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傀儡女帝》 第1章 云棠女帝登基 云棠建国二百余年,根基稳健,只是殊不知,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个朝代终究会被另一个朝代所取替,就像没有一个帝王可以真正的万寿无疆! 荣帝在位的第十五年,云棠帝国终于走向了灭亡。这个横跨大陆两端疆域辽阔的帝国正处于改朝换代的时刻。 他,曾是荣帝身边一个极不起眼的伴读,却一步一个脚印,负手走至龙阶之上,俯瞰天下! 御花园,牡丹花海。 “你会杀了我?”她蜷缩在宫女的尸首包围之中,双眸里尽是惊颤,年仅五岁的她第一次直面死亡! 他,默然。 “你不能杀了我,娘说了,你不能杀我!”看他神情肃然冷漠,她尽管已是泪流满面,却依旧鼓起胆子用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仰视着他。 他,冷笑。 这个小女孩儿,就是云棠最后一个皇族!她为齐妃所出,因为她和她母妃均不受宠,所以才在这一次的劫难之中得以逃生!也许正因为齐妃当年的不得志,才让小公主钟离安琴被人弃之于冷宫一处,没有被叛军发现。 但,谁又知道,整个事情不是因为齐妃而起?他嘴角轻扬,紧紧的注视着那个颤抖的女孩儿,他分明认得,那双眼睛里有他当年深爱的一抹俏皮。 女孩儿拿出羊脂玉簪,小心翼翼的说,“娘说了,用这个,我可以让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他正要回身而去,听见这话,不禁停了下来,微微侧眸。 “我要做皇帝!”女孩儿拼着最后一丝胆气,大声说道! 周围的亲兵侍臣皆神色紧张,低眉颔首,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下! 他默然片刻,忽的朗声而笑。笑里,只有冰冷。安琴很害怕他,他周身被包裹在死寂的阴冷之下,这让小公主不禁后退了几步,一不留心便被宫女斜放着的尸首绊倒摔在地上。他缓缓走至安琴的身畔,居高临下,迫视着她。 她永远记得,这一刻,他嘴角弯起的弧度,绝世魅惑,却冰封住了她的一生! 卓翎废荣帝,平天下,眼看着就要登上宝座,执掌四海。在世人眼中,江山已经是他掌心处的玩物了,却万万没有料到,他回身一把抱起了皇室唯一幸存下来的小公主钟离安琴缓缓走上了龙阶。 他将安琴抱上了龙椅,在她耳畔低声轻语,“从此刻起,你没有后悔的机会!”安琴不禁颤抖着点了点头,在他眸光的逼视之下,抹去了脸上的热泪,透过他的身影向下看去。众臣俯首,高呼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收回笑意,退下龙阶,从此摄政而王。 十年的光阴划过,如利刃一般伤了谁的思念。这是她人生的第十五个年头,却好像已经过了五十年的光阴一般,娇艳的生命在鲜血中失掉了本来的颜色。 “多少个?”她冷然回眸,沉声问道。 站在她身边的带刀侍卫长亭微微欠身颔首,回禀道,“二十个!” 安琴的眼神不禁一颤,卓翎他越来越过分了!那是二十条生命,二十双惊颤的眸子,今夜,又该睡不着了。只是,安琴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如此! 长亭双手递过安琴的佩剑,安琴顿了顿神,抽出三尺寒光宝剑大吼一声跳入包围圈。这些奴隶衣着褴褛,有的竟连隐秘之处都未能遮住,他们双眸无光,弓腰驼背,将一袭火红色束腰长裙的安琴团团围住。安琴喉咙里泛着辛辣之感,手上愈发用力,剑柄被她紧紧握在手心,远处的长亭分明可以看到她的颤动。 正在安琴迟疑之际,一个奴隶照着安琴后背心处上手一挠,她大叫一声向前跌去,身上顿时多了三道血痕,刻在雪白色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长亭失声喊了一句,“当心!”但是他却不敢抽出自己的腰刀去帮她。这是摄政王的安排,她的必修之课。每隔两月,她便要被送到围场,被一个人丢进奴隶圈中厮杀!只有杀了这些人,她才可以活着离开! 安琴大吼着回身斜砍一剑,那个奴隶的半个身子便被锋利的剑刃削去,鲜血噗地一声喷溅了安琴一脸。一股腥臭的液体顺着她脸颊的弧度缓缓流了下来,她还来不及害怕,这些奴隶便已经向发了疯一般冲她攻了过来。安琴身上有伤,身手却依旧灵活,她翻身滚上一人的后背在空中横劈竖砍,不一会儿,便解决了大半。 长亭这才松了口气,却只听得嗖的一声,一直利箭划破了空气向着他直刺而来,长亭瞬间拔出腰刀将迎面刺来的利箭劈成了两半。 还来不及看清周围的一切,从围场四周涌出了黑压压一片的刺客向着中心冲来。长亭握紧了腰刀低吼一声,“护驾!” 长亭回头看向纠缠在奴隶圈中的安琴已经浑身是血,他不禁心神一颤,他手下只有一列亲兵,在面对如此复杂之境时显然太过单薄。但也来不及多想,长亭带着手下十余个人向着安琴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些刺客明显有备而来,他们迅速的隔断了长亭和安琴,安琴那边除了要应对如野兽般的奴隶,还要抵挡住身手不凡的黑衣蒙面刺客。 在这样一个危机时刻,安琴脑子里竟然闪过了卓翎的身影,她低念了一句,“他出事了?” 她两度出神,刺客已经攻进了奴隶圈,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她下意识的出剑抵住刺客的攻势,却输在了力度之上,一下子被震到了地上。 刚刚与奴隶厮杀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体力,还未及起身,刺客双手握住剑柄照着她的胸口刺来,在剑刃刺入她心窝的那一刹那,她拼劲全身力气将自己手中的宝剑推入了刺客弯下的身子。此刻手中的剑骤然停住,她顾不得疼痛,扬脚踢开那人杀出了包围圈。长亭身边只剩下两三个好手,他自己也受了伤,浑身是血,他手起刀落,滚烫的热血将围场整个染成了红色。 这一场厮杀震撼天地,本是烈日高照,却无凭的飘来一片乌云将日头遮住。 虽然长亭拼死保护着安琴,只是刺客来势汹汹人多势众,若不是卓翎及时派了手下左将军带人赶来,也许,安琴活不过今日。 左将军狼誉带人将余勇杀尽,这些人都是死士,眼看着大势已去,都纷纷咬舌自尽了。 安琴再无力气,她跌倒在地上,身下涌出鲜血,呼吸渐弱。长亭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跪在她身边,欲为她止血,手却停在了半空。左将军狼誉微微皱眉,长亭只能默然的看着安琴慢慢闭上了双眸。 月夜帝都,尤显悲凉。 据史料记载,云棠帝国琴帝在位的第十年秋,右丞萧一博推举远亲明王上位,并刺杀女帝于围场,最终失败。摄政王卓翎一举拿下所有叛臣,斩首于秋祭之时。 迷蒙之间,琴子游走在一片虚无的景象之中。她恍然间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她疑惑的转过身,因为这世间没有一个人会直呼她的芳名,就连他,卓翎也从未叫过。骤然间一股血腥的味道迎面扑来,她好像看到长亭倒在了她的身前,她大叫一声,“长亭!”想要过去抱住他。 卓翎的手在黑暗中生生停住,咬了咬牙起身离开。只有天窗的一抹月光洒了进来,这才看清了他的面目。一双丹凤眼似笑未笑,如刻的眉目下暗藏杀机,嘴角噙着一个冷笑,让人不敢直视!他略略颤抖的唇角暴露了他内心的隐忍:她竟然喊出了别的男人的名字! 卓翎丢下受着重伤的琴子一个人走出了地牢。 地牢外面,长亭,狼誉,带着众人跪在了地上。卓翎右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黑色烫金的袖口,他缓缓踱步,走至长亭身前,微微低下头看着这个人! 长亭并不知地牢里面的事情,但他知道安琴的后背和心窝都受了伤,所以他俯下身子沉声禀道,“王爷,陛下身受重伤,是不是应该......” 他话未说完,便瞥见了卓翎愈发幽暗的神情,长亭只好敛住声音,依旧随着众人跪在地上。 浑浑噩噩的睡梦间,琴子的身体飘飘荡荡的,她只觉得过往的一切如云烟一般在她身侧飞速掠过。她侧眸望去,却看到了卓翎一如既往的阴暗身影。 卓翎低低笑着,琴子手里攥着一把小匕首,那一日,是他第一次教她杀人!她颤抖着看着那个奴隶向她冲了过来,她弱小的身体被那肮脏的双手高高举起,她大哭着喊救命,挣扎之间,没人来救她。取而代之的,是他嘴角一抹玩味的微笑。 从五岁开始,他便训练她如何成为一个冷血帝王。每一个笑,每一个神情,都是他的指示。她沦陷在这场浩劫之中,难以被救赎。 “陛下,陛下。”长亭将食盒轻放在草席上,自己半跪在她身畔,漆黑的双眸中缠腻着心疼。 听到了长亭的声音,琴子这才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怎奈身上疼得要死,想要坐起来靠在墙壁上也是不行的了。长亭见状急忙上前跪着单手扶了琴子一把,琴子的身子却像触电了一般猛然挣开他的手,她凤眸一凛,长亭颔首沉道,“末将逾矩,陛下恕罪。” 第2章 卓翎的杀意 琴子死咬住下唇,整个人向后靠了一靠,借助着石壁半坐下,眸色低沉将长亭打量了一番。 长亭微微回过头察看石牢之外的动静,他不敢耽搁,便打开了食盒,“陛下,吃点东西吧。”他尽量保持恭敬,眼神中却透出一分不属于下臣的怜爱。 借着外面微弱的烛火,琴子抬眼看了看长亭,他一张俊颜拢着几缕摇曳的光芒,虽远不及卓翎的魅惑,却也算的上英挺俊美。这些年,只有他,真正关心过自己。琴子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面上却依旧是卓翎教她的疏离与冷漠。 琴子靠在墙壁上,将自己的眸光别开,长亭低了低头,有些尴尬的说道,“陛下,这是伤药,请你一定珍重龙体。” “滚!”琴子咽了咽喉咙里的酸涩,绝然的扔出这一个字。 听着她曼声冷道,长亭再不好多言,只能退出牢门。正在离开的那一刹那,他清楚的瞥到琴子那柔韧的身子滑落墙壁倒在草席上,长亭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扶住她的身体。血,从衣衫破口处丝丝缕缕的渗了出来,在这一刻,每一寸呼吸于安琴来说,都是折磨。 “陛下,陛下,末将得罪了!”长亭单手揽住琴子的身子,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手顺起药瓶,将一小撮白色粉末覆在了她后背处的伤口上。这个铁血男人,深切的感受到了来自于她的颤动,他不禁心神俱碎,眸光在漆黑之中暗暗流转。 琴子再无挣扎的力气,静静的趴在长亭的腿上,耳畔莫名的响起了卓翎低沉阴冷的声音,“你没资格软弱!”。她也想推开长亭,却发现,他的身上源源不断的给予着她温热,她的指尖轻轻扣住长亭,一行清泪暗自流淌。 长亭深深的低下头,将身子绷直,再不敢有丝毫的颤动。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 冷月凄然,只有心思几许。 啪的一声,卓翎手中的白玉酒盅碎成了好几半,一股鲜血顺着他手掌的弧度流淌下来,冷寒邪气逼人,让人无端生憷。 卓翎身边的大丫头梦兮惊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须臾之后,殿内的寂静被卓翎的一声轻笑打碎,他缓缓转身走至梦兮身前,阴邪笑问,“她被谁抱在了怀里?” 梦兮浑身发抖,却不敢延误,只得瑟瑟答道,“长将军。” 之后,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死般的沉寂之中。只有从卓翎手心里淌出的鲜血滴答滴答的打在地上的声音,一滴一滴,都像打在了众人的心尖上,升起一团恐惧的火焰。 在听到梦兮回报的那一瞬间,卓翎几乎怒极,这么些年来,他连安琴的一根头发都没有碰过,而长亭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将她抱于怀中? 那一身黑金色紧身朝服随着卓翎的一举一动而颤动着,他旋即转身大步流星而去,甩下了本为安琴准备好的伤药,再无一丝怜惜。 三日之后,安琴被接出了地牢。 当日遇刺,安琴只是失血过多,用过长亭暗中送来的伤药已经好了大半。她在婢女的伺候之下沐浴更衣,浴池边上雾气氤氲,她低迷的神色被水雾掩住,只有一双透亮的眸子频频眨着,仿佛她的心绪正在游离出她的身体。 突然,伺候在她身边的梦兮涩然顿住,安琴身上只披着一件宽大的寝衣,玉背白若初霜,展露无遗。只有三道暗黑色结了痂的血痕仍旧残留。 安琴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梦兮已经带着众位婢女退出诺大的浴池,远远的守在了另一边。(.无弹窗广告)她还未及反应,一冰凉的指尖覆上了她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她的身体被一阵痒痛席卷,不自然的,有些发颤。 “疼么?”卓翎站在安琴身后,低下头,看着她略显木然的神情。 安琴不敢乱动,只是那么默默的站在那里,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动作。卓翎莫名有些愤怒,他就那么让她害怕,让她连些许的亲近都不敢么!思及至此,卓翎的指尖愈发用力,将结痂之处生生扣开,安琴倒吸了一口冷气,依旧不敢出声。 卓翎许久之后才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只在她的玉背之上轻轻滑过,她背对着他,未能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股幽火。 他似笑未笑,冷颜依旧,“知道这一次,我为什么罚你进地牢么?” 安琴轻轻的摇了摇头,心里却已经明了,那是因为遇刺之时,她两度迟疑!他教过她,“成大事者,切忌疑虑。战机稍纵即逝,对手不会心软。” 卓翎凝住她眸子里的精光,知她已懂,便话锋一转,朗声而道,“今日正午,萧一波等叛乱之臣将斩于猎场,陛下务必亲自监斩,以儆效尤!” 声音未落,他已愀然离去。 安琴仍旧心神未定,她脸上无凭的烧上了一抹红晕。被他抚过的肌肤正滚烫滚烫的灼热着她。 正午已到,安琴换过绛红配金色的龙袍乘着步辇再一次来到了这个猎场。当日的鲜血已经被冲洗干净,但是今日,又将会有一场屠杀! 长亭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握住缰绳伴在安琴步辇之侧。他的眸光偷偷流连在锦纱之后,安琴若隐若现的容颜之上。安琴仿佛注意到了他,微微回眸,两道眸光在空中相会,骤然间砸碎了两人相距的一切。 安琴慌忙敛住自己的心神,却不自觉的在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夜她趴在他怀里睡下,这是她近十年来最安稳的一夜! 佳人暗自轻笑,长亭只是一片凌乱,抬眼向前看去,再不敢侧眸而视。 右丞萧一波叛乱,卓翎下令抄家,就连一个三岁的孩子也未能幸免。看着跪成一片的囚犯,安琴难以自抑的有些紧张。 众人见安琴步辇进入猎场,纷纷下跪,振声高呼,“臣等叩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摄政王卓翎的马车先一步到了猎场,他缓步走下马车,站在最前面,并不行跪礼,只是微微欠首。神情肃然,却并没有一点为人臣子的恭敬。他的高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安琴正色行至高处,挥过长袖,端坐在龙椅上。 “平身!”她轻轻抬起一双玉手,沉声而道。伺候在她身边的大太监华城接过话音,尖声唱道,“平身。” 众人这才起身,卓翎坐在安琴下方,冷声禀道,“陛下,萧一波等胆大妄为,竟敢勾结明王犯上作乱!今已查明,还请陛下定夺!” 他的眸光穿过众人,直直的打在了安琴的身上,她阴沉着一张绝美的面容,学着他教过的口吻,拍案喝道,“斩!” 一声令下,行刑台上的大汉抽出萧一波等人后背上的木牌,几乎是一瞬间,十余颗头颅齐齐砍落,热血喷溅,众臣敛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长亭余光洒在安琴手上,她的指尖轻轻颤动,宣告了内心的惊恐。 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原来是萧一波最小的一个女儿,她并未被斩,而是看着自己所有的亲人被砍下头颅。她惊恐的大叫着,“娘……娘……” 安琴猛然站起身来,这一幕,多像当年的自己?她还未及收回自己的心神,卓翎已经稳步走上龙阶,在她身前肃立。 她看住卓翎,卓翎用自己宽阔英挺的胸膛挡住了安琴的视线,他冷笑着伸出自己的左手。 长亭知道卓翎要什么,却有些迟疑的不肯将女王的佩剑递给卓翎。卓翎微微侧眸,一道冷光斜刺而来,长亭只好双手捧上安琴的佩剑。 他单手接过剑柄,拿起安琴的手,一双冰冷的大手将琴子略显稚嫩的柔胰握在手心里,安琴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缠着的纱布。他将佩剑塞进安琴的手心里,在她耳畔沉声低语,“去吧。让我看看,这些年来,你有没有进步!” 卓翎低下身子,唇瓣轻启,有意无意的划过琴子脸颊的细腻。安琴陷入恐惧和颤动之间,并未留心,她身边的长亭却将指甲深深的扣入了自己手心的皮肤内,心头泛起怒火! 安琴在卓翎的引导下走至那个女娃身前,她不能哭,不能拒绝,大吼一声挥剑砍了下去。一个小巧稚嫩的头颅滚落至安琴裙边,她只觉得天际处一道亮光刺眼,骤然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昏倒了下去。 这一日,安琴下朝之后独自在芙蓉园处徘徊。绛红色的裙摆拂过青灰色的石砖,自那日起,她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闭上眼就是那个死在她剑下的女孩儿的样子。 安琴有些心烦意乱,正欲回身离去,却发现她身后没有了那一个抱剑而立的身影。她皱了皱眉,沉声问道,“长亭呢?” 一边的婢女跪在地上不敢回话,安琴重重斥道,“朕在问你话!” 看着婢女们发抖的身体,安琴觉出一丝恐慌,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大力拎起那个婢女,“长亭呢?长亭去哪儿了?” 第3章 烧承光断云棠 “长……长将军被狼将军带人抓走了。(.)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那婢女被安琴丢在地上,瑟瑟发着抖答道。 狼誉是卓翎手下的心腹之臣,他为什么抓长亭,安琴心头泛起惊慌,她连忙向着宫内的地牢而去。假若真是这样,那么长亭一定会被关在地牢里。 安琴破门而入,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连卓翎身边的亲兵也不敢阻拦。 “为什么抓他?”安琴有些怒不可遏,厉声向着卓翎喝道。 这是她第一次冲他如此发怒,只是为了一个别的男人!卓翎端坐在高处并不行礼,双眸渐入冰冷直直看入安琴双眼。 安琴终究败下阵来,避过卓翎的眼神,只见长亭被吊在铁甲之上,双脚悬空,一双手腕被铁链勒入皮肉,渗出鲜血。他遭受了严刑拷打,却依旧维持着曾经的毅然,缓缓睁开双眸,眼带怜爱,看着安琴为他鼓起勇气对卓翎发怒。 “你来给我一个理由!”卓翎似笑未笑,剑眉飞拔入鬓,掩住心底的怒意。 “长亭有何罪责?朕怎不知?”安琴拂过水袖走到长亭身边,下意识的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 “护卫圣上不利,就这一条,本王便有理由惩戒这个奴才!”卓翎嘴角抽动,暗暗注意着安琴的这一个小动作。 “这件事与他无关,你放过他!” 安琴的声音有些微弱,这是她此生第一次顶撞卓翎。天知道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两人目光交锋,须臾,安琴心虚的避开了他愈见冰冷的眸光败下阵来。卓翎不知所谓的轻哼了一声,“罢了,不过是个奴才。畜生一般的东西,陛下开口要了,臣哪有不给的道理。” 他尖锐的眼神穿过安琴发髻上摇晃的金步摇刺向长亭,长亭凌乱粘腻的发丝中似有刺痛的神情偷偷藏起。(.好看的小说)卓翎朗声而笑,大步离去,他面无表情如修罗般可怖的贴身侍卫紧随其后,一时间,地牢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 过了很久很久,安琴才从刚刚的极度惊恐之中缓过神来,侧眸瞥了一眼长亭,曼声冷道,“梦兮,带将军去疗伤。” 梦兮轻点下颚,随着几个侍卫将长亭放了下来。长亭被人扶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安琴冷颜而去不做留恋。这一句话便永远的涩住喉管,不曾说出。 对于卓翎来说,胸口中闷住的惊恐和震撼绝不亚于安琴。他亲手栽培出来的傀儡丫头竟然会为了一个长亭与自己争锋,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卓翎甩着朝服疾步而行,身边冷风划过,皮肤却有着灼热的烧痛。直到狼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卓翎才猛然回身。 “主公,刚得到的风儿,明王潜逃,不知所踪。” 卓翎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气,闷声说道,“给你三天时间,本王要看到他的人头。” 狼誉眸光一动,俯身应道,“末将明白。” 而这一边,明王仓皇逃出帝都,带着仅余的三十多人亡命疾奔。月夜苍凉若水,一道剑光划裂了夜幕,透出无限杀机。 明王瞪大了双眼,被一剑震到马下,狠狠摔在了地上,一阵尘土飞起,三十多人急急勒紧缰绳意图相救。只见来人一身银色珠光长袍,白玉束腰,黑丝面罩下透着两道略带笑意的眸光,在这黑夜里尤显鬼魅。 “你是谁!”明王被属下急急扶起,见来者并无动作,不由问道。 他孤身一人站在众人的包围圈中,环顾身边杀意凛然又疲惫绝望的护卫,竟然在这一刻轻笑出声,嘲讽道,“王爷,你这可真是如丧家之犬一般。(.无弹窗广告)与卓翎为敌,你真差劲。” 明王连逃了一天一夜早已筋疲力尽,此刻几近癫狂,“你到底是谁!” “你的救星!”来人大笑,笑里带着轻蔑。这世间,也许只有他敢直呼当朝摄政王卓翎的名讳了,也只有他,才配做卓翎的对手! 卓翎端坐在高位上,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沉声吼道,“什么!什么叫没有踪迹!” 狼誉跪趴在地上,颤抖着说道,“末将罪该万死,明王逃至江北,末将的人紧跟其后,可就在一夜之间再无踪迹。马蹄印在江边消失,并无折返的痕迹。末将带人搜遍了周围所有的地方,竟无……” 未待他说完,卓翎抬手打断了他,再出声已恢复了往日阴郁沉稳的声音,“行了,说这些都没有用。你怎么想的?” 狼誉冷汗滴在黑色大理石的地上,抖着声线回说道,“以明王之力断不可能如此逃脱,末将认为,有他人相助。” 这也是卓翎心中所想,他这一生,树敌太多,倒也无所畏惧了,只是他讨厌这种被人劫胡的感觉,轻哼一声,“找出这个人,免你死罪。” 狼誉领命而去,暂无他话。 今年的木芙蓉开的出奇的好,白若初霜,秋意渐浓之下,凭添了一抹娇俏之色。朱红色的宫墙掩映衬托,沉稳内敛,温柔旖旎,收放自如。早朝过后,安琴褪去朝服轻移莲步,立于树下,看着那枝头一朵悄然绽放的木芙蓉花,竟嘲讽一笑。 她的笑里,好多命运无奈的感叹。长亭看在眼里,却只能强忍住心头的颤痛。 “她美得可恶!”长亭暗自叹惋之时,安琴却出其不意的喝了一句,一把将枝头的木芙蓉扯了下来,开得正好的芙蓉花碎在了安琴掌心,嫩白的花瓣被风吹散,只留余香一抹。 竟像个孩子一般与花争容,长亭眉头皱了皱,恍然间才想到,如今,这位在位十年的女帝也才不过十五芳华。 “长亭。”安琴唤了一声,竟没有得到回应,微嗔薄怒回过身来,正对着长亭若有所思的目光毫无回避。“长亭!” 长亭一愣,连忙欠身,“末将一时失神,陛下恕罪。” 自那日安琴在卓翎手下救出长亭之后,她就再也无法像曾经那样面对长亭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她看见长亭浑身是伤的被绑在铁架子上的时候,安琴才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只是个奴才。 思及至此,安琴的声调不由自主的柔和了几分,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她眼中带着女子的娇柔妩媚,“你的伤好了么?” 长亭却听了出来,心里一悸,声调涩然回道,“好多了,谢……”顿住了一下,才觉出不妥,“谢陛下垂爱。” 从来他们之间的话都很少,安琴有安琴要维持的威严,长亭有长亭要遵循的恭敬。疏离冷漠,却在那一天被安琴的挺身而出打碎,言谈间,渐有温度。 两人尴尬住口,梦兮带着一众婢女来请安琴用膳。“陛下,该用午膳了。” 安琴即刻换上一副肃然模样,随着梦兮返回寝宫,长亭抱剑跟上,不经意间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又是深夜,宫门缓缓关上,沉重的响声打在心上犹如刀砍。一条银色闪过众人视线轻巧跃起,消失在九曲宫道上。 “陛下,这是千岁那里送来的奏折,王爷说了,这些都要您亲自过目的。”梦兮将一摞奏折放在了安琴龙案上,恭敬说道。 安琴知道梦兮是摄政王的心腹,所以从来不敢多跟她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朕会看的。你下去吧。” “诺。”梦兮微微欠身,领着婢女退了下去。 在大门合上的一刻,安琴卸下了一切防范,颓然的倒在了桌子上,昏昏然的便睡了过去。突然发觉肩上有动静,眯着眼睛一看,只见长亭将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后迅速退到一边,他低着头,安琴看不见他脸上的尴尬之色。 她究竟只是个小女孩,愣愣的冲着长亭乐了一下,长亭恭敬的忽略了她的笑,“陛下,太晚了,还是休息了吧。” 安琴敛去笑容,正欲站起来,腿脚一麻,跌在了长亭迎上来的怀抱里。长亭顿住身形,安琴记得上次长亭这样抱住她的时候是在九年前,那时,琴子才六岁,第一次练武受伤被卓翎罚入地牢,长亭偷着送药给她,她哭着抱住长亭睡晕了过去。这一转眼,九年过去了,她是大姑娘了。两人均是思及至此,长亭恋恋的舍不得放手。 她脚底发麻,贪恋着长亭怀里那淡淡的气味。静夜之中,长亭温热的气息轻轻打在安琴额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荡在心尖。 “走水了!护驾!护驾!” 门外突然传来大太监华城的尖呼声,“皇上在哪儿?快,快!救火!护驾!” 长亭急忙抬眼望向窗外,只见大半个寝宫被火光笼罩,仅是一瞬,火势迅速蔓延似乎要将整个承光殿吞没。长亭当机立断抱起腿脚发麻的安琴意图冲出书阁,一个银色的身影闪了进来,长亭低呼一声,将安琴护在怀里背过身去硬生生的接了刺客一剑,鲜血在黑夜中喷涌而出,安琴惊呼,却奈何自己腿脚已不听使唤,只能被长亭放在玉阶之下,长亭抽出腰刀,迎了上去。 刺客一身银色珠光长袍,在宫灯明灭的映衬下尤显清冷肃杀,琴子努力的看向他,心底一窒,这刺客面具后面的双眼犹带笑意。 第4章 深夜暗香浮动 长亭应付得很吃力,安琴顾不得别的,一咬牙站了起来从侧面攻向那银衣刺客,面具中的眼神一凝似有玩味之意。[.超多好看小说]“护驾!”长亭瞥见窗外火光满天,知道不能再缠斗下去,哑声吼道。 安琴只觉得此人十分可怖,她与长亭二人合力围攻,而那刺客却如嬉闹一般与两人过招。安琴招招夺命,刺客轻巧避之。她看得出,刺客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长亭挥刀斜砍,银色裙摆横扫一脚将长亭踢飞,只听啪的一声,长亭重重摔倒在白玉屏风上,一口鲜血喷出。安琴身形一顿,刺客闪电般出手将她扣在胸前,长亭低吼一声却站不起来,千钧一发之间,禁军冲了进来。 刺客鬼魅的轻笑一下,俯下身子在安琴耳边低语,“万岁,我在蝴蝶谷等你。” 安琴紧皱蛾眉一时挣脱不开,那人却顿时松开紧扣住琴子皓腕的手,瞬息之间闪出大殿书阁。安琴仅是一愣,冷声吼道,“追!” 禁军都是好手中的好手,只是在面对这样的劲敌之时还是十分吃力,只是在石山之后找到了刺客遗落下的黑纱面罩。 “长亭,你……怎么样。”安琴的声音颤抖着,她的手紧紧覆在长亭背上的伤口上,眼神里再没有从卓翎身上学来的威严与冰冷。 长亭几欲张口,流出来的只有黑色血块,安琴的世界在这一刻像那座白玉屏风一样轰然破碎,哭声吼道,“太医,太医,救人啊!” 他静静的笑了一下,倒在了安琴的怀里。殿外火光满天,马上就要烧到书阁,众侍卫连忙将长亭和安琴带了出去。这一夜,注定不平静。狼誉带人连夜封锁城门,皇宫之中的护卫禁军多了一倍,大火将承光殿吞噬,那被火烧断了的宫殿发出一种嘶吼般痛苦的声音。(.)一个银色人影静静的在夜色掩映中眼带笑意的注视着那一切。好像火光之中,有他不能磨灭的过往。 “怎么样?怎么样?”安琴都来不及换下血色染红了的纯白寝衣,坐在床榻边儿上看着面色苍白满额冷汗的长亭,急声问道。 太医跪在玉阶下方,被安琴气势所震不敢应答。正在此刻,卓翎带着一行贴身侍卫大步而来,立在众人之前,冷眼看了看周围发生的一切,欠身行礼,“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安琴接过梦兮递上来丝帕亲自为长亭拭去额上的冷汗,一时间她眼中就只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长亭,周围的声音她全部忽略。梦兮原就是跟在卓翎身边的大丫头,她略略侧眸偷看了一眼卓翎,只见卓翎凝眸看住安琴的一举一动阴冷之意让人胆颤。她轻声唤了一句,“万岁,王爷来了。” 安琴一怔,霎时回神看住卓翎,卓翎眼中的冷意让她不禁握住手中的丝帕,忘了该说什么。 “万岁龙体无恙,臣甚感欣慰。”卓翎阴沉的说道。 安琴下意识的往床榻里面挪了挪,用身子挡住长亭,卓翎冷笑一下,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太医,“长将军护驾有功,他要是有什么不测,你们提头来见。” “是……臣等明白,请千岁放心。”太医连忙称是。 安琴将丝帕握在手中,缓缓起身,等着卓翎对她说些什么,就像小时候那样犯了错等他的处罚。谁知卓翎这一次竟然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便转身而去,消失在夜色中,直到他身上的金色的图腾完全淹没在黑夜之中,她才反应过来。很多年以后,琴子笑着谈起那天夜里他的背影,卓翎气恼的将盅子摔到了一边扭头就走。 之后的事情完全由卓翎坐镇,承光殿的火被扑灭,刺客却再也没有踪迹。 长亭背上的伤口狰狞的流着黑血,上过药之后,琴子看着宫女为长亭包扎着。太医欲言又止,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万岁,臣这就去下方子,让人把药送过来,服过之后,想来就会好的。” 安琴也没多想,应了一声儿挥手让人都退了下去。 当殿门缓缓关上,窗外带进来的风将锦纱吹拂起来,安琴不由自主握住长亭的手,思绪竟在这一刻纷飞。她无法想象如果她一回身再也看不到这个趴在床上浑身是伤的男人,那么她该怎么办。这么多年来,他的陪伴已经成为了一种定律,安琴所到之处,便有他的跟随。 手上柔软的触感让长亭从痛苦的迷蒙间清醒过来,只看见自己竟然趴在安琴的龙床之上,一时哑然,尴尬的看了看床畔坐着的安琴。 她都还没来得及将手抽回来,长亭反手将她握住,低哑的说了一句,“你没受伤吧。” “没有。但是你伤得很重。”安琴眼睛一涩,强忍着不让泪流出来。 两人相视无言,相互握着的手不舍得放开。长亭正想着怎么下床离开,却感到安琴已经靠着他趴了上来,在他身边紧贴着他,一只手轻轻搂住他的脖颈。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安琴悄悄的将手上藏着的一颗菱形的糖放进长亭嘴里。 他微微一愣,暖暖的笑了下,“谢万岁赏赐。”他知道,她藏下一颗糖有多么不容易,因为卓翎从来不许她吃糖。 这一颗糖比任何药物都要管用,他们好像回到了以前,安琴还未长大的时光。她身边只有年长她十五岁的长亭真心相待,她受伤,只有他悄悄的将她揽入怀中给她温暖。只是这些年,安琴大了,有些情感微妙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 看着长亭还睁着双眼,安琴伸出手蒙上他的眼睛,巧笑一下,就像曾经长亭曾经对她做过的一样,说道,“睡吧。有我在。”因为,她大了,她可以保护长亭了,她是这么认为的。 他暖意入怀,纵容一夜,又有何妨? 两人相偎而眠,无比安静,无比温暖。而殿外的梦兮却一步不敢离开,跪在殿外,耳朵竖起来一个当两个用注意着殿内的响动。假若今天夜里女帝和长亭有什么意外的话,她万死难辞其咎,摄政王千岁会扒了她的皮。 这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在长亭怀中结束,安琴只觉得睡得特别安稳。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嫩黄的宫纱倾洒入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身边的长亭早已不知所踪,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他会不会被卓翎带走,便猛地起身,“长…….” 还未及说完,梦兮已然带着一众宫婢上来伺候,梦兮将外衣与安琴披上,轻声在她耳侧说道,“长将军昨儿个夜里已经回了,还请陛下放心,伤势已无大碍。” 女帝这才放下心来,一撅嘴,像个孩子般失落的坐在了床上任由梦兮等人伺候着更衣。 这天上朝,诺大个凤鸣殿竟连人呼吸之声都不闻,静得可怖,女帝未到,卓翎带着重臣候在大殿。众人在他身边左右分立,他端坐在最前方的镂空雕花黑漆包金的太师椅上,神情肃然一如往日。 这是女帝登基以来,第一次早朝迟到。狼誉站在卓翎身后抱剑而立,审视的眸光不禁瞥向龙阶之上龙椅之侧等候着的长亭。长亭低眸暗思,不见动作。 直到大太监华城一声打破了静寂,“皇上驾到。” “臣等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俯首行礼,一齐下跪高呼,卓翎这才缓缓起身,却依旧背对着稳步而来的女帝。 绛红色端庄雍容的绣金大朝服将年仅十五岁的安琴衬托的无比美艳,额上金质步摇随着安琴的一举一动轻轻摇晃。 在大太监华城的轻扶下稳坐于龙阶之上的宝座,长亭微微侧眸偷瞥了一眼安琴,只见女帝安之若素好像昨夜的温柔调皮均是梦中呓语不可作数。不管坐在这最高处的人是女人还是男人,帝王之心,依旧不可猜度。 “平身。”她肃然冷道。 卓翎毫无回避的注视着龙阶上面的一切,看到安琴的冷漠,他不知所谓的笑了一下,才微微欠身回礼。他从来不是女帝的臣子,他才是主宰。 众臣对昨夜宫中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人敢开口,这些天来,萧一波作乱,承光殿被烧,一切皆应了女帝登基当日的诅咒,“十年后,复我仇。烧承光,断云棠。” “启禀万岁,右丞一位尚有空缺,不知万岁有无人选。”沉寂之后,卓翎竟淡淡问出这一句无谓的话,其实只要他一句话,右丞之位还不是他想让谁做就是谁做。 安琴朱唇轻启,“爱卿有何高见?” 他轻笑,她那一句爱卿显得那么不自然,“臣以为当今盛世,右丞一位不该再是只会之乎者也的年老庸才来做,臣举荐内阁侍郎赵谦。” 众人哗然,赵谦不过是个侍郎,入朝为官只有两年,最重要的是,赵谦所站一派正是云棠旧臣竭力反对卓翎的一伙人。 不过,既然摄政王卓翎开口,女帝点头恩准,谁还敢有半句疑问?这道圣旨传到赵谦手中之时,他本人和他身后的那些老臣也都是十分震惊,均猜不出卓翎此举是何用意。于是,右丞一重位就由一个年仅双十年华的谦谦公子坐了上去。 第5章 宫廷传闻之女帝男宠 那夜为长亭医治的太医此刻跪在摄政王府沧浪亭前的石阶下,卓翎漫不经心的捻了一片芙蓉熏香放在铜色的熏炉里。 “这些话,怎么不跟万岁禀告,跟本王说是什么意思。”他轻轻合上双眸,懒怠的说了一句。 太医不知如何作答,一时间愣在那里。 芙蓉熏香烧出噼噼的响声,婢女轻轻地用簪子挑了一下,卓翎心烦意乱的挥了一下手,婢女福身退下。他起身示意太医过来,那老头连滚带爬的近了近,在卓翎脚边上停住。卓翎暗中吩咐了几句,太医连忙点头称是。 这一边,安琴下朝过后自去更衣,长亭被恩准回房歇息。 刚走到禁军侍卫住的西苑,长亭便见到侍卫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也没心思去管旁的,正欲往自己单独的院子走去,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听说了么,将军昨儿个夜里住在万岁的偏殿,今儿早才回来呢。” “哪里是听说的,我昨夜就在永和殿当值,陛下昨夜里一直在偏殿。”那侍卫眼带笑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另几个一听都瞪大了眼睛,有一个没忍住,哑声叫唤了一句,“他们俩睡在一块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最后说话的那个侍卫被身后听了半天的长亭一脚踹飞了好远。众人顿时吓傻了眼,连忙跪在地上,一院子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长亭动作太大,将背上的伤口狠狠撕裂,此刻正生生的疼着,额上也溢出冷汗。冷声喝道,“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啊。我倒是听听还有什么花样!” “将军……属下……们……知错了……”反应过来的人哆哆嗦嗦的说道。 长亭闭上眼咬了咬牙,抽身而去,背上伤口的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衣服。他疾步回到自己房间,顿时跪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安琴一边褪下朝服,一边心不在焉的摸了一下藏在床头的小锦囊,听到屏风后面有动静赶紧又把小锦囊塞了回去。 梦兮带着几个宫婢上来伺候安琴更衣,安琴被梦兮拉倒琉璃镜前,安琴眸光一亮,侧眸问道,“太医院那边给长亭送过药了么?” 梦兮正为安琴取下头上沉重的金冠,听到这话不由得一顿,随即淡笑回了句,“该是送去了吧,那帮老头子有几个胆子不尊圣旨。” 安琴自来敏感,只是轻声应了一声,知道这个梦兮只忠心于卓翎,卓翎那个男人对任何女人都是巨大的诱惑,可安琴太害怕他了,纵然这世间只有她与卓翎才是命运相连,但她绝不会有亲近之意。梦兮的紧张看在安琴眼里,安琴也没多问什么,那些老头子是不敢抗旨不送药,但是卓翎敢! 一直挨到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安琴早早打发了梦兮,自己又拿出藏在玉枕下的小锦囊,换过一身黑色丝裙偷偷出了永和殿。凭着一点记忆和猜测悄悄摸进了长亭住的小院子。这一折腾,就快半个时辰了,这皇宫太大,安琴走了这么些年都没有搞清楚东南西北。 她躲过巡逻的侍卫,轻手轻脚的进入,刚一进去,一道寒光闪过,她背对着长亭,三尺青峰紧贴着安琴雪色脖颈,安琴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动作。 “谁!”他虚弱的声音有些沉闷。 安琴低了下头,缓缓转过身去,长亭这才借着一点从门缝中渗出的月光看清了安琴的容颜,苍白的脸上跃出一抹暖笑。“怎么是你……” 话未说完,长亭仅剩的一丝力气被用光,摇摇晃晃的向后倒去,安琴上前一步将他揽入怀中,谁知长亭高大英挺的身体对于纤瘦的安琴来讲太重,她怕伤到长亭,便紧搂着长亭的肩膀,两人一齐摔了下去。(.) 她用身体垫住长亭,两人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这时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便在门外出声问道,“将军,有什么吩咐么?” 长亭怕他们进来看到安琴,急忙回声,“没事,我休息了,不要打扰我。” “是。”门外的人这才安心带着侍卫离开。 他虚弱的有些不正常,安琴抱着他的身体有些颤抖,“他们真的没给你用药么?” 长亭倒在安琴怀里,挤出一丝笑容,“太苦了,我没喝。”说着,他挣扎着面对跪坐在地上的安琴半坐起来,安琴看着他满额的冷汗,一时委屈竟哭了出来。长亭看着她止不住的泪顿时间方寸大乱,伸出手,却不知往哪里放,停在半空中,哑着声音说,“皮外伤而已,死不了人的。” 长亭跪在安琴身前,正想扶起她,安琴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将她的双唇贴在长亭脸上,双手紧紧搂着长亭。他脸上冰凉的感觉让安琴一时挪不开,长亭怔在那里,下意识的动了动脑袋,两人的双唇便意外的撞在了一起。那温暖的触感顿时激起两人之间所有的热情。安琴的脸被烧得滚烫,抱着长亭的手也有些颤抖,微微抿了一下唇瓣,两厢磨腻之间让长亭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喘息声。这个动作僵持在那里片刻,二人终于止不住的加深这个轻飘飘的吻,她笨拙的轻咬着长亭的双唇,一只手压在长亭颈窝处,见长亭愣愣的没有回应,安琴赌气般咬住长亭的舌头,长亭吃痛,瞬息间近乎失控般单手摁住安琴的后心将她压入自己怀里。她在长亭的厮吻下迷乱,发出一丝娇吟,他的舌头舔入安琴舌底,安琴的颤动告诉他,这是她最敏感的地带,而他,是第一个发现者。 这一吻好像花光了他们所有的力气,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靠在长亭怀里不敢抬头看长亭的眼睛。他这才发现,她此刻穿的如此单薄,玲珑曲线在黑色的丝裙之下凹凸尽显。长亭不知道自己有多庆幸刚刚适可而止,再吻下去,有些不可挽回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怀里的安琴有一丝小动作,长亭低头看了看,只见她掏出一个小锦囊,他不禁哑然失笑,“你藏了这么多?” 安琴小手捏住一个小菱角形状的琥珀色糖块塞入长亭口中,略带羞涩的笑了下,“上次宫宴,我偷拿的。一直没舍得吃。” 长亭含了含,还是不停的轻笑,“以后我带给你,你就不用藏得这么辛苦了。” 安琴一直很喜欢吃甜食,小的时候安琴生母齐妃不受宠,她又是个女孩儿,在后宫里有顿好饭就不容易了,难得吃到甜点。后来,前王朝覆灭,卓翎摄政而王,她贵为女帝却被卓翎严令禁止吃甜食。她一直不懂,为什么卓翎不许她吃糖,也许,卓翎做事从来都不需要理由。直到六岁多那年她生病,被迫喝苦药汤,长亭见四下无人偷偷给了她一刻菱角糖。时光悠悠,岁月如水,她现在还是不能吃糖,每到宫宴她便偷偷藏几块摆在碟子里的糖放到小锦囊中收起来。 安琴扶着长亭回到床上,整个人都陷在对长亭伤势的不放心中,坚持要长亭睡下她才肯走。 长亭侧卧在床上,生怕她被下人们看见,劝道,“万岁还是快回去吧。” 安琴所有的孩子气都被卓翎残忍的训练磨灭,直到这一刻,被长亭的宠爱唤醒。她掀开被子挨着长亭躺下,闭上眼也不说话,长亭骇笑着皱了皱眉,“就躺一会儿吧,真的该回去了。”说着,他伸手拢了拢被子替安琴盖好。 长亭伤得太重又没好好休息,此刻卸下防备,昏昏然然的便睡了过去。安琴默默看着这个守了十年的男人,他身上的伤多半是为了她而留下的,她坐拥天下,却只有一个他是专属于安琴的。她不能失去长亭,这些天,这个想法就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 过两天就是秋狩,前些年卓翎一直代女帝而狩,今年,卓翎意外准了安琴的请求,让安琴亲去猎场。安琴虽是意外他的痛快,但是想到在宫里长亭得不到治疗也未能多想,毕竟这是她要求去狩猎的唯一原因。 梦兮将这些天安琴的情况通禀卓翎,她一边儿为卓翎添了一碗红稻米粥,一边在旁轻语,“万岁昨夜里去了西苑,很晚才回来。” 卓翎不说话,只是捏着勺子的右手顿了一下,随即喝了一口粥,嗯了声不置可否。 “这次万岁请去狩猎,也是希望可以治疗长将军的伤。王爷怎么……”梦兮猜度的说道。 “我要想他死,十年前他就该死了。”卓翎吃着宫婢呈上来小菜,心不在焉的说道,转眸间,有一丝阴暗的光闪过,“我就是要看看,翅膀硬了,她又能飞到哪里去!” 梦兮只好敛声,伺候在旁。 这段时间朝堂上风云变幻,先是萧一波明王作乱,一干人等遭到卓翎的清算,都倒了大霉。后来又发生了承光殿应咒被烧,女帝贴身侍卫将军身受重伤。直到旧臣一派的青年才俊赵谦被立为右丞位极人臣。这一切,都让众人摸不到头脑,个个噤若寒蝉。只有卓翎,混乱之中,运筹帷幄,处变不惊。 第6章 离宫疗伤 大太监华城接了秋狩的旨意,负责安排各项事宜。长亭的伤再耽误不得,伤口已经开始溃化,安琴急在心里却只能不动声色的等着出发的那一天。 正午传膳时,珍馐佳肴摆了一整桌,安琴接过梦兮递上来的双著却毫无胃口。 “万岁,要是不合胃口,让他们换了去?”梦兮乖巧的站在一边伺候着,适时问道。如果她不是卓翎的人,倒也值得安琴真心相待,毕竟这么多年,她最懂得安琴的习惯。 安琴没有理会她,拨弄了两下眼前的竹笋,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华城,秋狩的事情安排好了么?” 华城一弓腰,点头说道,“回陛下,老奴已经布置妥当。护卫之职依旧例由长将军负责,另带梦兮等贴身女官伺候,太医馆那边儿就让林太医管着。” 安琴并不知林太医为何人,她微微抬眼扫了一眼华城,只见这个年逾四十的老太监温顺一笑,她便明白她之前吩咐的事情华城已经真的安排妥当了。 次日清晨起驾离宫秋狩猎场。 卓翎领着众臣在宫门外送行,众人皆跪,只有他傲然挺立在城门口,嘴角荡起一抹让人看不懂的微笑,浑身散发着妖媚阴冷的气息。他紧紧凝住安琴的龙辇,那明黄色的仪仗在风中摇曳,颔首一笑,转身离去。 安琴独自坐在宽大的马车里,不住的回头看,直到她看见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完全离开宫门,她立马召来长亭。 “长将军,陛下传召,请您上车一叙。”华城亲自传话。 长亭打马上前,掀袍上了马车。迎着帘子外面的日光,安琴细细看着这个男人,一身儿铜色盔甲配着禁军白色的披风,高达英挺,下颚的弧度坚毅的拢着光辉,想到那日缠绵,安琴只觉得心悸不已。 “叩见万岁。恭请万岁圣安。”马车依旧前行,长亭弃马上车,在车门处颔首行礼。 安琴这才收回自己审视的眸光,暖暖一笑,“骑马很累,小心伤口。” 长亭感动不已,只是碍于宫中流言,还是推辞而道,“臣还是骑马吧。这样于礼不合……” 安琴看着他略微有些古怪的神情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了?” 长亭尴尬不知如何回答,安琴伸手将他拉到身边,他这才侧坐在安琴身边欲言又止。安琴薄怒,“到底怎么了!” 他这才老实回答,“最近宫里有些传闻……很不好……所以,人言可畏,还是……” “还是什么啊?你说什么呢!”安琴觉得他今天太奇怪了,扫了他一眼端起小桌上的茶盅抿了口茶。 “他们说我是您的男宠。” 噗……安琴一口茶全喷在了长亭身上,“什么……” 长亭尴尬不已,连忙扭过头不去看安琴的脸。安琴抹了抹脸上溅出了茶水,又拿起锦帕替长亭擦了擦水,脸上烧成一朵红晕。 “算了,你又管不住他们怎么说,随他去吧……”安琴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长亭认真的看住安琴,眼底掩不住的慌乱,“臣担心的不是人言可畏,而是……” 答案他们两个都清楚,是那个如魔一般的男人――千岁摄政王卓翎。只要有他在,安琴不能吃糖,不能爱人,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心软。 马车摇摇晃晃,安琴起身半跪在长亭面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轻轻吻住他的眉心,不容他闪躲,贴着他的皮肤轻语,“我们怕了十年了,还要再怕几个十年?” 他无言以对。安琴却冷冷笑了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对卓翎产生了怀疑产生了反抗的念头,因为长亭,因为他们之间被点破了的感情。 长亭温热的气息有意无意的洒在安琴胸前开襟处,她的手有些不由自主的搂住了长亭的后背,这时,长亭轻声恩了一下,安琴这才想起他后背上的伤口,退了下来,双眸犹含歉疚,“到了行宫就让他们为你诊治,以后你可以信任华城,他是我的人。” 他下意识怔了一下,心中轻叹,原来安琴早就不是那个脆弱胆小命运多舛的小公主了。她坐在那金光闪闪的宝座上,学会了卓翎的沉稳阴冷。 安琴并未在意长亭眼中的无措,只是轻靠在长亭身上,马车依旧平稳的行驶在官道上,掠过的秋风瑟瑟,人心被暗暗划伤。 尽管安琴此行的目的便是为长亭疗伤,但毕竟是以秋狩为由,所以该做的场面事也不能不做。这次随行武将大多是狼誉手下,他们快马而行,竟比安琴御驾还要提前两天到达十六离宫,照规矩布置围猎仪仗护卫等事。 “你身上有伤,还是老老实实坐在车里吧。”安琴第无数次的劝慰长亭。 长亭斜了一下眼,第无数次回绝,“臣不敢逾矩。” “那你以后都别亲我!”安琴赌气的将手上的折子摔倒桌子上,失声叫道。 “嘘……”长亭知道这周围全是卓翎眼线,不由得伸手捂上安琴的嘴,“拜托你了,怕我死不了么?” 安琴见他这样,心中甚是好笑,张开嘴狠狠咬了他一下,曼声冷道,“你就坐着吧。大不了朕真收了你入后宫,有什么不行的?” 他收回手臂,避过安琴眼神,不做应答。他知道这是戏言,知道他们之间,不仅仅是一个卓翎的阻隔。 见他如此,安琴自知失言,一时间,车里静的只剩长亭略显沉滞的呼吸声。四天的行程就在这样一种尴尬境地里结束。安琴一行到达了这个宏伟壮阔纳四海之美景的十六离宫,这是云棠两百年基业的完美展现,它标志着两百年的繁荣昌盛,可重重叠叠的宫墙在安琴眼中不过是另一座华丽的坟墓。 秋狩是云棠建国以来历代帝王皇权的象征,与祭天同样重要,时刻提醒帝王要勤习武艺保家卫国。安琴,是这两百年来第一个站在猎场最高处的女人,直到猎猎秋风将她的朝服吹动,底下三千士兵齐擂战鼓,这一刻,她才能明白,为何千百年来那金色的宝座葬送了如此之多的鲜活生命。他们高呼万岁,如海啸般涌来的声音将她生命里每一个迟疑的念头打碎,她坚信,这一切是上天的赋予和恩赐,是一种注定。她站在这里一天,就该有属于自己权位的力量,她该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那一刻,永远铭刻在长亭的脑海之中,她站在最高处,他们之间的鸿沟是天与地的距离,不是千岁摄政王,不是流言蜚语,“这是注定的……”他默默沉吟,随着众人下跪匍匐,山呼万岁。 帝都城门,卓翎一身浅色丝绸儒衫,站在风头处,任冷风吹乱发梢,任肌肤被刺痛。嘴角却有一丝得逞的阴笑,“你早就不能反悔了。”他的眼前,岁月在风中破碎,想起十年前,他将安琴抱坐在龙椅上,她泪眼模糊。想起一月前,安琴硬闯天牢与他争锋。想到这一刻,那个纤弱的近乎透明的身体披着宽大沉厚的朝服站在猎场最高处,想到属于他们二人间不可拆解的命运,付之一笑。 女帝驾临行宫,各个工整肃然,一切礼节一丝不苟的进行着。她到底最担心长亭的伤势,眼神却不能略微向着身侧看去,只能期待着一切进行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虚礼一过,安琴急忙带着华城安排的御医去给长亭疗伤。 这个林御医刚入御医馆半年,身家清白,没那么多关系牵连,这才被华城看中选来离宫为安琴办事。毕竟,以后难免需要他的医术。 林季璃为人本分,如今被安琴钦点为御前侍卫首领疗伤,他自然是有些诚惶诚恐。 安琴并不避讳,也不管长亭几番推辞,究竟是亲自为长亭褪下铁甲,看着他身后狰狞的剑伤不由得有些颤抖。冰凉的指尖轻轻覆在了长亭宽厚的背上,长亭一颤,想到宫纱遮挡后面伺候着的林季璃和华城急忙回身拂开安琴,安琴只能装作诺无其事的挥过朝服长袖坐在软榻上,素声冷道,“林御医平身,上来为长将军疗伤。” 华城眉心一皱,却还是吩咐林季璃照安琴的话进到内阁。林季璃这才进去。 “敢问将军,此伤为何不早做治疗,此刻伤口化脓……”林季璃一边说着,手上也没停,将乳白色的伤药倒在纱布上,却迟迟没有为长亭上药。 安琴见状,薄怒冷道,“你废话太多!只说伤势如何?” 她凤眸一凛,吓得林季璃一抖,长亭沉声劝道,“万岁,还是听御医说完吧。” 她闭口不言,林季璃这才又道,“本是皮肉外伤,如今耽搁了这么些日子,将军怕是要受些苦头了。下官需要将伤口腐烂之处刮掉……” “刮掉?”安琴猛地起身,“哪里请的庸医,来人!” 华城连忙带着一众伺候的婢女太监上来,林季璃吓得跪倒在地,连声求饶,“万岁饶命,臣罪该万死,只是将军的伤口已经瘀腐,必要清理之后方可上药。” 长亭看着大怒的安琴,心里却是一暖,赤着上身也半跪在安琴面前,“万岁,臣信得过林御医,不妨一试。” 第7章 千岁爷大闹围场 长亭如此说,安琴倒也不好再怎么样,毕竟她现在能信任的只有华城带来的林季璃。随即挥手令华城带人退下,压着震怒的声音,“你若能令将军痊愈,朕许你一生荣华,倘若不能,朕亦可叫你命丧于此。” 林季璃死里逃生,当然急忙应下,“臣遵旨。” 安琴不肯走,一定要看着长亭疗伤。宫婢进进出出,端来燃着火焰的瓷盅,锋利的刀刃刮在长亭伤口上的瘀处,长亭怕安琴担心,愣是一声不吭任林季璃下手。后来,安琴实在看不下去了,忍着眼眶里快要流出的泪拂袖而去。 过了大半日,天色渐暗,林季璃才宣布结束。此时长亭已经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靠在龙榻上却依旧是一言不发。 林季璃为长亭包扎,“将军安心休息,养上一段日子便可痊愈。臣也好向万岁交差啊。” “多谢。”须臾之后,长亭才虚弱而道。 林季璃告退,过到正殿向安琴回话,却被华城在殿门处拦住。 “林大人,不知将军的伤势如何了。”华城手执拂尘,慈笑问道。 “臣这就是来回陛下的,将军伤势已无大碍,只是需要休息一段日子。”林季璃恭恭敬敬的对大太监华城说道。显得有些过于谦卑谄媚。 华城敛住笑容,“林大人回去歇息吧,老奴替大人转禀陛下。” 坐镇后宫多年,华城能管住宫里众多婢女太监,自然有些手段,林季璃哪敢在他面前造次,只好称是而退。华城回过头看了看殿内烛火掩映下的人影,随即叹了口气绕道后殿准备亲自看看长亭。 夜色中,长亭一人独立,眼见着四下无人,这才放飞手上握着的信鸽,眸色深深,不知心中所想。 华城悄声而来,正巧看到那只飞出的信鸽,心里咯噔一颤,有种十分不好的感觉。(.无弹窗广告)但依旧面容不改的走了上去,在长亭身后停住,开口说道,“将军伤势如何了?” 长亭猛地回身,吓了一跳,见是华城,这才连忙敛住眼中些许心虚。 “还多劳华公公惦记,我好多了。”他一身单薄寝衣,胸口大敞,露出坚实的胸口。 两人各有心事,虚礼一番,华城这才独自过到安琴寝宫。只见安琴已经打发了梦兮等宫婢,一个人坐在上位心不在焉的看着奏折,这些都是卓翎安排的,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并且卓翎已经做了批示,但是安琴依然认真读过,从中却也学到了不少。 “万岁……”华城端过一盏参茶放在安琴手边上。 安琴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手中奏折,急忙问道,“华叔,长亭怎么样了?” 华城想到刚才所见一幕,又看安琴如此信任长亭,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安琴心急,差点起身就往长亭那边赶,华城连忙开口,“陛下宽心,将军已无大碍。” 安琴呼了口气,“华叔不早说,害我担心半天。” “陛下,当真如此信任将军?”华城边说着边推了推参茶示意安琴饮下。 她啜了一口茶,默默笑了下,“原是不敢明里与他亲近的,但是上次一急,便从地牢里救了他。与其再遮遮掩掩的,不如将错就错,让卓翎就以为我倾心于长亭,倒也打消了他对我的防范。” “那……陛下究竟有没有真的用心在他身上?”华城凝眸担忧追问。 安琴尴尬低了头,话锋一转,“华叔,这些日子卓翎有没有怀疑您?” 华城看安琴避而不谈,只好顺着她说,“您放心吧,老奴不会让他怀疑的。陛下还是自己当心梦兮,那丫头,精得很,对摄政王也极为忠诚,防备她走漏咱们的消息。” 她点了点头,将剩下的参茶喝尽,默不作声的将压在奏折之下的纸条推到华城眼底,压低了声音说道,“华叔还得辛苦一趟,趁着卓翎现在分心,帮我查查这件事。” 华城低头一看,只见金丝素纸上写了三个草字,“蝴蝶谷。” 烛火一黯,华城才道,“夜深了,陛下还是早些休息吧,老奴知道怎么做了。” 安琴轻点下颚,“华叔,其实当年我母亲于你的恩惠,您早已报答完了。若您有意出宫,我可以安排让你……” “陛下不必多言,当年齐妃娘娘的是救命之恩。如今老奴为陛下做事,就是为报此恩,此生已在宫闱,不作他想了。”华城坚定而道,安琴笑了下,他却仍未有告退之意,压了压声音继而说道,“对于长亭,陛下还是小心为上。老臣告退。” 华城走后,安琴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看着烧成了灰烬的白纸,心思却早已凌乱。 她到底有没有真的对长亭动心?当然是有。六岁那年,她第一次在围场见到了长亭。那时的他比之现在更加意气风发,禁军纯白色的披风迎着烈日生辉,温暖的大手在黑夜里紧紧握住安琴的小手,告诉她,“别怕,好好活下去,天会亮的,一切都会好的。”她永远都记得长亭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只有他真心相待,他比这个至高无上的皇位贵重。可是后来,安琴渐渐长大,出落得愈发艳丽,在卓翎的压迫下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软弱。安琴学着卓翎的冷漠疏离了长亭,本以为后来就不会再有交集的那一天,直到长亭被绑在了地牢的架子上,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安琴这边为长亭疗过伤之后也总算安下了心,朝堂之事安琴插不上手,近来几天她索性就不管了,留在十六离宫里安心玩乐,俨然成了一个不管朝政的帝王,反正,她在卓翎眼中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虽然那日华城一再提醒安琴要当心长亭,但是安琴却并不在意,因为在她心里,长亭是她唯一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华城越来越觉得长亭可疑,只是见安琴毫不留心,便令自己两个信得过的手下暗中查探。可是经过几天又没有发现长亭什么可疑之处,成天在安琴身边倒也尽忠职守,哪怕是安琴有什么逾矩的,这个长亭倒也十分得体,不见得寸进尺。 第三日,长亭的伤得到治疗也好了大半,至少,他是这么对安琴说的。 安琴身着黑金色紧身盔甲,正红色的披风拂过石阶,神情肃然,落座在猎场高处的龙椅上。听着脚下的众人山呼万岁,不由得冷笑一下,心里暗道,“一个傀儡,也能万岁么?” “平身。”曼声冷道,犹有威严。 突发奇想,安琴嘴角轻扬,甩过身前披散的长发用梦兮递来的金钗束起。朗声说道,“今日朕要亲自狩猎,众将一视同仁公平竞技,胜者赏金千两,赐号云姓前锋。” 云姓前锋是云棠勇士称号,长亭一惊,安琴这是要与卓翎争锋到底了么?亲自狩猎?自打安琴登基以来都是由卓翎代狩,而卓翎不过是前朝先帝伴读,一介书生,不懂武艺,哪里会亲自狩猎。今日一来,安琴亲猎,不就是等同于宣布自己皇帝的威严了么? 她一人独立于高处,傲视群雄,就像当年卓翎一统天下的风范,恍惚间,长亭才知道,她已经学到了卓翎身上所有的冷漠和霸道。 卓翎早有吩咐,今次狩猎,全听安琴之旨。今要亲狩,众将也别无他言。 长亭欲要相随,正翻身上马,却被安琴喝住,他只好下马单膝跪在安琴脚下,且听安琴说,“你在这儿等我,我要去打个梅花鹿回来!” 安琴半蹲下身子贴着他暖暖而言,长亭有些慌乱,只觉得猎场上所有的目光都如利刃一般向着自己刺来。“万岁,还是让末将跟着。这是末将职责所在。” 她灿然一笑,不顾众人目光,在长亭眉心轻吻,“你的职责,就是为我好好保护自己。”她话中有话,戛然而止。 那冰凉的双唇在眉心处轻轻逗留,长亭心神一滞,没来得及反应,安琴早已翻身上马冲入丛林之中,一众士兵紧随其后,只留下滚滚尘土迷蒙了长亭的视线。 整个广场凝重肃静,长亭随着安琴亲兵一列站在最上面,看着远处的丛林,一时沉默。只听许久之后,华城在他身后笑吟吟的说道,“陛下对将军情深意重,惹人羡煞啊。” 长亭这才回过头看着华城,眸色一暗,却面色如常沉声回道,“末将惶恐。” 华城呵呵直笑,甩过拂尘,走下两步与长亭并肩而立。“将军不必多虑,老奴别无他意,但求将军他日飞黄腾达多多关照而已。” 他略带深意的笑让长亭一惊,毕竟这个华城是安琴的人,假若让他看出什么来,安琴不会再原谅自己了。长亭只好尴尬一笑,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公公说笑了,末将只忠于陛下,不做别想。” “但愿……但愿将军不要辜负。”华城收回自己看向长亭的目光投向远方,只见一列人马迎着一驾黑色的马车飞奔而来。他立即认出,这是千岁摄政王卓翎的车驾。 第8章 长亭之死 1 华城和长亭都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走下石阶恭迎。(.无弹窗广告) 卓翎掀袍走下马车,看见长亭没有跟着安琴御驾,顿时不知哪里来的火气,上前一步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长亭脸上。长亭踉跄一步,左半张脸顿时红肿起来。卓翎邪魅一笑,看住长亭,却见长亭不动声色,依旧欠首行礼,“末将恭迎摄政王。” 华城吓了一跳,皱了皱眉,却不好说什么。只见卓翎一身儿墨色儒衫,朗朗笑道,“陛下御驾亲猎,长将军怎么不伴驾而行?难不成真如宫中流言,将军就要入主后宫了?” 长亭声音沉闷,“既是流言,就做不得真。千岁爷明鉴。” 卓翎睥睨了他一眼,在众人的侍候下进了猎场之后的大殿。天色将暗之时,安琴一列将士才摆驾回来。 安琴第一次狩猎,终究没能舍得对那些小动物下手,只是逮了一只兔子抱着回来了。刚入大殿,便见到坐在偏座上墨色人影,她心里咯噔一声,脚步一顿,随即看向他身边站着的长亭,但见长亭面色有些沉闷,却也没看到他被打伤的左脸,一时也没说什么。 卓翎凝眸不语,看住安琴那一身儿黑金色盔甲,十年了,一个小女孩儿变成如今这个容貌艳丽心思深沉的女帝,掩住眸中思量,“臣等恭迎圣驾。”虽如此说,却仍坐在位子上,欲起不起,微微欠首。 安琴发现无论她如何成长,卓翎永远都是她的噩梦。她不由自主的抱进了怀中的兔子,脚步放慢了些,“王爷怎么来了。” “臣等担心陛下安危,这才赶来。想不到陛下竟亲自狩猎,臣甚感欣慰,想来离陛下亲政的日子也不远了。”卓翎起身,迎着安琴侧身送她走上龙阶。 “王爷说笑了,朕不过一时兴起。”安琴下意识的低着头不看卓翎的目光。 卓翎拢了拢身上略显单薄的儒衫,刚要转身又回过头做出一副恍然想起来什么的样子,说道,“臣差点忘了,陛下亲狩,长亭竟然擅离职守,为振皇威,此事一定要给下面的人做出表率。万岁,您看该如何处置长亭?” 安琴心跳加快,话音儿也跟着颤抖起来,“王爷,是朕......是朕体谅将军负伤,特意恩准将军不必随行伴驾的。” 卓翎站在安琴下首,故作思量,“原是如此,那是本王不对了。”他淡笑如玉,轻轻躬身。 长亭眉心一皱,安琴也是一愣,却在他们思量卓翎这是何意的时候,且听卓翎又道,“长将军负伤,依臣看,该是好好静养才好。不如,臣另派一名虎将担任御前禁军护卫,长将军也好得以养伤。到不能亏待了将军,枉费将军为皇上效忠这么些年啊。” 安琴猛地起身,急忙争辩道,“其实他的伤也好了,不用摄政王换人!” 看她着急的样子,卓翎心里一抽,却只是笑道,“那么他为什么不跟着狩猎?” 安琴不语,卓翎上前一步,加重语气沉声相迫而道,“没规矩不成方圆,陛下有心包庇自己爱将,又如何能在朝堂上树立威信?” 长亭站在安琴身侧,突然释然的笑了下,跪在安琴龙椅边上,“摄政王言之有理,臣自请惩罚,请陛下下旨。” 卓翎虚扶了长亭一把,冷笑道,“将军这么知礼,怪不得万岁如此信任将军。也不是什么大事,臣看,一百军棍,聊作交代就行了。” 安琴扔开怀里的白兔,凤眸含威,大吼出声,“摄政王!” 卓翎依旧含笑看着她,只是气息又冷了几分,这是她第二次对他大呼小叫,又是为了这个长亭!好,好,他真是教了一个好皇帝! 长亭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急忙跪倒在地,大声抢道,“末将谢万岁开恩,这就去领罚!” 华城心里一惊,但见安琴再不能自制,连忙喝道,“来人,带将军下去受罚!” 此言一出,立刻上来几个禁军侍卫架着长亭就要往外拖,安琴慌乱之中拉住长亭的手,不让他们带走这最宝贵的他。(.无弹窗广告) “万岁放开末将,让末将去。”长亭如此说着,深深看住安琴的泪眼,手上却紧紧握了一下安琴,好像这一转身,便是生死别离。一百军棍,也许,死无全尸。再相见,只盼来生,你不是困在高处的凤凰,我不是身负重任将军。 看着这痴缠一幕,卓翎心里所有的冷静化为灰烬,大吼一声,“带下去,往死里打!” 安琴一滴泪冰冰凉凉的打在了地上,突然松开了紧紧握住长亭的手,站在高处,泪光中犹有笑意的闪动,“慢着!” 卓翎抬眸看住安琴,挥手让禁军停手,他倒是要看看他亲手教出来的丫头还能为了这个长亭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来。 “摄政王明鉴,长亭护主有功,特准他出宫疗伤,禁军侍卫另择良将担任。”安琴泪眼朦胧,沙哑着嗓音说道,一双冰眸静静的看着卓翎。 卓翎冷笑,走上前去,在安琴身侧轻轻说道。“陛下,太晚了,长亭已经认罪了。”旋即转身,大吼出声,“带下去乱棍打死!” 安琴失声哑叫,“我求你放过他,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你打我。” 她哭着就要跑过去救下长亭,卓翎怒极,冷吼道,“华城,带陛下回宫!” 长亭却只是一丝释然的淡笑弥漫在眼角,泪水氤氲视线,不曾流下。朝着安琴被强行带走的方向轻轻一拜,“罪臣拜别陛下,愿陛下珍重。” 卓翎看着两人的生离死别,不由得嘲讽而笑,抽出身边侍卫的三尺利剑一剑刺入了那只被安琴抱回来的小兔子的身体,鲜血四溅,雪白的肉团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了。众人连忙敛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当安琴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一天之后了,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吓得她猛地坐起身来大叫一声,“长亭!” 梦兮急忙带着两列宫婢上来伺候,天气渐凉,安琴睡得又不老实,只好用几个宫婢彻夜守着为她盖严锦衾。梦兮不动声色的接过下人呈上来的琥珀色小碗,“万岁......”将那碗里的桂圆汤喂与安琴,安琴看着梦兮,愣愣的呷了两口,一时分不清那梦里发生的一切是真是假,又不敢问。 梦兮也不多言,规规矩矩的伺候着安琴,安琴挥手令她退下。后来,整个寝殿又恢复了寂静,安琴掀开锦被,一个人赤着脚走下冰冷的玉阶,悄悄打开了一点窗户,看着那空着的位置,突然流出两行清泪。不用问了,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守了她十年的男人不会再回来了。 幽然而过的岁月在这一刻重现,月光泠泠,与他的痴缠相拥,那么湿热的触感此刻还能清楚的感觉得到,只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紧紧握住窗棱,跪倒在冰凉的地上,玉色肩膀袒露在外,脸上只有泪光盈盈。 那一天夜里,下了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卓翎一个人坐在屋顶,任由倾盆大雨捶打在他身上,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长亭发那么大的火。他搪塞自己,那是不让安琴心有所挂,一代帝王她该有这样的绝情。可是不是,这个答案不正确。 秋狩在一片阴森可怖的气氛下结束,安琴受了风寒,身体火热烧痛,卓翎也咳嗽不断。众人胆战心惊的伺候着,不敢轻易多言。 狼誉在接到了卓翎怒杀长亭的消息后大惊失色,他们兄弟二人十年前一同进宫,狼誉被留在卓翎身边,长亭被送到安琴身边统领禁军,从此以后,兄弟俩再也没有相聚的机会。人生走了岔路,就不能反悔。 卓翎回到自己的摄政王府,狼誉带着心事上来,卓翎虚弱的躺倒在太师椅上,透过窗纱看着阴暗昏黄的天际默默不语。直到发觉狼誉进来,卓翎才开口说道,“你跟了本王十年,如今,本王却杀了你的大哥,本王愧对你的效忠。” 狼誉单膝跪在地上,“末将无悔,长亭咎由自取,活该落得如此下场。”这些年来,卓翎待手下恩重如山,狼誉死命效忠,早已经忘记了他还有一个亲兄弟。 卓翎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忽又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长亭的尸首,本王派人送回了你们老家姜宁城厚葬。算是给你的面子。” “末将谢过王爷恩典。”狼誉跪在卓翎身边,沉声说道。 “去吧,今天不理朝政。”卓翎拢了拢身上盖着的大毛氅衣,昏昏的睡了过去。 安琴坐在自己寝宫的大床上,痴痴的看着锦囊里剩下的几块琥珀色的菱角糖,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以后我带给你,你就不用藏得这么辛苦了。”哭着笑了,又笑着流下了泪,“长亭,长亭,我的长亭。” 华城打发了下人,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寝殿。 第9章 长亭之死 2 华城看着这个抱膝坐在床上的小女孩儿,顿时无可奈何的叹了叹,心里反而踏实了一些,这次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也许能变得更加坚强些。只是,她本该娇艳的人生不应如此悲伤。 “华叔……”安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轻声唤道。此时的她,再也没有力气与卓翎争持,她突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需要她守护和守护着她的人了。 华城侧坐在床榻上,“万岁,节哀顺变。” “不是,是我害死他的。如果不是我与他亲近,他怎么会死的那么惨。我明知道卓翎不会放过他的,我为什么还要……都是我啊。我怎么能没有他啊……” 华城任由安琴哭喊着,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办法安慰着这个女孩儿。“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日子还是一样要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我不做了!我什么都不做了,我要去找长亭!”安琴猛地推开华城,就要毫无目的往外乱冲,华城赶忙出声拦下了近乎崩溃的她,压低着声音,“那你去吧!你就去奈何桥边找他,看看能不能来生相会!” 安琴被他这么一喝,愣住了脚步,又听这个老人静静说道,“孩子,华叔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这样冲出去,没有任何意义。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就要输在这一刻么?当年齐妃娘娘忍下的苦痛,不会比现在的你少半点。可是她活到了最后一刻,把最后的希望留给了你。你呢,就这么死了,在那边儿见到了娘娘,你要怎么对她说?” 安琴红肿着泪眸,泣不成声,老天对她和她的母亲都太过苛刻。 华城叹了口气,扶住安琴的双肩让她躺回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才能活下来,这么不容易的十年都过去了。你会知道以后该怎么选择的。华叔这条老命虽然不值钱,却也能为娘娘的在天之灵做些微不足道的事,你也不能让娘娘失望。” 言尽于此,华城不再多说,转身悄声离开了寝殿。独留安琴一人默默留着泪,她手里紧紧握着那袋糖果,想起长亭宽厚健硕的胸怀,想起他湿热缠绵的吻,合上了双眸,任泪水肆虐,不做救赎。 次日黎明,安琴如常换上朝服,华城看在眼里,便已经知道,昨天夜里,这个美丽的凤凰才真正的浴血重生。 安琴高坐龙椅,听着那些人在底下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辩着,不痛不痒的互相恭维,一切都好虚妄。而今天卓翎竟然告假未来,这令她有些意外,不过也好,要不然安琴一定会忍不住冲下去杀了他。她微微侧眸,却见长亭的那个位置仍旧空着,心里硬生生的揪痛着。 下朝过后,安琴一人拖着长摆朝服缓慢的走在园子里。那一丛木芙蓉竟在一夕之间颓败残破,好像曾经有过的娇艳美丽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阵秋风吹过,梦兮站在安琴身后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走上前轻声说,“万岁,天冷了,还是回去吧。” “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安琴漫不经心的看着园子里枯萎了的花,眸光空幽。 “生又曾生,死又曾死,生本是死,死本是生。生生死死,本就是个无尽的苦循环。何必探究来去。” 一个幽冷的声音从安琴身后飘来,空若流水,安琴背对着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愤怒灼烧着。她稳住颤抖的心神,淡笑转身,恭恭敬敬的欠首问候,“王爷。” 直到安琴轻轻抬眸,才看到今日的卓翎未穿那一身儿黑金色耀眼朝服,就好像初见那一日,飘逸儒衫,面色有些苍白,掩不住的病弱伤痛荡在眉间。在安琴眼中,他第一次这般文弱,尽管一直以来安琴都知道卓翎不曾习武,一介书生而已。 安琴思绪凝滞之间,卓翎已经走到她身侧,眸色深深,略带玩味之意。安琴低眸不语,呼吸的凌乱却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卓翎低头看着身穿绛红色龙袍倾国无二的女孩儿,指尖在她下颚轻轻留恋,沉默良久,忽又轻笑,“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已经长大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安琴头顶响起,安琴下意识的抬起眼睛看着他,今天的他,好多古怪。卓翎自嘲的笑了笑,兀自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这一日的卓翎在安琴眼中竟不再是那叱咤风云运筹帷幄的摄政王,他凄凉孤单的背影像是对命运的暗自叹悔。直到后来,安琴才知道,那一刻的卓翎也在困惑着迷惘着。 这几日朝堂上虽对长亭之死多有异议,但是在卓翎铁腕之下也不敢多言。卓翎手上事情又多,也懒怠管顾这些流言。 狼誉到卓翎府上回话时正巧碰上了出宫而来的华城,他们二人是卓翎信任之人,倒也没什么可回避的,于是门口守卫便直接让狼誉进去。华城坐在卓翎下首,卓翎皱着眉正饮下滚热的药汤,这几日他的风寒却一点起色也没有,还要天天喝着苦药汤,他也烦闷的很。 “万岁这两日沉闷得很,很少出去,多半在书阁消磨时间。倒也无甚大事。”华城恭敬回禀。 卓翎点了点头,还是没忍喝那苦汤子,随手放在一边。皱眉而道,“她身子好些没有?” 这时狼誉正好走了进来,卓翎挥手令他坐在一边,依旧和华城说着话。 华城冲着狼誉点了一下头,又回道,“前儿万岁受了点风寒,近来天又渐冷,一直没得好生休养,还是有点虚弱的。” “让御医馆那边儿盯紧点,好歹把药喝了,不想上朝就别上了,养好病再说。”卓翎指尖轻轻抚在瓷碗儿边沿,热气在他指腹处凝结成水,有心思低沉的说道。 华城赔笑,“老奴明白,若无别事的话,老奴先退下了。”说着,就欲起身。 忽然卓翎沉冷说道,“等等。” 华城身形一凝,不由得紧张起来。只见卓翎一仰头将滚热的苦药喝尽,皱着眉,抿着嘴角,接过丫头云兮递上来的绸帕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琥珀色药汤。沉声说道,“以后承光殿就不用了,本王看南边儿那处钰凌殿不错,你来办吧,皇帝寝宫就迁到那里。旧的陈设都改掉,用最好的,不用拘省着。” 华城心中暗自腹诽,却不敢多言,只笑道,“老奴明白了,老奴告退。” 狼誉看了看华城,也点头回敬,直到华城离开之后,他才回头对卓翎欠身而道,“长亭已经厚葬在姜宁城,末将谢过王爷大恩。” 卓翎点了点头,侧眸令婢子云兮下去,直到整个大厅只剩下他与狼誉二人,他才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狼誉警惕的看了看身后,大步走上前在卓翎身侧耳语道,“末将拿着那黑纱面罩去了一趟荔城,发现那里的雇佣兵全部都带着这种面具。荔城距明王失踪之处不过半日路程,若是快马而行也许时间更短。所以末将猜想,会不会是雇佣兵所为?” “一群杀人的工具有胆子和我叫板么?刺客逃都逃了,为什么还独独留下这个面具让咱们找,这根本说不通。”卓翎打断狼誉的分析,暗暗思量了一番。 那夜里承光殿被烧,虽然卓翎一直没提,但暗中一直使狼誉查找,而且,他将宫中刺客和劫走明王之事联系到了一起。毕竟,敢这么挑衅于摄政王的人天下也没有几个! 狼誉颔首等卓翎接下来的吩咐,卓翎却许久都没有再说话。正待狼誉有些耐不住之时,卓翎方才张口问道,“这些佣兵实力如何?” “要价很高,从不轻易出手。”狼誉欠身,恭敬答道。 “给他们钱,让他们来抢我!”卓翎漫不经心的笑道。 狼誉有些纳闷,“王爷,这是为什么。” “不管刺客和那些佣兵到底什么关联,先探探虚实再说。让他们冲我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卓翎抚了抚眉心,这次的风寒确实把他折磨的够呛,头疼欲裂,简直一点精神都没有了。说罢,便连连挥了下手让狼誉退下。 狼誉只好应下照办,“请王爷保重身体,末将这就去办。” 夜凉如水,安琴坐在琉璃镜前,梦兮在她身后为她拆下那沉重金冠。安琴看住琉璃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孔,又看看那个乖巧精明的梦兮,扬起嘴角灿然一笑,“摄政王是如何处置长亭的尸首的?” 梦兮正为安琴卸下一枚金扣,听闻此言,手上一顿,柔柔笑道,“奴婢怎么知道的,陛下为难奴婢了。” 安琴也不着恼,只是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梦兮,梦兮忽然有些紧张,因为在她眼中安琴这些天的变化太大了,已经不是那个听任千岁摄政王摆布的玩偶女帝了。所以,梦兮在面对安琴的时候,已经不敢掉以轻心了。 “长亭和卓翎是兄弟,一个送到了我这里,一个他留下自己使唤。你和云兮是姐妹,你到了我这里,她留在王府伺候。”安琴欲言又止,说到这里,抬眸透过影像直直盯住梦兮。 第10章 长亭之死 3 梦兮不知安琴深意,装作诺无其事的拿起打磨得晶莹剔透的牛骨梳子为安琴梳头,手上却有些轻微的颤动。还是吃吃一笑,“陛下嫌奴婢伺候的不好了?” 安琴不理她,自顾自的把玩着金钗,曼声冷笑,“长亭因朕而死,狼誉竟无半点怨尤,你们姐妹分离多年,依然为他尽心尽力。朕这一辈子可能都斗不过他了。” 梦兮手上一抖,牛骨梳子掉在了地上,她连忙跪在地上,“奴婢手脚拙笨,万岁恕罪。” 安琴打散了长发,披着纯白束腰寝衣缓缓起身,低眸看住梦兮,“卓翎能得你们尽忠,确实是有些手段,只可惜,他只把你们当狗,说杀就杀。你们的命,轻若鸿毛。信不信,朕此刻就杀了你,他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梦兮跪倒在地,将头埋入双手间,“奴婢……奴婢请万岁饶命。” “朕现在要去长亭旧居一趟,你说明日清晨卓翎会不会知道朕昨夜在哪?”安琴气势逼人,梦兮早就吓得乱了方寸,连连应下,“奴婢明白,陛下放心。” 究竟一个丫头!安琴暗道不过如此,眼神一扫,梦兮便让开了路,安琴挥袖走了下去。 一根金色绒绳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际,如瀑柔发在臀间摆动,妖冶非常。安琴躲过众人视线,悄声步入长亭旧居,那陈设,那气息,还是这么熟悉,丝毫未变。只是斯人已去,此处再无声息。她还想着,在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会有一道剑光横在她身侧,她会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质问道,“谁!”可此刻,不过是一阵太美好的幻想。秋季已至,萧瑟的何止一整个世界。 那件属于长亭的铜色盔甲还挂在木架子上,迎着窗纱外透进来的月光,安琴恍恍惚惚的竟看见长亭如往常般挺立在她身前,恭恭敬敬,眼里藏住一切怜爱,只有一句,“末将恭请圣安。”她缓缓向那件盔甲走去,伸出一双白皙到透明的玉手,慢慢拥住,慢慢将一股热泪撒入金色铜甲之中,一代举世无双的女帝竟在这冰冷的怀抱中像个女孩儿般哭诉。哭累了,就躺在铜甲之下的毛毯上昏睡过去,纵然死别,这里的一切却依旧是安琴唯一的安慰。 梦兮知道自己夹在摄政王卓翎和女帝之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命运如此安排,她一个奴婢又能说什么?安琴说得对,即便她一怒之下杀了梦兮,在卓翎眼中不过是一个淘气的女孩儿砸碎了自己的一个茶杯。千岁王爷怎么会为了一只杯子而生气?宫中伺候这么多年,其实梦兮早已参透,活着最重要。她不能背叛卓翎,也得罪不起安琴,只能在一些小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焦急的提着一盏玲珑宫灯候在安琴寝殿之后的小门门口,只盼安琴早些回来不要被禁军看到。 忽然一阵阴冷的怪风吹过,日渐枯萎的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梦兮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琉璃灯啪的一灭,周围更是阴暗,平日里这个门只有下人进出,到了晚间就封闭上锁,安琴就是从这个门进出寝宫的。 梦兮正劝慰自己,“没事没事,有风而已。”如此说着,手上也禁不住打着哆嗦。正要回去重新点燃灯芯,一回头正好撞上了一面铜墙,梦兮吓得大叫一声跌倒在地,这才看清,原是一个人穿着那件特属于长亭的盔甲阴森而立。梦兮一脸惊恐的不断往后爬,一面又大叫,“来人来人啊!”只是这里离寝殿外侧还远,无人听到。 “你是人是鬼?”梦兮抄起宫灯砸向那人,那人脸上蒙着金色的面具,迎着黑夜的冷,苍凉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刻的梦兮已经完全崩溃,大哭着喊道,“将军,将军……不要杀我,我知错了,可是害死你的摄政王不是我啊……我只是……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换掉了林御医给你的药……一切都是摄政王。一切都是他做的。要找去找他,不要来找我。”梦兮满脸泪光,哭得稀里哗啦,话音儿也跟着不住的颤抖着。 她见那盔甲人久久未动,便支撑着要站起来逃跑,眼神向着门口瞄着,正在她要站起来那一刹那,盔甲人伸出一只大手上前一步将她弱小的身体拎了起来抛向半空中,只听啪的一声,梦兮重重的摔在了青石地上,砸碎了身下的琉璃宫灯,碎片直插入身体,她抖了两下,疼晕了过去。面具后面的人脸,露出一丝阴冷不屑的笑容。 夜色依旧凄冷,黑压压的天幕笼罩在云棠尊贵无双的宫殿之上,却怎么那么恐怖,让人喘不过气来。死一般的奢华,天下苍生依然为了这座金光闪闪的龙椅甘之如饴。 他穿着长亭的盔甲伫立在凤鸣殿龙椅之前,白色披风拖到正红色绒地毯上,静默良久,方才等来闻声而来的禁军,他不屑笑道,“来得真迟。”说着,一双手用力一扒,将盔甲脱了下来放在了龙椅右手之侧,盔甲坚硬无比,正好架在了那里,不经意一看,竟真像是长亭往日里那样,守在安琴身边,如长亭一般不动声色眼带爱怜。纯白色披风被那人扬起手一扔抛向空中,他的身影瞬时间闪出了凤鸣殿,没人能够看到他的来去,更别提那金色面具之后的人脸。 当禁军冲进大殿之时也被吓了一跳,披风飘飘荡荡的跌落在龙椅的正前方,而那盔甲正像是长亭坚毅的身影,众人立时警备,却不见任何踪迹。 这一夜,卓翎的摄政王府也不平静。 “王爷未得好生休养,本就是身染风寒,如今再一操劳,心情积郁,更是高热不退。纵有良药,也需王爷好好保重才是。”太医馆总管御医陈曦探了探脉,坐在脚蹬上抚须而说。他是前朝御医,医术精湛,被卓翎亲点为总管御医,卓翎一直是知人善用的。 “死不了吧?”卓翎高烧不退面上有些绯红,虚弱的靠在床头,那一双鹰眸透着笑意的光亮。单薄寝衣,胸口展露,在一边伺候的云兮眼神不住往卓翎身上看,即便她已伺候了这么多年。 陈曦赔笑,“王爷是千岁,自然多福多寿,好好休养就是了。” 卓翎点了点头,让众人退下,由云兮伺候着迷迷瞪瞪的昏睡过去。 有些记忆,永远不会被时光磨灭,只能愈发深刻,就像融在血里一般。卓翎满头大汗,双眼紧闭,在梦中身不由己的经历着过往。安琴那时才五岁,被他抱坐在龙椅之上,推向了一个她难以承受的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安琴的小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袖口,她颤弱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卓翎,我怕。”卓翎只是轻笑,“怕我?还是怕底下的那些人?”安琴看看他,又向着龙阶下方的那些大臣们看了看,她也不知道,但是当她注意到卓翎眼中那嗜血的光芒之后,她便哭着说,“怕你……”卓翎听罢朗声大笑,这是登基大典,他却毫不在意礼数规矩,就站在龙椅之侧,大笑,妖冶冰冷的双眸环顾四周,没有人敢站出来对他说一个不字!卓翎颔首,居高临下凝视住坐在龙椅上那弱小的安琴,沉声说道,“从此刻开始,你要敬我,畏我,永远不能离开我。”安琴缓缓松开了自己的小手,愣愣的点了点头,泪光依然漫在脸上,白皙中泛着晶莹。 “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卓翎呓语,眼中竟有一行清冷划过脸庞淹没耳蜗。云兮吓了一跳,急忙拿过丝帕为卓翎拭去额上的冷汗还有那梦中溢出的泪水。她这一动,却把卓翎猛地惊醒。 他猛然坐起身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还不住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在寻找什么。这时,狼誉的声音在外响起,“王爷,末将有要事求见。” 卓翎在一瞬间掩藏住内心深处所有的慌乱,挺着虚弱的身体,哑声说道,“进来!” 狼誉大步走了进来,在卓翎耳侧低语了几句,卓翎眸光暗涌,下意识的将食指夹在双唇之间,心中似在计较。狼誉退守一边,不再多言。 第二天清晨,宫里便有了一段“鬼魂将军”的传闻。据说,长亭含冤而死,想要找女帝诉冤。也有人说,长亭尸骨未寒,留恋人间,只为了再见女帝一面。更有人说,女帝和将军两情相悦,却遭千岁摄政王迫害,将军死不瞑目,便化作鬼魂,永护女帝身侧。传言颇多,难免流出宫外,以至于多年以后,这段鬼魂将军的故事被编成戏文在茶楼酒肆甚为有名。毕竟云棠民风开化,如今当政的又是千古一帝女帝安琴,这等香艳之说最是吸引人。 卓翎换上黑金色朝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健康一些,可是那病痛缠身的样子依然暴露出来,他手上拿了一块纯白色丝帕,不时掩口而嗽。卓翎一生强硬,却只是书生一个,自然比不得长亭的健朗,如今一病,更是显得瘦削不少。 第11章 鬼魂将军闹宫闱 云兮跪在卓翎朝服下摆处轻轻拍打捋顺褶皱,连日的高烧让卓翎有些晕眩,一阵急咳更让他不禁抚住眉心,狼誉一贯的冷颜也泛起忧心,上前而道,“王爷,您……” “离死还远着呢。”卓翎推开众人,大步出门,狼誉只好抱剑跟上。 安琴寝宫,卓翎端坐在正位上,梦兮浑身是血的被人抬着进来扔在地上,那脆弱的身子像一片枯萎了的花瓣轻贱的跌落泥土。卓翎紧皱着眉,病痛,忧心,都凝结在眉心成川,“别让她死,本王还有话要问她。” 听闻此言,狼誉使了个眼色,御医们才赶忙上前为梦兮疗伤。卓翎咳了两声,侧眸看向狼誉,“找到皇上了么?” 狼誉神色一顿,低眉颔首,“尚未找到。” 卓翎脸色愈见冰冷,嘴角抽了几下,强忍住嗓子里的刺痛,憋出了沉闷的两个字,“长亭!” 狼誉身形一震,“末将这就带人去查看。” 安琴睡在毛毯上,迷蒙间感觉到一双温热的大手划过她的脸颊,那触感,像极了长亭夜里悄悄的抚慰。她动了动,却怎么也抬不起沉重的双眸,依旧沉沦在昏睡当中。 金色面具后面漾出一丝微笑,说不清是温暖还是冰冷,那只是一个微笑而已。幽冷音调在安琴耳畔响起,“我在蝴蝶谷等你。” 安琴的心顿时一阵急跳,却醒不过来,似梦语般呢喃,“蝴蝶谷……” “谁!”狼誉刚刚带人搜到了长亭旧居,却猛地瞥到那一缕黑色人影,他迅速反应,带人急追而出。那人不急不慢,刺客黑色身影时而隐没时而显露,好像再与狼誉玩笑。那身形…….好熟悉!狼誉顿了脚步,“你们追!”一声喝罢,狼誉反身回了长亭住所,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进房间,却见到安琴蜷缩躺在毛毯上,玉色肌肤袒露着,冰凉清透,狼誉不由自主的顿了顿,喉结打转,心悸不已。 狼誉半蹲下来,静静的看住安琴,几度伸手,几度停在半空。正在他犹豫之时,一声轻咳打破寂静,狼誉赶忙退到一边,只见卓翎将手搭在婢女手上,虚弱而来。 他的眸光深邃而带着寒意,轻轻靠在门框处,好像失去了借力之处他就会顿时昏倒在地上一般。那黑金色朝服再没有了往日的风华卓绝,仅仅是一身太过冰冷的华服,卓翎的虚弱再难掩饰。 尽管这样,卓翎还是挥开婢女的手,半蹲下来,用尽一身力气将安琴抱在怀里,他动作缓慢而艰难,却不肯让任何人代劳,因为这个拥抱,只能由他一个人完成。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静静的看着这个苍白虚弱的男人抱着那同样冰冷到没有温度的女孩儿,走在月色掩映下的宫道之上。这条路上,从来都只有他和她。 狼誉的手下没能抓到刺客,因为所有去追刺客的人都离奇恐怖的被吊死在芙蓉园的海棠树上,一共十八具尸体。那株海棠树,曾是安琴习武之地,安琴的武功,是长亭教的。鬼魂将军,杀人如麻。宫中之人,人人自危。 安琴依旧睡着,卓翎就那么静静的在她床边坐着,一直到天亮。“天终于亮了……”卓翎莫名的松了口气,叹了叹,伸出纤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停在空中,指腹轻轻滑过安琴的睫毛,缓缓收了回来。 那夜有多恐怖,卓翎不害怕,他只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安琴绝美的睡颜。纯透如玉,静若白莲。 狼誉徘徊在寝殿大堂,等候卓翎的吩咐。 华城急忙忙的从外而来,“狼将军,王爷呢?”他明知故问,他只担心卓翎伤害安琴。 狼誉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华城推了他一下,他才恍然察觉,尴尬之色跃然脸上,“末将也在等。公公稍候吧。” 华城心里惦记着安琴又疑惑着今夜的刺客,遂没有发觉狼誉的不对劲,更碍于狼誉是卓翎的人,自然不好再多言,点了点头只当是回应了。 朝中议论纷纷,流言蜚语也不胫而走。卓翎懒怠管他们,他在安琴寝宫由云兮伺候着更衣之后便亲自去了地牢,查看那被吊死在海棠树上的十八具将士尸体。 卓翎靠在椅背上,缓声而道,“狼誉,你怎么看?” 狼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倒还是头一次,毕竟从来没有人敢在卓翎面前走神。 “狼誉!”卓翎薄怒。 狼誉回过神来连忙跪倒在地,“末将知罪。” 卓翎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挥手屏退下人,地牢里只留下狼誉一人。“说!” “末将……末将……那个人……”狼誉低着头跪在地上,却掩不住那凌乱和恐慌。 卓翎拂袖走下台阶半蹲在狼誉身前,认真的看着他,能让狼誉慌张如此,此事卓翎也不得不谨慎对待。“说!”他轻缓的声音却很有力度。 狼誉颤抖了一下,低哑着声音说道,“那个人,也许真的是……长亭!” 卓翎不动声色,面上不辨情绪。 “王爷,真的,那人的功夫很像,很像!”狼誉暗暗咽了下喉咙里辛辣异物,紧张的说道。 卓翎缓缓起身,习惯性的又将食指轻放在双唇之间慢慢磨了磨,轻道,“何必自乱阵脚。你先去姜宁看看,亲自确认一下。如果不是长亭还活着,你就去荔城,办我先前交代的事情。” 狼誉只好应下,心里还是乱七八糟的。 卓翎下去地牢的功夫,华城屏退众人独自进了安琴寝宫,小心翼翼的不让谁看到他。安琴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还不知道刚刚过去的一个晚上发生了怎样的大事,宫里又乱成了什么样子。 “华叔?”安琴推开被子坐了起来,有些迷糊,“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昨晚上好像……” 时间紧迫,华城不知道卓翎什么时候会回来,又担心其他宫婢看到他,便挥手挡下来安的各种疑问,自己则把经过说了一遍给安琴听。 “就是这样,那十八个人都被吊死在了芙蓉园的海棠树上,死状奇惨,都是被人一剑割喉而死,现在摄政王正和狼誉在地牢里检查那些人的尸体。老奴这才得空进来啊!”华城尽量压低声音,边说着边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安琴有些发懵,大概的经过却都明白了。“不会是长亭,如果是他,他不会昨晚不叫醒我。而且……”而且,她昨晚听到了蝴蝶谷三个字。 “而且什么?”华城追问。 “华叔,蝴蝶谷的事情,你查的如何?”安琴抬眸镇静问道,没有慌乱,没有迟疑。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华城赶忙将袖口里的一封信塞到了安琴手中,以眼神示意他所查到的都在这封信里面。安琴默然点了点头将信封压入床底,与糖袋子放到一起,这是她最秘密的地方了。 原来是云兮带着一众婢女上来伺候,华城起身从殿后悄然而去。安琴装作刚醒,半坐在床上。 “万岁您醒了?奴婢们伺候您更衣吧!”云兮福了福身,恭恭敬敬的说道。 安琴抬眼看了看这个云兮,她与梦兮是同胞姊妹,两人长相非常相似,但是因为梦兮是宫中女官所以着宫装,安琴还是能分辨出来的。除了长相,两人性子无异,都是温温婉婉,灵巧有礼,效忠卓翎!想到她们两个,自然而然想到同是兄弟的长亭和狼誉,他们二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 “嗯?梦兮呢?”安琴挑眉问道。 “这……”云兮目露忧伤,欲言又止。 “昨夜有刺客闯入,梦兮受伤,万岁您不知道么?”一个冷然如冰的声音隔着三重帷幔直直的刺了进来,除了卓翎,还会有谁! 安琴心里一紧,顿时不知如何应答,好像她在卓翎面前总会这样,不知所措! 他的声音穿过喉咙,刺痛了嗓子,卓翎禁不住要拿起右手的纯白色丝帕掩口而嗽,宫婢们为卓翎撩起层层帷幔,他稳步而来,安琴的容颜在他眼中一步一步的清晰起来。 卓翎在安琴床前站定,居高临下,迫视着安琴的双眸,不许她稍作躲避!安琴心慌,正欲低头,卓翎却单手扳住安琴的下颚,让她仰视着自己,两道目光的相会砸碎了这世间多少的恩怨和无奈。她不知道,这一刻,命运原本的指向已经改变。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么?”卓翎抬起另一只手挥了下,宫婢们徐徐而退,这整个寝宫,寂静的可怖,安琴恨这可怖! 他的声音就是安琴永远摆脱不了的鬼魅之音,他却还问安琴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 “不信!”安琴被他扳着,不得不看他的双眼,这一种相对竟让安琴心里委屈得只想流泪,她强忍住,泪光在转,转出她的慌乱。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怕我?”卓翎细细凝视着安琴如玉的面庞,有些无奈的自言自语。 “不……”再不能抑制,她的一滴泪打落在卓翎手心。 第12章 将军的生死之谜 安琴那淡色的双唇轻轻抿着,卓翎紧紧皱眉,心底的一团火焰在肆虐着他所有的理智。神色如常,他只是笑笑,“你别哭,我又不会害你。”那温柔轻缓的声音在安琴耳畔响起,怎么听来,却都像是一团阴火幽冷鬼魅。 卓翎松了口气放开安琴,缓缓坐于床边,背对着安琴。安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擦干了脸上溢出来的泪水,曼声而道,“我要更衣了。” 卓翎好似没听见她的话,兀自讲着,“他们说我杀了长亭,现在长亭回来报复我了。你说我会不会怕?”他侧眸看向安琴。 安琴轻蹙娥眉,卓翎看着她的一颦一蹙,略带审视。“我很怕。”他将自己的身体靠向安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安琴双目之间,双唇似有若无的流连在安琴精巧的鼻翼上,安琴愣在那里几乎忘了呼吸。“最怕你忘了你答应过本王什么!”他抽身而去,只留下一句,“不过我会时刻提醒你。” 卓翎走后,安琴坐在那里愣了好久,她当然记得十年前她登基那一天,她答应过的,“这一生,都会敬你,畏你,永远都不能离开你。”从那一天开始,她便被绑在了卓翎身上,打碎了筋都会融在血里,不能分割。 他像一个魔咒,紧紧套住了安琴的一生。 朝廷动乱,卓翎竟然不为所动,连日以来缺席早朝,告病而休。独留安琴一个人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俯瞰众生丑态。 梦兮当日被重伤,亏了太医总管陈曦竭力救治才得以保命,安琴曾想亲自审问于她,但是卓翎没有给安琴这个机会,梦兮被直接抬入了摄政王府严加看管起来。 又是一个深夜,安琴独自站在那株海棠树下,如今秋意渐浓,不见旖旎之色,只有枯黄一片,夜凉如水,心静如水。 “漂亮,动作要快,要出其不意,才能克敌制胜!”他低沉的声音在一片虚妄的夜色中响起,安琴不知所措的回过头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那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弥漫在月色掩映下的幻想之中。那时,安琴还很小,十一二岁的年纪,花样芳华,却遍布血腥。长亭亲自教她功夫,每日自下午练到傍晚,有时候卓翎会来监看,但大多数,只有长亭和她。 安琴很怕卓翎,怕卓翎因为她偷懒又把她一个人扔在黑漆漆的牢房里受罚,所以她从不敢慢待练功。那一日烈日正浓,连长亭都觉得有些受不了,卓翎却命人传话说她不许休息,安琴便顶着烈日一连练了一下午,那时的她,才十岁。 长亭疼她,纵然卓翎手腕强硬,长亭那日也无所顾忌了,私自做主让安琴休息。 那一日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万岁喝点水吧。”他单手握住茶盅,声音沙哑柔缓,带着如磁般的吸引。 “长亭……我很难过。”安琴伸出自己被磨出血印的小手抱住了长亭半蹲着的身体,大哭出声。再也难以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委屈和身体上的痛苦,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长亭只是反手抱住了她弱小的身体,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我会陪着你,有我在……有我在。”不能解救你,只能陪着你。 骤然间几双大手将拥着安琴的长亭野蛮拉开,安琴被摔在地上,她这才看到了那个如噩梦般的男人披着黑金色朝服迎着烈日而立,是天神,更是恶魔。 “打!”卓翎清冷的声音一落,长亭便被侍卫们压在地上,安琴吓哭了,闭着眼睛不敢看,她只能听到军棍落在长亭身上的闷响,却听不到长亭的声音,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如此酷刑下,长亭处之若素,所以卓翎舍不得杀他,长亭确实是个值得敬佩的男人。 他反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艰难缓慢起身,向着卓翎方向微微一欠,“末将谢王爷不杀之恩。”依旧硬朗刚毅,他要让安琴知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会站起来,“陪着你。” 从那一日起,安琴便明白了,她爱的,卓翎都会没收。卓翎斜睨了安琴一眼,只冷声吩咐,“继续!”便拂袖而去,云淡风轻,似不曾来过一般。 长亭站在那里,脸上粘腻着血和汗,眸光深刻而不容任何迟疑,安琴却只是愣在他身前不远处,再不敢接近他,再不敢拥住那如同雕塑一般骨骼分明曲线如刻的男人的身躯。 “皇上,夜深了,歇了吧。”华城手执拂尘,悄然出现在安琴身后,打碎了安琴此刻脑海中那厚重沉痛的回忆。 她默然而立,负手在后,清白如月色般的寝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这些日子,她清瘦了太多了。思念,最是难捱。放开记忆的枷锁,安琴缓缓回身,看住华城,“华叔,你说,真的会是长亭的魂魄,留恋人间么?” “万岁糊涂了?这种鬼神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不过是有人借此作乱。”华城骇笑的摇了摇头,余光扫视周围,声调低沉。 “可是我但愿,那真的是他的魂。”安琴也知道自己是糊涂了,只是不愿清醒过来。 “皇上,不管那刺客是谁,但看他如今作为,一切直指摄政王。既然他缠恋病榻不朝,这正是万岁培植自己力量的好机会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华城恳切进言。 “你错了,华叔。”安琴微扬唇角,笑得有些轻浮风韵,淡淡妆扮,娇媚至极。“卓翎才不会被谁装神弄鬼的吓唬住,他本身就是恶魔,天下只有他吓人,谁又能吓到他?我们不能再轻举妄动了,我失去了一个长亭,因为什么?就是因为我太操之过急,太沉不住气。如今,我不能再这么浮躁轻率。”说到长亭,安琴心里一紧,痛如割腕,曼声一顿,继而又道,“卓翎,我是要跟他斗一辈子的,何必急这两三年?” 看她媚笑冷艳,华城不会再多言什么了,女帝从此不是傀儡,他也可以去见安琴生母齐妃的在天之灵了。华城欣慰一笑,打过浮尘,退守一边。 “蝴蝶谷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了。这些日子,狼誉再干嘛?”安琴缓缓坐在石凳上,侧眸看向华城。 华城只好照实了说,“狼誉去了姜宁城。” “姜宁?”安琴一惊,难道卓翎也在担心什么?“那是长亭的老家!” 云棠国土辽阔,山川河流数不胜数,深潭幽谷更是遍布各地。 一个幽谧的村落静静的坐在荔城江边,几座山峰遮掩,这里竟好像人间仙境,与俗世隔绝,人们倒也平淡安乐。 男人推开木门顺手将黑丝面罩放在桌上,兀自端起粗制茶盅轻抿了一口茶,斜眼扫了一下里间里走出来的人,笑道,“你可还真有点安度晚年的意思。” “尊主你说笑了。”略显低沉的声音,他笑笑,恭敬沉默。 “长亭,她挺想你的。看来你们之间不只是君君臣臣,情深意重,倒还真的挺让我羡慕的。你这个人比我想的更有价值。”他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丝织面罩。 长亭一身粗布长袍,不掩英挺身形,听闻此言,不禁有些心悸,追问道,“尊主进宫了?” 那个被长亭称为尊主的男人邪笑出声,“我装神弄鬼在宫里闹了一番,别的收获没有,却发现这个小女孩真的挺爱你的。就那么睡倒在你的旧居,哭得天昏地暗啊。” 他面色低沉,肃然而立,“尊主,您曾应过长亭的,您一定不会忘记。” 那人复又戴上面罩,朗笑出声,好似事不关己,轻描淡写的回道,“一个傀儡女帝,也就只有你在意罢了。这盘棋,我和卓翎才是对手。” 长亭微微欠首,“恭送尊主。” 那男人走后,长亭独自坐在简陋桌椅上,几许念想,纷繁凌乱。听着村民们日常琐事的争吵,他呆坐着,凝着一双如刻剑眉,心里轻语,安琴,等一切安定之后,我们远离争斗,就这样过一生好么?可是……那个女孩儿,那个他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女孩儿,会原谅他,原谅一个毁掉她家国的男人么?心思九转,荡气回肠。 这日天气阴冷,秋雨如刀,安琴用过午膳便懒怠出去,靠在贵妃榻上小憩,纯白的虎皮毛毯厚厚的压在她身上,睡得极不安稳。 因为梦兮负伤的缘故,卓翎便让华城另择一个女官到安琴身边伺候,华城借此机会将自己的民间养女小虞安排到了安琴这里,以后,安琴行踪便不会再如此受卓翎控制了。 安琴在睡梦中皱了皱眉,轻喃出声,“长亭,下雨了。”说着,玉手一摆,虎皮毛毯顺着她的动作向下滑了滑,露出晶莹肌肤。 小虞跪在一侧,轻轻拽了一下,却惊醒了本就未睡安稳的安琴。巧声连忙讨罪,“奴婢罪该万死,惊了万岁好梦。” 谁知安琴听罢,微合双眸,冷颜笑说,“朕哪有过好梦?” 小虞敛声,自是不敢多言。安琴这才留心到她,知她是华城养女,不由得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贱名小虞。”乖巧伶俐,到底是华城这个老姜训练出来的奴婢。 “本家姓什么?”安琴起身,披着长亭曾经的那件纯白色羽织大氅,那里,还有他怀抱的温热和味道,这是安琴嘱托华城一定要给她留下来的最后一样东西。 小虞为安琴端上一盅子热茶,一边回禀道,“本家姓孙,名安虞,只是冲了陛下的讳,便改了。” 安琴只是双手拥着茶盅,并不啜饮,纯纯笑道,“如此算来,你我倒是姐妹之缘。” 第13章 奢华千生 “奴婢不敢,陛下折煞奴婢了。”安琴的一句玩笑之言倒把小虞吓得够呛,急忙红着脸摇头辩解。 安琴灿然一笑,抿了口热茶,呼出一口热气,在眼前升起一团白色水雾氤氲了视线,缓声说道,“朕不过玩笑,你不必害怕。既然华总管把你送到了朕这里,想来你也是他信任之人。”话到这里,微微一顿,安琴转身又坐在榻上,双手捧着茶盅取暖,凤眸一凛看向小虞,“朕的话,你懂么?” 小虞是个聪明的人,又是华城手里千挑万选出来的,自然明白,“万岁放心,入宫之前,义父交代的,小虞只记在心里,一刻不敢忘。贱婢此命,全凭陛下做主。” 见她如此通透,一改先时羞涩小气,安琴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雨后傍晚,这诺大个皇宫更显凄冷,安琴将手搭在小虞手背上,两人身形微错,一前一后的走在细石子路上。 尽管自出生以来便住在这个金色牢笼之中,安琴还是分不清个东南西北,忽见一处宫殿竟灯火通明,这个时辰,依旧有很多人进进出出,不由生疑,侧眸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小虞巧笑了一下,“这儿本是钰凌殿,前儿不久华总管才督着重建的。”说到这里,小虞向前一步近了近安琴,在她身侧压低声音继续而道,“义父说,这是千岁爷亲自吩咐的,还嘱托,一切用度皆由摄政王府官中支取不动用国库,万不可拘省着,要用最上等的。” 安琴听罢更是不解,卓翎这是何意? 小虞又道,“以后的钰凌殿不用烛火照明,摄政王自四海搜罗了九十九颗夜明珠,正押运到帝都,据说,每个珠子都有拳头大小呢。” 思来想去,安琴还是不懂卓翎到底要做什么,心里暗叹,也许这也就是他的心血来潮罢了。她对这些奢华见怪不怪,早已经失去兴趣,越是奢靡,越是无趣,在安琴眼中,没了长亭的皇宫再无一丝生机! 安琴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淡淡说道,“行了,回去。这儿,太冷了。” 翌日早朝,卓翎意外现身,安琴冷颜相对,听完朝会,卓翎等重臣移步内庭,女帝高坐龙椅,默然不语,等待卓翎开口。 卓翎风寒已好,嗓子却哑了,低着声音,“今儿叫礼部刘大人来,就为了下月的陛下寿诞。” “啊?”安琴下意识的应了一句,想收回这个古怪的声音已是不可能了,连忙肃然遮掩,“王爷身体尚未康复,这些事,还是交代给刘大人办吧。” 卓翎瞥了一眼安琴,心底不由自主的暗笑了一下,面上依旧寒若冰霜,霸道抢白“不行!陛下十五芳华,该是行笄礼的日子了。” 安琴几乎都忘了,自己才十五岁。这个生命对于她来说,真的太漫长了。 礼部刘大人进来一直惦念着这事,但是苦于没有先例,并不好办,正在棘手之时,好在摄政王亲自揽下这个事情,他在一边听吩咐办事就好。 “刘大人,万岁笈礼,怎么办才能彰显龙威?”卓翎抬眼扫过安琴,但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顿时一股无名火,本想说的话也都咽进去只把难题抛给了刘侍郎。 刘侍郎为官多年,礼节上的事情从没出过差错,只是这一次,确实有些为难,便如实回道,“古未有先例,下臣不敢擅自做主,但凭千岁爷吩咐。” “万岁在这里,自然是先问过圣上!”卓翎挑眉,用低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安琴最厌恶卓翎总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将问题推给自己,然后再霸道的做出他原本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让所有人把她当做傀儡,这样的生活,哪有一点尊严? 她满心怨愤,只低着声音说道,“朕没有任何意见,一切从简就好!”一字一句,如珠玉落地,敲在卓翎的心尖上。 安琴起身欲走,卓翎上前一步跃上龙阶反手摁住安琴,“微臣大胆,能不能恳请万岁……重视这一个嘉礼?这毕竟,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时刻。”他本就喑哑的声音更显低沉,不复往日苍凉压迫,今日的卓翎用了恳求的语气。 刘侍郎和几个伺候的宫婢太监已经知趣得埋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安琴无法直视卓翎的双眼,那对眸子里有着从不熄灭的火焰,灼烧着安琴,肆虐着世间万物。可是在那一瞬息的僵持中,安琴心中亦燃起一团怒焰,心底似在狂吼,“卓翎!我要你给长亭赔命!” 