸,这样吧,明日本相只带第二镇和新二镇以及骑兵镇和炮镇出战其他各镇均留守大营。” 值此顺军大败之际,李兴之不认为李自成还敢冒险出战,自己带万五步骑,足可击败顺军大营残余的兵马。 “大帅,李自成此来,总兵力约四十三万,此前在青龙背,刘宗敏折了近五万人,咱们俘虏和击杀了大约二十七万,也就是说贼寇大营内尚有十万兵马,带两万人,是不是太少了。” 已经返回大营的赵二狗见李兴之执意要打,连忙将顺军的情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然他起来说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告诉李兴之,现在农民军中可再没有咱们的卧底了。 “好了,你们不要劝了,流寇已经丧胆,这个时候咱们不痛打落水狗,难不成还要等李自成缓过神再打么,本相主意以决,明日不打破朱仙镇,誓不罢兵。” 李兴之摆了摆手,他以已度人,自咐自己若是李自成的话,这个时候必然是考虑如何撤离朱仙镇大营和摆脱官军,决没有胆子敢出城接战的,而靖北军拥有一百余门红夷大炮,要轰下流寇的寨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末将等领命。” 刘国能等人不敢再说,只得躬身领命。 李兴之笑道:“诸位放心,明日,本相会把若有的义军头领全部带上,大营的降兵群龙无首,断不敢生事的。” “大帅,明日出征,可否带上末将。” 高杰略一思索,就是问道,他由于拐走了李自成的老婆,故此深受李自成痛恨,自随军参与中原剿贼以来,李自成几乎是一看到高杰旗号,就会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狂攻自己,现在李自成大败,高杰自然要在他面前显摆显摆了。 “高将军,既要出战,本相自然不好反对,这样吧流寇的各路头领就由你来负责,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咱们靖北军是不可战胜的。” 次日辰时,在守营顺军惊恐的目光中,青龙背上的官军再一次走出了青龙背,然后向朱仙镇顺军大营杀来。 大营中的顺军军文武将兵们都紧张起来,人人都以为这是李兴之挟大胜之威来攻打自已营寨了,便是李自成也是这么以为。 然而当他上了望楼后,却暗松了一口气。城下的靖北军看着只有两万不到,形成数个大方阵,步兵在中,骑兵在侧,但却未携带除火炮以外的攻坚武器。 看李兴之的架势,看着并不像攻城,倒像是耀武扬威来的,李自成看着十分的郁闷,但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发现靖北军大阵中间李兴之的元戎车两侧,赫然围拢了一群已方的各路头领,他们身上的顺军战袍和盔甲都未更换,若不是他们打着靖北军的旗号,李自成根本看不出来这些反复无常的小人会投降的官军。 “一群孬种,孤是失了什么心疯,杀了罗汝才,却用你们这帮溜须拍马之辈。” 李自成不禁在心中咒骂了几,但是脸色却很平静,因为在臣子面前,他必须要保持冷静,若是自己承受不住,那残余在大营的将士们谁还会看好大顺军。 “传令下去,紧守寨门,不得号令不可出战,有违令者立斩之,高一功,你再去检查一下炮位,只要官军进入射程,就给孤狠狠地打。” 昨天的会战,顺军是损失了一部分火炮,但由于李自成一直在后阵观阵,顺军还是将大部分的火炮和药子运回了大营。 “顺……。” 高一功刚想说话,却听到寨外响起了如雷的呼喊声,“李鸿基可敢一战?” 第五百七十二章劝降 李鸿基是李自成本名,这个名字普通的大顺军中知之甚少,就是知道的也不敢多提,因为这个名字是李自成屈辱的历史。 和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一样,李自成也是出身于贫苦人家,早年甚至也当过和尚。 在经历了一段苦难的童年后,李鸿基终于在朋友的关照下,在银川驿当上了一个驿卒,紧接着又娶了一个婆娘韩金儿,小日子也算红红火火,谁知道,这韩金儿居然和自己的兄弟盖虎搞到了一起,不甘心当王八的李鸿基终是一刀将这两狗男女砍了,最后改名李自成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运动中。 说起来,李自成这个大顺王也真是古往今来天底下有数的绿帽反王了,第二个老婆邢氏同样喜欢偷人,而且偷的那人就在朱仙镇顺军大营下提着粗重的铁棍耀武扬威。 “高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若是没有李兴之,你敢在孤这里张牙舞爪吗?” 看着寨墙外下三里外,将铁棍舞的如风车一般的高杰,李自成恨的牙关紧咬,可是他却不能奈这个带给自己无边屈辱的男人一分。 “李鸿基,是男人就下来和老子单挑,老子的铁棍能挑了你的老婆就能挑了你。” “你……!” 李自成气的一拳重重地打在望台上厚重的木栅上,眼睛里几欲滴出血来,奸夫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却不能动他分毫,这刻,他很想带着自己的兵马和眼前的官军决一死战,哪怕赔上性命也要剁了高杰这狗日的。 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万万不能出寨迎战。 大营内顺军官兵除了自己的两千亲兵以外,就是袁宗第统领的三万后营也惶恐不安,其余的军马哪怕是得了银子,也丝毫提不起一丝战心,就在自己附近,一个顺军士兵因为摄于官军的威势,吓得裤裆下淌了一地。 而且时下也没有一个顺军将领在自己面前提什么再出寨和官军一战高下。 一些胆小的文官甚至吓得偷偷从行营跑出去,躲进了朱仙镇,那个昨天极力要求自己偷袭官军的宋献策,官军已经兵临城下,还没看到他的身影。 当官的都这样,那些从青龙背战场上逃回来的顺军更加不堪,有些义军小头目,甚至互相串联,指望着开门恭迎王师。 他们都是普通的军汉,左右都是当兵吃粮,在哪不是拿?顺军不行了,他们投官军;官军要是不行了,那就再到山上落草便是。 望着一众被大营外靖北军吓得面无人色的部众和士兵,李自成心中一片无奈。 他很想这会有人站出来说本将愿领军出城和李兴之再较高下,但事实却让他这个大顺王很是失望。 就连袁宗第和高一功都没有提及半句出战的话。他们想战,瓦罐不离井上碎,将军难免阵前亡,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这些年享的福也够了,可他们想战,其他人不想战,单他们两人下去,还不够官军打的呢? 袁宗第也知道宋献策说的一点不错,不打上一场胜仗,根本不能把昨日战败的影响力降下去,可这狗日的宋献策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李鸿基,老子今天就在这,你敢不敢下来?” 狐假虎威的高杰现在的感觉非常爽,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在李自成的榻上和邢氏翻云覆雨时的感觉一样,那个时候,李自成正在和官军拼命厮杀,而自己却正和邢氏抵死缠绵。 “提老子的刀来,老子要活撕了他。” 李自成终于暴怒,麾下的头领不敢拼命,他却不能不拼,因为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顺王且息雷霆之怒,李……兴之这是故意激您呢,所谓将不因怒兴兵,现在出营,那是正中官军的诡计,顺王身系我大顺十万大军的生死,还请顺王为我义军大业,先放过高杰这狗日的,待我军重整旗鼓,咱们再活剐了他。” 牛金星一把拖住李自成,他不是顾虑李自成的生死,而是顾虑自己的性命,万一李自成出了什么意外,说不得大营今天就会破,那还有自己这个大顺首席军师的好? “丞相,李自成是属王八的,躲在窝里不敢出来,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攻寨了。” 适才还在李自成面前耀武扬威的高杰,现在是一脸谄媚地看着端坐在战马上的李兴之。 “不急,去把一只虎李过带出来,李自成也算是个人才,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相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若是幡然悔悟,本相还能赏他个爵位。” 自崇祯朝以来,北中国就陷入了乱战之中,李自成和他麾下的部众们之所以起事造反,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活不下去了,故此,李兴之决定再给顺军一次机会。 须臾! 李过就被押解到了顺军大营之前,黄马白袍的王辅臣飞骑顺军大营之下,只见他也不驻马,而是在疾驰中,顺手摘下了后背上四石重的长弓,将徐以显刚刚写好的箭书飞射而出,那箭就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只听“啪”的一声,正中李自成的王旗大纛,箭头入木三分,那箭羽兀自不停地颤动。 王辅臣出神入化的箭术,又引的寨墙上的一众顺军惊呼,牛金星用了吃奶的劲,才好不容易将箭书从旗杆上扯下来,小心翼翼地送到李自成的面前。 “念!” 看着袁宗第、党守素等人惊愕的眼光,李自成沉声喝道。 牛金星只得将箭书展开,又抬头看了一眼面色阴沉到极点的李自成,这才念道:“书至闯王李自成足下,自成兄起兵陕西,愚弟割据山东,实因朝廷税赋日众,民无衣食可养矣!然愚弟入京后,永历新帝登基,罢三饷,除弊政,正是恢复中原民生之时,望足下以天下苍生为念,罢兵戈于河洛,愚弟必扫榻以待,届时朝廷加恩封赏,封为大国,从此海晏河清,岂不美哉,若足下执意妄为,只恐大营一破,玉石俱焚矣!与战与降,足下可熟思之!大明中书省左丞相,大都督府大都督、齐国公李兴之再拜顿首。” 第五百七十三章诈降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给老子开炮,开炮……!” 看着牛金星递过来的降书和大营外被五花大绑的李过,李自成憋在内心的屈辱感,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歇歇底地嘶吼起来。 欺负人不带这么欺负的,先是让高杰那狗东西拿睡过自己婆娘的事侮辱自己,然后把自己的侄儿押解到两军阵前要挟,最后居然假惺惺地劝降,说什么封为大国。 自己要是就这样投了官军,以后岂不是任你宰割,运气好一点能混个安乐公,运气不好恐怕就成了李后主了。 “顺王,不能啊!不能啊!官军距离咱们大营还有数里远,营中的火炮是不可能命中的,若是一旦开炮,官军说不得马上就会攻寨,如今兵无战心,万一被他们破营,那我军就危险了。” 牛金星、顾君恩、刘汝魁、党守素等一众顺军文武连忙拜倒在李自成的面前,脸上一片戚戚。 “不开炮,难道你们要向官军投降吗?” 李自成猛地拔出长刀,恶狠狠地指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一众顺军官员,因为他已经别无选择,寨外的官军这会已经堂而皇之地打出了一面丈许长的白幡,那雪白的长幡上赫然写着“不开门,便屠营”六个斗大的血字。 “顺王,属下等绝无二心啊,只不过官军士气正旺,反之,我军却人心惶惶,若是开战,咱们可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啊!” 李自成这个时候显然失去了理智,诸头领哪里敢乱说话,只是死死地将头埋在地上,只有他的妻弟高一功站了出来,他知道若不阻止李自成的话,这满营的文武都会离心离德,届时,不用官军来打,顺军自个儿就垮了。 “是啊,是啊……顺王,李兴之装模作样地招降咱们,咱们何不用诈降之计,先稳住官军之心,只要拖到天黑,咱们就一把火烧了朱仙镇大营,采用金蝉脱壳之计,杀出一条血路,只要逃到陕州,回到商洛山老巢,到那时官军便奈何不了咱们了。” 牛金星到底是读书人,反应也是很快,见高一功制止住了暴怒的李自成,眼珠一转,脑子里又冒出了一条诡计。 “诈降?……这到是个好办法,这样吧,顾军师就由你代表孤出营和官军商议投诚之事,其余人立即整顿兵马,党兄弟,你命人在大营准备好点火之物,若是官军追击的话,这十余里的大营,也能迟滞官军一段时间,大伙都给某家给记好了,火起之后,各部立即分散往陕州前进,咱们在汝州汇合。” 牛金星的计策令李自成浑身一震,他没想到官军的劝降居然成了自己拖延时间的机会,为了让李兴之相信,李自成不惜将自己最信重的三个军师之一的顾君恩都派了出去。 “呃……。” 顾君恩懵了,他娘的这叫怎么回事,牛金星献的计,凭什么让咱出去,没看到李仲那怂瓜,去了一趟官军大营,就没有的回来,现在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 “怎么,顾先生不愿意去?” 李自成长刀归鞘,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君恩。 “学生去……唉……!” 顾君恩不敢不从,也不得不从,顺营的大小头领本就瞧不起读书人,自己这会若是怂了,以后估摸在顺营也混不下去了,“呸!”没有以后了,咱进了丞相军帐,就把李自成逃跑的事和盘托出,先给自己上一道救命符再说。 奉命出使的顾君恩起了投降官军的心思,退回大营的党守素、刘汝魁以及马世耀等人见到靖北军的声威后,同样起了投降的心思。 “牛金星那狗日的说,要咱们兄弟出一个人打顺王的大旗,来吸引官军的注意力,这他娘的不是用咱们的命,来换取他的命吗?” 将整点军马,收拢干粮的事情交给心腹头目后,刘汝魁就是一屁股坐在案几前,给自己满满地倒上了一碗酒,仰头喝了个干净,然后恨恨地说了一句。 “那你们说怎么办?难不成你敢违抗他的军令,他要咱们抗旗,咱们还能不抗?你莫不是忘了,罗头领和贺头领他们是怎么死的?” 一斗谷谷可成此刻也是郁闷不已,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李自成提着罗汝才和贺一龙的首级逼迫自己归降的情景,到现在还不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要逃命,为什么不让他麾下的精锐后营,凭什么咱们要当他炮灰?” 马世耀此时充满了怨愤,分兵逃跑,就分兵逃跑,他娘的精锐的兵马都在你那边,咱们手底下的兵马,还有士气跟着咱们跑吗?不把老子们绑了送官军,咱就千恩万谢了。 “后营兵?他的后营兵可金贵的狠,如何肯来填这个火坑?刚才李兴之不是劝降来了吗?党兄弟一向与顺王交好,能不能替咱们兄弟劝劝顺王,投了官军算了。” 党守素愠怒道:“这事想都不要想,他到底也是一国之主,又是打了这么多年仗的人,如何肯给李兴之伏低做小,要知道,咱们掘了凤阳皇陵的时候,李兴之还在高阳玩泥巴呢,论做贼,咱们可都是他的祖宗。” “娘的!顺王这次可害死我们了!要我说不如投了李兴之,左右他也是贼寇出身,总好过死在官军的追杀下。” “马将军慎言,要是被人听到就不好了。”党守素连忙阻止口无遮拦的马守耀。 “怕什么?人家大营人多东西也多,这个时候,他有时间来管咱们的事吗?”马守耀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 刘汝魁叹了口气说道“党头领,你还别说,投靠官军也不是没有出路,你还记得闯塌天刘国能吗?现在他可是发达了,据说在官军中已经做到了镇将,看旗号好像是新二镇。” 党守素疑惑地问道:“新二镇?……镇将?官军什么时候有这编制了?” “镇将应该和总兵平级吧,不过手底下的兵马应该比总兵多,我昨天在乱军中估算了一下,官军一个镇,约摸有五千人,但是他们装备好的不像话,就连士兵也几乎人人披甲,那些火铳不光射的快,也射的远,最恐怖的就是他们的铳管上还有半丈长的剑刃,端的厉害。” 马守耀一边比划,一边将靖北军的建制叙说了一遍,直说的的其他的几个农民军头领哈喇子流了一地,刘国能和他们一样,都是农民军出身,他能被李兴之重用,自己要是投了朝廷,说不得也能得到李兴之的赏识,大家都是起义军,刘国能有几斤几两,大伙哪个心底没几分尺, 第五百七十四章炮轰朱仙镇 “这么说,李自成是诈降了。” 元戎车上下,李兴之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躬身侍立的顾君恩,他没想到这个在历史上唯一一个和大顺军共进退的义军谋主会选择出卖李自成。 “丞相,李自成只宠信牛金星,昨日宋献策曾建议,尽起寨中精锐打朝廷一个反击,或可成反败为胜之局,可是牛金星嫉贤妒能,又摄于丞相天威,执意要求李自成撤离朱仙镇,学生也是见李自成非成事之人,故转投丞相耳!” 顾君恩不卑不亢,他本是落第秀才出身,对朝廷早有怨言,投奔李自成这个反贼,其实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那些所谓的精英士大夫们差。 顺营中那句流传已久的谶语“十八子、主神器”可不是单指李自成这个大顺王能得天下。 眼前的中书省左丞相齐国公李兴之同样也是姓李,如今更是坐拥北直隶、山西、山东、辽南以及淮扬之地,挟天子以令诸侯,以朝廷大义,明令四方,说起来,李兴之的优势李自成那个自封的大顺王要强上数倍。 “好啊……本相得先生,破李自成必矣!未知寨内军情如何?” 虽然不知道顾君恩到底是真降还是假降,但是李兴之依然亲自将躬身侍立的顾君恩扶了起来,原因就是顾君恩实际上就是顺军战略的总设计师。 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于襄阳建制后,面对武昌、南都以及中原官军三面围堵时,牛金星、宋献策等人束手无策,只有顾君恩提出了先取陕西,建立根据地的方案。 “某以为,金陵地居下游,虽为朝廷粮仓,然我军水师不足,若取之为家,却未免失之过缓。而直捣京师之策,则更是行险侥幸,辽东尚有数万官军,万一不胜,则退无所归,根基尽失,此策未免太为急躁冒进。致于武昌,则舍之不足为害,其历经兵燹,实为空城,而防者亦多为残兵败卒,如此,武昌本不是患。但是,关中乃元帅桑梓之邦,大好河山,天然险要,人丁兴旺,粮草富足,实为理想之根据之地,诚宜先取之建立基业,待基业稳定,我军继而旁掠三边,资其兵力,攻取山西,山西府定,再全力进取京师,如此,则进战退守,万无一失也。” 只不过,李自成虽然听从了顾君恩取陕西为家的策略,却没有好好经营,立足未稳,便行师东取京师,故一片石战败后,顺军是一溃千里,最后兵败将亡。 “丞相,营中尚有兵马十万,只是诸将摄于丞相虎威,皆是惶惶不可终日,牛金星献计,以诈降之计缓丞相之心,然后今夜火烧连营分路撤离。” 既然选择投降李兴之,顾君恩索性将牛金星的计划和盘托出,当然他也存了试探李兴之的意思,想要看看这个大明的左丞相,对降官的态度究竟如何? “那依先生之计,我军当如何处置?先生家小可在李自成大营?我军是将计就计还是一鼓作气,拿下朱仙镇?” 劝降李自成,只不过是李兴之的阳谋,能不动刀兵,彻底解决顺军残部那是最好,若不能劝降,也能让其他顺军将领生出倒戈反水的心思,现在顾君恩言之凿凿地说李自成意图采用诈降之计,拖延官军的进兵时间,那最好的策略,就是趁顺军撤离之时,发动突然袭击。 顾君恩再奏道:“丞相放心,学生家小皆就在钟翔老家,安全不成问题,如今各路头领皆对李自成失去信心,学生愿返回顺营,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说诸将反正,如此必能生擒贼首李自成,中原贼氛焚清矣!” “呃……顾先生有心了,只是今夜官军即要攻打朱仙镇,先生身处战阵当中,本相又于心何忍?” 李兴之玩味地看了顾君恩一眼,这话听了怎么这么耳熟呢?难不成顾君恩这狗东西是把老子当曹操忽悠呢,曹操是汉相,老子是明相,李自成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想着也来一次假投降,反败为胜? “学生多谢丞相,只是学生若不回去,李自成定生怀疑,届时十余万大军分路撤离,万一被李自成逃脱了,中原百姓不得安矣!” 顾君恩哪里知道李兴之肚子里的弯弯绕,他是真心实意要投降官军的,之所以回去,其实就是为了安李自成之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生擒了李自成,还愁自己没有进身的机会吗? “唉……先生执意要回,本相也不好阻拦,先生放心,此战若能擒获李自成,扫平中原,全歼流寇主力,本相即上表天子,加先生为礼部侍郎,河南巡抚。” 虽说不知道顾君恩到底是真降还是假降,该封官许愿的还要封官许愿,如今朝廷上官员短缺,若是顾君恩真降,授他个巡抚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丞相,牛金星狡诈,顾君恩多谋,未防有变,莫如让末将驱兵攻寨算了。” 顾君恩返回朱仙镇后,高杰就凑到了李兴之面前,他实在是有些害怕李自成,现在流寇主力被歼灭大半,正是一举解决这个心腹之患之时,否则一旦李自成走脱,岂不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高将军,若是我军现在发动总攻,你以为要填多少人命,才能拿下朱仙镇?” 李兴之鞭梢直指身前的顺军大营,不得不说论行军布阵,李自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整座大营,前后相接,鹿角相连,寨前同样也挖了两道丈许宽的壕沟,壕沟前后更是插满了尖桩和铁蒺藜,就是没有人防守,光是拔除外围的防御设施都要耗费一段时间,再加上李自成手中还有后营这支心腹军马,虽然不敢出来接战,但是守寨应该还能守一守。 “这个……丞相可有定计?” 高杰答不上来了,官军是有一百余门红夷大炮,可是这炮弹也只能砸砸寨墙,壕沟可是要用人命去填的,长于军旅的高杰知道,就算他的第九镇,全都填进去,恐怕都不能突破顺军的防线。 “呵呵,你去通知王承柱,让他把咱们的炮全都拉出来,大营一旦起火,就给本相炮轰朱仙镇,把所有的炮子全部打光。” “高将军,你现在就会同姜将军统领本部军马走青龙背,直插朱仙镇西面的新城镇布防,即使不能堵住李自成主力,也要迟滞他们的行军速度。” 李兴之哂然一笑,无论顾君恩说的是真是假,他可以确定的是李自成是真的要撤离朱仙镇了,如今南面的鲁阳关被杨彪控制,北面就是开封城,李自成要走,只有向西撤退,他若是急于奔命,自己还来不及布防,现在李自成还思量着保存主力,那就给了自己从容布置的时间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末将特来保护顺王(上) 部署完军令后,李兴之也是微微有些后怕,还是不能小视这个时代的谋士啊!亏了李自成没有听从宋献策的建议,昨日战败后再次出兵反击,否则靖北军在大胜之余未免会被顺军打了反击,届时即使自己击溃顺军,那损失也是不可避免的。 顾君恩回营后,就是向李自成备言前事,再三保证靖北军会给顺军一天准备的时间。 李自成不疑有他,毕竟顾君恩跟随自己已久,再者他若是想背叛自己,如何还能回来?在看到李兴之给了自己缓冲时间后,李自成就是下令各部立即整点物资,只带少许干粮,其余辎重物资以及火炮等重武器一概不取,只待当夜三更之后撤离朱仙镇。 按此前布置的那样,李自成就是令党守素领本部兵马走朱仙镇西南的通许撤军,刘汝魁部和马重喜部奔新城、马守耀部走杏花营、自己则统领后营以及谷可成的马队向南走祥符,然后转道向西,又令高一功带少数精锐留守大营,若是一旦被官军发现端倪,就立即纵火。 为了迷惑官军,李自成又从牛金星之计,效仿古人,也在大营来了个悬羊擂鼓,又匆忙布置了一批草人上了敌台,虽然他知道这瞒不了官军多久,可是在这生死存亡关头,能拖一分就是一分。 子时一过,朱仙镇大营内的各路农民军就在各自头领的喝斥下走出了军帐,人衔枚、马裹足,只待李自成将令。 刘汝魁收拾好军马后,就凑到了马守耀身边,低声道:“马兄弟,咱们这么多军马撤离大营,如何能瞒过官军的斥候?要是咱们撤军的时候,官军突然发动攻击,咱们还收拢得住人马吗?” “那你说怎么办?袁宗第的后营可就在咱们旁边。” 马守耀摄于李自成余威,对于反正之事,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看刘兄弟说的有理,咱们趁着他的后营出寨之时,突然发动,必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拿住李自成向丞相请功。” 看着身后亲兵手中的顺王大旗,马重喜恶向胆边生,踏地虎那狗东西都能阵前反水,咱为什么不能?左右李自成都老子当成了吸引官军注意力的炮灰了,现在不反正归明,难不成还要等官军的长刀架到自已的脖颈上吗? “这个……临阵反水……恐怕有失了咱们兄弟义气啊!要不咱们还是等等看吧,要是官军不察,咱们就从他军令撤离,若是官军早有提备,咱们就反了他娘的。” 马守耀踌躇良久,还是同意了刘汝魁和马重喜的建议,说完之后就是望着远处整军的李自成,又是长叹一声:“本将对不住闯王啊!” 熟料就在诸人计议之时,顺军大营却突然起火,靠近北寨的几个引火点,不知是走水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接近四月的天,虽说夜里湿气大,可是架不住,顺军大营建成已久,木料早就干透了。 那火点起之后,很快就在北寨蔓延开来,只一小会,顺军北寨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怎么回事?这是那个狗日的先动的手?” “没有老子的军令,谁他娘的放火?” 朱仙镇大营内的李自成、牛金星、高一功、袁宗弟以及心怀鬼胎的马守耀、刘汝魁等人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惊的目瞪口呆。 只不过李自成以为这是大营走水,马守耀、马重喜等人等心怀鬼胎之辈却是以为这是有人抢在他们前面动了手脚。 事实就是有人抢先动手,决心投明的顾君恩,仗着自己是李自成军师的身份亲自带人点燃了高一功设在北寨的一个引火点。 由于当夜东风甚急,所谓火借风势,风借火势,那火很快在顺军大营蔓延开来,直烧的顺军大营一片通透,宛如白昼一般。 “轰、轰、轰……!” 就在李自成、牛金星等人愣神的那一刻,大营外又响起了猛烈的火炮声。 无数枚炮子如同雨点般倾泻进了顺军大营。 一枚枚炮子呼啸着砸穿了顺军的寨墙、一座座望楼和箭塔被炮子击穿了龙骨,轰然倒地、一段段木栅被炮子无情的穿透,直砸的顺军北寨木屑横飞,泥土四溅。 “不好……顾君恩这狗东西勾结了官军……快撤!” 李自成惊呼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他若再不明白顾君恩背叛了自己,那他也不配当这个大顺王了。 “轰、轰、轰……!” 可是大营起火,官军的炮又打如此密集,这令本就因为青龙背战败的顺军人人丧胆,这会哪里还顾得上各自头领的将令,一个个拼命地向西寨寨门涌去。 整个大寨西门,到处是拥挤的人流,你推着我,我推着你,甚至有不少被挤的无路可走的顺军官兵在汹涌的人流中举起了刀矛,然后疯狂地向前方砍去。 混乱很快演变成了营啸,看着身边不断被砍翻的同袍,看着那些刀头犹自滴血的战友,听着身边传来的惨叫声,咒骂声,更多的顺军士兵吓得拔出了腰间的配刀。 这刻,他们谁也不相信,哪怕自己的管队又或者生死兄弟,他们只相信手中的武器。 “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去!” 从贼九年的赵峰毫不犹豫地砍翻了一个挤到他身前的同袍,眼神紧紧盯着那道仅仅只有两丈宽的寨门,他知道那是他唯一的出路。 “近了……近了……再有一百步左右,我就能出去了。” 砍杀了七八个如同无头苍蝇乱窜的顺军后,赵峰终于在密集的人流中看到了那道代表逃生机会的大门。 “噗呲……。” 然而就在他尽力往前挤去的时候,一杆长枪穿透了他身上抢来的衣甲。 “二弟……!” 后背传来的疼痛感,令陷入疯狂的赵峰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脑子顿时清醒了下来,他尽力转头向长枪刺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他的弟弟赵行同样被两把长刀砍中,只是他手中依然握着刺向自己的长枪。 普通的顺军乱成一团,举着刀矛疯狂地砍杀,李自成倚为腹心的后营兵也乱了套,一个个举着刀矛疯狂地绞杀在一起。 整个顺军大营如同一个被炸开的马蜂窝一样,没有人再在乎自己头领的军令,哪怕是李自成的亲兵亲自下场镇压,也弹压不住杀红了眼的乱兵。 第五百七十六章末将特来保护顺王(中) “顺王,局势已经无法收拾,咱们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大营的混乱,令袁宗第、高一功等人心惊胆战,又见大营西门被溃逃的乱兵堵的严严实实,哪里还敢耽搁,扯着李自成就要走。 “走……走到哪里去?天下之大,还有孤容身之地吗?” 仅仅两个月不到,数十万大军土崩瓦解,令李自成生出了巨大的无力感,踏地虎叛了、李光先也投敌了,就连自己的心腹吴汝义也跟在李兴之身边摇尾乞怜,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陷入如此众叛亲离的地步。 “闯王,咱们当年被洪屠夫围的水泄不通,仅仅只剩十余人逃奔商洛山,咱们不也挺过来了吗?只要咱们人还在,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闯王,袁兄弟说的对,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突出重围,还愁没有复起的机会吗?如今天下处处饥民,咱们只要再打下一两座城池,还怕招不到人手吗?” 高一功也附和袁宗第的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凭李自成的声望,只要活着出去,随便树起杆子,立马就能拉起数十万人的队伍。 “……一功,你去保护夫人还有牛军师他们,咱们走南门突围” 李自成也不是迂腐之辈,知道袁宗第、高一功说的不错,现在大营虽乱,可是官军还没破营,只要自己舍得抛弃大队,还是有机会脱身的。 “南门,闯王鲁阳关已经被官军控制,咱们往南突围,无异于取死之路,莫如走北门,沿黄河一线往陕州撤退吧。” 事在紧急之间,高一功也来不及收拢后营兵了,而是只将自己和李自成等人的亲兵召集了起来,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农民军骨干中的骨干,对李自成死心塌地,绝不会临阵倒戈的。 袁宗第却还有疑虑,顾君恩这狗东西已经投明了,顺军的撤退计划,他是心知肚明,要是李自成还走南门撤军,岂不是自投罗网。 “兵不厌诈,顾君恩已经叛变投敌,李兴之也很可能知道了咱们的撤退机会,可若你是李兴之,在明知道顾君恩已经暴露的情况下,还会在南门设伏吗?所以咱们才要反其道而行之,还走南门撤退,这样咱们就能安然脱险。” 牛金星一边将李自成扶上战马,一边哂笑地看了看东北方向那熊熊大火。 “牛军师说的在理,咱们走。” 已经好久没有上过战场的李自成又一次拔出了腰间的配刀,在夫人高桂英等人准备妥当后,就是大喝一声,率先向大营南门奔去。 “不好、李自成要跑,可千万不能让他走了。” 马守耀、马重喜以及刘汝魁等人在短暂的震惊后,也顾不得收拢本部的溃军,带着亲兵顺着李自成逃跑的方向也追了过去。 大营内,负责整顿兵马的党守素和谷可成也懵了,他们也没想到局势会变成这个样子,官军的突然袭击,竟然令顺军发生了营啸,他二人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亲兵对收拢到了一起,可是放眼望去,哪里还有李自成的影子,就连吵着要投靠官军的刘汝魁等人也消失不见,整座大营,除了乱军,还是乱军。 看着遍地都是杀红了眼的顺军兵将,二人也不敢上前弹压,索性带着亲兵投大营东北角而去,想着会同顾君恩向官军输诚。 “流寇败了、流寇败了……!” 炮火轰鸣之后,王忠所属的第二镇和新二镇按李兴之的将令趁热向已经被大火烧透了半边天的顺军大营扑了过来。 一道道不设防的壕沟被汹涌而上的靖北军跨过,一根又一根锋利的尖桩和铁蒺藜被排头的刀盾兵拔除,那些被大火烧的“噼啪”作响的木栅也被靖北军狠命地堆倒,顺军大营东门早已大开。 顾君恩这个反骨在大营火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顺军大营的寨门,好放官军大队入营。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一队队靖北军入营后就是在各自副将、队官、副队官的指挥下疯狂地呐喊起来。 很快,整个大营里都在高呼。此时大营里尚有七八万乱跑乱撞的顺军分布在各处,相互间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黑夜之中,他们更看不清战况,更分不清敌我,只听四面八方都是靖北军招降的喊声,身前四周也都是汹涌的人流,于是本就混乱不堪的顺军,立时大片大片的开始跪地投降。 李来亨和刘体纯两人聚到了一块,在他们四周还有数百能够指挥的顺军官兵,他们没有选择投降,而是选择更加激烈的反抗。 他二人都是李自成的心腹,在这关头根本顾惜自己的性命,他们和普通士兵一样奋力砍杀着。哪怕倒下的人比站着的人还多,他们仍在疯狂冲击着,只不过他们砍杀的基本多是乱成一片的顺军溃兵。 看到顺军大营发生营啸后,王忠很有眼色地下达了只许招降,不可上前砍杀的军令,因为那些杀红了眼的顺军早已失去了理智。 天已经渐渐放亮,朱仙镇顺军大营的火还在燃烧着,火光映红了天空。 一些地方人已经不能进去,“霹雳叭拉”声中,各种断木和器械不住的坠落着。 大火让这片方圆十余里的土地的温度急剧上升,令得攻入大营的靖北军浑身冒汗。 火场中,燃烧的不仅仅是顺军的军帐和望楼,更有无数因为营啸惨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具尸体正在火中焚烧着,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肉香味令人作呕。 一队队投降的顺军在靖北军长刀的监督下,奋力地清理着这血迹斑斑的战场,一具又一具尸体被他们从地上拖曳到了尚在燃烧的大火之中。 大营内有抵抗,也就是搏杀了半夜的李来亨和刘体纯,他们身边的十卒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一个个脸上布满了黑灰,他们身上的衣甲早就残破,浑身上下全是血迹,但是他们的眼神依旧坚定,哪怕他们的手臂已经没有力气再挥动手中的长刀。 “投降吧!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搜遍了全营没有找到李自成的王忠冷冷地看着困兽犹斗的李来亨和刘体纯,武人出身的他,从心底上对这两个死战不降的顺军头目还是有一点敬佩的。 第五百七十七章末将特来保护顺王(下) “咱们大顺军,只有站着死的汉子,没有委曲求全之辈。” 面对王忠的招降,刘体纯眉宇之间略有松动,李来亨却是脸色决绝,提着血淋淋的长刀,对着围拢在身前的靖北军怒目而视。 “想不到流寇中还有如此刚烈之人,不肯投降那就杀了吧!也算是全了他忠义之名。” 王忠感慨了一句,挥手示意左右上前拿人,他可不想为了区区几个流寇浪费时间。 “王帅,此人就是李过的干儿子,若是拿住他,李过必定向丞相纳降,如此我军整合投诚的顺军也容易的多。” 随军的吴汝义,连忙进言,靖北军不认识李来亨,他这个李自成的心腹可不会不知道李过在农民军中的威信有多高。 “李来亨,李过已经降了丞相,你若是继续负隅顽抗的话,汝父还有你身旁的那些兄弟可都要替你陪葬了,丞相天恩仁慈,只要你肯归降丞相,丞相定会加恩封赏,凭你和你义父的本事,还愁搏不到一个封妻荫子吗?” 一同攻入顺营的刘芳亮和反正归明的顾君恩也出言相劝,他们作为李来亨的长辈,在顺营时,就是对这个骁勇善战的后起之秀,十分看中,自然不愿意李来亨枉自送了性命。 “我父……降了?他在哪里?” 李来亨决绝的脸色终于松动,疑惑地看向刘芳亮。 “降了……汝父随丞相追击李自成去了,他让我等入营寻你,你还是跟咱们出去吧,待寻到你父,再做计较。” 这个时代的人,最讲究的就是忠孝二字,即使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也把孝字看的很重,刘芳亮为了保住李来亨,不得不编起了瞎话。 “我……我要见我父。” 李来亨到底年轻,在听到李过投明后,终是放下了手中的长刀。 犹豫不决的刘体纯本来还有一点心理负担,见李来亨投了,只得也扔下了刀子,向靖北军投降。 大营内的战事趋于尾声,近十万顺军土崩瓦解,靖北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彻底歼灭了顺军主力。 逃出大营的李自成,此刻也遇到了大麻烦,他算计的不错,自他逃出大营后,就发现确实没有官军设伏阻拦。 急于脱险的李自成、牛金星等人不由地松了口气,连忙带着残余的亲兵,一路往祥符狂奔。 祥符距离朱仙镇三十余里,东与兰考县、杞县接壤,西临开封市禹王台区,南与尉氏县、通许县接壤,北面直通黄河和运河,可谓四通八达,交通便利。 李自成撤军时,让自己本部走祥符,也是看中了祥符地理位置的优越性,可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本已投降大顺的祥符知县周文采居然对自己闭门不纳。 祥符本是小城,平日里就一个巡检司驻防,城中维持的主要就是县衙的一干差役,若县里有什么事需要出动兵丁,才由知县行文往府里请调,要不然平日城中是根本没有兵马的。 李自成大举北伐,靖北军只驻防开封和洛阳两座大城,河南境内各县摄于顺军军威,纷纷选择易帜投顺,左右大家多是汉人,把旗号一换,各地知县摇身一变,全都成了大顺的官员。 周文采便是其中之一,为了得到李自成的宽恕,他甚至在李自成入城后,于半夜悄悄将妻女送进了李自成的行辕。 可是李自成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对自己卑躬屈膝到极点的周知县居然敢指着自己鼻子在骂。 顺军青龙背战败的消息,自然瞒不过距离朱仙镇仅仅三十里左右的祥符县。 思来想去,周知县拿定主意,立即改弦更张,易帜反正,他便如上次顺军来时一样重新打起了大明的日月旗。 这个决定得到了城中士绅的一致支持,都说县尊老爷这个决定极其英明,为了预防有可能退往祥符的流寇,他们发动家丁,趁夜捕拿了还在睡梦中的顺军驻防将官,于是就有了城楼上这一幕。 “真是龙游浅水被虾戏,等咱重举义旗,杀回中原,第一个就要把周文采千刀万剐了。” 看到祥符县闭门不纳后,李自成只得率落西奔新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在往东就是李兴之的山东老巢,南面官道又被朝廷的淮扬军守的水泄不通,北面是波涛汹涌的黄河,不往东走,又能往哪里去呢。 熟料义军刚刚上路,从朱仙镇方向就传来如雷的马蹄声,顺军残部南撤的消息终于被靖北军部署在官道上的斥候发现,本来向东搜索的官军骑兵,旋即在王辅臣的率领下,直扑祥符。 “快走……!” 看着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官军骑兵,李自成亡魂尽丧,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跟随自己逃亡的亲兵数量本就比官军要少,只三千人不到。 加之折腾了大半夜,到现在水米未进,就算是他们再忠勇,也不可能是官军的对手,好在官军骑兵距离自己尚有十余里路,只要自己跑的快,应该能摆脱官军,只要跑到内乡,躲进伏牛山余脉关山,那就安全了。 “快撤,快撤……。” 袁宗第、高一功也知道事态紧急,连忙督促着部下打马狂奔。 逃出来的顺军也都是骑兵,就是高桂英和牛金星等人,由于常年征战,对骑术也颇为精通,因此在发现官军追击过来时,随军的女眷和文官到也没掉队。 “还好本县见机的快,要不然丞相定然降罪,治我等投贼之罪,诸位,本县有意筹措物资前往朱仙镇劳军,然府库钱粮早就被流寇抢的精光,还请诸位襄助一二。” 看着如同惊弓之鸟般向新城而去的顺军,再看着远方转道向西的滚滚铁流,周文采得意非凡,亏了本老爷有眼力见,要不然,老爷恐怕就成了丞相的刀下鬼了,俺那个婆娘和小女儿颇有姿色,要不要一起带过去给丞相长长眼,要是丞相高兴了,说不得咱还能弄个知府干干。 李自成夺命狂奔,好不容易冲到新城境内,这才敢转头向身后看去,发现官军骑兵并没有进入视线之内,不由地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欲命士兵下马休息,补充水分,蓄养一下马力,哪知道身前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点声,紧接着一队队靖北军官军从官道两侧的树林里鱼贯而出,李自成定睛看去,为首之人正是睡了自己婆娘的高杰。 第五百七十八章末将特来保护顺王(终) “李鸿基,高某奉丞相均旨,恭候多时了!” 高杰洋洋得意地看着在马背上惊慌失措的顺军将兵,眼神时不时地还瞟向李自成身侧的高桂英,李鸿基这狗日的艳福不浅啊,新娶的娘们就是标致,要是拿下她以后和邢氏一起大被同眠,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快走……!” 高杰所部的靖北军,虽然大多都是步兵,但李自成不认为,就凭自己手下这疲累不堪的军马,能胜过官军,就算能胜过,谁又能保证官军骑兵会不会追上来。 高一功和袁宗第等人也不敢恋战,接了李自成将令,连忙喝令起身边的骑兵转向,护卫着李自成和高桂英,就要往斜刺里冲去。 “李鸿基哪里走?认得大同姜襄和王进才吗?” 王进才是王辅臣的义父,本是大同副将,姜襄投诚后,王进才亦跟随姜襄投效李兴之,为了笼络新附的官军,又因为中原战事,李兴之并没有对大同军重新整编,故此王进才依旧在姜襄军中充任副将。 靖北军布置新城的军马,可不仅仅只有高杰一路兵马,就在李自成等人刚刚转头的时候,官道左右两侧又有两支人马杀出,然后呈扇面向顺军残部压了过去。 “这……高兄弟,你保护闯王和夫人撤离,我来给你们断后。” 前有堵截,看着身前密密麻麻的官军,袁宗第只得重新下令,带着本部三百亲兵,迎向了距离已方最近的高杰部。 “袁兄弟……要死一起死,咱们和官军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李自成虎目含泪,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袁宗第对自己还如此忠心。 “闯王,咱们还是快走吧,您若是不走,岂不辜负了袁兄弟的一片苦心,咱们只有活着杀出去,将来才能替袁兄弟报仇雪恨。” 牛金星懵了,闯王你要和袁宗第同生共死,咱可不想啊,咱还没活够呢! “闯王,军师说的对,现在可不是做小儿女姿态的时候,再不走可真就走不脱了。” 高一功同样不甘地看着飞蛾扑火般冲向官军的袁宗第,但是他还有几分理智,一把拽过李自成的马缰,转头就向侧后方冲去。 牛金星更是发了狠,提剑直刺李自成座骑的马臀。 那马吃痛之下,载着李自成就拼命地奔逃起来,高一功和高桂英不敢耽搁,回头又看了已经和靖北军接战的袁宗弟一眼,然后纵马向李自成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杀上去,拿住李自成者,赏万金、封侯!” 高杰铁棍一举,呼喝起身边李本深和李成栋扑向了迎面而来的顺军。 用骑枪刺,用马刀砍,用长弓射,用火铳射。 袁宗第的亲兵不可谓不拼命,可是他们奔逃了小半夜,无论是马力还是体力都已经达到了极限,虽然他们依旧尽力向前,可是疲累不堪的顺军,实在不是人多势众的靖北军对手,虽然他们都是骑兵,但是他们根本挡不住官军的人海。 在李自成逃离战场仅仅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困兽犹斗的顺军亲兵全部被围拢过来的官军绞杀殆尽。 浑身浴血的袁宗弟,是被高杰手中的铁棍硬生生从战马上扫落于地,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急于立功的李成栋和李本深一拥而上,然后将还欲顽抗的袁宗第捆成了粽子。 “李自成已经是咱们的笼中虎,釜底鱼,儿郎们随老子追,拿住李自成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连夜行军赶赴新城的高杰可不想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在解决袁宗第后,就是带着亲兵向李自成奔逃的方向追杀而去。 听着身后又响起震天的喊杀声,李自成亡魂尽丧,哪里还顾得上高桂英和牛金星等骑术并不算精湛的女眷和文官,死死地抱着马脖子,夹着马腹,催促着战马狂奔。 作为大顺国的国主,他的战马当然是万里挑一的好马,那怕是马臀被牛金星刺过,但是速度还是跑的飞快,很快就将自己老婆和牛金星等人甩在了身后,往杏花营方向跑去。 “希律律……!” “希律律……!” 一阵阵战马的嘶鸣声后,王辅臣的骑兵终于杀到,无数的靖北军骑兵排成了一字纵列,呈扇面出现在李自成残部的侧前方。 “天亡我也……!” 看着如同一股洪流袭来的官军骑兵,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喊杀之声,大顺王李自成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余年。 “闯王您快走,官军还没有形成包围,末将这就带兵挡住身后的高杰和姜襄。” 高一功眼神坚毅,顺军骑兵还有千余人,只要大伙并力死战,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孤逃出去又能如何?刘兄弟死了、袁兄弟死了,孤又怎能忍心看着你们替孤战死沙场,孤就算逃出去,这天下哪里还有孤的容身之地啊?孤恨啊!孤恨临阵倒戈的踏地虎、孤恨阵前投降的吴汝义,都怪孤识人不明,才有今日之败。” “闯王,咱们降了吧!李兴之为了笼络义军,绝不会伤害您和夫人的性命的。” 退到李自成身边的牛金星惊恐地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三四里左右的靖北军骑兵以及他们的主将黄马白袍的活吕布王辅臣。 “住口……别人投得,孤如何投得?孤是一国之主,如何能当李兴之豢养的猪狗,都是你这个卑鄙小人出的主意,让孤杀了罗兄弟和贺兄弟,要不是你这个狗东西鼓动老子北伐河洛,孤又如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给孤死来!” “噗呲……!” 一声长刀入肉之声响起,陷入绝境的李自成如疯魔般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砍断了牛金星的脖颈。 “闯王欲决死,兄弟们自然要和闯王共进退了,不过儿郎们早就累的不行了,还不如退入杏花营,据墙死守,说不得还能多杀几个。” 杏花营是个镇子,卡在朱仙镇和新城之间北侧,距离顺军残部不过四五里路。 见李自成砍翻了欲向官军投降的牛金星,高一功也不再坚持,他知道就凭已方残余的骑兵在这平原地带根本无法摆脱官军追兵的,无法摆脱,还不如拼死一搏。 “恩,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咱们赚一个,给老子冲。” 顺军骑兵突然转向,向北冲突而去,这出乎了王辅臣和高杰等人的意料,因为北方就是黄河,李自成北走无异于自寻死路。 “末将特来保护顺王。” 三四里的路程对于夺命狂奔的顺军骑兵并不算远,只两三百呼吸的时间,顺军残部就杀到了杏花营镇墙下,熟料墙头上一杆大旗突然高高树起,顺军中营副将马重喜在镇墙后探出了脑袋。 第五百七十九章枭雄末路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投无路的顺军残部一头撞进了缓缓打开的镇门。 杏花营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一条连通南北的青石板路将镇子串联在一起。 沿着这条青石板路,大大小小开着数十间铺面,茶馆、酒楼、车马行这些只能在县城中看到的店面竟然也有几家,最关键的是李自成知道过了这个镇子不远处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山。 古语有云,逢林莫入,只要窜进山林,李自成相信,自己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一旦形势有变,说不得自己还有突出重围的可能。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进入镇子后迎接他的竟然是马守耀、刘汝魁等人狰狞的面孔以及冰冷的长刀。 毫无防备的顺军进镇的那刻,就遭到了密集箭雨的覆盖,首当其冲的李自成在措不及防之下,被一支飞射过来的箭矢穿透了右眼,疼的直接栽下马来。 忠心护主的高一功更是被无数支箭矢射成了刺猬,当场身死。 “夫君……一功……!” 高桂英大惊失色,连忙翻身下马,一把抱住一脸血污的李自成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我……我没事,你快走!” 到了这个时候,李自成终于知道刘汝魁等人也反水了,他更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临了。 “走?咱们还走得脱吗?夫君放心,你死,贱妾断不会独活。” 高桂英心如死灰,她虽然是以寡妇之身嫁给李自成,但为人颇有些江湖儿女的气度,自然不可能委屈求全,为了性命向官军投降。 “也罢,你扶我起来,孤到要看看谁敢拿我?” 妻子的不离不弃令李自成宽慰了不少,他是起义军的闯王,是大顺国的国主,他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去。 “尔等若是肯随本将投靠丞相的话,那本将就饶了尔等,若是想给李自成陪葬,那本将只好送你们上路了。” 一轮箭雨过后,刘汝魁、马守耀以及马重喜就带着本部的亲兵队朝着顺军残部围拢过来。 惊魂甫定的顺军残部根本没想到这些自己的同伴会对自己拔刀相向,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军中那些往日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杂牌军们便提着手中的刀矛,出现在了自己的左右和四周。 “降……我们愿降。” 李自成中箭落马,高一功身死当场,残余的六百余顺军骑兵终于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纷纷跪倒在刘汝魁等人的面前,只剩下二三十个亲兵依旧死死地护卫在李自成和高桂英的左右。 “你们让开,孤要看看谁敢拿孤,刘兄弟我二人相交也有十年了吧,孤的人头就在这里,你可拿着孤的人头去向李兴之请功,如此孤也算全了咱们的兄弟之义了。” “马守耀,孤自问对你不薄,你想要谋个出路,孤没意见,可是孤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拿着刀子指着孤和孤的夫人。” 虎死余威在,李自成在农民军从闯将做到闯王,再从闯王做到大顺国主,可不是徒有虚名,而是一刀一枪在沙场上挣来的。 刘汝魁和马守耀以及围拢在周围的顺军见李自成如此威势,均是不由地后退了几步,对李自成的质疑更是不敢接口。 “李自成,你也别在这里和咱们称兄道弟,你和罗汝才、张献忠还有贺一龙不也歃血为盟吗,还不是背后提刀子,在朱仙镇,你不让你自己的后营兵吸引官军,却让我马重喜扛你的旗号突围,你把咱当兄弟了吗?除了你的五营兵,你又把谁真当兄弟了?” 马重喜丝毫不惧,他和马守应本是同乡,李自成对他一直是提备有加,大顺建立后,就是不断地在马重喜的部众中抽调人马,补充到自己军中,以打压马守应在军中的影响力,现在正是有仇报仇,有冤申冤的大好良机。 “你……!” 李自成无言以对,马重喜说的是实话,你不把别人当兄弟,别人怎么可能把你当兄弟。 “驾……驾……!” 这时,杏花营南门外又响起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官军追兵已经杀到。 “哈哈哈……马兄弟既然对孤如此怨恨,那孤这颗大好头颅,你尽管拿去向朝廷邀功请赏,也算是孤补偿马兄弟了。” 心知无法幸免的李自成,放声大笑,轻蔑地扫视了周围的叛军叛将一眼,然后猛然举起柱着的长刀割向了自己的咽喉。 “噗呲……。” 一股血箭喷出,纵横明末十余年的大寇李鸿基终于重重地倒在了杏花营那坚实的石板路上。 “夫君……!”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李自成,高桂英歇歇底地嘶吼起来。 “夫人……闯王已死,您还是和咱们一起投降朝廷吧!” 看着杜鹃啼血的高桂英,刘汝魁心中不忍,期期艾艾地劝说了起来。 “投降?和你们一样投降朝廷?投降李兴之?你们能投降,你们投降了他,照样高官显贵,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一点兵权,将来还能做个开国元勋,我若是投降?李兴之会怎么对我,让我高桂英为了区区性命出卖自己的身子,我做不到,闯王,贱妾来了!” 性格刚烈的高桂英,一如自刎身亡的李自成那样,缓缓拔出了身上的佩剑,向着自己的胸膛刺了过去。 “闯王……。” “夫人……。” 残余的二十几个亲兵,见李自成和高桂英双双身死,一个个怒火中烧,提起手中的刀矛,冲向了逼死他们主人的马重喜。 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后,决死反扑的顺军残部死伤殆尽,他们身前是十余具顺军叛兵的尸体。 “启禀丞相,末将等幸不辱命,阵斩李自成,此战克尽全功,全凭丞相天威,从此中原贼氛清矣!” 青龙背官军大营,高杰、姜襄以及王辅臣等靖北军将佐一个个得意洋洋地拜倒在李兴之面前,他们身后是李自成和高桂英那已经冰凉的尸体。 刘汝魁、马守耀等降将一个个面色紧张地看着高坐在主位的李兴之,生怕这个大明的左丞相会突然翻脸,将自己等人的人头和李自成的尸身一起解送京师,以宣耀他呢武功。 “诸位将军快快请起,此战能剿除李自成,诸位皆是劳苦功高,本相当表奏朝廷,加恩封赏,还望诸位将士不要懈怠,以得胜之师,直驱陕西,堪定三秦。” 李自成败亡,孙传庭所部官军必然丧胆,宜将剩勇追穷寇,将陕西纳入靖北军统治范围,已经可以提上李兴之的日程表了。 第五百八十章加九锡,功当封王 “官军河洛大捷,官军河洛大捷……阵斩李自成、刘宗敏以下大小头目三百一十二人,斩首七万三千级,俘虏降兵三十万,中原贼氛清矣!” “官军河洛大捷,官军河洛大捷……阵斩李自成、刘宗敏以下大小头目三百一十二人,斩首七万三千级,俘虏降兵三十万,中原贼氛清矣!” 河洛大捷的战报很快就由开封传到了京师,德胜门,一名又一名传令兵飞骑而入,一个个高举着手中的战报向京师的百姓宣耀着靖北军的虎威。 “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 看着飞骑而去的传令兵,京师内的军民百姓沸腾了,无数的人流涌上大街,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呐喊声。 自崇祯朝以来,朝廷对流窜于陕西、河南、湖广甚至山西、南北直隶的流寇束手无策,为了剿灭愈演愈烈的农民军,明廷更是加征了无数的钱粮,对起义军的宣传也是极度妖魔化,这令京畿的百姓无不痛恨祸乱天下的起义军,现在听说贼寇全军覆没,京师百姓均是陷入了疯狂的欢庆中。 “李、刘二贼败亡,我皇明中兴有望啊……中兴有望啊。” 人群中,京师南城私塾的陈老夫子摇头晃脑地捋着已经花白的胡须,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陈老夫子言之有理,不愧是陈老夫子,说的就是有道理。” 围拢在街道两侧的百姓听了陈老夫子的话,一个个不迭地称赞起来,在目不识丁的百姓心目中,读书人说的话都是至理名言,哪怕他说的全是废话。 “这酸秀才,真是迂腐不堪什么都不懂,说甚么皇明中兴有望,我看这大明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喽。” 一旁正通钱庄的钱老爷,一脸鄙夷地看着正在不停向围拢在他身边的百姓打拱作揖的陈夫子。 “钱老爷,您说的小的怎么听不懂呢?李自成都被官军剿除了,大明怎地还要亡呢?” 也来看热闹的李秀莲有些不理解钱老爷的话,这会一脸懵逼地看着钱老爷。 “你一个厨子,不好好在伙房烧饭,天天琢磨这些个国家大事,李大嘴你也不想想,如今朝廷主事的是谁?李兴之入京后,杀的那些当官的人头滚滚,现在又以中书省左丞相、大都督府大都督的名义总督内外事,大权独揽,连皇太后都被他遣送山东了,现在他剿除了李自成,势必要再进一步,说不得就会挟功逼皇帝退位。” 钱老爷眉头一挑,他到底是个生意人,多少也看过几本书,对这种皇朝更替,勾心斗角的事透亮的很。 “……钱老爷说的是,怪不得京师里流传各种风言风语,说什么十八子、主神器,这十八子,可不就应在姓李的身上吗?” 李秀莲不懂,并不代表其他看热闹的人不懂,心思活络的人多了去了,钱老爷一开口,左右就有人应和了起来。 “丞相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主政以来,免了咱们百姓多少人头税,再说了,丞相北打鞑虏,南灭流寇,没有他,这大明恐怕早就亡国了。” 李秀莲是个小人物,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心理,只要自己吃的饱穿的暖,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人和和美美地活着,比什么多强,管他皇帝老子姓朱还是姓李。 紫禁城。 在京的各级官军也云集到了太和殿广场上,一个个呼天抢地欢庆着,这刻他们甚至忘记了掌控朝政的是那个手上粘满无数官员士绅鲜血的刽子手李兴之了。 “陛下、两位辅政王殿下,丞相入京以来,北逐东虏于宁远,南诛流贼于河洛,挽大厦于将倾,实为我皇明之中流砥柱,为明赏罚,安天下将士之心,臣以为不封王不足以筹功。” 乾清宫内,中极殿大学生张四知率先出列,向御座上的永历皇帝朱慈炯以及丹陛两侧的福王朱常洵和德王朱由枢躬身行礼,张次辅很有眼色,他本是崇祯叛臣,自知只有紧紧抱住李兴之的粗腿,自己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张阁老说的是,丞相文治武功,挽狂澜于既倒,诛奴首洪太于沈阳,救中原黎庶于水火,是我皇明擎天之柱,当进位齐王,以为我大明屏藩。” 内阁首辅刘理顺在张四知提议之后,亦是起身出列,拜倒在永历天子御座之前。 “臣东阁大学生宋广坤附议,不过臣以为仅仅王爵之封,实不能抵丞相之大功,当加九锡,授天子仪仗,方能彰显朝廷赏罚之明。” “臣等附议……!” 自山海关战事结束后,朝廷经过李兴之两次清洗,数百名反对靖北军统治的官员被诛杀,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哪敢反对,一个个轰然拜倒在乾清宫大殿上。 “陛下、两位辅政王殿下,我皇明开国以来,异姓授王爵者不过中山、开平等二十二郡王,而且皆是死后追封,后世子孙仍承袭生前之爵位,丞相虽有大功于国,然较之中山王徐达仍有不足,如何能晋封一字亲藩?还请陛下、两位辅政王明查。” 有软骨头,自然就有硬骨头,内阁辅臣李邦华慨然出列,一脸不忿地看着一众为李兴之,请封王爵的朝廷大臣。 “张阁老说的有理,丞相剿除李逆自成,朝廷是应该加恩封赏,可骤封亲王,是不是操之过急?莫如就依李阁老,加丞相为蓬莱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德王朱由枢本是李兴之从山东带过来的傀儡,自然不敢接口,福王朱常洵到是无所畏惧,在京师秉政的这几个月,他也知道了朝政已经被自己的李兴之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了,甚至有不少想着做从龙功臣的大臣,在暗中鼓动李兴之行改朝换代之事,他到底是万历皇帝的嫡系子孙,自然不想皇明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仗着李兴之是自己的便宜女婿,还是委婉地驳回了张四知和刘理顺的请求。 “福王殿下,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徐达、常遇春,乃是有太祖高皇帝统筹,方能在战场上替我皇明开疆扩土,可丞相却不同,丞相以草莽之身,举义兵,于东虏铁蹄之前,不避矢石,连续擒拿东虏王子宗室,活人数十万,然后万州剿除张逆献忠,沈阳擒杀奴酋洪太,为我皇明披肝沥胆至极矣!若无丞相亲捣敌穴,松锦战后,若东虏铁蹄入关,京师安能保也?故丞相于我皇明等如再造,如何不能加九锡授封亲王?” 张四知也豁出去了,今天既然摆明车马,那说什么也要逼迫福王就范。 第五百八十一章血溅宫禁 “尔等世食明禄,却行如此悖逆妄为之事,加九锡,封王,尔等是欲令丞相为曹操还是王莽?大明天子在此,尔等就要做那背主祸国的佞臣吗?” 原崇祯朝锦衣卫都督同知李若琏霍然出列,指着张四知、刘理顺等朝廷阁臣破口大骂起来。 “住口,军国大事,岂是汝一个锦衣卫同知所能置啄的,居然敢在此咆哮朝堂,宫卫听令,速将李若琏押入诏狱,待丞相回朝后,再行发落。” 张四知老脸通红,进士及第的他居然不能正面回应李若琏,但是封王之事毕竟是他提出的,只得厚着脸皮让宫外值守的大汉将军入殿拿人。 “喏!” 几个锦衣卫应声而入,看也不看骇得脸色苍白的永历皇帝和御座两侧的德王和福王,就要拿人。 “你们让开,诏狱大牢的路本官认的,只可惜我皇明三百年基业却毁在尔等这些无君无父的禽兽手中矣!” 李若琏倒也硬气,一把甩开左右锦衣卫,轻蔑地扫视了满朝的衮衮诸公一遍,就是仰天长笑,昂然出了乾清宫。 “未有天子明旨,两位辅政王口喻,尔等就随意抓捕朝廷大臣,尔等这是要逼宫还是篡国?李兴之尚未回京,尔等就急不可耐地献媚取宠吗?” 宣武伯卫时春戟指怒骂,作为与国同休的伯爵,世世代代享受大明俸禄的勋贵,卫家早就和大明休戚与共了,于公于私,他都不想看到这天下改朝换代。 “卫爵说的一点不错,我等家祖于皇明开国之际,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封爵也不过候、伯,李兴之何德何能?凭什么加九锡、晋封一字亲王?难道真如李同知所说,他要行谋朝篡位之事,还是尔等一个个盼着当从龙功臣,想着给李兴之来个黄袍加身?” 惠安伯张庆臻、新城侯王国兴等在朝的勋贵也纷纷挺身而出,站到了卫时春的身边。 “武夫、勋贵尚且如此,我等饱读圣贤之书,受圣人教化的读书人又岂能甘于人后,臣詹事府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周凤翔坚决不同意加授丞相王爵之事。” 周凤翔是天启戊辰年进士,字巢轩,浙江山阴人,虽是东林党出身,却不向那些只知道贪污索贿的东林党人一样,而是心怀忠义,对大明忠心耿耿,崇祯驾崩时,他本欲辞官归家,可又想到永历天子年纪尚幼,为了扶保幼主,不得不在朝廷上虚与委蛇,现在张四知和刘理顺等人摆明车马,提议给李兴之加九锡,封王爵,他知道自己再不能视而不见了。 “臣等附议……还请陛下和两位辅政王明察。” 左春坊庶子马世奇、翰林院检讨汪伟、太常少卿吴麟征、等五十余名朝官一个个拜倒在永历天子的御座前。 历古以来,各代王朝就不缺忠臣孝子,在张四知和刘理顺等人提出请封李兴之王爵的条陈后,这些忠于大明的勋贵文臣不约而同地站了出来。 “好啊、好啊……丞相不在京师,你们这些牛鬼蛇神终于忍不住要跳出来了,全部给本官解送镇抚司大牢,听候发落。” 张四知大怒,左右自己已经被扣上了李兴之同党的帽子,索性就要将敢于反对自己意见的官员全部捕拿。 “张阁老稍安勿躁,丞相封王之事,兹事体大,诸臣也是为了丞相声誉着想,你们看是不是等丞相回朝后,看看丞相之意再说?” 朱常洵坐不住了,他并非一无所知的平头百姓,自然知道加九锡封王的意义是什么,历代权臣可都是先加九锡,然后再行改朝换代之事的,现在受制于人,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效仿他老子万历帝,用拖字诀,先将乾清宫内这五十余大明忠臣保下来。 “福王殿下,天子有明旨,丞相总督内外军政事宜,诸官居然敢污蔑丞相,真是大逆不道,本阁身为朝廷首辅,断不能坐视不理,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何在,速将一众犯官以谋反罪捕拿入狱,待三法司会审后,堪定其罪。” 刘理顺到也光棍,既然做了,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将朝堂上反对的意见压下去,将李兴之封王之事给坐实了,也好在李兴之回朝后邀功请赏。 “末将领命……来人啦!” 马三德轰然领命,李兴之出师之前,就是将京师的安全交给了他和张邵谦,这两个月以来,河南战事吃紧,张邵谦整日价的呆在军营主持训练事宜,京师的军务基本都压在他头上,他自然不愿意朝廷上还有反对李兴之的声音。 在福王朱常洵、德王朱由枢二人惊骇的目光中,数百名锦衣卫一拥而入,对着那些义正言辞的一众勋贵文官举起了手中的绣春刀。 户部尚书兼侍读学士倪元璐悲呼:“国家至此,臣死有余责,今臣便以死明志。” 说罢对着御座上的永历天子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转头将胸膛撞进了一名锦衣卫手中的长刀。 “噗呲……!” 一声长刀入肉之声传来,倪元璐当场死绝身亡,只那血红的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带头逼宫的张四知和刘理顺以及跟着摇旗呐喊的孙之懈、冯铨等人。 “愧无半策匡时难,但有微躯报主恩。先帝啊先帝,臣当日未能与您尽忠,坐看朝中奸党肆意扰乱朝纲,臣实在不想看到我皇明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今日唯有一死报答您的知遇之恩了。” 左都副御史施邦见倪元璐自杀殉国,亦是奋力推开左右锦衣卫一头撞在了大殿那雕龙铜柱上,登时血花四溅,脑浆迸裂,直挺挺地倒在了代表皇室威严的乾清宫内。 “碧血九泉依圣主,白头二老哭忠魂。先帝请恕不忠,不能再扶保陛下了,今日唯有血溅宫殿,方能全臣拳拳之心,施公、倪公,愚弟随尔等来了。”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倪元璐和施邦,周凤翔再也控制不住,亦是效仿二人,向着已经被骇的脸色惨白的小皇帝拜了三拜,然后冲向了身边锦衣卫的长刀。 “哇……哇……。” 八岁的永历皇帝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在御座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快扶陛下去暖阁,丞相封王之事,孤允了,不知两位阁老可否放过在场的诸位官员?” 福王也懵住了,他虽然知道朝廷官员的战斗力强悍,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有如此风骨,为了能保住这帮大明忠臣,不得不同意了张四知提出的封王之议。 第五百八十二章燕王之封 内阁大学生孙可望见福王朱常洵就范,忙出列奏道:“殿下从善如流,臣等领旨,只不过臣以为丞相当授燕王,而不是齐王。” “你……!” “孙逆,你这个奸臣逆子,你莫如直接逼陛下退位让贤好了。” 李邦华怒了,燕王之爵乃是当年明成祖的封号,后来燕王朱棣起兵靖难,逼死朱允炆,然后登基称帝,燕王王爵至此在大明就成了禁忌,打人不打脸,朝廷已经被你们逼到了如此地步,答应授封李兴之为齐王,你居然还要得寸进尺,为李兴之请封燕王,这不是摆明车马要篡位夺权吗? “哼……李阁老这说的是什么话?齐乃大国,燕为小国,本阁为丞相请封燕王,正是要向天下显示丞相的谦良恭德,李阁老硬是说本阁心怀叵测,那本阁真就无话可说了。” 孙可望本是贼寇出身,在他看来,既然已经做了,那干脆就做绝了,正好可以看看朝廷上还有哪些人敢于跳出来反对靖北军的,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福王殿下,微臣年事已高,病体残躯,还请殿下怜悯,让臣致仕返乡。” 李邦华气的须发皆张,心中盘算,掌权的都是李兴之的爪牙,自己留在京师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留有用之身,脱离牢笼,返回江西吉水老家,再谈后计。 “李阁老,陛下年幼,还请看在先帝的份上,勉力支撑,待陛下成年归家养老,颐养天年。” 朱常洵一脸无奈,内阁皆是李兴之的爪牙,那些朝官又都是阿谀奉承之辈,李邦华辞官,那朝堂上更没人能制衡李兴之了,那自己岂不成了孤家寡人。 “殿下,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微臣拳拳之心,天日可表,只是年老体衰,实在难以为继,还请殿下恩准。” 李邦华脸色决绝,重重地在御阶下磕了九个响头,直磕的额头全是鲜血。 “李阁老欲致仕返乡,还需丞相均旨,此事明日再议,孙阁老所奏改封燕王之事,也需丞相定夺,孤累了,退朝。” 面对咄咄逼人的孙可望,福王朱常洵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托词推脱,借故散朝。 “福王叔且慢,既然王叔同意加丞相为王爵,莫如孤也辞了这辅政王,唉……丞相此前就说过,海外有仙山,孤本无心国事,今流寇冰消,国朝海内将安,前日世祖皇帝托梦,说孤有仙缘,还请福王叔原谅则个。” 当了近半年泥塑木偶的德王朱由枢,见李邦华请辞,心中也起了心思,就在这乾清宫,太和殿上向福王朱常洵以及大殿内的群臣行了一礼,也辞了辅政王的职司,不辞不行啊,李兴之那狗东西已经剿灭了李自成,说不定哪天就来个陈桥兵变,自己再不知好歹,还坐在这丹陛下,鬼知道会不会被李兴之赐一杯鸩酒。 “呃……你也要走?” 福王愣住了,大臣们要致仕返乡,那是他们不姓朱,这大明朝就是亡了,对他们毫无影响,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大明亲藩,居然也想着离开朝堂,这他娘的是没把太祖百战打下的江山当回事啊! “福王叔,丞相是您的女婿,这大明江山由您二人辅政足矣!孤本是闲云野鹤之人,就不操这这个心了。” 朱由枢执意要走,你福王和李兴之到底是翁婿,他便真是黄袍加身,改朝换代,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害了自家岳父,咱又没便宜妹子、女儿嫁给李兴之,敢在这京师折腾吗? “罢了、罢了!传孤口谕,加丞相为燕王,依旧统署中书省以及大都督府,孤这就去请陛下用玺!” 看着脸色淡然的朱由枢,朱常洵是哀莫大于心死,自己不过是个空架子辅政王,无兵无权,还能怎么着。 “臣等多谢福王殿下。” 既然朱常洵已经就范,刘理顺和张四知也不好再将反对的五十余名朝官锁拿诏狱,一个个轰然拜倒在丹陛下山呼起来,只是心里将卫时春等反对派记上了黑名单,等着要奏明李兴之,再行清算。 有内阁主持,李兴之封王的圣旨很快就草拟完毕,再由司礼监掌印太监用印,福王代表永历天子批红,一套流程下来,这圣旨就坐实了。 “齐国公有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见时穷节乃现、板荡见忠臣。自崇祯朝以来,流寇云集、凶胡狂逞,中原之地,饱受摧残,京畿百姓,百不存一,幸有齐国公能忠勤王事,扶危戡乱,诛奴首于沈阳,破流寇于河洛,实朝廷之砥柱,国之干城也! 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特晋齐国公李兴之为‘奉天翊运中兴宣力定难守正功臣’,异姓燕亲王,掌大都督府大都督,中书省左丞相,其所部从征中原之将士,俱谕兵部从优叙功,望燕亲王不辞劳苦,还都之后,早定辽东,中兴大明,今布遐迩,咸使闻之。” 开封行营,李兴之坐在主位上平静地看着前来宣读圣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成,封王的消息,他早就从李有才的军情司以及锦衣卫的奏报里收到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张成这厮居然没让自己跪接圣旨。 未等李兴之山呼万岁,长成就急不可耐地说道:“燕王殿下,奴婢是好不容易才从内阁那边抢到这传旨的差事,这趟来,就是想问问殿下,河南这边是不是还有小股的流寇,奴婢在殿下军中,好歹也学了一点手段,要不您也让奴婢也试试手,哪怕几百个贼寇也行啊!” 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当将军的太监,不是好太监,张成这个做过靖北军监军的太监,一门心思就是想亲自带回兵,好好的打一次仗。 “张公公不必客气,坐下说话,看茶!” 李兴之接过张成递过来的封王圣旨,示意躬着身子在自己面前赔笑的张成起身,又开口说道:“这恐怕不行,朱仙镇地处平原,流寇主力基本是被剿除了,不过张公公想带兵,也不是没有机会,本……孤这里还真有件事,需要张公公替孤走一趟!” “哦……敢问殿下出征打谁?” 张成又惊又喜又发虚,惊的是李自成都被剿了,居然还有流寇作乱,喜的是李兴之居然真肯让自己带兵打仗,虚的是怕自己打不好。 “张家口晋商。” 李兴之随意把玩着朝廷刚刚颁布的圣旨,一字一顿地将这一次要收拾的对象说了出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两大重兵集团(上) 消灭山西晋商集团,这个计划在李兴之心中已经盘算许久,只不过碍于形势,一直没有实施,如今中原流寇剿除,李兴之相信首鼠两端的许定国断不敢为难如日中天的靖北军。 如今官军骤得河南乃至湖广之地,收拢顺军降兵三十余万,就算去芜存箐,也有近二十万左右的青壮,这部分兵马,李兴之并不想遣送各地安置,而是有意将他们全部整编入军,原因就是,顺军降兵再不堪,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较之靖北军征收青壮要强上数分。 只不过如此大的规模的扩军必然会影响靖北军的后勤保障,为了整合这批军马,那李兴之就必须有足够的钱粮安抚人心,富可敌国的山西晋商集团就是靖北军目前最好的钱袋子,而且摧毁了他们,辽东的建奴恐怕不出半年,有一半都要饿死在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 “殿下,几个商人,也值得奴婢走一遭?” 张成有些郁闷,合着您说了大半天等于没说,咱堂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堂堂的大明内相,去对付几个商户,您丢的起这人,咱可丢不起。 “张公公,你别小瞧他们,据孤估计,张家口的地方驻军都在他们控制之下,此外他们每一家都有数量不等的家兵,张家口,可不是那么好打的,这次孤调第九镇姜襄部配合公公,此外京师的锦衣卫恐怕也已经出动了,还望张公公能一展身手,替孤剿除晋商。” 李兴之哑然一笑,张成这狗东西还是挺上道的,起码在山东监军时没向崇祯打自己的小报告,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现在人家就这一个小小的愿望,自己不能满足,那岂伤了那些依附自己人的人心。 “有兵?……那成,不过殿下可得借几门炮给我,张家口是边疆重镇,墙高城宽,没炮,奴婢恐怕弄不过那几个下三滥的商户。” 张成激动的直搓手,老天开眼呀,想不到咱也能统领大军,要是这次能剿除晋商,下次咱就请殿下让咱带兵打建奴,到时候咱这个没了根的人,说不得也能名留青史。 安抚好张成,李兴之就是将各部将佐以及顺军降将全部召进了行辕,原因就是朱仙镇大捷的战果已经全部统计完毕,而靖北军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借大胜之余威,尽可能地抢占更多的地盘。 据丞相府长史徐以显,新任河南巡抚顾君恩统计,此次朱仙镇大捷,靖北军共伤亡士卒八千七百六十三人,战马一千三百匹,药子消耗四万三千斤,各种火炮损毁六十七门、火绳枪报废三百余支,其余棉甲、长枪、狼筅、镗耙亦有一定折损,这些兵员和武器的消耗主要是青龙背防御战损失的。 相对于战损,此次河洛会战的战果却无比辉煌,伪顺主力几乎全军覆没,靖北军方面一共收降俘虏三十一万三千人,其中青壮士兵有二十三万余,各种火炮三千四百余门,其中红夷大炮八十门,千斤重大将军炮三百一十门和近三千门各种小炮,药子方面,由于贾鲁河水浸泡以及官军破营时强大的火力攻势,只缴获了一千余斤,此外还有棉甲八千套、铁甲一万一千三百余套、战马两万六千匹、其余各种火铳、刀、枪、剑、弓箭不计其数。 对于顺军降兵,以及缴获之武器,李兴之并不想重新整训,而是准备直接将他们编入各镇,将靖北军目前的二十个镇,全部补充至万人规模,剩下的十万步兵改编为独立一镇至独立十镇,每个独立镇的镇将依旧由顺军降将负责,甚至他们的副将,队官,李兴之也不想过问太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历史上伪清能用数十万明顺降兵为前驱一直打到云南,李兴之自然有信心利用他们为自己扫平天下。 经李兴之和徐以显、王忠以及顾君恩等人商议,新编的十个镇的镇将分别是李来亨、刘芳亮、党守素、刘体纯、吴汝义、刘汝魁、马宝、马重喜、马守耀以及在鲁山向官军投降的田见秀,顺军原马队副将谷可成却是调到了王辅臣和安巴的麾下。 这样的任命,令投降的各部义军头领皆是暗暗吃惊,他们本以为自己等人能保住性命就算是得天之幸了,谁知道李兴之居然还能给他们兵权,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降将的疑虑。 当然李兴之也做了一定的调整,就是将他们原有的部属打散重编,对于这样的安排,李来亨等人也知道这是题中应有之义。 至于剩余的十余万老弱,李兴之决定就在河南仿效京畿以及山东的方略就地安置,左右河南已经被流寇抢空了,新任河南巡抚顾君恩又是他们的军师,这同样能稳定顺军降兵之心。 为了安抚这三十万军马以及此战获胜的靖北军军心,李兴之又责成京师紧急调拨五百万两白银运送开封行营,以犒赏三军、安置顺军老弱,其中三百万两是赏赐给云集在开封的靖北军各镇,两百万两是顺军老弱的安置费。 为了安抚军心,李兴之还从各镇抽调了一些识文断字的队官到新编的十个独立镇中宣传靖北军的福利待遇,以及奖惩条例。 这年头,谁能给你饭吃,你就会给谁卖命,李兴之不相信自己这么多银子砸下去,那些顺军降兵还会想着再去当流寇,就算是有心怀鬼胎之辈,也不会有太多。 “诸位将军,孤呈帝命,挥师河洛,未及两月,狂寇冰消,如今抗拒王师者,唯陕西孙传庭以及南都留守,此前孤已请皇太后懿旨,着孙传庭即日回京,然而陕西方面至今未有回复,孤所料不差的话,孙传庭这是欲坐观孤和顺军胜负,今自成授首,中原氛清,正是恢复陕西和南都之良机,故孤有意组建西征军团以及南征军团,彻底天下肃清敢于抗拒王师之割据势力。” 在各镇镇将进入行营叙礼完毕,李兴之就是将靖北军下一步的作战方针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第五百八十三章两大重兵集团(上)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第五百八十四章两大重兵集团(下) “丞……燕王……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军在朱仙镇大战两月,军中粮秣只剩三成,如今又新编了二十万军马,数十万军马调动,哪里来的粮草维持?” 李兴之如今威权日甚,刚刚又晋封燕王,他决意继续出兵,诸将根本不敢多言,只得把目光看向坐在武将最前排的王忠。 看着行营内一众文武同僚的目光,王忠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将官军面临的困难叙述了一遍。 “王帅说的在理,中原之地久经大战遍地饥民,万一处置不当,只恐滋生流寇,莫如以安民为主,待山东、淮扬的夏粮收上来,再行出兵事宜。” 新任河南巡抚顾君恩对王忠的建议很是赞同,没有粮食,谁肯给你卖命?尤其是新编的二十万顺军降兵,万一引起兵变,说不得其中又会出一个李自成。 “粮秣的问题尔等不要担心,少则一月,多则两月,便有足够的钱粮运抵开封,诸位现在要做的就是整训兵马,粮草一到,大军就要立即启程。” 李兴之脸色自若,孤王没有粮食,晋商那里可是堆积如山,即便是二十万大军出征的钱粮,李兴之相信晋商的粮食也能撑到夏收,届时南征军团可以在当地就食,山东的粮食也能调运陕西和辽东,这样朝廷的压力就会减少很多。 “殿下,您就说吧,让咱们怎么打,只要有粮食,末将等立刻就能出征。” 靖北军以军功授爵,各镇将佐在听到没有粮食压力的消息后,一个个胸脯拍的震天响,就是新投的顺军降将也是两眼放光地看着主位上的李兴之,闯塌天刘国能自从投了靖北军后,都能封个伯爵,咱总不会比他差吧。 “诸位将军能忠勤国事,孤无忧矣,今孤以中书省左丞相、大都督府大都督、燕王的名义改授杨彪为湖广总督,下辖本部第一镇、高将军的第十镇、骑兵第二镇、以及独立一至五镇,出镇武昌,筹建长江水师,据长江上游,虎视江南,孤以传谕湖广巡抚宋一鸟和四川巡抚邵捷春于当地筹措粮草物资,杨兄弟,江南孤便交给你了,若能攻取南都,孤便上表朝廷,授你为高阳郡王,世袭罔替。” “末将领命……其实王不王的末将到无所谓,破了南都,那些朝廷大员家的女人,还有什么潞王王妃您可要都赐给末将。” 杨彪是田见秀归降后,赶到开封行营的,在听到李邦杰这夯货睡了皇台吉和吴三桂的女人后,就是懊悔不已,他驻军淮扬,扬州的痩马是弄了不少,可是这卖笑的女人哪里比得上鞑子皇后、王妃有征服欲,当然杨彪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朝廷,也就是自己的老兄弟李兴之知道自己只喜欢金钱美色,对权利没有欲望。 “混账!潞王是孤的王叔,你要睡他的王妃?你想做什么?天下未定,你就得意忘形了?福王世子妃有个妹子,今年刚刚十六,贤良淑德,美貌端庄,待你替孤恢复了南都,孤便给你保媒。” 李兴之心中感慨,随着自己的权利日甚,杨彪这样的生死兄弟都对自己起了戒备的心思,还当着诸将面前学着王剪自污起来。 “末将多谢大帅!” 杨彪一脸懵逼,这不对呀,老子在扬州看戏,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大将出征在外,就得拼命地向皇帝老子要钱要女人,合着自己这次要了个婆娘。 挥退了杨彪,李兴之转头看向王忠洪声说道:“王忠,嫂子向来贤惠,咱们起兵后,对咱一向照顾有加,咱就不给你说媒了,这次攻略陕西,第二镇、新二镇、骑兵第四镇,以及新编的独立六至十镇全部交给你,待军粮足备,你便驱中原之兵,直扑潼关,若能逼降孙传庭最好,若是不能逼降,便送他去见先帝。” 孙传庭是人才不假,但如果是自己的敌人,李兴之绝不会心慈手软,流寇速败,秦军必定丧胆,靖北军手握朝廷大义,李兴之相信秦军各镇总兵定然生出了首鼠两端的心思,只要靖北军兵临城下,秦军定然不攻自破,如今春暖花开,一旦晋商被自己拔除,辽东的建奴没有粮草物资补充,说不得就会狗急跳墙,不是起兵犯境,就是出兵朝鲜打粮,所以南征和西征事宜,李兴之只得交给王忠和杨彪。 王忠慨然领命:“大帅放心,末将定能一举攻占陕西,歼灭孙传庭之秦军。” 李兴之思量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此次河洛会战,我军缴获了三千六百门火炮,也由你二人统一调用,望诸将同心同德,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顺军的火炮虽然质量不佳,但是傅宗龙、汪乔年、李自成他们都能用,李兴之自然也用的,何况这批火炮并不是用于对付东虏,而是南都的老爷兵和陕西的孤军,李兴之认为足够使用了。 “燕王殿下,末将自投朝廷,寸功未立,如今大军西征、南下,又没末将的事,末将不服。” 新十镇镇将袁时中,掰着指头数了半天,突然发现,李兴之点了这么多兵马出征,居然没点到自己身上,心中不忿,急声问话。 李兴之笑道:“袁将军且稍安勿躁,中原甫定,尚有不少漏网之鱼流窜进了附近的山中,孤素闻将军仁义无双,所部兵马为河南百姓称为佛兵,故孤有意改授将军为河南总兵,配合顾先生收剿乱兵,安置百姓,稳固中原民生,待孤北伐之时,必调将军随孤共灭东虏。” “姜将军,山西本是将军辖区,孤令你跟随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成替孤抄了张家口晋商的家,还请将军不辞劳苦,孤会遣锦衣卫配合将军行事。” “末将等领命!” 袁时中大喜,他本是靠造反起家,官军的战力他是一清二楚,除了九边精锐有些战力,其他的根本就是战五渣,齐王殿下能带自己打东虏那是说明他看的起咱啊。 姜襄也是大喜,要不怎么说燕王能得天下呢,做人就是实在,咱投他投的不亏,张家口晋商那可是富可敌国,要不是范永斗他们有朝中大佬撑腰,自己早就对那几个怂瓜下黑手了,现在燕王让自己带兵铲除他们,那可不就是变相给咱好处吗?金银和粮食咱不要,可古玩字画还有他们家的女人,咱随便藏点,燕王还能处置咱? 第五百八十四章两大重兵集团(下) 第五百八十五章孙传庭的对策 潼关城,陕西巡抚孙传庭行辕内,陕西援剿总兵贺人龙、陕西镇总兵郑嘉栋、中军总兵牛成虎、左路总兵左勷,陕州总兵陈永福以及西安副将秦翼明、西安知府郑大同以及西安兵备道朱守谦等人一个个正襟危坐, “二月初二,流寇头目刘宗敏起兵十万北攻开封,在朱仙镇为山东军主将王忠击败,二月下旬,李自成主力抵达朱仙镇,山东军掘贾鲁河堤,以水淹之计,迟滞流寇主力攻势,三月初,山东军淮扬镇杨彪部偷袭鲁山,贼首马守应以南阳向山东军输诚,偷袭鲁阳关,寇首田见秀进退不得,退守鲁山县。” “三月初,李兴之于德州誓师入豫,先破开城,收编小袁营,十日左右山东军主力抵达朱仙镇,双方炮战数日,至三月二十六日,两军于青龙背决战,此战,山东军以五万兵大破流寇三十万,阵斩流贼悍将刘宗敏、谢君友等人,顺军主力大败,是役,流贼主力尽丧,只余十万退守大营……。” 郑大同踌躇了一下,偷眼看向主位上的孙传庭,发现孙传庭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继续念!” 孙传庭虽然是一省巡抚,但在陕西任上注重民生,发展水利,促进生产,而且孙传庭由于屡次击败流寇,在军民中威望极高,故此陕西官员将吏,皆对其马首是瞻。 “三月二十七日夜,山东军趁流寇撤军之际,即命各部四面围攻流寇大营,流贼大败之余,瞬间分崩离析,李自成败逃新城,为官军四面围堵,最后自刎于杏花营,据可靠消息,自朱仙镇大捷后,山西许定国已经明确表示山西之兵,遵从永历朝廷号令,于是李逆党羽趁机发难,挟功逼朝廷降旨,授李兴之为……燕王,加九锡,依旧掌管中书省和大都督府。” “咣当……!” 愤怒到极点的孙传庭一把摔碎了案几前的茶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授燕王……加九锡,他这是要谋反,这是要谋反……。” 孙传庭是真的恨,恨李自成徒有虚名,数十万大军居然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被山东军歼灭,以至于自已坐山观虎斗,待山东军和流寇两败俱伤之际出兵中原的计划成了梦幻泡影。 恨自己兵马粮秣不足,不能在汪乔年和李自成决战之时,抽调不出足够的兵马出征,他更恨那个祸乱朝纲的李逆,逼死先帝,废太子迁太后、将皇明威严踩踏的体无完肤,如今居然自立为王,还效仿曹操那个奸雄,加九锡,这是赤裸裸地要行那谋朝篡位之事了。 “如今李兴之已经控制了北直隶、山东、河南以及淮扬,本部院估计,夏粮一收,山东军很可能挥军西进,诸位将军可有御敌之策?” 孙传庭老成谋国,秦军不过三万新兵,算上贺人龙和郑嘉栋带回来的兵马也不过五万不到,而自己巡抚陕西只有一年多,地方上生产刚刚恢复,拢共也只铸了五百余门火炮,这样的兵力,孙传统可不认为能击败久经战阵的山东军,不能攻,那只能防守了。 “孙部院,我陕西地处关中,以华山为城,黄河为池,有潼关、武关之险塞,山东军再强,只要咱们坚守关城,他们想击败我军,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李兴之这个国贼若敢来,咱们秦军定会要他一个好看。” 西安兵备道朱守谦不知道是出于对孙传庭的盲目崇拜,还是对潼关和武关的防御力放心,根本对屡战屡胜的靖北军不屑一顾。 朱守谦是崇祯元年进士,历任天水、西安同知,崇祯九年,朱守谦守汉中,阻截张献忠主力四十余日,为孙传庭聚歼高迎祥立下了汗马功劳,因功迁西安兵备道。 “孙部院、朱大使,潼关和武关屡经战火,年久失修,末将听说山东军火炮甚是犀利,军中更装备大量三四千斤重红夷大炮,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吴三桂麾下有三万关宁精兵,仅仅月余,便被山东军破了关城,他们能破山海关,这潼关城恐怕挡不住他们吧!” 听了郑大同的战报后,陕西总兵郑嘉栋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后悔自己怎么没效仿高杰和白广恩投靠靖北军,跟着贺人龙傻不拉叽地跑到陕西来,弄的里外不是人。 “郑总镇说的不错,末将听说皇太后有懿旨于孙部院,说是让咱们跟随太子殿下于海外就藩,末将以为,这也是一条出路,凭孙部院的本事,咱们生聚教训,一旦中原有变,咱们未必不能杀回京师,恢复皇明正统。” 一向自视甚高的贺人龙此刻也有些发虚,他很想向孙传庭建议投降山东军,可是看着孙传庭那直欲吃人的目光,哪里还敢乱说,只得拿张嫣懿旨说事。 “太后懿旨,那是迫于李逆不得不发而已,那是伪诏乱命,现在朝廷李逆一手遮天,他想用谁的玉玺传诏,就用谁的玉玺传诏,咱们一旦奉诏,中原便全部落入李逆的股掌之中,届时李逆必然篡位,行那窃国之事,我等皆是先帝忠臣,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皇明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郑大同怒不可遏,他是江西崇仁人,也是崇祯元年进士,不折不扣的东林党,李兴之在京师杀的东林人头滚滚,兔死狐悲,同为东林的他,自然不愿意投靠永历朝廷。 “合着这里就郑府尊一个忠臣,流贼造逆以来,在座的哪个兄弟,不是提着脑袋和流寇、建奴拼杀,如今李逆势大,本将建议随太子出海,也是为了保有我皇明血脉,待时变耳!” 贺人龙哂笑连连,老子作为平贼将军的援剿总兵,如何不需要看你区区一个五品知府的脸色,况且老子又没说投降李兴之,而是去保护太子殿下,这对先帝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郑大同蹙眉道:“孙总镇,李兴之并非全无掣肘,南都还有忠于朝廷的大臣,还有数十万兵马,如今春暖花开,东虏随时可能南下,届时,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好了,不要吵了,敌军随时可能西进,咱们却在这里吵闹,这成何体统?太后懿旨,咱们是万万不能遵从的,李逆本是背信之人,谁知道他护送太子出海,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此事容本官再思量一下。” 说实话,郑大同所说的南都兵马,孙传庭并未放在心上,一群只知道吃喝嫖赌的老爷兵,指望他们对付身经百战的山东军,那是不可能的事,郑大同说的东虏南下之事却有几分道理,说不得自己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把兵马带到江南。 第五百八十五章孙传庭的对策 第五百八十六章桂潞之争 “孙部院,末将以为咱们可抛弃辎重,轻兵简行,走汉中,然后转入湖广和四川,撤往南都。” 中军总兵牛成虎是真的怕,他也是秦军骁将,可他万万没想到,官军剿了十余年之久的流寇,居然在山东军面前两个月都没撑住,李自成败亡,他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山东军下一步会打哪里,现在不趁着山东军休整的机会撤离,一旦山东军缓过神来,说不得马上就会大军压境,到时候就是想走都走不脱了。 “牛总镇的意思,本部院也思量过,可河南为李逆大军控制,我军只有走汉中,经四川或湖广才能出奔南都,然南阳马回回已经向山东军请降,湖广巡抚宋一鸟本就是阿谀谄媚的小人,断不会放我军安然撤离的,川抚邵捷春,此前曾因杨嗣昌之事,为先帝申饬过,再加上李兴之握有大义,他也不一定能容我军过境,为今之计,只有固守关中,以待时变了。” 孙传庭又叹了口气,自李兴之靖难成功后,他就一直在替秦军筹谋出路,原本以为,有汪乔年和李自成挡在前面,自己完全有时间将军马整训完毕,熟料,汪乔年和李自成居然在半年内相继败亡,这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陕西秦军面对兵强马壮的靖北军束手无策,只能紧守潼关、蒲板津以及武关等关隘,深沟高垒,负隅顽抗。 南都的文官集团却为拥立监国之事吵的不可开交,分成了两大派系。 礼部侍郎钱谦益、凤阳巡抚史可法、礼部尚书王铎、吏部尚书张慎言、太常寺卿姜广曰、兵部右侍郎吕大器等东林诸官皆认为潞王贤德,和东林党关系深而近,乃是神宗皇帝亲侄,可为监国。 潞王朱常淓祖籍卫辉,明穆宗朱载垕之孙,神宗朱翊钧之侄,光宗朱常洛堂弟,万历四十二年,潞王朱翊鏐薨,朱常淓年幼,由母妃李氏摄理王府事,万历四十四年袭封潞王。 南都守备太监韩赞周、光禄少卿路振飞、漕运总督马士英等人属意桂王,福建提督郑芝龙属意唐王朱聿锷,然唐藩和万历一脉相差甚远,论血亲较之潞王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故马士英又和郑芝龙等人密议,拥立桂王朱常瀛,然后由唐王总督天下兵马。 本来已经被史可法拉拢的庐州总兵刘良佐,看到郑军浩大水师之后,顿时生出首鼠两端的心思,马士英趁机离间,以权位诱之,刘良佐遂改弦更张,亦表示支持万历亲子监国,并亲自带人前往衡阳迎桂藩入朝。 朱常瀛是神宗第七子,论亲疏的话,潞王是万万比不过的,只不过潞王有东林党支持,又控制着江南言路。 一方有兵,一方有话语权,从崇祯帝驾崩,李兴之宣布改革矿税和盐铁税开始,一直争执了近三个月,还没有定论。 “桂王虽是天家血脉,然封藩衡阳后,府邸两月即塌,此乃天象示警,万不可为我大明监国,潞藩先父乃是神宗皇帝血亲兄弟,贤名播于天下,当可为我皇明监国,待剿除逆臣,寻回先帝血脉,再行还政之礼,如此天下仰望,四海归心。” 南都内阁衙门,自刘良佐迎接桂王抵达安庆后,拥桂和拥潞两派再一次争持起来,礼部侍郎钱谦益率先发难,以桂王府崩塌说事,意思很明了,王府都承担不住,如何能承担天下。 马士英怒道:“敢问钱侍郎,尔口口声声拿王府说事,那潞王卫辉王府同样也被流寇攻破,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他就够德行为我大明监国吗?如今刘总镇护送桂王已至安庆,郑总镇大兵就在燕子矶,本官说桂王贤德,谁敢说不。” 南都桂、潞之争,表面上是讨论谁有资格当监国,其实就是东林党和非东林党之间的权利争斗,马士英其实根本不在乎谁当监国,他只要东林党不爽,他就爽。 有李兴之的前车之鉴,马士英更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嘴皮子再厉害能厉害过刀把子?没听说,李兴之在京师杀的人头滚滚吗?那些平时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长枪和火铳面前啥也不是。 “尔等为一监国争持不休,可知道李兴之正在河洛与流寇大战,一旦李逆获胜,其军必然南下,而我等于南都拥立监国,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熟可抵挡逆军。” 崇祯朝内阁首辅周延儒在看到拥潞派和拥桂派为了区区权利,至今尚未有定论后,于永历元年二月亲自赶赴南都,作为东林魁首,他同样不在乎皇帝是谁,监国又是哪个,他只关心东林集团的利益。 “那阁老是什么意思?本官说了非桂王不可为监国,还有这名不正之说又是何意?” 周延儒好歹做过内阁首辅,又是东林魁首,马士英还是分的清轻重的,当下语气缓和了下来。 “名不正、言不顺,意思就是咱们要在理法上否定李逆所建之永历朝廷,如此咱们才能在大义上站住脚跟,至于桂、潞之争,老夫可以做主,立桂王监国,然内阁辅臣我东林要有五席。” 周延儒到底老成谋国,更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心知依靠南都的驻军跟本不可能是船坚炮利和久经沙场的刘良佐部的对手,不得不向马士英服软,但他也有保留,就是要在内阁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 “好,就依阁老所言,只不过李逆有先帝之传位诏书,咱们又如何做到名正言顺呢?阁老可知,衍圣公孔胤植已经投了李逆、更行书天下为李逆张目。” 马士英见周延儒同意桂王监国,心中大喜,周延儒是东林党魁之一,又是先帝首揆,他既然服了软,那钱谦益、王铎等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当下向周延儒咨询起如何在法理上使监国之事具有合法性。 周延儒冷笑道:“成祖皇帝当年迁都北京,又置南都留守,甚至在南都设立六部九卿,就是为了一旦神京有变,南都留守府能立即行使行政权利,统合江南,护我皇明正统,今李逆悖逆乱行,以中书省左丞相自居,独揽朝政,要知道太祖皇帝早有明旨,废中书省,伪朝公然篡改太祖祖训,我南都军民自然人人得而诛之,且太祖又有言,国中生变,诸藩共诛之,咱们拥桂王监国正合太祖祖训,至于孔家,诸位莫忘了,江南还有一个孔家。” 第五百八十六章桂潞之争 第五百八十七章联虏讨贼 周延儒不愧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很快就找到了针对靖北军所建的永历朝廷的办法。 于是乎,南都的大小官军迅速行动起来,一边发布檄文,从法理上否定永历朝廷的正统性,一边派人前往安庆迎接桂王入南都,准备成立所谓的监国行在。 然而就在他们紧锣密鼓准备成立南明小朝廷之时,靖北军河洛大捷的战报却传到了南都城。 官军朱仙镇大捷,阵斩伪顺贼首李自成、刘宗敏,牛金星,斩首近十万,收拢降兵三十万,据可靠消息,李兴之以燕王的名义于开封组建了征南大军,数十万大军不日南下。 在收到中原战报后,已经抵达太平的桂王朱常瀛说什么也不敢前往南都监国了,开玩笑,李自成那个杀人魔王都被李丞相给砍了,咱小胳膊小腿的,去了南都,岂不是自寻死路。 朱常瀛驻足不前,并义正言辞地向前来迎驾的马士英和史可法等人表示,永历天子有崇祯皇帝传位诏书,太后张嫣亦有明旨,监国之事,乃是犯上作乱,桂藩向来忠于天家,断不会行此不忠不义之举。 “殿下乃显皇帝嫡子,岂能坐视李逆行乱国之事,若是皇明江山社稷不保,殿下又何以自处?还请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速至南都,以安天下人心,殿下放心,有郑总镇水师控扼江防,逆军兵虽众,想渡过长江天险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史可法懵了,咱们这边好不容易达成了妥协,您这个未来的监国殿下却撂了挑子,没您这个皇家血亲,咱们再折腾也是于事无补啊! 马士英也奏道:“李兴之如今自封燕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王若不肯从臣等所请,臣等只能尊奉神京号令,届时,天地变色,臣等依旧高官显爵,而大王这个天家血亲,微臣可不能保证,李兴之能不能容得了大王啊!” “这…孤束手归降,他都容不得孤?他不是迁太子殿下为明王,说是容太子建藩的吗,他能容得了太子殿下,如何容不得孤?他不是纳了福王郡主吗,和咱也算是有烟亲之交,算起来咱还是他的堂兄,他不会这么无情吧?” 朱常瀛是又恨又怕,他恨自己鬼迷心窍,想当这个劳什子监国殿下,跟着刘良佐入南都,怕的是那个凶名赫赫的李兴之,孤算个什么东西?张献忠、皇台吉、李自成还有咱那个好侄子朱由检,全都折在他的手里,孤跟这些人比,恐怕连提鞋都不配,当这个监国,岂不是寿星佬上吊、找死,可是不当这监国,李兴之就能容得了孤吗? “殿下,这可不是攀亲情的时候啊,俗话说天家无亲情,李逆已经摆明车马,要行那篡位之事,为了稳定他的统治,他能容得了大明的皇族?就算他仁义,对您这样的天子近亲,恐怕也会痛下杀手。” 马士英有些急了,他是贵州贵阳人,万年已未年进士,也算是四朝元老了,虽和东林党不对付,可是对朝廷却忠心耿耿,他是真心实意地要拥护朱家血脉,以维持皇明正统,历史上,清军下江南后,满朝衮衮诸公皆是剃发易服,迎接大清王师,只有马士英,奉太后出奔浙江,在四明山一带,招募士兵和建奴拼死厮杀,最后兵败被擒,由于他誓死不降,清兵剥其皮,实之以草,极为惨烈,却被东林称为“马瑶草生怀瑶死怀草”,也算是铁骨铮铮之人。 “这,可是逆军兵强马壮,又收编了流寇数十万,如今湖广部分区域已经被李兴之授封的湖广提督马回回控制,贼寇居上游,长江天险与咱们共有之,一旦开战,数十万大军便可沿长江而下,公等可有应对方略。” 朱常瀛虽然怕死,但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草包,本来他同意至南都监国,是因为有数十万顺军牵制靖北军,南都自然稳如泰山,可如今李自成已经败亡,江南可就是直面山东军兵锋了,最关键的是湖广无兵可守,那南都倚为泰山之靠的长江防线,还有什么作用?南都武备废弛,他可不相信就凭江南的那些老爷兵能是靖北军的对手。 史可法沉吟道:“殿下,虽说湖广不在我军掌握之中,然李逆也并非全无掣肘,臣闻,松锦之战,李逆以偏师袭辽南,旬月之间,克旅顺,破沈阳,诛代善,杀洪太,于东虏有血海深仇,他如何敢全师南下?奴兵勇悍绝伦,莫如和东虏联兵,若能铲除李逆,即是为我先帝复仇。臣以为当予以义名,因其顺势,先国仇之大,而特宥前辜;借兵力之强,南北夹击,则可尽歼丑类,复我皇明正统。” “不可,奴兵凶残,京畿苦东虏甚矣!若引为奥援,则我皇明民心尽失矣!再者东虏狼子野心,不亚于李逆,若引之入关,岂不是驱虎吞狼,此事万万不可。” 马士英哪里想到史可法居然提出了勾连东虏夹击李逆的主意,北宋联金灭辽、南宋联蒙灭金,可是殷鉴不远,难不成,大明还要重蹈宋朝的悲剧不成。 随行的礼部侍郎钱谦益冷笑连连:“先帝之仇,不共戴天,东虏所求者不过金银美色耳,其军数次入关,皆是大掠地方,并未夺我中国一城一地,此前东虏也曾向我皇明屡次求和,只求割据辽东,以钱粮供养,老夫闻得东虏丁不过四五十万,兵不过十万,李逆北伐,又歼灭其两红旗,元气早已大伤,咱们正可借东虏之兵牵制山东军,使其不敢南下,如此我军可趁势攻取湖广,以为南都屏藩。” “东虏能打过山东军吗?孤听说李兴之此前可是连续击败东虏几个亲藩,万一东虏战败,他若是治咱们一个通奴之罪,孤只恐世世代代为人唾弃矣!” 史可法和钱谦益二人描绘的联奴灭贼的前景,令桂王朱常瀛怦然心动,说他不想当这个监国那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巴巴地跟着刘良佐下江南了,可是看到靖北军强大的战力后,朱常瀛又退缩了,这会史可法的提议,让他那颗退缩的心又活络了起来。 第五百八十七章联虏讨贼 第五百八十八章监国第一诏 史可法和钱谦益等人的联虏讨逆之议,终于得到了桂王朱常瀛的认可,马士英虽然反对,可靖北军大军压境在即,又急于扶持桂藩监国,也不得不认可此计。 四月初一,在得到南都各方势力最终认可后,桂王车驾终于抵达南都城外燕子矶。 南都留守礼部尚书王铎和镇守太监韩赞周在桂王抵达燕子矶后立即着手清理皇城,征用南京百姓数千人打扫皇城卫生,又命工部重新装饰皇城。 各大城门及主要街道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无比。那些原崇祯朝贬到南都的官吏,亦是欢天喜地,如过大年一般,每日城门处都聚集无数百姓,只为一睹监国殿下龙颜。 正位监国一应礼仪朝廷自有定制,南都又是大明两京之一,虽然地位不如神京,但到底是朱元璋钦定的都城,城中熟悉前明典制的官员却是一抓一大把,根本不愁无人可用,况且有周延儒、姜广曰等东林魁首在,出了什么纰漏也能及时纠正。 次日辰时,桂王车驾至正阳门,王铎、周延儒、福建总兵郑鸿魁以及以魏国公徐允爵为代表的南都勋贵出城行驾,恭请桂王正监国之位。 “诸位臣工,不必多礼,马逆乱军名为官军,实为流寇,如今奉燕王令,大掠湖广地方,孤在衡阳是一日三惊,此来南都非为权位,而是欲往浙东投潞王,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而已,监国之位,孤万万不可承受。” 按朝廷章程,凡皇帝继统,又或者监国摄政,都须三请三让,桂王是万历皇帝第七子,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在山呼声中,掀开了车辇上的轿帘,言辞恳切地对南都诸官行了一个罗圈礼,坚决不同意即监国之位。 姜广曰再次叩首道:“天下残破至此,殿下不出,乃苍生何?还请殿下怜悯。” 朱常瀛再辞道:“姜先生速速请起,孤德薄智寡,恐当不得天下人望、先帝自有子嗣,卿等何不寻得皇子,承继皇明正统。” “殿下乃显皇帝子嗣,难道坐看天下沦落至奸贼之手?臣等素知殿下仁德无双,今太子被迁,皇子遇难,李逆兴之怀操莽之志,立一假子以蒙蔽世人,还请大王以皇明三百年基业为念,万勿推脱,正监国之位。” 前崇祯朝内阁首辅周延儒越众而出,再一次请求桂王朱常瀛即监国之位,双方一个说靖北军裹挟流寇残部祸乱地方,一个说京师永历天子真假难辨,言语之间,却坐实了北京朝廷不合理法,乃是窃国大盗李兴之伪诏乱命。 “唉……才疏学浅,恐难当监国大任矣,然天下糜烂至此,孤身为太祖嫡亲血脉,只能勉为其难,待剿除逆军,寻回太子,孤当立即还政,所擅专之罪,罪在孤一人,还请诸位臣工与孤,戮力同心,共诛国贼,复我皇明正溯。” 诸人一唱一和之间,朱常瀛终是答应了监国之事。 姜广曰、高弘图等人大喜,簇拥着桂王车驾就欲入宫,行那监国之礼,好早日瓜分拥立之功。 钱谦益却是推开诸人,拜倒在桂藩车驾之前,洪声说道:“殿下是先入朝耶?先祭陵耶?” 钱谦益这句话却提醒了一帮想着封官加爵的官员勋贵,先谒孝陵和先入城登基再谒孝陵有着巨大的政治意义区别。若先谒孝陵再入城登基,乃是报于祖先,向天下宣示桂王得位极正,此举等同于当日成祖靖难;可若先登基再谒孝陵,这就说明桂王政权不忠不孝,这对日后桂王登基称帝的合法与正统性很是不利。 周延儒也回过神来了,他亲自操持监国之事,就是想借此事整合南方势力以对抗有可能南下的靖北军,作为谋划刺杀李兴之的主使之人,他知道一旦靖北军渡江,自己的九族恐怕立时便要锁拿京师,故而忘记了祭拜孝陵之事,这会连忙借口道:“殿下入城,正是为祭拜太祖陵寝而来。” 马士英、史可法二人这会也反应过来,亦是跪伏于地,恭请桂王祭拜孝陵。 围观的文人士子,军民百姓看到官员们簇拥车驾直奔钟山,亦是纷纷跪拜,山呼万岁,跟着车驾往钟山方向而去。 祭拜完孝陵,桂王车驾走正阳门入宫,至社稷坛,升宝座,行监国之礼。 桂王遂从诸臣所请正式登坛祭天,监国称制,行告天之礼时,早上有甲士设香案于社稷坛上,设驾大乐鸣钟鼓监国殿下身着冕服扵社稷坛上,文武百官身着朝服于社稷坛左右,行八拜礼。 社稷坛两侧是千余锦衣卫亲兵直属,一个个手执金瓜,斧钺,端得威风凛凛,至于那些金瓜却是花架子,皆是木制,刷满金漆而已。 待监国祭天完毕,诸臣纷纷拜倒,恭祝监国殿下千岁。 桂王即以监国名义授原凤阳巡抚史可法为东阁大学士兼领礼部侍郎,入阁办事;马士英加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衔,改任凤阳总督,又以原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为礼部左侍郎,与原礼部尚书王铎,二人皆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以张慎言为吏部尚书,召刘宗周为都察院左都御史。 原崇祯朝内阁首辅周延儒为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拥立功臣钱谦益为户部尚书,路振飞为吏部尚书、吕大器为工部尚书,原南都留守太监韩赞周、卢九德二人为司礼监秉笔太监,诚意伯刘孔诏为提督操江,魏国公徐允爵总督南直隶军马。 福建提督郑芝龙,授平南侯,闽浙总督、原庐州总兵刘良佐授东平伯,安庆总兵、原泗州总兵李芳改任镇江总兵,拱卫南都。 这样的安排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毕竟朱常瀛此刻只是监国,内阁首辅只能降级任命,同时又能笼络南都勋贵以及南渡的各路总兵。 行完监国之礼,魏国公徐允爵和内阁首辅周延儒又献上早已准备妥当的监国之宝,率领南都诸官向朱常瀛山呼千岁。 在韩赞周替桂藩接过玉玺后,桂王便洪声说道:“去岁山东逆军入京,天崩地裂,皇帝大行,孤德行浅薄,本不堪社稷之重,然诸官力请之,孤又恐海内无主,大明社稷倾颓,故权掌军国重务,以待寻回天子骨血,诸君务必戮力同心,共伐逆军,前者阁臣史公有言,逆军势大难制,唯联络东虏,行以夷制逆之计,或能剿除逆军,为国家拨乱反正,孤深以为之,今逆军云集中原,不日南下,为大明计,为社稷计,孤有意遣官航辽,借东虏之强兵,挽天地之将倾!” 第五百八十八章监国第一诏 第五百八十九章南都勋贵算盘 “殿下不可,今日江左形势视之晋、宋更为艰难,肩背腹心,三面受敌,失今不治,转弭秋高,一旦逆军败亡,东虏必控弦南指,饮马长、淮,届时无异于驱虎吞狼,望监国殿下熟思之,若逆军剿灭东虏恢复辽东,我等势必遗臭万年,为天下唾弃,为今之计,当遣水师控扼长江水道,驻武昌、九江,以为江南屏藩之固,再励精图治,生聚教训,或能挽狂澜于既倒,复皇明之社稷。” 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在社稷坛下惊呼起来,他认为,新立的大明政权此时的形势比当年的东晋和南宋还要艰难,大明三面受敌,如今荆襄之地不在江南控制之内,无论是山东军还是东虏南下,南都都在敌军的马足之下。 兵部主事张煌言也奏道:“断宜以进取为第一义。进取不锐,则守御必不坚,今李逆驻兵中原,湖广空虚,止马回回一部,我军当立即西指,占据要津,而李逆以皇明正统自居,沈阳孤悬辽东,如今春暖花开,东虏势必起兵攻之,又何必授人以柄,惹千古骂名,况东虏豺狼本性,犬羊莫测,与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也,臣请监国殿下罢东虏约兵之事,与臣一旅之师,臣必收取襄阳,确保南都。” 张煌言字玄著,号苍水,浙江鄞县人,崇祯十三年举人,文武双全,张煌言虽考文举,但仍须加试一些战事急需的武备科目。 在考试时,南都提学“以兵事急”,令考生“兼试射”,而张煌言竟“三发皆中”故被授封为南都兵部主事。在张煌言看来,与其被动地防御,还不如主动出击,没有进取之心,只知道一味防守,最终也是守不住的。 “苍水公所言甚是,所谓守江必守淮,湖广虽为长江上游,然淮河亦是紧要之地,臣以为当趁逆军云集中原之时,先击溃驻守淮扬的逆军黄文昌部,据情报,黄文昌虽驻捷扬州,其所部兵马不过万五,今若不取,一旦逆军压境,南都即在逆军炮火之下。” 左佥都御史左懋第,也出列支持张煌言,只不过他的想法更加激进,居然要南明朝廷,出兵进攻淮扬。 “混账,朝廷大事,岂容尔等置啄,今日是监国殿下正位之礼,尔等就在此妄议刀兵,还不退下。 魏国公徐允爵怒了,好端端一个监国登基大礼,居然有不长眼的东西出来捣乱,打武昌、襄阳他到是不反对,左右调动的是水师和安庆刘良佐的军马,可是去淮扬,那可是要南都出兵。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南直隶造册的军马虽说有二十三万,可这里面水分大了去了,要是出兵,恐怕连五万都凑不齐,况且坐镇扬州的是以五百兵大破六千东虏的绝世骁将黄文昌,就南都这帮老爷兵,够人家打的吗? 再说了,咱又和李兴之那狗日的没有仇怨,在登州制造局还有股份,就算李兴之破了南都,对咱总得顾念点香火情吧。 “魏国公说的有理,南都朝廷新立,百废俱兴,贸然起兵,实不是良机,本官闻得东虏和李兴之在辽东有杀皇之仇,咱们联络东虏,正合二虎竟食之计,监国殿下真是字字珠玑,微臣拜服。” 钱谦益是恨透了李兴之,这狗东西不光抢了自己女人,还让自己在南都得了个“水太凉”的名号,让自己这个东南文人的老宗伯在士林中丢尽了脸面如今山东军势大,正可借兵报仇,至于东虏入关,抢掠百姓,又关咱什么事,贱民不就是替咱们士绅阶层去死的吗? “监国金玉良言,臣等拜伏!” 钱谦益是东林领袖,他带头领了监国旨意,在场的大小官员顿时人人附和,均是跪伏于地,朝着社稷坛上的桂王山呼起来。 “竖儒不足与谋,吾只恐皇明三百年基业不保矣!” 张煌言、章正宸、左懋第等人也无奈地拜倒于地,虽然他们对桂藩借奴平逆的旨意很是不满,可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们不能在这监国正位大典上再次发难。 桂王的监国之礼,在吵闹之中落下了帷幕,东林党和非东林党人忙着瓜分南明小朝廷的权利, 魏国公徐允爵以饮宴的名义将忻城伯赵之龙、保国公朱国弼、诚意伯刘孔诏、临淮侯李祖述、灵壁侯汤国祚等人召进了府中。 “诸位,如今咱大明分了两个朝廷,咱们都是与国同休的勋贵,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时候可要拧成一股绳啊。” 在众人落座后,徐允爵就是招呼赵之龙、刘孔诏等人就坐,然后挥退了花厅内奉茶的侍女。 “我看着监国朝廷恐怕是没得救了,连虏诛逆,亏史可法他们想的出来,去年年中,李兴之那狗日的带了三万兵马,两个月不到就把东虏国都沈阳给破了,奴酋洪太在他面前跟只鸡都不如,你们不知道,我去年去莱登分红,听说黄台吉是被李兴之挂在旗杆上暴晒了几天,然后效仿董卓,在肚脐眼里插上灯芯,足足点了三天三夜,大汉奸范文成是用神火飞鸦送上天炸成了碎肉,那场面……咂咂,当真叫人渗的慌。” 南都勋贵和靖北军一直有贸易往来,诚意伯刘孔诏又专门主持封舟事宜,去年一年基本都是呆在登州,这次回返,主要是为了庆贺桂王监国之礼,他是不得不回,毕竟他家的根在江南,生意归生意,家小还是要顾虑一二的,再说这海贸生意,他们一直瞒着东林党呢。 “唉……本爵的意思是,李兴之那狗东西已经摆明车马,逼陛下封他为燕王了,下一步断然会篡位夺权,改朝换代,咱们这些人,都是前朝勋贵,也不知道他还念及和咱们海贸的这点香火情。” 徐允爵长叹一声,作为享国三百年的勋贵第一人,他不光要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族考虑,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支持桂王,就是怕李兴之抄没了自己的家产,那他可就是徐家的千古罪人了。 保国公朱国弼期期艾艾地说道:“这也不是不可能啊,京师传来消息,李兴之在京师可是杀的人头滚滚啊,嘉定伯、成国公他们可都是被凌迟处死的,这要是他打下南都,咱们还有好果子吃。” “魏国公、保国公,我听说驻节扬州的黄文昌是李兴之的岳父,要不咱们和他联络一下,咱们要求又不高,只要燕王能承诺不动咱们的家产,就是让咱们捐出一部分土地给朝廷,咱们也接受,而且能助朝廷大军入南都。” 被刘孔诏一吓,赵之龙和李述祖二人顿时慌了神,三万官军就能把黄台吉吊起来打,咱要是和燕王殿下作对,那怎么死的都不一定知道,还是先谈一谈,能得到李兴之认可那是最好,要是不行,那只能跟着史可法他们一条道走到黑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南都勋贵算盘 第五百九十章人生真是寂寞啊 自奉命南下后,尤其是杨彪那狗东西出师鲁山后,大明大都督大都府、左都督、太子太保、南直隶总督、赵国公黄文昌的日子就过得越发的艰难,其实也不是艰难,就是心里害怕。 此前李自成大举北上,淮扬提督杨彪西征,支援中原战场,着实让黄国公提心吊胆了好多天,生怕对岸的明军杀过来。 不担心不行啊,黄国公所部拢共就一万六千兵,其中还有九千多新附的京营,还有杨彪留下的五千从各府收拢起来的驻防兵,国公老爷可不认为这样的兵力能挡打的过对岸的明军。 前些日子,狗日的南明军,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在司业州上打了好些炮,把国公老爷吓得一夜没睡好觉,第二天才知道是南都是为了那边迎接什么鸟监国放炮庆祝。 得了这个消息,国公老爷更是心惊胆战,他就是再不知兵,也知道伪朝新立,自然要立威了,既然要立威,那肯定要出兵,出兵干什么?除了打距离南都最近的本老爷还能打谁? 思量来,思量去,黄国公还是认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是尽早撤离扬州方是上策。 作为大明的国公老爷,他在扬州的临时府邸自然是极好的,却是居住在扬州最大的盐商亢府。 这亢老爷不是扬州本地人氏,祖籍乃是山西平阳,和扬州知府吴秀乃是同乡,有他引见,便勾搭上盐漕御史杨仁,一举拿下了淮盐的部分销售权,数十年经营下来,这亢家已经成了扬州首富之一。 在扬州小秦淮,沿瘦西湖修了好大一座园林,长里许,沿扬州城墙白头敌台起,至四敌台止,临河造屋一百间,地方百姓皆呼为百间房,端的富丽堂皇,雕栏玉砌。 “梁园虽好……终不是久恋人家啊……!” 舍不得归舍不得,国公老爷在后园看了又看,终是回头招呼起紧跟在身后的侍卫统领,也是他自家侄子:“黄虎,南都的那帮孙子,立了什么桂王监国,说不得这几日就会大举北上,你替我去把你那七个婶娘,先带到淮安去,记得库房的银子也给叔叔收拾一下,万一发生战事,咱们也能后顾无忧。” 不得不说,黄国公还是很有体面的,在危难时刻,还没忘记新纳的几个婆娘。 “叔父,您这是?燕王殿下可是让您主持淮扬军务,咱们一仗不打就撤离扬州,殿下会不会震怒?”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不光黄国公迷醉在这江南的销金窟里。 黄虎到了扬州后,同样纳了两个扬州瘦马,那身段、那样貌、那手段,当真令人神魂颠倒,哪里是高阳那旮旯的窑姐能比的。 “唉……你当叔父要走?可万一战事发生,有家眷在侧,咱们想走都走不了,再说了燕王让本公总督淮扬,淮安同样是本公的辖区,叔父移驻淮安也不算违抗军令。” “侄儿领命!” 黄虎虽然不舍得,但也知道什么都没自己的小命来的重要,只要人还在,自己叔父还是国公,这荣华富贵还怕享受不到吗? “扬州,本国公还是要回……” 看着黄虎离去的背影,国公老爷长叹一声,心中莫名地有了几分失落感,想到昨晚亢家送来那歌姬的三寸金莲,又凭添了几分失落。 “公爷……公爷……!” 就在国公老爷感慨万千之际,南直隶总兵张达急匆匆地闯进了亢府后院,一边跑,一边咋咋呼呼地乱嚷。 “娘咧……是伪明的军马过江了吗?妈的怎地来的这么快?” 黄文昌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没想到南边的伪明军队居然来的如此之快,才监国称制了几天,就杀过长江来了。 “不……不是…是……。” 张达显然还没喘过气来,脸色涨的通红,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什么是不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伪明过江了?” 国公老爷那个急啊,要不是看在张达这狗东西,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现在又是一镇总兵,自己麾下的头号大将,老子他娘的早就一个大耳刮一扇过去了。 “不……是,是诚意伯……奉了魏国公之命……来和公爷商量、商量投降事宜的。” 张达终于缓过劲来了,面色潮红地,将刘孔诏来访的消息说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魏国公要投降咱们?” 国公老爷彻底震惊了,南都那边又是打炮,又是登基称制,合着演戏给老子看呢,老子已经算怕死的了,想不到魏国公他们比咱还要怕死。 “还愣着干嘛?快去请诚意伯到花厅奉茶,你再派人通知黄虎,让他别带他姨娘去淮安了,先等等再做计较,你们几个去把老爷的盔甲大刀给拿过来,本公稍后要去见诚意伯。” 国公老爷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短暂的震惊后,就恢复了朝廷顶级勋贵武将的气度,不紧不慢地下达了将令。 “喏、末将这就去请诚意伯。” 亢园前院花厅,诚意伯刘孔诏不时抬头看着前面的房门,案几旁的茶已经添了三次了,可是威震天下的赵国公还是迟迟不至,这让他心中平白添了几分忐忑不安。 “赵国公到!” 就在刘孔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时候,花厅大门终于打开,全身贯甲的南直隶总督赵国公,随手将手中约莫七八十斤重的青龙偃月刀丢给了身边的侍从,直将那侍卫压了个大马趴。 “诚意伯来访,本公忙于军务,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啊!还请诚意伯勿怪。” 看着面前手忙脚乱的刘孔诏,国公老爷谓然长叹,京师是咱替燕王殿下打下来的,想不到这南都城又要落在本公手里,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这新朝第一元勋,除了本公,谁敢说第一? “赵国公忠勤国事,实在是我等楷模,只不过如今并无战事,公爷这军务?” 刘孔诏这会恨不得把张煌言和左懋第等吵着要主动出击的官员全都给砍了,还北伐?就凭黄文昌手中那杆大刀,南都城就没一个将领能拿的起来,他不来打咱们,那就是满天神佛保佑了,还吵着守江必守淮,那不是找死,亏了咱和魏国公有先见之明,要不然这全家老小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第五百九十章人生真是寂寞啊 第五百九十一章南都勋贵的条件 “诚意伯且坐下说话。” 赵国公黄文昌大刺刺地往主位上一坐,又开口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尔等在南都另立朝廷,本公身受陛下厚恩,怎可容尔等行此悖逆之事,正欲整顿军马,杀向江南。” “赵国公,南都拥立桂王之事,本爵可是一无所知,前者返回江南乃是看顾家小,谁知道,钱谦益和马士英他们居然拥立桂王,图谋不轨,本爵此来,正是奉魏国公和保国公之命,与赵国公商议如何拨乱反正之事。” 刘孔诏是越发地对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说什么来着,人家不打你就好了,还一个个叫嚣着要打人家,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立什么监国,现在好了,朝廷不打也要打了,诸位同僚莫怪,咱先把自个摘出去,先攀攀交情,至于东林那帮蠢货,还是自求多福吧。 “诚意伯,本爵也知道你和魏国公他们与燕王殿下有生意往来,所以抵达扬州后一直顿兵不前,就是等着魏国公的消息,可是你们居然背反朝廷,现在本爵即将兴兵,你们又把责任推到了东林党身上,你莫要以为本爵不知,魏国公可是掌着南直隶二十三万军马呢,没他支持,桂王能当这个监国?” 黄文昌依旧不依不饶,他也算做惯了生意,早些年在高阳,可是被李兴之那狗日的,着着实实敲诈了好几回,现在这些个身上富的流油的南都勋贵自己找上门来,不敲白不敲。 “唉……赵国公有所不知,南都造册的兵马虽有二十三万,可是这些年流寇横行,南直隶各处卫所早已荒废,如今能有两三万军马就算烧高香了,东林党勾结郑家,郑芝龙遣其弟郑鸿魁领战船三百,步兵万余进驻南都城外,史可法和马士英又笼络了刘良佐部万余军马,魏国公实在是压不住他们啊!咱听说黄兄是燕王的岳父,还请黄兄在燕王面前替咱美言几句。” 死道友不死贫道,刘孔诏打定主意,把脏水先泼到东林党那一帮人身上,打死了都不承认南都勋贵集团参与了拥立监国之事,说完后就是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叠银票,递到了黄文昌的面前。 “这……不好吧……唉,朝廷内关系错综复杂,本爵打通关节也需要银钱支应,权且收下,大家都是与国同休的勋贵,想来燕王殿下看在本爵的份上,还是会原谅魏国公的。” 黄文昌抬眼看去,那银票都是两千两一张的,随手一捏,估摸有五六十张,口中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拢入了袖袋。 “多谢黄兄斡旋,小弟代表南都勋贵多谢黄兄了,之事小弟还有一事相求,若是此事成了,小弟和魏国公愿奉上白银五……八十万两。” 见黄文昌收了银子,刘孔诏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收银子好啊,收了咱们的钱,你黄文昌总得给咱们办事吧,本来他和魏国公徐允爵等人商议,只要能保住家业,南都勋贵愿意拿出一百万两白银来打通关窍,刘孔诏看黄文昌见钱眼开的模样,就是计较起来,想着先贪个二十万两,好歹还能赚上一点。 “好说,好说,只要不过分,咱都能替燕王殿下做主。” 听到还有巨款,黄文昌当下大包大揽,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既得了银子,又得了城池,若是不答应,岂不是要天打雷劈。 刘孔诏叹道:“黄兄,你我心里都清楚,燕王殿下肯定是要再进一步了,到时候国号一改,咱们南都勋贵可就是前朝的勋贵了,当然我等也不想着这爵位能传下去,只求您上复燕王,能保有兄弟们部分家产,也好让子孙后代有个活路。” “呃……这样吧!你们把你们的意思说出来,为兄替你们向殿下说说,况且你们先祖都是力战鞑虏的好汉,想来殿下念在郡主娘娘的情分上,也不会过分为难你们。” 看着面色惨然的刘孔诏,黄文昌顿时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心思,自己只是命好,傍上了燕王殿下的大腿,是以能身居高位,要不然恐怕早就被东虏杀死在高阳了。 “如此就多谢黄兄了!” 刘孔诏长揖倒地,他这是真心实意的,不光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又从袖袋中掏出了一道条陈。 条陈很简单,也是他和南都勋贵共同议定的。 一是:保留宅院,不可伤害各家家小。 二是:各家保留三千亩土地。 三是:各家根据各自家产,保留七成的白银。 第四条:这三个条件,在破了南都后,需要李兴之以燕王名义明旨,明发天下,并亲自署名。 条陈上承诺,只要朝廷同意这四条,南都勋贵愿意配合靖北军拿下南都。 “就这?你们不是在登州制造局有干股吗?我倒是觉得你们可以以追加入股的形式,把家族捆绑在登州市舶司,这样燕王定然满意,说不得还能授封你们个爵位。” 黄文昌知道,李兴之对开海之事格外重视,自己到扬州后,根据朝廷新颁布的盐铁整改令,新收上来的的四百万两盐税,根本没运送京师,而是全部转运登州,说是要打造更多的盖伦战船,以及制造相应配置的火炮,如果南都勋贵集团将财产捐纳到市舶司,那岂不是牢牢捆绑到了靖北军的战车上了吗? “黄兄金玉良言,是我等关心则乱了,愚弟这就附署,还请黄兄立即转送开封行在,至于如何破南都之事,愚弟再和黄兄协商。” 刘孔诏是南明政权任命的提督操江,负责配合郑鸿魁水师扼守江防,有魏国公徐允爵首尾,往来扬州也是比较方便,但也不能长期呆在江北,当然他不商议渡江之事也是为了等待李兴之的答复。 “刘兄弟放心,为兄这就行书开封行在,向燕王禀报诸位对朝廷的忠心,燕王天恩仁慈,断不会不同意诸位的请求。” 辞别了刘孔诏,黄文昌当即行书开封,将南都勋贵送过来请降条件向行在禀明,当然接受刘孔诏贿赂之事,他是万万不敢写的,只是在奏章中表明,南都勋贵摄于他黄某人的虎威,不敢不降而已。 第五百九十一章南都勋贵的条件 第五百九十二章大清容得了咱们吗 张家口地处太行山、燕山和阴山山脉交汇处,是华北平原与蒙古高原交界之地,也是连接蒙古高原地区与中原的唯一通道。 为了抵御北方草原上入侵的蒙古人,明代宣德四年,万全都指挥张文主持营建张家口堡。整座城堡方圆四里有奇。城高三丈二尺。东南两面开有城门,东门为永镇门南门为承恩门。 因张家口堡以北有东、西太平山对峙如巨口,故名张家口“。但官方的称呼应该是“张家堡“。 作为宣府防御蒙古的要塞,张家口在成堡之后的两百年内,都没有被外敌攻破,故当地人皆称其为武城。 明代隆庆五年,鞑靼的俺答汗受封为顺义王,明朝与蒙古达成互市协议,结束了从元代末年开始延续两百多年的战争,并在宣府、大同等地设立马市。宣府的马市就在张家堡北五里的位置 明代万历四十一年明朝在互市地建新堡,取名“来远堡“。两堡南北相对,张家堡在南为下堡,来远堡在北名上堡。 茶马互市影响深远,至此张家口边塞城市从纯粹军事功能,开始向经济贸易转变。 至崇祯朝,朱由检听信东林党谗言,撤销边镇厂卫,张家口更是成了晋商集团走私粮食、盐、铁的贸易转运基地。 为了方便买卖,以范永斗、王登库为首的八大晋商甚至举家迁涉到张家口,仗着手中有钱,范永斗等人不光买通了明朝驻防将领,而且还大肆收买朝官,为他们的走私活动编织了一张无形的保护伞。 十余年下来,这八大晋商已经成为了山西地界,甚至北中国屈指可数的富商,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然而范永斗等人,有了钱以后并没有想到报效国家,反而丧心病狂地和屠杀了上千万汉人的东虏做起了生意。 他们不在乎建州女真的金银是否粘满鲜血,他们只知道输送更多的盐铁、茶叶、粮食、布匹等战略资源前往辽东,来换取东虏从汉人百姓那里抢来的金银。 为了保证他们的商路,他们不惜花重金,收买或者雇佣蒙古人以及女真人做自己的家兵,为了彻底控制张家口,他们不惜引东虏从宣府入关,里应外合,杀死了不肯和他们同流合污的保安州知州阎生平和守备徐国泰以及常如松、杜奉等人。 崇祯十一年后,由于张献忠和李自成相继起兵,朝廷孤此失彼之下,疏忽了对宣府的控制,张家口守备的职司也在兵部给事中方士亮等人的操作下,由范家的本家侄子范建出任。 由于朝廷的驻防军马早就在崇祯七年和崇祯八年的守城战中损失一空,这驻防军马,却正是由晋商集团的家兵组成,整个堡城共有守军一千六百余人,战马一千一百余匹,大小火炮三百余位,兵马看似不多,但若是这八大晋商将家中的丁口全部组织起来,估摸会达到近五千人。 彻底控制张家口后,八大晋商再无顾忌,将好好的一座卫堡,变成了自家的走私基地。 明亡于清,究其原因,根子还在于政事疏漏,与士人过宽,与庶民过严,农民不堪暴政,李自成起义灭明,商贾借士人崛起,无利不起早,心中无民族之所义,唯图方寸之所得,范永斗、王登库者,本明国之人,汉之苗裔,却在国战之时,不图利国与一毛,却重清人之一信?不重汉人之存亡,只顾一家之私利,图小利忘大义者,莫过于此矣,清人如无铁器之利还至于如此迅速的崛起? 按原本的历史走向,这八大晋商会在东虏入关后,达到他们的人生高峰,成为大清皇商,可这一世他们却遇到了大麻烦。 自靖北军靖难成功后,这麻烦是越发的大,先是受了他们无数好处的京官们被那个天杀的李兴之一网打尽,后是被他们资助起来的大同副将带着所部兵马投了新立的永历朝廷,最要命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山西副总兵许定国的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这种变化在靖北军取得河洛大捷后尤其明显。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在大清皇帝黄台吉手书的范府中和堂内,八大晋商之首范永斗端着手中的青花瓷茶盏,无不担忧地浅啜了一口。 “范兄这说的什么话?张家口城防坚固,咱们要人有人,要是官军真的大兵压境,咱们也来得及撤到蒙古去。” 王登库望着堂上点了一半的大红火烛,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这范永斗真是杞人忧天,都三更天了还把大伙召到府上来,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吗? “走?退到蒙古去?真的退到蒙古,谁还会把咱们当一回事?咱们之所以越做越大,是因为大清需要咱们运送粮食、盐铁,如果没有粮食给他们,你们说,大清还能看的上咱们吗?” 范永斗很精明,他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前些年还无往不利的大清军,居然会在官军面前连连败阵,乃至于亲自给自己手书的大清皇帝都折在小李贼的手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们说,咱们要是把城内的钱粮物资全都捐给燕王殿下,燕王殿下会宽恕我们吗?” 王大宇思量了一下,犹犹豫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清的这条船,恐怕是要沉了,无它,只要朝廷封锁了物资转运张家口的通道,大清那边就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撑,没了粮食,满洲兵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是朝廷的对手。 “你当我没有想到这事,河洛战报传来的时候,我就派了儿子范三前往府城打点了,可这都大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是一点消息没有,老夫也是忐忑不安啊,这才把诸位请到府上共商对策,你们说,会不会咱们行刺小李贼的事情被尹方民他们招了出来。” 范永斗长叹一声,他这会对尹安民和方士亮那几个蠢货是无比怨恨,更怨自己鬼迷心窍,听信了他们的鬼话,居然派满洲人去行刺李兴之,弄的自己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大清容得了咱们吗 第五百九十三章复帝仇、诛国贼 有道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就在范永斗和王登库等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奉命出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成,汇合了驻扎在宣府的第八镇镇将秦风,以及奉命配合官军行动的锦衣卫镇抚刘侨,带着万余靖北军,浩浩荡荡地向张家口杀奔而来。 有朝廷诏命,沿途州府根本不敢阻拦,相反当地士绅却是纷纷纳捐,为靖北军提供钱粮,想着在燕王殿下面前卖个好。 人都是有共性的,畏威而不畏德。燕王殿下,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主,是踏着无数士绅的血和肉,走上大明权利的巅峰的,既然不能反抗,那只能好好享受,当然他们提供钱粮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指望着官军早点铲除霸占着对外交通枢纽的八大晋商,届时自己就有机会接手一部分对蒙贸易的份额。 四月十六日,靖北军第八镇和新九镇以及五百锦衣卫亲兵和三千余宣府民夫组成的讨伐兵团,由万全左卫进抵至张家口堡下。 看着距离堡墙密密麻麻的靖北军,看着那一门门被民夫拖出营盘的红夷大炮,范永斗和王登库等人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奉圣旨,着张家口守备范建移镇右万全,张家口堡由宣大总督府直接统辖,还不快开门接旨!” 兵马整队完毕,司礼监秉笔太监张成,纵马出列,手持从李兴之处拿来的圣旨,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马背上,一脸鄙夷地看着城墙上的守军。 “老爷,现在怎么办?” 张家口守备范建懵了,官军进兵张家口的消息并没有隐瞒,他也想过各种守城的方略,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官军居然打着朝廷的名义通知自己换防。 “这个……这个……!” 饶是范永斗诡诈多变,在这当头,居然不知道怎么应对,奉了圣旨的后果他自然清楚,说不得就要破家灭门,可不奉诏,自己可就是朝廷叛逆。 张家口虽然城防坚固,但是范永斗可不认为自己能凭一座数里方圆的小堡子能挡住百战百胜的靖北军。 “范兄,要不咱们收拾收拾,撤到关外去吧!” 王登库也傻眼了,商人总是趋利避害的,看着下面无边无沿的靖北军,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阵惶恐和不安。 “王兄说的是,为今之际,只有退往辽阳,投奔辅政王了,真要给官军破了城,咱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梁嘉宾和田生兰同样害怕,这些年来,他们做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诛九族的勾当,现在报应只在眼前,不走?等着全家上菜市口吗? “走……!范建,你给老爷紧守城墙,待老爷撤到口外,你便一把火烧了粮仓,老夫宁可全家当满洲人包衣,也不留一粒粮食给狗娘养的小李贼。” 范永斗踌躇良久,看着堡下趾高气昂的张成,恨恨地下达了撤离张家口的命令。 范老爷是真的恨,苦心孤诣数十载,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商业帝国,居然被小李贼给生生推倒了。 八大晋商,富可敌国,家中的金银不可计数,哪怕是他们在收到靖北军大举来犯的消息后,就开始收拢财产,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好在张家口城高墙宽,火炮众多,靖北军想要啃下来也不会这么容易,当年数万大清兵,在八大晋商有内应的情况下,围攻张家口还打了大半个月,现在堡内守军是铁板一块,官军就是再能打,范永斗等人也相信城池绝对可以守到自己安然出关。 “他娘的张家口守军,居然敢抗旨,通知下去大军休整一日,明日攻城,咱要亲手把范永斗的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张公公把圣旨往怀中一塞,又翻出一个小本本,然后视若珍宝般地翻了两页,只见那书页上赫然写着,“所谓将不因怒兴兵,兵临城下,切勿急行攻城,当择空旷处修建营寨,与军休息,然后可攻城也” “末将遵命!” 二十余日行军下来,姜襄是真的对这个大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服气了,本来李兴之让他配合张成出征张家口,他还有些抗拒。 开玩笑,虽然张大太监在朝廷身居高位,乃是不折不扣地大明内相,又曾当过燕王殿下的监军,可一个阉人,知道怎么打仗吗?可别给本将瞎指挥,害了老子的一世英名。 熟料兵马出征后,无论是行军布阵,还是安营扎寨,张公公都亲力亲为,而且布置的井井有条,除了略显刻板以外,几乎找不出什么毛病。 在张公公的主持下,随军的民夫开始搭建大营,就算明知道张家口守军只有千余,但张公公依然一丝不苟地按照靖北军修建营盘的操典行事。 两个镇的官军分成数个方阵分别对张家口和右万宁卫方向保持警戒,随军的民夫,伐木的伐木,挖壕的挖壕,甚至还分出了数百人在制作尖桩、鹿角等守营器械。 姜襄很想对张公公说,我军是内线作战,大营真的没必要布置的如此严密,却被宣大总督秦风给制止了,秦总督只说了一句话,就是有备无患。 官军不攻城,堡内的八大晋商彻底放下心来,守城的家丁虽然悍勇,可他们还是对屡战屡胜的靖北军充满了畏惧,毕竟山海关那样的雄城,官军也仅仅用了大半个月就拿下了,张家口城防虽坚,但也不可能比山海关强。 这么多人撤到口外,拖家带口的,又带着这么多财物,自然希望城防拖的时间越长越好,否则官军一旦追上,那还是逃不脱。 俗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靖北军大营刚刚搭建完毕后,未时三刻,右万全卫方向又杀来一支军马,看旗号,赫然是山西又副总兵许,为首骑将赫然正是山西镇副总兵许定国。 “老爷快看,是三少爷……咱们的援兵到了。” 有眼尖的家丁,就是指着同样骑着马,紧跟在山西镇副总兵许定国身侧边的范三,时下正侧着身子和许大总兵说话,看情况,不是援兵又是什么? “真是援兵?” 范永斗似信非信,自己的儿子去了省城十几日了,一点消息没传到府中,天底下哪里去寻这么巧的事,官军前脚刚刚扎好营盘,后脚你许大总兵就兵临张家口了? 许定国显然没有让范老爷怀疑多久,在和范三耳语几句后,就在军中打出了一方丈许长的白幡,那幡旗上赫然用鲜血写着“复帝仇、诛国贼,正国本”九个鲜红的大字,摆明车马直扑官军大营。 第五百九十三章复帝仇、诛国贼 第五百九十三章有钱不一定能使鬼推磨 在范永斗、王登库等人疑惑的目光中,一万余山西军在骑兵的引导下从侧翼杀向了官军布置在右万宁卫方向的靖北军第八镇。 官军显然没有料到张家口方面居然还有援军,看着宛如潮水的山西军,居然瞬间崩溃,一个个哭爹喊娘,转头往大营方向逃去。 原先趾高气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成,这会那还有大明内相的气度,死死地伏在马背上,在一众锦衣卫的保护下,灰头土脸地率躲进了大寨。 只有正对着张家口方向的第九镇姜襄部,还在且战且退,一边向着远远冲来的山西军放铳,一边徐徐后退。 范永斗等人看的分明,山西镇副将许定国和他的骑兵端的悍勇如斯,仅仅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咬住了官军的尾巴,然后疯狂地在官军那混乱的队伍中乱砍乱杀,乱战之中,他们甚至看到山西军砍倒了那个刚刚上任的宣大总督的将旗。 什么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年头,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咱们的银子没有白花啊! 城楼上本欲撤离张家口的八大晋商,这会一个个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怎么说的,许副总兵真是敞亮人啊!收了咱们的钱,就给咱们办事,而且一点也不含糊,杀起官兵来也真是拼了命,堂堂的正三品武官居然如此身先士卒,比那个狗日的白眼狼姜襄强多了。 张公公极力要求修建大营的好处在这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下尽显无疑,他用他在靖北军两年的实际经验挽救了官军的讨伐大军,就在许定国杀散了官军后队时,官军主力已经基本逃进了大营,依托寨墙重新组织了防线。 “尔等听着,李逆妄意悖行,逼死君上,伪立天子,本将奉陕西孙部院之命,起大兵十万,克日兵临京师,尔等跳梁小丑,若肯归顺于我,尚可保全性命,否则孙部院讨伐大军抵达,便是尔等末日。” 一击得手的许副总兵,高举着刚刚夺来的总督将旗,在官军大营外耀武扬威了好一会,这才下达了撤军的军令。 “快开堡门,快开堡门,咱们一起去迎接许总镇,你们还不去通知夫人准备酒宴。” 到了这个时候,范永斗和王登库等人终于确认许定国的军马是已方的援兵,喜的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不相信不行啊,没看到许总镇马踏官军队列吗?没看到许总镇亲手砍杀了十余个官军吗? “嘎吱、嘎吱……!” 张家堡的大门终于在山西军抵达城下的那刻打开。 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亲自带着张家口守备范建等人走出了堡门。 “许总镇于万马千军之中,不避矢石,解我张家口百姓于倒悬,范某在这里多谢许总镇了。” “世人传言,李逆成军以来百战百胜,可在许总镇面前,当真如猪狗一般,许总镇不愧是当世的活张飞啊!” “呸……那个伪朝的宣大总督秦风,吹的跟真的一样,可是许总镇一至,吓得连大旗都丢了,当初要是许总镇在京,小李贼如何能够得逞。” ……! 眼看许定国带着所部骑兵到了自己面前,八大晋商一个个不迭地打躬作揖,口中阿谀如潮,直将许定国捧成了当世第一武将。 “好说,好说……本帅承蒙诸位襄助多矣,今日之事,不过是顺手而为,只不过……。” 许定国端坐在马上,将刚刚从官军处夺来的总督将旗,随手丢给了身后的侍卫,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我等明白,我等明白,许总镇劳动大军,救我张家口乡梓,孙部院起兵诛杀逆臣,亦是顺天应人之举,我等世受国家厚恩,自当鼎力相助,此次官军出征的钱粮,我张家口士绅包了!” 范永斗、王登库能成为山西晋商之首,眼力见还是有的,想要马儿跑,自然要让马儿吃的饱,不给钱粮,谁愿意千里迢迢跑到张家口来给自己卖命,至于支持孙传庭大军钱粮,那是因为他们希望中原越乱越好,世道越乱,他们的国难财也发的越多,而且大清先帝也曾和他们说过,只有中原战乱不休,大清才能够火中取栗,才能将大明的精华吸食干净。 “钱粮吗……本镇到是不怎么在乎,本镇在乎的是尔等首级,奉燕王口谕,范永斗、王登库等张家口晋商,抗拒王师,勾结东虏,其罪当诛九族,儿郎们,还不与我将他们拿下。” 许定国突然踏马上前,猛然拔刀,于电光火石之间,枭了张家口守备范建的首级。 “呃……!” 范永斗倒吸一口凉气:坏了,他娘的许定国投了小李贼!适才攻打官军,那是做戏给咱们看呢,王登库更是骇的瘫倒于地,田生兰和黄云发等距离许定国骑兵近的则是头皮发麻,一个个直如三九腊月光着身子在雪地里一样,浑身骇的颤抖了起来。 “快跑……!” 看着那犹自在城门口翻滚的人头,看着许定国脸色阴狠毒辣的笑容,距离稍远的王大宇和梁嘉宾吓得转头就跑,可那双腿因为颤抖的厉害,哪里迈的开步子,被追上来的山西镇骑兵一个个扫落在城门洞子里。 “许……你” 翟兰张嘴就要大叫,眼前却是黑影一闪,一把刀鞘狠狠砸在了他脸上,直砸得他眼前金光四溅,鼻血长流。 不待张家口堡门处的一众晋商及其家兵反应,许定国就领着部下骑兵开起了杀戒。 数百个张家口城防军猝不及防之下,被涌上来的山西骑兵当场用长矛捅穿。 毫无准备的张家口守军完全是被一边倒的屠戮,承恩门下真是乱了套了,所有人都在跑,看热闹百姓在跑,那些充当守备军的家兵也在跑,主家都被许定国拿住了,咱再拼命还有什么意思,这当头不跑回家换个行头,岂不是等着被官军屠戮。 “快去通知秦帅,就说俺老许幸不辱命,各军立即进城,潘一凤你立即抢占永镇门,告诉他们,但凡有一只苍蝇飞出堡去,本将就剁了他的脑袋,单长庚你现在就率兵出永镇门,拿下来远堡。” 许定国意气风发,他知道拿下了张家口,自己投奔燕王殿下的投名状就算是有了,屁的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能有命值钱? 第五百九十三章有钱不一定能使鬼推磨 第五百九十四章报应不爽 许定国假借入援的名义,一举擒拿了范永斗、王登库、田生兰等山西八大晋商,张家口的防御系统瞬间崩溃,无数的山西兵在山西镇各部将佐的指挥下攻进了堡内。 张家口仅仅只有四里方圆,而且仅仅只有两道堡门,狂飙疾进的山西军在入城后根本不在乎城内四处乱跑乱撞的张家口百姓和八大晋商的家丁。 他们在山西镇游击潘一凤的率领下径直扑向张家口另一道城门永镇门。 许定国很有眼色,他知道既然选择了投靠燕王殿下,那就必须毫无保留,故此山西兵并没有抢占城内的粮库和银库,他们只负责攻占堡墙和封死城门。 有山西军封锁要津,只一个多时辰,九边重镇之一的张家口堡就基本被靖北军控制,城内只余八大晋商府邸尚没有被攻占。 秦风和张成当即下令堡内百姓俱在其家门墙系上红布,家中人口之数皆以红布标明。五人者便系五条,三人者便系三条。若有虚报瞒报者,一经查明,俱已通鞑藏鞑之罪处死。 在李兴之看来范永斗、王登库等名为汉人,实为满奴,其祸害不亚于抗战时期的汪某人,天下糜烂至此,建州人虽然罪无可恕,但通奴之汉奸走狗罪行更甚,故此在靖北军出征之前,曾有手谕,凡八大晋商之十族尽诛之,以警醒后世子孙。 “百姓皆闭门,敢出者杀!” “奉燕王口谕,只拿范永斗、王登库等八家族人,有敢窝藏其家小者与之共罪。” “我靖北军军纪严明,于百姓秋毫无犯,各家自安,有冒犯处,还请诸位乡亲们海涵。” 张家口堡内,十余个张家口的守军战战兢兢的在一队队靖北军士兵的监押下一边沿街叫喊,一边将写有顺靖北军签押的封条贴在那些门墙之上已挂红布的人家。 得了封条的人家,稍后还会有兵丁入户清查,当然搜查的士兵只例行公事般验看人丁数目以及核验姓名年龄,如若无误便行退出,并无扰民之举。 有胆大百姓趴墙上偷看,发现沿街走动的靖北军看到一些穷苦百姓也不上前驱赶,而是随手从怀中抓起一把铜钱又或者干粮放在他们的门前。 没有守城战,张家口的百姓自然不会有什么伤亡,官军不伤及无辜的态度,让城内百姓的胆子大了许多,有机灵的甚至主动当起了靖北军的向导,替官军捉拿八大晋商的族人。 “轰……!” 作为晋商之首的范家,宅子自然是张家口首屈一指的,不需要兵丁和百姓指认,第九镇副将王进才带着五百兵,撞开了范府那紧闭的大门。 “奉燕王口谕,凡范家族人一体捕拿,有顽抗者格杀勿论。” 随手砍翻了顶在大门前的几个范府家丁后,王进才踏步上前,身后的靖北军士兵接到命令后,顿时一拥而入,如狼似虎般地冲进了范府的大堂。 搜查的官军从前院搜到后院,凡是敢逃跑或者抵抗的全部被他们就地格杀。那些丫鬟、女人还有老妈子则是一个个骇的花容失色,瘫倒于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更有甚者当时就吓得大小便失了禁,院子里黄白之物淌的到处都是 范家大院尚有数十名护院家丁,他们有的在官军冲进来后就知道不妙,想着翻墙逃走。 可院墙外,却是一排排持着火铳和长矛的官军。 自知无法幸免的他们,终是挥舞起手中的长刀,扑向了向他们围拢过来的官兵,做垂死挣扎。 可是他们的反抗,却根本改变不了他们被屠杀的命运,二十多个出生在范家、长在范家的家生子拼死反抗着官军,他们一边抵抗一边往后退,最终被如同潮水般涌进的靖北军砍杀在范府的大堂内。 混乱中,范永斗的弟弟范永民带着七八个雇佣过来的女真人架着火铳躲在一处厢房内负隅顽抗。 两个上前搜查的靖北军士兵措不及防之下,居然被铳子击穿了脑壳。 “哪里放铳?哪里放铳?给老子上陶罐手雷,把他们给炸出来。” 王进才怒了,本来自己的干儿子王辅臣出任了靖北军骑兵第一镇镇将,自己到现在还只是个正三品副将,在军中已经有人笑他老子不如儿子了,现在搜查区区一个商贾家,居然还折了五六个士兵,这让自己的老脸往哪里放。 接到命令的靖北军官兵,纷纷从腰间掏出陶罐手雷,然后用火折子点燃引线,然后往范永民所在的厢房扔去。 “嘭……嘭……!” 数声巨响传来,木制的房门顿时被炸的四分五裂,整个屋子里全是呛人的硝烟,直呛的躲在房内的范永民等人根本睁不开眼。 等他们缓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堵满了靖北军,然后就是一连串长枪入肉之声响起,几个女真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长枪捅穿了胸膛。 “你给老子死来!” 暴怒中的王进才一脚将吓懵了的范永民踹飞了出去,然后被涌上来的官军捆成了麻花。 “将爷,老身求求您了,老身求求您了,他还是个孩子!” 范府后院正房,范永斗的老妻金氏死死地将年仅六岁的孙子毓馨抱在怀里,拼命地向着进来搜寻的第九镇队官董大哭诉着。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们的子嗣是人,北直隶和山东千千万万汉家百姓的子嗣不是人?燕王殿下有口谕捕拿范家十族,有胆敢抗旨者,格杀勿论。” 董大一把拖住缩在金氏怀里瑟瑟发抖的范毓馨,狠狠地往房外掷了出去,手中长刀兜头就对着金氏的脸前砍去,董大是恨透了这帮丧了良心的汉奸走狗,他本是土生土长的宣大人氏,崇祯九年,东虏入寇京畿,他全族二十三口全部被东虏残杀,和东虏有血海深仇,如今仇人见面,自然是有冤申冤,有仇报仇了。 范家大院内,靖北军到处搜捡范家大院的存银,只要值钱的物件被他们一股脑的搬了出来。 几十尊各种玉器和宋代官窑的瓷瓶被砸碎在地,一箱箱的银子从地窖中被抬了出来,成箱成箱的金银首饰、珠宝玉石被倒抬到了大院内的天井处。 一本本帐册、一叠叠银票被搜出,仅从范家大院抄出的金银就有三百三十余万两。 帐册上边记着范家在山西、北直隶以及山东和淮扬三十七州县的各种产业,在天津和德州有囤积盐的仓库,在京师有商铺十七间、票号六家。 在张家口有商铺三十七间,银号一家;在蒙古归化城有商铺十三家,在太原……在河南彰德……其产业几乎是遍布北中国,其余南方各地还有大小当铺数十家。 土地方面,范家仅在张家口就置地一百余顷,分布各地的房产近一千多户,大致估算,范家的家产大致大约有一千万两左右,此外张家口内还有粮库十一座,仅范家就有存量八万余石。 “一家有一千万两,八大晋商岂不有七八千万两,这钱不算南征和西征大军花费的,咱们北伐辽东的钱粮也绰绰有余啊!” 两日后,秦风和张成看着范家财产统计清单,惊的目瞪口呆,八大晋商果然名不虚传,仅仅一家的财富就是崇祯初年朝廷两年半的岁入。 第五百九十四章报应不爽 第五百九十五章永历元年彻底剿灭东虏 永历元年四月二十三日,靖北军攻取张家口的奏报被紧急送到了开封行在。 据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成、宣大总督秦风、锦衣卫镇抚刘侨等人统计,仅仅是张家口一地,官军就从八大晋商家中抄没金十三万四千三百一十六两、银一千一百六十八万余两、其余古玩、字画、玉器价值约一千五百三十余万两、药子十六万三千斤、粮秣三十四万七千三百石,铁锭十四万余斤、铜锭八万六千斤、棉花十六万斤、布三万匹。 除此以外,八大晋商在北中国各地的商号、当铺、土地、酒楼以及矿山等各种不动产价值三千余万两,时下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已经责成各地官员配合靖北军查抄这部分产业。 另有,范永斗、王登库、田生兰等八大晋商十族在内,共计六千四百五十三人全部锁拿入京,如何发落,还请燕王殿下示下。 “传孤口谕,范永斗、王登库等八名首恶,为一家之私利,勾结东虏,着验明正身后,于菜市口凌迟三日,其直系家小,三族之内全部五马分尸,男女老幼不论,其余族人,除不满十岁之幼童,女人全部打入教坊司,男丁就地斩首,筑京关于口外,以警示天下人心。” 果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李兴之虽然知道八大晋商富可敌国,但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有钱,有这么多粮草物资,靖北军今年上半年就可以发动对伪清的攻势了。 “殿下,十族之杀是不是有些过了,我朝立国三百载,也就是成祖皇帝曾诛杀过方孝儒十族,如今天子刚刚改元,殿下又晋位燕王,正是新朝气象,如此多造杀孽,臣恐怕有伤天和。” “哐当……!” 原崇祯朝河南巡抚李仙凤骇的连忙起身请旨,以至于衣袖带翻了案几旁的茶盏都没注意。 这李仙凤也是个人精,他原本一直驻节开封,专门替汪乔年援剿大军筹集钱粮,后来靖北军靖难成功,他当即就选择改换门庭,并借口稳固粮道,将原河南总兵王绍禹所部的七千兵调到了内乡,自己则投身王忠军中,专门负责后勤保障事宜,此次来开封,正是向新任河南巡抚顾君恩移交印信。 “李部院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八大晋商不光是和东虏做生意这么简单,他们还向东虏提供各种情报,崇祯十一年,流寇主力几乎被国朝全歼,李自成仅率十八骑潜逃深山,国朝中兴有望,东虏却无巧不巧于当年入寇,其用意可不仅仅是为了抢掠地方,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围魏救赵,吸引咱们的援剿大军,使我大明疲于奔命,传递情报者,便是这八大晋商,此等汉奸走狗,不诛杀十族,已经是当今皇帝陛下天恩仁慈了。” 李仙凤作为第一个向靖北军输诚的地方大员,李兴之认为还是很有必要笼络的,在他抵达开封后李兴之便直接加其为礼部侍郎,改迁陕西巡抚,这也是有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就是要告诉那些还在观望的地方督抚只要奉新朝号令,朝廷绝不会亏待他们,至于地方上贪腐的问题,待官军进驻后,想拿下他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唉!殿下说的是有道理,卑职唐突了。” 李仙凤连声附和,他虽然收过晋商不少银子,可在这当头,能替晋商的旁支说上一两句话,都已经算是还了往日的情分了,现在燕王殿下既然铁了心,他哪里还敢继续相劝。 “三十四万石粮食,这可是解了孤燃眉之急啊!徐先生,你再去传孤口谕,着秦风立即转运十五万石粮食还有十万斤火药,送至开封行在,其余全部送京师,让山东那边筹措一部分粮食趁辽东冰雪未化之时送沈阳,孤回京后,即着手北伐事宜,孤要在永历元年,彻底剿灭东虏!” 一个冬天下来,东虏的存粮应该消耗的七七八八了,一旦八大晋商被朝廷端了的消息传到辽阳,多尔衮势必要狗急跳墙,不是起兵攻打沈阳,就是入寇宁远,要么就是去朝鲜打粮,李兴之要做的就是在沈阳和辽南中将东虏的战争潜力消耗干净,然后以雷霆之势,一举杀入辽东,将这个祸害了大明三十年的强盗集团彻底剿灭。 “殿下不可,中原战事刚刚结束月余,杨帅和王帅不日出征,若是辽东再有战事,这要征调多少民夫和兵员,况且辽东冰雪初化,土地泥泞,如何出的了兵,莫如等西南抵定,朝廷再出师辽东,何愁东虏不灭。” 丞相府长史徐以显连忙出言反对,开玩笑,您刚才还说崇祯朝就是陷在两线作战的泥潭,弄的天怒人怨,天下鼎沸,现在好了,您老人家居然想着三线作战,要知道靖北军主力也不过十万人,其余二十多万可是刚刚收拢的流寇,万一举措不当,那岂不白白葬送了河洛大捷带来的大好局面。 “徐先生但请放心,陕西的孙传庭虽然扼守关隘,但只不过一支孤军,且其内部军心不稳,贺人龙等人各怀鬼胎,至于南都的伪朝,在孤看来不过一群土鸡瓦狗,大军一至,必然土崩瓦解,现在筹化北伐之事,也是为了有备无患。” 李兴之长身而起,历史上的东虏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横扫了整个中原和江南,靖北军如今大势已成,南都那边又有魏国公等人做内应,如此优势在手,李兴之已经不想再拖延了,他不怕打仗,大不了打烂了重建就是。 “殿下既然决心已定,属下自当尽力辅佐,河洛大捷之后,属下一直筹算辽东之事,只不过殿下这段时间忙于整顿南征和西征大军,故属下一直未有禀奏。” 看着自信满满的李兴之,看着李兴之双眼中露出的那股睥睨天下的神色,徐以显不禁有些动容,饶他见多识广,辅佐过张献忠那样的枭雄人物,和李自成、高迎祥也打过交道,但这种骨子里的自信他却从来没有见到。 第五百九十五章永历元年彻底剿灭东虏 第五百九十六章交心 “哦……徐先生可有定计?” 听到徐以显心中早有定计,李兴之不免对自己这个谋主又高看了几分。 “殿下,咱们拔除晋商,不光为我军筹集了大军出征的钱粮,而且还截断了东虏的补给之路,据臣估计,就凭辽东的储备,东虏最多坚持三四个月,故一旦张家口被我军占领的消息传到辽阳,多尔衮势必要出兵打粮。” 徐以显顿了一顿,又继续开口道:“臣所料不差的话,伪清必然是令朝鲜提供粮草,至于辽南和沈阳两地应该以兵马监视为主,在没有粮草补充的情况下,东虏绝不会贸然进兵,故我军下一步行动,应该遣偏师再上皮岛,切断东虏补给之路,当然宁远方面我军也要组织重兵,摆出随时可能东征的架势,逼迫东虏主动出战。” “你是说和东虏打消耗战?这到是个好主意,去年松锦之战,东虏的物资储备就几乎消耗一空,咱们耗的起,多尔衮可耗不起。” 李兴之心中一动,徐以显的策略和自己不谋而合,也就是在宁远布置重兵集团,威胁东虏控制的锦州等地,吸引东虏主力,辽南的明军则出兵北上,攻盖州、海州、复州、耀州,迫使东虏分兵,再辅以水师精锐,进驻皮岛,切断鸭绿江和铁山之间的运输要道,如此数管齐下,东虏必然疲于奔命,一旦粮草耗尽,势必狗急跳墙,主动出击宁远,寻求和靖北军决战,而靖北军正可以逸待劳,一举歼灭东虏主力。 杨彪急问道:“大帅你要莫忘了李睿那边的三个镇,沈阳地处辽东腹心,去年冬天虽然山东运输过两批军粮,可如今天气转暖,东虏定然出兵沈阳,若长期对峙,我恐怕李睿撑不了多久啊!” 李兴之笑道:“杨兄弟,你且放心,我军三面出击,正是为了吸引东虏主力,李兄弟坐拥坚城,绝不会出事。” “唉……李哥儿,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就咱们两个人。” 杨彪叹了一声,对于李兴之留李睿守沈阳的事,这次回转开封后他前前后后向李兴之询问了几次。 可得到的回答,却令他有些不满,大帅非要说什么沈阳是伪清的国都,只要被已方控制,不光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对东虏都会是严重的打击。 合着您李大帅只要政治和军事意义,自己的老兄弟都能丢在东虏包围圈中,这也是杨彪请求金银美色的一个原因,因为他感觉随着李哥儿的地位越来越高,自己再见他的时候已经没有往日在高阳厮混的感觉了,而是感到又敬又怕。 “你们都退下……杨兄弟你随我去书房。” 看着自己的老兄弟提起了当年在高阳时的称呼,李兴之也是心头一热,挥手示意徐以显、李凤仙以及顾君恩等人下堂,转头招呼杨彪向侧门走去。 “等等俺……!” 李邦杰一愣,连忙提着狼牙棒跟了上去。 “你带人守在书房外,没有孤的口谕,任何人不得进来。” 杨彪是自己少年好友,也是最开始认自己为老大的兄弟,他今天这番做派,李兴之知道他必定有事纠结,故此连李邦杰都喝止在了门外。 书房内。 口含天宪的燕王李兴之和他最亲密的兄弟杨彪隔着书房内的五尺长的案几,四目对望,彼此却相顾无言。杨彪一句话也没说,只看着李兴之。 李兴之想说什么,但又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而是起身拿起一壶刚刚烧透的水壶,替杨彪将面前的茶盏添了半盏,又随手将自己的茶盏添满。 “李睿是我兄弟,他也是你的兄弟。” 隔着茶盏上冒出的热气,杨彪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我知道……正因为他是我的兄弟,我才留他在沈阳,为了击败吃人的东虏,如果当时你在那,我也会留你,当然,没有人比我更想留在那里,但是我不能留,因为我还有你们,还有靖北军的基业。” 李兴之定定地看着杨彪,他知道杨彪的意思,对于留李睿在沈阳的问题,他不想解释,因为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做什么。 “兴哥儿,我一直很佩服你,不管是咱们当年在高阳厮混,还是一起劫了雷家堡,上山落草,甚至后面连续击败孙得功还有阿巴泰,仿佛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可偏偏滹沱河一战,随军的百姓还有钱粮全部折损一空,是,我和王兄弟当初是不认为东虏会有追兵,可您这么聪明的人会估计不到吗?陈武的斥候可一直在咱们身后。” 面对李兴之的目光,杨彪没有退缩,他本来没有想这么多,可自从李兴之留李睿守沈阳后,四年前那场大败的阴霾以及陈武为了自己身死的场景就不时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陈武惨死在东虏长枪下的情景。 “我说你会信吗?” 李兴之眼神没有退缩,依旧定定地看着杨彪。 “只要你说,我就信。” “那是陈武自已要求断后的,我阻止过,他不肯,而且是他亲自向我提议的,咱们带了那么多辎重物资还有万余男女老幼,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到达山东?为了兄弟们的性命,我不得不答应了他,但我没想到他会战死,将来我和郡主的第二个子嗣,无论男女,我都会过继给陈武兄弟,为他老陈家传宗接代,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到咱们靖北军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只想你们和我能够在这乱世中好好活下去,至于李睿,我绝不会让他重蹈陈武的覆辙的,你信我吗?” 李兴之没有隐瞒,这件事在他心中同样压抑了很久,他同样想找人宣泄,可这茫茫人海,他又能对谁倾诉? “我信,我说过,只要你说的我就会信。” 杨彪眼圈一红,他知道李兴之没有骗自己,因为当初是陈武管着靖北军的斥候队,若不是陈武献计的话,靖北军和高阳的百姓应该都能渡过滹沱河,可一万多军民,扶老携幼,根本不可能摆脱清军的追兵,断尾求生这是必然的选择。 第五百九十六章交心 第五百九十七章江北三镇当为破虏前驱 “兴哥儿,你觉得值吗?” 杨彪悟了,当年滹沱河之败,完全是李兴之故意假东虏之手,甩掉了拖累靖北军转进的包袱,也就是那万余高阳百姓,同时也让随军的高阳青壮,无不对东虏生出了同仇敌忾的心思,如此新编的青壮才能够化悲痛为力量,团结在李兴之的左右,成功地抵达莱登,然后全歼了岳托部,从此靖北军崛起之势再无可阻挡。 “值,死万人而活山东乃至全中原数百乃至千万黎庶,其中孰轻孰重,杨兄弟你应该明白,若是你真的明白了,待张家口钱粮抵达开封后,便给孤率军南下,那个什么伪朝安庆守将刘良佐,你替孤给他传个话,如果他肯整军来归,孤便改授封他为遵化总兵,东平侯,随孤同征建州,他若是再立新功,便是公爵,孤也舍得。” 李兴之不想和杨彪就滹沱河之事再纠结下去,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南征事宜上,当然若是杨彪能解开心结的话,李兴之依然会令他总统大军,如果不能,那就要重新考虑南征主帅了。 “末将明白,末将此前只是对陈兄弟之事有些想不通,兴哥儿能对兄弟推心置腹,我杨彪自然还是以前的杨彪。” 安抚好杨彪,李兴之遂以燕王的名义着第五镇张武部立即回转蓬莱,经登州前往皮岛,又令尚可喜的第六镇、耿仲明的新六镇、王辅臣的骑兵一镇、安巴的骑二镇、阿兰柴的骑三镇、以及王承柱的炮一镇立即回转京师,同时飞书驻扎在山海关的新一镇、新四镇十整顿军马以待北伐大军。 此外宣大总督秦英的新七镇、蓟镇总督郎绍贞的第八镇以及宁远驻防的李定国部、白广恩的新八镇也要做好出征准备。 也就是说此次北伐,靖北军一共抽调了十一个镇,再加上沈阳驻扎的第三镇、新三镇和新五镇,总兵力将达到恐怖的十五万大军。 “殿下,自河洛大捷以来,我靖北军各部均已得到补充,只有沈阳的三镇依然保持原有建制,而这三镇,属下同样为其加编了一万八千军马,这支军马,是暂时由王府直属,还是?” 负责整顿军马的顾君恩思量了一下,却是将第三镇、新三镇以及新五镇缺乏军事主官的事情向李兴之汇报了一番。 “这个无妨,你替孤传谕山东参将刘泽清、山西副将许定国还有在京师赋闲的黄得功,待刘良佐归顺后,让他们指挥这支军马为大军前驱,算上刘良佐和许定国本部,应该有四万人左右,孤回京后就向陛下请旨,加左都御史孙之懈为蓟辽督师,总督前军。” 历史上江北四镇,除了殉国的高杰和黄得功二人,其余军马几乎全被东虏收编,成为伪清南下的先锋。 孙之懈更是无行无德,身为汉家子孙,却向伪清摄政王多尔衮建议剃发易服,致使我汉家百姓人皆左衽,当真是无行无德至极矣。 这一世,这几个汉奸走狗除驻守安庆的刘良佐以外已经全部被靖北军收编,让他们成为靖北军的前驱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殿下,属下听说刘良佐对南都伪朝有拥立之功,他如何能舍了荣华富贵,投降咱们。” 顾君恩有些懵,他也是心思细腻之人,当然知道南都另立朝廷对永历朝廷统治的正统性有着极为不妥的影响力,刘良佐身为南都朝廷的东平伯,看燕王的意思,就好像盘子里的肉一样,居然想让他替靖北军打东虏。 “顾先生放心,孤说刘良佐会降,那定然不会错,你再去信山东巡抚钱天锡,让其筹集红夷大炮两百门,棉甲两万套,内衬板甲两万套,大小火铳一万支,药子凑个五万斤即可,孤再调拨银币三百万作为各军出征的军费。” “属下领命!” 顾君恩虽然疑惑,但李兴之言之凿凿,他也不好再问,当下领了军令出府而去。 五月初三,张家口筹集的物资终于运抵开封行营,西征军主帅王忠即在开封誓师并征调两万五千民夫,于五月六日走内乡向陕西方向攻击前进。 五月十八日,西征军团抵达慈涧,王忠遂令新二镇镇将刘国能统领本镇、独立四镇、独立五镇以及炮镇一部走蓝田向武关方向攻击前进,自己则率大队走偃师、洛宁直扑潼关。 与此同时,征南大军在杨彪的指挥下同样兵分两路,一路由高杰统领本镇以及独立六镇沿淮河向合肥进兵,另一路则是走南阳、奔武昌,意图汇合驻扎在襄阳的马回回部控扼长江上游。 “靖北军大举出动,李逆任命之中原总督王忠各率十数万大军南下西进分取潼关、武关,其军马声势逼人,旌旗器仗焜耀一时,所携粮饷、弓、刀、铳炮,不计其数,高举朝廷大旗,奉皇帝圣旨,讨伐不臣,其意正为攻取陕西一统中原。” “李逆哪里筹集的钱粮?” 崇祯朝陕西巡抚孙传庭在反复向斥候求证后,终于确信靖北军已经发动了向陕西的攻势,这比他预想的提前了近三个月。 “孙部院,据可靠消息,李逆此次进兵的钱粮是从张家口晋商集团抄没而来,而且逆军此次进兵不光打咱们陕西,而且有十余万大军已经南下,奔南都而去。” 西安兵备道朱守谦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由于山西汛路不通,他也是今天刚刚收到的消息。 “孙部院,湖广巡抚宋一鸟已经明确回复属下,永历朝廷有天子明诏,当为天下正统,他已经奉李逆号令于武昌打造战船,筹建长江水师,并劝我等……奉诏,至于川抚邵捷春态度却比较暧昧,属下以为咱们是不是争取一下。” 西安知府郑大同同样带来了湖广的情报,孙传庭虽然并不看好湖广和四川方面会支持他,但病急乱投医之下还是令人传书四川和湖广两地。 “不必了,四川、湖广以及山西以及逆军进兵陕西的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这明摆着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咱们入川,川地形势复杂,无异于自投罗网,你速传本抚手令,着贺人龙坚守武关,逆军数十万军马调动,补给也不是从张家口缴获的钱粮能够满足的,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未必不能击退他们。” 孙传庭退无可退之下,只得选择继续坚守,妄图以潼关、武关天险抵挡官军攻势。 第五百九十七章江北三镇当为破虏前驱 第五百九十八章献武关,诈潼关 孙传庭和西安兵备道朱守谦等人商议后,认为潼关和武关为陕西门户,唇亡齿寒,二者失其一,西安以东必然无险可守,届时山东军必然挥师直扑省城,凭借陕西现有兵力定难抵挡山东军攻势,唯有集全陕之力坚守两关,如此才能抵御靖北军兵锋。 为了坚将士之心,孙传庭和朱守谦只得拼命以两关之险要,鼓舞秦军士气,又令西安知府郑大同紧急回转西安,向分封于西安的秦王朱存极求救,希望这个陕西的大明宗室能够拿出银子助饷。 此时靖北军前锋已至陕州,王忠又以中原剿总的名义多次致信镇守两关的贺人龙、郑嘉栋以及孙传庭等人进行招降,降书之中不光许以高官厚禄,而且以抗拒王师者当诛九族之罪相威胁。 无计可施的孙传庭和朱守谦也知道王忠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利用皇明正统的理法性,对自己麾下将士进行分化拉拢,但在这节骨眼上,他们只得采用怀柔的办法安抚军心。 为了迟滞靖北军的攻势,孙传庭只得采取缓兵之计,一边令人回书王忠,表示陕西将官同意接受朝廷号令,以麻痹朝廷征西大军,一边拼命加固城防,收拢潼关周左村镇的钱粮妄图做困兽之斗。 潼关,位于陕西省渭南潼关县北部,北临黄河,南依秦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潼关扼守中原通往关中、西域的通道,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四镇之咽喉”、“百二重关”的美誉。 武关,古晋楚、秦楚国界出入之要津。地处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东武关河北岸,与函谷关、大散关和萧关合称“秦之四塞”。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险要,故孙传庭对守住两关还是抱有很大希望的,就是贺人龙、郑嘉栋等陕西诸将也是有一点信心的,皆认为只要有足够的钱粮,陕西军坚持半年左右当不是问题。 熟料,西安知府郑大同返回省城后,却在秦王朱存极那里吃了一个闭门羹,非但不肯提供钱粮与陕西秦军,反而以朝廷不允藩王干政为由,将郑大同驱赶出了王府。 “我等皆欲死战,他朱家嫡系血脉却不肯出一米一粟,岂不令将士们心寒?贺帅,如今武关的粮食只够月余用度,他朱家人都不珍惜他家的江山,我们外姓还给他拼命有何意义?” 武关守将陕西总兵郑嘉栋在得知秦藩不肯提供钱粮的消息后,气的不住地破口大骂。 高进库、陈康琪等贺部将佐也是愤愤不平地看着脸色阴沉的贺人龙。 “郑兄的意思是奉朝廷号令,开武关,放山东军入城?” 贺人龙踌躇良久,他之所以退守关中投靠孙传庭,一则是因为他自视甚高,不想投降贼寇出身的李兴之,二则是孙传庭对他有简拔之恩,不忍背叛旧主,可朱明皇室的吝啬,让他同样愤怒不已。 “武关能值的什么事?依末将之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莫如弃守武关,诈开潼关,放官军主力入陕,如此咱们也算是弃暗投明,将功折罪了。” 高进库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绝之色,你不仁,我不义,在他看来秦藩既然不拿出钱粮,那自己也犯不着替朱家江山尽忠。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奈何孙部院于我恩义深重,若我因为富贵而背弃他,岂不令人耻笑……!” 贺人龙还是有些犹豫,咱陕北人都是重情重义的汉子,背主求荣的事,别人做得,咱如何做得? 高进库再劝道:“贺帅,咱们诈潼关城,正是为救孙部院,若是他继续坚持抵抗,燕王可是有明旨诛杀九族的,您也不想孙部院从此绝后吧!” “罢了……罢了,尔等既然都要奉朝廷号令,本帅再坚持,岂不枉送了众将士的性命。” 贺人龙知道,一旦秦藩不肯替陕西军提供钱粮的消息在军中传播开来,那军心士气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反复思量后,终于同意了高进库、郑嘉栋向官军输诚的建议。 投降还是有讲究的,一个是直接开关投降,这样做只能说是畏惧靖北军,临阵投降,另一种就是高进库所说诈开潼关城,这样做的意义就属于阵前起义,这两种投降手段,从性价比上来看,后者无疑优越了许多。 贺人龙也不是迂腐之辈,他认为武关背后就是商洛,若是自己一炮不发,就这样灰溜溜地撤回潼关的话,势必会引起孙传庭和朱守谦的警觉。 故此在决定投降的那刻,就下令封锁了关城,任何人都不许离开武关,又遣一力要求投降朝廷的高进库出关联络正在向武关进兵的靖北军。 永历元年五月二十二日,刘国能所部军马抵达武关城下,双方旋即展开大战,双方大战数场,武关东门炮声、铳声、喊杀声,直透云霄,但山东军炮火犀利,尤其所携带之红夷大炮尤为强悍,数日炮战下来,武关所装备之火炮已不足半数。 为了挽回颓势,二十七日,崇祯朝陕西总兵郑嘉栋亲自率军四千分别从富水关,白羊关出城欲一举袭营,重创靖北军。岂料山东军早就有备,炮铳齐鸣,马队杀出。四面八方喊杀震天,出城秦军猝不及防,惊惶败退,自相蹂践,兵员和器械损失惨重,根本来不及回城就被山东军团团围住。 郑部被山东军全歼后,关内守军顿时人心惶惶,再无坚守下去的勇气,贺人龙和高进库等人勉强又支撑了两日,奈何关中兵马士气大挫,加之秦王不肯拿出钱粮,为保存实力,只得弃关。 “逆将刘国能带红夷大炮一百位,至关下后,昼夜围攻,炮火不断,总兵郑嘉栋督众出城袭营,不幸遭逆兵合围,生死不知。贼兵大举攻城,连克富水,白羊两关,卑职本欲死战,然众将士又因秦藩不肯提供钱粮之事哗变,卑职无力弹压,只得率本部六千兵撤离,今贼既取武关,关中险要尽失,卑职欲回省城,然逆军追之甚急,再者三秦之地,一马平川,逆军骑兵纵横无敌,我军战守而无所恃,故不得不退往潼关,职死固不足惜,只恐秦地尽落于李逆之手矣!” 潼关城内,孙传庭和朱守谦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武关方面传来的紧急战报,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第五百九十八章献武关,诈潼关 第五百九十九章势如破竹 崇祯朝陕西巡抚孙传庭闻武关沦陷,郑嘉栋战殁,悲愤莫名,只得着贺人龙残部退守潼关,又飞书西安知府郑大同,着其发动民壮坚守省城。 靖北军方面在夺取武关后,不待休整便向潼关推,根本不给陕西明军任何喘息之机。与此同时,王忠又以以大明怀袁侯、大都督府右都督,中原剿总的名义广为传檄陕西地方,命各地早降,否则大军一至,不论文武尽视为朝廷叛逆。 明朝正统大旗的作用,在靖北军入陕战役中尽显无疑,在官军突入武关后商州、山阳、丹凤等州县望风而降,止洛南知县邵升表示新立之永历天子得国不正,李兴之名为靖难功臣,实为窃国大盗,与操莽无异。 然而邵升手中并无军马,只三百余驻防巡检司,就凭这点地方驻军,根本不足以抵挡靖北军兵锋。 cxzww.com 好在邵升平素为官清正,在地方上素有威望,城中百姓闻得县尊老爷决意死守孤城时,均是闻风而动,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愿随邵升同死。 五月二十九日,靖北军主力抵达洛南,刘国能见洛南居然不肯归降,也是暗暗称奇,左右有人相劝道:“洛南小城,重炮轰之,旦夕可下也。” 