长亭死后,安琴的目光近乎散漫游离,好像再没有谁能入得了她的那双明瞳。卓翎痛恨她的毫不在乎,手上死死用力,在安琴皓腕上留下几道红痕。 她笑道,面上淡淡,掩住内心复仇的怒吼,“王爷的意见,便是朕的意思。朕信得过王爷。” 卓翎负气一般摔开安琴的手腕,阴沉着面色,扯出一抹冷笑,“好啊,本王承蒙圣上抬爱,这等小事,一定不负嘱托。” 最可恶便是卓翎!总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安琴暗暗忍耐,等着他离开大殿,有他在,安琴总感觉到窒息。早晚,她会死在卓翎的眼神里。安琴如是想到。 他背过安琴,“万岁,近来宫中多有鬼神之说,本王是不信的。这些怪异乱神的东西,万岁你也不要当真,因为那天,是本王亲眼看见他被打成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的!怕是阎王也不会收了那么一个肮脏不堪的魂魄!” 安琴胸口被这言语重重一击,她按住书案上的茶盅,滚烫的茶水自指缝中滚烫流出,细腻肌肤瞬间变得红热肿痛,银牙咬碎,满腔悲恨碎在心里。 “嘉礼过后,万岁的寝宫就搬到钰凌殿去,钰凌殿,改作千生殿。”他丢下最后一句话,大步流星而去。 千生殿?爱也好,恨也罢,我与你,千生千世,纠缠不息! 卓翎走后,众人面面相觑,女帝的手摁在茶盅上,骤然抬起朝着卓翎离开的方向砸了过去,乳色瓷片碎在地上,安琴却绽笑如雪,“一切都按摄政王的吩咐办。都听他的!” 刘侍郎深弓着身子,不敢言语。 被升为右丞的赵谦对卓翎仍有异议,却渐渐发现,这个一代枭雄并非阁老口中所言那般万恶不赦,所以当初对卓翎的敌意也减退不少。而卓翎也十分器重赵谦,对他的宠辱不惊处变不乱十分赞赏。今日下朝之后,赵谦一直在外殿候着卓翎,内殿的事也略有耳闻。 卓翎冷着脸大步而出,赵谦便已猜到几分,迎了上去,温声问道,“千岁爷何事动怒,当心身体。” 卓翎睨了他一眼,挑眉回道,“找本王什么事?” 赵谦略略低了一下头,一副了然的模样,右手朝外侧一摆,“王爷,秋高气爽,不如一起走走吧。”卓翎泄了口气,点了点头,一步当先走在赵谦前面,王者之气,震慑众生。 两人一路无言,闲步庭院,一路走到了芙蓉园中,宫婢迎着二人伺候,卓翎却摆手让她们都退下。 他纯黑色金丝绣虎朝服迎着微弱的阳光熠熠生辉,侧眸沉声而道,“本王立你为丞相,那班老头子好大的不乐意,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 赵谦温笑一下,直言不讳“王爷,您立在下,不过是挑拨阁老们之间的关系,这个目的,您已经达到了。那些老臣,明里说的都是重整云棠朝纲,暗地里做的全是争权夺势,如今您立了一个名不转经传的在下,他们的本性就全都露出来了。如一盘散沙,怎么能再和您斗?” 卓翎冷哼一声儿,有些笑意,“这是其一,再者,本王也不会立一个废物,你是本王欣赏的人物,这个位子,该是你做。” 他的坦诚让赵谦一怔,原以为卓翎这样的地位这样的霸道会暴怒,却没料到,他如此自然的承认自己的打算。也许,这就是卓翎,一个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好人的人。 赵谦话锋一转,看着那几棵不祥的海棠树,海棠凋零了,绽放着萧瑟,“云棠建国两百余年了,虽有过后宫干政,却从没有过女帝上位,昔日这云棠江山究竟还是要易主的,所以那些人才会蠢蠢欲动。明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王爷灭的了一个,灭得了千万个么?” 卓翎听罢,缓缓转身,稳步向着赵谦走来,在他身前停住,目光凝固在赵谦身上略带震慑,沉声而道,“这江山,十年前就不是云棠了,是我卓翎的!我把他给了钟离安琴,那么这个江山,就是我们的。跟别人无关!胆敢觊觎我的东西,只有一个去路,死!” 萧瑟冷风掠过,卷起满地落叶,莎啦啦的发出响声,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深夜城郊,云兮一个人趴在一座坟墓上哭得很伤心,那是梦兮的墓。梦兮,终究还是死了,云兮永远不会忘记梦兮死前的话,“云儿,这是我最好的结局,我为他做了不少坏事,该是去给长将军赔命的时候了,我不后悔。可是你不该再留在帝都了,走吧,离开这里,永远别回来!” 卓翎遣人送云兮去给梦兮上坟,云兮一个人逃了出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毕竟这天下,都在摄政王的掌控之中,她能逃到哪里去? 第14章 醉酒 在安琴眼中,梦兮不过是一个卓翎派到她身边的奸细,如今没了也就没了,她才不会多问。不过这件事,却引起了华城的注意,卓翎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梦兮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经过打探,华城居然探听到云兮逃出了摄政王府不知所踪,而卓翎竟派出一列暗卫暗中追查,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下月便是女帝笄礼,卓翎又要千生殿在笄礼之前重修完毕,华城连日督着着实有些抽不开身,只好吩咐小虞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告知安琴。 安琴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总不能静下心来,仿佛要有大事发生。听了小虞的话,心内虽是疑虑,却奈何自己深锁禁宫,纵然有所察觉也没有力量去追查。 这日午间,安琴在小虞的伺候下褪去长袍,沐浴更衣,想歇一会儿,刚在暖阁躺下,就听见外间儿有些吵闹的声音。 “王爷,万岁正在午休……王爷……快来扶住王爷!”婢女们慌乱的声音传来。 就听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卓翎怒吼,“滚!都给我滚!” 在凤凰拉丝屏风后面,小虞闻声赶紧拿起长袍为安琴穿上,悄声说道,“奴婢保护您。”眼神慌乱,却不胆怯。 安琴坦笑了一下,不忙不乱的系上金色绒绳腰带,曼声而道“你下去,没我的话,不许进来!” 小虞有些迟疑,但在安琴的坚持下还是福身退下,正巧撞上浑身酒气摇摇晃晃而来的卓翎。他一身儿单薄儒衫,面带醉意,眼神迷离而清冷,半靠在屏风一侧眸带笑意的看住安琴。小虞担忧的看了一眼,还是退了下去,整个寝宫,只剩下醉意醺然的卓翎,清冷纯透白衣安琴。 她拂袖端坐软榻,也不去看他,就那么默然坐着,疏离,抵抗,恨意,都摆明了写在她脸上。[.超多好看小说]卓翎只是靠住屏风大笑,一缕发丝顺着额头散了下来,尤显魅惑。 他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好像那几步的距离,用了一生去完成。 卓翎笑着靠在床的另一边,看着身边的安琴,胸口不住起伏,压着声音说道,“记得吧,十年前,十年前的今天,我带着大军杀了进来,势如破竹,无人能挡!”他淡淡讲述,那一段惊涛骇浪,竟有些英雄末路的惆怅,可是不是,卓翎是永远的胜者,他只是有些怀念有些感慨。 安琴不看他,目视前方,没有一丝动容。 卓翎不知为何,心里一痛,身子向前倒去,安琴没躲,正好就靠在了安琴肩上,安琴这才欲起身,卓翎却一手按住她纤弱的肩膀,“别动,让我靠会儿。” 那祈求的语气另安琴一怔,他这是怎么了? 她的抵抗看在卓翎眼中,他不禁冷冷笑道,笑声里面竟有着伤心绝望,“你是什么时候长大的?我一直以为,你还是那个小丫头,就会哭。哭得人心烦意乱,恨不得把你丢进湖里面。就那么一眼不看住,你就长大了,长大了。” 安琴使了些力气挣扎了两下,他的禁锢让她逃脱不开,只好被他圈在怀里,嗅着那浓郁的酒香,还有卓翎身上特有的味道,像是佛香一般的味道,淡淡的雅雅的。安琴也有些情不自禁的迷醉在这样的气息之间。低吟一句,“你醉了!” “你恨我么?恨吧,恨最长久。”卓翎自言自语,声音愈来愈弱,言罢,卓翎昏睡在安琴身上,手上还维持着环抱住安琴的动作,死都不肯松手。 卓翎给了安琴一种莫名的错觉,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安琴恍然间觉得,卓翎是深爱着自己的。“怎么会呢?我不过是你的傀儡,用完便可丢掉的。”她竭力甩开自己的错觉,不让自己乱想。 就这样,卓翎抱着安琴,睡了过去。 长亭被召到荔城,他头戴草帽,压低帽檐掩住眉目,身上只穿着一件灰布袍子,显得魁梧英挺惹人注目。 “尊主。”长亭走进一家名曰“生死场”的赌坊,在管事的带领下左穿右穿的来到了地下密室,见到了那个坐在正位上的面具男人,恭敬欠身。 男人笑道,漫不经心的说道“长亭,你与狼誉并非亲兄弟,如果我要你杀了他,你能做得到么?” “做不到。”长亭如实回答。 男人不语,听着长亭继而说道,“我生父我都没见过,是狼将军收养了我也为我母亲送了终,我与狼誉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朗声大笑,不屑的说道,“长亭,狼誉从没把你当过兄弟,不然卓翎杀你那天,他为何不阻止?” 长亭一顿,神色恢复肃然,只道,“就当是给老将军一个面子吧。” 男人有些不耐烦,“我告诉你,狼誉不能活着!他必须死!你去办,我不想嘱咐你第二遍。别忘了,你生父虽早就死了,你母亲可却是实实在在的蝴蝶谷的人,生在蝴蝶谷长在蝴蝶谷,她临终前交代你,让你给族人报仇,你忘了?” 长亭低着头,不再言语,他没有忘,母亲最后临死的时候紧握着双拳,面容狰狞,大吼着,“卓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长亭曾在母亲尸身旁发誓,一定要为蝴蝶谷百余口人报仇,让卓翎死无葬身之地。 “去吧。杀了狼誉,断了卓翎左膀右臂,你我才有为族人报仇的机会。”面具男人走了两步,站定在长亭面前,低笑了两下,眸光一闪,低声道,“想见你那小丫头么?她马上就行笄礼了,你动作若快,还能赶得上。” 长亭不动声色,内心已然澎湃,安琴,是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察觉到他的动容,假面男人撇嘴一笑,背过身去道,“我说过,我很快会让你再见到她的。你动作快一点,兴许能再他出城之前截到他,顺利的话都用不了两天就能成事。” 男人假面之后的神情不被看到,长亭也只是紧紧看住他的背影,低叹道,“可这也太久了。冬天了。”她会怕冷,夜里,会睡得不踏实。 “心疼到极致,才会永生不忘。让她这辈子都记住你,有什么不好么?”假面尊主微皱双眉,浅声问道。 不好,长亭的答案自然是否定。他不是卓翎,他只希望简简单单的陪在安琴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守护。卓翎不一样,卓翎要的是轰轰烈烈,这漫长的人生中,他麻木的太久,需要一切辉煌! 长亭太沉默,假面尊主回过神来,“去吧,长亭,等你回来。我就让你见她!” 长亭相信他这些年来的能力,颔首听命,“是,尊主。” 他走后,假面尊主低着头默然坐在高坐上,深秋的冷涩让他也不禁发颤。轻轻抬手,除下假面,一张过于白皙的俊颜缓缓露出,那面上肌肤清透如玉,下颚的弧度和缓细腻。太过美艳,太过妖冶。双眸深深,透出莫名的情绪。这是一个让人不舍得挪开视线的男人,至少,安琴初见他的那一刻,也为之心颤。 小虞始终在殿外等候着安琴,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心内有些紧张。尽管她已经遣人暗中通知华城了,却还是不敢离开半步,生怕安琴和卓翎在内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虽然她也知道,即便是发生了,她亦无力阻止。 过了很久,安琴的声音才悠扬传出,“小虞,进来伺候!” 听到安琴声音明快,小虞便松了口气,走了进去。只见卓翎醉卧在安琴床上,睡得很熟,双颊醉红,掩盖住脸色的苍白。 小虞正欲开口,却被安琴挥挥手拦下,两人一前一后从暖阁而出进入侧殿。 “万岁,奴婢担心死了。”小虞一边为安琴换上宫装,一边低语说道。 安琴笑笑,“担心什么?” “担心王爷欺负您啊。”小虞睁着双眸盯住安琴的发髻,没有凌乱的痕迹,想必真的没出什么事! 安琴眸光一凛,冰冷开口,“不会了。他教的,朕都记住了。该是时候还给他了。” 小虞敛声,不再多言。 “等入了夜,你去把御医馆的林季璃给朕叫来。只说是朕这些日子睡得不安生,让他给瞧瞧。”安琴忽来的一个念头,细想了一下,便吩咐说道。 “是”小虞福身退下。 入夜之后,安琴着一袭明艳绛红朝服侧坐在窗边,透过乳白色的窗纱看住园子里秋夜的萧瑟,心内几番唏嘘,想着的人,竟然是那个醉倒在她身侧的卓翎。 “微臣参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声谦卑的问候在身边响起,安琴这才懒懒的回过双眸,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御医,林季璃。 “起来!”安琴冷声应了一句。 林季璃还记得上次因为长亭的伤势,安琴龙颜震怒,再见到她,这个冷艳到举世无双的女帝,依旧让他心神剧颤。 “朕这几日睡得不安生。过来瞧瞧,朕这是怎么了?”安琴凝眸,神色清淡,不辨喜怒。 第15章 所谓真相 听罢,林季璃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坐到安琴身侧,“臣为万岁请脉。(.好看的小说)” 看着他如此胆小,安琴有些担心,这样的人能为她做什么?不成事也就算了,别到了最后把她也赔了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思来想去,安琴还是觉得不能操之过急,也就忍了下来,心生一策,想试试这个林季璃到底是不是真的就这么不堪大用! 林季璃的手指轻搭在安琴皓腕之上,白皙细腻的肌肤让他不禁一颤,这是整个云棠最尊贵的女人,也是他林季璃见过的,最美艳的女人。 “林御医,那日长亭的伤多亏了你啊。”安琴的这一句莫名其妙的夸赞让林季璃有些摸不到头脑。 “臣惶恐。” 安琴嘴角动了一下,却不是微笑,“你惶恐什么?你开的药没错,长亭又不是你害死的!”说到这里,安琴的声音不觉得冷了下来,这是她一生的痛。 谁曾想安琴还未曾试他,他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罪臣该死。当日将军的药……确有……” 安琴心神一凝,猛地站了起来,双眸含冰,紧紧刺向林季璃,“有什么?” 林季璃这才知道是自己多疑失言,原来安琴什么都不知道!想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犹疑之间,安琴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提起林季璃的衣领,“再不说,朕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谁不知道当今女帝是在围场长大的,她的身手,是从小浴血而来的! “臣说,臣都说!”林季璃连忙求饶。 安琴这才甩开他,让他把话说完。林季璃半跪在安琴脚下,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那时,万岁命微臣治疗将军的伤,臣发现将军身上除背上的剑伤以外瘀伤太多,就另开了一些化瘀的汤药。那些汤药口感酸涩,而将军服了两日,却说苦味过重,难以下咽。臣便觉得事有蹊跷,留心核对药方,原来,送到煎药太监手里的药物已经不是臣开的原样了……” 林季璃话音顿涩,安琴凤眸一凝,喝道,“继续!” “臣本想禀明圣上,不料,那天万岁围猎回来,将军就已经……” 安琴听罢,颓然的坐在榻上,神色迷离,嗓子里一阵辛辣涌上喉管,一言不发,沉默的让人害怕。 这个林季璃把这件事已经埋在心里许久了,作为医者的良知让他始终觉得是自己害死长将军的。所以,当宫中传出鬼魂将军的事情之后,他就更加自责,担惊受怕直到刚才他把事实将给安琴听的那一刻。 林季璃跪在安琴脚下,等候着安琴的发落。只要他还有眼睛,他就该看得出来,女帝对将军情有独钟。 “你知道,你把这些告诉了朕,你会有什么下场么?”安琴许久才从悲伤中解脱出来。 “臣知道。若走漏了风声,摄政王不会放过臣的。”林季璃趴在地上,声音却比之前要坦然的多了,也许,他只是胆小,却并非不明事理。 “是,他要杀的人,没几个能逃得出去的。”安琴妖冶一笑,红唇在灯火之下明艳夺目。 “只是臣不明白,摄政王既然已经决定下毒了,又为何会……那不是多此一举么?”林季璃趴伏在地上,细声小心翼翼的说道。 安琴冷笑一下,原来这个林季璃不是个蠢货!女帝不动声色,心里几番计较,却问道,“长亭的药换成了什么?” “是一种慢性毒物,初时服用不会有大的反应,最多也就是头晕目眩懒怠进食,不消三月,中毒之人就会油尽灯枯而死。(.好看的小说)将军身上又有重伤,如此一来,加剧毒性蔓延,也许更快,两月,或者一个月。”林季璃抬起头,半跪在那里,言尽于此。 “可是后来他竟然连这一个月都没耐心等了么?”安琴的一股热泪含在眼眶,作为帝君的尊严却不允许泪水泛滥。其实安琴明白,卓翎对长亭自那次地牢之时就已动杀心,只是碍于长亭是狼将军的养子,又与狼誉手足相称,多少还是要顾及到他们的。那日在离宫围场,“是朕害死他的。我把卓翎逼得没有耐心了。”这一句,安琴默默念在心里,没有出声。 林季璃的心被安琴的伤感狠狠捶了一下,闷闷的跪在地上,与她同悲。 安琴挥手命林季璃退下,一个人,伫立在窗边,任夜风吹打,突生一种无望之感。她斗不过卓翎,挽不回长亭,就连死也那么不容易。支撑了十五年了,还有多漫长,多艰难,她步步难捱。 “我在蝴蝶谷等你……” 蝴蝶谷!安琴心内恍然间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随即而来的就是华城为她查到的一切。“蝴蝶谷,谷主复姓闻人。历代相传,隐居在姜宁城城郊深谷之内,四季如春,蝴蝶漫天遍野,遂取名为蝴蝶谷。闻人家族并不出将入仕,却名闻天下,与皇室钟离齐名,坐拥蝴蝶深谷世袭百年。有人传闻,闻人家族忠于云棠,忠于钟离皇室,是皇室的守护军。在云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任何一个族人都会挺身而出,不惜一切代价!正因为如此,卓翎当时逼宫夺位,几乎是同一时间,假传圣旨派大军火烧深谷,据说那把大火烧了整整十天,一派乐安天地顿时化为炼狱。大火中嘶喊的声音惊天地泣鬼神,没有人能不动容,只有卓翎当做平常事一般付之一笑。据被卓翎派去放火杀人的士兵说,火中吞没的族人大喊:十年后,复我仇。烧承光,断云棠。” 思绪飘渺,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蝴蝶谷?安琴如是想着,难道那人是蝴蝶谷的幸存者?怎么可能?蝴蝶谷人世代不离深谷,而卓翎也绝对是赶尽杀绝的好手。怎么会?那日宫里闹鬼,也是他做出来的?他为什么要拿长亭大做文章?一大堆疑问如蛛丝般缠在安琴心中,解不开理还乱。 卓翎醉卧安琴寝宫,安琴只好搬到侧殿来住,谁曾想卓翎竟然一睡不起,直到第二天正午。安琴下朝之后回到寝殿,这个卓翎才刚刚起身,由婢女伺候着用午膳,没有丝毫去意。 看到安琴进来,众人行礼福身,只有卓翎单手端着一碗杏汁燕窝安之若素。他坐在那里,气色极佳,昨夜的醉意已经消失不见。 “万岁日理万机,辛苦了。坐下来一起用膳吧。”他缓缓放下琥珀色琉璃小碗儿,淡笑如风,眼神中有着让安琴不解的温暖暧昧。 安琴从小在卓翎的教导下长大,学着如何做一个帝王,她没有女人的温顺只有从卓翎身上学来的冷漠庄严。轻声而笑,拂过朝服长袖,缓缓落座,“王爷身子好些了没?” 她的疏离,让卓翎很厌恶,他厌恶自己! “好多了。”他深深的凝住安琴,用眸光将她艳丽的妆容锁在眼中,久久舍不得出声,轻轻应了一句。 于此同时,婢女令呈上来一盅晶莹剔透的燕窝放在安琴面前,安琴瞥了一眼,“王爷慢用,朕失陪了。”言罢,冷颜起身。 “坐下!”他沉声喝道。 安琴心底一沉,阴沉着脸色站在桌子边,不走,也不坐。 站在一边的小虞想起华城的吩咐,不能让安琴和摄政王冲突,急忙上前推了推安琴,安琴这才又坐下。 “和我一起吃一顿饭,有那么难么?”卓翎声音渐缓,面色却依旧冷若冰霜。 “不难!”安琴眼中闪过一丝晶莹,扭过头正对着卓翎的双眸,心中百味翻滚,言语中涩然神伤,“世间苦难,还有什么是你没教我的?坐在这里怎么会难?会比长亭离开我还要难么?” 卓翎的手停在半空,端着琥珀色的盏子,看似从容不迫,眉心中的丝丝颤抖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慌,她的悲伤让他第一次为之动容。 “长亭生死与你何干?他不过是十年前我送给你的一个下人。”卓翎轻轻放下盏子,笑得阴冷可怖。 安琴哑口,下人?她一度也这么以为。不过长亭给她的,是任何一个奴才也给不了的怜爱和疼惜。她曾经那么不尊重这个男人,直到被点破的一刻,她才明白长亭是她一生最珍贵的人,只可惜,转瞬既成回忆。 “天下也与我无关。”她的一滴清泪打落,化成痕迹印在唇上。 “我,与你有关!” 卓翎怒极吼道,挥手之间掀翻餐桌,婢女太监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只有安琴惨笑端坐,仿似事不关己,深陷回忆,不去自救。 他看到了她的安静,伸出手捏住安琴下颚,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看来我这些年教你的全部作废了,我倒不介意从来,反正婚后,有的是时间。时辰恰好,自然水到渠成。你大可以继续胡闹,看看你的天地,逃不逃的出我的掌心。” 这些话,让安琴一时疑惑。 卓翎微垂目光,不让任何人注意到他眼中的慌乱,匆匆离开,却没有回王府,在宫中择了安琴寝宫附近的偏殿住下,朝野之中,无人胆敢非议。 第16章 女帝的报复 “去把华城给朕找来!” 安琴在寝殿里胡闹,也不管不顾的砸东西,以宣泄心中所有情绪。(.无弹窗广告)小虞看在眼里,却不敢多言。 “万岁,现在千岁爷住在这边儿上,您不能见义父的。”小虞无奈,壮着胆子劝慰道,脚下还闪过一个差点砸到她的青瓷瓶儿。 安琴不语,站在那里,这些天她几乎把这一辈子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了,气息不匀,眼睛竟也有些红肿。 小虞叹了口气,想了想,终于才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万岁,其实义父早有口信儿传来,只是奴婢一直不知道怎么跟您说。”她顿了顿,安琴一道目光刺来,小虞才继而又道,“您的嘉礼一过,摄政王便会下旨,举行大婚。” “大婚?谁的?”安琴音调有些颤抖。 小虞知道安琴心里只有一个死了的长亭,如今这样天人永隔,怎么能让不痛?“宫内早有传言,嘉礼之后,便是您与千岁爷的大婚典礼。” 那一刻,安琴的呼吸竟凝滞住在烛光摇曳中,命运好可笑,她要嫁给这一生里最恨的人么? 远在荔城,蒙面尊主拿着长亭遣人送来的书信,对手底下左右护卫朗笑道,“长亭的功夫,你们说怎么样?” 左护法胡远颔首而道,“江湖之中,除了尊主,怕是再无敌手!” 右护法胡心却不多言。假面尊主坐在最高处,轻轻一笑,问道,“你说呢?” 胡心沉声道,“属下不敢妄言。” 假面尊主笑道,一双俊眸在黑纱假面后闪动着莫名流光,“长亭这个人,看似不动声色,心内却明白得很。他那么好的功夫,掩藏了这么些年,竟然不被卓翎那只老狐狸察觉。”话音一顿,轻笑了下,又道,“可喜,可怕。” 自那日午膳起,卓翎不仅住在安琴寝宫旁边,还要安琴陪他一起用膳。 这天夜里,轮到林季璃当值。 林季璃刚要换掉手上的医书,谁想灯火一暗,林季璃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抓火折子,窗子吱嘎一声开了一个小角,一个冷然的声音传来,“别点灯,把窗子关上。” 林季璃惊讶的愣了一下,来不及多想赶忙关掉窗子,借着窗纱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分辨,才找到安琴的所在,她静静的坐在书桌边上,夜太黑,看不到她的悲伤。 “我问你,换给长亭服的药,你还能配出来么?”声调缓缓,那么淡然。 林季璃下意识啊了一声,不知作何回答。 “日后你为我办事,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保你一天安乐。你没得选,若说一个不字,现在就送你去见长亭!”安琴见他不语,冷声威胁。 黑夜之中,林季璃只听得到她的声音,那绝美的容颜在夜色之中沉没,映不出她的光彩。不过,仅仅是一个呼吸的响动,林季璃也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变得灼热烧痛,她是一个魔咒,自林季璃初见龙颜的时候,他便知道了。 他对宫闱之间的事情避之不及,却愿为安琴勇敢一次,这趟浑水,为了这个美丽高贵的凤凰舍身一闯,林季璃觉得值得。“臣明白。臣可以配到。” “明日配好,随着朕这几日的安神药一起,我要你亲手交到朕贴身女官小虞的手中。不可有任何差错!” 话音一落,安琴已经随着一阵冷风消失在窗外。林季璃都还来不及看到她身影后面丢掉的月光。来去匆匆,她是自己不能亲近的华美。 卓翎住在安琴寝殿之侧,月夜之下,他一个人披着锦缎流云长袍,清冷而立。 安琴自御医馆一路回来,走到自己寝宫之时却停住了脚步,不由自主的调转方向,漫步而行。正巧看到卓翎,她在他身后停住,淡淡看住他的背影。 “我没想到你会来。”卓翎仰了仰头,突然说道。 安琴心意一乱,没有回应。 他转过身,缓步走来,迎着清冷月色,笑意柔缓。“我记得你怕冷,为什么穿这么单薄?” 她终究不敢直对卓翎似笑未笑的那双深眸,佯作尚不知婚事一事,冷音而对,“王爷怎么记得?” 他凝眸敛笑,“陪你长大的,是我,不是长亭!” 卓翎最恨,就是安琴永远只记得一个长亭,却不明白,她这一生,住在他的掌心处。 想到长亭,她心口阵痛,笑颜绽放,低眸拂袖,带走一片月光的柔美。留下卓翎独立,看着那纤弱而倔强的身影,他破冰而笑,“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这日清晨,卓翎并不早朝,侧躺在长椅上听着礼部刘大人的回禀。时而说两句,礼部的人都认真记下,这是云棠两百年来第一次女帝行笄礼,马虎不得。 “千生殿那边儿大概也赶得上,本王看,嘉礼不如就在千生殿里办。”卓翎双指捏住茶盅盖子,看着热气氤氲,眸色深迷。 礼部的人皆颔首称是,这时,卓翎贴身侍卫上来回报,“王爷,末将有要事求见!” 卓翎有些不耐烦,“什么大事都放在边上,嘉礼过了再说!” “王爷!”黑衣侍卫跪伏在地上,沉声说道,“是……是狼将军传来的信儿。” 卓翎听到狼誉的名字才猛的起身,连挥两下手让礼部的人都退下。众人不敢耽搁,片刻之间寝殿里只剩下卓翎和心腹侍卫二人。 “什么?你再说一遍!”卓翎惊异低吼。 侍卫跪在地上,“狼将军在荔城城郊,不幸……狼将军带去的人只剩下一两个身受重伤逃了回来,他们说,是……” “是什么?”卓翎心中已有答案。 “是长亭!他们亲眼看到了那个人,是长亭!不会有错!” 卓翎眸中笑意渐退,微凉如水,“去把那日围场行刑的人给我找来!” 侍卫连忙去办。片刻之后,将那日对长亭行刑的人传了上来。卓翎严加审问,却无半点可疑之处。那日的长亭肯定是死了,那么今日的“鬼魂”长亭从何而来?是有人装鬼,还是长亭侥幸逃生?卓翎心底计较一番,这是他这一生以来,第一次连半点头绪都没有。 小虞接过林季璃呈上来的镂空银盒,另递上了一串金珠,又向着林季璃福了福身,“林大人辛苦了,这是万岁赏赐的。” 林季璃一愣,却并不伸手承接,躬身而道。“姑娘转禀陛下,这一切都是微臣应该做的,万不敢受此大赏。” 小虞巧笑回说,“林大人的忠心奴婢会回禀万岁的。只是万岁吩咐下来的事情,小虞不敢私做主张,这串金珠是万岁赏下来的,林大人推辞,不如直接与陛下说明。莫要为难奴婢才好。” 一番话诚恳委婉,林季璃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双手接过金珠,叩谢而退。等回到御医馆,方才仔细端详,只见一串金珠由黑丝线巧妙相连,每颗珠子上面精细的雕琢着芙蓉国花,林季璃想到,这是女帝钦赐,便细细珍藏,不敢亵玩。 再有两三日,便是女帝及笄嘉礼,华城连月督建千生殿也算交了差。 女帝与摄政王亲临,众人拉开仪仗分列两侧。安琴这一日按照卓翎的要求,换过一身儿金煌宫装,逶迤裙裾随着款款一动的步履灿若芙蓉。卓翎稳步跟在她身边,侧眸之间,锁定那绝代风华。 华城候在千生殿大门之前,眼见着卓翎和女帝驾临,打过灰白拂尘,小跑两步上前叩安。 “老奴恭迎圣驾!” 安琴佯作笑颜,“公公连日辛劳,快请平身。” 这笑容太假,卓翎一眼看穿,却不点破,只在心里默默颤动。“今日与万岁过来,就是要看看这千生殿的风采。公公最熟悉,前面带路。” 不得不说,卓翎在千生殿中确实花了心思,磅礴气派的宫门徐徐打开,一阵上好芙蓉香扑面而来,安琴轻轻嗅了下,双唇微抿,笑意轻缓。 走到正殿,中间是正红长毯铺路,玉石长阶两侧是两道水池,徐徐流水泠泠响动。池底零星的点缀着拳头大小的鹅卵石,五彩缤纷,华丽中有着旖旎之色。华城在安琴之侧恭敬回道,“这是千岁爷特别加上的,池子里的水由后山引来,冬日温热,夏日凉爽,四季长流不干。” 卓翎在安琴身侧,朗目熠熠,环视着千生殿的一切,虽不是亲自督建,不过这里的每一处都是他亲自安排下来的,有着他的心思。 步入内殿暖阁,安琴先行一步走在卓翎前面,指腹轻轻划过镂空雕阁的玉台,眨眸轻语,“这里是不是还欠点什么?” 卓翎眸中似有异光流动,笑着回头看向别处。华城躬身上来回禀,“还欠上夜明珠。千生殿不用烛火,改用九十九颗夜明珠。” 安琴挑眉,“会不会太奢靡?” 卓翎不理会安琴,轻轻掀袍坐于暖阁芙蓉帐内的龙纹躺椅上,轻合双目,嗅着和缓的熏香,皱了皱眉,“华城,这香是芙蓉香?” 华城应道,“正是木芙蓉的香。” “不好,换成群芳髓。连熏三日,把这芙蓉的味道去掉。”冷肃之音略带不悦,卓翎闭合双眸,面上却不带情绪。 安琴不明所以,一心只惦记袖口中的银盒,那里装着林季璃配好的药,那药,曾经下在了长亭的身上。而今天,她要还给卓翎! 第17章 死而复生的将军 现如今卓翎住在宫里,禁宫之内的饮食自然是由御膳房完成,为防止投毒,每一道菜品都会有好几道关卡来检验。安琴要下毒,只能等待机会。这件事,她必须自己做。安琴可以信赖的只有华城,而华城一定会阻止她,她知道她还没有能力取代卓翎坐镇江山。可是复仇的欲望已经让安琴没有一丝理智。 卓翎很满意这个奢华的宫殿,他静静躺倒在锦榻上,眼角蕴笑,眼底是一贯的浮冰。 远在荔城,秋意更寒。 一片凄迷的夜中,长亭坐在火堆一侧,看着斜躺在枯木上的长剑,思念泛滥,是安琴的冷颜。 “你做的很好,狼誉死了,我们对付卓翎就有更大的胜算了。”从夜中踱步而出,冷面尊主黑纱遮面,双手和抱在胸前,笑意浮上眉心。 长亭掀起灰色布袍,缓缓站起,垂眸慎言,“尊主。长亭已经完成您交代的事情,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你就去帝都吧。”假面男人自然听懂长亭话音,玉颜浮出笑意。 长亭不禁前踏一步,声调有些颤抖,“尊主。” 假面男人扬手一摆,沉声说道,“卓翎从四海搜罗了九十九颗上好夜明珠。准备镶嵌在千生殿的玉台之上用以照明。明日正午就会经过荔城,你带人劫下来,把护送夜明珠的人都换成我们的佣兵,进入帝都!” 先时的思念和冲动在这一刻有些凝固,长亭敏觉假面男人的些许异样,目中隐然有些疑虑,“尊主,这是何意?” 假面男人抬手抚上了纱织面具,双瞳深处升起一股戾气,冷声怒道,“没有人在和你商量!事到如今,你只能听命!” 冷然威严,让长亭心神一窒,心里暗暗想着,先回帝都再说,只要能让他再见到安琴,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安琴在他身边,只要她在他的保护之中! 长亭为了安琴,心如火焚,第二天正午便带着十个佣兵易容乔装劫了护送的队伍,押车入都。(.好看的小说) 进入帝都,夜明珠移交禁宫总管大太监华城,而那十个佣兵则潜伏进入摄政王府不知所踪。长亭不知道假面尊主的计划,他很担心这个复仇心切的男人会不会将安琴卷入纷争,毕竟,安琴是云棠的九五之尊!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潜入禁宫,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华城一行人。 易容后的长亭相貌平平,与高大挺拔的身躯甚不相符,反而显得有些尴尬。 “既然是千岁的东西,就由你带进宫里与千岁爷过目吧。”华城略略瞥了一眼长亭,看他一身儿纯黑打扮,就知道他是卓翎府里的精卫,不由得有些戒备。 长亭心中一喜,忙颔首,压着嗓音,“是。” 安琴与卓琳正在用膳,天气愈发冷将下来,安琴的胃口更差,每日只用些精细粥品。卓翎也随着她一起,安琴看准了这一次机会,每日午膳,便会亲自为卓翎乘上一盏粥。 这几日的卓翎心情大好,让安琴想到婚事一说,心里不由得发紧。他怎么会想娶自己?安琴无数次在心底里问着。黛眉微挑,长甲轻轻滑过杯沿,心不在焉。 大多数时间,卓翎是一言不发的,安琴倒也习惯了这种沉默。 卓翎单手接过安琴呈上来的玉盏,稍稍迟疑,抬眼凝住安琴的一举一动,瞳仁深处,一簇烈焰似要吞没万物。 安琴莫名的有些紧张,尽管她没敢在粥里下入藏在袖口处的白色毒药。卓翎横眉而笑,将自己的那盏放在安琴面前,而拿起安琴的那一盏,细细啜饮。[.超多好看小说]安琴偷偷咽下翻涌的紧张,释然缄口,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还记得卓翎教过她,“做任何事都会有代价。只要值得,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所以,要杀卓翎的代价,也许,就是与他同归于尽! 一餐沉默的午膳已到尾声,华城在门外求见,说是夜明珠已经送入帝都。 卓翎明眸一闪,流光即逝,“呈上来。” 一身儿暗黑精卫打扮的长亭随着华城慢慢步入内殿,小虞上来引路,华城则从侧路退下。看到小虞的打扮,长亭身形微微一顿,小虞悄声催道,“跟上。” 进入内殿,众人叩首行礼,长亭心中闷响,却不敢轻抬双眸偷看安琴,几番犹疑,安琴声音冷然响起,“摄政王慢用吧。失陪了。” 长亭将热烈的心跳深埋,耳畔惊掠安琴朝服裙摆荡过的声音,心内热血翻涌,脑子一片空白。再相见,我非我,你,却依旧不可高攀。 明日便是嘉礼,安琴心里乱的一发不可收拾。 夜里,小虞伺候安琴沐浴更衣。在安琴身侧,巧笑言语,“今儿奴婢有幸去了趟千生殿,真的是好美一座宫殿。就像仙境一样。最难忘就是殿里刚刚安置好的夜明珠,圆润细腻,想必在夜里更是……” 小虞话音未尽,安琴斜睨了她一眼,她便敛声屏气不敢再多言。 安琴回首,缓缓步入水池中央,眼中冷意屏退小虞等侍婢。温水环绕,微眨双眸,一片流光沉溺池央。忽而仰头向身后一倒,纯白曼妙身躯仰躺于水面,玉色池水如轻柔纱裙一般掩着胸前高耸,若隐若现,艳色之中却隐隐泛着圣洁的光。 长亭满额是汗,喉管滚过一震辛辣,背靠在石柱之上喘息不定。手上紧紧握着自脸上除下的假面,眼角慌乱盈溢。紧闭双眸,脑海里那晶莹躯体却愈发清晰,烈焰如焚,颤抖间一切理智灰飞烟灭。 水面中漾起一串水泡,安琴身体渐渐沉入池底,双手轻轻挣扎似在抑制自己浮出水面。不过须臾,安琴口中溢入大量池水,身体变得愈发沉重,不由自主的向下跌落。 时间一瞬一瞬划过记忆,从儿时的依偎,到曾经相拥的热烈,再到鲜血涌出生离死别。安琴睁大双眼,仿佛看见温热的池水不断涌进自己的喉咙,原来,死是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双眸愈加沉重,水面之上,一个熟悉的黑色人影浮现出来,纵身一跃跳入池中,激起水浪几波,大手一横将安琴抱在怀中拉出水面。安琴意识清浅,晕眩之间感到来自于他的一阵颤抖,那黑色绸布粘腻的搭在自己裸露着的肌肤上面,双手紧紧环握在她的双肩,安琴却不想推开他,任他摆布。唇上覆上一片湿热,下腹也被他大手一摁,刚吸入的池水猛地咳出喉管,安琴骤然弓起身子不住的咳了起来。恢复了些神智的安琴想回过头去看他,却被长亭一指点中脖颈处,昏了过去。 安琴湿滑的身子窝在长亭怀中,长亭的手轻轻抚过安琴的脸颊,拨开粘腻在眉间的发丝,一阵心疼涌上心尖,“为什么……我说过……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可是安琴,却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终结。如果今夜他没有潜入禁宫,如果刚刚迟疑一步,长亭想想都会觉得窒息。 当安琴再醒过来的时候,坐在她床边的竟然是卓翎。 安琴猛地坐起身来,昨夜几近溺毙的感觉还闷在胸口,疑惑的看着坐在一侧卓翎。他纯黑朝服,默然纯笑 卓翎抬手轻抚安琴眉角,安琴怔然一躲,卓翎的指尖空在那里,没有动怒,清凉之声响起,“今日是万岁嘉礼吉日,不可误了时辰。” 安琴不语,只是细细回想着昨夜里发生的一切。若不是那个人,她想必早已溺死在玉池之中,今日的嘉礼就不会再有,那个人是谁?为什么,那么熟悉? 是卓翎?安琴骤然看向坐于她身侧的黑色人影,卓翎眸底幽静,毫无波澜。安琴只好默默咽下自己所有的疑惑。 嘉礼在千生殿肃然举行,朝中重臣分左右两列静候与大殿之上。 千生殿正殿玉池,波光潋滟,水光浩淼,奢华至极,迷乱人眼。点金坠翠的金煌大殿在一片沉寂中等待天下之主的降临。右丞相赵谦一袭素色朝服凛然端立于众臣之前,骤然,大太监华城尖声传来,赵谦挑眉侧看,只见迎着层层传报的声音卓翎稳步踏来。 众人纷纷跪倒冰凉石砖,珠玉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山呼千岁,卓翎走至玉阶之前止步不前,缓缓回身,静静等候。 “万岁……”小虞在安琴身侧唤道。 安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日还会有命站在这里,承受着虚华的一切,微怔片刻,轻抬步子向着正殿而去。长发散在双肩,及至腰处,随着轻缓动作微微摇晃。每一步,都踏在心内最敏感的颤动中,正前方卓翎的身影愈发清楚,安琴更加肯定,昨天夜里水中环抱着自己的人绝不是他,他怀里不曾有那样的温度。而那温度,只属于一个人,长亭! 这条路真长,卓翎眼中映着安琴正红色的倩影,心内竟如此慌乱,她眉目清淡,那双瞳深处没有一丝感情,此刻千生锦绣皆成灰飞,再等不了这一时片刻,卓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抬步向前,一把握住安琴的冰凉玉指,含笑冷道,“前行的路,都有我在。” 第18章 嘉礼 云棠女子笄礼都是依老例儿由族中年长有德的女人为其盘头束发,最隆重的笄礼也不过是公主的嘉礼,如今女帝及笄,还是云棠破天遭的第一回。[] 主礼官由两朝阁老代行,主宾便是正黑色紧身朝服的卓翎。众人屏声敛气,卓翎轻轻抬眼向着安琴润笑,内敛之中微微流光迸现。只见他盥洗双手,在微冷的清水间轻轻晃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水声轻缓,在殿内却显得格外清冷。 礼节繁复,安琴只是端着一副卓翎教过的默然神情静静的按着礼官声音叩拜,直到那只雕凤金簪轻轻挽起她散在双肩的如瀑秀发,丝丝冰凉划过发丝,让她不禁心颤。卓翎的双手未曾抖过一下,就这样,完成了安琴的成年嘉礼。 这一日,千岁王旨意颁下,传至四境,谓曰:“琴帝天纵圣德,一统云棠,再造天朝,加之天授龙资,焕如日月……孤承先帝遗志,辅佐至今,顺应天命,今由万岁亲政……” 亲政? 华城握着圣旨的双手也不禁抖了一下。卓翎竟然这般就放手权势,任安琴亲政?话音未落,朝堂之上一片唏嘘之声四起,赵谦也皱起双眉抬眼望向站于最高处龙椅之侧的卓翎。 他负手而立,眸底幽深,不知所想。安琴在此刻,竟然懒怠猜度他的深意,一切随命,她再无力挣扎,就像溺水而亡慢慢坠落慢慢消逝。 “万岁年纪尚幼,亲政一事,还请摄政王三思。”一个老臣上前躬身禀道。 赵谦回身看去,竟是刚刚笄礼的主礼官,两朝阁老许宏。这个许宏一直是明里暗里的反对卓翎挟持女帝执政,不过在赵谦看来,这个人却是因为被卓翎架空权力而心有不甘,又不敢明里与卓琳争锋只能背地里做些摇摆不定的勾当。 “许卿此言差矣,万岁现今已能独当一面,况且……本王会一直站在万岁身后,辅佐万岁。”卓翎缓缓落座,眼中升起一片莫名柔情。 此言一出,众人讶然。难道宫中传闻,是要坐实了么?当年卓翎把江山拱手相让,如今,要用另一种方式收回来了么? 许宏敛声退后,众人也就不再多言。 嘉礼过后,摄政王才搬出禁宫。赵谦原以为王爷还住在宫内,误打误撞在书阁求见,没有见到卓翎,却意外看见了小憩的安琴。 赵谦连忙请罪,“臣莽撞,叨扰了万岁,罪该万死。” 安琴半躺在芙蓉椅上,有些无精打采,眉峰一冷,却道,“你是王爷亲手提拔上来的,朕怎么敢动你呢?” 赵谦明白安琴话外之音,默默淡笑,将身子又向下低了低。 “王爷十年前荡平乱世,十年间,行均田,重农桑,善用人,抑门阀。是创世之主,更是中兴之君。声调冷冷,不辨喜怒。赵谦抬眼看去,只见安琴容华如霜雪妆砌,淡漠冰冷。这一幕,镌刻在赵谦心中许久许久。 曼音微顿,轻笑慨叹,“王爷于朕,更是严父尊师。他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银牙紧合,咬断心中怒火,碎在口里,藏于腹中。好一个清冷女帝,赵谦只觉,心神顿失。 赵谦怔然退出安琴书阁,却被一身纯黑打扮的精卫直接带入卓翎府邸,在内园见到了卓翎。 “赵谦,本王警告你,不要妄图在我的眼皮底下捣鬼。否则你会死得很惨。”卓翎双手合十,闭眸冷道。 赵谦神色乍然一变,尴尬笑语,“王爷多虑了,下臣怎么敢妄想……”忽又止声,话锋一转,“想来万岁也已行过嘉礼,是该筹划大婚之事了。”话音未落,赵谦思绪却已经凌乱,只是想着那莹白肤色的安琴,侧卧软榻的清冷风姿。 “大婚诏书,礼部已经初拟完成。”最近卓翎的眼中总有一丝莫名的情绪涌动,不复曾经的阴冷凛冽。 赵谦清秀长眉轻轻拧起,顿首不语。 渐已入冬,天气骤冷,安琴披上那件纯白大氅站在水面微冻的湖边,石子冰冷,若利刃般划伤思绪。 林季璃照旧上来请脉,自从上次安琴问他求药之后,林季璃便被安排成为专为她日常请脉的御医,经常行走禁宫也就不为可疑了。 安琴身上那件大氅白若初雪细腻如绸,纯色闪着淡光,轻轻拢在安琴单薄的身上,沉重的好像一座山。可是安琴却觉得,温暖如长亭的怀抱。 林季璃愈发察觉出古怪,这才几日,安琴竟消瘦成这般模样,素颜凄涩,林季璃神色乍变,不待安琴免礼,便已经猛然站了起来,“万岁不会是……微臣斗胆,恳请为陛下请脉。” “那药叫什么?有名字么?”安琴淡淡吐出几个字,却已经喘息不止,玉颜泛红。 林季璃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万岁……”低唤一声,颤音未落,林季璃便已经跪跌在地,怆然叹惋。 安琴眼中却看不到一丝慌乱,漆黑瞳仁深处,有着异样流绪,涌动的光芒如星辰闪烁。“若是有人问起,你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掂量好了。” 卑微的他,只能深深一跪,目送安琴纯白身影飘然而去。 安琴并没有等待多久,这天夜里,卓翎便匆匆赶来。人未至,声已到。“混账东西,怎么会成这样?都不想活了么!”随即而来的是一连串下跪的声音,众人敛声,安琴微抬双眸,从那轻纱幔帐里轻轻望去。 只见卓翎神色有些慌乱,几步就已经迈上玉阶,大手一挥,挑开帷幔走了进来。 原以为底下人小题大做,但此刻看到安琴虚弱的靠在榻上,卓翎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被几千层冰衣包裹。 “入冬了,为什么不注意着。”压了压心头火焰,卓翎方才缓缓说道。 她只是淡然一笑,目光清冽,愈见清瘦的她已经撑不起宽大的纯白寝衣,香肩微露,无法勾画的清冷风姿。 卓翎徐徐坐于床边,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安琴皓腕,两指一搭,双眼轻合,细细感受着安琴的脉细。安琴却摇头失笑,“王爷也懂医术?”声调中,透着挑衅的嘲讽之意。 卓翎选择容忍她的任性,轻缓答道,“原是读过些医书的。” “那王爷可知,朕这身子如何衰败成这副样子?”安琴无法克制自己心头的激烈,憔悴的面庞上晕上一朵红云,气息也有些凌乱。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继而沉声答道,“许是今年冬天来得太快,好生歇着,静养几日就好了。”卓翎细细看住安琴,他有些弄不懂安琴这是怎么了。 安琴听罢却是指尖一促,“多谢王爷关心,朕会好起来的。” 面对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卓翎只当是安琴还在计较长亭之死,心头一凛,拂袖而去。行至千生殿外殿,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林季璃,卓翎居高临下,迫视而道,“既然万岁这么提拔林太医,林太医就该更加精心伺候万岁龙体,若有差池,本王不会心软。” 一番震慑,林季璃深深的俯下身子应了声,“微臣领命。” 安琴躺倒在宽大床榻上思绪万千,最让她疑惑的只有一件,那一日浴池之畔,到底是谁救她于生死瞬间?是曾经独闯禁宫的面具刺客?除了这个人之外,她再想不出任何可能的人了。服下林季璃私配的毒药,安琴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她想着,宫里传言的摄政王迎娶女帝的大婚不会举行了,她在这场游戏中选择匆然退席,因为她再也熬不过那整夜里思念长亭的梦靥了。 帝都城郊一座老宅,正门紧合,砖红色门前衰败不堪一片寥落。一双石狮怒瞪双眸,眼帘处挂着几片蛛网诉说着年月的凌乱。 一个黑色人影快马疾驰,行到正门处勒紧缰绳,枣色骏马嘶鸣一声停在石阶之前。黑衣人翻身下马,跑进门内,在庭院内见到半蹲在花圃间的假面男人。 “尊主,宫内有信儿了。”护法胡心将土黄色信封递给假面男人。 匆匆一览,假面男人失声笑道,“卓翎这只老狐狸算计一世,却败在了一个小女子手里。情之一字,果然难捱。” 右护法胡心问道,“如今长亭潜入禁宫,他会不会坏我们的事?” “跟我预料的一样。要让这个小丫头下毒给卓翎几乎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她为了长亭可以付出这么多。更没有想到,久居深宫,还可以这么刚烈。”扯起嘴角,笑得冰凉。眼神忽有一瞬的精光,右臂一横,招胡心上前,耳语一番,胡心即去。假面男人复又蹲在花圃中侍弄花草,已然入冬,冬季萧瑟,唯有这火一样的烟火红才能绽放。花圃中一簇一簇的火红,在深夜中拢着几许月华的冰冷,尤显妖冶。假面人嘴角扬了又扬,默然不语。 这天傍晚,安琴独立于窗前淡笑如风,小虞却看的胆战心惊。那么苍白憔弱的脸庞上,一抹喜怒不明的微笑显得有些阴冷。 第19章 复生 (1) 千生殿中,夜明珠散发冷冷的光,奢华背后,孤寂在心中肆虐。(.无弹窗广告) 暖阁外面有些吵闹,小虞见安琴面色愈发不好,便出去喝住那些来来往往的宫婢,“万岁身子欠安,你们竟在此喧哗,有几个脑袋够砍得?” 婢女们连忙福身告罪,“奴婢们知错了,只是……” “只是什么?”小虞未及详询,却见华城打着拂尘,身后带着三四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赶来,小虞便知宫中有变。不敢耽搁,闪身迎了上去,微微一福身,“请公公安,这么晚了,公公有什么急事需要奴婢禀告万岁的?” 华城挥手一阻,自己一个人进了内殿,安琴闻声,旋即回身,华城面色凝重焦急,低声道,“万岁,凤鸣殿,出事了。” 凤鸣殿是安琴朝见百官之地,十年前卓翎为安琴改建了沿用百年的朝堂,立了一座高十三丈的巨型凤凰长鸣鎏金雕,金煌凤身盘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上,气势逼人。明黄色帷幔掩映其后,更显得整只凤凰徐徐欲飞,有种飘然空中的灵动。 安琴将手虚搭在华城手背上,半倚着他过到凤鸣殿上。只见卓翎一人傲然独立,背对着安琴,站在大殿之上,纯黑色的身影在银烛跳耀之间模糊了安琴的视线。华城低声一唤,“万岁,您看……” 众人抬眼望去,血色之红跃然帷幔,整个凤凰浸浴在一片耀眼的血红之中,一纸诏书衔在凤凰口中已被撕得千疮百孔,只是安琴知道,那是卓翎刚刚拟定的大婚诏书,只待安琴玺印加盖便可生效,传之四海。 小虞在安琴身后,不禁冷抽一下,却不敢多做言语。众人低眉颔首,静静候在殿外,殿内,只有他们二人。似乎,这一生,都只有他们两个,一前一后,步履艰难。 安琴看不到卓翎的神情,但她清楚的感受到了卓翎的强行抑制住的愤怒。只是安琴没有看到,此时,藏在他内心深处那丝丝缕缕的恐惧和悲伤。 宫中屡次闯入黑衣刺客,卓翎左右手狼誉又在城外遇害,尽管卓翎此刻无暇顾及,可是来自暗处的威胁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着他。安琴很好奇,接下来,卓翎会做什么。 卓翎猛地转过身子,看住略带病容散懒的安琴,嘴角抽动,却始终未曾言语,片刻匆然晃过,卓翎略过安琴一人离开。 宫廷之内,从来不缺少暧昧流言鬼神之说。如今一来,更是徒添谈资。“鬼魂将军”之说更是盛传于禁宫之内。卓翎下令彻查当日对长亭行刑之人,这一举动更是让众人好一番猜测,难道这个长亭真的化作厉鬼缠恋皇宫? 林季璃整夜守在御药房,生怕那边儿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他有他的职责和隐情,但是这一次,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今晚月色不佳,黑暗之中闪过一道人影,林季璃还来不及惊呼,便被那人狠狠抓住衣领。 定睛一看,原来是他! “放手!你我都效忠尊主,不分高低,你不要仗着自己有两手功夫就可以为所欲为。”林季璃试图挣脱那黑衣人的禁锢,又怕太大声引来宫内侍卫,只好低声吼道。 来人手劲很大,死命抓住林季璃衣服不肯放手,林季璃被他抓得生疼,只好告饶,“你想要什么?你放开我,一切好说。” 长亭这才放开了林季璃,威逼而道,“解药呢?” 林季璃贼眸一动,口上仍不实话实说,“什么解药?” 长亭懒得与他纠缠,扬起就是一脚将林季璃撂翻在地,重重的踩了上去,用脚压住林季璃胸口,低沉嗓音透着焦急与凶狠,“我再问一遍,解药呢?” “没有尊主的命令……我不能……我不能给你。”林季璃已然无法顺畅呼吸。 长亭冷哼一声儿,脚下使足了力气,林季璃一口热血喷了出来,身子也不停发颤,只好认命,咬着牙求饶,“好……我给你……我给你。” 长亭这才松了脚,林季璃从袖口处翻出一个镂空小银盒子扔给了长亭。骂道,“你最好自己去向尊主解释!不要拉我下水!” “好啊!”长亭嘴角抽动,沉着声音回道,“那我也要顺便问问尊主,他何时下令毒害皇上!” 林季璃心底咯噔一声,吓得不敢多言。把上次下给长亭的药私自给了安琴,是他自己的主意,而不是尊主吩咐的。他也是为了讨好安琴,却想不到,安琴竟用这种药来自尽。这事儿,要是让尊主知道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长亭拿了解药便不做停留,拂袖而去。墨色身影在夜色掩映中一闪而逝,仿佛不曾来过。林季璃立于房门之内,扶着身边的脚凳艰难的站了起来。 原来,这个林季璃,也是那假面尊主放在宫里的内应。这宫里,到底还有多少人,心怀鬼胎?数不胜数,人心叵测,大概就是这样了。 凤鸣殿内凤凰泣血,恶毒诅咒随着而来,加上安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禁宫之内人心惶惶。卓翎却下了旨意,与女帝大婚之日不可拖延,就定在了下月初一。旨意一下,传至四海,众臣哗然。 卓翎下朝之后,心情大好,步伐轻快,赵谦随侍左右但有些摸不着头脑。按说宫里的怪异之事接二连三,这个卓翎应该是严加防范仔细侦查,可是卓翎却无所动作,只是亲自筹备着大婚之事。 “下月初一虽是好日子,但为免时间仓促,来不及筹备啊。”赵谦立于卓翎身后,拿着礼部呈上来的折子,恭敬而道。 卓翎放下手中茶盅,回眸冷道,“千生殿用于大婚典礼也已落成,各处地方早就收到大婚旨意,半月的时间筹备一些细节,本王不觉得有什么仓促的。” 礼部的人上前谄媚说道,“是,万岁嘉礼之前,王爷就已经着手筹划大婚事宜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宴会之事,半月时间交代下去,绰绰有余了。臣一定鞠躬尽瘁,确保大婚典礼如期举行。” 卓翎只是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赵谦瞥了一眼礼部的人,心里暗暗思量,嘴上也不再争辩了。 礼部的人跪安退下之后,卓翎蓦然开口,“赵谦,你知不知道世间有一种人,他的心思,你不能猜。你也猜不透。” 赵谦欠着身子,深深颔首,“是,王爷。” “下去。”冷冷掷出两个字,卓翎掀袍离开花园。赵谦心内大石才算落了地。伴君如伴虎,真不是传闻啊。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日已到深处,最后一场寒雨宣告冬天的降临。安琴披着雪白色的轻裘立于凤鸣殿大殿之外,俯瞰这金煌宫殿,重重楼阁,重重回廊,锁住了两百年的悲欢纠葛。钟离皇室历经了百年轮回,终于在卓翎手中,悄然坍塌。卓翎的心思,世间之人,无人能懂。他倾覆百代皇朝,竟拱手送人,他凌驾于万万人之上,却甘愿入围后宫。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安琴在他身边长大,只觉得,他好危险。 她在沉思中挣扎,雨声愈大,豆大雨点砸落凡间,撞碎多少离合?安琴收回凝郁目光,回身进入大殿,雪白臂膀略略抬起,身后婢女小虞便了然欠身,命众人将殿门关上,只有安琴一人独入凤鸣之堂。 漆黑大殿,尤显鬼魅。 鎏金凤身上的鲜血也已清洗干净,可是安琴总觉得,浴血之后,那凤雕的一双眼睛好像被赋予了人的神情,让她不寒而栗。 她脑中回响,是大婚旨意上的一字一句。骤然失笑,这真可谓是世间最大的玩笑了。卓翎要娶她?安琴暗暗想着,也许这就是卓翎对钟离皇室最好的报复。卓翎曾深爱着安琴的母亲,可是当年她抛却一切步入后宫,也许,卓翎恨这个抛弃他的女人。所以,多年之后,倾覆了这个王朝,也倾覆了那个女人所有的梦想。安琴只把这场婚礼,当成是卓翎对她母亲的报复。 “我永远是牺牲品,永远是你们的傀儡!” 安琴失声大笑,冷冷笑声激荡在大殿之内,她的面上悲痛之色愈发浓烈,在泪水挥洒。情绪在胸中激荡,安琴身子本就衰弱不堪,怎抵得住这样的激愤,苍白脸色显出异样红晕,身子颤抖不已,一双纤弱手掌紧紧握住胸口衣襟,似有窒息之状。眼前景象倾倒,安琴只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身子向后仰去,她释然闭合双眸,等待撞击的疼痛。片刻之后,她竟落入一个惊慌失措的怀抱之中。他黑衣布袍,胸口敞开,那坚实胸膛隐隐露出,抬眼凝望,不知所措的她,眸中划过冰凉泪滴,这一刻,这么不真实。 氤氲水雾之中,他的眉目愈见清晰。如刻双眸,漆黑瞳仁泛着丝丝心疼。凝皱眉心,深邃眼底聚起层层哀痛。 她满目心慌,曼声冷颤,“长亭?” 他身形未动,默默看住她消瘦脸庞,细白手指轻轻抬起,好像在确认,他的身上有没有人的温度。 第20章 复生 (2) “你是长亭?”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涌上眼眶,安琴面对这样的离奇重逢,却只是冷冷的哭。 他不知如何回答,她眼梢处滚落的泪滴打在他手背上,像利刃一样,有着划开肌肤鲜血喷涌的疼痛。长亭没有任何解释和回应,只是这样静静的感受着撕裂般的痛楚。 安琴心底涌出如潮般的愤怒,她猛然挣脱了长亭的怀抱,半跪在地上,扬起素手狠狠的给了长亭一巴掌。长亭没躲,身形微微晃动,颤抖唇角泄露心底哀痛。 她泪眼闪烁微弱光芒,瘫坐在地上,思绪凌乱如麻,心底五味杂陈。最终,是愤怒,是疑惑,也是庆幸。 看住他坚毅容颜,看住他眸中怜爱,一切怀疑竟然烟消云散。安琴自知这样的信任有多么愚蠢,可是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她多么希望,长亭在她身边。她单手紧紧揪住长亭衣袖,使尽全力将他拉到自己身边,长亭任由她虚弱拉扯,双颈交缠,两相依靠。他胸口散发着一种味道,弥漫在安琴鼻尖,温热气息愈见急促,安琴缓缓退出他的怀抱,在他眼前停住。 她磨腻在长亭唇边,若即若离,心湖涟漪缓缓撩拨而起。 “告诉我,你是谁?”安琴不禁脱口问出,坦白心内重重愤怒和怀疑。 如今看来,长亭也许并非长亭。他在卓翎手下逃生,不可能是一种侥幸。卓翎阴狠毒辣,世间少有,他要杀的人,没有一个可以躲得过去。纵然安琴当日并没有亲眼目睹长亭之死,可是她太清楚,卓翎口中的杀无赦,有多少分量。在她心里,长亭的死,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可是就在此刻,这个被卓翎下令斩杀的人竟然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震撼之余,聪慧如安琴,自然有着本能的怀疑。长亭的身份,让安琴多有猜测。多少年来,长亭很单纯的陪在她身边,守着她,看着她。她曾以为,这辈子可以绝对放心依赖的人只有长亭。可是,这样的信任,竟然被他的死而复生,生生打碎。她在愤怒,在猜忌。尽管愤怒,尽管猜忌,安琴心里,仍有庆幸。 沉溺在她清冷眸光之中,长亭却不知如何解释,他懂她的愤怒,懂她的猜疑。安琴是一个怎样的女子,长亭心里,明明白白。如何面对她的情感,长亭却在这一刻,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只想着暗中让她服下解药,本来没有打算现身。可是有一种冲动,叫做不由自主。 用眼神描画着她的轮廓,沉沉嗓音自心底涌出,“我是长亭。” 不管这一世,我有多少深仇大恨,不顾这一生,我会怎样无可奈何,我始终,都是你身后的一个黑色身影,是你的长亭。 她听懂了他字句中涌动的爱意,她选择不去追究。如果这天下,这皇位,容不了她和她深爱的人,她何必费尽心思?江山是姓钟离,还是姓卓,又或者是谁的觊觎,与她何干? 很多事情,安琴在这样的生死时刻,突然释怀了。母亲的仇,卓翎的恨,都抵不过长亭此生给她的爱。那么轰轰烈烈,举世无双。 她闭合双眼,紧紧撕咬住长亭双唇,心底一干情绪化作乌有。在纠缠相吻中变作无言。长亭却愣愣的睁着眼睛,直到她柔软滑腻的香舌在口中生疏流连,他身上所有沉寂的神经都被唤起,燃烧,沸腾。 他粗糙大手握住安琴脖颈,缓缓轻抚,探入衣襟敞开处,两人间的纠缠更入狂乱。相识相伴十余年,骤然捅破的感情,如烈焰燎原,无法扑救。 长亭紧紧吻住安琴柔软双唇,用身体将她轻盈身躯压在地上,她只有紧紧闭着双眼去感受,双臂挂在他的肩上,不肯松懈。雪白氅衣被长亭甩在一边,此刻无需理智,热烈之情焚烧着身躯。她胸口衣襟敞开,长亭低哑着声音轻轻嗯了一声,俯下头去,在柔软高耸处磨腻。如果在此时,冲破两人间最后一层隔膜,安琴心甘情愿。 可是,殿门处响起急促的敲门之声。 两人被惊起,方才发现刚刚的凌乱,尴尬相望,语音混沌。 只听门外是小虞的慌乱声音。“万岁,又急报传来,请您移驾。” 安琴收回放在长亭半露着的身体上的目光,扬声回道,“候在门外!” 长亭强迫自己冷却下来,喘着粗气拽过安琴的衣服,手忙脚乱的披在了她身上,喑哑的说道,“入了夜,我在寝宫等你。”他避开安琴视线,抿着薄唇,胸口起伏不平。 安琴粗略整理了一下衣服,用氅衣盖住胸前凌乱,将长亭拉至眼前,在他唇上轻吻,似有留恋意味,“近来守卫甚严,千万留心。”缓缓低语,让长亭心颤,只好连连点头。不再言语。 安琴起身,目送那黑色身影隐遁在大殿阴暗之处,她方才走了出去。推开沉重殿门,便看到焦急守在殿外的小虞迎了上来,“万岁,各地传来急报,千岁爷在议事殿召见各州刺史,要您即刻过去。” 安琴眼底犹有春意,面颊泛红,小虞细心留意不禁心生疑惑,却不敢多问。安琴心不在焉的答了句,“走吧,我们过去。”说完,安琴便要抬步而行。小虞却轻缓叫住安琴,“万岁,先让奴婢为您理一下衣服吧。” 安琴双眸泛冷,凤眸凛凛注视着小虞。小虞却只顾着为安琴整理衣服,并未看到安琴的威慑。 须臾之后,安琴乘坐步辇,过到议事殿。 许是安琴心底紧张过度,但她总觉得,自她迈入大殿之后,卓翎的眼神就没能从她身上移开过。安琴在卓翎身边长大,太清楚卓翎的心思细腻,没什么事情可以逃得脱他的法眼的。她刚刚的疯狂让她无法冷却下来,面色烧红,唇上光泽鲜艳欲滴。 卓翎听着各州刺史的回报,默然不语,紧紧盯住安琴的一举一动。她不抬头,手上握住披风一脚。 “西北那边儿……”北洲部刺史跪在地上说到一半,就被卓翎喝住。 “行了!天灾就派钱粮来赈,人祸就遣将士去平,何必千里迢迢上都来扰?”卓翎进来没心思管其他事,他只想守住一个人,守住这个他等了十五年的女孩儿。 尽管千岁摄政王如此说,众臣还是不退,跪满了整个大殿,都不敢言语。安琴略微抬头,轻皱淡眉,冷音响起,“还有别事?” 众人低头暗暗交换目光,却没人敢说。坐在一边沉默了很久的赵谦开了口,“近来民间有言,天罡混乱,人间遭难。” 卓翎脸色骤变,未待开口,安琴已先一步追问,“此言和解?” 赵谦嘴角轻启,“暗指万岁大婚之事!” 众位大臣跪在地上都倒吸了一口气,卓翎自口中沉沉发出一声冷哼,一屋子的太监宫女都跪了下来,赵谦环视四周,眉角微扬,轻轻撩开衣袍缓缓跪了下来,似有不情愿之意。 “赵谦你好大胆!”卓翎拍案而起。 赵谦却不以为然,很笃定的向着安琴看去,安琴心下疑惑,但还是出声而道,“民间之事,右丞也只是如实回报,王爷何必动怒?”声调慵懒缓柔,仿似事不关己。 卓翎再要相驳,安琴只是目视前方,冷淡而道,“既然王爷已准朕亲政,朝堂上的事,以后就不劳烦王爷了。这些琐事,朕还是能处理好的。请王爷放心。” 卓翎不语,站在那里,静静看住安琴。 雪白大裘沉重的压在她身上,瘦削脸颊因言辞激动而有些红晕上浮,清冷眉梢不辨喜怒,玉腕轻舒,明眸漫转,冰凉双唇吐字如珠,掷地有声。女人的柔媚,帝王的风度,她都学会了。那唯唯诺诺,安安静静的,只知道跟在卓翎身后说一声,“千岁爷做主就好”的小丫头,已经不在了。她随着长亭的死,飞走了。这是一个千古女帝,不会再需要谁的辅佐,她用坚决的话语否定了卓翎的愤怒。她在告诉世人,她亲政了,她不再是谁的傀儡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卓翎的心冷将下来。 “朕有些乏了,各位将折子送到朕的寝宫,朕会批示。右丞随朕来。退下吧。” 小虞伴着安琴离开议事殿,卓翎站在那里,看着安琴的身影逐渐消失。人生第一次,他如此无助。 “朕有些乏了,各位将折子送到朕的寝宫,朕会批示。右丞随朕来。退下吧。” 小虞伴着安琴离开议事殿,卓翎站在那里,看着安琴的身影逐渐消失。人生第一次,他如此无助。 安琴回到寝宫,自去更衣沐浴,心里仍惦记着长亭,泡在温热浴池之中,心情才得以安稳下来。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她突然有了些许眉目,就这样,任由池水将自己包围住,闭合双眸,默然无语,静静思量。 赵谦随着安琴来到千生殿,不过安琴好像忘了有这回事一样,把他凉在正殿,赵谦只好耐心等候,没有一丝抱怨。 第21章 出逃大计 (1) 他半坐在浴池边上,单手在水中握住安琴肩膀。[]安琴知道是他,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个微笑。单纯如初,惹人爱怜。 “我是奸细,我是来向卓翎报仇的。毁掉卓翎,就等于毁掉云棠。你恨我吧。”长亭将头埋在了安琴颈窝处,细细亲吻那湿热肌肤。他不知再如何解释,只好这样半明半暗,坦白而道。 安琴婉婉而笑,略带苦涩意味,“这个云棠,本就不是我的。我也不是我的,我是卓翎的傀儡。” 长亭追着话音儿回说,“不是,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不会再是他的傀儡了。你不是了。” “你带我走好么?我不问你的事情了,你也不要再复仇了。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吧。”她身子太弱,几句话语就好像要了她的命一样,气息愈发沉重,让长亭心疼不已,安琴身子露出水面,长亭无暇顾及那泄露春色,只是将她压入水面,沉声道,“别着凉。” 自他母亲含恨去世,找卓翎复仇便是长亭活着唯一的事,都已经成了他脑中魔咒,骤然要放弃,让长亭有些犹豫。 安琴眸带泪光,“那些深仇大恨,不抵一个我么?就此远走高飞,难道不值得让你从那些恨意中解脱出来么。” 长亭目光深沉,柔情暗藏,不语。 “我为了你几乎可以死!”她失声吼道,自水池中站了起来。服下那毒药已有些时日,身子破败不堪,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安琴屈指可数。 长亭低吼一声,跃入池中,将安琴抱入怀中,两人坐在水下,她光滑肌肤紧紧贴于长亭胸口,黑色布袍飘在水面上,碧色池水将二人温热,不带一丝情,欲。 “天涯海角,你想去的,我都愿陪着你。只是那餐风饮露,居无定所,会是你真正想要的么?” 安琴在他怀中挣扎,长亭只好用双手将她紧紧禁锢,在她耳畔沉沉说道。这是她一生的事情,他不敢含糊。尽管漂泊江湖,纵意山海,是长亭此生最大的愿望,但是他怎么可以让自小锦衣玉食看尽世间繁华的安琴随着他,流落红尘?她过得了那样的日子么? “在我心里,一个你,胜过世间万物。”她抬起头,坚定的望住长亭,看入他的眼底,想要打消他心底所有的疑虑。再不走,再不离开,也许,此生时日无多了。想到这里,安琴一行泪流了下来。她感谢命运让她失而复得,也痛恨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她竟然服下了那该死的毒药。 不过既然所剩时间不多,那么还管他那么许多么?长亭,带我走吧,有你的地方,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天下这么大,我不信没有我们的居所。”安琴拧住长亭前襟,声带恳求。 他忽然释然一笑,“好。” 他的回答,犹有迟疑。安琴心思如尘,听出了长亭的犹豫和顾虑,把手一松,有些黯然的窝进了长亭的怀中,不再多言。 过了很久,安琴才想到赵谦还候在前殿,轻轻推开长亭,“你在寝宫里面等我,我要去处理些事情。”说罢,便要离开浴池。 长亭在她身后单臂拥住了安琴的腰身,“我等你。” 轻轻一言,安琴心内已感动满溢。长亭是她一生的依赖,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他变成什么,对他的信任,不会改变。 小虞服侍安琴穿衣,虽心内计较万分,面上却不敢多有迟疑。 安琴却道,“你这丫头是个心细的。朕不说,你想来也知道了。那么……” 小虞急忙跪在地上,表明忠心,“万岁,奴婢是义父送给您的。既然是您的,那么奴婢就绝无二心,只听您一个人的。他日义父问起来,奴婢也不会透露半分。” 听她如是说,安琴放下了心,话锋一转,“起来吧。” 赵谦等了一个时辰,但当安琴步入前殿之时,他竟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安琴意料之中的焦躁急迫。安琴暗暗感叹,这个人,真的不简单。也许卓翎立他为右丞,真的是走错了一步。这个人不是谁可以完全掌控的。 “臣赵谦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谦敛起眸光,掀袍下跪问安。 安琴只细细打量着这个人,一时没有回应。 赵谦跪了片刻,抬眼望去,安琴一双明眸正落在他的身上,冰凉眼神,让人无端生畏。 “你是摄政王一手提拔上来的,竟当众顶撞他,你好大的胆子。”安琴并未让赵谦平身,依旧令他跪着,她居高临下,语音顿挫有力。 赵谦恭敬的低了低头,“臣只是将民间传闻如实呈报,并未顶撞千岁爷。”他称卓翎为千岁爷,避过摄政王称呼,颇有意味。 众人都明白如今民间谣言四起,加之人祸天灾,一时间,云棠的万里江山竟有些风雨飘摇之象,朝堂上也是人心动荡,虽有卓翎,却也难平波澜。这些,安琴心里很清楚,而且,卓翎下旨还政,这也是让众人蠢蠢欲动的原因之一。一个年方十五的黄毛丫头,能做什么? 赵谦有意示好,安琴却不打算领情,曼音缓缓,“赵谦,人不能太聪明。否则早晚死在自己手上。” 他淡淡一笑,依旧俯着身子,“臣下明白。”话未言尽,顿了顿,又道,“只是臣下一片赤诚忠心,陛下却未必了解。” 随着话音儿,赵谦略有深意的抬起头,望向安琴。那眸中澄澈一片,可是越清澈,就越让安琴看不清楚这个人。不再理会他暗示言语,有些疲惫的安琴挥了挥手,“跪安吧。” 赵谦低下头,“请您保重龙体。臣下告退。” 圣上龙体欠安,看来,满朝皆知了? 帝都城郊老宅。 假面尊主端坐正上方,听着近来宫内消息。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太多了。安琴与长亭重逢,竟然不顾他身份可疑,看来,这个小丫头真的是难成大器!而这个长亭,看来也不会再为他办事了,他该想出一个办法。眼下各地动乱,他的手下也在江湖上散播谣言,弄得民心涣散。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家族血债,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他挥手示意手下上前,耳语片刻,手下点头离去。一场血雨腥风,这才刚刚开始!黑夜漫长,我们拭目以待! 这几日,礼部加急筹备大婚之事,安琴也不管朝政,每日只是在寝宫试试衣服,仅一个时辰不到,就屏退众人,说是身体不好要静养。卓翎这一面,也很少再入宫,在自己府上看书写字,平淡无波。 越是安静,越是可怖。 小虞已成安琴心腹,只有她知道,如今安琴寝宫,藏了一个鬼魂。 安琴退下宽大沉重的金色朝服,用手漫不经心的拨了两下朝服上血丝佛珠,笑道,“这珠子真好看,玲珑剔透的。” 长亭坐在一边,很安静的看着安琴。 他很享受这一刻,像老夫老妻,岁月如洪水退去,剩下心内波澜不惊恬淡适宜。看她更衣,皓腕轻舒,如瀑青丝散落腰际,他迷醉双眸目不转睛。 安琴将手上金钗递给小虞,向着长亭轻眨明眸,“看什么呢?” 长亭却还是那么个闷闷的性子,被安琴戳破,连忙掩去眸中视线,尴尬说道,“没什么。” 安琴心里一悸,回头对着小虞笑道,“你先下去吧,守在外间儿,别让人进来。” 小虞只好躬身,“是,万岁。” 整个奢华寝宫,便只剩下他们二人。安琴坐在长亭腿上,就像小时候,他抱住安琴一样。这让安琴心里很踏实,什么都不求了。这些日子来,长亭连日将解药放在安琴的茶里,看着毫不知情的她喝下去,也就愈发放心了。果然,不消十天,安琴的气色就好了很多。只是有些事,长亭还不知道怎么解释给安琴,所以并未点透安琴服毒的事。安琴心里也只当自己没有多少日子了。 她靠在长亭颈窝处,低语,“明天夜里,我会调开西宫门的守卫,我们从那里走。” “好。”这次,他不在犹豫。 “我们去南边儿吧。听闻那里山水围绕,诗情画意。我们就在那,过一辈子。”安琴嘴角漾起微笑,心里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的期望。不知为什么,最近的身体好了很多,让她觉着也许是上苍怜悯她,她只想好好过每一天,和长亭,走到最后。 “我怕……我会养不起你。”长亭大手抚上安琴侧脸,柔滑触感惹起心悸丝丝缕缕。 安琴未能听懂他话中深意,只是笑道,“我让小虞带够了钱,盖个小屋子,倚着青山绿水而建,门前种满了花,每日清粥小菜,都不觉得寒酸的!” 长亭骇笑,又问,“你还准备带着那个丫头走?” “她跟我时间不长,但尽心尽力,那么纯善的姑娘,我不能让她在这里。即便是留下了她,想来,她也活不了多久。一个丫头的命,在深宫之中,草芥而已。”安琴如实回道,目中透着凄冷寒意。 第22章 出逃大计 (2) “我怕……我会养不起你。”长亭大手抚上安琴侧脸,柔滑触感惹起心悸丝丝缕缕。 安琴未能听懂他话中深意,只是笑道,“我让小虞带够了钱,盖个小屋子,倚着青山绿水而建,门前种满了花,每日清粥小菜,都不觉得寒酸的!” 长亭骇笑,又问,“你还准备带着那个丫头走?” “她跟我时间不长,但尽心尽力,那么纯善的姑娘,我不能让她在这里。即便是留下了她,想来,她也活不了多久。一个丫头的命,在这深宫之中,草芥而已。”安琴如实回道,目中透着凄冷寒意。 安琴在外人面前冰冷强硬,但只有长亭明白,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内心柔弱无助渴望关怀。 这一夜,安琴早早沐浴更衣,屏退众人。 寝殿内,只剩下长亭,还有小虞。安琴身披宽大寝衣,金色绒绳松松垮垮的搭在腰际,坐在软榻上吩咐小虞。 “明天夜里我们就走,西宫门那边向来守卫不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调开他们的人,趁着夜色出城。收拾好东西,先前吩咐给你的,都准备好了么?”安琴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马上就可以飞离这个牢笼了,她该有自己的生命了,不依存任何人任何势力,只为自己而活。 小虞是个谨慎的丫头,听安琴如此说,立马答道,“是,奴婢照您的嘱咐早就准备妥当,您放心吧。只是……” 长亭见她有迟疑之色,待要张口询问,却被安琴抢先一步,“我知道,我已有安排,你不必过于担心。”安琴诚恳的看了一眼小虞,这眼神里不再有高高在上的皇威,而是一个女孩儿最清澈的情感。 小虞轻轻掀起裙摆,跪在地上,深深一拜,“奴婢谢万岁隆恩,这一生,愿追随陛下左右万死不辞。(.)” “起来吧,那也是我的华叔,从小养我长大,待我如己出,保下他的安危,也是我义不容辞之事。你不必谢我。”安琴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喜悦已然满溢,只盼时间快快飞过,远走高飞,不做停留。 长亭靠坐在软榻上,面色依旧有些沉闷,安琴欲问,还未开口,长亭就道,“明夜里,我先行一步引开侍卫,你们从侧面出去,我们宫门外拐角处会面。” 安琴听罢不由得心口一慌,连声制止,“要走一起走,你不能单独引开那么多守卫!我让太监随便找个理由就搪塞了,何必由你出面?” “要走的话,必然是入了夜,入夜之后,就是有天大的事情都不能轻易开启宫门,堂而皇之肯定会引起怀疑,到时候再想走就难了。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们闯出去!”长亭负责宫中禁卫十年,他自然明白这里面的规矩,想的也比安琴要全面些。 尽管他说的全是道理,但是安琴还是一口否定,“不行!绝对不行!” 安琴过于着急了,声音有些大,小虞怕惊了外面伺候的人,便起身离开内殿,守在门外。小虞走后,长亭单手握住安琴肩膀,“听话,我不会有事的。” 他的手握在肩头,安琴却还是心慌不已,扭了一下身体避开他拥抱,眉头深锁,眸带暗沉,刚刚的喜悦兴奋之情一扫而光,“我说不行就不行!从现在开始你一刻都不能离开我!就这样决定了,我们明日扮成太监,带着腰牌,就说是给摄政王传话儿去的,我就不信他们敢拦下咱们!” 长亭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但他心中自有计较。“若是说给摄政王传话儿,走西边儿的门就太可疑了。这事儿,不能急,再想想。” “不能再想了!”安琴突然吼道。 长亭愣在那里,一时间,没了声音。 看着她滚落的泪水,这一刻,长亭才明白,宫外的自由对于安琴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再没有犹豫,这一生就陪着她天涯海角吧。心里变得暖暖的,原来,在她的心中,他也很重要!这是长亭从来不知道的。 安琴热泪烧痛脸颊,变得有些狂躁的她没有了理智。长亭只能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安慰,“好,一起走,大不了杀出去,再也不分开了!” 安琴窝在长亭怀中挣扎,却摆脱不开他臂膀的环绕,最终,在那温热的气息里平静下来。泪却依旧颗颗滚落,“你说你要一个人引开守卫的时候,我突然就有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觉。不能分开,再也不能看不见你了。哪怕出不去了,都要死在你身边,你不能再离开我了。” 她像一个受了惊的小狮子,躲在他的庇护之中,没有了往日的跋扈骄纵,变得那么脆弱可怜。 这是安琴第一次和长亭说这些,他感动不已,下颚抵住安琴发髻,温笑不语。他曾厌恶的生命,这一瞬息,被安琴的爱描绘的鲜艳明亮,未来对于长亭来说,竟然这么值得期待。但愿,天公作美,成全你我。 最后,就按原定计划,明天夜里走西宫门。刀不染血最好,若有万一,三个人都是会功夫的,谁也拖累不了谁。 这天夜里,安琴窝在长亭怀中,稳稳的睡下。 梦中的她,在一片青山绿水中策马而行,身后跟着微笑的长亭骑马相伴,青翠竹林之后,一间青砖小屋便是他们的居所。回眸相望,他牙色长袍透着温暖气息,淡淡微笑,深深情意。迎着日落余晖,走向地老天荒,平淡,温馨。 他看住怀里安然睡下的安琴,笑意漾在唇边,忽的,宫灯一暗,夜明珠的光辉被什么遮了一下,长亭挑眉警备,心头一凛,双手托住安琴肩膀,将她稳稳的放在榻上,拉过被子把她盖严,这才轻轻下了床。推开寝殿外门,走入月色凄迷的深夜之中。 假面男人高坐凤鸣殿龙椅,眉间有着欣喜若狂之色。长亭掀袍入内,冷冷的站在大殿中央,虽沉默不语,却再没有一丝恭敬。 “这椅子确实非同凡响,怪不得千百年来,那么多人为它抛头颅洒热血。”假面男人双手抚摸着龙椅扶手上的鎏金纹饰,突然双眉一挑,复而笑道,“只可惜如今坐在这上面的,只是个黄毛丫头,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了?”他扬声说道,丝毫不担心会惊扰到守卫,他信心十足,把握十足。 长亭负手而立,面色阴冷肃杀,“是你让林季璃给她的毒药,为什么?” 假面男人了然一笑,仰了仰头,说道,“我以为她会为你报仇,杀了卓翎。没想到她却自己吃了,要跟你同生共死。”说到这里声音一顿,他笑意愈深,眸间带着玩味,又道,“这个丫头,真让我刮目相看。” 长亭冷哼一声,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纠缠,摊牌说道,“剩下的事,你自己做。我不会再帮你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从来不和你商量什么,你没得选择。”假面男人敛起笑意,声音发狠。 长亭转身欲走,假面男人在他身后出声冷道,“明天夜里,出了西宫门,便去城郊老宅。这不是商量,你没有第二条路。” 他步伐略缓,心内生疑。再回头望去,假面男人已经不见踪影了。这样高深莫测的功夫,是长亭无法相比的。蝴蝶谷的传人果然不同凡响,长亭心里暗暗想着。他刚才的话,让长亭很不安,眼下却没有应对办法,只好先回千生殿。 这夜里守卫与长亭假死前没什么太大变化,再加上长亭功夫好,不一会儿,便潜回了千生殿。 刚入内殿,便看到里间宫灯亮了起来,婢女进进出出,长亭暗道了一声不好,却不敢莽撞的闯进去,只能等待小虞。小虞的声音在内殿响起,“你们把这些处理好,不许声张!否则,下场你们自己明白!” 他焦急的藏在殿外隐蔽处,过了很久,小虞才屏退众人。确定里面只有小虞了,长亭才急匆匆的进了内殿。 长亭愣在那里,看到床上安琴面色苍白的爬在床边上,小虞跪在身侧,为她擦拭着唇角的鲜血,她额上满是汗水,身子不停抽搐,隐忍着莫大的痛苦。这是为什么?长亭心底一声炸雷,是他!林季璃给的解药仍有问题! 小虞看到长亭,便急忙拉过他,“您快看看陛下,夜里咳嗽了半晌,奴婢打过灯一看,竟吐了半盆子的血。这是怎么了?万岁也不让请御医,等了您好久了。快看看陛下啊!” 安琴抬起沉重眼帘,想出声制止慌乱的小虞,却提不起力气,只能趴在那里,眼含泪水,望着长亭。长亭忙半跪到在她床边,见她双唇轻启,他俯下身子细细的听,她虚弱声音隐约入耳,“明天……夜里……夜里……我们走。” 长亭大手覆在她脸颊上,深深点头,“走!一定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天涯海角。”一向沉闷如石的长亭,此刻,竟然喑哑着嗓子,有些哽咽。 安琴这才安稳的闭上了双眼,长亭心里打定了主意,先带她离开皇宫,去老宅。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一定不能让安琴有事,一定不能! 第23章 出逃大计 (3) 次日清晨,朝会过后,卓翎在外殿宣召大太监华城。[.超多好看小说] 卓翎进来精神不错,看起来容光焕发,眸间熠熠生辉。显然他对于即将来到的大婚也是十分的期待。华城已有几日没去安琴那里了,主要是近几日大婚事宜繁杂,他抽不开身。另一方面,也未免卓翎生疑,所以不敢莽撞行事。今日卓翎突然宣召,华城心里自然有些不安,没敢耽搁,即刻赶了过去。 “老奴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华城摁下浮尘,叩首高呼。 卓翎高坐正位,应了一声儿,“起来吧。” “谢王爷。”华城这才收礼起身,毕竟已上年岁,动作有些迟缓。 “今天叫你来也没别的大事。只是大婚在即,我不想有什么差错。这两日,你盯紧了千生殿那边儿。没动静最好,要是有什么蹊跷的,马上回报!”卓翎手上翻了翻折子,眼都未抬起,只是朗声吩咐下去。 卓翎说的自然,但底下站着的华城却听得心惊胆战,蹊跷?动静?难道万岁爷那边儿出事儿了?也是,让她嫁给摄政王,确实是为难了些。只不过这些年,不是早有这个准备的么?她还是个孩子啊。华城心里乱成一团,面上却是恭敬整肃,答道,“奴才明白了,请王爷放心。” 这么些年了,华城能够得到卓翎的信任,隐瞒真实心思近十年了,他才是一只老狐狸,在一次又一次的党争之下依旧可以紧握后宫大权,此人不得小觑。 卓翎心里对于华城还是很放心的,嘱托了两句就让他下去了。大殿里只剩他一个人,心思沉沉,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压在奏折下的羊皮画卷被卓翎轻轻拿出,手指流连卷轴之上,迟迟没有展开。因为画中之人,已经深刻脑海,无需笔墨描绘,那身影都无法抹去。轻轻叹了口气,胸中郁结的情愁得以瞬息缓和,“她敢顶撞我了,敢违逆我了,她可没有你当年的温柔。”默默念道,轻笑溢在唇角。 卓翎心中葬下了太多的回忆,而那个女人,占据了绝大部分。那是卓翎从不提起的过往,因为没有人会问,没有人敢问。史书不会记载,竹简没有铭刻。但卓翎心中很清楚,早晚有一天,他会对安琴,和盘托出。因为有些感情,有些既定的道路,已经在岁月中慢慢失去了本来的面目和方向。未来,是一条指向不明的山路,崎岖,回环。 他在殿中沉溺于过往,而安琴,正经历着生死考验。 那个假面男人深知,钟离安琴对于整个计划的重要性,他不可能让长亭就那么把这个制胜的王牌带走。所以当他便将计就计,让林季璃把假的解药给了长亭,安琴服下之后,会得到暂时的缓解,但是一旦停止服药,便会出血不止。三日之内,必须以药相制,否则,必死无疑。 只有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才能让长亭把人带到他那里去,一切才会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千生殿内,长亭抱着安琴靠坐在床上,轻纱帷幕之后,两人缠绵情浓。 “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心里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一切,都有我在。”长亭看住怀中脸色苍白如纸的安琴,强忍住心中疼痛,哑着嗓子说道。 “我知道。”她轻轻吐出三个字,压抑着胸口的疼,嗓子里泛着腥甜。 他冰冷双唇印在安琴眉间,给予她温热的情意。正在这时,小虞在外面高声喊道,“奴婢参见华总管。” 长亭手上一颤,安琴却释然而笑,说道,“没事,站到屏风后面去。(.)” 长亭动作很快,尽管华城已经走了进来,都没能发现他。看到安琴那脆弱模样,华城也顾不得那些虚礼,连忙上前问道,“万岁,这是怎么了,怎么憔悴成这样?没有宣御医来看看么?小虞那丫头怎么伺候的!这帮奴才不要命了么!” 说着,华城就要出声吩咐宣召太医,安琴起身靠在床上,拦了下来,“华叔不必声张,我的身子,我自己明白。” “可是这……”华城一双灰白色眉毛拧成一团,面上担忧之色愈深。 华叔真的老了,安琴心里泛酸,想那年,华叔悄悄的送吃的给她们母女的时候,他可比现在精神多了。这个老人,那么忠心,让人不能不敬爱。“华叔,您年纪大了,也要多注意身体。有些事,不要太执着了。” 看着安琴雪亮双眸,华城突然有些预感,说道,“万岁您这是……老奴不明白啊!” 她苦涩笑道,“当年母亲执意入宫,起初虽有薄宠,生下我之后,便如同沦落冷宫,又因得罪宠妃备受欺辱,我们母女那些年,吃了那么多苦,都是钟离皇家给我们的。卓翎入朝,扫平皇室,虽然有些狠辣,但是,他毕竟是遵守了与母亲的约定,留下了我的命。他也许是个坏人,但并没有伤害我。我没有理由恨卓翎。我更没有理由为了一个钟离皇室去复仇!这么些年了,我为复仇亲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我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母亲和卓翎之间的恩怨,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了。他想报复母亲,就让他去报复吧,我不会再做卓翎的傀儡,也不要再受母亲的连累了。” 华城连连摇头,老泪纵横,他退下玉阶,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万岁,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齐妃娘娘把您当做生命里唯一的希望,您怎么可以用连累去说您的母亲呢?她那么疼您,那么爱您,您是她的骨血啊!” 安琴却笑,没有流泪,坐起身来,赤着脚走下了地,“她爱我,就不该把她生前的恩怨强加在我身上,她爱我,却让我做了她复仇的傀儡。我是她的骨血没错,可我也有血有肉,我的感情,谁在乎过?” 长亭在屏风后静静听着,他明白那种苦,因为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复仇的傀儡?他看住安琴那瘦削身影,他突然很希望这一刻安琴可以大哭大吼,至少那也是一种发泄。可是安琴很安静,说话语调都是心平气和不紧不慢的。她好像在为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苦命人辩护,略带怜悯而已。可是长亭明白,她心里的苦,道也道不完,她是没有力气了,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安琴走到华城身边,轻轻抬手,示意华城站起来,华城却还是瘫在地上,她只好安慰道,“华叔,我知道你忠于母亲,但是,我更希望您多为我想一想,难道真的要我死在这里,才算是尽了母亲遗愿么?” “您……要走?”如果说了这么多,华城还不明白的话,那他便不是华城了。 “是,我要走!离开这里。”安琴本不想让华城卷入进内,但如今看来,只能告诉他了。 华城久久没有说话,他是个奴才,是一个齐妃当年救下的奴才,他的生命里就只有报恩两个字。如今安琴要离开了,那么他的生命中还剩下些什么?这太可怕了,他一时间,接受不了。 “华叔,夜里,我们从西门走。这一别,永无再见之日。您多保重。”安琴做着最后陈述,不能留恋,不可以留恋。这里的一切,都要从她剩下的生命中,永远消失。 之后,安琴不再多言,华城只好离开。不知道这个老人受了多大的打击,他离开的时候,只是回过头细细的看了一眼安琴,安琴明白,这是默许。忍着痛,默许了她离开。 渐渐入夜,安琴就越来越紧张。 小虞拿了两身太监的衣服,长亭则穿着禁卫军的衣服。他们将要带走的东西藏在马车上,由长亭驾车。长亭带上来时的人皮假面,为防被人认出。 自上车之后,安琴几乎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不由自主的按着藏在座椅上的佩剑,以备万一。离着城门口越来越近了,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停下!什么人?” 守着宫门口的禁卫军把他们拦了下来,安琴身形一晃,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最后关卡。 小虞是会功夫的,不由得将身子绷紧,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长亭亮出那日留下的摄政王府的腰牌,“我是王爷府上的人,带着两个小太监回去问话。不得阻拦!”他拿出气势,镇住了禁卫军。毕竟,谁都不敢惹摄政王府的精卫们,他们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禁卫军见来人拿出了王府的腰牌,气势也就弱了三分,又问道,“把车门打开,例行检查!” 长亭神色一暗,跳下马车,单手正欲打开车门,却被一个声音拦了下来。 “怎么?不过是杂家手底下派出两个小太监给王爷回个话儿,你们还要查什么!” 长亭着眼看去,竟是华城带着两列太监浩浩荡荡的走了来,禁卫军见是大总管,连忙俯身行礼。这样一来,他们也没心思查了,挥手放行。长亭跃上马车,握住缰绳,却见华城走到车身边儿上,用浮尘敲了敲马车,阴冷尖声说道,“到了王爷那里,好好回话。若有耽搁差池,要了你们俩小命!”。 第24章 假面男人的威胁 长亭着眼看去,竟是华城带着两列太监浩浩荡荡的走了来,禁卫军见是大总管,连忙俯身行礼。这样一来,他们也没心思查了,即刻挥手放行。长亭跃上马车,握住缰绳,下意识回眸望去,却见华城走到车身边儿上,用浮尘敲了敲马车,阴冷尖声说道,“到了王爷那里,好好回话。若有耽搁差池,要了你们俩小命!”。 马车里安琴心内五味翻滚,只觉得自己今日对华城的一番话是那么的残忍,这个老人,为她,为她的母亲,都做了太多太多了。如今,生死离别,他亦挺身相助,这不能不让安琴感动。 “走吧!”华城挥了挥浮尘,那银丝在夜色中画出一道痕,挥别所有过往。 长亭驾着马车,离开宫门,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消失在夜色之中。 长亭马车飞快,恢弘皇城,被甩在夜色之中,渐行渐远。车内小虞打开车门,声音慌乱,“奴婢来驾车,您快看看,主子又吐血了。” 长亭只好进入车内,改由小虞驾车。 “我们出来了是不是?”气若游丝,眸光涣散,生命在这一刻,变得那么沉重。安琴的心,苦笑着。终于离开了那座皇城,终于要和他,天涯海角。可是,她剩下的时间好像已经不多了…… 长亭紧紧抱住安琴的身子,大手抚上她冰凉脸颊,默默念着,“我们出来了!安全了。”眸色深深,决心已下。 她再支撑不住,惊恐的留下了泪水,“我……我不想死。” “不会!你不会死……”话未说完,长亭颤抖的目光落在了安琴脸上,两道血红热流自鼻中流出,他赶忙用手去为安琴擦拭。“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相信我,相信我!”他急急的说,生怕下一刻,安琴就会昏倒过去。 安琴的眼前景象愈发模糊,只能依稀看见长亭焦急神色,他慌乱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记住,一切有我!”这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她永生铭记。 长亭强忍住心头痛楚,将安琴放于车上,打开车门,对小虞说道,“停车!” 小虞不知所以,只好将马车停在一边,夜色深沉,寂静无声。 长亭抱住安琴身子将她抬下了车,小虞还以为安琴活不成了,吓了一跳,问道,“主子……主子去了?” “她不会有事!”长亭咬着下牙,狠狠说道。“你驾着马车,带着所有钱到姜宁去等着我们。我带她去治病,到时再与你会合。到了姜宁,找到安全的地方后,你就在永昌钱庄存二十五两银子,我自会找到你。” 说罢,长亭不再耽搁,抱着安琴离开,小虞只能看着他们二人消失在夜色当中。 “主子,你一定要平安啊。”小虞心里默念,不敢耽搁,连夜驾车出城,按照长亭的吩咐,一刻都没敢歇息,直奔了姜宁。 城郊老宅,假面男人恭候已久。他知道,长亭一定会来! “尊主,他们来了。”手下人上来回报。 假面男人面上银色面具闪闪发光,遮住了的面容不知是何神情。他看着长亭打横抱着安琴稳步而来,不禁大笑三声,“你让我等了好久,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长亭不多言,干脆声音,“解药!” 假面男人挥挥手,手底下的人便递与长亭一个宝蓝色的金丝瓶,长亭也不多想,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不会希望安琴死,所以,急忙把瓶中药水喂给了安琴。安琴昏迷中下意识的咽了进去。长亭这才安了心,半跪在地上,让安琴靠在他怀里,抬眸看向那个戴着假面的男人,等着那男人开条件。 谁知假面男人并不急于这一时,而是缓缓坐在了榻上,佯装恍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说道,“我忘了告诉你,这个药,天天都要服,不然,三日之内必死无疑。不信的话,你尽管带着她离开。” 长亭忍住心上怒火,哑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杀掉卓翎!”假面男人冷冷说道。“现在女帝失踪,民间也是盗贼蜂起,天灾不断,朝堂上更是风云激变。卓翎对云棠江山已经没有了控制力,很多人都欲杀之而后快,只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我相信你有,那日我们的人已经扮成精卫混进了摄政王府,相信这步棋对你会有帮助。杀了他,拿着他的人头,换这个小丫头的命!” 长亭不语,但已下定决心。因为他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为了安琴,他必须试一试! “好,但是我要看着她服了解药我才去!”长亭应了下来。 假面男人阴笑吼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最迟明日清晨,他们就会发现女帝失踪,到时宫内会大乱,我要你在守卫空虚之时,直取卓翎头颅!” 长亭抱着安琴的双手,有些颤抖,他害怕安琴出事,更害怕自己会一去无回,那么安琴的路要怎么走下去? 假面男人不再多说什么,抛下一句,“两个时辰后,带人出发!”便离开了这个房间,众人退去,只剩下沉睡着的安琴还有抱住她的长亭。 看住她精巧眉目,长亭第一次这么害怕死,好不容易带着她逃离了那座困死千万人的坟墓,竟然又把她送进了另一座牢笼里。她那么相信他,那么依赖他,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带给她危险。这样的长亭,不知道安琴醒来之后,会不会依恋如初。 可是,长亭没有退路了,命运推他向前,他也只有认命。 皇宫之中,华城送走了安琴,便返回了千生殿。 守城的人都看见了华城,明日清晨,追究下来,第一个逃不了的就是他!华城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只希望尽量拖延下去,给安琴更多的时间,让她完成她的海阔天空。 刚刚踏进千生殿,华城便吓得跪倒在地,众人也跟着跪了下去,高呼,“奴才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城将头俯在地上,心里飞快的闪过各种说辞,可是卓翎坐在高处,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他安静的像一座雕像,如刻双眸波澜不惊,彷如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者毫不知情一般。 “王爷……”华城低声唤了一声。 他的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但在如此寂静时刻,却还是传入人耳。 千生殿以夜明珠照明,冷冷清辉投射在殿内,墙上,地上,各种闪动的影子尤显鬼魅。 “近来万岁身子不好,大婚之前的早朝都免了罢。本王也无大事,这些日子,就在这里陪陪万岁。礼部那边,一切抓紧。不要耽搁了好日子。”卓翎缓缓说道。 华城皱起双眉,心里更是不知如何是好,这是怎么了?他竟然装作浑然不知?这个卓翎,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他打得是什么主意? 华城叩首不言,卓翎挥了挥手,吩咐道,“下去吧。一切如常!” 最后四个字,敲打在华城心里,摄政王什么都知道!他是故意放走安琴的,为什么呢?安琴现在何处,是否安全?来不及多想,华城只好跟着众人退出千生殿。朱红大门缓缓关上,将卓翎的身影完全挡住,谁都不知道里面的人,在想些什么。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情,太医馆内林季璃也莫名消失了。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了! 卓翎看着空空荡荡的寝殿,奢华,寂寞,凄冷。他这才意识到,他为安琴打造了一个金色牢笼,他要困住这个他从小带大的女子。“我要困住的,不仅是你的人,还有你的心。你尽管逃吧,我给你机会,就看你是不是真的可以逃开,我的手掌心!”他摊开手掌,骤然回握,指甲扣入肌肤,死死用力。 卓翎将怀中羊皮画卷摊开,平放在安琴的大床之上,画上一个与安琴长相极像的女子被描绘的栩栩如生,这就是齐妃,安琴的生母,卓翎这一生,最恨的女人。 他的指腹在羊皮画卷上细细抚摸,口中喃喃自语,“我要你看着,你的女儿,会为你完成你不能给我的誓言。我要你明白,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要把属于我的,夺回来!这江山是我的,安琴也是我的,你尽管在地下骂我,诅咒我,我不在乎,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手段,你看清楚了!” 寂静大殿,卓翎却恍惚可以听到一丝幽冷声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这江山不是你的,是安琴的,早晚有一天,她会代我得到这世间最尊荣的一切,而你,会成为她掌心玩物!” 声音绵柔阴冷,回荡在大殿之内。 卓翎回望四周,失声吼道,“是你?是你!阴魂不散么?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出来见我!你怕了我么?像你的女儿一样怕了我么?” 一道白影掠过眼前,卓翎猛然回身,却什么也没看清,这四周充斥着阴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第25章 宫廷政变 (1) 声音绵柔阴冷,回荡在大殿之内。 卓翎回望四周,失声吼道,“是你?是你!阴魂不散么?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出来见我!你怕了我么?像你的女儿一样怕了我么?” 一道白影掠过眼前,卓翎猛然回身,却什么也没看清,这四周充斥着阴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猛然睁开双眼,竟是个梦?卓翎发现自己侧靠在安琴的床上昏睡了片刻,床上还放着那张羊皮画卷。一切鬼魅之气烟消云散,但是那声音,还犹然在耳。她阴冷可怖的诅咒久久徘徊。 一切为何这么真实?他卓翎自命不凡,从来不信鬼神之说,这次,他却宁愿相信,他这是在和地下长眠的齐妃博弈过招。 而这一边,长亭被迫带着人从老宅出发,沉郁眸光放在老宅大门上,心思凌乱,旋即转身,翻身跃上马背,扬了一下长剑,“走!”一声令下,几道黑影齐齐翻上马背,策马而出! 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林季璃被送进了老宅。见到了假面男人。 “属下叩见尊主。”林季璃躬身行礼。 假面男人坐在床头,看着床上昏睡的安琴,听见林季璃的声音,这才收回自己有些莫名的神情,冷冷看住林季璃,问道,“你这毒,解得了解不了?” “回尊主的话,细心调养,按时服药,三月之后,即可痊愈。”信心十足,哪里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太医?江湖上,林季璃,就是当年隐姓埋名的双木鬼医的独生子,尽得家父真传。医术出神入化,乃再世华佗。 “会不会有什么遗留症?”假面男人问道。 “这毒,是自深山中萱草里提炼得出,毒发之时,犹如病入膏肓,精神恍惚,解毒之后,便脱胎换骨,身子更加强健。但是,自家父研制此毒以来,从未给人解过,所以能大难不死得享后福的,她是第一个。”林季璃是个医痴,痴迷医术,痴迷毒术,发誓要制百毒,解百毒。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轻易听命于那个假面男人呢?那是因为,假面男人可以提供林季璃这世间一切珍奇药材,那些东西,都是凡人无法得见的至珍宝物。为了这些,让他干什么都行啊! “萱草?不就是黄花菜么?”假面男人疑惑的看了看林季璃。 林季璃温纯一笑,“越是不起眼的东西,也许越能要人性命。” 复又看住安琴,假面男人眸中升起一种莫名情愫,有些喃喃自语,“脱胎换骨?像我们这样的人,真的可以脱胎换骨,再获重生么。” 林季璃不多言,在假面男人挥手示意之后,恭敬的退出房门。 说实话,林季璃不喜欢长亭,多一半因为长亭是得到女帝芳心的那个人。长亭一介莽夫,何德何能,可以让安琴甘愿为他放弃九五之尊之位乃至于生命。如今看来,尊主根本没有想让长亭活着回来的打算,即便是他侥幸逃生,尊主也不会把女帝再交还给他的。林季璃望向皇城方向,仿佛可以看到,今夜在那高耸入云威严肃穆的宫闱之内,所有的血雨腥风。 假面男人座下心腹胡心陪着长亭一齐驰马回到皇城根下,胡心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对着身边黑衣长亭说道,“看来他们还没有发现皇帝不再了,我们先去和其他人汇合!” 长亭把眉一皱,“其他人?今夜,不仅仅是要杀了卓翎吧?” 胡心刚要起身离开,却听长亭这么一问,身形微顿,侧眸说道,“听命办事,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 说罢,胡心带着手底下的人先一步从侧面绕道东面城下。长亭眸间闪过一道阴郁之色,却没有迟疑,飞身跟上。到了这边,隐蔽处,看到了早已埋伏下的人马。是他!为首的一人,引起了长亭的注意!看来今夜,是要改朝换代了! 胡心向着为首的那男人一躬身,“参见明王爷!” 不错,这个明王,就是当日造反,刺杀女帝于猎场的明王。他千里逃亡,卓翎的杀手穷追不舍,还是假面男人救下了他!今夜,明王带着自己剩下的部队和假面男人的佣兵一起,再度起事!今夜,有阁老许宏在内相助,明日朝堂之上,许宏便会宣布摄政王和女帝的死讯,然后推举明王即位,让一切归于正统!女子称帝,实在有乱纲常!这就是朝堂,这就是斗争。 虽然仍不知他们详细计划,但是长亭却在这一刻把一切都看明白了! 卓翎必须死,同样的,安琴也必须死!长亭看清了,卓翎再奸险狠毒,但是只要有卓翎一天,就有安琴一天,他竟然帮着最希望安琴死的人去推翻她的王朝?把她交给了一个天底下最危险的人,任人宰割。长亭突然发现自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 长亭思虑满心,而那边,已经开始筹划大计。 胡心展开整座皇宫详尽地图,“刚得的风儿,卓翎今夜进了宫,就在千生殿,马上他就会发现皇帝不见了。你们进入宫内,在千生殿外见机行事。长亭,你负责进入皇帝寝宫,务必将卓翎人头带出来。明王爷,您连夜去见许宏许大人,明日再朝上,改朝换代!” 今夜最大的计划,就是刺杀卓翎,所以,胡心将整个部队最精锐的部分给了长亭。长亭斜眼瞥了一下明王,他身上没有卓翎的帝王之气,甚至连今日清冷端庄的安琴都不如,这个人,也许只是那假面男人夺取天下的一步棋而已。长亭思绪凝滞,胡心在旁催道,“快走!我们在西门接应你!” 接应?过了今夜,杀了卓翎,你们还会希望我活着么?长亭眸间闪过一道精光,起身带着身后的黑衣人潜入宫内,他们都是一顶一的硬手,利索的动作让禁卫军丝毫未查,如鬼影一般闪入禁宫之中。 当长亭的人离开之后,胡心便对明王说道,“王爷去许大人府上等消息。属下等人在这里守着,还有尊主的事情要办。” 明王自然明白胡心话语未尽之意,只是仍有疑虑,问道,“这个人,真的可靠么?” 胡心暗笑了下,低声回道,“尊主说,他没有别的选择。” 明王这才放了心,在黑衣人的保护之下彻夜赶到了阁老许宏的府邸处。许宏是当日为安琴嘉礼主礼官,德高望重,只是被卓翎架空了权势,心有不甘,这才意图勾结明王的势力,希望可以夺回大权。总之,各人有各人的打算,他们都没能如长亭一般,看清楚自己不过是假面尊主的一颗棋子而已。 千生殿外,长亭暗暗觉出可疑来,这卓翎现在就在千生殿,可是为什么依旧如此平静?他不可能到了现在还没有发现安琴出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身后黑衣人蠢蠢欲动,长亭长臂一横,“不许轻举妄动!这里安静得太不寻常了。”眸光一动,转身对着十多个硬手说道,“你们五个,往右边去,你们五个,往左边去,分开跑,造成混乱,引开守卫注意!尽量拖延时间。我去杀了那个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对着长亭点了点头,又回身跟众人沉声吩咐道,“好,半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碰头,大家生死由命,各自保重吧!” 话音刚落,十多道黑影飞窜而出,长亭暗叹,这就是佣兵,无牵无挂,不惧生死。他不一样,他有安琴,安琴若是出事,他死了也不会瞑目的。所以,今夜,他要铤而走险了! “来人,有刺客!杀!”守卫看见了黑衣人,忙喊来禁军,而守卫们根本不像刺客们预期那样乱了阵脚,反之非常有秩序的喊来更多禁军,几队人马有的护卫千生殿,有的追着黑衣刺客,并将他们团团包围。可是,假面男人没有看错长亭,即便是这样危险境地,长亭还是自侧面飞入殿内。这就是长亭的功夫,无人能敌! 千生殿内,夜明珠光辉冷冷,将整个大殿,照耀的如雪域冰窟,让人通体生寒。 这个寝宫,长亭已经很熟悉了,他在这里,暗暗的守了安琴不知多少个日夜。奢华如昨,清冷如昨,只是今夜,他不是来保护的,而是来杀人的!想想都觉得可笑,长亭犯了大错,他害了安琴!心思已定,不再更改。安琴,这辈子,是生是死,都要为你搏一把! “等你好久了!”一个慵懒戏谑的声音在帷幔之后响起。 是卓翎!不愧是卓翎!看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假面男人自觉计划天衣无缝,却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姜还是老的辣。 卓翎单手掀开帷幔,从轻纱薄帐中稳步而出。墨绿长袍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脸上映着夜明珠的清冷光辉,下颚刚毅的弧度被光束拢着,一双晶眸,熠熠生辉。 “我这一生,可以称得上是心思细密。要杀的人,要做的事,没有杀不了,办不到的。能从我手里逃走的,你是第一个。长亭!”卓翎打开一个小锦囊,从里面拿出一颗菱角糖,轻轻放入口中,漫不经心的含着。 第26章 宫廷政变 (2) 长亭一眼便认出了那个锦囊,那是安琴的,她偷吃糖果的可爱样子就铭记在长亭心里,与血肉相连。[.超多好看小说] 长亭略略欠身,“王爷,今夜之事,恐怕您心里早有打算了吧?” “本王就站这里,你是来杀我的,动手吧。”卓翎扬了扬下颚,阴邪笑道。 长亭抬眼看了一眼他,手下一松,将佩剑扔到地上,摆明立场,“王爷,您不能死。您若死了,那个人亦不会放过她的。有您的一天,就有安琴的一天。” 谁知卓翎听了,朗朗大笑,“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莽夫,有勇无谋。现在看来,倒还真是个有脑子的。” “但愿安琴无事,长亭听凭王爷处置。”长亭颔首欠身。 安琴?你有什么资格叫出这个名字?这句话,在卓翎心底轻蔑默念。面上依旧扬起笑意,“那个人……是蝶谷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的名字就行了。” 如果卓翎在这么一系列事情发生之后,还不能猜出自己的敌人是谁的话那么他便不是卓翎了。所以,他早已有了计较。只欠一个确认。 长亭抬眸,沉声道,“闻人玉!” 漏网之鱼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卓翎笑了笑,看住长亭,稳步走了过去。在他身边低语几声,两人达成一致。 十多年前,长亭的仇人是卓翎,他为了母亲遗嘱屈身卓翎府中做了侍卫。又被派入宫内,保护安琴。在安琴身边的这些年,长亭的心,便不由自主起来。那个小丫头一天比一天大了,长亭心中的鬼,也就一天比一天大。他一直以为,这个世间,卓翎才是安琴最大的敌人,太愚蠢了。是他自己亲手把安琴送到真正想要杀了她的人手中,此刻长亭愿与这个卓翎合作。(.好看的小说)之后的事,让天来做主吧。只要安琴,一切安好。 破晓时分,天际一缕鱼白浮现。 胡心等在宫门口处,暗觉事情不对,立刻遣人进宫打探,等待消息。 时间一刻一刻的流过,突然,宫内侍卫调动异常,似有大事发生了。胡心在暗中静静等着消息。 大太监华城在宫门处,迎着上朝的诸位大臣,神情悲怆严肃。阁老许宏上前,急急问道,“华公公,怎么脸色如此苍白,可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了么?”他尽量克制,可是未能掩饰住内心的焦急和暗喜。 华城透出慌乱神色,欲言又止,只道,“阁老,各位大人,赶紧随奴才上朝,出大事了!” 许宏微微侧身,朝着身后一个将官帽压得很低的人递了一个眼色,两人便随着众位大臣进了宫门,小跑着往大殿赶去。赵谦紧随其后,隐隐约约的觉出事情的不对来,却也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大步跟上。 当众人进入凤鸣殿时,被眼前场景震慑住了。 大殿上挂满了白绸,这是国丧啊!鎏金凤雕口涎白花,仿似眼带泪光。整个大殿,宫女执事跪了一地,压抑着一种死般的沉寂。 许宏看着眼前一幕,不禁透出一丝得意笑容。他身后之人,也将身子挺了挺,不再遮遮掩掩了。看来,一切,都按照计划中一步一步的实现着。 赵谦也环顾四周,他神情淡淡,彷如心中已知一切。当他身后沉重的殿门重重合上,发出咯噔一声声响的时候,赵谦嘴角挂笑,依旧站在大殿前端,等着好戏登台。 殿门合上的那一瞬,一丝不安在明王心中扩散开来。 诺大个宫殿,静的可怖。突然,华城打过浮尘,尖声唱道,“卓王爷驾到!” 许宏和明王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大殿屏风后面稳步走出来的卓翎。他墨绿儒衫,眼带精光,神采奕奕,就好像那年,他入住皇城一般,摄魂双眸环顾左右,嘴角溢笑。 “这……”许宏和明王当时就吓傻了,好像撞了鬼一般惊恐的瞪着眼睛。 卓翎缓缓坐在龙椅之侧的扶手椅上,侧眸看了看那金灿灿的龙椅,心里默默念了一句,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你总有一天会回到我的身边,坐在那张龙椅上,与我一起,俯瞰天下。随即收回眼神,转向龙阶之下,两道寒光刺了下去,许宏当时就吓得坐在了地上。 卓翎看了哈哈大笑,“怎么,见到本王,阁老就吓成了这样?” 许宏一介文人,贪生怕死,眼见着大势已去,被卓翎抓了个现行,只得跪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老臣是受人蛊惑,王爷明察啊!” 明王爷把心沉到了谷底,站在一边默然不语。 卓翎不理会那个许宏,笑着看向明王,“这不是明王爷么?前些日子,王爷可让在下好找啊!万岁也没什么亲戚了,过些日子的大婚,明王爷不出席,这怎么行?想来婚后,我也要称王爷一声,叔父啊。” 赵谦此时已经完全了解事情大概了。但笑不语,心思暗动。这个卓翎,太可怕了,永远不动声色,却又运筹帷幄。 明王心一横,扔掉官帽,走到大殿中央,指着卓翎大骂,“你算什么东西?当年不过是先帝伴读,我们皇家的奴才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你以为把持了一个小丫头就能够顺理成章的得到云棠江山么?你别做梦了!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为我钟离皇室,铲除你这个……”话音生生顿住,一口热血从明王口中喷洒而出,明王等着双眼,身子向前跌了两步,回头看去,竟是长亭!他的长剑没有去砍卓翎的脑袋,倒成了杀死明王的凶器!明王不能相信,他自己竟然这样败了,仰躺在地上,身子不断的抽动,鲜血流了一地。片刻之后,他睁着双眼,停止了颤抖。 许宏大叫一声,意图将埋伏在殿外的那些人喊进来,“来人啊……来人……” 他还没叫完,十余具尸体便被卓翎手下精卫扔了进来。看着那些死去的侍卫,许宏知道,说什么都晚了。卓翎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眸中依旧淡淡。“阁老好走,本王以国葬相送,但愿逝者安息!”邪魅之笑,在唇角绽放。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血腥味儿充斥着每个角落。众臣眼见着许宏和明王被杀,连忙跪在地上,连连高呼,“王爷圣明,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卓翎俯瞰着这些人,带着不屑的笑意,朗声说道,“今日之事,只是给诸位大人提个醒。这个天下,十多年前,就不是钟离的了!是我卓翎的!我卓翎的东西,你们最好看都不要看,乱动心思的,这就是下场。” 众人胆战心惊,将头俯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儿。 最后一句话,卓翎语调愈发冷硬,将目光直直的打在了长亭身上。尽管今夜里,长亭助他一臂之力,但是在卓翎眼中,长亭依旧是眼中钉肉中刺,非除不可! 长亭并不在意,他现在的一颗心,已经飞到了安琴身边。心里念着的,也只有安琴的安危。 胡心的人被长亭一举拿下,一个都没能放走!胡心在宫外等了好久,突然叫了一声,“快撤!宫内有变!”说罢,便带着众人向着城外退了下去。 卓翎吩咐华城将这一切收拾好,华城颔首,略有深意的回了句,“老奴明白。” 尽管,安琴逃离那日,华城已经知道了长亭未死的事情,但是他今日仍旧有一肚子的疑问。可是,华城也别无选择。他猜不透卓翎心里在打什么注意,也不知道那长亭到底心向何处,更是担心着安琴的安危,将一切暗暗藏下,口中吩咐着,“将尸体抬出去焚化,殿内大臣一律不准出宫,在此休息!” 这是卓翎的吩咐,眼下,这消息还不能传出去!他要稳住那个假面尊主闻人玉,不然,情急之下,他真的很害怕安琴会受到伤害。 长亭清点尸体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对,冲着卓翎喊道,“少了几个!”没有胡心!胡心是假面尊主闻人玉的心腹,他一定是得知事情有变回去报信了。即便卓翎和长亭这一夜尽可能的锁住消息,但是这毕竟还是一个临时的计划,太多的破绽了!长亭不如卓翎的冷静,顿时有些慌了。 卓翎却并不那么忧心,他明白,“眼下万岁是他们这些败兵手上最后的筹码,如果他们还有些脑子的话,便会为本王好好照顾万岁。有我一天,就有她一天!”这是自信的宣告,也是对她的承诺。卓翎眼带光芒,长亭在下,默然看着,自愧不如。 长亭明白,自己除了安琴的爱,什么都没有。他自然比不上卓翎的城府智慧,也比不上卓翎的地位尊崇,他真的只有安琴的依赖。 熟不知,长亭拥有的,正是卓翎此生求之不得的一切! 云棠女帝在位十年,卓翎摄政十年。多少人觊觎过安琴的龙冠,多少人想取而代之,那柔弱双肩被卓翎的大手紧紧扶着,不管再过多少个年头,安琴,始终是整个云棠的主宰!因为,她有卓翎! 第27章 追捕 云棠女帝在位十年,卓翎摄政十年。多少人觊觎过安琴的龙冠,多少人想取而代之,那柔弱双肩被卓翎的大手紧紧握着,不管再过多少个年头,安琴,始终是整个云棠的主宰!因为,她有卓翎! 胡心带着余勇逃脱,卓翎下令闭城,“封闭城门,飞出去一只麻雀本王都要你们这些人赔命!” 众人领命,长亭请缨,“王爷,让我带人去吧!” 卓翎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笑意,“好啊。” 长亭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赵谦看着他离开之后,走上前,在卓翎身后,“王爷,不怕他一去不回么?” 卓翎眸光阴沉,掠过赵谦身边,丢下一句,“赵谦,你若想好好活着,就闭上你的嘴。”转过身,挥袖离开。留下大殿中,吓得惊慌失措的众臣,还有朝服加身面若玉冠的赵谦。 大太监华城按照卓翎的吩咐,调来侍卫守住整个大殿,将朝臣们软禁起来,弄得人人自危,有些心怀鬼胎之人,也露出了马脚,只待卓翎日后清除。华城在赵谦身边站住,赵谦侧眸而笑道,“今日未见圣上,不知万岁是否安好?” 华城心里一沉,面上依旧恭敬而笑,按照卓翎吩咐,不敢透露半个字,“万岁一切安好,多劳大人惦记着。[]这两日,恐怕就要委屈大人在此歇息了。老奴告退。” 赵谦微微欠身还礼,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纵然华城守口如瓶,纵然卓翎掌控大局,严锁消息,但是赵谦还是看清了一切,他大胆猜测,安琴,一定不在宫内!诛杀明王,铲除许宏,这场戏,不过刚刚开始。长亭,那个人竟然没有死!他暗暗牵唇而笑。 长亭带着卓翎手下精卫策马狂奔,不多时,便到达那个荒芜老宅。 看着那敞开的大门,还有门前车辙之印,长亭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大吼一声,“追!” 还好卓翎早派人做了准备,今日城门封闭!没有人知道卓翎是怎么知道的,也许,卓翎,就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胡心驾着马车一路狂奔,车边上是十余个黑衣护卫,腰挎大刀,狠命的抽着马屁股,一行人,犹如风驰电掣般往城外赶去。 “尊主,马上就到车门口了!”胡心回过头对着车内吼道。 里面的人,确实安稳而坐,假面男人闻人玉清扬声音响起,“去崖边!” 胡心一愣,却不敢有丝毫迟疑,即刻对着众人高声吩咐道,“改道,去崖边!快,跟上!”一言即罢,众人勒紧缰绳,马鸣嘶嘶,调转方向,冲着崖边奔去。 未到崖边,长亭带人已经赶了上来,看着他们调转方向,虽然心里有疑惑,但也没多想,追了出去。 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长亭拔出腰间长剑,飞身离马,脚尖猛足了劲点在马背上,一跃而起,照着马车方向,长剑直刺!胡心大叫一声,“护住尊主!” 所有黑衣护卫刷刷三声都拔出大刀,反身迎了上去。与长亭手下卓翎的精卫,展开了一场血肉相搏的厮杀。 第28章 坠崖 长亭与胡心交手,马匹受惊,马车失控,一路往前奔去。闻人玉自马车中跳了出来,掀袍立在车前,单手拽过缰绳,紧紧反勒在手上,马车才稳了稳,他回眸看向以命相搏的长亭,突然扯下银质假面,墨色长发在风中飞扬,邪魅之笑挂在唇间。今天,他闻人玉确实败了,败得莫名其妙,败在了长亭手中,更败在了卓翎的运筹帷幄之中。可是,他不相信这场戏会这样落幕,因为他手中,还握着安琴的性命。有了安琴,他还可以翻盘! 闻人玉驾着马车不顾一切的向前奔去,身后是厮杀的吼叫声,血肉横飞,血流成河,一股子腥臭味儿漫山遍野扩散开来。眼看着马车就要冲到悬崖绝壁边上,闻人玉却没有丝毫停下之意。长亭被胡心死命纠缠住,无法退敌,长剑斜砍,生生砍掉了胡心的左耳,胡心失声痛吼,倒在一片血泊中,身子蜷缩着不停颤抖。 长亭无心应敌,抢过一匹马,翻身跃上马背,飞奔而出。撕心裂肺的喊着,“安琴!” 却没有人回应。 闻人玉驾着马车直冲下了悬崖,在马车坠落的那一瞬间,他双脚互踩借力,飞身跳上悬崖。(.)马车,却飞快的向下跌落,一个白色身影自马车中甩了出去,如瀑黑发散在空中,重重跌了下去。长亭一眼便认出,那是安琴昨夜脱下太监衣服后换过的长裙,还是长亭亲手为她穿上的!长亭这一刻,心都停了,周围的嘶吼都听不见了,只是在飞驰中,静静看着那跌落的身影。就在那生死时刻,长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连人带马,冲下悬崖,追着那白色的身影,一同消失在绝壁之下。 “安琴,你的海阔天空,我一定为你找到,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我会在你身边。” “你会不会饶恕我,我被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仇恨牵着命运走了这么多年歪路,害了你,也毁了这世间一切。” “你说你要盖一座小屋,倚着青山绿水而建。悬崖之下,一定会有你要的风景。” “你无须害怕,我在你身后,追着你来了。安琴,我守了十年的安琴,这一世,我怎么可以放开你?” “我输了,今夜风云突变,我输得最惨。输了你,输了我们的海阔天空!” 天边火烧云连成一片,仿佛张开怀抱,在迎接一对痴人怨侣。世间喧闹,在这一瞬息,皆尽安静下来。终了时分,才知生命的可贵。长亭不后悔,心怀歉疚,只因他承诺给安琴的,他没能做到。安琴是那么希望活下来,是那么希望有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只化成一缕叹息,消散天际,不复存在了。 日出时分,日光耀人双目,好像带走了昨夜一切纷争。 闻人玉负手而立,站在崖边,看着那坠落的黑影渐渐消失,眉间目光变得愈发明朗。纯透肤色在日晖的笼罩下淡淡浮出一抹金色,轻笑而语,“今日,失败的,不止我一个人。” 第29章 清理门户 长亭纵身跃下悬崖,安琴生死不明,闻人玉仓皇出逃,卓翎在皇城之巅俯瞰天下只寻一人目光。这场游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千生殿内,卓翎静默坐在软榻上,听着精卫回报,“长亭……随着马车……一起跳了下去!现下……并不确定……不确定……” 他神色如常,声调低沉,“不确定什么?” 精卫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颤颤巍巍的答道,“不确定万岁……是不是……”他本想说,不确定万岁是不是死了,但是他没敢如此回报,只道,“不确定,万岁在不在马车之中。不过……有人看到……马车里有一个白衣的女子摔下了悬崖。(.无弹窗广告)” 卓翎冷笑,不见慌乱,只问,“闻人玉呢?那个假面男人呢?” “逃了,没能追上。属下们正在找。”精卫将身子伏在地上,壮着胆子回道。 “你们有没有回他们城郊那座老宅搜?”卓翎听着,知道闻人玉已经逃脱,没有发怒,反而心头一松,因为他确定,安琴不会死,闻人玉没有那么傻,不会扔掉自己最后的王牌。 “搜了!已经人去楼空了。可是属下们将庄内所有的东西都带了回来,王爷,要不要过目。(.好看的小说)”精卫回禀。 “你下去吧。”卓翎挥了挥手。 当大殿沉寂下来之后,卓翎终于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他坐立难安,尽管知道安琴此刻一定还活着,可是他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对待安琴,他总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有些后悔,当初就是太自信了才会让长亭带人追捕!他应该想到的,闻人玉没那么好对付!现在后悔已是太晚,该做些什么? 他手里握着那个锦囊,里面还有当日安琴私自藏下的几颗菱角糖,他只是笑笑,却牵动了眼角的酸楚,神色伤感,竟有些许泪光的闪动。 “我要把你找回来!关一辈子!”卓翎狠狠的说道,哪怕你恨我又有何妨?没有恨,没有那激烈的情感,我会很寂寞。安琴,我一定找到你! 第三日,卓翎命华城带着一个托盘,盘中有七杯清酒,进入关押着朝臣的凤鸣大殿! 华城尖声响起,“老奴奉了王爷旨意,送了几杯酒给各位大人压惊。刘大人,李大人,石将军,王尚书,卢刺史,还有您,淳于相爷。这几杯酒是王爷赐下来的,您几位请!” 数十位大臣这两日在殿内被囚,都是胆战心惊,华城端了酒杯上来,他们便明白其中意思了。这是一次清理,卓翎借着明王造反,许宏逼宫,是要把朝上所有不忠之臣一并清除!六杯酒赐下,剩下的官员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些被点到名字的朝臣们做着最后挣扎,谁知殿外冲进来两列黑衣精卫。那是卓翎府上训练出来的一流硬手。他们长刀斜挎,目露凶狠之色。 华城看惯了这种场面,也只是笑笑,“各位达人,别让老奴难做。请吧!”说着,又将托盘向前递了一递,有的贪生怕死的已经晕倒在地上了。精卫不由分说,拔出长刀狠狠砍了下去,手起刀落,人头分家。 第30章 千生殿里千生念 华城看惯了这种场面,也只是笑笑,“各位达人,别让老奴难做。请吧!”说着,又将托盘向前递了一递,有的贪生怕死的已经晕倒在地上了。精卫不由分说,拔出长刀狠狠砍了下去,手起刀落,人头分家。 那些文官们都吓傻了,自知已经别无退路了,便纷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不过片刻而已,这几人,皆尽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都不行了。众人被吓得满头大汗,赵谦亦不言语,只是紧紧看住华城托盘中剩下的那最后一杯酒。 华城朝着赵谦缓缓走来,赵谦面上淡淡,一颗心却早已到了嗓子眼处。 华城略有深意一笑,“王爷说了,这杯酒,本来是预备给右相大人的,不过………”话未言罢,华城扭过身子看了看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又对着赵谦说道,“不过这两日路上亡魂太多,怕相爷走得不安生,所以,这杯酒,王爷先为相爷存着。来日方长。望相爷珍重。” 赵谦心底松下了一口气,低着头僵硬笑道,“臣,明白。” 好一个卓翎!心狠手辣,办事果断,一夜之间,铲除了多少余孽,反而将所有罪名推到了逼宫失败的明王和许宏身上。这一招,反败而胜,真是太高明了。赵谦自觉和卓翎博弈,自己还太稚嫩。不过他相信,早晚有一天,卓翎的那个位子,是属于他的。而安琴,那个冰凉如玉的女子,也会是他,赵谦身下玩物。 “今日你不杀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赵谦在心中狠狠骂道。 女帝失踪,仅有少数人知道。华城自然是其中之一,他听着传来的噩耗不禁慌乱了心神,可是当他看到卓翎自然如常,便明白,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卓翎在千生殿内住了下来,那宽阔大床内,似乎还有安琴的味道残留。从安琴五岁那年,卓翎就伴在她的身边,她的一颦一笑,甚至都有卓翎的影子。她威严端庄,冷漠无情,她的笑,卓翎从未见过。他以为他做得很成功,他把安琴教成了一个冷漠的帝王。可是,直到卓翎发现安琴对长亭动了情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错得太离谱了。 安琴是一个未长大的丫头,她有着女子最娇弱的内心,外表愈是清冷,心里愈是脆弱。卓翎竟然把陪伴她的机会拱手送人?让长亭陪着她走过了十年,这十年岁月如歌,是一个女孩儿最娇美的十年。时光不会再有,长亭,在安琴心中以无可取替。 “我要怎么做……才能把你……我……”卓翎重重的闭上双眸,迷醉情怀荡在胸中。卓翎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不知,如何去面对一个安琴。 卓翎沉沉叹了一声,只是劝慰自己,此刻多想无益,把她找回来,才是最要紧的。况且,他最大的对手,闻人玉还活着!十年前火烧蝴蝶谷没能要了他的命,今日,就让我结果了你,一了百了! 第31章 齐妃之恩 闻人玉等人在悬崖边上与长亭恶战,虽然侥幸逃脱,却也损伤大半。闻人玉命胡心等手下连夜出城,返回姜宁城收拾残局。而他自己则折回城郊老宅,因为他将昏迷中的安琴藏在了老宅后园隐蔽处。 闻人玉将假面扔在了悬崖边上,一张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在月色中拢着淡淡的光。他伸手拽开假山上缠绕的枯枝烂叶,掀开袍子探身进去,眼见内里什么都没有,闻人玉心里咯噔一声。安琴不见了! “怎么会……”闻人玉强压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倚身靠在假山石壁上,气息不定。(.无弹窗广告) 还未待他理清头绪,一阵漫天火光拢了上来,将夜空点亮。闻人玉双眉微皱,愣神片刻,嘴角牵起一种嘲讽微笑,纵身飞出老宅,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消失在夜色之中。 千生殿里,卓翎端坐高处,冷冷听着手下回报,神情肃穆,不辨喜怒。烧了老宅又如何?闻人玉为人狡诈,这么多年隐遁江湖,如今安琴握在这个人手里,虽然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时间一长,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说真的,卓翎心里并没有那么自信了。(.) 华城守在殿外,他知道,卓翎派了手下人去烧了那座老宅子,可是,去的人,并没有把安琴带回来。长亭坠崖,生死未明,安琴又是不知所踪,小虞那丫头更不知道是死是活。这可如何是好…… 直到那黑衣精卫离开,华城才战战兢兢的端着一盅茶亲自送了上去。 “王爷,请用茶。”华城立于卓翎身侧,恭敬俯身。 卓翎微微侧眸,眸光泛冷,低沉嗓音,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本王不杀了你么?” 华城手上一抖,托盘颤了颤,盅子发出碰撞响声,他低着头,低声回道,“奴才……不知。” 卓翎轻笑不语,敛去眸中些许杀意,掀袍起身,迎着微微敞开的轩窗走去,凝住那清冷月光,思绪飘渺,“当年,齐妃是否与你有恩?” 卓翎不愧是卓翎,单靠猜测,便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华城瞒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侥幸了。遂松了口气,坦白回道,“是,奴才当年供职司饰监,一日手脚笨拙,打坏了容皇后的凤簪子,还是齐妃娘娘出手相救,只罚了几板子,好歹留下了一条贱命。后来……娘娘临终时,将小公主,托付给了奴才。” 后来,卓翎逼宫夺位,华城受齐妃临终所托照料小公主钟离安琴,凭着自己左右逢源一路高升,最终站到了今天这个位子。华城放走了安琴和长亭,卓翎到现在没有杀他,也让他摸不到头脑。 “那么,齐妃临终前,说了什么没有?”卓翎单手握住窗棱,暗暗用力,似在隐忍着什么。 华城一愣,将身子又低了低,“娘娘说……千万保住公主性命。千万,千万。”齐妃临死前,那几个字,就像刀刃一般,刻在了华城心里。那是一个女人最后的请求。没有人可以拒绝,更何况,是一个受她大恩满怀感激的人。 第32章 迷局 华城一愣,将身子又低了低,“娘娘说……千万保住公主性命。(.无弹窗广告)千万,千万。”齐妃临死前,那几个字,就像刀刃一般,刻在了华城心里。那是一个女人最后的请求。没有人可以拒绝,更何况,是一个受她大恩满怀感激的人。 千万……千万……她冷曼声调在卓翎脑海中回旋,回旋。卓翎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祈求。他微有失神,看住静寂夜空,面色冷凝,“我从来都没想要她死,是她,总是想我死。” 华城怔在那里,未能明白卓翎话语中的她,到底是钟离安琴,还是已故的齐妃。 卓翎回身,倚在框上,“我不杀你,我要留着你,把她找回来!”是华城放走安琴的,留着这个人的命,以后还会有用。 “王爷,老奴恳求您,放过她吧。她只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让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好的活下去,有什么不好么……”华城突然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卓翎深瞳微蹙,面色无波,唯有夜风掠起发丝,衬得苍白容颜更显疲态。沉默半晌,轻轻而笑,“孩子?不……她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悄长大了。会反抗,会算计,会为自己谋划了。” 一番冷淡言辞,却是一语中的。华城也深有所感。 “她只能留在我身边。”卓翎冷肃眼眸渐渐回暖,转身挥手,示意华城退下。 华城自知多言无意,只好深深叩拜,退了下去。 一股热辣酸意涌上卓翎心头。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直到这一次,安琴离开了他。卓翎此刻是那么的无助,看到这浩瀚星空,想到曾经与安琴的每一幕,他才发现,放在安琴身上的那些对齐妃的恨已经被自己不由自主的关爱渐渐磨灭。他爱安琴,不管是以怎样的身份。他都爱安琴。那个曾经听话,敬畏他的爱琴,现在这个一心只想逃离他的安琴,都牵扯着卓翎的心。在这场博弈中,卓翎早就输了,安琴可以一走了之,卓翎却不能不管不顾。 夜色愈深,思绪凌乱。 老宅被烧毁,闻人玉纵然气愤,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要知道他现在简直就是被打回了原形。好在比这最坏境地他都经历过,现在,不过是从头开始,没什么可怕的!安琴失踪,这是闻人玉此刻最焦急的事情。[]他要马上找到安琴,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这张他仅剩的王牌!所以,他冒着巨大的风险,一个人留在帝都,找遍每个角落。 所有人都在寻找安琴,可只有天知道,她此刻身在哪里? “现在市面上乱的很,生意不好做啊!”一个大汉坐在酒馆里,和身边的几个通行人大声聊着。一面说着,一面仰起头喝光了瓷碗里的酒,火辣辣的液体让他面色泛红,黝黑中透出火烧的眼色。 他身边的人接道,“可说呢!朝里有人造反,说是皇上受伤了,中了一个什么毒,摄政王广下诏书,征召天下名医,只要能解毒,加官进爵,要什么给什么。现在草药的生意倒是好做了。不过街上到处都是抓人的禁军,弄得人心惶惶的,也没几个大夫敢应下来的。” “早晚被这个小女子弄得天下大乱!一个小丫头,乳臭未干,哼,也能当皇帝!”大汉酒醉胡言,已经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了。 通行人连连止住他,圆场道,“好了好了,快点吃酒,还要赶路呢。” 这是帝都,眼下又到处都是摄政王府的人,如此胡言乱语,岂不是不想活了?周围人都是低头吃饭,没有人再敢接话。 岂知这些话,全部被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女子听入耳中。那清丽面容,不属于凡俗。苍白颜色,丝毫未掩她绝世姿颜。凝思双眸有着颤抖的担忧。除却安琴,谁可以让一身儿素色麻布过膝短裙有如此惊艳的错觉? 她在老宅假山中醒来之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找不到长亭,找不到小虞。在一片惶恐中,她离开了老宅。虚弱的她不知何去何从。直到刚刚,她在酒馆中要了些饭菜,胡乱吃了点。好歹有些力气。却没料到,她出走这些天,朝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过真相如何,她都无心知道。她此刻唯一担心的,就是长亭的安危!到底发生了什么,长亭,你在哪里。 “姑娘,一共一百文钱。”小二笑嘻嘻的站在安琴身边。 安琴愣了神,她从来不懂这些,顺手拽下了自己头上一枚金扣,问道,“这个够么?” 小二瞪大了眼睛,为难的说道,“姑娘,找不开啊。” “够了就行。”安琴曼声冷道,甩下金扣子,转身就要离开。还未走出两步,又顿住,回头,问道,“我让你带个路,行么?”凤眸无波,却带着威慑。 小二见她不似凡人,又见她出手阔绰,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不简单。便应了下来,“姑娘,你说吧,甭管你找哪条街,小的都门清。” 安琴敛住眸中忧虑,在小二身侧低语两句。小二微微一愣,随即让出一条路让安琴先走,并说道,“您跟着小的来,咱们这儿离那里不远,一会儿就到。” 片刻之后,一座大宅出现在安琴眼中。 匾额上,赫然两个大字,“赵府。”小二怕惹是生非,连忙辞过了安琴,溜溜的跑走了。 赵谦?安琴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打听消息的便是这里。不管怎样,不管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她都要先找到长亭。她偷偷飞身入内,几经周折,才找到赵谦的房间,趁着守卫稀松,溜了进去。 哐当一声,书架整个倒在了地上。安琴藏在朱红柱子之后,静静看着赵谦在书房里大发雷霆。 赵谦像疯了一样摔打着屋子内的东西,瓷瓶瓷罐碎了一地,书本散落,被他撕碎的纸片漫天乱飞。安琴略显疑惑,赵谦平日为人谨慎,谦卑有礼,何事让他乱了分寸。 第33章 悬崖之下 正在安琴疑惑之时,一个手下人上来回报。(.) “大人,我们已经把许宏留下的宫内的眼线全部纳为己用了。现在,宫里的事情,大概都清楚了。长亭在悬崖边上与假面刺客恶战,坠落崖底,生死不明。皇上也不在宫里,所谓重伤传言,不过是卓翎设下的局。”手下人弓着身子,冷冷回报。 暗处的安琴按住胸口,一双深瞳透着惊恐。她紧紧靠住柱子,未免自己发出声响。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生死不明?她要再一次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么?安琴难以想象,如果在经历这么多之后,他们二人还是要天人永隔,那么,她该何去何从? 她眼神凄楚,泪滴将落未落,含在眸中,光耀世间。长亭……心中默默念着他的名字。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昏倒在他怀里,她以为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会是他。可没有想到,两个人,终究还是分开了?这就是命运么? 安琴紧紧咬唇,听着赵谦又道,“卓翎这个混蛋想杀了我!好啊!在他杀了我之前,我就让他看看,我赵谦也不是吃素的!现在我们别无出路,那个假面男人,就留给卓翎去对付!你带人,马上去悬崖底下找长亭,这个人,牵扯太多。如果他没死……也许对我们有利。” 手下人领命而去,安琴也燃气了一丝希望。长亭……求你,别这样就离开了我。眉心一热,趁着赵谦不备,闪出房门,随着那人离开。 安琴一路跟着赵谦的手下赶往悬崖崖底。她纵然身手不俗,加之身子虚弱,这一路,几乎要了她的命。那些人在一个简陋的由草棚搭成的茶馆下歇息,安琴也得以喘息片刻。 为首的那人向茶馆老板打听,手上拿着一小块儿银子,“进来,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老板是个老者,身子已经被这多难岁月压弯,直不起来了。声音倒还算是洪亮,“奇怪的事?这崖底,也就前面李村一个村子。能有什么奇怪的事?” 赵谦的手下有些失望,正要起身,那老板又道,“要说奇怪的事儿……那野人倒算一桩!” 安琴眉心一动,低着头,坐在了茶馆一角,细细听着那老头子的话。 “这两天,跑来个野人,抢了村子点吃的,村子里也要准备过冬的,几个壮汉子合力,都没能杀得了那野人。这算是一桩奇怪的事吧。”老头子眼睛不住的盯着那块银子。 赵谦手下人不再多问,甩下银子,正要出发。 谁曾想那老头的孙子,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从后面跑了过来,在安琴身边停下,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姐姐,你是和他们一起的么?” 安琴心底一凛,默不作声,静待其变。 赵谦手底下的人这才发现,这个女子好像一直在跟着他们。为首的上前一步,问道,“你是哪路的?报上名来!” 安琴本不欲打草惊蛇,不过如今看来,也别无选择。一脚踢飞身前木桌,一个翻身攻向为首之人。为首人侧身躲避,谁知安琴只是虚晃一招,眸间闪过杀机,右手横批,随着那人一声惨叫,他生生被掐断了脖子。众人一看,自知不敌安琴,纷纷落荒而逃。不过须臾,血染茶亭,安琴脚下便是血肉模糊的一滩东西,她忍住胸口阵痛,回眸而望,那老头紧紧捂着小女娃的眼睛,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这些村野之人还未能缓过神来。[.超多好看小说] “这悬崖之下,只有一个村子?”安琴声调冰冷,眸光阴狠。 “是……”老头用自己的身子护住自己的孙女儿,生怕安琴一个发怒也拧断了他们两人的脖子。 安琴眼中慢慢凝起一丝暖意,声调放缓,“怎么走?”依旧不多言。 老头颤颤巍巍的指着路,“顺着那条小路,一会儿……一会儿就到了。” 林间一条小路,仿佛在向安琴指引着长亭的所在。安琴不敢多耽搁,飞身跃上了那些人遗留下的一匹马,策马而出。随着马的嘶鸣声,她的身影消失在黄沙之后。 林中冷风猎猎,掠起长发飘荡,安琴不由自主的眯起双眼。不管那个野人是不是你,不管你是不是还活着,我都要找到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往昔一切,在身边惊掠。 这么多年来,她疏离长亭,两人倒也相安无事。直到点破那天,热烈情绪,在二人身体中焚烧,肆虐着心底。 最难忘,那浴池中,旖旎回忆。他拥着她,看着滑腻双肩。何时,冷漠如长亭,眼底也燃气一丝幽暗之火。安琴知道,那是自己点燃的。她大胆迎接他的灼光,承受纷纷落下的湿热拥吻。磨腻在他怀中,细细嗅着他身上强劲的气息。安琴如烈火焚身,再无冰冷端庄可言。那些时日,纵然恣情纵意,但也只是点到为止,未曾继续。有一层膈膜,还是横在他们之间。墨丝飘荡在风中,响起他的声音,低沉幽暗,字字句句,饱含力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相信你。安琴眼中酸辣之感愈发浓烈,可是她心中,仍有希望。既然卓翎都没能杀得了长亭,那么一个悬崖,也会绝境逢生! 眼见着村庄越来越近,安琴已然迫不及待,从马上飞起,跳了下来。 还未进入村内,便听见一声声惨烈叫声从内传了出来。 安琴惊呼一声,飞快的跑了进去。只见一个衣不蔽体,满身泥泞的人正拎着一个婴儿左甩右甩,周围是惊恐的大人,他们拿着长矛,试图将孩子救下来。可是那野人力气大得很,单手便夺过长矛刺入人的身体,那些村民被吓得腿都软了,没有人再敢上前找死。只见孩子被重重的摔了出去,安琴下意识的紧跑两步,脚尖一点,飞身抱住了那个孩子。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安琴将他放到一个妇人手中,出手拽住野人的一条胳膊,才发现此人与猎场的那些用来训练她的奴隶体形相似,再留心看向他的面容,哪里是长亭? 仅仅是这么一愣神,那人嘶吼着扑向了安琴,安琴被踢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热血。那人已经没有任何思维,此刻俨然被安琴激怒了,朝着安琴跑了过来。安琴单手按住地面,想要咬牙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再没有力气了。只能就那样看着那个野人冲了过来。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好像回到了最初,她在围场被那些奴隶吓得半死,是长亭手把手教她,如何退敌,如何自保,可是现在,他在哪里? 那野人一掌劈来,安琴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掌风却在这一瞬在她面前停住,安琴骤然睁开眼睛,他一身儿灰布袍子,头发散乱,单手掐住那野人的手腕,眼中透着狂喜,紧紧看住安琴。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也许苦难熬,也许命坎坷。但是这一刻,安琴已别无所求。是长亭。是长亭! 长亭低吼一声,折断了那野人手臂,将他整个人抛了出去。那野人壮大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地上,长亭脚下踢出一根长矛,深深的刺入那野人的身体,鲜血喷溅,撒的到处都是,透着乌黑粘稠,让人作呕。 村民们被这个野人伤的七零八落,直到确定了那人已死,大家才发出了声响,赶忙去救治那些死伤的人。还有的人冲着长亭方向跪了下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一时间,乱的要命,可是长亭却什么都听不到,眼里,只有一个安琴。 他怔怔的走到安琴身边,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安琴面前。伸出手,却愣在半空,不敢抚上她的面颊。 安琴坐在地上,眸间带笑,清白面容间也染上一丝红晕,原来老天待她不薄,生生死死,还是让长亭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心中有千万个感谢,都凝在那两行泪水中挥洒出来。 她起身,想抱住长亭,长亭却猛地向后一退,低吼道,“别动!别动!” 安琴不解,紧张的看着长亭。 “你一动,会不会就碎掉了?我会不会发现我在梦里。”长亭满脸胡茬,麦色肌肤闪着盈动泪光。他只是紧紧看住安琴,却不敢靠近,这些天来,他在崖底发现了那具女尸,守了一天一夜,才察觉出不对。那女子比安琴要高,那不是他的安琴!他这才燃起了重生的希望。他此刻浑身是伤,只能先找到这个村庄,希望可以找些吃的和药物。却没有料到,上天,在这里,把他的安琴带了回来! 安琴破涕为笑,扑进长亭怀中,松懈了强撑着的气,嘴角鲜血涌出,将长亭胸口布袍染红。她生怕自己会再晕过去,紧紧揪住长亭衣服,“带我离开这里……守着我……一步……一步都不许离开。” 长亭将安琴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心底嘶吼着,“不会了!不会再有谁可以把你带走!这次,要死一起死。” 第34章 初雪之夜情浓时分 入冬了,夜空飘雪。如羽雪片在夜色中飘飘荡荡的飞扬着,坠落着。殿内银红跳耀闪烁,奢华如旧,清冷如斯。 直到这一刻,卓翎才明白,原来,他辜负了多少良辰多少美景。本该束手天下,就带着她,远走高飞,看遍这春夏秋冬的变换。多好。 默默收回自己的视线,幽然转身,留下寂静夜空,寂寞宫墙。 长亭为村子里杀了那个野人,村民视他为恩人,让给了他们一座茅屋。今夜大雪纷飞,长亭带着受伤的安琴也无处可去,只好留了下来。屋内点着火盆,仍觉冰冷。 安琴伤势并无大碍,只是长亭担心她身上的毒是不是全解了。握着她的手,片刻都不敢松开。 而此刻的安琴,陷在了梦靥之中,醒不过来。 殿内殿外,嘶吼声,惨叫声,连成一片。声震天宇。安琴环顾四周,已是死尸遍地,血流成河。奢华宫闱,一瞬息间,成为这世上最肮脏的地狱。她双目如刀,警惕的看着身边一切。可那些提刀侍卫从她身边掠过,仿佛不曾看见她一般。安琴陷在虚无之中,挣脱无门。这里是……安琴听见一声女孩儿的呼救声,她旋即回身,竟看到一个五岁的女孩儿,手握着一只羊脂玉簪,在婢女的尸首下瑟瑟发抖。 一道暗沉声音响起,安琴回过头,却见到他玄色衣衫无风掠起,稳步而来,他看到了她! “还记得么?”卓翎走到安琴身侧,单手握住安琴瘦削肩膀。 他的声音如幽谷波澜,鬼魅妖冶。“十年前,是你求我,不杀你,让你做皇帝的。那年,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么?” 安琴双唇发颤,避开卓翎目光,心自胆怯。 他握在肩上的手微微回收,安琴感受着他的力度,只听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话音未罢,安琴仿佛看到了长亭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她大叫着坐了起来,从梦中惊醒的她恍若隔世。长亭半坐在床上,单手将她揽入怀中,劝慰道,“我在这里,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沉沉嗓音,给予安琴无尽的力量。这是长亭给她的温暖,无人可以取替。 “我做了一个噩梦……”安琴窝在长亭怀中,泪眼婆娑。娇音如水,抚慰长亭冰冷的心。“我梦见我们最终还是会分开,我还是会失去你。”安琴的无助,让长亭的心犹如刀割。 此刻,无论长亭怎么承诺,都不能安琴宽心。话语好苍白,长亭将手覆在安琴脖颈处,细细流连,拨弄安琴精巧耳垂,轻轻啄吻着,激起心中一片涟漪。 “卓翎没能分开我们,悬崖也没能要了我们的命。老天眷顾,我们会在一起的。永远都不分开。”他抬起眼眸,看入她颤抖的双瞳。期望在她眼底,找到只属于自己的光。 安琴抬起头,在长亭唇上轻吻,贴着他肌肤,呢喃问道,“为什么会掉下悬崖?” “我以为你被推下去了。”长亭追逐着安琴娇嫩唇瓣,安琴却欲迎还拒,若即若离。 这件事,安琴还是一知半解,但是此刻,她所有的思维都被抽空,现在长亭怀中的她,只能嗅到来自长亭的味道。 他缓缓将安琴放倒,小心翼翼的压了上去,动作生疏,情绪已被点燃,却不知为何,仅仅止于轻吻之间。安琴握住长亭覆在她额头上的大手,轻吟出声,“你还在等什么?” 长亭强忍住内心激烈,咬住安琴指尖,轻轻允吸,嘶哑的声音响起,“也许还不是……还不是时候。”安琴还太小,十五岁,她承受得起么?长亭过于怜爱她,像一朵握在掌心的花,生怕自己笨拙,伤了她。 安琴揽住长亭肩膀,猛地用力,翻了个身,将长亭压在身下,长亭低吼一声,躺在了床上。看着安琴欺身上前,他不敢再动。 安琴咬了咬下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她伸出手盖住长亭双眸,俯下头去,紧紧咬住长亭双唇。在他唇上肆意流连,似不满足,探入进内,寻觅更深的悸动。她压在长亭身上,隔着单薄衣物,长亭似乎可以感受到她每一道玲珑曲线。覆住双眼又何妨碍?每一寸,每一处,长亭都曾经细细啄吻过。只是那最后一处,还在等着他的探索。 安琴气息不定,胡乱扯开长亭衣物,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她毕竟年弱,这些事情,比不得长亭驾轻就熟。长亭抬起双手,精准无误的扶住安琴腰身,一路探了上去,在她胸前轻轻按压。两人低吟婉转,冬夜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 长亭看着她在自己身上误作非为,竟生出一丝轻笑,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儿,一转眼,她竟褪去所有青涩,如此妩媚动人,长亭揽住安琴腰身,将她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拂开。抱着她半露身躯坐了起来,低哑着声音,在她耳畔浅语,“慢慢来……我教你。” 安琴涩然顿住,面色泛着红晕,眼神有些闪烁,透着期待的微光。迷醉人眼,让长亭无法直视。他低下头,攫住那泛着盈盈水光的双唇,与她纠缠住,难舍难分。解开她身上最后一丝防备,那白皙身躯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那么熟悉,有那么陌生。这是属于一个女人最美丽最动人的画面,纯净得不似凡俗肉体,长亭用近乎膜拜的方式在她身上,细细轻吻。仿佛微微一用力,他便会伤害到安琴。他气息愈发凌乱沉重,安琴嘴角溢笑,即便她再不懂,也能明白,长亭已经陷入了痴狂地步,他还能把持多久?安琴一双玉白柔荑探入长亭衣襟,慢慢滑落,长亭终于低吼一声,那流连轻吻化作狂风暴雨,凌虐她每一寸肌肤。 长亭的大手微微托起安琴,眸光投射在安琴面上,做着最后确认,安琴也已迷乱不堪,在他身下低吟婉转,直到那一瞬间的刺痛,安琴轻呼出声,长亭却已经停不下来了。随着深刻律动,安琴被他紧紧的拥在怀中,一起呼一起吸,整个生命都似乎连在了一起。她爱的人,是长亭,是这个给予了她生命里所有温暖的男人。这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与伦比的幸福。在亲密无间的契合之中,安琴不再是一个女孩儿,她是长亭的女人。 屋内浪潮一波一波,天昏地暗。整个夜晚都不曾停歇。直到临近破晓,安琴才昏昏睡去。长亭在她身侧,沉沉呼吸。生命被填满,充斥着幸福。那虚无缥缈,被强行架上的仇恨还重要么?长亭只是看住安琴略显疲惫,但嘴角溢笑的面容,他把一切,都抛在了九霄云外。最重要的是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儿,是他亲自把她变作自己的女人。安琴的身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印记。雪白袭裤上,那鲜红色的花,绽放着,宣告着长亭的占有。 看着她微眨的羽睫,长亭轻笑,“别装了,早看出来你醒了。” 安琴皱了皱眉,依旧向着他身下又躲了躲,就是不肯抬头看他。长亭不解,半露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趴在床上的安琴,复又俯下身子,体贴说道,“你要是不想看到我,那我先出去,你换上衣服后我再进来?” 安琴未出声,长亭拉过衣服,坐起身来,正要下床,安琴却叫了一声从后面抱住长亭,有些生气的问道,“你想去哪里?” 长亭微微回头,闷声道,“出去啊,要不然你老趴着,也不肯见我。” 你就不许我害羞一下么?安琴心底里恨恨的说道。面上却不透半分,照着长亭后背一口咬了下去,长亭闷声哼了一下,躲都不躲,任她胡闹着。 “知道我为什么咬你么?”安琴看着两排牙印,怕自己有些咬重了,连连用手揉了揉,声音却带着生气的味道。 长亭回过身子,面对着安琴半坐在床上,看着安琴,知道她真是有些生气了,认真的回答道,“不知道。”他虽然很了解安琴,但毕竟是个大男人,这小女孩儿的心思,他还真是猜不透。但是他对安琴有一百分的耐心,他愿意去听,愿意去猜。 “你和多少人做过这些事?”看着他那副认真面孔,安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长亭,总摆出这么一副深情模样,让人无法拒绝。他的沉默,他的刚毅,他偶尔的柔情,都让安琴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他微微一愣,多少人?做过什么? 只是片刻,长亭恍然大悟,面上露出尴尬之色。有些支支吾吾的,话不成句,“这个……其实……我……没多少的。” 安琴不肯放过他,步步紧逼,“没多少是多少?” 长亭只感觉自己很冤枉,他这么大年纪,难保不会有几个女人,这也都是情理之中啊。可是面对安琴这样逼问,他如实回答还不把她气死?不说实话,他又不想欺骗安琴。这可能是战场杀敌还要危险的时刻了。 第35章 卓翎的退让 长亭别过安琴目光的审视,闷闷的说不出话来。安琴扳过他的脸,秀眉紧蹙,继续逼问,“你天天住在宫里,哪来那些女人!” 长亭只好实话实说,“原来……上面儿赏过几个。” 安琴气的拽起床上散落的衣服照着长亭砸了过去,送什么不好,送这个……纵然生气,安琴又不好发作,长亭这理由天衣无缝,白白送到手里的干嘛不要?只是安琴一想到长亭和别的女人在床上也做这样的事,她就快要爆炸了。在她心中,长亭一直是她的专有物,他只能跟在她的身后,在她回头的时候,他必须时时刻刻都在! 长亭抬眼偷看了一眼安琴,眼见着安琴脸色愈发冷凝起来,知道安琴是真的生气了,连连告罪,“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我要是再犯,你掐死我!”说着,一把拽过安琴小臂让她把手搭在了自己脖子上。 长亭自来如此,全心全意。况且,那些女人,低贱不堪,只是赏赐下来的玩物,怎么与自己相比?安琴心中其实早已释然,不过是想急一下长亭。达到目的的她轻笑一声,顺势趴在了长亭怀中,在他肩膀上轻轻一吻,笑道,“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不手下留情。”从此刻开始,你是我身边的人,我会牢牢看住你,你不会再有机会与别人巫山云雨! 长亭沉沉而笑,抚上她光滑玉背,细细感受那平滑纯腻触觉,“我甘愿赴死。[.超多好看小说]”怀中安琴,一团香玉温柔,笑颦俱有风流,此种情景,长亭只觉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窗外寂静无声,昨夜下了一夜大雪,将万物深埋。安琴换过一身儿布裙,长亭也披上长袍,他回眸望去,安琴正在理顺腰间麻绳,眉目清淡,却溢满女子柔媚之情。一夕之间,她变了太多,这转变,让长亭心动不已。这也许是一个男人最大的骄傲,把自己所仰望的女子变作自己的女人。她轻抬眼眸,与他莞尔一笑,风姿无限。 长亭反手推开木窗,雪白世间,分不清天地的界限。 安琴在他身后,轻轻揽住长亭腰身,旧时冰冷,皆尽化作此刻温柔。她好迷恋这种感觉,不用端庄恭肃,不用再被万人崇敬,因为她只属于一个长亭。安琴清楚,在长亭眼中,她是唯一,是举世无双。长亭爱的,是钟离安琴,不是九五之尊,不是那个被卓翎握在手里的傀儡女帝。 未来的路,尽管荆棘遍地,只要有你相伴左右,我便无怨无悔。这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一种信任和托付。 凤鸣殿,百官工整而立。 华城面无表情,甩过浮尘,立在最高处,尖声唱道,“皇上驾到。” 赵谦眉心一动,皇上?心里暗暗疑惑着。众人皆行礼如仪,他也只好跟着,藏下心中几多猜测。百官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唱,“臣等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管真心与否,这样的山呼万岁,是任谁都无法拒绝的一种巨大的诱惑。 华盖金羽,宫人环侍,金煌堆砌之下,那人神情不似往日神采奕奕,竟有些鬓发发白,纯黑烫金束腰朝服,紧紧将他托起,朝服之上,金色绣龙跃跃欲飞,白玉腰带束缚其间,沉稳恭肃。冷凝面目,辨不清他的喜怒哀乐。好像是一种亘古不变的神情,此刻,却显得有些格外疲惫。一夕之间,不知为何,卓翎的身上,多了些沧桑,曾经的凛然霸气,今日看来,虚浮而已。华城高呼皇上驾到,不过是称呼而已,他早已是天下之主,天下之主。 众人俯着身子,不敢多言,却在底下,眉目相接。 只见卓翎稳步而来,走上红毯龙阶,挥袍转身。众人屏气敛声,却见他向右让了几步,缓缓落座于侧面。他让出了金闪龙椅。依旧是摄政王的位子,依旧是她身边的那个位子。 他在宣告着什么,卓翎想让天下人都明白,不管安琴在哪里,不管这世间有多少人想造反想取代她的位置,只要有卓翎一天,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天下,是他卓翎心甘情愿,拱手相送的。他送出去的东西,你要不要,都放在那里。由不得你说拒绝! 卓翎抬眼,望了底下匍匐跪着的文武朝臣一眼,扫了殿上欲飞鎏金凤雕一眼,从容抬起右手,华城微微欠身,继而侧身唱到,“平身。” 也许,没有人注意到卓翎眼中些许动容。他的身侧,那个绛红色身影,不见了。她曾端庄肃穆的坐在那里,随着他一起,接受朝贺,看这世间所有浮华。旧时宫腰束素,只怕能轻举,精瘦面容点红缀翠,那般妩媚多情,他从不曾看过一眼。直至如今,人去如烟,到底是不是一种过错?卓翎坐镇天下,瞒着世人,却瞒不下自己的心,他总有一股不安跃在心头。 “回来吧,我给你自由。”默默念于心中,如果能换得安琴的回头,卓翎愿意认输。将这江山送与你做玩物,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他陷在寻找安琴的愁思之中,底下的人,依旧虎视眈眈。 赵谦下朝之后直接回府,从手下人口中得知,他派去悬崖底下寻找长亭的人竟然被一个女子杀了!女子?会是谁呢?赵谦听着手下人的回报,心中暗自猜测着。 突然,赵谦转身走进了书阁,自挂画后面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刻花木盒,打了开来,一卷画卷安然放于其中。 赵谦深吸了一口气,拿出画卷,小心翼翼的展了开来。画中,一个女子,素白长裙轻轻披在身上,胸口散开,半露风情,她慵懒靠坐在躺椅上,回心发髻斜插了一只羊脂白玉长簪,清丽面容上染上了几许病态,却多了几分冰凉之意。绝世之姿,不过如此。 赵谦在这一瞬间,恍然之中,沉溺了。在那个午后,他有些误打误撞,又带着几分故意,闯入了宫闱之内,自此之后,安琴那冰凉如玉的身影便始终在他眼前徘徊,久驱不散。回来之后,动情之中,他便画下了这幅美人图。 “是她么?”赵谦沉默久久,方才有些冷然的问道。 手下人探头一看,心里不由得一惊,太像了,太像了,竟然有人可以把画画得如此传神,跟真的一样。连连回道,“是她,就是她。” 赵谦心里大喜,形于表面,立刻高呼,“快去!备马,带路,我要去那个茶亭,我要去悬崖底下!快去啊!” 手下人连忙下去吩咐准备。 赵谦难抑心中喜悦之情,什么谋划大计,他都顾不得了。他只想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她,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安琴早已成为他心中一个神,一个不可触碰的神,可是越是这样高远的感觉,越让赵谦心痒难耐。 第36章 发现古墓 赵谦迫不及待,一颗心早就坠下了悬崖,寻着安琴的踪迹飞了过去。只恨生得一副书生身子,马匹颠簸,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正在此时,安琴和长亭还未能预知危险。长亭见天气寒冷,便欲向村子里换些衣物干粮等御寒之物,也好准备二人行程之事。 安琴唤住他,拽下一枚金扣子,递给了长亭,“用这个换,好像挺值钱的。” 长亭不禁骇笑,“你随手就是一个金扣子,未免太阔绰了。路途长远,这个还是留到不时之需再用吧。” 安琴黛眉轻皱,略有不悦之色,出了宫,她什么都不懂,好像只能做长亭的累赘,拖累他,绊住了他的脚步。长亭顿住,回过身来,接过金扣子,笑道,“不过,我们可以用这个多换些银两。村里人朴实,不会坑骗我们的。”一面说着,一面居高临下拨了拨安琴的发髻,轻笑,“你知道你头上还有几个金扣子么?” 安琴伸手上去摸了摸,估计着说道,“三个吧。” 长亭满怀怜爱,拨了一下安琴鼻尖,宠溺笑道,“别再没事儿就拽金扣子给人了,这个东西一看就是皇宫之物,一是太贵重,二是太招眼。你还是自己留好吧。” “知道了。”安琴听话的将金扣子从头顶上摘了下来,用碎布片包好放在衣物里。长亭则出去向村里人换些过冬衣物和散碎银两。 村里人以长亭有恩于他们为由不肯手下那枚金扣子,反而从各家都拿出御寒衣物和两包干粮,另外还多凑了两袋碎银子,虽然不多,省着点用,倒也够长亭和安琴两人用了。以后的事,再想办法吧,长亭心里暗暗筹划着。不过长亭也还是将那金扣子硬塞给了村里掌事的老者,说道,“那日杀了野人,也不过是为救我妻子,你们大可不必记在心上。这个,你们还是收下,东西就算我们给你换的,两不相欠。” 老者见他坚持,一番话语又说得干脆简练,知道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也只好应了,“好,那我们就收下了。只是不知两位现要往哪里去啊。” 安琴抱着收拾好的包裹安静的站在长亭身后,看着他宽阔肩膀高大身姿,不由得面色一红,想起夜里缠绵,女儿情怀,总是如歌如诗。最动人,便是他那妻子二字。自此以后,她就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天。安琴爱上了这种可以依靠的感觉。脆弱,有的时候是一种享受。 长亭眉心一皱,不顾众人缠问声音,冲到窗前,双指一架,将窗子微微抬起一个高度,虎目如炬。安琴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在他身边向外看去,只见十余个人驾马而来,当先一骑,赫然竟是那个儒衫锦袍的赵谦!安琴这才想起,那日她出手与赵谦手下对阵,剩下的人必定是见过她的,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不由得安琴心慌,长亭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两人作势要翻窗而出。 老者却出声将他们拦了下了,双目有了然之色,“二位随我老头子来!”继而又转身,对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说道,“你们带人去拦一拦,不可硬碰,见机行事。[]” 安琴叹道,不愧是年老者多智,如此镇定自若,想必年轻时候也是个人物。 长亭看向安琴,安琴略微点了一下头,抱着包袱跟在那老人身后往后面山林里走去。村子里的人拦在外面,赵谦一行人只好一家一家的搜,费了不少功夫,一时也追不到这里。安琴才算把心放了下来。 直到将二人送到林子深处,老者才松了口气,回身对两人说道,“不管怎样,那日若是没有两位,我们村里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救命之恩,不得不报。我老头子虽然是村野粗人,但看得出两位谈吐不俗,定非凡人,前面追捕之人,就有我们村子里拦下了。你们从这里走,顺着山路,便可出去了。不送,保重!” 长亭与安琴互视一眼,心意相通,无需多言。长亭略略欠身,“多谢。” 随后,他们就看着那个老人原路返回,只是眨眼之间,便不见踪影了。安琴摇了摇头,叹道,“这个人一定不简单,都那么老了,走了这么远的山路,气不喘面不红的。一定有些功夫。哪里是什么村野粗人,我看倒像是隐遁高士。” 长亭点头,“我同意,这个村子,有些古怪。” 话不多说,毕竟现在前有追兵,后面又是一片深林,这冬雪天气,若不赶紧走出去,即便是不被追兵抓到,两个人也有好受了。长亭握住安琴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林子里走了进去。 他们不知,那老人隐在一棵参天大树之后,眼中带着凄冷神情,心中默默念道,“两百年了,两百年了,离后,你等的人,终于来了!” “啊……”随着一声惨叫,安琴抱着包裹,摔进了一个陷阱之中。 长亭想都没想,顺着跳了进去。谁知这竟是一条长长的地道,由地面上杂草掩盖着,一不留心,安琴正巧踩进了空处,跌了进去。安琴快速滚落下去,想找些东西拽住,却一摔到底,不过倒也没大伤着,毕竟她是从小在猎场长大的,这点摔痛对于她来说小巫见大巫了。 安琴自认倒霉,掸了掸土,爬起来后就急忙拽过自己抱着的那个包袱,心里一安,笑道,“还好还好,没把你摔丢了!” 长亭单腿跪在地上,反手一撑,身子稳了下来,赶忙冲到安琴身边,抱住安琴双肩,紧张的问道,“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一双深瞳泛着心疼不住的在安琴身上寻着,生怕她有些许挫伤。 安琴则笑道,“我没事,包袱也没事!”说着,还在长亭面前晃了晃那个包袱。一副得意神情。 他这才松了口气,“还管什么包袱,你吓死我了。”长亭将她揽入怀内,气息未定,如果安琴能有一刻不让他紧张的他就谢天谢地了。这个女子,生出来,就是要他头疼的。 安琴拍了拍他的后背,眸中闪溢着光辉,柔柔一笑,“即便我有事,你也跟着跳下来了啊,所以,我们还是在一起的。那还怕什么呢?” 只要是在一起,生死无所谓。这就是安琴此刻心中所有的信念了。长亭抱她在怀中,感谢天,感谢地,让他可以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爱。 当二人缓过神来,再去查看他们滚落下来的长道,长亭却把眉紧皱起来,闷声说道,“这条道,根本没想让人下来,如此陡峭。”再回身看向四周,两人惊异的发现,这里竟是一个人工修造的石室。 安琴抱着包袱往里面走了走,长亭只好紧紧跟上,生怕出了什么变故会伤到安琴。 石室内部,由一条平道引着向前,石路两侧,有神兽林立。它们怒瞪双珠,栩栩如生,身子上虽然挂着蛛网,却难掩其气势,安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云棠皇室特有之物,这里,应该是个地宫。再往前走,便是墓室。” 长亭讶然而道,“你说,这里葬着一位皇亲国戚?” 安琴回眸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是皇亲国戚,这样的布局,该是帝王之墓。” “皇帝?”长亭更是惊奇。怎么会有皇帝葬在了悬崖荒山之中。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么?云棠建国以来,国力强盛,皇陵便盖在城郊,覆压百里,雄伟壮观。那里沉睡着云棠历朝君王,这里,又怎么会是云棠帝王的陵寝呢? 第37章 沉寂的财宝 “太奇怪了。”安琴也是十分疑惑。 长亭跟在她身后,静静留心着身边的动静。安琴则专注于墓道两侧的那些石兽,若有所思的说道,“十岁那年,卓翎带我进过一次皇陵地宫,我记得,他说过,每代帝王地宫布置都是不一样的。只有开国皇帝,才可以拥有十座神兽护卫。这里……到底葬下了什么人……” 卓翎……安琴提到卓翎,竟是这么自然,在她心里,卓翎并非什么都不是。长亭依稀还记得,在他们离开皇宫的那一夜,安琴对华城说过的那些话。她说,“也许卓翎是个坏人,但他并没有伤害我,我没有理由恨卓翎。”她不恨卓翎,她对于卓翎,也许从心底里总有那么一点感情。长亭看着安琴长大,他明白,安琴只是害怕卓翎。自小以来,卓翎训练她,教导她,用了太过严厉的方式,让安琴畏惧。但是,这畏惧里面,多多少少,带着敬佩敬仰之情。毕竟,卓翎才是那个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安琴身边的男人。 他思绪万分,在心中凌乱成麻。 “长亭!长亭!快来帮我啊!”安琴的声音打断了长亭的沉思,长亭赶忙上前。 只见安琴正靠在一堵石壁上,使劲的向里面推。长亭不解,“做什么?”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既然现在一时半会儿也上不去,不如进去看看。你快帮我,我们一起推开它!”安琴一边用力,一边对长亭说道。长亭叹了口气,只能帮忙。钟离皇室,毕竟是安琴的家,这样的谜团,安琴不可能置之不理,她好奇心愈重,必要探个究竟才算罢。 长亭提起十分力气,只见石壁丝毫未动,安琴伸手拦住了他,眸色愈发寒了下来,因为她注意到,这石壁上的纹路,她再熟悉不过了!不禁向后退了两步,长亭长臂一横,将她揽住,问道,“怎么了?” 安琴并未回答,而是伸出手,顺着那纹路细细摸了上去,在一块凹点中轻轻一推,整个石壁竟然自己向内退了进去。石壁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么一动,整面墙的灰尘便散了下来,长亭用身子挡在安琴身前,两人还是被呛得直咳嗽。片刻之后,石壁停止了运作,长亭回身看去,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这里,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像一个诅咒般,他们两人注定要来到这个地方。这让长亭心里非常不安,安琴又何尝不是,只是事到如此,再说回头,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安琴已有些胆怯,愣在那里,抬起双眸,看住长亭。希望在他眼中,找到一直以来,她可以依靠的力量。 长亭拉住安琴的手,紧紧握住,两人一齐走了进去。 里面的场景太过震撼,让安琴和长亭双双愣住了神。里面是一间巨大的石室,堆满了黄金珠宝玉器,这简直是一个掩藏在墓室之中的宝藏。这些钱,也许可以组建一支军队,颠覆整个云棠! “怎么会……”安琴向前一步,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二人身后石壁发出一声巨响,长亭闪电般飞了过去,用身体顶住石壁,不让石壁闭合,这石壁如泰山压顶,哪里是长亭肉体撑得起来的,眼见着缝隙越来越小,长亭大喊,“快走啊!” 安琴伸出手在电光火石之间将长亭拽了出来,就在那一瞬间,石壁重重合上,激起一片尘土。两人跌在地上,身下是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长亭还未缓过神来,安琴便紧紧抱住他的肩膀,一双眼睛早已被泪水溢满,她曼声轻颤,“你干什么?想死么?” 长亭别过眼,看了看那合上的石壁,又看了看安琴,闷声说道,“我不想你出事……” 安琴一吻缄口,封住长亭双唇,两厢纠缠之中,她只想告诉长亭,她所有的决心。无论生死,再不分离。为什么你永远不懂?长亭,长亭!久久未能放开,长亭唇上,安琴狠狠的咬出了血,他也不躲,任由安琴发泄,直到筋疲力尽。长亭总以为他的爱胜过一切,直到此刻他才深切的读懂,安琴心里的感情绝不亚于他半分。他恨自己的愚蠢和迟钝,伸手抚上安琴双唇,深深看着她染血后的娇艳颜色,“我知错了。你罚我吧。” 将他的唇咬出了血,安琴复又轻吻上去,细细呢喃,“别再自作聪明,你的命与我的命,早已连在了一起。我们为的是不分开,生死,不重要了。” 长亭深深点头,扶着安琴站了起来。包袱已被安琴甩在了一边,着眼看去,整间密室被珠宝堆满,根本没有剩下多少空间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财宝,埋在这悬崖之下荒山之中,恐怕有了年头了。”长亭不禁感叹。 安琴不见慌乱,因为她根本不相信,这小小石室会进的来出不去!不过眼下,她确实找不到出路,打趣道,“如果我们出不去了,千百年后,别人从外面进来,也许会认为咱们两个是一对盗贼,死在珠宝之上,做了一对鬼鸳鸯!” 长亭叹气骇笑,“那还真够丢人的。有命发现这些钱,又带不走,死得真冤枉。” 安琴却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推了推长亭肩膀,抬头望他,“你也会开玩笑的啊?还以为你这辈子就不懂什么叫玩笑呢!” 长亭尴尬愣住,也许是吧,他心底藏了那么多事情,怎么会有欢笑时刻?除了一个安琴,这茫茫世间,无不是灰白一片的。能让他笑得,只有身前的这个女人。 笑归笑,安琴片刻之后,还是冷静下来,在这石室里找了起来。石壁已经合上,看起来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是光滑的石墙,根本不会有机关。“啊?这是什么……”安琴用手拨开上面的一串玉佛珠,从金子堆里面翻出了一个小木盒。 她拿着木盒晃了晃,确定里面没有机关后,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一张羊皮卷黯然的窝在里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云棠的古文字。长亭看不懂,因为这种文字,只有历代皇帝才会。这一朝,卓翎,和安琴都能看懂。这种文字,还是卓翎手把手教会安琴的,他自皇帝书阁中拿了密文的书,只用了两三天便已经学会。不得不承认,卓翎,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奇才。 安琴快速的看了下去,长亭在她边上静静的等待着。过了很久,安琴都没有说话,脸色愈发苍白下来,长亭很是担忧,轻声问道,“怎么了?里面写了什么?” 安琴顺势靠在了长亭怀中,两人坐在地上,她沉默了很久很久。长亭也不出声,就是那么斤斤的抱住她,让她倒在自己的腿上,为她理顺长发,眼带爱怜。 她叹了口气,打破了寂静。 “上面,记载了云棠最古老的秘密。”安琴声调冷曼,竟有着沧桑味道。一个昏黄的充斥着血腥味道的秘密在长亭面前展了开来。如果不是他们今日误打误撞,也许这个秘密会随着这满室的珠宝永远的尘封下去。可是命运就是这样,带着注定的意味,不让世人有选择的机会。这是宿命,躲也躲不开。 他们离开了皇宫,离开了那些禁锢着他们灵魂的地方,本以为,在那个初雪之夜,以身相许,情意绵绵,在交融之后,便可获得地久天长。可是,事与愿违。有太多的束缚无形的在扯着两人,不死不休。 第38章 墓穴中的隐秘 安琴的异样让长亭心慌不已,他却不知如何劝慰,只能收紧手臂,将她拥入心口,希望那怀中的温度可以令她安心。长亭目光撒入安琴的颤抖之中,他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她在害怕些什么。“云棠最古老的秘密……”长亭心中暗暗揣测着,云棠建国两百余年,最古老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其实钟离,是两个人的名字。”安琴握住信卷,坐起身来,凝眸皱眉。 长亭一愣,“两个人?”皇室复姓钟离,哪来的两个人的名字。 “是。从小,我熟读云棠皇室家史,总有一处不能明白。太祖钟离云清建国之后并未立后,子嗣也只有一位皇子,就是后来的楚安帝。那么,楚安帝的母亲到底是谁,为什么史书上从未提起过?如果这上面说的是真的的话,我想,所谓复姓钟离,执掌四海,其实不过是一个大骗局。”说着,安琴向长亭摊开整个信卷,目光冷聚,不知她心中所想。 长亭虽然不知道安琴在这信里到底读到了什么,可听她如此说着,长亭也能猜到一分半分了。这古墓本来就怪异的很,既是皇室规格,又为何如此寥落。(.)况且,整座墓室,只有两间石室,均未见到棺椁,这里到底葬的是谁,葬在了哪里? 纵然这是云棠最大的秘密,安琴却也从没有想过要瞒住长亭,她幽幽开口,将一切昏黄过往展开,放在长亭面前,“两百年前,一个叫钟云清的年轻人误打误撞,闯进了蝴蝶谷,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无名无姓,只知道他唤她离儿。蝴蝶谷的女子从不嫁外姓人,于是离儿决定和钟云清私奔。他们千辛万苦,离开了那闭塞的深山幽谷之境,携手江湖。但钟云清却不是一个愿意安稳度日的男子,他在前朝朝纲混乱之时,组建义军,意图颠覆皇室自立为王。可是钟云清究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义军很快便被打得不成气候。离儿为了自己的丈夫只好挺身而出,以一人之力劝说了蝴蝶谷谷主倾力相助,有了蝴蝶谷的支持,钟云清才得以扫平天下。”讲到这里,安琴嘴角竟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声音微顿,眼中带着寒意,“换句话说,其实这天下是蝴蝶谷人打下来的,而钟云清不过是运气好,所以才能坐享其成。” 蝴蝶谷!蝴蝶谷!长亭心里亦是乱成一团麻,他为了那个早已经覆灭了的传说报了十年的仇,差一点便害死了安琴!现在,他们已经逃离了皇宫,难道这个古墓,这个诡异的墓穴要再一次将他们推入宿命的轮回之中么?长亭右手紧握成拳,一股莫名担忧涌上心头,让他难以自持。 安琴站起身来,走到那些财宝堆前,轻笑出声,“你看到的这些,这些堆积成山的金银珠玉,都是两百年前蝴蝶谷谷主送给离儿的嫁妆。离儿却没能如众人所愿,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反而,客死他乡,尸骨无存。” 第39章 终究分离 安琴眼中,似浮现了一幅图画,细雨蒙蒙的姜宁,钟青云青衿布衣,她舞袖翻飞,初遇的那个清晨。只是年月裹挟宿命,如狂风骤雨一般袭来,之后残红狼藉,佳人欲哭无泪,一黄土,散在人世间,片刻的昏黄而已。 “钟云清登基之后,忌惮自己的妻子离儿权势太大,在她的酒中,下了毒。这种毒不会立即要人的命,只会让人的身体愈见衰败,直到尸骨无存。离儿是蝴蝶谷的人,自然知道那酒里有毒,她是含着恨和冤喝下去的。她带着自己亲信跑到了悬崖边上,纵身一跃,跳进深渊,只是她当时并没有死,而是在这个悬崖之下她度过了非人的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化作一滩尸水。钟云清派人到了蝴蝶谷,说离儿身染恶疾,怕连累他所以离宫出走。蝴蝶谷谷主深信不疑,亲自出谷寻找,却被叛变的手下引到了漠北,从此生死不明。后来,钟云清他们编造了个假故事,让蝴蝶谷的人以为钟云清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从此甘心效忠。钟云清封了蝴蝶谷为世族,允他们与皇室齐名,百代相传。”安琴在石室一边缓步而行,指尖在石壁上轻轻滑过,上面的每一道纹路,都像是离儿当年留下的眼泪。 “离儿当年的亲信为了离儿造了这个古墓,将她生前留下的财宝全部埋葬在了这里。把真正的历史记录下来,只待有缘人,为她平反昭雪。”安琴说到这里,身躯竟然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目光闪烁,似乎话中仍有隐瞒。只是此刻的长亭沉浸在这个故事中没能注意得到罢了。多年之后,他才明白,为何安琴会那么的害怕和担忧。 长亭已经听完,心中已有猜测,“这个钟云清,就是钟离云清。太祖皇帝!” 他沉闷嗓音将安琴从一片担忧之中生生的扯了出来,骤然回身看住他,眸色冷凝,带着自嘲的笑,“是!他就是钟离云清。在离儿死后,他为了让蝴蝶谷人相信,他是一个爱妻之切的男子,他改姓钟离,此生再不立后。” 长亭一时间也无法接受这么多,更何况是安琴,她靠在石壁上,双眼有着盈盈水光,“两百年的基业,竟然是个大骗局!这个江山,是钟云清骗来的。两百年后,卓翎又烧了蝴蝶谷,蝴蝶谷的人,才是这个江山真正的主人。”安琴最后的骄傲被这一张信卷踩在了脚底,她骤然发现,这个世间,所谓真爱为什么会这么靠不住?她的心,和离儿一样,滴着血。 长亭猛然起身,走上前去,将她单薄身躯揽入怀中,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绝望,他害怕安琴将世界万物一并否定,“你听我说,皇室争斗历来如此,子杀父,父杀子,骨肉相残这是古已有之的的事情。你不能因为这些,把我们也否定了,至少这一世,有我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我在你身边,绝不会背叛你,欺骗你。” 第40章 逃不开的宿命 这么炽热的承诺,安琴眼中却无半分暖色,密室密不透风,加之年代久远满布灰尘,安琴心里一激动,咳嗽连连。(.无弹窗广告) 长亭知道,不能再拖了,一定要马上想办法出去,这里空气越来越稀薄,用不了多久,他们二人一定会被憋死在这里。他大手扶住安琴腰身,沉闷嗓音,“我们要马上想办法离开才好。这里不是多呆的地方。” 说罢,长亭起身,在石门处伸出两根手指细细感受着门上纹路。安琴幽然张口,止住长亭动作,“这里没有回头路,出路在另一边。(.好看的小说)” 长亭回身,看着安琴踉跄的走了过去,那是进门的对面,平滑石壁挂满了蛛网,安琴以目光示意,长亭便心领神会,他用手推开墙角堆着的那些珠宝,拨开蛛网,然后站到一边,等着安琴。 安琴面色犹然凝重,她蹲下身子,拂开一指厚的尘土,四个大字出现在二人眼中。她眸中惨淡无光,长亭亦蹲下身去,只见地上刻着四个古文字,他看不懂,很多年之后,他才明白了,为何那日的安琴在看到了逃生之路的时候眸色会那么的凄冷。[.超多好看小说] 安琴抬起玉白色皓腕,眸中升起一道厉色,照着自己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鲜血顿时喷涌出来,长亭大惊,失声呼道,“你做什么?” 安琴却不以为意,将手腕放在那四个字上面,任血液流出,鲜血滴在那刻字的沟痕之中汇聚成流,当鲜红色将四个字全部染红了的一刹那,石壁竟然自己打了开来,外面的阳光像利刃一样刺了进来,长亭横臂一遮,安琴也不禁眯起眼睛来。 原来这地下的石室直通崖底的另一侧,从这里,他们大可以离开帝都,远走高飞,阳光就像是天涯海角的召唤,可是为什么,安琴的心里,会这么沉重? 长亭大喜,不禁扬起唇角笑了起来,安琴侧眸而望,他很少会有这样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好迷人。那刚毅下颚如此耐看,英挺身姿犹如战神,这是她的丈夫,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何必还去想那么多,这里的财宝,这里的秘密,都已经在墓里面沉寂两百年了,就让他一直沉寂下去吧。那个皇宫,已经远去了,就像是一段永远不会被人提起的过往,随着岁月昏黄,消散如烟了。安琴凝视着长亭,许久之后,她将手中信卷回身扔在了石室之中,长亭拉住她的手,两人纵身一跃,离开石墓。那一瞬间,安琴听到了一声巨响,石壁重重合上,她有些欲哭无泪,为何宿命要做如此安排,过去了就过去了,何苦要让她知道这一切,还有那一个两百年前的预言。 他们顺着河流一路往出走,长亭在前,灰色布袍随着微风轻轻飘荡着袍角,安琴在后,紧紧跟着他的步伐,她沉默了很久,长亭却不曾留意她的眼神。安琴眸色拨云见日,亮了起来,她轻抬脚步,紧跟了两步,在长亭身后拥住了他的腰身,笑语嫣然,“你背我吧。” 第41章 千生殿内雪纷飞 长亭撩袍弯身,安琴眉间含笑,趴到他背上,他稳了稳身子,双手一托,将安琴背起。轻盈身子,他不费吹灰之力。安琴双手紧紧环抱住长亭肩膀,感受着他的力量。 长亭留心到安琴手腕上的伤,心疼而道,“该用我的血,你又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雪白手腕上一道深深的血痕还流淌着鲜红色的液体,犹然有些狰狞,安琴趴在长亭背上,用长亭给她的布条胡乱绑在了手腕上。心里一痛,想到,这血,只有用我的才行。面上甜甜而笑,不做回应。 在他的背上,安琴选择将一切释然,但愿此刻永恒。(.好看的小说) 千生殿。 冬雪纷飞,任凭朝臣私下如何揣度,卓翎都只说圣体未愈,连月来,以摄政王之礼代管朝政。手下之人借着寻医问药之由,已将整个帝都翻了个遍,仍然不得安琴踪迹。卓翎,第一次走到了绝境之地。 婢女环侍周围,卓翎手执书卷,目光却一片空荡,不知心内所想。华城带着传膳的婢女上来请示,却见得卓翎神游,小心而道,“王爷,午时了,该是传膳了。” 卓翎清冷面色,不为所动,仿佛不曾听到一般。 华城斗胆上前接过卓翎手上的书卷,说道,“王爷,您拿反了。” 卓翎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应声问道,“什么时候了?”掩去眸间瞬息的慌乱,低着声音,不让谁听出他的疲惫和焦虑。可是他鬓角丛生的白丝却是他掩饰不了的。 “回王爷的话,午时了,传膳吧。”华城弓着身子,将接过来的书回身递给身后的黄裙宫娥。 冬日寒风裹挟着几片雪花掠进殿内,卓翎青锦单袍未能抵住那彻骨凄寒,不由得为之一颤,华城对着宫娥低声喝了一句,“快去把窗子关严实!” 卓翎却出声拦了下来,“不用,让我看看,今年的雪有没有特别之处。” 华城带着宫娥只好依言退到一边,卓翎一连几日都未曾好生休息过,众人万般小心,生怕伺候不周惹来祸端。 眼前雪白一片,绵绵宫道,被大雪沉重掩住。怪不得她那么想逃离,这一刻,即便是卓翎,也再也忍不住这寂寞的侵袭。他还记得,安琴小的时候,其实是很活泼的。她喜欢吃糖,便追在卓翎身后,稚嫩声音满怀期待,“如果我上朝的时候不哭了,你能给我一块糖么?”那个时候,卓翎冷颜不语,安琴抬头看住他的威严,自此以后,她再不敢说这样的话。安琴被送到猎场习武的那一日,她曾哭着求他,“我不想去那个地方,求你了,别让他们把我带走。我不想去。那里有可怕的野人,他们会吃了我的。”泪眼迷蒙,一双稚嫩小手紧紧揪住卓翎朝服,她不停摇动着双手,希望博得他的些许疼溺。只是,他从不心软。 卓翎自认,他给了安琴世间最尊荣的一切,却未能给她一个温暖的家。他是一位严师,他教会了安琴作为一个帝王该学会的一切,可是,在他身边,安琴却无法自由呼吸,以至于,她是那么希望逃离这座他精心打造的牢笼,只求海阔天空,无拘无束。 第42章 古寺阶前扫心雪 不能在这样无止境的等下去了,卓翎背在身后的双手骤然回握成拳,眸中荡开一抹精光之色,朗朗吩咐,“传铁甲。” 铁甲,卓翎精卫中的佼佼者,在他折损了狼誉和长亭两元大将之后,这个人是卓翎最为倚重的。人如其名,铁甲就真的像是铁甲做的人一样,坚韧,无人能摧。 须臾,一个相貌平平,目光如炬的黑衣跨刀精卫跪倒在卓翎脚下,“奴才参见王爷,王爷千岁。”话语凝练,绝不多言,这是卓翎手下精卫惯有的特性。卓翎也准许他们大可不必拘泥礼数,他们是卓翎手下王牌之军,杀人只是睁眼闭眼间的事。 “你随本王去一个地方,不必张扬,就你我二人。”卓翎言罢,甩下铁甲,在婢女伺候中离开,不过片刻时间,卓翎换上一身云锦束腰长袍,外披狐皮大氅,雪白色绒毛将卓翎紧紧围拥着,上了年岁,卓翎愈发怕冷。尤其是近几日,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两人轻车简行,由铁甲驾着一辆马车向着外城赶去。山野古寺,渐渐的出现在卓翎眼中。他缓缓放下车帘,双手互相揉搓,掩不住心内的寒意,直到马车速度慢了下来,铁甲一跃而下,打开车门,沉声回道,“王爷,到了。” 卓翎轻轻嗯了一声,从马车内探出身子,放眼看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正在寺前扫着积雪,他每扫一处,天上飞落的雪片便会立刻覆在刚刚清扫过的地方,他做着无用之功,卓翎心内却清明一片。 铁甲跟在卓翎身后,主仆二人缓步走上台阶。 这件寺庙寥落破败,寺门也因年久失修而无法关的严实,门前石阶如狗牙一般参差不齐,卓翎的氅衣轻轻拖在地上,卷起一簇簇雪花。 小和尚专心扫地,忽地发现了卓翎,扫帚一横,拦在卓翎身前,铁甲正要抽出腰刀,却被卓翎挥手阻断。 卓翎略略欠身,低润嗓音响起,“请通传,在下卓翎,是主持旧时好友,万望相见。”语调诚恳,没有一丝一毫的霸气口吻。 小和尚抬眼看了看卓翎,听了他的话,也不理会,继续扫着地上的积雪。破败寺门依旧关着,卓翎扫了一眼里面寥落景象,也不为小和尚的无礼而动怒,又道,“天上飞雪不止,你如此扫下去,几时可以扫净?” 小和尚止了动作,一双大眼望向卓翎,似在打量着什么,这么肆无忌惮的眼神,卓翎这些年已经再没见过了。他开口说道,“只要心静如水,勤于拂扫,总有一刻,这阶上积雪会被扫净。” 卓翎嘴角微扬,自大氅中伸出手来,解开沉重披风,甩给身后的铁甲,自石阶另一侧拿起扫帚,与小和尚一起清扫积雪。铁甲不明所以,但知道卓翎不喜他人多话,所以退到一边,默不作声。 这雪下了一整天,卓翎也就扫了一天,终到傍晚时分,大雪才稀稀疏疏的停了下来。地上积雪终被清扫干净,堆在石阶两侧,中间留出了空地。 第43章 繁华歇后肯从容 这雪下了一整天,卓翎也扫了一天,终到傍晚时分,大雪才稀稀疏疏的停了下来。地上积雪终被清扫干净,堆在石阶两侧,中间留出了空地。 小和尚将卓翎手上的扫把接了过来,推门走进了寺院,也终究没再说些什么。铁甲将氅衣为卓翎披上,此刻的他,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但是他依旧只是直目看向寺内,双唇转白为紫,苍白脸色透着虚弱。 许久之后,寺门才缓缓打开,小和尚走了出来,对着卓翎弯腰行礼,“施主请进。” 卓翎抬起脚步,踏进了门槛,挥手止住铁甲。[.超多好看小说]铁甲会意,守在寺门外,夜色深深,他就像一座雕像一般,石刻的人面,没有表情。 卓翎一个人走至正殿,这里一切都残破不堪,但异常干净。佛像上一尘不染,铜漆眼珠栩栩如生。卓翎掀开袍子,跪在蒲团上,虔诚礼拜。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佛龛之后响起,卓翎心里一动,面色如常。 “从来不知,你也会相信神佛之论。” 小和尚站在门口,看见自己的师父走出来之后,也会意的将正殿的木门合上,转身离开了。这间郊外古寺,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在此清修,很少有外人打搅。 卓翎俯身一叩,站起身来,眼中再无恭敬之色,依旧是那不可一世的霸气凛然。 可是他的嗓音,却暴露了他内心中的脆弱,“我是不信,只是过而不拜,有失礼数。” 主持披着一身儿破旧的袈裟,单手握住念珠,一双眸子放在卓翎身上不住的打量。片刻之后,他不禁失声而笑,那笑里,没有一点出家人的矜持。“这么多年了,你丝毫未变,依旧意气风发,活了那么久了,你就不会累么?” 看看卓翎,身姿挺拔,目光凛然,依旧是双十年华的风姿卓绝。再思及自身,已经是行将入木,须发花白的老者了。 卓翎轻扬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看向来者,唤道,“士熙,别来无恙!” 一别经年,董士熙出家为僧,就在天子脚下,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还是被卓翎找到了。当年,董士熙与卓翎是好友,曾把酒言欢当月高歌,卓翎夺天下,董士熙亦是马前先锋,建功最多。只是卓翎称王之后,董士熙为保家眷安稳,只得功成身退,以免因功高盖主惹来杀身之祸。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了,卓翎没有忘记这个人,依旧找来了。 董士熙并没有端着出家人的架子,笑道,“如今,该称呼你什么?是万岁,还是王爷?” “卓翎。”他颔首但笑轻语。 董士熙了然心中,无事不登三宝殿,也许当年的卓翎早就知道自己藏身之所了,这么些年不去追究私逃之过已是恩赐,今日找上门来,一定有事。 “跟我来,给你看个东西。”董士熙将袈裟解下,工工整整的摆在佛龛上面,脱下袈裟,他就不再是清修的主持。引着白裳的卓翎,自后门而出,进了一间简陋的小屋,内置木椅木桌,还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床。冬日严寒,这里就更加冰冻。 第44章 咫尺红尘出家人 董士熙自自己房中一块凸起地砖之下挖出一坛子老酒,卓翎摇头轻笑,随性的坐在了桌子一侧,拿起茶盅,等着董士熙的酒。(.无弹窗广告) “这还是二十年前埋下来的,离开前,我什么都没带,就单单舍不得这个!”董士熙将封口摘下,为卓翎倒了满满一杯。 卓翎将杯子放到鼻下,轻轻一嗅,心神迷醉,“我以为出家人是不饮酒的。”戏谑玩笑,就好像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依旧是好友,依旧是那么的年轻。 “出家在家,不过是个名分,只要心中有佛,喝不喝酒,形式而已。(.无弹窗广告)”董士熙倒是洒脱的很,他这个和尚,半路出家,牵挂的太多,烦恼的太多。 董士熙没有举杯,看着卓翎一杯一杯,酒过三巡,他已面染醉意,董士熙不禁问道,“卓翎,十年前,如果我不隐退,你会不会像杀了那些旧臣一样,除掉我?” 卓翎半合双眸,熏染醉言,“你知道答案。” 当然会,卓翎是一代枭杰,朝政争夺,他从不会心慈手软。即便是对董士熙,一个助他成就大业的至交好友。其实董士熙也明白,飞鸟尽,良弓藏,功高盖主,总是一个巨大的危险。 不过董士熙还是感谢卓翎没有赶尽杀绝,他当年带着妻儿从帝都不辞而别,隐遁江湖,可是,一场意外,夺走了妻子和孩子的生命。董士熙心灰意冷,被古寺上一任主持救下,带回了帝都,就隐身在这荒郊野岭中。从此不问世事,踏出红尘,这么一晃眼,竟然已经十年时光了。他老了,前些年征战沙场,勾心斗角,他没有卓翎的不老之术,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一日不如一日了。 当日,如果卓翎真的想杀了董士熙,也就不会有今日雪夜重逢了。他放掉了让卓翎忌惮的权势,卓翎也就任他海阔天空了。夺取他妻儿的是上苍,不是卓翎,他无从去恨,只能遁入空门,任一切自然。 董士熙这些年清修参佛,人也变得平和许多,若不是今日卓翎造访,也许他就这样了此残生了,心头不由自主的跳跃起几分激烈情绪,却只叹道,“转眼人生过半,往日峥嵘,都似云烟而散,有时回想起前半生造下的孽债,心头都会隐隐作痛。” “佛祖都教了你些什么?”卓翎仰脖饮下醇厚烈酒,轻蔑荡笑。 “佛祖教我能断则断。”董士熙早就看出今日的卓翎与往日大不一样,他一语中的,触痛了卓翎心底最隐蔽的地方。 卓翎握着茶盅,目光有些凝滞,旋即敛神,“我断不了。也不想断。士熙,你这个和尚,也有太多牵绊,就像你留下的好酒,你藏了这么多年,佛祖有没有教你,酒色乃出家大戒?” 对此诘问,董士熙坦笑,“你说的好,也许我还算不得一个虔诚的出家人。但是至少我明白了,世间之事,大多都犹如掌心的沙,越是紧握,失去的也就越多。倒不如坦坦荡荡,才能留住你能留下的一切。” 第45章 高歌休诉寸寸心 董士熙的劝诫在卓翎耳中不过一阵风,这边进来,那边就出去了,什么都没留下。卓翎毕竟是卓翎,他不想要的看都不会看一眼,他想要的,豁出命去都要夺过来!董士熙握了握缠在手上的念珠,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卓翎眸中凛凛寒意渐渐退下,目光柔和许多,沉沉叹气,“可能是我活的太久了,看得太多了,心也就没那么大了。想要的,也就越来越简单了。” 这么一番话令董士熙不禁摇头而笑,道,“情。你心中又有了情。” 卓翎一怔,神色微顿,继而也骇笑,董士熙不饮酒,卓翎只好自斟自饮,冲着老友举了举杯,卓翎恳切相求,“士熙,今日前来,一为叙旧,二则有事相求。(.无弹窗广告)希望你能帮帮我。” 董士熙早已猜到,纵然这些年隐居山林,但毕竟在天子脚下,有些时事也会时常传入他耳中,只因他心中已无波澜,便不予理会罢了。今日重遇卓翎,也许是一道劫。 再怎么样,董士熙也没有当即拒绝卓翎,而是笑着反问说道,“摄政王执掌天下,还有什么事,是我这个遁出红尘的老和尚能帮到您的呢。” 话语里的不敬在卓翎眼中却是董士熙的应允,所以他丝毫未有怒意,只说道,“士熙,这些年风云变幻,可是世事万变不离其宗。姜还是老的辣,千里追踪,是你的拿手好戏,我今天,就在这里诚信相求,帮我找一个人,带她回来。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无欲无求,我没什么能许给你的,帮不帮,就在你一念之间。” 找人?有什么人是卓翎想找而找不到的?又是谁,可以劳动摄政王低声下气的去求人,董士熙眸色灰暗,半晌过后,他已有计较,直言不讳的问道,“皇上不见了?” “是。”卓翎不闪躲。只是在心里抽痛了一下,他多少次责怪过自己,为什么会把安琴弄丢,为什么让她从来不肯像依赖长亭一般去依赖自己。面色无动,冷颜回说。 董士熙沉下目光,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步不止。许久之后,他认真的看向卓翎,沉声问道,“你对那个小女孩,到底用了多少真心?”当年卓翎举安琴上位,有多少人不能理解,又有多少人反对,可是他不曾动摇,将辛辛苦苦打来的江山拱手相送,直到今日,都没人能够理解其中深意。也许唯一知道一些事情的,就是董士熙了。 到底用了多少真心? 真心,卓翎已经丢了很久了。直到安琴出走,直到他发现以他一人之力竟然无法将安琴带回,他才发现,真心一直都还长在他的身体里,只是沉睡了太久,是安琴,将他唤醒。 “钟离安琴是我的,她只能留在我的身边。”答非所问,卓翎从不将自己的真心袒露,他尽管懊悔,尽管担忧,却总是想一套,说一套,做,又是另外一套。卓翎太骄傲,他容不得自己又丝毫的软弱。 可是,他的心,瞒不住董士熙这个多年的旧友。董士熙参佛多年,比之十年前,更加通透。此刻,他将卓翎的一切,都看明白了。 第46章 水风空落眼前花 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唯有两人间的默契长存,就像董士熙埋下的好酒,上了年头愈发沉淀下来。(.好看的小说)董士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应道,“我可以帮你。不为别的,就为你当初没有赶尽杀绝,放过我一条生路。” 卓翎听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恳切回说,“感谢你,士熙。” 董士熙失笑,他知道要让卓翎这么一个不可一世的人说声感谢有多难,笑归笑,有些事情,还是丑话说在前面比较好,他连连摆手,止了卓翎的谢,说道,“你也看到了,我老了,远不如当年了。[.超多好看小说]即便头脑还清楚,体力也跟不上了,所以能不能找到她,你不要太强求于我。” “是,我懂。我会派一个得力的人从旁辅助。”卓翎对董士熙的本事却是信心满满。千里追踪,没有谁能胜过董士熙的。 当年董士熙离开朝堂,安琴还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女孩儿,十年过去了,他已经不记得她长得什么样子了。所以董士熙问道,“有没有皇帝的画像?” 卓翎却扬起嘴角莫名一笑,饮下杯中残酒,低哑声音说道,“她与当年的齐妃,一模一样,你一定会认出她的。” 一声炸雷在董士熙心中响起,齐妃,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既然应下了,董士熙也就会倾力相助。而卓翎也是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明主,他把这些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董士熙听。原来当年他们并未杀光蝴蝶谷所有的人,闻人玉这只漏网之鱼在当年的劫难中逃生,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祸端。闻人玉在江湖上有着自己的势力,他的人跑了一定会去收拾残局,这条线,卓翎一直在追,可是他竟然没有发现闻人玉本人的踪迹,就更别提安琴了。 董士熙已经完全领会了卓翎的意思,问道,“你是说,皇帝也许现在并不在闻人玉手里?” “我是这么想的。可是过去这么久了,我都没找到她,我很担心,会不会被闻人玉抢在前面。”卓翎声音很轻,却在发颤。 董士熙眉心凝皱,透着由衰老而带来的疲惫。十年间朝堂上风云变幻,很多老臣已经被卓翎连根拔起,董士熙不禁暗叹,卓翎这个人,也许就是为权势而生的。他永远居高临下,运筹帷幄,将那些想与他争锋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可是,董士熙也看到了卓翎的弱点,那就是安琴。卓翎再怎么嘴硬也好,这个丫头,就是他的七寸! 雪夜古寺,更加寂静。 卓翎一巡一巡,终有醉意,单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站起来,却摇摇晃晃,显得很不稳。 董士熙唤来守在槛外的黑色劲装的铁甲,让他送卓翎回宫,嘱咐说道,“你家主子所求之事,我已记在心上,后日,让你家主子遣人随我一起出发。”言罢,董士熙转身进入寺内,铁甲有些疑惑,这个老和尚到底是谁,能得摄政王这般的信任。不过铁甲明白,效忠于卓翎,就不能有太多的疑问,否则,生死也许就在一念之间。 第47章 夜凉三更人低语 当卓翎昏昏沉沉的回到千生殿已是破晓时分,这一夜,他心甘情愿一醉。 华城带着宫娥上来伺候,众人费了好大得劲才把一身脏衣为卓翎换下来,迷蒙醉眼,卓翎已经完全不知身在何处了,他抓过宫娥的手,迷乱的唤着安琴的名字,“只要你回来,我什么……什么都给你。你要亲政,我就把江山送给你做玩物。你不要练武,那……那我们就不练了……不练了。有我为你守着这天下,你大可以胡闹下去,我纵着你,宠着你……” 华城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升起一团暖意。却被齐妃临死前的交代寒了下去,齐妃曾说过,如果有一天,安琴有足够的力量了,一定要杀了卓翎,卓翎是魔鬼,是魔鬼!他还记得,齐妃的声嘶力竭,可如今看来,卓翎对安琴,爱的深切,齐妃又为何会那么说呢?华城连连摇首,丢下心中乱麻,吩咐宫娥为卓翎擦拭身子。(.) 这一夜,也就这样乱七八糟的过了。 赵谦那里亦不平静,他很确定安琴还在城郊,只是他搜遍了老林,也未能发现安琴踪迹。碍于卓翎眼线,赵谦为保周全,也不敢大肆声张,只好暂时作罢。 但是赵谦早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安琴不可! 一场争斗,在所难免。 长亭担心会太引人注意,所以与安琴不敢大大方方的走官道,总是穿些深林,弄得安琴总是餐风饮露,没有一天是舒舒服服的过的。 他们二人夜宿郊野,生气篝火,将早上买来的饽饽热了,将就着吃。安琴看着那干巴巴的东西一点胃口也没有,长亭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禁想到,若不是为他,安琴九五之尊,怎么会流落至此。 安琴捧着冷硬的饽饽看了好久,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张开大口咬了下去,正在她咬得那一瞬间,长亭一把夺了过来,沉沉声音响起,“不许吃了!” 说罢,长亭顺手将干粮扔了出去,摔进一片漆黑之中。安琴皱起黛眉,怒道,“我饿了一天了,你连东西都不让我吃啊!” 他神色慌乱,别过眼神,不再去看安琴,就那样有些负气的坐在一边。安琴不明所以,却是吓了一跳,长亭的情绪左右着安琴所有的神经,她生怕有一天长亭会告诉她,他后悔了,他不要她了。 她坐了过去,拦住长亭腰身,涩然双眼带着酸楚,不知所措的道着歉,“我不该发脾气……对不起。” 长亭听了心里愈发难受,“我是气自己,让你受这样的苦。” 低哑嗓音浮动着心里的苦,安琴这才恍然读懂了长亭这些日子来的黯淡神情,她释然一笑,“长亭,你现在身上最贵重的是什么,我现在身上最值钱的又是什么?” 长亭不明所以,看住安琴眉目,默然,不做声。 安琴抬起长亭手掌,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手心里,这双大手,骨节分明,掌心处却老茧密布,这是习武留下的痕迹,可是安琴却如此依恋他手上的感觉。 “我有你,你有我。其他的,都不重要。”郑重其事,她希望长亭能够听明白她心里的决心,她爱的,不会比长亭少半分。为什么,他却永远带着那么一份自卑,总是在安琴面前,显得如此慌乱。 第48章 月破云散林中夜 长亭最大的心愿就是守在安琴身边,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女人,可让她陷入这样的困境,却是长亭最最不愿意看到的。不论安琴如何劝慰,他的揪心也无法就这样轻易释怀。 火焰光彻深夜,安琴靠在长亭的肩膀上,盈盈双目,柔柔含笑。 长亭满怀心事,颔首片刻,唇上一片温湿让他心底一惊,安琴牙白色面容紧紧贴合在自己脸上,深深啄吻,长亭以额头抵住安琴眉间,失笑,“这是做什么?” “这里太冷了。”她双唇染带着水光,轻启微笑,精巧舌尖在口中若隐若现。 她什么都不懂,她什么都不懂,长亭心里默默念着,未免自己把安琴无意识的举动当成引诱,未免自己在这样寒冷的冬夜,这样寂无人声的深林,做一些不是这个时候该做的事情。 安琴抿着下唇,复又迎了上去,就在两唇相触那一刻,长亭别过脑袋避了开来,安琴落空,皱眉娇喝,“你怎么能躲开? 长亭喘着粗气,微微颔首,不去看安琴眉目,压抑着声音说道,“我没那么好的克制力,所以,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招惹我。” “招惹?”安琴轻拧秀眉,醇润嗓音,黑夜之中,带着俏皮可爱。忽的抿唇媚笑,隐然了解长亭话语里的克制之意,她抬起头,看入长亭双目,那瞳仁深处簇簇幽火就要破瞳而出,她轻笑,第一次发觉自己作为一个女子有着这么神奇的艳丽之色。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博得男人青睐,她要永远维持着这令长亭无法克制的美色娇态。 不顾那已经轻颤的长亭,安琴伸出双臂环抱住长亭身体,欺了上去,在他唇边若即若离,“招惹你什么了?”明知故问,风情无限。 玉纤冰冷,在长亭衣襟内滑动,挑逗着他最后的一丝意志。他托住安琴身子,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任由她放肆而为,他紧闭双眸,感受她所有热烈之情。月影之下,星光点点,映得浮白一片。 长亭颔首,吻入安琴耳侧,惹得安琴轻颤。正于动情之时,长亭骤然停住,安琴皱眉相望,长亭面色冷凝,单手搂住安琴身体,正在此刻,安琴面色一变,她也察觉到了些什么。 两人起身,长亭不禁握住安琴的手,警戒的看着四周。安琴颤了一下,低声问道,“好像不是人。” 树林里冷风发出嗖嗖的声音,裹挟着一阵诡异的嘶嘶声。 长亭并未犹疑,脚下踢起团泥土将火堆盖灭。一手拉住安琴,一手拽过包袱,静待林中变动。 长亭自幼从军,比常人要警觉得多,可是这一次,却因为安琴在他身侧而迟缓了片刻,正是这片刻,让他感到十分恐惧。诡异声音在林中黑暗处不断传来,安琴恨不得将整个夜空点亮,看看到底是什么在作怪,但是她明白长亭扑灭火堆的用意。敌在暗,我在明,这才危险。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安琴有些瑟瑟发抖。抱住长亭手臂,一言不发,再无曾经的冷静,他在身边,眼看着幸福唾手可得,安琴担心会再有变故拆散他们。 第49章 血染长河月影中 安琴在猎场长大,她熟悉这种感觉。 漆黑一片,干草被冷风凌虐发出猎猎响声,伴着野兽的嘶吼,就像曾经一样。她瑟瑟发抖,身边只有一个长亭。 骤然自身后扑来一股腥臭,长亭下意识的大叫着将安琴甩到身后,自己则翻过身子用后背为她挡住一阵剧痛,长亭大吼一声回身将那黑色人形怪兽踢飞,它嘶叫一声跌了出去。 安琴借着零星月光这才看清,不禁愣住,心底一阵剧颤,“怎么会是……”来不及害怕,她护住已然受伤的长亭,飞出两步一脚踩断了那野人的脖子。(.) 长亭后背被野人一把抓破,血淋淋的三道爪印暴露在冷夜之中,被干涩冷风吹着,长亭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痛,却能真切的闻到身后血腥的味道。随着一声嘎嘣在漆黑之中传来,长亭微微放下了点心,他知道安琴已经结果了那个野人。 他们俩个都认了出来,这是猎场里囚禁的奴隶野人,它们衣不遮体,类似于人类的隐秘之处就那么暴露在外面。早已失去了人的意识,只知道对自己的猎物痛下杀手,它们不是人,是一种野兽,以人为食。 安琴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是这些野人?它们不是……”它们不是被关在猎场里么?蓄养野人是皇家最隐秘的事情,怎么会突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民间? 来不及喘息,长亭丢下了包袱,冲了两步拉起安琴就往另一侧深林中跑。 “还有别的野人?”安琴一面跟着长亭快速的跑着,一面问道。她身子虚弱,这样剧烈的运动明显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长亭后背上的伤口很深,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可是为了安琴,他不能停下来。 还有野人!身后不断传来的响动已经回答了安琴,安琴知道长亭已经坚持不住了,她抓住长亭的臂膀,硬生生的拉住了他,气息不匀的说道,“让我去结果了它们,就像……就像以前一样!” “你不能去!”长亭提起最后一丝力气,低声吼道,“它们是野人,它们追着你来,因为它们可以嗅到你身上的味道。你可以结果了它们,你能结果得了千军万马么?” 这是卓翎的把戏?他派了野人追踪他们。安琴一怔,果如长亭所言,身后的野兽不用一丝光线,只要闻着一路的味道就知道安琴往何处而去。他们速度很快,安琴和长亭只是略略一停,响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安琴有些慌张的看向四周,长亭却死死盯住夜色中晃动的影子。 “跟我来。”安琴声调低哑,她也已经无力再战。两个人,好像走到了尽头般狼狈。 一条泛着莹白水光的小河静静的流淌。走投无路的二人只好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没入水中,安琴紧紧抓住长亭的手,水里依旧是漆黑一片,安琴看不到他,却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静静感受着水面上的动静,过了许久,安琴确定那些野兽已经不在了之后,急忙托起长亭探出水面。 长亭已经昏了过去,惨败面容不带一丝血色。 第50章 冰寒侵骨情意暖 安琴在水中托住长亭身子,他冰冷的身体一动不动,探出手指放于他鼻下,她竟然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一颗心坠入寒冰深潭,安琴好像来不及害怕来不及哭闹,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被冻住,她只是使尽全身力气把长亭拽上了岸,让他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 “长亭……长亭……”安琴轻轻地唤,手掌覆在长亭面上,为他拭去冰凉河水。 脑中空白一片,心里堵着一方大石,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片刻之后,安琴抱着长亭的双手开始发抖,这时她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想叫,想吼,却叫不出来,吼不出来。两行热泪瞬间决堤而出,却只是张着嘴,出不来声音。 危难往往来得太快,让迟钝的情绪跟不上他的步伐,安琴空荡荡的脑子里在一瞬间涌进了太多东西,让她一阵晕眩。她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只是紧紧用身体护住长亭,前一刻,他们还温香软玉,如胶似漆。只是短短时间,他为何如此冰冷,一言不发,躺在她怀中,没有了温度。 安琴像发了疯一样不断摇晃长亭的身子,口中连连念道,“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泪光模糊视线,她也顾不得,何不让她此刻也随着长亭一起死在这里,为什么要让她面对这么残忍的一幕。 “咳咳……”一声细响从长亭口中传来。 安琴骤然止了动作,一动也不敢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来不及收拾自己崩溃的情感,只是这么愣愣的看着长亭。 长亭被她这么一摇,咳出了嗓子里的河水,哗啦一声吐了出来。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他单手撑在地上,不断的咳嗽,直到感觉喉咙泛着辛辣之感,他才停了下来。 安琴只是看着长亭,她不敢出声,她终于了解了当日长亭在悬崖下找到她时的感觉,她也终于明白了那一刻为何长亭不敢去抱她,因为太害怕了,怕只是一个轻微的响声都会把这样的情景弄碎。安琴一直都深爱长亭,可是在这一刻,她静静凝视着长亭的一举一动,她才看清,她爱这个男人到底有多深。 长亭抚平气息,抬眸看住安琴,心中五味翻滚。 他大手轻轻抬起,流连在安琴面上,她冰冷如玉的肌肤浸了河水更是冷得彻骨,为她拨开粘腻在眉间的发丝,揽她入怀,虚弱的张开双唇,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呢喃唤道,“安琴……”声如断弦,涩然止住。 多年之后,安琴看尽了世间一切,在细细回想这一生,最让她难忘的,便是这一天夜里,在河边,在他冰冷的怀抱中,感受着不用言语说明的情爱,溢满心间。 安琴趴在长亭怀里,敛住自己的情绪,脑中飞快的闪过很多画面,此时的长亭也恢复了理智,他们都想到了:如果卓翎放出了野人来寻找安琴他们的踪迹,那么在野人之后,一定跟着卓翎亲信,这个地方,他们不能多呆了。 第51章 意长翻恨游丝短 安琴扶起长亭,这才看到他背后的上,那些野人力大无比,一爪下去,皮开肉绽。伤口狰狞的让安琴心惊胆战,颤声问道,“你撑得住么?” 她真的好害怕,如果再走下去会要了长亭的命,让她再一次感受生离死别的痛苦,她不要了,如果真的逃不开,安琴愿意回去接受命运安排。她愿意搏一把,拿出自己帝王的身份,保下长亭,保下他们二人刻骨铭心的爱。 长亭没能看到安琴心里的怯懦,只是硬着身子咧嘴一笑,“当日你都受得了,何况我。”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安琴受伤,卓翎都是用最好的药细心诊治的,尽管卓翎不肯承认,但是他从来不再安琴身上马虎。可是长亭现下伤的这么重,又没有医药,刚刚还泡了冷水,怎么办,怎么办!安琴嘴唇颤抖着,就要吼了出来。 长亭伸开手臂将她揽住,迈开大步,向着大路走去。深夜的荒林,透着可怖,长亭却不再迟疑,心里只想着要马上离开这里才好。 安琴见长亭不肯服输,只好用自己的身子托住长亭,让他省些力气。 冷月高悬,高大的树木已经凋零,只有枯干凌乱的没入夜色之中。 长亭再怎么不肯承认伤势严重,他还是能够感受到背上的疼痛的,他几度快要昏厥,却硬生生的挺着,不让自己有片刻的停留。他不能死,不能晕,甚至不可以休息,他要给安琴信心,他要告诉安琴,即便是到了最后一刻,“我仍是你的依靠。”他低哑嗓音响起,竟然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安琴的身子微微一僵,她似乎听到了长亭心中藏着未言明的话语,彼此间,甚至不再需要眼神的交汇,两心相连,你的颤动,我都懂。 安琴不断的说着话,希望可以帮助长亭忘记伤痛,寂静深夜,她曼音轻缓,“我们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姜宁,找到小虞,我们三个,去深山老林,搭一座房子,看着碧水蓝天,安安静静的生活……”声调涩然顿住,眼角泪光波动。一次又一次的灾难,已经让安琴失去了信心,那样的日子,她还到得了么? 一道幽暗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百余年的沧桑幽怨,“断情绝爱,断情绝爱。” 原来,古墓之中,唯一的出口机关上用云棠古文写着四个大字,断情绝爱。要用皇室女子的血才能打开机关,逃出生天。所以那一日,安琴才要咬破自己的手腕,只有她可以打开出路的那一扇石门。冥冥之中,有着必然。 她做不到断情绝爱,她有长亭,若要断,必先断了我的命。安琴摒去脑中杂念,恨恨的咒骂着,两百年前的恩怨与她何干,她不再属于云棠,她只属于长亭一个人! 安琴声音顿住,长亭哑着嗓子轻轻一笑,说道,“我让小虞在姜宁等着我们……”说不两句,长亭已经喘着粗气,缓了缓,又道,“她是个聪明丫头……会办好的。” 第52章 隔水残霞明冉冉 他断断续续的说,喘着粗气,显然已经疼到了极致,只是为了让身边的她安心,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在他们二人身后,果真有追兵随着野人留下的踪迹一路追来。 董士熙手握念珠,站在长河边上,凝重夜色将一切掩盖,身后的黑衣侍卫打着火把,想将这黑暗驱散,却是无能为力。今夜月色本来清明,突地一片云,遮住皎白月光,这夜,也就黑的甚为恐怖。董士熙莫名叹了一口气,不知所谓的摇了摇头。 随着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董士熙握着念珠的手不禁紧了又紧。 铁甲低沉嗓音,“把这两个锁起来,带上车。其他人,再去搜,务必要把这个林子搜个彻底!” 卓翎手下都是精卫,个个骁勇善战,一言既发,众人正要散开寻找,却被董士熙苍老声音拦下,“今夜,可以不必搜了。” 铁甲皱眉,这好容易有了踪迹,让野人探了路,也确定了杀死野人的就是他们要找的安琴,再让她跑了,回去如何向王爷交代?他的不甘被董士熙一眼看透。 董士熙知道铁甲立功心切,摇了摇头,“你家王爷想要一个完好的圣上,你如此相逼,伤了她,回去后你怎么说呢?” 铁甲一怔,颔首从命。这个老和尚说得对,圣上是王爷亲自带大的,伤了她,这个罪,他铁甲承受不起。摆了摆手,让手下一列黑衣精卫皆尽退下。再抬头望向那个身份不明的主持,且看他丝毫没有离去之意,他灰色布袍破旧的已经有些发白,王爷赐下金丝袈裟,他却看也不看,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疑点了。可是临来之时,卓翎一再吩咐,要遵从董士熙的意思,不得有误。铁甲只好饮下一干疑虑,候在董士熙身后,不再擅自多言。 熟不知,此刻的董士熙正看着那条尚未冰封的小河,心中亦是思绪万千。 长亭神智已有些不清,安琴扶着他的身子走了很久,至少安琴觉得这可能是她人生中最难走的一段路。他没有了让安琴迷恋的英挺身姿,安琴拖着他,甚至不敢再去试探他的呼吸,因为安琴不知道会不会他已经离开了。恐惧,绝望,在她心中无尽蔓延,吞噬了一切。直到东方既白,夜色如墨慢慢化在水里,渐渐褪去,火色云团在天的一端连城了海。 安琴一个疏忽,长亭便从她身上滑了下来重重的跌在地上。 “长亭,长亭!”安琴跪了下来,自他身后抱起了他。这条路,她再也走不下去了。 一阵马蹄声自身后响起,也许是追兵,也许是路人。安琴无力再去思考,坐在那里,抱着长亭,等待命运的结果。 来的是一个车队,当先一骑自她们身边略过,骑马之人勒紧缰绳,在路边上停了下来,马上男子相貌平平,却生得一双虎目,眸中闪着光亮,低头看向安琴,足足有片刻,他打马掉头,往回跑了过去。 第53章 不知美人自何方 马上的人在车队中部一辆马车边上停了下来,不知说了些什么,马车车门被人伸手推开。 “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那人从马车上走下来,湖蓝锦服袍摆随着步履摇晃,他走到安琴身侧,停了下来。 安琴凤眸乍然凝起一团冰雾,抬眸而望,此人嗓音淳润,语调和缓,翩翩有礼,甚为端庄,不是个俗人。站在他身后的就是刚刚骑马的人,想来,是他的手下吧。不知为何,安琴心底的绝望好像炸出一丝光来,也许,这个人可以救他们。 