刘国能却感念邵升忠义,只留部将周挺领三千兵监视洛南,然后大军继续拔营,直扑蓝田。 六月三日,抵达蓝田的靖北军兵分两路,一路由独立一镇镇将李来亨统领奔潼关方向,意欲和王忠主力两面夹击,聚歼孙传庭所部明军主力,另一路却是直扑省城西安而去。 武关失守,陕西局势急转直下,潼关城内的孙传庭和朱守谦是寝食难安,战不得、守不得,根本不知做何应对。 六月八日,王忠征西主力抵达潼关城下,与此同时,李来亨亦率本镇抵达华阴,自此靖北军主力形成了对潼关的东西夹攻之势。 西安城,西安知府郑大同殊死抵抗,并发动城中青壮,共保陕西省城,奈何孙传庭为了御敌军于国门之外,府库的钱粮洛已调拨至潼关和武关,城中青壮虽然感念孙传庭恩义,有五千余人主动报名,奈何无有钱粮调用。 郑大同只得厚着脸皮再去秦王府,向秦王朱存极请调钱粮,朱存极依旧不为所动,并命王府守卫将郑大同乱棍轰出,甚至命人传下话来。 “秦藩世代忠于国家,永历天子本是先帝子嗣,乃是皇明正溯,秦藩不敢不奉先帝诏书,陕抚孙传庭为一已私义,企图割据陕西,所谓之窃国大盗不是别人,正是孙传庭也。” 青壮本就是凭一股热血上城助战,他们哪里想到自己要保的大明亲藩居然只顾自家的财产,不管朝廷的死活。 “这江山是你老朱家的,又不是咱们家的,你自家人都不在乎,咱们瞎起什么哄啊!” 青壮们泄了心气,城防更是岌岌可危,郑大同虽然勉力支撑,但大家都知道省城不得保也。 六月十四日,刘国能所部一万两千兵抵达西安城下,为了彻底瓦解守城秦军的信心,刘国能即命人在西安东城架起了红夷大炮,并射书城内,只言若不奉朝廷号令,城中诸官尽屠之,他刘某人奉燕王殿下口谕,只给西安守军两柱香的时间考虑,一旦炮响,官军便再不接受西安官员的投降,届时所有官员九族尽屠之。 面对气势汹汹的靖北军,西安知府郑大同在城楼上发出了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的宣言,又提剑上楼,遥指城下的靖北军,向天起誓,自山东逆军起兵靖难后,尚无一地州牧死于国,今他郑大同便要为先帝死节,否则他九泉之下无面目见先帝和悊皇帝。 郑大同的铁骨铮铮令城下的官军无比佩服,更令城内的官吏人人心慌。 西安同知朱前治在听到靖北军以诛九族之罪相要挟时,就丧失了抵抗下去的勇气,他能坚持到现在其实也算对大明忠心耿耿了,可忠心归忠心,把九族都陷进去,这值吗? “秦王都说了,永历天子有先帝遗诏,乃是朝廷正统,我等坚持抵抗,非但会伤及九族,而且在后世史书中还会被李……燕王殿下打成叛逆,尔等随本官开城,迎接朝廷大军。” 趁着奉命劳军的机会,朱前珍就是带着十余个家丁,麻翻了守门的兵丁,打开了西安南门。 朱前治也是明朝宗室,不过却是旁支,到了他爷爷辈,就断了朝廷的禄米,好在分家时,家底还算丰厚,到了朱前珍这一辈,居然考中了举人,也算是重振门楣了,他不想死,他还想着再进一步,将那个把他爷爷赶出奉国将军府的主家踩在脚下。 “大明兵进城了,所有百姓各自归家,靖北军军令如山,绝不骚扰地方。” “大明兵进城了,所有百姓各自归家,靖北军军令如山,绝不骚扰地方。” “奉燕王口谕,凡陕西诸官,肯奉朝廷号令者一律不杀,城中军民人等一体如前。” 奉命封锁西安南城的靖北军独立二镇在看到城门大开后,顿时一拥而入,然后以百户为单位迅速向城内大小街道涌入。 独立二镇镇将刘芳将更是一马当先,手中大刀舞的猎猎作响,本来他对投靠官军还有几分抗拒,可李兴之并没有亏待顺军各部,对顺军各头领还委以兵权,就连拒不投降的李过都被燕王殿下加封为兴国公,恩养在京师,这让刘芳亮大为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刘芳亮在被任命为独立二镇镇将那会,就暗暗下定了决心,燕王殿下既然对咱推心置腹,咱如何不能以死报之? 这次入陕战役,刘芳亮还思量着,在燕王殿下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谁知道出兵以来,靖北军根本没遇到抵抗,完全是来陕西武装大游行来的,现在好了,就连西安城都不战而降了。 郑大同显然没有想到身上淌着朱家血脉的朱前珍也背叛了先帝崇祯,居然开城投了山东逆军,等他反应过来,大队官军已经如同蜘蛛网一般向城内蔓延开来,甚至又一部已经攻到了东门城下。 “不能保西安,吾无面目见先帝矣!孙部院,非属下无能,奈何附逆者甚众,先帝,臣来了!” 在城门被打开的那刻,西安知府郑大同猛的一跃,纵身跳下了西安那高达三丈半的城墙。 第五百九十九章势如破竹 第六百章传庭死、大明亡(上) 永历元年六月十四日,也就是西安城破的那一天,两路靖北军依次抵达潼关城下,近五万靖北军将潼关东西两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靖北军征西主力第二镇、独立三至五镇及炮镇一部在中原剿总总督王忠的亲自指挥下在潼关东门连营十余里。 因陕西陡降大雨,致使靖北军营盘安置十分不便,原先定于次日攻城的计划也因为天气潮湿不得进行,故王忠只令各军在潼关城外五里布置大营,设置炮垒,只待雨停便要攻城。 从华阴赶至潼关西门的靖北军独立一镇镇将李来亨同样命令随军的民夫趁着大雨修建大营,务必要将陕西残军全部堵死在关内。 cxzww.com 为了加强对官军的压力,李来亨同样连营十余里,故意营造出西线兵力不亚于东门的假象。 面对兵临城下的靖北军,潼关守军人心惶惶,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外无援兵的局面下,潼关城防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再加上逃回潼关的贺人龙部中又有流言,说是秦王不肯资助钱粮,这才是武关守军军心大哗,以至于城池失守。 原本惶恐不安的孙传庭和朱守谦面对兵临城下的靖北军主力,反而放下了心中的担子,孙传庭长于军旅,他自然知道,内绝粮草,外无救兵,潼关势难久待,但是他对大明心如铁石,已经存了以死报国的心思,索性就放开了手脚,趁着大雨,拼命加固城防,想着要和靖北军决一死战,替崇祯皇帝尽忠。 “恩相,卑职有句话,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 潼关东城城门楼上,已经反正归降的贺人龙,紧跟着身披蓑衣冒雨观察军情的孙传庭身后,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他对这个对大明兢兢业业的恩相是又敬又畏,看着已经斑白的双鬓,不由心中一酸。 “人龙,你我是故交,有什么话不能讲的。” 孙传庭没有回头,他也是聪明绝顶之人,贺人龙一开口,他已经估算出了他要说什么。 “恩相,所谓三百年有圣人出,我大明肇极三百载,至崇祯朝,天下形势陡变,国朝内忧外患,诸臣虽勉力支撑,然国势日渐衰落,先帝多疑而少断,杨嗣昌、薛国观等人争权夺利,以至于东虏、流寇坐大,李兴之本高阳一山贼,其成军以来,擒阿巴泰于保定、诛岳托于莱登,张献忠、黄台极、李自成均一时之雄,却尽丧其手,此非天意又是什么?恩相熟知经史,当知道天命不可违,非末将怕死,只是不忍心恩相陨落矣!” 贺人龙猛地单膝跪地,他平身数百战,不说百战百胜,但也算是屡立战功,平生最佩服的就是孙传庭了,要不然历史上他也不会巴巴地跑回西安让孙传庭砍了脑袋。 “住口,天道虽有更迭,但我孙家世受国恩,如今天下倾颓,但本部院学的是圣人之道,人伦之事于我孙某止有忠君一途,尔若欲归降李逆,本部院这就可大开城门,送尔出城,本部院誓死不降。” 孙传庭大怒,但他也知道贺人龙说的有几分道理,这次秦藩不肯提供钱粮,关内将士早就有不满的声音了,大明宗室如此,这江山如何不亡,只不过孙传庭是个纯粹的儒家弟子,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愚忠之人,所谓崇祯虐我千百遍,我待崇祯如初恋,不外如是。 贺人龙面上一红,喃喃道:“末将错了!” “人龙,本部院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本部院读的是圣人之书,学的是圣人之道,圣人教诲须臾不敢忘却,万一城破,本部院的家小还要劳烦你看顾。” 生死存亡之际,孙传庭也没有责怪贺人龙,反而和声将跪在地上的贺人龙扶了起来。 “末将……末将……。” 贺人龙很想说出末将愿陪恩相同死的话来,可又想到正是自己下令开了武关,放靖北军入陕,哪里好意思开口。 五日后,崇祯朝陕西巡抚孙传庭皱眉看着天上升起的的太阳。连着下了六七天雨后,这天气终是转晴了。阳光从东方升起的那刻,城外的靖北军爆发出欢呼声,城内的守军却是人人紧张,雨停了,关外的山东军可就要攻城了! 连续几日的大雨让靖北军一直没能对潼关城采取有效攻势,只有那些被放在棚子里的红夷大炮不时轰上几炮,以此震慑潼关城内的秦军。 潼关城内的守军主力乃是孙传庭重新被任命为陕西巡抚在陕北地区招募的三万新兵,其中战兵约有一万八千人,其余皆是辅兵,再加上贺人龙带来的六千兵,总兵力约三万六千人。 此外,两面城墙均部署了各种火炮两百余位,这也是孙传庭上任后重新打造的。 有潼关天险,兵力上只比靖北军少了一万余人,理论上来讲,秦军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只不过秦军守在关内,不知城外虚实,又见靖北军大营连绵十余里,所有人皆以为敌我力量悬殊太大,对守住城池根本不报什么希望。 “射书城内,告诉他们西安已经失守了,潼关孤城一座,望孙传庭以潼关将士性命为重,莫要做无谓的抵抗,否则一旦城破,关内所有人等皆以叛国罪论处。” 在各部准备妥当后,王忠挥舞着马鞭遥指潼关关城,给孙传庭下达了最后通牒。 一队队靖北军骑兵当即越众而出,飞奔至潼关城下,然后举起手中的长弓,将早已准备妥当的箭书射上了潼关城墙。 “孙部院,逆军箭书。” 西安兵备道朱守谦第一个拾起城墙上的箭书,送到了孙传庭的面前。 “念!” 孙传庭脸色古井不波,淡淡地看着城下的营盘。 “喏!” 朱守谦抬头地看了周围的秦军一眼,小心翼翼地念道:“书至陕西巡抚孙先生传庭足下,本侯呈帝命会剿李逆自成,河洛一战,流寇土崩,国朝海内将安,足下前不发兵会剿流寇,后据陕西对抗王师,如此违逆皇命,其心可诛也,今命本侯统兵二十万,出师以来,连克武关、西安,足下只余潼关一隅之地矣,燕王素知足下审时度势,胸有丘壑,若整军来归,当不失封侯之赏,望足下以关内将士为念,早开城门,若不然,一旦城破,玉石俱焚,勿谓言之不预。” 第六百章传庭死、大明亡(上) 第六百零一章传庭死、大明亡(中) “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吾受先帝厚恩,恨不得死以谢之,今既被围,有死而已,公等欲降,本部院必礼送出城,若欲为大明忠臣,当可为国家死节!” 面对王忠的招降,孙传庭坚决不从,为了抵御靖北军攻势,他令中军副将陈永福守关西凤凰山,右翼总兵李继祖守上南门高地,陕西援剿总兵贺人龙守主关、潼关卫指挥使张尔猷守西关,并发出了誓与潼关共存亡的宣言,亲自坐镇潼关主关城楼,总统战局。 孙传庭的布置不可不说完美,他充分利用了潼关的地理优势,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托以腹心的贺人龙已经向靖北军输诚。 “开始吧!” 秦军拒绝纳降,王忠也不想继续等下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地扯动秦军的防线,为贺人龙部打开潼关城门争取最有利的时机。 随着进攻命令的下达, 一队队身着黑色战甲的靖北军很快在潼关城外布好了八个整齐的军阵,军阵之前是无数的盾车、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 “轰、轰、轰……!” 在各军准备妥当后, 四十余门红夷大炮率先开火, 靖北军主攻的方向并不是潼关主关南水关而是李继祖镇守的上南门。 一发发炮子宛如流星赶月, 呼啸着砸向潼关那坚固的城墙,靖北军的火炮并没有多大的准头, 不过全部对准城上轰,数斤重的炮子要么砸在城楼上,要么砸城垛上, 或是直接砸在城墙上。 每一个铁球一落地便掀起一片的碎石碎块,一些倒霉的秦军不是被炮子当场砸死,就是被碎石砸在要害,城墙上的敌楼上上到处都是散碎的血肉,一滩滩血迹上满是掉落的被炮子砸碎的砖石断木。 李继祖咬牙缩在城门楼处的墙根边, 从城头上凄厉的呼啸声, 他估摸着城外靖北军的重炮应该有五六十门, 要不然根本打不出这等声势。 城上的秦军中的那些老兵要么贴墙躲在城垛后, 要么缩在藏兵洞里, 新募的士兵则是吓得一边鬼哭狼嚎, 一边发疯一般到处乱跑, 不少人就是因为乱跑被不长眼的炮子轰的死无全尸。 xiashuba.com “全军进攻……!” 眼见上南门方向的秦军被靖北军的重炮压的抬不起头来, 独立三镇镇将党守素、独立四镇镇将刘体存大喝一声,当即挥动将旗, 各统本镇, 向上南门方向压了过来。 由于潼关地形复杂, 并不适合大军展开,上南门方向, 王忠虽然投入了两个镇,但实际攻城的兵力最多只能投入两三千人。 独立一镇和独立二镇均是由顺军改编而成,说句不好听的, 他们其实就是降兵降将,当然他们同样具备了降兵降将的觉性, 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就是作为靖北军主力的炮灰, 但他们同时也清楚, 只要自己能够活下来,那么他便不再是炮灰,而是能够真正成为靖北军的一员。 这一点,在这个时代不论是官军还是流寇又或是东虏, 都是默认的事实, 这也是降军们改变身份的唯一的机会,说句不好听的,这些降兵中有半数以上,此前就是大明的官军。 率先攻城的独立一镇所部的两千兵不可谓不卖力,他们在炮火的掩护下,依靠盾车为掩护,有的扛着云梯、有的拿着火铳、有的举着弓箭,甚至五六个一组,推着一门三四百斤的小炮,疯狂地向上南门区段的城墙冲了过去。 当然,王忠并不是任由独立一镇和二镇攻城,在他们身后的陶家村高地,两个步队的第一镇远程兵严阵以待,他们的任务是监视和督促前方进攻的军马,凡是有敢于掉头或逃跑的一律射杀。 “开炮、开炮……!” 靖北军有炮,潼关城同样有数百门火炮,上南门这边,孙传庭一共部署了八十门大小火炮,虽说在靖北军重炮的轰炸下损毁了十七八门,但李继祖手中依然还有六十余门火炮。 在靖北军进入射程的那刻,李继祖悍然下令,秦军部署在城头的火炮全部打响, 六十余门火炮喷发出怒火,炮弹呼啸从炮膛中射出,向着远处冲来的靖北军飞去。 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呼啸,一枚又一枚炮弹瞬间砸进了靖北军突击的队伍,炮弹命中的那刻, 惨叫声顿时响起, 很多靖北军被炮子直接命中, 不是身体被炮子击穿,就是脑袋连同胳膊被炮子活生生地砸飞, 好不骇人。 那些被砸断胳膊和大腿的靖北军们只恨不能立刻死去,痛得在地上满地打滚,疯狂地哀嚎着。 被炮子扫过的区域,云梯、盾车散的到处都是,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的尸体。 “第二阵攻上去,让咱们的炮兵压制他们的火力。” 看到率先进攻的第一阵遭到秦军炮火攻击后,独立三镇镇将党守素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丝毫没有管被炮火洗礼的本部军马,而是喝令后队的靖北军继续压上,作为曾经的流寇头领,他攻下的明军城池不可计数,这点伤亡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 “轰、轰、轰……!” 靖北军的红夷大炮显然已经发现了秦军的火炮炮位,纷纷调转炮口,对着城墙上秦军的炮兵阵地火力覆盖。 红夷大炮射程远、威力大的优势在这场炮战中尽显无疑,这一轮炮击,又有十数门秦军火炮背硕大的铁弹轰下了炮垒,有一枚炮子甚至引爆了城墙上的一处药子存放仓库,只听“轰隆”一声,那段城墙顿时浓烟滚滚,猛烈的爆炸直接震死了数十名在那个区段防守的秦军。 “开炮、开炮,给老子狠狠轰那邦该死的山东军。” 李继祖已经杀红了眼,他知道已方的炮位已经暴露,但是他不想调整,因为一旦已方停止攻击,进攻受阻的山东军就会借机冲到城墙下。 城头上,秦军的炮子,靖北军的炮子,来回不住的飞腾着,喊杀声、爆炸声不绝于耳,这时双方都打出了真火。 只不过,秦军的炮手的目标是正在向关城猛攻的靖北军,靖北军的火炮目标是秦军的火炮阵地,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军的火炮是越打越少,地面进攻的靖北军的压力也越来越小,在付出七八百人伤亡的代价后,靖北军前锋第一阵终于攻到了城墙下。 一架架云梯被蜂拥而来的靖北军推到了城墙下,然后依靠盾车的掩护往城墙上挂了过去,那些个穿了双层战甲的悍卒也不举盾,就这样挥舞着手中的大刀,跃上了刚刚搭挂好的云梯。 第六百零一章传庭死、大明亡(中) 第六百零二章传庭死、大明亡(下) 潼关的攻城战还在继续,上南门一线打响后,靖北军又潼关主关南水门和凤凰山一线的下南门开始炮击城墙,以策应上南门方向靖北军的攻势,为的就是要迷惑孙传庭和朱守谦,让潼关守军误以为靖北军的主攻的目标是上南门。 与此同时,潼关西门的李来亨部也开始对潼关发起了进攻,一时间整个潼关两面,炮声、铳声响成了一片,到处都是飞射的炮子和敌我双方将士的喊杀声和怒吼声,整个潼关城墙全线告急。 炮击中,攻打潼关主关南水门的第二镇也开始发动,只不过王忠没有选择强攻,而是命随军的民夫采取土工作业的方式向潼关城墙掘进。 连续七日的大雨,令潼关周左的土地泥泞而松软,挖掘壕沟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三千多民夫分成二十余股,堂而皇之地在潼关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开始挖掘。 随着坑道的拉长,进入壕沟的民夫也越来越多,然后拼命地将土方铲出壕沟。 “孙部院,贼寇数面强攻,为何在正面挖沟,难不成他们打算将咱们困死。” 朱守谦到底是文官,对兵法战阵之事一无所知,在他的认知里攻城就是蚁附攻城法和结寨四面围堵的锁城法。 “这……不对,他们是想用土工作业的方式把兵员输送到咱们的城墙下。” 孙传庭刚欲说话, 又突然发现靖北军的壕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潼关方向挖来,二十余道壕沟宛如蜘蛛网一般慢慢延长, 这会壕沟后武装严整的火铳手和弓箭手已经有不少跃进了沟子。 “快阻止他们, 开炮, 快给本部院开炮。” 孙传庭大惊失色,他久于兵事, 自然知道敌军远程兵兵临城下的后果,也顾不得暴露炮位,毅然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ranwena.net “轰、轰……!” 十余声炮响过后, 孙传庭努力向炮击的方向看去,可山东军挖掘壕沟的速度好像一点都没放缓,仅仅一柱香左右的时间,城下的沟子又向前推进了三丈左右。 “轰、轰……!” 秦军的炮一响, 靖北军中军的红夷大炮也打响了,它们的目标正是城墙上秦军的炮位。 “哐当……!” 一声巨响传来,一枚炮子正中秦军的一门大将军炮, 巨大的冲撞力, 直将那重逾千斤的炮管砸下了炮垒, 那炮管“轰”的一声砸在城墙上,然后又弹飞了起来,两个来不及躲避的秦军, 被那炮管一扫,登时被压成了肉饼。 “别放炮,别放炮……快转移炮位……先等等再说。” 孙传庭脸色铁青, 他已经看出来了,壕沟的作用正是为了掩护敌军, 炮弹击不中,已方的火铳和弓箭手同样没可能将铳子和箭矢射进沟子里。 上南门方向,党守素和刘芳亮是打出了真火, 为了掩护本部军马登城, 党守素悍然下令,把所有的小炮全都推上了前线。 河洛大捷, 靖北军一共缴获了顺军火炮三千六百门, 除了集中使用的红夷大炮,新编的十个独立镇各分配了二百门大小火炮, 也就是说党守素和刘芳亮手中的火炮有四百门。 诚然秦军的火炮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可是秦军的火炮阵地在经过红夷大炮摧残过之后, 已经不足半数,所以在数量上靖北军的火炮优势已经达到了八比一的优势, 即使在火炮向前推进的过程中被秦军炸毁了二十余门,可党守素一点都不在乎,他只要上南门。 “轰、轰、轰……!” 在小炮抵达射程的那刻,所有的靖北军炮手皆是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中的火炮,重中地挥下,引燃了炮管上的火绳子。 “轰、轰、轰……!” 三百六七十门火炮几乎是同时开火,那巨大的轰鸣声,震的整个潼关城都在颤抖。 一枚枚炮子仿佛雨点般砸在潼关南线的城墙上,直轰的城墙上浓烟滚滚,硝烟弥漫,密集的炮子不光带走了数百名秦军将士的生命而且还炸毁了二三十门秦军火炮。 “继续炮击,下一阵给本将攻上去。” 刘芳亮再次下令,战事从辰时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时辰,他可不想战到天黑还没有将孙传庭的机动部队给吸引过来。 事实上,上南门秦军李继祖部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尤其是城下靖北军将所有火炮投入战场后,已方的守军已经被牢牢压制在城墙后面,漫无目的地扔着墙垛旁的滚木和擂石,根本抬不起头。 “李帅,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我军战到现在,将士们已经伤亡过半,现在不光逆军的火炮压的咱们不能动弹,他们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也都在城下摆好了阵势,咱们还是请孙部院调兵增援吧!” 秦军游击王龙从垛口处偷眼往下看去, 只见的又一支山东军扛着云梯,推着盾车和冲车向城墙方向压了过来, 不由地看向身前的李继祖。 “妈的个巴子的,狗日的山东君哪里来的这么多炮, 光听城下的响动,对面的火炮数量就超过了咱们秦军总和了,这仗还怎么打?你快去向孙部院请兵。” 李继祖也是郁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大家名义上都是大明的军队,可这装备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孙部院,逆军自今日攻城开始至今,一共组织了两千人规模的攻城战四次,现在又推出了大量的火炮,我军实在难以为继,还请孙部院速发援兵,否则上南门今日便不得保也。” 就在孙传庭苦思如何应对靖北军掘土前进的方略时,镇守上南关方向的秦军游击王龙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南水门城门楼上,在来求救的路上,一枚铳子无巧不巧穿透了他的盔甲,这会身上兀自汩汩地淌着血。 “孙部院……西门告急!” “孙部院……逆军把火炮架上了凤凰山,下南关完全被他们的火炮覆盖。” 与此同时,另外几处的守军几乎不分先后地来到了南水关主城城门楼处。 “这……贺人龙,你调三千兵增援上南门和西门,务必将逆军给本部院挡住。” 孙传庭终于变色,他没想到靖北军会如此凶悍,也不佯攻,直接就是四面强攻,以至于各门处处告急。 “恩相……!” 贺人龙心中一惊,犹豫看了一眼孙传庭,他所部由于是败兵,孙传庭怕扰乱军心,一直留在主关待命,当着孙传庭的面,他也没有胆子敢发动兵变,现在军马放到西门和上南门,那迎接官军进城的机会就来了,可自己一旦开了城,那自己的恩相恐怕就不得活了,这可是如何是好。 第六百零二章传庭死、大明亡(下) 第六百零三章传庭死、大明亡(终) 贺人龙犹豫不决,高进库和李国奇等人却已经急不可耐了,在收到孙传庭增援上南门和西门的命令后,当即领兵出发。 结果当然也不出意外,毫无防备的上南门守将李继祖和西门守将张尔猷面对前来增援的军马,根本毫无防备,就被接替了城防的兵丁打开了关门。 正在攻城的靖北军李来亨部和党守素部趁机一拥而入,原本驻防两门的秦军措不及防下瞬间崩溃。 “你们……这帮叛逆!” 上南门守将李继祖哪里想到前来增援的军马居然成了压垮自己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气的破口大骂起来。 “燕王口谕,凡放下武器投降者无罪,抵抗天兵者,尽杀之!” “燕王口谕,凡放下武器投降者无罪,抵抗天兵者,尽杀之!” “兄弟们,大家都是官军,叛国者止孙传庭一人,尔等不过是为人蛊惑而已,燕王天恩仁慈,断不会伤害尔等性命。” 靖北军在攻入关城的那刻,发出了猛烈的欢呼声,然后就是一个个提刀上前,扑向了手足无措的秦军。 “降了……降了……!” 内有叛军,城门告破,本就因秦王朱存极不肯提供钱粮心生不满的秦军哪里还肯死战, 纷纷跪倒在如潮水涌入的靖北军面前。 “李继祖,你本是大明将官, 吃的是我大明的俸禄, 非孙传庭之私兵, 今王师进城,尔还敢抗拒天兵吗?” 高进库一马当先, 带着亲兵杀上了上南门城门楼,将惊慌失措的陕西中军副将李继祖以及他身边残余的十余名侍卫围了水泄不通。 “我……我愿奉朝廷号令!” 李继祖彷徨无计,抬头向南水关主城方向看了又看, 终究还是颓然放下了长刀。 潼关西关。 张尔猷负隅顽抗,亲自带着数百人堵在上城的台阶处,和往城墙上进攻的李国奇部绞杀在一起。 ranwena.net 只不过他虽然并力死战,可随着入城的靖北军加入战场,那些个陶罐手雷如同不要钱一般扔上了西门城门楼, 张尔猷最后的方线终于被炸开, 只剩下三四个亲兵死死地护卫着他缩在墙角做困兽之斗。 “张指挥, 降了吧!燕王保的也是我大明皇帝, 咱们投朝廷,不丢人。” 李国奇有些不忍, 他和张尔猷也是老交情了, 连忙喝止了正欲上前的靖北军。 “吾辈沐国恩,受大明爵禄,不能捍卫封疆, 坐视奸臣窃国, 今正吾死之日耳, 李总镇你可以枉顾先帝恩义, 我张尔猷做不到,你们来吧, 今日便让尔等附逆之徒认识潼关张掌印。” 张尔猷丝毫不惧, 飞蛾扑火般扑向了围拢在身前的靖北军。 “孙部院……孙部院……李国奇和高进库反了,现在山东军已经杀进关城,潼关……失守了。” 在城内调度的秦军左翼总兵牛成虎侥幸逃上了南水关,“扑通”一下跪倒在孙传庭的面前。 “什么……高进库和李国奇投降李逆了?贺人龙这是怎么回事?” 孙传庭一惊,转头去看时,贺人龙早已不见, 身后却是贺人龙亲兵统领杨显。 “孙部院, 贺帅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不能坐视城中数万兄弟死于逆军之手, 况君视臣如草芥, 则臣视君如寇仇,卢督臣、陈部院哪一个不是在外拼死冲杀,结果连个谥号,先帝都不舍得,左镇为剿除张逆,父子俱丧于玛瑙山,朝廷一分抚恤没有,便是孙部院您,不也因为得罪杨嗣昌,被先帝打入天牢一年有余吗?要不是流寇复起,朝廷无人可用,先帝能想到您?贺帅还说了,若孙部院一心求死,他便舍了这平贼将军之名,护送孙部院灵柩回乡,从此长伴左右。” 杨显猛地一跪,心里把贺人龙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有你这么对兄弟的吗?你自己无颜和孙传庭说话,让俺老杨顶缸。 “吾早就有言,欲降者尽可出关,尔等欲降,现在还来得及,然诸君可降,吾决不可降,有敢战者随本部院接敌!” 孙传庭没有理会跪倒在自己身前的杨显,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周围的亲兵以及牛成虎和从下南门退回来的陈永福。 “孙部院,贺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要不咱们还是降了,也省的生灵涂炭, 大不了咱们不做他李兴之的官就是。” 陈永福和牛成虎没有动, 贺人龙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你说李兴之独揽朝纲, 可他到底是朝廷亲封的燕王、左丞相、大都督,这名分上人家根本没错,再者这城门都被山东军攻破了,再坚持抵抗还有什么意义? “好啊……好啊……吾家世受国恩,今大明倾覆在即,吾虽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先帝!先帝!臣托付不效,唯有一死报陛下之厚恩矣!” 众将士的表现,令孙传庭心中一片冰凉,作为一个传统的士大夫,此刻他想到了以死殉国,在众目睽睽之下,毅然拔出了崇祯亲赐的天子剑,割向了自己的咽喉。 “孙部院……!” 牛成虎、陈永福等人抢救不及,刚刚起身冲到孙传庭身边,那锋利的剑刃已经割断了孙传庭的脖颈。 “孙公,昔日伯夷叔齐誓死不食周禄,为天下传诵,今陕西沦于李逆之手,天下易鼎在即,愚弟虽然驽钝,然拳拳之心,天日可表,今便随公同死,以全忠君之名!” 同在城头督战的陕西兵备道朱守谦见孙传庭自刎,诸将又皆欲投降山东军,心知败局已定,在孙传统倒下的那刻,同样挥刀捅向了自己的胸膛。 “燕王殿下……王帅六百里加急,潼关城破,孙传庭自杀,陕西已定,如何善后,还请殿下明示!” 京师,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和军情司副史陈文急匆匆闯进了燕王府。 “传孤口谕,孙传庭虽然抗拒王师,然其剿贼之功,不可抹灭,让王忠将其厚葬,让内阁替卢象升和孙传统拟定谥号,加新二镇镇将刘国能为陕西提督,李来亨为西安总兵、刘芳亮为副总兵镇守陕西,其余兵马回师山西,驻节张家口,再传谕陕抚李仙凤按山东制,收拢流民,整肃吏治。” 正在筹划北伐事的李兴之闻的陕西奏凯,也是大喜过望,如今靖北军既然代表朝廷,那对于卢象升和孙传庭这样的忠勇之士,朝廷自然是要大力表彰。 第六百零四章假吊修款 在靖北军取得河洛大捷的同时,辽阳的伪清政权也收到了明廷彻底剿灭李自成的消息,这令包括辅政王多尔衮在内的一众满洲王公大臣为之胆寒。 长久以来,伪清之所以能屡次入关,就是利用明军主力被流寇吸引的时机,仗着已方骑兵的机动能力突袭畿内,然后趁北直隶一带空虚,大掠四方。 现在明廷彻底剿灭流寇,也就意味着明国已经从两线作战的泥潭中爬出来了,而大清连续经过松锦大战以及辽南之战,国内损耗却相当严重,此消彼长之下,多尔衮不得不得不将满洲的王公贵族召入了府内,商讨对策。 在郑亲王济尔哈朗、肃亲王豪格、豫亲王多铎、武英亲王阿济格以及图尔格、索尼、苏克萨哈和刚林等议政大臣入府后,多尔衮便第一个开口垂询。 “诸位,小李贼冬季用兵,李自成兵败身亡,据可靠消息,这一仗小李贼一共收拢流寇三十万,缴获各种火炮近四千门,兵势大涨,时下正分兵南下、西进,一旦小李贼稳定了国内,必然北上,届时咱们当如何应对?” “有什么好说的?如今天气转暖, 冰雪融化,我大清正可发兵盛京, 一举歼灭明国盛京驻军。” 肃亲王豪格鄙夷地看着左侧就坐的伪清辅政王多尔衮, 大清可是有两个辅政王, 你自个儿往左侧主位上坐,这是把自己当成大清第一亲王看待呢。 户部承政苏克萨哈抬眼喵了一下多尔衮, 然后瓮声瓮气地开口说道:“怎么出兵,去年松锦和辽南连场大战,盛京又被明贼袭了, 辽阳的粮食现如今只剩下五千多石,抚顺和铁岭估摸还有一点,这点粮食如何出的了兵?” “那就买粮,先让张家口送一批粮食过来, 盛京是我朝国都,若长期为明贼所占,那蒙古人和汉军旗还有朝鲜人迟早会生出反复之心。” 豪格怒了,盛京是自己老爹皇台吉在沈阳的基础上重新修建起来的, 代表着大清的赫赫武威, 你们这帮白眼狼一句没粮,就这样拱手相让吗? 兵部承政叶克书颓然道:“肃亲王你久在辽南,不知中原消息, 张家口晋商没了,小李贼在破了李自成后,据说是因为没有钱粮支撑大军, 就以明廷的名义把八大晋商给抄家了, 范永斗等人十族共计六千多口, 除女人和幼童,全被他给砍了, 咱们暂时是没机会从明国买粮了。” “什么……他凭什么捕杀八大晋商?” 豪格懵了, 作为皇台吉钦定的接班人, 豪格对汉文化,还是颇有研究的, 要不然在承继帝位时也不会假装推辞了, 哪里想到小李贼对待汉人也这么狠。 “这个……!” 叶克书不想说了, 心中对豪格更增一分鄙夷,先帝如此英雄, 儿子居然是个草包, 小李贼和咱们大清势成水火, 他不杀给咱们运送钱粮的晋商,难道留着过年。 如今我大清两面受敌,宁远、辽南两地俱在明军控制之下,盛京又有明军驻扎,如今钱粮短缺,不知洪学士可有良策?” 济尔哈朗实在是不想和豪格扯犊子了,转头看向坐在多尔衮身侧的洪承畴,他虽然看不起汉人,可如今大清的局面较之天启年间还不如,那会至少八旗兵在没有钱粮的时候还可以抢关宁军的,现在驻扎宁远的可是灭了代善两红旗的靖北军,他哪里敢去捋虎须。 “呃……老夫……老夫以为为今之计,只有去朝鲜打粮了,再着科尔沁往西攻略,看看还有没有尚未归附大清的部落,一则可以增加咱们的丁口,另一方面,还能给咱们补充粮秣。” 洪承畴脸色惨然,这刻他肠子几乎都悔青了,要是知道山东军这么能打,他说什么也不会投降这个几乎陷入绝境的满清朝廷,可这世上偏偏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只得硬着头皮将自己的建议在议政王会议上叙述了一遍。 “唉……!” 辅政王多尔衮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锦州方面,就有武英郡王镇守,吴克善攻略蒙古之事, 还要劳烦你们科尔沁了,时局艰难, 我等还需守望相助啊!” “臣弟领命!” “臣吴克善领命!” 阿济格不用说,吴克善到底是伪清皇太后钟木娜的表兄弟, 科尔沁和满洲人实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他也不希望大清这条破船就这样沉了, 再说扫荡蒙古,对科尔沁也不是坏事,起码能增加部落的丁口和牧场,故此亦欣然领命。 “郑亲王、此次去朝鲜打粮,还要劳烦您领本部军马出征,毕竟明国人坐大,谁也不知道朝鲜会不会生出什么乱子,没有你坐镇,本王实在不放心,” 哪怕大清到了这个地步,多尔衮还打着独揽大权的心思,要把同为辅政王的济尔哈支到朝鲜去。 “睿王说的是,所谓多难兴邦,我等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自然要群策群力,朝鲜之事,就包在本王身上了。” 2k小说 济尔哈朗人老成精,他也不想留在辽阳受多尔衮三兄弟的气,索性应允了此事,当然他也有避开明军锋芒,让多尔衮和小李贼死磕的意思,想着保存实力,最后再出来收拾残局。 安排好筹集粮草之事后,多尔衮又以肃亲王豪格驻海州,监视沈阳明军,豫亲王多铎手盖州,控扼辽南。 然而就在议政王会议过去仅仅两天,中原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小李贼公然以伪明燕王自居,时下正在京畿征集大军,准备趁春暖之际出兵东征,据情报显示,此次明军伐辽,一共征调了十五万大军,算上民夫的话,恐怕有二十五万,意欲挟河洛大捷之威,一举平辽。 多尔衮大惊失色,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国中虽有军马十万,可粮草不足,又处处受敌,加之去年两红旗为山东军全歼,皇台吉被小李贼挂上旗杆,八旗大兵不说畏惧小李贼如虎,但面对山东军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锐气和信心。 “似此如之奈何?” 为此,多尔衮又紧急将洪承畴、多铎、济尔哈朗等人召进了王府。 在看过多尔衮递过来的情报后,洪承畴思虑良久,终是开口说道:“这……以老夫之见,莫如向明廷乞降!借崇祯大行,新帝登基的名义遣使者入京,向明国请降,和他们达成盟约。” 第六百零五章遣使议和 “什么?让我们向明贼乞降?洪老匹夫,你这是何意,今天你若不说出个道理出来,便让尔试本王之剑。” 洪承畴话一出口,多铎、豪格等满洲少壮派皆是一个个气的破口大骂起来,性子急的阿济格甚至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放肆,洪先生你说!” 多尔衮脸色铁青地看着古井不波的洪承畴,喝止了一众气急败坏的满洲王公大臣。 “睿王、郑王向者我大清老汗和先帝在位时,不也是屡次和明廷修款议和吗?当年东江毛文龙不就是袁崇焕急于和我大清和议,才入双岛矫诏杀之吗,如今我大清国势颓微,且朝鲜本就贫瘠,又能征集多少粮草,若不和明廷议和,如何能突破明贼的封锁?” 洪承畴丝毫不惧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多铎、阿济格等人,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老夫以为咱们此次议和,不但要自去帝位,而且可将皇帝送入明国京师为质,要求明廷仿俺答汗例,同意和我大清互市,李逆篡国之贼,全凭武力掌控明廷国政,我等只需修养生息,待天下有变,再行师关内, 未必不可雪求和之辱也。” “你这老匹夫,吃着我大清的俸禄, 实则包藏祸心, 遣子为质, 以后蒙古人和朝鲜人还会相信我们大清吗,老狗看刀。” 阿济格再也忍不下去了, 一脚踢翻身前案几,提刀就欲上前。 “住手,阿济格你疯了吗?还不与本王退回去。” 多尔衮大怒, 自皇台吉死后,阿济格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居然在诸王议政的会议上想要当众杀人。 “唉……!” 阿济格见多尔衮动了真怒,极不情愿地还刀入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和伪明议和怎么了?当年先帝刚刚继位时, 伪明以东江军、朝鲜和蒙古人以及关宁军四面围堵咱们大清, 要不是先帝假借议和, 骗取了伪明辽东巡抚袁崇焕的信任, 咱们也不能杀入朝鲜,打破了伪明的四面封堵,要不是和伪明议和, 袁崇焕能杀了毛文龙?彻底解决了咱们的后顾之忧?” 多尔衮虽说治国理政不如皇台吉, 但见识上还是比阿济格、多铎以及豪格等只知道好勇斗狠之辈要强上不少, 对当年袁崇焕和皇台吉溝和之事也知之甚详, 当年也正是款议之事,将因为明廷封锁, 处于总崩溃边缘的大清救了回来。 宁远战役后, 袁崇焕于九月间巡历锦州等地, 得到后金大汗努尔哈赤去世的消息, 立即向朝廷作了报告。同时他提出, 趁着后金政权的新大汗位子未定, 假借与后金款议之名, 趁机加强宁锦防线。 虽然天启帝朱由校屡次下旨给袁崇焕:“边疆以防御为正,款事不可轻议。”然东林诸臣皆认为此乃天赐良机, 毕竟有俺答汗先例, 授以汗为, 得万世太平,岂不是一劳永逸。 后金政权就是趁此良机,突击朝鲜,不光获取了朝鲜的粮食,还打破了明廷的四面围堵。 崇祯元年,袁崇焕起复,皇台吉又故技重施,提出了若双方达成款议,明廷必须解决东江镇。 其时,崇祯帝给出的批复:“朕以为讲和策略只不过是羁縻之术而已,但是这并不是长期策略,我军暂时严兵固守,恢复实力,等待以后与其而战。” 然袁崇焕因五年平辽之说,急于求成,回复黄台吉道:“关东款议之事,庙堂自有定策,若果愿奉诏归附,崇焕愿效提刀之力。”即诱毛文龙至双岛,矫诏杀之。 也就是说大清就是利用和议之名,打破了明国的封锁,才得以据辽东虎视中原,如今危局再现,和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遣子入质,左右如今的顺治帝是黄台吉的儿子,关咱什么事,再者若是能重振大清声威,自己这个辅政王,便是第一功臣,威望大涨, 说不得还能再进一步。 “好, 此事就依睿亲王, 洪学士还得麻烦你行书一封, 予明国辽南巡抚鲁良直,就说我大清愿自去帝号,仿俺答例,世世代代为大明藩属。” 济尔哈朗老谋深算,在他看来无论是大清还是后金又或者是建州卫,不过是一个虚名,只要能摆脱困境,向明国称臣又有何妨?老汗不也当过辽帅李成梁的家奴吗? “老夫谨遵两位辅政王令谕!” 洪承畴见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从善如流,也颇为感慨,心中不免想到了崇祯帝,要是陛下能对老夫托以腹心,松锦又如何会败? 永历元年六月初三,伪清辅政王多尔衮即遣内秘书院大学士胡贡明携带请降条款出使辽南,意欲假借款议,为大清至朝鲜打粮,拖延时间。 胡贡明本是辽东沈阳人,天启六年禀生,可谓世食明禄,然东虏攻取全辽后,他见东虏坐大,官军屡战屡败,遂投身奴廷,由于他熟悉明朝典制,遂被黄台吉看中,加为秘书院大学士,松锦之战时,胡贡明和另一个汉臣陈延年因为在辽阳总筹粮草,堪堪逃过了靖北军的屠杀。 YY小说 六月八日,胡贡明在七八个侍卫的护送下抵达金州堡,他到是姿态做的十足,居然命人打起起了奴尔哈赤时期,明廷建州卫指挥使的大旗,自己更是穿起了大明士子惯穿的网巾大袖,在距离堡门五里开外就下了马,恭恭敬敬地向金州北门行来。 守门的靖北军惊呆了,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胡贡明等人,这鞑子怎地这般装束,留着金钱鼠尾却穿着我大明衣冠? “外臣胡贡明奉我家大汗之命特来求见大明辽南巡抚。” 历史凡是当汉奸的,无一不是趋利避害,极端利已主意者,胡贡明也不例外,到了堡下,就长揖倒地,恭恭敬敬地向城上的守军行了一礼。 “建州卫?什么建州卫?” 值守北门的老本营百户牛大力懵了,自己到辽南也差不多快一年了,可从没听说辽东还有咱们大明的卫所,下面来的这鞑子,虽然衣服和口音到像是汉人,可脑后的狗尾巴怎地和东虏一模一样。 “建州卫就是满州鞑子,以前他们也是咱们大明的卫所,你带上兄弟去开城,把他们武器缴了,本将倒要看看鞑子想耍什么花样。” 北门的情况惊动了正在城上巡查城防的老本营游击贺九仪,在确认了东虏只有七八个人后,贺九仪就是一边下令开城放东虏入城,一边命人向白文选和鲁良直通报。 第六百零六章女人都知道鞑虏不可信 “什么……尔满洲意欲自去尊号,为我大明藩属?此事本部院不敢擅专,当由朝廷议处,本部院这就遣派舟师,送尔等入京,至于如何定夺,当由燕王一体所决。” 金州堡辽南巡抚大堂,鲁良直和白文选看着毕恭毕敬的胡贡明以及半跪于地的七八个侍卫,面面相觑,他们实在不明白去年还大张旗鼓攻打金州堡的东虏居然会派人请降。 鲁良直可不是为了权位,在崇祯面前,吹嘘自己能五年平辽的袁崇焕,东虏和大明势同水火,招抚事宜又岂是他区区一个巡抚所能处置的,再者自己若是擅专,答允和东虏款议,那还对得起辽东、北直隶和山东被东虏残杀的千万黎民百姓吗? “外臣谨遵抚台大人之命!” 胡贡明哪敢不答应,这次多尔衮可是下了严令,必须要通过和谈事宜将官军的东征计划拖到大清征集到钱粮以后,否则大清主力被明军牵制,哪有余力从朝鲜征集到足够支用的粮食。 六月十三日,东虏使节在天津登陆,然后被紧急押送京师,同时伪清向朝廷求和的奏报也被六百里加急送入了京师。 原襄城伯李国祯府邸,如今的燕王府, 大明燕王殿下李兴之一身便服,正坐在后院荷花塘旁的凉亭内持杆垂钓, 夫人朱淑妮一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一边轻轻给斜倚在立柱上的李兴之摇着团扇。 六月的天, 北中国的天气早就热的不行了,感受着脖颈处微微的凉意, 李兴之和声道:“夫人有了身孕,自当好生休养,为夫这边让下人们伺候就行了, 天气这么热,可别累坏了身子。” 朱淑妮白了李兴之一眼道:“太医说了,孩子才四个月呢,奴家的身子哪里这般娇贵, 你成天忙于国事,难得在家,奴也是想和你说说话。” “有事?” 说实话,前世里李兴之虽然看过不少******, 但也只限于看动作而已, 山东的几个女人也是自己用强才得手的,对这闺房之事当真不甚了了。 “……奴家听说夫君在蓬莱阁那个妾室快要生产了,夫君是不是合计着把人接过来, 咱王府里人丁单薄,有个孩子也热闹些。” “呃……这个你做主就是,对了, 你再托人看看皇嫂, 问问她还住的惯吗, 前几日广西和陕西进贡了一些荔枝和西瓜,你也托人带过去给皇嫂尝尝。” 李兴之老脸一红, 万恶的封建主义还是有优越性的, 就是随便纳几个女人, 老婆都不会反对,相反还会支持, 当然带水果给皇三却是存了一点私心。 “殿下, 辽东急递, 据辽南巡抚鲁良直禀奏,东虏遣使请降, 如今使者和降书已经抵达天津, 不日入京, 刘阁老和张阁老为此事特来和殿下商议。” 燕王府秘书官柳如是端着一盘冰镇的葡萄酒和西瓜袅袅婷婷地带着内阁首辅刘理顺和内阁次辅张四知从回廊后走了过来,轻轻将果盘摆放在凉亭内的石桌上,然后缓缓让到了一边。 “呵呵,原本以为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想不到又有事情,刘阁老、张阁老你们怎么看?” 李兴之没有接过柳如是的奏报,依然自顾自地盯着荷花池里的浮标,仿佛东虏请降也没有塘里的鱼杆来的重要。 百盟书 “殿下虎威,不战而屈人之兵,据辽南奏报,东虏欲自去尊号,仿俺答汗旧例,世世代代为我大明藩属,国朝北疆定矣!” 张四知喜形溢于言表,永历元年以来,当真是好事连连,先是李自成败亡,后是陕西重新纳入朝廷统治范围,南征大军也同样传来消息,湖广剿总已经进驻武昌,湖广巡抚宋一鸟、川抚邵捷春以及广西巡抚瞿式耜均表示奉朝廷号令,靖北军一统天下之势以成,如今东虏又巴巴地上门请降,大明中兴之日是指日可待。 “刘先生你怎么看?” 李兴之不置可否,手中鱼杆缓缓提起,重新在钩上装上鱼饵,再度抛进塘内。 “东虏请降, 全凭殿下虎威,若能达成款议,从此边疆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此皆托殿下之福,而且一旦北疆稳定, 朝廷便能一心一意剿灭南都伪朝,重铸乾坤。” 刘理顺的看法和张四知一样,不费朝廷一兵一卒,就能平定辽东之患,至于辽东那旮旯,本就是苦寒之地,又种不出粮食,丢给东虏又有何妨?只要能边境安宁,册封一个汗位给东虏,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呵呵,夫人、如是你们怎么看?” 李兴之巍然不动,笑眯眯地看向自己的夫人和一旁的柳如是。 “东虏请降?他们凭什么向咱们请降?东虏杀了咱们那么多人,抢了咱们那么多府县,现在咱们大明强了,他们就来请降,当我们大明是什么?” 朱淑妮怒了,她虽然是女儿身,但到底是福王郡主,朝廷诋报还是看过的,对东虏的凶残也甚为了解,自然不会建议李兴之答允东虏的请降。 柳如是也开口道:“奴家以为郡主娘娘说的有理,东虏抢了我大明那么多财货,屠了辽东和中原数以千万的黎民百姓,如今见我大明势强,一句请降就想得到我大明的宽恕吗?要是这样,以后蒙古人、倭国人还有南方的缅甸、安南人,他门也效仿东虏入寇咱们大明,杀我汉家百姓,然后再请求归附,我们也答应他们?” “你们身为朝廷阁老,国家重臣,见识还不如女人,女人都知道鞑虏不可信,知道咱们接受了他们请降,会引的其他藩属效仿,抢了大明,杀了无数人丁的建奴都能得到朝廷的册封,那我们也可以效仿建奴,反正打不过还能投降,天下有这样便宜的事吗?” 李兴之脸色微变,刘理顺和张四知二人的看法基本上代表着大明绝大多数官员的心理,只要边境安宁,自己的既得利益有保障,乌纱帽不丢,哪管百姓的死活,哪管外面洪水滔天。 “夫人和柳姑娘言之有理,是卑职唐突了,卑职这就遣人前往天津卫,将东虏使者锁拿入京,于菜市口凌迟处死,以显示我大明和东虏誓不两立之意。” 李兴之虽然语气平和,但话里的意思令刘理顺有些心慌,他知道自己有如今的权势,全是凭借李兴之这条大腿,哪里还敢提什么同意招抚的意见。 “不必了,让使者进京,孤在奉天殿接见他们,尔等再将东虏投降的消息传到扬州去,史可法和马士英拥立的伪朝,还打算联合东虏夹击咱们呢,孤到要看看他们知道了东虏投降的消息,会有什么应对的方略。” 李兴之说话间,塘中的浮标猛地下沉。 “夫君、殿下,上钩了,上钩了!” 朱淑妮和柳如是指着荷花塘不住地嚷嚷起来,仿佛钓鱼的人是她们一样。 李兴之微微用力一提,一尾尺许长的鲫鱼被拖出了水面,柳如是连忙上前将鱼丢进了鱼篓,喜滋滋地说道:“正好给夫人炖碗鱼汤补补身子。” 第六百零七章孤只要洪承畴和吴三桂 永历元年六月十五大朝会,福王朱常洛称病不出,并传下口谕着燕王李兴之代为主持国事。 当日天子升宝座,李兴之按剑坐于丹陛一侧,接受文武百官以及缅甸、老挝、琉球等藩国使臣的朝贺。 待百官朝贺完毕,内阁首辅刘理顺旋即出列道:“陛下臣有本,前日臣接到天津奏报,言东虏有使者入京, 乃欲归附大明,今使臣就在殿外,召见与否,还请陛下明示!” “宣其上殿!” 在一众朝臣惊愕的表情中,李兴之洪声开口。 “外臣胡贡明,拜见明国皇帝陛下, 见过燕王殿下!” 胡贡明到底是在伪清坐到内秘书院大学士的人物,虽然心中有些惶恐不安, 还是恭恭敬敬地对着丹陛上的永历天子打了个千,然后拜倒于地。 “胡贡明,呵呵,多尔衮倒也是个识趣之人,说罢,尔此来所谓何事?” 李兴之没让胡贡明起身,更没有提有没有国书这样的话,因为一旦提了国书,那就说明大明承认了伪清政权。 “老张,老张,胡贡明和多尔衮识趣有什么关系。” 随侍在丹陛下的李邦杰有些发懵,偷偷摸摸地和武将第一排的张邵谦嘀咕了起来。 “你是不是傻,胡贡明,可就不是胡人朝贡大明么,别吱声, 当心被大帅听见……!” 伪清请求招抚, 这对于张邵谦等靖北军将官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伪清在,就意味着自己能刷战功,就意味着自己还能捞到足够的军功。 现在张邵谦是真的恨,说好的满洲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说好的满洲人的骨气呢,老子还指着出师辽东时弄点战功呢,现在好了,你们他娘的居然请降了。 “启禀燕王殿下,我家辅政王有书呈奏,还请陛下和殿下御览!” 胡贡明直起身子,从怀中掏出降书,高高举过头顶。 “念来!” 多尔衮想利用招抚为满洲争取时间,李兴之同样想利用伪清的降书震慑四夷。 “嗻……!” 胡贡明不敢起身,就这样跪在奉天殿内朗声念道:“建州卫指挥使赛硕,昧死再拜,今上书大明皇帝陛下:臣,本上国之臣,成祖皇帝幸赐臣祖印鉴,以为建州卫指挥使之职,使为大明屏藩,及至大明历代先帝,赐我衣食,许我盐铁,所以赐建州厚甚。” “吾祖奴尔哈赤自临用事,近细士,信谗臣,不思上国恩惠,枉顾历代先帝天恩,妄自尊大,竟起兵割据辽东,吾父洪太,其行事较之吾祖更甚,继位以来,屡次入寇京畿,无君无父甚矣……故有辽南之祸、沈阳之失,臣继位以来,深为祖、父之过不齿,今特遣使入京朝贺大明皇帝陛下,望大明皇帝陛下天恩仁慈,稍息雷霆,臣愿自去伪皇尊号,束手神京,臣祖、父所犯大不敬之罪,臣一体领受。” “还请陛下哀怜辽东百姓,许以互市,臣之所属,愿永镇关外,世代为大明藩属,有违此誓,人神共愤。” 胡贡明念完降书,又重重拜伏于地,将脑袋铁在地板上,当真是情深意切。 “皇叔……。” 永历天子抬眼看向锦墩上安坐的李兴之,他虽然年仅八岁,可也知道自己老子因为辽东的建奴弄的身心俱疲,哪里想到今日朝会东虏居然请降了。 2k小说 “陛下、燕王,东虏请降,国朝边疆宁静,此乃陛下洪福,燕王虎威,至于开互市,亦是恩养彼民之善举,惠及天下,臣颜继祖恭请我皇允建州所请,授其藩封,庶可安天下黎民百姓也。” 不得不说东虏请求招抚的姿态放的很低,内阁辅臣颜继祖、刑部尚书徐应麟、包括宋广坤、张家玉在内的文武百官一个个欣喜若狂地拜倒于地,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一米一粟就能解决辽事,何乐而不为呢? “陛下,东虏夷性犬羊,如今他们的主事人是伪王多尔衮和济尔哈朗,若真欲归附,还请陛下下旨着其二人入京。” 刘理顺和张四知却是幸灾乐祸地看着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殿下的心思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领会的,幸好咱昨天入府聆听了殿下的教诲。 “你们都起来吧!近日辅政王偶感风寒,宫中有口谕着孤代为处置一切国务,诚如刘阁老和张阁老所言,建州若欲归附,当由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入朝纳贡,当然若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暂时不能入朝,也须将洪承畴、吴三桂、祖大寿等一众投建州之汉臣及其家眷遣送京师,孤才能相信建州有和谈的诚意!” 李兴之长身而起,脸色冷峻地看着跪伏在殿内的胡贡明。 “这个……这个……臣还需返回辽阳向建州禀明!” 胡贡明骇的脸色发白,看小李贼这架势,满洲人可恕,咱们这帮投降大清的汉臣恐怕是没好果子吃了,想到靖北军在沈阳处置范文程和宁完我的手段,胡贡明心中就是一片冰凉。 “尔就不要回去了,孤自会遣使回复辽阳,马三德,且令锦衣卫将此人打入诏狱,严加审问,由三法司堪定其罪,身为汉人,居然投靠鞑虏,还留着建州的金钱鼠尾,真是不知礼义廉耻至极。” “喏……!” 马三德轰然领命,大手一挥,几个大汉将军应声入内,将骇的瘫倒于地的胡贡明架了起来,往殿外拖去。 胡贡明歇歇底地嘶吼起来,“殿下……殿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 “狗汉奸,滚犊子吧,你也配称使节……带走。” 马三德猛地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直将胡贡明嘴里的门牙拍飞了两颗,“啪”的两声,滚落到奉天殿内的地板上。 “奴……才……有要事……向燕王……禀……” 被大汉将军带出殿门的那刻,胡贡明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马三德见李兴之没有叫停,又是一个嘴巴子扇了过去,带着人直奔镇抚司诏狱。 奉天殿内,一众安南、琉球以及缅甸使臣同样骇的面如土色,本来这几年明朝内忧外患,他们打心底已经不再看好大明了,可谁能想到那个令明国人谈虎变色的满洲政权居然会如此卑躬屈膝地向大明请降。 为了得到大明的认可,满洲皇帝都不惜入朝纳贡,可即使就是这样,也不能让大明满足,看来咱們回去以后,应当立即立刻向国内写书,告诉他们万不忤逆了大明,否则大明的怒火可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 第六百零八章督师史可法 自古选择做汉奸者,皆是怀有投机心理的贪生怕死之辈,胡贡明这个伪清的秘书院大学士同样是这一类人。 进了镇抚司大牢,还没等锦衣卫上刑,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只不过多尔衮心思还算细腻,并没有告诉他款议的具体目的,只告诉他可以慢慢谈, 为大清筹集钱粮争取时间。 这样的结果,其实是李兴之意料之中的事,多尔衮想利用和谈争取时间,李兴之同样也打着利用这次招抚震慑藩属,以及南都的伪明小朝廷。 诚如李兴之所预想的一样,南都桂王政权在经过一个多月的利益重新分配后,就是派出了由左佥都御史左懋第、沿海五镇水师提督陈洪范、礼部右侍郎马绍愉组成的使节团出使辽东,欲连接东虏,行南北夹击之事。 熟料使节刚刚出海十余日,京师又传来消息,就是东林集团倚为泰山之靠的东虏,居然派遣使者前往京师向李逆请降,此外还有燕王李兴之给参与拥立桂王的明朝宗室和勋贵的招抚条件。 “孤素知桂藩缘因奸臣蛊惑,故车驾转至南都,监国之事,绝非本心也,南都勋贵享国三百载,与我皇明休戚与共, 虽为奸佞之臣裹挟谋逆,实乃一时不察耳, 今天兵云集与江右、淮扬, 但孤号令,江左齑粉矣!孤不忍黎庶乱离之苦,故引而不发也耳,望桂藩、勋臣以及挟从之诸文武将吏幡然悔悟,早去伪号。” “陛下天恩仁慈,顾念天家骨肉至亲,特从孤所请,凡从皇命之藩王、勋贵、大臣只需上缴朝廷一半之产业,即可免悖逆之罪,亦能保有爵禄,望尔等莫要自误,否则天兵一至,玉石俱焚矣!勿谓言之不预……!” 南都监国行在,东阁大学士高弘图脸色铁青地诵读着从京师传过来的招抚檄文,心中则是将李兴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你他娘的真狠啊,开口就要咱们一半的家财,这不是要了咱们的老命吗? “诸位爱卿,如今东虏向京师请降,咱们该怎么办?要是出使辽东的使者被东虏送入京师, 那可如何是好?” 朱常瀛是真的害怕了,传说中天下无敌的满洲大爷都投降了,如今京师又有十余万大军压境,就凭南都的军马能挡住他們吗?要是打不过,那可怎么办?再者南都联络东虏一事如果败露,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没看到秦桧两口子的跪像还击在西湖边,让世人唾弃吗? “殿下且放宽心,所谓北人骑马、南人行船,我江左之地水网密集,吾军水师纵横大江,李逆兵马虽众,不能渡也,江左之地最紧要者莫过于九江、安庆,自李逆大军驻扎武昌后,臣已调刘镇之兵出镇九江,又遣长江舟师百艘助战,想来必能阻挡逆军,至于安庆,更是南都门户,臣以为朝廷当遣柱国大臣,统兵进驻,如此可策万全。” 内阁大学士马士英昂然而出,自掌权入阁以来,马士英这两个月已经将南直隶各卫所的兵丁名册梳理了一遍,他惊喜地发现,魏国公所属的兵马居然有二十三万。 他虽然知道各地的军头为了敛财,都会虚报兵勇,假造账册,骗取朝廷军饷,但在马士英看来虚报总该有个限度吧,没二十三万,十万总该有吧,有十万大军,留五万配合郑家水师控扼江防,调五万驻守安庆,占据险要,再辅以绝对优势的水师,逆军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打防线。 2kxs.la “哦,马阁老,以为哪个柱国大臣可当此重任。” 听了马士英的话,朱常瀛提着的心稍微松了一点,享受过百官朝贺的他,还是舍不得失去这种坐北朝南,威福天下的感觉。 马士英微微一顿开口道:“臣以为内阁辅臣,兵部尚书史可法能担此重任,史公早年在安徽、河南巡抚任上就曾屡次剿贼,大败高迎祥南犯大军,如今逆军南犯在即,有史公总筹地方,定能使逆军不敢小视我江南。” “好,传孤口谕,加史可法建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上柱国,太子太师,总督江西、南直隶、安徽各路军马,驻节安庆。” “徐爱卿,还需尔抽调江南地方兵马十万,随史阁老出征,至于前方支用之钱粮,马爱卿便由你一体统筹,望卿等,同心携力,共破逆军,护我皇明祖陵。” 朱常瀛在衡阳时也听过史可法在滁州和庐州击败高迎祥、马回回等农民起义军的事,虽说当时南方官军均是据城死守,但好歹打退了流寇不是,据说这次逆军南征兵马大部分皆是义军,想来战力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史可法既然能击退一次流寇,自然能再击退一次。 “臣…史可法多谢监国殿下,此去安庆,必定击退逆军。” 史可法愣了一下,他知道马士英推举自己是为了将自己这个东林魁首调出南都,可如今监国殿下已经下了明旨,自己推脱的话,那可就是抗旨不遵了。 “监国殿下,逆军随时东下,南直隶驻军又分散地方,一时半会哪里能抽调十万兵马。” 徐允爵懵圈了,他之所以答应投降李兴之,就是因为知道南都根本无兵可用,本来高杰部进驻扬州后,他还想让刘孔诏通过长江水师接江北的靖北军过江的,谁知还没来得及行动,这狗监国居然让咱抽调兵马,天地良心,咱可真变不出兵来啊,江南又不同于江北,有那么多流民可以征用。 “那爱卿能出多少兵?” 朱常瀛也不恼,他也知道大明卫所废弛,南都名义上有驻防军马六万、地方八镇兵马十二万,以及浙江和苏松在册兵勇五万,真实的数字恐怕要缩水一半,这样的话凑五万给史可法应该不成问题。 “臣……臣大概能抽调两……不三万军马,不能再多了,逆军就在江北,一旦扬州军马犯阙,南都还需兵马驻守。” 徐允爵盘算了半天,认为将在南直隶各卫所种地的军户全部武装起来,应该能抽调个两三万人,京营在册六万,估摸还有一两万老弱病残,凑个三万人应该不难, 第六百零九章拔营退走池州去 刘良佐出镇九江后,自以为有拥立之功,遂大肆裹挟安徽和江西两地百姓入军,纵兵抢掠所辖之各府,将寿州、饶州搜掠一空,短短一月便聚众十万。 为了壮大实力,扩充地盘,刘良佐还遣部将张天禄镇建昌、张天福囤陆口, 孙希贵守武宁,诸将之中止孙希贵能严肃军纪,入境后从不扰民,麾下军马也算的上训练有素。 九江和武昌隔江相望,靖北军主力驻节武昌后,虽然一直致力于稳固湖广形势,打造战船,并不急于东征,但刘良佐也算是打老了仗的人了,自驻节九江后,即在长江南岸马当山上设置炮台,设置了大营,以防备朝廷大军,并令儿子刘泽涵统兵万余镇守,由于该处江面狭窄,水流湍急,地势险要,故刘良佐认为,即使朝廷东征,他也能有所应对。 熟料, 就在他部署好马当防线以后,京师又传来消息,说是东虏向朝廷请降,并愿自去伪号,将小皇帝送入京师为质,这让刘良佐彻底震惊了。 “父帅,朝廷开的价可不低啊,湖广剿总杨总督可是说了,只要咱们奉京师号令,他便向朝廷保奏您为广昌侯,遵化总兵。” 与此同时从马当赶回九江的刘泽涵也带来了李兴之给出的招抚条件。 “你是说降了燕王?” 刘良佐有些犹豫,他在南明朝廷虽然只是个伯爵,但实际上就是一方藩镇,辖区内所有军政事宜皆是他一体所决,要真奉朝廷号令的话,哪里还能如此自在。 “父帅,南都的兵马什么德行,咱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咱们还指着南都联络东虏共同对付京师, 可东虏说怂就怂了, 您想啊, 强如东虏都不是燕王的对手,咱們要是继续和燕王作对,那可真就是自寻死路了啊!” 刘泽涵是真的怕了,虽然他没和靖北军交过手,可大清的赫赫武威他可是一清二楚。 “叔父,涵哥儿说的对,当年我父镇守大棱河,三千东虏就压的咱们三万大军不敢出门,最后不得不举兵投降,燕王殿下可是将伪清皇帝黄台吉挂上旗杆的狠人,桂王能和黄台吉比?咱们投京师,起码还能保有官爵,留的性命。” 刘泽洪是刘良佐兄长刘良臣的儿子,崇祯七年刘良臣因摄于东虏兵威,举大棱河之众投降伪清,朝廷也正是因为刘良臣投奴,这才将刘良佐从宣大调到了江南,负责配合左良玉剿贼,刘泽洪当时在宁远负责替刘良臣转运粮草,故一直畏东虏如虎。 “父帅,咱们刘家世受国恩,永历皇帝乃是先帝骨血,咱们从京师号令,正是顺天应人之举,还请爹早定大计,早举义旗,不然朝廷大军一旦东下,儿恐怕朝廷就不会开出这么好的条件了。” 刘泽涵是真的急,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在乎地盘,命都没了,地盘还有啥用? “唉……这……!” 刘良佐还有点举棋不定,桂王是自已从衡阳请到南都的,自己现在反复,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父帅……武昌那边有消息,杨总督说了,燕王可是有言,若父帅现在举兵反正,出镇遵化,便是加父帅公爵又何妨。” 刘泽涵对自己老爹显然还是了解的,投与不投,主要是在于价码是否足够,只要价钱合适,什么都可以协商,面子算什么,面子能值几个钱? “本镇……本镇对不起桂王殿下啊……!” 刘良佐仰天长叹,随即眼露精光,暴喝道:“桂王朱常瀛,枉顾天恩,妄自尊大,为一已之私,阴图篡国之志,南都诸官皆是蝇营狗苟之辈,蒙蔽本镇,说什么寇首赵天王欲犯衡阳,为保大明亲藩,令本镇出兵相救,陷本镇于不忠不孝之地,今本镇蒙杨大都督提醒,幡然悔悟,当举义师,兴大义,为燕王殿下前驱,肃清乱党,以正天下视听。” 百盟书 “呃……父帅,赵天王是谁?” 刘泽涵和刘泽洪哥俩被刘良佐的无耻,惊的面面相觑,投降就投降呗,居然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如此理直气壮。 “赵天王是鄱阳湖大寇,昨日刚刚被泽洪剿了,吾儿速速将此贼的首级送至杨督行营,以示我刘家对朝廷的拳拳之心。” “这个……这个,侄儿明白,侄儿明白!” 刘泽洪年纪稍长,心思也较刘泽涵剔透,脑瓜子一转,就知道自己叔父这是要杀良冒功了,连连点头,当下出府点兵剿贼去了。 次日,就在刘泽涵带着三百余颗血迹未干的首级装船前往武昌的同时,刘良佐即以朝廷广昌侯的名义诛杀了南明伪朝袁耀然,府丞耿炳文,宣布易帜反正,奉京师永历朝廷号令。 “什么?刘良佐降了?” 安庆城。 南明朝廷,太子太师、兵部尚书、上柱国、建极殿大学生,南直隶、安徽、江西三省督师,史可法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看着安庆知府杨肇泰送过来的紧急奏报。 “阁部,安庆总控大江,江北有集贤关,旁边就是挂车河,若有兵马万余据守要冲,江北的乃头山紧临府城,若设置炮垒,则可和府城互为犄角,江南的黄石矶有西塞山天险,只要阁部分兵扼守,逆军纵有百万,不能越也。” 杨肇泰可不是迂腐书生,在安庆担任知府期间,曾连续击退李自成和张献忠流寇大军,对安庆防御体系了如指掌。 “杨府尊,本阁此来不过带了三万军马,逆军兵马数十万,又有刘良佐为前驱,若分兵坚守,只恐为逆军各个击破,且逆军在扬州还有驻军,若其军南下,吾首尾不能相顾也,如今只能退守池州,扼守南都门户太平,方为上策。” 史可法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敌我力量悬殊,若分兵扼守长江南北,容易被靖北军各个击破,还不如收缩军马,退守太平。 “阁部,不能啊!安庆总控江左之地,一旦抛弃,逆军便能水陆并进,如此南都危矣!刘良佐虽然背恩叛国,然其部将孙希贵素有忠义之名,若阁部以大义申之,其必然举兵来投。” 随军参议马鸣騄也不同意史可法撤军,认为如果军马不足,可收拢刘良佐部众,趁靖北军还没有大举东征之时,加急部署安庆防御。 “混账,军国重务,当由吾一体所决,孙希贵本是刘良佐部将,万一其军叛乱,本阁招他入卫,岂不是引狼入室。” 史可法素来刚愎,又因刘良佐投敌,生出了恐惧之心,遂不听样肇基和马鸣騄所劝,即令麾下总兵潘可大、李栖凤、刘肇基整点兵马撤往池州。 安庆知府杨肇泰见史可法执意要走,出了督师行辕就是跌足长叹道:“左右有言使公惧、拔营退走池州去,两江义士雄心灰,号泣攀辕公不驻。朝廷尽是尔等鼠目寸光之辈,安能不亡?今安庆不能保,南都行在败亡在即,本府无颜见先帝矣!当挂冠而去,再不问国家之事也。” 第六百一十章声东击西 东虏请求归附、九江刘良佐宣布反正,享誉江南士林的擎天白玉柱史阁部退守池州,江左形势急转直下。 李兴之在收到刘良佐反正的消息后,紧急传喻在登州驻扎的水师镇立即南下,抢占崇明岛,封锁长江入海口。 登州水师镇总兵苏国栋接到军令后,即精选登州水师已经列装的两千料盖伦战船三艘,一号福船二十六艘、二号福船五十五艘, 以及鸟船四十艘,海沧船六十八艘,以及水师第一镇官兵五千三百人从胶澳码头南下。 盖伦战船是洋和尚汤若望和葡萄牙军官陆若汉二人设计的,两千料盖伦船的排水量相当于现在的七百吨左右,这三条战舰均是采用了双层甲板,每艘列装弗朗机炮三十门、红夷大炮四门,此外上层甲板上还配有四门投石机,主要投放石灰瓶和火油弹以及霹雷弹这样的攻击利器,每艘盖伦船配有水手三百余,持枪士兵三百,在靖北军水师中已经是巨无霸的存在了。 黄岛距离长江入海口,约有三百余海里,靖北军水师航速差不多七到十节,算上夜间靠岸停泊的时间,也就是说水师抵达崇明差不多也就六七日的路程。 九江、安庆不战而降,靖北军水师大举南下的消息传到扬州,赵国公黄文昌彻底不乐意了,凭什么呀?咱和徐允爵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你们居然来跟咱抢功, 要是南都被你们拿了, 那咱这个燕王殿下第一功臣的面子往哪里搁?当下遣人联络刘孔诏, 让其遣舟师护送大军过江。 诚意伯懵圈了,您赵国公要本爵配合你没问题啊,可是你下江南的船都要咱给你征集,这太说不过去了,可南都这边显然已经是大势已去,赵国公的将令,他哪里又敢违抗。 思量来,思量去,刘孔诏只得去寻徐允爵,看看魏国公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江北官军迎到江南。 “这有何难,镇江总兵李芳是本公的人,郑洪魁水师分别驻扎在镇江的司业洲和八卦洲,可下江南又不仅仅只有这两个岛可做跳板,镇江以东,有一岛名曰太平洲,南端紧临常州,可渡大军, 你可和黄帅相商, 以声东击西之计,向八卦洲方向运动,并收拢江北船只,造成欲在南都渡江的假像,本公再命李芳调拨船只,迎接黄帅大军。” 徐允爵呵呵一笑,太平洲是由本岛、雷公嘴、西沙岛、中心沙四个江岛组成,其中西沙距离常州仅仅五丈宽左右,本岛距离江北差不多也就十七八里水路,最关键的是这四个岛乃是他老魏家的产业,正可转运大军。 “国公高见,说起来燕王殿下还是仁义啊,咱们伪立监国,都能宽恕咱们,还给咱们保留爵位以及一半的家资,您说,咱们怎地就猪油蒙了心,跟着史可法、马士英他们瞎折腾,要是咱们没参与此事,说不得燕王都不要咱们的产业。” 刘孔诏是真的庆幸,李兴之给南都的招抚条件,在刘孔诏看来就是对自己这些勋贵说的,本来他们都做好了罢了爵位的打算,可燕王殿下那是真讲义气,直接明旨保留爵位,自己也算对的起祖先了,起码在自己这一辈,没把爵位给弄丢了。 “好了,这都是祖先保佑,也是咱們和燕王有通谊之情,你快去准备吧,要是史可法那怂瓜抢在咱们前面丢了太平,南都被武昌官军给打下来,那赵国公可要震怒了。” 魏公爷也是气闷,史可法平时自诩熟悉兵事,他娘的都是瞎鸡儿扯蛋,这才几天工夫,就接连丢了江防要塞九江和安庆,一枪一炮没发,灰溜溜地跑回池州,白瞎了老子苦心孤诣凑齐的三万大军。 刘孔诏也不想耽误时间,当下传书黄文昌,让其以声动击西之计走扬州东,届时长江自有船队接应云云。 xiashuba.com 黄文昌得报后,大喜过望,即令麾下游击张三选兵马三千,并征发扬州百姓三万,高举大旗,直奔浦口,并在浦口布置大寨,连营十余里,造成直取长江的假象,自已则移师江都,准备在太平洲登陆 又从南直隶总兵张达之计,传令张三征用百姓家常用的四方桌和扫帚,将扫帚绑在桌腿上,点上火趁夜将方桌倒放江中,误导南明水师郑鸿魁部。 有刘孔诏这个提督操江的内鬼策应,郑鸿魁果然中计,见江北灯火通明,直以为靖北军准备趁夜渡江,即令八卦洲守军以及本部水师对江北进行火力覆盖,当夜南都江面,炮声震天,经夜不停,直至天明。 猛烈的炮灰令城中的桂王朱常瀛、内阁辅臣周儒、马士英、高弘图、姜曰广、王铎以及朝廷部院大臣钱谦益、阮大鉞等人心惊胆战了一夜。 即至次日哨船回报,江面上铺满了断木后,这才心安,直以为郑鸿魁击退靖北军,又屁颠屁颠地跑去监国行在,为击退强敌的郑总兵请功,礼部尚书钱谦益甚至指天画地地表示,昨夜一战,官军摧毁逆军战船无算,江面血流漂橹,浮尸遍布,当加郑鸿魁为长江水师提督以筹功。 朱常瀛也吓的不轻,在得知水师大捷后,也是喜出望外,当下表示所有立功之将士俱有封赏,加郑鸿魁为镇远伯,并发银十万两犒赏三军,以提振南都军民士气。 他是不得不赏,如今靖北军大军压境,南都监国行在太需要一场大胜来鼓舞军心民气。 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退守池州的建极殿大学士,朝廷的擎天白玉柱史阁部成了南都军民口中的窝囊废。 “太丢人了,三万大军,耗费朝廷多少粮饷,十日之内失九江,弃安庆,一路跑回了池州,三万大军啊,这可是三万大军,他娘的就是三万头猪恐怕也不会连续丢失两府七县吧。” 自监国殿下将一举击溃靖北军水师的布告贴到观音门后,围观的百姓就一个个气的破口大骂起来。 “也不能这样说,九江之失和史阁部有什么关系?刘良佐摄于逆军兵威,主动投敌,史阁部能有什么好办法?” 诸百姓顺声看去,竟然是文坛领袖顾炎武。 第六百一十一章赵国公过江了 史可法退至池州后,武昌南征大军终于出兵,湖广剿总总督杨彪亲领第一镇、独立八至十镇以及马守应所部,共计七万大军,号称二十万,于六月十六日出兵,水陆并进, 直扑南都。 永历元年六月十八日,征东大军抵达九江,刘良佐束手听令,王忠即令其携带本部军马随军,其余裹挟之百姓,全部发还回家,并收拢船只一百六十艘,兵势日甚。 七月一日,靖北军水师抵达安庆, 安庆知府杨肇泰在无一兵一卒的情况下,自知无力抵挡官军,遂令府丞黄良文向京师方面纳降,自己则挂冠而去。 七月四日,靖北军前锋杀入池州,史可法是战不得、守不得、降不得,遂改驻太平治所当涂,准备做垂死挣扎,这个时候史可法已经有了为南明桂王政权殉节的打算。 遂在当涂做作书绝命书于夫人“恭候太太、杨太太、夫人万安:逆军前锋已至太平,虽至今尚未兵临城下,然人心已去,收拾不来。法早晚必死,不知夫人肯随我去否?如此世界,生亦无益, 不如早早决断也。太太苦恼,须报四太爷、大爷、三哥大家照管。炤儿好歹随他去罢。书至此,肝肠寸断矣。七月初四日, 法寄。” 这封家书送至南都时, 正巧被顾炎武、黄宗羲二人得知,遂有了观音门驳斥百姓之事。 “这个……。” 百姓们无言以对,顾炎武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刘良佐所部号称有十万之众,又有九江坚城,都能不战而降,史阁部带了三万兵退守太平,那也算不得什么事。 “诸位乡亲还是散了吧,京师那边来的军马也是大明兵,南都城内的官兵也是大明兵,无论是哪个得势了,对咱们百姓都不会有什么伤害的。” 顾炎武虽说南明伪朝是个兵部司务,但对谁主政,他是真的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在顾炎武看来,亡国”与“亡天下”,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亡国”是指改朝换代,只不过是换个皇帝或者国号,这类事只需由皇帝帝及大臣和争权夺利的人去关心;而“亡天下”则是败义伤教,表面充塞着仁义道德,实际上就是国家出现类似蒙古入主中原,使华夏民族成为蛮夷的奴隶,破坏了华夏文明的传承性,当然顾炎武虽对改朝换代没有什么抗拒感,但是对史可法的忠贞还是颇为欣赏的。 “顾先生说的是!” “顾先生说的有理!” 自古民不与官斗,有顾炎武这个兵部的司务官替史可法说话,一众义愤填膺的百姓哪还敢再说史可法的不是,当下没口子地附和了起来。 “黄兄,京师那边大军压境,据说主力已至太平,要不你我一起去那边看看。” 学的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顾炎武今年不过二十八岁,正是锐意进取的年纪,如今安庆的史可法一溃千里,南都这边虽然水师“大胜”靖北军,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南都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这个时候不早做打算,难不成还要等燕王大军兵临城下吗? “同去,同去……!呵呵,贤弟都舍得这个兵部司务,愚兄不过一白身,如何不能陪你去太平。” 黄宗羲是绍兴余姚人,今年也只有三十四岁,正儿八经的复社子弟,属于东林党内的少壮派,与顾炎武乃是至交。 二人计议已定,当下返家收拾了一些随行物品,换上便服,出了南都城,直奔九江方向而去。 熟料二人刚刚抵达大胜关,就收到了句容方面传来的紧急战报。 燕王大军于七月三日在太平洲过江,镇江总兵李芳不战而降,时下南直隶总督、赵国公,燕王麾下第一虎将黄文昌已经兵分两路,一路由原陕西副将高杰统兵万余直扑苏松,另一路正是黄国公亲领,时下兵马已经抵达句容,不日兵临南都城。 “什么?钱谦益不是说郑鸿魁大破北军水师,南都江防无忧吗?这赵国公难不成是飞过来的?” 顾炎武和黄宗羲虽然震惊于北军的进兵速度,但还是断然决定从大胜关折返,准备去寻黄国公,看看能不能博个出身。 有镇江总兵李芳作向导官,黄文昌所部进展神速,于七月五日攻破句容,然后直扑南都,并遣信使于南都,直言早降,若有抗拒天兵者,尽诛之。 哔嘀阁 “马阁老,这可是如何是好?” 南都监国行在,当了仅仅三和多月监国的桂王朱常瀛在收到朝廷大军已经渡江的消息后,彻底乱了方寸,他是真的怕了,作为大明的藩王,靖北军的赫赫凶威,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据朝廷诋报,去岁靖北军攻破伪清国都沈阳时,不光诛杀了留守沈阳的满洲王公大臣,甚至诛杀了大量的男丁,也就是所谓的纵兵屠城,现在靖北军兵临城下,南都的军马又几乎全被史可法带到了太平府,这仗还用打吗? “老臣……老臣以为咱们还是撤离行在吧,退往杭州,再图后计。” 马士英到是想组织抵抗,可监国殿下撞响了景阳钟后,朝官们只来了阮大钺和周延儒等人,这令他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阁老说的是,趁逆军尚未抵达南都,咱们趁夜走秣陵关,想来断不会被逆军追上。” 阮大钺是南直隶安庆人,初为东林党,天启四年,九千岁魏忠贤因南都铸币司案,一举掌控了朝廷大权,磨刀霍霍,要对以叶向高为首的东林党举起屠刀的时候,阮大钺心知不妙,遂改弦更张,转投魏忠贤门下,崇祯继位后,东林党对阉党进行了疯狂的清算,阮大钺这个反骨仔遂被打成阉党核心,被罢官归乡,南都监国行在建立后,阮大钺又抱上了马士英的大腿,被授封为兵部侍郎。 “事在急,不在缓,老夫以为当速行!” 周延儒是真的怕了,朝廷大军已经渡江,再不走,自己一家老小的命恐怕就保不住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打算,进了浙江后,要么就浙东山区寻个偏僻的山区,隐姓埋名,好躲避官府的通缉,要么就在杭州出海,远远的躲到海外去。 “恩,马锡,你去精选三百内宫甲士,咱们趁夜护送监国殿下和王妃撤离南都。” 马士英不敢犹豫,当下吩咐自己的儿子点兵,打算趁着夜色悄悄撤离。 第六百一十二章自古艰难唯一死 七月六日,大明南直隶总督,太子太保,赵国公黄文昌,统领本部兵马两万五千抵达南都宫音门。 由于南都南都规模宏大,分内城和外城,仅仅是外廓就有一百余里, 其间更是群山环绕,再加上内城城墙高逾四丈,墙高池宽,谓之为天下第一雄城也不为过,故赵国公在宫音门搭建大营后,并不急于攻城, 而是射书城内,意图逼迫城中守军出降。 南都城内,由于朱常瀛、马士英等人的出逃, 早就乱了套,一众大明忠臣无不惶惶不可终日,有思量着如何走门路向朝廷纳降的,也有效仿崇祯帝以死殉国的,还有想着闭门不出,终身不为逆臣的,不一而足。 钱府内,六十二岁的伪明礼部尚书钱谦益,脸色沉重地看着阖府的家小,无不痛心疾首地说道:“吾家受先帝厚恩,又受小李贼折辱过甚,今唯有一死,方能昭示吾于皇明的拳拳之心,吾死之后,尔等当早日返乡, 生生世世不可为逆王之臣, 否则,吾死不瞑目矣!” 说罢就在一众家小和新纳的紫云姑娘哀嚎声中,步履稳健地离开了花厅,就往后房走去。 “爹……你不能啊,你死了咱家的天可就塌了!” 钱谦益虽然有四个儿子,但前三个都是短命鬼,只有妾室朱氏所生的四儿子钱孺怡尚存,也是老钱家唯一的独苗,平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手里怕摔了,临到行了冠礼,还是个二世祖,不过钱孺怡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也知道自己能考上功名,全凭老子的声望,现在看到钱谦益寻死,哭的当真是感天动地。 “孺怡,生死是小,失节是大,老爷是江南文宗之首,替国家尽忠正是全吾家之名,你不要闹了,老爷慢走,贱妾来了。” 2k小说 莳花馆出身的紫云,却是一脸钦佩,她之所以肯以二八之身嫁给一个年过六十的糟老头子,就是因为敬佩钱谦益的人品和风骨,至于南都流传的“水太凉”紫云姑娘一直以为是南都勋贵和李逆故意抹黑钱谦益,以此羞辱南都文人。 “也罢,紫云,咱们就同死,以全吾家声名。” 谦谦益身形顿了一顿,感叹了一句,毅然踏进了书房,紧跟其后的紫云也一脸决绝地关死了房门。 “你我夫妇今日便同生共死!后世也能留下一段佳话,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先帝,臣钱谦益来了。” “夫君……贱妾能和您做这二载夫妻,余愿足矣……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便让贱妾先行一步吧!” 紫云当下扯下一段帏帐,往那房梁上一挂,扣上索套,踏着锦凳就把脖颈往套子里伸去,然后用力踢翻锦凳,整个人就如风干的肉一样就挂到了房梁。 “啊……夫人不能啊……!” 看着妻子在房梁上不停挣扎抖动的惨状,钱谦益怂了,我是江南文坛领袖,是道德君子,如果上吊而死,必然会瞪眼张嘴伸舌头,闹不好还会大小便失禁,这死相太难看,太丢大明文人的脸了,遂一把抱住紫云,颤颤巍巍将人从房梁上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在鼻尖试了一下,发现还有气息,这才安下心来。 可妻子虽然救活了,自己却还没死,现在阖府都传遍了,说不定已经传到府外去了,自己若是不死的话,那这老脸往哪里搁。 钱谦益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拿刀割了自己手腕等死,钱谦益爬起身来,走到案几旁,拿起妻子的裁衣刀,随之一闭眼,一咬牙,一刀下去,却割手指头上了,还只割破一点皮,只渗出几滴血。 “娘咧,咋这么疼,吾乃江南文人领袖,断不能将自己疼死,否则岂不令天下人笑,也罢,也罢,还是点燃书房,和夫人做个同命鸳鸯吧!” 钱谦益越想越对,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床头的被褥和帏帐,自己则往旁边的花梨木官帽椅上一坐,闭目待死。 随着床榻点燃,钱谦益高呼一声:“先帝,臣来了!” 熟料那火很快就蔓延开来,越烧越旺,房间里浓烟滚滚,很快就让正襟危坐的钱老宗伯感到屋子里又热又呛,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啊……老夫是要自焚,可没想过把自己给呛死,先帝啊,非是臣不想死,奈何这死法不是老夫想要的死法。” 眼看整个沉香木的床榻烧成了焦木炭,那火已经蔓延到房梁上的时候,钱老宗伯终是怕了,一脚踹开房门,将犹自昏迷未醒的紫云拖到了屋外。 后房起火,钱府的家小都知道了钱老爷这是要火焚殉国了,几个妾室甚至都扯好了白布,准备替自己老爷带孝,哪知道才烧了小半个屋,老爷居然又跑了出来,一个个诧异地看着脸上熏得乌七八黑的钱谦益。 “咳……咳……老夫只是不想你姨娘死,快取酒来,老夫喝醉了再入火场。” 钱谦益老脸一红,自己义正言辞地扯了这么大声势,结果活蹦乱跳地出了后房,这老脸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爹,孩儿这就去取,这就去取酒。” 钱孺怡喜出望外,他虽然纨绔浪荡,可他也知道,自己老爹在江南士林的影响力有多大,燕王怎么了?燕王不也要靠文人治天下?只要自己老爹不死,自己的仕途依然会平步青云。 “咳……咳……这火谁也不许灭喽,待老夫喝醉了,再求一死报君王。” 钱谦益大袖一挥,转头就要往花厅方向走去。 “夫人、少爷,小的已经将棺材取来了,现在正派人布置灵堂,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就在钱府老小提着的心刚刚放下来时,后院又传来钱府管家钱贵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飞奔而来,往已经烧成一片的后房门口一跪,哀嚎道:“老爷,老爷啊,您怎么就去了啊,您怎么这就去,奴才紧赶慢赶,也没赶上看老爷最后一眼啊!” 钱贵是真的伤心,他本是钱家旁支的一个破落户,要不然钱谦益带挈,早就饿死在街头了,自从入了钱家,房子也置了,苏松那边上好的良田也置了几十顷,婆娘和妾室也有了,钱谦益就是他的天,现在他只感觉天塌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忍辱负重 “混账,我爹还没死呢,快去准备酒菜,给我爹压压惊!” 钱孺怡一脚将钱忠踹翻在地,这狗东西,活腻味了,居然敢咒自己老子。 “呃……老爷没事……真是谢天谢地, 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奴才这就去准备酒菜。” 被踹了一个狗啃泥的钱忠,不顾胸口疼痛感,喜不自胜地欢呼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后厨冲去。 这会东林领袖、江南文人的老宗伯要自杀殉国的消息已经,一传十,十传百, 传遍了南都达官贵人居住的桃叶坊一带,直惊的内阁大学生王铎、户部尚书蔡亦深、刘宗周、忻城伯赵之龙3等伪明重臣纷纷前往钱府打探消息。 事事 “钱兄……又何至于此啊?老夫素知钱兄为人忠贞不二,只不过逆军尚在城外,你怎就自寻短见,这可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熟料一进府门,便看到停放在前院大堂内,尚未来得及移走的棺材。 王铎事急关心,也没想这大堂上为什么连个香炉烛台和使唤的家丁下人以及钱府的家人都没有,一把抱住棺材就嚎啕大哭起来。 王铎是真的伤心,钱谦益虽然官爵没有自己高,但在江南士林中威望极高,若是有他带头,向燕王殿下请降,那起码不会过分影响自己的声名。 “老宗伯,你怎地就这么去了,您这一去, 我等还能向谁问计?老宗伯……!” 蔡亦深也在痛哭,他因为是薛国观的党羽, 为崇祯不喜, 被贬到南都城后,钱谦益一直对他照顾有加,这次南都拥立监国,蔡亦深就是因为和钱谦益有关系,这才被封为礼部侍郎。 赵之龙也在干嚎,他到不是为钱谦益的死担心,而是看到一众文官都在嚎哭,不得不跟着哭而已。 “诸位老爷,你们这是?” 刚刚替钱谦益准备好酒菜的钱忠,急匆匆地带着几个家丁跑回了前院,他得赶紧把这倒霉的棺材给扔了,要不然,也太不吉利了,哪知道刚进了前院,就看到一帮朝廷大员在那扯着嗓子嚎丧。 “混账东西,你家老爷平时对你也不算差,如今人都死了,连个灵堂都不布置,你这个狗才,良心被狗吃了。” 跟着诸位官员过来的侯方域破口大骂,要不是看在自己老师钱谦益死了的份上,他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将钱忠抽死。 “啥……我家老爷没死,这会正在花厅喝酒呢。” 钱忠不敢回嘴,毕竟在场的都是朝廷重臣,若是惹恼了他们,自己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钱兄……难不成想做个饱死鬼,不行,本阁要去劝劝他!” 王铎懵圈了,合着自己等人白嚎了一场,当下推开钱忠,也顾不得礼仪,就往钱府后院跑去。 “同去,同去……。” 蔡亦深、赵之龙等人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着王铎走。 “钱兄,你可别想不开啊,不值当啊,不值当啊!” 推开花厅大门,王铎就急不可耐地呼喝起来。 “呃……老夫……来人啦,快给诸位奉茶。” 钱谦益有些发懵,他不明白王铎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得一边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边顾左右而言他示意诸官就坐,让婢女上茶。 “老宗伯,学生等素知您忠义,然监国昏庸,朝政皆由马士英和阮大钺所决,故北军南下,各处守军一触即溃,如今我等还在城中筹集兵员,欲与北军死战,然监国殿下弃我等如弊履,非臣误君,乃君误臣也,我等此来,正是劝老宗伯勿要替桂藩殉节,如今是战是降,还需老宗伯决策啊!” 这个时候,侯方域哪里还有心思喝茶,甫一坐定,就是将自己等人的来意说了一遍。 “诸位不要劝了,吾等学的是圣贤书,习的是圣人道,吾既已决意为先帝殉节,自当一死,以报先帝之恩,尔等莫不是想开城降了李逆大军,当自去,莫误了吾声名。” 钱谦益大怒,这个时候他已经猜到了王铎等人的来意,可自己寻死的事这会恐怕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南都城了,要是听了侯方域投降北军的主意,岂不被人耻笑,往后自己这个江南文人领袖的脸面往哪里搁。 “恩相,非是我等要降,如今城中只数千老弱之兵,赵国公又射书城内,只言若不开城,阖城军民百姓尽诛之,我等一死又有何妨,只恐伤及城中百姓,南都近百万生灵全仰仗恩相了。” 侯方域哭的声泪俱下,仿佛钱谦益不降,就是江南的千古罪人一般。 “是啊,钱公您是江南文教领袖,为一人之污名,而救南都百万生灵,孰是孰非,望钱公仔细斟酌啊!” 王铎是真的怕了,他是一心想着开城投降,又担心被人诟病,就是拼命地撺掇钱谦益。 “钱公,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想来天下士子最终会明白钱公的一片苦心。” 忻城伯赵之龙也在劝,魏国公徐允爵可是向他交代待过,开门纳降的事必须由文官主持,这关系到大明勋贵的脸面,文官开城,好歹自己是被裹挟,勋贵开城,那将来恐怕会被文人的笔杆子喷死。 “老夫……为一城之百姓,舍一生之骂名啊!诸位且随老夫迎接朝廷王师!” 钱谦益犹豫再三,脸色表情好一阵挣扎,方才霍然而起,一脸决绝地向花厅外走去。 2k小说 永历元年七月八日,以钱谦益为首的南都伪朝官员打开了南都宫音门,主动迎接朝廷大军。 南都不费吹灰之力得手,赵国公黄文昌堂儿皇之地打马入城,至城下,以钱谦益为首的一众官员降将跪了一地。 黄文昌仰望城楼,马鞭一抬,指着钱谦益问道:“王师既至,尔等昨日为何不纳?” 钱谦益卑恭道:“回赵国公,昨日罪臣等,正在整合城内不肯投降之乱臣,故以拖延,还请赵国公海涵则个。” 说罢钱谦益从袖袋中掏出一叠银票,毕恭毕敬地送到黄文昌的马前,在他们看来,这年头武将可没几个不爱财的。 “呵呵,尔等想的到是周全”黄文昌哈哈一笑,扬声对众将道:“咱们进城!” “赵国公且慢!”黄文昌正要策马入城,忽的一人越众而出,张达和黄虎下意识的挡在了那人身前。 黄文昌见是一文官,就挥手示意诸人让开,开口说道:“你是何人?敢拦本公的马!” “下官翰林院编修侯方域,国公新入南都,是不是要替燕王殿下祭拜孝陵!” “这个……!” 黄文昌到是听说过侯方域,毕竟此人是侯恂的儿子,但是祭拜孝陵他却有些不懂,遂转头看向从江阴召过来的陈明遇、阎应元、冯敦厚等人,在他看来,这几个人可是李兴之钦点,想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赵国公,奉皇命总督讨伐南都伪朝,今正本溯源,正该替陛下和燕王殿下祭拜太祖陵寝!” 阎应元和陈明遇是典吏,哪里懂这些规矩,冯敦厚却是文官,对官场礼仪还是懂的。 “如此,下官愿为赵国公牵马执蹬!” 侯方域长揖倒地,那语气是如此谦卑,如此恭顺。 第六百一十四章狂飙疾进 三百年来养士朝, 如何文武尽皆逃。 纲常留在卑田院, 乞丐羞存命一条。” 黄文昌兵不血刃,一举拿下南都城,城中,除留守太监韩赞周誓死不降,在南都紫禁城大明门前横刀自刎, 此外还有一乞丐,据说是秀才出身,见钱谦益等人毫无廉耻的丑态,愤然跳河自杀,在其余诸官要么表示奉朝廷号令,要么闭门谢客, 不再过问朝廷之事。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在看到南都如此繁华后,赵国公黄文昌就动了心思,燕王殿下让咱攻略南都,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补偿俺老黄吗。 于是在入城后,就是令人侯方域替自己传下话去,虽然燕王殿下口谕,南都诸官只需缴纳五成的家产,便可保留爵位和官职,但是前几日南都方面炮击王师水军,令官军损失大小战船五百六十艘,大小火炮两千门,士兵伤亡一万六千四百人。 按每艘战船一千两、火炮六百两、士卒的抚恤费,以及赵国公的精神损失费,共计要缴纳五百六十万两,谁敢不主动缴纳,就以抗拒王师,大不敬之罪处罚, 赵国公可不怕燕王殿下问罪, 他手里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不信可以问南都城内的百姓, 谁不知道七月四日,伪明水师大捷,炸毁王师战船无算,江面上当真是血流撸。 钱谦益、王铎等人傻眼了,浦口那一仗,你要是损失这么大,还能过得了长江,到这个时候,谁还不知道徐允爵他们和你赵国公勾结在一起,也是他筹备的船只,放你们过江的,现在开口就损失五百六十万两,这是把咱们当傻子在愚弄呢。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黄国公要,咱能不给吗?不给那可真就要抄家灭族了。 当然黄文昌,身为大明的国公老爷,还是有体面的,说收五百六十万两,就绝不会收五百六十一万两,当然作为亲密友军的南都勋贵们是不需要缴纳的,毕竟人家出了力。 在得了银子后,黄公爷就是将已经抵达淮扬的内阁大学士孙可望请进了南都,将善后政务以及收缴家产的事情全都丢给了孙可望,自己则令张达、徐志坚等人率部追击桂王朱常瀛以及马士英等人,并行文南直隶各府,奉燕王口谕,只拿周延儒全家,马士英和桂藩若肯返回南都,朝廷依旧既往不咎,倘若被官军擒获,那便以谋逆罪处置。 南都被破的同时,太平府治所当涂亦被朝廷征东大军包围,七万大军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围城后,湖广剿总总督杨彪即以南都城破,东林诸官皆以奉朝廷之事,射书城内,着史可法立即开城纳降。 面对朝廷大军,史可法无有一策应对,南直隶总兵潘大可、李栖凤本是魏国公所属,竟趁机袭击史可法督师行辕,斩杀亲兵统领马应魁、幕僚何刚,庄子周,生擒炮队专家陈于阶,总兵刘肇基以及史可法及其养子史德威,开当涂南城迎接朝廷王师。 攻破当涂后,杨彪即将史可法等人押入大堂,询问他为何抗拒朝廷大军。 杨彪也知道史可法在江南负有盛名,遂和声道:“前以书谒请,而先生不从。今先生忠义既成南都已降,当畀重任,为燕王收拾江南。” 史可法回答道:“我既兵败,只求一死耳。” 杨彪笑问道:“君不见钱谦益等人乎?降则家小皆能保全,燕王殿下亦能许以爵禄,况当今天子本是先帝子孙,公又何必执着。” 史可法怒道:“吾受先帝厚恩而不死,其为性命苟活于世,我岂肯效其所为?” ahzww.org 杨彪有些想不通,明明这狗东西,畏敌如虎,一路放弃险要,退到这无险可守的太平,为何被咱活捉了,却又不怕死了。 “左右,与本帅将其收押,解送京师,由燕王殿下处置。” 虽然杨彪想不通,但是他还真不敢擅自处决史可法,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将人押送京师,把这烫手山芋交给李兴之。 太平既下,杨彪并没有继续东进,而是命令各部直接杀入江西境内,并颁布发布告,凡南明伪朝所封之官员奉朝廷号令者,官职一并保留,抗拒天兵者,九族尽诛之。 七月十一日,靖北军独立八镇攻入饶州,与此同时,长江水师也沿鄱阳湖直驱江西省城南昌,并分兵攻略各地。 由于南都桂王政权覆灭,朝廷的招抚条件又甚优厚,各地官员将吏纷纷请降,这也得益于靖北军手握朝廷大义,如建昌、德安等江右重镇,皆无一处抵抗。 八月初三,靖北军大举南下,临江府辖新淦、新喻、峡江三县驻防军马闻风而降,无一官一兵敢凭城拒守。 八月初七,靖北军独立九镇攻克临江府城所在清江县,追杀忠于伪朝的清江总兵李延年直至丰城一带,并擒清临江知府赵思汉,掌印都司吴怔明等人,经报湖广剿总总督杨彪后,独立十五镇镇将田见秀命将赵思汉、吴怔明等不肯投降者尽数斩杀,以儆效尤。 八月十五,靖北军追击李延年部至吉安,吉安府知府摄于靖北军军威,开城投降,独立九镇遂在吉安分兵,一路直扑广信,一路继续向南追击李延年。 八月二十一日,李延年奔逃赣州,赣州不纳,改走信丰,意欲窜入粤省,被明赣州总兵杨振武诱捕于龙南,于是整个江西全部落入靖北军掌控之中。 与此同时,新八镇镇将高杰所部也是长驱直入。 七月十日,新八镇李成栋部攻破无锡,并走宜兴,将周延儒十族五百零七口,全部捕拿,然后杀入浙江,直扑浙省省城杭州。 七月十六日,高杰与外甥李本深则轻兵直扑苏松治所苏州,和李成栋部组成钳形攻势,意欲一举克复浙省,以防东林余孽扶持潞藩再行监国,同时捕拿吴昌时、周仲涟等犯官家小。 靖北军狂飙突进,入援南都的水师郑鸿魁部却是仓皇而逃,不撤离长江没办法呀,大江两岸各府县望风而降,水师根本得不到半点物资补充,一旦粮尽,哪里还能退回福建。 第六百一十五章崇明海战(上) 郑鸿魁所部水师,由于要进入长江作战,故船只相对要小,战船基本上是二号福船为主。 二号福船体形底尖上阔,船首昂起张开,尾部高耸,吃水约一丈有余, 舰首备红夷炮一门、千斤佛郎机六门、碗口铳三门,迅雷炮约二十门,还有喷筒六十个,噜密铳十支,弩箭五百支,火药机弩约十余张,火箭三百余支, 火砖一百余块,及其他刀枪剑戟千余。 二号福船, 郑鸿魁手中约有百艘,其余海沧船、草撇船以及苍山船等小型战舰以及连环船差不多有一百五十艘,运兵沙船五十七艘。 这样的舰队规模,在长江上已经算是无敌的存在了,郑鸿魁在收到靖北军主力渡江的消息后,知道自己再呆在南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这个时候最佳的选择就是撤离八卦洲,顺江东下返回福建,要不然补给一断,那岂不是要饿着肚子退回去。 七月五日,八卦洲郑军水师拔锚启航,在次日汇合了司业洲留守施琅后,旋即向崇明岛,长江入海口方向撤离, 郑鸿魁的算盘打的很精, 他就是想依靠已方水师的速度优势,趁靖北军陆师尚未攻取苏松的时机, 在崇明岛获的相当的粮秣和淡水补充。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七月十三日,郑军水师在经过江阴和苏州河后终于抵达位于长江入海口处的崇明岛。 熟料,崇明知县徐鼎以及因靖北军南下,逃奔崇明的淮河镇总兵张士仪、淮海镇总兵张鹏翼以及崇明副将施鸿仕等此前对郑鸿魁极尽奉承的南明官吏,居然对上岛索取粮秣的郑军闭门不纳,而且扣押了郑军使者。 “徐鼎这是想死吗?施琅、杨秋你二人速点陆师上岛,将徐鼎等人的人头给本将取来。” 郑鸿魁闻报大怒,郑家纵横东南沿海十余年,各地督抚哪个不卖郑家几分面子,现在一个小小的知县居然敢抗拒已方大军,当真是活腻味了。 “郑帅,崇明县城虽然不甚坚固,然张士仪等人手中犹有兵马三千余,为防有变,咱们还是要拆卸部分红夷大炮,要不然恐怕一时半会拿不下县城。” 施琅字尊侯,号琢公,福建省泉州府晋江县人,早年一直跟随郑芝龙行商,精通水战,在南洋不光和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交过手,而且和明朝福建水师也打过好些仗,在他看来,崇明县城虽然是土城,但郑军不善于陆战,若是没有火炮配合,根本没可能拿下崇明城。 郑鸿魁点头道:“施将军说的有理,这样,尔从船上拆卸二十门重炮,今日务必攻破崇明,本将要让徐鼎那老小子知道,我郑家不可轻辱。” “郑帅,徐鼎前恭后倨,一反常态,是不是有所倚仗,末将以为咱们不得不防啊。” 杨秋是福建安平人,和郑芝龙乃是同乡,素有谋略,他虽然对郑军拿下崇明城没有怀疑,可徐鼎等人一反常态的行为却令他生出了疑惑。 郑鸿魁笑道:“杨兄弟多虑了,据本帅估计,徐鼎和张士仪等人是看到北军饮马长江,生出了首鼠两端的心思,崇明江面开阔,紧临大海,谁敢来捋我军水师的虎须。” “是呀,咱们陆战虽然不是北军的对手,论海战,就是北军水师抵达长江口,咱们打他们还不跟玩一样吗?” 施琅哈哈大笑,郑家水师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在南洋和弗朗机人实实在在交过手的,强如弗朗机和荷兰水师,都在郑家水师面前折戟沉沙,就算北军水师抵达,他也有足够的信心一战而胜。 “那,施将军,咱们还是快些行动吧,迟则生变。” 郑鸿魁和施琅二人说的并无道理,杨秋也不好再坚持,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故而改为要求速战速决。 郑鸿魁见诸将统一了意见,就开口数道:“传令下去,立即抢占崇明南信口,拆卸火炮。” 随着郑鸿魁军令,郑家水师立即转向,直奔南门港,其实崇明岛作为长江入海口的最大岛屿,可装卸物资的港口数不胜数,但只有南门港地理位置,水文条件最好,适合停泊大量船只。 而且南门港是一个凹字型的深水港码头,宽近二是里,凹入部有十余里,港内江面相对平稳,对郑军装卸火炮几乎没有影响。 徐鼎显然是怕了郑军,并没有分兵占据要冲,在南门港只部署了一个百户负责军情,见郑军浩大船队入港,仓促开了几炮,就吓得撤离了南门港。 郑鸿魁深恨徐鼎等人,在船队靠岸后,就是严令各部,立即生火造饭,待陆师好好休整一夜,就要直取崇明城。 当然他也没有托大,依然严格按造郑家水师的训练操典,在港口外派出了十艘哨船,由郑军水师百户林铭忠统领。 林铭忠对郑鸿魁的军令也是腹诽不已,派什么哨船?都到长江口了,有什么好怕的,合着你们都在陆地上休息,咱还要继续呆在船上巡逻,可官大一级压死人,郑鸿魁可是郑芝龙的弟弟,郑军中的三号人物,他除了暗暗咒骂几句,根本不敢不答应。 事实也和林铭忠预想的一样,郑军哨船沿长江巡查了十余里,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直到西边的太阳快要下山,郑军哨船才返回了南门港。 可出乎郑鸿魁和施琅意料的事还是发生了,次日卯时,正当郑军准备出兵之际,南门港外突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风帆,然后无数艘战船出现在微微发泛白的天边,宛如一堵堵木城般向南门港方向,压了过来,看这支船队的意思,明显是要封锁南门港。 “有敌情……快……快向郑帅报急。 郑军战船上的观察哨,诧异看着缓缓逼近的黑线,再一次拿起手中的千里镜,观察过后,突然骇的歇歇底地嘶吼起来。 “铛……铛……铛……!” 观察哨下的传令兵也看到了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黑线,在经过哨兵确认后,就是急匆匆地敲响了报警用的铜锣。 郑军水师训练有素,一艘船预警,其余的战船也是闻风而动,纷纷敲响了警钟,尤其是二号福船上的水手,在闻的警报后,已经杨起了风帆,炮兵也将成箱的炮子搬出了船舱,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 “什么……敌情,快,快跟老子上船,准备迎战!” 岸上刚准备誓师出征的郑鸿魁惊住了,因为哨船报警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江面上驶来的船队。 第六百一十六章崇明海战(中) 靖北军水师镇镇将苏国栋得意洋洋地通过千里镜看着正在仓促备战的郑军水师。 抵达崇明后,他就在算计,作为大明原登州镇水师游击,他知道就算靖北军水师船坚炮利,也不一定打的过深悉水战的郑军水师,于是在迫降了伪朝崇明守军后,一直将舰队隐蔽在崇明对岸的浦口, 只等郑军水师抵达,就要发起突然袭击。 谁曾想,郑军水师在抵达崇明后,居然要上岛寻求补给,故在崇明城接受投降的水师镇游击苏观海毅然决定扣留郑军使者,诱使郑军船队进入南门港,如此靖北军水师便可以行关门打狗之计。 在郑鸿魁、施琅以及杨秋等人惊骇的目光中,靖北军水师以三艘盖伦船和四十艘鸟船为先导, 分成三个纵列阵,沿着南门港外围江面一字排开,呈扇面对南门港形成了围堵之势。 “不能让他们封住港口,快,各船立即满帆,左满舵,向上风口方向冲出去,让陆师尽快将红夷大炮重新装船,准备出击。” 郑鸿魁到底深通水战,在看到靖北军水师居然有三艘仿造弗朗机国制式战舰盖伦船以及数量庞大的鸟船后,就知道如果港口一旦被靖北军封锁,那郑军水师恐怕就成了对方战船的瓮中之别,这个时候只能孤注一掷,要不然这仗就不要打了。 “喏……!” 郑军旗舰瞭望哨上的传令兵连忙打起了旗语。 随着红旗挥动,郑军水师悍将施琅亲自指挥已经准备完毕的四十余艘二号福船, 以及六十余艘小型战船, 组成尖锥阵型,直扑南门港左翼的靖北军战舰。 “传令下去, 通知各船继续向前挤压,一旦逆军水师进入射程,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左翼指挥的正是靖北军水师游击黄忠李,他原本是登州镇水师百户,因旅顺之战,击破清军水师升为靖北军水师镇游击,这次面对号称天下无敌的郑军水师,他没有慌乱,而是沉着地下达了军令。 “轰、轰、轰……!” 就在双方战船距离差不多还有三里左右的时候,靖北军水师和郑军水师的重炮几乎同时打响,开始了第一轮试射。 数十枚炮子在着凄厉的呼啸声中,划过了天际,然后重重地砸进了波涛汹涌的江面,激起了冲天的水柱。 当然也有炮子击中了双方的船只,但是由于距离较远,双方船只的防御力又比较强,只有几艘战舰被炮击击中了侧舷和上层甲板,对战船并没有什么伤害。 “快满帆,压上去,让炮手重新装药,准备第二轮射击,给老子狠狠地打。” 黄忠李继续下令,第一轮炮击给了他足够的勇气,因为靖北军战舰相比于郑军战船要大的多,不光火炮的数量占有绝对优势,而且还能居高临下,对郑军水师形成火力覆盖,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再往港口前进一里左右,然后彻底堵死郑军水师的出路。 “轰、轰、轰……!” 两千料盖伦船以及随行的十五艘鸟船上的火炮终于全部打响,密密麻麻的炮子如同雨点般向郑军水师所在的方向砸了过去。 “咔嚓、咔嚓……!” 为首的四艘郑军二号福船,瞬间被无数炮子覆盖,然后被密集的火力打成了筛子,最边上那一艘战舰甚至没来得及开炮,就被四枚五斤重左右的铁弹穿透了船底,那炮子去势不减,轰进了船舱,露出了四个碗口大的窟窿,汹涌的江水顿时顺着弹孔向船舱涌入。 “不好了,船底漏水了,快,快用木塞堵住,快用木塞堵住,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老子把船靠过去,靠过去。” 船上指挥的郑军百户牛壮提着一把火绳枪,不停地嘶吼,他也是打惯了水战的悍将,在看到靖北军水师强大的火力后,他就知道如果依靠炮战的话,已方水师根本讨不到好,这个时候只有近距离进行接舷战,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轰、轰、轰……!” 在这狭窄的水域,大舰巨炮的优势尽显无疑,苏国栋将手中所有的鸟船和仅有的三艘盖伦船放在最前排,打的就是火力压制的主意。 左翼靖北军船队的火炮再一次全部打响,这一轮炮击的效果更加明显,本就被靖北军强大火力打的丧失还手能力的几艘前排的郑军二号福船,再也经受不了如此密集的火力轰炸。 有两艘二号福船直接被红夷大炮的炮子打穿了龙骨,船身已经开始倾斜,另一艘则被引爆了船上的弹药库,只听“轰”的一声,瞬间炸成了碎片。 只有牛壮所属的那艘战船还在一边向靖北军的战船开炮,一边往前猛冲。 当然郑军战船的炮击,同样击中了一艘靖北军鸟船,将战船的后帆炸成了两段,那炮子在击中桅杆后,顺势往甲板上砸去,两名来不及躲避的靖北军炮手,当场被炮子砸的骨肉分离。 此外还有一艘鸟船被郑军的炮子击穿了船舱,船体同样发生了倾斜,好在有水兵堵住了破口,否则就会船毁人亡。 与此同时,牛壮统领的郑军战舰正冒着弹雨前进,这条船的运气有点好,虽然不断被炮子击中,船身断裂了好多处,舰前布置的红夷大炮和六门弗朗机炮也被炮子轰下了炮垒,但船主体却没什么大的损伤,居然前进到了距离靖北军船队里许地左右的水域。 但是他的好运也仅至于此,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盖伦船上的投石机和床弩也加入了攻击的行列。 投石机使用的是火油弹,床弩使用的是大型火箭,那火油弹击中战船后,一枚火箭无巧不巧地射在了船帆之上,桅杆瞬间引燃,水手们哪里还能控制方向,只在江面上不停地打转。 雅文吧 “他娘的,快弃船,游回去!” 牛壮无可奈何,只得下达了跳船的军令,左右郑军都是在大海里捞食的,南门港内江水只有十余丈深,这对于郑军水兵来说,无异于如履平地。 “后船给老子掩护,前船全部满舵,往前冲,施福你去把连环船全部拖出来,老子要火攻。” 甫一接战,郑军水师就有四艘战船遭遇毁灭性的打击,这令施琅无比愤怒,但他也对靖北军的巨舰无计可施,只得采取料罗湾焚烧荷兰人战船的办法,意图火烧靖北军战船。 第六百一十七章崇明海战(下) 施琅不愧是郑军水师悍将,在决定利用连环船焚烧靖北军战船之后,亲自登上了一艘海沧船,指挥船队继续攻击。 主将身先士卒,郑军水兵也是士气大振,一个个卯足了力气,扯着风帆, 拼命向前。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施琅上海沧船督战,是有考量的,最主要的就是海沧船体型较小,被靖北军火炮命中的几率自然小很多,其次就是海沧船属于四号福船,在江面上行驶相对灵活, 便于快速撤离战场。 “轰、轰……!” 面对冲上来的郑军十余艘二号福船, 靖北军水师的重炮再度喷发出怒火,这次不光是左翼一艘盖伦船和十五艘鸟船开炮,中间的主力舰队上的火炮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打响。 数百枚大大小小的炮子如同雨点般再度砸向了快速前进的郑军水师战船。 “咔嚓、咔嚓……!” 炮火轰鸣声中,木料断裂的声响,此起彼伏,无数的炮子在南门港出口方向形成了一道又一道死亡的弹幕。 虽然郑军的火炮也在轰鸣,但是数量上的差距令靖北军水师火炮的优势,在这仅仅只有数里宽的港口前,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艘又一艘悍不畏死的郑军战船在密集的炮火中支离破碎,战船上的水兵如同下饺子般,滚落到茫茫的大江中,运气好的,还能抱住一根断木,利用水性,拼命地向岸边游去, 运气不好的,却是因为巨大的惯性, 根本来不及施展他们引以为傲的水性,就被炮子砸进江中激起的波涛吞没。 “开炮、开炮, 给老子开炮。” 施福已经杀红了眼,作为郑军水师掩护连环船前进舰队的总指挥官,他所部的十四艘二号福船,已经被靖北军猛烈的炮火中折损大半了,但是他不得不冲。 作为施琅的叔父,施福今年已经五十三了,论岁数,在郑军中已经算的上元老级别了,也是军中不多的老将之一,几十年,刀头舔血的身涯,早就让他看淡了生死,现在他只想再冲上里许,以便于连环船前进到最佳的攻击距离。 一里左右的路程,对于郑军的二号福船来说,也就是半柱香左右的工夫,可就是这半柱香的时间却令施福感到无比漫长。 战船还在前进,可靖北军的火炮打的愈加的猛烈,身前的已方战船不断地被炮火摧毁,令他无比的愤怒。 “轰、轰……!”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施福组织进攻了,指挥各船的百户也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就是为身后火船争取时间,一个个不停地喝令舰首的炮兵来炮还击。 然而,郑军战船上的火力在靖北军舰队的火力面前,显得如此的单薄和弱小,仅有的反击,也只会带来更多的炮火覆盖。 炮战中,确实有几艘鸟船因为被红夷大炮命中,不得不退出了战场,可身后的福船,立刻就能重新加入战场,这令攻击的郑军水师官兵无不生出了惊骇的心思,因为他们不知道靖北军还有多少战船可以填补缺口,而这刻,已方已经折损了十余艘主力战舰了。 “再前进半里,兄弟们加油,再有半里,咱们就能反败为胜!” 施福拼命地鼓舞士气,哪怕他的旗舰已经千疮百孔,哪怕船底已经被炮子砸了七八个窟窿,但是他还在拼命地挥舞着长刀,喝令自己的坐舰飞蛾扑火般发动着自杀式的冲锋。 “轰……!” “轰……!” 距离不足一里的郑军战船成了靖北军水师的活靶子,施福旗舰上的弹药库终于没有躲开前方轰过来的炮子。 在一阵猛烈的爆破声后,整艘战船被炸成了碎片,数十个郑军水兵被汹涌的气浪推上了半空,然后忽的一下,重重地落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江中,随即被滚滚的江水卷入了江底。 施福也没有幸免,亲自操炮还击的他,当场炸成了碎肉,与此同时,另外几艘充当敢死队的郑军战船同样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这会江面上到处都是随浪翻滚的断木,到处又都是在水中挣扎求生的郑军水兵,还有无数因为呛水,肚子鼓的像鱼泡一般的尸体。 “叔父……给老子点火,把火船推过去,烧死他们。” 目睹这一切的施琅,爆发出泣血的哀嚎,施福可不仅仅是他的叔父,还是他进入郑军的引路人,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就是施琅的再生父母。 要不是施福带他投奔郑芝龙当了海匪,施琅说不得早就饿死在老家晋江了,哪里还有现在的风光。 当然他这个时候下令发动连环船,也是经过充分算计的,久经沙场的他,早就估算出了靖北军火炮的攻击频率,以及战船上炮口的射击方向,同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火力覆盖,施琅相信,靖北军水师的炮管估计已经开始发烫,这自然有利于已方纵火攻击。 连环船,顾名思义,其实就是两船相连,中间用铁环相扣,形似一船,实为二船,前船载火球、神烟、神沙、毒火等火器,此外前船舰首还有大钉,作战时,一旦靠近敌舰,后船上的士兵就会将解开船上的挂钩,然后将船推向敌船,士兵则利用后船撤离,实在是一种近距离的攻击利器。 依靠十四艘二号福船,自杀式的掩护,郑军水师携带的五十余艘连环船最终有四十一艘进入了攻击范围,也就是距离靖北军战船不足一里的区域。 wucuoxs.com 随着施琅一声令下,连环船前船上的引火之物,瞬间就被郑军士兵点燃,那些水兵熟练地解开挂在前船上的铁钩,举起手中的撑杆拼命地将已经点燃的战船向靖北军船队推了过去。 “传令下去,所有战船利用火船掩护,全速前进,这一次咱们务必要冲破北军水师的围堵。” 已经将火炮重新装船的郑鸿魁悍然下令,他知道这是他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狭路相逢勇者胜,虽然北军水师船坚炮利,但是他有足够的信心,一举杀出重围,而且他也一定要杀出去,因为北军水师的规模令他恐惧。 他没有想到三年前还请求郑家援助战船的山东军,如今的水师力量已经如此强大,居然拥有郑家都没有的弗朗机制式战舰。 第六百一十八章不降者,尽诛之 施琅孤注一掷,将手头所有的火船全部投入了战场,他要一举突破官军的封锁,然后抢占左侧的上风口,掩护主力舰队出港。 江面上顿时火光冲天,卷起一股股浓烟,数十艘火船在连环船后船上的士卒的推动下, 向着靖北军水师的方向撞了过去。 “快,快开炮,给老子继续攻击郑军的后船,让咱们的快船准备拦截对方火船。” 郑军的主攻方向依然是靖北军舰队的左翼,黄忠李在看到郑军连环船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就是连声下令。 2k小说 他知道连环船体型狭长, 已方的火力虽然强于郑军,但命中率并不是很高, 这个时候用火炮攻击体型狭小的火船, 并非明智之举,还不如继续攻击紧跟在连环船后的郑军主力船队,然后利用已方的快船拦截郑军火船。 在隆隆的炮声中,七十余艘靖北军快船如离弦之箭,迎向了滚滚而来的郑军火船。 快船其实也是福船的一种,但却是体型最小的福船,船上标配水手六人、士兵十人,有四个火铳手和四个叉杆手和两个盾牌手,这种船的就是为了防备敌军纵火船设立的。 “兄弟们,给老子把叉杆都举起来,火铳手准备射击。” 指挥靖北军快船的百户,名叫王二麻子,本是登州水域的一个海匪, 靖北军在山东招降纳叛,水师船队日渐强大,王二麻子自感没有出路, 遂带着三百部众投了靖北军水师,这次他也是卯足了劲, 要在苏国栋面前一展身手。 十余艘先发的快船乘风破浪,很快就抵近了被郑军水兵推送过来的连环船,舰首的两个盾牌兵哐当一声将高逾四尺的铁盾重重你竖在甲板上,几个叉杆手顺着盾牌的缝隙将手中的大叉子拼命地向来船平推了过去。 这大叉子也是有讲究的,前半段乃是铁制,后半段却是采用轻便坚韧的白蜡杆,这样的设计,也是为了轻便和仿制热传导。 就在铁叉顶住火船的瞬间,敌我双方船上的火铳手纷纷举起了火铳,疯狂地对射起来。 江面上噼里啪啦的火铳声和喊杀声响成了一片,虽然靖北军快船上有盾牌掩护,可依然有士兵被侧翼射过来的铳子击中,当然郑军连环船后船的叉杆手和水手同样也逃脱不了被铳子击中的命运。 敌我双方士兵不断地中铳落水,江面竟然被鲜血染透,到处都是滚落的浮尸和漂浮在水中,随浪翻滚的木浆,那些木头渣子更是铺满了水面。 虽然出击的靖北军付出了重大的伤亡,但是郑军的纵火船最终还是被拦截在了距离主舰队不足三百步左右的区域,仅仅只有三四艘漏网之鱼,突破了快船的封锁,被连环船后船上的郑军狠狠地推向了靖北军的船队。 到了这个时候,郑军的纵火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就连船上的火势也小了很多。 “上水龙!” 黄忠李再度下令,数十个靖北军水手一个个高举手中的竹筒,对着泛江而来的纵火船,喷出了一道道水柱。 本就焚毁殆尽的纵火船顿时冒起一股股青烟,随后被滚滚的江水一冲,当场散成了一段段焦木。 “轰、轰、轰……!” 就在靖北军快船和郑军纵火船纠缠的时候,靖北军的船队上的火炮还在不断喷射。 紧跟连环船身后的郑军船队又一次遭到了猛烈的炮击,一艘又一艘紧跟在连环船身后的郑军战船顿时被炸的支离破碎,江面上冲天的水柱此起彼伏,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了一片。 “他娘的,狗日的北军水师,这仗还怎么打?打旗语,让儿郎们先退回去。” 焚烧靖北军水师的策略,无济于事,而且他们的炮子打的又急又密,反之已方的战船由于火炮的数量和战船的规格又不相差甚大,看着一艘又一艘战船被靖北军的炮火掀翻,施琅终于胆寒。 本就因为靖北军强大火力,摧残的体无完肤的郑军船队,在收到施琅退兵的军令后,顿时一个个如蒙大赦般转换方向,往南门港内退了回去。 “轰……轰……!” 炮击还在继续,本着痛打落水狗的精神,黄忠李再次命令所部船队的火炮全部打响。 “咔嚓……!” 两枚重逾五斤的炮子如同流星赶月般无巧不巧地轰在了施琅所在的海沧船上,强大的冲击力,直接轰断了木船的龙骨,那船顿时开始倾斜,船上的百余名水手和士兵哪里还站的稳,一个个如同滚地葫芦般在甲板上跌的东倒西歪,仿佛下饺子般落在汤锅里。 “快跳船,快跳船。” 施琅当然也不例外,死死地抱住一根断了的桅杆,率先跳进了大江之中。 作为郑军中有数的水军头领之一,他的水性自然是极好的,在落水的那刻,就是顺着惯性顺势一个翻身,然后抱着断木,往后拼命地划去。 施琅水性是好,可游水的速度哪里快的过靖北军的快船,只半柱香的时间,就被追上来的靖北军追上。 “我……!” 看着越来越近的靖北军战船,施琅再也提不起挣扎的勇气,费力地探出脑袋,吐了一口水,就想向船上的靖北军官兵请降,可是他仅仅只说了一个字,数根两丈长的大枪就带着阴冷的劲风,兜头向举着手呼喝的施琅捅去。 “操……你奶奶!” 施琅见势不妙,一个猛子就往水中窜去,怎料又被一个靖北军水手的船桨拍中,那大腿哪里还有力气蹬水,划水的速度却是比刚刚刺过来的长枪慢了半拍,被两柄长枪捅了个对穿。 “传令兵何在,尔现在就去逆军中传令,着郑鸿魁立即投降,若不然,全军尽诛之。” 郑军前队全军覆没,绝地反击的连环船也焚烧一空,如今南门港水域出口处被靖北军水师堵的水泄不通,苏国栋不相信郑鸿魁还会做困兽之斗。 “喏!” 几个紧跟在苏国栋身后的士卒应声领命,随即上了一艘快船,向码头处的郑军船队飞驰而去。 “他们想干什么……!” 濒临绝境,施福和施琅先后阵亡,令一向骁勇善战的郑鸿魁惶惶不可终日。 “郑帅……!” 杨秋也脸色惨白,怔怔地看着靖北军的快船顺风入港,他实在想不通仅仅三年,李兴之是如何建立起如此规模的水陆大军。 在郑鸿魁和杨秋惊愕的目光中,那船又打出了一杆丈许长的白幡,那幡旗上赫然用朱笔写着“不降者,尽诛之!”