凛凛双瞳中含着几许异光,苍白面容下仍旧带着几分倨傲,她狼狈的抱着一个重伤男子跪坐路边,周身绕着一团惨烈的冰冷气息,看见有人途经此地,她却不出声相求,审视目光如剑如刀,划在身上,道道血痕,仿佛一眼便要看穿一切。薛玉楼心里低叹,这样的女子,他这一生从未见过。从刚刚听手下人说前面路边坐着一个绝色女子和一个重伤将死之人的好奇,到亲眼所见后心生的恻隐,再到此刻,薛玉楼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知道,他必须要救下这两个人。 薛玉楼掀开湖蓝色长袍袍摆,半蹲下来,目光放在长亭身上,说道,“姑娘,在下是药商,也算半个大夫,不如你们上了我的马车,我帮着你瞧瞧这位身上的伤。若是瞧不好,我也可以将你们送到前面的清水镇,你们再作打算。” 安琴生在禁宫,历经朝代更迭血雨腥风,她早就不相信任何人了,虽然这个人目光诚切,说的恭谨有礼,她却仍有怀疑。可是,当她低头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长亭,她决定孤注一掷,赌一赌自己此生的运气。 安琴微微点头,薛玉楼急忙挥手让刚刚从马上下来的那个人帮着安琴扶起长亭,说道,“齐辉,你帮着姑娘把伤者抬上马车,然后吩咐下去,我们要在清水落脚。” 齐辉答应了一声儿,便蹲下身子帮着安琴,安琴实在是托不起长亭了,只好交给这个虎背熊腰的人,他粗鲁的将长亭扛了起来,长亭背上的伤口还在汨汨的流出稠腻鲜血,安琴心底一惊,怒骂道,“当心!”低厚声音带着十分的震慑之意,乍然冷凝的双眸如冰锥般刺入人心,齐辉只好把动作放慢了些。 薛玉楼一旁看着,眸心不住惊颤,这个女子,让他太意外了。身处绝境,依旧可以冷静若素,绝色容颜掩在苍白憔悴之中却依旧迸射光芒。他出神的看着安琴跃上马车,心底却又一丝莫名情绪升腾,“还有一种气质,还有一种气质………”他怔怔的低念,这个女子身上还有一种傲然之气不似寻常,到底是什么呢? 手下齐辉翻身上马,高声吩咐了一句,“启程!”按照薛玉楼的话,齐辉已经差了两个妥帖的小厮先行一步快马到达清水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薛玉楼上了马车,坐在安琴和长亭对面,眼神依旧留恋在安琴身上,细细打量,却不敢太放肆,安琴总让他莫名的心颤。 第54章 可怜千行清泪垂 安琴光芒太盛,以至于薛玉楼都未曾注意她抱着的男子。当他看到安琴紧紧抱着长亭的身子,目光里流露出的温情柔和之光的时候,薛玉楼才把目光从安琴身上放到了长亭身上。 看来他伤得很重,薛玉楼张口说道,“姑娘,你将他放平,我来看看他的伤势。” 马车有些颠簸,安琴依言将长亭放开,让他倒在自己身上,薛玉楼探身向前,拨开衣物阻隔,不禁惊讶的问道,“这不像是被人所伤啊!你们在林子里遇到野兽了么?” 那三道爪印赫然在长亭身上留下了血红的印记,皮肉翻开,骇人的很。薛玉楼有些担心,恐怕这男人是活不成了,伸出手探了探,竟还有着微弱的呼吸,伤的这么重,能撑到现在,实属罕见。 安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撼,也知道长亭身上的伤不容乐观,心底一沉,面色又灰了几分。 薛玉楼叹了口气,拿出身后木盒里的一个精致的珐琅瓷瓶,小心翼翼的打开瓶盖,动作略有迟疑,心里不禁想着,萍水相逢,便把看家的东西拿出来用,到底值不值得呢? 这时一丝微弱声音从长亭口中发出,安琴又惊又喜,低下头趴在他唇边细细的听。(.好看的小说) “安……安……”他昏迷着不住的唤着,涩然声音听不清楚。安琴将玉白双指放在他唇边,他在唤她名字,可是安琴这两个字在如今却是帝王名讳,他不能随意叫出来。 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打落下来,心里所有的苦溢满了双眸,安琴甚至想着,此刻假若一掌结果了长亭,他会不会少受些苦,一起离开这个容不下他们的世间,期盼来世有缘重逢。 这样冰凉的她,让一边的薛玉楼看得呆了,敛去更多的迟疑,沉着声音对安琴说道,“把他的衣服退下来,我先为他上药,可能会疼醒他,你要抱住了他的身体,不能让他乱动。这药,就这么一小瓶,洒了就再没了。” 安琴扯开长亭身上的布袍子,让他趴在自己怀里,使尽全身力气禁锢住长亭。 可是,当薛玉楼将那药粉洒在长亭身上伤口上的时候,长亭还是疼的醒了过来,不住挣扎,薛玉楼收回了手生怕洒了半点药粉。安琴双手回抱住长亭,拨开他眼前发丝,清泪含在眼眶中打转,转出几丝哀伤的笑意,“为了我,撑下去。”哑着嗓子,祈求着。 长亭似乎恢复了些神智,呆呆的看了看面前的安琴,像一只走入绝境的野狼做着最后的努力,他抱住安琴的身子,咬着牙,闭上双眼。 雪白色的粉末渐渐融进了长亭身后的伤口,这种痛楚比往伤口上撒盐还要难以忍受,长亭一动不动,任由薛玉楼为他清理伤口,毫不吝惜的撒上药粉,长亭睁着眼睛,将自己的脸埋入安琴怀中,嘴唇已经被他咬破,却仍旧一声不发。硬生生的挺着。 薛玉楼看得却是一身冷汗。 第55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药是用烈酒烧了一百天才烧成的,是最好的伤药,却不是寻常人可以用的了得。此药取材名贵,皆是上上之选,这是原因之一。凡胎肉体无法消受,更是因为这药性太烈,会把人生生疼死。薛玉楼行医一辈子,不是没见过死在这药上的人,可是今天,他却被这个男人震撼了。 马车上条件简陋,薛玉楼只能为长亭稍作处理,用干净的白绸将他的后背包扎起来,“到了镇上,要马上缝合伤口!耽误不得!” 安琴半跪着,单手抚上长亭满是汗水的脸,竟然牵起唇角,怆然一笑,冷曼声音不住发颤,“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活过来……我就知道。(.)” 长亭被这药折磨的只剩一口气,目光有些凝滞,他趴在安琴身上,一言不发,感受着她的抚摸,纵然命途多舛,却可以得到这世间最尊荣的爱恋,此生足矣。 一旁的薛玉楼眸中竟浮出一丝雾气,心内思绪翻滚,这个男子也是世间少有的硬汉,此刻,他们二人的关系不必言明,原来情爱真的可以如此坚贞,让人舍生忘死,肝脑涂地。薛玉楼敛住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他们缠腻的情丝,掀起车帘,看着窗外飞掠的景物,把心放空,只余下一声叹息。叹的是什么?薛玉楼自己也未能参透。 天已大亮,深林里,眼前之景将众人骇住。 铁甲站在河边,看那河中猩红一片,不由得把心凉下了几分。难道万岁已经死在了这河里? 昨夜夜色浓重,他们没有看到河里的水已经被染成了红色,怪不得那些野人一直在囚车里嘶吼,原来他们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变得发狂。 铁甲挥手,不住的吼道,“快!下水去找找!” 相对于铁甲的恐惧,董士熙却依然在边上打坐,听到铁甲之言,才缓缓出声说道,“这么一夜了,若有人早就浮上来了。” 铁甲愣住,心下稳了稳,暗暗骂着自己怎么这么笨。不禁又恍然觉出一丝异样,听这老和尚话里的意思和他的反应,他恐怕昨夜就已经知道这河水的问题了。难道,他不想为王爷找到万岁么? 董士熙一握念珠,站起身来,径自往马车方向走去,也不管铁甲他们。 铁甲已然对这个老人有了怀疑,虽不好说,却心生提防。 清水镇。 这个镇子虽然不大,来来往往的人却很多。就是因为它处在进入帝都的必经之路上。所以过往的人也就特别多。镇子距离帝都大概有半个月的路,卓翎一路追到了这里,还真是费了不少力气。长亭被薛玉楼的人送进了一个小四合院的房间里,这个院子已经被他们包了下来,下人们在门外喂马,薛玉楼则在房间里带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为长亭诊治。看他手法娴熟,安琴才想到,他说自己是半个大夫许是谦词。这才缓了缓神儿,思量起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们昨夜在林子里留下了踪迹,卓翎的人很快就能追上来,这个清水镇也不能多呆。 第56章 何处飞来双白鹭 安琴坐在院子里的小石凳子上,看着在那房间中进进出出的人,他们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素手按在石桌上,暗暗发力。(.无弹窗广告)她不止一次的恨过老天,为什么包容世间万物,就独独不去怜爱她与长亭。受尽折磨,受尽苦难,你到底还要我们怎么样啊! 恨苍天,怨命运,却把这一切的操纵着卓翎放在了最后。对于卓翎,安琴的感情太复杂了,说恨,比恨浓。说敬,又要重上几分。她选择永远忘记那个墨绿儒衫的身影,永远都不要再记起做他傀儡的日子。 “姑娘,姑娘!”齐辉收拾好了外屋的事儿,又安排下面的人给安琴置办些衣物,他看到这冰寒天气安琴身着单薄,不由得殷切起来。 安琴自小被人称作万岁,姑娘这个称呼还是近些日子才有人叫的,她又沉浸在一片悲凉之中,心里想的太多,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听到齐辉在叫她。过了好久,安琴才反应过来,冷斜双眸,不怒自威。这是她惯有的神情,活脱脱就是卓翎的影子。 这样威严的目光让齐辉一愣,不禁别过自己的眼神,按下心头一抹悸动,“姑娘,还是进屋子里吧,暖和些。” 对于薛玉楼齐辉主仆的援手,安琴始终抱有一种本能的戒心,她不认为这天下会有真正的好心人无欲无求只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也是自然的,安琴看惯了宫廷之中尔虞我诈倾轧纷争,何况安琴从未离开过那个皇城,她所见之人又极其有限,让她如何去相信这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呢。 安琴瞳仁中闪动的光让齐辉这个莽汉有些发怔,话音出口,也不由得颤动了几分,他轻轻唤道,“姑娘……” 安琴敛去眼中疑虑,冷曼答道,“不用了,我就在这等着。” 毫无温度的声音冷冷的打在齐辉身上,他有些懊恼,殷切询问也被安琴弃之如敝履,收起几多不平,走向房间,探着头向内看去。 这时,一个小童从房间内走出来,正巧碰上齐辉,稚嫩声音响起,“齐大哥,主子说还要多些英雄花的粉,不然怕是撑不过去了。” 安琴只听得后半句,猛然起身,疾步如风,闪到齐辉身边,看到门口众人神色哀痛,只当是长亭出了事,立即就要冲进去,亏得齐辉大手一拦,才挡住了安琴。 “姑娘,你不能进去,会耽误主子救人。”齐辉说道。 安琴一心都放在了长亭身上,也顾不得什么,眼中竟透着盈盈水雾,“他怎么了,他还活着么?”颤抖音调,犹如珠玉落地,玲玲声响打在心头。 齐辉憨笑一下,知道安琴是没听清刚才小童的话,解释道,“没事的,主子只是让小童多拿些药来,他没事,他当然还活着。” 安琴这才放下心来,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房门半步,众人拿她无法,只得随她。齐辉低下头,他几乎无法直视安琴,她光芒万丈,一身狼狈之下仍然灿若星辰。 第57章 便是无情也断肠 安琴这才放下心来,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房门半步,众人拿她无法,只得随她。(.无弹窗广告)齐辉低下头,他几乎无法直视安琴,她光芒万丈,一身狼狈之下仍然灿若星辰。她的美,不是精致妆容的虚浮雕砌,是刻在骨子里的高贵冷艳。齐辉自知难与其匹配,并不多做妄想,低着头,看那小童将薛玉楼需要的东西端了进去,门又合上,只留下焦虑的安琴。 直到夜色将暗,薛玉楼才从房门内走了出来,他面带疲色,锦缎长袍也有些凌乱。 安琴并不出声,只是将一双隐荡着莫名光辉的双眸放在了薛玉楼身上。薛玉楼抬眼相对,不知为何,他将身上的疲惫之感皆尽忘却了,对着安琴柔柔一笑,“现在他睡得很安稳,你可以进去陪陪他,但是不要吵醒他,让他好好休息。” 安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淡淡的不露声色,可是眼中激荡的情绪却已经将她内心深处的所有暴露出来,她抬起右手轻轻的握了一下薛玉楼手臂,轻启双唇,音调低低,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薛玉楼看着被安琴握过的左臂微微愣神,再望去安琴已经冲进房门,她轻轻跪在长亭床边,看着床上趴着的人,此时的她,纯真的像个孩子,对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情感抱有着莫大的感激。这样清透纯净的安琴,依旧是那么迷人。只可惜……薛玉楼轻轻叹笑,为安琴合上房门,离开了。 安琴跪在长亭床边,指尖慢慢靠近长亭放在床上的右手,直到在轻触间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安琴才真的相信,老天并没有把长亭从他身边夺走,他还在这里,还陪着她。她握住长亭的手,俯下头,颤抖着轻吻,忍了许久许久的泪在这一刻崩溃决堤,打湿了长亭的手背。 清水小城,窗外凄寒冷风,却扑不灭安琴心中无尽的希望。烛火如豆光辉照亮了这间小屋,她的身影打在墙上,如一副晃动的影画,摇曳生姿。安琴伏在长亭床边,只想随他一起,稳稳睡去,她这一天一夜,身心俱疲。轻合双眼,任凭这世间之事纷繁,她只要一个长亭。 悠扬魂梦,黯然情绪,入梦而来,她恍恍惚惚,竟看到了皇城之内,那个高挺瘦弱的身影,他守在千生殿中,站在锦绣之内,眼带凄凉。 千生殿内,寒得彻骨。他目光所及,无不是虚浮灰白,提不起一丝气力。峥嵘一生,夺来的江山,看似如诗如画,却在安琴掌心中轰然崩塌。卓翎自嘲一笑,这些日子以来,他不上早朝,不阅奏折,只是日日夜夜都守在这里。若不是黑衣精卫带回来的消息,卓翎一概不听。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日,会心甘情愿的守着冰冷的宫殿,等待一个女子的归来。多可笑,多可叹。 “不管你去了哪里,不管你想去哪里,总有一天,你要回来的。”他冷清声音在安琴脑海中挥之不去,如梦似幻,却又真实的响在耳畔。 第58章 海棠经雨胭脂透 安琴在梦中挣扎,她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了,难道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卓翎的身影也会追到天涯海角去么。 她猛地睁开双眼就要大叫而出,却被一只手轻轻的捂在了她唇边,回眸望去,原来是那个薛玉楼。他淡笑轻语,“别吵醒他。”安琴从梦靥中逃脱,浑身已经湿透,虚弱苍白之下泛着盈盈的光。她握了握长亭的手,起身离开床边,谁知脚下一软,不由自主的向下摔去。 薛玉楼双臂揽住了她,将她扶住,又尴尬的不知所措。安琴紧皱双眉,她右脚好像已经不是她的了一般,毫无知觉。(.)薛玉楼低头看去,轻声问道,“是麻了么?” 安琴摇了摇头,只觉得脚踝处痒得很,扯开衣摆一看,脚踝处黑血染透了裤脚,凝在了一起。薛玉楼骇然的看着这一幕,心内竟升起一团怒火,责备的看向安琴,“怎么不早说!” 安琴正想回说什么,薛玉楼却生拉硬拽的将她带出房门,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屋里。还没由得安琴反应过来,薛玉楼已经将她按在靠椅上,拿出木箱,搬过一个小凳坐在安琴脚边,动作却在这一瞬停住了。他有些尴尬的抬头看了看安琴,想着,她会不会因此而生厌。 谁知安琴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随手扔在一边的地上,撩起裤子,露出脚踝以下的部分,丝毫没有扭捏的迟疑,这让薛玉楼的尴尬减退了下去。 薛玉楼取出一柄银质的小刀,在烛火上烧了烧,这才俯下身子轻轻地在安琴伤口处划了一下,不由得神色一暗,“有碎木枝扎了进去,你就没感觉到疼么?” 安琴倒是不以为然,从小她在猎场里长大,这大伤小伤,她早已见怪不怪了。答得倒是轻松,仿佛伤不在她身上一般。“只是觉得痒,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扎进去了。” 薛玉楼看着安琴脚上的伤口,不禁对这女子的身份又一次心生疑惑,她气度不凡谈吐不俗,定不是一般寒门出身。只是…………只是什么,薛玉楼也说不清。眼色一低,“我要把碎片拔出来,你挺着点,不要乱动。”薛玉楼担心她会疼,动作一直很轻,拔出一片,他额上已经覆满晶莹,他抬眼看向安琴,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看着窗纱外透进来的几许光亮,说道,“天亮了啊。” 天又亮了,就在她毫不经意间,夜色隐退。 薛玉楼手下抖了抖,为她上了些伤药,才用白绸将伤处包扎起来。他心细如尘,照料着她的伤势。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弄疼了安琴,安琴却把黛眉轻拧,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她带着帝王似的威严,迫视着薛玉楼,冷若冰霜的她再一次给了薛玉楼无尽的压力。昨夜,当他悄无声息的推开房门,他看到的安琴是那么美丽,那么安静,那么温柔。她半躺在床上,靠在那男人身侧,守护着他。 第59章 谁叹赏国香风味 她带着帝王似的威严,迫视着薛玉楼,冷若冰霜的她再一次给了薛玉楼无尽的压力。昨夜,当他悄无声息的推开房门,他看到的安琴是那么美丽,那么安静,那么温柔。她半躺在床上,靠在那男人身侧,守护着他。她的冰冷,她的颤动,她的安静,每一幕,都很动人。 风吹窗纱发出沙沙的响声让薛玉楼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记得他为了这个连名姓都不知道的女子出过多少回神了,就连昨夜累成那样,他依旧难以成寐,想着的只有她冰凉眼眸。 “我姓薛,字玉楼。”他纯纯带笑,字字停顿,好像想让安琴永远记住这个名字一般郑重的介绍。 安琴却以为他并不想透露自己真实名字,只是敷衍的答应了一声,“你说你是药商?”凤眉轻佻,纵然如此境地,她依旧难掩身上女帝风采。 “是,我在姜宁有药铺。”他话不多说,收拾起摊在桌上的医药,背对着安琴答道。 安琴想着,这个人虽然救了她与长亭,但究竟是萍水相逢,日后两不相欠,他不想多说,安琴也不想多问,就此敛住声音。 薛玉楼将木盒子轻轻盖上,发出一声声响,他抿了抿唇,回头说道,“我让齐辉帮你买了些干净的衣服,你……要不,让他们烧些热水,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看你好像浸过水,天气很冷,不要伤上加伤。” 这话说得周到,安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乱不堪,也是该换一下了。点了点下颚,“好。” 薛玉楼打开房门召来齐辉,吩咐道,“你们去烧些热水,倒在大木桶里送进去。” 天已经蒙蒙的亮了,齐辉搬进来一个大木桶,倒满了热腾腾的水,并将干净的衣服放在边上,冲着安琴点了一下头,“姑娘,刚才主子吩咐了,说您千万不要把伤口弄湿,一定要当心。” 这人是个粗人,说话也直白,但是却透着几分恳切心意。安琴见他们都没有恶意,也就把心放了下来,不再时刻提防着了。 薛玉楼看着齐辉把东西送了进去,小童递来一件大毛的衣服,他顺手披到身上,坐在院子里的小石凳子上,手里捧着一个暖炉。默默叹道,今年冬天来得太快了,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这么冷了。 这时,齐辉站到了他的身边,“主子,东西已经给姑娘送进去了。” “恩。知道了。你带着两个药童去清水镇上药铺里再买些止血的伤药来。这一趟倒也没想到会遇见这事儿,伤药带的不多。”薛玉楼捧着手炉,哈着气,缓缓的说着。 齐辉应声而去,不在话下。 当天夜里,虽然铁甲听从了董士熙的吩咐没有再追下去,但是心里仍旧有些嘀咕。董士熙坐在马车上,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让铁甲真的以为他已经坐化了一般。 就在这时,董士熙突然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气氛,“到了清水镇,你们不要鲁莽,先派两个人,换了老百姓的衣服,去镇上的药店医馆打听打听,有没有买伤药的人。这个小镇人不多,多半是过路的,买伤药会很惹人注意的。[]若是有,别轻举妄动,回来告诉我就可以。” 铁甲看似恭敬的低了一下头,说道,“明白。” 正要吩咐手下人去办,却被董士熙拦住,董士熙有些不放心,说道,“那两个野人一定要关好了,不可出差错了。” 他们昨夜进城之前,已经将野人关在了一辆带有铁笼子的马车上,铁笼子用黑布罩着,层层上锁,就怕它们在路上逃脱。 可是尽管他们身着便衣,一进城,仍旧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卓翎手下的黑衣精卫个个都是硬手,他们虽然身无官职,在禁宫之内,只要看到黑衣侍卫,无论是你官级几品都要退避三舍,这也使得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种傲然之气。除了卓翎,他们谁的话也不会听。对于安琴,也只是带着几分尊敬之意罢了。 齐辉按着薛玉楼的嘱咐,带了药童寻进了一家药铺,正要说话,便遇上了便服的黑衣精卫。 那两人身形矫健,目光如炬,不似寻常人,一张口便引起了齐辉的注意。其中一人底气很足,右手放了一块银子在桌子上,询问柜上的伙计,“这两天,有没有来买伤药,治外伤的人?” 伙计被这阵势有点唬住了,连连摇了摇头,也不吭声。 那人沉声吼了一句,“到底有没有!” 伙计摆手,“没有!真的没有!” 齐辉心底一震,难道他们要找的人就是……不由得燃起几分戒心。他也不说话,只是翻了翻柜上的一些草药,看似不经意的留心着身后情况。 那两个人看这伙计不像在骗人,也问不出什么,就离开了。齐辉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与那伙计说起刚才的事。 齐辉还没张口,那伙计倒是先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大早就冲进来。可能是抓什么人吧!你说我们这种小地方来来往往的虽然多,却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啊。现在这年头,弄不清楚啊!” 这样的情形之下,齐辉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好随便买了些止血的药材,又购置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乱七八糟混在一起,别人倒也看不出他真正意图。 回到小四合院,薛玉楼坐在屋子里的炕上,脚下生着火炉,在小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看见齐辉进来了,便头也不抬的出声问道,“药可买好了?” “主子,只买了些原料,配好的药没敢买。”齐辉将一个小纸包放在了薛玉楼面前,如实回答。 薛玉楼淡眉轻皱,问道,“怎么了?” 齐辉咬了咬唇,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正巧安琴推门而入,他敛住声音,站到一边。薛玉楼回眸望了望齐辉有些古怪的神色,大概也已经了解到了什么,对着身前走过来的安琴笑了笑,“他可醒了?” 安琴生长于禁宫之内,她心思最细,只是轻轻一瞟,她便觉出了异样。稳住神色,冷清开口,“还没有。是不是该用药了?” 齐辉未能把全部药材买回来,薛玉楼自然无法让药童煎药,他手上一顿,将笔置于托儿上,心底暗暗沉了沉,笑着回过头对齐辉说,“你说吧。”薛玉楼这一生,识人无数,他不相信眼前这个米白色布裙的清冷女子会是作奸犯科之类,他看入安琴双眼,尽管冰寒彻骨,确实纯白一片,他选择相信眼前之人。也许此刻的薛玉楼尚未能知,他这一生,早在个破晓时分,遇到安琴的一瞬,悄然走向一条未知的路。 那眼神中清澈无比,不带有一丝暗示,齐辉只好如实回说,“刚在药铺遇见了两个人,他们一进门来就查问药铺里的伙计,说是要找治外伤的人。我看着,那两个人都像是一顶一的硬手,怕多事,就只买了些原料回来。” 安琴双臂回抱于胸前,眼中透出些许轻笑,薛玉楼看了过去,挥手令齐辉下去,并吩咐,“药童知道怎么配药,你去煎了与伤者服下。” 齐辉应声,反手将门带上。 房间之内又剩下二人。 温笑的薛玉楼不改面色,等待安琴开口。安琴心下一番计较,片刻之后,说道,“你不问问我的来历?我们到底是什么人。你甚至连我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为什么信我?” 薛玉楼嘴角扬了扬,摇了摇头,复又拿起笔,在素纸上继续写着,头也不抬的略带温纯笑意的说道,“你说的是,黎明荒林,一个绝色女子抱着重伤的男人坐在路边上,身份不明,来历可疑。救下他们二人确实是出于一时的好心。现在想来,倒还真的十分冒险。” 第60章 冰丝写怨更多情 他语音悠然,对待安琴,也丝毫没有提防之意。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安琴没有见过这等无欲无求的人,她负手立在薛玉楼身畔,也将面色澄然,挑眉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身后确有追兵,他们也确如齐辉所言,是一等一的硬手。而且,没有任何一项律法可以制裁他们,他们手起刀落,从不会留情。”语音生寒,安琴试图让薛玉楼看见黑衣精卫饮血噬人的一幕。 出乎安琴所料,薛玉楼不动声色,笔下行云流水,连神色都如常一般清明澄澈。 直到这一刻,安琴才细细的看着这个人,拥着大毛的披风,整个人都蜷缩在衣服里,只有细白双手露在外面,眉清目淡,整个人异常的平和。薛玉楼是个儒雅的书生,这让钟离安琴不禁想起了那个俯瞰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卓翎,可是他们两个人分明是不同的。卓翎总是阴冷的,让人望而生畏。薛玉楼却如此温和平静,带着一丝悲伤。是悲伤。萍水相逢,安琴无法猜度他到底在悲伤什么,但是安琴却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哀愁。尽管,他一直在笑。 “我叫小虞。”安琴开口,双眼看住薛玉楼。 薛玉楼听了不禁笑了出来,抬头望向安琴,笔下暂歇,抿着深深笑意问道,“小虞?” 安琴别开目光,如实回道,“假的。(.)”他是个通透的人,安琴看得出来,也不想隐瞒,只不过钟离安琴这四个字,确实不能说出来。 他点了点头,“虽然是假的,但总归谢谢你给我一个称呼你的名字。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他是长亭。是我丈夫。我们在逃,因为有人在追杀我们。至于为什么,你无须知道,我也什么都不会说。如我先前所言,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你若担心祸及自身,大可以一走了之,我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日后有缘,结草衔环,涌泉相报。”话音徐徐落下,安琴深深吸气,黛眉清扫,等待薛玉楼的反应。 其实薛玉楼心中自有权衡,的确,安琴与长亭的身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绝不是一般普通老百姓。何况他们身后还有人追杀,来人已经找到了这个清水镇,这里,也许他们也呆不长。勿惹江湖事,是薛玉楼从商这些年的准则。救下了长亭是医者善心,之后的事,他即便撒手不管,也不是他的过错。何况家里,他还有那么多的牵挂,何必沾惹上一身的麻烦? 他心里想的无比清楚,口上却背叛着自己的心,连薛玉楼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凝视著安琴,“好事做到底,你也不需要为我担心,你纵然是个危险的麻烦,我也管到底了。[.超多好看小说]” 薛玉楼一言出口,自己也有些发怔,话语中热切温度让他心里止不住的有些激动。 安琴倒没觉出什么,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故事,她与长亭此刻着实需要帮助,不然,永远也到不了他说的姜宁。 看着安琴在出神,薛玉楼只当是刚才的话说得唐突了,便转了话题,问道,“你们下一步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姜宁。”放下防备的安琴坐在了炕的另一侧,这天确实太冷了,让她不由得有些发颤。 薛玉楼看着她的动作,顺手将手炉递给了她,说道,“我们也是去姜宁的,不如送你们过去,你们两个在我们这群人里也不会那么惹人注意。看来追你们的人已经到了清水镇了,我们明天就启程离开,上了大路,他们也就不那么好追了。” 他说的恳切,安琴不好再拒绝。轻点下颚,只当是同意了。只不过,薛玉楼仍旧低估了黑衣精卫的能力,况且,他们带着野人上路,这镇子那么小,追到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安琴心内细细计较着,已有一计在胸。 到了天色将暗之时,安琴让齐辉帮她准备了一匹快马,齐辉也未多虑,按照安琴所言办了。 薛玉楼为长亭换过了药,安琴站在床边,看着长亭的气色好了很多,眉头也不那么痛苦的拧着了,她知道他很快就会醒了。 “我已经吩咐了齐辉,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城。”薛玉楼将一小瓶药汁喂到长亭口中,低声对安琴说道。 安琴轻轻的恩了一声,对待薛玉楼的细心与殷切,她还是有些不那么自然。 薛玉楼却满目担忧,问道,“你今夜,要去哪里?”他知道安琴问齐辉要了一匹马。她难道要孤身犯险? 安琴瞥了薛玉楼一眼,不动声色的走出房门,薛玉楼将照顾长亭的事交给两个药童,自己也追了上去。 出了房门,两人并肩而立,他锦衣长袍儒雅风姿,她素裙布衣却难掩风华,倒真有些郎才女貌之意。安琴骤然回眸,定定的望着他,本来还想着怎么与他说明,想不到他竟自己问了出来,倒也省得安琴费心思了。“明日一早,你们启程,顺着大路一直走,不要等我。” 薛玉楼目露急切光芒,追问道,“你要做什么?” 初冬夜凉,冷彻手足,小院内夜风拂扫,安琴悄然转身,立于薛玉楼身前。楚楚双眸,凄寒瞳心,他再度痴了心神。 那么近的距离,薛玉楼仿佛可以听到安琴若隐若现的呼吸声,一颗冷寂多年的心,跳跃着,血脉逆流,直至眼眸处深藏。 “你们只需顺着大路一直走,最多三天,我会追上你们。到时候,我希望长亭醒着等我。”安琴言罢,转身走下石阶,负着手,看了看那冰凉月色,不再说话。 她的沉默已经告诉了薛玉楼她有多大的决心。一个年刚及笄的女子竟可以如此镇定自若,她到底来自何方?薛玉楼猜度不出。他站在她身后,定定望着她纤瘦背影,只觉天上皎月也皆尽灰白,万物姿容,都在她处。 薛玉楼猜得到安琴的意图,不再多说。只在心底默默答应了安琴,他会帮她照顾好她心心念念的那人。让她的男人,醒着等她。 夜里凉风嗖嗖,刮出一曲悲戚之声。驿站之内,传出了两道异样的嘶吼之声。 铁甲站在装有铁笼的马车旁边,看着手下人将野人制服,夜里下了迷药,这些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东西才昏了过去。 屋内传出阵阵敲击木鱼的声音,弄得铁甲心烦意乱,他只好一个人走了出来,想着如何向卓翎回报的事情。整座清水镇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但是未免引起骚乱,铁甲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一进入城内,铁笼子里的两个野人就狂躁不止,一定他们闻到了安琴的味道,铁甲坚信,安琴就在城内! 一个黑衣精卫走至铁甲身边,请示道,“已经准备好了。请三爷吩咐。” 铁甲挥了挥手,那个黑衣精卫便带着手下十余个硬手飞身而出,今夜的行动是铁甲擅自安排的,他让人挨家挨户的找,不相信这一夜时间他还找不到一个小丫头! 第61章 谁遣风沙暗清镇 两队黑衣精卫在前,铁甲飞身在后,他们动作很快,镇上一些主要的客栈医馆已经被他们搜了个遍。 街上寂无人声,十余个人就像两列鬼魂般游走,脚步声融进了夜风之中,无人能辨。 一道白光闪过,众人抽出腰刀将来人瞬间团团围住,铁甲神色一暗,飞身上前,只见安琴白衣素裙凛凛而立,面对十余个黑衣硬手,依旧眼带威慑,目露寒光。 铁甲心底奔腾如海,走至安琴脚下,掀袍下跪,身后数人也都放下手中利刃,纷纷跪下。 铁甲沉厚声音响起,“奴才铁甲,恭迎圣驾。” 安琴起唇冷笑,“恭迎?你们差点要了朕的命!” 铁甲将头俯了下去,“奴才以为万岁被反贼所擒,仓皇之下,顾此失彼,奴才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到底是卓翎养的人,即便是跪着,也带着几分傲气。他们分明就是来抓人的,安琴心里明白的很,她这皇帝,离开了卓翎还能吓唬得了谁! 铁甲见安琴久不言语,微微抬眼,晚风幽凉,掀起安琴裙角,她米白素裙,茕茕孑立,霎时闯入了铁甲的心底,她的身影与浮白夜色融为一体,星火黯淡,只有她眼底的光,跃动世间寒凉一片。 “奴才恳请万岁起驾回宫。”铁甲浓眉凝皱,颔首沉声。 “起来吧。”安琴冰凉语音打在了铁甲心上,他怔然起身,只见安琴稳步向前,铁甲只好在她身后急忙跟上。(.) 由铁甲带路,回到了驿站,安琴下意识的回眸望了一眼,原来他们住的小四合院就在驿站对面一条街的拐角处,让他们那么搜下去,不出今夜,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长亭必死无疑。 铁甲先安琴一步,走上石阶,皱了皱眉,停住了脚步。未待安琴反应,铁甲已经嗖的一声抽出了腰间明晃晃的大刀,手下众人也都按住刀柄,杀气凛然。 铁甲左臂一横,安琴身边两个黑衣人便向她靠来,将她严密保护在身后。 安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凝眉观望,只见铁甲一脚踢开大门,众人瞬间冲了进去,铁甲脚下踩上了一滩浓稠液体,不用问也知道那是血水,安琴掩住口鼻,驿站内血腥之味涌了上来,让她不禁作呕。 留下守住驿站的四五个黑衣精卫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动不动。铁甲双眸登时像是被地上的血侵染了一般,泛着红丝,怒目圆瞪,脑上青筋毕露,握住大刀的手指紧紧回扣,骨节作响。 他身后精卫将驿站搜了个遍,看来杀人的人已经走了,可是,董士熙呢!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也没有看到他的人,活不见尸死不见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铁甲突然有个想法冲上脑袋,却又被他自己立即否定了下去,董士熙年事已高,不可能一个人杀掉他手下四五名好手,更何况,董士熙受了王爷嘱托,他也没有理由去杀自己人! 可是地上的两排凌乱的血脚印将铁甲的思维一下子拉了回来!他大叫一声,“不好!”众人齐刷刷的向他靠了过来。[]不用铁甲言明,安琴早已盯着那两排脚印看了半天,再向着院子里的一辆带笼子的马车上看去,铁笼子已经被破坏,砍断的锁链就丢在地上,有人杀了守卫,放走了野人!到底是谁?谁会有这样的能力,又有谁会做这样的事?安琴咬着下唇,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今夜发生的一切已经超乎了安琴的预料,她本想自投罗网,托住铁甲等人,让薛玉楼把长亭带出清水去,自己再想办法逃走。可是,眼下的状况已经让她有些应接不暇了。很明显,除了卓翎的人再追他们,还有另外的一些人。会是赵谦么?还是……那个人? “此地不宜久留,请陛下连夜启程!”铁甲欠身俯首,说得恳切非常。 安琴唯恐此事波及到长亭,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园子里的死尸上,也没有人去顾及别的了。 精卫将尸体一字排开,安琴也不禁震惊了,卓翎的人都是好手,竟然被人弄得这么惨,喉咙被割掉了半块,断肢断腿,没有一个人是留有全尸的。安琴别过目光,不忍再看。 铁甲显然受到了打击,将大刀拄在地上,紧合双眼,也不去看手下收拾园子。他们将尸体放到一起,从驿站里找来了酒,往尸体上倾洒,另有一人递上来了一个烛台,上面燃着火心。 安琴摇了摇头,她不想再去看这些你死我活的厮杀,她转过身去,那烈火焚烧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她冷冷的笑,心内却是一阵悲凉。她亦不是什么纯良之人,她早就手染鲜血,背负了很多条人命债。确实好累,好想离开。只是为了长亭,她只好再一次身入险境。 火光点亮了一方天地,安琴则在黑衣精卫的护送下离开驿站。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失火了!”这个小镇顿时被呼救声叫喊声淹没了。 街头巷尾涌出很多人,有人在观望,有人端起家里的盆向着着火的方向跑去,还有一个人,他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那辆被黑衣人簇拥着的马车驶出城外。 安琴莫名心里一动,她素手挽起车帘,喧闹之中,她穿过人群,看到了那个锦缎长袍的身影,他一人独立于街角,默不作声,仿佛世间万物皆与他无关,眼神中凝着淡淡的光,缠缠绕绕,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深夜离开,薛玉楼始终是放不下心的,他迟疑了很久,终究是跟了出来。他在远处,看到了向她下跪的黑衣人,她容颜秀眉,眸光低垂,她的绝世风姿尽收于眼底。尽管薛玉楼仍旧不知安琴身份,但是他确定了心中那一抹未明的感觉,安琴,竟有着威慑四方的帝王风采!这个女子,让他此生难忘。后来,薛玉楼不知道驿站里面发生了什么,直到火光满天,安琴被送上了马车,他便一直在街口等着,希望她能够看到自己。 两道眸光相会,夜空下,身后是吵闹哭喊的杂音,身前便是她冷若冰霜的素颜,薛玉楼整个人似绷紧的弦,就是那样怔着看她。直到她放下车帘,收回自己的目光。 素手探出窗外,扔下了一个闪动着金光的东西,薛玉楼心底一颤,掀袍迎着走了过去。马车驶出城外,就连守城的侍卫都没敢拦下他们,看着那些人的身影与夜色融在了一起,薛玉楼才从转角处闪了出来。 地上一枚金扣子静静的躺在那里,薛玉楼弯腰拾起,握于掌心处。她要说些什么?这枚金扣子,许是给长亭留下的吧。薛玉楼凝起眉心,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转身离开,不理街上人头攒动。 安琴坐于马车之上,心里想的只有一个长亭。眸含清泪,模糊了视线。她说过要与他同生死,不管发生什么,必须要在一起,只是安琴一想到那一夜在荒林,长亭护在她身前,为她当下致命一击。她看着长亭伤口处血流如注,她的心,好似撕裂了一般再疼。 想着长亭沉睡的样子,她含泪而笑,“原谅我,等着我。” 第62章 江山尽日风和雨 第二天一清早,薛玉楼他们便动身准备离开清水镇。 昨夜那么一闹,今天整个镇上都有点人人自危的感觉。毕竟是个小镇,没出过什么大事,所以老百姓比较容易慌乱。 薛玉楼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将东西都归放上车,心里沉沉的,连呼吸都有些凝滞。直到药童在他身后说道,“师父,那位公子醒了。” 薛玉楼回身进入房间,看见长亭正要做起身来,他赶忙上前扶住了他,说道,“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不然缝合过后的伤口也还是会裂开的。总要养上一段日子才能痊愈。” 长亭凝眉看着薛玉楼,细细回想,才想起那一日,是薛玉楼将他们两个救走的。上了马车之后的事………长亭只记得安琴抱着他,他背上很疼,再后来,他就没有印象了。 “安琴呢,她人呢!”长亭担心安琴的安慰,他单手拽住薛玉楼的手臂,急急追问。 “她……”薛玉楼浑身一震,他管她叫什么?她叫安琴?那可是……难道?心里被疑问与震撼充斥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长亭心切,未曾想到他叫出了安琴的名字,说着就要下床去找。没走两步,长亭低呼了一声,差点摔倒在地,薛玉楼再次扶住了他,让他坐在一边,对他说道,“她昨天夜里走了,让我带着你去姜宁,她说她三天后就会追上我们。” 薛玉楼没有把安琴留下的金扣子给长亭,也许是出于一己私欲,他便将安琴的东西私自留了下来。 长亭一听这话,彻底急了,说着就要往屋外走,他知道卓翎的人在追他们,安琴肯定是为了让他能安全离开才会做出自投罗网的傻事来,他顶着伤痛跌跌撞撞的向前走。 薛玉楼冷哼的笑了一声,也不再去扶他,坐在一边,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到了些冷水,饮入口中,凉彻心扉。“在下与你们二位是萍水相逢,自然不知道其中经过。但是我也不傻。” 一言既出,长亭冷然回眸看向那个坐着的薛玉楼,只见他幽然张口,继续说道,“追你们的人,想来各个都是好手。你这样出去,打得过几个?” 薛玉楼按下心头激烈情绪,复又温纯笑了下,走到长亭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我看得出来,那些人想杀的不是那位姑娘,而是你。她昨夜离开,是为了让你可以安全的去到姜宁。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总觉得,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去姜宁?”长亭骤然怆笑,摇了摇头,沉厚嗓音响起,“没有她,我去姜宁做什么?” 这些天,薛玉楼看到了安琴对长亭的用心,也看到了长亭为安琴的求生意志,他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还要用什么语言去劝慰眼前之人。因为,薛玉楼分明感觉到了他自己的心,也在担忧害怕着。 长亭没有注意到薛玉楼眼中的情绪,只听见他说,“不管怎么样,我答应了她,要为她看着你。你现在,只能跟我一起上路。” 说罢,薛玉楼扬声叫道,“齐辉,把他扶上马车,我们出发。” 这人看似风度儒雅,但实际上做事到有几分力度,长亭只看他将下人训的如此规矩便知道了。虽然跟了他们上路,但是长亭心下难安。想到安琴对自己说过的,“只要在一起,一切都不重要了。”长亭就莫名的升起一股怒火,血往心头上涌着,让他忘记了身后的伤。 薛玉楼与长亭同车,忽的展颜一笑,褪去刚刚几多激烈情绪,“其实,茫茫人海,能与你们相遇,也是缘分。好好珍重你自己的身体吧,她会回来的。” 长亭坐在车内的另一边,看着窗外闪过的景物,心绪沉重得让他不能呼吸。安琴,你自己说的话,为什么你自己都做不到呢。 而在另一头,安琴的呼唤,他也没听到。我后悔了,长亭,我后悔了! 同样坐在马车里的安琴,向着与长亭相反方向快速行进着。才离开一夜,她看不到长亭,她觉得自己都快发疯了。扯下头上缚住青丝的麻绳,任由发髻凌乱,遮住眼中溢出的盈光。说到底,安琴始终是脆弱的,失去了长亭,她变得这么不堪一击。 突然,马车骤然停下,安琴身子向前倒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车外已响起打斗的声音。她探头一看,铁甲他们已经与一个男人颤抖在了一起! 这人的动作,在哪里见过的。安琴手握住车门一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是他!是那个戴着面具闯入皇宫伤了长亭的那个男人!是那个对她说,“我在蝴蝶谷等着你。”的假面刺客! 安琴并不知道闻人玉的真实身份,但是此刻她也不想知道,这个人以一敌十,出手狠辣,铁甲他们竟然有些应付不了。趁他们缠斗之时,安琴跳下马车,飞上一匹马,正要扬鞭而去,且听见铁甲一声嘶吼,她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去,只见闻人玉一掌将铁甲打翻在地。正在此刻,闻人玉挥开前摆,跃上一步,就要踩上铁甲的身体。安琴也未多想,脚点马背,在空中将闻人玉一脚扬开。闻人玉措不及防摔在地上,安琴踢起身前铁甲丢在地上的大刀,冲着闻人玉冲了过去。闻人玉到也不闪躲,直直的站在那里,右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一双鹰眸锐利而冰冷,冷酷中竟带着嗜血的笑意。安琴挥刀横批,闻人玉侧身挡住安琴手臂,动作纯熟不经一丝一毫的迟疑,好像料定了安琴会这么做一般,大手一揽,将安琴禁锢在怀中,低下头去,在安琴耳畔轻轻吹气,喑哑着声音说道,“我为万岁您杀了这些阻碍您与长亭成就好事的狗奴才,您非但不谢我,反而要杀了我?” 安琴眉眼扫过四周,发现铁甲手下的黑衣精卫已经所剩无几,一时间,血腥之味扑鼻而来,剩余人也都各个身负重伤。这个人到底是谁?怎么又如此本事可以让卓翎手下的黑衣精卫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败得如此狼狈! 铁甲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无能为力,他身下流出鲜红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闻人玉紧紧扣住安琴,安琴握刀的手被他掐住手腕,大刀落在地上,发出叮当响声。他大声笑着,将安琴身子硬扳了过去,让她背靠着自己,而他的手扣在了安琴莹白脖颈处。 “我留下你们的命,回去告诉卓翎这个老不死的,他心心念念的小皇帝在我手里!”闻人玉语中透着兴奋和激烈的情绪,安琴猛地一挣,闻人玉却纹丝不动,任她做着无用的抵抗。他俯下头去,在安琴耳垂处轻轻咬了下去,双眸闪动着隐忍的光。 铁甲不顾一切的向着安琴方向爬了过去,“放开她……” 闻人玉笑声愈发朗烈,“假若那个老不死的还想让这个小皇帝活着,让他亲自过来找我!” 余下的精卫使尽最后力气,朝着闻人玉攻去,却被闻人玉大手一挥,纷纷被震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再看去,闻人玉将安琴扔在了马背上,自己横跨上马,绝尘而去。 铁甲的手下只能先去扶起铁甲,铁甲摊在地上,看着马蹄扬起的黄土,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嘶吼出来。安琴刚刚可以逃开的,她却选择了回头救他……为什么……..铁甲跟了卓翎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这么窝囊。 第63章 马上离魂衣上泪 安琴被闻人玉丢在马背上,他在身后紧紧的拥着安琴策马狂奔,横在腰间的有力臂膀紧紧的勾着,防止安琴掉下马背。[] 安琴不知道闻人玉到底打什么注意,眼下也别无他法,反倒放松了身体,也不去挣扎,就任他放肆所为。闻人玉冷哼笑道,“不愧是老不死教养出来的人,临危不乱,真有点天子的气度!只可惜……”他沉厚声音带着愉悦的调笑,“只可惜是个女子,终难成就大事!” 安琴狠狠咬唇,命令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四周是平地荒林,前方一条大路引着未明的方向,身后马蹄飞扬,惊起一阵飞沙,奔腾之声响彻一片寂静天地。 她低下眸子看着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那肤色几乎白的有些异样,仿佛吹弹即破,但却十分有力,环绕之间,让安琴动弹不得。闻人玉的呼吸温热喷洒在安琴额头,她一震心颤,不禁动了动身体。闻人玉环在她腰际的手显得有些不老实,向上游移,覆住精巧双峰,安琴怒骂道,“放肆!”说着,便以肘部回顶,闻人玉狠狠的挨了一下,却更加激荡的笑了出来,“还是个没长成的野丫头,不过到底带着刺儿,挺有味道的。” 闻人玉猛地捏住安琴的下颚,转过她的脸,深深注目。安琴毫不躲闪,斜眸冷望,眸中侵骨寒意随着两道目光直刺而来。(.) 乍见之下,闻人玉早已在帝都悬崖边上丢弃了那银质的假面再也不带了,他面上纵然带着狂野的笑,却仍旧那么阴冷狠辣,让人找不到一丝温度。他肤色白的吓人,那皮肉之下似乎可见汨汨流动着鲜血的血管,若是夜里,他便犹如鬼魅。两道凌冽眸光直直的打在安琴身上,安琴嗤声蔑笑,她分明看到了闻人玉眼中的激赏和入迷,这样痴恋的眼神,安琴记得,长亭动情之时也是这般。闻人玉苍凉面孔虽如玉雕琢,在安琴眼中,却始终有些可怖。 闻人玉看着安琴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缓缓审视,不由得心中一窒,欺身上前,在安琴唇上狠狠的咬了下去,安琴正要张口惊呼,却被他趁机深入。口中是他的肆虐,让安琴无处可躲。她用力抵住闻人玉压上来的胸膛,骤然发力,闻人玉险些掉下马去,他稳了稳身体,自知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确实沉溺了下去。他单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在唇上一抹,窃笑着看着安琴,“好凉,好柔软。” 被他擒住,安琴已是恨得牙根痒痒的,也顾不得被他咬破的双唇,拿袖口死命的擦了擦嘴唇,鲜血从嘴角滑过,闻人玉低吼一声,失神中大声狂笑,这笑里犹带沙哑。安琴鄙夷回瞪,骤然看见他眸中一抹复杂的光亮,是什么东西在闪耀,安琴不得而知。[.超多好看小说]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卓翎有的是千军万马,你一个人能杀得了多少?”此刻,安琴只有搬出卓翎来吓唬他,可话刚出口,安琴就知道,这话有多苍白。坐在她身后的人,是亡命之徒,他嗜血而生,为的就是轰轰烈烈的死。 如安琴所料,闻人玉哈哈大笑,笑声淹没在风中,好像野狼的嘶鸣,“千军万马?”他嗤笑着反问,“千军万马不敌一个钟离安琴!” 他的阴冷让安琴心神一颤,随即面色浮上一抹冷清笑意,“卓翎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他岂会为了一个女人放下江山?你想用我来牵制他,别做梦了!” 骏马飞驰,掠过如刀冷风,划在安琴脸上,生生的疼着。 闻人玉一听此话,不知所谓的笑了下,俯下头,竟然轻轻含住安琴耳垂,沉迷的发出一丝低吟。安琴皱着眉头用力挣扎,却是徒劳的,她厌恶这个男人,除却长亭,她讨厌别人碰她!许久之后,他向着安琴耳内轻轻吹气,嗓音低哑,目含诡异温情,“那我就和万岁你打个赌,看看卓翎到底会不会为了你,放弃他的万里江山。” 这一场必输无疑的赌局,安琴却不自知,她心中的卓翎是一尊阴冷的古佛,生来就是被供在佛龛上,任世人敬仰的。他清冷容颜从来不苟言笑,在他身畔的每一刻,都像是在寒冰地狱里煎熬。这样一个帝王枭雄,怎么会为了一个叛逃的女人做出以身犯险的事情? 不知奔驰了多久,好像过了几千几万年,过往的一切都被他们甩在身后,安琴也再无力挣扎,任由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天幕倾斜而下,她迷迷糊糊的倒在了闻人玉的怀中,昏倒之前,她听见闻人玉笑语声音,“我把你送回你的长亭身边,但是记住了,你们的时间不多,很快,你会自己回来找我的。” 闻人玉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钟离安琴,牵唇而笑,收回点在她脖颈处的手,揽着着她,一路狂奔。 铁甲他们伤的伤,死的死,只有拿着摄政王王府的令牌找到了当地的衙门,送了密信回去,快马相传,消息很快传回了帝都,千生殿内。 华城伺候在卓翎身边,卓翎近几日已不进饮食,人都消瘦了一圈,墨色大氅罩在身上,显得异常沉重。 听到安琴被劫,华城也拧皱了眉心,担心不已。 卓翎将信按在桌案上,面色阴郁,不辨喜怒,须臾之后,轻缓张口,霜寒冷音,“闻人玉想要我的命。” 众人听罢都急忙跪下,低眉颔首,不敢言语。 当年火烧蝴蝶谷,卓翎没有料到会有落网之鱼,不过这么多年来,他手上人命债欠得何止千万,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他会把安琴搭上。他突然有些胆怯,即刻着手下人将摄政王府所蓄养的黑衣精卫全部调遣出来,手下人一怔,倾巢而出,这个赌注未免下的太大了,不禁斗胆问道,“王爷,所有人么?” 卓翎将大氅拢了拢,他素白面容上挂着一丝微笑,沉郁嗓音如霜雪纷飞,“所有人!” 手下人不敢再耽搁,即刻下去安排。 那一日,千生殿里如往常般寂无人声,婢女走路都甚为小心,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华城在卓翎身边伺候,随着卓翎漫步石洲。 入冬时节,石洲之内,仍有零星的颜色缀饰其中。皇家之内,自是另一番高洁景象,任他四季轮回。卓翎挥手退下众人,只留下一个华城,华城不知其意,只能静静的在卓翎身后跟着。 “齐妃恨我,留下了一个安琴报复我,她确实做到了。”卓翎冷然开口,微微侧眸。 华城欠首,心下一惊,不知卓翎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见卓翎绕道一座石山之后,看着一个小小的缝隙,伸出手指指了下,回忆起来,不禁有些发笑,“我还记得,安琴小时候,每到进猎场习武之前,都会躲在这里。” 华城牵出一丝慈笑,应和的弓着身子说道,“是,万岁还以为躲在这里就可以藏得住呢。谁曾想,王爷一找便找到了。” “那个时候,她还那么小,能躲的地方又极少,我想找便找得到。现在她大了,海阔天空,我找了那么久,都没能找到她。我真是越老越没用了。”卓翎摇头骇笑,仿佛沉溺在过往之中无法挣脱出来一般。 第64章 如今风雨云棠夜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安琴的出走,卓翎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他不再意气风发,那卓绝傲然也折损殆尽。华城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有些迷惑了。这么多年来,他暗中辅佐安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安琴可以为齐妃除掉卓翎,这是华城心中唯一的愿望。华城虽然不知齐妃和卓翎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可是他看到的,竟是卓翎对安琴的尽心尽力。这让他,一度迷惑了。 卓翎的伤感是那么真实,让这个寒冬也跟着萧瑟了起来。 从石洲走了回来,卓翎高坐软榻,下首是欠着身子的华城。卓翎目色沉沉,开口说道,“即日起,你不必再在宫内伺候了。” 华城一惊,抬头瞥向卓翎。 且看卓翎端庄肃然,殿内昏暗,只有一抹残阳斜斜撒入,光影浮动,他的眸光跟着闪耀。 收到精卫传来消息的那天夜里,卓翎便调走了全部黑衣精卫,他自己也换下沉重朝服,依旧是玄色儒衫,翩翩风姿。精卫簇拥着一辆简朴的马车,在夜色沉沉之时,悄然出城。 在卓翎的身后,是巍峨的皇城,是他亲手夺下来的江山,倾巢而出,不留一丝后路。因为卓翎现下所有的期盼都握在安琴的掌心处,在她手上,有他遗失了很久的温暖。尽管,她一再逃离。 在这一天,宫内也再没有大太监总管华城,他因为顶撞了摄政王而被罚到西郊皇陵处守陵。 风云骤变之前,总是异常的宁静。正如此刻的帝都,人人噤若寒蝉。 丞相府内亦在今夜得到了消息。 赵谦的手按在了桌子上,他有些不敢相信手下人的回报。追问道,“你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什么叫摄政王不在宫里了,什么叫摄政王府的精卫已经全都不在帝都了!” 手下人半跪在地上,压低了声音回说道,“是,听宫里的探子说,摄政王收到了精卫加急信函,之后就调走了全部精卫,他们轻车简行,已经在夜里离开帝都了。大总管华城也被贬到了皇陵去擦石狮子。到现在,咱们的人只知道这么多。” 赵谦一下子有些发懵,这个消息给他的震撼不是一点点,是很多很多。 他需要时间去理清脑子里的事情。赵谦连连挥手,让手下人都退了下去。迎着半点残红,他瘦弱的身影显得有些苍凉。卓翎会离开皇城,一定是因为他得到了安琴的行踪,可是为什么他会把所有人带走?难道钟离安琴有危险了?可即便是这样,卓翎此举也太过冒险了,这个皇宫里已经空了!这个江山,他卓翎不想要了么?还是,卓翎藏了一手,就要看看到底谁动歪心思,他好瓮中捉鳖?不能大意,绝对不能大意! 赵谦决定派个人,跟在卓翎他们身后,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办即办,如今赵谦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他这个右丞虽然是卓翎亲手提拔上来的,但过了这么久,早已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赵谦是个努力的人,他太明白在这个权势之巅,谁都不能靠,只有靠自己!他起身走至窗边,推开雕花木窗,看着月色凄凉,不禁扯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赵谦一直觉得自己比之卓翎并无不及,卓翎甚至成为了他的梦想,他也想坐拥天下,看锦绣江山,满园风光,拥最艳的女子,享最丽的风景。 夜色凄迷,多少的人生,在悄然改变。命运的车辙,印在心上,滴血成痕。 薛玉楼一行人这两日一路南下,长亭每日坐于车内,只是合眼调息,薛玉楼明白,长亭此举只为加紧养伤,他要回去找安琴。 三日已过,安琴仍没有踪影,薛玉楼的心竟也凉了大半。 长亭闭着眼睛,心内所想不用人问也很明白的写在脸上,沉郁脸色全是对安琴的不放心。这样无止尽的等下去,他已经快崩溃了。不知怎的,一阵彻骨的寒意涌遍全身,长亭抱合双臂靠在马车的一角瑟瑟发抖,额头上也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唇角竟也有些发白。薛玉楼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从木盒子里拿出一小包药粉,又倒了杯水,将药粉洒进水里递给长亭,长亭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他现在口干舌燥,浑身似坠入冰窟,又像是被几千几万条虫子在咬噬着,痛苦难熬。仰脖饮下,慢慢的,身体上不再那么难受,可是全身乏力,长亭靠在车上喘着粗气。 薛玉楼退到一边,神情阴暗不明,暗暗想着,本想给长亭慢慢的断掉药,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离上次用药的时间又短了半天,如此下来,他怕是要赖上这个东西了。 长亭缩在车内一角,不过片刻功夫,浑身已经湿透了,布袍子前襟紧紧的贴在胸口,随着呼吸起伏不定。刚刚用了药,长亭觉得身上没有那么疼了,反而有些轻轻飘飘的感觉,好像自己在空中飞。碧蓝碧蓝的天空下,他追在安琴身后,却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消失不见了。“安琴……”迷迷糊糊之间,长亭沉睡了过去,口中低语叫着安琴的名字。 薛玉楼这一次是听清了的,他叫的名字,是安琴。这天下只有一个人叫安琴,便是千古一帝,钟离安琴。他捏住拧皱的眉心,有些不敢相信,但细想之下又十分的合理,她有着绝世的姿颜,步履之间可以看出是练过功夫的,冷清神态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有的魄力。难道,她真的是那个站在紫金之巅,俯瞰万里江山的女帝安琴? 如果是……薛玉楼满心的复杂情绪,他止住自己脑中的一切,不让自己再想了。 薛玉楼这一生,只动过这一次心,他常常回忆起那个清晨,她坐在自己面前,他为她细心处理脚上的伤口,她姿容若霜雪妆砌,纯透唯美,双眸冷寒,轻颦浅笑若有还无。她吓唬他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身后确有追兵,他们也确如齐辉所言,是一等一的硬手。而且,没有任何一项律法可以制裁他们,他们手起刀落,从不会留情。”冷曼声音犹然在耳。纵然安琴清冷非常,却把身体里所有的温度都献给了眼前的这个人,薛玉楼确实羡慕,为何自己不能拥有这样一份生死相随的感情。 缓缓低下头,看着手心中那枚金扣子,做工精细,雕着凤凰于飞的图案,祥云环绕,栩栩如生。更加确定了他心中所想,这一回,他真的像那年的疯道士所言的一样,“误入歧途,至死不归。”安琴,会不会就是他的一道劫? 想了许久,薛玉楼有些累了,靠在车的一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他再睁开眼,已经到了武陵城了。 荒郊,一人,一马,停在一间破茅屋前。 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而干净,稳步走近,伸手推开茅屋的门。看着被绑在石锁上的老和尚已经奄奄一息,闻人玉突然放声大笑,“怎么了?不等你的老友了,就要一个人这么孤孤单单的死了么?多可惜?” 董士熙痛苦的睁开双眼,看着那个栗色的人影走了进来,他太老了,已经没有力气做丝毫的挣扎了。 第65章 玉人笑语湖心亭 眼看着那栗色的人影慢慢迫近,董士熙才有些看清楚,来人面容异常的苍白,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对招子放出狠狠的光。 那天夜里,在清水镇,铁甲自作主张带着众位黑衣精卫出去寻找安琴,董士熙便在房里诵经,直到听到窗外的一声惨叫,他放下木槌,走了出去,还没能看清来的人是谁便被打晕了。醒来时,他发现他躺在一个破败的茅屋的地上,双手被绑在一起锁在了一块巨大的石锁上,他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答应一声,就这样,他被锁了整整三天了。直到今天,他才见到把他绑到这里人。可是,他到底是谁…… 闻人玉蹲下身子,揪住董士熙的衣领,啧啧笑道,“你这样罪大恶极的人,佛祖怎么会收留你?” 董士熙抬起头,看着闻人玉,正要问什么,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里出不来,一阵急咳,“你到底是什么人……” 闻人玉敛起讽笑,站起身来,背过身子,往屋外走,“你想不起来?不急,我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我们慢慢来。”阴冷声音随着门外鱼贯进来的冷风如刀如剑。 走至门口,闻人玉又转过身,对着董士熙笑语说道,“这些日子,你可别死了,要不然卓翎一个人上路,太孤单了些。” 董士熙有些痛苦的眯起了眼睛,卓翎?他提到了卓翎?想当年,他们二人峥嵘岁月,背了多少人命债,如今,是找上门来了么?难道他遁入空门行善多年,也终究难逃一劫?董士熙趴伏在地上,凉凉呼吸。 闻人玉转身离去,再不多言。 茅屋之外,一个独耳的男人拉着一匹枣色的马站在那里,看见闻人玉走了出来就迎了上去。 独耳男人,便是安琴出宫那两日在悬崖边上被长亭削去一只左耳的闻人玉手下胡心。他的兄弟胡远被卓翎的黑衣精卫杀了,此人现在就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野兽,满心藏着的,只有复仇二字。闻人玉仓皇出逃,手下剩余之人只有胡心等几位忠心的手下,那个林季璃也不知所踪,闻人玉一直在寻找那个御医。因为,安琴身上的毒,未曾根治,闻人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可那日劫了安琴在马上,她分明活蹦乱跳的精神百倍。这让闻人玉有些不解。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仍握有十分的信心,安琴一定会自己回来找他!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安排才是最巧妙的,长亭竟然活着,悬崖野人都没能要得了他的命,可是,他偏偏因为治伤而上了英雄花的药瘾。闻人玉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要叹一句,天助我也。 胡心当日在悬崖重伤,便躲在了帝都里养伤,因为凑巧,让他在城外遇见了安琴和长亭,闻人玉收到了胡心的消息,便命胡心一直跟着他们二人。所以,安琴和长亭的行踪,闻人玉一直了若指掌。 闻人玉见胡心朝着自己走了过来,点了点头,说道,“找个人,每天给这个老和尚送些水和食物,千万别让他死了。留着他,我还有用。” 胡心欠身应道,“属下明白。” “还有。”闻人玉右手按住太阳穴,又问道,“林季璃这个人找到了没有?” 胡心有些犯难,“现在咱们的线都断了,要找人,恐怕还需要时间。” 胡心他也是实话实说,此刻的闻人玉确实是虎落平阳,很多事情,不再是吩咐一句便完事了的,都要他亲自去做。 这些情况,闻人玉心里自然明白。不过闻人玉当年从蝴蝶谷逃出来的时候比这还要惨上一百倍,所以他也不以为意,大不了从头再来,更何况,他现在手里握着安琴的命,也握着长亭的命,更握着云棠江山的命!这些筹码让闻人玉信心十足。 眼下,卓翎已经竭尽可能的想着南边赶去,彻夜不歇,卓翎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了。 这一切的一切,安琴浑然不知,她被闻人玉丢在了南边的花城,武陵。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被劫走的第二天了。她倒在武陵城城郊小湖湖心亭里。湖面初冻,带着冰霜,底下是潺潺流水,似有水草轻轻摆动的影子。安琴抚住鬓角坐了起来,她回忆起昏倒前,闻人玉对她说过的话,“我把你送回你的长亭身边,但是记住了,你们的时间不多,很快,你会自己回来找我的。”他什么意思?这个闻人玉让安琴心生厌恶。 “玉纤暗数佳期近,已到也、忽生幽恨。恨无端、添叶与青梧,倒减却、黄杨一寸。” 曼妙歌声响起,安琴坐在地上,半侧着身子冷颜回眸而望,但见一抹猩红身影闪进眼中,红的似血,艳冠群芳。 来人止了歌声,走至亭中,在石阶之下眼含秋波,温温笑意,将目光放在安琴身上,迎接着安琴略带审视的眼神。 安琴从未见过这般妖冶的美人,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如黛,凤眸勾魂摄魄,轻浮含笑,青丝披肩及腰,银簪勾着斜斜插入发髻,猩红长袍后摆颇长,拖在地上,一片似锦繁花,冬日萧瑟,光明美艳,全在此处。 可是安琴目光停在来人衣襟敞开的胸口处,一路平坦,安琴呼吸之间又可嗅到那淡淡的梅花香气,她一时迷惑,不禁问出了口,“你是男是女?” 他纤白玉手轻掩着鼻翼,笑语开口,“你看呢?” 温婉声音如歌似曲,雌雄难辨,安琴皱了皱眉,单手撑地站起身来。 走到他的身边,细细看了过去,不禁乍舌,分明是个男的啊,“你是有病么?穿成这样!”语中带着厌弃的嘲讽。 这种话,他出道以来,听得多了,倒也不动怒,依旧媚笑着看着安琴。与其说,他震撼了安琴,不如说,安琴亦震撼了他。她美得如此冰冷,让他这个妖艳的男人也痴了几分心神。远远的在马车上看见了安琴素白的身影,他便被迷住了,非要下车一看!果不其然,安琴没有让他失望。仅仅是半侧着身子坐在地上,就有无尽的风情撒入他的心中。好个冷美人,若是入了他的燕山楼,必成头牌,名动武陵。 “看来姑娘是才到武陵的,竟不知道我。”他在武陵可是第一美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安琴冷冷讽笑,“不男不女,半人半鬼。”敛去刚刚眼中的惊艳之色,只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男子。 这也是自然的。因为在安琴眼中,男人应该都像长亭那样,高挺身姿,宽肩厚实,剑眉星目,英俊刚毅。当然,如果单说样貌气质,卓翎确实举世瞩目,他风采无二,负手之间,只觉有无限光辉齐聚一身,光耀万物,才情高绝,更添儒雅之风。可无论怎样,安琴也很难想象会有一个男人,穿着一身大红宽袖的长袍,吟唱着香闺女院里的思人之曲,媚笑浅语。眼前之人纵然美得妖冶艳丽,但仍让安琴觉得可笑。 “让开。”安琴冷冷怒道。 他依旧挡在安琴身前,细细的看着安琴,此女身形高挑,该有的都有了,简直完美无瑕。他好似看见了安琴身后的金山银山,听见了那些欢场男人们的尖叫高呼,这个女子会让整个武陵城倾倒的,他毫不怀疑安琴有这样的能耐。 第66章 肯爱千金轻一笑 “我再说一次,让开!”安琴已然有些动怒,横眉冷对,两道晦暗目光直直的刺了过去。 那人却笑意愈深,尽露媚态,“又冷又横,你这个丫头,我喜欢。” 如此轻浮言语另安琴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便是一掌劈了过去,谁知那人袖口中翻出一把折扇,他动作极快,安琴都未看清,他刷的一声展开扇面抵住安琴的手掌,两厢僵持住。安琴看了过去,那扇面上绢绣着枚红色的繁花样子,花海簇拥下,是一座小楼,楼的旁边,用金色的丝线写了一首词,便是他刚刚唱的。后面几句是,“天公定亦怜娇俊,念儿女,经年愁损。早收回、溽暑换清商,翻借作,兰秋重闰。” 安琴愤愤的收回自己手,挑眉冷道,“你会功夫?” 他亦有些惊讶,眼前这个女子,确实不简单。看到安琴的神情里有些不自然,男人有些得意的笑道,“不会点功夫,怎么镇得住燕山楼啊?”右手将折扇合起,绕道安琴身后,又道,“姑娘何故会躺在这湖心小筑里啊?”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说完,安琴不欲与他多有纠缠,抬步就要离开。 男人背对着安琴,微微侧眸,声音沉了下来,倒似有几分男人味了,说道,“姑娘若得了闲时,不妨到我燕山楼里坐坐。” 安琴微顿脚步,暗想着这个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过安琴未作停留,一路走出小筑。这时,她对面迎着跑来一个黄裙的女子,看似很着急的样子,经过安琴的时候,那个女孩儿还不住的看了看安琴,安琴却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只听身后那女子声音响起,叫着,“哥,哥,沈员外那边来人催了,你快点儿啊!” 安琴此刻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也顾不得刚才那段插曲,一扭头便忘了。只想着赶紧问问这是何地,怎么才能回到南下的大路,她好找到长亭他们。 而安琴不知道,刚刚在亭中的红衣男子依旧在注视着她。 “真美,美到了骨子里了。那么冷,冰冰凉凉的,性子又倔,真是个百年不遇的尤物。”猩红长袍的男人立于亭中,看着安琴远去的身影不住感叹。 黄裙子的女子是他的妹妹,是他在路上捡的小女孩儿,跟了他已有五六年的光景了,他给女孩儿取了个名字,湘兰。 湘兰推了推还在出神的男人,叫唤道,“哥,别看了,都走远了!” “人已去,风情犹在。”男人低沉嗓音响起。在外人面前,他是名动武陵的名伶,赵延美。亦是整个南方最大的欢场的老板,燕山楼的楼主。他妖冶美艳,比女子还要媚上几分,声如绢绸,音若珠玉,曾让多少人千金一掷,只为听他一曲。风光背后,谁人能数的清他忍受了多少屈辱?一个男人,靠卖笑为生,死都死不干净。也只有在湘兰面前,他坐回了男人,他是她的依靠。他在湘兰面前,从来不拿捏着声音,其实他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比之其他男人要柔一些,亦不失男人气质。 湘兰面色有些古怪,赵延美回过神来,便用手中折扇轻轻打了一下这少女的脑袋,骂道,“一副送丧的表情,你哥我还没死呢。” “我还没打你呢,你看看你自己,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湘兰揉了揉脑袋,口不饶人。 赵延美尴尬一笑,“这女人奇怪得很,一个人倒在了亭子里。又生的那么美,真让我有些……动心了。” 湘兰冷哼一声,“你是对银子动心了吧,这么美一个女人,往咱们燕山楼里一挂牌,准得成头牌,她笑一下,就得这个数!”湘兰手指比划了一下,痞里痞气的又道,“更别提,那个了……”说完,湘兰用肩膀顶了赵延美一下,问道,“是吧!” 赵延美摸了摸鼻子,嘿嘿直笑,“你别说,你这丫头还真是懂你哥。”清了清嗓子,沉下面容,凤眸染上一丝不悦,问道,“湘兰,你这话里,怎么哥觉得有点不对味儿啊?你这是说哥贪钱啊!” 湘兰挤了挤眼睛,她就是这个意思,哥爱钱如命,整个武陵城都知道。抱着双臂,瘪着嘴,也不说话。 赵延美略带怒气的说道,“我赚钱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个死丫头?让你将来嫁妆厚实点,找个好人……” 赵延美话音未落,湘兰已经受不了了,抱住了赵延美的胳膊,不住的摇晃起来,“哥,我错了还不行么,这话你都说了好几年了,天天说,天天说,你烦不烦啊。” 赵延美正要回嘴,湘兰一指远处听着的马车,“哥,就问你一句话,今儿这沈员外府咱还去不去?”沈员外是南方有名的财主,也是燕山楼的大金主,赵延美当然得去。他只好饶了湘兰这个小丫头一次,将折扇展至胸前,掀起袍摆,走下石阶。倒真有些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过于阴柔妩媚了。湘兰知道赵延美一切都是为了她有个好前程,所以惹怒了赵延美,湘兰也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在他身后紧紧跟上,两人上了马车,过到员外府里去了。不再多话。 且说长亭那边,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武陵城了。他们找了个客栈住下,这几日,薛玉楼一直担心安琴找不到他们,便派人在大路边上都系了缎带,希望安琴可以看到,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武陵城了。又担心这些缎带会给长亭带来追兵,真是坐立难安。 长亭闯进薛玉楼的房间,薛玉楼正心乱如麻,见他来了,只得咽下所有担忧,把安琴的金扣子藏在了身后。敛去面上几多愁云,张口问道,“你这做什么?”对待长亭,薛玉楼是尊敬的,多多少少,也有些嫉妒。但薛玉楼为人历来恭谨有礼,所以一直也都是纯善相待。 长亭浑厚嗓音略带怒气,“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变成这样?动不动就全身抽搐,好像……”他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浑身都很冷,很痛苦!你每次给我用的什么药?” 薛玉楼知道这事他迟早得说,遂也不再躲闪,背在身后的手将安琴给他的金扣子塞进袖子里,面色如常,回答道,“我在林子里遇见你们,当时你伤的太重了,我只好给你用了最烈的伤药,可是后来,你实在是挺不下去了,为了让你活下去,我别无他法,只得用了英雄花的花粉,这种东西可以缓解你的疼痛,也是一种疗伤的上承药材。” 长亭手掌重重的按在了桌子上,一双鹰眸含着冷光,一字一字的狠狠说道,“英雄花是禁物!违令种养者是死罪!” 薛玉楼别开目光,咽了咽堵在嗓子里的气,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话,他不说,他也知道,长亭都清楚了。英雄花是可以让人上瘾的,使用过多,会导致幻觉的出现,让人仿佛飘在空中一般。而且上瘾之后一旦停止使用,意志力弱的人也许会命丧于此。长期服用,又后患无穷。简直是一种太过诡异的东西了。当年因为这种东西在南方产生过动乱,登基不久的摄政王卓翎便下令禁止种养这种东西,违者,斩。轰轰烈烈的进行了一场焚毁,这种花的药物,也就不再出现了。 第67章 红衣香褪怨歌长 但是薛玉楼是医药世家,他一直在想办法去解决英雄花让人出现幻觉的问题,因为他也看到了这种花好的一面,确实可以救人于危难。(.好看的小说)只不过,他还没有想到怎么去控制这种药的使用量,他就迫不得已的给长亭用了。他私藏下来的药粉剩的不多了,长亭已经用了大半,已经致使他出现了反应,再不想办法,情况会很糟糕。 “我很抱歉。”在这件事上,虽然薛玉楼救了长亭的命,但是他仍觉得有深深的负罪感。“希望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你戒掉这种东西的。” 长亭狠狠的一拍桌子,“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用那种东西。” 薛玉楼叹了口气,“不行,如果断然停药,你的伤又没好……你撑不了多久。” 长亭收回目光,转身便走。 薛玉楼看着被他撞上的木门,心却不知是何滋味。 残红摇摇欲尽,乍凉夜风掠入,他猩红色长袖轻轻打过,半遮面容,只露出星眸一双,冷光含情,唱尽浮生。 台上端坐的是那个南方最大的财主,沈员外,他臃肿身体就卡在座椅上,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住阶下翩翩起舞的赵延美。 一曲终了,沈员外急忙拍打着双手,叫道,“好,好!国色天香,国色天香啊!” 随侍之人皆弓腰俯首,虚伪应和着,“是,您说的是。” 不过,赵延美也确实美得不似凡俗。一双眸子耀如繁星,白皙精致的面容上更显妖媚。玉纤轻勾,步伐灵动,每一步,每一动,无限风情。朱唇不点,盈盈光泽,极尽诱人。 赵延美舞步暂歇,欠身说道,“谢沈员外谬赞。” 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赵延美心底涌起浓浓厌恶之情,再举眸,赵员外已经欺身上前,一双大手伸了过来,赵延美深吸了一口气,轻巧避过,“员外,夜色已深,延美还是告辞了吧。” 锦衣华服的大财主显然有些不悦,低沉着声音,“怎么,延美这么见外啊。今儿个既然晚了,就不用走了吧。” 赵延美心底一沉,面上却娇柔一笑,微阖双眼,绕到沈员外身侧,勾住那个财主的胳膊,“恕延美不能从命了,燕山楼还有些琐事,延美实在脱不开身啊。” 对于赵延美的主动,沈员外显然很受用,大脸上扯出一个享受的笑容,右手一搂,将赵延美拥入怀中,俯下头去在赵延美细白脖颈处深深允吸,发出不雅的声音。赵延美紧咬牙关,按住袖中折扇,这也不是第一次受此耻辱,但无论再过多久,赵延美始终生不如死。 被这个肥猪一样的男人抱在怀里又摸又亲了好一阵,赵延美才娇媚的抵住那人胸口,将他推离了自己,以手半遮玉颜,“员外,真的太晚了,延美要告辞了。(.无弹窗广告)” 沈员外正在兴头儿上,哪里肯放赵延美走,死死地拉住赵延美,在他臀上狠狠一掐,放肆的摸了进去,赵延美娇笑着扑进了沈员外怀里,佯作受用的模样在沈员外耳边吹气,哑着嗓子说道,“员外,好酒不能一次喝完,要不然下一次,可就没有。”玉指点在面带猥琐的男人鼻尖,笑得妩媚温柔。 沈员外只好放他离去,又说道,“延美啊,我这个人什么有,就是没有耐性,你可别让我等得太久啊。” 赵延美得以脱离,急忙向后退了两步,欠身媚笑。“员外,延美告辞。” “恩。”沈员外手摸着下巴,看着赵延美的一举一动,仅仅是一个半蹲的动作便让他心猿意马,真是太美了。 湘兰和车夫都焦急的等在沈员外府的大门口,湘兰来回踱步,不住探脑袋往里面看着,她知道这个沈员外对赵延美一直心存歹意,虽然他常常包场看赵延美确实让燕山楼赚了不少银子,可是他时不时的对赵延美动手让湘兰很担心。赵延美心里也清楚,他出道这么些年,有多少这样的财主又或者有钱有势的老太婆对他动过心思,他一直是若即若离,即便如此,吃的亏也不再少。这就是他的悲哀,他的人生注定灰暗。 总算把赵延美盼回来了,湘兰跳着迎了过去,叫道,“哥……”声音骤然止住,湘兰看着黑面的赵延美,又留意到他凌乱的衣服和脖子上的红痕,便知道那个猪一样的沈员外又对他动手了。不禁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赵延美没有抬起眼睛,只是低着头急急走上了车,湘兰泪流满面,也跟着坐进车里。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着,赵延美一言不发窝在一角,湘兰默默地哭,不敢出声。 “停车!”赵延美突然开口说道。 湘兰不知所以,但也还是让车夫停了下来,她轻轻唤道,“哥……我们不回家么?” 家?那个奢靡的销金窟算得上是家吗?赵延美骤然冷冰冰的笑了下,低哑着声音说道,“我一个人人走走,你先回去。” 湘兰知道赵延美此刻什么都不想说,他发起脾气来是很恐怖的,湘兰咬了咬唇,不敢说什么,只是一再叮嘱,“哥,早点回来,我做点吃的等你。” 赵延美轻轻嗯了一声,便撩起袍子跳下马车,一个人向着别处走了。夜色如墨,月华如练,他猩红色长袍飘飘荡荡,美得那么凄惨。 湘兰大哭起来,车夫老卢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说道,“小姐,别哭了,咱们还是先回去等老板吧。” 湘兰止不住的流泪,老卢只好扬起马鞭,往燕山楼去了。 不知不觉,赵延美一路沿着武陵湖走,走出了好远。这夜冷得彻骨,赵延美的衣着单薄,他却觉不出寒冷,因为再冷,也不及心底的寒。上天对他是不公的,从来没有给过他选择,他就像一个傀儡一般把自己的命运交托给上天,任由上天随意欺凌,他自不能反抗。冷冷笑出了声音,不禁又念出了那首词,“玉纤暗数佳期近,已到也、忽生幽恨。恨无端、添叶与青梧,倒减却、黄杨一寸。天公定亦怜娇俊,念儿女,经年愁损。早收回、溽暑换清商,翻借作,兰秋重闰。”这是他娘临终写下的,他绢在扇面上,时时念着,时时唱着,就好像娘还在他身边一样。 “经年愁损,经年愁损。”赵延美甚至哭不出来,他把一切都藏在心底。这些年来,看着自己的尊严一次又一次的被踩在脚底,他却只能笑着欲拒还迎,因为无论是哪一位恩客,他都得罪不起。这条路,一旦走上了,就无路可退了。他这一生,注定不能清白了。 不知哪里飞来一片云,遮住朗月,一下子,变得漆黑无光,赵延美抬起头,看住那无尽无极的苍穹,一片冰凉雪花落在了他的眉心处,再看去,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飞落下来。 赵延美不禁自嘲一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命运这条路,从来没好走过。 “喂!”一个声音自湖心处传来,赵延美抬眼一看,竟是早晨在湖心亭遇见的那个绝世美人。 她站在亭子里,身前是用柴火围成的一个小火堆,她衣衫单薄,显然已经冷得发抖了。她朝赵延美高声叫道,见赵延美没理她,又喊着,“下雪了啊,你没看见么!” 第68章 百结愁肠雪夜中 赵延美皱了皱眉,抬起步子,向湖心走去。伴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他一袭红衣,长袖翻飞,及至腰际的长发带着几片雪花随着步伐摇晃着。安琴站在亭子里一时也看呆了,这一幕,确实美得惊心动魄。他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冷冰冰的容颜再无温柔的笑意,却多了几分男儿的冷穆气概。安琴挑了挑眉,坐在亭子一侧的地上,抱着双膝,在火堆边取暖。 “你怎么还在这里?”赵延美走入亭中,再遇安琴,她互搓着双手,小脸被冻得有些泛红,映着火光一双眸子里面纯净一片,不染俗世情思,真是很可爱的一个小丫头。比起他燕山楼里那些妩媚的女子,眼前这个女孩儿,多了高贵清纯,这让她美得更加动人。赵延美暗暗想着。 安琴如实回答,“下雪了,我没地方去。” 她看着赵延美在她身边坐下,两人围着火堆取暖,各有哀思。这一夜,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帝都未曾下过这样的大雪,安琴看着夜色被白雪染上了一抹银光,不禁也有些出神。 赵延美听她如此说,不禁笑了笑,“我也没地方去,想不到,又遇见你了。” 他的声音不再像早上那样女声女气,安琴皱了皱,看向赵延美。赵延美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在安琴这个陌生人身边,他反而安静下来了。刚刚心里的那些哀苦悲凉全都跑光了,也不知是这大雪的缘故,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小丫头。赵延美伸出一双玉白的手在火边上烤了烤,身上暖和了不少。 安琴懒得说话,靠在亭子一边歇着,闭上双眼,全是长亭的身影。 赵延美看她暗自出神,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我的丈夫。”安琴咬了咬下唇,脱口而出。 赵延美心里竟然莫名的沉了一下,皱了皱眉,声音有些沙哑,“你……都嫁人了?” 安琴嘴里发出一声声响,不作回答。 “那么……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他在哪里呢?怎么不管你?”赵延美有些着急的问道。他这一份心情,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什么。 安琴冷冰冰的回道,“你问题太多了吧!” 赵延美声音卡在喉咙里,涩然闭口,他知道自己问的太多了。一时间,他尴尬的怔在那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安琴再次闭上眼睛,有些自然自语的说道,“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他找不到我,会不会不安心养伤,会不会跑出来找我。”她真的很担心,她今天在武陵城里转了一大圈,怎么也找不回大路上去,夜里她没有地方去,只好又回到这个亭子里来,想不到,又遇见了这个人。 赵延美看着安琴靠在那里,突然莫名的有些嫉妒安琴口中的丈夫,若这世间,有这样一个女子属于他,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流落在外。(.好看的小说)他会给她最好的怀抱,让她永远的呆在自己身边。思绪止住,他这一生,还会有这样幸福的机会么? 安琴昏昏然睡了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又冷又饿,折腾了这么多天她什么都没吃,简直筋疲力尽了。 赵延美看着她如玉的睡颜,不禁悄悄的坐了过去,伸出手指为安琴拨开眼前凌乱的发丝,直到安琴睡熟,他狡黠一笑,俯下头去,在安琴眉间轻轻落下一吻,冰凉触感让赵延美心神一窒。这夜,美得好动人。赵延美不知道为什么,对安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她那么安静的睡在那里,毫无防备,那么可爱,让赵延美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他的手指在安琴额上轻轻撩拨,安琴睡着,还以为是那个她心心念念的长亭,便顺势靠了过去,赵延美展开一个笑容,将她搂入怀中,同是冰凉的身子却在相拥的一瞬变得很温暖。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就这样,突然闯进了我的亭子。”赵延美对着熟睡的安琴,轻语说着。 原来,这座湖心亭是那些燕山楼的常客为赵延美建的,每到佳节,赵延美便会在湖心处起舞高歌,这也是武陵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安琴睡着,并不知道身边人的心思,也听不到他的话,这样的安静,让赵延美笑了笑,又说道,“不管你从哪里来的,也不管你要到哪里去,今夜,你得陪着我。”赵延美坏笑了一下,身子向后躲了躲,失去依靠的安琴便自己向他怀里倒了下去,他挺起胸膛,安琴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深深的窝了进去,好像在回应着赵延美一般。赵延美抱着安琴,这一生的凄苦悲凉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尽管只有这一夜,他却也无比感激。 乌云遮月,白雪纷飞,湖心处,一团火光将一方天地点亮。这一夜,是他赵延美这一生,最美丽,最动人的回忆。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恍恍惚惚,回到了武陵,回到了这一夜。 次日清晨,安琴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景物,这是一间特别大的屋子,轻纱幔帐,倒有些像她的寝宫。她摸不清情况,单手按住床头坐了起来,还未反应过来,赵延美的身影便闯入眼帘。 他传了一身白衣,上面绣着精致的木槿花样子,一根金色的绒绳系在腰间,长发被银簪勾着,眉心处有几缕散发,遮住了半张面容。他看着安琴醒了过来,笑了笑,将纱帘别住,走了进来。 “醒了?”赵延美撩起下摆,坐在安琴床边。 安琴这才反应过来,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冷下一张面孔,有些发怒的说道,“谁让你把我带到这里,你好大的胆子!”她拿出女帝的威严,威慑震人。 赵延美勾唇而笑,装出一副无辜的神情,说道,“我昨夜问过你的,你说你暂时无处可去,我说你要不暂住我家,你说好,我这才把你带到了这里。还把自己的床让给你,你不谢我,反倒骂起我来……” 未待他说完,安琴电光火石之间掐住赵延美的脖子,怒吼道,“还敢说谎!”简直胡闹,她怎么可能会让赵延美把自己莫名其妙的带走? 赵延美松下自己的表情,定定望住安琴一双冰眸,“好了,不闹了,你先放开我。” 安琴愤愤的松开自己的手,下床就要离开,赵延美坐在床上,出声拦下了她,问道,“桌子上面有吃的,你要不要吃点再作打算?” 听到此话,安琴真的停住了脚步,她确实好饿,她侧眸看了看桌子上丰盛的吃的,她的肚子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心。只见赵延美轻笑了下,走了过来,坐在桌子边上,端起一个青瓷小碗,盛了些热腾腾的鸭肉粥,自己喝了一小口,笑着侧眸,“没有毒,你放心吃吧。” 安琴有些动心,愣了片刻,终于缴械投降。 安琴坐在了赵延美的对面,端起一碗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一边喝着粥,眼睛却看着盘子里的各种点心,都有些顾不过来了。赵延美抿着嘴角,笑意盈盈,不禁在心里连连说几声,好可爱。 第69章 武陵城内雪初晴 安琴一顿饱餐,面色也跟着亮了起来,这可能是安琴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餐饭了。(.好看的小说)她没挨过饿,不知挨饿是什么滋味,这回总算知道了。不过,赵延美这里的东西倒也不是吹的,真的别有风味。比之宫里的竟也不差什么。 赵延美托着下巴,在安琴对面直勾勾的看着安琴,笑意满面,眼带温柔。安琴正在忙着往嘴里塞东西,倒也没留心,可是赵延美这一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却让门外的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湘兰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都快掉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老头子,轻声说道,“卢伯,哥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一副德行啊?你看他内是什么眼神儿啊?” 老卢是看着赵延美长大的,知道这孩子活的有多么不容易,所以平时伺候尽心尽力,赵延美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长辈一般孝敬。 “不知道啊……”老卢看的也是目瞪口呆,他从来没见过赵延美这样,具体是怎样,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对!“不过………好像今天早上回来后,老板就开心多了这倒也是好事!”老卢说道。 湘兰摇了摇头,手上不住的揪了揪袖子,“也许,哥就是想要这个大美人进咱们燕山楼当头牌!” 老卢则不这么认为,老板这回好像是动了心了,不是钱那么简单的事儿。(.好看的小说)倒也好,干这行总不能干一辈子啊,要是有个好姑娘,娶回来安了家,这才是归宿!老卢想着,不禁慈笑的摇了摇头,生拉硬拽的把趴在门口偷看的湘兰带走了。 屋内的赵延美丝毫未觉门外的动静,只因为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安琴身上。他目光落在安琴的眉心处,想起昨夜偷偷的一吻,竟不觉笑出了声。 安琴正往嘴里塞进一块排骨,听见了赵延美古怪的笑,抬起眼睛看着他,只见赵延美遮住唇,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一双凤眸也弯了起来,简直美得毫无天理!可是……当安琴一想到他是一个大男人的时候,安琴就觉得这个人简直和鬼一样!她始终接受不了如此阴柔妩媚的赵延美。 安琴只当是赵延美在笑自己的吃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嘴里咬下那一块汁水丰满的排骨,又香又酥又油,好吃的不得了,安琴都有点恨自己了,怎么那么没出息,一顿饭就把自己留住了……她还要去长亭啊! 她美丽可爱,落落大方,冷艳高贵,仅仅是相遇的这十多个时辰,已经让赵延美心动不已。他知道,这种心动不是欢场上的逢场作戏,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这些年,他以为他早把真心扔了,没想到还在。可是,他连她是谁,他都还一无所知呢。 “你叫什么名字?”赵延美收回自己的目光,出声问道。 安琴止了止动作,咬着筷子暗暗想到,怎么那么多人想知道她是谁啊。薛玉楼如此,眼前这个不男不女,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也是如此。继续吃着嘴里的东西,也不理会赵延美。 赵延美瘪了瘪嘴,“不说就算了,不说也好过你想个假名字来骗我。” 安琴一直自顾自的吃,赵延美却不厌其烦的问着问题,“你说你丈夫……你是出了什么事么?你是在找他么?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我可以帮你找的。” 安琴略带怀疑的看了一眼赵延美,她冷冷眸光带着审视,赵延美一震,这种眼神,他从未见过,这个丫头到底还要给他多少震撼才算够啊。 虽然安琴一直没有回答赵延美,但好像也不是那么抵触赵延美了。这一清晨,他们都在一起,一半是因为安琴实在无处可去,一半也是安琴对赵延美的提议产生了兴趣,也许他真的可以帮到自己呢? 燕山楼占地辽阔,前面一部分是名动武陵城的欢场,更是南方最大的销金窟,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玩不到的。一道高高的围墙之后,便是赵延美的住处,精巧的四五做小楼,正处于武陵城的中心处,楼的两侧,是冬日也照样盛开的火红色花朵,昨夜下了好一场大雪,这红色上面便浮了一层白纱,美不胜收。 安琴站在楼上,尽收武陵整座城的美景,这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城,比起帝都,虽然少了些大气磅礴的帝王之像,却几分温柔旖旎。安琴负手而立,冷颜泛起一丝温笑。假若以后,她可以选择的话,她与长亭便在此处安家,看尽着南方的美,了此一生。想到长亭,她不禁痛彻心扉,原谅我,原谅我的自作聪明,让你我再一次分别。安琴低下头,双手扶在了冰冷的凭栏上,侧身坐在一边,她身下便是赵延美精心打造的一方庭院。轻曼声音响起,闯入她身后赵延美的耳朵,“长亭……你到底在哪里啊……” 长亭?是她的丈夫的名字吧,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可以让这样一个冰美人如此念着。赵延美缓缓走至安琴身边,拿起手上的象牙梳子,轻轻地准备为安琴捋顺长发,谁知梳子还没有落在安琴发上,安琴骤然回眸瞪着他,冷声怒喝道,“放肆!谁让你碰我的!” 赵延美止了动作,却扯出一丝温暖笑意,“我只是想帮你顺顺头发,你看,都乱成这样了。” “不需要。我讨厌别人碰我!”安琴避过赵延美的手,依旧转过身子,像远处看去。 赵延美尴尬的放下了手,坐在安琴的另一侧,默然不语,就那么静静的偷偷的看着安琴。直到后来,赵延美才知道,安琴不是讨厌所有人碰她,而是讨厌除了长亭以外的人碰她,她的心,她的人,只给了长亭。他此生最大的错误,是爱上了安琴,他把他的心葬在了武陵湖湖心,那个迷蒙蒙的清晨。 “你真的能帮我找人?”安琴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总是会伤到别人,可是,这样的口气这样的态度都是卓翎从小教给她的,因为她是女帝,与别的女子不可同日而语。自出宫以来,她丢掉了女帝的身份,却丢不掉作为女帝的高傲与冷淡。 赵延美将象牙梳子放在手心上不住把玩,细细的看着梳子上的流云纹路,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他一直视若珍宝,却在安琴眼中,分文不值。 过了许久,赵延美才点了点头,盈盈温笑,“我帮你找人,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能得到些什么呢?” “我可以给你钱。”安琴答道。她手中还有两枚金扣子,不知道够不够。 赵延美骇笑,柔顺发丝散了开来,妩媚多情,“姑娘,你到武陵城各处去打听打听,我赵延美会缺钱么?” 真可笑,他赵延美侧眸一笑便是多少黄金白银,他会想赚一个小丫头的银两? “你想要什么?”安琴泄了气,一双凤眸挑起微光看着赵延美。 赵延美牵唇一笑,“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的,恐怕,你也给不了。索性就让自己超然一点,大大方方的,无欲无求,说不定她还会感激一下自己。 安琴微微欠首,“他叫长亭,应该在武陵的,跟着一队药商,应该才进城不久的。” 第70章 风流帝子不归来 安琴微微欠首,“他叫长亭,应该在武陵的,跟着一队药商,应该才进城不久的。(.好看的小说)”安琴想起闻人玉的话,他说他会把她送到长亭身边,那么安琴想着,长亭此刻应该就在武陵城城内才对。 安琴并不知道这个燕山楼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看起来,她眼前的这个赵延美好像很有把握,她也就信了,将希望都寄托在赵延美身上。 赵延美敛起眸光,应了一声儿,“药商?既然是成队的人,就好找多了。你等着吧,我会给你他的消息的。” 正说着的时候,在城内客栈中,长亭也在寻找着安琴。 今天一早,长亭再度犯了药引,痛不欲生,薛玉楼令药童端来一碗药汤,放在长亭房间的桌子上。 “你不能硬撑,这不是你可以挺过去的!”薛玉楼急在心里,却拿这个长亭一点办法都没有。 薛玉楼只得搬出安琴,说道,“你想找到她,总要你自己能走才行,你看看你现在,连一步都走不了,你怎么找她?” 长亭身上似有千百只的虫子在啃噬着他的骨头,一股寒意袭遍全身,让他恨不得马上去死,只是想到安琴,他发狂的双眸才渐渐恢复清明,跑到桌子边上,将那碗药一仰而尽。 薛玉楼转身离开,站在房门口,看着武陵城湛蓝的天空。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把连日来的阴霾全部带走,房顶上都堆满了积雪,整座城,陷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却格外的安静,让人不禁神迷。 过了很久,长亭才缓过心神,那粉末让他想起安琴,让他好像看见安琴就在他身边,她笑意暖暖,窝在他胸口,说着亘古不变的诺言,“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药量已经被薛玉楼减到了最少,仅仅是缓和了长亭的疼痛,不余多时,长亭已经清醒过来,但是面上依旧苍白无色憔悴得很。 “多谢你的照顾,借我一匹马,我要去找她了。”长亭扶住门框,沉着面容,低冷声音在薛玉楼身后响起。 薛玉楼转过身子,反问道,“那你的药瘾再犯了要怎么办?” “我可不可以带走你手上的药。”长亭狠下心来,决定先要找到安琴再去想这该死的药瘾的事情。 薛玉楼不禁摇头骇笑,“当年禁了这种药,私藏者抄家砍头,我千方百计费了多大心思才藏了这么一点,哪里还有多余的。刚才你用的,已经是最后一点了。” 长亭一怔,面色更加阴沉,这要怎么办。 薛玉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也许,我知道哪里还有这个东西。” 长亭不知道他在暗指什么,只是抱着双手放在胸前,等待薛玉楼紧接着说道,“跟我来吧。” 随后,长亭和薛玉楼坐上了马车,由齐辉驾车,去找一个曾经相识的人。这个人对于薛玉楼来说,称不上是朋友,只是,薛玉楼曾经有恩于他。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在武陵城里非常有势力,他,便是赵延美。燕山楼是整个南方最大的销金窟,这里充斥着金钱,美色,充斥人们的欲……望。世间上有的,在这里,都可以寻得到。当年确实轰轰烈烈禁了药,可是仍有一些不怕死的藏下了一些,这些人都是赵延美的常客。 在马车上,薛玉楼将赵延美会有药的事情讲给了长亭听。 长亭问道,“他会给你么?” 薛玉楼也不确定,只是说道,“赵延美这个人,有些古怪,他爱钱如命,尽管燕山楼已经是南边最大的欢场了,日进斗金,可他好像还是很不满足,总是想尽办法的赚钱。他很会做生意,无论是赌场,还是青楼,他都经营的风风火火。听闻,他与大漠那边还有生意往来,具体是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长亭冷哼一声儿,“他爱钱,想必会开出一个价格吧?”只要他带着安琴去到姜宁,钱不是问题。 “这你就错了。”薛玉楼温温而笑,说道,“他这个人虽然爱钱,但也不是什么钱都收的。都说了他很古怪,若是他喜欢,千金万金的他也舍得抛进水里,若是他不喜欢,一个铜板你都别想从他眼皮底下拿走。” 长亭不解的皱了皱眉,“这个女人真是……” 长亭的话还没说完,薛玉楼已经笑了出来,“赵延美是个男人,不过……他确实比女人还女人。你见了就知道了。” 怀着满心的疑惑,长亭和薛玉楼到了燕山楼楼前。虽是销金窟,却装潢典雅,长亭看着,倒有些像宫内的书阁。 燕山楼大门紧紧关着,这是夜里的欢场,白日自然是不开的。两个长相一模一样彪形大汉守在门口,看见是薛玉楼,两人齐齐的欠了一下身。薛玉楼认识这一对双生子,也恭谨点头回礼,并一拱手,淳润嗓音响起,“劳烦通报一声,就说玉楼途径武陵,有要事相求,还请赵老板出来一会。” 左侧站立的大汉向着右侧的人点了一下头,随即右侧的人转身进了大门。大门沉重打开,长亭眉心愈发皱了起来,这制门的材料竟和宫内的材质是一样的。这赵延美确实有点本事。想不到在皇城之外,奇人无处不在啊。 过了许久,一个娇笑的声音自门内传了出来,长亭微微侧眸看向薛玉楼,只见薛玉楼听见此声后变得有些尴尬和不自然,薛玉楼把眉心快速的拧了一下,随即换上一丝温笑。 来的是一个穿着黄色纱裙的女子,与安琴年纪相似,活泼天真,可爱无邪,没有了安琴的高贵与冷清,但也确实可爱得紧。她蹦蹦跳跳的来到薛玉楼身边,拽住他一只胳膊,甜腻的说道,“玉楼哥哥,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盼了一整年了,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薛玉楼疏离的笑了笑,恭敬礼貌的避开女子,“湘兰姑娘,在下俗物缠身,确实有些日子没有来武陵了。” 对于薛玉楼的躲闪,湘兰却并不在意,依旧泛着天真热情的笑容,“玉楼哥哥,你要见我哥么?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他现在忙着呢,才没工夫理咱们。” 湘兰一面说一面把他们领进了燕山楼前面的大堂,这里白天是极其安静的地方,下人们早上将昨夜的一片狼藉打扫过后便也都各自回去休息了,那些女子们也自然是睡下了的。 湘兰将薛玉楼按在座子上,便回头让一个小丫头去倒茶,薛玉楼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事,只是对着湘兰敷衍的笑了笑,“还是让延美出来见我一面吧,我确实有很要紧的事情求他。” 湘兰有些为难,她很喜欢薛玉楼,薛玉楼给了她很多狠多的温暖,她是想嫁给薛玉楼的。只是,薛玉楼却从没有表现过除却客气之外的感情。每次若不是来看赵延美,薛玉楼是不会来的。湘兰也就只能把她心里的那一份情感深埋,不敢透露出来,她不想让赵延美知道,因为湘兰害怕这件事情一旦捅破,薛玉楼会再也不到武陵来了。 湘兰不想让薛玉楼失望,但她现在实在是不敢进去找赵延美。 第71章 痴爱成灰憾余生 湘兰不想让薛玉楼失望,但她现在实在是不敢进去找赵延美。在湘兰眼中,赵延美现在可算是抱得美人归,正是得意之时,若是此时进去,那不是找死么? 可是,湘兰抵不过薛玉楼的一声,“拜托。” 湘兰知道薛玉楼在求她,她双手有些得意的叉起了腰,挑起一双秀眉,笑着说道,“玉楼哥哥,现在去找我哥可是要很大风险的,我若帮你办成了,你怎么谢我?” 薛玉楼急切的回道,“只要我身上有的,湘兰若是喜欢,尽可以拿走。” 湘兰听了,面上不由得一红,再也绷不住笑了出来,“好了,我又不会要你的命,只是有一日我开口了,你可别不舍得拿给我。走吧。” 湘兰说着便领着薛玉楼往里面走去,长亭走在薛玉楼身后,只见薛玉楼重重的叹了口气。 长亭冷颜泛起一丝笑容,在薛玉楼身后轻声说道,“这个姑娘喜欢你。” 薛玉楼竟有些带着怒气的回道,“别说了!” 长亭皱了一下眉,便不再说下去。可是,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为什么薛玉楼对待他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因为长亭拥有了的,是薛玉楼此生都不可能拥有的。 湘兰在前,走了很久才穿到了后园,也就是赵延美住的地方。 “你一定很爱你的丈夫。”赵延美看着坐在身边出神的安琴,竟有些不由自主的问了出口。 安琴找不到长亭,就像丢了魂,本就冷冷清清的她更显得有些落寞,“他是我的全部。” 这一句竟像利刃一般刺进了赵延美的心里,他涩然止住声音,依旧是细细看着安琴的容颜,越看越心疼,她侧坐在围栏边上,目光中凝住楼下的层层白雪,两道眸光却比这天气还要冷上几分。赵延美蓦然心思一动,真希望永远找不到那该死的长亭,他就可以一直这样,看着她,什么都不要了,也是值当的。 咚咚咚一声声敲门的声音打断了赵延美的思绪,赵延美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是谁这么该死,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他随口吼了一声,“滚!天塌了也别再敲门。” 门外的湘兰被他吓了一跳,当时就愣住不敢再敲门了。 薛玉楼上前,在门外扬声说道,“延美,是我,薛玉楼。又要事相求。” 赵延美凝眉暗思,这个薛玉楼怎么会突然来了,他还没想清楚,安琴便已经跳了起来,满面都是欢愉的光,一双冰瞳竟也跟着泛起了激烈的兴奋。 赵延美纳闷的看着安琴跳了起来就要去开门,赵延美一把将安琴拉住,待要询问,薛玉楼和湘兰已经推门而入,长亭跟在他们身后,稳步走了进来,抬眸之间,两人眸光相会,瞬时间激起一番惊涛骇浪,长亭黑眸微眯,眼前站着的便是自己这一生唯一的期盼,此刻重逢,为何心里竟然空落落的,不知所措。 安琴却满心欢喜,立刻就要冲到长亭身边,可是赵延美却死死的拉住了她,她狠狠的一甩胳膊,怒然骂道,“滚开!” 赵延美骤然一松,安琴便在那么一刻从自己身边抛开,他凝立着不动,楼外的寒风阵阵吹了进来,惊起赵延美那一袭白衣,上面精致的红色花朵也跟着摇曳起来。 长亭定定看着想着自己跑来的安琴,面上如常,冷漠如灰,就在安琴跑到他身前的那一刻,长亭骤然回身,大步离开房间,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英挺身姿,安琴一颗心好像坠入了谷底,她停住脚步,一双手缓缓落于身子两侧。 这样的安琴,让薛玉楼心底泛起潮水般的疼痛,她眼中再也放不下一丝一毫的东西,因为她把她的心装满了长亭。不管安琴到底是何身份,此生此世,薛玉楼已经明白了,她与自己只有相遇之缘。薛玉楼在这一刻,将自己的心灰冷下来,余下的生命,都只用来回忆曾与安琴有过的点点滴滴。 众人各怀心思,却都把一双眸子放在了安琴身上,片刻之后,安琴强忍住心头的苦,追着长亭而去了。 不用再问,赵延美也已经猜到了那个男人是谁,原来安琴说的一队药商便是自己的旧友,薛玉楼。他不禁出声大笑,笑中含着无尽的感伤,上苍对他从来就没公平过,从来就没有! 湘兰走上前去,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总是舍不得赵延美难过的。她扶住赵延美的身体,目光却留心到薛玉楼也是一副苍白黯淡的模样,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 安琴一直追到了园子里,回廊拐角处,长亭步履如风,她都有些跟不上,“长亭……”趁着长亭脚步一顿,安琴才紧跟上去拽住了长亭的衣袖。 长亭停下了脚步,安琴猛地抱住长亭的身子,却忘了长亭身后的伤,长亭背对着安琴,丝丝疼痛从身后遍袭全身,也才稳住了心神,默然不语间后悔着刚才的冲动。 安琴见他不再推开自己,便绕到长亭身前,冰凉素手扳过长亭的脸,不许他看别处,让他一双眼睛只许放在自己身上。安琴确信,只要长亭看到了自己,他心里即便再有什么气也都会消失的。 “长亭……我找了你很久……”安琴低婉声音如泣如诉,娇弱无力,她把自己握紧长亭的怀抱之中,这种温暖的感觉,长亭身上那特有的味道,她想了很久很久了。 长亭低着头,下颚被安琴丝丝托住,不得不看住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小丫头。他看入安琴眼底,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抿着刚毅唇角,默默然的立在那里。 安琴却在他怀中轻笑出来,她看到了长亭眸中闪动着的一丝幽火,这个人总是这样,明明心里已经不生气了,却还要板着脸,她笑着踮起脚尖在长亭唇上咬了一口,“你再这么臭着脸,我就一口咬死你。” 长亭嘴角微微抽动,眸上光彩愈发明亮,安琴垫着的脚尖正要落下,长亭双臂一托将她托起,揽抱着安琴的身体,俯下头,深深的吻入安琴双唇。 他愈吻愈深,让安琴简直透不过气来,这吻中甚至带着撕咬的疼痛,安琴唇上一丝丝的冰凉刺激着长亭每寸理智。多少天了,长亭等着安琴,已经等到了绝望,她却如此奇妙的出现在这里。