六个血淋淋的大字。 第六百一十九章琴萧双绝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传本将令,全军出击,今日,老子非要和李逆见个你死我活。” 看着靖北军传令兵打出的六个血淋淋的大字,郑鸿魁只感觉头皮都要气炸了,太欺负人了。 黄文昌渡江成功后, 他曾遣哨船至江北打探过消息,知道浦口方向的北军不过是一支疑兵,就连夜里所谓的战船,也不过是漂浮在江面上的烛火罢了。 也就是说,这次郑家水师出兵南都,根本没和北军交过手, 现在好了,连自己主动撤退,李逆居然还派遣了舟师,埋伏在崇明岛守株待兔,甚至将自己的水师逼入了绝境。 “郑帅,不能啊!北军势大,南都已经失守,李逆其势已成,我军再和他血拼,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莫如降了京师吧,末将听说去年京师有过圣旨,对军主兄弟三人皆是加恩笼络,咱们投降,想来燕王断不会薄待我等。” 杨秋已经不想打了,今日南门港之战,仅仅两个时辰不到,郑军水师就折损了半数, 连施琅和施福这样的悍将都折在这波涛汹涌的长江中,而北军水师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还想死战,无异于自寻死路。 “唉……这个本帅知道,去年李逆曾以京师永历皇帝的名义,授封家兄为海澄公、领兵部尚书,太子太保,二哥郑芝豹和老子都被他许以爵位,掌控福建军务,这条件确实优厚,可咱们已经和北军真刀真枪的交过了手,若是大胜了,还好说,现在败的如此之惨,北军大胜之余,还能给出这么好的条件吗?” 郑鸿魁脸色阴晴不定,适才吵着要继续攻击,不过是为了在部下面前强撑面子而已。 他也是深谙水战的行家,知道自己所部的水师已经成了北军待宰的羔羊,但是他实在气不过北军那高高在上的做派。 当然在郑鸿魁心底还有几分不服,他甚至看不起靖北军水师的作战方法,这哪里是打仗,明明是利用已方船坚炮利,和郑军水师打呆仗,这仗若是放在宽阔的水域,郑鸿魁相信,自己未必会输给靖北军水师, “郑帅,有道是坐地起价,落地还钱,有军主在福建,燕王绝不会伤害咱们的。” 杨秋继续相劝,郑军水师自离开南都后,只在江阴那边得到一次补充,等到了崇明时,军中的粮秣也仅仅只能支撑五天左右,现在形势摆在自己面前,不投降,那剩余的这七八千人马,恐怕全都要饿死在岛上了。 “……唉,你替我回复北军,就说本将愿意接受朝廷招抚。” 郑鸿魁颓然开口,他实在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战死在崇明,杨秋的话点醒了他,有郑芝龙水师主力在福建,京师断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永历元年七月十四日,陷入绝境的郑家水师在崇明岛向靖北军输诚。 是役靖北军水师一共俘虏了郑家水军七千三百人,二号福船四十八艘、海沧船五十六艘,此外还有平地沙船六十余艘,其余舰载火炮等武器无算。 在收到湖广剿总和黄文昌攻取南直隶以及郑家长江水师覆灭的消息后,李兴之在积极筹备东征辽东的同时,向盘踞在福建的郑芝龙武装开出了新的招抚条件,并责成在南都的孙可望主持此事。 按李兴之的要求,福建郑军立即放下武器,改弦更张,接受朝廷号令,郑家水师必须分出一半的舰船送至南都,由朝廷统辖,郑芝龙依旧授封海澄公,兵部尚书,太子太保,但不是加衔,而是实职,必须入朝为官,剩余之水师可由郑芝豹统领,此外天子闻得郑芝龙子郑森,才思敏捷,当入京陪王伴驾。 “殿下,这样的条件,郑芝龙会接受吗?” 燕王府长史徐以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言之凿凿地李兴之,开什么玩笑呢,南都长江水师虽然全军覆没,但这三百艘舰船,不过是郑家水师的九牛之一毛,况且根据南都战报,长江水师的战船不过是以二号福船为主,郑芝龙除非脑子抽了才会答应您的条件。 “他会答应的,孤已传谕湖广剿总,着其从江西出兵浙粤二省,一取仙霞关,二取潮惠,对福建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若是大军入闽,孤可不会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了。” 李兴之哑然一笑,他从来不相信,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能够从谈判中获得,故此在收到杨彪和黄文昌的奏报后,并没有阻止靖北军的攻势,而是让二将继续攻击,务必趁南都城破之机,抢占江南精华之地。 “李……殿下,奴听说郑芝龙此前是东南实力最强的海寇,朝廷屡次进剿,都被他打的大败亏输,故此熊部院才改剿为抚,但是郑芝龙虽然表面上接受朝廷号令,实际上还是南洋最大的海盗头子,朝廷诏命,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就算您打下福建,他不是还能逃到海上,如此东南沿海又要多事了。” 随侍在案几旁的柳如是,不禁轻声提点,她长在江南,对郑芝龙的发迹史还是了解的,根本不相信鼎鼎大名的海寇头子,会迫于陆军的压力,就放弃自己的基业。 “如是,你敢和孤打赌吗,孤以为仙霞关一破,郑氏兄弟必定束手来归。” 李兴之戏谑地看向柳如是,别人不了解郑芝龙,自己这个穿越者却是对郑芝龙的品性了如指掌,因为郑芝龙这个人是彻彻底底的实用主义者。 郑芝龙本是海盗出身,根本没有国家、民族这种概念,他不管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是“实用主义”优先,利益至上。 历史上他在当年投降明朝,无非是更好利用官方身份开展海外贸易,牟取巨额利润,并不是因为对明廷忠诚;同样,当明朝这棵大树轰然倒塌之时,他何尝看不到清廷的统一已成必然趋势?识时务者为俊杰,没看到洪承畴、吴三桂等大明官军在清廷位高权重,有的甚至能分封一方,如此投清又有什么不能的呢?郑芝龙能在清军兵临福建时投清,那自然能投已经彻底掌控朝政的燕王殿下了。 “好,奴家便和你赌,不过奴家可没钱。” 柳如是也是豪爽的性子,赌就赌呗,她可不相信朝廷剿了那么多次的郑芝龙会束手归降。 xiaoshuting.org “孤不要你的钱,孤素闻你琴萧双绝,若郑芝龙奉诏,只需你于月夜奏上一曲,不知如是可答应否?” 李兴之眼神瞟向柳如是那鲜艳的红唇以及修长的脖颈,没来由地吞咽了一口唾液。 第六百二十章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桂王朱常瀛、王妃李夫人、世子朱由榔以及伪朝首辅周延儒和马士英等人出逃南都后,本欲前往太平投史可法,熟料一行人刚刚抵达大胜关,就收到了靖北军征东大军包围当涂的消息。 “首揆、这可是如何是好?” 崩乱的形势令桂王朱常瀛无所适从,这刻他是深深地后悔,后悔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听信了史可法的鬼话, 跑到南都当这劳什的监国殿下,现在好了,短短几个月,大江南北全都被靖北军占领,而自己这个监国殿下却如丧家之犬一般无处藏身。 “老臣……!” 周延儒这会也是手足无措,耍阴谋、弄诡计, 他在行, 可面对跨江而来的靖北军,他真的不知如何应对。 “殿下,溧阳知县倪大昌乃是臣的门生,对皇明忠心耿耿,殿下监国之时,曾对臣言:书生亦可关大计,丹心能擎日月天,读书人,头可断,血可流,发誓与李逆不共戴天,今东西皆为逆军所据,我等当速奔溧阳,转入浙西,再收拢忠臣良将,和李逆一决高下。” 马士英在入阁辅政后,为了对抗人多势众的东林党, 夺取朝堂的话语权,同样选择了广植羽翼,将自己的门生故吏尽皆安排到南直隶为官,倪大昌便是他的布局的一枚棋子,如今监国移跸,马士英第一个就想到了自诩对朱明王朝忠心耿耿的倪大昌。 溧阳在蒙元时期本是州治,朱元璋定都应天后,因为溧州总控皖南和浙西,是南直隶交通转运之要道,故改溧州为溧阳,由应天府直属,于是溧阳知县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虽名为知县,实际上享受的却是正六品官员的待遇。 按理来说,举人出身的倪大昌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应天府上县知县的,但倪大昌的忠勤任事深深地感动了马士英,谁说的仗义皆是屠狗辈,读书人中同样有铁骨铮铮的英雄良臣,是以特意折节下交,接了倪大昌的帖子还有他为监国行在捐纳的十万两白银,将其调为溧阳知县。 fantuantanshu.com 倪大昌也不负马士英所望,就任溧阳知县后,就一改前任知县的弊政,加征了来往客商通关所用的厘金以及溧阳地方的钱粮,在一个月内就筹集了八千石粮食,供南都军马调动,因此被南都吏部考绩优等,甚至内阁中也有传言,说是欲调倪知县入行在为官。 高升自然是好事,不过倪大昌却不想去南都当官,虽然南都现在也算是天子脚下,但南都官场人员复杂,哪里都要疏通关系,再者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花了这么多银子弄了个六品知县,不把本钱赚回来,岂不是亏大了。 故此倪大昌特意行书马士英,言之凿凿地表态,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自已才上任一月,于溧阳百姓无半分恩惠,就这样一走了之,岂不寒了乡梓之心,况且自己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连续升官的话,对马阁老您的声誉也有影响,东林那帮衣冠禽兽说不得还会利用此事攻诘您。 怀忠义之心、怜地方百姓,又如此识大体,顾大局,倪大昌终于赢得了马阁老的全面信任,只想着让自己这个门生干上三年,做出成绩了,就调回南都,先在户部弄个侍郎干干,要是能堪大任,将来也好继承自己的衣钵。 南都行在有马阁老的支持,倪大昌便甩开了膀子,大刀阔斧地在溧阳推行“新政”,将天目湖附近一百六十顷的土地收归“国有”,至于那些失地的百姓,对不起了,以后你们就是本县的佃户,此外倪知县还在溧阳加征了借捐、亩捐、炮船捐、堤工捐、板厘捐、活厘捐、草捐、芦荡捐、落地捐,等名目众多的杂税。 自古名不与官斗,又有皇权不下县之说,实际上倪大昌这个县太爷就是溧阳的土皇帝,再加上行在有马阁老张目,倪大昌根本是无所顾忌,他要尽量地多捞银子,好在调入南都后,有足够的金银巴结上官,让自己在朝堂上步步高升。 可惜天有不则风雨,人有旦夕祸福,倪大昌的新政刚刚推行了一个月不到,号称天险的长江防线就被逆军突破,而行在布置在九江和安庆的大军也在逆军的攻势下,土崩瓦解,号称当世活张飞的黄国公甚至已经兵临南都城下,一时间整个南直隶,谣言四起,各处官员皆是惶惶不可终日。 倪大昌懵了,他虽然在马士英那里一片丹心,可那都是为了在官场上更进一步,现在燕王大军过了长江,自己那十万两白银岂不是白花了。 “本县乃皇明的举人,永历皇帝乃是先帝的骨血,逆藩包藏悖逆窃国之心,妄自尊大,居然敢擅立伪朝,马士英本是先帝之臣,为内阁之位,不惜投靠逆藩,行此祸国殃民之举,本县读的是圣人书,学的是圣人道,安能附逆。” 几番踌躇后,倪大昌决定和南都伪朝切割,为此他特意将溧阳的巡防军马还有县衙的差役全都召集到了城中,以大义申之,让他们随自己服从燕王号令。 溧阳县的巡防营只有一个巡检司,百十号人马,哪里敢对抗云集在长江一线的数十万靖北军,这帮人闻得县尊老爷要改弦更张后,均是指天画地的拍着胸脯表示服从倪大昌的指挥。 谁知道,就在倪大昌准备易帜反正的时候,溧阳北城却来了一支五六百的人马,从旗号上看,应该是南明的监国殿下,为首之人,正是自己的恩主马士英。 “县尊,咱们怎么办?” 溧阳巡防营巡检张大发有些慌乱,投靠燕王没有问题,可桂王殿下到底是凤子龙孙,又是实实在在的南都监国,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就是皇帝,如今车驾抵达溧阳,这可怎么处置? “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运气来了,想不发达都不行啊!” 倪大昌的脸色,由凝重渐渐舒缓,然后就是露出狂喜之色。 “县尊,看逆……车驾,恐怕有六七百人,咱们县里只有一百余驻防兵,属下……属下……。” 张大发面色发苦,合着县尊老爷是想着擒下监国向燕王表功,可溧阳的驻军就这点人,又都是地方上的老爷兵,怎么可能是几百个行在护卫的对手? 第六百二十一章驾奔湖上 “随本县下城,迎监国殿下,你们去县衙准备酒菜,本县要置酒给监国殿下压惊。” 倪大昌鄙夷地看了张大发一眼,又转头吩咐了师爷一声,然后豪情万丈地大手一挥,带着十余个巡防营的兵丁下了城。 “臣溧阳知县倪大昌见过监国殿下, 臣得知逆军渡江后,就一直寝食难安,生怕逆军犯阙,今见殿下安然脱险,臣死而无憾,死而无憾矣!” 倪大昌出城后, 就是“扑通”一下跪倒在桂王车驾面前, 嚎啕大哭起来,那捶胸顿足的模样, 当真是忠心耿耿。 “爱卿快快请起,不知溧阳有多少军马?有多少粮秣,可够支持车驾转入浙江。” 事在紧急之间,朱常瀛也顾不得礼节了,抬起轿帘,就是连声追问起来。 “殿下,溧阳乃是县治,城中止百余军马,但溧阳军民无不愿替我皇明赴汤蹈火,臣已令人在县衙准备酒食,还望殿下、世子不以地方鄙薄,暂歇车驾,所用钱粮臣已准备妥当,万不会短了将士们路上的花费。” 倪大昌死死地将头伏在地上,言语谦恭到了极点。 “倪卿真干臣也, 怪不得马爱卿如此推崇, 孤移跸浙江, 正需要如倪卿这样的人才辅弼,待将士们用饭完毕,倪卿便和车驾同行如何?” 桂王匆忙离开南都,所有内阁六部官员只带了周延儒、马士英以及阮大钺数人,重立朝廷,官员的缺口很大,朱常瀛见倪大昌如此勇于任事,这会就动了爱才的心思。 倪大昌直起身体,脸上露出决绝的表情,慨然道:“殿下,非臣不愿随车驾离开溧阳,只是逆军已经杀入江南,溧阳总控浙省要冲,若臣随车驾入浙,臣只恐逆军旦夕追至,再者,逆军渡江以来,南直隶各府县望风而降,臣虽不才,然世受国恩,若不能存溧阳,臣又有何颜面见大明一十七帝乎?且臣一日在溧阳,逆军便不能促入,行在便一日无忧。” “倪卿……如此车驾便在溧阳暂休一夜,明日出发。” 朱常瀛还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却再也开不了口,果然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啊!他哪里想到在这逆军破城,钱谦益、王铎那帮道貌岸然的东林大臣,全都卑躬屈膝地向李逆献媚邀宠,南直隶各府官员向逆军输诚之际,区区一个六品知县还对朱明王朝如此忠心。 马士英也在感慨,自己这个门生,真当的起“丹心可擎日月天”这句话,面对来势汹汹的逆军,居然选择以死抗争,以后谁他娘再说本阁任用私人,本阁就他们看看,本阁的门生是如何以死报国的。 须臾! 监国车驾就在溧阳守军的引领下进了溧阳城门,直奔县衙方向而去。 县衙内,师爷李良臣这会已经准备了酒食,只不过事起仓促,只准备水酒百余坛,肉两百斤,以及相应的糙米饭,这是供随驾的护卫食用的。 监国殿下的酒宴可就不是那样简单了,酒是上好的金陵大曲,菜是鲜美的长江三鲜,此外还有天目湖砂锅鱼头、溧阳扎肝、北山地衣以及长荡湖大闸蟹和竹箦风鹅等地方名菜不一而足。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但桂王朱常瀛和首辅周延儒等人哪里吃的下去,形势如此窘迫,再加上舟车劳顿,诸人只是草草吃了一点,就转入后堂休息,只待明天天一亮就要起行。 当官的食不知味,随驾的护卫却大快朵颐,连续奔逃了三日,大家早就饿的不行了,监国殿下和阁老们可是说了,明天一早就要护送车驾前往浙西,不填饱肚子,哪有力气上路。 可将士刚吃了几口酒肉,就觉得浑身发软,脑袋里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地趴倒在桌子上。 “这酒菜有……。” 马锡到底是个军官,一路上有战马骑乘,也有足够的干粮可以食用,虽然疲累,但相比于普通士兵还是好很多,他根本没想到,仅仅两碗酒,就让自己感觉提不起一丝气力,心知酒肉有问题,只来的及喊了一声,就和同伴们一样轰然趴倒案几上。 “什么阁老子弟,不也着了本县的道,来人啦,快给本县将他们全都捆了,良臣兄,你快去通知张巡检,让他立即带兵护卫监国殿下以及世子。” 桂王护卫被麻翻后,倪大昌就是意气风发,鄙夷地看了睡了一地的亲军和马锡后,就是喝令师爷李良臣调兵拿人。 他不是不想对朱常瀛等人用蒙汗药,但衙门后堂有三十几个随驾亲兵由太监卢九德统领,这些亲兵几乎是寸步不离桂王,甚至不吃溧阳提供的酒肉,他是实在没有机会下手,只得决定先麻翻马锡所部的护卫后,再调兵拿人,在他看来张大发手中有一百多人,加上县衙的差役,对付二三十个亲兵,还不是绰绰有余。 “李师爷,您就瞧好吧,有属下在,断不会让桂藩和周延儒他们逃走的。” 县衙后,倪大昌的别院内,溧阳巡检司巡检张大发同样已经点好了兵,百十号人马,一个个明火执仗,刀出鞘,弓上弦,只待县尊老爷下令。 “随本老爷护驾!” 见军士们准备妥当,倪大昌就是大手一挥,带着溧阳巡检司所属直扑县衙,有县衙差役开门,张大发很快带着兵丁冲过了前衙,砍翻了几个守在后院月门前的几个王府亲兵,然后突入了监国朱常瀛的临时行在。 “你们要造反吗?……,不好了……。” 月门前的惨叫声和喊杀声,惊动了一直服侍在后院前的大太监卢九德。 他正待喝问,就被两支飞射而来的箭矢穿透了胸膛,只来得及喊了一嗓子,就轰然栽倒。 护卫在寝室前的王府亲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举起手中的刀矛迎向了蜂拥而来的溧阳巡防军。 用矛捅,用刀砍,为了向燕王殿下请功,倪大昌可是开出了丰厚的赏格,刀矛见血者,每人五两银子,砍死一个王府亲兵,赏银二十两,拿住阁老重臣,尤其是首辅周延儒,赏银五百两,至于桂王及其妻子,赏银三千两。 如此丰厚的赏赐,即使令巡防营的兵丁们人人奋勇,看着那些个王府亲兵,直如一个个晃眼的大元宝,全都拼命地向前挤压,哪怕前方的兵丁被王府亲兵砍倒了一地。 “什么情况,该死的倪大昌,本阁真是眼瞎了啊!” 寝室内,马士英惊的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透过窗户看去,只见的后院回廊里到处都是疯狂劈砍的士兵,自己的好门生,倪大昌正持着火把不停地督促士兵上前。 “马阁老,这……!” 事起仓促,哪容马士英多想,连忙披了件外袍,就往桂王寝室奔了过去,结果在寝室门口又遇到了骇的脸色苍白的周延儒和桂王朱常瀛等人。 “走后门,走后门,后面不远就是天目湖,咱们逃到那里,说不定还能摆脱乱兵。” 小书亭 马士英哪敢怠慢,一把扶住朱常瀛就往后门奔去,其余世子朱由榔、王后李夫人以及周延儒等人也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 朱常瀛的运气很好,跑到天目湖的时候,恰巧在湖边寻得一艘渔船,众人也不迟疑,连滚带爬地上了船,然后解开绳索,只想着先逃到湖对岸,再寻后计。 第六百二十二章朝鲜 桂王朱常瀛、世子朱由榔、王妃李氏以及阮大钺、马士英和周延儒等人慌不择路之下,爬上了一艘渔船,想着先跑到对岸,可他们却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撑船,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想着划桨,可那船只在距离湖边只有十余步的地方,不停地打着转。 这时县衙内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弱, 有钱能使鬼推磨,倪大昌开出的重金赏格,令张大发及其麾下的巡防兵人人奋勇。 反之,那些王府的亲卫队却因为桂王出逃,越来越军心涣散,加之人数上又不占优势,勉强支撑了半炷香左右后, 就全线崩溃, 不是被杀红了眼的溧阳巡防兵砍成了肉泥,就是吓得扭头就跑。 溃逃的亲卫显然没有朝廷阁老和监国值钱,只片刻工夫,倪大昌就是带着五六十个巡防兵追到了天目湖边。 “殿下,臣真的是来护驾的,还请殿下速速回返,莫伤了龙体。” 看着湖边不断打转的渔船,倪大昌一脸的言辞恳切,若不是在场的兵丁都知道是倪知县带人破的知县衙门,可能还真以为他是在勤王保驾呢。 “你这个无耻……!” 马士英破口大骂,他是真的恨倪大昌这个卑鄙小人,更恨自己有眼无珠,听信了倪大昌的鬼话,错吧小人当忠臣,以致于监国殿下沦落到躲在湖上。 “……张大发,带着你的人给本县将监国殿下请过来, 马阁老, 识时务者为俊杰, 学生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倪大昌老脸一红,最终还是咬牙喝令张大发拿人,张大发等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大家都知道活的监国殿下以及朝廷阁老肯定比死的值钱,一个个衣服也不脱,直愣愣地跳进湖里,口中叼着刀子,拼命地向渔船游了过去。 “老臣识人不明……陷殿下于绝境,老臣愧对殿下,愧对皇明的列祖列宗啊,臣虽万死,不能辞其绺也。” 看着桂王朱常瀛、世子朱由榔等人惊恐的面容,再看着越来越近的乱军,马士英钢牙一咬,就在船上向桂藩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对着自己脖颈割了过去。 随着一股血箭喷出,马士英的身体轰隆一声,栽进了湖里。 桂王朱常瀛面上除了惊恐还是惊恐,世子朱由榔脸色也是骇的惨白,身体如筛糠般不停地抖动。 周延儒早就吓软了,作为行刺李兴之的主使,他知道一旦自己被解送京师,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结果,看着身死殉国的马士英,周延儒缓缓抽出了宝剑,眼睛一闭,尽力朝自己刺去,可剑尖及体的那刻却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扑通”一声瘫倒在渔船上。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今国破家亡,得侍奉殿下,余愿足矣!臣妾今唯有效仿孝节烈皇后,为皇明殉国,也不愿入京,污了我皇家名声。” 桂王妃却是铁骨铮铮,生死是小,名节如天,天潢贵胄自然要有天潢贵胄的气度,如何能够委屈求全,成为逆臣的俘虏,鄙夷地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周延儒,毅然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爱妃……。” “母后……。”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马士英和淹没在湖水中的马夫人,朱常瀛和朱由榔骇的脸色苍白,身为大明的亲藩,南都的监国,他们自然知道亡国之君的下场,他们很想效仿崇祯帝也来个以死殉国,这样起码在史书上还能博一个美名,可腿脚这刻根本没有力气挪动。 “快……快……别让他们自个儿了断了自已,你们几个快去救桂王妃。” 本来还对桂王朱常瀛、内阁首辅周延儒有一丝敬畏之心的张大发急的连声呼喝,在看到船上诸人惶恐不安的丑态后,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又想着活的监国和监国夫人肯定比死的值钱,这会游的是更加拼命。 只片刻工夫,几十个溧阳巡防兵就爬上了渔船,张大发水性还是可以的,两个猛子就把奄奄一息的马王后托出了水面。 “快送殿下和王妃回衙门,明日本县亲自护送殿下回銮。” 见朱常瀛等人束手就擒,倪大昌大喜过望,他知道有这几个宝贝疙瘩在手里,那自己的前途可真的无量了。 江南的靖北军以卷席之势横扫大江南北,南都的监国行在土崩瓦解,远在辽东的朝鲜君臣同样也面临着伪清朝廷疯狂压榨。 朝鲜本是明国藩属,在天启年间曾依靠明国东江镇屡次和东虏作战,后毛文龙被杀,朝鲜便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崇祯八年,伪清攻破皮岛后,奴酋洪太在朝鲜政权拒不服从大清的招抚条款后,悍然举兵杀入朝鲜境内。 bqgxsydw.com 独木难支的朝鲜军面对来势汹汹的八旗大兵,根本无力抵挡,仅仅月余不到,就接连失陷义州、铁山、郭山、平壤等战略要地,朝鲜君臣只得退入南汉城坚守待援。 可此时东江镇已失,中原各处流寇蜂起,再加上号称天下第一强兵的关宁军,根本不敢出一兵一卒牵制,最终南汉城还是被八旗兵攻破。 相比于富饶的大明,奴酋洪太显然也看不上贫瘠的朝鲜,只是和朝鲜君臣签订了城下之盟,要求朝鲜上缴明朝册封的国书,印玺,并遣子入质以及为大清提供征战所用的钱粮后,便率军回返,只留内大臣苏萨领兵三千留守汉城,监视朝鲜君臣。 通过此次亲征,朝鲜彻底沦为了清朝的附属国,也让朝鲜由清朝的敌手变为助手,从根本上解除了朝鲜同明的藩属关系,也除掉了清廷的后顾之忧,此外朝鲜要给清朝进贡大批的物资,给了清朝的战争提供了有力的物质支持。 只不过朝鲜军民虽然表面上归附伪清,但内心上还是瞧不起茹毛饮血的建州女真,伪清为了彻底控制朝鲜,又扶植了大量的朝奸入汉城为官,以投降派金大全为领议政大臣,朴正泰为王宫禁卫军统领。 伪清辅政王济尔哈朗奉命入朝征粮后,并没有挥军直入朝鲜王城汉城,而是驻节平壤,行书朝鲜国王李倧,着其立即征发二十万石粮食供大清调用,若不然,即发八旗大兵征讨之。 第六百二十三章拥明伐清 “二十万石粮食……鄙国……鄙国……实在拿不出啊。” 汉城王宫,朝鲜国王李倧眉头紧锁地看着,坐在王座一侧趾高气昂的清国驻防大臣苏萨递上来的国书。 这几年,明清连续大战,李倧也知道满清损失甚大,但这几年他还没摆脱丙子胡乱的阴影,对满清朝廷还是充满恐惧。 只不过满清索要二十万石的粮食, 李倧这个朝鲜国王是真的拿不出,自壬辰倭乱以后,朝鲜的耕地面积就由原有的1708000结锐减到了58万结,国内人口数量也下降了两成,尤其是青壮劳动力更是折损了六成。 朝鲜一结土地(约等于明国一亩左右)产粮约一石五,上好的田地也不过三石左右,也就是说朝鲜王国在倭国入侵后,国内的粮食产量一年差不多只有一百余万石。 这点粮食, 又要养民,又要养兵,根本是入不敷出,据朝鲜史料记载“近来税入不敷,经费日广,一年所入之米,不能周半年之用。逐年应上纳之数,仅五万余石,而一年该用米十万余石”。 故此接管军队的朝鲜光海君只得下令削减开支,将原本十五万人的军队规模,降低到六万人,这里面战兵的数量不过两万,其余都是平时劳作,战时充当辅兵的普通青壮。 军队数量大量削减,也是朝鲜李氏政权,在满洲八旗大兵面前不堪一击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可是我大清辅政王济尔哈朗的口谕,王上若不在一个月内凑齐钱粮, 那我大清可就来自取了。” 苏萨鄙夷地看了李倧殿内的朝鲜王公大臣们一眼,缓缓地直起了身子,施施然地走出了王宫,作为大清在朝鲜的驻防大臣,实际上朝鲜的太上皇,他自然可以做到无视朝鲜君臣。 “退朝,议政大臣留下,咱们再商议商议如何筹集粮秣。” 李倧恨恨地看着渐渐走远的苏萨,他虽然迫于压力,不得不选择向满清称臣,但骨子里还是倾向大明的,因为大明这个宗主国自建国以来,对朝鲜就一直优待有加,不光每年给予丰厚的回赐,而且万历皇帝对朝鲜还有再造之恩,要不是万历皇帝出兵援朝,说不得朝鲜王国早就被倭国人吞并了。 “臣等领旨!” 一众朝鲜大臣连忙领命,躬身退出了王宫大殿。 “你们说怎么办?” 待诸官出殿后,李倧就是再度开口,留下来的都是支持他除掉光海君的心腹大臣,就是金大中等表面支持满洲的,其实也是为了维护朝鲜李氏的宗庙传承,不得已而为之。 “大王,年前世子就有书信传至汉城,只言东……满洲数败于明廷王师,连续失陷辽南和都城沈阳等战略要地,臣以为……臣以为满州人现在恐怕有些撑不住了。” 汉城训练大将李兴立是“仁祖反正”对付独揽朝政的光海君的政变中支持李倧上位的头号功臣,也是李倧坚定的支持者,今年五十四岁的他同样对满洲没有任何好感,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李倧不提供粮食给满洲。 “李将军的意思,孤明白,可满洲八旗就在平壤,明廷王师远隔重洋,再说孤已经上表,正式向满洲称臣,明廷还能出兵相救吗?” 李倧是真的怕了满洲人,自他即位以来,前后经历了“丁卯胡乱”和“丙子胡乱”这让他对满洲八旗充满了恐惧。 “唉!我朝世受明恩,但满洲人驻扎平壤,数万大军朝发夕至,我等若不从他们号令,说不得八旗兵又要兵临城下,老臣听说,去年满洲虽然损失惨重,但朝廷同样在松锦战败,十三万大军灰飞烟灭,明国皇帝又因靖难之事身死,国内又有流寇,哪里分的出兵马来救援咱们,依老夫之见,还不如大家一起凑凑,先筹个十万石对付过去,怎么样。” 领议政大臣金大全虽然是所谓的朝奸,但并不是满清政权坚定的支持者,他之所以谄事满洲,其实是为了保住朝鲜李朝政权。 “松锦,明廷虽然战败,但臣闻辽南消息,如今主持明廷政务者乃是燕王殿下李兴之,燕王殿下自成军以来,不光屡次击败满洲,还连续剿灭了张献忠和李自成,此前洪太就是燕王殿下生擒的,臣以为咱们可联络明廷辽南驻军,请求朝廷支援。” beqege.cc 申景禛是李倧的小舅子,也是朝鲜海防大臣,对辽东的事务还是相对了解的,更从来往的登州市舶司那里得到不少朝廷的消息,这次从济州岛返回汉城,就是想向李倧进言,希望朝鲜改弦更张,彻底和满洲断绝关系。 “自丙子以来,咱们每年向满洲提供三万石粮食,国家早就不堪重赋了,依臣下之见,莫如王上以征粮为名,移跸江华岛,臣再出兵仁川道,先切断平壤和汉城之间的联系,宣布反正归明。” 具仁垕是李倧的表兄,也是坚定的反清主义者,他也知道光凭汉城的驻军,万万不可能是苏萨手中那三千满洲兵的对手,为了朝鲜王室的安全,他觉得还是先将王室迁到海上,方是稳妥之计。 仁川是朝鲜唯一以都护府命名的城池,其与各道平级,乃是平壤和汉城的交通枢纽,也是汉城防备满洲的前沿阵地,故此,朝鲜一直在此处囤集了重兵,具仁垕提出在仁川设防的建议,也是看中了仁川交通发达,城池坚固,又临近出海口,一旦朝鲜举旗,就算是满洲兵大军压境,他也能将兵马从容带到海外。 “移跸江华岛?容孤想想,且容孤想想。” 李倧面色犹豫,在座的心腹大臣说的确实有道理,满洲人都沦落到来朝鲜索粮了,这肯定是国内面临压力太大,可满洲人的赫赫武威还是让他恐惧,“丙子胡乱”时,满洲兵在汉城纵兵的情景,他还是历历在目,为了李氏王朝的宗庙传承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兵部大臣李元翼向来老成持重,见李倧犹豫不决,诸官又甚是激进,遂开口说道:“老臣以为,大王如果移跸的话,苏萨他们必定不会宽恕汉城百姓,为汉城计,为百姓计,咱们可一边遣人求救,一边先征集部分粮秣予满洲人,待朝廷王师抵达,咱们再向满洲秋后算账不迟。” 第六百二十四章鸭绿江头建鼓旌 “李将军说的是,孤也以为先连接燕王方是正理,这样吧,金参政你先筹集部分粮秣送往平壤,再上复济尔哈朗,我国民少地薄,一时半会也凑不齐这么多粮草, 还请辅政王宽限月余,届时我国必补齐所欠之粮秣,具将军,你速返回仁川道,连接明朝辽南守军,就说我国实是因东虏逼迫,不得不虚与委蛇耳, 还请上国尽速发兵,解我我于倒悬。” 李倧思量来,思量去,还是认为李元翼的策略相对稳妥,因为他实在是被背信弃义的明国士大夫集团弄怕了。 自后金崛起以来,朝鲜一直坚定地站在宗主国大明一边,不光替支持明国东江镇钱粮,而且还举倾国之力和东虏殊死抗争,可除了孙承宗、毛文龙以及魏忠贤等少数明国官员正眼看过朝鲜外,其他的大明官员根本没把朝鲜当过一回事。 “臣等遵旨。” 金大中和具仁垕连忙领命,他们也知道李倧这也是无奈之举,小国就要有小国的生存之道,在没有明确结果前,贸然表态,只会将国家沦于危险的境地。 清驻朝大臣苏萨很满意,因为在他递上国书后,朝鲜君臣就迅速行动起来, 仅仅过了三日,朝鲜议政大臣金大中就亲自押解着首批援清的三万石粮食在汉城起行,并征发了八千朝鲜青壮押送, 同时金大中还承诺,后续粮草会在月内全部筹集完毕。 与此同时,具仁垕在返回仁川后,也紧急前往辽南,欲寻求明国保护。 永历元年七月十一日,朝鲜使者在抵达辽南后,就被辽南巡抚鲁良直送至了京师。 朝鲜人主动请降,李兴之并不意外,因为丁丑下城”一直被认为是朝鲜历史上的耻辱事件。 满清凭借庞大的军事实力,虽然成功迫使朝鲜投降,但朝鲜君臣从内心非但没有认同,反而认为“丁丑下城”是朝鲜历史上的耻辱事件。 要知道,朝鲜上下一直都是以本国是“小中华”自居的,如今沦为清朝的藩属国,这令朝鲜军民百姓极为痛心疾首,再加上满洲在经济上的掠夺、政治上的欺压和文化上的压迫,使得朝鲜始终有着一股极为浓烈的思明反清浪潮,而这种思潮更是长期成为了社会主流。 即使在历史上,明朝灭亡之后,朝鲜国内依旧视满洲为“犬羊夷狄”,朝鲜君臣甚至私下里称清朝皇帝为“胡皇”,称清朝的使者为“虏使”。 尤其是在葬礼和祭祀中,朝鲜更是一贯反对使用清朝年号,而一直用着明朝年号,一旦有人使用清朝年号,便会被人骂做“家贼”。 除了暗中的无声对抗之外,朝鲜方面更是进行过公开的反抗,朝鲜孝宗李淏在位时,直接便以光复大明为己任,而且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曾意图联合南明、倭国一起“反清复明”,更是进行了一系列的备战,可惜因南明连续被清军击败最终未能成行。 而到了伪清康熙四十三年,朝鲜更是玩了一票大的,三月十九日这天朝鲜国内竟然举行了盛大的祭祀活动,而祭祀的对象便是六十年前殉国的大明皇帝崇祯,祭文的开篇便是,“崇祯七十七年岁次甲申庚子朔十九日戊午,朝鲜国王臣李焞,敢昭告于大明毅宗烈皇帝……”而在祭祀活动之后,朝鲜肃宗竟然又命人在汉城府筑了一座“大报坛”,并表示要年年祭祀。 此后,到了肃宗的儿子英祖在位时,更是直接将崇祯皇帝和洪武皇帝的神位请进了“大报坛”,使“皇朝之日月,复照于朝宗之邦”,而这座大报坛自此便成为了朝鲜君臣表达对明朝皇帝感恩、怀念之情的场所,直到公元一九零八年才被日本人拆毁。 “我等朝鲜军民无不对王师翘首以盼,请殿下看在我国世代为天朝藩属的份上,早发大兵,救我国军民于水火之中,我国君上有言,王师至日,我国必倾其所有,为王师前驱。” 燕王府内,朝鲜国海防大将具仁垕是哭的是声泪俱下,他是喜极而泣,据同行的辽南巡抚鲁良直所说,大明已经从各处调集了十五万大军,正枕戈待旦,只待燕王殿下号令,便要出师辽东,彻底解决辽东建奴。 “贵使快快请起,李藩对我大明的拳拳之心,孤是知道的,前者奸佞祸国,致使东江沦陷,尔国亦不得已背明投奴,今孤拨乱反正,天兵不日入辽,只是连年用兵,朝廷至今只筹集了二十万石粮食,孤恐战事迁延,一旦粮尽,只怕再有松锦之失啊!” 有便宜不占是傻瓜,朝鲜好歹也是一方藩国,本着不敲白不敲的原则,李兴之丝毫没有在乎朝鲜对大明有多忠诚,而是果断敲起了他们的竹杠,再说,你们都有粮食送给东虏,支持一下天朝上国也是理所应当的。 “殿下放心,我国国主已经在汉城筹集钱粮,王师一至,我国军民必箪食壶浆以待殿下。” 相比于向满洲提供钱粮,朝鲜君臣显然对提供物资给明国军队并不抗拒,在他们看来,提供钱粮给大明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 有朝鲜海防大臣作向导,本着兵贵神速的原则,李兴之即以大明燕王的名义诏命已经转至登州的新五镇张武部立即在登州登船,直驱皮岛,控制鸭绿江,相机切断济尔哈朗返回辽东的后路。 张武出征之际,李兴之亲自手书,鸭绿江头建鼓旌,将军百战壮国威,辽海自有孤忠在,血战疆场照丹心,今驱长舟跨海去,赤手亲擒奴酋归,太平待诏归来日,孤替将军书汗青。 第五镇登船后,李兴之又表奏左都御史孙之懈为蓟辽总督,原山西镇副将许定国为山海关总兵、原山东镇参将刘泽清为锦州总兵、广昌侯刘良佐为遵化总兵、原京营总兵黄得功为蓟镇总兵,起大兵四万进驻宁远,为平辽大军前驱。 此外李兴之该下令,原宁远守将西宁侯李定国所部于觉华岛登船回转辽南,攻略辽东半岛,其余新一镇、第四镇、新四镇、第六镇、新六镇、第七镇、新八镇、第九镇以及骑兵一镇、骑兵二镇、炮一镇和炮二镇,全部进驻山海关一线,克日北伐辽东。 yqxsw.org 至于京师防务,由于张邵谦坚持出战,李兴之不得不令王忠立即统领第二镇、新二镇回返,稳固京畿防务。 第六百二十五章豪格兵发沈阳 由于路程上相差甚远,就在靖北军在登州登船时,朝鲜提供给东虏的第一批粮草已经被紧急运送到了辽东的镇江堡。 三万石粮食虽然不多,但也够三万大军支用两个月有余,再加上东虏在铁岭和抚顺两地还有一定的战略储备,伪清的粮草短缺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解。 永历元年七月初三,出使明国的使者护卫终于回返辽阳, 他们带来了明国最新的招抚条件,也就是明国不接受遣皇帝入质的提议,而是要求多尔衮和济尔哈朗这两个清廷实际上的当权者入京听令,此外还必须将洪承畴和吴三桂等汉将遣送回国,若不答应这个要求,明国就视大清没有招抚的诚意。 “你们怎么看,本王思量过了, 为了满洲的存亡,就舍此残躯, 入明国京师,当这个人质。” 辽阳王宫,伪清辅政王多尔衮表情无比沉重,小李贼的招抚条件太苛刻了,苛刻到了大清难以承受的地步。 不用说让他和济尔哈朗入京师当人质,就是将洪承畴和吴三桂等汉臣送还明廷,这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去岁辽东之战,两红旗覆灭,正黄旗遭受重创,在加上松锦之战的损失,满洲八旗得兵力已经不足五万,反之,汉军旗由于收编了大量明军,已经接近四万,一旦遣送汉臣回明, 那他们统领的汉军还肯服从大清的号令吗?再者若是大清摄于明廷的压力,真做出如此退让的话, 那些蒙古人说不定就会像狼崽子一样反过来咬大清一口。 “辅政王不能啊,对明国,我大清并不是无一战之力,礼亲王和多罗贝勒败于辽南,乃是后路被明贼切断,先帝战殁于盛京也是小李贼用八旗家小相要挟的缘故,若是双方正大光明地野地浪战,伪明又岂是我大清的对手。” 多铎虽然莽撞,但决不是一无所知的蠢人,知道多尔衮说什么为了满洲百姓,愿入明国京师为质的话,不过是拉拢人心,说的空口白话而已,明清打了这么多年,双方早就不死不休了。 “辅政王,小的被明国人从山海关遣返回国时,一路上尽是明国的运粮车队,想来明军在月内恐怕就会发动对松锦一带的攻势。” 苏拜是睿王府侍卫副统领, 这次出使大明,多尔衮是耍了一点小心思的, 名义上的使者是秘书院大学士胡贡明, 实际上却是派了苏拜打探明国消息,虽不能侦查到什么机密,但明国军队的动向还是能看出一点端倪的。 yyxs.la “辅政王,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今伪明入寇在即,而我国内双王辅政,届时战守之策,难免会有相左之处,臣以为当推举一名可当大任者,主持战事,如此方能令行禁止,解我国之困局。” 新任秘书院大学士洪承畴起身对在座的满洲王公贵族行了一个罗圈礼,他认为在战时状态下,满洲必须号令统一,否则以大清如今的实力,很难击败风头劲的靖北军。 当然洪承畴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要拥戴多尔衮独揽朝政,成为满洲实际上的统治者,现在明廷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锁拿所有从奴之汉奸,押解回京师的下场,洪承畴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是什么,故不得不死死地抱住多尔衮的大腿。 “洪大学士说的在理,所谓蛇无头不行,皇上年幼,郑亲王又远在朝鲜,本王以为当由睿亲王主持国事,总筹对明国战事,诸位以为如何?” 豫亲王多铎闻弦歌知雅意,他是越看洪承畴越正要,这汉狗较之范文程那个只知道拍洪太马屁的狗东西有眼色的多,居然为多尔衮彻底掌控满洲政权,想到了这么好的主意。 “豫亲王说的对,郑亲王虽然也是国家宗室,但毕竟不是太祖嫡系子孙,且先帝生前,就对睿王托以腹心,以叔摄政,正合人伦之道。” 多铎说完后,从松锦返回辽阳的武英郡王阿济格、内大臣苏克萨哈、图尔格、英俄尔岱等人均是连声附和。 “你们……!” 豪格懵住了,他哪里想到多尔衮心思会如此缜密,先将济尔哈朗派往朝鲜筹粮,然后借洪承畴的口说出自己想要摄政的意图,他很想出言反驳洪承畴,可根本找不出借口反对,因为洪承畴他们选择的时机和理由太充分了。 “怎么,肃亲王有意见?如今明贼大军压境,若我满洲号令不得统一的话,这仗怎么打,肃亲王难不成想看到太祖太宗百战打下来的江山毁于一旦吧!” 豫亲王多铎揶揄地看向欲言又止的豪格,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明贼大军压境,由睿亲王统一指挥八旗军马,是合情合理,可辽南和沈阳犹有明国军马,若不趁早铲除,一旦明军入寇,本王是恐怕睿亲王顾此失彼,进退失据罢了,本王从海州回京时,收到郑亲王传书,说是朝鲜提供的第一批粮草已经送到了镇江堡,本王有意统领正蓝旗以及汉军正黄旗先取盛京,诸位没有意见吧!” 与会的王公大臣全都倒向了多尔衮,豪格自知无法改变被动的局面,遂转换话题,要求抢在明军之前动手,先解决明国留守在沈阳的军马。 “这……如此就劳烦肃亲王出征了,镇江的粮草也全部交你一体调用,望肃王早奏凯歌,复我大清盛京。” 这会轮到多尔衮愣住了,豪格的意思他自然清楚,就是不想呆在辽阳受自己钳制,可沈阳毕竟是大清国都,打下沈阳,可极大地提升满洲的军心民气,同时能鼓舞满洲的军心民气。 只不过征伐沈阳,那就需要相应的粮食供给,难不成本王要将刚刚从朝鲜筹措的三万石粮食全都交给豪格?可是,既然要成为大清的摄政王,那就要有大局观,左右明军主力尚未出征,大清又不是不能从朝鲜和蒙古征集到粮食。 豪格决定出征后,即传书留守海州的祖大寿整兵备战,又从阿济格手中将正蓝旗所属的三十个牛录召回,共起兵六十六个牛录加汉军正黄旗万余,浩浩荡荡,直扑沈阳方向。 第六百二十六章迎大明天兵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得生,多尔衮进位摄政,豪格为图自保,不得不请命出征沈阳,其用意就是欲脱离多尔衮的掌控,向身在朝鲜的济尔哈朗靠拢, 以求抱团取暖。 多尔衮虽然知道豪格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沈阳作为大清曾经的国都,即便他得到了大多数满洲王公贵族的支持,却也不得不同意豪格出兵的请求,恢复大清故都这样光明正大的理由,他若是拒绝, 那他这个摄政王还有何法理性可言。 永历元年七月二十一, 豪格在收拢了镇江堡、抚顺以及铁岭等地的钱粮后, 终于兵临沈阳城下。 这次满清一共抽调了正蓝旗六十三个牛录、汉军正黄二十五个牛录,连同随军的包衣、阿哈,总兵力达到了三万人。 面对满洲八旗咄咄逼人的攻势,留守沈阳的镇远侯,辽东提督李睿、新三镇镇将惠登相,第五镇镇将张勇、沈阳知府杨基以及陕西镇总兵曹变蛟一致认为,敌我力量相差悬殊,再加上沈阳城内还有近十万满洲老弱,虽说他们迫于靖北军的威胁,表面上服从了伪满洲国的统治,但夷性犬羊,贸然出战的话,难免会出什么乱子,故决定坚守待援。 决定好战守之策后,李睿遂令惠登相所部新三镇守沈阳东南两处城墙、新五镇张勇部守东北两处城墙,特祖所部千余镶红旗女真兵亦分成两股, 配合新三镇和新五镇驻守城墙,第三镇作为总预备队, 听候调动。 虽说特祖在金州战役中选择反正归明,而且还主动替靖北军诈开了沈阳德盛门以及参与过对城中满洲丁口的清洗,但现在敌我力量悬殊,李睿虽不认为沾满满洲鲜血的特祖会生出反复的心思,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将其军马分开,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沈阳作为伪清国都,辽东第一大城,墙高池宽,加之城中还有一万余明军。 豪格和汉军正黄旗旗主祖大寿在观察过城防后,皆认为明军戒备森严,即使大清此次进取沈阳,携带了二十门红夷大炮,也不一定能够突破明军城防,再者如今多尔衮势大,为了保存实力,豪格也不想把自己最后的家底全耗在沈阳的城墙上,故决定采用前年大清围攻锦州的策略,利用围城之计, 将城内守军困死。 当然他选择围城之计,亦有逼靖北军出城的打算,虽说靖北军屡次击败大清,但在自负武勇的豪格看来,野地浪战,拥有绝对优势的八旗兵,绝不会败给孤立无援的沈阳守军,相反,一旦野战获胜,那便能极大地鼓舞八旗军心,对攻下沈阳有百利而无一害。 仗着已方有兵力优势,豪格摆明车马地命令随军的阿哈和包衣沿着沈阳外围挖掘了三道宽两丈、深丈许的壕沟,在壕沟前布置了大量的铁蒺藜,然后深沟高垒,开始建造寨墙。 看着满洲人的防线渐渐合拢,杨基和惠登相等靖北军将官皆是束手无策,因为他们知道城中粮草不足,又担忧朝廷大军不能及时攻入辽东腹地,故不得不请求李睿出城迎敌。 一心想复仇的曹变蛟更是极力要求出城接战,以迟滞清军修建防线的速度。 “本帅受燕王托付之重,有轻言出战者立斩之。” 辽东提督李睿断然否决了众将的请求,他的任务是是守住沈阳这个支点,分散满洲人在辽西的军事力量,而不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出城和满洲人拼命,至于吃什么?李睿认为自己可以完全效法满洲人和如今的满洲汉军正黄旗旗主祖大寿当年的所作所为,用城内的十万两脚羊充饥。 吃两脚羊在寻常人看来,几乎和禽兽没有区别,但在李睿看来这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何况岳武穆爷爷也说过,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面对凶残的夷狄,只有以暴制暴,如此方为大丈夫本色。 东虏兵围沈阳的同时,靖北军第五镇也通过船运,抵达了原东江镇故地皮岛。 在祭拜了毛文龙、张盘以及陈继盛等东江英烈后,张武即发兵直扑铁山、昌城以及义州这几座朝鲜连接辽东的码头重镇,意图切断伪清辅政王济尔哈朗,所属满洲镶蓝旗返回辽东的后路。 由于靖北军水师镇主力已经南下,此次征辽的水师主要是潘学忠所部的旅顺分舰队,下辖运兵沙船一百三十艘、一号福船十三艘、鸟船十艘以及二号福船三十六艘。 这样的水师力量虽然较靖北军南下舰队相差甚远,但对于没有水师的东虏,却是巨无霸的存在,尤其是二号福船和平底沙船,最适合封锁宽仅仅一百余丈的鸭绿江。 出征之前,第五镇副将金勇和杨震都有些担忧,毕竟朝鲜归顺满洲已经数年,铁山又紧临鸭绿江渡口,这样的物资转运重地,东虏不可能不派兵驻守,若是久攻不下的话,万一济尔哈朗北返,只要在城头架上火炮,那东虏的火力就可以完全覆盖整个江面,那靖北军封锁鸭绿江水道的计划就会破产。 熟料船队刚刚抵达城下,城中的朝鲜百姓就陷入了疯狂之中,一个个拿起家中的铁锹、扁担冲向了城中留守的满洲兵。 “大明回来了,随本将杀奴!” “大明回来了,随本将杀奴!” 朝鲜铁山守将名叫金大俊,在昌城驻防满洲牛录喀克的眼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朝奸,为了谄媚自己,金大俊不光献上了自己的两个妻妾,还心甘情愿地替满洲人搜查敢于反抗满洲人的朝鲜百姓,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自己视如猪狗一样的奴才,居然会在明国日月旗出现的那刻,用刀捅穿了自己的后背。 1200ksw.net 随着无数的朝鲜军民涌上昌城城头,留守在昌城的三百余满洲八旗兵只半柱香的时间就被杀红了眼的朝鲜人撕成了碎肉。 一炮未发的靖北军还没来得及下船,铁山城内的朝鲜军民那边就搜罗了一大批粮食和酒肉,送到了码头,犒劳大明天军,那些朝鲜的女人也顾不得羞耻,一个个拿出最鲜艳的衣服,涌到了铁山码头,载歌载舞迎接大明天兵。 第五百二十七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有朝鲜军民的配合,靖北军兵不血刃地攻取了昌城、义州、碧潼等鸭绿江沿岸的港口城市,隔绝了朝鲜和辽东的联系。 身在平壤的伪清辅政王济尔哈朗闻报大惊,只不过铁山、昌城等城皆在鸭绿江一线,明军有水师炮火支援,济尔哈朗知道就凭自己手中的镶蓝旗满洲兵,根本突破不了有水师支援的明军防线, 故不得不传命李倧,着其调动仁川水师配合大清反攻铁山。 熟料,朝鲜国王李倧在收到明廷王师已经攻取铁山、昌城等地的消息后,即在南汉城发动兵变,以粮草入京的名义,邀请满清驻防大臣苏萨点验物资,在汉城南城袭杀了苏萨, 然后趁城中满洲兵群龙无首之际,围攻满洲军营。 只不过朝鲜军战力较之满洲人相差甚远,兵部大将李元翼调集了一万三千余军马,猛攻三日,居然损兵折将,死伤过半,还让八旗兵杀出重围,出奔平壤。 北线被靖北军攻占,南汉城方向的朝鲜军队又宣布反正归明,这令济尔哈朗的处境愈加艰难,他也知道朝鲜这边既然出现了明军,那说不定明军主力在辽西已经发动了攻势,为了摆脱困境,济尔哈朗只得分兵抢掠宁边府、黄州牧、海州牧以及开城道等地的钱粮,抓捕朝鲜百姓,准备强攻铁山,打通返回辽东的通道。 可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就在满洲兵大掠四方际, 铁山境内又一支明军登陆,据斥候回报,此次进驻铁山的明国军队,约有两万军马左右,看旗号正是明国辽南提督李定国亲至。 李定国出镇辽南时,李兴之给予了他绝对的自主权,这一次他是公然违抗了李兴之着辽南驻军攻略盖、海、复、耀等地的军令,而是率军转入朝鲜,意图围歼满洲镶蓝旗。 对于李定国出兵朝鲜的计划,辽南巡抚鲁良直以及白文选等人皆是持反对意见,可李定国以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臂,又声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留下一封奏疏请鲁良直送入山海关燕王行在。 “臣西宁侯,李定国谨奏,盖州、海州等四州之地东虏并无军马驻防,取之无益,莫如转入朝鲜尽歼丑类,如此我军可并力西进,届时殿下之兵, 出宁远,攻锦州,东西夹攻,破东虏必矣!还请殿下恕臣擅专之罪。” “殿下,李定国流寇出身,其性难测,这次居然抗命,臣以为当罢其兵权,召回京师,交三法司,堪定其罪。” 燕王府,随侍的右都御史冯铨,见李兴之看过辽南奏报后,面色有些不豫,他察言观色,直以为燕王殿下,这是恼怒李定国擅自行动,当下就进言,要剥夺李定国兵权。 “兵者,国之大事,当根据战场形势,判断下一步的行动,西宁侯此举正合孤意,传孤口谕,加李定国为宁国公,赐尚方剑,专职剿除济尔哈朗,冯先生,我军不日就要出征,然孤闻黄台吉有言,所谓汉满一家,战端一开,那当真就是骨肉相残了,尔可持孤手书,入辽阳招抚多尔衮,告诉他,他若放下武器,交还城池以及一众汉奸,自缚到京师谢罪,孤便罢兵回朝,给他们建州一线生机。” 冯铨和孙之懈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汉奸,这一世,李兴之利用他们替自己清洗朝堂以及北直隶各府县的士绅阶层,如今满洲覆灭在即,这两个狗东西,李兴之已经不想再留了。 “殿下……。” 冯铨懵了,出使东虏,还带着如此苛刻的条件,这不是要把咱往火坑里推。 笔趣阁 “冯先生放心,所谓两军交锋,不斩来使,再者有孤这数十万虎贲在,多尔衮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若能说得东虏出降,这平辽首功可就归先生了,到那个时候,孤再保你入阁,也不虞朝堂有反对的声音。” 看着脸色苍白的冯铨,李兴之哑然失笑,出使东虏,不过是迷惑多尔衮罢了,至于冯铨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 “臣……领旨。” 冯铨哪敢反对,只得硬着头皮领了李兴之的口谕,在明确了新五镇已经控制铁山后,李兴之即令宁远的前锋军团立即出兵,向锦州方向攻击前进,自己则统领铁人兵以及骑兵第一镇赶赴山海关,准备督军东进。 朝鲜方面,在李定国以及白广恩的第八镇抵达铁山后,朝鲜的形势陡然逆转。 各地军民百姓闻得天朝兵马再次入朝后,开始有组织地反抗满洲人的抢掠,他们不但袭击满洲人运输粮食的车队,还结寨自守,反抗满洲人的暴政,就是那些伪清扶植起来的朝奸也纷纷改弦更张,拒绝向满洲提供钱粮。 满洲镶蓝旗拢共只有五十三个牛录,再加上从南汉城撤回平壤的满洲残部,济尔哈朗手中总兵力不过一万七千人。 面对愈演愈烈的反抗,济尔哈朗根本不敢出兵弹压,更不敢出兵铁山,而是收缩兵力,企图依靠平壤城作垂死挣扎。 永历元年八月十六日,在所部军马休整完毕后,李定国即传书朝鲜国王李倧,着其征发民夫,准备钱粮,配合王师收复平壤。 谁知道书信还没有发出,汉城那边就搜罗了一大批粮草酒肉通过水运,送至铁山犒劳大明天兵了。 铁山地区的朝鲜百姓也争相涌跃替天军服役,人人都为自己能够为天兵效劳而自豪。 朝鲜人民的热情好客,只让靖北军将士以为自己回到了大明。除了语言不通,需要通晓两国语言的翻译外,靖北军将士在朝鲜真正的是如鱼得水。吃的,穿的都是朝鲜人从四面八方调运而来,根本不需要李定国费心。 而且朝鲜的女人较之朝鲜的男人更热情好客,连续几日,明军大营外布满了看热闹的朝鲜女人,只让在辽南旷了一年多的靖北军将士食指大动,要不是李定国严格的军令,将士们说不得就控制不住积蓄了许久的火气了。 “剿除济尔哈朗,本帅就同意尔等出营,但必须朝鲜女人自愿,否则军法从事。” 作为一军统帅,李定国自然知道管理军队要张驰有道,若是过分控制,只会适得其反。 “李帅,您就瞧好吧,这次末将非要把济尔哈朗的狗头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魏勇是看着大营外观望的朝鲜女人,打的包票,这些朝鲜女人当真是养眼啊,胸脯都露了一大半在外面,早点打赢满洲镶蓝旗,咱也好早日得偿所愿,得偿所愿啊! 第六百二十八章粮食换人口 面对朝鲜军民的人民战争以及靖北军辽南军团的步步紧逼,济尔哈朗只得收缩兵力,依靠平壤坚城固守待援。 为了抵御靖北军,筹集到足够多的粮食,济尔哈朗甚至丧心病狂地抢光了平壤周左的村镇,将平壤城内的六万朝鲜百姓全都绑上了城墙,充作人质, 并行书李定国和朝鲜国王李倧,若明军肯放镶蓝旗返回辽东,他即释放所有百姓,否则他就携平壤百姓共存亡。 朝鲜国王李倧断然否决了济尔哈朗的要求,他给出的答复是“朝鲜苦建州久矣!除非济尔哈朗选择出城投降,否则孤宁可平壤百姓的血流干了,也要死战到底,替两次胡乱丧生的数十万朝鲜百姓报此血海深仇。” 有了李倧的背书,李定国再无顾忌, 遂传书张武,着其统领本部军马跨过鸭绿江,攻略镇江、凤凰城、险山堡、宽甸,向东虏老寨赫图阿拉攻击前进,自己则统领大军与汉城和仁川方向的朝鲜军,南北夹击,合击伪清郑亲王济尔哈朗所部满洲兵。 八月六日,两万余靖北军和三万朝鲜军组成的联军终于抵达平壤城外,由于平壤是朝鲜王国第二大城市,城墙坚固,靖北军在重炮轰城无果后,遂决定将攻城战改变为围城战,将东虏困死在平壤。 为防满洲人狗急跳墙,饱受欺压的朝鲜百姓甚至挖通了平壤境内的大同河,将平壤周左彻底变成了一片泽国。 这样一来, 城内的满洲兵即使想做困兽之斗都不可能, 济尔哈朗是眼睁睁地看着城外的中朝联军大摇大摆地在平壤外围修建防御工事的。 身负国仇家恨的朝鲜百姓犁地为城, 趁着八旗兵因为水淹, 不得出城的机会,在平壤外围修建了三道两丈高的土墙以及数不清的箭塔和望楼。 面对如此窘境,济尔哈朗是徒呼奈何,他知道城外的明国人和朝鲜人想要做什么,可他却根本无力改变,这刻,他是深深的后悔,后悔自己没有选择和攻入朝鲜的明军决一死战,以至于一万五千余满洲八旗被生生困死在平壤这巨大的牢笼之中。 八旗兵不是没想过出城,攻击那些正在构筑防线的朝鲜百姓,可泥泞的路面令他们寸步难行,就是有人侥幸冲到城外的防线前,也会遭到中朝联军无情的击杀。 当出城突击和以朝鲜百姓生命相要挟的办法毫无用处时,济尔哈朗知道,自己和自己本旗的牛录们已经陷入绝境,这个时候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前途,也就是向中朝联军输诚,生存和毁灭面前, 大清的郑亲王选择了前者。 笔趣阁 “我家王爷说了,只要大明接受我军的投降,我镶蓝旗愿意释放所有朝鲜百姓,放下武器,世世代代做燕王殿下最忠诚的奴才。” 平壤城外西宁公、辽南提督李定国的行辕内,大清镶蓝旗固山额真顾山泰死死地跪伏在地上,语气谦恭到了极点。 顾山泰是牛毛寨人,也是跟随奴尔哈赤起事的老人之一,萨尔浒之战,顾山泰亲引三百勇士力破明国蓟辽总督杨镐将旗,遂被老奴看中,加其为正黄旗甲喇章京,又将第三女下嫁之,乃是实实在在的满洲宗室。 素来视明人和朝鲜人如猪狗的顾山泰,为了满洲镶蓝旗的生死存亡,不得不在李定国和李倧面前摇尾乞怜。 “告诉你们王爷,只有释放城中百姓,那我方才可以考虑接受你们投降的要求,否则就没有任何和谈的必要,再者接受你们投降,兹事体大,需燕王殿下决断。” 对于济尔哈朗请降的要求,李定国却不敢擅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也是有相应前提的,在军事层面上可以有一定的自主权,但政治层面上,没有燕王口谕,李定国这个辽南提督可不敢越权。 “这……,还请李帅速速上复燕王殿下,平壤城内粮草不足,奴才怕时间一长,郑王弹压不住旗下的将士啊。” 顾山泰又气又恨,他不明白去年还如日中天的大清,居然会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就沦落到向低贱的明国人委屈求全的地步,更没有想到,就连放下武器投降,也要看明国人的脸色。 “李帅,东虏投降之事需要燕王定夺,可如今城中尚有我国六万百姓,您看,我国是不是可以先用粮食交换百姓?” 自壬辰倭乱以来,朝鲜王国是屡遭兵灾,国内人口锐减,在李倧这个朝鲜国王看来,人口始终是比粮食值钱,况且李定国军中就有一支蒙古骑兵,李倧相信,燕王殿下估摸会答应济尔哈朗投降的请求。 “你回去告诉济尔哈朗,朝鲜国愿意先用粮食交换城中百姓,暂定为五斤米换一人,尔等若不认可此事,本帅即认定尔等没有投降的诚意。” 李定国略一思索,还是答应了李倧的请求,反正又不费靖北军一米一粟,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个恶人。 “五斤米换一人,奴才这就回城向郑亲王禀奏,想来郑亲王定会同意贵王的要求的。” 顾三泰大喜过望,就算留朝鲜人做人质,也不需要这么多人,由于此前在朝鲜征集的粮食全都转运到了辽东,平壤城内的粮食如今只有五千余石,分摊到每个八旗兵身上,一个士卒也只有四十斤左右的粮食,这点粮食,能支撑一个半月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能用城中无用的朝鲜百姓换来粮食,当真是占了大便宜。 果不其然,济尔哈朗在收到顾三泰的回复后,当即同意了朝鲜国王李倧用粮食交换人口的要求,并提议满洲人,可分批送城内百姓出城,在中朝联军防线前,一手交人一手交粮。 为了表示对投降事宜的积极态度,济尔哈朗很快就将人口换粮食的要求付诸实施,第一次就遣送了五千百姓出城,为了表示对明国辽南提督李定国的敬重之情,满洲人甚至没有搜掠城中朝鲜人的个人财物品。 李倧也没有食言,在人口点算完毕后,就是命人推出了数十辆大车,交给出城输送百姓的满洲镶蓝旗固山额真篇古,他也觉得这个买卖是占了大便宜,五斤米就能换一个朝鲜人,这样的买卖到哪里还能找到,不光挽救了子民的生命,而且可以提升自己在国内的声誉。 满清朝鲜驻军请求投降的消息传到宁远时,李兴之只给了李定国一个回答,当年满洲破沈阳时,可曾放过城中百姓?当年满洲逼的大棱河堡内驻军吃人度日的时候,可曾放过城中守军?