他并未多问,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要好好惩罚一下怀中的人,让她明白,再自作聪明的离开……他会疯掉的。 安琴舌底是她最脆弱的所在,世间只有一个长亭知道这个秘密,他攫住安琴双唇不放,大手在安琴身上游走,这是只属于长亭的权力。安琴已入窒息,却仍旧沉溺在长亭的丝颤之中,她双手紧紧勾住长亭脖子,两厢纠缠,谁也不肯轻易停下来。回廊转角,情意渐浓,有了长亭,安琴才有温度,不再冷冰冰的孤立无援,在长亭的轻触下,这个霜雪美人顷刻间即燃起心火。这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安琴实在是有些透不过气来,她娇弱的抵住长亭胸口,在长亭唇上若即若离,气息时有时无,轻轻打在长亭鼻尖,泛起一阵芬芳。 第72章 步转回廊遣情伤 “长亭,我们走吧。(.)”安琴气息微弱,她把自己完全靠在长亭怀中,长亭的胸口便是她的支撑。这一刻,安琴忘记了闻人玉,忘记了卓翎,忘记了那些天发生的一切,她只知道长亭回到她身边了。他完好如初,英挺俊傲如昨,这就够了。 长亭却没有忘记自己身上那该死的药瘾,他托住安琴的身子,大手在安琴面上轻抚,不知如何启口,“安琴,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去了哪里?” 安琴温暖一笑,握住长亭的手,“不要问了,我现在不是就在你身边么?其他的,还重要么?” 她凤眸一挑,尽显无限风情,让长亭眼底幽火愈盛,若不是在这样一个地方,长亭一定会让安琴知道他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在长亭眼中,安琴看到了那一份心悸不已,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勾引长亭,喜欢看到他眼中的狂乱。安琴踮起脚尖在长亭唇上又是一咬,惹得长亭闷哼一声,待要发作,安琴已经脱离了长亭的怀抱,拉着他往回走去。长亭的手被安琴紧紧拽住,黑着脸跟在她身后,到底谁能告诉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怎么会使出这么老道的招数引诱他? 美丽的小楼前,白裳的赵延美抱着双手放在胸前,湖蓝色书生长袍的薛玉楼立于他身后,将刚刚转角处那柔情一幕尽收眼底。[] 如果说初遇那几日薛玉楼对安琴只有激赏和心动,那么在看到刚刚她与别的男人相拥的那一幕后,薛玉楼的心被撕裂了,只有在知道自己毫无可能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深陷。薛玉楼承认,他再也无力面对他们两人了。装出来的善良与温柔,霎时间灰飞烟灭。命运就是这样无理取闹,让薛玉楼亲手救活了自己这一生,最嫉恨的男人。可他终究是一个好人,他行医为善,这张好人的皮囊,他注定要披着走完一生的。 赵延美没有薛玉楼的大度和纯善,他小时候嫉妒过别的孩子有好衣服穿有好吃的吃,他便用自己的力量抢了过来,即便得到之时,他付出的远比收获的要多得多,但是赵延美不在乎,他喜欢,他就要得到。看到长亭拥着这世间最美艳的女子,他手里握着的是最尊荣的爱恋,赵延美牵唇阴笑,心底幽暗一片,谁也不能猜度他的心思。 湘兰是个乖巧伶俐的女孩儿,她一直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薛玉楼终究会在某一天发现到她,可是直到这一刻,湘兰才明白,她永远都不会是薛玉楼心里的那个人。她想着薛玉楼给自己的那冰冷的目光,再也无法忽视薛玉楼再看到安琴时的兴奋和痴恋,还有那一份深深的嫉妒。湘兰跑开了,哭着离开的。当这一生的梦想化为灰烬的时候,心像被几千把刀一齐割着一般,却嚷不出来。她的悲伤没有人在意,因为世间一切的光辉,尽在安琴之处。 赵延美没有看到湘兰跑开,他的一门心思都放在安琴身上,他冷哼一声儿转身进了小楼,坐在正对着大门的软榻上,笑意冷冷,斜靠着丝绒靠垫,将妩媚风情展露无遗。 长亭与安琴缓步而回,安琴眼底溢满了笑容,她甚至都没有看到其他人。直到薛玉楼在她身边轻轻唤了一声,“姑娘……”他不知道他该称呼安琴为什么,毕竟那个名字不是谁都能叫的,薛玉楼实在不想直到安琴的真实身份,眼下的薛玉楼,血液成冰,都冻在身体里,面容冷肃,强行牵起的笑容也显得那么尴尬。 安琴笑着侧眸看向身边的人,并紧紧挎住长亭的一只右臂,生怕这一松手长亭又会不见了一般。 薛玉楼没有见过安琴这样的笑容,那笑意淡淡,却像一道夺目的光,瞬间将他身上冷冻着寒冰砸碎,他痴恋的望着安琴,眼底蕴出一抹哀伤。 “多谢你。”安琴的声音竟也变得如此温柔,不再冷冰冰的带着威严。 薛玉楼敛下几多哀愁与枯涩,微微欠身,以示回应。 长亭还未开口,安琴走上前去对着那个侧坐着的赵延美开口说道,“也多谢你的一顿早膳,现在……”安琴说着,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望自己拉着的长亭,笑语又道,“现在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你的人情,以后若有机会,我会还给你的。” 赵延美鼻子发出一丝声响,有些轻蔑的荡笑,只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安琴和长亭拉着的手上,十指相扣,他们有必要在外人面前做出这么一副恩爱的景象么?究竟表演给谁看呢!心底里的怒火不断上袭,赵延美在这欢场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有些难以抑制此刻的心情。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无能为力,只得将气的冰凉的手放在身边暖炉处烤了烤,希望掩饰一下他不安的颤抖。 “姑娘无需报答,再说了,这个人,又不是我找来的。你谢我做什么?”赵延美的声音本就阴柔,再加上他此刻心绪未平,更是显得有些阴阳怪气。嘴角带笑,白皙脖颈白露在外,美得让人眩目。 长亭微微皱眉,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会是武陵城里的名伶了,这个男人……也算是男人么? 安琴受不了赵延美美成这样,别开目光,转到薛玉楼身前,只见薛玉楼有些不太自然,不过,安琴倒也没太在意,说道,“现在长亭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后面去姜宁的路,还是我们自己走吧。” 薛玉楼心底一颤,尽管他太明白总有一天要说再见,可是真到了这一刻,薛玉楼差点昏厥,他承认,他太舍不得了。他神色有些慌张,抢白说道,“他身上的伤并没有好,还需要服药,况且……况且……”况且,长亭身上还染上了药瘾,正要说出时,薛玉楼迟疑了一下,若是安琴知道了,会不会……因此而恨他? 同样的,长亭也不希望安琴知道自己身上染上了那种东西,他出声拦住了薛玉楼,手上微微握紧,安琴感觉到了他手上的力量,回眸看向长亭。长亭对着安琴笑了一下,又看看薛玉楼,说道,“是……我身上的伤确实还需要服药,反正都是去姜宁,一起上路也没什么不好。到了姜宁,你就可以还上人家的人情,不好么?” 安琴看了看长亭,心想了一下,他说的倒也都对。但是安琴总归不喜欢身边有别的人在。 见她还有迟疑,长亭轻轻笑道,“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客栈。” 薛玉楼也把心踏实下来了,他知道,安琴会听长亭的话的。在长亭面前,安琴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没有威严,没有冷清,只有可爱乖巧。 薛玉楼松了口气,“那么,你们先走一步,我与延美还有话要说。” 长亭略有深意的看了一下薛玉楼,即刻要带着安琴离开小楼,身后一道柔亮声音响起,“原来你喜欢这样的男人?莽夫一个,小心他伤了你啊。” 安琴厌恶的皱了皱眉,正欲转身,被长亭目光拦住,长亭鹰眸冷光迸射,侧身瞪了回去,大将之风,威风凛凛。 第73章 楼头画角风吹醒 赵延美轻呵两声,甚是不敬的轻蔑而笑,别过长亭冷瞪目光看向安琴,“若是有一天你想通了,永远记得,武陵城内燕山楼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我赵延美也永远等着你。” 此话一出,正堂之内,气氛霎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长亭漆黑瞳仁深处乍现一道凛凛杀机,赵延美倒也不示弱,玉手一翻,从袖中打出折扇,在胸前缓缓摇动。这是赵延美这一生第一次对阵长亭。赵延美恐怕还不知道,这一场仗,他注定了没有赢的机会。 薛玉楼有些纳闷,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十分的疑惑,安琴怎么会出现在赵延美的燕山楼里?当然,他细细看去,赵延美眼中对安琴的那种莫名的光辉也让他十分想不通。 片刻寂静之后,长亭将威严目光收回,换上一丝冷笑挂在眸间,沉厚嗓音响起,“恐怕会让你失望。” 一言既罢,长亭头也不回的拉着安琴离开,安琴跟在他身后,就像是一个小姑娘跟着自己的大哥一般,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光芒。安琴把自己交给长亭的那一天起,她就认定了长亭,别的人她全不放在眼里。她不知道,这是对一个男人,最尊荣的赏赐。 他们走后,赵延美收起折扇,坐回软榻,一言不发,面上沉郁一片,不辨喜怒。 薛玉楼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他边上,出声问道,“你是怎么遇上她的?” “你跟他们什么关系?”赵延美冷声反问。(.好看的小说) 薛玉楼只好把经过将给赵延美听,听罢,赵延美才回过神来,“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带那个男人来见我?”若不是薛玉楼闯了进来,他与安琴也许还有一点时间相处。 “因为我为他治伤的时候用了很多的英雄花药粉,当时别无选择,可他现在毕竟染上了药瘾。本想着让他先找到那位姑娘再说,所以想管你讨一些这个东西。不过现在也找到了,就要想办法让他戒掉这个药瘾。”薛玉楼如实回说。 赵延美柔柔笑着,眼中竟升腾起一种阴冷的光,看得他身边的薛玉楼不禁一怔,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你倒真是个好人啊。”赵延美单手端起茶盅放在唇上,轻轻啜饮,热气袭了上来,氤氲了视线。 薛玉楼敛起视线,不由也自嘲一笑,他也只能当一个好人了。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遇上她的?”薛玉楼话锋一转。 赵延美放下茶盅,站起身来,那萧索背影,衣裳雪白,缀着点点血红的花,确实足够倾倒众生。“这跟你没什么关系,若是没有别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薛玉楼知道赵延美这个人性子古怪,阴晴不定,再问下去,恐怕不好,便叹了口气,“也罢了,告辞。” 薛玉楼言罢,举步欲走,赵延美起唇冷道,“玉楼,湘兰一直有意与你,你是聪明人,该看得出来。”冷音一顿,赵延美缓缓回身,继而挑眉又道,“湘兰是个好姑娘,你若轻易辜负,一定会后悔的。” 当薛玉楼转身回望之时,赵延美已经拂袖而去,留下那绝美的背影与他。 当他们都走后,赵延美这才想起湘兰,不禁往她闺房走去。湘兰是十年前的冬天,赵延美在路上发现的小女孩儿。那年冬天冷的要死,赵延美刚刚应酬完一个途径武陵的异姓王爷,正坐着马车回燕山楼。老卢驾着马车一路小心翼翼的走,才下过雪,地面很滑。突然一个小女孩冲到了马车前面,老卢急忙勒紧缰绳,弄得车内的赵延美狠狠的摔了一下。那个小女孩,就是湘兰。赵延美见她可怜,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这也是赵延美这一生,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之一。从此以后,赵延美便给这个小女孩取了湘兰这个名字,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从不让燕山楼里的客人把她欺负了去。赵延美待她就如同待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细心周到。 推门而入,湘兰正坐在大毛软榻上抱着双膝,听见声响,湘兰抬起眼睛看了一下,赵延美看到湘兰的眼睛红肿了起来,他轻笑了一下,掀起袍子坐在了湘兰边上。湘兰别别扭扭的不让赵延美看自己,半扭着身子避着赵延美的目光。 “怎么了?跟哥还躲躲闪闪的?”赵延美也不去跟她较劲,坐上软榻,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躺了下去,一只手臂放在湘兰肩上。 湘兰带着哭声,“你别管我……” 赵延美轻轻而笑,温柔说道,“哥不管你谁管你?转过来,让我看看,眼睛都肿成核桃了,以后谁还娶你?” 一听这话,湘兰哭得更厉害了,转过身子就扑进了赵延美怀里,放声大哭,“我不要人娶,我不要人娶,我就跟哥过一辈子!” 赵延美自然知道是那个薛玉楼伤了湘兰的心,不禁有些无奈,他轻抚湘兰的后背,宠溺的安慰道,“不哭了,多大了还哭,没出息。那个薛玉楼有眼无珠,咱们不要他就是了。另外选一个,哥就不信了,咱们湘兰这么漂亮,还找不到比他薛玉楼一个破大夫强的人?” 湘兰听着赵延美痞里痞气的说,也不禁破涕为笑,“哥,他不是破大夫……”即便是这样了,湘兰也还是为薛玉楼辩护。 赵延美收回自己的手,半撑着身体靠在床榻里边,挑眉而笑,“我问你,薛玉楼他哪里就那么好了,你非他不嫁?至于么?” 湘兰嘟着一双粉唇,抢白说道,“他哪里都好。温文尔雅,谦卑恭谨。什么事儿都能做的有井有条的,人又善良,从来不会伤害谁。而且……”再要夸他,湘兰好像又实在想不出什么词了,都怪她不爱读书,赵延美为她请了那么多武陵城里的名儒,都被她气跑了。从此以后,再不去学那劳什子诗词了。 赵延美摇头骇笑,他在湘兰面前,从来都是一个细心体贴又十分男人的大哥。 “湘兰,哥会为你安排的,但是……有些事情,你也必须明白。你也大了。”赵延美微微低头拉起湘兰一双肉肉的手,握在他的大手手心里揉搓,“情爱之中,若非两厢情愿,是不会开心的。薛玉楼没有像你对他那样对你,你们两个之间,就是不公平的。哥自然有办法让他娶你,可是哥管不了他的心,只能由你自己去争取。但是很可惜,这种东西,往往不是人力可以做得到的。你争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也许到头来,会是一场空。” 湘兰今日看到了薛玉楼的眼神,他定定望住安琴,那个素裙长发冷艳美丽的姑娘,他的眼神里,全是痴迷的爱恋。湘兰就知道,他不会爱上自己了。 赵延美看到湘兰的目光有些灰冷,不由得心上一疼,可是有些事,湘兰早晚要面对的。“湘兰,你是希望用你一生的幸福去赌一次,还是愿意找一个平凡一点的,爱你多一点的男人,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你总要想清楚的。” “哥……”湘兰心里乱七八糟的,她轻轻抬头,看向赵延美,唤了一声。 赵延美坐起身来,拍了拍褶皱的衣角,对着湘兰牵唇温笑,目光中透着坚定的光,“不管你怎么选,哥在你身后,永远保护你。” 湘兰知道,赵延美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她暂时放下了对薛玉楼的情感,扑进赵延美怀中撒娇。赵延美半搂着湘兰,笑意清浅,不禁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昨夜她冰凉凉的肌肤,眸光瞬间沉黯下来。 第74章 笑里轻轻语缠绵 湘兰情绪稳定下来了,赵延美也就放下了心。他把湘兰留在房间里,叫了伺候湘兰的小丫头进去陪她,自己离开了。 走回自己的房间,赵延美叫来了老卢。 “老板,您叫我来……”老卢走进房门,看到赵延美一个人立于围拦之侧出神,他便开口唤了一声。 赵延美回过身来,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他走到老卢身边,“卢伯,你派两个伶俐点儿的人,去查一查薛玉楼现在住在哪家客栈。” 老卢点了一下头,“明白了。” 老卢正欲离开,赵延美轻轻拽住了他,在他耳边又交代了几句什么,只见老卢皱了皱眉,接过赵延美手中的盒子看了看,问道,“老板……这是……” 赵延美妩媚一笑,“别问了,让人照着去做吧。只是千万小心,别下错了人。” 老卢点了点头,答应道,“行,我知道了,会小心的。”说罢,转身离开赵延美的房间。 赵延美看着老卢离开,不禁牵唇媚笑,心情大好,素手从身侧翻起,轻轻哼起一首音调哀婉缠绵的曲子,翩然而舞。“小砑红绫笺纸,一字一行春泪。封了更亲题,题了又还折起。”音调微微顿了一下,侧身回眸,风情万种,“归来?归来?好个瘦人天气。” 舞姿翩翩,掠起的白色衣角似雪如花。 倾城绝色,玉琢的容颜,每一颦每一笑,举手抬足间,都是无限的风情。一个人,真的可以美成这样?赵延美淡淡立足,眉间闪过一丝厉色,随即散在眼底,瞳仁深处依旧是冷冰冰的霜。燕山楼美女如云,站在那么多绝色之间,赵延美香消态凝,自有一番端庄持重之感。他是台上的倾城国色延美公子,亦是台下玩转欢场的赵老板。很多人爱他,因为他舞姿绝妙,嗓音婉转动人。也有很多人骂他,因为他雌雄莫辩,在这个世间,他是个低贱的异类。 可是,赵延美总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他时常想着,也许某天,他会等到一个女子,带他离开这个腌的地方,找一个青山碧水环绕的地方,从此平淡隐居。从此以后,武陵城不会再有那个世人向往的销金窟燕山楼,也不会再有那个美得无法无天的赵延美,他会变成一个传说,任由世人评说。 直到邂逅了安琴,赵延美突然发现,她可能就是那个女人。 只不过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让赵延美有些猝不及防,他需要时间,他不能让那个男人就这样把她带走。既然那个人染上了药瘾,这样很好。赵延美心里暗暗想着,眸上的厉色愈深,他相信,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长亭的伤好了大半,只要不去用力碰它,就不会疼。况且长亭自来是个硬汉,这于他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他带着安琴回到了客栈,薛玉楼坐在楼底下正在吃晚饭,看起来,他好像没什么胃口。[.超多好看小说] “你们回来了……”薛玉楼起身相迎,放下手上的筷子。 长亭在安琴身边,薛玉楼便故意扳住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安琴,问道,“你们两个吃过饭了么?” 安琴显然心情大好,竟有些忘形的笑着答道,“吃过了,吃了糖葫芦。” 长亭摇头轻笑,真受不了这个安琴,只要给她点甜的吃她就乐得不行,谁会想到这个世间最尊贵的女人竟然这么好养活。长亭自身后拿出一个布袋递给薛玉楼,“多谢你这些天的照顾,这个……算是我们一点心意。” 薛玉楼有些纳闷的打开袋子,竟是五百多两银子,有散碎的银两还有三四张银票。 “你们这是干什么?”薛玉楼愠怒问道。 安琴坐在了桌子边上翻了翻布袋子,“我把长亭的一块玉和我的金扣子卖了,我总觉得刚才那个老头在骗我,不过,多少就是他了。送给你。”安琴像孩子一般把布袋子推到薛玉楼的面前。 薛玉楼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明白安琴的意思,她分明是想撇清关系,待到了姜宁之后便两不相干。她和她爱的长亭远走高飞,最好此生永远都不要再想起一个曾经救过他们的人。 长亭负手立在安琴身后,就像曾经在宫里一样,只不过这一回,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站在安琴身边的男人了。安琴是他的女人。 薛玉楼自嘲的笑了笑,抬起眼睛看了看安琴,她一夕之间便可以变得这么多,对待所有人她都是冷冰冰的,现在长亭好了,她开心的像一只可爱的兔子,一直在笑,这笑,好刺眼。 “我不会收下的,你们拿回去。”薛玉楼颤抖着涩然开口。 长亭这些天看到薛玉楼的为人便知道他决计不会收的,只是安琴执意要还他人情,长亭不好说什么。 安琴拿起一块银子,回头看了看长亭,笑着问道,“这个是多少?” 长亭宠溺淡笑,沉声回答道,“大约是十两。” “可以买多少刚才那个糖?”刚刚在街上,长亭带着安琴吃了糖葫芦,还有一包蜜枣,安琴从未吃过这么多糖,把她开心坏了。 长亭抬起手摸了摸安琴的头,“你可以把那个摊子买下来了。” 安琴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嘴里还不住的发出声响,抬起眼睛看住薛玉楼,问道,“可以买那么多糖,你真的不收么?” 长亭站在安琴身后简直无言以对,这个小皇帝聪明的时候可以叱诧朝堂,怎么有时候就像脑子进了水一样,她以为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心里就只有糖啊! 薛玉楼简直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安琴,他只见过安琴冷然危险的一面,而眼前这个可爱单纯的姑娘是属于长亭的。他别开双眸,不想再去看安琴的笑,话锋一转,对长亭说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上去了。”说着,还未待安琴回应,薛玉楼便像逃跑一样狼狈的离开了。 长亭看着安琴摆弄着布袋子里的银子,不禁好笑,“他不要就算了,这些钱,总归够我们用了。等到了姜宁,也就不需要了。小虞那个丫头,大概也已经找到安家的地方了。” 安琴点了点头,将摆出来的银子又都塞回布袋子里去了。 长亭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低下头对安琴说道,“你先回房,我去找薛玉楼一趟。” “怎么了?”安琴担心长亭的伤。 长亭怕安琴多想,随口说道,“我去找他拿些伤药。” 安琴自来对长亭深信不疑,他说的每一句话安琴都信。所以安琴在长亭面前很好骗。待看到安琴进了房间以后,长亭才收起脸上的淡笑,沉着面色走到了薛玉楼的房间门口。 “进来吧。”敲门之后,薛玉楼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长亭反手将门带上,因为安琴就在隔壁,他知道安琴听力很好,所以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对薛玉楼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服药了,我怕……” “我知道。”薛玉楼放下手中的书,轻轻的声音回道,“要戒掉这种药,不是易事,你是不可能瞒得住她的。” 长亭暗暗思量片刻,“我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安稳度过今夜?”安琴刚刚回到他身边,今天长亭带着她在武陵城里玩了一天,她是那么的开心。长亭说什么也不忍在今夜把这个事情告诉她啊。 第75章 万般愁绪唇底消 薛玉楼想了想,低声回应道,“过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一碗安神茶上去。[.超多好看小说]喝了之后,也许可以暂时缓解药瘾吧。” 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他们二人心里也都明白。 长亭转身离开,薛玉楼低下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从桌子上的书下面拿出那枚金扣子细细的看,“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就这么轻易的交出去了么?”薛玉楼喃喃自语。 长亭心事重重的回到安琴的房间,刚刚推门而入,安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长亭闷哼一声稳稳的接住了安琴的身子,责备的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玩了一天,你不累么?” “我在等你啊。”安琴面上绽出笑容,勾住长亭的脖子,用双唇撞上了长亭的脸,狠狠地亲了长亭一下。她离开的这些日子,早已把长亭的脸想了一千遍一万遍了。她把自己埋入长亭的颈窝,深深嗅着长亭身上的味道,这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安全。 长亭怕安琴摔下去,便紧紧的抱住安琴的身子,把她一直抱到床上,他在安琴眉心上落下一吻,“睡吧。” 安琴咬了咬唇,单手勾住长亭的脖子,将他拉进,她芬芳气息就喷洒在长亭鼻间,让长亭不由自主的有些激动。他半合双眸,吻了上去,在她柔软冰凉的唇上辗转允吸,安琴一声低吟让长亭彻底沦陷。他顺势抚了下去,将安琴胸前柔软盖住,惹得他怀中敏感的玉人一震轻颤。 正入情迷时刻,长亭抬起了头,抿了抿唇,哑着声音说道,“不如,我们改天……” 安琴看着自己身上已经被他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狠狠的瞪了一眼长亭,她坐起身来,压在长亭腿上,扳住长亭的脸,在他唇上死命的咬了一口。长亭低哑的闷哼已经宣告长亭的失败。 长亭大手一扯,将安琴上身的衣服拽了下来,甩到外面,几件素白衣裳缓缓飘落,画出一道道美丽的弧。安琴长发散在长亭身上,纠缠之间,已经再分不出这是谁的青丝谁的黑发。 安琴身上冰冰凉凉,长亭粗糙的指尖细细抚摸,在她胸前久久逗留。安琴面上染上一丝绯红,滚烫滚烫的面颊缓缓下滑,贴在长亭的胸口,她气息不平,喘着粗气,听着长亭心跳加快,她扯过身边放着的被子挡在自己身上,曼声学着刚刚长亭的话说道,“我们……不如改天……” 长亭心底骂了一声该死,漆黑双瞳闪动着一丝狂乱的光,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扯开自己身上的衣服扔出帐外,有些气急败坏的解开自己的腰带,却越缠越紧,怎么也弄不开。 安琴侧躺在床上,露出胸前白皙风景,娇笑连连,看着长亭发疯的样子她突然很开心,他只为她疯,让她感到骄傲。 安琴将手放在长亭的手上,俯身上前,为他解开那缠绕的绒绳,上衣滑落,长亭捧起安琴的脸,欲要吻上去,却被安琴轻轻推开。她坐到长亭身后,看着长亭背上的伤口,安琴霎时间打落了两行如霜雪般纯净的冰泪。落在长亭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长亭深深吸气,这一种疼痛,恐怕是世间最甜蜜的疼。 他大手将那个淘气的安琴拽了回来,宽阔肩膀压了上去,不让安琴继续胡闹,他的吻一路落了下去,在她胸前流连片刻继续下滑,直到她平坦的小腹下。安琴总说长亭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长亭也说,“你的身上也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也许,这就是属于两人间特有的印记了吧。 随着安琴一声清浅的娇吟,长亭长驱直入,暂停一瞬,律动起来。 屋内残红摇摇欲尽,屋外霜雪天气冰寒彻骨,都无法抵挡住二人间抵死的缠绵。分别几日,如隔三秋。这一场爱,早已经铭心刻骨,任凭是谁,都难以将他们分开了。她对长亭的依赖已经融到每一寸血液之中,有他的一天,才会有安琴的一天。 爱到情浓时分,言语已经苍白无力,时光自指缝中流逝,唯有更紧密的契合才是对爱的最好诠释。 安琴紧咬着手指,感受着一次胜过一次的冲击,唇间漾出一丝一丝清浅婉转的低吟。男人沉闷的呼吸声,伴随着女人娇媚的喘息声,如刀似剑,闯入了门外薛玉楼的耳朵里。 他端着茶盅的手不禁颤抖着,痛骂着自己,怎么一向清心寡欲的薛玉楼竟然在几天之间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这么没有出息!他大可以让齐辉送上来,即便齐辉不在,还有药童,还有店家,为什么偏偏要自己来!他们是夫妻,他们睡在一起是应该的!薛玉楼冲着自己的心大声喊道,可是他就是痛苦极了。他弯下腰,将茶盅放在门外,跌跌撞撞的转身下了楼。自安琴回来,看到她与长亭的每个眼神的交汇,薛玉楼便一直在逃。 看到薛玉楼离开,店里的一个小伙计找到了机会,他将掌柜的交给他的一个药包打了开来,融进了准备好的茶里面,然后把自己手上的茶盅子与刚才薛玉楼放下的对换了一下。做贼心虚,他不住的往身后看,换好之后,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若不是受了伤,长亭才不会轻易的鸣金收鼓,即便是这样,他身下的安琴也已经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有些承受不住了。 “让你胡闹,闹出了火,你自己就得承担后果。”长亭单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完全压在安琴身上,她那么纤弱,他这么一压,她怎么受得了。 长亭低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温暖,安琴双手抵在他胸口,为他拭去额上的汗水,轻笑出声,捉弄长亭,“我都说了改天了。” 长亭在安琴腰间轻轻拧了一下,安琴便不再胡闹了,她的每一寸软肋,长亭都了若指掌。 “安琴……”长亭侧身倒在安琴身边,指尖在安琴羽扇般的睫毛上轻轻滑过,此刻的安琴,可爱得犹如一只精灵,浑身闪动着圣洁的光。她总是让长亭发疯,他只为了她疯。 长亭欲言又止,他看着满面疲色的安琴实在不忍继续说下去,安琴为了他抗下了那么多的苦,区区一个药瘾,长亭觉得自己可以咬牙撑过去,他不想让安琴担心。眼下风平浪静,长亭觉得,也许这一生的幸福就在眼前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安琴也在他身边昏昏的睡了过去。 月朗星疏,夜色冷寂,武陵城中心,却亮如白昼。 那里,便是名动云棠的燕山楼。夜夜笙箫,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权势名流,只要有钱,便可以在这里尽情尽兴,不醉不归。男人们在这里左拥右抱,身前放着的是几千几万的赌注,倾家荡产又如何,只要拼的一夕的欢乐,就已经足够了。 灯火连成光海,一直将整条街全部照亮。这里时时细乐声笑,泛起层层的浪,这里是没有黑夜的,夜色愈浓,越是抵死欢乐的好时候。 薛玉楼走进燕山楼,一袭淡雅的湖蓝色锦袍与这里堂皇的奢华格格不入,他风度翩然,惹得舞姬纷纷侧目。有一两个迎了上来,扭腰摆臀,试图向他怀内挤进去。 第76章 春光已到消魂处 舞姬身上浓烈的香味让薛玉楼厌恶的皱了皱,他推开缠在他身上的女人,原来,他钟爱的就只有那个冰凉的安琴。可是,她此刻,再与别人欢爱。想想就觉得好讽刺。第一次动心,第一次用情。便输的这么彻头彻尾。 薛玉楼看着身边喧闹的人群,他们放肆的追逐,大声的叫骂,银票像雪花一样散落,只为得身边美人一笑,好大的手笔。舞姬妖娆的舞姿像翩翩的蝴蝶,场上的人们欢呼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台上舞姬跳的愈发热烈,有的甚至扯开前襟的衣服,白皙肌肤展露无遗,薛玉楼甚至听到那些男人们愈发沉重的呼吸声。那恐怖的声音他为什么躲不开? 穿过诺大的一个正堂,薛玉楼试图远离那些人群,却没看见,二楼一侧,帷幔之后,赵延美折扇一指,随即他身边的两个舞姬便从二楼直接跃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将薛玉楼围住。 “放开我。”薛玉楼试图推开她们,谁知那舞姬整个人都欺了上来,薛玉楼挣脱无门,一下子变得好尴尬。惹得楼上的赵延美朗声激笑,“哈哈……”折扇刷的一声展了开来,在胸前轻轻摇晃。 舞姬抬头望了一下赵延美,只见赵延美微微点了下头,两个人便放开了薛玉楼,欠了欠身子,“薛公子请上楼,老板在等您。” 薛玉楼也抬起眼眸看向二楼,原来薛玉楼刚一踏进燕山楼,赵延美便看到了他。刚才那两个舞娘不过是赵延美的一番捉弄。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儒雅公子怎么会到我这个腌的地方来啊?”赵延美侧躺在贵妃椅上,两根白皙手指捻起一片梅花扔进了一旁的熏炉里,看着花瓣燃尽,轻嗅四溢的芬芳。 薛玉楼神情黯淡,掀袍坐于赵延美旁边的扶手椅上,目光扫过楼下正在欢乐的人群,眼神有些空洞。 赵延美早在今日早上就看出来薛玉楼的那点心思了。可笑,薛玉楼他自己还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熟不知,自欺欺人而已。就连湘兰那个丫头,她都看清了,更何况赵延美这个老辣的欢场高手。现在安琴和男人团聚,薛玉楼这个老好人也做到了头了,他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 赵延美心知肚明,却不点破,“虽说你给我治过病,救过我一命,可是你来了我们燕山楼,就是要守规矩的。” 薛玉楼懒与他斗嘴,拿起桌上酒壶自斟自饮,几杯烈酒下肚,薛玉楼这个平日滴酒不沾的温柔公子脸上泛起了红,滚烫滚烫的。 “燕山楼的规矩就是钱,付得起银子的,我们就招待。管你是瞎子瘸子聋子也好,都让你尽兴而归。怎么,玉楼,你带银子了没有?”赵延美抢过薛玉楼手上酒杯,痞笑说道。 薛玉楼俨然有些醉态,他掏出怀中钱袋扔给赵延美,“钱,用钱能买到很多的糖。” 赵延美皱了皱黛眉,轻蔑一笑,“真是没用,才两杯下去,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赵延美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依旧气不喘,平淡如常。世间已经没有酒可以将赵延美醉倒了。他倒想一醉,醉里沉溺,也许可以得以休息。 “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爱上谁。直到她出现在我的面前。”薛玉楼扶住赵延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他甩开赵延美的手,怆然惨笑,“我真的爱上她了么?我真的爱上她了么?” 赵延美坐在那里,看着薛玉楼发疯,他觉得这一次,他也疯了。对一个他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只认识不到三天的女人,就这样,轻易的认定了。 “她有多美你知道么?她的每一个眼神都会让我发疯。我总是看着她出神,可她从不看我。因为她眼底只有一个长亭。”薛玉楼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说什么了。他从不喝酒,更何况,那酒是赵延美私家珍藏,从大漠进上来的,烈得很。 赵延美不想再听这些了,他自己的心也已经够乱的了。他伸出两根手指一勾,便上来了两个身着薄纱的妖娆舞姬,她们身材惹火,丰满妩媚。 两个舞娘对着赵延美福了福身,“老板。” 赵延美看着醉醺醺的薛玉楼阴险一笑,“好好伺候这个公子,让他好好享受一晚上。” 两个舞娘相视一笑,一个媚声说道,“老板,放心好了。会让他终生难忘的。” 赵延美丢下薛玉楼给那两个舞娘带入了一间屋子,他自己则回了燕山楼后园,老卢站在正堂等他。看到赵延美回来了,老卢迎了上去,在他身边说道,“老板,我都办好了。你放心吧。肯定不会错,一定是那个男的喝了。” 赵延美摸了摸手上折扇的扇骨,婉柔一笑,没有说什么,独自上了楼。老卢看出了赵延美的眼色,也就不好在跟上去,把小楼的门合上,离开了。 玉肌冰凉,将薛玉楼紧紧抱在胸前,柔软香肩不断挑拨着他的神经。此刻的薛玉楼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他模糊中竟看到了安琴的面容。她这是……在笑么?全身拢着金色的光,毫不遮掩,每一寸旖旎春光,让薛玉楼一览无余。他再不顾那么许多,反身压了上去,女子娇呻一声更惹得薛玉楼一阵颤抖,他沉闷的呼吸打在女子胸前,狂乱的吻了下去,另一个女子趴在薛玉楼背上,挑拨着最后的底线。芙蓉帐内春宵苦短,薛玉楼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放肆一夜。 这一夜,竟那么长,长断了离人心绪。 荒林中疾驰的马车之中,一个拥着黑色大裘的男人窝在了车的一角,面色有些冰冷憔悴。 马车两侧各护卫着二十余人,他们一致的纯黑劲装,虎背熊腰,目光如炬,即便是连夜来无止尽的赶路也未能让他们有些许的懈怠,这便是摄政王府最精锐的力量。他们都是卓翎的手下。 驾着马车的黑衣精卫对车内恭敬说道,“王爷,快到清水镇了,我们要不在清水暂歇?” 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死士,千里奔波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时间而已,而对于卓翎这个书生来讲就太劳苦了。这些日子以来,卓翎的面色一日不如一日,手下人几次劝谏都被卓翎一言蔽之。 车内传出苍凉的声音,“在清水歇一夜。铁甲他们在哪里?” “铁甲和上次受伤的人都安置在清水县衙。”手下人恭敬答道。声音中透出了一丝喜悦,王爷总算愿意歇一夜了。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刻,摄政王会再坚持不住的。那他们这些人,也都不会有活路了,更别说像如今这样有尊严的活着。所以,对这些精卫来说,保住了卓翎,就是保住了他们自己。 “去县衙。”卓翎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 摄政王府的人在城门处亮出了特有的令牌,守城之人不敢阻拦,即刻放行。 一众黑衣侍卫拥着一辆简朴的马车浩浩荡荡进了城门。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小的清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连日来不是抓人就是放火,眼下还来了这么多身份未明的黑衣精卫。 第77章 水浸碧天何处断 铁甲和那些受伤的人都在县衙正堂跪着,他们收到了消息,知道王爷很快就会到。[]他们弄丢了万岁,其罪当诛。铁甲的心情最为沉重,他一直忘不了安琴舍命相救的那一幕。他不知道安琴为什么救下他,但是这件事永远的压在了铁甲心上。钟离安琴,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子,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印在了铁甲心中,挥之不去。 卓翎披着纯黑的大裘缓缓走下马车,微弱月光之下,他漆黑双瞳泛着冷冷的光。 他略过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县令稳步走进正堂。看到正堂上跪着的一片黑衣精卫,他微微顿足,解开大裘衣扣,双肩一震,大裘滑落,身手自有手下人将衣服接住。 铁甲听到了卓翎的声音,他将头伏的更深,贴在地面上,等待卓翎降罪。 他阴冷嗓音在众人头顶响起,“谁来告诉本王,现在万岁在哪里?” 众人敛声屏气,没有人敢出声说话,铁甲沉默片刻,开口回道,“那日万岁被劫走,奴才派人追着马蹄印查了过去,他们上了大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城,便是武陵。奴才以为,万岁也许被那人困在了武陵。” “也许……”卓翎冷哼笑着,“本王要的不是你们的猜测。” 众人只觉得头顶上刮过嗖嗖的阴风,卓翎的丝丝冷笑让他们胆战心惊。(.)他们跟了卓翎十余年,太明白卓翎的脾气了,若是一气之下砸了点瓶瓶罐罐,这倒都还好说,若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安静的冷笑,那么就要倒大霉了。 卓翎叹了口气,捏住眉心,“去查,就算把整个武陵城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铁甲领命,“是。” “慢着……”卓翎扬了扬手,止住他们动作,又问道,“董士熙死了?” “回王爷的话,主持在万岁被劫之前便不知所踪了。生死不明,下落不明。”铁甲复又跪在地上,沉声回道。 卓翎将手按住额头,他实在是太累了,脑子好像都不够用了似的。他早该想到的。闻人玉肯定是先劫走了董士熙,他不会把董士熙现在就杀了的,他要报蝴蝶谷的仇,一定会等到卓翎来。一定是这样。卓翎一摆手,众人皆尽退下。 窗外倾泻而入几缕皎白月光,卓翎筋疲力尽,他合着衣服,倒在软榻上,顺手拉过外衣,就那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长亭看着身边熟睡的安琴,温柔一笑,手指划过她的眉间,“我该拿你怎么办……”你是这么好,这么完美,可是跟着我,你总是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长亭眼角不禁泛起一丝酸涩。他是个男人,是一个久经沙场历练出来的硬汉,像他这样一个人,看着自己的女人因他罹难多次,他怎么会安然处之?长亭心里的苦,没人能够体会。 深深吸了一口,为安琴拽了拽被子,怕她夜里着凉。长亭咬着牙,身上愈发紧绷起来,他知道,药瘾上来了。他想起薛玉楼送上来的药,便翻身坐了起来,光着上身走到门口,他打开门,低头一看,茶盅就摆在地上。长亭也没多想,弯腰拿起茶盅,回身进了房间。 长亭身后的伤隐隐作痛,许是刚刚扯到了伤口,他忍住上袭的药瘾,拿起桌子旁的绷带,紧紧缚住伤口,他不禁吸了一口冷气,怕惊醒安琴,强挺着疼痛把绷带系好。 待做完这些,长亭才松了口气,拿起那碗茶,想也没想,一仰而尽。喝下去后,果然好些,他缓缓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闭合双眼,深深呼吸。 闭上了眼睛,须臾之后,长亭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脚下是悬空的,他双手不停挣扎,打破了桌上的茶盅。床上的安琴从梦中惊醒,她单手拢着被子坐了起来,唤了一声,“长亭。”他那是怎么了? 长亭闭着眼睛,听到了安琴的声音,很奇怪,他睁不开眼睛,眼前竟是那个他跳下去的悬崖边上。他脚下是万丈深渊,安琴的脸就在深渊里,她哭着叫他,长亭心里一急,伸出双手要去拉住安琴。结果他整个人都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安琴惊呼一声,也顾不得身上未着寸缕,她赶忙跑过去抱住长亭的身子,跌坐在地上,不断摇晃着长亭的身子,“长亭,长亭,你怎么了?” 长亭像着了魔一般胡言乱语着,“安琴……我们不能分开……” 安琴已经觉出事情的不妙来,她正想着找件衣服穿上然后去叫薛玉楼,正在此刻,一道触目惊心的红从长亭鼻下流了出来,并且源源不断的在流淌着鲜血。 “天啊……”安琴伸手去挡住他涌出的鼻血,“怎么会留这么多的血?”她的右手揽住长亭身体,左手已经被鲜血染红。在顾不得其他,安琴大声叫道,“来人,来人!” 那两个舞姬一左一右将薛玉楼围住,在床上翻云覆雨,薛玉楼借了酒劲,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他要了一次又一次,竟把这两个久经沙场的女子累的精疲力竭。淡淡的日光倾洒而入,驱散了薛玉楼的醉意。他怔然发现自己做了些什么,他单手捂住额头,眉心紧皱,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个女子。真荒唐,真可笑。薛玉楼厌恶的拽住自己的衣服,胡乱披上便离开了燕山楼。 这大清早的,路上也没有什么人,薛玉楼低着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如此狼狈的一面。 刚刚踏入客栈,便听到安琴的呼声,薛玉楼心底一凉,他冲上了楼,推开房门,便看到长亭躺在地上,鼻子里不断涌出滚烫的鲜血,身体还不停的抖动着。薛玉楼急忙跪了下去,拽起长亭手腕,两根手指搭了上去,细细感受心脉的跳动。 这不是犯了药引,这分明是服用了过多的英雄散导致的大出血。薛玉楼有些纳闷,他刚要询问安琴些什么,这才注意到安琴身上什么都没穿,纯透玉白的肌肤展露在他眼前,他急忙别过眼睛,把自己身上的外衣扯了下来递给安琴。安琴胡乱的披上,急急问道,“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留这么多的血?” 薛玉楼自己还未搞清楚状况,只得叹了口气,道“我们先把他抬到床上,要小心,别扯开伤口。” 安琴赤着脚托住长亭一侧,薛玉楼扶住长亭另一边,两人合力才将长亭放到床上。长亭面色煞白,气若游丝,鼻子里涌出滚热滚热的血,染红了床上的单子。 “我先为他止血,你……你先穿好衣服。”薛玉楼这一天一夜简直累到不行。自从遇到了安琴之后,他就在没有安静的过过一天。这个女人,一定是他的劫数。 安琴知道此刻着急无用,她拽过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躲进了房间里面的屏风后面,乱七八糟的为自己穿好衣服。 薛玉楼将长亭扶了起来,让他坐直,掐住长亭左手中指用力弯曲着,过了好一会儿,薛玉楼看到他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已经明显少了很多,这才拽过一方丝巾为长亭挡住鼻孔。历经好一番混乱,这才算暂时安静下来。薛玉楼松了口气,他看了看床上的混乱,响起在他们门外听到的声音,摇头骇笑,笑里含着莫大的伤悲。 第78章 青鸟不传云外信 安琴自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依旧光着脚踩在地上,她坐到长亭床边,握起长亭的手,好凉,她抬眸看向薛玉楼,问道,“他这是怎么了?昨夜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昨夜除了这杯茶,还喝过什么?”薛玉楼走到桌子边上,俯下身子,看到地上破碎了的茶盅。[.超多好看小说]那是他亲自送到他们门口的安神茶,就是怕长亭犯了药瘾,可是……太奇怪了,长亭现在分明就是服用了太多而造成的出血。难道……昨夜有人在他走以后,把杯子里的茶换掉了?会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延美么?薛玉楼脑子里一片混乱。 安琴走到薛玉楼身前,单手将薛玉楼拽了起来,冷冷双眸犹含冰泪,目带危险的光,“你有事瞒着我…….长亭的身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琴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以长亭的个性,他不会想要与薛玉楼同路的,可惜当时安琴并没有察觉出异样,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十分古怪。 薛玉楼越过安琴,将房门合上,背对着安琴,将一切说给她听。 安琴惊讶的连退了几步,脑海中骤然冲出闻人玉的声音,“你会自己来找我的……你会自己来找我的……”他激笑的声音不断的在脑海中盘旋。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闻人玉的人一定是知道了长亭的情况,昨夜的安神茶十成是闻人玉派人换得,安琴几乎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是他!是他害我们!”安琴凤眸闪过一道危险的光。 薛玉楼追问道,“是谁?是追你们的人么?” 安琴需要冷静,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缓坐在椅子上,沉定片刻,出声问道,“这药,戒得掉么?” “其实我为他治伤用的剂量并不大,他的药瘾也不算是非常严重,若是没有昨夜服用了这么多,也许不难。可是现在看来……”薛玉楼不敢说下去。 “如果戒不掉,会怎样?”安琴不想再被他们那些人牵着鼻子走了,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傀儡女帝,还不够么?为什么她的命运她自己不能掌控?闻人玉也好,卓翎也罢,无论是谁,都不能再左右她的未来了!可是……真的要搭上长亭的性命么?没有长亭,还谈什么未来? “这种药吸食过多,身子会越来越差,但也因人而异,有的人可以撑十年,甚至更多,有的人坚持不到一年就……这种药被禁前也是十分的昂贵的,所以用的人大多是权贵,因为它倾家荡产的不在少数。”薛玉楼站在安琴身前,低头看住安琴,真的好美,眸中带泪,凤眸生寒,一双冰瞳闪耀着盈盈水光,倾城绝色,大概就是这样了。 薛玉楼看着床上的长亭,不抱太大的希望,“他现在身上还有伤,强行戒药,后果不敢设想。” 安琴双手掩面,不让薛玉楼看到自己崩溃的表情,嘶声吼道,“哪里还有这种药?哪里还有?”如果现在戒药就是要了长亭的命,倒不如让他继续服下去,一年也好两年也好,他们能在一起多久就在一起多久。他死了,我也跟着,总之,“我不能再离开他了。” “赵延美手里还有。我们去找他,就是为了拿药。”许久之后,薛玉楼开口说道。 安琴别无他法,心中暗自决定要带着长亭去求赵延美。这时,长亭发出一丝动静。安琴急忙跑到床边跪在他身边,原来他什么都听到了。 “你放心,我不让你戒掉,不让你受苦,我把药给你要来。我们就算只能再在一起一天也好,我不会再离开你。闻人玉这招,对我们不管用!”安琴握住长亭的手,目光凛凛,大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在说话。 薛玉楼在她身后看得胆战心惊。这样决绝的誓言,这样刚烈的女人,他的心,被撼动了。 “不要去求谁……我能挺住……”长亭不可能让安琴去向谁卑躬屈膝,即便安琴现在出了皇城,她也还是女帝,千古以来,云棠最尊贵的女子。她不能受辱,不能。 安琴已经再没有力气和上天去斗了,她筋疲力尽,已经走到了绝境。 薛玉楼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伸出手指将那滴还未流出来的泪水挡了回去,低着嗓音说道,“这个客栈你们待不得了,下药的人肯定是知道你们在这里。你们即刻出城,我去为你们把药要来。”他衣衫狼狈,眸带惫色,但风采灼灼,依旧是那么温柔哀伤。 薛玉楼转身出了房门,找到了齐辉,让齐辉立刻准备好东西给安琴,齐辉听了话,便离开去收拾了。薛玉楼正要返回燕山楼,安琴走出房门唤住了他,“等等。” 他缓缓转身,目光颤动,落在她玉颜之上。 安琴走到薛玉楼身前,冰凉玉手捧起薛玉楼的右手,在她胸前握住,两行清泪若霜雪融化般唯美的滚落下来,她颤抖的说出两个字,“谢谢。”谢谢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 他知道这两个字的重量,明白这两个字的意义。和之前的不同,之前,她仅仅是想一清二白不拖不欠,而此刻,他让她感动了。薛玉楼看着自己被安琴捧住的右手,面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心中话语脱口而出,“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 只要你需要我。薛玉楼不能再骗自己,他也骗不了自己了,他爱安琴,爱这个萍水相逢,带给他无尽危险与麻烦的女子。即便她身边的人注定不是自己,他也挡不住了,这个好人,他坐定了。 安琴的泪滴打落在薛玉楼的手背上,他怆然荡起笑容,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离开,不做一丝逗留。他不想听到安琴的回绝,也不想看到她怔然的眼神,他能说出这一句话已经足够了。安琴的回答,早已是注定了的。 他狼狈的背影一直深深的印在安琴脑海中,他眼中闪动的是爱意的光么?安琴从不知,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长亭爱她。其实不是她不知道,是她从未看向过其他人。因为,她的心,她的眼,装满了那个长亭,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薛玉楼的心早在荒林破晓,交给了跌坐在路边满身是伤的安琴,自此一生,再也没有收回来过。及至暮年,他终身未娶,一闭上眼睛,全都是安琴的容颜。 齐辉帮着安琴把长亭扶上马车,安琴将那袋银子放在马车里,接过齐辉递过来的缰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和薛玉楼约好了,在城外等着他,她相信薛玉楼会来的。 “我要见赵延美,让我进去。”薛玉楼直接闯到了燕山楼的内院,高声喊道。 老卢拦在他身前,“老板还没有醒,您有什么事不如和我说,我再去转告他。” 薛玉楼心底一直怀疑是赵延美下的药,在武陵城里,就没有赵延美办不到的事。可是安琴一口认定是别的人,他又没有证据,只好将此事藏在心底。薛玉楼满脸怒色,大有要闯进去的架势。 只听见赵延美懒洋洋的声音从小楼上面传了出来,薛玉楼抬头望向他,“延美,我要买下你手中所有的英雄散,你随意开价,就是要了我的命都行。” 赵延美一愣,目光别开薛玉楼看住老卢,老卢也是一颤,下了那么多的药怎么人还没死么?赵延美让老卢把英雄散下在了长亭的茶杯里,根本就没想让长亭活过昨夜。谁曾想,这个长亭倒还真是命大!一下子服了那么多还可以活着! 赵延美敛起眸中阴险的光,拥着狐狸皮的外衣坐在楼上,笑着眯起眼睛,声音婉转美妙,“卢伯,这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 第79章 玉楼深锁多情种 老卢抬头看了一眼赵延美,依言退下。[] 赵延美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并未有要薛玉楼上来的意思,热茶放在一边,冒着热气。他心情好像很好,丹凤眼微眯着,犹带笑意,“怎么,昨夜刚在我这里找完乐子,今天一大早就来找茬?” “不是来找事的,我只是想换你手里的英雄散。”薛玉楼对这个赵延美没有好感,他始终觉得,害长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赵延美对安琴的迷恋是个男人就看得出来。像赵延美这样一个人,只要他看上了,他就什么都敢做。杀人放火?有什么不可以? 赵延美一愣,随即破笑而出,“换?你拿什么换?” 他都没有其中缘由,薛玉楼疑心愈重,只不过安琴还在等着他,他没有时间多想,“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 “你有什么是我需要的?别逗了。无论是钱,还是势,你有的哪样我没有?”赵延美眸光带着轻蔑的笑意,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衣。 确实,这天下,还有什么是赵延美没有的?多少人双手捧着那些奇珍异宝只求他一笑,他都连眼睛都不抬一下,薛玉楼自知这话说得苍白无力。 赵延美瞄了一眼楼下的薛玉楼,轻哼一声,“行了,别白费力气了。药我是不会给你的。”他话音一顿,站起身来,半转着身子,侧眸而笑,“不过,若是那个姑娘亲自来讨,我倒还考虑考虑。所以,你回去吧,把这话告诉她,我等着她。” 随着他婉柔又略带阴冷的笑声,赵延美消失在薛玉楼视线所及之处。他咬着一口银牙,愤愤然转身离去。他没有看到,回廊一侧,一个一闪而逝的娇黄色身影。 薛玉楼无助的走在街上,他满心想的是安琴那期盼的眼神,她双眼含泪的景象让薛玉楼的心一再的揪着,撕裂般的疼痛已让他不能呼吸。他怎么能让这样一个女子失望?第一次,他觉得他自己好无能。他又不能硬强,还不如那个身怀武艺流落青楼的赵延美。眼下的薛玉楼,甚至比安琴还要绝望。其实穷尽薛玉楼的一生,他明白,他从没有得到过安琴一丝一毫的爱情。可是后来有人问过他,问他是不是后悔遇上安琴,是不是觉得终身未娶孤独一生很遗憾。他肯定的回答,不,不后悔,更不遗憾。他说,因为遇到安琴的时候,安琴的心里早就装满了长亭,爱上安琴,就像明知道那是悬崖峭壁,他也心甘情愿的跳下去。所以他不后悔。不遗憾,因为安琴是完美的,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能和她在红尘里追逐一场,他从来不遗憾。 薛玉楼胡乱的想着,胡乱的走着,跌跌撞撞,身边传来路人的谩骂,“没看路么,瞎子!”他已不在意,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理也理不清楚。 “玉楼哥哥……玉楼哥哥……”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闯入薛玉楼的耳朵里,他有些木然的转过身子,就看到湘兰向他匆匆忙忙跑过来的身影。 她跑的实在是太快了,到了薛玉楼跟前,她都有些站不稳了,扶住薛玉楼一只手臂喘着粗气,小脸通红,“你怎么……怎么……走得这么快……累死我了。” 薛玉楼心灰意冷,无心再去应对她,只道,“我还有事,不多陪了。” “你等等啊!”湘兰怒喊道,一把拽过正欲转身离开的薛玉楼。只见她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四尺见方的精致的小木盒递给薛玉楼,坏笑着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薛玉楼皱了皱眉,将那木盒打开,一个个小纸包躺在里面。不会是……他眸间闪过一道亮光,湘兰笑着看向他,天哪,薛玉楼简直是完美的,为了他,她做什么都行! 湘兰知道薛玉楼已经有了想法,高声叫道,“对了!就是你要的东西,全在这里了……”至少是我能偷到的这部分。湘兰在心里补了一句,她有些害怕,回去以后万一被赵延美发现了怎么办啊……哥对她那么好,她帮着外人偷他的东西……还没回去,湘兰已经有些负罪感了。 但是湘兰的负罪感没有持续多久,薛玉楼兴奋的抱住了她,她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直到自己的双脚腾空,她才看见是薛玉楼将她抱了起来在地上转了一个圈,他把她放在地上,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俯下身子低下头,“湘兰,谢谢你,以后只要你需要,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这条命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 这话里的炽热让湘兰有些受不了,虽然如此动听,可是湘兰太明白,他这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而说出来的话,湘兰也就把心灰了一半,她像个大人一般拍了拍薛玉楼的手臂,“快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赵延美很快会发现她的……她要回去认错了。 薛玉楼唇角荡出一抹温暖笑意,他此生从未如此开心过,他拿过小木盒转身离开,身影一闪之间,消失在人群里不见了。 湘兰的心意,他都还来不及去体会,就已经跑到了安琴的身边,这是薛玉楼这一辈子,做过的最大的坏事。他辜负过一个纯美的姑娘。 安琴驾着马车一路奔驰,因为要等薛玉楼,她便在城外的老林处停了下来,找了一棵大树将马拴住,车内的长亭已经清醒过来,只是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安琴坐进马车,扶起长亭,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长亭,你好些了么?”安琴将带出来的水喂给长亭喝了一口,有些心疼的开口问道。 长亭目如死灰,安琴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的光线,不是以往的沉寂,而是一种绝望的眼神,这让安琴害怕。 长亭缓缓张口,“安琴……我是不是很没用……”他忍住眼角的酸楚,沉闷的说道。 安琴挤出一丝笑容将怀中的他抱得愈紧,俯下头,在他额前吻着,“不是……你是我的长亭……我永远的依靠。” “依靠?可我总是让你受伤,总是让你为了我受苦。”长亭恨自己,恨自己变得这成这幅模样。 安琴深深吻住他的双眼,阻止他再说下去,“为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你说这话,存心要我难受。”如果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之间连这样一点默契都没有的话,还算是相许一生的人么? 长亭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得到了安琴的爱,这一份爱,地老天荒至死不渝,也是他最大的不幸,这一路上,觊觎他所有的人太多了,长亭也因为这一份爱成为众矢之的,他身陷囹圄,亦是因为安琴爱的是他。 林间的冷风在车外呼啸着,满覆积雪的老林即便是在白日也显得这么阴森可怖。安琴紧紧抱住怀里的长亭,不允许他再胡思乱想,她不住的说着以前的事,让他分心,“小时候你偷着拿给我的菱角糖,你还记得么?为什么到了武陵从未见过的?我好想吃,不知道姜宁有没有,要是有,我一天吃一袋。” 长亭体会到安琴的的心思,他靠在她怀里,不再说话,默默的感受着安琴身上的温暖,轻嗅着她发间的味道。这让他无比的安心。感谢天,让我拥有你,拥有这一份爱。 第80章 一声声伴人幽怨 长亭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开始涩然发抖,那么浓的一碗药让他更无法拜托这种东西了,身上万般疼痛只是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远离,自己好像飘在一旁看着那个男人躲在安琴怀里开始发疯。他对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再没有掌控的能力,时冷时热,好似有几千几万只蚂蚁在心头啃噬,长亭终难捱过这种痛苦,他大吼出声,“给我,给我药。” 安琴用力的摁住长亭的身体,怕他乱动把背上的伤口扯开,出声劝慰,“再等等,再等等,马上就来了。”一边说着,安琴挑开车帘,身后是一条进武陵城的大路,路上空空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们在这个荒林里,已经等了一个早上了。 “放开我,放开我!”长亭骤然发力推开安琴,冲出马车。这是在他意识彻底沦陷之时,他能为安琴做的最后一件事,他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他很害怕会伤害到安琴。长亭冲出马车,向着不远处一条小河边上跑去。河面初冻,水面上飘着浮冰。 安琴被他推到一角,急忙跟着追了出去,“长亭,我求求你,再等一等,马上就会好……” 长亭跪在木头断桥边上,双手紧紧压住太阳穴两侧,面色狰狞而痛苦,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简直都快要爆炸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走开!” 安琴追到断桥边上,被长亭一吼,她停住了脚步,看着长亭的身子,她再一次想到了投降。为了长亭,她的未来,就像这个断桥一样,别无出路。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安琴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到那个焦急的身影向他们赶来,她永远会记住这一刻,薛玉楼迎着日光向她大步跑来,这个男人,一直在付出。 “我要来了,全都要来了!”薛玉楼将木盒子放到安琴身边,喘着粗气说道。 未及薛玉楼多说,他看到长亭已经快崩溃了,他急忙挥手对安琴说道,“快,那些水来,快。” 安琴看了一样跪在地上的长亭,她跑回马车边上,从里面拽出水袋拿了回去。薛玉楼取出一袋药粉,垫量了一下多少,走到长亭身边,“喝下去。” 长亭猛然抬起头,目中透着一丝野兽般的凶光,他推开薛玉楼,站起身来大声骂道,“你们不要再给我吃药了!你们都是坏人,都要害我和安琴!我不吃,我不会再吃!”他已经崩溃了,脑子里所有的思绪都断掉了,他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因为他此刻好像不能呼吸了一般快要闷死了。 薛玉楼被长亭大力一推,手中的药差点掉到了河里,还好他反应稍快,紧紧握住了那个小纸包。 安琴单手一扶薛玉楼,薛玉楼侧眸看向安琴,她眼中泪光汹涌,不再遮挡,顺着眼角滚落。她静静的看着长亭对着头顶上的蓝天吼叫着,看着他受尽了苦痛的煎熬,这都是她害的,都是为了她。 薛玉楼看着安琴默然中的决绝,突然心生寒意,他不知道怎么说,有些忙乱的劝慰道,“只要让他吃了药,他就会安静下来,他不会有事的。” 薛玉楼的手搭了下去,划过安琴手上的肌肤,她那么冰冷,竟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温度,薛玉楼真的很担心,他觉得,安琴也许会比长亭先倒下。她的坚强与倔强只是一个绝美的伪装而已。安琴,始终是脆弱的。 长亭仰着头,觉得日光是那样刺眼,他半遮着双目还是阻挡不了那该死的光线,他几近昏厥,身子摇摇晃晃的立在那里。突然背后一暖,低下头去,安琴的双手环在他的腰间。安琴自长亭身后抱住了他,把脸靠在他的背上,泪痕悄悄划过玉白的容颜。 这样的一个拥抱,让长亭恢复了一丝意识,他慢慢放下自己的双手,安静了下来。此刻的长亭,像是一只被安琴驯服的野兽,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他们的身体被天边的光辉笼罩着,属于他们的一切,都是鲜明的。这也许是天地间最刻骨铭心的一份爱。薛玉楼自来仰望着这一份爱,带着虔敬的心,期盼天地怜悯,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归所。 长亭失去了力气,昏昏然向后倒去,安琴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也跟着摔了下去,薛玉楼自他们身后扶住了他们,帮着安琴将长亭的身子放到地上,让他躺在安琴的腿上。 “他撑不住了,给他吃药吧。”薛玉楼看着长亭苍白的面色有些担忧,咬了咬牙,对着安琴说道。 安琴依言抚了抚长亭眼角,看着他紧闭着双眸在隐忍着痛苦,薛玉楼把药喂到长亭唇边,他竟然不知道张嘴,长亭痛苦的把头埋入安琴的胸口,一滴浑浊泪水从眼角轻轻滑过。 他不想此生都受这种东西的牵制,这样一个残破的他如何再和安琴拥有海阔天空的未来?可是眼前,他还有第二条路选么? 薛玉楼看着长亭,不禁动容,这是一个足够让天下男人尊敬的硬汉。他抬眸看向安琴,“这怎么办……” 安琴单手搂住长亭,另一只手夺过药包将药粉都含入自己口中,薛玉楼刚要惊呼,就看到安琴拨开水袋的塞子往嘴里灌了口水,她俯下头去,在长亭唇上吻住,长亭定定忘了她片刻,才张开了口,安琴口中的药顺着流进了长亭口中。看到他咽了下去,安琴才放下了心。她就是这样做,她在威胁长亭,如果你不喝,那么我就咽下去,与其你一个人受苦,倒不如咱们两个一起死在这种东西上。 长亭咽下了口中的药,心绪平稳下来,躺在地上,闭合的双眼也松了下来,不再那么痛苦的煎熬着了。 安琴跌坐一旁,清冷面容上仍挂着晶莹的两道泪痕。薛玉楼扯过地上的水袋跑到安琴身边跪下,紧张的往自己手上倒出了水,捧到安琴口边,“不要咽下去,不要咽下去,洗干净!” 薛玉楼很震撼,她看着安琴将口中残余的药全部吐了出来,原来她是一个那么刚烈强硬的女人,她的冰冷之下藏着一座火山,为了自己所爱的人随时都会喷涌而出。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滑过安琴唇角,看着她晶莹润泽的双唇启口问道,“这条路不好走,能不能让我送你一程?” 他跪在她身前,拥着恳求的语调。 安琴低下头,任由薛玉楼将她揽住,她实在太累了,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了。 薛玉楼是安琴除却长亭外此生最信任的人,他一直陪在安琴身边,为她付出了他所有的一切。 她冷清的心被薛玉楼温热了,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低声恳求,安琴无法再用怀疑去对待他。只是,这条路,再难,也只能是她和长亭来走。她用默然,拒绝了薛玉楼。安琴不着痕迹的避开薛玉楼站起来,用尽全力将长亭抱扶住,看着长亭面色恢复平静,她也安心多了。 薛玉楼帮着把长亭送上马车,他站在车下,再度恳求安琴,他看入安琴的一双含泪冰瞳,沉下身子,一只手覆上安琴扶在马车上的手,他把安琴的手握于掌心处。 第81章 生死灾祸骤然临 他对着安琴,竟然缓缓跪下身子,“我知道你心中所爱,只有一长亭。我说我什么都不求,那是不可能的。我有所求,可是我要的不多,我只希望我可以帮助你度过难关。再在有你的路上送你一程,看到你和他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生活之后,我就离开,不会向你索要其他。我承诺。我保证。” 这一刻,时间凝固,安琴垂下目光,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男人,心头一阵窒息之感让她有些目眩。 钟离安琴五岁称帝,日日接受百官朝拜,人人都要向她三跪九叩,十余年的万岁万万岁在耳边无数次的响起过,却犹不及薛玉楼这轻轻一跪来的沉重震撼。 薛玉楼仿佛看到了她眼中的颤动,他目光不肯稍作移动,追寻着安琴眸中每一次的闪烁。 安琴不懂如何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又或者,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作何感想,她转身坐进了马车,似是默认一般将驾车的位子留给了薛玉楼。薛玉楼扯出一丝温暖的笑容,复杂神情随着安琴的认可烟消云散,他掀袍坐上马车,扬鞭启程。 薛玉楼驾着马车上了大路,没走多一会儿,安琴推开半扇车门,在里面对他说道,“我们现在不能去姜宁,长亭的伤需要好好休养。况且,追我们的人,一定知道了我们的下落,如今再走下去,会暴露我们的目的地。” 薛玉楼握住缰绳,眸心一动,张口说道,“那我们就不走了,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肯定不会被人发现,我们可以在那里多呆些日子。[]” 他眸中闪着耀人的光,让安琴感到十分安心,她也不多问,点了点下颚表示同意。薛玉楼淡笑如斯,调转方向,把马车驶入荒林,一路狂奔。 冬日之中天色暗的越来越早,齐辉见薛玉楼仍旧未归,只得到燕山楼里去寻人。 老卢走上了赵延美的小楼,正欲告诉他齐辉来了,赵延美一听外面有动静立刻起身迎了出去,不待老卢张口,赵延美焦急的问道,“是她来了么?是她来了么?” 老卢暗自纳闷,问道,“谁啊?” “她啊!”赵延美兴奋得不得了,他等了一天了,就是要等到安琴来找他,问他拿药,可是始终没有动静。 老卢被赵延美弄得泛起了糊涂,只好摇了摇手,打断了赵延美,“老板……” 话还没说完,赵延美竟已经冲下了小楼,跑到正堂一看,竟是栗色长袍的齐辉。他的心顿时冷到了极点,凤眸中光辉渐退,换上一片死寂的黑。 齐辉看到赵延美,拱了拱手,说道,“齐辉见过赵老板。” 赵延美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薛玉楼又派人来做什么,他话还说得不够清楚么?他要的是安琴亲自来找他,薛玉楼即便是跪下求他也是无济于事的。一个齐辉就能让自己改变心意么?赵延美冷哼而笑。坐在软榻上靠着暖炉取暖。 齐辉不明就里,站在那里向里面看了看,并未见到薛玉楼的身影,他开口问道,“今天我家主子来了赵老板这里,现在他还没有回客栈,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赵老板这里?” 赵延美黛眉扬起,冷声问道,“薛玉楼没有回客栈?” 齐辉答道,“是,一整天了,都没见到我家主子。”齐辉实在等不下去了,才出来寻找的,看来,也不在燕山楼。齐辉跟了薛玉楼这么长时间了,非常了解薛玉楼的为人,他是一个那么严谨沉肃的人,不可能交代都没有一句就出去一整天的。所以,齐辉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况且早上那姑娘也那么找急忙慌的就离开了客栈了,到底怎么了……… 赵延美心下自有一番计较,他开口问道,“和薛玉楼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呢?” 齐辉以为赵延美和薛玉楼是好友,也就没有避讳的回答道,“姑娘今天一大早就带着长亭坐着马车出城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一直听他们说要去姜宁,也许是提前启程了。” “走了?一大早就走了?”赵延美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喊了出来。 齐辉吓了一跳,答道,“是……是啊………” 那么薛玉楼呢?应该跟在他们身边的啊,他们没拿到药,那男人活不下去的。这到底……赵延美气急败坏的将桌上放的熏炉打翻在地,玉指上被烫的通红。惊到了刚刚走进来的湘兰,湘兰看到齐辉站在那里,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做了坏事的她有些心虚。 湘兰走到赵延美身边,扶住他的一只手臂,问道,“哥,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薛玉楼跟他们离开,怎么会呢?赵延美甩开湘兰的胳膊,一手叉腰,一手按在眉心,想来想去,竟然只有一个想法:薛玉楼拿到了药?可是……除了自己,这整个武陵城谁还会敢私藏下那种东西呢?赵延美并没有想到是湘兰动的手脚,他只想快点找到薛玉楼这个该死的贱男人,找到了他,也就找到了那个冰冷美艳的女人。赵延美自己都说不清他这是怎么了,连那女人的名字他都还不知道,整整一天了,他脑海里只有那个女人的脸。 “你说他们出城了?那么就出城去找!”赵延美闷哼了一声,叫来老卢,“卢伯!把你手底下的人全都叫出来,今天燕山楼不接客,给我出城,把薛玉楼给我找回来!找不回来都不许睡觉!” 湘兰一听吓了一跳,试探的问道,“哥,找玉楼哥哥做什么啊?” “我担心他的安危啊,大黑天的,也不怕林子里的野狼把他吃了!”赵延美双眉气的竖了起来,红唇差点被他咬破,尖着声音怒骂道。 齐辉也很是不解,这个赵老板干嘛生这么大的火啊,自己主子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熟不知,齐辉真是福大命大啊,因为他出来寻找薛玉楼而躲过一场血腥之灾! 老卢将赵延美的话吩咐了下去,四五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带着家伙浩浩荡荡的准备出城去,却听得街上有人大声的哭喊着,“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老卢亲自去探了探,原来是薛玉楼住的那家客栈出了事!迎面跑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老卢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跟着薛玉楼的两个药童之一!他跑到了老卢身前就再也支撑不住了昏倒了过去,他浑身已被鲜血染红,来的一路上也留下了血色的脚印。老卢知道出了大事了,马上召来手下一个极为灵巧的小子,吩咐说道,“你马上去客栈瞧瞧,到底怎么了,招子放亮点,若是不对马上离开!” 那小子跑的极快,一转眼就不见人了。老卢年纪大了,总是看不得这么大点孩子受伤,他抱起了受了重伤的药童回了燕山楼。 赵延美抬头看见老卢,以手掩鼻,不让那股子血腥味冲进自己的鼻子里,他讨厌血腥的味道。 “这是谁啊,卢伯,怎么回事?”湘兰惊呼一声跑到老卢身边,那少年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小云?”齐辉从那孩子脏兮兮的面上认了出来,他叫了一声扑了过去! 老卢叹了口气,将孩子放到地上。吩咐道,“快去请大夫来!” 第82章 满眼迷离咒怨长 药童被放在地上,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天旋地转间好像看到了齐辉,手上不住的摇晃着,痛苦的说道,“有人要杀……要杀……主子。” 药童身上被砍了无数多刀,他这是再用尽全力说着,声音小的可怜,齐辉只得跪在地上趴到他嘴边,才能依稀听到药童断断续续的话,“别让……主子……回去。”去字过后,那孩子的手摔到了地上,再也不能动弹了。才十几岁的年纪,死的这么惨,见者无不动容。 湘兰扑到他身边,叫道,“玉楼哥哥没事吧?啊?” 赵延美凝皱着眉,是什么人会想要杀薛玉楼?他看着那具血淋淋的尸体胸口闷住了,他心烦意乱的拽起乱叫的湘兰,不耐烦的说道,“薛玉楼一天都没回去,他还没死呢,等他死了你再叫唤也不迟!” 湘兰哭着甩开赵延美的胳膊,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一个人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居然还在开玩笑! 赵延美不以为然,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生生死死,打打杀杀,他看得太多了。光是为了燕山楼里的名妓争一时之气死的豪绅就不在少数,或是在楼里赌钱血本无归的人被人活活打死的,死人,每天都死人,若是每个都哭,他还不得烦死? 齐辉完全傻了眼,他坐在那里,看着孩子的尸体一言不发。 老卢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一个消息震惊了所有人,也让那个石头心肠的赵延美心头一凉,“客栈里的人都死了,死相极惨,有的人都快被剁碎了,到处都是血……根本没有人看到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像就在一瞬间都死光了。就跟恶鬼索命一般……” 恶鬼索命?别逗了,这种说法骗骗市井小民还行,赵延美可不信。他相信,这些人一定是来杀薛玉楼的,至于为什么,就要从那个女人身上找答案了。也许是,薛玉楼碍了别人的事,有人要除掉他。能再武陵城里这样光明正大的杀人灭口,看来来者非同一般啊。瞬息之间,一整间客栈全部死光了,是个高手!赵延美不由自主的握了握袖口里的扇柄。 湘兰被吓傻了,一直哭,哭得赵延美心烦意乱的,他挥了挥手,让人赶紧把她带下去。 “卢伯,把人都叫回来吧。”不用去找薛玉楼了,有这么一个魔鬼般的力量在找薛玉楼,还用得着他多事么?赵延美牵唇而笑。这笑里也多少带了些担忧,他一个人走上了小楼,临走时不忘吩咐,“收拾干净,地毯换新的!别让我闻见这讨厌的味道。” 齐辉现下无处可去,老卢也不敢擅自做主收留他,他拍了拍齐辉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重重叹气,“看来,你们主子是惹了一个大麻烦了,也是你命大,逃过一劫。” 齐辉抱着药童的尸体双目呆滞,老卢摇了摇头,找来两个手下,“你们帮着把人带出去吧,拿一百两银子给齐兄弟。” 说完,两个伙计只好架起齐辉,齐辉愣愣的抱着那孩子的尸体离开了。老卢害怕那伙人没走,便让人为齐辉看着点,直到确定了没有可疑的人才放齐辉离开。 武陵城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充满了纸醉金迷的城市。只是今夜,静得可怖。 赵延美负手立于小楼之上,他甚至都能清晰地闻到空气里翻滚的血腥的味道。他可以想象那灭口的场景,必定是血肉横飞,死尸遍地。 “女人,看来你真的很危险……”赵延美皓齿微露,似笑未笑。夜空之下,他好像看到了一袭素裙的安琴,她冷冷双眸泛着清浅的光辉,她比月华当空还要迷人,美丽得那么动人心魄。 赵延美并不知道详情,但是他可以确定,为薛玉楼引来杀身之祸的一定是安琴。不然,以薛玉楼的为人不可能与江湖上的谁结下这么大的仇恨。至于为什么……赵延美一时猜不透,不过他想到了一个人,也许,他能给自己一些答案。这是一趟浑水,赵延美却铁了心要上一。 赶了大半天的路,终于找到了薛玉楼说的那个地方,这是老林的深处,前面的路被一团团雾气严密的遮住,安琴无法看到更远的地方。 薛玉楼递来一个小药瓶,对着安琴说道,“你们俩把瓶子里的药吃下去,吃一颗就好,前面的雾气是有毒的,要当心。” 安琴接过药瓶,自己服了一颗,喂长亭吃了一颗。薛玉楼自己却没有吃,安琴担心他,问道,“你自己怎么不吃?” 她的声音中透出关怀的味道,薛玉楼心里一暖,笑道,“我百毒不侵,你放心好了。” 安琴的淡眉一凝,透着不信的神情,她伸出手握了一下薛玉楼的肩膀,说道,“你不许骗我。” 薛玉楼的眸光随着安琴亲密的举动变得有些炽热,他压抑着心头的感情,笑着回说道,“我永远不会骗你。” 安琴轻轻点了下头,坐回车里,她在感情方面,永远是单纯的,对于薛玉楼的告白她竟没有听出味道来。薛玉楼微微摇首,他真是该死,不是和自己说好了不再对安琴说这些的么……但是还是说出了口,他自己也莫名的兴奋起来,又驾着马车往前走了一段路,跳下马车,打开车门,对着安琴说道,“前面便是毒气了,马是过不去的。我们要走进去了。把东西都带好。” 薛玉楼扶着长亭,长亭虽然使不出力气,但是靠着薛玉楼仍旧可以勉强的站起来。安琴将马车上的东西整理好,尤其是那个木盒子,还有她们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布包里抱在怀中,也跟着下了车。 为了安全,安琴在马屁股上狠狠的插了一刀,马受了惊,迅速的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三个人进入了密林。 行了有好长一段路,安琴才觉得雾气没有先前那么重了。随着薛玉楼走下一段石阶,又钻入一个天然的洞穴,安琴才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薛玉楼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这个荒林很少有人来,正是因为这里的雾气有毒。前些年我来过一次,发现了雾气之后竟通往一座幽谷,穿过去你就可以看到了。这里极为隐蔽,再加上外面的毒气,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想到我们来了这里。这毒的解药,也是我回去后做出来的,本没想过会用到。”谁知,会有这样一天,会有这样一个奇遇。 在石洞中走了一段路,开始的时候仍能三人并行,后来变得越来越窄,安琴只好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石洞里极为潮湿,石壁上还滴着水,安琴伸手碰了碰顶上石笋,石笋上的水汽沾到了安琴指尖上,薛玉楼笑了笑,“不要小看这水,这水里有大玄机,以后有机会,我讲给你听。”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三人才走出石洞。 安琴跟在他们身后探出了脑袋,被眼前的景象完全惊呆了。这是一个人间仙境般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已是冰封千里白雪皑皑,这里却百花盛开,生机盎然。伴随着惊叹,安琴口中却发出一声响动。 薛玉楼回眸看向安琴。 第83章 桃源仙境惹尘埃 薛玉楼看着安琴向前走了一步,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布包,神情带着些许惊艳的色彩,他知道,这个地方让她震撼了。想当初自己进来以后也是如此,看着这种人间仙境,没有人能不被震撼。从远处飞来两只紫色翅膀的蝴蝶,在安琴面前翩跹而舞,可爱的很,安琴伸出一根手指,一只蝴蝶便停在她指尖处,另一只不肯离去,绕着指尖上的蝴蝶翩翩的飞。她有些出神,轻轻晃了一下手指,两只蝴蝶一前一后,一高一低的飞走了。 她还是个孩子。薛玉楼的心被安琴姣好单纯的面容生生的揉了一下,一股温情和怜惜涌了上来。 薛玉楼收回自己的目光,带着他们二人继续往前走。三个先后走出石洞,安琴发现,这里竟是一座隐遁在荒林中的世外桃源。四面青山环绕,唯一的出口便是刚刚那个幽深的石洞。中间深潭彷如一块碧玉镶嵌其内,恍如天成。真是不能不感叹上天的鬼斧神工,这里的美不经人为的修饰,愈发动人心弦。自古冬日寂寥,万物枯萎,这里,芳草遍地一片勃勃生机。抬头仰望,四座小山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只有稀稀疏疏的阳光从头顶上照射下来,纵然如此,这里依旧明媚可爱,不觉幽深。潭面无风如华镜为磨,倒映着周围青山的温柔。 顺着一条崎岖的小路走了下去,安琴走得很小心,这里的路根本不能称为路,陡峭得很,但却也证明了这里人迹不逢,神仙罕至。安琴不住的向周围看去,脑中浮映着朝臣们高赞云棠万里河山的一幕,她不禁牵唇笑得轻蔑,他们心中的河山是金打银筑的俗物,眼前的景象才可以称得上是锦绣天地,美妙绝伦。 薛玉楼扶住长亭,眼神有些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寻找安琴的身影。却被长亭骤然清明了的眼神挡了回去,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尴尬的说了句,“前面就是了。” 安琴紧走了两步,在长亭的另一侧拽住了长亭的袖子,“你还撑得住么?” 他眸心泛起一丝幽暗的神情,这让安琴没有读懂,只当是长亭还是不舒服,又追问道,“如果累了,歇一下再走。” 长亭黯然的摇了摇头,薛玉楼放开了长亭先一步跳下土坡,指着前面古树掩映下的一座小木屋说道,“我们到了!” 安琴扶着长亭跟了上去,才发现,这里的小木屋搭的十分巧妙,参天古树之下,小木屋傍着山体而建,虽是木制,却十分的结实。走近前去,才发现这个小木屋原来并不小,足足有三四间屋子,木栏围起来,还有个小院子。安琴轻皱黛眉,侧眸看向单薄儒雅的薛玉楼,启唇问道,“这是你建的?” 薛玉楼骇笑的摇了摇头,“我哪有这么大本事!”他先一步走上木制台阶,推开小屋的门走了进去,又回头说道,“我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屋子就已经在了,可是我看着好像没有人住过,我就抢占了来。” 纵然如此说,薛玉楼这个强盗却难以让人讨厌,他是那么儒雅温暖,每一个笑都似春风拂面让人感到贴心。可是,安琴看到了他眉心处一抹淡到透明的悲伤,他到底在悲伤什么? 长亭面如土色,他单手扶住房间内一张木桌,这样的路途让他有些吃不消。安琴放下东西抱扶住他的身子,“你先坐下歇一会吧。” 长亭黑着一张脸点了点头,他是征战沙场踏血而还的长亭,怎么变成了这么一副德行,要让安琴来照顾,要让她一次又一次的走到了绝境?长亭不知道安琴还能爱自己多久,如果有天她说她再也撑不下去了,离开了,他要怎么活? 薛玉楼留心到长亭眸心中的颤动,他暗暗的没有说话,独自走进一间房间,将东西大致收拾好,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摆设,一张木制大床,一张木桌,再无其他。薛玉楼将尘土细细擦净,这里用的木材都是最上好的沉木,外边市面上千金难求。薛玉楼也曾疑惑过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可是毫无踪迹可寻,他也就不做多虑了。 忙活了很久,总算安顿下来。 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深谷幽潭,更觉风情万种。安琴坐在长亭床边看他慢慢入睡,安琴目光带着心痛神痴的意味不住的流连在长亭愈发憔悴的面容之上。 她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长亭的侧脸,却被长亭抬起来的手握住了,安琴轻笑了下,继而敛起笑容佯作微怒,说道,“怎么还不睡?” 长亭闭着眼睛将安琴的手压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自己内心的颤抖,他希望这个傻丫头可以明白他并未言明的害怕。可是,安琴没有明白,他亦不知如何说出口。 安琴俯下身子,将自己的脸贴在他心房上,听着他心跳的声音,感受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和味道。 安琴窝在自己胸口,这让长亭浑身有些紧绷起来,他睁开眼睛,几度张口,又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他迟疑的不敢面对。 正在长亭挣扎无果之时,安琴柔缓声音响起,“这里真的很美对不对?就是我们所期待的那样,青山环绕,碧水相映,不如,我们就此住下,好不好?” 她的期待和温情让长亭心神一颤,眸心愈发有些幽暗,他没有回答,因为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纵然美似仙境,可是真的生活在这里,仍有很大的困难。安琴长在皇宫,她能不能受得了这样一份清苦?长亭很了解安琴,她虽然不在乎奢华权势,却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个深谷,不是她住得下来的。也许一两日可以,时间一长,仍旧不是办法。再者,他的身上,还有那种该死的药瘾。 没有得到长亭的回答,安琴好像有些生气,她抬起头蹬住长亭,质问道,“你怎么不理我?” 长亭伸出手摸了摸安琴的脑袋,眸含幽暗情伤,“丫头,你累不累?” 想到她用口逼着自己把那药喝了下去,想到她为了自己做的一切,长亭心疼不已,他恨死自己了。恨死现在这个这么无用的长亭了。 安琴躲了躲长亭的手,笑着说道,“别老把我当孩子,你这样让我感觉我是你的女儿。” 长亭轻笑,“你在我眼里,永远是个孩子。” 安琴叹了口气,是啊,在长亭面前,她永远也长不大。她定定看了看长亭,笑了下,“好了,你快睡吧,我去看看那个薛玉楼在干嘛。咱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吧?我去帮帮他。” 安琴说着站起身来就要离开,长亭在她离开的一瞬间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在心底问道,“你会不会有一天想要离开我? 安琴轻声恩了一句,回眸看住长亭,长亭嘴角抽动,说的却是,“你也要注意身体,早点回来。” “知道了!”安琴轻轻拍了一下长亭的手背,转身离开了。出宫这么久,总算有一个可以让他们停留的地方,虽然长亭身上的伤不容乐观,前景还很迷茫,但是安琴很安心。她总觉得这一回,也许会峰回路转。 第84章 黯相望断鸿声里 她带着笑意走了出来,薛玉楼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下安琴,心里不禁安慰了几分,总算她不再那么悲伤和绝望了。(.) “在做什么?”安琴把自己的信任全部给了薛玉楼,与他说话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温度。 薛玉楼放下手上的东西,说道,“我前些日子来过一次,置办了一些干粮,本想着这次回到姜宁办完自己要做的事就来住上一阵子,没想到还真派上大用处了。起码够咱们在这里住上三两个月的。” 安琴低头淡笑,“这次多谢你。” 多谢……这话里依然有着疏离的客套。薛玉楼眸色暗下几分,手上依旧整理着东西,很尴尬的不再说话。 安琴回眸看了看长亭的屋子,又转过头对薛玉楼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薛玉楼把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抬眸看住安琴,却见安琴已经先一步出了房门,他咬了咬下唇,迟疑了片刻,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潭边,夜里的幽谷泛着粼粼的光,香草蔓生处有翩翩而飞的蝶,它们翅膀带着盈盈的光点,灵动舞姿惹人爱怜。 薛玉楼心情有些忐忑的跟在安琴身后,她要对他说些什么?在安琴面前,他是如此的卑微,总是精打细算每一次的相处,生怕过度挥霍,此生再无缘得见。薛玉楼的心一步一步沦陷,无法自拔了。 走到一方大石边上,安琴轻轻靠在那里,美丽的眸子看向薛玉楼。 薛玉楼停住脚步,不远不近的站在她的身边。 时光就这样轻轻在指缝中溜走,他多想收集起来,此刻属于他的一切,都是来自安琴眼底的异样流光,她的眸子泛着些许激赏,薛玉楼不敢直视,闪躲着别过自己的眸子。 “今夜,你想问我什么,我都会诚实回答。”安琴看住薛玉楼,冷曼声音带着威严。 薛玉楼心底一颤,微微颔首,不知所措。 安琴轻笑,“不想问么?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安琴确定,他是想知道的,这么长时间来他倾力相助,难道一个假名字就能解答他所有的疑惑么? 安琴佯作起身,薛玉楼紧张的开口问道,“你是谁?” 安琴泛起一丝微笑,复又靠在光滑的石头上,娇音冷峻,一字一句,让身前的薛玉楼觉得她恍如隔世般遥远,安琴曼声响起,“我叫钟离安琴。” 薛玉楼温润气息骤然变得有些冷凝,须臾之后,安琴听到了他轻轻地抽气声音,安琴开怀而笑,挑眉又问,“怎么,惊讶,还是怀疑?” 安琴……果真是那个钟离安琴,举世无双,独一无二。 薛玉楼目光有些深邃,他仿佛看见了安琴身穿一袭正红的大礼服,高扬着下颚,站在紫金之巅,俯瞰万人俯首称臣的壮丽场景。她毫无遮拦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使得薛玉楼所有的疑惑都有了一个最为合理的解答。她总是那样冰冷,当她靠近,薛玉楼会感到一种慑人的压迫感。她步履轻盈,呼吸之间听不出间隔,原来,传闻中女帝在猎场长大是真的,她一定有着寻常女子不及的身手。怪不得那夜在清水,黑衣人齐齐下跪,她立于中间,有着王者的风范。薛玉楼想到怀中藏下的金扣子,便更加认定了,此乃皇家之物。他不怀疑,他深信不疑。 薛玉楼只觉得双膝缓缓下沉,安琴单手拦下了他,“不必,我已出皇城,就再不是万岁,我只是你认识的一个平凡的女子。” 薛玉楼直起身子,却摇了摇头,不可能,你永远不可能平凡。你的尊贵和高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你摆脱不了的。 安琴将双手负在身后,轻轻往前走了几步,看向深潭的对面。 “那么……”薛玉楼追了上去,“那么……长亭……” “他是禁军统领,我守城的将军。”安琴突然回忆起长亭一身戎装英姿傲挺的样子,不禁有些心动,不禁有些伤心。 薛玉楼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爱的如此艰难了。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死在一起就会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了。 他在她身边静立,贪婪的出声说道,“今夜我问什么你都会诚实回答?不会……不会生气?” 安琴眨了眨眼,巧笑而言,“不生气,你问吧。” “你们的故事,我想听你们的故事。”薛玉楼是羡慕长亭的运气,钟离安琴是天下男人眼中的女神,她心里爱的只有一个长亭,这不能不让人艳羡。 安琴的笑靥极为柔美,让薛玉楼移不开目光,她朗朗而笑,“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要从哪里和你说起?” 他好像铁了心要听一般不肯放过安琴,安琴只好缓柔讲述,声音飘入寒潭,伴着阵阵凉风宛如一曲最动人的歌。 “初初相见,是在我六岁那年。他是摄政王钦点的禁军将军,一身墨色戎装,迎着我走来。那时我感觉他好高,像一座山,他跪在我面前,仍旧比我高很多,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衣上熏香,是一种特别的味道。”安琴双眸点着晶莹的光泽,唇角轻勾起一抹旖旎的微笑。“温而不润,沉而不香,不是汗气的粘滞,真的,他只要在我身边,我就可以闻到。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变。” 薛玉楼听得心神俱碎,他颤抖的笑着,听着安琴细细讲述。他终于知道,安琴爱的,已经不再是长亭这个人,而是有长亭在的每一刻,每一瞬。她爱到了骨髓。长亭用这一生十多年的时时相伴换得了安琴的心,在安琴心里,长亭的地位永远稳如磐石,不会动摇。 惨淡岁月在安琴口中竟然说的如此轻巧,仅仅是一句话寥寥带过。民间对于摄政王卓翎的传言也有很多很多,薛玉楼由衷的很佩服这样一个运筹帷幄的君主,不管在逼宫夺位之时卓翎用了怎样卑劣的手段,但是卓翎依旧是使得国泰民安,云棠强生繁荣的明主。可是,他却看到了安琴在提到卓翎时眼中的寒意和颤抖,她在害怕。 “卓翎在猎场要杀长亭,长亭侥幸逃过一劫。可是那时我以为他死了,差点服了一种使人日渐衰弱的毒药跟他而去。还好他没事,我们才有今天。”安琴寥寥几句,她没有去提及这一路的惨重伤痛,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薛玉楼这个局外人却感到十分疲惫,他深深叹气,“以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办?一直逃下去么?” 这简直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安琴一个人带着一个残破的长亭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摄政往卓翎若是想追,自然有办法追到天地尽头。薛玉楼依稀可以体贴到那个卓翎的心思,他相信,卓翎是爱安琴的。 “摄政王不会放过你们的。他爱你。”薛玉楼若有所思的说道。 安琴却讽笑,“你对宫中之事丝毫不知,怎可胡言乱语?” “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是一个男人,我懂男人的心思。男人会爱上与自己相似的女子,而你,是他手把手带上来的,他不爱你,不会把江山拱手相送与你,让你代替他坐在最高的位子上长达十年。”薛玉楼温柔而笑,一语道破这其中所有玄机。 第85章 念飞燕可知归航 这是安琴第一次听到如此理论,她淡拧秀眉,鼻间发出一丝声响,刚刚谈起长亭时她眉间的温柔最终冷硬下来,“卓翎爱的我母亲,当年他攻入帝都,杀了钟离皇室所有的人,我母亲为了保护我死在了士兵手下,我爬进了尸体堆里才免去一死。卓翎找寻了来,看到了母亲的尸体,他有些难过,但仅仅是一瞬,他转身离开。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甚至感觉到一束刀光从我眼前闪过,我拿起母亲交予我的信物,对他说……让他放过我,让我做皇帝!” 一个五岁女孩,经历了这世间最残忍的厮杀,她的身世辉煌得有些残忍。薛玉楼心生怜惜,不由得向着安琴靠了靠。 可是安琴不需要他的怀抱,她不着痕迹侧身一转,避开薛玉楼的身子。继续说道,“他让我当皇帝不过是履行当年对我母亲许下的承诺而已。他爱我母亲,也恨我母亲,所以他折磨我,让我变成了他的影子,用这种方式报复我母亲。” 安琴的话并没有转变薛玉楼的想法,他始终认为摄政王卓翎是深爱安琴的。也许一开始,卓翎的确心存报复之心,可是到了后来,他看到了安琴的风情,他会身不由己情不自禁的。 “你说得对,卓翎会一直派人追我们,还有一个人,他也在追我们。我们一直都是四面楚歌,早就走投无路了。”安琴将心情灰暗下来,声音也有些低哑。 薛玉楼轻轻扶住安琴的肩膀,正对着她,低头说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不会让你,或者是长亭出事。尽管我能做的不多。” 安琴侧眸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冷下面孔硬声说道,“我不需要这样的承诺。”这样的承诺只有一个长亭可以给,其他的,她不想收下。看着薛玉楼的手渐渐滑落,安琴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谢谢你。”说完,安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潭边,留下了一个暗自神伤的薛玉楼。 这夜,带给薛玉楼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他面前站着的,是这个世间最尊贵最完美的女人,纵然她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义可言,可是她把他当做信任的人,把她的故事讲给了他听。这该是薛玉楼满足的时候了。他求得不多,所以每一寸来自安琴的目光都是恩赐。 安琴回到长亭身边,他假寐着听见了安琴的声响,竟然有些担心。她的身边从来不乏殷切的男人,她毕竟是女帝啊,他真的能够一生独占她么?长亭仿似预料到了未来的结局。 安琴在长亭身边找了一位置躺下去,没过多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夜,却没有人可以安稳度过。 薛玉楼还不知道安琴给他究竟带来了多大的危险,躲在这个人间仙境,深谷幽潭,他愿上苍怜悯,让时光停住。 命运,从来不许我们稍作停留,被裹挟着,向前,没有回头的路。(.无弹窗广告) 闻人玉的手下回到了他们暂停的那件破屋子里,见到了闻人玉。 “尊主。”胡心颔首。 “事情办得怎么样?”闻人玉将双手手指交叉放在鼻子下面,他每次情绪稍稍激烈一些白的透明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丝一丝的血丝。 胡心抱拳,“属下无能,属下到武陵时,钟离安琴已经带着长亭离开了。那个大夫也不知所踪,属下想着,也许他们在一起。其余的人,已经都解决了。想必那大夫看了,也会明白些什么吧。” 闻人玉冷哼一声,“在武陵城搞出这么大动静,想必卓翎那边也收到风了。我们且等着吧,他回来找我们的。”闻人玉此刻怒气充满胸中,他本想着用英雄散牵制安琴,没想到却被一个该死的薛玉楼破坏了!既然这个人那么碍事,索性就顺手送他一程好了! “有没有派人好好的搜一下武陵?钟离安琴一个毛丫头她能带着长亭躲到哪里去?怎么会就找不到了呢?”闻人玉失去安琴这张王牌便失去了和卓翎对话的资格。 胡心犯了难,“属下现在手上的人不多……大概需要些时间。” 闻人玉叹了口气,“行了,你去吧。” 胡心带着手下退出破屋子。闻人玉一个人站在屋子里,心里竟莫名的想起安琴那个毛丫头。横眉婉笑,不屈不折,刀光剑影之下,闻人玉在她的眼中却找不到一丝的胆怯。好个钟离安琴!“真让我兴奋。” 闻人玉眼中,能称得上是他的对手的,他一直以为只有一个卓翎。没想到,卓翎教出来的女人也如此的厉害。看来他要变一变他的计划了。 那个小丫头不是想和长亭在一起么?卓翎是他们最大的威胁,有卓翎在,就别想有长亭的好日子。那么……我为什么不帮你们一把呢?闻人玉合上冰冷阴狠的双眸牵起一丝冷笑。 闻人玉在紧锣密鼓的备战,而卓翎这一边也另有计划。 这一天,铁甲也从武陵那边带来了消息。手下人伏在卓翎耳边说了些什么,卓翎轻轻喝下一口热滚滚的红豆粥,将青瓷小碗放在了桌子上,扯过婢女端着的托盘上的一方白色丝巾。他将白绸放在唇边,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动作极为优雅,他神色未动,依旧是让人敬仰的端庄和作为君主的盖世气质。 “传话武陵城守城军,即刻起,不准任何人出入武陵。飞出去一只鸟,我砍一个人头。”卓翎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手下人颔首应声,“是。”随即转身如一道光般离开了。 现下如此吩咐了下去,卓翎心下莫名的松了口气,闻人玉大动干戈杀了那么多人,一定是跟安琴有关,安琴不再他手里了!卓翎仅是一瞬间便看透了一切。只要安琴不再这个闻人玉手中,那么卓翎也就放心多了。安琴走得再远,他也会把她找回,就当是一次赌气,他原谅她,包容她。可是如果安琴落在了闻人玉手中,那么卓翎就失去了主动,被动之下,一定会伤到安琴的。 吃过了东西,卓翎面色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换过一身干净的墨绿长袍,解开腰间的束缚,更显得灵动出尘,飘逸非凡。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卓翎此行贴身带着了那只羊脂玉簪。就是安琴五岁那年齐妃教给她最后的一样东西。也是这件东西保住了安琴的命,也把她推进了一个无底的漩涡之中。正是这这支玉簪,将安琴与卓翎的命运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他带着它,时时拿出细看,常常会勾起很多过往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盘旋。 话不多说,卓翎手下的人办事很有效率,很快,武陵城便被严密的控制起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各人有各人的猜测。人们以为,与那日客栈发生的惨案有关。 赵延美坐在守城将军的家里,与守城将军伍勇交谈甚欢。伍勇这个人是个莽夫,但却对云棠忠心不二,出身将门的他在三十岁那年当上了武陵的守城将军。这个人虽然五大三粗的,平时却还好附庸风雅,常常去燕山楼听赵延美唱曲儿。 第86章 应是断桥无归路 也正因为如此,赵延美才想到了伍勇这个人。(.无弹窗广告) 伍勇既然是武陵城的守军,武陵城里发生那么一桩骇人听闻的惨事,伍勇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这天午后,赵延美找了个理由便到他府上去了。 赵延美特意穿了一身儿青色的长衫,他肤色如女子般白皙,这青色的衣裳让他更显妩媚。 赵延美端端落座,笑着挑眉看向那个五大三粗的伍勇。一双凤眸弯成了月牙形,看得人浑身麻酥酥的,这样美丽的人经常让世人忘记了他是个男人。 “将军好久没到燕山楼捧场了,那些丫头们都可想念您了,非得说要来探望,我怕唐突了,只好自己斗胆来问问将军,是不是还记得我们燕山楼啊。”赵延美玉手轻抬,接过身边人递上来的茶盅。 伍勇禁不住赵延美柔声细语的攻势,没过多一会儿,他自己的话匣子就被打开了,抱怨个不停,“别提了!”那大汉连连摇手,面上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前儿不是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么!”他怕赵延美没懂,又补充说道,“就是客栈死人内事儿。” 赵延美佯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吹了吹茶水上漂浮的茶叶,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了一声儿,“听说了点。好像死了不少人吧。” 伍勇声音一下子扬了起来,怒然骂道,“不少?奶奶个熊,老子都数不出死了有多少人!全他妈被剁碎了,跟肉馅似的摊在那里。(.好看的小说)” 赵延美一惊,面上却笑,以手半掩住鼻子,嗔道,“将军,人家喝茶呢!” 伍勇诶呦了一声,连连道歉,“你看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多包涵多包涵!” “将军,这武陵哪天不死两个人呢,就为这,您又何苦大动肝火呢。说不定就是江湖中人的仇杀,没什么大不了的。”赵延美引着这个大老粗往下说。 伍勇突然压低了声音,往赵延美身边靠了靠,说道,“若是一般的仇杀倒好了。这次的事儿不同寻常。今天你不来我也要派人去找你,这些天,你可别到处乱走了,燕山楼的生意也暂时停两天。出大事了!” 赵延美秀眉轻轻拧了一下,追问道,“怎么了啊?生意都不让人做了?” “我刚收的命令,说是让我封城,这城里若是飞出去一只鸟就杀我手下一个人!我这心都让他们给吓停了!”伍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面色凝重的说道。 赵延美疑心更重,“谁敢下这样的命令啊?” 伍勇抬头看了看身边,确定没有人才对赵延美轻声说道,“摄政王!” 赵延美手上茶盅一抖,有茶水洒了出来,顿时茶香四溢,却无人有心思欣赏。他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口里默默念着,“看来……真出大事了。[]” 伍勇重重的叹了口气,“所以说啊,现在弄得城里人心惶惶的,指不定这两天还出什么大事呢。你啊,也就先别开生意了,看看再说,别给自己惹上麻烦。” “行,知道了。”赵延美掩住自己眼底的情绪,摆出一个娇媚的笑容给伍勇看。最后又有些不甘心,追问了一句,“摄政王来武陵了?” 伍勇对赵延美从不会隐瞒什么,他想都没想的回答说道,“今天晚上就到了。我这正是坐立难安的时刻啊。” 摄政王是何等身份,他居然亲自来了武陵城,是为了薛玉楼和那个女人的事儿?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怎么她一出现,就带来了惨烈的杀人案和封城的灾祸?她到底是谁?摄政王此等身份的人也在此时来了武陵,这之间,有没有关联呢? 赵延美双瞳瞥了一眼伍勇,看来他也知道的不多,再问下去怕就不好了,赵延美收了话音儿,放下茶盅,说道,“那就不打扰了,过了这阵儿,将军还是多到我那里走走,好久不见,怪想的。”赵延美搭了个媚眼,看得伍勇这个大老粗浑身痒痒的。正在他欲上手的时候,赵延美起身,对着他微微欠首,“延美就告辞了。” 伍勇只好作罢,随他去了。 赵延美一脸心事的回到了燕山楼,刚刚踏入正堂,赵延美便觉出了不对劲,他手中握紧了折扇,将右手负在了身后,脚步愈发轻缓。 周围充满了滚动的杀机,赵延美只需轻轻一闻,就了然于胸。 