既然他们没有放过明国人,那明国人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死活,可将城内朝鲜百姓接出后,继续包围平壤。 第六百二十九章大起大落 平壤围城的同时,明国右都御史冯铨也硬着头皮带着李兴之的手书抵达了锦州。 驻守锦州的满洲正白旗固山额真苏纳得知来人是明国的招抚使臣后,不敢怠慢,连忙遣人将冯铨紧急送往辽阳城。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冯铨抵达辽阳时,南明伪朝派往辽东联兵的使者由左佥都御史左懋第、沿海五镇水师提督陈洪范、礼部右侍郎马绍愉等人也被清安平堡驻军解送到了辽阳城内。 伪清国都辽阳并不是原明朝辽阳城,而是老奴攻取辽阳后, 在离城八里处重建的新城。 畅想中文网 城周长六里零十步,高三丈五尺,东西广二百八十丈,南北袤二百六十二丈五尺”。有城门八座,分别为:抚近、内治、怀远、外攘、德盛、天祐、福盛、地载。 城内有诸满洲王公大臣的住所、投降后金的部分汉官住宅和商业店铺以及理政殿和汗王宫两处宫殿,这两座宫殿坐北朝南, 正对辽阳南门天佑门,正是如今伪清皇帝顺治和摄政王多尔衮理政之处。 自使臣胡贡明被扣留,明国军队大规模在宁远和山海关等地集结后,多尔衮就知道小李贼是想趁着天气转暖之际,再次伐辽,故一直整顿兵马,积极备战。 “两拨明使?” 多尔衮懵了,他最先想到的是小李贼又在耍什么诡计,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决定在大政殿召见明使,左懋第等人由于先期进城,故排在第一顺位,被请进了伪清皇宫。 “外臣见过清国摄政王殿下,李逆悖逆乱国以来,天崩地裂,纲常尽毁, 故我江南军民,奉显皇帝第七子桂王,暂登监国之位, 欲尽起江南之兵, 北伐神京,复我皇明正溯,然李逆猖乱,非我江南之力所能制也,外臣闻,大清前与李逆有辽南之恨,后又有盛京之痛,其兵锋过处,当真是伏尸遍地,血流漂撸,我监国殿下悉之,亦深愤逆军兽行,故欲与贵国南北夹击,共歼丑类,若剿除李逆,我皇明愿承认大清,每年供奉金万两, 银三十万, 绢五十万匹,世代交好, 永为兄弟之邦。” 在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南明伪朝使团根本没想到,靖北军已在月前突破了长江防线,十余万大军横扫南直隶等地的消息,进了崇政殿,陈洪范就命人献上金银,恭恭敬敬地将来意,向坐在御座一侧的多尔衮行了一礼。 “呃……贵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来人啦,速去府库准备上好东珠百颗,人参千支,作为国礼,回赠大明监国殿下,以示我大清和明国世代交好之意。” 多尔衮喜出望外,这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大清和明国交战三十余年,对明国的国内的情报还是了解的。 所谓漕粮一断,京师必乱,明国南北分立,那残破的北中国,断不能支撑小李贼东征辽东,那大清反败为胜的机会就来了。 “贵使,辽东苦寒,粮草物资本就匮乏,若欲合击李逆,贵国还需提供相应粮秣,若不然,我大清军就算再骁勇,也没有力气助贵国平堪定乱。” 正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也是喜形于色,大清虽然面临着辽南和辽西的压力,小李贼同样再一次陷入了两线作战的窘境,只要大清缓过劲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也。 “贵国若肯出兵,我皇明监国殿下自当襄助钱粮。” 陈洪范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被世人称为蛮夷的东虏,居然这样好说话,一口就答应了和南都监国行在联兵的请求,而代价不过是一点钱粮而已。 “不……!” 随行的左懋第想要阻止,可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下去,向东虏输送钱粮,岂不是向他们输血,可不提供钱粮,他们断不肯出兵助南都行在攻打李逆,忠于朱明和忠于华夏两者之间,他竟然一时难以决断。 多铎喜笑颜开地说道:“十四哥,两拨明使,陈大人他们既然是明国南都使者,那另一路一定是小李贼的使者,莫如请他上殿,也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多铎说得好,苏克萨哈,你去将小李贼的使者带上殿来,本王到想看看他知晓了咱们和朱明联兵的消息后,是什么嘴脸。” 多尔衮这会心情大好,既然小李贼羞辱扣押了大清的使者,本王也要好好羞辱小李贼的使者,让小李贼知道大清是不可轻辱的。 “这……!” 陈洪范、左懋第、马绍愉等人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李逆也派了使者来辽阳,这会一个个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生怕李逆给出更优厚的条件,让满清改变主意,那南都监国行在可真就孤立无援了。 和陈洪范等人不同,冯铨虽然害怕,但也知道在军事上,大明处在优势地位,在接到苏克萨哈宣他入殿的令旨后,就强打精神,昂然进了崇政殿。 “你们……天朝使臣,右都御史冯铨奉皇明永历皇帝陛下圣旨,特来晓谕尔等建州女真各部,我皇天恩仁慈,若尔等放下武器,去辫留发,交还汉官,所谓之辅政王入京朝见,庶可得保族人平安,若贼性依旧,持顽逞凶,我皇明数十万大军早已枕戈待旦,届时,本使恐怕尔建州不得保也。” 陈洪范、左懋第等人和冯铨都是大明朝的官员,那有不认识的道理,只不过一方自诩清流,另一方是阉党成员,双方都看不惯对方而已。 看到陈洪范恭恭敬敬地向多尔衮行礼后,冯铨虽然惊讶,但也没放在心上,他出使辽东时,南直隶的战报已经传入京师,这会南都都已经落在靖北军手里了,他哪里还会在意几个伪朝余孽 “混账,尔等窃国之贼,居然敢在我大清摄政王前如此无礼,尔不怕死吗?” “冯铨,你莫要以为抱上了李逆大腿,就可以胡作非为,我南都监国殿下已经和大清缔结盟约,南北夹击之势已成,尔若幡然悔悟,尚可保存性命,若不然,王师北伐之日,便是尔等死期。” 崇政殿内的满洲官员和伪明使臣陈洪范等人皆是破口大骂,这明使当真不知死活,小李贼是兵强马壮,可没有江南财赋支持,如何有足够的钱粮两线作战?身处绝境而不自知,真是死有余辜。 “什么……南北夹击,陈洪范你莫不是失心疯了,我朝廷王师在月前已经突破长江天险,赵国公已经在南都城高坐了,尔还在这里扯什么南北夹击,你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冯铨被陈洪范和殿内的满洲王公大臣逗乐了,鄙夷地看了陈洪范一眼,言之凿凿地将南都城已经易手的消息在满洲王宫崇政殿上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 多尔衮懵住了、殿内的满洲王公大臣也懵住了,这会他们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从高处陡然落到了最低谷,一个个抬眼看向伪明使臣,这叫什么事,你们来和咱们约兵,结果使者刚刚抵达,却有人说你们的老巢被端了。 第六百三十章冯铨死,东南定 “不可能,我南都拥兵三十万,又有长江天险,逆军岂能促入,摄政王,外臣请诛逆使,以为皇明和大清友邦之固!” 陈洪范歇歇底地嘶吼起来, 左懋第、马绍愉等人,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冯铨,开什么玩笑,南都是大明留都,天下第一雄城,靖北军就是再能打,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被攻破。 “贼子安敢间我军心,左右速与本王拿下, 至王宫外就地正法, 并诏告辽阳军民,就说我朝已和南都大明行在缔结盟约,克日西征,共破李逆,同分中原之地。” 多尔衮也认为冯铨这是虚妄之言,自明清交手以来,除了辽东的关宁军是属乌龟的,其余浙军、白杆军、秦军,虽然野战不是八旗的对手,但尚有一战之力,南直隶好歹有三十万明军,怎么可能一个月就被小李贼打穿,难不成南都的明军都是猪吗? 再者,由于去岁大清连续败在小李贼之手,盛京沦陷,皇台吉战殁, 已经让国内的旗丁对靖北军生出了畏惧的心思, 那些蒙古人和汉军旗更是谈李变色, 就算南都的桂王政权已经被小李贼击败,多尔衮也要装作不知道,他要借这次和南明达成和议之事,鼓舞军心,提升国内的凝聚力。 十几个戈什哈应声进殿,不容冯铨分说,一把将骇的面如土色的冯铨按倒,硬生生拖出了大殿。 “……我是大明使节,尔等安敢斩我,难道你们不怕燕王殿下的怒火吗……啊!” 崇政殿外,冯铨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明国使臣冯铨终于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被满洲人生生砍断了脑袋。 处决了冯铨后,多尔衮就是煞有介事地将在京的蒙古王公以及吴三桂等汉军旗将官召集到王宫,共同参与和南明监国行在签订盟约之礼。 辽阳城, 多尔衮迫于靖北军的压力,不得不和已经倒台的南明使臣“结盟”, 福清城,大明东阁大学士孙可望也在和盘踞福建十余年的郑氏集团拟定合约。 靖北军攻破南都后,杭州巡抚熊奋渭、浙江总兵方国安等人曾有意拥立潞王监国,继续维持朱明王朝的统治。 可朱常淓并不是傻子,南都都被李逆攻破了,这个时候再去当这个监国,岂不是寿星佬上吊,嫌命太长,故坚持不肯,并反劝熊奋渭和方国安二人,永历天子有先帝遗诏,名正言顺,若行监国之事与叛逆何益,遂闭门谢客,再不见浙江诸官。 永历元年七月二十五日,高杰部杀至杭州城下,熊奋渭和方国安不愿背弃大明,遂整顿军马,企图凭城死守,熟料,潞王竟以劳军的民义,派遣王府侍卫,打开了涌金门,迎朝廷天兵。 大明的藩王都不在乎老朱家的江山,熊奋渭和方国安也是心灰意冷,在靖北军入城后,就是令城中军马放下武器,向朝廷输诚。 潞王殿下的深明大义,令高杰感动万分,遂“请求”潞藩看在永历天子是其族孙的份上,捐助八成的钱粮与朝廷,并遣人以舟师走大运河送至京师。 杭州城破时,独立九镇田见秀部也在广信府杀入了浙江金华,并直扑浙闽交界的分水关。 浙西战报传至杭州后,高杰也奋起余勇,催兵疾进,于永历八月一日兵临福建门户仙霞关。 仙霞关位于浙江省江山市保安乡南仙霞岭上,地当福建、浙江、江西三省交界处,古称古泉山、泉岭山,与剑门关、函谷关、雁门关,并称中国四大古关口。 仙霞关城东西与高山相连,南北有狭路沟通,为古代衢县(现代为浙江衢州)往来建州(现代为福建建瓯)之咽喉要地。仙霞关以雄伟险峻驰名,素称“两浙之锁钥,入闽之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汉朝大臣朱买臣曾有言,南越王居保泉山,一人守险,千人不能上也。今其山周围百里,皆高山深谷,登之者凡三百六十级,历二十四曲,长二十里,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自决定支持桂王监国后,郑芝龙不光派遣亲弟郑鸿魁以舟师至南都控扼江防,而且还命二弟郑芝豹守分水关,儿子郑彩守仙霞关,以达到其永镇福建的企图。 可理想虽然很丰满,但现实却非常骨感,郑芝龙自以为固若金汤的长江防线,仅仅数日就被王师大军突破,江左防线要地,九江和安庆几乎是不战而降,江西和浙江又以卷席之势向王师输诚,最令他郁闷的是,长江水师居然在崇明岛被王师包了饺子,亲弟郑鸿魁更是投降了王师,江南各处的败报如雪片传到了福州城。 “大哥,燕王开的价码可不算低啊!世袭罔替的公爵,保留咱们郑家一半的水师,其代价不过是捐纳一半的财产给燕王,这比当初咱们受大明招抚的待遇何啻于云泥。” biquge.name 从分水关返回福州的郑芝豹并不抗拒李兴之的招抚条款,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受明廷招抚以来安逸的日子,早就磨平了郑芝豹的血性,在他看来,无论是投明还是投燕王,只要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又何必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呢?好不容易在大陆安顿下来的郑芝豹可不想再过那种居无定所,刀头舔血的日子了。 “降?咱们好不容易赚了这点家当,就要分一半给他们,凭什么?” 和弟弟一样,郑芝龙也不想再去过当海匪的生活,受明廷招抚后安逸的生活已经让这个曾经纵横南海的枭雄人物磨平了野心,郑鸿魁的投降更是压垮秤砣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时,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数十年积累下来的财富。 “大哥,安平城的金银财宝早就堆积如山了,就是拿一半给燕王殿下,照样够咱们吃十辈子,何况燕王还给咱们留了那么多海船,也不愁会短了后世子孙的花用。” 郑芝豹是真的不想和靖北军兵戎相见,郑家水师是强,可陆战实在有些拉垮,如今王师兵马已经占尽江西和浙江,甚至广东那边也传来王师入境的消息,真打下去,福建必不可保,现在不投,王师一旦入境,你就是想投也投不成了。 “唉……你去回复赵国公和孙阁部,就说我郑芝龙愿意归顺燕王殿下,让其二人速至仙霞关,商议归附之事。” 思虑良久,郑芝龙长叹一声,终是同意了郑芝豹向京师方面投降的请求。 第六百三十一章杀奴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给予福建郑氏如此优厚的招抚待遇,李兴之也是有考量的,因为郑氏手中有大量精通造船的工匠,熟悉东南亚航道的水手,以及那些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士兵和数千装备精良的海船。 贸然开战, 只会将郑氏重新逼到海外,这样的结果,不但给东南沿海的安全造成隐患,还要花费无数的人力物力去解决麻烦,故招抚之计实在是两全其美,而且李兴之相信, 只要郑氏交出一半的武装力量和水师战船,那朝廷就能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取代郑氏在南洋的影响力。 永历元年八月初八,大明东阁大学士孙可望,南直隶总督,太子太保、赵国公黄文昌在福建省福清府与郑芝龙集团在友好、热切和谐的氛围下,达成了最终条款。 条款规定,原福建提督郑芝龙出任大明兵部尚书、海澄公、太子太保,其子郑森以国子监监生的身份入京陪天子进学,福建提督由郑芝豹担任,郑鸿魁和郑彩分别调至山东和旅顺,担任靖北军水师一镇和二镇副将。 为表示对朝廷忠诚,郑氏同意交出一半的海船,补充到南直隶和辽东,巩固朝廷北疆海域的安全。 此外,郑芝龙有言,长女郑祖禧年方及笄,品貌端庄, 平素最重英雄, 还望燕王殿下不以郑家女蒲柳之姿,纳入王府,从此永结秦晋之好,当然若燕王殿下愿纳郑祖禧为侧妃,郑芝龙愿意拿出安平城一半的产业作为陪嫁,以示对燕王殿下的拳拳之心。 赵国公傻眼了,这他娘的算什么事,自已女儿的事,燕王殿下那边虽然应承了,但至今尚未能具体实施,现在好了,郑芝龙这狗东西也上杆子要将女儿献给燕王,关键是这狗东西太他娘的有钱了,燕王殿下又是个死要钱的主,咱闺女以后在后宫的地位堪忧啊!要不咱也把刚捞的五百六十万两拿出来当嫁妆。 tsxsw.la 且不说赵国公是如何患得患失的,李兴之在宁远得知了南都伪朝居然勾结东虏,意欲对京师南北夹击的消息后,即传谕孙可望和黄文昌,在南直隶各府纠察所有通奴之官员, 并令锦衣卫镇抚使刘侨下江南,协同处理此案, 务必不可有一人漏网, 同时又在宁远誓师,即日出征辽东。 永历元年八月二十八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映在宁远城上时,整个城池仿佛笼罩在一股金色的彩霞之中。 城墙外,千里风沙卷起,犹如惊涛拍岸,万里起云烟。 日升、风起。 御敌边关争战急, 黄沙散漫路难行。 虽知此去无归日, 拔剑来生亦远征。 随着苍凉的牛角号声,在宁远城外不断悲鸣,无数的旌旗迅速云集到宁远东门。 新一镇、第四镇、新四镇、第六镇、新六镇、第七镇、新八镇、第九镇、骑兵一镇、骑兵二镇、炮一镇、炮二镇,一共十二面靖北军镇将旗宛若鹤立鸡群般树立在人海之前。 靖北军尚黑,所用旗帜自莱登创建镇级作战单位后,也全部改成黑底红字,仅在皇明日月旗外侧绣上番号以区分建制,之所以沿用明朝军旗,只因为那一句“凡日月所照,皆为王土。” 十二面军旗下,笔直地站立着无数士兵,他们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早已搭好的点将台,盯着将台上高三丈高的燕王王旗,此刻除了战马的嘶鸣声和猎猎作响的军旗外,再无任何声响。 “燕王,时辰已到!” 待抚远侯,直隶总督,第四镇镇将张邵谦、燕王府长史徐以显,新一镇镇将、兴平伯金声桓等人缓步踏上城楼后,宁远城头上,铁人兵统领忠勇伯李邦杰踏前一步,洪声开口。 李兴之缓缓扫视城下诸将,除城楼上张邵谦等人外,将台下,新四镇镇将惠登相、第六镇镇将尚可喜、新六镇镇将耿仲明、唐通、姜襄、秦英、朗绍真、王辅臣以及安巴、王承柱等靖北军将佐皆是顶盔贯甲,杀气腾腾。 “击鼓、鸣炮!” 随着李兴之的军令,震天动地的鼓炮声顿时响成一片,宛如惊雷击地。 “万胜、万胜……!” 号炮声中,无数的靖北军将士开始用手中的刀枪有节奏地敲击地面,直震的大地仿佛都在摇晃。 “燕王到……!” 城楼上李邦杰再次开口。 “燕王到!” 沿城墙一字向城门外排开的铁人卫士兵,一个接一个,传递着铁人兵统领李邦杰的声音,令得每一个士兵都清楚知道一件事,他们的大帅、大明的燕殿下已经到了。 在无数人的目光中,李兴之踏马出城,身着明盔,身后是数十同样披甲整齐的大小将官,在他们身后,是数百全身铁甲、宛若钢铁洪流的铁骑。 “吁!” 李兴之翻身下马,按剑踏上高逾三丈的点将台,宛若神明一样扫视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海洋。 “恭迎燕王殿下。” 排头的数百名队官以上的将佐不约而同地半跪行礼,他们知道大帅这是要发布讨奴檄文了,只不过随驾的燕王府长史徐以显却没有跟着上台,他们均是好奇,难不成殿下是要亲自鼓舞士气。 “知道本帅要带你们去干什么吗?” 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多余的语言,李兴之几乎是嘶吼着将他的嗓音从将台上传递出去。 “杀奴、杀奴……!” 无数的官兵眼神中出现狂热的光芒,手中的刀矛再次疯狂地敲打起地面。 “不错,就是杀奴,东虏乱我辽东,毁我城郭、杀我子民,将我明人视如猪羊一般,今天,本帅就是要带你们去复仇,用咱们的刀和剑告诉东虏,华夏不可轻辱,本帅在此起誓,从今日起,凡敢欺辱华夏者,尽诛之。” 李兴之双手虚按,猛然拔出腰间利刃,遥指身后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军旗,发出了复仇的怒吼。 “尽诛之……!” “尽诛之……!” 李邦杰振臂高呼、张邵谦眼含热泪、秦英、尚可喜、耿仲明一个个热泪盈眶。 自东虏猖乱以来,战殁在辽东大地的军民百姓不知凡几,这一次燕王殿下终于吹响了反攻辽东的号角,祸乱辽东三十年的建州女真的丧钟终于敲响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抬旗 靖北军东征在即,多尔衮自不会坐以待毙,为了对抗气势汹汹的靖北军,多尔衮同样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即以锦州为中心,利用杏山、塔山、松山以及大棱河四座卫堡迟滞明军的攻势,然后利用已方强有力的骑兵骚扰甚至切断明廷从山海关至锦州这漫长的补给线,再打一次决定明清命运的松锦之战。 为了稳固锦州防御体系, 多尔衮从洪承畴之策,以汉军正蓝旗夏承德部五千兵守塔山、汉军正红旗刚阿泰部五千兵守杏山,汉军正白旗吴三桂部五千兵守松山,武英郡王阿济格领镶黄旗及正黄旗六十个牛录镇守锦州,蒙古额真武纳格领兵三千携五千汉军守乳峰山,科尔沁亲王吴克善领兵一万五千驻大棱河,并在小棱河东岸的笔架山一带修建浮桥、炮台,和锦州城成掎角之势。 此外, 多尔衮又以正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领二十个牛录驻防盖州和复州, 提备明国辽南驻军,并命图尔格,一旦明军主力北上,就放弃整个辽南,退守辽阳,豫亲王多铎领两白旗八十个牛录驻义州,一旦松锦开战,走朵颜三卫,袭击明军补给线。 也就是说,为了筹备此次明清决战,多尔衮几乎将所能动员的力量抽调一空,用孤注一掷来形容都不为过。 洪承畴和多尔衮的策略得到了满洲王公大臣的一致支持,因为他们对锦州堡垒群恐怖的防御力深信不疑,此前的松锦大战, 大清动员了几乎全国的力量,数百门红夷大炮狂轰滥炸都没啃下锦州,最后不得不改变策略,采用围点打援的策略, 歼灭明廷的增援部队,从而逼迫明国守军投降。 现在攻守易势,所有的满洲王公都认为已方完全可以利用松锦防线拖垮靖北军,再加上大清已经和南都桂王政权达成款议,一旦战事迁延日久,南都明军北伐的话,大清说不得还能够转败为胜,甚至攻入明国京畿。 这刻他们对明廷的先帝朱由检充满了感激,感激朱由检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增强了锦州一线的堡垒群,现在全都便宜了大清。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宁远方面的明军整军出击之时,满洲的后花园朝鲜就出了乱子,而且是大乱子。 “奴才正黄旗固山额真敦拜谨奏,八月八日,有大量明军走铁山入寇辽东,连克宽甸、险山堡、凤凰城,目前正向赫图阿拉挺进, 奴才手中只五个牛录,根本无力抵挡明贼兵锋, 只得退守老寨,据朝鲜传来的消息,朝鲜国王李倧叛清投明,并会同明贼主力包围平壤,郑亲王困守弧城,还请皇上、摄政王速发大兵,否则郑王一败,明贼可直驱盛京,如此我大清危矣!” 崇政殿内,兵部承政叶克书捧着赫图阿拉传过来的奏报,死死地跪在多尔衮面前,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作为大清的兵部主官,叶克书清楚地知道,小李贼在辽西部署了将近十五万重兵,而且明国蓟辽总督孙之懈此刻已经带着近五万军马攻到了塔山,时下已经形成了对塔山的包围,他不明白的是,小李贼如何会有余力出兵朝鲜,在包围济尔哈朗的同时,还能出兵辽东。 “这……洪先生,你可有策略应对?” 多尔衮脸色一片铁青,他也没想到上个月还毕恭毕敬的朝鲜人居然这么快就反水了,更没有想到手中有一万五千八旗大兵的济尔哈朗会被明军包了饺子,此刻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就像抽空了一般,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原大明的蓟辽总督洪承畴身上。 “呃……老夫……老夫以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目前明军十余万大军兵压松锦,一旦我军抽调兵马入朝,那松锦防线必定处处漏风,锦州一破,辽阳就在小李贼的马足之下,那我大清的根可就要断了,平壤乃是朝鲜第二大城,城防坚固,明军必不可速下,至于赫图阿拉,虽是我大清龙兴之地,但残破已久,弃之有益,时下我军当着力于锦州,只要将战事拖到十一月份,天气转冷,那我大清反攻的机会就来了。” xiaoshuting.info 洪承畴脸色古井不波,内心却翻江倒海,去年松锦之战时,朝廷苦心孤诣筹集了价值二百万两白银的钱粮,好不容易才将大军的开拔费用凑齐了,李兴之掌权不过仅仅一年,他哪来的这么多银子支撑如此大规模的战争。 要知道,京师面临的对手可不仅仅只有满洲,还有和永历皇帝争夺正统地位的南都监国行在,难不成冯铨那狗东西说的是真的,南都方面已经降了李兴之,可这也太荒唐了吧,从南都至辽东的海路差不多也就三十天的路程,难不成三十天不到,拥有长江天险的三十万南直隶军马就灰飞烟灭了? 当然目前的形势也容不得洪承畴多做考虑,他知道当汉奸的后果是什么,他不想如同秦桧一般,被铸成铁人,跪在岳王墓前,世世代代为人唾弃。 为了不为后世耻笑,洪承畴只能尽力去替满洲筹算,哪怕满洲这艘船已经千疮百孔,他还要拼命地把漏洞补上,就是不想这条船真的沉了,故不得不建议多尔衮放弃朝鲜,决战辽西。 “你是说放弃两蓝旗,那我们满洲八旗还能剩多少人?摄政王,去年咱们就折了两红旗,要是连两蓝旗都折了,那咱们还能压服蒙古人和汉军旗吗?我可不想太祖太宗百战打下来的江山,毁在咱们这一代的手上啊。” 跟随过老奴和洪太两代满洲统治者的多罗安平贝勒杜度,急的连声反对,且不说锦州防线能不能挡住明军兵锋,就是折了两蓝旗也不是满洲能够承受的,自红旗覆灭在辽南后,满洲八旗就损失惨重,要是两蓝旗再被明军全歼,那真正的满洲八旗就不足两百牛录了,那大清凭什么还能压服蒙古人和那些投靠大清的汉军旗,到时候,那些人说不得立马就会抛弃大清,重新投入大明的怀抱,然后来割下满洲人的首级,向明廷邀功请赏。 “摄政王,两蓝旗和锦州孰轻孰重?这个时候分兵,无异于自取灭亡,至于旗丁不足之事,老臣以为可行抬旗之策,将蒙古人和汉军旗改编为两蓝旗和两红旗,至于汉军旗和蒙军旗,从包衣和阿哈中补充就是。” 分兵是战场大忌,尤其是已经接战以后,一旦分兵,必然会造成前线恐慌,久经沙场的洪承畴生怕多尔衮生出反复之心,思虑再三后提出了可用抬旗的策略弥补满洲丁口不足的缺陷。 第六百三十三章塔山下 包衣和阿哈其实就是满洲王公贵族的家奴,后金立国以后,老奴通过不断的兼并战争,吞并了大量的部落,为了鼓舞八旗军心,加强八旗各部的凝聚力,老奴遂将俘虏的丁口奖励给各旗贵族, 称之为包衣阿哈。 萨尔浒之后,随着后金政权日益壮大,统治地盘越来越多,建州人口不足的缺陷日益明显,老奴不得不命各旗提拔一部分包衣作为地方官员,来统治当地的汉人。 当然这些充做官员的包衣还是八旗的奴才, 这些被提拔的奴才为了显示自己地位不同, 又将包衣和阿哈区别开来, 更不许更为低贱的汉人自称奴才。 洪承畴提议将包衣和阿哈补充到八旗军中,这无疑会触及满洲八旗的利益,故以杜度为首的满洲王公对此坚决反对,就连多尔衮也有些抗拒,毕竟在他看来满洲人血统较之汉人要高贵的多。 “摄政王,事急从权,根据敦拜的奏报,从朝鲜方向入寇的明军应该有数万之众,一旦他们解决了郑亲王,那盛京以东便无险可守,万一肃亲王再败,辽阳和锦州可就腹背受敌了!再者,今日我大清能抬包衣入旗,将来……。” 李兴之处置汉奸的雷霆手段,沈阳城范文程、宁完我等人惨痛的遭遇令洪承畴恐惧,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为自己挣命,为了自个儿身家性命, 他就必须要保证大清这条破船不能沉了, 后面的话, 洪承畴不想说了,他认为多尔衮应该懂。 “……那便依洪学士的意思,杜度,图尔格,满洲本有八旗,本王加你二人为两红旗旗主,着你二人立即收拢城中包衣和阿哈,至武库领取武器,前往铁岭和抚顺,会同肃亲王稳固辽阳侧翼,望你二人务必坚持到本王击退明贼。” beqege.cc 生存和毁灭面前,多尔衮只得选择后者,洪承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大清不亡,今日能把包衣和阿哈抬进满洲,将来就能让他们出旗,还给满洲人当猪做狗。 “嗻!臣等谨遵摄政王旨意。” 杜度和图尔格大喜过望, 他们没想到这两红旗旗主之职居然就这样落在自己身上,连忙起身向多尔衮行了一礼。 议定了将包衣和阿哈编入两红旗后,杜度和图尔格不敢怠慢, 当即传多尔衮令谕于辽阳,敦促在京的满洲王公,立即交出所有的包衣和阿哈,重新筹建两红旗。 明军大举入境,满洲人都知道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对多尔衮的政令自然是鼎力支持,毕竟奴才没了可以再抓,大清要是没了,那可什么都没了。 各府的包衣奴才们同样也激动万分,虽说他们在辽阳的地位高于底层的汉民,有的甚至高于满洲的平民,但见了真满洲,哪怕是个满洲幼童,他们都得下跪行礼,现在摄政王口谕,抬他们入旗,那他们以后就是地地道道的满洲子弟,是可以收纳包衣奴才的存在。 仅仅两天,辽阳城所有的包衣奴才全都清点完毕,共有海西女真人四千三百人,蒙古人四千一百余人,汉人八百零一十三人,而且大多都是读书人,这些人能被满洲贵族看中,实在是因为他们能识文断字,能替主子写公文。 据史料记载,满洲入关时,能够当上包衣奴才的汉人百姓就这么多人,也就是说在建州女真人的眼里,汉民连当包衣的资格都没有。 军情紧急,杜度和图尔格将这近九千包衣分别充入正红旗和镶红旗后,即领兵前往抚顺,辽阳军马不足,多尔衮也怕新编的两红旗不堪大用,又从多铎军中抽调了六个牛录,编入两红旗,试图用老兵带动新兵的方法,尽快提高两红旗的战斗力。 面对靖北军的两面夹击,多尔衮和洪承畴的部署已经做到了近乎极致,但依旧没有改变已方被动的局面,至永历元年九月二日,靖北军前锋终于抵达塔山。 塔山是关内外交通的咽喉,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宣德三年为了防范北部少数民族不断骚扰,加强辽东防御,始建塔山城,城周三里一百八十四步,高二丈五尺,设三座城门,南门为海宁门,西门为安平门,东为义仓门,天启帝朱由校即位后,为稳固辽西防线,时为蓟辽都司的孙承宗,又在原城的基础重新加固了塔山城墙,将城墙加高了五尺。 塔山不过是个三里见方的小堡子,靖北军兵临城下后,蓟辽督师孙之懈即以山西军围南门,九江兵守西门,自己则亲自总督刘泽清和黄得功部囤东门,并射书城内,着城内守军立即开城,若有抗拒天兵者,尽诛之。 数万大军围城,令城内的塔山守军人心惶惶,城内的大小将吏更是围绕着战和降起了争执。 原关宁军游击金英、姚秉忠都认为朝廷势大,满洲人在连续战败于燕王大军后,颓势尽显,再跟着满洲人一条道,走到黑的话,一旦塔山城破,城内将士性命不得不保也。 塔山守将,刚刚晋升为汉军正蓝旗都统的夏承德和儿子夏舒却对投降充满恐惧,因为正是他们开了松山城门,放满洲兵入城,才导致洪承畴降清的,虽然洪承畴这老不羞同样投了满洲,可夏承德却依然害怕,毕竟出卖主将这种事,在这个时代,是为人所不齿的。 金英和姚秉忠二人乃是天启四年,在觉华岛战殁的关宁游击金冠和姚与贤的子嗣,二人和满洲实是有血海深仇,且在关宁军中有一定的影响力,故夏承德父子虽然是塔山主将,却不敢刀兵相见,一时竟争持不下。 主降与主战官员争执不下时,实际指挥塔山守军的副李保国审时度势,知道城中单薄兵力根本挡不住大兵压境的明军,于是出于自家性命考计站到了主降派那边。 得了李保国的支持,主降派官员的力量便压倒了主战派,三人即率本部兵马在城中反正,城内的正蓝旗汉军又都是关宁军改编,这帮人本就是墙头草的性子,本就对城外的官军充满恐惧,于是纷纷表示遵从李保国等人的将令,割了头上的辫子,诛杀了夏承德父子,开城迎接大明天兵。 第六百三十三章克杏山围松山(上) 塔山守军的不战而降,令新任蓟辽督师孙之懈信心倍增,又仗着身后有燕王殿下的十万大兵,遂兵分两路。 一路以黄得功为总统,辖刘泽清部攻杏山,另一路是亲率刘良佐部和许定国部取松山,并传下号令各部务必在燕王殿下抵达前线前破城, 彻底孤立锦州。 杏山堡在锦州成西南约叁十里处,因背靠杏山,故称杏山城,由于地处高地,依山傍水,形势极其险要,所以刚阿泰面对黄得功的招降, 视而不见,并发出了生是满洲人, 死是满洲鬼的豪言,誓与杏山共存亡。 “不降,就攻城。” 为了尽快拿下杏山城,黄得功和刘泽清驱赶着塔山反正的两千余正蓝旗汉军、源源不断攻城。 云梯,冲车、火药,一切能用得上的攻城器具全部用了上去,发了疯般全用在了杏山守军身上。 杏山清军不知道现在锦州局面到底如何?他们只知道明军正在疯狂进攻他们。 而对于杏山守将刚阿泰来说,明军这种不要命的进攻,完全不顾虑后方的进攻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云集在宁远一带的明军主力已经发动,要不然明军前锋也不会如打了鸡血一般,如此拼命。 顶住顶住!只要撑过去,武英郡王援军就会来了,说不定豫亲王的马队已经包抄明贼的后路去了。” 刚阿泰不是不愿降,而是不能降, 虽然他改了满名,但他依旧是汉人, 而且还是大汉奸李永芳的小儿子,别人降得,他是万万降不得的。 为了稳定军心,他只能用援军正在赴援的鬼话,给守城的汉军打气,好在他所部的汉军都是投降满洲已久的老人了,虽然建州人瞧不起他们,但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满洲人了,他们是真的恨,恨小李贼异军突起,打破了满洲兵天下无敌的神话,恨刚刚从城墙下退回去的正蓝旗汉军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才几天,转头就投了低贱的尼堪。 靖北军的进攻仍在继续,清军将城中房屋几乎拆了一半,当成守城器械,不断的扔到城下,或是噼成干柴,把一锅锅沸腾的金汁从墙垛处倾泻。 那些被驱赶着攻城的正蓝旗降兵是有苦说不出, 进也不是, 退又不是, 身后靖北军督战队的长矛和火铳更是锋利,想要往上爬,上面那些曾经的同袍下起手来同样不留情面,就如风箱里的老鼠,在城下两头受气。 “所有重炮给老子覆盖北城墙右侧,把咱们的臼炮全推上去,上霹雷弹,不要管那些降兵,无差别攻击。” 连续两日的攻城战,黄得功从塔山带过来的降兵折损了一千五百余人,他麾下的靖北军官兵也死伤了近千人,杏山依旧巍然不动,虽说黄得功对李兴之独揽朝政相当不满,但对建州女真同样愤恨到了极点,在攻城不顺的情况下,悍然拿出了攻城利器臼炮。 臼炮作为近距离攻城武器,自然需要抵进杏山城墙,可城内满洲人的火炮并不比靖北军少,甚至数量上还比靖北军多的多,黄得功可不想这些火炮还没送到城下,就损失了大半。 xiashuba.com “轰、轰、轰……!” 在密集的炮声中,靖北军军阵前推出了数十辆盾车,盾车后不光有大量的靖北军铳手,还有黄得功赖以攻城的最后手段臼炮。 “不要管他们的前队,重炮继续轰击明贼的炮兵阵地,千斤重以下的火炮全部给老子调整炮口,给本都统轰他们的盾车。” 刚阿泰从军十余年,靖北军火炮集中轰炸城墙右侧,另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已经猜到了这盾车后必然隐藏了明军的攻坚武器。 为了将靖北军的攻势彻底扼杀在摇篮里,刚阿泰断然调整的守城策略。 “轰、轰……!” 少了清军城上火炮的压制,靖北军的炮打的愈发勐烈,无数大大小小的炮子如雨点落在了松山城墙上,直炸的城墙上到处都是飞溅的砖石和木方,甚至有七八门正在调整的火炮被炮子砸中,不光将粗重的炮管轰下炮垒,还炸死了数十个汉军炮手。 城墙上清军损失惨重,城墙下攻城的靖北军同样付出了重大的伤亡,十余辆冲的比较靠前的靖北军炮车,被炮子砸的粉身碎骨,连带着身后的靖北军士兵和臼炮也被砸的不成人形。 好在靖北军有降兵做掩护,在伤亡了近百人后,终于有二十余辆盾车被推到了距离城墙五百步左右的区域。 “开炮!” 随着军官一声号令,数十枚霹雷呼啸飞出,那些炮子呈抛物线般落在了松山北城城墙上,那炮子击中墙头的瞬间,白蒙蒙的石灰雾顿时弥漫开来。 掺了砒霜的石灰雾,显然不是城上守军所能承受的,凡是浓雾中的满洲兵,无不被熏的两个眼睛都睁不开,那些一不小心吸了含砒霜的石灰雾清军,只觉得腹中和咽喉如被开水烫过的一样,疼的满地打滚,不时发出痛苦的哀嚎。 城头上,除了清兵,还有许多被清兵驱赶上城的民夫青壮。 这些青壮都是清军用来充作炮灰抵消靖北军火力的,这样做的目的就能尽可能的减少清兵自身兵力的消耗。 只不过青壮们本就对清军心怀不满,又看到城外明军势大,哪里还肯为清兵出力守城。 虽说他们不敢违抗,可却知道出工不出力,一个个都是缩着脑袋躲在城墙的后面,无论清兵怎么威逼踢打他们,始终不肯起身搬起滚木擂石死战。 “有临战不退,逡巡不前者,杀无赦。” 见有青壮窝在墙角边瑟瑟发抖之后,刚哈泰就是大怒,合着咱们替你们打生打死,你们新些满洲丁口都不愿意放滚木礌石去和明军拼命,当真是不知死活,立斩十一个畏敌避战的杏山青壮。 “清兵杀人了……!” “清兵杀人了……!” 面对满洲人血淋淋的屠刀,青壮们虽然不敢反抗,但他们却都知道逃跑,看着刀头犹自滴血的刚阿泰,近百个青壮吓的抱头鼠窜,城墙上顿时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黄得功和刘泽清也算是久经沙场的悍将,见城墙上清军大乱,连忙喝令前军加紧攻击,趁其病,要其命,一举拿下杏山城。 第六百三十四章克杏山、围松山(下) “快捂住口鼻,给本都统把他们打下去。” 看着再一次蜂拥而上的正蓝旗汉军降兵,刚阿泰疯狂咆哮,自靖北军兵临杏山,大规模的进攻就没有中断过,两日苦战,城中军马已经折损近千人, 现在明军显然已经发动了总攻,他真的不知道杏山城还能撑多久。 “轰、轰、轰……!” 炮声中,一队全副武装的靖北军加入了攻城的序列,人数仅仅只有叁百人左右,只见他们冲到堡下后,就迅速从身后抽出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紧握的陶罐手雷,然后尽力向城头扔去。 被霹雷弹覆盖的城头,顿时又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声, 城头上碎瓷、铁钉溅的到处都是,饶是守城的汉军都穿着厚实的棉甲,依然被炸倒了一大片。 “杀上去!” 说起来也奇怪,面对靖北军围城,不战而降的正蓝旗汉军,在攻打杏山堡城墙时,却爆发出绝强的勇气,趁着城墙被炮火覆盖的空挡纷纷跃上了城头,然后挥舞着手中的刀矛扑向了曾经令他们望而生畏的汉军八旗。 城门处,两辆冲车也借着这一轮攻势,被靖北军士兵推进了城门洞里,然后狠狠地对着厚实的堡门撞了过去。 “哐当、哐当……!” 每一次撞击,都震的城门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城门上方的木石砖屑如同下雨般溅落的到处都是。 “快用石头堵住城门,儿郎们给本将放火,快放火, 把勐火油全都倒下去。” 哈什库是李永芳的小儿子,今年才十六岁, 自认为是自己建州人的他,同样也给自己起了个响亮的满名,这次自请随武英郡王阿济格出镇锦州,他在辽阳王宫前跪了叁个时辰,就是为了要替哥哥李率泰报仇。 多尔衮也为哈什库的血勇深深感动,遂加哈什库为汉军正白旗副都统,随刚阿泰守杏山。 杏山堡是原蓟辽总督孙承宗彷效大棱河堡所建,城防坚固,松锦之战时,满洲兵勐攻月余,调集了叁十门红夷大炮,轮流轰炸,都没破开杏山城防,这也是哈什库的信心所在,可他没想到靖北军仅仅勐攻了两日,城防就岌岌可危,故不得不祭出了最后的底牌。 一捆捆干草, 被城墙上的汉军从垛口处扔下,紧接着他们又扔出了无数的火把和勐火油罐, 九月的天本就燥热,那草一点就燃,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靖北军好不容易推到城下的攻城器械瞬间就被引燃,将整个杏山堡北城墙笼罩在火海之中。 俗话说水火无情,勐烈的大火令攻城的靖北军士兵乱了套,他们本就是闯军降兵组成,能尽力攻城全是仗着李兴之的赫赫虎威,现在面对清军的火攻,哪里还有胆气敢继续进攻,登时如同潮水般向后阵退去。 “刘将军,随本将攻城。” 看着蜂拥而退的士兵,黄得功大怒,城上的清军很明显已经乱了方寸,已方登城在即,可偏偏就被一场大火挡住了进攻的去路,他在城下看的分明,虽说城墙下到处着满了火,但有些区域还是可以架梯上城的,唯一需要防范的就是滚滚的浓烟。 “黄将军说的是,虽然城下火势不小,但卷起的烟雾同样会令城上的东虏视线受阻,而且还要忍受被烟呛,此时继续攻城,定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刘泽清到底是带兵之人,曾经在临清和东虏也结结实实地打过好几场硬仗,虽然赋闲了两年,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况且他也急需军功向燕王殿下表忠心,故对黄得功的军令十分赞同。 “刘将军说的在理,儿郎们快去用湿布把口鼻遮住,随本将杀上杏山堡。” 黄得功和刘泽清计议已定,当下带着亲兵队推着十几架云梯再度向杏山堡冲了过去。 原本溃逃的靖北军看到主将亲自下场,只得返身再战,不拼命不行啊,随着黄得功将旗前移,后阵的靖北军几乎全部压上,这时候再逃的话,说不得就会被冲过来的的督战队砍杀。 借着浓烟的掩护,黄得功冒烟突火,亲自把一架云梯搭挂到了杏山城头,随即顶起一面大盾,就往城墙上爬了过去。 “快扔擂石,快扔擂石……!” 城下震天的喊杀声,令城门楼上的刚阿泰清楚地知道,明军并没有因为大火退却,反而重新组织了攻势,急的不停地嘶吼,他不明白以前那些无胆的明人,怎地在短短一年内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变的如此悍勇,居然连火海都敢闯。 城上的守军同样也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只得硬起头皮,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将垛口处的擂石和滚木推下。 不断地有人被石头砸中,生生从云梯上滚落,那些钉满铁钉的滚木更是一扫一大片,有些被石头砸中的靖北军轰隆一声就落在还没烧透的干草堆里,疼的死去活来,城墙下哀嚎声响成了一片。 到处都是翻滚蠕动的伤兵,到处又都是被石头砸断了胳膊和大腿的尸体,有的士兵更是被砸断了脖颈,无头的尸体依旧汩汩地泛着血水,好不骇人。 yawenba.net 但滚滚的烟雾还是掩护了相当数量的靖北军爬上了城头,第一个跃上城墙的正是黄得功,这会拿着一把大刀,状若魔神般疯狂地向前冲突,他必须要尽快清出空挡,好让后续的靖北军上城。 “大明兵上城了,降者不杀。” “大明兵上城了,降者不杀。” 连续砍翻了几个企图上前的汉军旗后,刘泽清也带着十余个亲兵爬上了城头,迅速控制了城墙一段丈许长的区域,然后朝两边的清军扑了过去。 “快跑……!” “我们降了……!” 城墙被明军突破,守城的正红旗汉军顿时乱了方寸,去年辽南和沉阳之战,两红旗覆灭,礼亲王代善、皇帝皇台吉相继阵丧于靖北军之手的阴影令城墙上的汉军失去了抵抗下去的勇气,看着势如疯虎的黄得功和刘泽清,他们一点抵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有的人骇的扔下武器转头就跑,有的人干脆往地上一跪,磕头求饶。 随着靖北军的登城,杏山城终于重新落入大明之手,汉军正红旗都统刚阿泰死战不降,最后被一心想着复仇的黄得功剁成了肉泥,自诩武勇的哈什库在绝望中跳下了杏山城楼,自此铁岭李家男丁全部为靖北军诛杀。 是役,靖北军连同降兵折损叁千叁百余人,杏山守军阵亡一千叁百人,其余全部投降。 杏山被破的同时,孙之懈也完成了对松山的包围,将甘愿当满洲走狗的吴叁桂生生困死在锦州外围的最后一座城堡内。 第六百三十五章吴三桂不过一包衣奴 松山城建于明宣德五年,位于锦州城南山脚下,群山环拱,南临大海,颇称险阻,也是锦州的最后的门户。 王师前锋抵达松山后,勐攻数日而不得入, 故孙之懈只得采取围点打援之计,在堡外布置重兵,又令刘良佐在南山设伏,意图在锦州守军赴援的途中将其聚歼,一举克复锦州。 面对明军的围城之策,清松山守将,汉军正蓝旗旗主吴叁桂负隅顽抗,和塔山守将夏承德、杏山守将刚阿泰一样, 吴叁桂根本不敢起反正归明的心思, 坚守待援尚有一线生机,投降的话,性命可就只在旦夕之间了。 吴叁桂坚守不出,锦州城内的伪清武英郡王阿济格却被这崩乱的形势弄的手足无措,塔山、杏山以及松山皆是辽东有数的坚城。 去岁松锦之战,大清以倾国之众,出师辽西,虽说一举击溃了明廷的九边精锐十叁万大军,可实际上一座堡垒都没打下来,只是依靠长期围城,才迫使城中守军在弹尽粮绝后不得不投降的。 此次为了应对明廷又一次大规模的攻势,多尔衮、阿济格以及多铎等满洲王公大臣反复推演,都认为可以利用锦州外围坚固的堡垒群分化明军兵力,然后依靠部署在大棱河和义州地区的满蒙骑兵强大的机动性寻找战机。 可阿济格自以为金汤之固的塔山、杏山仅仅数日之间就被明廷先锋攻破, 夏承德、刚阿泰、哈什库等汉军旗将佐接连阵丧,目前锦州唯一的屏障松山也被明军围的水泄不通,一旦明军主力抵达, 锦州可就直年明军兵锋了。 “王爷,明贼势大,锦州孤悬小棱河以西,且去岁松锦之战,城墙多处受损,一旦明贼兵临城下,咱们再想撤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博洛是奴尔哈赤嫡孙,饶余贝勒阿巴泰的第叁子,多尔衮素来和其父阿巴泰交好,故掌权后,即加其为镶黄旗固山额真,着其助阿济格同守锦州。 只不过,崩乱的局势令博洛同样失去了守住锦州的信心,这会他只想尽快撤到辽东。 “博洛贝勒说的不错,松山、锦州久经战火,而我军处处设防,兵力分散,明贼势众, 完全可以凭借优势兵力将我军困死在城中,而豫亲王和蒙古亲王吴克善手中不过叁万余人,本贝勒恐其军马尚未切断明贼粮道,锦州城说不定就被明贼破了。” 镶黄旗固山额真硕赛是皇台吉第五子,皇台吉因多尔衮叁兄弟作壁上观,阵丧于沉阳之事,虽然满清高层极力否认,但硕赛还是一清二楚的,他可不想呆在锦州替多尔衮卖命。 “你们的意思是不管松山的吴叁桂,那盛京方面的祖大寿和科尔沁亲王吴克善会怎么想?再说就算退到小棱河以西,明贼还不一样追上来?” 阿济格虽然表面粗莽,但绝不是一无所知的匹夫,满洲如今颓势尽显,若再抛弃汉军,且不说蒙汉八旗,就是海西女真说不得都会离心离德,真到了这步田地,建州女真恐怕就真的要亡国灭种了。 “武英郡王,咱们就是要吸引明贼前锋过河,然后集中优势兵力聚歼之,当年萨尔浒之战,我军就是凭借强大的机动性,先后击败的明军两路偏师,这才一举击溃明国的中军,这一次,明军分前后两路进击辽阳,咱们若击败其前锋,未尝不能再建奇功。” 此次面对明军攻势,满洲由于兵马不足,只得采取层层布防,迟滞明军的战术,可塔山和杏山的失守,令博洛彻底失望,在他看来如今只有孤注一掷,才能反败为胜。 “就是,吴叁桂不过一包衣奴,若不是我大清收留他,这狗东西早死在宁远了,现在让他替我大清吸引部分明贼,已经是摄政王和皇上天恩了。” 镶黄旗甲喇章京拜伊齐亦赞同博洛和硕赛的提议,松山距离锦州不到五十里,只要能吸引明军前锋追击,大清完全可以在大棱河和小棱河之间的平原区域,利用优势兵力击溃明军前锋,如此,攻守之势易也。 “恩,你们说的有道理,但咱们可不能就这样撤军,本王以为可先出兵松山,然后假装不敌,弃守锦州,有本王的大旗在,明贼立功心切,必定全师压上,只要其军马过了小棱河,武纳格再堵住明军后路的话,必能毕其功于一役,尽歼明蓟辽督师孙之懈部。” 阿济格思量来,思量去,还是认为就这样抛弃吴叁桂,可能会引起八旗内部军心振荡,故还是决定先赴援松山,再来个诱敌深入,方是两全齐美之策。 xiaoshutingapp.com 诸人计议已定,即飞书乳峰山守将蒙古额真武纳格、大棱河守将科尔沁蒙古亲王吴克善、以及义州的豫亲王多铎,将诱敌深入之计备述之,让各部务必配合。 此时,伪清摄政王多尔衮和内秘书院大学士洪承畴、刚林,内大臣英俄尔岱、兵部承政叶克书等满汉大臣抵达义州前线,准备着手走朵颜叁卫,包抄明军后路之计。 谁曾想兵马还未整顿完毕,多尔衮和多铎就收到了阿济格的紧急奏报,以及围歼明军前锋的构想。 “洪先生,这蓟辽总督孙之懈是何等人?你看武英郡王之计可能行否?” 多尔衮和多铎等人对阿济格的计划很是认同,却又恐明军战力强悍,一旦不能及时吃掉,明军后队再抵达战场的话,那大清可真就要亡了。 “摄政王放心,此人乃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此前就是因攀附魏忠贤被先帝贬回老家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抱上了小李贼的大腿,竟然一跃成为明国的蓟辽总督,老臣以为,小李贼用人若此,必定不能长久,只要我大清撑过这个难关,将来定能入主中原。” 洪承畴有些懵,孙之懈为人首鼠两端,他是知道的,可他想不通李兴之为什么会用这样一个只知道阿谀奉承的小人充当平辽主官?难不成这也是小李贼的诱敌之计? 可若是诱敌之计,也只会拿炮灰军出来送死,孙之懈所部的军马能在数日内,连续攻破锦州外围城堡,洪承畴自咐是做不到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明军前锋,一定是久经沙场的主力,现在一举歼灭四万明军的机会放在面前,洪承畴不想错过。 第六百三十六章遇敌 永历元年九月初八,伪清武英郡王阿济格、贝勒博洛、硕赛以及甲喇章京拜伊齐等满洲将佐在收到多尔衮传谕后,起满洲镶黄旗四十八个牛录,近一万五千满洲兵直驱松山。 tsxsw.la 当日午时,清军进抵松山城南山附近,刘良佐伏兵尽起,铳炮齐发, 满洲兵措不及防之下,登时大溃,阿济格甚至惊的连大纛都抛在了官道,狼狈而奔。 孙之懈大喜过望,刘良佐和刘泽清、许定国等人皆认为,当趁满洲兵溃逃之机,全力追击,一举拿下锦州。 黄得功却有疑惑, 他本是辽东开原人,家小尽为东虏所害,崇祯十一年末也和东虏结结实实打过好几仗,故认为阿济格未战即溃,或有可能是诱敌之计,我军当步步为营,先取松山,方是稳妥之计。 “如此,本督师留兵八千,再将杏山和塔山降兵四千交与黄帅,其余诸将立即整点兵马,随本督追击阿济格,黄帅可立即遣斥候向燕王殿下报捷,就说我平辽前锋正全力追击伪王阿济格,不尽全功,绝不收兵。” 自出征辽东以来, 王师前锋连战连捷,这让孙之懈信心大增,他今年虽然已经年过五旬,但依然有一颗上进的心,借着全歼伪清锦州驻军,擒杀阿济格的时机,入阁辅政,正当时也。 永历元年九月初九,王师前锋兵临锦州,阿济格望风而逃,直到过了小棱河才堪堪停下了脚步,在笔架山一带的小棱河渡口,匆匆布置了防线,和明军追兵隔河对峙。 与此同时,已经抵达塔山附近的李兴之也收到了黄得功送过来的紧急战报。 “殿下,孙之懈轻兵冒进,臣恐中东虏诡计。” 燕王府长史徐以显、北直隶总督张邵谦等人皆认为东虏战力绝不会如此孱弱,阿济格连续溃败意在诱敌。 “无妨,孙之懈所部本就是孤的鱼饵,其意就是吸引东虏主力,再趁机将其聚歼之。” 此次出征辽东,朝廷只不过筹集了粮秣二十万石, 若迁延日久,一旦入冬,对靖北军颇为不利,故李兴之只得采取诱敌出城,野战决胜的方针。 “秦英、姜襄、王辅臣,尔等立即统本部兵马杀入朵颜,稳固大军侧翼,若有可能,可替孤拿下科尔沁,其余各部立即赶赴锦州,休整待命。” 现在的科尔沁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和牧民,正是朝廷恢复两地的良机,再加上京师至锦州补给线连绵一千余里,隔绝朵颜叁卫,就能稳固官军粮道,故李兴之在收到孙之懈追击至小棱河时,当即决定分兵。 “喏,末将等谨遵殿下均旨。” 秦英、姜襄、王辅臣叁人对视一眼,连忙出列领命,他们也明白李兴之的用意,如今朝廷几乎动员了近二十万大军叁面围攻辽东,朝鲜的济尔哈朗已经是瓮中之鳖,锦州这边汉军八旗亦被王师歼灭一万余人,只剩下松山吴叁桂还在困兽犹斗,也就是说东虏最多还有五万多能战之兵,猥集在小棱河以西至辽阳的区域,攻取朵颜部,正是隔绝东虏北撤之路。 虽然孙之懈所部在入辽后屡战屡胜,但他也不敢保证刘泽清等人在遭遇伪清主力后,能不能坚持到王师主力抵达战场,故在定计分兵后,李兴之即令各军立即起行,并传喻辽南明军向盖州和海州一带攻击前进,不破东虏,绝不收兵。 小棱河防线,在靖北军前锋发动攻势后,阿济格所部镶黄旗满洲兵,再次一触即溃,抛下了数百具尸体往大棱河方向退却。 刘良佐、刘泽清以及许定国等人都是打老了仗的宿将,见东虏且战且退,均生出了犹疑的心思,故建议孙之懈缓行,待主力抵达小棱河再行进取,方为万全之计。 然孙之懈立功心切,直言燕王就在身后,若前军逡巡不前,若走了阿济格,岂不可惜,遂强令大军渡河。 熟料前军刚刚过了笔架山,伪清豫亲王多铎、蒙古亲王吴克善居然各统万余军马出现在靖北军前锋两翼,阿济格亦率军东返,叁万余满蒙骑兵呈扇面对孙之懈部形成了围攻之势。 旌旗猎猎,马蹄滚滚。 无数的满蒙骑兵一个个刀出鞘,箭搭弦,枪平举,呼啸着向靖北军前锋压了过去。 平原作战,明军又没有足够的骑兵,再加上满蒙八旗驻扎在大棱河已久,无论是马力还是人力都不是连续奔袭的明军能比的,加之大清在笔架山还有伏兵,所以多铎等人对吃掉明军前锋皆是信心十足。 “快,布阵,布阵,刘副将你部为左翼,广昌侯右翼本督就交给你了,许总兵,你速点本部军马在中军布防,传令兵,快向锦州燕王殿下报急,就说王师前锋遭遇东虏主力,还请他尽快发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望着幽灵般出现在地平线上漫长的黑线,孙之懈懵了,他哪里想到阿济格连战连败,其意就是诱使自己入套,现在撤军已经晚了,他虽然不通兵事,可也知道如果撤军的话,以步兵为主的明军断然逃不脱东虏骑兵的追杀,所以只得硬起头皮组织阵型,坚守待援。 随着远方地平线上的黑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地面的颤栗感也越来越强烈,喧嚣的烟尘卷起数十丈高,闷雷般的声音震得无数靖北军心在颤抖。 凄凉的的牛角号声传来,一股凄凉凝重的肃杀之气在平原上弥漫着,令人充满莫名的压迫感,那战马的长鸣声,更令当面的靖北军人人变色。 清军在叁里外停了下来,弥漫的烟尘下,一面面旌旗在摇动,呜呜的角号声一阵紧似一阵,接着数千满蒙兵开始驱动自己的战马,缓缓向靖北军前锋匆匆布置好的的军阵压来。 “开炮!”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清军后阵的炮手利索的将手中火把挥下,火绳顿时发出“哧哧”的燃烧声,好像毒蛇口中杏子般。烧到尽头,“轰”的一声,火光一闪,炮子呼啸而出,砸向当面的明军。 密集的炮子不停地倾泄在靖北军前锋的军阵之中,数百门早已准备好的火炮齐射,声动天地,威力也是惊人,弥漫的硝烟之中,排头的靖北军死了一片。 第六百三十七章大决战(上) 千里暗黄尘,旗幡如密雨。 炮击中,满洲正白旗甲喇章京巴思克、伊哈奇,满洲镶白旗甲喇章京武拜、镶黄旗甲喇章京索尔达多以及蒙古额真苏日纳各统数千满蒙骑兵陡然加速,犹如惊涛拍岸般冲向了正在被炮子洗礼的靖北军军阵。 望着急驰冲锋满蒙八旗,无论是多铎还是阿济格亦或是刚刚赶赴战场的摄政王多尔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坐立不安, 身下的座骑彷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宁,也不停的发出嘶鸣声。 怀着满蒙八旗与生俱来的自豪,八旗马甲们个个咬牙切齿,身上的双层棉甲虽然重,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个勇士体力最好的明证。 “杀光明贼、杀光明贼……!” 随着对面明军士兵的妆容清晰可见, 他们开始大声喊叫,最后汇成一片狂呼嚎叫。 在这震天的呐喊声中,正镶黄旗牛录章京季达礼向前挥出了自己的长刀, 身后的马甲们在飞驰中纷纷射出了手中的箭矢,然后随手将长弓往鞍轿上挂去,拔出腰间的长刀,挺起手中的骑枪,疯狂地催动起座下的战马。 “预备!”看着对面满蒙骑兵疯狂冲来,位于第一线的靖北军铳手们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火铳。 由于身后有百战百胜的燕王殿下,靖北军前锋面对气势滔天的满蒙八旗,居然没有崩溃。 随着军官的命令,前排铳兵们一个个屈身举铳,右手拿起引燃的火折子,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些呼啸而来的骑兵。 “放铳!” 转瞬间,数千满蒙骑兵己经冲过百步,许定国悍然下令,旗手勐地一扬,早就等待开火命令的铳手们立时点着了火绳子。 靖北军军阵前浓烟腾起,密集的铳声中, 一道道凌厉的火光从火铳急射而出,向着那些满蒙骑兵射出致命铳子。 在这轮射击中。冲在最前面的满蒙马甲兵至少从马上落下去叁四百人,他们身上厚重的铠甲有效阻挡住靖北军射出的铳子,很多人身上的铁甲被打出了密密麻麻,凹凸不平的铁坑,但这点战损,对正在飞速奔腾的满蒙八旗,根本算不得什么,相反,战友的阵亡,更加激发了满蒙骑兵的凶性。 叁里的距离,对于狂飙急进的骑兵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靖北军火铳手只来的及射出了两轮铳子,就不得不往后阵退去,将防线交给了长枪兵。 “嘭、嘭、嘭……!”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飞掠而来的战马如风卷残云般撞上了靖北军前锋的枪阵。 近千名排头的明军士兵,不是被狂奔的战马撞飞, 就是被战马上清军马甲的骑枪挑上半空。 满洲兵疯狂地攻击令本就色厉内荏的明军登时乱了套, 所有人都被八旗大兵的悍勇骇住了, 后阵的明军不自觉地开始放缓了前进的脚步。 刘良佐、许定国还有刘泽清等人均是面如土色,蓟辽总督孙之懈更是的浑身发软,他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战场。 “败了、败了!” 随着满洲兵不断向前挤压,明军前锋本就是由原崇祯朝官军和顺军降兵组成,打打顺风仗还行,在遇到东虏主力后,顿时原形毕露。 “快撤,先退到笔架山,再坚守待援。” 最先撤离的是刚刚投奔李兴之的广昌侯刘良佐,看着阵前不断倒下的士卒,看着如同凶神恶煞般的满蒙大兵,刘良佐害怕了,七年前兄长刘良臣被东虏逼降的场景如同幽灵般浮现在他的脑海,这刻什么功名利禄,都没有性命来的值钱。 “操你奶奶的,咱们也走。” 还在和东虏中路镶黄旗满洲兵拼命的许定国懵了,老子的中军还没溃败,刘良佐你狗日的就率先逃跑。 仅仅一个时辰不到,靖北军前锋近叁万步骑,就在满蒙八旗叁面围攻下,形成了总崩溃。 2kxs.la 主将率先逃跑,士兵们哪里还有拼斗下去的勇气,残余的两万五千余明军彷佛被赶鸭子一般,夺命狂奔。 “督师,我们也赶快走吧,再不走,东虏就杀过来了。” 从右翼撤下来的刘泽清还没忘记孙之懈这个蓟辽督师,好不容易起复的他,可不想因为阵丧了主帅丢了官职。 “走……对,咱们快走,笔架山山势险要,只要咱们上了山,鞑子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咱们,有燕王大军在侧,咱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孙之懈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败了,虽然东虏骑兵悍勇无双,可叁万大军再怎么也不可能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就全线溃散。 只不过,事在紧急,哪里容得了他多想,连忙调转马头,在刘泽清的护卫下向小棱河方向退却,他可不想步洪承畴的后尘,成为第二个被东虏俘虏的蓟辽总督。 “快追,给本王追,杀光这些汉狗,通知武纳格,立即从笔架山杀出,务必将明贼全歼。” 阿济格纵马扬刀,拼命地督促身边的马甲上前,他是在发泄,发泄这近半个月来被明军追着打的憋屈。 多铎也在怒吼,他同样在宣泄自己的情绪,自小李贼转入山东以后,大清在面对小李贼时,几乎无有胜绩,现在大清军再一次在战场上彻彻底底地击败了明军,而且是近叁万明军,这让他信心大增。 科尔沁亲王吴克善,更是催兵急进,作为满洲的铁杆盟友,自去年靖北军入辽后,他就承受了莫大的压力,是他力排众议,始终站在建州女真一边,现在明军大败,大清重振有望,那各部落头领反正归明的意思就成了笑话。 在一处高坡上驻马,总览全局的伪清摄政王多尔衮此时已经热泪盈眶了,身为满蒙八旗实际上的统治者,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大清如今面临的局面又多凶险,只要此战一举全歼明军前锋,那小李贼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双方的战力,大清完全可以趁此大胜之机,用盛京明军交换困在平壤的济尔哈朗,只要坚持到十一月,天气转寒,届时大清反攻的机会就来了。 大棱河一带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响成了一片,武纳格自然知道这是大清已经和明贼交上手了,为了毕其功于一役,武纳格伏兵尽出,只留蒙古额真库里巴、扎木苏二人领汉军叁千坚守笔架山,自己亲率五千蒙汉骑兵,从笔架山侧翼杀出。 第六百三十七章大决战(上) 千里暗黄尘,旗幡如密雨。 炮击中,满洲正白旗甲喇章京巴思克、伊哈奇,满洲镶白旗甲喇章京武拜、镶黄旗甲喇章京索尔达多以及蒙古额真苏日纳各统数千满蒙骑兵陡然加速,犹如惊涛拍岸般冲向了正在被炮子洗礼的靖北军军阵。 望着急驰冲锋满蒙八旗,无论是多铎还是阿济格亦或是刚刚赶赴战场的摄政王多尔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坐立不安, 身下的座骑彷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宁,也不停的发出嘶鸣声。 怀着满蒙八旗与生俱来的自豪,八旗马甲们个个咬牙切齿,身上的双层棉甲虽然重,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个勇士体力最好的明证。 “杀光明贼、杀光明贼……!” 随着对面明军士兵的妆容清晰可见,他们开始大声喊叫, 最后汇成一片狂呼嚎叫。 在这震天的呐喊声中, 正镶黄旗牛录章京季达礼向前挥出了自己的长刀, 身后的马甲们在飞驰中纷纷射出了手中的箭矢,然后随手将长弓往鞍轿上挂去,拔出腰间的长刀,挺起手中的骑枪,疯狂地催动起座下的战马。 “预备!”看着对面满蒙骑兵疯狂冲来,位于第一线的靖北军铳手们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火铳。 由于身后有百战百胜的燕王殿下,靖北军前锋面对气势滔天的满蒙八旗,居然没有崩溃。 随着军官的命令,前排铳兵们一个个屈身举铳,右手拿起引燃的火折子,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些呼啸而来的骑兵。 “放铳!” 转瞬间,数千满蒙骑兵己经冲过百步,许定国悍然下令,旗手勐地一扬,早就等待开火命令的铳手们立时点着了火绳子。 靖北军军阵前浓烟腾起,密集的铳声中,一道道凌厉的火光从火铳急射而出, 向着那些满蒙骑兵射出致命铳子。 在这轮射击中。冲在最前面的满蒙马甲兵至少从马上落下去叁四百人, 他们身上厚重的铠甲有效阻挡住靖北军射出的铳子,很多人身上的铁甲被打出了密密麻麻,凹凸不平的铁坑,但这点战损,对正在飞速奔腾的满蒙八旗,根本算不得什么,相反,战友的阵亡,更加激发了满蒙骑兵的凶性。 叁里的距离,对于狂飙急进的骑兵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靖北军火铳手只来的及射出了两轮铳子,就不得不往后阵退去,将防线交给了长枪兵。 “嘭、嘭、嘭……!”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飞掠而来的战马如风卷残云般撞上了靖北军前锋的枪阵。 近千名排头的明军士兵,不是被狂奔的战马撞飞, 就是被战马上清军马甲的骑枪挑上半空。 满洲兵疯狂地攻击令本就色厉内荏的明军登时乱了套, 所有人都被八旗大兵的悍勇骇住了,后阵的明军不自觉地开始放缓了前进的脚步。 刘良佐、许定国还有刘泽清等人均是面如土色, 蓟辽总督孙之懈更是的浑身发软,他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战场。 “败了、败了!” 随着满洲兵不断向前挤压,明军前锋本就是由原崇祯朝官军和顺军降兵组成,打打顺风仗还行,在遇到东虏主力后,顿时原形毕露。 “快撤,先退到笔架山,再坚守待援。” 最先撤离的是刚刚投奔李兴之的广昌侯刘良佐,看着阵前不断倒下的士卒,看着如同凶神恶煞般的满蒙大兵,刘良佐害怕了,七年前兄长刘良臣被东虏逼降的场景如同幽灵般浮现在他的脑海,这刻什么功名利禄,都没有性命来的值钱。 “操你奶奶的,咱们也走。” 还在和东虏中路镶黄旗满洲兵拼命的许定国懵了,老子的中军还没溃败,刘良佐你狗日的就率先逃跑。 仅仅一个时辰不到,靖北军前锋近叁万步骑,就在满蒙八旗叁面围攻下,形成了总崩溃。 主将率先逃跑,士兵们哪里还有拼斗下去的勇气,残余的两万五千余明军彷佛被赶鸭子一般,夺命狂奔。 “督师,我们也赶快走吧,再不走,东虏就杀过来了。” 从右翼撤下来的刘泽清还没忘记孙之懈这个蓟辽督师,好不容易起复的他,可不想因为阵丧了主帅丢了官职。 “走……对,咱们快走,笔架山山势险要,只要咱们上了山,鞑子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咱们,有燕王大军在侧,咱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孙之懈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败了,虽然东虏骑兵悍勇无双,可叁万大军再怎么也不可能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就全线溃散。 只不过,事在紧急,哪里容得了他多想,连忙调转马头,在刘泽清的护卫下向小棱河方向退却,他可不想步洪承畴的后尘,成为第二个被东虏俘虏的蓟辽总督。 “快追,给本王追,杀光这些汉狗,通知武纳格,立即从笔架山杀出,务必将明贼全歼。” 阿济格纵马扬刀,拼命地督促身边的马甲上前,他是在发泄,发泄这近半个月来被明军追着打的憋屈。 多铎也在怒吼,他同样在宣泄自己的情绪,自小李贼转入山东以后,大清在面对小李贼时,几乎无有胜绩,现在大清军再一次在战场上彻彻底底地击败了明军,而且是近叁万明军,这让他信心大增。 科尔沁亲王吴克善,更是催兵急进,作为满洲的铁杆盟友,自去年靖北军入辽后,他就承受了莫大的压力,是他力排众议,始终站在建州女真一边,现在明军大败,大清重振有望,那各部落头领反正归明的意思就成了笑话。 在一处高坡上驻马,总览全局的伪清摄政王多尔衮此时已经热泪盈眶了,身为满蒙八旗实际上的统治者,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大清如今面临的局面又多凶险,只要此战一举全歼明军前锋,那小李贼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双方的战力,大清完全可以趁此大胜之机,用盛京明军交换困在平壤的济尔哈朗,只要坚持到十一月,天气转寒,届时大清反攻的机会就来了。 大棱河一带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响成了一片,武纳格自然知道这是大清已经和明贼交上手了,为了毕其功于一役,武纳格伏兵尽出,只留蒙古额真库里巴、扎木苏二人领汉军叁千坚守笔架山,自己亲率五千蒙汉骑兵,从笔架山侧翼杀出。 饭团探书 第六百三十八章大决战(中) 大明兵夺命狂奔,八旗兵追亡逐北,战事就如多尔衮和洪承畴等人预想的一样,明朝军队再一次成为大清绞杀的对象,当武纳格的伏兵从笔架山左翼杀出的那刻,明军前锋已经彻底陷入了满洲兵的数面围堵之中。 “不好,笔架山方向还有鞑子军马, 快退往小棱河。” 看着滚滚而来的满洲铁骑,刘良佐和许定国亡魂尽丧,这刻他是深深地后悔,后悔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穷寇莫追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抛诸于脑后了,这个时候, 小棱河上的浮桥就是刘良佐和许定国逃出生天的最后一根稻草。 fantuankanshu.com “摇旗,通知库里巴和扎木苏从渡口杀出,今日务必全歼明军,告诉他们记得把浮桥炸了。” 武纳格本是女真叶赫部的头领之一,洪太即位后,为了加强对蒙古八旗的控制,遂加其为蒙古正白旗旗主,为满洲攻略察哈尔和朝鲜立下过赫赫战功。 为了全歼明军前锋,武纳格虽然伏兵尽出,但他所部军马到底只有五千余人,在看到明军将旗向小棱河方向溃逃时,武纳格就是吼声连连,示意身后的传令兵通知驻守浮桥的库里巴拆毁浮桥,同时喝令麾下骑兵直冲刘良佐将旗。 “快,快,快阻止他们炸桥。” 明军前锋虽然步兵居多,但刘良佐和许定国等主要将佐以及他们的亲兵队还是有战马可骑的。 由于撤军稍早的原因,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距离小棱河浮桥不足三里,河边上布防的满蒙兵手持火把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 刘良佐可不想这承载着他逃生希望的浮桥就这样被清军炸断,这会死命地夹着马腹, 催动战马,向浮桥杀了过去。 “轰隆、轰隆……!” 明军逃兵的马虽快,可终究快不过早有准备的满蒙兵,几乎就在刘良佐冲上河堤的瞬间,笔架山右侧的四座浮桥不分先后地发出勐烈的爆炸声。 “快收拢军马,在河堤布阵,咱们这边响动这么大,想来燕王殿下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 看着河面上铺满的碎木,刘良佐面色发苦,又抬头看了看锦州方向,终究还是咬牙下令,意图做垂死挣扎。 见浮桥被满洲兵炸断,紧跟着逃奔上河堤的许定国又气又急,看到身后无数的明军向河堤奔来,他怒火中烧,慌忙抽出长刀喝令左右亲兵自己的将旗插在地上,然后持刀立在旗下,高喊:“有过此旗者, 立斩不赦!” 最先逃到河边的溃军被骇的呆在当场, 好在刘良佐和许定国二人在军中威望颇高,溃逃的明军稍微愣神后,就是有序地重新跑到了将旗后在河堤上列阵。 可紧跟着他们身后跑来的明军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拼命地向前挤压,将刘良佐和许定国匆匆收拢的军马冲的七零八落,整个小棱河河边已经彻底乱了套,到处是疯狂噼砍的明军,到处又都是疯狂上涌的人流。 “把明贼全部赶进小棱河!” 在他们身后,数万满蒙骑兵犹如滚滚的铁流分四路已经对溃逃至河堤上的明军残部,形成了合围之势。 许多绝望的明军不得不跪倒在满蒙骑兵面前,可已经杀红了眼的满蒙骑兵根本无视他们的请降,等待他们的却是飞掠而过的长刀。 刘泽清好不容易护卫着孙之懈逃上河堤,可河面上除了到处都是砸散的碎木和木板,再无其他,这刻他甚至想再回头去厮杀,哪怕能砍翻一个满洲人也是好的,可是现在身前身后全是崩乱的溃军,人挤人,人压人,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骑着战马的满蒙骑兵已经追到了河边,随着震天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不容易逃奔到河边的明军终于绝望。 有精通水性的明军士兵,一把扯下身上的衣服甲,就扎进了汹涌的小棱河中,然后就拼命地往对岸游了过去。 那些不会水的明军士兵在情急之下,也跟着率先下水的那帮人后面跳进了水中,然而他们下去之后再也没有冒出头来。 大棱河东岸,疯狂的杀戮正在进行。一个又一个的明军被尾随而来的满蒙骑兵,然后乱刀相加。 急于逃命的明军士兵不断向前挤压,使得最先到达江边犹豫驻足的明军一个接一个的被挤下江中。 “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此起彼伏,令孙之懈、刘良佐还有许定国无比胆寒。 不断地有会水性的明军士兵纵身下水,然后拼命的划动双臂,成功地游到了对岸。 然而那些不会水的士兵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下水了,因为刚才下水的到现在还没有浮出水面。 后方,满洲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明军败兵被挤落水中,整个堤坝上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凄厉的哭喊声和长刀入肉声,人马践踏死伤无数,这一刻没有人敢回头反抗那些凶残的满蒙骑兵。 “操他奶奶的燕王,咱们在前面打生打死,可他的兵在哪里?在哪里啊?” 混乱的形势令刘良佐绝望,到现在为止,他和许定国自己刘泽清等人只不过收拢了一千余人,在河堤南侧勉强结了一个半月阵,他知道一旦满蒙骑兵杀透溃军,那自己的性命就不得保也。 “小棱河东岸炮声响了这么久,就是个棒槌都知道咱们遭遇了满洲兵主力了,难不成他是把咱们当成炮灰了,可就是当炮灰,这会援军也该来了吧!” 许定国抬眼看去,已经有数支八旗牛录军旗杀透了人海,正向河堤飞奔而来。 “刘帅,兄弟听说,听说刘良臣时下就在鞑子那边……你看?” 刘泽清这会也是心胆俱裂,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这个时候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向满洲人投降,既然你李兴之不仁不义,咱也犯不着给你卖命。 “摄政王,经此一战,小李贼再不敢小视我大清,我军也能从容布置,甚至抽调军马入朝,解镶蓝旗困局。” 高坡上,随同多尔衮观阵的洪承畴抚须长笑,明军败局已定,大清死里求生,这盘死棋硬起给他下活了。 “洪先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战大捷,洪先生当居首功。” 多尔衮也喜形于色,他也没想到自己孤注一掷,居然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战果,只要大清挟此大胜之余威,必能再次横扫辽东,而他就是挽狂澜于既倒,再造乾坤的决策人物,这刻多尔衮只感觉大清皇帝的宝座在向他招手。 “嘭、嘭、嘭……!” 就在满洲兵狂飙急进,多尔衮志得意满之际,笔架山上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号炮声,紧接着一杆大旗高高树起,那旗上用金线绣的“皇明燕王李!”五个大字在阳光下烁烁生辉。 第六百三十九章大决战(下) 小棱河又称明安河,发源于建昌楼子山,锦州区段由于地形相对平坦,故水流并不湍急,宽约六十丈。 王师前锋渡河后,李兴之就派遣了大量的斥候,并在笔架山北端三十余里处, 准备了大量的修桥材料。 王师前锋渡过小棱河时,燕王府长史徐以显就估算出,王师前锋必定遭遇了清军主力,故极力建议李兴之渡河,抢占笔架山这个大棱河和小棱河之间的战略要地,甚至趁着东虏主力无备之机, 给其以重创。 为了迷惑扼守小棱河渡口的清军斥候,李兴之从徐以显之计,即令新一镇镇将金声桓打起自己的王旗大纛, 携带随军的五万民夫,伪装成王师主力,直趋笔架山渡口方向,以图迷惑清军。 主力则绕行三十里,在小棱河上游渡河,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能瞒过清军哨骑,也得益于姜襄和王辅臣所部杀入了朵颜三卫,将小棱河以西的清军据点,扫荡的一干二净。 兵贵神速, 为了打伪清主力一个措手不及,李兴之是亲领安巴所部的骑兵第二镇万余军马以及李邦杰所属的三千铁人兵抢渡的小棱河浮桥,其余军马全部交给了北直隶总督张邵谦,并着其尽快渡河。 靖北军骑兵刚刚抵达笔架山,就看到官军前锋已经全面溃败,整个战场上到处是混乱不堪的明军士兵,杀红了眼的满蒙骑兵这会也失去了统一指挥, 只是在各牛录的指挥下在溃军的人海中胡冲乱撞。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李兴之并没有犹豫,而是果断地下达了进攻的军令,哪怕靖北军骑兵第二镇只有万余人,但是他依然下达了全军攻击的军令。 一万余靖北军骑兵按纵列被安巴分成了三股,风驰电掣般对着满蒙八旗的后阵冲来,大地上烟尘滚滚,马蹄声震的地面都在颤抖。 “不好,是明国的援兵,快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左翼指挥的伪清豫亲王多铎和蒙军正白旗旗主武纳格惊的亡魂尽丧,正亲自率军突击的伪清镶黄旗旗主阿济格也是面色惨白,远处高坡上观阵的多尔衮和洪承畴同样骇不知所措。 他们根本没想到在浮桥被已方切断的情况下,明军还能瞒过斥候渡过小棱河,更没有想到小李贼的居然这么狠,竟舍得将前锋的三万余明军充作鱼饵,用数万人命让自己彻底丧失信心。 容不得多尔衮等人多想,靖北军骑兵滚滚的马蹄已经一头撞进了满蒙八旗的后阵。 用战马撞、用骑枪捅、用马刀砍,满蒙八旗并非都是骑兵, 后队跟上的几乎都是步兵,而且是毫无阵型的步兵, 哪里经的起靖北军的骑兵冲锋,只一瞬间,就有近千名满蒙步兵被杀过来的骑兵砍成了滚地葫芦。 骑兵第二镇副将阿克马这会带着一队骑兵杀入了清军后阵的炮兵阵地,直惊的那些汉军炮手一个个吓得抱头鼠窜,可他们跑的再快也没有四条腿的战马来的快,很快就被左右冲上来的靖北军围拢到了一起。 “快给本将轰多铎和阿济格的将旗,否则你们都得死!”阿克马手中的长刀直指,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小的……小的遵命!” 听着阿克马口中生硬的汉语,看着周围骑兵熟悉的脸庞,汉军炮手佐领吴道德悟了,这些骑兵他娘的就是满洲大爷。 “轰、轰……轰……!” 满洲大爷都成了燕王殿下驱使的对象了,吴道德哪里还有胆子反抗,毫不犹豫地拔刀割了脑后的辫子,撸起袖子就是喝令标下的汉军调转炮口,对着阿济格和多铎等满洲王公的将旗方向放起炮来。 形势陡然逆转。 正在埋头追击满蒙八旗在靖北军骑兵和汉军炮兵的双重打击,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倒下了一大片。 “不好,快给本王杀回去,杀回去。” 多铎好不容易才聚拢了两千多镶白旗马甲,转头就欲向靖北军杀来的方向进行反攻,可他的身前却都是被靖北军骑兵驱赶过来的满蒙步兵,密集的人海,令多铎的骑兵根本无法加速。 一枚枚铁弹如雨点般落在满蒙八旗混乱不堪的军阵中,更让那些满洲兵骇的就像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跑乱撞。 “燕王到了,燕王到了,兄弟们杀呀,杀呀。” 被满蒙八旗挤压在河堤上的明军显然也看到了李兴之高高树立在笔架山上的王旗大纛,一个个如打了鸡血般,提着刀矛冲向了身前的满洲兵。 思路客 小棱河南侧半月阵内的刘良佐等人也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嘶吼着举起手中的刀矛,向河堤下杀去,只留下因为害怕,瑟瑟发抖的孙之懈。 “殿下来了,扶本督起来,本督要亲自给将士们擂鼓助威。” 战场形势转变,燕王殿下亲临小棱河,孙之懈虽然骇的根本伸不直腿脚,可依然强打起精神,想要在燕王面前表现表现,可他刚刚直起身子,就被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箭矢射穿了咽喉,痛苦地嚎叫了一声,又颓然倒地。 “随本王出战,先去拿下咱们的炮兵阵地。” 高坡上的多尔衮终于稳定住了心神,他由于总览全局,对战场形势是看的一清二楚,明军的援兵并不是太多,只有近万骑兵,只不过是因为突然袭击,八旗大兵毫无准备,这才导致了大清军好像被明军压着打的感觉。 如今战场上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到处都是乱冲乱撞的明军和清军,局面已经失控,为了挽回颓势,多尔衮把目光看向了笔架山上李兴之的王旗。 拿住小李贼,大清就能逆转翻盘,从千里镜看去,山下的明军也就三四千人的样子,多尔衮手中亦有近三千戈什哈,他相信只要将小李贼逼下山,就凭他手中的这三千人,一定能够击破小李贼, 如何将小李贼逼下山?那只有孤注一掷,将最后的底牌全都压上战场,那小李贼必定会为了保证明军骑兵的后路不受到攻击,事关满洲生死存亡多尔衮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将手头唯一一支机动军马全部压上战场。 第六百四十章把鞑子赶进小棱河 近三千正白旗马甲在多尔衮的指挥下,组成了攻击阵型,犹如一把尖锥,向着岗下已经反正归明的汉军炮手方向呼啸而来,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阻断靖北军骑兵的后路,逼迫小李贼出来决战。 “李邦杰, 带着你的人,给孤拦住他们,再有一个时辰,主力就会上来,到那时,小棱河就是满洲兵的坟场。” 多尔衮倾巢出动,李兴之自然也不会留手,靖北军最精锐的铁人兵在将旗的指引下, 纷纷直起了身子, 在辅兵的帮助下,开始穿戴坚厚的铁甲。 “兄弟们,大帅平时好吃好喝的供养咱们,现在就是咱们替大帅卖命的时候了,跟老子上去,砍下多尔衮的狗头。” 李邦杰高高举起重逾四十斤的狼牙棒,眼神中充满了狂热,据大帅所说,鞑子移师辽阳后,居然又立了一个小皇帝,那小皇帝的母亲钟木娜更是一等一的美人,俺老李这辈子睡过王妃、睡过皇后,可他娘的太后还没尝试过,今天,只要今天击败多尔衮, 辽阳城便唾手可得, 到时候……。 开炮!” 炮兵在军官的喝令下点燃了火绳子,于是,数十门六百斤调转方向的火炮怒吼起来。 隆隆的炮声中,近百名正白旗摆牙喇应声落马,这让后面的清军骑兵阵列为之一滞。 紧接着又是数轮炮击,越来越多的清军骑兵中炮倒在靖北军炮兵阵地之前。 被火炮阻滞了的清军骑兵并没有畏惧,而是迅速判断出了靖北军火炮射击的方向,大小将校齐声呼唤,迅速调整方向,踏着前面的同伴尸体向着铁甲兵冲了过去。 最前面的正白旗满洲兵挥舞长刀,笔直挺着骑枪向着铁甲兵密集的军阵成就冲去。 战马奔的越来越快,不时有清兵在被手雷、炮子打中坠落,但更多的清兵却呼啸着冲到了铁人卫近前,几乎就是眨眼之间,无数柄骑枪狠狠地撞上了阵前的铁墙。 预想中的长枪入肉声,并没有出现,战场上却响起噼里啪啦的木料断裂声,铁甲兵身上厚重的铁甲和贴胸的板甲显然不是满蒙骑兵骑枪穿透的存在,虽然有许多士兵被战马的惯性撞的翻滚在地, 但后阵的铁甲兵已经悍不畏死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和长枪迎向了陷入短暂错愕的正白旗摆牙喇。 一个又一个满洲正白旗摆牙喇被狠狠地被大刀和长矛从战马上捅翻在地, 李邦杰奋力向前,手中狼牙棒舞的如同风车一般, 身前的满洲马甲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不是战马被砸翻在地,就是从马上被拖曳下来,然后踩踏而死。 摆牙喇作为满洲最精锐的兵种之一,当然不会任由身前的靖北军铁人兵随意屠戮,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就是拼命地催动座下的战马向前挤压。 用矛捅,用刀砍,甚至用牙齿咬,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在这危急关头,都爆出绝强的勇气,拼命地绞杀在一起。 “开炮,开炮。” 汉军炮手,终于在安巴的逼迫下重新调整好了炮位,一枚枚炮子在侧翼对着挤压在靖北军铁人兵阵前的摆牙喇打出了密集的火力。 一枚枚炮子如同犁地一样在清军密集的骑兵阵列中穿透,只要被炮子命中的八旗马甲,不是因为战马失控,就是身体被炮子击中,轰隆一声连同战马重重地栽倒在地。 2kxs.la 沙场上,炮击声、呼喝声,哀嚎声,响成了一片。 小棱河方面,多铎、阿济格、吴克善以及武纳格等满洲王公大臣终于带着本部亲卫,冲出了身后那混乱的极点的人海。 看着已经混乱到几乎无法收拾的战场,多铎、阿济格等人个个怒火中烧。 围歼战打成了大混战,而且后路还没小李贼给抄了,他们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了,都知道,虽然战场上的明军并不多,但小李贼的大队步兵必然在赶赴战场的途中,若不一举击溃这批骑兵,那这近四万满蒙主力必然会被明军援兵赶进滚滚的小棱河。 “儿郎们,给本王杀光明贼。” “杀明贼!” 这刻,无论是多铎还是阿济格又或是吴克善,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满蒙亲藩,一个个舍身望死地挥舞着刀矛,向着身前的靖北军骑兵发起了决死冲锋。 “陈文随孤杀奴,把鞑子全部赶下小棱河。” 战斗已经白热化了,战场上更是混乱到了极点,当看到多铎等人的王旗重新出现在战场上时,李兴之终于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带着身边最后的五百铁骑,投入了战场。 “殿下不可,千金之体,坐不垂堂,东虏已是强橹之末,最多半刻钟,张帅就会抵达战场,您若实在不放心,就由末将带四百骑兵,末将愿以性命担保,必定堵住多铎这狗娘养的去路。” 陈文死死地拖着李兴之的战马,战况虽然焦灼,但远远还没到战败的时候,从旗号上看,返身杀回的鞑子也就一两千人,其余的满蒙八旗还处在靖北军骑兵的挤压之中,战场上,刀枪无眼,要是燕王您出了点事,那可是如何是好? “你看到那面将旗没有,当初你哥哥陈武就是被多铎那狗日的在滹沱河逼死的,今天孤要亲自砍下他的狗头,祭奠高阳万余老弱,随孤杀奴。”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多铎能返身杀回来,那说明被靖北军骑兵突然袭击的满蒙骑兵已经缓过神来了,为防再一次出现总崩溃,李兴之必须上去,靖北军骑兵抵达战场已经一个多时辰了,李兴之相信张邵谦就是属乌龟的,这会也差不多快抵达战场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五百铁骑精锐在燕王王旗的指引下,以一往无前的勇气,迎向了刚刚杀透乱军人海的伪清豫亲王多铎。 “是燕王,燕王殿下亲自来救咱们了,给老子杀,给老子杀。” 当燕王王旗亲自下场的那刻,被堵在小棱河河堤的明军,爆发出勐烈的欢呼声。 刘良佐拔刀怒吼,纵着马死命地往前突击,刘泽清同样舍身忘死地和身前的满洲兵纠缠在一起,许定国更是飞身将一名镶白旗牛录章京从马上扑了下来,然后举起砂锅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那个牛录章京的头上。 主将用命,士兵们自然会人人效彷,一个个举起手中的刀矛和火铳努力向前。 燕王是什么人,燕王就是大明帝国实际上的统治者,事实意义上的皇帝陛下,燕王都能不避矢石地亲自上阵,咱们的命难道比燕王殿下还金贵。 历史彷佛开了一个玩笑,原本在历史上替满洲人前驱的江北四镇在战场上舍命厮杀,在这刻,他们的战斗意志丝毫不比正在各正白旗摆牙喇血战的铁人兵差。 第六百四十一章大清真的完了 此前遭遇满蒙八旗的围攻,靖北军前锋损失近万,逃上小棱河河堤后,又折损了七八千人,也就是说,河堤上官军只剩下万余不到。 可就这万余残兵败将,居然在绝境中爆发出决死的勇气, 虽然他们的阵型已经被满蒙八旗冲的七零八落,但是他们依然在各小旗、总旗、百户的指挥下,形成了数百个小型坚锥阵,对着身前的满蒙溃兵发起了反冲锋。 沙场上,李兴之的王旗已经和多铎的大纛交织到了一起,满洲兵人多势众, 靖北军蓄力已久, 一时间竟杀的不相上下, 基本上每一个靖北军骑兵落马,都会带走两到三个满洲马甲。 多铎和吴克善血红着双眼,普通猎豹一般死死地盯着在阵前疯狂噼砍的李兴之,杀死他,杀死小李贼,大清就能死里求生。 “小李贼,你给我死来!” 率先出手的却是伪清武英郡王阿济格,在连续捅穿了两名明军骑兵后,阿济格悍然举枪,狠命地催动战马,以一往无前的勇气杀向了祸害大清数年之久的李兴之,丝毫不在意左右刺过来的长枪。 在战马快要临近李兴之身前的那刻,阿济格手中的骑枪如同毒蛇吐信般闪电刺出。 “咣当……!” 就在长枪即体的那刻,李兴之悍然举刀, 手中长刀在阳光下泛起一片雪白的冷光,如流星赶月般重重地磕在阿济格的骑枪上,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金铁交鸣声。 阿济格想要截杀李兴之,李兴之何尝不想手刃奴酋, 在阿济格发动的那刻, 他显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时,骑兵第二镇副将阿兰柴和军情司副使陈文的长枪同样挡住了紧跟过来的伪清豫亲王多铎和科尔沁亲王吴克善。 一个又一个士兵、小旗、牛录章京、百户,额真,不断地被前方刺过来的长枪刺穿,被长刀噼下战马,然后被铁蹄踏过。 2kxiaoshuo.com 战场上早已铺满了尸体,断了的胳膊和大腿到处都是,无头的尸体更是随处可见,冲天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直如修罗地狱一般,所有人都在舍命相搏,战事已经接近白色化了。 “呜……呜……!” 牛角号的悲鸣再度响起,靖北军主力终于抵达战场,第四镇、新四镇、第六镇、新六镇……如林的旗幡在笔架山北端飘扬,四万步骑高唱戚家军军歌,漫山遍野地在侧翼展开。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 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建奴兮,觅个封侯。 嘹亮的军歌中,张邵谦、惠登相、尚可喜、耿仲明、班志富、许尔显一个个纵马扬刀,如同虎入羊群般加入了战场。 “摄政王,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洪承畴骇住了,他知道大清完了,但为了身家性命,他不得不祈求多尔衮,惜命如他,哪怕是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走……本王能走到哪里去?去盛京看豪格的脸色吗?本王是爱新觉罗的子孙,是奴尔哈赤的嫡亲血脉,本王就算死,也要和将士们死在一起。” 去岁黄台吉身死沉阳的情景浮现在他的脑海,满蒙主力显然已经逃不脱了,退回辽阳,同样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战死沙场,这样也算没有辱没祖先的声名。 “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辽阳城高池宽,还有十余万八旗家小,我们满洲人,哪怕是女人和小孩都能拉弓射箭,只要咱们坚持到十一月份,待天寒地动,说不定还会有转机啊!再说肃亲王那里还有两万步骑,当年老汗能凭十三副铠甲成事,只要逃回去,大清就还有机会啊!” 内大臣刚林,兵部承政叶克书等人同样附和洪承畴,虽然早死和晚死都是死,但总比现在就被明军杀死要好的多。 “肃王……肃王他还能容得了本王?” 多尔衮面色发苦,他能委曲求全地给杀母仇人黄台吉当猪做狗十余年,自然是极为珍惜性命,可自从他掌权以来,对豪格多有打压,谁也不能保证豪格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摄政王,合则两利,明军大举入境,豪格断不会行此仇者快,亲者痛之事,且豪格素来鲁莽,只要摄政王徐徐图之,拿下他的正蓝旗也不是什么难事,事在紧急,咱们快走吧!” 看着远方卷起的烟尘,洪承畴急的几乎要跳脚,行事如此优柔寡断,这大清早晚要完,待老夫回返辽阳后,还得寻个脱身的方略,可天下之大,哪里还有老夫的容身之所?唉……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让苏克萨哈带着剩余的勇士退回来,咱们走……!” 思虑良久,多尔衮还是同意了洪承畴和刚林等人的建议,选择撤回辽阳。 正在和铁人兵交战的正白旗摆牙喇俱是骑兵,在收到多尔衮退兵的军令后,白甲兵统领苏克萨哈哪里还敢恋战,当即喝令残余的近两千骑兵转向,跟着多尔衮东返的王旗,脱离了战场。 “呸……孬种!儿郎们,随本将去增援殿下。” 看着如同兔子般撤离战场的正白旗摆牙喇,李邦杰恨恨地吐了一口浓痰,适才那一阵,铁人兵在有火炮助阵的情况下,居然和满洲兵打成了平手,这实在令他有些挂不住脸。 又看到李兴之的王旗居然和满洲军旗交织在一起,脑瓜子就是嗡的一声,他是燕王的亲兵统领,若是李兴之伤到了,那老子岂不是要被喷死,当下大喝一声,提着狼牙棒就往前阵冲去。 “败了……败了……!” 靖北军援军抵达,多尔衮狼狈而逃,这令还在和靖北军厮的满蒙八旗顿时生出了畏惧之心,哪里还敢恋战,纷纷转向,想着尽快脱离战场,就是正在和李兴之纠缠的阿济格、多铎和吴克善等人,这会也乱了方寸,再也顾不得擒杀小李贼了,一个个调转马头,就想往斜刺里走。 这刻,号称天下强兵的八旗大兵完全崩溃,没有人再敢回头和靖北军交战,一个个抱着脑袋夺命狂奔,有的人甚至一边跑一边死命地拉扯身上的衣甲,只为自己能够跑的快一点。 第六百四十二章目标辽阳 靖北军主力尽至,满洲兵全线崩溃,无数的八旗勇士就如适才小棱河的明军前锋一样,被驱赶上了小棱河河堤。 往斜刺里冲突的多铎等人,无巧不巧地撞上了,刚刚从后阵杀过来的铁人兵,看着前方那连成一片的铁甲长龙, 多铎和阿济格就是头皮发麻,侧翼传来的喊杀声更令他们无比惶恐。 “快走……!” 进无可进的多铎没有丝毫犹豫,断然调转了马头,往小棱河方向疾驰而去,阿济格和吴克善也不复此前的武勇, 这刻, 八旗大兵所有的血勇和骨气全部被他们抛诸脑后,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该死的战场。 可身前的小棱河却是他们难以逾越的天堑。 不断地有会水性汉军八旗的纵身下水, 然后拼命的划动双臂,向对岸游去。 然而那些不会水的满蒙八旗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下水了,因为刚才下水的八旗兵到现在还没有浮出水面。 多铎和阿济格等人很幸运,他们的戈什哈在河边找到了五六条小船,然后就是保护着济哈席等人登船。 然而多铎等人的戈什哈足有数百人,就凭这点船只,根本无法一次将他们全部带走,那些忠心耿耿的戈什哈只得先护卫主子上船 待小船上挤满了人后,多铎就是催促着他们赶快将船划到对岸。 可是这些从辽东过来的满洲兵哪里会划什么船,那小船只在小棱河西岸不停地打着转,却再难前进一步。 有满蒙兵看到自家王爷上了小船,就是拼命地往前挤,可是船上的戈什哈们哪里肯让他们上船,红了眼的满洲兵和蒙古兵愤怒地对着那些戈什哈们操起了刀子。 后方。 靖北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满蒙大兵和忘了祖宗的汉军八旗被挤落水中, 整个堤坝上乱成一团, 到处多是凄厉的哭喊声和长刀入肉声,人马践踏之处死伤无数,这一刻没有人敢回头反抗那些汹涌而来的的明军。 河堤上,满蒙汉八旗在靖北军的长刀下,有如风吹麦浪般倒了一片又一片。 堤坝上的惨状令船上的多铎和阿济格等人人人丧胆,当第一面靖北军的军旗突入到江边的时候,巴思克、武拜等满洲将佐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拔出长刀砍向了那些半淌在水中死死抱着船梆的满蒙士兵。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我们就能活!” 阿济格血红着双眼,疯狂地呼喝起来,一刀砍断了一个抱着船梆的满洲兵的脖颈。 船上的戈什哈们也有样学样纷纷举刀在小船两侧疯狂砍杀,一个满州兵扒着船舷的双手被武拜直接砍断。 那满州兵哀叫一声,仰头倒入滚滚的小棱河之中,没了双手的那个满洲兵,依然不停地在河中哀嚎挣扎,最终沉入水底。 “咚、咚、咚……!” 震天的鼓炮声中,小棱河西岸,又有一支军马出现,正是金声桓所属的新一镇。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合该咱升官发财,快去搜集船只, 快去……!” 看着河面上打转的几艘小船,金声桓喜出望外,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从船上满洲兵的装束上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今天合该俺老金立功了。 小棱河上的浮桥虽然八旗兵炸断,可岸边还有一小断未炸毁的区段,浮桥本就是由船只组成,上面铺设木板而已。 数十个会水的新一镇士兵在金声桓下令后,就是手忙脚乱地脱下了身上的衣甲,一个勐子扎进了小棱河,用随身的长刀割断连接船只的绳索,招呼岸上的士兵上船。 好不容易调整好方向的清军船只还有那些游了一半的汉军,顿时乱了方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个个在水中乱嚷乱叫,向对岸的明军乞降。 “快,调整方向,往下游走。” 多铎和阿济格等满洲王公一个个骇的脸色发白,他们知道一旦被大明兵拿住的后果。 可船上的戈什哈们在水上折腾了这么久,早就精疲力尽了,再加上他们不通水性,虽然尽力在调整船只,可终究快不过靖北军士兵划过来的小船。 “睿亲王,武英郡王,对不住了!” 蒙古亲王吴克善、蒙古正白旗旗主武纳格,蒙古额真库里巴和扎木苏在绝境中,终于想起自己是蒙古人,并不是和明国有血海深仇的建州女真,一个个举起手中的刀矛刺向了巴思克、苏拜、英俄尔岱等满洲重臣。 “噗呲、噗呲……。” 苏拜和巴思克等人根本没想到号称和满洲血脉相连的蒙古人会突然翻脸,猝不及防,就是被刀矛捅穿了身体。 “你们?” 多铎刚欲喝骂,吴克善的长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颈,阿济格反应快了一点,可还是被武纳格砍断了手臂。 “大将军,我们是蒙古人,我们世世代代是大明的藩属啊!我们是被满洲人逼迫的,我们若不服从他们,他们就会屠光我们的牧民,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好在燕王殿下天威神武,拨乱反正,我等才有反正归明的机会啊,大明万岁,燕王殿下万岁,大将军,这人就是奴酋多尔衮的兄弟多铎和阿济格,罪臣已经替大将军拿住他了。” 眼看靖北军的船只已经围了上来,吴克善等人一个个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满洲人的凶残,那言辞恳切的模样,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全部拿下,稍后送燕王殿下发落。” 随船而来的新一镇镇将金声桓脸上几乎笑开了花,这一网可当真收获不少啊!凭这份功劳,咱是不是也能封个侯? 2kxiaoshuo.com “降了、降了……!” 看着自己主子们被靖北军生俘,河堤上的满蒙汉八旗,终于绝望,纷纷跪倒在他们以前视若猪狗的大明兵的长刀前。 “传孤口谕,把战场交给张邵谦和金声桓,让安巴立即收兵,随孤追杀多尔衮和洪承畴,告诉张邵谦他们,孤不要俘虏。” 大局已定,李兴之不想在俘虏的问题上多做纠缠,也为了防止多尔衮和豪格合流,再加上沉阳自七月份被豪格所部围城后已经两月有余,靖北军正该趁此大胜之威,横扫辽东,一举击溃伪清最后的重兵集团。 “啥……?大帅,您去追击多尔衮,咱怎么办?” 李邦杰懵了,去年在沉阳,李睿那狗东西,就背着自己睡了海兰珠和大玉儿,要是这次鞑子太后被他抢先了,那岂不亏大了。 “你……你怎么去?” 看着李邦杰身上厚重的铠甲,李兴之实在想不到,什么马能驼动这色胆包天的家伙。 “大帅放心,铁人兵可以交给陈文,末将穿一层棉甲就成,俺和李睿是过命的交情,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沉阳挨饿。” 李邦杰的胸脯拍的震天响,一起抗过枪,一起瓢过昌,一起睡过满洲王妃,咱和李睿不是兄弟又是什么。 “那你就去收拾一下,待安巴整军完毕,咱们就走,孤已经着辽南守将白文选北上了,咱们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追上多尔衮。” 李兴之是真的没想过李邦杰的花花肠子,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擒获多尔衮,这才是重中之重的事。 “把他们全部赶紧小棱河,替陈兄弟报仇。” 张邵谦振臂高呼,惠登相长刀高举,数万靖北军步兵漫山遍野地涌上了河堤,对残余的满汉蒙八旗发出了最后的冲锋。 这一仗,小棱河的水被尸体堵塞,河面上血红血红,在落日余晖下是那么的醒目,那么的辣眼。 第六百四十三章横扫千军如卷席 王师小棱河大捷,满洲兵主力覆灭,多尔衮仓皇鼠窜。 伪清豫亲王多铎、武英郡王阿济格、科尔沁亲王吴克善、蒙古正白旗旗主武纳格等满洲王公贵族尽数被靖北军生俘,满洲正白旗甲喇章京巴思克、伊哈奇,满洲镶白旗甲喇章京武拜、镶黄旗甲喇章京索尔达多以及蒙古额真苏日纳在内的两百七十六名大小将校全部阵丧。 看着从官道往宁远押解的一辆辆囚车,以及无数大车运送的满洲各色军旗和堆积如山的人头。 松山城内的汉军旗官兵无不变色,主子都完蛋了, 奴才还会有好下场吗? “燕王深恨者吴三桂也,咱们本就是朝廷的兵马,不过是被吴三桂裹挟投奴,今燕王既到,我等正该反戈一击,将国贼吴三桂交燕王殿下处置。” “对, 咱们本来就是汉人, 汉人不杀汉人,只要咱们幡然悔悟,殿下一定会宽恕我们的。” “尚可喜和耿仲明原来都是鞑子伪王,投了殿下,现在不也是高官厚禄吗,兄弟们跟老子去拿下吴三桂向殿下请功。” 在生死抉择面前,城内的汉军有的打开了松山城门,就如同他们当初开门迎接八旗兵一样,跪迎大明天兵入城,有的则在各自都统和参领的带领下冲向了吴三桂在松山的旗主府。 府外如雷的喊杀声,令本就惶惶不可终日的吴三桂彻底死心,在绝望中,吴三桂打开了早就准备好的火油罐子,将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 “本镇悔不当初啊……!” 在汉军叛兵撞开府门的那刻,辽东军阀的领袖人物,吴三桂点燃了手中的火把,将自己烧成了一个火人。 辽东方面。 小棱河会战失利,八旗兵全军尽墨的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辽东大地迅速蔓延开来。 安平堡、义州城、大棱河、盖州、海州、耀州、复州……所有满洲控制区域的八旗家小都发了疯一般, 带着往日从大明抢来的金银珠宝,往辽阳逃窜。 “大明回来了。” “燕王带着大明兵杀回来了。” “有仇报仇, 有怨报怨的时候到了。” 原本被满洲充作奴隶的汉人百姓,一个个激动地剪掉了头上的辫子,拿起家中的农具,向往日高高在上的满洲人发出了复仇的怒吼。 陷入疯狂地汉人百姓,不光攻击一路逃跑的满洲百姓,甚至还对城内的驻防牛录进行了围攻。 为了此次国运之战,多尔衮几乎抽空了辽阳至锦州一带所有的牛录,各城留守的军马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有的城甚至只有数十人至一两百人,这样的力量根本无力弹压群起而攻的辽东汉民。 汉民高涨的反抗热情,让靖北军兵不血刃地拿下了除辽阳以外所有的辽西州府。 永历元年九月二十九,靖北军主力一路追击多尔衮残部至伪清留都辽阳城下。 “殿下,东虏已经丧胆,末将担保三日之内拿下辽阳,将多尔衮的狗头拧下来给您当球踢。” “东虏若是没饭吃,他们会吃什么?” 李兴之默然地看着被阴云笼罩的辽阳城,这里和伪清国都盛京一样, 同样是千千万万汉人的尸骨铺就而成,若是自己没有穿越, 这里会成为后世满洲人的圣地,但是没有如果,因为我来了,所以我要在这里将华夏民族的血泪清洗干净。 “呃……!” 张邵谦有些不明白李兴之的意思。 “孤听说朝鲜国王李倧一力请求李定国围死平壤,甚至愿意用米粮交换城内的朝鲜百姓,也不同意济尔哈朗的请降,李倧都要用建州女真的血洗刷两次胡乱的屈辱,难道孤还不如李倧?围城吧,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城去!” 李兴之缓缓开口,顿了一顿,又开口说道:“等等……你替孤告诉多尔衮,就说若是他想向孤请降的话,就先把钟木娜和洪承畴等汉奸走狗全部送出城来。” siluke.com “殿下,这岂不是言不由衷,传出去,末将恐惹人非议。” 张邵谦很是疑惑,既不接受多尔衮投降,又他娘的说只要送出从奴之汉奸,就可以接受请降。 李兴之皱眉道:“和东虏有什么信义可谈,你不说,孤都忘了,洪承畴老家是福建泉州南安人吧,你再飞书福建郑芝豹,着其立即锁拿洪承畴十族,解送京师,并通知孙可望,将南都和东虏勾结之官员十族,全部锁拿入京,至于史可法和钱谦益二人就算了吧,抄没其家产即可。” “殿下,钱谦益和史可法,都是联奴作乱的主谋,不杀此二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徐以显也懵住了,他也不明白李兴之是什么意思了。 “郑氏归降,海路畅通,明王就藩倭国之事,可行也,孤也是为国家惜才,所谓人尽其才,史可法和钱谦益二人都是东林领袖,当世大儒,倭人不通教化,由此二人为明国国相,教化倭人,使其知孔孟之道,岂不美哉!” 安排好围困辽阳事宜后,李兴之即领两万步骑直扑沉阳,与此同时,白文选所部的军马也从海州杀入了沉阳境内,第五镇张武部在攻取了赫图阿拉后,也旋即西向,三路大军向满洲最后一个重兵集团肃亲王豪格部形成了合围之势。 “撤军,向北撤军,躲的越远越好。” 面对如此窘境,豪格哪里还敢再包围沉阳,东、西、南方向全部出现了大明兵,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脱了,临走时,豪格恨恨地看了沉阳城一眼,他实在想不明白城内的守军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当初进攻沉阳的时候,豪格可是探的一清二楚,城内粮草只够支用一个多月,可这都快四个月了,城上的守军丝毫不见菜色。 容不得豪格多想,据派往各处官道的斥候回报,靖北军前锋已经跨越了浑河,距离沉阳已经不足八十里,而他们的主帅,正是大明的燕王殿下,再不走,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燕王到……!” 时隔一年半之久,李兴之终于再次抵达沉阳城,看着那依旧飘扬的大明日月旗,他知道自己没有辜负杨彪所托,将李睿完完整整地从东虏的包围圈中救了出来,只不过他同样不明白这几个月,李睿和张勇他们是怎么挨过来的。 “大帅,大帅,您可来了,您可来了,再不来,末将真可就没东西吃了,末将苦啊,城内凡是能动的东西都啃光了……。” 就在李兴之感慨之际,辽东提督、镇远侯李睿、第五镇镇将张勇等人一人抱着一根啃的几乎发白的骨头棒子,急吼吼地跑出了城门。 “大帅,末将死罪,您这个皇父摄政王当不成了,福临小儿就剩这条手臂了,您看……!” 李睿、张勇、惠登相彷佛做错了什么一样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李兴之的马前。 第六百四十四章陈桥故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豪格最终没有逃脱,在他撤离沉阳后十余日,在开原遭遇了靖北军北上军团。 面对十荡十决的王辅臣, 饥寒交迫的正蓝旗满洲兵根本没有丝毫机会,再加上随军的汉军旗暴起发难,八旗兵顿时大溃。 肃亲王豪格没有辜负他父皇的英名,在这败军之际,居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带着鳌拜、索尼和遏必隆等亲信将校对急于在大明王师前邀功请赏的祖大寿父子,发动了决死冲锋。 “本王就是死, 也要先杀光你们这些没卵子的白眼狼。” 这是豪格最后的话, 当然有鳌拜这个满洲第一勇士在, 他同样做到了。 哪怕是八旗兵被临阵倒戈的汉军旗打了个措手不及,鳌拜和豪格依然在乱军中,砍杀了祖大寿、祖泽洪等人,只不过个人的武勇在这千军万马的战场上虽然能得逞于一时,但终究会有力竭之际,就在豪格和鳌拜的长刀刺进祖大寿胸膛的时候,他们同样被无数的汉军人海淹没。 “姜帅您看,非是满洲人自夸武力,实在是关宁军养寇自重,自东虏崛起以来,关宁军几乎没打过一次胜仗,可一旦朝廷势强,他们却能和满洲打的不相上下。” 百盟书 “这样岂不是更好,汉奸和满洲人狗咬狗,咱们正好看戏, 待他们打完了,咱们再去收拾战场。” 看着战场上舍身忘死相搏的汉军旗和正蓝旗满洲兵, 王辅臣和姜襄并没有动手, 而是就这戏谑地看着。 平壤城。 由于朝鲜国王李倧坚持不接受城内的满洲人投降,至永历元年十月份,城内守军终于断粮。 为了填饱肚子,他们几乎掏空了城内的老鼠洞,在最后一粒粮食下肚后,饿的实在受不了的满洲人开始杀马。 可马肉太过粗糙,吃多了不光难以消化,还会涨肚子,甚至难以如厕。 于是乎城内的满洲人肚子越来越大,可偏偏上不了茅厕,有很多人就这样生生被马肉撑死,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平壤城内终于滋生了瘟疫。 济尔哈朗在绝望中点燃了自己的临时府邸,随他一同赴死的还有固山泰等一众镶蓝旗将左。 永历元年十一月十五日,明朝联军踏着一地的白骨,开进了平壤城,此时此刻,城内只剩下十七个饿的皮包骨头的满洲兵。 和平壤一样, 辽阳的多尔衮在送出了太后钟木娜以及洪承畴等一众汉官家小后, 却没有收到张邵谦允许他投降的消息, 相反,他看到的是靖北军在辽阳城外修建的一道道寨墙。 “皇图霸业一场空,是非成败转头空。” 看着越来越多的明军军旗抵达辽阳外围,多尔衮知道大清的末日来临了,随着城内储存粮食日渐减少,多尔衮已经不再过问国政,整日价,醉生梦死地和新纳的福晋寻欢作乐。 也只有在梦里,多尔衮才能找到一丝安慰,在梦里,多尔衮彷佛看见了他带领八旗大兵借着松锦大战之余威,以摧枯拉朽之势,一路杀进了山海关,杀进了大明王朝的神京,杀进了明国留都南都,杀进了云南,然后定鼎中原,成就了一统天下的伟业。 为了这个梦,他不想醒来,他生怕眼睛一睁,大明兵就会杀进辽阳城。 永历元年十二月十八日,在吃光了辽阳城内最后的粮食后,城内的满洲丁口把目光看向了巍峨的大清宫,他们知道那里有他们赖以生存的口粮。 “凭什么他们有饭吃,咱们在这里连树皮都没得啃?” 饿的实在受不了的满洲丁口终于拿起刀剑,冲向了他们视若圣地的王宫。 激烈的喊杀声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已经饿疯了的八旗丁口,前赴后继地,倒在了大清宫外的城墙下。 尸堆如山,更多的满洲丁口顺着几乎用尸体堆叠的道路,爬上了大清宫的城墙,然后疯狂地向汗王宫涌去。 守宫的正白旗八旗兵也发了狠,他们同样需要食物,尽管杀进王宫的有很多是他们的兄弟子侄甚至长辈,但他们并没有留守。 血腥的厮杀过后,整个辽阳城一片寂寥,绝望中的多尔衮看着曾经的子民,将大清宫付之一炬。 李兴之没有违背他的诺言,自永历元年六月初,伐辽前锋开始组建,至永历元年十二月二十日,靖北军终于开进了沦陷了将近三十年的辽阳城。 为巩固辽东,李兴之即以大明燕王的名义授原镇远侯李睿为辽国公,辽东总督,西宁侯李定国为晋国公、辽东提督,原辽南巡抚鲁良直为辽东巡抚,三人共同主持辽东恢复事宜,其余有功之将士,待大军回京后,再行封赏,并命人准备酒宴,以庆复辽之功。 熟料酒至半酣,李邦杰这厮不知在哪里翻出一件黄袍,披到了喝的半醉的李兴之身上。纳头拜道:“殿下文武仁圣,于我华夏有再造之功,当即皇帝大位,为万世开太平。” 其余徐以显、杨基、张邵谦、李睿、李定国、尚可喜、耿仲明等靖北军文武将官亦纷纷拜倒,口称万岁。 “混账,我大明太祖皇帝,逐鞑虏于漠北,于华夏有再造之恩,孤安能行此悖逆之事?况且当今天子并未有失德之举,孤擅言废立,非人臣所为也。” 李兴之霍然惊觉,抬眼看向徐以显,他知道李邦杰是不可能说出这样骈文华丽的劝进辞的,更没想到这帮怂瓜,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殿下筚路蓝缕,以孤身于高阳起事,草肇以来,南破流寇自成于中原,北灭鞑虏于辽东,其功远甚于明太祖矣,且殿下名为中兴,实为开继,如何当不得皇帝位?” 徐以显郁闷地看着李邦杰,这狗东西真是个夯货,教了他那么多话,居然就记住了一句,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亲自下场。 “是呀!臣等素知殿下忠义,可殿下若不即皇帝位,将来咱们这些跟随您的人可怎么办?” 张邵谦和李定国以头抢地,他们知道李兴之这个权臣一天不再进一步的话,那天下忠于朱明王朝的文官士子就会多一天幻想,甚至军中将士也有可能被他们策反,万一生出什么意外,那自己这些被朱明忠臣视之为鹰犬的人物,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 李兴之还有犹豫,可堂下的一众文臣武将以及行营内外的靖北军将士却爆发出勐烈的欢呼声,那声音响彻在辽阳上空,响彻在辽东大地。 第六百四十五章征途(大结局) 永历二年二月初二,平定辽东的靖北军终于回师。 三月初一,大朝会,内阁首辅刘理顺、次辅张四知、北直隶总督张邵谦、中原剿总总督王忠以及在南都返回叙职的湖广剿总总督杨彪和赵国公黄文昌等朝廷重臣请奏燕王之功,并认为皇明气数已尽,永历皇帝当效彷唐虞旧事,禅位于燕王。 “黄初欲效唐虞事……!” “黄初欲效唐虞事……!” 福王朱常洵虽不情愿, 可事已至此,他这个无兵无权的空头辅政王又能如何,当场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内宫。 在经过三请三让这套程序后,李兴之于永历元年五月五日,受明永历帝禅,即皇帝位, 改国号为华夏帝国,改年号为圣武元年, 立朱淑妮为皇后, 只不过由于朱淑妮和孔懋贞所出皆是女孩,故太子悬而未决。 圣武元年五月初六,圣武皇帝颁布开国第一诏,命内阁首辅刘理顺于神京西山修建忠烈祠,将自天启朝以来,战殁于辽东的忠臣良将牌位全部请进忠烈祠,至于洪承畴和吴三桂等汉奸国贼,全部铸成跪像,陈列在忠烈祠前,以警示后世子孙。 圣武元年七月,忠烈祠落成之日,圣武皇帝即传旨,将所有投奴之汉奸十族尽数被押解至忠烈祠前诛杀,并昭告天下,从即日起, 汉奸当无后。 圣武元年八月, 崇祯太子朱慈烺在登州出海试航,不想却遭遇飓风, 船毁人亡。 圣武帝闻报后,悲痛不已,宣布罢朝三日,以祭奠朱慈烺,并迁永历帝朱慈炯为明王,定于圣武元年就藩,又令史可法、钱谦益二人为明国国相,待水陆大军整训完毕,再行出征倭国事宜。 为了使明国能在倭国立足,李兴之又下旨尽迁原明国宗室随军出征。 圣武二年三月,华夏帝国昭告天下,以倭国入寇朝鲜,断绝朝贡的,德川幕府挟天皇以令大名,的名义宣布征伐德川幕府,以福建水师和长江水师,共计三千艘大小战船, 陆师第六镇、新六镇, 独立六至十镇出征倭国。 圣武二年四月初五,朝廷大军在萨摩藩登陆,德川幕府匆忙之间组织各地大名,在石见和越后两地与靖北军决战。 然各地大名本就和郑氏交好,又各怀首鼠两端之心,但马、左渡等十七家大名本就畏惧华夏帝国军威,于阵前倒戈,幕府军大败。 圣武二年十一月,王师主力进驻京师,与倭国签订城下之盟。 条约规定:倭国国王去天皇尊号,改称倭国国王,并将北海道划分给明王建藩,此外倭国不可保留常备兵力,只保留国王卫队及扈从一千八百人,国家防务由华夏国驻军负责,各地大名只要尊奉倭国国王和华夏上国,即可享受和华夏正常贸易的待遇,并得到华夏皇帝的册封,永镇藩地。 能保留权利,又能享受贸易带来的优厚利润,倭国各地大名自然感恩戴德,他们本就尊崇强者,故对华夏是愈加崇拜。 为了稳定倭国,李兴之又令尚可喜为倭国驻防大臣,统领本镇驻守京都,水师第一镇副将潘学忠为倭国海防大臣,领舟师五百,驻守东京湾,并规定驻倭大臣每三年移镇一次。 尚可喜和潘学忠大喜过望,倭国的环境较之国内虽然有一定的差距,可倭国的女人却比国内的要开放的多,再加上遍地的金银,自己在这里,可是太上皇的存在,别说驻防三年,就是驻防一辈子,他们也愿意。 圣武三年,皇后朱淑妮终于诞下皇子,群臣汹汹,李兴之遂立皇长子李明义为太子,并宣布于本年开设恩科,以庆祝皇子诞生。 只不过此次恩科,朝廷不光开设了文武举,还增设了算术、工匠技艺、武器制造、农事等分科,并规定不光天下的士子可以参加,有其他特长的农家子弟、工匠子弟甚至通晓西夷的普通百姓都能参加。 为确保此次恩科的举行,锦衣卫缇骑四出,对地方官府进行了严格的把控,并在各县、府、省等考场实施戒严,以求为国举才。 同时朝廷还下旨于各府、县开设讲武堂,凡七岁至十四岁适龄子弟无论贫贱,必须入学,所用之学费,由朝廷承担。 圣武四年,华夏帝国以福建水师为主力征伐大员,郑芝龙之子郑森在此战中大放异彩,于澎湖击败荷兰水师主力,于当年八月攻破荷兰据点赤嵌城。 李兴之闻得大员收复,亦是喜不自胜,赐郑森为国姓,改名为成功,加封为东宁侯,并着其驻守大员,整训水陆军马,攻略南洋。 圣武六年,西宁侯李定国攻入缅甸,迫使缅甸国王莽白向华夏帝国称臣,设立缅甸宣慰司,同年乌司藏宣慰司请求内附,至此前明版图尽复。 内政方面,随着盐铁改制和矿税改制的政策推广,以及登州市舶司和苏松市舶司以及泉州市舶司的设立,朝廷的岁入由明末的两百万两暴增至四千万两,李兴之即宣布免除自秦汉以来的农业税,在全国范围内清查田亩,按每户人口重新划分土地,并宣布凡所产之粮食按十五交一的基数上缴朝廷,朝廷当按市价补偿之。 “李皇帝、不纳粮,收粮还给银子花。” “李皇帝、爱百姓,读书识字人人夸。” 新朝新气象,相比于前明的苛政,华夏帝国无疑给了百姓最优厚的待遇,并让他们看到出人头地的希望,无论是什么时代,百姓都是最淳朴的,只要有一口饭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每年还能余几两银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就会得到他们的衷心拥戴。 相反,一旦朝廷为了贵族阶级的利益,上下欺瞒,横征暴敛,就会被百姓抛弃,虽然凭借武力能镇压一时,却不能一世,李自成,张献忠殷鉴不远,李兴之自然要知之而鉴之。 圣武十五年,被赐为国姓的郑成功统领水陆大军三万一路破吕宋下爪哇,杀入了澳洲大陆,并尽歼弗朗机驻军,因功升延平郡王。 同年,已经升为西宁公的李定国领兵十万,攻入准葛尔,并一路杀到了贝加尔湖,封狼居胥,华夏国土达到鼎盛,李定国亦因功被授封为西宁郡王。 …… 圣武四十五年正月十五夜。 高阳城,悦来酒楼前,三辆普通到极点的马车缓缓停下,三个老人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 “从去年开始,咱就感觉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上个月李睿那狗东西也走了,当年李家山上的兄弟就剩咱三个了,咱寻思着一定要回来吃杯酒,想不到路上却遇到你们两个。” 月色中,老者的眼睛看向了悦来酒楼那重新装修过的牌匾,双目中尽是沧桑和坎坷。 ranwen.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