他单手推开内院的木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连守门的双生大汉也都不在,这么奇怪的燕山楼溢满了诡异的气息。 走进小楼的大厅,赵延美环顾四周,轻轻换了一声,“湘兰……”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突然一道银光闪过,赵延美顺势回身刷的一声展开折扇劈了过去,黑色人影连忙侧身躲过赵延美的攻势,赵延美的功夫旨在防身,自然比不得来者的武功高。黑衣人将赵延美的右手一折,只听嘎嘣一声,赵延美低哑着声音大叫起来,他欲挣脱却被来人识破,黑衣人脚下一踹,赵延美失去重心跪在了地上被人生擒。 “你们是谁?敢闯我的燕山楼,不想活了!”纵然如此,赵延美的声音依旧有种玩世不恭的味道藏在话里面。他在南方就是皇,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敢动他的人还没有几个。可是这一次,他错了,他惹来的是当今摄政王卓翎!这是赵延美万万没有想到的。 其实,很多人的命运早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只是他们浑然不觉。直到灾祸降临的那一刻,他们才懵懵然看清。 黑衣人不说话,将赵延美一掌打晕,抗在肩上带离了燕山楼。 燕山楼里空无一人,到了夜色将暗之时,这里竟然一片沉寂,没有丝竹喧闹,没有舞姬火辣的舞姿,武陵城这些日子出了太多的怪事,众人行色匆匆,也都没有了寻欢作乐的心思。纵然是燕山楼大门紧闭,也都无人上前探寻,生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客栈的惨案才发生不久,那种惨烈的场景大家永生难忘。 外面风起云涌,幽谷之内,也是遍地伤心之白。 薛玉楼想要帮助长亭戒掉药瘾,他骗长亭说他会找到替代之物,他让长亭每天服上一碗药汤,汤中是从赵延美那里得来的英雄散,薛玉楼每天减去一点药量,希望长亭慢慢的拜托这个东西。 这件事,薛玉楼讲给了安琴听。 安琴依旧很担心,“这样行么?他会不会再痛苦的要死?”每每看到长亭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时候,安琴的身心都像是被撕裂了一般,这哪里还是她的长亭,那个英姿勃发一代豪杰的将军! 薛玉楼走到安琴身边,单手搭在安琴肩上,暖暖而笑,坦言说道。“我从未帮过别人戒药,这是第一次,不过我会很小心的。” 对于他的亲近,安琴好像也不再抵触,任由薛玉楼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她只担心着长亭身子。 长亭用过药后一直自己坐在屋子里,安琴迟迟不回,他有些失掉了耐性,长亭寻了出去,正巧撞见安琴与薛玉楼在不远处交谈。他们的亲密在长亭眼中是那么的扎眼!在长亭的记忆中,安琴很讨厌别人碰她,当然,别人是指除了他以外的人。可是对待薛玉楼,安琴好像越来越能容下他的温情! 第87章 寒潭古木萧萧晚 长亭想也没想,走下木台阶,大步冲到安琴身边一把将安琴拉进怀里,用力一推,把薛玉楼推到一边。他抱住安琴,双眸怒瞪着薛玉楼,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野兽,眼中透出凶光。 薛玉楼尴尬的别开眼睛,他知道长亭的敌意,也明白长亭愤怒。 可是安琴好像没懂,她在长亭怀中看向长亭,冰凉的指尖点在长亭侧脸,问道,“怎么没有好好休息?又跑出来做什么?夜里凉,要当心你的伤。” 伤,伤,伤!他身上有伤,他身上有该死的药瘾!长亭低吼一声,气馁的放开安琴一个人走向别处。这两天,他的情绪特别容易被激怒,有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跟安琴发脾气。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安琴明白这都是那药所致,她不怪他,追了上去。 薛玉楼摇了摇头,揉了揉自己被长亭推到的手臂,不知所谓的笑了一下。 长亭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夜风袭过,缕缕发丝飘荡在空中。他俊逸容颜愈发清瘦,没有了曾经的刚毅,但是安琴却觉得,此刻的长亭到更觉迷人。她爱长亭的每一面,无论长亭怎么样她都好,她不在乎。 “你生气了……”安琴走到长亭身侧,坐在他旁边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轻轻拉了一下长亭的手。 你还知道我生气了么?长亭心中暗暗回道。 安琴竟回答了一句,“我当然知道你生气了啊。” 长亭漆黑双瞳一颤,看向安琴,他刚才的话明明没有说出口的。 安琴肩膀轻轻摇晃,笑着说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他沉默了。这样心思玲珑的安琴让他不能不爱,不能不去深爱。 “长亭,我有一个想法。一直没和你说,是担心的身子。可是现在你好多了,也不再动不动就发作了。我想也是时候和你说了。”安琴的声音骤然有些冷凝下来。 长亭听得一愣,他低头看向安琴。安琴侧着身子抱住长亭,把头靠在他的腰间。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到底要逃到哪里去?”安琴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薛玉楼说的话,也不全是没有道理的。卓翎不会放过他们,闻人玉也不会轻易的停止对他们的迫害,这么多人都想要至长亭于死地,天虽大地虽广,但仍旧是前途茫茫,安琴看不到未来。 这话,让长亭心惊胆战。 他双膝缓缓下沉,跪在了安琴的身前,他仰头望住安琴的美丽双眸,颤抖的说道,“你要离开我了?”他担心的害怕的终于成了现实了么? 安琴眉心骤然一蹙,她没说话,长亭已经开口,“你……不想和我……你要和我……分开?” 他没说完,安琴低头吻住长亭该死的双唇,她用自己的舌头勾出长亭的,在长亭回吻之时,安琴使劲的咬住长亭的舌头,长亭吃痛,却不挣扎。许久之后,安琴松开牙齿,凤眸凛凛升温,炽热的看入长亭双眼。“长亭,如果有一天你再说分开二字,朕就咬断你的舌头!” 她拿出女帝的威严,居高临下,迫视着长亭。 两道目光相互交缠,一个佯作愠怒却掩不住眸中滚烫的爱恋,一个瞳仁颤动心底五味翻滚。他败下阵来,输给了安琴的倔强和深情之中。骇笑着,他怎么会想到安琴会要离开自己?他真是疯了,他明知道安琴离开了他会死的。 安琴这才意识到,也许是刚刚她的话让此时敏感的长亭有些误会了。可是安琴却不说,因为她就是要让长亭受到惩罚。他总是这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安琴想让长亭永远记住,“我可以不要江山,不要性命,不能不要你。” 长亭听着这话,他闭上双眼,眼皮下滚动着他泪水。忍了许久,终于将含在眼眶里的泪倒流回去。男人有泪不轻弹,总是哭哭啼啼,长亭这样的硬汉是不会做的。安琴让他太震撼,他在安琴面前,总是会崩盘的。 安琴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说,为什么一定是我们逃?他们在后面追,用尽了手段,玩遍了花招,让我们一再伤痕累累。这样的躲躲藏藏,追追打打的日子,难道我们要过一辈子么?姜宁虽好,但是也终究不是一个可以隐遁的地方。他们要想追,也能追得到啊!” 长亭安静的听着安琴的话,她心有不甘,他听懂了。 “我怕了卓翎十年,早就忘了,我才是皇帝!”安琴站起身来,背对着长亭,看着一潭寒月,她的眼眸也跟着寒冷起来。 长亭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安琴的背影让他回忆起那日秋狩,她高坐围场正前方,沉重朝服在她身上压着,少了些女子的妩媚,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帝王该有的磅礴气势。他也有些忘了……安琴今年不过十六岁。 “既然我才是皇帝,这个江山,应该由我做主!”安琴回身,一抹精光荡在眸间,她看着长亭,温笑也变作只是凉凉的扬起唇角,“你才是该站在我边上的男人。至于卓翎,他早就应该离开了!” 安琴还记得在嘉礼之时,卓翎已经宣布辞去摄政王一职,女帝亲政,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了。从此以后,天下会只有一个皇帝。她不是傀儡,她是钟离安琴。 这些日子,长亭在变,安琴也在变。 躲在这样一个幽谷中,她看着长亭一日比一日消瘦,一日比一日憔悴,她怎么可以让自己心爱的人变成这副模样?长亭宽阔的肩膀如今看来也有些弱不禁风,安琴突然不想再依靠老天的安排了,“都说上天有成人之美,可是你我好像不在他成全的人里面,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永远爱的这么累?”安琴轻轻冷哼,“我不信,我们会这样一辈子。” 她扶起长亭,伸出一只小手,摊开手掌,正对着长亭。“长亭,我此刻要你对着我发誓,你会永远永远相信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未来。你只需陪着我,爱着我,这就足够了!” 安琴的意思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假若长亭再不能明白,长亭也白白被她爱了一世了。 他深邃眼眸泛着坚定的光,长亭将自己的大手覆上安琴的掌心,两厢紧握,安琴可以听到长亭并未说出口的誓言。“你要做什么,我都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月光静静的穿过凌乱的树枝倾洒在地上,画着斑驳的月影。安琴拥着长亭,他的心跳还是那么有力,律动之间,给予安琴无尽的力量。 她确实是卓翎一手养大的孩子,终有一天,她会褪掉所有的青涩所有的软弱,成为一代帝王。就像卓翎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做一个能够真正主宰苍生命运的女帝。到了那时,她会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长亭,保护他们的未来。不用远走姜宁,因为在那一天,这广袤天地便是他们的家,她会像今天一样紧紧握住长亭的手,静静的听他的心跳声,闻到他的味道。 安琴的转变会给这场红尘的追逐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会不会成为她愿望中那个一代女帝,她与长亭此生会不会相守一世,此刻看来,仍是未知的谜题。可她坚信,她会做到的! 第88章 柔情似水肝肠断 清晨熹微阳光柔柔的撒入木屋,安琴以手遮住双目,缓缓坐起身来,薄被披在肩上,半露出胸前柔软。[.超多好看小说]她看了看身边,长亭早已起床,透过木窗的雕花缝隙,安琴看到了长亭的身影。他一袭单薄墨黑长衫,手执一根木棍,以棍为刀,舞的起兴。他动作干净利落,那木棍被赋予了他的力量,在空中翻飞,阵阵棍风扫过,引得地上落英飘扬起来。长亭置身与中,似战神亲临。 安琴愣愣的看了好久,他的动作一如当初般有力,这些日子的阴霾被驱散,安琴坐在床上,玉白肩膀露在外面也浑然不知,直到长亭停住了动作,她才淡笑着收回自己的目光。 “起来了?”长亭走进房间,额上尽是晶莹汗珠,看着安琴如此风情万种的一幕他更是感觉如火焚身。 安琴咬唇而笑,勾手让长亭坐到床边,她单臂揽住长亭,笑意愈深。长亭眸色深深,抬起手为她把被子向上拉了拉,他额上的汗水流了下来,不知是刚刚运动所致,还是眼前的景象让他热血沸腾。 安琴突发兴致,她在长亭唇上咬了一下,似有暗示意味的问道,“你累不累啊?” 他诚实回答,“有些日子没动了,确实有点累。” 安琴翻了翻眼皮,这男人有时候傻得让她一点气都发不出来。安琴将手探进长亭衣襟敞开处,一路摸了下去,他瘦了很多,不如曾经的精壮。长亭捉住安琴的素手,哑着声音说道,“我还是去洗洗吧,身上都是汗。” 安琴被他这句话堵得心里闷闷的,他是没看明白还是真的不想?难道她的需求比他这个大男人还要强烈么?不知道长亭有没有看到安琴眼底的愠怒与失望,他起身欲离开,安琴手指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拇指,眼带春意,清润薄唇微微张开,透出可爱的粉舌,长亭深深吸气,压抑着内心的渴望有些无奈的问道,“我浑身都是汗……”这丫头非得现在么?就不能等到晚上…… 其实长亭也有些按耐不住,他长臂揽住安琴腰身,缓缓倒下,安琴猛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她身上薄被滑落,以手半遮住胸前粉嫩风景。安琴身子轻盈,坐在长亭身上,他丝毫没有感觉。只觉得自己的火热正紧紧的贴于安琴身下。她一手遮住前胸,一手划过长亭身体,他的汗水没有粘腻的味道,反而使得长亭那种特有的气息愈发浓烈。这让安琴不由自主的变得敏感起来。 她欲迎还拒,来来回回,长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他有些恼怒的强忍着胸中奔腾的情绪闭上双眼,感受安琴的撩动。 长亭几次想要抬起身子,都被安琴按在身下,她就是要逼得长亭缴械投降为止。 长亭用手捂住眉心,他今天才算看明白,原来他从小看大的姑娘已经变成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妖精了。(.)“放过我吧……丫头……” 他低哑性感的声音让安琴心中一阵颤抖,她的颤抖让她身下的长亭彻底沦陷。长亭的身子愈发僵直起来,他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的绷了起来,此刻的长亭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感。 可是这个安琴仍旧不许他跨越雷池一步,笑着将玉白的手点在长亭鼻尖,“现在……你要不要……”她极尽诱惑的轻巧启唇问道。娇吟之声断断续续,惹人无尽爱怜。 “要……当然要……”长亭都快绷不住了,一个劲的点头回答。 安琴却一扫眼中氤氲雾气,她爽朗而笑,扯过丝质内衣披在身上跳下床去,朗声说道,“要什么啊?还不快去洗洗,臭死了……” 长亭愤然坐起身来,一瞬间,原本高昂的情绪软了下来,看着那尴尬的一片痕迹,长亭指着安琴,有火却发不出来。“你捉弄我!”他看着安琴巧笑着穿上衣服,一种无名之火涌上心头,狠狠的拍了一下床板。该死的!怎么总是这个小丫头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 安琴挑眉看向长亭,“谁让你自己不主动,再好的东西也要自己想要才行,我都送到你最边上了,是你自己不吃,这能怪得了谁?” 她轻浮言语让长亭泄了火气,他愤愤的怒瞪了一眼那个该死的安琴。长亭站了起来,也不顾其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袭裤,光着往后面的房间走去。那里有烧好的热水,可是长亭现在只想泡冷水! 安琴看着这一幕不禁啊了一声!还是感觉很奇怪……尽管他们什么都做过了。 这一天早上是安琴最开心的日子。他们慵懒的依偎着直到正午,把清晨互相捉弄惹出来的火扑灭了。午间两人才披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一起走出房门,并没有看到薛玉楼,他们也没有在意,长亭携着安琴的手走在深潭旁边。这里的潭水非常干净,伴着粉红色的落英,倒像是安琴的浴汤。安琴落后一步,长亭回过头看向她,谁知她猛地向着自己一撞,长亭低呼一声跌落潭水中。 长亭倒在潭边的水中,胡噜了一把脸,半坐起来,俊眸扫过安琴,嘴角暗暗坏笑,他骤然紧紧凝住眉心,做出一副痛苦模样,喉结滚动,好似强忍住什么异样。 安琴以为是长亭的伤出了事,心底骂了自己一句,总是这么没轻没重的!她扑了过去,谁知就在她要碰到长亭的一瞬间,长亭站起身来,将安琴整个身子举过了头顶。安琴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她被长亭托着在空中挣扎,“死长亭,你骗我!你居然敢骗我!” “是你先玩的!”长亭哼哼的说道。 长亭的手紧紧的托着安琴,尽管是玩闹,他还是担心伤到安琴,所以并不胡来。 安琴挣扎无果,她端起架子,沉著声音,“大胆逆贼,放了朕,饶你不死!” “哈哈哈……”长亭皮笑肉不笑的大声哈哈而笑,“万岁,你现在就像是罪臣的甜点,该求饶的是你吧?” 随着安琴的一声惊呼,长亭顺势把她抛入水中,直到她落入水中的一刻长亭才敢松手,怕扔的太重她会摔伤。 安琴被扔进了水深处,她双脚急急踩水,待刚刚稳住身子,安琴扬起右手狠狠的向长亭撩水,冰凉潭水打在了长亭脸上,她像个孩子一般置气,“我不会放过你的!” 长亭胡乱的抹了一下脸上的水,骇笑说道,“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安琴游到长亭身边,看着一脸怀疑满眼挑衅的长亭,她坏笑说道,“以后你的需要,你就自己解决吧!” 说着,安琴就要往岸上走去,长亭大手一捞,将安琴揽入怀中,他顺着转身将她压入自己胸怀。在她耳边细细啄吻,暧昧声音响起,“这也太狠了吧……” “谁让你欺负我……”话还没说完,安琴双唇已被长亭含入口中,他气急败坏的转过安琴的身子,用力的吻了下去。这些日子,两个人尝遍了世间艰苦,他们此刻对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珍惜。未来还是未知,过去的已经过去,只有现在才是最为珍贵的。经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总算有个地方让他们暂时安顿下来,享受着相拥相有的每一瞬,尽情狂欢。 第89章 淡月阑干心上雨 长亭这些日子确实好了很多,人也有精神了,身上的药瘾也不那么严重了。他按时服用薛玉楼特意配的药,身体渐渐的好了起来。即便是长亭身上的伤也再慢慢愈合,现在也那么疼了,开始结痂了。这一切都让安琴很开心,他们暂时忘记了纷争,在这个美丽的一方天地内日日夜夜的厮守在一起。真是流年苦短,今宵有酒今宵欢乐。 他们甚至有些忘了,这座幽谷之中还有一个人,他默不出声,眼底的忧伤一日深似一日。 长亭他们两个每夜都会在潭边散步,很晚才会回来,薛玉楼一个人坐在木屋的楼梯上,看着旖旎月色,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散尽一世悲凉。 原来说不在乎,都只是说说而已,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安琴单独相处过了。看着她愈见欢乐起来,那种笑容,真的很刺眼。他到底做了什么,成人之美,其实是一种十分痛苦的无奈之举。 长亭大手握住安琴的小手,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回来,正巧遇上薛玉楼。青色袍子的薛玉楼缓缓起身,扬起一个淡到透明的微笑,“你们回来了?” 安琴自从知道了薛玉楼对自己的心意之后,她便有些故意远离他。他在安琴眼里是朋友,是恩人,可是他的热情让安琴感到十分的愧疚。长亭那时很介意,安琴实在不想让长亭多心,所以这些天,她并未与薛玉楼再接近。她沉浸在长亭的温柔之中,享受着这些日子来无尽的幸福。早就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是。”安琴没说话,长亭不知所谓的看了一眼她,出声回应了薛玉楼一个字。 安琴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她有些别扭的低着头,长亭开口说道,“你先回去休息,我一会进去。” 薛玉楼眼底一暗,默不作声。 安琴点了点头,甜甜的对着长亭一笑,提着裙子上了楼梯。直到看见安琴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后,长亭才转过身,与薛玉楼站到一边,两人都有些沉默,静静的看着夜色谁也不先开口。 直到长亭打破这尴尬的宁静。 “我谢谢你救了我两次。”从长亭嘴里说出来的谢字重似千金,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说出来的话从不会收回。他说谢就一定感恩,“若是以后有需要我的,长亭决不推辞。” 薛玉楼敬重长亭的为人这是一定的,只是他的心始终不能真正的包容,他同样嫉妒长亭。 “不用谢,我没有做什么。”薛玉楼自嘲一笑,缓缓答道。他的确什么都没做,不就是把自己所有的药都给了长亭用么?他反正就是医者,这些是应该的。他不就是爱上了安琴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相识恨晚,他们本就不是一个天地的人。不就是把自己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捧到了安琴的面前么?他心甘情愿的。看着他们你侬我侬,有什么大不了?他们本就是夫妻…… 薛玉楼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长亭的声音愈发冷了下来,“她是我的女人,这是不会改变的。”永远不会变。 薛玉楼听出了长亭的警告,他笑了笑,“自然,能配上当今万岁的,自然只有将军你。”他故意如此说道,他突然很想让长亭知道,其实安琴是很信任自己的,他薛玉楼在安琴面前并不是什么都不算。 长亭着实一愣,安琴与他说了?如薛玉楼所料一样,长亭对这个人心存顾忌。 长亭冷哼一声,“既然她说了,我也不隐瞒了。是,我们身份很特殊。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而我,是她的丈夫。”这个自信,安琴只给了长亭一个人。 薛玉楼嘴角有些抽动,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希望你们幸福。”说完,他回身走上楼梯,不再理会长亭。 夜色漫漫,有些情绪在茭白月华下缓缓酝酿。爱让人疯狂。这是亘古不变的事情,在情字之中,从没有人可以真正的高尚。 赵延美趴在漆黑的牢房里,他昏迷了很久,直到脑子中响起了湘兰的声音,她好像在哭,“哥……哥……哥……” 这个死丫头又在闹什么?赵延美脑袋很疼,他胡乱的挥了一下手,骂道,“湘兰,我睡觉的时候可不可以安静一点?” 对面牢房的湘兰简直要被赵延美气的翻白眼了,他还睡觉?眼下他们所有人都被莫名其妙的抓了来,卢伯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还有心思躺在这里大睡?湘兰提高了声音又叫道,“赵延美!你起来了啦!”湘兰是个小丫头片子,平时被赵延美护着,在武陵城里无法无天的惯了,但是一遇到点事,还是会害怕的。 赵延美被湘兰喊得实在是受不了了,猛地坐起了身子,骂道,“死丫头,干嘛?” 这一喊彻底让赵延美清醒了过来,抬眼望向四周,这不是他燕山楼那奢华清丽的小楼,竟是一间只有干稻草的牢房,铁质的栏杆将他与对面的湘兰分别囚禁着。赵延美看着湘兰被气得直哭,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为了打听消息去了伍勇的府上,得知摄政王会来,然后便回了燕山楼,在小楼里和一个黑衣人打了起来,他没打过,被那人一掌拍晕。之后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湘兰……”赵延美担心湘兰受了委屈,他爬了起来,双手握住铁杆,看向过道儿那边的湘兰。 湘兰直哭,自从被赵延美带回了燕山楼,她再也没吃过苦,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眼下这样的环境让她简直快疯了。“哥……我肚子饿了……” 那些人把他们抓来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给他们。赵延美实在是想不出来谁会抓他们,难道,会与那个女人有关?他倒是不害怕,很镇定的向下面一坐,懒懒的对湘兰说了句,“别哭了,你拿手接着点你内眼泪就够你喝的了。喝个水饱都不成问题。” 湘兰听罢更是大哭起来,“赵延美,你该死你!” “我该死?我是快被你哭死了。你省省好不好?等你哥哪天真的闭眼了你再哭好么?”赵延美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又抓又打又关,他也很想哭。 赵延美懒懒的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骂道,那王八蛋打得还真重……他雪白色脖子到现在还留有一道红痕呢。 “哥……我们会不会被杀?”湘兰听了赵延美的话更加害怕,她怯生生的问了出口。 赵延美故作轻松的回答,“他们要想杀人还用等到现在?一定是咱们知道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对他们来说还有用处。”所以……暂时不会被杀。最后一句话,赵延美没敢说出来。 湘兰跌坐在地上,娇弱身躯就靠在铁栏杆上,双眸含泪。赵延美回眸看了一下她,十分心疼,正经的安慰说道,“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湘兰冲着赵延美狠狠的点了点头,又听他说道,“哥把你养这么大,还指着你收聘礼呢……” 他坏笑的补充了一句,湘兰直接气到吐血,大声骂着,“最好咱们都出不去,赵延美,要不我阉了你!”在欢场里长大,湘兰也大大咧咧的没有矜持了。 第90章 铁牢之内残破时 闹归闹,赵延美还是冷静了下来。他暗暗想了想,要把整个燕山楼的人全部关起来,这可是很费劲的事情!燕山楼里面光舞姬婢女就要有近百人,再加上上上下下的奴才和管事的,足足两百人。赵延美去了伍勇的将军府才多久?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整座楼半空,“简直不可思议……”赵延美已经意识到这一回他所面对的不再是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财主,而是一个神秘的拥有着绝对能力的人!会是谁呢……又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赵延美靠坐在地上,出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湘兰一抹脸上的泪水,嘟囔着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今天你出去后不久,我在园子里和芸儿玩,就听见闹哄哄的,没多久就静了下来了,我觉得不对头,刚要出去看,就被人打晕了。等我醒来,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了……” 闹哄哄的一阵子?赵延美无奈的嘿嘿笑道,“我这个燕山楼还号称南城帝都,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拿下了!”他撇了撇嘴角,“现在急也没用,只能等着。” “等什么?”湘兰问道。 “等人来提审咱们啊。”赵延美毫不紧张的笑了笑,语调温润醇厚,如一坛窖藏多年的好酒,让人心神一醉。 湘兰有些泄气的坐在了对面,她这个哥哥总是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生死大事上他也是毫不在意的。可是她可不想死,她心里惦念的人惦念的事,还太多。她还有好多好多的地方没去,好多好多的吃的没吃过,怎么能死呢…… 正在湘兰乱七八糟的想着的时候,一道道铁链打开的声音传了进来,赵延美眸中闪过一道厉色,该来的总会来,嘴角轻扯,等待着来人现身。 湘兰也紧张起来,她双手紧紧握着铁杆,一双眼睛向着通道那头看去。 一个浑身散发着阴冷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身披黑色大氅,半低着头,眉目以上全部被遮在黑色的绒帽里,无法让人看清他的相貌和神情。湘兰很下意识的向着牢房里面挪了挪,这个人让她感到害怕。 赵延美缓缓站起身来,他到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本事,绝对是个人物! 来人在他们两个牢房中间的过道上停了停,他微微侧眸向着湘兰这一边投过一个阴暗的眼神。湘兰低呼一声身子有些向后倾倒。 那人冷冷的没有说话,他站在那里,周身都被一种诡异晦暗的气息笼罩着,令人胆战心惊。他身形傲挺,拥着沉重披风亦没有掩饰他绝代风华。清冷驻足,每一个举动都有着傲视天下的气魄。他定定看了湘兰足有片刻功夫,他才抬起一双纤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将自己头上的帽子缓缓放了下来。赵延美看清了他的容颜,是一个俊逸无双的公子,看上去,也就只有而立的年纪吧。纵然姿颜过人,只因他端着一副冷肃神情,这才让人无法直视,无法赞叹他的风采。赵延美的心神一颤,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赵延美抬了抬下颚,突然想到那个女人,与眼前的这个人,是何等的相像!他有些莫名的兴奋起来…… 只见他走至湘兰那间牢房前面,目光在湘兰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很久,他阴冷沉厚的声音在幽暗的牢房中响起,“你怕我?” 湘兰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战战兢兢的模样让卓翎想到了安琴。安琴也是这样,总是那么害怕他,他一直不懂为什么。 湘兰不敢说话,把目光投到赵延美身上。只见赵延美一双美眸直直的看着卓翎,那个披着黑色大氅的背影。卓翎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他缓缓转过身子,冰瞳中迸出一丝冷意,看向赵延美。赵延美唇上轻颤,却强硬的扯出微笑,先于卓翎出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把我们抓来?” 卓翎浑身上下都很冷,他拢了拢身上的大袍子,收回自己的目光继而抬步向前走去,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赵延美和湘兰正不知这是何意,随即出现很多黑衣侍卫,他们将牢门打开,把赵延美和湘兰粗鲁的拽了出来。湘兰很害怕,她挣扎着不肯随他们去,一个黑衣人上去就是一脚将湘兰踹到地上,赵延美大骂一声,“混蛋!”说话间,赵延美就要想着湘兰方向冲过去,谁知自己身边的黑衣侍卫大手一抓,赵延美异于男子的轻盈的身子就被那人拽了回来。湘兰被踹了一脚,又开始大哭上了,这回她倒是乖了很多,不再挣扎。 两人被那些武功极为高强的黑衣精卫送到了牢房尽头的一间行刑室。 湘兰刚一踏入进内,便敛住了哭声,她已经怕得哭不出来了。赵延美在她身后走了进来,他这个大男人也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每一件都被磨得极为锋利,生不如死,人间炼狱,大概就是此时此刻最好的形容了。[.超多好看小说] 卓翎懒懒的坐在了高处,大氅中伸出一只手微微一摆,精卫领会便将赵延美和湘兰两人分别摁在了卓翎身前的两张座椅上。 赵延美脑中飞快的闪过很多画面,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放到了卓翎身上。这个人和那个女人一定有关!他们是如此的相像,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冰冷如刀的神情,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卓翎缓缓抬起一只手按在了桌子上,低沉声音再度响起,“她现在在哪里?” 赵延美心底一沉,面上却笑,他猜得果然不错!他邂逅的那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赵延美自来是这样,什么都不怕,反正他形单影只一个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竟然与卓翎开起了条件。他顿了顿声音,继而又道,“你是谁?”他此刻已经十分确定,这个人的目的是那女人……可是赵延美并不知道,他现在所面对的是卓翎!他开条件,这是引火焚身,自取灭亡。 卓翎面色无动,这天下,敢和他开条件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身边的黑衣精卫便走了下去,到了湘兰身前,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黑衣精卫抬起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湘兰脸上。湘兰嘴角顿时渗出了鲜红鲜红的血,挂在唇边,白皙的脸上被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湘兰咧着小嘴不住的哭,惹得赵延美心慌意乱。 赵延美欲起身,却被身后的精卫死死的压在了座椅上,他双瞳似乎顿时燃起了一团妖冶的怒火,赵延美咬牙切齿的从口中迸出两个字,“住手!” 卓翎依旧是安安静静,端庄静默的坐在高位子上,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无动于衷。 赵延美不服输,黑衣精卫回眸看了看卓翎,只见卓翎将一双眸子合了起来,黑衣精卫了然于心。为首的一人摆了摆手,随即又走了上来两个,他们将湘兰的身子压在座椅上,为首的那人身子微微低了下去,一把扯开湘兰的裙子。湘兰吓得惊呼一声,只觉得下身一凉,两条白腿便暴露在外了。破碎的裙子就连隐秘之处也未能遮住。湘兰吓坏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娇小的身体不住的坐着颤抖,她侧着脸把求救的眸光投向了一副痛苦神情的赵延美身上。她叫道,“哥,救我啊……哥……” 赵延美是个男人,更是一个精于此道的男人,他分明已经看到了下一幕是怎样的情形。他高声喝道,“住手,马上住手,要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他撕心裂肺的怒骂道。 但是得到了卓翎默不作声的认同之后,黑衣精卫冷着面孔,从身后的刑具架子上拿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赵延美惊恐的望着他的动作。 黑衣人眼睛看住湘兰岔开的双腿,刚要举起木棍,赵延美失声哭吼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赵延美双眸顿时涌出惊恐的两滴清泪,他投降了,这些人根本不是人,他们是魔鬼,赵延美无法想象湘兰娇嫩的身体被那根木棍伤害。湘兰进到了燕山楼的那一天,赵延美从来没让任何男人碰过湘兰一下,他坚守着湘兰的纯洁,又怎么可以让她的无邪被这样一根木棍毁于一旦? 卓翎依旧没有发话,黑衣精卫手腕运上一道力气,狠狠的将木棍没入了湘兰的身体。湘兰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她只知道好疼,随着黑衣人来来回回的动作,湘兰晕死过去。赵延美没有出声,他的一颗心顿时碎在了空气里,傻傻的看着由湘兰身下涌出的鲜血,那么夺目,那么惨烈。 卓翎坐在高处,闭合双眸,没有一丝颤动。他在等待。许久之后,赵延美还是没有说话,他用目光将湘兰凝住。她的小脸苍白凄惨,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残破的身子依旧被身后两个黑衣人按在椅子上。大腿根处还不住的流着鲜血,一滴一滴的打在了地上。触目惊心。 赵延美不开口,卓翎也不开口。黑衣精卫扔下木棍,低下身子,像是野兽般撕开了湘兰上身的衣服,她那娇小的双峰也露在外面,另有一人递上来一把锋利的小刀。黑衣人接了过来,就像是在木雕上雕刻一样,他把小刀贴近了湘兰白皙娇嫩的身体,在她的胸前割了下去,他顺着湘兰左胸内侧的弧度用刀尖儿划了下去,白嫩肌肤被割出了一道血口子,他还在缓缓下移。 赵延美睁大双眼,哭着恳求的吼道,“别伤她,别伤她,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我求求你们,住手!停下来,停下来!”他看着湘兰的身体被任意的割画着,这是眨眼之间,湘兰前身已经被小刀化了十多道口子了。这样的剧痛竟没有让湘兰醒过来,她早在那一层美好被强行捅破的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其他的疼痛已经不足以让她醒来了。 卓翎叹了口气,依旧闭着眼睛,幽暗的吐出一个字,“说。” 赵延美看着黑衣人把小刀收了回来,他咬着牙转过头对着卓翎,他的一双桃花眼此刻已经遍布血丝,眼白上全是丝丝缕缕的红色异物。 “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赵延美说的是真话,他真的不知道那个与他邂逅的女子姓甚名谁。只知道她有一个该死的丈夫,叫长亭。“她身边有一个男人,她说他是她的丈夫!”对于安琴,赵延美了解的确实少之又少。他只是很喜欢安琴身上那种冰澈动人的美丽,他着迷了,才会去害长亭的。其余的,赵延美一概不知道。 卓翎明显有些怒容袭上双眸,紧合的眼皮底下眼珠滚动了一圈。他依旧不说话。等待赵延美的继续。 “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赵延美不能再让他们伤害湘兰了,声音都带着颤抖的恳求。 卓翎好像还不满意,他出声问道,“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叫长亭的中了英雄散的药瘾。然后……然后……他们就和药商薛玉楼离开了,听说是出城了。”他断断续续的说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他们还会把魔掌伸向湘兰。 这和卓翎之前得到的消息没有太大出入,只不过那药瘾之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长亭中了药瘾?这英雄散的药,多年前,他就已经下旨禁了。看来,那两个人的日子不好过啊…… 一下子灭了声音,牢里面静得可怖。这时,一道开门声打破了宁静,铁甲从外面走了进来,走至卓翎身侧停下来,他恭敬的俯下身子,看到了卓翎回应的目光后,在卓翎耳畔轻轻说道,“城外荒林,找到了一辆马车。里面有一个这个东西。”说着,铁甲从袖口中翻出一个东西在桌子底下轻轻的呈给了卓翎。 卓翎眸心泛起一丝微弱的光,他轻轻而笑,轻语了一句,“我知道她在哪里了……也许是天意吧。” 铁甲不明所以,看着卓翎伸手接过了那枚金扣子,卓翎将金质发扣握在手心里,笑意清浅,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铁甲带来的消息已经让卓翎按耐不住心头的兴奋了,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下子变得不再重要了。他眸色低迷,对着铁甲使了一个眼色,铁甲颔首欠身,卓翎起身便要离开大牢。 第91章 人间此恨年年有 卓翎走至赵延美的身边,微微侧眸,瞥了一眼赵延美。(.)这个人确实美得不似凡俗,卓翎鼻间发出一丝声响,有些不屑的意味。再抬起双眸,将目光落在昏厥过去的湘兰身上,赵延美清楚的看见,卓翎眼中竟带着鄙夷的厌恶。紧紧是片刻,卓翎举步离开,把他阴暗可怖的背影留给众人,他自不做停留。 赵延美恨得牙尖发颤,若他能活下去,一定会让这个人生不如死! 铁甲皱了皱眉,看着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的湘兰,沉声吩咐道,“压下去,关起来!” 那些黑衣人领命将赵延美和湘兰分别扔在原来那两个牢房里。赵延美紧紧看着湘兰,待众人离开之后,他颤抖的唤道,“湘兰,丫头,丫头!” 湘兰昏迷,没有一丝一毫的意识。她浑身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了,被那些混蛋像垃圾一样把她扔在了牢房里,赵延美看到了她的下体,已经伤的不像样子。她再不可能像原先那样,美丽可爱,活泼动人了。湘兰是赵延美的梦想,他希望给她最好的一切,让她堂堂正正快快乐乐的活下去,而不是像自己这样被世人凌辱,没想到,今日的灾祸,从天而降。 赵延美有泪,却只是哭不出来。这一切赖谁呢,只能赖他自己,是他爱上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把自己的燕山楼上上下下所有人卷入了纷争。搭上了湘兰,是赵延美最后悔最痛苦的事情。看着那个苍白破败的人躺在冰凉潮湿的地上,赵延美有些发狂,又是哭又是笑,寂静可怖的牢房中全是他凄厉的声音。 这也许,就是命运。 赵延美拼命的想让湘兰拜托他所经历的一切,却被命运一掌打回原形,她被凌辱欺负,他却无能为力。湘兰是一朵娇艳的花,曾经无论是烈日严寒,她盛开不败,只在今日,刺破那一瞬间,什么都改变了。 命运也是公平的,造的孽,早晚要还的。 卓翎转眼已经走出伍勇府上的地牢,伍勇站在牢里不住的向里探头,他不明白为什么摄政王刚到武陵就下令把燕山楼封了。摄政王为什么要抓赵延美?伍勇是个粗人,却很善良,他很担心里面的情形。担心赵延美,也担心赵延美的小妹。 卓翎暗黑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急急俯下身子,别开自己的眼神,以示恭敬。 伍勇上前一步,躬下身子,沉着粗音儿,“回禀王爷,晚膳已经备下。请王爷示下,好在哪里用。” 卓翎没有理他,脚步略停,直到他身后的铁甲跟了出来。铁甲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他们都是严格训练出来的人,只要死不了,就不算重伤。 卓翎微微侧眸,示意铁甲上前,铁甲会意的走到了卓翎边上,卓翎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直刺伍勇。伍勇这才反应过来,向后连连退了好远。他毕竟是个粗人,看不出眉眼高低,他的军衔也是父辈积德,他这辈子勇猛过人而得来的。官场上的事,伍勇是一窍不通的。 “备车。”卓翎从不多话。 铁甲欠身之后对着手下人抬起手打了一个手势,手下人领命而去。不得不说,这些黑衣精卫是卓翎心腹的心腹,他们只需卓翎一个眼神,便知道卓翎的意思。能有如此影卫,这是卓翎的能耐。闻人玉也曾赞叹说过,“黑衣精卫,不愧是精卫,要杀卓翎,必要先铲除这些人。” 幽谷中,安琴乐享这短暂的幸福。 长亭的精神越来越好,许久不见他犯药瘾了,安琴十分感谢薛玉楼的照料。夜里,又到了长亭饮药的时候,安琴为拿药,走到小屋一侧找到了薛玉楼。 薛玉楼正在配药,他盯着那碗药怔怔出神,眼中竟闪过一道戾气。这让站在他身边的安琴有些不解,她没见过薛玉楼这样过。在安琴眼中,他是一个温柔儒雅的男人,像他这样的人,眼中怎么会出现这样阴暗的情绪?安琴拧了拧眉,没有多想。 安琴轻轻推了一下薛玉楼,说道,“这药好了么?” 薛玉楼这才恍然回神,有些手忙脚乱的打破了身边一个瓷杯子,很不自然的挤出一个微笑,好像在掩饰着什么,“好了……好了……我正要……正要送过去。” 安琴微微皱眉,关心了一句,“你脸色很不好,没事吧。” 薛玉楼敛去眸中几多情绪,淡淡说了句,“医者不自医,有些不太舒服而已,没什么大事。” 他话中有话,安琴扭过头,选择不去理解他的深意。薛玉楼看到了她的冷意,又低下头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决心一般,端起身边的瓷碗递给安琴,“你拿去给他喝罢,这已经是最后的药了,他的药瘾也退去大半,以后就看他自己了。” 安琴喜上眉头,笑问道,“那么以后都可以摆脱这个东西了么?” “是啊,你着急了吧?”薛玉楼嘴角扬起,他的笑带着莫大的伤悲,安琴却没看到。 安琴端着碗,对着薛玉楼低了一下头,“谢谢你。”随即转身离开。他知道,她回到了那个房间,和她的长亭你侬我侬,春宵苦短。 薛玉楼看着安琴甩给他的冷然背影,他突然颤抖着笑了起来,口中不断低语,“安琴……安琴……这个名字,只有他能叫。你想摆脱的是药瘾,也是我,对不对?”摆脱了这一切,你就能和他天高地远,那我呢?我又何去何从?薛玉楼靠在了墙上,他突然很后悔,后悔遇到安琴,后悔救下长亭,后悔在武陵荒林抛下一切跟他们来到这里,后悔刚刚在药里做的手脚…… 安琴对薛玉楼的情绪浑然不觉,她端着药碗走入房间,长亭正在换衣服,他光着上半身,背对着安琴,安琴单手端着瓷碗靠在门边含笑望他。 他身上尽是伤疤,却为何不显丑陋,这些都是他们相爱的证据,为了这段路,长亭付出了一切。安琴眸中带着惊艳,长亭那蜜色身体永远都让安琴着迷,她承认在这种事上,她确实有着无穷无尽的渴望,恨不得每时每刻与他相拥。 感觉到了身后的响动,长亭是警觉和敏感的,在安琴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就是想看看这丫头想干什么。没想到她许久都没说话,长亭依旧背对着她,骇笑说道,“看什么呢?” 长亭顺手把衣服扔在床上,转过身来走到门口,将安琴的身子压在墙上。安琴双手端着热气腾腾的瓷碗,笑得有些暧昧,她别过眼神并不言语。 “怎么不说话……”长亭轻轻皱眉,略带无奈的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住安琴。她的柔软被长亭胸口压住,弄得长亭一阵心颤。 安琴腾出一只手,在长亭左胸口轻轻画了一个圈,然后在圈中点了一下。安琴轻轻起唇,娇媚声音响起,“这个地方,只能有我。” 长亭挤出一丝坏笑,问道,“那怎么行?好男儿志在四方,自然是三妻四妾,只放一个你,亏了吧。” 他竟也会耍贫嘴了? 安琴有些奇怪的看着长亭笑了,她伸出手使劲的捏住长亭耳朵,“这是我的长亭么?还是……被谁易容了?”他会笑了,纵然这笑话有些气人。 长亭知道骗不过这个丫头,他心里会装别人?安琴用头发想一想都知道这是胡说八道的。 “喝药吧。”安琴收起玩笑心思,将药丸捧到长亭唇边。 长亭却不肯放过她,拱了拱唇,闭上眼睛,闷声说道,“喂我。” 安琴双肩轻轻抖了下,她笑,把药碗轻轻倾斜,长亭顺势大口喝了进去。一碗药在安琴的注视下被他喝光。他双唇染着药水的晶莹,更显饱满诱人,安琴将瓷碗扔在地上,在落地的一瞬,发出破裂的声响。她踮起脚尖,在长亭唇上舔舐,长亭喉咙一紧,他的手在安琴腰间环住,将她托了起来。安琴的双腿夹住长亭的腰身,一个吻,渐入迷乱疯狂。两人胡乱的掩上房门,就在墙边,长亭一边激吻着安琴,一边将手从安琴衣襟处伸了进去,她柔软丰盈被长亭有些粗鲁的抓住,惹得长亭全身绷直。 他闭上口,用唇抵住安琴的眉心,哑着声音对这个有些迷乱的女人说道,“不如……今夜……让我教你一招。”他沉重的喘息在安琴耳边响起,安琴已经有些瘫软了下来,她紧紧合着双腿,把自己缠在长亭的身上。她眸中妩媚神情让长亭止不住的激动起来。 长亭看着她故意为之的妩媚不禁有些撑不下去了,他扯开安琴腰间的绒绳,将自己的火热隔着一层袭裤贴了上去。那单薄的一层根本不能阻隔什么,安琴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硬挺,一团红晕烧伤面容,安琴口中不禁发出一丝娇吟,她从未站着这样过,这让她感到十分的刺激。 长亭咬住安琴的唇角,深深允吸着,她冰凉晶莹的唇却激起长亭更强烈的喷发。 即便是这样,长亭也迟迟不肯出兵,他就是要看着安琴在他的火热下变得沉迷狂乱。能拥有这样的爱,是他一生的尊荣,他将时间变得粘滞,想要留住欢爱的每一分每一秒。 长亭手上没有停下来,他将安琴的衣服退到腰间,看着她光着身子,那玉白的肌肤让他眸色愈发深密起来。他放开安琴的唇,低下头,在柔软高耸上轻轻挑动着。舌尖在她左胸口上画着圈,惹出了火,他却不准备立刻收拾。哑着声音,魅惑开口,一字一句,冲进安琴最后的思维中,“这里,也只能有我。”他的声音像一把利刃,把安琴所有的神经砍断。安琴仰着头,靠在墙上,她疯狂了。任他在自己身上,放肆而为。 长亭迟迟不肯放弃这样的引诱,他的忍耐力非寻常男人可比。这也是为什么长亭可以戒掉那种药瘾,因为他是长亭,他是硬汉,男人中的男人。 安琴却吃不消了,粘腻感觉让她浑身都在颤,“我受不了了……” 他收回自己的吻,深邃目光凝住安琴的模样,他在心上刻了这动人风景。 安琴快要疯了,她双手紧紧勾住长亭的脖子,祈求的眸子中带着情爱之中的低迷,“给我……啊……” 她口中不断发出悦耳的娇吟,长亭看着她,狠狠的扯开自己腰带,仅仅是一挺身,便准确无误的滑入那神秘之地。两人都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么紧密的契合让人癫狂。 来不及停留,在喘息愈发沉重的时候,开始了律动。一室旖旎,这样的爱,不可能容得下别人的觊觎。凉凉夜风吹入小屋,都变得那么温热,丝毫不觉凄寒。他们多想在这样一个幽谧的谷中自此永远生活下去。看着彼此坚定不移的目光,外面的风筝与他们无关。长亭是安琴的一切,安琴是长亭的一切,赐予般的爱恋,只有这一份! 房间墙外,薛玉楼将额头紧紧抵在壁上,听着那不断闯入耳中声音,薛玉楼只是笑,只是笑,笑里没有情绪。他感觉到自己下身的僵硬,感觉到内心的狂乱。他知道他闯不进去那女人的心,可是他真的无法做到他说的那种无欲无求。幻想此刻与她欢爱的是自己,幻想他也能够拥有她最媚的容颜,幻想他的指尖在她柔软私密处轻轻流连。 薛玉楼浑身变得滚烫滚烫的,他知道,那该死的渴望已经一泻千里,让他下身冰凉黏腻。这么狼狈的他,让他自己也难以接受。他转身离开,留下早已准备好的一份信,放在桌子上,他连夜离开,不说再见。因为他们一定会再见。多年之后,带着愧疚的薛玉楼曾跪在安琴面前,终究没有把自己做的事说出来。他有私心,希望自己在安琴面前永远清高。 还有多少心事,被埋葬在夜色深深之处? 赵延美靠在石壁上,看着高墙上那个小窗子透出的些许月光,笑得妖冶妩媚,他再一次想到了那个女人。她在哪里?她是一个祸,让赵延美多年来的一切轰然崩塌,他仍旧想念,那个冰冷的身影。 这一夜,很多人的命运走向了悬崖绝壁。即便是流年苦短放纵欢情的长亭又如何? 第92章 才欲歌时泪已流 谁情愿照耀着别人如同月亮?安琴被世人敬仰也有着她自己的无奈。 激烈过后,长亭揽着安琴,她筋疲力尽的睡了过去。香肩袒露,还带着欢爱过后的余温和晶莹。长亭却久久不能入眠,他默默的注视着安琴,想到了很多。她如月光美丽,让长亭心内的担忧无止尽的蔓延。纵然安琴给了他独一无二的美丽爱情,但未来仍旧未知,前途依然渺茫。 “你注定君临天下,到了那时,我要如何自处?”长亭大手握住安琴的肩膀,感受到她轻轻的起伏,他俊眉紧皱,皱成山川的凝重。 安琴睡着,轻轻咬了下唇,不知道她梦里见到了什么,为什么在长亭怀中,他仍旧睡的不安稳?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有的哀愁苦痛都烟消云散了,只有在午夜梦回,依然会看到卓翎的脸…… 第二日早上,当安琴醒过来的时候,长亭已经离开了。她揉着双眼,胡乱拽过一件单薄的衣服披在身上,光着脚下了床,把木门打开一丝小缝儿,看到外面只有长亭一个,她笑着就这样走了出去。在长亭身后环住了他精壮腰身,把小脸贴在了长亭背上,笑着说,“我饿了……” 长亭笑哼了一声,略带痞气的回说道,“我可累了,晚上吧。” 反应过来的安琴笑着在长亭腰上狠狠一拧,嗔骂道,“讨厌!” 长亭闷声响起,拿起桌上的一封信头也不回的递给了安琴,说道,“你自己看看吧,我去找点吃的。”说着,在安琴放开怀抱的一瞬间走出了屋子。安琴左手接过长亭手中的信,身上遮着的衣服向下一滑,安琴赶忙用右手捂在胸口不让衣服掉下去,小小的一个动作,风情无限。 安琴有些纳闷的打开信封,坐在椅子上,将双脚盘起。她身体很柔软,可以完全窝在这张小椅子上。扯开信封,一行行清丽小字展现在她眼前。这是薛玉楼留给她的信。他离开了?安琴这才拧着眉,怪不得今日一大早就不见他了…… 安琴曼声轻轻念着,“尊前一曲歌,歌里千重意。才欲歌时泪已流,恨更多于泪。”恨?安琴心思成结千千系起,他恨我? 目光流转,读了下去,仿佛听到了他温润优雅的嗓音,“试问缘何事,不语浑如醉。我亦情多不忍闻,怕和我成憔悴。” 千重心意,歌时泪流,恨与泪,不眠不休。 敢问情缘何物,不如不点破,和着酒醉的迷蒙挨到天明。 情绪满溢,不忍再闻,你心中答案那么明显,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情节婉转,心思细腻,他确实才情卓绝。他俊雅身姿好像就出现在安琴眼前。短短几语,道破世间繁多爱恨。这让安琴冷清的心也不禁有着一丝动容。才多长时日,他已然爱到这样的地步了么?离愁别恨,他不想离开我么?安琴指尖轻轻滑过信上的一字一句。瞬间的凝眸之时彷如看到了昨夜,他在素色皎月中单薄的身影。 一步一回头,一眼便成灰。 他带着爱来,带着恨走。 突然间,安琴心头涌上好多好多的话。却只是说不出来。薛玉楼,玉楼……安琴从未这样念过他的名字。玉楼锁清秋,玉楼素光同。好一个温文尔雅,才情高绝的公子……他是一个很温暖的人,温暖的让安琴时时有些怜悯,让安琴不舍得伤害。 我竟有一种负罪之感……安琴心里涌上这一句话。 她的情思被长亭打断,长亭走入进来,看到她面色凝冻,他闷闷的不说话,坐在桌子边上,喝了些热茶。他不说话,在他眼中,有安琴眸光的闪烁。 长亭问道,“他有说,为什么突然走了么?” 安琴体贴到长亭的不悦,她顿时把薛玉楼的哀思扔到了一边,笑着走到长亭身边坐下,调皮的把双腿架在长亭腿上。长亭闷闷的笑了下,大手覆在安琴光滑的双膝上。 安琴瘪了瘪嘴,笑着问道,“你说去找吃的,找到什么?我饿了!” 长亭重重的出了口气,把自己多余的情绪抛在脑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安琴的鼻尖,沉沉而笑,“其实做东西吃这种事,好像是应该你来做的…….” “啊?”安琴的眼睛睁大了些,透着纯真的可爱光芒。 看着安琴惊讶的眼神,长亭顿时笑出了声,挑了挑眉,问道,“不是么?男耕女织,男人出去干活女人在家里做饭,我没记错的。” 安琴很认真的犯起了难,怯生生的看了看长亭,小声回说道,“可是我不会怎么办?” 傻丫头……长亭心里无奈的笑着,他当然知道她不会。长在深宫内,你哪里会做这种事。可是长亭就是故意要捉弄她,黑着脸问道,“你不会?那怎么办?要我饿肚子么?” 安琴真的被长亭吓到了,严肃起神情,问道,“这个……所有女的都应该会的么?” 长亭闷声叫道,“那当然!” 安琴瘪了瘪嘴,推了推长亭,“小虞在就好了……她会的。” 没想到安琴真的情绪有些失落,长亭知道骗到她了,赶紧安慰,双手揽住安琴身子,在她眉心落下甜腻一吻,“吓唬你的……你会不会我都要你。” 安琴窝在长亭怀中却是不肯释怀,“那我们这些天吃什么?” 长亭骇笑,“原来你担心饿肚子?” “我不想饿着。”安琴实话实说。 长亭叹了口气,有的时候安琴可爱的让他无可奈何。她身为女帝,杀伐决断不在话下,可是在自己面前,她傻乎乎的让人发笑。 长亭见安琴还光着身子,皱了皱眉,“我不会让你饿着的,你去穿衣服吧,做吃的,还是我来……” 安琴嗯了一声,笑嘻嘻的从长亭身上跳了下来。看着她活蹦乱跳的可爱身影,长亭沉默的笑了下,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些时候,长亭真的会觉得安琴是他的一个梦,梦醒后,她依旧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朝拜,而他随着万万人下跪,他们之间,永远遥不可及。 卓翎不让人跟着,他坐车出了武陵城,在城门口下车。 铁甲有些担心,走到卓翎身边沉声恳切相求,“王爷,还是让属下跟着吧,万一……” 卓翎一颗心早就飞到了那个地方,他越来越相信天意。他哪里还听得进去铁甲的话,只是冷冷的挥了挥手。 铁甲知道多说无益,他让手下人牵来卓翎的马,把缰绳交给卓翎。 “王爷当心!”铁甲看着卓翎披着那件沉重的大氅翻身上马,即便身上负重,他卓绝身姿依然,不掩清华之光。 卓翎执缰按辔,眸光凛然生辉,低下眸子轻轻看了一眼铁甲,沉声吩咐,“守住武陵!” 铁甲顿时俯首欠身,郑重答道,“属下遵命!” 卓翎收回自己的目光,双腿一夹,宝马马蹄扬起,伴着身后飞尘,卓翎纯黑身影渐行渐远。 铁甲带着一众黑衣精卫躬身相送。铁甲的心思却纷纷扬扬,随着卓翎而去。他知道王爷一定是知道了万岁的行踪,不想让闻人玉他们知道他们隐遁的地方,所以才会一人前去。铁甲也很想跟去,他很想看到安琴安然无恙。因为他永远也忘不了,安琴从闻人玉手中把他救下的那一瞬间。 第93章 望断武陵山色远 薛玉楼黯然离开那个人间幽谷,走出谷外,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冬日景象。他紧紧拢了拢身上单薄衣服,依然觉得冰寒彻骨。 走了大半日路程,他才看到武陵城的大门。城门楼边上人头攒动,异于平常。 薛玉楼也未多想,他随着人群缓缓靠近城门,却听得身边人窃窃私语。 “关了十天了,总算放行了!也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大事了!”一个老头子背着一篮子山货,他一边抱怨着,嘴角的胡子也跟着上下起伏。 老头子身边的两个年轻人随声附和,“可不是!我这运来的菜都快烂了,这大冬天的,本来生意就不好做,这不是让我们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么?” 薛玉楼听得有些纳闷,他温声问道,“请问你们在说什么啊?今天为什么进城的人这么多?” 老头子看了看薛玉楼,觉得他姿容出众,气质儒雅,倒是很赞赏的点了点头,回说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啊,这武陵城被守军封了整整十天了,今天才算是开了城门。我们赶紧进城卖货,要不然都没有饭吃了。” 薛玉楼心底一惊,追问道,“为什么要封城?出了什么大事了么?”难道……薛玉楼暗暗想道,也许是跟她有关的事!她是出逃的皇帝,所到之处必定是风云突变,封城寻人想来也合情合理。 老人向着薛玉楼身边靠了靠,神神秘秘的回道,“不知道啊……不过我老头子认识一个守军府的小厮,他说近来来了个大人物!就住在守军府!是他下令封锁城门的。[.超多好看小说]具体因为什么,大家就都不知道了。反正是出了大事了,这些天武陵城里人心惶惶的,谁都不敢上街了。” 话说到这里,前面的人群开始移动起来,老头子着急进城就赶忙跟了上去。薛玉楼也只得前行,可是他心里却自有一番计较。 大人物?会是他么?薛玉楼想起安琴对他说的一切。他的心里莫名的变得很沉重。 果不其然,确如那个卖菜老头子说的一样,大街上空无一人,即便是有人,也是行色匆匆的。往日的繁华和热闹皆尽烟消云散了。薛玉楼重重的出了口气,往自己住的那间客栈走了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惊呆了。 薛玉楼伫立在客栈前,双眸泛着不可思议的光,愣愣的注视着这堆废墟。一件诺大的客栈,此刻,仅仅是一堆被烧成灰烬的黑色废墟。 怎么会这样…… “主子……”正在薛玉楼不住惊恐之时,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薛玉楼猛地回过身去,却看到往日虎背熊腰神采奕奕的齐辉此刻狼狈的站在那里,满脸胡茬,人也瘦了一半。才几日,竟有如此惊天巨变?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辉看到薛玉楼回身的一瞬间,突然双腿一软,当街跪了下去。一个大汉,哭得像个孩子。 薛玉楼也愣住了,竟没有反应过来,任由齐辉抱住他的双腿,他哭得哀婉悲怆,让薛玉楼预感到,发生了一场惨痛的事情! 齐辉嚎啕大哭,惹来行人的侧目,不过也没有人太多的关注。毕竟眼下这种情形,武陵人实在是避之不及,又有谁愿意在多事之秋惹祸上身呢? 齐辉抱着薛玉楼的下摆哭了好久,才断断续续的说道,“主子……出事了……” 不用他说,机敏的薛玉楼也已经猜到了大概,他把一颗心扔进了悬崖底。神情哀痛,俯下身子扶起了齐辉。低哑着一向温润的嗓音说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薛玉楼相信这是一个悲惨的事情,他需要冷静,需要一个地方作为他的支撑。不然,也许他会昏过去也说不定。 他们两个人来到了附近的一家茶馆,茶馆近来生意十分冷淡,老板见有人来,连连上来招呼。 “两位客官,喝什么茶?来两盘点心不?”老板热情的声音一下子闯入了薛玉楼脆弱的神经。 薛玉楼挥了挥手,应付说道,“随便上吧!” 老板高兴的应了声,“得嘞!你稍后!”然后招呼小二为他们沏茶。 待安静下来,薛玉楼将淡然的眸子放在了齐辉身上,齐辉抹了一把泪水,开口带着哭腔,“主子,您去哪了啊!我在客栈边上守了十多天了,您……我还以为………您也出事了呢!” 那夜,齐辉葬下了药童的身体,便返回客栈,守在了客栈边上不肯离去,他相信,如果薛玉楼还活着,他一定会返回客栈的。可是一连十天过去了,没有看到薛玉楼的身影,齐辉只觉得心越来越冷。刚刚看到薛玉楼,齐辉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直到薛玉楼转身,他确定之后,多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薛玉楼颤动着眸光,声调依旧冷冷的,“发生什么了……”他有些不敢问,答案已经太明显了。 “都死了……”齐辉又把眼泪决堤流下,一个大男人,哭得不成体统。 薛玉楼的心仍旧是咯噔一声,他莫名的笑了下,笑里尽是哀婉悲痛,“什么叫都死了啊……” 齐辉颤颤巍巍的把一切讲给了薛玉楼听。从他去燕山楼寻找薛玉楼那晚,一直到他葬下药童遗体,再到那一天,客栈店家放了一把大火,烧成了废墟。客栈的东家也是没有办法,里面那么惨烈,再不烧,尸体会引来疫病,到时候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齐辉不知道他们这些不问江湖事的人怎么会惹来这样的灭顶之灾,但是他仍旧可以清晰的看到药童临死时惨烈的模样。“主子……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并没有和别人结仇啊……” 薛玉楼的手在斗,面色冷冷清清的,再没有淡笑的温柔,他颤颤巍巍的端起茶盅,把热茶放在唇边,却不喝,伴着热气氤氲,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薛玉楼不敢说,他不敢告诉齐辉,是他的所作所为为他的家人们带来了这样的厄运。 曾经那个预言再一次在薛玉楼耳畔响起,“祸水红颜,红颜祸水。”祸端起自红颜,红颜乃是祸端。他这一生,躲不开的便是这一次情劫。安琴是个天大的麻烦和危险,他明明知道的,为何一意孤行,为何不肯转身离开!死了这么多人,他薛玉楼的身上背了这么多人的血债!这让他……如何自处…… 齐辉并没有看到自家主人心里翻动的情绪,不过他找到了薛玉楼,也就找到了主心骨。 齐辉问道,“主子,现在武陵里发生了好多大事,不光是咱们,就连燕山楼也出事了!” 薛玉楼眸色恢复清明,瞪着齐辉,急急追问,“燕山楼怎么了?” “具体的不知道,只知道在咱们出事的后两天,燕山楼整个都空了,一个人也没有了。谁也不知道他们被抓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是谁做的。”齐辉擦干了那不争气的泪水,把事情将给薛玉楼听。近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十分恐怖,齐辉也有些害怕。 是摄政王卓翎做的。薛玉楼心中已有了答案。 放眼天下,也只有卓翎会有这样的能耐,可以光明正大的杀人,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把诺大的燕山楼搬空!只有他了! 第94章 旧欢如在梦魂中 薛玉楼的安静让齐辉有些害怕,他太安静了,静的那么恐怖。其实薛玉楼自来是这样的,他将心底一切激烈藏于眼底,绝不流露。只是面对安琴,他常常失控。 卓翎……薛玉楼心底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现在整个武陵都已经风声鹤唳,安琴他们在那个幽谷内虽然说是安全的,可毕竟也藏不下多久,更何况,薛玉楼在长亭的药中又加了微量的英雄散,那个地方,他们呆不长了。这个时候,一旦出来,便是自投罗网。他们想必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些事,如果他们被抓,如果……薛玉楼此刻竟有些不敢想下去。此刻被噩耗所打击了的他反倒恢复了理智。他后悔对长亭的药做手脚,明明长亭已经摆脱了药瘾,可是那么一点微量的东西还是会让长亭无止尽的依赖上这药。薛玉楼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剩余所有的药,他希望长亭药瘾复发,安琴会再来找他……他便能再见到心中女神,看到安琴眼中那深深的祈求,这让薛玉楼想想都会发疯……他渴望自己被安琴需要! 薛玉楼以手掩住双目,沉沉叹气,不住的骂自己,下药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齐辉并不知道那么多,他轻轻推了一下薛玉楼,薛玉楼这才回过神来。他抬起眸子,深深得看了看齐辉。 过了很久,薛玉楼做了决定。 “齐辉……”他略带沙哑的嗓音显得很疲惫。(.无弹窗广告)“你带着钱先回姜宁。处理好家里的事。给那些……不幸的……”薛玉楼一想到跟着他这么多年如同家人的人都因为他而死无全尸,他就说不出话来。 最终,薛玉楼还是咬住牙,忍着所有的苦,说了出来,“给那些人的家眷,每人一百两。安顿好他们。” 齐辉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追问道,“主子,那您呢?您不跟我一起上路么?”齐辉想不出这里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做的了,在他眼里,这个武陵现在简直就是一座鬼城!越早离开越好! 薛玉楼执意,“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做。”他要回去找安琴,要把这里的事告诉她……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不能就这样走。不然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齐辉有些心急,“那么老夫人那里……” 薛玉楼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了,老夫人的病……这确实是他的一大块心结。薛玉楼挥了挥手,对齐辉说道,“我确实离不开,不过,耽搁不了多长时间,你先回去。药每日按时给老夫服下,不会有太大变故的。况且……那个人回来了,他会照顾老夫人的,毕竟,也是他的娘啊。” 薛玉楼如此坚持,作为下人的齐辉还能说什么,他只好应了下来。叮嘱着,“主子,您一定要当心啊。早些回来!” 薛玉楼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恩……” 这天午后,薛玉楼看着齐辉一人一马离开了武陵城。他独自漫步武陵,看到往日繁华休矣,如今只剩满目的冬日萧瑟,他不禁感慨,帝王的一个叹息往往就是人间的翻天覆地。 安琴…… 薛玉楼在心底里放肆的念着这两个字。他知道,这是属于长亭的权力,可是又如何?若是没有这等福分,又何必让我遇到了你呢……薛玉楼冷呵笑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魔鬼,一个跟那些不肯放过安琴和长亭的人一样的魔鬼。 外面翻天覆地,幽谷之内,仍有短暂的幸福。他们不知道,这种幸福,已经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了…… 自打薛玉楼离开后,这整座天地就都只属于安琴和长亭两个人的了。 安琴也不再遮遮掩掩,这里气候如春日般怡人,她便懒怠穿自己的衣服,而是松松垮垮的披着长亭的大袍子,光着一双脚丫到处乱跑。 长亭到潭边打水,她也跑着跟了过来。 长亭刚要把水桶抬起来,安琴自他身后猛地一咋呼,长亭故作失手,将水桶扔进了水里。黑着脸回头怒瞪安琴,安琴一副得逞的模样被长亭吓了回去。连连道歉,“我错了,长亭……” 长亭心里轻笑,嘴上却不松口,板着面容,声调沉沉,带着些微的怒气,责备说道,“你又到处跑,又不穿衣服,还不穿鞋!你想怎么样?” “长亭……”安琴以为长亭真的生气了,伸出小手拽了拽长亭挽起的袖口,摇晃了两下。 长亭实在有些绷不住了,她可爱得让人心疼,于是笑了出来,“好了……你回去穿上鞋,去那边的树上摘点野果,我看这里的果实很好,前日薛玉楼也说过可以放心食用,不如我们尝一尝。” 安琴得了宽恕,立马跳了起来蹦到长亭身上,在长亭如刻的眸子上狠狠的亲了一下,“知道了!你去做饭,我饿死了!” 长亭被他这么一蹦,浑身绷直,双手紧紧托着安琴的屁股,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跳下去摔倒石子上,她那么娇嫩,一定会受伤的。这丫头,一开心起来就没轻没重的,总是弄得自己很被动…… 安琴还是赖在长亭身上,有些贪恋他身上的温热和味道,在长亭眉间久久逗留亲吻,惹得长亭心颤不止。长亭皱了皱眉,“你到底去不去啊?你要是不饿,我不介意在这里再来一次……” 安琴双臂勾着长亭的脖子,她披着长亭的袍子,双腿就露在外面,长亭托住她,自然是贴着她细白滑腻的肌肤。这样一个暧昧动作,加上她的缠绵细吻,男人都是狼,她这是在玩火。 安琴也很想的……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敢明说,只好放开长亭,挑着没有石子的地方一步三回头的往那边走了。长亭不住的笑了笑,笑里有着一丝担忧,“我若有一天老了可怎么办,这个丫头再想着这些坏事……”长亭一晃脑袋,瞎想什么呢。去除这些杂念,长亭低下身子捡起木桶接着打水。 长亭足足打了两大桶水,猿臂一提,将两桶水往木屋抬了回来。安琴则去摘些水果,还没回来。可是,警觉的长亭却发现了一丝冰冷的气息,这种气息,是除了安琴和他之外别人不会有的气息……他双眸一凛,闪过一道道杀机,长亭停下脚步,将水桶放在屋外,沉了沉气,将下摆别在腰际绒绳处。 长亭稳步走了上去,单手轻轻打开木门。 他披着大毛氅衣纯黑色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长亭眼前,他背对着长亭,带着与大氅衣连在一起的绒帽,阴暗幽深的恐怖扑面而来。 除却卓翎,谁会有这样的震慑力? 长亭在这一刻把心灰凉了下来,他将眸光一暗,环顾四周,再没有发现别人。黑衣精卫呢?卓翎竟一个人站在这里?长亭有些不信。卓翎一介书生,他不会半点功夫,如此只身而入,不是有些太冒险了么? 可是长亭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人的气息,他抬步向前走了两步。那个身影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连一丝颤动都没有。像极了一座雕像,亘古存在的,永恒存在的。 他的到来,宣告了这幽谷内幸福的结束。 长亭想着,如果我现在一掌杀了他,会不会这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对安琴穷追不舍,他们便真的可以到达他们心中的那一座碧水青山之地? 第95章 惜花人共残春薄 长亭杀意愈来愈重,他缓缓靠近卓翎,掌心顿时翻开,凝聚起一股力量。[.超多好看小说]空气都凝结,所有的呼吸都变得炽热起来,卓翎却依旧伫立着,一丝颤动也没有。长亭咬紧下牙,抬起手掌,下手的一瞬间,一声娇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长亭顿时愣住了,他回身听着。 安琴捧着摘来的野果开开心心的跑了回来,没想到在门口木楼梯处被刚才长亭放着的水桶绊倒了,她把怀里所有的果子都摔丢了,自己的膝盖也撞红了。她趴在楼梯上,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腿。她担心长亭又说她笨,赶紧冲着屋里面的长亭喊道,“我没事昂,别担心,我马上进来,我采了好多水果!” 安琴一面出声喊道一面快速的捡起两三个水果,光着脚丫上了木楼梯,木门半掩着,她想都没想就闯了进去。 时空碎裂的感觉,她的心咯噔一声落入了谷底。 安琴怀里的水果跌落一地,她双眸顿时冷凝起来,看着他幽暗阴冷的背影,安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长亭强忍着胸口的憋闷之气,放下自己的手,走到安琴身侧,负手傲然而立。他是女帝身边的将军,他也是女帝安琴唯一的男人,他应该站在女帝身边。这是在宣告自己的地位。 卓翎嘴角扯笑,冰凉凉的一个弧度,他缓缓转过身,大毛的帽子遮住了他的眉目,他半低着头,也没能看到他的神情。[.超多好看小说] 静默片刻,安琴强迫自己压下心内的恐惧之感,她不许自己再有颤抖!她才是皇帝,她是天下的主宰,她要主宰天下,不能再让眼前的这个男人把自己当做傀儡一般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安琴正对着卓翎,她左手侧站着身形高大英俊的长亭。她摊开左手,长亭会意的点了下头,他一把扯开自己身上的外袍,刷的一声,披在了安琴身上,遮住了她半露的如玉肌肤。 卓翎笑意愈深,因为他看透了安琴内心最深处隐藏着的一切奥秘!她越是伪装,在卓翎面前,她暴露的愈发彻底! 卓翎缓缓抬起下颚,双手手指挑开帽子,露出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他依旧如昨日般熟悉和疏远,安琴定定望着他,突然脑海里回想起薛玉楼的一句话,“他爱你,男人会爱上与自己相似的女子,而你,是他手把手带上来的。” 他爱我?安琴抬起赤足,向着卓翎缓缓走了两步,定定望住他冰冷双眸。 卓翎唇角挂笑,双手背在身后,藏在大衣之内,没有人看到,他在安琴的注视之下,小指的颤抖。 她从没有这样看过卓翎。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如此炽热的审视!卓翎莫名的兴奋着。眼前缓缓靠近的女子,一袭松松垮垮的长袍,白皙小腿露在外面,赤足上挂着一些污泥的漆黑,却有着调皮的可爱。她冷淡双眸中带着迫视的逼问。举手投足间,她风情无限,不再青涩,不再胆怯。卓翎嘴角的笑挂上寒霜,有一丝眸光刺向了长亭!他看到了安琴的成熟,是那个该死的男人,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儿变成了女人…… 四目交接,她冰澈美丽,深藏滚烫情绪。 双眸相对,他眼梢似乎蕴藏着深浅不一的情绪,时而迷恋的相望,时而冰冷的震慑,那眼睛里,瞳仁深处,惊世的光芒让人目眩。 卓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爱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美丽,狠绝,有着自己身上的影子,也有着她特殊的气息。钟离安琴不是当年的齐妃,齐妃没有这样慑人心魄的绝世之姿。他肆意的笑了出来,却是无声的,让人看着,惊心动魄。 安琴轻蔑的别过目光,忽略着卓翎的笑,斜过眼睛,不知心中所想。 卓翎更是激赏于她的冷静自持,好丫头,有日子不见,果真长进不少! 安琴有一丝颤动,因为她刚刚明明看到了卓翎眼中那一抹情绪。这样的情绪,她在长亭眼中见过,薛玉楼眼中也找到过,是什么?他爱我?不对……长亭和薛玉楼眼中的爱恋是炽热的,可是卓翎眼中的却是冰冷的。冰冷之下,是无情,还是有情? 安琴不说话,她缓缓坐于扶手椅子上,等待卓翎出声。沉默间,安琴脑中飞快的闪过很多事情! 卓翎怎么会找到了这里?是薛玉楼说的么?应该是他吧,不然卓翎怎么能穿过外面的毒气?薛玉楼出了事了么?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安琴没有怀疑是薛玉楼背叛了自己,因为她相信他,尽管她记得,卓翎不止一次的教过自己,“相信,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习惯。” 卓翎也没说话,他脱下沉重的大氅衣,将黑色的大衣随意的仍在了身边的桌子上。他将笑容淡了淡,俯下身子捡起刚刚安琴丢落的果子,轻轻的用袖口擦了擦,一双淡色的唇微微开合,汁水四溢。卓翎笑着咬下了一口水果。 安琴侧坐着,牵起唇角,冰冷的笑。他想做什么?一个人来,也没有带黑衣精卫?他那么有把握,自己和长亭不会杀了他么? 想到了杀……安琴很清楚自己不会杀卓翎的…… 卓翎消瘦了不少……安琴细细的看着卓翎,一双眸子在他身上不住流连。竟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十多年了,她在他身边呆了十多年了。 每日清晨,她会坐在高处,看着下手处坐着的卓翎。他黑金色的朝服勾勒出英挺的身形。尽管卓翎比不得长亭的精壮,却别有一番风姿。他阴冷,儒雅,才情高绝。一手潇潇洒洒的字是整个云棠所有文人墨客求之不得的珍品。卓翎有一把古琴,那古琴据说是上古传下来的,到如今,该有两百多年了。安琴只是听说,却从未见卓翎弹过。他们相伴十余年,他的身上,仍有很多很多安琴未曾看透的东西。这让安琴害怕,因为卓翎一眼便能把她看透!再怎么伪装也只是做给自己看的。薛玉楼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卓翎手把手教出来的。她的每一动作几乎都是卓翎的复刻。 这些杂乱无章的想法在安琴脑海中不断的闪过,不断的飞旋。她摆脱不了。 卓翎轻轻咽下口中的果实,舔了舔唇角溢出的水光,竟然开口,笑着说了句,“竟没有当年的甜了,看来这果子和人一样,需要精心照料。任其自由,总归是不行的。” 当年?长亭和安琴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卓翎说当年?那么这个地方,卓翎来过?又或者,这个地方根本就是卓翎的? 一室的沉默被卓翎打破,但空气依旧凝结,这深谷本来四季如春,却在今日,变得比外面更加凄寒。 外面的人和事,也在随着时间的流淌发生着变化。 其实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的人生会不会因为一个你从不放在眼里的人而发生逆转。赵延美便是如此。 摄政王出了武陵城,他手下的黑衣精卫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伍勇看准了机会,让自己的心腹把午饭给赵延美送了进去。 牢房外面,两个黑衣精卫如石雕一般静立守着。他们似乎是石头人一样,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站上两个夜晚,然后再换下一对。可是伍勇看不出来这些黑衣精卫有什么不同,他们每个人都黑衣长袍,腰挎大刀目光阴冷,没有人类的情绪。 第96章 一帘幽梦有无间 那人受了伍勇的嘱托挎着一个木盒子走近牢房门口,黑衣精卫只是一道目光,便把那人吓住了。(.无弹窗广告)他沉住气说道,“小的是来给里面犯人送饭的。两位大人可以检查。” 听如此说道,一个黑衣精卫将盒子接了过来,细细查看之后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就递给了他。 那小子拿着食盒进了牢房里。牢房里无人看守,因为这里只关着两个犯人,一个是赵延美,一个是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湘兰。 毕竟,敢在摄政王手下黑衣精卫眼皮子底作怪的人还没出生呢。 那人叫王洛儿,是伍勇手下的一个信得过的小子。他带着食盒进到了最里面,看到了跌坐在草堆上的赵延美。他哪里还有一点名伶的绝世美颜,脏兮兮的靠在一边,眼如死灰。 “赵老板,赵老板。”王洛儿将食盒放在地上,蹲在那里,轻声叫着赵延美。 赵延美认得他,每次来将军府都是王洛儿把他带进来的。他看到王洛儿,眼中顿时出现一抹希望的光。 赵延美瞬间坐了过去,他还没开口,王洛儿已经找急忙慌的说了起来,“赵老板,我是受将军的令来的,这是一些吃的,你们两个放心吃。将军托小的带句话,赵老板燕山楼里的那些人都……” 王洛儿不忍说下去,赵延美确实妖冶的媚笑说道,“都怎么样……你说……我想听。” “都葬在了后山的山坳子里。”王洛儿不敢去看赵延美的眼睛,太惨了,那么多人,全部活埋。 赵延美笑着笑着,留下了一丝淡淡的泪,眼睛里面却没有一丝哀痛。 王洛儿又道,“将军待他们走后,曾想救下一些人,可是晚了……都被闷死了。(.无弹窗广告)”一个没剩!这四个字,王洛儿咽了下去,不敢再说。 “活埋?”赵延美笑呵呵的挑眉问道。他听出了王洛儿没敢直说的事实。 王洛儿点了点头。 他笑了,肆意的笑。毫不在意那被活埋的百余人口性命! “埋了好,埋了干净。”赵延美凄凄婉婉的笑愈发深刻,可是嘴上仍旧这样,装作不悲不痛,无动于衷。 王洛儿担心外面的守卫会进来,他不敢多呆,正要离开,赵延美伸出一双素手轻轻的拽住了王洛儿的衣服,他冰凉凉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哀求的神情。他声音很轻,只能他与王洛儿两人听得到。“延美可以死,可是湘兰不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你代为转达给将军,就是延美求他了。” 王洛儿点了点头,“小的会为您转告将军的。” “多谢。”这是赵延美此生说过的为数不多的两个字。其中重量,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王洛儿把食盒放在了湘兰牢房边上,可是湘兰昏迷了很久,赵延美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年他没有遇到湘兰,湘兰会被冻死,是不是也好过今日的耻辱? 卓翎一个人走到深潭边上,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他那束腰墨绿色的长袍袍角随着清凉的微风不住的摆动,卓然身姿,实在惊为天人。 安琴换过一身素白色布裙,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装饰,她素颜朝天,却更显妩媚。不饰繁杂的沉重宫妆,她美得竟是如此耀人双目。卓翎缓缓侧眸看她,那一份美艳让卓翎心动,面上他冷冷的,心底里不住的激荡着情绪。安琴举步走向水边,在卓翎身边不远不近处停下,两人一深一浅两道身影,在这样幽静的山谷中堪称天造地设,长亭站在木屋的台阶上,远远的看着他们,瞳仁深处愈发深邃起来。 看着他对周围环境的熟悉,安琴疑心愈重,她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没有称谓,没有恭敬,没有胆怯,这是一个卓翎不曾见过的钟离安琴。那又怎样?她再变,依旧变不出他的掌心。卓翎于安琴,那是一生一世的禁锢,即便天涯海角,也只是卓翎掌心的一寸。 卓翎不动怒,他实在因为与安琴这样的重逢而感到兴奋,他缓缓而笑,转了转身,与安琴并排而立。“因为这个地方,本就是属于我的。” “你的?”安琴压抑不住内心的火挑眉而问。 卓翎笑意愈深,安琴甚至无法看透那笑里的深意,他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想听么?” 他卖弄玄机,安琴敛住自己多余的神情,不去理他。 若是以前,卓翎早就发火,早就上来拽住安琴让她学会怎样恭敬的对他说话。可是这一次,卓翎也变了,变得那么温柔,那么……诡异。这是安琴心里的想法。 “真没想到,你我会在这里重逢。真是世事难料啊。”卓翎俯下腰去,伸出手指滑过水面,冰凉的潭水沾湿了他冰凉的指尖。站起身来,看住安琴倨傲的侧脸,“丫头,你喜欢这里么?”他莫名其妙的问道。 安琴却发现这一声丫头让她心中狂乱起来。他的亲昵让安琴面上有些发烧。她尽力平复,胸前却还是起伏不平。她这是怎么了?安琴的指尖甚至都在发颤。她定了定,冷道,“只要与长亭在一起,我去哪里都无所谓。” 她就是要告诉卓翎,你给的那个皇位我不稀罕,我不想要了!我要和长亭远走高飞,假若你聪明,就应该让开,不要挡着我们的路! 这话,刺痛了卓翎的心。他眉清目淡,心内却恨不得杀了那个长亭!他多后悔当初让长亭活着离开帝都,应该早点结果了这个祸害! 卓翎不作声色,避而不理安琴的话,道,“这里四季如春,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加上外面的毒气保护,这里真是人间天堂。能在这里生活,真是一桩美事。” 安琴不解卓翎这是何意,待要发作,卓翎抬起手指了指那座木屋,“丫头,那座木屋的木材都是最好的,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千年不腐,细细闻过去,还会有一种幽香暗存。最妙的便是它倚着山体而建,背靠青山,直面幽潭。我一直很喜欢,不过很多年没有再来了,你一定也喜欢。”卓翎笃定的说道。 安琴逼近卓翎,在他身前停住,凤眸含威,带着怒然的情绪,“你到底什么意思?” 卓翎被她盯住,却不改面上温柔笑容,这笑挂在卓翎唇角,纵然是暖的,也让人感到有些害怕。他笑起来很好看,只是他身上总有一层冰,让人不敢直视。 长亭远远的看到了有些动怒的安琴,他下意识的朝着水边急急的走了过去。 卓翎别开看住安琴的目光看向她身后走来的长亭,他敛起笑容,换上一副淡然的表情。 长亭在安琴身后立住,他听安琴的,不敢轻举妄动。 卓翎把目光仍旧放在安琴身上,他定定的看入安琴眼底,认真的说道,“今日,我在这里,给你两个选择。你给我一个答案。” 终于说到正事上来了,安琴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冰冷笑容,她安静的等着卓翎接下来的话。 他很认真的看着安琴,他从未如此认真过。 “一个是他,一个是我。”卓翎嗓音沉厚,带着慑人的冷意。 安琴拧起黛眉,似有疑惑神情。长亭却一下子便听明白了。卓翎不再以一个父辈的身份说话,他站在安琴面前,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想拥有安琴的男人!长亭身上所有的神经都绷了起来,纵然他清楚的知道安琴的答案,作为一个男人,长亭也有着本能的占有欲,正是这占有欲,让此刻的长亭犹如战神!长亭一双狼眸紧紧的瞪住卓翎,身边杀机四伏。 再看卓翎,他阴阴冷冷的犹如曾经一般,可是他非常平静,没有长亭那般激烈的愤怒和情绪。 安琴冷笑着靠近了卓翎,他不动声色间有着些微的颤动。 “你的黑衣精卫呢?”安琴挑眉,凤眸中有着让人看不透的东西,冰雾凝结,寒彻心肺。 卓翎倒是坦诚,“我一个人来的。” 安琴有些不信。卓翎笑了笑,眸子中闪动异样的流绪,缓缓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像是远古传来的幽幽之音,“你要和他走,只需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天高地远,你大可以自由自在。你要和我走,紫禁之巅,我给你世间最尊荣的一切。” 长亭的眸心在颤,他真的很想一掌拍死眼前的这个人,可是安琴挡在他的身前,长亭便不敢动手。 安琴定定望着卓翎,想从他眸子里寻找出什么,可是只是徒劳的。她便问出了口,曼音冷凝,“你爱我?” 长亭身体紧紧绷着,他自诩能够读懂安琴,却在这一刻有些迟疑,她在想什么,他一点都不清楚。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想到那一夜,安琴说过的话,“你要永远永远相信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未来,你只需陪着我,爱着我,这就足够了。”长亭咽了咽心中奔腾的情绪,他向后退了一退,安琴说的,他想,他可以做的到。 第97章 别来清减转多姿 “是。(.)”卓翎简简单单的回答了一个字。 安琴分不清真假,她皱着眉,带着怀疑的神情看向卓翎。 卓翎用眸光细细的描绘着安琴的容颜,他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这一个字的答案他已经耗尽这一世的力量了。对齐妃,他都不曾如此,这也许,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一个女人回答这个问题。她竟然不信。 沉默了好久,安琴朗朗而笑,“你怎么可以说爱我呢?”她声音骤然冷凝下来,她走至卓翎身侧,侧眸斜视,带着不敬的轻蔑神情。“你把我扔在猎场让我自生自灭,你让我受尽了苦痛,如今却来说爱我,卓翎,你不觉得你很矛盾么?” 卓翎?这是安琴第一次如此称呼他! 他也笑,笑里也是冰凉一片,他选择避开安琴的质问,话锋一转,“我给你的时间不多,我给了你答案,你也该回答我。” 何去何从,你总归是要选的。 卓翎转身便走,顺着幽潭离开,这是他的地方,他当然熟悉!他要去看看这些年,这个他亲手打造的一方天地到底有没有变化。 安琴被卓翎丢在身后,她难掩心中激烈,气息有些不平。 长亭自安琴身后将她环抱住,他的下颚抵在安琴额头上,安琴能够感受到长亭温热的气息。她在长亭的怀抱中总能够安稳的平静下来。 “不如我们杀了他,然后永远离开这里。”长亭轻轻的说道。 杀了卓翎?安琴身上不禁一颤,她从来没有想杀过卓翎。她脑子里空白一片。 安琴冷颜而道,“他是卓翎啊!他明明知道我们会动杀心,为什么还一个人来?这里面,会不会另有阴谋?” 长亭不语,安琴考虑的确实有道理。可是他真的很想杀了那个人,因为长亭在害怕,长亭在安琴眼中看到了对卓翎的感情。 在卓翎回答是的那一刻,安琴的手指背在身后,骤然回握,她心里的悸动,让站在她身后的长亭一览无余。 安琴抬起手,抚上长亭刚毅的侧脸,缓缓吐了口气,说道,“我跟他回去。” 长亭的心咯噔一声。 “还记得我们那天夜里说过的话么?”长亭的心急安琴明白,她缓缓说道。长亭把她覆在自己脸上的手握于掌心,细细亲吻。 “我记得……”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那个囚牢。回去之后,你依旧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女帝,而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安琴心里又何尝不恐惧,那个地方她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她猛地转身,伸出双手将长亭的脑袋压了下来,在长亭唇上深深一吻,长舌席卷,银丝粘连,悱恻动人。 “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安琴眼眸含泪,在长亭怀中不住的重复说着。她知道此番回去,必定是一条荆棘之路,可是再走下去,他们还能走到哪里去?长亭再也不能受伤了,她也再也受不了那样无助的煎熬了。走在荒林里,拖着的长亭没有一丝温度,她至今还记得这种感觉…… 长亭微微颔首,他明白安琴心里的苦,叹了口气,愿意陪着她接受命运的安排。 “你会……永远永远爱我么……”他看住怀中这个让他牵挂了一生一世的小女人,竟有些没出息的问了出来。 安琴贴在他胸口,“我爱你。永远,永远。” 足够了,好震撼的几个字,好动人的一句承诺。安琴,无论未来的路多么不好走,我愿意听你的,像你说的那样,相信你,爱着你,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薛玉楼担心安琴,他好像忘记了是安琴害的他失去了那么多家人,他像疯了一般往幽谷跑去。在荒林里疾步而行的他一不留神,竟摔下了一个斜坡。 薛玉楼闷哼一声坐了起来,他眉心一皱,觉得身下的感觉有点不对,他急忙站了起来,却见他刚刚压过的地方慢慢的坐起了一个人。 那人被埋在了土里,所以薛玉楼没能看到他,也正是薛玉楼这样一撞,那人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薛玉楼看了看四周,这是荒林啊,怎么会有人被埋在这里?他也未多想,急忙上去扶起那个人,掸去他身上的泥土薛玉楼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薛玉楼吓了一跳,失声叫道,“湘兰?” 湘兰闭着眼,猛劲咳嗽,终于把口里被塞进去的泥土都咳嗽了出来。泥土里还混合着血水。 薛玉楼大为吃惊,他看到湘兰衣不蔽体,下体竟然都露在外面,而且竟还有着凝结了的血块挂在上面。薛玉楼无法想象,这个小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 看到薛玉楼,湘兰没有得救的喜悦和兴奋,她只是愣愣的傻傻的看着站在她前面的这个人。 薛玉楼蹲在湘兰面前,双手握住湘兰的肩膀,低声唤道,“湘兰,是我啊,是薛玉楼。” 她没有反应,眼神空洞的让人害怕。 薛玉楼知道燕山楼里面出事了,但是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看到了这样惨烈的湘兰,他也能猜到大半了。他回过头,看了看通往幽谷的路,又看看自己怀中伤痕累累的湘兰,他该怎么做?一个是作为男人的冲动,一个是作为医者的良知,薛玉楼挣扎了片刻,他重重的出了口气,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把湘兰紧紧的包上,随即一弯身猛地用力抱起了湘兰,向着大路走去。 “别怕,湘兰,我在这里,你会没事的。”薛玉楼不住的安慰湘兰,心里想的却是此刻安琴的安危……他承认,他后悔遇到安琴,如果不是安琴,他早已回到姜宁。这些纷争,这些苦难都与他无关,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可是,他爱安琴,他想为她付出。甚至希望,她的身侧,可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疾步离开的薛玉楼没有看到,林子一侧闪过的王洛儿的身影。 赵延美恳求伍勇,伍勇咬了咬牙,终究答应了赵延美会救出湘兰。他们让湘兰假死,然后由王洛儿跟着黑衣精卫把人扔在了荒林里。王洛儿正想去挖出湘兰的身体,却被薛玉楼误打误撞的救走了。王洛儿心想,这人看起来不坏,应该不会出错的,也就由着他们去了。毕竟要是事发,伍勇他们也都可以撇得一干二净,是那些黑衣精卫的过失,放走了湘兰。这么想着,王洛儿便返回将军府,把经过告诉了伍勇,伍勇也点头同意。 “可惜……救不出延美……”伍勇这个人有情有义,生得一副武将的粗鲁皮囊,却有一颗善良的心。 王洛儿低声安慰道,“王爷此来抓的就是赵老板,这一劫,他必定是躲不过去了。将军已经尽力了,不要再难过了。” “我就不明白了!”伍勇一拍桌案,声音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王洛儿吓了一跳,赶忙捂住伍勇的嘴,连声说道,“将军,将军!现在府里到处都是王爷的精卫,您说话行事都要特别当心啊!我们现在已经是办了一件死罪的事了,再要玩火,恐怕死无全尸啊!” 王洛儿说的全是道理,伍勇只能按下心绪,坐了下来,压着声音说道,“王爷也太狠了,那么多人全部活埋?他就没有一点良心么!” 第98章 任西风吹冷残月 比起伍勇,王洛儿这个奴才倒是很会察言观色精明得很。单看他办的事,就十分妥帖,既解救了湘兰,又把这事跟自己撇清了关系,实在是漂亮。 看着伍勇这样肆无忌惮的在背后斥责摄政王,王洛儿闭上了嘴,他选择沉默。毕竟,这不是他惹得起的麻烦。 一间小小的民居内,薛玉楼给了屋主很多钱,这些天,他们可以在这里住下。 湘兰的身子其实没有大碍,严重的是心里。 她醒来之后只是怔怔的看住薛玉楼,一言不发,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围着薛玉楼转,还不停叽叽喳喳的叫着。薛玉楼看在眼里,心里也是十分不好受。尽管,他不爱她,但是薛玉楼依旧是个善良的人,看到一个女孩经受如此打击,他也会难过。 “湘兰,吃药吧……”薛玉楼温柔的把药碗递到湘兰身前,亲自一勺一勺喂她。 她却不张嘴,勺子里的药全部洒了出来,薛玉楼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扯出一方丝巾轻轻柔柔的为湘兰擦了擦脸上挂着的药汤。 湘兰眼睛里空空的,没有哀伤,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 她脑子里只是不断盘旋着赵延美对她说的最后一些话,“湘兰,假如你可以活下去,记住,一个人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不要命!有命才有未来,好好活着。哥这辈子对不起你,没让你过上好日子,下辈子,希望你我是亲兄妹。哥一定好好疼你。” 想着想着,他的话就像一匹脱缰野马,不断撞击着湘兰的心绪。湘兰抬起双手紧紧捂住了脸,大哭了起来,“哥……我要我哥……我哥……” 薛玉楼叹了口气,放下小碗,将湘兰轻轻的揽入怀中,以手抚摸着她的后背。 “湘兰……”他闷闷的说不出一句安慰话语。他明白这种苦,当他得知自己所有的家人都在一夕之间被杀,那种从天而降的人祸让他一时失去了理智。他想找个发泄的出口,却总是不忍把他心里的恨指向安琴…… “救救我哥……”湘兰许久才说了这么一句……… 赵延美如今被关在哪里,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薛玉楼统统不知,又何谈一个救字?薛玉楼真的很为难,但看湘兰泪眼朦胧,他实在没办法拒绝,一时间,只是看住湘兰的眼睛变得更加沉默下来。 谷中三人,还在无止尽的纠缠着。 “我可以和你宫,但我要长亭和我在一起。”安琴在水边上与卓翎争执。 卓翎凝皱着眉,冷冷的说道,“你没听懂我的话么?一个他,一个是我。哪里有第三种选择!”他听了安琴这话,刚刚的笑容全部都扔进了碧水寒潭里面。 卓翎看住安琴,认真的说,“今天只有和你走出这座山谷的只会有一个男人,他,或者我!”卓翎自来干净利落,不多说一句废话。 安琴突然觉得卓翎很好笑,她上前一步,凤眸凛凛生威,“卓翎!我爱的是长亭!没有长亭,我哪里都不去!” 像极了一个与父亲争辩的孩子,安琴从来都弄不清楚她与卓翎到底是什么关系。[.超多好看小说]直到刚刚他说,他爱她,她便更加糊涂了。 “那么你杀了我!”卓翎步步紧逼,他就是要看看安琴这个丫头长大了,翅膀硬了,到底又能飞出多高! 安琴双唇变得惨白惨白的,她就是受不了卓翎这样无止尽的逼她!卓翎把她看透了,他明明知道安琴永远永远不可能杀他的! 安琴愣神之际,卓翎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他抬起下颚,嘴角牵起一丝阴冷笃定的笑容,“杀了我,我教过你的,掐住我的脖子,很很用力。听到断裂声音再放手。” 安琴双眼顿时冒出红丝,她右手真的狠狠回握,掐在卓翎的脖子上。她身体贴着卓翎,语音都在颤,“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为什么?” “我爱你。”卓翎哑着声音说出了口,他感受到了安琴手上的力量,慢慢加重,让他无法顺畅呼吸。 “爱我?”安琴的手随着声音的扬起而瞬间发力,卓翎眼睛不住的眨着,他们之间,生死大权如今掌握在安琴手中。这一刻,好像卓翎才是安琴的傀儡! 长亭立在那里,他心中沉沉叹息,他看得到安琴心底埋下的事。她不会杀了卓翎的,永远不会。 她祈求的声音在卓翎耳畔响起,“放过我好么?” 安琴的手松了松,卓翎才得以呼吸,他低哑的嗓音让安琴一颤,“十年前,是你求我的,十年后,你便没资格求饶。” 安琴只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她拽住卓翎的衣襟,使劲拉住他,将他向水里拉。卓翎被她扯着,不做丝毫的抵抗。只见他两人一起走入寒潭,长亭胸口一闷,他追了上去。 当两人踏入深水,卓翎唇角突然莫名绽笑,长臂揽过安琴将她抱在怀中,安琴啊了一声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脚下突然有什么拽住了她一般,她身后一麻,失去了知觉。卓翎抱着她猛地下沉。之后发生的事,她便不知道了。 长亭追至水边,愣住了,水中的卓翎和安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了。 长亭拼了命往水里奔,纵身跃进深水,水底下空空的,只有曼生水草,漆黑的不见底的幽潭没有人的影子。 长亭慌了神,他拼命的潜进深水,希望找到那该死的卓翎和他的安琴,可是都只是徒劳的。什么都没有,这水里不可能藏得下两个人的。他们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长亭在水下憋得太久,一口口冷水灌进了他的口中,水面上浮起一连串的水泡,他猛地抬起身,大口呼吸着空气。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措手不及。这太诡异了,太恐怖了! 接下来,长亭不断换气,不断潜入,可是一无所获。 安琴…… 怎么会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就凭空消失在水里了呢?安琴竟都没有挣扎?她功夫不弱,怎么会被一个手无缚的卓翎劫走?长亭将身子探出水面,狠狠的砸出两道水浪!该死的!就该一掌拍死他! 长亭在水里面,他早已分不清脸上挂的是他的泪还是那冰凉的潭水。 一口冰凉的水咳了出来,安琴这才清醒过来。迷迷糊糊之间,她有些记不起昏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一道清凉声音传了进来,“醒了?”声音中还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安琴看到卓翎,她猛地回忆起来。 “这是哪儿?长亭呢?”安琴慌忙的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竟是一座古墓,她的身边就是一个诺大的石头棺椁。 卓翎将湿衣服脱了下来,随意的搭在石棺上,看了看安琴,竟有些笑意挂在脸上。“长亭?”他挑了挑眉。 安琴紧张的站了起来,正要发作,卓翎摇了摇头,摆手说道,“我没杀他,他还好好的在谷内。” 安琴咬了咬唇,想想也是,长亭功夫那么好,怎么会被卓翎杀了呢?再者,事发当时,他和自己在水中,根本没机会接触到长亭。长亭此刻是安全的,只是他会非常非常担心自己。 “这里是哪里?”这个该死的卓翎,怎么那么多花样?安琴气恼的问道! 卓翎朗笑,“丫头,这一回,是你把我拽进水里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安琴小脸气的涨红,她不住的向四周看去,这里应该是主墓室,看这规格,墓主人应该是权势之人。这不禁让她联想到了帝都悬崖下那一座堆满金山银山的墓穴,心里一堆疑问,乱成了麻,无法理清。 卓翎竟然点起了石棺边上两根手腕粗的长明灯,安琴奇怪的问道,“你哪里来的火折子?” 她的问题很多,卓翎一概置之不理。 卓翎安然的坐在地上,一点也不着急,他坐在这样一个阴森的古墓中倒像是找到了家一般的安稳。他略微抬了抬头,示意安琴也坐下来。 安琴倔强着不肯坐下来。 寂静之中,安琴胡乱的看着周围的布置,这间屋子只有她面前一个大门,石门紧闭,不知道外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墓室。 突然一个动静吓坏了正陷在思绪中的安琴,安琴下意识的向着卓翎靠了靠,卓翎朗朗而笑,笑里带着些许温度,“别怕。”这竟是一种宠溺的口吻。 安琴很不自然的坐在了卓翎身边,想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她很确定,这个该死的地方是卓翎早就知道了的,要不他在水里也不会这样自信。安琴不顾及自己的安慰。她只是担心长亭,他现在一定快疯了…… “你在想什么?”卓翎很认真的看住安琴。 安琴不耐烦的敛去自己多余的神情,“你别这么对我说话,我不习惯。” 卓翎皱眉,“我怎么对你说话了?” 安琴侧过身子看向他,“就是现在这样!你别那么……那么……温柔……” 自打重遇那一刻,卓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对她的阴冷没了,多了很多很多的温柔。这让安琴简直受不了了。 卓翎收回自己的目光,轻轻而笑,“看来你小的时候,我真的是把你吓怕了。”弄成现在这样,你一见到我,就像见了鬼一样……卓翎咽下后来的话,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安琴低下头,很不自然的别过卓翎的视线。 卓翎此刻真的很平静,他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不用去计较什么,也不用去收敛自己的情绪,就这样,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他身边坐着的,是他亲手带大的小丫头。她真的好美,美得让他赞叹,心动。 “丫头,如果我说,我愿意把之前的一切都忘记,你我从新相识一场,你会不会给我机会。”他说的恳切动情,那一字一句中,温柔缠绵。 这还是卓翎么?这还是那个叱咤朝堂说一不二的摄政王卓翎么? 安琴难以置信的看着卓翎,而他,则深深回望,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你放过我好不好?”这已经是安琴第无数次恳求他,她这一生,最想摆脱的便是卓翎。 看着她洁白面容上涌出了两行清泪,卓翎默然不语,他这才发现,过去了的,就只能是过去。再也没办法重新来过。 他靠在石棺边上,阴沉着面孔,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卓翎从袖子里拿出那根羊脂白玉的簪子,放在他与安琴之间的地上,“还记得么?” 安琴当然记得,那是她母亲留给她最后一样东西。是这根簪子救了她的命,也毁了她的一生。 “你想不想听听,我和你母亲的故事?”卓翎轻笑,透出征求的目光看向安琴。 安琴很孩子气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那年,我是荣帝的伴读,一次偶然,我与荣帝南下,遇到了你的母亲。真的是很美丽的一个女人。我被她吸引了。我想要她。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她心比天高,她中意的是我身边的荣帝。费尽心思,总算爬上了龙床,获封齐妃。还怀有身孕,当然那还不是你。”卓翎苍凉的声音戏谑说道,他顿了顿,看了看安琴。安琴听着他的讲述,脑海中竟有一副烟雨蒙蒙的画面浮现出来。 他,玄色长衫,风度卓绝。 她,巧笑倩兮,美艳倾城。 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不经意的转角,初初相遇。也许是烟雨蒙蒙的黎明破晓,她素手轻轻举着一把油纸画伞,侧身回眸,风情无限。他玄色长衫迎风而立,眸光定然,心已轻许。 心动也许就是那么一瞬,简单的不需要任何解释。他是一代枭杰,她是南方的美人,本该是佳话一段,却为何演成了撕心裂肺的恩怨纠葛。 安琴的视线变得愈发模糊,她无法想象得到,为何那么美丽的相遇会有这样痛苦的结局?甚至,牵扯了下一代。 卓翎将头靠在石棺上,丝毫没有恐惧之意,仿佛这座墓室就是他的寝宫一般。他倒是很惬意的讲着多年前发生的故事。 “怀孕最初,她也算是一宫独大,享尽了荣华富贵。我以为她便满足了,谁知这仅仅是个开始。她想做皇后……一个小家碧玉,哪有那么容易?”卓翎眼角微扬,他目光带着审视看了看安琴,他对安琴真的很满意,她浑身都散发出高贵的气息,这是真正属于王者的气息。比起她母亲齐妃,安琴没有让卓翎失望。 安琴推了推卓翎,卓翎回过神来,继而又道,“她求我帮忙。我便帮了她一把。那个孩子没有了,宫里传言,是皇后妒忌齐妃,故意害齐妃小产。皇后被荣帝软禁,齐妃在后宫中更是说一不二。” 卓翎口中的她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神经脆弱的母亲么?安琴不敢相信。她对这个故事抱着很大的怀疑,可他说的那么真切,不能不让她相信。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那个被我们害死的孩子回来包袱她,齐妃精神变得很不好,她开始疯疯癫癫的。差点把我抖出来。那个时候我正在造反,千钧一发之际,不能毁在她的手上。”造反?千钧一发?卓翎说的竟是这样轻飘飘的。这就是卓翎,天翻地覆在他眼里不过瞬息的变化,他自泰然自若,无动于衷。 不用卓翎继续说,安琴也能够想到了,卓翎让宫里所有的人都相信齐妃已经疯了,这样一个疯女人又怎么可能继续宠冠后宫?渐渐地,她被打入了冷宫。可是,那个时候,她怀了安琴了。冷宫岁月,凄惨无比。她带着自己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安琴度过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你觉得欠了她的,所以才会许她一个诺言,无论她拿着那支玉簪向你要求什么,你都会答应。”安琴完全懂了,她懂了为何母亲会恨卓翎,因为是卓翎毁了她的苦心经营的一切。 卓翎已经把这段往事忘得差不多了,再回想起来,他心内平静无波,不会再有什么了。 “所以……你爱的……终究还是我母亲。”不知为何,安琴心中总是在意这点。她说起来,也带着很多很多的委屈。 卓翎不屑,“她是个蠢女人。如果她不进宫,她会是我的皇后。没人和她争。” 安琴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她不得不承认,卓翎真的很耐看。他是那样的俊逸,阴冷眸光是他自来的神情,邪魅的气质让人挪不开视线又不敢直视。他是神一般的存在,有他爱着,确实是一种殊荣。 “她留下了一个你,让你来报复我,你做到了。”卓翎坐起身子,他缓缓靠近安琴,将她的身子压在了石棺上。他冰冷的眸光打在安琴脸上,她却烧上一片红晕。她心跳加速,呼吸也有些凝滞。 卓翎慢慢地俯下身子,他一只手撑在头顶的石棺上,另一只手放在安琴左侧肩膀处,他张开一个弧度,把安琴困在了他的怀抱中。安琴双瞳带着些许期待的惊颤,她没有力气去推开这样一个男人。卓翎,一直都是她的梦靥,她的神。 第99章 重到旧时明月路 就在他冰凉的唇落下的一刻,安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那古怪的神情让原本有些暧昧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了,卓翎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睁开双眼,看到安琴的表情,他退了下去,坐在一旁,扫兴的摇了摇头淡淡笑着,“这个时候你不应该闭上眼睛么?” 看着他上下起伏的胸膛,安琴以手轻轻抚住自己的唇,她真的无法想象,她会被卓翎亲…… 卓翎的眸光转了一圈,又轻轻的落在安琴身上。他一双冰瞳直直的看了过来,安琴还沉浸在刚刚那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之中。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没有长亭那种沉郁的男人味,却多了些清香。安琴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慌忙的扶着石棺站了起来,走到正对着石棺的大门处。 安琴不知道,她越掩饰,暴露的越多。 卓翎在她身后静静的笑,这个丫头……刚刚的亲吻实在是卓翎即兴发挥,意料之外的轻轻一碰,却激起两人间无尽的波澜。纵然是蜻蜓点水般的轻浮,到让卓翎有些难以自持了。多少年了,他没有再碰过一个女人。他宁缺毋滥,为了这个吻,他好像已经等待了几百年一般漫长。 为什么不推开他! 安琴粉拳轻轻的砸了一下石门,在心底里骂着自己。(.好看的小说) 谁曾想,她这样误打误撞的一个动作竟把石门的机关启动了。石门沉重的缓缓打开,一层厚厚的土洒了下来,安琴被呛得直咳嗽。 安琴转过头去看卓翎,且见他淡如平常,似笑未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安琴咳嗽了两声,看着墓室外的通道,通往一片漆黑未明的地方。 卓翎将自己的外衫从石棺上拿了起来,随性的披在身上,单手拿起长明灯的烛台,走到安琴身边,“走吧,我带你参观一下。” 参观!在这样一个阴森恐怖的古墓里卓翎竟用参观二字?卓翎,你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为什么,我总这样的怕你,却又舍不得一掌杀了你?安琴胸口堵得很,沉着脸色,跟上了卓翎的脚步。 卓翎在前,他手执摇曳一抹微弱亮光的残烛,安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突然觉得现在这个卓翎真的是十分可爱。他刚刚那样的举动让安琴直到现在心口还有窒息的感觉。 “壁上的画,是前朝名家许岩的大作。”卓翎将烛台向着安琴身侧的石壁上靠了靠,一副气势恢宏的壁画便展现在安琴面前。 整座古墓看来有些年头了,安琴伸出手指去扣了扣壁上的颜色,却没有留下丝毫印记。是名家,更是最好的用料。这幅壁画气势磅礴,安琴细细看去,画的正是云棠锦绣山河图。能以此为墓穴之壁,那么墓主人该是皇家之人了。安琴问道,“墓主人是谁?” 卓翎轻哼一声,回说道,“我。” 安琴啊了一声有些愣住了。 卓翎看着安琴愈发难看的神色大笑起来,“害怕了?” 他自来是个怪人,从没有人能猜得到卓翎的心思,安琴瞥了他一眼不去理他。心里却骂道,带别人参观自己的坟墓,卓翎可真是第一人。 穿过通道,又是一道石门,石门两侧是石雕的飞龙,栩栩如生。飞龙口中衔珠,使得整座墓穴充满了皇家威仪。 “摁一下龙的眼睛。”卓翎举着长明灯对安琴说道。 安琴自然照做,石门打开,安琴被扑面而来的一股寒气一激,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她身上的衣服还有些潮湿,如此一来,更是觉得寒冷无比。 还没待安琴看清室内景物,卓翎已经先一步走了进去,安琴只有紧紧跟了上去。 石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合上,沉重的发出一声巨响,安琴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只见整个石室都被一层层的冻在寒冰之中。这里,竟是一间冰室。看着冰层厚度,恐怕要有好长好长时间了。 “这间冰室,两百年了。”卓翎苍凉的嗓音在冰冷空气中尤显鬼魅。 两百年了? 安琴脑子里突然闪过在悬崖下与长亭曾到过的那间密室。两百年?可有什么关联?卓翎这到底是在告诉她些什么! 当卓翎缓缓移动身子,安琴才看清被他挡在前面的那一座泛着盈光的冰棺。 安琴浅浅的抽气声在这样一个狭小安静的冰室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缓缓走了上去,半趴在冰棺上面,眼睛透过棺椁上面那透明的一层冰盖看了进去。 不是人的尸体,是一件被摆成人形的华丽长裙。乍一看去,竟像是一个女子躺在那里一般。 长裙是鲜艳的猩红色,领口有一朵盛开的牡丹,看样子是羽缎羽纱挽成的。袖口裙摆都用金闪闪的丝线勾出精巧的样子,这件裙子纵然做工精细用料考究,但是安琴却看出了问题。这已不是如今的样子了,云棠建国两百余年,这两百年来,云棠根基稳健,国富民强,在卓翎手上,更是有着前所未有的辉煌。女子的长裙已经改过很多式样了,这一种,样式太老。 安琴眼中的精光已然卓翎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他笑了笑,亦走到冰棺一侧,将长明灯放在边上,那微弱的火光是不可能温热这一整室的冰的。 他将手掌覆在冰棺上,好似没有感觉到冰棺那冷寒的刺痛之感。他细细的抚过长裙透出来的影响,笑得那么悲伤。 这件长裙,会是谁的呢?安琴心里不住的猜测着。 卓翎把下颚枕在自己手上,好像在对着冰棺里面的谁说道,“你还好么……好久不见了……” 竟像是对着爱人的呢喃之语。 是谁,让卓翎如此魂牵梦萦,是谁,值得卓翎费劲心思在世间寻觅了一个这样的幽谷为她建造一个古墓。用冰棺冰封住所有过往! 卓翎的手被冻得通红通红的,安琴皱了皱眉,她拽起卓翎,嘴上却不肯透露半分关心的味道,冷颜说道,“这里面的裙子是谁的?” “我这一世,最深爱的女人。”卓翎将目光直直的打在安琴双眸中。冰凉嗓音,犹如珠玉落地般清脆决绝。 第100章 断梦残霜几能留 安琴竟在心底升腾起一股无名火,她声调降了下来,有些嘲讽意味,“王爷真风流,惹了我母妃不算,还有一个冰美人被你藏在这里。” 也许安琴自己都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里有多少醋意。卓翎却收回自己放在冰棺上的目光,笑意绵绵的看向安琴,“丫头,你在吃醋?” 安琴神色有些尴尬,因为安琴已经意识到刚刚她说的话是那样暧昧,让人不由得往歪处想。可是她是安琴,倔强的很,她挑眉反问,“你看我像么?”言外之意便是,卓翎,我才不会为了你吃醋! 卓翎颔首而笑,笑里几多疼溺的神情。 这样的卓翎让安琴有些目眩。他从来没这样温柔过!他可知道,从五岁那年跟在他身后起,安琴就一直在期盼来自于卓翎的温柔。那时的安琴是那样的小,她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金煌禁宫之内,她虽是女帝,却也不过是一个傀儡。她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一个卓翎,他像一个天神般伫立于紫禁之巅,安琴常常在想,能够遇上卓翎,是她的荣幸。只可惜,他从来不对她好,面对她泪眼迷蒙的祈求,卓翎自来不会心软。(.无弹窗广告)渐渐地,安琴看清楚了,这个卓翎是一个魔鬼,他没有人的情意和人的心绪,他是一块礁石,任凭世间风吹雨打,他自岿然不动。要得到卓翎的疼爱,比登天还要难上一步。当安琴几近绝望之时,出现了一个高达英俊的男人,他叫长亭,他对安琴无微不至,他沉闷面容下是一颗卓翎没有的火热的心。长亭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安琴最需要的温暖气息,她的爱情便这样顺理成章的给了长亭,从此以后,在没有变过。 冰室之内,两人身着单薄衣衫,不一会儿,安琴就已经受不了了,她抱着双肩,小脸被冻得有些发红。 卓翎扫了她一眼,拿过长明灯,说了一句,“走吧。” 卓翎推开机关,石门再次打开,安琴迫不及待的逃了出去。这里太冷了,并且,那诡异阴森的气息让安琴感到害怕。 卓翎在前,他引着安琴继续向里走去,这个墓穴真的很大,曲曲折折,有好多间石室。而且安琴发现,这里的机关设计得十分巧妙和精细,若不是有卓翎这个主人带领着,也许安琴早就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命丧于此了。(.好看的小说) 安琴看着她前面稳步走着的卓翎的身影,她的眉目间升起一团雾气,鼻子也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自那日逃离皇宫,安琴经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长亭受伤,中药瘾,荒林里的凄惨深夜,闻人玉的大开杀戒,还有她自己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她突然发现,原来在皇宫的那十年,卓翎虽然逼着她学这个学那个,却也对她疼爱有加,她自打跟了卓翎的那天起,吃穿用度一应是皇帝的规格。她真的是被卓翎捧在天下最尊荣的位置上长大的。对于卓翎,安琴好矛盾好矛盾…… 安琴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很多,想到那个一定还在疯狂的找寻她的长亭,想到长亭的那一句,“我们不如杀了他,然后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杀了卓翎?永远离开?一下子摆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放在安琴面前!她怎么可能会杀掉卓翎呢?她做不到的,尽管她的母亲齐妃也是如此的心愿。 卓翎吃定了安琴,他看透了她心底一切秘密。他逼着安琴发怒,她拖他入水,他不挣扎,顺势把她带入自己的坟墓…… “丫头,你在想什么?”正在安琴失神之际,卓翎的脸突然贴了过来,把安琴的身子整个顶在了石壁上。两人在这个墓道中,以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站立着。 安琴面上泛起一丝潮红,声音都有些发颤,“你……离我……离我远一点……” 卓翎不以为然,低下头,用自己淡色冰凉的唇轻轻扫过安琴的眉目,激起安琴心中一片波澜。犹如深潭幽谷,一颗石子坠落,水面的涟漪。 又来?安琴气恼的想要推开卓翎似有若无的戏弄,他却使了使劲,将安琴的身子死死的压在了石壁上。卓翎感觉到了她柔软双峰贴在自己身上,这样的感觉,让卓翎不禁心猿意马。 “别动……”卓翎沙哑的声音在安琴耳畔轻轻说道。 安琴看住卓翎的双眸,她吓了一跳,那眸中的光她再熟悉不过,那是一个男人最深层的渴望!长亭就是如此,每每长亭带着这样的目光,安琴就知道,明早她一定是腰酸悲痛下不了床的。干什么!在这样一个古墓里,卓翎……安琴气急败坏的想要推开卓翎,谁知卓翎竟然更进一步,将她的双腿分开,欺身入内,与她紧紧契合。安琴透过单薄衣物,面孔更加泛起红色,他的硬挺让安琴再不敢乱动。 看着安琴的反应,卓翎突然轻笑出声,他在她耳畔轻轻细语,“别怕,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要了你,尽管在我看来,这的确是一个良辰美景绝好的机会。”在这样一个天地中,只有他们二人,他带着安琴踏入他绝密的地方,如能在此与她欢爱一场,想想都让卓翎有些禁不住的兴奋。 可是……卓翎是一个极有耐性的男人,单看他这些年来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就能知道了。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方法,也有的是耐心!他期望与安琴水到渠成,而不是她的敷衍和抵抗。 卓翎的声音让安琴有些迷醉,像是在往她的口中倒入香醇美酒,她无法控制自己,她就是很激动,“丫头……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会慢慢来……慢慢让你接受我……容纳我。” 这话里带着不堪入耳的深刻意义,安琴初经人事,自然明白了,她敏感的别开自己的头,再看下去,她会做什么,会不会晕倒在卓翎怀里?那好丢人,她不能认输,不能让卓翎知道她好喜欢这样和他在一起。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让安琴迷醉,迷醉。 第101章 烟丝宛宛愁萦挂 他如兰的冰冷气息就这样暧昧的打在安琴的侧脸上,她呼吸紊乱,心乱如麻。 安琴听见卓翎身后的石壁发出一声轻响,她正要借此推开卓翎,“什么响?”卓翎却立即将她压得更紧,安琴欲怒,却见的卓翎身后的墙壁缓缓的在向他们靠拢,墙上的尘土飞飞扬扬迷了安琴的眼,安琴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脸窝进卓翎的颈窝,卓翎肌肤上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他笑着在安琴耳边说,“你记住,这个地方,只能你知我知。” 安琴那时不懂,后来才明白,这话的含义。 石壁在卓翎身后停住,紧紧留下一人的空隙,卓翎紧紧压住安琴的身子,有些难以转身。两人尴尬的动了动身子,安琴的脑袋不小心撞到了她身后的石壁,卓翎好笑的看着她片刻,伸出手为安琴揉了揉后脑。这一个亲昵动作,倒像是一个父亲疼溺着自己的孩子。可是安琴心里头怪怪的,也说不出什么。 卓翎将自己的身子缩了缩,大手慢慢下滑,勾住了安琴的身子,让她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灵巧一转,安琴便换到卓翎这一面了。安琴这才看到,原来刚刚的石壁现在已经打开,一条向上的通道一级一级的引了过去。 卓翎不说话,安琴回了回头,抬起裙子下摆走了上去。卓翎跟在她身后,将长明灯就放在了石阶的最下方,将火苗灭掉,石道内又变得漆黑一片。 向上爬了好久,安琴这才看见光亮。 “这是……”安琴惊讶的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出了幽谷,石道的另一个出口,竟是武陵城城郊外荒林的入口。 卓翎不瞒安琴,他说,“这古墓建在幽谷深潭之下,石道直通外界。” 深潭下面!卓翎竟然可以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潭下修了那么庞大的一座古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们两个又是怎么进去的! 卓翎看穿了安琴的疑惑,他笑,“我早就过跟你说过,这个幽谷,是我的。古墓,是我终了的地方,天意让你们进到幽谷,可是深潭之下,却只有我一个人才能进去!” 他是神,天地之下,没有卓翎办不到的事情。 他单薄衣衫在外面的寒冬天气下显得轻飘飘的,安琴都已经止不住的打起寒战,他却迎风而立,没有片刻的颤抖。安琴双手搓了搓手臂,转过头,看了看进入幽谷内必经的一条雾气弥漫的路。不知道薛玉楼的药还管不管用,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向里面走去,因为长亭还在那里。 卓翎长臂一伸,将她的手紧紧拉住,目光灼灼,“别再离开我……” 他轻轻的语调里带着恳求的意味。 安琴无法再对这样低声下气的卓翎发火,她只是很平静的说道,“我也不能在离开长亭。” 卓翎冷冷笑着放开了安琴的手,安琴向前走了两步,他声音从身后传来,安琴下意识止了脚步。 “闻人玉用你的命威胁我,我才赶来。他现在就在武陵城,我回去受死,你记得替我收尸就好。”卓翎扬声说道。他眸子中透着狡黠笑意的光。他是卓翎,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安琴的人。他相信安琴虽然怕他,但是多多少少也爱着他。只不过那个丫头,自己不知道而已。 安琴果真不再前行,她转过头,“闻人玉杀不了你。”杀了得了卓翎的人还没有出生呢。安琴如此说,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担忧,闻人玉身手深不可测,卓翎又不懂功夫…… 卓翎没说话,留下时间的空白,让安琴自己去想。 卓翎不懂功夫,纵然带着黑衣精卫,闻人玉也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在这样一个片刻功夫内,安琴脑子里刷刷刷的闪过很多画面,她叹了口,走到卓翎身边,卓翎一双冰瞳中绽放了一丝光彩,他赌赢了,安琴的心中又对他的爱。 卓翎拿出一个小笛子,随着尖锐的一声脆响,一批宝马飞驰而来。安琴最后向着通往幽谷的路看了看,那雾气弥漫,她什么都看不到,卓翎翻身上马,略带醋意挡住了安琴的视线。 他的双手横在安琴腰间,右手一勒缰绳,马蹄扬起,飞驰而出。 “卓翎,放过长亭的命。”安琴坐在他的怀里,他身上的味道让安琴无法冷静。 “除非他永远离开你。”卓翎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 安琴摇了摇头,“不可能。”她也很坚决。 卓翎心里骤然有些抽痛,为什么当他意识到自己对安琴的爱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安琴?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么? 安琴眸中含着盈盈水光,似乎是泪,也许仅仅只是一道光芒的闪耀。 “我真的逃累了。”纵然她在长亭面前从不承认,可是她真的已经受不了这样东躲西藏,胆战心惊的日子了。 卓翎心疼的将自己下颚抵在安琴肩膀上,与她亲密相拥,享受这飞驰中的缠绵。(.好看的小说) “累了,所以你该回到身边了。”卓翎的话淹没在冷冷的空气之中,不曾温暖了谁。 伍勇的将军府外,一列列黑衣精卫日夜更替巡视。 一匹马风驰电掣的冲向大门,黑衣精卫瞬间拔出腰间的大刀严阵以待,待看清马山的两个人之后,众人纷纷下跪,“属下参见万岁。” 万岁,一个已经离安琴很远的词再一次冲进了她的生活。 安琴一袭素裙,跳下马来,卓翎跟在她身后,一切就像以前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卓翎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温柔的色彩。 她立于众人身前,略略低头看着那些跪在她脚下的黑衣精卫,胸中竟有着往常不曾有的澎湃之情。 铁甲得了消息,从将军府内冲了出来,猛地单膝跪在安琴脚下,“奴才参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语音中的炽热和颤抖让安琴身后的卓翎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这奴才,该死!卓翎暗暗骂道。 安琴玉手轻抬,“都起来!”依旧是帝王的风范,卓翎在她身后轻轻的笑,丫头,你看,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你依然是我教出来的,永远带着我的影子。 铁甲心潮澎湃,再见到安琴,纵然不能表达,但是他在心底却激烈的喊了很多。这是他的女神,世间最尊贵孤傲的女人,她曾那样高不可攀,却在生死关头救他于瞬息之间。铁甲恨长亭,为什么同是黑衣精卫,长亭却可以被派到安琴身边,铁甲难以自抑的想到,如果当初是他留在安琴身边,会不会安琴爱上的人就是自己?可是,命运不给你,你就是没有,从来不曾存在什么如果当初。 “什么人!”铁甲身后的几个黑衣精卫朝着将军府外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安琴凝眉看过去,一个男人被黑衣精卫抓到,黑衣刺客压着那人走了过来。 “跪下。”铁甲站在安琴身侧,低声喝道。 那人低着头,被黑衣侍卫按在了地上。 安琴没能看到他的样子,但却觉得这个人好熟悉,她冷声说道,“抬起头来。” 他这才缓缓抬起自己的头。 安琴略微愣神,是他!薛玉楼。 卓翎走至安琴身侧,挥了挥手,铁甲自知逾矩,尴尬的退了下去。卓翎留心到了安琴神色的变化,“万岁认识这个人?” 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摄政王,她也还是高高在上的女帝,一切都没有变,他却较为以前,更加恭敬。 “起来!”安琴让黑衣精卫将薛玉楼放开。 薛玉楼缓缓起身,他强行敛住再见安琴时的激动和兴奋。她如相别之时一样,还是一身素裙,没有华服的艳丽装饰。站在那么多侍卫之前,安琴是帝王,有着帝王的气魄风范,这让薛玉楼心里久久难以平复。 知道卓翎开口说话,薛玉楼猜想,也许他就是那个摄政王卓翎。果然传闻不假,他确实是一代枭杰,纵然此刻的卓翎一袭单薄褂子,显得有些劳累和狼狈,可是却不曾掩去他身上丝毫光辉。他们两个并肩而立,薛玉楼放肆的看了过去,他没有说错,卓翎一定深爱安琴。安琴,分明就是另一个卓翎。 卓翎讨厌薛玉楼看向安琴的眼神,带着浓浓的爱恋,这个女人,到底还要惹上多少人才算罢? “胆敢惊扰圣驾?拉下去!”卓翎冷然发话。 黑衣精卫应声上前抓人,却被安琴拦下,她凤眸一瞪,怒然喝道,“这是朕的人,你们放肆!” 黑衣精卫欠身退下,卓翎纵然有火,可是他却从不在外人面前驳安琴的面子。 安琴侧了侧身,对薛玉楼说道,“你与朕来。” 薛玉楼心情激动的点了点头,他跟在安琴身后,在众人的护卫下走进了将军府。卓翎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气的面色愈发阴冷起来,铁甲站在卓翎身后都有些心惊胆战的。 伍勇听说了这事儿,赶忙带着自己的一众手下跪在园子里候驾,安琴从他们身边走过,连眼睛都不曾低下过,对待他们这些人,彷如空气。 安琴身上的衣服在幽谷中湿了水,古墓里一会儿冷一会儿脏的,早已是狼狈不堪,卓翎请示,“万岁,不如让丫头们伺候您更衣。” 安琴挑眉看向卓翎,答应了一声儿,“好啊。” 卓翎微微侧身,随即上来一众婢女,就要引着安琴进到里间。安琴欲起未起,看向薛玉楼,对他说道,“你和朕一起进去。” 众人听了心底都是一惊。 卓翎直接气到爆炸,却按捺着说道,“不如让万岁的客人在此稍候,臣会为陛下照顾的。” 卓翎已经不是那个卓翎了,安琴对他的怕也莫名其妙的减退了不少,她扬声回了句,“不劳王爷费心,朕自有分寸。” 卓翎知她故意为之,他忍住胸中之气,欠了欠身子,“臣明白。” 随后,薛玉楼跟着安琴进到客房。 侍女们早已烧好热水,伺候安琴褪下脏衣服,安琴坐进了浴盆里,热水将她包围,她重重的吐了口气。好久没有这样舒服的感觉了,她的神经紧绷的太久,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让她舒适的休息休息。她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那样颠簸的生活确实不适合她,只是为了挚爱的长亭,她愿意去忍受。 婢女坐在浴盆外为安琴擦洗,撩起的水声让屏风外的薛玉楼心猿意马。 安琴似乎忘了他的存在,只是让他等在外面,仅有一个屏风相隔,透过琉璃的璀璨,薛玉楼好似看到了安琴那窈窕的身姿。 过了很久,安琴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走了出来,她随意的将腰间绒绳系了起来,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身后,婢女们追着安琴为她细细擦干,用柔软的绳子将长发固定。美人出浴,总是风情无限。 她懒懒的躺在了靠椅上,挥了挥手,婢女欠身退下。 这是安琴,钟离安琴,一个绝美的女子,一个最孤傲冷清的女帝。薛玉楼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他虽然早已知道了安琴的身份,但是当他意外重遇安琴,看到她身上属于帝王的气质被揭了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非常的激动。 安琴拿过案上的茶盅,茶水滚烫,她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脸上不饰一丝粉黛,清透肌肤如玉雕琢,垂眸之时,更别有一番妩媚。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安琴放下茶盅,拢了拢榻上一侧放着的纯白虎皮,她抬手摆了摆,让薛玉楼坐在她身前的一个脚凳上。 薛玉楼许久才回过神来,掀袍做下,显得很不自然。 安琴轻笑一下,“我是谁,你早就知道了,怎么还这样?” 他的局促让安琴一眼识破,薛玉楼俊脸上浮上一丝尴尬。他道,“还是有些紧张……”毕竟,那时的你与现在的你依然是不同的。那时的安琴褪去华服,是一个倔强的丫头,陪在自己男人身后,不言不语。这时的安琴,懒懒笑语,却在众人之上,一语之间,就可以夺人性命。怎么能一样呢? 薛玉楼无法对安琴说出他在长亭的药里又下了一点英雄散,他不敢说,不能说。 第102章 玉勒青丝落花时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安琴淡淡的敛去笑容。她心里却想起薛玉楼留下的那封书信,一首小词婉转缠绵,让她久久不能忘怀。原来被人爱着,感觉竟也这么好。 薛玉楼抿了抿玉唇,“是为了赵延美而来的。” “赵延美?”安琴挑了挑眉。 除却长亭,她似乎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薛玉楼牵唇笑道,“就是燕山楼的主人,把英雄散留给我的那个人。” “哦……”是那个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的妖孽!安琴舒展了淡眉,应了一声,却未能弄清其中缘由。 “赵延美的燕山楼已经……没有了……”我的家人也都被杀了……最后一句话,薛玉楼咽在了肚子里面。他没有证据,他无法理直气壮的指着卓翎说,就是这个人夺去了那么多条生命。但是,他希望聪慧的安琴可以自己猜到。 “没有了?那么一整座楼,怎么会就没有了呢!”安琴没明白,她奇怪的问道。 薛玉楼谨慎的说道,“那日,我离开幽谷,刚一回城,就发现武陵城已经关了十余天了。”说到这里,薛玉楼微微抬眼,看向榻上侧躺着的安琴。 安琴嘴角扯起一个了然的微笑,封城寻人,这是卓翎的手段。他自来不顾天不顾地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薛玉楼又道,“我回到客栈,见到了齐辉。他说,我手下的那些人已经全都死了。” 安琴神情瞬间冷了下来,“全都死了?” “就在咱们离开武陵去幽谷的那天晚上,有人杀了我所有的人,只有齐辉因为出门寻我,这才免于一死。整间客栈的人全都死了,现在客栈已经是一座废墟了。”薛玉楼心情激动,他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愤怒和悲痛,声音越来越急促。 是卓翎干的么?!一夕之间杀了那么多人,要有相当的实力才能做得到啊。 “血流成河啊……”薛玉楼忍住眼眶中滚烫的感觉,他双唇激动的在颤,一双手也冰凉冰凉的。 安琴虽然不能确定这绝对是卓翎干的,但是卓翎确实有能力有动机除掉薛玉楼,在幽谷内,听卓翎话里的意思,他分明是知道薛玉楼的存在的。安琴面对薛玉楼,面上浮现出一丝抱歉的神色,是她害的薛玉楼失去了家人。 “那么……你为什么还不离开武陵?”安琴问道。 薛玉楼如实的说,却把他要反回幽谷的事儿遮了过去。“我本来是要走,可是在城外遇上了一个人,她是赵延美的妹妹,湘兰,你也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她被人埋在了土里,幸好是我误打误撞救了她。可是你没有看到,她好惨,下身……已经不成样子了。” “发生什么了?”安琴渐渐听出薛玉楼未曾言明的深意。 薛玉楼将齐辉告诉他的和湘兰告诉他的一切完完整整的讲给了安琴听。包括湘兰说的,是王洛儿救了她,薛玉楼也毫无隐瞒。他信任安琴,更信任自己的眼光。安琴虽然冷清,却是个善良的人。 果真是卓翎……他的狠毒一如曾经。这让安琴的心不禁凉了下来。 看着安琴愈发沉郁的面色,薛玉楼止了声音,等待着她说些什么。 许久许久,安琴都没有再说话。 “把那边的衣服给我拿过来。”安琴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对薛玉楼说道。 薛玉楼回身,看到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安琴的宫装,他抱着有些分量的华服递给安琴,安琴扯了过来,正要换上,却见薛玉楼看着自己怔怔出神也不知回避,便说道,“你转过去!” 薛玉楼尴尬的低下头转过身子。 他听到安琴脱下衣服甩到一边的声音,这让薛玉楼一个正常的大男人有些心悸不已。 “跟我走。”安琴换上衣服,顺了顺衣领,走至薛玉楼身侧略略一停,说道。 薛玉楼看去,她换上了一身奢华宫装,金色绣花精致的点在衣摆上,腰间系着纯白色玉带,安琴瘦了不少,原先的尺寸已有些大了,玉带松垮的挂在腰际,却更显得那纤腰不盈一握。长发齐腰,泛着盈盈的水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行至正堂,卓翎换过黑色朝服坐于最上方,他身侧是冷肃的铁甲,伍勇站在最末端显得有些局促。 安琴稳步而来,众人下跪行礼,卓翎只是站起身来,微微欠了一下身。 安琴并未说平身,大家也都不敢起来。 她身后跟着薛玉楼,这种在她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让薛玉楼莫名的兴奋起来。他羡慕长亭,更嫉妒卓翎。 其实刚刚卓翎已经猜到了这个跟在安琴身后的人是谁了。她能认识几个人,肯定是那个救过她的药商。卓翎细细的看着安琴,不禁脱口而出,“还是这样打扮好看。” 暧昧言语令众人的头又都向下低了低。 “王爷,问你要一个人。”安琴不理会卓翎,她走过卓翎身边,坐在了高处。 卓翎缓缓转身,“臣请万岁明示。” 安琴冷哼一声,“王爷下令封城不也是为了找朕么?现在朕就在你面前,何不放了燕山楼楼主赵延美?”你到底还要坐下多少坏事才算够啊!卓翎啊卓翎,求求你了,不要为自己的手上再添上那么多条人命债了好不好! 卓翎不着痕迹的瞪了薛玉楼一眼,虽然他不完全知道,但是他肯定就是这个人告诉了安琴。不过无论是薛玉楼还是赵延美对他来讲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赵延美一个妓子,也值得万岁这样劳心?”卓翎嘴上不肯松口。 安琴只道,“王爷,朕命令你放了赵延美!他曾帮过朕,朕欠他一个人情!况且王爷你杀了那么多人,不觉得有愧于心么!” 卓翎胸中的火噌的一下冒了上来,“万岁,若不是你私逃出宫,臣不会来到武陵,这些人也都不会死。所以害死这些人的,是您,不是臣!” 安琴怒极,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直直的瞪着卓翎,“要找朕,你有很多方法!又何必杀人?杀了薛玉楼的家人不够,还不放过燕山楼上上下下百余条人命!”安琴指着卓翎身后的薛玉楼质问道。 薛玉楼?卓翎一蹙眉,安琴错把闻人玉杀的人安在了他的身上,不过卓翎不想解释,他反正也杀了那么多人了,不在乎再多记上一笔! 卓翎发现,他这个人真的很该死,他永远学不会像长亭那样宠着安琴。他与安琴对话,往往是没说几句,安琴就会与他争执起来。从来不肯好好说话,不肯学习着对安琴百依百顺。 终究,卓翎泄了气,他想对安琴好一点,不就一个赵延美么,他放了就是,“铁甲,把人带过来吧。” 铁甲应声,安琴却道,“带朕去牢房!” 卓翎皱眉,“万岁千金之躯,牢房腌之地,你怎么可以去!”就为了一个开青楼的不男不女的家伙,她干嘛什么人都要管,什么人都要救!她到底想干什么! 安琴却朗朗笑着,她走至卓翎身边,踮起脚尖,缓缓贴在卓翎耳边,曼声冷道,“朕如果没有记错,王爷把朕关在牢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腌之地?朕习惯了!” 卓翎顿时没了声响,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 “走!”安琴冷然声音响起,铁甲只得在前,引着安琴进入牢房。 安琴与卓翎争执,薛玉楼看在眼里,他突然发现,安琴看着卓翎的眼神里竟是那样的复杂。有恨,有怕,竟也有着爱和崇敬。他默默的跟在安琴身后,思绪烦乱。 当安琴步入牢房,漆黑之中,顺着铁甲手上火把的光看过去,赵延美已经奄奄一息。 他半露的胸膛是那样健壮白皙,尽管发丝凌乱,脏乱不堪,他绝美容颜依旧是这样让安琴惊叹。这男人,初初遇见,他绝代风华,雌雄莫辩。雪夜的再度偶遇,他满眸伤悲,男人之气取代了他阴柔的美。这一次再相会,他气若游丝,无力睁眼。仅仅是三面之缘,他已经被我害成了这样……安琴不由自主的扶上身边薛玉楼的手臂,她的身体已有些摇晃。 铁甲阴暗的目光落在薛玉楼身上,这个男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和万岁这样亲密!怒然中,带着醋意。 铁甲挥了挥手,让手下人将牢门打开,安琴走了进去半蹲于赵延美身旁。用手拨开赵延美凌乱在眼前的发丝,她冰凉指尖,让赵延美睁开的眼睛。 “是你!”他虚弱的声音带着惊颤。 安琴无言以对,只得点了点头,“是我。” 他的目光在安琴身上久久停留,他无法猜度安琴的身份,因为他意识到,安琴很有可能……是…… 赵延美的思绪被安琴身边的薛玉楼出声打断,“延美,你可有受伤?” 安琴让出一个位置,薛玉楼把两根手指搭在了赵延美的手腕上,又看了看赵延美身上,并无伤痕,他放了心,对安琴说道,“他没受伤,只是很可能许久没有进食水,有些虚弱了……”他的伤,都被湘兰受了……想到湘兰的惨状,薛玉楼喉咙里便涌上一股辛辣。 “把他带出去吧。”安琴站了起来,心情很沉重。 铁甲拱手说道,“万岁,这……怕是不妥吧。”刚刚摄政王的脸色大家都看到了,如此放人,怕是会惹得王爷的不悦…… 安琴挑眉,“朕说的话你不打算听是不是!” 铁甲一惊,向后推了推,“属下遵旨。” 薛玉楼和着两个黑衣精卫将赵延美带了出去。赵延美被薛玉楼扶着,薛玉楼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湘兰在城南一户人家里,我会治好她的伤的。” 赵延美虽不知经过,却也展颜一笑,说了平生很少说的两个字,“多谢。” 薛玉楼点了下头,不再多说什么 赵延美心里波涛汹涌,他刚刚明明听到那个黑衣侍卫称呼那个女人为万岁……是他耳朵有问题了么?难道她真的是,那个千古一帝,钟离安琴?! 赵延美满心的震撼,只能咽下去,等待一个确定的答案。 当安琴再次回到园子里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对着卓翎跪在地上,他则面对一池冻水面色沉郁。 安琴知道他的愤怒,走上前,还没开始说话,卓翎已经带着阴冷的笑意说道,“救了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了?” 安琴皱了皱眉,始终觉得此刻的卓翎像一个得不到大人宠爱而争辩的孩子。 “那个薛玉楼是怎么知道这个伶人在将军府的?你们这中间,有细作!”卓翎走到众人前面,冷声断言。 伍勇跪在后面吓得浑身冒冷汗,他身后的王洛儿也是颤个不停。 正在这时,安琴扬声冷道,“王爷,一个伶人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就当是把他的命送给朕了,又能如何?非要追究的话,冲朕来!” 她堵了卓翎的嘴,卓翎冷冷而笑,“臣不敢。”那言语里,却没有一丝恭敬,和为人臣子的诚惶诚恐。 安琴眸光扫过卓翎,挥了下衣袖,铁甲欠身领着众人退下。园子内,只剩下了他们俩人。 安琴重重的叹了口气,走至卓翎身侧,“有闻人玉的行踪了么?” “他一定在武陵。”卓翎不咸不淡的回答了一句。安琴在想什么,杀了闻人玉就回去找那个卓翎么!她以为他看不懂她的心么! “闻人玉是蝴蝶谷的后人,他一心想要杀了你报仇雪恨,你这是活该。”安琴愤愤的对卓翎说道。不知不觉中,她已不是先前那个只会对卓翎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小女孩了,她与卓翎,此刻的争执,更像是一个女人在面对自己所爱时的争强好胜。 卓翎抬步,他慢慢靠近安琴,大手从安琴腋下穿过,猛地抵住了安琴的腰,将她推入自己怀中。 他微微欠首,在安琴唇边磨腻,安琴睁大了眼睛看着卓翎。脑子里空白一片,根本想不到这个时候她应该推开卓翎! “除了你,没有人能杀得了我。”他阴冷魅惑声音如一道磁力将安琴所有思绪吸空,她只是倚在他怀中大口大口呼吸,却也还是觉得不够,有些窒息之感。 长亭的温柔不曾给过安琴这般要命的吸引。 安琴竟然觉得,这个时候的她体内一阵空虚,她需要更多的更有力的来填满她的身体。可是,卓翎却骤然抽身,他不带一丝留念的转身离开,看着他炫黑身影,安琴面色潮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安琴对卓翎有着这么多的渴望?她也不知道,说不清楚。 一间客房内,薛玉楼为赵延美开了些药服下,赵延美又吃了点东西,总算是恢复了体力。 得知湘兰安好的消息后赵延美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薛玉楼安慰道,“是她救了你,想必你不会再有危险了。湘兰那边,我也应该去报个信,她让我出来看看将军府的动静,一定等急了。” “她是谁?”赵延美一颗心扑在了安琴上。 薛玉楼敛了敛眸光,不去作答,只是把药碗放到桌子上,避而说道,“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赵延美也不揭穿薛玉楼,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薛玉楼,“你带着这玉佩到武陵的任何一家钱庄,把玉佩交给管事的,就说你要带走尘世最后一丝牵挂,他会把我所有的钱提给你。拿了钱,带湘兰离开吧。随便你去哪,随便你怎么用这钱,但是你要是敢欺负湘兰或者对她不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薛玉楼接过玉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他如何带走湘兰啊,他不想离开。看到安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眼前,他早就失去所有衡量利弊的意识了,他只想就这样,站在安琴身后,看她一举一动的风情无限。 沉默良久,薛玉楼还是答应了赵延美,他若不管湘兰,那么这个女孩儿,就只能流落江湖,以她此刻的残破有该何去何从呢。 “其实现在你也可以离开的,我想她会准的。”薛玉楼看向赵延美。 赵延美冷冷笑道,“离开?我才不离开。我要让那个害了湘兰一生的人付出代价!” 薛玉楼知道他指的是摄政王卓翎,他摇头而劝,“延美,你争不过命。他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人,你不要因为仇恨而失去的更多。现在湘兰还活着,只有活着就有希望,你们大可以带着你们的钱,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赵延美妖冶媚笑,“我可没有玉楼你这样的心胸,害了我的,都要付出代价。” 他眼中闪过的是仇恨的熊熊烈焰,焚烧着曾经美艳风情的双瞳。赵延美一生都在恨,一生都在这样的悲惨中跌跌撞撞,直到咽气的那一刻。 薛玉楼只好止住声音,还有好说的呢?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又不一样的路要走,在这样一个纷繁世间,谁比谁好过一点呢。 薛玉楼离开赵延美的房间,正想要找到安琴,却被铁甲抓到了卓翎面前。 第103章 东风回首尽成非 卓翎缓缓啜饮着热茶,唇角漫起一丝轻烟似的笑意,如安琴一样,冷得让人发颤。 薛玉楼直身而立,不见惶恐。 卓翎抬眼扫过这人,就已经看清大半了。一个浊世佳公子,心存济世之愿,在安琴需要时出手相助,却未曾料得平静之心被情爱纠葛,一发不可收,走到了今日。 他冷眼瞧过去,星眸点点,全是杀心。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怎么能留着他?那座幽谷,因为眼前这个该死的人而暴露,卓翎缓缓放下茶盅。 一道清亮声音传入,“玉楼,原来你在这里。” 薛玉楼咽喉生涩,她从未这样唤过自己……亲密,带着一些女儿的娇态。薛玉楼回身看去,她明眸善睐,犹如一轮皎白月色,皆尽倾倒在她的眸中。 步履生风,她淡金色长袖随着动作摇曳,轻纱微晃,撩起许多人的悸动渴望。 卓翎未曾动怒,只是轻轻起身,欠首行礼,“臣参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是想玩么?那么我就陪你玩!我倒要看看,长亭,薛玉楼,还有那个早该死了的低贱的赵延美,你到底能护住几个! 他玩笑的说道,“臣看万岁事多,便请公子到这里坐坐。” 安琴仰起下颌,笑着揽过薛玉楼的手臂,都没有再去看卓翎,而是对薛玉楼说道,“刚刚还有事没问你,找了你好久,跟我来。” 卓翎一道锐利眸光刺到安琴揽住薛玉楼的玉手,女人,你玩大了!他冷意愈发寒彻人心,面上只是笑意渐浓。 “跟我走。”见薛玉楼回眸看着卓翎,安琴使劲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头压着声音说道。 薛玉楼顺着安琴的拽扯,和她一起除了将军府。 一匹马早已等在府外。 安琴接过侍卫递上来的缰绳交给薛玉楼,略略侧眸,看身边无人,才压着声音对薛玉楼沉沉说道,“现在长亭在幽谷,他找不到我一定疯了,可是他现在不能出来。那里是最安全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不伤害他的身体,一定把他留在那里。让他等着我的回音。” 薛玉楼握住缰绳,急急追问,“那么你呢,你打算做什么?” “这个不是你该问的。玉楼,如果你能帮我渡过此劫,天下之大之广,你求什么,朕许你什么。”她转变自称,为的就是让薛玉楼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薛玉楼还能再说什么?他翻身上马,目光沉沉,落在安琴精致容颜之上,留下两字,“保重。” 我期待与你的再会,就像长亭一样,望穿秋水,也要等到你的回音。天下之大之广,我只求你许我一个微笑。 卓翎放走了薛玉楼,他站在将军府外,他分明知道薛玉楼是去了哪里做什么事,可是他没有阻拦。他承认,他不会爱,每一次都要与安琴背道而驰。原来顺着安琴,他要忍受这么多…… 若不是卓翎自己放弃,薛玉楼又如何能出得了武陵呢?安琴却不曾明白他的用心。 回到武陵,这一次,陪在她身边的是卓翎,而不是长亭。 她再度披上金煌宫装,她在前,凉凉伫立。 他依旧在她身后,肃然的眸光暗藏凌乱心绪。 其实,两人之间的情愫,已在古墓中悄然改变。只是不知,到底这样的火何时才能烧断覆压千年的冰层。 安琴许久才出声,“闻人玉在暗,我们在明,他神出鬼没,难以捉摸。” 卓翎眸光微眨,前行两步,立在安琴身侧,沉沉回说道,“他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想要我的命。” “想要你命的人何止一个闻人玉?”安琴戏谑说道。 “你也想要么?”卓翎饶有兴趣的侧眸望她。 她轻蔑敛住眼神,“要你的命做什么?” “我死了,你和长亭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我死了多好,再没人管束你了。”他朗朗而笑。 安琴冷哼一声,扬眉说道,“你不死,我和长亭也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若想分开我俩,你不如先杀了我。” 卓翎轻轻笑了两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正在这时,天际那头,一片漆黑夜色中顿时绽放了一朵如火的烟花。霎时间,将天空照的亮如白昼。 安琴和卓翎都是下意识的回过头望去,安琴心底一沉,他来了? 还未待两人反应,铁甲已经从前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对卓翎和安琴说道,“请万岁和王爷速速离开将军府!” “怎么了!”卓翎上前一步,沉声喝道。 话音未落,已经有些晚了。 两口木棺从前面飞出,直直的朝着卓翎和安琴打来,铁甲大喝一声,伸出一双手掌将一口木棺死死顶住,他的身子也被震得连连退了十余步。安琴眸光一闪,拉住身边的卓翎从旁躲开,卓翎不懂身手,被安琴拽着才躲过一劫。两口沉重的木棺砸在地上,激起尘土一片。 正在此刻,园子周边飞出一圈黑衣精卫,将安琴和卓翎团团护住,严阵以待。 木棺就落在中间,安琴站起身来,目光扫过木棺,走到铁甲身边的那一口边上,素手一扬,棺材盖儿砰地一声飞了起来落在地上,木棺里果不其然躺着一个人。刚刚安琴就看出来了,这两口棺材,一个重一些,一个轻一些,显然有一个是空的,另一个装了尸体了。 卓翎不用看,就已经得知棺材里躺的是谁了。 他笑了笑,心里却不住的有些泛起凉意。 天际那段烟花不断,将整个武陵的冬夜变得有些喧闹。民众纷纷出来观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会突然放起烟花,接连不断,好似在庆祝着些什么。 安琴虽然不知这个躺在棺材里的老和尚是谁,但是总觉得他是那么熟悉,脑海里不断搜寻着画面,终于想了起来,小的时候,与这个人曾有过几面之缘。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闻人玉囚禁了许多天的董士熙。 他终究没能等到卓翎一起上路,这个年老的出家人半生都在峥嵘中虚耗,遁入空门从此不问世事,也只不过是为了来生的一份救赎。 该还的,迟早都要还上。 卓翎朗朗大笑,“礼都送到了,为什么还不肯露面?” 从园子外面传来一阵戏谑的激笑,他负手走来,那面上纯透如玉的肌肤白的吓人,汨汨流动的血管仿佛清晰可见。 这就是闻人玉,这个世界上,唯一敢挑战卓翎的人。他也是一个鬼,一个早在十年前就是去一切满心仇恨的鬼。他流浪人间,只不过,想要带走卓翎的命向埋在地下那蝴蝶谷成百上千的冤魂做出一个交代! 闻人玉一个人,面对重重黑衣精卫,没有一丝的胆怯。 在这一刻,卓翎竟有些激赏的光在眸中闪过。安琴凉凉侧眸看住了他,黑色束腰朝服,清冷流光,她的一颗心,突然忘记了跳动。卓翎总是这样,让人钦佩,让人敬畏。 “今日该来的,都来了,真是好热闹。” 闻人玉细润声音响起,不骄不躁,竟有一丝喜悦的心情暗暗流露。 安琴不说话,站在木棺边上,她的眸子平静无波,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王者气度,凛凛然,总让人移不开视线。 闻人玉却不看卓翎,一双精瞳只在安琴身上不住流连,“小丫头,好久不见,你躲到哪里去了,让我一番好找!” 安琴淡淡而笑,不做回应,这个人,意图用长亭的药瘾要挟她,未能称愿,一定是气急败坏的。 卓翎双手自身后拿出,抱在胸前,好一副默默然的气度。两个人站在包围圈内,真如词句中,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叹。 他们未有回应,闻人玉也不急,自顾自的说道,“小丫头,这个摄政王对你不好,倒不如我帮你除了他,你好跟你的长亭远走高飞。岂不是你我共赢的事情?” 卓翎不语,黑眸望向安琴。 安琴不屑冷道,“别把你和朕放在一起说,你还不配。” 好高傲的女人!不愧是女帝,一直以来,闻人玉都小看她了。她跟在卓翎身后唯唯诺诺,在众人面前,她还是有着唯我独尊的气概。 这样的女子,让闻人玉兴奋,更让卓翎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闻人玉单手握腰,另一只手抬至眉间,故作为难的说道,“那么今天我这礼算送少了,只剩下一个棺材,你们如何分啊。” 安琴讨厌与这样的人阴阳怪气的你来我回,她横步向前,杀机顿现,冷冷说道,“今天你要是有本事,朕就和卓翎一起躺在这口棺材里,若是没有,朕送你上西天!”一字一句,狠辣无比。 闻人玉敛住面上阴笑,好,真没想到,卓翎做尽了坏事,依然有一个女人愿意站在他的身前护他如命!这场戏,越发有趣了! 黑衣精卫变换阵型,大刀刷刷刷几声抽出刀鞘,严阵以待。 安琴冷哼一声,铁甲抢先带着身边所有人攻向闻人玉,这一次,铁甲誓要取得闻人玉的脑袋献给安琴,他步步相逼,闻人玉却狠笑着轻巧避过,安琴紧紧的看着,脑子里响起长亭教她的一切,快,准,狠,出其不意,打其七寸。 黑衣精卫大多已随着铁甲攻上闻人玉,只余下四五个保护着卓翎。安琴黛眉轻扯,抢过一人大刀,欲飞身而出,却被卓翎出手拽住,他眸中闪过紧张神色,轻语说道,“别去。” 安琴眸光一晃,她杀心已动,像极了怒然的一头狮子,甩开卓翎的手,脚尖轻轻点地,金色轻纱在夜色中摇曳,画出一道绝美的弧度。 卓翎一颗心,蹦出了冰层,提到了嗓子眼上,一双眸子紧紧的跟着安琴的一举一动一上一下。当初命安琴学武,不过是磨砺她的意志,未曾想过会有今天,她决绝的言语一次又一次的回荡在卓翎的脑海中。他坦然生死,却不希望他亲手养大的安琴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闻人玉的功夫路数不似寻常,安琴从没见过。自小以来,安琴在猎场受过很多武学路数的熏陶,拜卓翎所赐,她实战经验也不在少数,面对强敌尽管不敌也不至于惨败。只是,闻人玉的野路子让安琴始终处于被动之中。 铁甲大刀刀风强劲,横劈右砍,闻人玉应对的却不见吃力。安琴在旁与闻人玉交手,意图找到闻人玉的破绽,已过百招,身边的黑衣精卫死伤大半,她却始终找不到闻人玉功夫的缺口,这让安琴心急起来,这一急,她便失去了冷静对敌的优势。闻人玉掌下凝起一股劲风,抬手便要拍向安琴,卓翎在后,瞪大了眼睛就要冲过去,只是被身边的黑衣精卫死死护住无力可为。铁甲大吼一声,以身相挡,护在了安琴身前,为了安琴死,他别无遗憾。 时间在这一刻凝滞,安琴静静的看着铁甲向自己扑了过来,她从未如此细看过这个排行在长亭之下的男人,原来他虎目如炬,也是如此的耐看。他用身体将安琴护住,那无悔的眸光像极了长亭,安琴心下一动,想要救他,却无能为力。 铁甲冲了过去,为的就是保住安琴,他甘愿这样死去,也许,沧海桑田之后,安琴会依稀记得,曾有一个男人为了护驾死在了她的脚下。这一死,很值得。 铁甲闭上眼睛,等待最后一刻的降临,片刻过后,闻人玉的掌风并没有打中他的身体。只见他身前的安琴眸光发狠,安琴抬起手将铁甲拉到她身后,铁甲站在安琴后面才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那个人!是那个人救了他! 只见赵延美一袭素白长衫,手执折扇刷刷刷三声将闻人玉打得连连后退。 闻人玉退了十多步,他侧着脸,抬手重重的抹了一把嘴上溢出的鲜血,眼里带着不可思议的光狠狠的瞪着赵延美。 赵延美将折扇刷的折起横在胸前,美眸泛着冷光,杀心已动,他身上的长衫也跟着无风而起,掠起一个刚毅曲线。 这个人是谁!闻人玉不信,他马上就要杀了安琴杀了卓翎报仇雪恨,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雌雄难辨的人,他武功之高,连闻人玉也有些自愧不如! 天际上砰砰砰的绽放着五彩烟花,如苍天的怒吼。 闻人玉自知不敌,放出讯号让外面的胡心出手相助,可是讯号放了出去,却没有人回应。 安琴面对闻人玉,玉颜溢出深深的笑,她目光看着大门处,众人也跟着看了过去。 胡心和闻人玉的几个手下的尸体像废品一样被长亭扔了进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长亭冷着一副面孔掀袍而入,身后跟着书生模样的伍清歌。 闻人玉竟哈哈大笑,他知道,他又输了。又输在了卓翎和安琴手上。他本以为可以借助安琴对卓翎的恨一举杀了卓翎,却没想到,也正是因为他要杀卓翎,才让安琴看清了自己。安琴从来都不希望卓翎出事。长亭又只听命于安琴,安琴要做的事,他从来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闻人玉输了,输在了他没有弄清这几个人微妙的关联。有的时候,恨,也是一种莫名的爱。 是天意,是命运,让闻人玉终不能复仇。 他眸子里倒映着天上的烟火,本是放给卓翎的挽歌,却变成了自己的陪葬!天意如此,人不可违。 闻人玉掉头仓皇而逃,安琴眸中闪过一道狠意,命道,“铁甲,追!” 安琴身后的铁甲想都没想就带着身边剩下的二十余人追了出去,虽然是穷寇莫追,但是安琴从卓翎那里还学过另一句话,斩草除根,余孽勿留。 这一夜,武陵城好像又恢复了往日喧闹的气氛。烟火照亮了天际,直到闻人玉落败,还没有放完。过了很久,吵闹的声音才稀稀疏疏的落了下来。世人似乎忘记了前些日子恐怖的事情,这一座南方的欢场,再度热闹起来。 纸醉金迷,便是越痛苦,越迷醉,在醉眼惺忪之际,才可能看到繁华异世。以此解脱,快哉,快哉。 这一折腾,彻夜未休。 安琴高坐将军府高处虎皮大椅上,身边站的是冷颜的长亭。他是旧时的守城将军,他也是今日女帝的入幕之宾,站在那里,理所应当。 卓翎坐在安琴下首处,一双眸子如往日般阴冷,面上不辨喜怒,平平淡淡,却静的让人胆战心惊。 赵延美手执那把折扇,静静的立在一边,他身边站的是薛玉楼,薛玉楼眸子悄悄的放在安琴身上,她冷冷的靠坐在大椅子上,面上冷清之色与卓翎如出一辙。 赵延美眸中暗暗掩住所有情绪。她真的是皇帝,怪不得初见时,他便觉出安琴身上那一种神秘的气息。她出身贵胄,俯瞰九州,怎么会似寻常呢!昨夜出手相助,不是一时冲动,赵延美现在已经没有了燕山楼,而他的仇人就是眼前的卓翎。他亦希望昨夜那人杀了卓翎,可是,他更希望,卓翎死在他自己的手下! 第104章 昨夜香衾觉梦遥 正当众人默不作声,各怀心思之时,铁甲带着两名手下走了进来,在安琴面前,掀袍跪下。 “末将罪该万死,让他逃了。”铁甲跪在安琴脚下,气血翻涌,觉得有负安琴所托,他自责不已。 安琴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觉得让他脱逃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闻人玉的功夫大家有目共睹,并非寻常人可以轻易抓到的。现在的闻人玉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无论是对卓翎,还是对安琴,都再构不成威胁了。 安琴敛住眸光,抬了抬手,“起来吧。”安琴低眸看着跪着的铁甲,想起他拼死相救时的决绝,安琴有些动容。 铁甲颔首起身,立在了卓翎身后,他抬眼,觉得安琴身边长亭的身影是那么扎眼。 众人不语,等待安琴发话。 “朕不会放过闻人玉的,传武陵守军!”安琴星眸缀着点点寒意,沉声吩咐。 不一会儿,伍勇被带了上来,他赶忙下跪请安,“臣伍勇参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琴并未让他起来,“昨夜你们疏忽,让那刺客闯入将军府如入无人之境!该当何罪?” 伍勇吓得将头伏的更深,“罪臣该死,请万岁降罪。” 安琴声音愈发冷将下来,面上却喜怒难辨,“找人画出闻人玉的画像,各个关口,都要严查!” 安琴素颜依旧,华服之下,她眉清目淡,灵秀之中却又隐含几分刚毅慑人之气,刚柔并重,这是一个百年不遇的绝世美人。 伍勇领命退到一边,不再多话。 接下来的路,你要怎么走?卓翎闭合双眼,在心中问了出口。他竟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杀了她身边所有的男人?还是卑微的再去恳求她留下?卓翎一时间默然不语,沉下了面色,冷冷清清的坐在那里。 安琴玉唇微启,曼声冷道,“铁甲,吩咐下去,明日启程回宫。” 长亭咬了下牙,该来的总归要来,尽管他多不想安琴再回到那个地方,可是,他也不能说出阻拦安琴的话来了。虽然他知道,如果他执意要安琴和他离开,安琴也会听他的…… 卓翎缓缓张开双眸,心下轻松了几分,不管怎样,她还是选择回去,卓翎自信的想,只要回去,只要给他在一次机会,安琴会爱上他的。 许久没有出声的赵延美上前一步,拱手欠身,“草民赵延美愿追随万岁左右,誓死效忠。” 薛玉楼一惊,卓翎则挑眉看向赵延美眼带精光,长亭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和鄙夷。 安琴却暗暗思量,赵延美这个人功夫出神入化,他若归为己用,想必有百利而无一害。况且,是她从牢里把赵延美救了下来,也许,这个人会知恩图报的吧。 安琴眨了下眼,轻点下颚,“准你随驾回宫。” 长亭纵然不悦也只得忍下。 卓翎眸子里是何中光芒不住闪烁谁也不曾看懂。 铁甲和伍勇领命下去准备起驾事宜,卓翎最后看了一眼堂上众人,冷笑两声独自缓步离开,也没有跟安琴跪安,安琴早已习惯他的唯我独尊不把她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这一次,安琴却忍住笑意,因为她觉得,此刻的卓翎像极了一个吃醋的孩子,他在故意为之,期望得到她的垂怜。 长亭伴在安琴身后依旧一言不发,安琴靠在椅背上,一只玉手轻轻挂住长亭的手指,他心里一暖,轻轻回握。这一个小动作落入台下两人的眼中,有些刺眼,更加刺心。 “玉楼,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朕一起回宫。以你的医术,太医院必有你一席之地。”安琴不忍这个男人为她做了这么多之后一无所得。 她想许他荣华,他却突然决定就此告辞。 薛玉楼掀起袍子跪在了地上,温润说道,“草民只是一个药商,医术平平,难登大堂。承蒙万岁错爱,草民却不敢领命。惟愿吾皇龙体康健,我云棠风调雨顺。” 他的疏离如此明显,安琴凝起一双淡眉,她看不懂。她笑了笑,“如果这是你真心所求,朕愿意成全你。可是,朕还是希望给你些什么。” 薛玉楼如鲠在喉,有口难言。 安琴缓缓走下台阶,立于薛玉楼身体之前,她抬了抬手,示意薛玉楼起身。 薛玉楼缓缓站了起来,却仍不敢看向安琴的双瞳。 “以后若是你有事,不论什么事,报上你的名字,朕云棠禁宫的大门即刻为你敞开!”她的眼中泛着惊世的光芒,让人恍然觉得,她不似凡俗,高高在上,那一种高贵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就代表着皇权,代表着这世间最崇高的一切! 薛玉楼蓦地低下了头,料不到她竟然许了这样一个承诺给他,此时安琴与他擦身而过立在他左侧,口中轻轻的,用只能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朕的一枚金扣子,还在你手里吧。” 薛玉楼心神一窒,眸光陡地闪到安琴脸上,却见的她轻轻一笑,把左手手按在了薛玉楼的肩上,拍了两下,“你是朕的朋友,但愿与你还有再见的缘分。” 这话里的重量让薛玉楼不敢细细思量,他心底满满的,很多很多的话都被压了下去,很多很多的渴望也都被砸碎了,再不敢要求,再不敢说什么。就这样,也许就足够这一生的慢慢回忆了。 其实安琴对薛玉楼一点动心都没有,她待他,就像一个好友般无条件的信任。是薛玉楼,那样无私的相救,长亭才能活下来,因为这个,安琴无尽的感激着薛玉楼。也因为他,安琴才相信,原来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还可以有这样美好的信任存在。她看惯了尔虞我诈,薛玉楼,让安琴感到欣慰和温暖。 薛玉楼许久才说出两个如烟的字,“谢谢。”除了这个,他再无别话可以说了。 就这样,薛玉楼离开了将军府,安琴回去的路,不会再有他的身影了。 在将军府外,他见到了跟出来的赵延美。 赵延美纯白长衫,有些憔悴的面容没有曾经的绝代风华,但是却平添了几分男儿的硬朗。看上去,仍旧惊为天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皇帝的?”赵延美与薛玉楼并肩而行,他要去看一看湘兰。 “当初离开武陵之后,我就知道了。”薛玉楼想到那夜里安琴给他的震撼,那个属于他们两个的夜晚,皓月,幽谷,静悄悄的深潭,这一切仍旧让他心动不已。 赵延美不再说话,薛玉楼则侧眸看他,“你为什么要离开武陵?”赵延美爱上了安琴么?薛玉楼暗暗思忖着。 “这你不需要过问,这是我的事。”赵延美绝世傲然,不许别人窥视他的心事。 薛玉楼叹了口气,“湘兰那边还好,可是你丢下她,你怎么忍心啊!” 薛玉楼的这一个湘兰之言确实刺痛了赵延美,他依稀听得到湘兰被凌辱时的惨叫。 赵延美面色愈发黑了下来,他在湘兰借宿的民宅门口停住了脚步,手上紧紧握着折扇,他对薛玉楼说道,“我不进去了,你就让她当我死了吧,跟她说,让她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薛玉楼神色凝重,许久之后,留下了他的承诺,“我会照顾湘兰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照顾。你放心,你留下来的钱,我会一分不留,全部交给她的。” 赵延美一直知道薛玉楼是个纯善正直的人,他能如此承诺,赵延美也就放下了心。最后看了一眼大门,抬步离去。薛玉楼看着赵延美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不知所谓的走进了屋子。 从这一刻起,无论是赵延美,还是薛玉楼,又或者长亭和卓翎。他们的命,便与安琴紧紧的拴在了一起。是生是死,都不再重要了。因为,这场命运的戏,从来没有赢家。 是夜,安琴手托着腮,看着一言不发的长亭,他立在那里,黑着脸,安琴翘起嘴唇,等他发火。 过了很久,长亭都没说话,安琴实在有些受不住了,就拉了拉长亭的衣袖,他却依旧不肯转头。安琴知道,这回的祸她闯大了。 撒了半天娇,长亭都不理她,安琴不禁恼怒的说道,“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死给你看。” 长亭背对着她,安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长亭身形未动,看来还是堵着一口气不发。安琴转到长亭前面,才看到他双眼泛着红丝,显然是已经气到爆炸了。 安琴被他吓得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了长亭的脸,像个孩子一般委屈的哭了。“长亭……我错了……可是我们都说好了不会再逃了……” 安琴的眼泪把长亭心中的闷火浇灭了大半,他面色有所缓和,却依旧冷颜质问道,“我是在气这个么?” 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没弄清我的心意!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跟在你身后,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没明白么!我生气,是因为你再一次想自己一个人独揽所有,想把我困在幽谷,为你担惊受怕。 长亭刚毅双唇开合,闷声说道,“难道你的心中,我不够力量站在你的身边,陪你面对危险么?” 也许是因为这一路走来,长亭总是伤了又伤,安琴会对他失去了原有的信心也不足为奇。这一点,光是想想都足以让长亭发狂。 安琴不知道怎么解释,慌忙的哭着,看得长亭一阵心疼,他软了下来,为安琴擦了擦眼中不断涌出来的泪水。这个昨夜不惧生死处变不惊的女人在他面前永远这样脆弱,长亭,你还在求什么?他松了口气,“别哭了,是我刚刚气坏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气自己,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陷落危险。” 安琴委屈的扁了扁嘴,窝进了长亭的怀中,娇音似水,惹人爱怜。 “我这一次错了……”安琴在长亭胸口擦掉眼角泪水,仍旧带着哭腔说道,“以后,我绝对不会一个人走掉,你把我拴在你腰带上,你去哪里我都跟着。” 长亭拧皱的眉心挤出一丝笑意,这丫头,总让他没办法。 他大手张开,揽住了安琴的身子,低声说道,“回去后,你是皇帝,我是一个死了的将军,这可怎么办?” 安琴只有片刻的为难,随即展颜笑着说道,“这个交给我,反正回宫之后,是我亲政。我打算杀一儆百,谁敢不听我的,我就抄家问斩,树立我的皇威。” 这话里的意思倒是不错,可是听起来始终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在气呼呼的说着胡话。长亭再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眼中升起一团疼溺的神情,一手揽住安琴的腰,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抚了抚安琴的脑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抄家问斩,不一定能树立自己皇威,要以德服众,死太多的人剩下的人只是敢怒不敢言,以后你还要怎么治理整个云棠?” 安琴见长亭不再生气,心里也舒服多了,她把头埋得更深,深深的呼吸着长亭身上的味道。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安琴在长亭怀中睡得格外沉稳,长亭却久久不能成眠。他总觉,此次回宫,会有一个更大的危险漩涡在等待着他和安琴。纵然闻人玉那个人已经不成气候了,可是,卓翎仍旧活着,他仍是一个太可怖的存在了…… 这一边,卓翎手指捻住一根银挑子不断拨弄着烛泪。 红色的微光将银挑子的头烧得乌黑,摇曳的残红映在卓翎漆黑的双瞳中,却只是陷落一个更加幽暗的境地,没能留下一点光亮。 卓翎这一个漫长的人生已经灰暗的太久太久了,没有什么可以照亮他的东西。只有一个安琴,可是眼下,她睡在了别的男人身边。这让卓翎怒火中烧,却无从发泄。 铁甲立在卓翎身后,请示了很多明日启程的事宜,只不过卓翎都没有用心去听罢了。 铁甲不知道王爷到底打算如何处置那个长亭,但是他对于长亭始终满怀恨意。这恨里面,有几分嫉妒,几分不甘,只有铁甲自己心里明白。 长亭亵渎了他心中的女神,这是铁甲心里最真实的写照。在他眼中,安琴是应该被人敬仰的,她高高在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与她并肩而立,即便是卓翎,在铁甲眼中也是不够格的。又岂容一个低贱的长亭如此亵玩! 此时渐近破晓,天色将明未明,一片蒙昧,恍如安琴前行的路。 卓翎早早的等在大堂,又或者说他根本一夜未眠。脑海里盘旋的竟是那夜安琴对闻人玉说的一句话,“今天你要是有本事,朕就和卓翎一起躺在这口棺材里,若是没有,朕送你上西天!” 她此刻也许都不再记得她曾说过这句话里,可是卓翎永生难忘。那句话,她脱口而出,没有一丝犹豫,更显得那般珍贵。 卓翎一直相信,安琴对他是有情的。 如果我愿意对你如长亭待你那般温柔顺从,你会不会爱上我,而不是他?卓翎双眸不眨,直愣愣的坐在那里出神。 直到铁甲打破了卓翎的沉默,他恭敬请示,“王爷,董士熙的尸体已经着人先一步送回帝都了,按照您的吩咐,会被葬在古寺后山。” 卓翎沉沉叹息,“知道了。” “万岁还未……要不要着人去请?”铁甲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跟卓翎如实的说。 卓翎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依旧沉下心,想着自己的事情,不去理会铁甲。 没过多一会儿,从安琴房间传出了声响,候在门外的婢女端着托盘,在安琴的声音响起后她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进去。 昨夜和长亭闹得太晚,安琴便睡过了头。今日醒来,还是长亭叫了半天才肯动身。 待安琴走出房门,看到的第一人便是素白长衫手握折扇的赵延美。他微微欠身,不去行大礼,安琴也未责怪,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卓翎已经坐进了马车,卓翎黑漆马车排在安琴的马车之后,安琴有些纳闷,这个卓翎什么时候会如此大方,她还以为卓翎会和她坐在一辆里以防她和长亭亲密。倒也不及多想,安琴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她撩起车帘,令道,“长亭,上来!” 长亭回眸看了看肃然而立的众位黑衣精卫,翻身下马,随着安琴坐进了马车里。而赵延美则策马伴在安琴的马车一边。他的心思没人能看懂,众人也就只把他当成一个妄图攀龙附凤的低贱之人,毕竟赵延美只是一个伶人而已。 守军伍勇带着武陵众位武将文官跪在了城门口恭送圣驾。 多年之后,一段佳话暗暗流传。 说是云棠女帝安琴微服私访,南下到了武陵,看中了燕山楼名伶赵延美,女帝一见倾心,两人缠绵数日,女帝便带着赵延美回了皇宫。这一段女帝的风流韵事不知是怎么传到民间的,不过却也是大家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只是熟不知,旖旎佳话背后,藏了太多辛酸的血泪。 第105章 别是幽情嫌妩媚 这一行虽未打出皇家的仪仗,却也是浩浩荡荡的,民众看了也都避道而行。 安琴掀起车帘,指着远处湛蓝天空中一朵白云说道,“长亭你快看,那块云彩,像不像糖?” 长亭皱眉看去,叹了口气,“你想吃糖了就直说,何必拿云彩说事。我怎么就没觉得它像一颗糖了?” 安琴的小心思被长亭戳穿,她躺进长亭的怀中,也不顾自己的发髻被弄乱,在长亭身上蹭来蹭去的,“我真的想吃糖了,武陵城里买的糖都丢了。” “那个人就在后面,你敢吃糖?”长亭故意说道,他心里多多少少介意着卓翎在幽谷里说的话。他想知道,到底安琴心里是怎么想的。 安琴愤然起身,叫道,“怕什么?现在我说了算!” 安琴挑开车帘,“停车!”她喊了一声,前面引路的铁甲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打马回头,在安琴车架旁停住,他拱了拱手,“万岁有何吩咐?” “铁甲,前面还有多久进入下一个城镇?”安琴出声问道。 铁甲看了看,估摸了一下,回说道,“回万岁,不远了,也就半个时辰的路了。” “今天我们在前面的城镇休息一晚,你先行一步,去给朕买一袋糖回来!”安琴淡定自若的吩咐说道。 长亭靠在马车里面的软垫子上已经是满脸的笑意了,这个皇帝,还真是千古一帝!再想找一个这么爱吃糖的皇帝还真不好找了! 铁甲愣了愣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道,“万岁说想要什么?” 一边马上的赵延美不知所以的笑了下,出声说道,“万岁,还是草民去吧。” 安琴这才想起这一次回宫的人里面还有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赵延美,她回眸看去,只见他风姿卓绝,美艳无双。可是历经大变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妩媚惹祸的命令了,他现在只是一个俊美得有些哀伤的男人。安琴思及至此,总觉得是自己欠了赵延美的,她带着愧疚,始终无法直视赵延美的眼睛。 安琴点了点头,“你去吧。” 赵延美略略欠首,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这几日,卓翎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始终一言不发,他太安静了。现在俨然是安琴说一不二,而卓翎竟像一个出家人般平和,他如同遁入空门一样与世无争。这样的卓翎,安琴没见过,她感觉怪怪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不过现在的安琴有长亭相伴,一时还考虑不到卓翎。长亭却认为卓翎别有阴谋。 进入城里,铁甲包下最大的客栈,安琴跟在长亭身后下了车。却见的卓翎仍未出来,她奇怪的问道,“王爷呢?” 铁甲欠身,“王爷刚刚一个人骑马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安琴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他一个人走了?什么意思,什么叫一个人走了!” 铁甲解释道,“王爷也没细说,只是管奴才们要了一匹马,说不用人跟,然后就离开了。” 安琴表情奇怪,“这个卓翎玩什么!一会儿闷在车里什么都不说,一会儿又一个人跑掉。” 长亭也觉得很奇怪,可是安琴的语气让他不舒服,他抱起双臂看着安琴,安琴却不自觉,依旧气呼呼的想着卓翎的事。 “算了,你们派两个人去看看。其他人在客栈里安顿下来,明早再启程!”安琴先一步进入客栈,长亭跟在她后面,两人形影不离,着实让黑衣精卫们艳羡不已。 到了夜色愈浓时分,仍不见卓翎回来,安琴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她甚至忘记了那个先他们一步进入城门的赵延美也没有回来。 直到长亭提起,“赵延美去了哪?” 安琴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出声喝道,“铁甲!你们派去的人都没找到么?” 铁甲疾步而来,“没有,都没有看见王爷。王爷走的时候还在城外,恐怕王爷还没有进城。” 安琴心里慌了神,有一种恐惧感从心头溢出。 长亭敛住不悦,沉声说道,“铁甲留守客栈,找十个好手,跟着万岁和我一齐出城去寻。若有消息,放信号告知。” 安琴握了一下长亭的手,似是感谢他的体贴。长亭强颜轻笑的回握了一下,两人翻身上马,带着十个黑衣精卫飞驰而出,朝着城门口奔去。 夜凉如水,更何况是这样的深冬时节,自然是寒彻人心。 卓翎一人独立于城外一座悬崖边上,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景物慢慢消逝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他心情复杂,有很多情感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说出来,像这样躲躲闪闪的,他过了好久好久了。安琴笑颜如花,却绽放在别人怀中,他又恨,又妒,又伤心。他卓翎怎么会变成这样,优柔寡断,心里纠葛万分。 如果那夜里和安琴一起死在了闻人玉手上,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的结局。至少,不用再这样熬过漫长岁月了。卓翎感觉自己活得实在是太久了,他有些活得不耐烦了,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只剩下一个他。还有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安琴。 正在沉思之时,一个人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卓翎没有习武之人的警觉,可是他仍旧感到了身后那浓重的杀意。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等待来人出手。 来人杀心已动,却没有动手。 他温婉声音在夜色中变得这样可怖,“王爷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一定要当心身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赵延美。 看到卓翎,赵延美的心里便来来回回的怒吼着杀!杀!杀! 卓翎不屑的嘲讽而笑,“想杀我就快点动手,不要等到本王的黑衣精卫过来,到时候,你就没有机会了。” 他强调冷冷,不去想法脱离危险,反而意欲激怒赵延美。赵延美凝眸一忖,他真的不会功夫么?还是功夫太高,为了掩饰?直觉告诉赵延美,无论是哪一种,卓翎不是好杀的人,而且,即便是他死了,也难平赵延美心中的仇恨之火。(.无弹窗广告)有什么会比死还令他难受的?赵延美唇角绽放一抹笑意,安琴。他心中默默念道。 赵延美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布袋子,里面装着安琴要买的糖,他笑了笑,敛去浑身的杀意,对卓翎说道,“王爷好自为之,草民先行告退。”话中深意,两人心知肚明。 赵延美前脚刚走,安琴一人策马后脚赶来,看到卓翎一人独立在悬崖边上,她气不打一处来,翻身下马。 听到身后响声,卓翎还以为是出来寻他的铁甲,没有回身,依旧看着远处出神。 安琴一把把卓翎拽了回来,大骂道,“卓翎,你什么意思!想死么?站在悬崖边上,拜托你要跳下去就快一点,省的我费了这么大劲出来找你!” 卓翎透出惊奇的眼神看向安琴。一时无言,听着安琴气急败坏的吼声。 安琴不住的发火,甚至忘了眼前这个人是曾经让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卓翎。 “你跳下去吧,你跳啊!你要是跳下去我就……”安琴骤然收住声音,后面的话冲到了喉咙里却紧急刹住,没有说出来。 卓翎用期待的眼神静静的看着安琴,他仿佛听到了安琴并未出口的两个字。 安琴尴尬的闭上了嘴,推开卓翎,一个人走到悬崖边上,任由冷风将她吹拂。天啊,她在想什么!她刚刚想说的竟是……你要是跳下去我就跟着。安琴用双手覆住滚烫的脸颊,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这是卓翎啊,这不是长亭,她爱的是长亭,要的也是长亭!安琴胸口上下起伏,有些窒息的晕眩之感。 卓翎在安琴身后露出一抹淡笑,他快步上前将安琴骤然间抱在怀里,安琴低呼了一声倒在他的胸口处。卓翎动情的将自己的唇覆在安琴额头上,他唇上冰凉的感觉让安琴感到一阵舒适和激动。她心不跳了,静静地,她也不知该怎么做,她的双手被卓翎握在胸前,就这样,有些发愣的安琴靠在了卓翎身上。 他沙哑的嗓音隐忍着一个男人的渴望,“我们跳下去吧……” 安琴不出声,全世界,只剩下卓翎的声音。连冷风刮过的阵阵声音都消失了。 “跳下去,我们就不会再互相折磨互相伤害了。”他的呼吸打在安琴额头上。 他折磨她,让她的心灰暗到不可收拾。她报复他,用他的爱当做自己的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谁赢谁输,早已是算不清楚了。 安琴顿时觉得眼睛酸疼酸疼的,想要哭,却哭不出来。她从头至尾,没有再说什么。她的身体紧紧地倚在卓翎怀中,随他似有若无的呼吸起伏着。 他抱着安琴的身体缓缓走到悬崖边上,走至不能再走的地方,安琴的脚碰到了一颗石子,石子一溜烟的滚下了悬崖,连个声响都没有发出来,只是落入黑色的漩涡中,不见了踪影, “你怕不怕……”卓翎伸出一只手将安琴眸前凌乱的发丝拨开,在她额头上轻轻啄吻,惹得安琴心痒难耐,她仰着头,想要看到卓翎,却只能听见他愈发粗重的喘息声。 安琴忘记了她此刻站在悬崖边上,再稍稍往前半步,他们就会坠落下去,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安琴莫名的情怀充满了一颗颤动的心,她带着泪,却不是悲伤。卓翎将她的身子猛地转了过来,拉入怀里,他大手一揽将安琴紧紧的拥住,未待安琴看清,他已吻了上去。安琴娇吟一声,趁着她张开双唇的一个空隙,卓翎的舌攻城略地,再不放过她的每一丝颤抖。他们一定是疯了,迎着冷风的凌虐,抵死交缠着。安琴如此被动,却在他如火的掠夺中渐渐放弃了那微弱的抵抗。 卓翎的吻狂乱而带着生涩,不若长亭的老道,这是安琴没有想到的。她心底埋藏的情感被激发出来,她迟疑的环上卓翎的双肩,与他在彼此口中寻找呼吸。 她的理智被抽空了,她泪眼迷蒙的看着眼前的卓翎,他眸中冰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痛苦悲伤的情绪,两人渐渐分开,都是筋疲力尽的注视着对方。这一吻,好像花费了两人一生的力气一般。他们都不承认心底最深刻的铭记只有彼此,只在刚刚的一瞬间,才恍然发觉,原来寻寻觅觅,最想要的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卓翎没法要求安琴,他吃了太多苦头,走了太多弯路,他只有请求,卓翎的手细细的在安琴侧脸处抚摸,轻声细语,带着无尽的疼爱之情,“答应我……无论你现在和谁在一起……记得有一个我……让你又恨又舍不得杀。”声音顿涩,裹挟着最原始的苍凉之感,“我等着你爱我,我等着你。无论过了多久,我都在。” 卓翎淡色的唇在安琴面前,她突然不想听卓翎说这么多,她踮起脚尖,攫住卓翎的唇又是一番深吻。安琴这次的主动让他更加心疼,他大手用力推开安琴的身子,唇欲分未分,还有着盈盈的光粘连彼此。卓翎闭了闭眼睛,沉声叹了口气,转身一人离开,将安琴一个人凌乱的丢在了悬崖边上。 安琴带着泪光,在眼眶的水珠里看见卓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林中。只想痛哭的她,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这一天的夜里,两人因为一次看似无理取闹的出走,一次意外的深吻而走入了一个更为微妙的关系中。正因为这一次意料之外的事情,很多人的命运都在发生着改变。 夜色愈发沉重凝滞,安琴的发被冷风吹乱,她立在悬崖边上,顿时觉得双腿软了下来,目光也有些摇晃,夜幕倾斜的倒在眼前,她只是在等跌在地上那一刻的疼痛。却被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怀抱拥了进去,她知道,这是长亭。 她却无力回应长亭急急的呼唤之声,“安琴,安琴,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安琴!” 长亭无法,只得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安琴身子特别轻盈,长亭几乎没有费一丝力气。他急急的抱着安琴返回城里。 刚一踏入客栈,就看到卓翎坐在那里静静的喝着茶,好像已经回来了很久了。长亭不及多想,他穿过众人抱着安琴上了楼。 铁甲竟也有一丝不属于奴才的紧张,他按捺住心中急切情绪,低声请示,“王爷,属下去请大夫?” 卓翎饮下一口热茶,面色无波无澜,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轻轻嗯了一声,铁甲便挥手令手下火速去请大夫。 卓翎甚至都不曾抬眼,他走上楼梯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就不曾再出来过。 夜里将大夫抓了过来,在安琴房内发出的响声,卓翎似乎都没有听到,沉沉的合上了眼睛,也不知是睡下了还是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沉默之中。没有人能知道……他是卓翎。注定与任何人无缘,任何人也与他无缘。他也不在乎,只想知道,安琴的路上,会不会有他! 安琴的房里,大夫战战兢兢的收回了放在安琴手腕上的手,他回头对立着的长亭说道,“夫人只是急火攻心,又吹了冷风,故而头晕目眩,只要多歇一歇,喝些热的汤便好了。” 一个称呼让他们身后的铁甲简直有些发狂!夫人?她是女帝!她是千古以来唯一登上宝座的女人,凭什么被长亭这样一个奴才糟践!铁甲心里忿忿不平,怎奈连卓翎都不再去管,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手下人带着大夫出去,给了银两打发走了。 铁甲站在那里不肯动,安琴睁开眼,挥手让他们都下去,铁甲这才心有不甘的离开了房间。他反手将门带上,一双虎目瞪向坐在床边的长亭,带着恨意,熊熊燃烧着。 长亭急坏了,他半跪在床边,握住安琴的手放在自己脸庞,焦急的问道,“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昏倒在悬崖边上?” 安琴目光闪躲,她甚至害怕长亭会闻到她身上留下的卓翎的味道。其实她不知道,很少有人像她一样,对味道这么敏感的。只是做贼心虚,与卓翎那样痴缠一番,让安琴感到深深的负罪之感。 见她不答,长亭更是心急,“你碰见赵延美了?他欺负你了?还是……”安琴的不言语让长亭几近崩溃,他追问,“你倒是说话啊,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突然一下子就倒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安琴只是轻轻的说道,“给我点水。” 长亭放下安琴的手,从桌子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安琴,又怕她烫到,便把茶杯放在自己唇边轻轻的吹了吹,确定不再那么烫了才喂给安琴喝了两口。 安琴单手拄在床上,半坐着,看着长亭有些笨拙却很细心的动作,她突然很想抽自己。她那时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怎么会跟卓翎做那样的事,难道说,她已经爱上了这个转变后的卓翎了?不……不可能……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她爱的,永远都只有一个长亭! 第106章 莫为繁花又断肠 喝了两口热茶,安琴的心却仍旧没有平静下来,她强颜而笑,掩饰的说道,“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一阵冷风吹过,就觉得突然头晕了起来,还好你在。”安琴纯纯的笑,却那么敷衍。 长亭眸色冷凝起来,她在说谎。她的马已经被她甩在了好远处,她面对着自己倒了下去,说明在长亭到达之前,悬崖边上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是谁?是那个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的赵延美,还是卓翎。 安琴还不知道自己拙劣的谎言被长亭这样轻易的看穿了,她拉过长亭的身子,让他坐在床上,惊颤的手环抱长亭的腰,声音低弱,“长亭,我好爱你……” 这样有些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长亭愈发担忧起来,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她不说,他即便是强问,也不会有结果的。长亭只好作罢,将她紧紧抱住,给她力量。就像安琴曾要他承诺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爱我,信任我。”长亭重重的出了口气,认命了,谁让他的女人是这个世间,最不同凡响的一个呢! 他们离开武陵也有些日子了,薛玉楼带着湘兰在民宅里疗伤。其实,湘兰最重的伤在心上。 赵延美随着安琴走了,薛玉楼甚至都不知道怎样去向湘兰解释。 因为湘兰的精神实在是太脆弱了,薛玉楼不能说真话,又不能像赵延美交代的那样说他死了,只是折中,编了一个谎言,“湘兰,你哥哥没事,他现在被伍勇将军留在家里疗伤,但是他说武陵现在很危险,让我带着去姜宁,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去接你。” 湘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薛玉楼,薛玉楼怕这个聪敏的小丫头不信,他拿出了赵延美交给他的玉佩,他把玉佩放到湘兰面前,温文笑道,“你看,这是延美托我给你的。他说带着这个玉佩可以取出他留下的钱,让你带着钱到姜宁住一阵子,很快……”薛玉楼有些说不下去,但还是咬着牙,把谎言编了下去,“很快你们就会团聚了。” 看到了玉佩,湘兰果然信了几分,灰暗的眸子里也燃起了一些希望的光。 这些天,湘兰一直在哭,眼睛肿肿的,“玉楼哥哥,摄政王为什么要杀我们啊?” 湘兰在牢里听到赵延美和王洛儿的对话,隐隐约约的得知是摄政王要杀他们。而伍勇则派手下王洛儿救下了她。 薛玉楼咬了咬唇,咽下几多愤慨,“这个……你哥没说……我也不知道……” 血流成河,只为了她的行迹。 祸水红颜,真的不愧是灾难。 为了安琴,死了多少的人,包括薛玉楼的家人在内。可是薛玉楼仍旧不能去恨她。他爱着,崇敬着她。那是一种仰慕的情感,有些时候,薛玉楼甚至觉得,他对安琴,已经超越了男女之间的俗世情怀。更多的是对那冰凉的她,深深的膜拜。倾慕,与爱不同,但却让薛玉楼甘心为她失去一切。 赵延美随她去了,不管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追着她的脚步,都是一去不回。湘兰在历经这样的劫难之后,再度一个人被扔在武陵,如果说实话,她会怎么样,薛玉楼都不敢想。只希望,把她带回到姜宁,在那个美丽的城里,湘兰会渐渐忘掉赵延美,忘掉武陵里发生的一切。她还那么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 薛玉楼曾问过湘兰,要不要把赵延美留给她的钱全部带走,湘兰说,“武陵里所有的钱庄都认识我哥,这些钱放在武陵才安全。反正等哥没事了以后也回来接我回来,就放在这吧。” 薛玉楼笑了笑,并不说什么,心里却实在有些慨叹的,这个小丫头也学到了赵延美的机敏。只可惜,她哥还会再接她回来么? 湘兰喜欢薛玉楼,能跟在薛玉楼身边她还是很开心的。毕竟年纪弱,有些事,就像一块疤,结了痂之后你不去撕它,也就不会疼。 命运这条路,从来都不会好走。 那夜后来,赵延美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客栈。长亭曾经问他去了哪里,赵延美只是笑嘻嘻得避了过去。这夜里发生的事是一个谜。长亭始终不知道,就是在这一天的夜里,安琴慢慢看清了自己的心。有些问题虽然得到了解释,却没有办法去去解脱。 第二天一大早,卓翎独自用过早饭便上了自己的马车。安琴脸色有些苍白,她心不在焉的和长亭吃了一点走出客栈。 长亭在安琴身后,扶着她的手臂等她上车。 她的眼睛偷偷的看了一眼卓翎的马车,车门死死的遮住了里面的他,她什么也看不到。安琴心里苦痛万分,有对长亭的愧疚,有对卓翎的愤怒,也有对自己摇摆不定的恼火。 长亭留心到安琴的异样,他沉沉说道,“哪里不舒服?” 安琴挤出一丝淡笑,回眸看他,答道,“没有。”随即上了马车,不再多话。 赵延美打马上前,从车帘外递过来一袋糖。“万岁,草民买到了您要的东西了。”他带着笑意的声音现在听来犹如甘冽泉水在冰下汨汨流动的轻响。 安琴撩开车帘接过袋子,在车里含了一块菱角糖,却不是往常的味道,泛着苦涩,让她不禁苦笑,昨夜,什么都变了。她索然无趣的把糖袋子甩在了一边,默然坐在车里,长亭也不说话,一双精瞳仔仔细细的把安琴看了个遍。有些东西在悄然转变,到底是什么呢?长亭有些担忧。几次问过安琴,她却始终推说身体不好,长亭也无法,敛声不语。 “再有半天的路就到达帝都了!”不知是谁在外面说了这么一句。 安琴的指尖突然抖了一下,长亭的大手随即覆了上来,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不许她害怕。 就像他给她的承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外面的景物飞快闪过,安琴无心去看,她靠在长亭怀中,那种来自于他特有的味道是一如往常的,没有变,她爱的还是长亭。这个为了她出生入死的男人会永远陪着她,地老天荒。 而卓翎…… 安琴颤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唇,想起悬崖边惊掠的冷风,想起他火热的吻,想起那一夜,抵死的缠绵。她把自己的头埋进长亭胸口,埋得更深。 别去想了…… 安琴安慰自己,劝诫自己。 时间就这样悄悄的流过。再回帝都,她感慨良多。离开时,还是秋意萧瑟万物皆枯,回来时,深冬时节白雪皑皑。(.)他们走了一个季节的长度,却怎么好像离开了一个人生的遥远! 他们不知道,这一座被卓翎弃之不顾的城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 安琴还是女帝,卓翎还是王爷。只不过这个王爷所有的也仅仅只剩下他忠心死士黑衣精卫了。 赵谦在卓翎离开之时大肆扩张自己右丞府的势力,眼下的皇城已经大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他告诉群臣,说女帝微服南下,不日就会回到帝都。群臣只好相信,毕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那个女帝了。卓翎的权力,很多都被架空了,剩下依然忠于卓翎的人不过是一些人微言轻的下臣,不足构成任何威胁。 卓翎摄政王府的后园竟然也被赵谦强行占有,改成了一座花园,由后山引来温泉,所以这里草木不枯,生机盎然。 不知赵谦是哪里得来的消息,这一日,他竟然带着百官着大礼服跪在了城门口处迎接圣驾。 安琴听了铁甲打探来的消息后有些愤然,不过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这座皇城空了这么久,难保没有几个狼子野心的人妄图篡位。能保留安琴的皇位也只是因为他们再也不可能在钟离皇室找到一个直系继承人了。云棠建国百年,很多东西根深蒂固,继承皇位的人只能姓钟离!他们要篡权名不正言不顺,自然不会成事。况且,在众人眼中,安琴也不过是当日摄政王的一个傀儡,不足威胁什么。 安琴暗暗下了决心,她会让他们所有人都后悔的。 长亭坐在车内,看到了安琴眼中流露出来的狠辣之光,他能猜到安琴接下来要做的事。他陪着安琴身边,愿用一生去保护她。 进入皇城,百官齐齐下跪,恭贺之声声震九霄。 “臣等参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传了开来,仿佛整座帝都都能听见这样的震撼的声音。安琴闭合了下眼睛,在长亭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她淡金色宫装显然有些不太正式,可是迎着烈日,她美丽得犹如神女下凡。光耀宇宙,也就是这样了吧。赵谦跪在最前方,一袭右丞的紫衣朝服确实让他看起来有卓翎的些许风采,可是……安琴冷冷而笑,你差的太远了!卓翎是神,是一个不可超越的神! 安琴的手搭在了长亭的手背上,他欠首恭敬而立,她走至赵谦的身前。 清冷声音犹如珠玉落地,“赵卿,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终于又见到她了……赵谦伏在地上,回答说道,“臣无时无刻不记挂着万岁。” 长亭频频皱眉,虎目扫过赵谦。原来跪着的这个人,不但有野心,竟还有痴心! 相对于此刻赵谦的壮大,曾经叱咤一时的卓翎显得那么羸弱单薄。他缓步走下马车,墨色身影一下子便攫住了安琴的视线。孤傲的眼神,不屑一顾的淡笑,冰冷一如曾经!他披上下人递过来的大氅,将帽子翻了上来,掩住他眉目中的点点神情。安琴嘴角浮上一丝意味未明的笑容,卓翎还是卓翎,是神,岂是一个赵谦便能打败的?安琴看着卓翎穿过众人向她走来,她轻抬下颚,就在擦身而过的的一刻,她收到了卓翎递上来的一个眼神。两道眸光相会,绽放出多少异彩!她懂了,他也懂了。不语之间,心思交汇。 卓翎孑然身影被黑衣精卫簇拥着先一步进入皇城,他坐上步辇,消失在众人眼前。 赵谦阴冷而笑,依然跪在地上的他轻轻冷哼着。眼下,他才是除了安琴地位最高的人,卓翎一个被架空了的王爷再怎么折腾已然没有了大权。 早就说过,卓翎,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安琴见卓翎离开,她扫过脚下跪着的百官,冷冷说道,“平身!” 太监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传到那边去了。 安琴并着长亭走入皇城,坐上了步辇,长亭走在步辇之侧。一切都如曾经一般,什么都没有变。变得只有人心。 赵谦缓缓起身,眸光追在安琴身后舍不得放开。她愈发美丽了。是因为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么?他嫉妒!疯狂的嫉妒。在赵谦眼中,只有他才能配得上这个世界最尊贵的安琴!只有他! “草民参见右丞大人。”赵延美轻轻欠身,语态恭敬。 赵谦着眼看去,便知道这是谁了!赵谦势力坐大,眼线也越来越多,安琴这一行发生的事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了。却不知这赵延美主动献好,到底是何意。赵谦答应了一声,并未再说些什么。 但是赵延美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赵延美恭敬的送走了赵谦,随着铁甲等人进入禁宫皇城。 果然是天底下权势之巅。 巍峨的皇城犹如天宫。覆压百里,无处不是金碧辉煌。禁军随处可见,却不闻一丝声响,压抑的让人心生恐惧。远远的向着那边看去,伴着白雪缀饰,宫殿犹如浮在九霄云端一般,云蒸霞蔚,让人止不住的赞叹。高高耸峙的城门在赵延美身后沉重关上,一声巨响后,阻隔了赵延美与人间的关联。此去是一条不归的路,他已然没有了选择。 铁甲按照安琴先前的吩咐将赵延美安排在外宫的一座小阁中,赵延美倒也没有什么别话,就此安顿下来,等待再次见到安琴的日子。 摄政王府被赵谦抢占,不过卓翎其实早已不住在自己的王府了,他住在千生殿,他的寝室就在安琴的旁边,两人比邻而居,也不管什么人言可畏。 安琴不在意,她这一路奔波着实是累了,屏退众人后,拉着长亭到她寝宫后殿的一座浴池中沐浴。 安琴离开皇宫这段时间最大的收获就是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自己完成了。比如沐浴这件事情。 浴池很大,雾气氤氲迷蒙人眼。 浴池中央有一个凤雕,凤口衔珠,珠子里缓缓流出温暖的浴汤,使得整个浴池常保温热。安琴确实喜欢卓翎为她耗尽财力建的着一座千生殿,美丽奢华,金煌灿烂。有了爱人在畔,安琴倒也不觉得这是一座埋葬她青春的坟墓了。一些想法早就发生了转变。 安琴自己解开腰带,将衣服扔到一边,细白的大腿缓缓没入玉色池水。安琴口中发出一丝轻响,“好舒服啊……” 长亭则靠在一边,看着安琴几近完美的身体有些发愣。 “你看什么呢!”安琴整个身体滑入浴池,被热水包围着,紧张的精神也松了下来。她调皮的向长亭撩起一个水帘,弄得一边的长亭身上都湿了。 长亭骇笑着脱下自己的衣服步入浴池,将那个不老实的安琴拉了过来,沉声说道,“看你啊,你都脱光了……我不看你看谁!” 安琴玩心被他撩拨起来,她伸出一双光滑玉璧,将长亭的脖子勾了下来,一只手掐住长亭的鼻子,恶狠狠的威胁说道,“长亭,如果你敢看别人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安琴说完好像还觉得警告的不够,她又补上一句,“然后再把你的子孙后代都给绝了!” 长亭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安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这真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长亭闷闷的说道,“我可不敢。” 安琴朗朗而笑,身子向后倒了过去,浮在水面上,她的身体光洁如玉雕琢,纯白清透惹人爱怜。池水犹如薄衫在她身上隐隐浮现,长亭靠了过去,将她的身子捞了起来,大手向下游移,直到隐秘之处。 敏感的安琴顿时有些颤抖,他却不想停下来,两根手指放肆探入,惹得安琴娇吟连连。 这一次,在水中,长亭无止尽的撩拨着怀中的安琴。 双峰的柔软被他啄吻个遍,长亭甚至将头没入水中,在水里细细亲吻她身体的每一寸。水面上浮起一连串的水泡,长亭直到窒息的前一刻才浮出水面,看着安琴早已泛着潮红的小脸,他亦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尽管那滚烫的渴望已经扬起,他也强行忍住,他心里的苦皆尽用这样的方式折磨这安琴。 她身边的殷切目光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女帝,他却连一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了。在朝臣眼中,长亭早已是被摄政王处死的将军了,他是一个鬼魂,游荡在人间,游荡在安琴的身边。他很讨厌这样的感觉。他恨自己,他希望在安琴的身上找到自己存在的证据。 安琴实在是受不了了,体内的空虚犹如一个魔鬼不断的啃噬着她的骨头。 安琴的手在水中握住了长亭高扬的渴求,炽热滚烫,坚硬如铁,她希望他的抚慰,这样的撩拨,让她发疯了。 “求你……” 长亭都还没有丝毫懈怠,安琴已经连连告饶,“我求你了……啊……长亭……” 一声长亭让他极尽窒息,他大手掐住安琴的腰,沉声命令说道,“再叫一次,再叫一次。” “长亭……”安琴失去了理智,疯狂的叫了出声,“长亭……给我吧……好难受……” 他知道她难受,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很无耻。 可是男人便是这样,再无私的也都会有私心。再温柔的也都会有残暴的一面。长亭的手从水中将安琴的手推开,他拿住自己的渴求,在安琴下面轻轻摇晃,摩擦之间,让安琴遍体滚热。 安琴痴狂了,她使劲推了一下长亭,双腿跨在了他的腰上,身子向下一沉,“啊……”两道声音不约而同的传了出来。 长亭托住了安琴的臀部,水有阻力,更让这感觉变得异常激烈。疯了,他们都疯了。一个沉沦在自己凌乱的心思之中,一个看住对方的眼睛,希望找到自己存在的证明。都有些神志不清,只是依靠着彼此的律动而存活着。 第107章 眼底风光留不住 这一次,似乎是天崩地裂前最后的欢爱。(.) 两个人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去彼此拥有。空气中都弥漫着那荒诞的味道。天色将暗之时,安琴昏睡在榻上,是长亭把她抱了进来的。长亭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捏住眉心,苦苦而笑,笑里却有着莫名的味道。安琴被他折腾的够呛,有宫女上来传晚膳,长亭叫了好半天,安琴都赖着不肯醒来。 长亭只好让宫女都退下,谁知一个小宫娥一见到长亭的脸吓得半死,她还以为见到了鬼,长亭不是被摄政王在猎场仗毙了么……打翻了手上的托盘,安琴一下子被惊醒了。 奴婢们急忙跪了下去,占满了大半个屋子。 安琴一手在胸前捂着被子,半坐起来,睡眼惺忪带着被吵醒的怒气。床的里边是长亭,长亭叹了口气,拽过一边的衣服背对着众人胡乱穿上。 安琴还不知道怎么了,气道,“想死么!盘子都拿不住?” 婢女们本就吓了一跳,这样被安琴再一吼,更是六魂无主,吓得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长亭一面系着自己的腰带,一面闷声说道,“都下去吧。” 婢女们迟疑的不肯动唤,安琴怒道,“没听见么?滚下去!” 跪在屋子里的人才急匆匆的退了下去。 安琴面色很不好,美梦被吵醒的她像一只怒极的老虎,张着大口,随时都会咬人一般。只有长亭敢在这个时候坐在她身边,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这长亭习惯性的动作。他牵起一丝淡笑,“接着睡还是起来吃东西?” 经过这么一闹,安琴睡意全无,只是身子仍旧酸疼的厉害,她抬起粉拳砸了一下长亭,气呼呼的说道,“累死我了!” 长亭别开她的目光,但笑不语,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打翻了托盘的小丫头的眼神。这让长亭很不舒服。 安琴看着沉默的长亭有些明白了他心中所想,“长亭在他们眼中已经死了,你这个人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吓坏了小女孩了。” 长亭点了点头,他连一个正正经经的身份都没有了。 安琴回来的路上也在想这个问题。是说当日摄政王手下失手,还是另作一个身份给长亭,这两个选择在安琴脑子里不断的撞击着,让安琴也难以作出决定。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一个宫婢上来请安,半福着身子,“万岁,右相大人在外又要事求见。” 安琴看了看长亭,凤眸一凛,“他人现在在哪儿呢?” “就候在前殿!”宫婢回道。 安琴眸子里闪过两道怒火,她挥了挥手,让宫婢暂且退下。长亭坐在安琴床边,将自己的靴子提好。 安琴的声音很小,却很有力,“这个赵谦分明是想做第二个卓翎。连规矩都不顾了,竟然直接跑到了我的寝宫!” 长亭手上动作不停,安琴抬手帮他拉直身后的褶子,长亭缓缓说道,“咱们回宫的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当年一个名不转经传的小人物如今竟然登上了右丞的座位,手握大权,遍布眼线,真是不简单! 安琴冷笑一声,“对于这个人,咱们现在知道的不多。(.)总得会会他才做打算。” 做了决定,安琴披上衣服,召来婢女,为她更衣。穿了一身儿略嫌质朴的云白长锦衣,衣裳领口用着金丝精巧的勾了一朵牡丹的样式,腰间是一根松垮的金色绒绳,穗子搭在下面,随着步子摇摇晃晃,说不清的妩媚风情。长发略有凌乱,长亭唤住了安琴,抬起一双大手亲自为安琴打理柔顺。婢女们都不敢出声,谁都明白,这个男人已经是万岁的人了。 他们俩的身影一齐走了出来,安琴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等候的赵谦,她坐于龙椅上,一只手拉过长亭。 长亭随意的装束与安琴的相互呼应,仿佛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早已是肌肤相亲的关系了。女帝身边的男人,只有他一个! 长亭微愣片刻,安琴递上去一个肯定的眼神,长亭敛住略惊的眼神一步跨了上去坐在了安琴龙椅一侧。赵谦的指尖紧紧的扣入地上红毯,面上却笑,笑得有些谄媚。 安琴展颜笑道,“朕离宫数日,还是赵卿运筹得当,朝上才得安平。” 既然要演戏,那么,我陪你演到底! 赵谦缓了缓神儿,依旧跪在地上,“万岁过誉,此乃臣之本分。” 一来一回,看似客气有礼,其实刀光剑影,各自猜度着对方的心事。这就是皇权,这就是争夺!这是一场战争,千百年来从不曾平息战火。 安琴接过婢女递上来的茶盅,又顺着递给了长亭,长亭嘴角溢出一丝淡笑,欠首接了过来。如此亲昵,如此不分彼此,长亭的身份大家早已心照不宣。 “赵卿,起来说话。”待安琴细细啜饮热茶之后,她才缓缓开口。 赵谦的一些傲气已被这一跪给磨得只剩一半了。 赵谦顺着安琴的声音站了起来,他缓缓抬头,安琴看去,也觉得这个人确实有些凡人不及的气质。只可惜,他输在了年轻气盛,没有卓翎的深沉果断。面对安琴的震慑,他显然已经有些吃不消,这若是换做卓翎,胆战心惊的该是安琴了。对于赵谦的狼子野心,安琴嗤之以鼻。 赵谦起身,依旧恭敬的欠着,“臣冒昧求见,还望陛下恕罪。” 安琴舒颜而笑,“赵卿一定是是有要事的,但说无妨。”她倒想看看,这个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赵谦思量再三,说道,“眼下万岁已到适婚年龄,大婚之事不可再拖了。臣以为,万岁既然钟情于……”他话音一顿,看向安琴身侧长亭,略有深意的一笑。 又道,“不如择日,把好事办一办,况且,除夕之日乐安亲王也要亲来朝贺,借此机会,昭告天下,岂不成就一段佳话?” 安琴饶有兴致的听着赵谦说着,她抬起一双凤眸看了一眼长亭,只见长亭深深皱眉,安琴婉笑,“赵卿提议甚好,不过此等大事,还要朕细细考虑。[.超多好看小说]” 赵谦挺了挺身子,倒也不忌讳,直言说道,“眼下,长亭将军的身份才是万岁最先要考虑的。” 长亭纵然不语,却有些激动,他横眉立目,直直的看住台下赵谦。安琴将手覆在了长亭手背上,送过去一个温暖笑容,又回过身对赵谦说道,“朕也在想,不知赵卿以为如何?”卓翎教过她的,面对未知的人,就把问题抛回去,以静制动。 赵谦已经忍不住要借助长亭这个人讨好安琴了,“臣是这么想的。眼下禁军将军一职是王爷手下铁甲担任,臣以为不妥。现在万岁已经亲政,那么王爷也就不能再干涉朝务了。再有王爷的人担任如此要职,恐怕难以服众。”赵谦只称呼卓翎为王爷,他就是想要安琴知道,曾经的那个摄政王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站在她身前,手握大权的是他!右丞,赵谦。 好个赵谦,他分明就是想让安琴帮着他架空卓翎最后的势力!安琴嘴角溢笑,佯作一副欣喜神情,“赵卿顾虑的极是。只不过原先长亭与王爷的恩怨……” 安琴话说一半,留给赵谦去说。 “这个万岁不必担忧,交给臣去处理。万岁只需下一道圣旨,册封长亭为禁军将军,一切如常。”赵谦微微颔首,双手叠放在小腹上,流露出自信的气焰。 安琴眸色愈深,凤眼微眯,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长亭都吓了一跳,看过去,只见安琴绽出一个微笑,答道,“一切,有劳赵卿了。” 赵谦心满意足的听着安琴的话,眸中升起一团火热,低了低头,“臣告退。” 跪安之后,赵谦最后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安琴,转身离开大殿。 他走后,长亭沉默了好久,才侧眸看向安琴。 长亭说,“他这个人,一看就是个小人。” 安琴笑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是小人,我是女子,不分伯仲。” 安琴确实与曾经大有不同了,她眸中的狠辣是那么吓人。就连长亭也感觉到了心底的一丝颤抖。他不知道,这样的安琴是好还是坏。 回宫已有两日,安琴再没有见到卓翎。 也是那日听了长亭提及,安琴才又想起了赵延美这个人。她命人将赵延美带进千生殿。 长亭靠在千生殿内院的一棵大树边上,双手抱在胸前,这天下恐怕只有他能在女帝面前如此不拘礼数了。赵延美美目清扫,不知在想什么。 赵延美掀袍跪下,“参见万岁,恭祝吾皇圣安。” 安琴看着赵延美举止优雅,心里一抽,这个人,总让她分不清他是男是女。她轻轻抬了抬手,“起来吧。” 赵延美起身,心里却不平静。他想到第一次在湖心亭见到安琴,他竟然还说让安琴到他的燕山楼做头牌,想到这里,赵延美嘴角不住抽动。 安琴清冷声音响起,“笑什么?” 赵延美不羁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笑人生际遇。” “哦?”安琴被他勾起了兴趣,走到园子里的座椅上轻轻坐下,拥着纯白色大裘的安琴像是一个雪人,脸上如白瓷般的肌肤仿佛比白裘还要柔软。 “初见万岁,犹如一出戏。”赵延美的笑还是那样魅惑,他是人间的妖孽。 一出戏,一出可歌可叹的戏。这场戏,演到生命终了。 安琴用眼神示意赵延美继续说下去,他一双眸子含着柔情看向安琴,“延美出身低微,能为万岁效劳,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的示好让长亭感觉不自在,长亭翻了翻眼睛,摇首轻哼。安琴笑容灿烂,不禁开口问道,“你能为朕效劳什么?” “杀人。”赵延美依旧保持着那样蛊惑人心的笑。这沉重两字在他嘴里竟然轻飘飘的。 安琴收起了笑容,赵延美确实很会刺探人心,安琴看中的也是他的武功。闻人玉那样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么留他在自己身边一定会有好处的。只不过,这个人,出生青楼,可以信赖么? 赵延美好像看出了安琴的顾虑,他说,“万岁,任何人,只要您开口,延美就会为您干净利落的解决。” 安琴肩膀一动,笑得妩媚,“这话说得未免太满了!” 赵延美微微侧身看向长亭,对他说道,“听闻万岁的功夫是将军所教,不如就由将军代万岁试一下延美的身手。” 长亭身形未动,抱臂看着安琴。 安琴思量了一下,轻点了下下颚,长亭才起身离开树干。安琴眸光一动,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侍卫会意,将安琴帝王的佩剑递了过去。长亭单手接过安琴的佩剑,抽了出来,顿时一道寒光乍现,赵延美的折扇刷的一声展了开来挡在眼前。 好一把绝世的剑。正如它的主人,女帝安琴。一样的冷,一样的危险。 长亭抽出长剑,先发制人,双腿张开,右脚在后有力的蹬住地面,如此凛冽攻势确实只有如长亭这样身经百战的人才能拥有。赵延美虽然面上带着轻笑,心中却没有轻敌。他在长亭向着自己攻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动作,将折扇缓缓合上压在胸前,直到长亭剑锋离他白皙俏脸仅有一寸之时,他骤然发难,扇柄与长亭长剑相对,嚓啦一声蹭处一道火光。两人双双被震向两边,长亭脚下猛地用力蹬了回去。赵延美身体轻盈,像一朵零落的雪花在空中飞扬,素白的长衫一角掠起,半空中的赵延美美得是那样纯粹。 其实胜负已分,长亭虽然是一顶一的好手,有着万夫莫敌的英勇身手,但是赵延美这套路数却野得很,厉害得很。长亭几个动作下来还是无法摸透此人的路子,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一个路子。 就是这个人,他竟然可以拥有的如此之多,有她最媚的笑容,有她青睐的目光,她高贵美丽,却在这个人身下婉转低吟!赵延美狠狠的瞪住长亭,竟然对他如此愤恨,赵延美心中的嫉妒疯狂的生长着。以至于他下手越来越狠,只听刷刷刷三响,长亭摔在了地上。 安琴惊得连忙站了起来,跑到长亭身边,长亭已然被激怒,赵延美折扇打开,黑丝线上还打落了几颗血珠。安琴跪在地上看到长亭的侧脸被划了三道血痕,安琴猛地站了起来,走到赵延美身前,抬起素手啪的一声打在了赵延美的脸上。 赵延美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他连连退了两步,纵有万般怒火,也只得忍了下来。安琴确实把他打醒了,嫉妒归嫉妒,明知道此刻长亭是女帝心中唯一挚爱,他还要去挑战,这不是找死这是什么! 赵延美敛住心头的火,跪在了安琴裙摆之下,“延美罪该万死,请万岁降罪。” 安琴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子看到已经有婢女扶起了长亭,长亭在功夫上从没这样被人羞辱过,他虎目圆睁,透着不甘的狠光。 安琴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句,干嘛要让长亭和这个人比武!她上去亲自扶住长亭的手臂,长亭负气一把甩开自己进了殿内。 安琴像个孩子一般翘起了嘴,提起裙子追着长亭进入内殿。她身上的白色大氅掉在地上,她连头都没回。 赵延美跪在那里,如同被安琴遗弃的废物,地砖冷硬,他的心也冷了下来。为什么那个长亭可以拥有的那么多,他比之长亭差在哪里了? 这个时候,一个小婢女走到赵延美身前,对他说道,“万岁让您先回去。” 得到了赦令的赵延美抬起头,向着闭合的殿门看了最后一眼,起身离开了。 次日,圣旨下达,赵延美被准许行走禁宫。他从一个南方的名伶,变成了专为女帝消遣的伶人。安琴对他无情,但是这一举动,却让满朝文武有些愕然。他们皆以为赵延美是女帝的男宠。只有赵谦不为所动,他看得最为清楚,安琴眼中,只有长亭。不过,也是时候会会这个赵延美了。 安琴回宫后的第一次召集群臣,所有人身着各个品级的大礼服恭肃严整的立在两侧。 赵谦站在最前方,这样的殊荣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喜悦之色挂在眉间。安琴缓缓落座,他的视线也缓缓落下。 安琴尚未说话,赵谦竟上前一步,先于安琴说道,“臣已拟好万岁吩咐的诏书,请万岁过目。” 他的无礼让安琴眉头一皱,不过随即安琴温婉而笑,说道,“赵卿办事,朕放心。呈上来吧。” 新任的大太监是赵谦的手下,名唤德齐儿。安琴知道这是赵谦进一步扩张自己势力的手段,对这个人,安琴一直是严防死守,没有让他亲近过自己。 德齐从赵谦手中接过拟好的诏书呈了上来,安琴略略过目,不过是那日说好的册立长亭为御前将军的事情。为了讨好安琴,赵谦竟意欲封长亭为云字将军。云字将军是云棠男人最高的殊荣。这个赵谦,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第108章 天上人间情一诺 安琴以手拄着下巴,眉开眼笑的,“赵卿所拟圣旨甚和朕意,就这样办吧。” 安琴点头应允,用了玉玺,长亭,一个死了的人,莫名其妙的又当上了云棠的将军。 不过赵谦另有别事,“皇上,臣看城郊皇陵特别适合清修,不如就请王爷移驾皇陵。现在万岁亲政,王爷操劳半生,也是该好好休养了。” 安琴听到这话,心底沉了下,赵谦终究还是把矛头指向了卓翎。她要怎么做?多长时间来,卓翎是她的主心骨,朝堂之事,别管有多纷繁多复杂,卓翎在后,都会给出一个最精准的答案。现在的安琴,需要独自面对一切了,她多少有些害怕。 安琴柔柔的一笑,勾手在众人愕然之际让赵谦上前,她妩媚的动作另赵谦心颤。 安琴歪着身子似乎有意靠的这么近,她如兰的气息就打在赵谦的耳侧。“右丞,这事儿,慢慢来。” 其实这个时候的赵谦已经听不清楚安琴说的是什么了,他只知道安琴离他如此的近,那亲昵的感觉令他心神荡漾。安琴一勾手,一眨眼,这个人就已经分不清南北了。于是,这个事情就此搁了下来,不过安琴知道,不可能拖得太久。赵谦坐拥皇城,这朝堂之上全是他的人,卓翎虽然没有了势力,但也还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赵谦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非除不可! 原来朝上的事比之围场的厮杀更加让人心累,这么多年来,卓翎到底是怎么过的? 安琴头一次发觉,卓翎为了她,曾挡下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 长亭今夜有的忙,刚重新接手禁宫的兵权,有一些事情,他要亲自去过问的。为了不让安琴身边一个自己的人都没有,长亭暗中也在做一些调动,又不能太明显,未免赵谦起疑,所以一时间,长亭整天整天的不见人影。 安琴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己的寝宫,玉颜惆怅,天气又冷,躲在暖暖的寝宫中,安琴更是懒怠动窝。这时一道凄凉的琴声瑟瑟传来。 安琴心内一动,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他玄色长衫背对安琴坐在正殿之上,身边两侧是温热的水,水声缓缓,泠泠入耳。伴着他指尖下流动的韵律,整个千生殿竟如此的苍凉,这些奢华,都在一瞬息,灰飞烟灭了。 千生殿正殿之上,有一方天窗,此时正是月华如练的时刻,他命人将天窗打开,皎洁月光落在直道之上,彷如一条光润的丝绸之路,安琴走在上面,每一步,都像走在自己心尖上一般,一阵颤动。 这就是那把百年的古琴么…… 只是听闻过,却从未见过。 他一人独坐的清冷身姿就这样闯入了安琴的心底。安琴的脚步没有停下来,她慢慢靠近,他仿似未闻,依旧拨弄琴弦,古曲苍凉,将大殿拢在他的眼底。 安琴终于走到了他的身前,这一路走来,一路看,用了一生的力气。 这一夜的风情,难以被青史铭刻。 一曲终了,卓翎的手抚上琴弦,不禁摇首慨叹,“琴如人,若不时时关爱,也会冷。[.超多好看小说]” 安琴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细长手指,骨节分明,一双完美精致的手,安琴突然很想握上那双手。可她终究没有。 大殿那么大,只有他们两个人。空冷冷的宫殿里,两人的心思暗自流转,卓翎抬眸望她,笑得迷人,“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年没有留下你的命,那该有多好。” 安琴似有一丝笑意,她将手放在了古琴之上,卓翎双手之间。 是一把好琴,就经得起时间考验。百年之前的沧桑,如细沙,从缝隙中溜走,滑落,没有留下任何一道伤痕。 “你现在后悔,也来及。”安琴不看他,她受不了卓翎的眼神,冰冷中带着炽热,常常让安琴迷失在他的眼中。 卓翎笑意缓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早已爱上了你,这一深陷,哪里还有救赎的机会。两人双双变得有些沉默。只有水声潺潺,只有眸光擦过的灼痛。 安琴深深抽气,她已近窒息,每每站到卓翎身边的时候都是这样。他浑身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慑人的气息,让人感到无尽的压迫感。安琴拂袖转身,抬步欲走。 一道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格外小心。赵谦虽是小人,却也是条毒蛇,被它咬上一口,会致命的。” 这话里流动的情意让安琴转回了身子,她看到卓翎眉目深锁,他起身,站在那里,他的眼神,有心急心疼。好多好多的感觉,都只为了一个安琴。 他叹了口气,避开安琴的目光,手指按在琴弦上,“我知道你想假意迎合赵谦。这在此时,是唯一的办法。但是不要对他太好,因为他这个人是个贱骨头,先前你对他不理不睬,现在也要一样。不然他一定会觉得,你别有所图。在你羽翼未丰之前,不可以激怒他。马上就到除夕了,乐安王进朝来贺,是你的机会。把握住了,就可以把赵谦连根铲除。至于其他人,不过是墙头草,你不用理会。”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安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鼻尖酸涩越来越重。 闻人玉用她的命引卓翎深陷险境,卓翎为了她不顾一切的带着身边所有人赶到武陵,致使帝都落空,才让赵谦有机可乘。现在的卓翎什么都不是,竟然要被一个赵谦赶到皇陵那个阴森的地方去。都是她害的…… 卓翎把自己要说的话全部说了,他挑了一下琴,笑着又道,“这琴就送给你吧。你小的时候本来想教你,可是你一见我就哭,最后还是没教成。”亦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 卓翎一字一顿,“你长大了,我也该放手了。明日,我就去皇陵。”他说完,抬步走了过来,正对着安琴,却不看她。 擦身而过的瞬间,安琴伸出手拉住了卓翎。 他的手指被安琴握在掌心,他的颤抖,如此明显。 “别去好不好……”安琴只想哭,她这才明白,她不能失去长亭,更不能失去的,是卓翎。 卓翎不复往日的冷然,他故作镇定的笑了下,“我不走,赵谦不会安心的。一个人,若时刻带着戒备心,那是很危险的。” 他抽了抽自己的手,怎奈安琴拽得更紧,安琴抱住了卓翎的左臂,把脸靠在他的肩上,终于忍受不住,一颗颗泪从眼中滚落。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不是说了么,没有人能杀得了我。”卓翎最讨厌安琴哭,她从小一见他就哭,哭得他心烦意乱。如今也是,哭得没完没了,哭得他肝胆俱碎。 你不是一直希望把我赶走么,为什么现在我要走了,你又如此不舍。安琴,安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让我不得不放手,又不能去放手,我很难办啊…… 他的话,没能直言。 最后一句话,卓翎说的是,“我等着你。” 他推开安琴的手,转身离开,大步流星,不带一丝迟疑。安琴的泪在飞,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她真的很想说一句,一句她不该说的话。 第二日,安琴没有早朝。 她睡到了很晚很晚。直到将近正午,她才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身戎装坐在她窗前等她睁眼的长亭。她暖暖的笑了下,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铠甲。“你还是这样穿好看。” 长亭闷闷的笑了下,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句,“他走了。” 安琴的心却生生的疼着。他还是走了,离开了这个他亲手夺下来的皇城。离开了我…… “我把铁甲留下来了。他身手不错,可以在你身边保护。”长亭继续说道。 安琴噌的一下坐起身来,都顾不得身上未着寸缕,她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为什么擅自做主?铁甲留下来了,他身边本就没什么人了,那么谁来保护他?” 赵谦分明就是想把卓翎调开皇宫,然后痛下杀手的! 长亭敛起眸光,他侧脸上的血道子还在,让他整个人陷在一种阴郁的气质之中。“黑衣精卫并非只有你看到的这些人。”他沉沉的说。 安琴确实是冤枉了长亭,更低估了卓翎。 安琴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长亭,却见得长亭抿着刚毅的双唇,躲避着自己的眼神。安琴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拽着长亭的手臂,摇晃着,“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心急了。这些天好累,所以我有时候……” 安琴慌乱的解释让长亭更加心痛,他扳过安琴的身子,为安琴盖好被子,“别说了,我都知道。你放心,皇陵那边不会出事的。赵谦比之卓翎,还太稚嫩。” 安琴点了点头,自打回到皇宫之后,她和长亭的感情就在慢慢的变了。变得有些生疏,不再像曾经那样深刻,那样让人心动了。有一些话,她不能说了。有一些事,他看明白了,也不问了。她善意的隐瞒,他心知肚明的接受。让两人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大半天的,赵谦冲进了卧房拽过正在打扮的女子,他低下头,深深攫住女子的唇。女子唇低流出一阵娇吟,不知是疼,还是她渴望的更多。赵谦意乱情迷,大手胡乱扯开女子的衣衫,将她狠狠的推倒在床上,将扯烂了的衣服扔出帐外。 赵谦眸子里没有动情的温柔,只有渴望燃烧时的狂乱。没有太多的准备,他深深刺入,女子大叫一声,双手紧紧拉住身边的被子。 湿热紧致,让赵谦发疯了。 他伏在女人身上来来回回抽动,碰撞的声音充满了整间屋子。男人沉重的喘息和女人因痛苦而发出的尖叫让屋子外面的婢女都面红耳赤。他没有一点点怜爱,只是发泄。发泄心中的人给他留下的余火。 癫狂时刻,赵谦恍然看到了她金闪闪的身影。 他失声叫着她的名字,“安琴,安琴……” 女子被赵谦压在身下,她眸中闪过一丝精明和阴暗的情绪。 赵谦没有多久就败下阵来,他压着女子柔软玲珑的身子长吁出声,暖流在身体里慢慢泄洪。女子强忍着身体的疼,将身上的赵谦推开,娇嗔骂道,“怎么今天这么急,弄疼我了!” 赵谦懒理女人,在他眼中,这女人只不过和安琴有几分相似,是他用来发泄的工具而已。 激烈过后,赵谦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都是安琴。 安琴越是对他不理不睬,他越是忘不掉那个冰冷的绝色美人。她的傲骨是这世间少有,凄美艳丽,常常让赵谦不能自已。 夺了这政权没什么大不了,他最想要的就是安琴。即便已经有一个长亭捷足先得,赵谦他不在乎,他讨好安琴,希望有一日,亦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与她春宵一度。 女人趴在赵谦怀中,在他胸前画着圈,问道,“听说万岁回来后就带了个男人进宫。小女孩儿也长大了?” 她娇笑着试探问道。 赵谦冷哼一声,“你知道的到不少。” “我倒想不知道呢,这街头巷尾早就传开了,说是那男人长得很像原先死去的禁军将军,所以女帝才移爱于他的。对他恩宠有加,风光无限呢。”女子娇弱声音甜得像糖。安琴不会这样说话,她冷若冰霜,曼声冷凝,哪里有过这样的温柔。 “哦?”赵谦饶有兴致的听她说道。 “是啊,现在传遍了都……”女子的大腿缠上赵谦的身子,娇滴滴的诱惑着赵谦。 赵谦已经毫无兴致,他推开女人,问道,“除了说女帝有了男宠,还有什么传闻呢?” “还说啊……说摄政王被贬去皇陵了……”女子娇怯怯的看向赵谦,又说道,“现在右丞大人才是最大的……” 赵谦听了放肆的大声笑了出来,一双手按在了女人胸上,感受她柔软滑腻的双峰。许久之后,他止了笑声,眼睛带着几分阴沉之色,“记住,云棠,女帝最大。我,赵谦,听她的。” 女人身子一震,还以为赵谦要继续,谁知赵谦眼中情绪热度已退,他翻身下床,穿好衣服,离开房间。 女子的面上亦换了一副神情。这个女人,不是善类,只因她隐藏的好。“赵谦,早晚有一天,我玉玲珑要把你加在我身上的疼加倍还给你!你斗不过我,更斗不过王爷!” 卓翎将古琴赠与了安琴,她不会弹,坐在院子里,拥着雪白的大裘,手指随意的拨弄了两下琴弦。 “万岁不会抚琴,不如奴才来教您。”一个人悄然的站在了安琴身后。 不用回头,安琴都已知道这个温婉声音的主人。除却那个美艳的赵延美,还会有谁? 安琴不许赵延美动那琴,这是卓翎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安琴站起身来,走到赵延美身边,“你跟我进宫,不就是为了要杀卓翎报仇么!”安琴早就看穿了赵延美的心思。 赵延美听了,眸光向着安琴身后看去,嘴角溢笑,牵引着安琴说道“是,我是想杀了他。怎么,万岁舍不得?” “有朕在一天,就会有卓翎一天。” 她说得决绝,这是一个女人对待自己爱人才会有的坚定。安琴没有听到,她身后的长亭在冷冷抽气,终于听到了她的回答。长亭不禁有些晕眩,他身子向后仰了仰,这才稳住。 安琴听到一丝声响,下意识的转过头,却见长亭一身戎装的站在那里。 安琴满面都是惊慌,她轻轻的叫出了口,“长亭……” 长亭闷声欠身,回说道,“末将已打点好禁宫守卫事宜。请万岁亲自检阅。” 他的疏离,心痛,都写在了脸上。 安琴鼻尖酸酸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挽回已经说出了的话。 一时间,安琴站在那里,甚至都不敢去看身前不远处的长亭。他陪着自己经历过那么多,受过那么多的伤,本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这天涯海角的梦却被安琴亲手生生的打碎了。 赵延美唇上笑意愈深,他走至安琴身侧,放肆的与安琴并肩而立,他低下头,在安琴耳边轻语,“万岁,一个男人最介意的就是他女人的心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不是,这女人倒不如不要。将军血气方刚,想必也不会屈于人下。” 安琴淡眉立时竖了起来,狠狠的瞪住赵延美,赵延美折扇打开掩在身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赵延美先一步离开园子,没有跪安,他不拘礼数又不是第一次了,众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安琴的一颗心都扑在了长亭身上,她哪还有心思去管赵延美! “长亭……你听我说……”安琴抬起双手想要抱住长亭。 可是长亭一侧身便避开了她的怀抱,看着安琴双手落空后的失望长亭的心也在疼,尽管这样,他也还是冷着面孔,说道,“末将还是搬回外宫去住,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好一个人言可畏。 安琴满目伤感的看住长亭,心里有话,却只是说不出来。 长亭言罢就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面上却无奈的笑,他摇首而道,“也许,你需要时间。” 第109章 禁宫高处冷月横 不待安琴回答,长亭转身离去。(.好看的小说) 安琴看着他的背影,心被撕裂了,散在空气里飞。卓翎走了,长亭也走了。为什么她会把自己弄到这样狼狈的地步…… 当安琴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回寝宫之后,长亭已经搬离了这里。长亭的气埋下了那么久,终于在今天,他再也忍受不住了。安琴不能去怪罪谁,她只能怪自己,没能管住自己的心。 千生殿里空空荡荡的,安琴的心也空空荡荡。 这夜,帝,都下了大雪。 虽然听长亭说黑衣精卫其实还有很多暗卫在保护卓翎,可是安琴不放心,还是把长亭留下的铁甲又派到了卓翎的身边。 卓翎住在皇陵里的守陵人的一间简陋的屋室里。 他离开帝都前曾把华城贬到了皇陵。华城才免去一死。可以说,卓翎为了安琴保下了华城。 这间屋子格外的简陋,只有最基本的家具,而且也是破破烂烂的。卓翎的黑衣精卫都和皇陵的守军住在一起。 华城跪在卓翎脚边上,老泪纵横,“要是没有王爷,赵谦逼宫夺权,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老奴啊。老奴这条命,是王爷救下的。” “你若死了,最难过的是那个丫头。你不能死。”卓翎不喜欢施恩于别人,他从来都是这样,把自己说的这样无情。 华城想到了安琴,遂问道,“不知万岁现在如何了。” 卓翎神情有些凝重,这是安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独自面对朝堂,他还是很担心安琴会有所闪失。他连连摇首,只说了一句,“我很担心。” 这一句,道尽了卓翎心内所有的感情,纵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听者无不震撼。 时间慢慢流去,赵谦对安琴愈发的得寸进尺。 这一日,赵谦提出,“除夕将近,各项事宜礼部也已打点妥当。不知道万岁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没有?” 安琴冷着面容回道,“这些事赵卿做主就好。”她一副素颜略带寒意,这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因为与长亭之间的矛盾自然而然产生的。 赵谦神色未动,挥手屏退礼部的人,如此放肆,如此无礼,安琴嘴角一抽,冷哼出声。 赵谦温笑的站到安琴龙阶之上,暧,昧的说道,“如果万岁想要出宫走走,也未尝不可。现在大节将至,帝都是很热闹的。” 安琴没什么兴趣,她瞥了眼赵谦不作回应。 赵谦依旧心平气和,热切说道,“臣愿意陪着万岁一起出宫走走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无论说什么安琴都会觉得十分恶心。她敷衍说道,“朕最近身体不适,不想动。赵卿自己想去,就带上夫人一起去吧。” 赵谦还想说什么,却被安琴抬手拦下,冷声喝道“你跪安吧。” 赵谦瘪了瘪嘴,只得跪了下去,叩了个头,愤愤不平的离开了大殿。 “奴才参见赵大人,给赵大人问安。” 赵延美见赵谦灰头土脸的从殿里面走了出来,他就猜到这个人一定是在安琴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他淡淡笑着,欠身行礼。 赵谦举目望去,冷笑一声,“南方第一名伶,果真名不虚传。雌雄难辨,妖艳非常。” 赵延美娇,笑两声,手上握着折扇,说道,“延美多谢大人谬赞了。” 赵谦一直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一度想试探,又不曾让他找到过机会。这一次看似偶然又并非偶然的机会着实让赵谦得了空子。 赵延美略带深意的对着赵谦笑了下,侧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大人,延美可否有幸,请大人一同看看这雪景呢?” 赵谦知他有话要说,遂抬步上前。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至空旷无人的地方,赵谦不开口,赵延美先说道,“大人,你可知道,延美为何会随着万岁一起回宫?” 赵谦当然清楚,武陵的燕山楼一夕之间人去楼空,正是卓翎的手笔。赵延美跟在安琴身后,不外乎伺机报仇。 赵延美看了一眼赵谦,又道,“其实延美和大人的目的相同。都是想取卓翎的项上人头。可是大人也应该清楚,卓翎没那么好杀。” 是啊…… 这一点赵谦最清楚了。卓翎身边有数不清的黑衣精卫,尽管在武陵折损不少,但是明的暗的还是有很多。各个都是好手中的好手,若是轻举妄动,一定是惨不忍睹的下场。这也是赵谦何故拖到现在还迟迟不动手的原因。 赵延美却有这个自信。 “延美不惧卓翎的黑衣精卫。愿为大人效劳。”他献上自己的诚心。 赵谦听了,沉默片刻,挑眉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赵延美脸上绽出一个灿若惊鸿的微笑,“没有条件。” 赵谦不信。 “如若杀卓翎是延美一人能办到的事情,早在路上,延美就动手了。况且,我还不希望他那么轻易的就死。”赵延美直言。“这事儿还需要大人和延美细细的安排。” 他的眸中透出一丝阴险狡诈的狠毒目光。赵谦走近了他,听他把计划细细的这么一说,赵谦也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赵谦没有立即表态,但是赵延美知道他已经动心了。毕竟可以杀掉卓翎对赵谦来说,诱,惑太大了。 这夜,长亭一人独坐在冰冷的石阶之上,看着园子里还没有来得及清扫的积雪。他眸光比这雪还要冷,盯着一个地方,看了很久很久。 突然一道身影翻墙而入,长亭皱眉,却不为所动,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安琴跑到长亭身边,同他一起坐在石阶上,抱住了长亭的手臂。她就不信,她这样撒娇还不能让长亭心动。他难道不知道么,这些日子,她都快被急疯了。没有长亭,安琴绝对是活不下去的。 长亭看了看身边磨腻着自己的安琴,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闷声说道,“地上凉,你穿的少。快回去。” “你和我一起回去,我就走。[.超多好看小说]”安琴不放手。 “别闹了。”长亭别开眼神,他多希望自己可以真正做到冷漠的对待安琴。长亭站起身来,想要劝安琴回去。 她以吻缄口,堵住了长亭的嘴。 他双手垂在两侧,不去抱她,亦不回应。冷然的不似从前。 安琴双手勾住长亭的脖子,感觉不到他的温暖,她满目受伤的退了下来,在他胸前叫道,“长亭……你真的不要我了……” 长亭不敢去看安琴的眼睛,他低下头,声音愈发沉闷,“你先回去好不好……” 安琴冷冷的盯着长亭看了片刻,她抽身闯进长亭的屋子,拔出长亭的刀架又冲了回来,将明闪闪的刀架在了长亭的脖子上。 “长亭,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了,我一定会杀了你!”安琴绝然说道。 长亭心里五味翻滚,他依旧挺,了,挺身子,不松口,不说话。 安琴彻底绝望了,她的泪从眼眶中喷涌而出,她累了,想就这样死在长亭面前,让他此生永远后悔,安琴抽回大刀向着自己的脖子砍了下去。 长亭大吼一声用手紧紧握住了刀刃,小指竟然被当场削去了半截。 安琴手上一松,刀落在地上,落在一滩鲜红鲜红的血上。 长亭小指断掉的部分掉在了刀片边上,安琴大声吼着,“你疯了,你疯了!” 长亭感觉不到右手手指上的疼,他左手一把揽过安琴的腰,他把头埋进安琴的颈窝,忍住热泪,忍不住爆发的情绪。“我怎么会离开你?我怎么会离开你?我就是死也会死在你的身边。你才疯了,你才疯了!”长亭亦失声大吼。她竟然举刀自尽,那一幕让长亭差点魂飞魄散。他环在安琴腰上的手很有力,把安琴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吓死他了,他的心都在那一刻停了。长亭动了动脑袋,在安琴锁骨上留下一串湿,热的深吻。 安琴脸上全是泪,乱七八糟的使劲推开了长亭,想都没想,她就要跑出去去找御医。长亭左手赶忙拉住了安琴的手,哑声说道,“断了就断了,没什么大不了。我屋子里有药,可以自己包扎。” “胡闹!”安琴斥道。“这是小事么!”他说的竟然这么无所谓,他把自己当什么,他把她当什么! 安琴摔开长亭的手,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彻夜叫了过来。 十余个人轮番诊视,却都没有把握能把断指接上。只是为长亭止血包扎,断掉的,只能断掉了。安琴靠在门框上懊悔不已,她哭得像个孩子,也顾不得在众人面前端架子,摆威严了。 众人跪安退下,已入深夜。 安琴跪在长亭腿边上,抱住了长亭的腰,大哭着说,“你快骂我吧,把我的手指也砍去半截,我求求你了……” 经过这么一闹,长亭所有的闷气倒真如那断掉的小指一般断开了。他一如曾经般宠溺的摸了摸安琴的脑袋,“别哭了。砍断了我的手指也好过你自杀啊。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胡闹?” 安琴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她连连摇头,把眼眶中涌出的泪珠甩了出来。 到了这样的局面,长亭也不得不说实话。 “其实,我从千生殿里搬出来,是他的意思。”长亭低头看着安琴,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用长亭解释,那个他指的谁,还不是很明确么!是卓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安琴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很多,她有些明白了。 “虽然我不同意,但是为了彻底铲除赵谦,而又不引起朝纲混乱,这是个好主意。”长亭看到安琴的目光愈发清明,便知道这个丫头已经想明白了。 安琴恍然大悟,原来卓翎其实早就在暗中布置一切了,他就是想让赵谦放心,让赵谦看到,此刻安琴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给了赵谦机会。赵谦钟情于安琴,必会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安琴身上,那么夺回大权,还不是犹如探囊取物? 安琴想明白了,她冷哼一声,“你们这是要我去色,诱赵谦!” 长亭脸色变得很难看,却没办法抵赖。这就是卓翎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长亭回想起卓翎临离开禁宫的那天,他们两人就站在安琴的床边。 轻纱幔帐掩住里面熟睡的安琴的身影,卓翎把他的想法全部对长亭说了一遍。他负手而立,依然是那运筹帷幄的自信模样,不见一丝落魄,“赵谦提升你的官位不过是希望讨好皇上。可是,他也是最不希望你继续留在皇上身边的那个人。这个人倒还是个痴情的人,如果你不介意和他一起拥有一个女人,那么接下来的话,就当本王没说。” 长亭欲,怒,却担心吵醒里面安睡的安琴。 卓翎笑了笑,又道,“这个小皇帝也是时候出来历练历练了。一个赵谦而已,本王相信她有能力自己办到。” 卓翎的时间不多,他透过轻纱看住安琴的睡颜,爱怜一笑,即刻收回自己的目光。他转过身,在长亭耳边交代了一些事情。长亭沉默片刻,答应了下来,卓翎就这样,离开了千生殿。在世人眼中,他是一个被贬入皇陵的落魄王爷,可是又有谁知道,卓翎永远都是胜者? 铁甲,亦是卓翎留下来的。可惜,还是被安琴送了回去。 安琴听罢不禁有些恼火,她猛地站起身来,胡乱的把脸上的泪水一把抹干。 “说来说去,你和我生气也是假的,故意把我一个人丢在寝宫也是你们的计划!”安琴愤愤的看向长亭。 长亭的目光有些闪躲,他低声说道,“生气是真的。” 安琴咬住了下唇,没有再说话。 “如果一开始对你好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你也许,根本就不会爱上我。”长亭的心,很疼。比断肢之痛还要疼。这是他从来不敢面对的事情,却终究还是要面对。 安琴将喉咙中的酸楚全部咽下,她发现她竟然没有办法去安慰长亭,或者去解释些什么。因为长亭把最后一层纸捅破了。他说的对。其实长久以来,安琴最最期盼的,是卓翎的温柔。可惜,卓翎给的太晚,太迟了。 安琴已经不记得那一夜的她是如何从长亭的房间走回自己的寝宫的。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缓缓跌落,直到撞进一个怀抱,她的身子便被抱在了怀里,她昏昏睡下,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 一张笑颜出现在安琴眼前,安琴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点,这才看清赵延美的脸。 “你太放肆了吧!朕的寝宫是你说进就能进的么!”安琴对待这个赵延美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总是这样涎皮赖脸的蹭上来,像块膏药黏在安琴身上,揭都揭不下来。安琴最后悔的便是把这个人带进宫来! 赵延美半跪在安琴的床边,手上玩动着床头挂着的流苏,“万岁,你该感谢奴才,若不是奴才,您昨天就要睡在雪地里了。” 安琴这才想起昨夜和长亭的一番争执,想必已经闹得尽人皆知了吧。长亭……长亭他的手指可怎么办啊……安琴心中不住的担心着。 安琴出神的功夫儿,赵延美不知从哪里断了一碗粥过来,他笑嘻嘻的捧到安琴身前,“你吃不吃啊?” 安琴对他那难不难女不女的妖孽容颜始终很抵触,她皱了皱眉,也没说话。 赵延美喝了一口,说道,“进宫以来我发现你的御厨厨艺实在是太垃圾了。所以我亲自下厨做了一点东西。你尝尝好不好吃,若是不如你的厨子,你现在就可以把我赶出去。延美绝无怨言!” 他把话说得满满的,这么自信,让安琴都有些不屑了。 安琴还是个孩子,还有着孩子的心气儿,她拿过赵延美手上的碗,剜了一勺放进嘴里。 细细的品尝。果然是好的。白粥软糯,里面还有鸡汤的浓郁,偶然还能吃到鸡丝。不似御厨做的那些粥,他们做的不是太淡就是太咸,总是不合安琴的胃口。赵延美这一手,着实让安琴有些舍不得他了。 赵延美依旧跪在床边,期待的眨着眼睛一串连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安琴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思。 赵延美笑了一声,“你看,你离不开我的。我要是在你身边,你就有好吃的。除了这鸡肉粥,我还会好多的。你要是愿意,一年天天都给你做,不带重样的。” 安琴虽然觉得东西好吃,但还是有些别扭,她坐在床上,冷颜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男的啊!”哪有男人长成这样,又会做饭,又会弹琴,女人会的他全都会! 赵延美佯作恼怒,出声争辩,“谁说男的就不能会做饭了?我要是不会做饭,早就被饿死了。” 赵延美脱口而出说出来的话让安琴觉出一丝异样,不过安琴没有表现出来。她诚心捉弄赵延美,“我看你也别在宫里闲逛了,从今天开始,你去厨房做饭吧!” “真要我做饭?”赵延美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问道。他刚刚是开玩笑的,难道这个安琴她却当了真。 第110章 青鸾一舞紫禁覆 安琴笑着挑眉,“你只需做给朕吃就好。(.好看的小说)一日三餐,不能重样。要是让朕吃得不高兴,你就等死吧!”纵然是笑,含在嘴角,深深望去,又散如薄雾。 “好啊。”赵延美眸色愈深,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两双眸子对视,谁也不能猜到彼此心里绝不会透露半分的心思。 婢女上来回报,“长将军有事在殿外求见。” 安琴收回自己的目光,将手中的碗塞给了赵延美,她从床里面拽出来自己的外衣,胡乱披上就光着脚往外面走去。 长亭在正堂上独立,现在的长亭不仅仅是禁军将军,更是女帝眼前的红人,身份自然不同。他一身戎装傲然挺立,俊颜无双,安琴看着他,依旧是心动不已。 长亭低着头,看她光着的双脚不禁皱了一下眉,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安琴一下子撞入怀内,他下意识的像从前一样将安琴整个抱了起来。安琴一副得逞的样子在他怀里嘻嘻哈哈的乐了起来,她在黑着脸的长亭耳边说道,“管你有什么计划,现在这里,朕做主!” 长亭将她横抱着,似有说不出的无奈,眼角却依旧透出丝丝的暖笑之意,“万岁,末将以为您以后还是把鞋穿上的好。” 安琴咬了咬下唇,故作思量片刻的模样,随即展颜说道,“朕准了!” 赵延美端着安琴吃剩下的粥碗走了出来,笑意依旧,“见过将军。” 长亭不知安琴是何意,他瞥了一眼赵延美,抱着安琴往里面走去,穿过了赵延美,安琴一手勾在长亭的脖子上,一双眼睛只放在了长亭的脸上,好像对其他人她都不屑一顾似的。 赵延美把碗递给了身边的婢女,眸光渐渐寒冷了下来。 长亭抱着安琴进入房间,后脚一蹬,门便关上了。他转身又把另一扇门带上。 安琴在他怀里透出坏坏的笑,嘟囔着说道,“这是大白天啊……” 长亭翻了下眼皮,哼了一声,把安琴放到了床上,他坐于床边,压低着声音说道,“昨天有人看见赵谦和赵延美私下会面了。这个赵延美不简单,你带他回来,真是引狼入室。” 安琴却不以为然,她捧起长亭裹着白布的右手,心里很疼,他的手指再也不会长出来,那么有力的一双手,安琴无尽的自责中。 “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想怎么办?我们的人手虽然不多,但是都是一顶一的,你要是决定硬碰硬,也是有胜算的。”长亭贴近了安琴的身子,深深望她。 他眼里的专注和深情让安琴有些沉沦了,她在长亭唇上一吻,笑道,“这不是游戏,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不能轻举妄动。” “那你想怎样?”长亭心中想着,卓翎的办法真的不好,让安琴去和赵谦亲近,长亭想想就觉得难受。 安琴笑靥如花,朗朗说道,“朕想做一个风流的皇帝!” 长亭被她弄的糊涂了,还未缓过神来,安琴已经勾上他的身子,将长亭的身子压在床上,即便是大白天,她也不顾了。 长亭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要搞什么,只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渴望都被安琴撩拨起来,他暗暗骂了一句,该死。他坐起身来,安琴还以为他又要假正经,谁想长亭双臂一抬将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 安琴坐在床上,笑得弯了腰。 长亭已经忍不住了他翻身上床,将安琴拽了过来,压在身下,狠狠的折磨了一通。 安琴这次格外的小心,就怕弄疼他手上的伤。 他们在殿内胡闹,也不去遮掩那欢乐的声音,一波一波,全部传入赵延美的耳朵里。他气的拂袖而去,本以为这个长亭已经没戏唱了,他大错特错了。赵延美心里暗暗思量,当初安琴竟然可以为长亭抛弃皇位,受尽江湖流浪之苦,那么对这个长亭就不会轻言放弃。到底,要怎么才能分开他们两个? 从那一日起,安琴再不过问朝政。一心在千生殿内享尽荣华。 她半靠在芙蓉软垫上,勾了勾手对着赵延美笑道,“早就知道你是南方第一名伶了,你凭什么做这个第一!” 赵延美右手持扇,妖娆而立,娇媚一笑,反问,“怎么,万岁没看出来。”他故意扭了一下身子,纤盈有型的腰部微微一侧,美丽的容颜绽放出媚人的微笑,他要告诉安琴,我这个第一,名副其实。 安琴不屑,“皮囊而已,早晚有看腻了的一日。”但是安琴心中却打了个寒战,他比女人还美,美得让人气愤。老天造出来这个男人的时候是不是搞错了!偏要让他是个男人,偏又让他这样的美艳无双。 赵延美就知道单靠长相是打动不了安琴,他左手抬了一下,两侧乐师一起奏乐,乐声婉转,如甘冽泉水缓缓流动,冬日深夜,竟能听到这样的旖旎之声,让安琴不禁心下一舒。 赵延美低下头,眸中带着一丝未明的深意。 他的眼睛里,总有安琴看不懂的光。安琴一直以来对赵延美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后来他的燕山楼被卓翎一句覆灭,安琴才留下了些许的同情之心。但是安琴一想到这个人有杀卓翎的心,安琴就不能平静,她要看住了这个人,绝不能给他机会!必要时刻,安琴绝不会心慈手软。 引狼入室,一直是安琴最后悔的事情。 正在安琴出神之际,乐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急,赵延美还是纹丝未动。他似在等待一个极点,一个最高处,只有到了那个点,他才会有所动作。 砰地一声,安琴循着断裂的声音看了过去,原来是乐师的琴弦断了,她微微皱眉,却不知,这正是整篇乐章的开始! 赵延美在这一瞬间,双手一抬,他身上素白的外衫刷的一声被他扬在身后,迅速坠落在地上,他舞若惊鸿,翩然而起。安琴抚了下榻上的垫子,不禁坐直了。 他冷凝的眉目,如女子含嗔带怨,却又比之更为凄凉。右手持握折扇扇柄,左臂抬起,在身体的一侧张开一个柔软的弧度,人的身体竟然可以美成这样,安琴早已忘记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男人。 他身形缓缓定住,腰身有力的支撑住身子,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细乐凝住,所有人的呼吸也跟着停了下来。 大殿之上,没有一丝动静。 安琴紧紧凝视著赵延美的身影,赵延美忽的抬起的双眸,与她的视线在半空中相互交缠,他面上无波无澜,心却澎湃。此时此刻,安琴的眼中只有一个他,赵延美。看她冰瞳中的倒影,瞳仁深处,散发着莫名的吸引力。赵延美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要被吸了进去。 安琴坐在那里,不可思议的望着赵延美,她脑子是空的,情绪也只随着赵延美的舞而纷纷然莫名流转。 声音停滞的片刻功夫,让所有人都在这一时间接受了平静,可却又在下一刻,砰砰砰三声将这平静残忍的打破了。 赵延美的身子猛地向下一沉,安琴轻轻抽气,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他转身一跃,不复刚刚的温柔婉转,激烈的盛乐,他激转的舞步一步不差,每一步都正巧踩在了乐点上。好似一曲大梦归,赵延美的身后,白草黄沙,是大漠的荒凉和壮丽。孤烟直直刺入瑰丽黄昏,安琴的身体也被刺痛了,她抚住心窝,双唇微微张开,呼吸的凝滞让她面色泛着红晕。 一舞的惊艳,让整个皇宫都为之倾倒。 经年之后,年长的宫娥偶然也会聊到这一夜,她们都记得,那时紫禁之巅的夜空之中,奇异的闪着金色流火。女帝就是在那一夜,留了那个伶人在寝宫。可是,过了太久了,他们也已经忘记了那个伶人的名字。一切都发生的那么不真实,又那么确切的存在过。 安琴双手叠握着,坐在白色虎皮之上,她惊艳的眸光,只跟着赵延美在转。 赵延美右脚轻点了几下地,跃上龙阶,在安琴猝不及防之际将安琴拦腰抱起。安琴被他拥在怀里,发出一声低呼,他看起来那么轻盈,手上却出奇的有力,安琴被他紧紧的拥着,他折扇举过头顶,刷的一声打开。他低下头,在安琴锁骨处似有若无的轻吻流连。 暗处的一个黑衣人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大刀,目光也跟着寒冷了下来。这个人,就是铁甲。他并没有离开皇宫,他隐遁在暗处,守着安琴。 只要安琴微有抵抗,铁甲就准备上去一刀砍了这个该死的伶人。铁甲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了安琴,可是安琴没有,她瘫软在赵延美的怀中,竟绽出一抹动人的微笑。她的眸光有些迷乱,动情之间,她竟然也可以如此温柔。 铁甲将大刀放回刀鞘,转身离去。接下来的事情,他不想再看了。 赵延美身上竟然不住的散发着一种幽香,安琴起初不觉,此刻亲昵相拥,那股香味顺着他的怀抱涌进了安琴的鼻子。她身体好无力,她看着赵延美的眼眸,觉得他的脸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他好美,安琴情不自禁。 安琴双手缓缓抬了起来,环住了赵延美的肩膀,她愈发热烈的眼神已经告诉了赵延美,她需要的更多。 赵延美嘴角浅笑,他身子低了下去,将安琴的身子打横抱起。安琴没有抵抗,她甚至在渴望,需要着他更加有力的动作。 乐师们都立起了身子,深深低着头,不敢再看。 安琴被他抱进了内殿。赵延美的折扇已经被他甩了出去,不知遗落在哪里了。他的呼吸愈发急促,一声一声,一声一声,他的隐忍已经走到了极限。 安琴的身子落在床上,她脱离了赵延美的胸口,一下子竟有着落空的失落,她双手抬起,将赵延美一勾,两人双双滚落在宽大的龙床之上。 轻纱落下,掩住那一片的旖旎之色。 安琴胡乱的拨开赵延美胸前的衣物,她想要的更多,想要深深的呼吸他身上的味道,这令她迷乱发狂。赵延美不去反抗,他的身子被安琴压在了下面,安琴坐在他比一般男子细些的腰上,他的滚烫,已经高高扬起。 赵延美在安琴身下,他不住的笑着,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不用再去撩拨,安琴早已是浑身滚热,按捺不住了。像是着了他的魔,安琴脑子里再没有别的什么人,没有生死与共誓死相守的长亭,没有她心底沉沉爱着的卓翎,没有了一切可以成为理智的东西。她扔掉了最后一件衣服的阻隔,跨下一沉,他们两人的身子一同颤了一下。轻呼,婉婉的低吟,轻轻地疼痛之后,是翻江倒海的快意。 水到渠成,尽管安琴并非真心的爱他,赵延美不管了,他差点失守差点在摩擦的一瞬间一泻千里,还好,他紧咬着牙,上身他微微拱起,使劲忍耐住。 待两人沉稳下来,安琴握住他放在身前的双手,上下律动着,他的滚热穿透一切阻隔,深深的在身体里晃动。 赵延美不许安琴掌握主动权,他双手挣开,托住了安琴的腰身,将她猛地压在了身下。安琴再要起身,赵延美按住了她柔软白洁的双峰,揉搓之间,更入癫狂之境。他的身子那么有力,每一次深入,都让安琴不住的低声喊着。 “女人……你的声音真好听……”在他身下承欢的女人是云棠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他梦寐以求,期盼多时的女人。她的味道真好,冰凉清香,让他沉溺其中不想去救赎自己。虽然赵延美知道,一旦跨过,他的路,便会走向悬崖峭壁。可是,他也绝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他享受这样的感觉,像是临死前的最后拥有。 安琴追着他的动作而动,心急的像个贪吃的孩子,赵延美久经沙场,他早已不急,他竟带着滑腻退出了安琴的身体。安琴被他的抽空弄得心痒难耐,抬起泛着烧红的脸看着他,他身下依旧雄风扬起,她想伸手去抓,赵延美却将她的手死死固定住。 赵延美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条丝带,将安琴的手绑在了床栏上。安琴竟然任他为所欲为。 他笑着看住安琴,喑哑声音泄露了他心底的急躁,“别急,别急,让我好好服侍一下你,我的万岁……” 安琴迷乱的看着赵延美,他身子缓缓下移,她那已经乱成一片的隐秘之处,伸出灵舌,深深探入。安琴的身子随着她的一声惊呼勾了起来,但是她的双手仍被缚住,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身子不听的颤。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舌从里面收了回来,在安琴的小腹上,肚脐边上,画着圈。取而代之的,是赵延美的两根手指。速度快到让安琴无法承受,她简直瘫软了。再也忍受不了了。 大声叫着,“快点,快点………” 安琴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赵延美看她实在是受不住了,只好解开系在床上的丝带,安琴的手失去的束缚,她想抓住赵延美,却被赵延美翻了个身,她滚落下床,上半身趴在床上,下半生落在了地上,赵延美在她身后猛地一顶,精准无误的刺入进内。 不得不说,赵延美的花招真多,让安琴都已经应接不暇了。整整一夜,他带着安琴领略了太多样式,这都是以前和长亭从没做过的。毕竟勾栏酒肆里的东西,长亭那样的男人还是不懂得。 直到黎明破晓,天际最后一丝的夜色渐渐退下。 安琴沉沉睡在了赵延美身侧,那股他身上的异香也散了,她累极了,睁不开眼睛了。 赵延美以手捂住了眼睛,笑意浓浓。 两人褪去狂乱,都是大汗淋漓,昏昏而睡。 婢女守在殿外,听了一夜,面红耳赤的。殿外的侍卫也紧咬牙关,清冷女帝发出的声音让每一个听到的男人都扬起了渴望。想象着,强忍着。 一个眼尖的婢女看到自外殿走进来的金色身影,她赶忙上前拦住了那人,“将军……万岁还没有起……” 长亭一皱眉,有些纳闷。整个皇宫都已经知道了安琴与他的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可以穿着只属于帝王的金色。那金色战甲是安琴钦赐。他出入安琴寝宫大可以随心所欲,从未有人拦过他,今天是怎么了?他皱眉答道,“我知道。” 长亭一边答道一边往里面走着,面上已经泛起不悦的冷光。 婢女急匆匆的以身子拦住了长亭,“将军……将军……将军您真的不能进去。”婢女都快哭出来了,这要是让长亭闯进去,那么以后怪罪下来,她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长亭心里发急,他还以为安琴出了什么事,长亭哼了一声将婢女狠狠的推倒在地上。他大步向前,谁知门外的守卫也横起了大刀,将长亭拦住,长亭沉声喝道,“放肆,连我也敢拦!” 赵延美没睡下多久,昏昏迷迷之间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第111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 赵延美本就睡得轻,长亭声音浑厚,他早就听见了,带着笑意看向身边睡着的安琴。赵延美细长的手指滑过安琴的侧脸,他唇上漾起一丝笑意,俯下头去在安琴耳边轻轻说道,“女人,你吃了我,总得负点责任吧……”他知道安琴不会听到,他笑着对安琴吹了吹气,安琴觉得痒,她转了个身。赵延美眸光一晃,翻身下床,拿起地上被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自己穿上。 外面的长亭威风凛凛,怒瞪着殿门口守着的侍卫,冷道两字,“滚开。” 侍卫们不敢惹长亭,但是亦不能放长亭进去,里面是什么场景,他们想想都会血脉喷张。放了长亭进去,会不会天下大乱,谁知道呢。 一道娇音传了出来,殿门缓缓打开,赵延美头发散落,衣襟大敞,扶着门风情万种的走了出来。“怎么了,一大早的就这么吵,万岁昨儿个一夜没睡,现在需要休息,惊了圣驾,你们该当何罪?” 说罢,赵延美还做了一个掩口打哈欠的动作,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他是男人么?香肩微露,妩媚动人。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简直就是倾城绝代。 长亭背在身后的右手握成了拳,断指的伤比不及心里的伤,看着赵延美从安琴的寝室里这样衣衫不整的走了出来,长亭不敢相信,他上前一步就要闯进去,赵延美眸光冒出狠意,伸手相拦。 长亭砰的一下打落了赵延美的手,纵身向里翻去,赵延美身形一闪竟然生生的将长亭震开,长亭低吼一声倒在了殿外。赵延美的功夫太高,上次与长亭交手也是让了长亭几分,不然长亭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赵延美侧靠在殿门处,挡住里面的景物,冲着落败的长亭轻蔑一笑,“将军,都跟你说了,昨夜万岁操劳得很,今晨才睡下。你若是惊了圣驾,别怪延美没提醒过你。” 长亭愤愤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虎目圆瞪,绷住一身精壮的肌肉冲着赵延美加速冲了过去。赵延美轻蔑一笑,蓄势待发。 两人大打出手。 长亭拼尽了浑身的力气,赵延美则看准了长亭的弱处,他灵巧翻身,右手冲着长亭的断指处狠狠的一抓。十指连心,即便是长亭也受不了这样的疼,他双膝一软,赵延美趁机将他踢倒在地,长亭直接跪了下去。面色痛楚的他正欲发力,却见的安琴纯白的身影从殿内闪了出来。 赵延美本想让这个长亭再多受点罪,谁想到沉睡的安琴被吵了起来,他顿时泄了气,站到一边,低着头,等安琴发火。 长亭满目伤痛,他看着安琴露在外面的锁骨上全是吻痕,原来是真的,怎么会……他站起身来,右手白纱布上又涌出了鲜血,断指的疼早已微不足道了。 “将军一早过来,有什么事么…...”安琴忍住心里的颤抖,冷声说道。 长亭竟笑了出来,“打扰皇上了,末将该死……” 安琴无法看他的眼睛,她猛地背过身,只留下一句,“没事就下去吧。以后不要再到内殿里来!” 长亭的笑容僵在脸上,“末将告退。”他沉闷的声音有些沙哑,牙齿都在颤抖着。怎么会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长亭转身离开,身上金色战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他大步离开,长亭随手拉了一下外殿的大门。那么沉重红木门竟然被他砰地一声撞上了。所有人都惊得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赵延美心底生疑,安琴怎么了……他原以为安琴会狠狠的惩罚赵延美,无论是为了什么,赵延美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承受安琴的狂风暴雨般的怒责。可是……这个女人让他摸不到头脑。 安琴背着身子,扬声令婢女进来伺候,“朕要沐浴更衣,谁都不许打扰!” 赵延美依旧低着头,眸光微微抬起,看着安琴离开。他虽然怀念昨夜的恩爱,可是安琴此刻这样的安静让他有些害怕。 长亭疾步而行,身边是呼啸的冷风,这冷风嗖嗖的挂在他脸上。许久之后,他被这冷风,吹得恢复了意识。长亭骤然停了下来,总觉得事情不对,很不对。 安琴不会和赵延美在一起的,安琴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 长亭还是有这个自信的,安琴除了他心中就只有一个卓翎,而她与卓翎还是清清白白的,又怎么会和赵延美发生这事儿呢!可是……刚才……长亭分明看到了安琴那副样子,那是欢爱过后的疲态,还有她的颤抖。 是赵延美动了手脚?昨夜……发生了什么! 长亭心思暗转,他回身而去,找到了那个应该守在安琴身边的铁甲。 铁甲躲在千生殿外面的一角有些出神,冷颜带着疲惫之色。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长亭已经一掌把他拍飞。铁甲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看到是长亭,心头怒火顿时扬了起来。 铁甲在武功方面一直不服长亭,但是因为长亭辈分比他大,所以才能在众多黑衣精卫之中脱颖而出被选作女帝的贴身将军。从此长亭才得到了女帝的青睐,让女帝为了他神魂颠倒,跃上龙床的长亭自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铁甲本就妒恨他,此刻被他这样一打,更是发起了火。 铁甲一挺,从地上站了起来。欲要与长亭相斗,长亭先发制人,抓住铁甲的衣领将他整个按到了墙上,他沉声问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皇上寝宫发生什么事情了!” 铁甲脸色骤变,“不知道!” “不知道?”长亭哐的一声将他的身子拽离墙壁又猛地撞了过去,铁甲吃痛,脸色变得煞白。 铁甲捂住了胸口,只觉得此刻的长亭像一只发怒了的老虎,随时都能张开血盆大口将他生吞活吃了! 铁甲败下阵来,“昨夜是万岁自愿的。”铁甲不傻,当然知道一大清早长亭就发这么大火是为了什么。 自愿……晴天霹雳的两个字劈向了长亭。 长亭双手一松,默然离开,悲痛若失得背影让见者无不为之动容。这一天,宫内传言纷飞,长亭将军失宠于女帝,现在登上龙床的是一个伶人,叫赵延美。 与此同时,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全城的人都知道女帝宠上了一个戏子! 朝上的一些老臣不住的叹气,“这简直是云棠大辱!一个戏子竟然爬上了龙床,这不是……胡闹嘛!”说话的人也不敢太大声,窃窃私语的与身边的人谈论着。 身边的人附和说道,“原先的长亭还勉强过得去,他多少都是前朝名将之后!虽说是狼老将军的养子,但是仍然是清白身家!可是这个戏子……” “就是,万一皇上诞下他的子嗣,我云棠的百年基业就要交给一个青楼伶人的手中么!有辱血脉的高贵!咱们这些老臣怎么在下面面对云棠皇室的列祖列宗啊!”老臣说着说着,竟泛起一丝泪光。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终究传入了一直不动声色的赵谦耳朵里。赵谦闭着眼睛,他虽然嫉妒愤怒,但是仍旧感到有一丝高兴。因为安琴接受了赵延美,也就是说,那个她曾深爱的长亭已经一文不名了,既然赵延美有机会,那么他赵谦也有机会了。 赵谦跃跃欲试,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安琴看。那些老臣对安琴出言不逊,他岂能放过? 赵谦把手放在手套中,放在腰带上,眼带笑意的说道,“各位大人这是在说什么呢?”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大殿后面传了进来,“他们在说,朕宠上了伶人,有辱钟离血统。” 众人齐齐回首,大家都是心底一惊,急忙下跪请安。赵谦则学着原来卓翎的样子,仅仅是一欠身却并不下跪。 那两个说安琴坏话的老臣吓得直发抖,看着安琴着一身绛红大礼服缓缓走上大殿,他们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随着众人高声问安,“臣等参见皇上,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琴敛起笑容,走上龙阶,这时赵谦才看到安琴身后伴着那个妩媚的赵延美。他一袭妖冶如火的红色长衫,陪在女帝身后,好像在向世人宣告,他第一男宠的地位。 赵谦略略一皱眉,他虽然很想杀了这个先他一步得到安琴的人,可是转念一想,他此刻还用得着赵延美!随即展颜而笑,“恭祝万岁盛安。” 安琴站在最高处,两道锐凉目光扫过众人头顶,她轻轻的笑如寒冰绽裂,她光耀宇宙,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从这一天起,整个云棠都记住了一个名字,赵延美。 众人都只知道赵延美是南方第一名伶,他的燕山楼是云棠最大的销金窟。可是对他的了解仅止于此。他父母是谁,出身何处,没人知道。可是他就是以这样的一个身份跃上了龙床,躺在了云棠千古一帝的身边!他是一个谜,同样,也是一个传奇。他和女帝之间的爱恋是钟离皇室近几十年来最唯美的传说。 姜宁城。 门守着的两个少年远远的就看见一辆马车向着薛府驶来,他们定睛一看,驾车之人可不就是薛玉楼,两个少年一个转身跑进门里去报信,一面跑一面喊着,“主子回来了,主子回来了。” 另一个少年迎着马车跑了过去,帮着薛玉楼拉住了缰绳,高兴地唤道,“主子!” 薛玉楼温笑的看了一眼那少年,心中叹了口气,仅仅是这一次远行,再回来,竟然已经是物是人非。跟他去的那几个家人都再没能回到姜宁,薛玉楼思及至此就会痛彻心扉。 薛玉楼跳下马车,把车内抱着包袱的湘兰抚了下来,那少年都认得湘兰,连忙唤道,“湘兰小姐!” 湘兰自那件事后就很少说话,再没有以往的活泼开朗了。薛玉楼却坚信,再难熬的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变好。 湘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少年以为这次主子带湘兰回来是真的打算娶了湘兰的,透出一个暧昧的笑意。他们下人都很喜欢湘兰,因为湘兰每次都会给他们带好多武陵的礼物来。 薛玉楼带着湘兰进了薛府。 齐辉从府里听到了声音,急急地迎了上来。叫道,“主子,您可回来了!” 齐辉看到湘兰一愣,不明就里的他自是满心的疑惑。薛玉楼摆了摆手,示意齐辉不要多问。 湘兰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薛玉楼叹了口气,对齐辉说道,“齐辉,你先带湘兰去休息,一路劳苦,她肯定累了。” 听闻此言,湘兰的眸光不禁向着薛玉楼看了两眼,他永远是这样的温柔,这样的体贴。 齐辉应了一声儿,带着怯生生的湘兰从旁的一条小道下去了。 薛玉楼担心家里面的老夫人,他急急的往正房走去。刚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床边探脉的青衫男人。薛玉楼脚步一停,微微皱了下眉。 那人听到了声响,收回自己的手转身站了起来。 薛玉楼叹了声,反手将门关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面做的那人是他的大哥,他们同父同母,本应是手足情深,却从小因为性格迥异而一生不合。他们的老父是名动一时的鬼医,薛雾。可是已在十多年前去世了,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继承衣钵。薛玉楼为人心地善良,行医救人,在姜宁很有名气。可是他的兄长,却长期流落江湖,以鬼才闻名。这个人,化名林季璃! 林季璃离开姜宁认识了闻人玉,闻人玉看中了林季璃的医术,将他安排进入皇宫,作为内应。后来闻人玉落败仓皇出逃,林季璃无处可去这才想起了姜宁的老母。 他们的母亲已经在老头子去世那年疯傻了,这么些年一直是迷迷糊糊的,一会糊涂一会儿明白,尽管兄弟两人都是医术高超,却无法医治自己母亲的病痛。 终究是林季璃先开口说话,他冷笑两声,“怎么,救了那么多穷人,救不了自己的母亲?” 薛玉楼摇首而叹,“她也是你的母亲,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你可知她有多想念你。” “想念我?”林季璃呵呵笑道,“母亲不是一直说她生的两个儿子,一个是佛,一个是魔。我就是那个她最不喜欢的,她又怎么会想念我?” 薛玉楼急着争辩,却见老母亲已经醒了过来,吵吵着要吃饭,“我要吃饭,我饿了!你们怎么还不去拿吃的!” 薛玉楼看着那个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老妇人坐了起来,双手抬起,不断在空中乱抓,薛玉楼只好坐到床边上安抚着他的母亲,“娘……稍等一会儿……让丫头们伺候你吃饭。”他握住老妇人的双手,就像在安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薛玉楼这些年顶着这个家,顶着他父亲薛雾的名望,过得真的很不容易。 林季璃走出房门,不一会儿,丫头们就进来了。 薛玉楼将老夫人交给了丫头们,自己跟着林季璃走了出去。 林季璃看到薛玉楼珍藏了两坛好酒,有些馋了,叫人给他倒上了两杯。 看见薛玉楼走来,林季璃放了一杯在薛玉楼面前,“你这酒可真是不错。”比宫里的也不差。 第112章 看尽三十三宫阙 薛玉楼看着自己的兄长叹了口气,“那么你这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林季璃摇晃着酒盅的手微微一停,他想了想,带着一丝迟疑的抬头对薛玉楼说道,“听说你在武陵救下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子。” 薛玉楼顿时一皱眉,心中顿生疑惑,反问道,“是又怎样?” “你可知那女人是谁……”林季璃试探着问道。 薛玉楼警惕的背过身子,果决答道,“我行医救人,从不问出处。并不知道她是谁。” 林季璃哈哈大笑,仰脖饮尽杯中的好酒,朱唇挂带着盈盈水光。“玉楼,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年,我一直身在禁宫。” 薛玉楼心底一沉,侧过身子看向林季璃。 “我知道你救了那个人,也知道你身边的人都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命丧武陵。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得多。所以,你又何必隐瞒?”林季璃倒是坦白。 林季璃当日宫变为保性命趁乱逃出了老宅,本想一走了之,却无奈城内戒备森严,一时间他逃不出去。后来,林季璃又再一次的落入了闻人玉手中。闻人玉将林季璃带在身边,所以后来的经过林季璃大概都知道了。 薛玉楼敛住眸光,他直面林季璃,心底暗暗忖度着。 林季璃冷哼一声走到了薛玉楼身侧,威胁说道,“我知道那个女人给你留下了信物。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会怀疑你。” 薛玉楼好似听出了林季璃的意思,他不屑的撇嘴一笑,“无论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做的。” “是么?”林季璃更是冷笑,他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酒坛上的封纸,笑道,“那么你说……你在姜宁的这些家人们……会不会像武陵那些人……一样呢?”林季璃威胁的声音一字一句,全部传入薛玉楼的耳朵里。 薛玉楼深深的皱起眉,“季璃,这些也是你的家人!床上躺着的,也是你的母亲!” 面对薛玉楼的责问,林季璃恍若未闻,他继续说道,“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你在武陵的一切早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只是把话带到,如果你听我的,尚可以保住你的所谓家人。” 薛玉楼虽然不知道林季璃到底在为什么人做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让他做些什么,但是薛玉楼只确定一点,那就是无论如何,他不会背叛安琴,不会伤她一分一毫! 薛玉楼绝然的转过身子,很明确的告诉林季璃,“那我也不和你废话了。既然你不把这里当家,从此以后你再不要踏进这里半步了。(.)万岁确实留下了信物给我,但是这与你无关。我不会听你的,更不会受你要挟!” 林季璃笑着叹气说道,“好一个痴情的人。你也许还不知道,你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 想到武陵的惨况,其实薛玉楼也有些胆怯,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怕再一次连累了别人。可是他心意已决,坚定的扬起声音,“齐辉,送客!” 林季璃愤恨的瞪了一眼薛玉楼拂袖而去。 齐辉愣在那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追着林季璃送他出门。 林季璃走后,薛玉楼心思乱成一团,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的脑子里只有安琴的一抹冰凉身影。林季璃到底为谁做事?突地,薛玉楼想到了一个人,难道是那日在武陵将军府里刺杀安琴的那个男人? 这边,不死的闻人玉和林季璃在姜宁试图反击杀一个回马枪,那边,帝都也是刀光暗藏危机四伏。 安琴近日来一直独宠赵延美,夜夜留他在寝宫。她从没解释过什么,他也不去问,两人之间,默契的没有一句对话。在每一个夜晚降临的时候,她会索取,他会给予。 赵延美穿红色,一身猩红的长衫衬着他白皙肌肤,世人皆知,女帝的朝服之上,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是金,一种是红。长亭穿金甲,他赵延美就偏要穿红的!禁宫之中,他现在也算是一枝独秀倾绝云棠了。 帝都飞雪,一连三日,离着除夕之日,也越来越近了。这一月多以来,安琴再没有见过长亭。几次暗中宣召,他总是很忙,直到后来,他搬出了皇宫,在帝都一处自立将军府。 安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罗云长裙,神色凝重,看着画纸上她刚刚画下的一个图案出神。忽又觉得少了些什么,她重拾画笔,尖细的笔尖沾了朱红的砂点在图上。总算是完美称心了,安琴嘴角绽出一抹微笑。 “在画什么?” 安琴察觉到身后人的动静,她拽过一本奏折盖在了图上,故作镇定的放下画笔,起身向着门外离去。安琴身后走来的赵延美看着奏折,抬手想拿去阻碍看看安琴在做什么,突地感觉到他头顶刺来一道犀利的目光,赵延美的手停在半空中,终究还是没有放下。 赵延美收回自己的手,向着安琴走了过去,他在她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却感觉不到安琴的回应。 “下了好几天的雪了,越来越冷,你也不多穿些。”赵延美将安琴扣入怀中,低下头,在安琴颈窝处轻吻流连,一串温热的吻落在安琴精巧锁骨上。 身边伺候的宫婢和侍卫都深深的低下头,他们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下个月月初乐安王就要进京了,宫内事情繁多,你要多休息才好。”赵延美见安琴好不动情,自己也把心凉了下来,抬起头,却依旧抱着安琴的身子,为她搓暖双手。他不懂,为什么安琴的身子永远这么凉,即便是欢爱的时刻,她也没有被变暖。 安琴抽出自己的身子,“朕知道。你也多休息吧。” 她离开了,没有一点迟疑。 这些日子以来,安琴准许赵延美一切请求,他要东,安琴绝不给西。上次,赵延美看上了安琴凤冠上的一颗珠子,安琴一把就抓下来送给了赵延美。他在这个皇宫已经是说一不二的了,即便赵延美受到人们背地里的妒骂,但是明面上却没有人敢和他争论一二。 可只有赵延美自己明白,他是如何得到这一份尊荣的,他更加清楚,安琴迷恋的是他的身体,而不是感情。 这一夜,安琴没有让赵延美来。 帝都赵府。 赵谦看着桌上画着安琴模样的画卷,他的手指刚要落在纸上,却晃觉烛火一暗,整间屋子瞬间陷入漆黑之中,赵谦顿时慌了起来,正要大叫,却被一人轻轻拦下。 “右丞大人别怕,是延美。”他清润嗓音在漆黑之中甚至带着点点笑意。 赵谦松了口气,他为了夺权,做的坏事太多了,每到深夜,他都战战兢兢的无法入眠。 赵谦知道是赵延美,也不紧张了,长吁一声,问道,“怎么,万岁今夜没有召你侍寝?还有空到寒舍来一走?” 赵延美听出了他话里的醋意,笑着说道,“大人,延美是来履行自己承诺的。” “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么?”赵谦眨眸,冷声问道。 赵延美声音高了几分,“自然记得。乐安王进京之日,就是卓翎赴死之日。” 赵谦在黑暗中微微一愣,说道,“你想让本相做什么?” 赵延美双肩一耸,玩世不恭的轻巧说道,“除夕之夜,整个帝都都会热闹非凡,再加上今年的乐安王进京,场面会更大。那一夜,万岁会在正殿沐浴更衣,接受朝臣礼拜,乐安王随着百官进宫,到时候,所有人都不会记得皇陵还有一个卓翎!” 赵谦并没有完全弄懂,他摆手说道,“即便是没有人会注意到皇陵,可是我的人依然打不过黑衣精卫。要杀卓翎,还是很难的。” 赵谦仰头而笑,“大人别急,听延美说完。” 他顿了顿,坐在一侧,接着说道,“虽然世人不记得皇陵里的卓翎,可是卓翎却会永远记得宫内的万岁。” 赵谦好似有些明白了,他没有出声,听着赵延美的计划。 “延美夜夜留宿万岁的寝宫,要拿到一张盖好玉玺的圣旨实在是太容易了。到时候相爷派人带着圣旨去皇陵宣他入宫。卓翎必然不会一个人走,他身边必定跟着黑衣精卫,王爷的人将他们引出来,其余的事情,延美来做。”赵延美的声音越来越冷,比这寒冬还要冷。 赵谦眸光一亮,“你想在他们必经之路埋下陷阱,然后出其不意,一举铲除?” “大人可有地图?”赵延美笑了下,默认了赵谦的疑问。 赵延美右手抬出衣袖,只听咔哒一声,他手上便亮一道光。赵谦下意识的别开了眼睛。赵谦从自己身后取出一张帝都完整详细的地图。 赵延美伸出手指了一个地方给赵谦看,赵谦挑眉而笑,果然,这里是下埋伏的最好地方,也是他们进宫的必经之路。卓翎啊卓翎,你的死期到了!赵谦想想都会觉得兴奋。 只是……“本相以为,光是下埋伏仍有些冒险。卓翎的黑衣精卫可不是一般人!”赵谦冷静下来,觉得还是有些不妥。 赵延美懒懒的吹灭手上的火折子,他的绝世容颜再一次隐在了黑暗之中。“大人放心,只要对他们造成混乱,延美就有机可乘,到时候,以卓翎的人头作为辞旧贺礼,献给大人!” 说罢,赵谦只觉得自外面鱼贯进入一股冷风,再看去,漆黑之中,已经空无一人了!这个赵延美,果真是个能人!赵谦走到窗子边上将其关上,眼眸中闪过一道阴狠之色,杀了卓翎之后必不能留下你!最好在那一夜,赵延美和卓翎,同归于尽! 除夕将近,各地送来的贺礼也多了起来。 赵延美曾经的燕山楼里搜集了不少奇珍古玩,对这种东西最熟悉了,他让宫人将东西一一陈列,他拿起一块儿晶莹的白玉,细细把玩,回身对着正在看书的安琴笑道,“这个东西稀奇了!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大漠那边送上来的吧。” 宫人低头附和讨好,“公子说的对,这确实是大漠的小王爷送上来的。说是庆贺万岁爷第一年亲政。” 大漠的小王爷?安琴想起了一个孩子,是他么? 安琴手上依然拿着泛黄的古卷,开口问道,“大漠的小王爷,可是耶律永乐?” 宫人答道,“回万岁,正是。” 安琴皱眉,“现在的漠北是他在做主?” 宫人又答,“虽然老王爷尚在,但是近几年老王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就索性放权给了小王爷。所以,是小王爷在掌管漠北的一应事务。” 安琴敛眸,眸中有着莫名的一道光,好似回到了一个记忆之中。记忆里,耶律永乐还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十岁少年,曾经对安琴说,“你是本王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娃,本王长大了就娶你!”安琴想到这里,不禁启唇一笑,现在那个少年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当日一别,十多年了。他也该有二十余岁了。 正在安琴出神之时,赵延美已经放下了那块他甚为喜欢的白玉闪到安琴身边,他坐在安琴的塌边上,将自己的手放肆的放进安琴腰下,将她整个人勾了起来。 他薄唇轻启,“怎么?你和这个耶律永乐还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风流往事?” 赵延美的眼睛十分好看,他薄怒微嗔,一双眼睛就弯起了一个可爱的弧度,勾魂摄魄,妩媚动人。 安琴懒理这个赵延美,敷衍答道,“没有。” 安琴被他压在怀里,他分明看出了刚刚安琴的沉思,不肯放过安琴,俯下头吻入安琴胸口衣襟敞开处,闷声道,“万岁就是不诚实,奴才今夜可要好好惩罚您了!” 宫人见了这一幕吓了一跳,连连低着头,面红耳赤的不敢出声。 安琴咬了咬唇,这个赵延美简直越来越过分了!安琴挑眉忍了下来,不着痕迹的推开赵延美,站起身来,走到那些贡品之前,拿起刚刚赵延美看得那块白玉握在手心里。“你要不要这块玉?”安琴侧眸问道。 赵延美别别扭扭的带着醋意酸溜溜的说道,“那是万岁的旧情儿送给万岁的,奴才怎么敢要?” 安琴一笑,又问,“真的不要?” “不要!”赵延美冲着安琴吼了一声。众人吓得不行,这宫里也就赵延美敢这样对着这个女帝发脾气了。 安琴不怒,将手指回握,挑眉笑道,“那么朕就收下了。剩下的,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 赵延美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安琴的纯白身影已经飘然而去了。他怒极了,讨厌安琴这样的对他,尽管他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可是赵延美却一直自欺欺人的相信,总有一天,安琴会爱上他,会原谅他那一夜的设计! 第113章 腹化风雪为刀剑 这几日安琴都没有叫赵延美进千生殿,赵延美心生疑虑,找来伺候安琴的贴身女官。 赵延美靠在软垫上,用一个小玉件儿挫着指甲,他很爱惜自己的一双手。“近日万岁晚上在做什么?” 女官低着头,“回公子的话,近来万岁政务繁忙,每日都要看奏折,看到很晚。” 赵延美并非真的关心安琴在做什么,而是想知道,除了他,安琴还有没有再找其他男人,比如长亭。 “长将军有没有再进宫呢?”赵延美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吹了吹指甲上的粉末。 女官立刻明白了赵延美的意思,回道,“公子放心,将军自搬出宫之后就再没有进宫过。”平日里赵延美对他们这帮人不错,经常是大把大把的给银子,所以,安琴身边的这些人也都很听赵延美的。 赵延美嗯了一声,随手甩出一个袋子,女官接住了垫量了下便知到袋子里的是什么,她娇笑了一下,“谢公子赏赐。” 女官得了银子就退下了,赵延美的眸光暗了下去。他手心回握成拳。 长亭的将军府在城北,一个不大的宅子,没有一点将军府的气派。两个侍卫守在门外,纹丝不动,像是两座雕像。 “站住!什么人!”见有人走来,两座雕像顿时活了过来,拦住来人。 来人是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他从腰间掏出一个腰牌。低着头,说道,“我是宫里面过来传话的!” 他尖声细语的,又拿着宫里的牌子,两个侍卫便未多想引着那人进入将军府。长亭正在练武,大刀有力的耍了开来,他露着精壮的上半身,身上尽是伤疤。 长亭只穿着一条紧身的黑裤,长靴及至小腿处。看得来人一阵心悸。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的身影一下子就闯入了她的眼睛。她低着头,一颗心砰砰的跳着。 侍卫将小太监送到了长亭面前,长亭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舞着大刀。侍卫退下,那小太监轻轻回头,一看园子里再没有别人,她玩心大起,纵身一跃,落在长亭面前,长亭的大刀横劈过来就停在她脖子边上,再近一点,她就没命了。 长亭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愤怒,惊喜,再到愤怒! 安琴甩下小太监的帽子跳入长亭的怀里,长亭冷着面没有抱她。尽管是隆冬深夜,长亭却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大汗淋漓。安琴双手勾住长亭的脖子,踮起脚尖攫住长亭的双唇,一阵热吻,他终于坚持不住,单手将安琴的身子整个托了起来将她带入房间,另一手将大刀扔在地上,门也未关,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扒开安琴的衣服想要索取的更多。 安琴娇笑着躲开,她扑到门口将木门合上,正要回身,长亭已经将她狠狠的压在门上,托起她的腰,扯开她的衣服,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长亭已经进入了她。 安琴抓住门把,尽管有些疼,但是她却明白长亭的愤怒,她容忍了长亭的暴躁。 一个小金盒子从安琴身上掉了下来,安琴怕里面的东西摔坏,强忍着长亭的撞击脱开了长亭,长亭还在高扬着,安琴靠在门上推着他,面上潮红一片,她娇弱无力的眼神让长亭恢复了理智,他上前一步将安琴抱在怀里,两人都是上气不接下气。 安琴几次想去捡那个小金盒子,长亭都不给她机会,直到骤雨初歇,长亭累的再也起不来了,安琴才从床上扶着走了下来,将门边上的盒子拿了起来。 她躺会长亭的怀中,在他胸口处休息。 “你真的和赵延美……”长亭很介意,他终于问出了口。 安琴趴在长亭怀里,把玩着手里的小金盒子,忍住苦涩,“对不起。” 长亭沉重的闭上了眼睛,他不再说话,他的沉默令安琴更加难受。安琴想解释,“我也不知道……那夜……怎么会那样。” 长亭从床头暗格中掏出一张纸,“这是卓翎手底下的人,他们忠心耿耿,你若用得着,可以暗中安排。”这张名单,是长亭整理过后,得来的。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长亭都亲自调查过,确实没有疑点才敢列出来的。这些天,长亭做了不少事。 安琴接过名单,心里更加难过。 长亭闭上眼睛,好似睡了过去。安琴坐起身来,看着他的左手放在眼睛上,眉头紧紧皱着。她知道,和长亭之间的裂痕已经存在了,不仅仅是因为一个赵延美。 “长亭,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安琴看住长亭的沉默,终于问出了口。 长亭狠心的背过身,再不去看她,他的闷声响起,“可是我依然爱你。” 我依然爱你。但是我们俩个,却注定了不能再往前走了,也无法回头。 安琴根本没有想到,她冒着风险从深宫中偷偷出来看他,他却只有这样的一句话。长亭的愤怒和绝望又是那么的合理,安琴甚至没有资格责怪。这一刻,安琴再想,也许她应该和长亭死在武陵城外的断桥上,让白雪把他们的尸体掩埋,尘尘土土,自此一了百了。 安琴放下了那个小金盒子,胡乱将衣服穿好,躲避着众人的视线,离开了。 长亭带她走后很久才坐起身来,看到身边摆着的小金盒子,他闷闷的将盒子打开,一只金质的纹龙图案的指甲套安安静静的放在里面。长亭心口一窒,说不出话来。指甲套正面,一块白玉精巧镶嵌,配着黄金的奢华,更显得如此珍贵。长亭不动声色的将指甲套带到自己右手小指的断指上,竟是如此合适,看来这是安琴特地做的。他不知道,为了这个东西,安琴一连几夜都没有睡,亲自画图,亲自动手。所以那黄金上面的纹路会显得有些笨拙,安琴再怎么用心,也做不出工匠们的精致感觉。 夜无声,月寂寥。 长亭的心口好疼,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安琴。她深爱着自己,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无理取闹,只有爱,也是走不到最后的。 安琴在皇宫一个角落坐了整整一夜,任由大雪把她包围,她动也不动。 赵延美清晨发现安琴不见了,带着人找遍了整个皇宫,总算把她找到了。她蜷缩着身体坐在石阶下面,像一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赵延美只觉得浑身都在疼,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疾步冲到安琴身边将她紧紧的包了起来,沉着嗓音说道,“你若想死,这种方法是不是来得慢些?” 安琴的小脸被冻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她也感觉不到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宫人跪在地上齐齐呼唤,好像在说万岁保重身体。万岁是谁?是她么?一万年的寂寞如斯,她才不要!她只要长亭! 御医上来请脉,赵延美坐在床边抱着安琴,她睁着眼,眼中却空空的一片,没有神情,没有喜怒哀乐。 御医探了许久,神情变得肃然起来,一双浓眉也跟着紧紧的皱了起来。那个老御医手上一抖,赵延美喝道,“万岁身体如何了?” 御医立马下床跪在了地上,颤抖着不敢说话。 赵延美脑中砰地一声,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他拿出气势,对着屋内众人说道,“你们都下去!” 众人纷纷退了出去。 寝殿之中,只有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安琴,还有那个居高临下迫视着御医的赵延美,还有那个御医老头子。 “说罢。”赵延美等待着答案。 “万岁有孕了。”老臣趴在地上,许久才蹦出这几个字。 赵延美浑身都在颤,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多久了……”他多希望…… “两个月了。”老臣掐指一算,虽未到整三个月,但是也将近了。老臣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这个孩子不是眼前这个赵延美的,而是长亭将军的! 赵延美的心一下子落入了深渊。两个月前,还没有他,她的孩子,是长亭的。他的手紧紧回握,掐痛了掌心,面上却是微笑,“这事儿万岁还没想好怎么同外边儿说,你也把嘴闭严实了。要是走漏了风声,取你的老命!” 老臣当然不敢乱说,忙回道,“老臣明白,老臣明白。” 赵延美挥了下手,宽大衣袖发出声响,老臣赶忙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他回身,看到安琴正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他知道,刚刚的一切,她都听到了。赵延美暗暗猜测着,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与长亭是否还有未断的情丝?他又该怎么做?赵延美心里乱成一团,跌坐在床边上的脚踏上,半趴在床边,看着安琴的身影,陷落沉默的悬崖。 除夕将近,宫里一下变得特别忙碌与喧闹。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大红色的宫灯用绳索固定,高高的吊了起来。衬着碧瓦红墙,这个皇宫一夜之间好像也跟着有了些生气一般。 乐安王还没有进京,但是已经派了快马来报,说是下月月初,除夕之日必定准时朝贺。 安琴记得乐安王上次朝贺还是十年前,她刚刚登基,还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她站在众臣之前,冰冷的天气冻得她有些发抖,她瑟瑟的回过头想去看卓翎,只见他一袭墨黑朝服迎风而摆,玉冠束发,英挺魅惑。他阴冷震慑目光刺来,安琴猛地回身不敢再去看他。 “你在想什么?”赵延美往安琴嘴里送了一块儿软绵绵的东西。 安琴皱了皱眉,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吃进去,竟还甜丝丝的。这个赵延美确实有点能耐,总能变出很多精美的东西给安琴吃。 安琴毫无防备的吃下赵延美送到嘴边的东西,这让赵延美不禁一笑,他挑眉问道,“你就不怕我在这东西里下毒?” “干嘛那么费劲,你掐死我不是来得更快?”安琴觉得那东西很好吃,又自己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赵延美坐在安琴贵妃榻的下面,笑意渐浓,“我不会杀你,不代表我不会下药。”他声音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安琴,又道,“也许我会把堕胎药放在里面。” 安琴神色一凝,随即恢复平和,但是她的声音冷得要人的命。“如果你敢,我一定让你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赵延美低下头,笑了几声,不再说话。 赵延美把印着玉玺的圣旨送到了赵谦的府上,赵谦将东西放进书房的暗格之中。他本以为这一招瞒天过海不会有谁知道,可是却没想到这一切都被他的小妾看在了眼里。 这个小妾名叫玉玲珑。因为长得与安琴有几分相似,所以特别受到赵谦的宠爱。 她功夫很好,潜入赵谦戒备森严的书房易如反掌。她只是扫了一眼那张圣旨就已经明白了赵谦的计谋。用飞鸽传书通知皇陵里的卓翎。 卓翎在皇陵里摆下了佛堂,潜心修读佛法,这些日子,倒也平静得很。 华城端上一杯热茶放在卓翎的手边上,劝道,“王爷,不如歇一会儿吧。” 可是卓翎依旧把目光放在经文上,好似很喜欢经文里的道理。他起唇微笑,轻轻念道,“断恶修善。”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显得有些幽默。 卓翎也不禁笑了出来。 “我这一辈子,杀戮过重,断恶修善,谈何容易啊?”卓翎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拿过茶盅,抿了口滚热的茶。 华城伺候在卓翎身边,并不去过多言语。 忽地外面进来一个黑衣精卫,双手递给卓翎一张纸条。卓翎伸手接了过来,仅仅是扫了一眼,唇角笑意愈浓。侧眸对华城吩咐道,“把本王的朝服准备好。” 华城知道,他们回去的时刻已经到了。他弓着身子应了一声儿,“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卓翎将纸条焚毁,看着一桌子的经文不禁轻轻一笑,摇着头,将手上泛红的经卷一齐扔到了火盆中。“大慈大悲固然很好,可是本王不是佛,学不来这些。” 他眸中激荡这一道光,他的丫头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赵谦府上正在紧锣密鼓的安排除夕之事,他的心腹们跪了一地,静静的听着赵谦的吩咐。他掐住腰,细细考虑了下觉得没有问题了才吩咐,“带四十个人,在林里埋伏。按照计划,待赵延美和卓翎都进入包围圈的时候,就放火,确定两个人都死了,再回来!” 众人都明白了。可是赵谦分明还有第二件事情要在除夕之夜上做。他另外调了一些人,这些人随时候命,但是他们中没有一个知道他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第114章 瞬息浮华谱回肠 安琴身着一袭绛红的大礼服站在雪地里,她的手放在小腹上,有些不敢相信,这里面竟然孕育着一个生命。是她和长亭共同拥有的东西。那天夜里,他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安琴再怎么样也都该懂得了。“可是我依然爱你。可是我依然爱你。”安琴不断的重复着长亭最后说的那句话。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安琴轻轻侧眸。 铁甲在安琴身后跪下,“参见皇上。”他沉闷嗓音与长亭何其相似。安琴轻轻抽气,心里一片悸动。 “事情办得怎么样?”安琴的手放在小腹上轻轻的摸了摸,她带着长亭给她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一人独立,寂寞非常。 铁甲沉沉的说,“万岁放心。” “你下去吧。”安琴抬步欲走。 铁甲猛地起身在安琴身后追上一步,“万岁……” 安琴停下脚步,侧眸看他。只见铁甲黑色袍子迎着冬风凌冽的发出声响。他眼眸中竟有一分激烈暗暗藏著。泛起的光让安琴有些疑惑。 “万岁……无论发生什么事,末将都愿意守在您身边。”铁甲的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成了拳。 安琴回过身子,走到铁甲身前,伸出手抚上铁甲的眼睛。铁甲发出一声闷响,他紧张的看住安琴的一举一动,仅仅是这样蜻蜓点水般的一碰,铁甲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已经绷紧了起来。 “看着朕。”安琴冰凉的声音就像毒药,瞬间就让铁甲失去了理智。 铁甲的唇有些颤抖,沙哑的唤了一声,“万岁……” 安琴收回自己的手,眼中没有动情时的迷蒙。她转过身,丢下一句,“你不是长亭。” 虽然你和他如此相像,但是你不是他。我爱的是长亭。安琴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铁甲噗通一声双膝弯了下来跪在地上。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守在你的身旁。”这句话,曾也有人对朕说过。可是那人,他已经不要朕了。安琴越走越急,越走越急。她的脚印留在了雪地上,一步一成印。是她这一生最悲痛的回忆。 据说,云棠女帝在位的第十一年冬,乐安草原王进都朝贺。那一日,帝都万人空巷。所有人都涌到帝都正道上,看着乐安王带着他的小女儿瑶华公主骑着草原上的汗血宝马浩浩荡荡的进入都城。 “好漂亮啊!”人群中发出阵阵的感叹声。[.超多好看小说] 草原上的公主没有中原女子的娇柔妩媚,却了几分英姿飒爽。她大方的迎接众人赞赏的目光。她宝蓝色的过膝短裙在金闪闪的队伍中显得格外耀眼,腰缠花卉纹金的银质腰带,玛瑙珠子的项链,略施粉黛,唇角噙着一丝高傲的微笑。她有时向着众人摆摆手,有时与身边的父王相视一眼,大大方方的,得体又不失尊贵。若是没有云棠女帝,这个女人,也许会成为一代娇女。但是与安琴相比,她差的太远了。 乐安王如今年逾五十,体格健壮,依旧是草原上大汉的风采。浓眉剑目,显得十分健朗。他翻身下马,先一步走入皇城。瑶华公主跟在他身后,目视前方,昂首挺胸,倒真有点不可一世的傲然贵气。 长亭亲率禁军在皇宫门口相迎。他金色战甲迎着烈日闪闪发光,英挺身姿傲视群雄。 瑶华公主的目光一下子都放到了长亭身上。她眸中闪过一道笑意,上前一步,拽了拽乐安王的袖子,低声说道,“阿爸,那个人是谁啊?” 乐安王疑惑的回头,只见瑶华抬了抬下巴,乐安王顺着女儿的目光向前看去,他啊了一声,回应道,“那应该是守城的将军。”乐安王进京之前就听说女帝身边有一个将军,此人甚得女帝宠爱,如今看来,应该就是这个穿着金色铠甲的男人了。 长亭纯白色镶金的披风掠起一角,在空中咧咧作响。 他对乐安王微微一欠身,“参见王爷。”长亭现在的身份,只需跪安琴一人,对着文武百官都可以不跪。 乐安王虽然心里不悦,却没有说什么,大笑两声,赞道,“将军威武不凡,竟像是我们草原上的男人!”此意无非再说,你们中原的男人大都文文弱弱的,不堪大用。 长亭颔首,“多谢王爷夸赞,中原高手辈出,长亭不敢言及威武。” 淡淡一句,不卑不亢。 瑶华暗暗的不禁赞了一声,“好!” 长亭不待乐安王多言,侧身一让,右臂抬起,让出左侧的位置,说道,“王爷,请。” 乐安王更是不悦,无人不知云棠以右为尊,他却让出了左侧位置!这是何意?长亭敛眸,沉肃脸色不见动容。右侧乃是宫内正道,只有安琴一人可以走。 乐安王哼了一声,底气十足,并不像五十岁的老者。他抬步向前。瑶华看了一眼长亭,笑着跟了上去。身后众人也都随着,并不在话下。 他们在正殿朝拜女帝。 安琴早已等在了正殿,她立在最高处,绛红色的大礼服让她整个人美得极尽嚣张。乌黑瀑发侧拧于两侧显得厚重沉稳,一件奢华的金冠精巧的压在发髻上,浑然一体,她的高贵,似是与生俱来的。安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身上沉重的礼服压在她肩上,尽管衣饰繁杂,却丝毫没有掩饰住她完美的身材。宫腰如素,盈盈一握,高隆的胸前缀着九龙朝凤的玉饰。她早已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她在紫禁之巅,看万朝来贺,她是千古一帝,钟离安琴。 乐安王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他有些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安琴,有一些茫然。这还是那个十年前跟在卓翎身后一言不发的小女孩儿么? 瑶华高傲的挑眉看向安琴,虽然她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美得不可一世,美得让心生赞叹。 长亭从龙阶右侧步上高台,立在安琴身后,目光微微颤动。他多想冲着天下高喊,这个女人是他的,是他长亭一个人的。 乐安王敛住自己惊颤的眸光,下跪叩拜,行礼如仪,“臣乐安达日阿赤参见吾皇,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众人跟着一排一排的跪了下去,声音如浪潮般一浪接一浪的打了过来。安琴冷眸不见动容,轻抬玉手,长亭在她身后沉声吩咐,“平身。”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恭肃齐整,好一派皇室威严,云棠可以百年不倒,确实有他的道理。这万里的江山,很久都没有换过姓氏了。 赵谦没有卓翎的气势,他文文弱弱的,见了乐安王就输了半截。他对乐安微微欠首,乐安王也只是昂挺着身子,一副并不买账的样子。赵谦尴尬的笑了下,不做声响。 达日阿赤,也就乐安王,对安琴行了一个草原上最高的礼节,朗声说道,“皇上,请允许臣唤您天主,您就是天下之主,更是我们草原上的真神。” 一番热切歌颂并没有让安琴动容半分,她冷肃的容颜依旧无波无谰,只是正红色的双唇轻轻起合,“天主?”她冷冷顿音,“朕喜欢这个称谓。” 她震慑的语音在大殿上久久徘徊,众人敛声,不做声响。 “天主,臣记得上次朝贺,还是摄政王接见的臣,一别十余年,不知他现在可安好。”达日阿赤依旧欠着身子,等待安琴说话。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冷冷抽气,赵谦也抬眼看向安琴,只见安琴妩媚一笑,曼声说道,“他身子一向康健。” 乐安王又欲说些什么,却被安琴抢先又道,“今夜晚宴,达日阿赤会见到他的。” 话如惊雷,震碎了时空。众人皆愣,赵谦更是身子一颤。难道安琴知道了什么?他有些做贼心虚,手指不断的在袖子中发抖。安琴的眸光向下一扫,冷冷的看了赵谦一眼,有些不屑的笑意突显。 乐安王退了下去,恭肃女帝。 安琴转身欲走,却见乐安王身边的瑶华公主一直死死的盯住长亭,她眸间泛起一丝不悦,安琴抬起自己的左手放在半空中。 长亭会意伸出自己的右手,安琴的手轻轻的放在了长亭右手手背上,安琴见他小指上带着那个指甲套,她动人一笑,携着长亭从众人视线中稳步离开。众人再度下跪,高呼万岁,声如海浪。 走进千生殿,安琴怒然的屏退众人,跑到自己的床边抄起玉枕就像长亭狠狠砸去。长亭闭着眼猛的接住,因为他毫无准备,身子略略的向后一推。他睁开眼奇怪的看了一眼安琴。只见安琴气得脸都有些变红了。她喘着粗气对着长亭冷哼一声,转身进了暖阁,把长亭一个人丢在寝宫。 长亭皱着眉,还在细细思量自己怎么惹到她了。刚刚在百官面前稳重端庄的女帝怎一下子就变得这样泼蛮横泼辣? 长亭扔掉玉枕追了上去,却见安琴愤愤的坐在暖阁里,一脸的不悦。 那天安琴来看他,长亭已经下定了决心,是最后一次把安琴看做妻子。可是安琴走后,他看到了金盒子里的指甲套,他再度失去了坚持。他离不开安琴,他也知道,安琴亦不能失去他。算了吧,就纠缠一生吧,管他生生死死呢。 长亭嗓子里发出一声轻响,抬眼看去,安琴依然不为所动。 他只好沉着声音说道,“今天疏忽不得,你更不能有丝毫闪失。干嘛突然发脾气?” 安琴一听这话,她猛地转过身,冰瞳狠狠的瞪住长亭,“你是傻瓜么?你还是瞎子啊?” 长亭啊了一声,更是摸不到头脑。 安琴站了起来,狂发脾气,把身边她能举得起来的东西统统扔向长亭,长亭站在那里被她丢过来的物件打得左闪右躲。一时间,暖阁乱成了一团。砸碎了多少珍奇古玩,安琴的火儿才算消了大半。她自怀孕以来,脾气越来越差,只是强忍住,刚刚看到那个该死的瑶华,她便一下子爆炸了。 安琴看着站在那里有些狼狈的长亭她的身子开始有些摇晃起来,长亭一见不对,赶紧跑到安琴身边抱住了安琴的身子。把她身上沉重的礼服脱了下来,安琴的呼吸才平顺了些。 “你发脾气也好,杀人也罢,总得告诉我因为什么吧?现在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小性子弄得功亏一篑啊。”长亭将安琴的身子抱在怀里,疼惜得看着这个小女孩。 安琴瘪了瘪嘴,差点委屈的哭了出来,“你这个大木头,气死我了。” “我怎么了?”长亭不怕死的问出了口。 “那个乐安带来的八公主,看上你了!”安琴毕竟是个女孩儿,她敏感多疑,一下子就看出了瑶华的心思。 长亭惊讶的啊了一声,甚觉冤枉,“我才见刚刚见她一面。” 安琴扑进了长亭怀里大哭起来,将脸上浓艳的妆全部哭花了。“你真该死!”她骂着长亭,“我就该把你的脸全部刮花,手指全部剁下来,我看还有人喜欢你的。” “那你呢?我要真变成那样,你还喜欢我么?”长亭心中轻笑,面上却无所表示,黑着脸问道。 安琴抹了一把脸上花掉了的浓妆,坐起身来,很郑重的看着长亭。谁知长亭却一下子笑出了声,安琴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狼狈。艳丽的色彩在安琴脸上被抹得乱七八糟,像是跌进了染缸一样。 安琴扶起不停笑着的长亭,很严重的说了句,“你能不能听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长亭这才憋住,清清嗓子,亦是很严肃的看着安琴,“什么事都等到今天过后,今天是你执政以来最大的危机。我要你平平安安的度过。” 安琴一想,只好由他,告诉他他们有了一个孩子,那该是很开心的一件事。不应在这样的情况下随随便便的说,安琴只好忍了下来,长亭欲走,安琴拉住了他的手,“长亭,我知道有些事是我对不住你。你可以生气,可以发火,但是不能离开我。” 第115章 金殿夜宴危机现 长亭心思流转,他的手抚上了安琴的脸颊,金质甲套在安琴秀发间轻轻穿过。他眸心深处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疼,叹了口气,“我离不开你。可是你知道么?当你选择回宫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长亭并未言明的话语安琴已经明白了,又有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女人睡在别人身边?她是女帝,无法用寻常的女训去约束她,可是,长亭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他有最平凡的一颗心,这颗心,会妒忌,会伤心,会绝望。 安琴敛声,靠在他怀里,只有在他的怀里,她才可以颤抖。 安琴拉住长亭的右手,抚上他金质的甲套,“抱我一会儿,再抱我一会儿吧。”她恳求说道。在这宫里,瞬息万变,下一刻,你我会不会分离? 长亭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进安琴的衣服里,深深呼吸着她身上美好的味道。 其实安琴现在还不能明白,她和长亭之间的爱就像是手中的纸鸢,飞得再远再高,棉线断裂,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到最后,可能只剩下一缕牵挂。 赵谦记挂着的事情太多,他暗中遣人打听皇陵那边的事情,得来的消息是,还没有动静。 眼见着夜色降临,所有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处,静观其变。 至五鼓时分,百官按照品级大妆,乐安王达日阿赤和他的八公主瑶华也都换过汉人的服饰站立在最前方。 凤鸣大殿金银焕彩,珠宝生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悄无一人咳嗽。先有大太监从正道进入殿内,众人目光跟着集聚,却不见安琴的身影。赵谦一袭青色朝服一直在看着殿门处,等了许久,还不见安琴,他心内有鬼,更是急得满头大汗。 换过宫装的瑶华公主也是可爱动人,她眸中闪动着一缕期待的光。[]那个金色铠甲的将军!只是一眼,他便让这个草原骄横的公主倾心爱慕了。草原上的姑娘少了些矜持,对自己的心上人亦是从不隐瞒的,她眼中的期待也就越发浓烈。 忽停外面的鼓乐声奏起,各宫人会意,知道是来了,各按方向整肃以待。 前面走着两个身着鹅黄色宫裙的女官先一步进入大殿,众人目光向后探寻着,只见两个女官缓缓步入,露出身后相携而入的两人。众人皆是一惊,是他! 安琴淡淡凝眸微笑,走在他的右侧,他一袭黑金色紧身朝服,胸口大敞,露出坚实的胸膛。两人冷凝目光如出一辙,但是今夜的他,却多多少少有些温柔的情绪。卓翎伴在安琴左侧,她的手按在卓翎右手手背上,进入大殿,卓翎魅惑而笑翻起手掌将安琴的手握于手心处。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所有人都愣住了。 众人带着满心的疑惑下跪行礼,只有赵谦还傻傻的站在那里,怎么会……他分明安排的百无一失天衣无缝啊! 安琴冷然目光扫过赵谦,赵谦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安琴和卓翎身上,可是只有瑶华一个劲的向后看,他没来?他不是女帝的将军么?这么大的场面为什么他没有到场? 安琴走过乐安王身前,凤眸一凛,瞪了一眼那个向后张望的瑶华。瑶华皱了皱眉,不甘心的低下了头。 安琴坐在龙椅上,卓翎则立在她身侧,接受百官的朝贺。 鼓乐声渐渐隐去,换上如浪潮般的恭祝之声。安琴唇角噙着一丝媚笑,她的美,在今夜灯火辉映稀下,竟是那样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无弹窗广告) 红唇如火,灼热人心。 赵谦心内翻江倒海,他想不出今夜的计划有什么破绽,如果失败了,那么问题出现在哪里?恍然间一道雷劈,赵谦突然明白了,他一开始就输了,赵延美那个家伙一定早已是女帝的人了! 杀不了卓翎,接下来的一切,都会成为垂死挣扎。可惜,赵谦还没看透。 赵谦跪在龙阶之下,眸中闪过阴狠的凶光。 一时间重臣朝拜礼毕,筵宴大开。 女官捧羹把盏,伺候周到。果然是皇家风流,帝子气派。草原上来的武将都有些看花了眼。安琴将自己饮过的酒樽递给身边的卓翎,卓翎接过,薄唇覆上,有意无意的落在刚刚安琴留下的朱红印记上。暧昧之意,不用言明。 乐安王达日阿赤上前敬酒,“王爷,当日一别,已经十一年了!” 卓翎微微欠身,风流而笑,一举一动,便是别人晴绝一生也学不来的卓绝风华。“您愈发健朗了!”卓翎淡笑回应。 “哈哈哈……”乐安王达日阿赤仰着身子爽朗笑道,“我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比不得王爷的不老容颜。定是天主赐福。”此话直指安琴与卓翎的暧昧关系。 安琴妩媚而笑,笑得有些轻浮,烈焰红唇让人炫目。“达日阿赤,十一年前,朕还是个孩子。还记得,你带过来的酥酪。这次可有带来?” 达日阿赤躬身,手上一摆,瑶华便捧上来一个金的托盘,上面是乳白色的酥酪,看着美味可口,香酥滑腻。 安琴示意她呈上来,达日阿赤却出声拦住,“天主不要心急,这酥酪在中原是稀奇的,在草原上确实寻常之物,只因相距遥远。今日带来,路途之长,能保它如初美味不甚容易啊。” 安琴轻笑,端庄静雅,“达日阿赤,你这是在和朕谈条件啊!”带着丝丝玩笑之意,她声音却越来越冷。 乐安王低下身子,“臣不敢。” 安琴侧眸看了一眼卓翎。卓翎会意淡笑,继而他说道,“万岁贪吃,你这酥酪确实是个好东西。有什么条件,趁着酥酪还可口,赶紧说,不然就晚了!” 乐安王捋着腮上胡须,说道,“十一年前,臣第一次进入帝都,当日摄政王曾许我乐安十年太平,我乐安上下感恩戴德,日日为万岁和王爷祈福。今日前来,一是为报恩,二是希望和天主攀个姻亲。” 安琴一愣,卓翎神色也是一凝。 且听乐安王又道,“我们带来的不只是酥酪,还有黄金珠宝和最好的千里驹。是乐安四年年供的数目。希望天主笑纳。”达日阿赤尽可能的学着中原的口气恭敬说道。 “如此厚礼,朕该怎么回报你呢?达日阿赤。”安琴的声调越来越冷。 乐安王哪里是来进贡的,他分明是来显示这十年乐安的富庶和兵强马壮。这大礼若不收下,既是驳了他们的面子又给了他们日后出兵中原的借口。好一个达日阿赤! 卓翎噙着微笑依旧静默而立,他暗暗的拉住安琴的手,想说的话,想表明的意思,都在彼此相握的一刹那说明讲明了。默契,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天主,请一定要收下我乐安子民的心意。我们乐安愿世世代代臣服云棠,护我云棠基业万万年。”达日阿赤单膝跪下,他身后的瑶华公主和那些草原上的武将也都纷纷跪下。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这些人身上,只有赵谦,冲着黑暗中打了个响指,一个小太监溜了出去。 安琴连笑了几声,“先把酥酪给朕呈上来。” 瑶华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王达日阿赤,乐安王点了一下头,瑶华托着金盘登上龙阶,将酥酪呈了上去。安琴正要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却停了下来,冲着底下坐着的赵谦说道,“赵卿,你来!”安琴勾了勾手,示意赵谦上来。 赵谦心底一惊,面上有些不太自然,随即忐忑的从一侧走了上去。安琴将手上的酥酪递给了赵谦,笑道,“赵卿平日里鞠躬尽瘁,朕一直不知赏赐你些什么,这酥酪是朕最喜欢的,先让你尝尝吧。倒不要辜负乐安王一路带来的美意了。”她笑意纯纯,好似闺中女儿的可爱。 可是此刻的赵谦却忘记了心动,他愣在那里,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乐安王笑道,直言戳破,“丞相是怕这酥酪里有毒么?” 赵谦猛地回头,尴尬而笑,“怎么会……只是……臣怎么好先万岁而品尝?” 瑶华站在安琴身前,银铃似的笑声响起,“大人您放心吃吧,这是天主的美意!”她中原话说得不如他父亲,但也将就都能听懂。 赵谦又看了看安琴身侧的卓翎,只见他一副淡然神情,好似事不关己一般。赵谦狠了狠心,心想着,安琴不会当着这么多人毒害他的,于是大着胆子拿起那块酥酪放进嘴里。 安琴笑出了声,问道,“赵卿,如何?” 赵谦急急咽下,仍有些紧张的躬身回道,“真乃人间美味。” 安琴笑容顿失,凤眸生威,“赵卿,下去吧。” 赵谦只好退下龙阶。女帝变化无常,心思七窍玲珑,难以被人猜度。这就是帝王,她是一个谜,一个绝不能让人抓住七寸的迷。 安琴并没有吃瑶华托盘上的酥酪,便挥手令瑶华退下。乐安王看出了安琴震慑之意,知道此次朝贺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女帝与他缔结姻亲的,他神情一下子也变得有些凝重。 第116章 急管繁弦不堪听 酒过三巡,歌舞登台。 诺大的琼苑,华幔高高挂起,随着冷风漂浮,美得不似凡间。声乐丝竹盈盈入耳,鼓点节奏纷繁动人。安琴不去看台下的舞姬,而是把目光放在了赵谦身上。 赵谦晃觉安琴的一道阴冷目光,他心神顿失,握着的酒樽也在抖动着。今夜太奇怪了,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夜晚,赵谦心里的鬼越来越大。他觉得,安琴已经将一切看穿了,欲以酒樽碎裂为信的赵谦也将酒樽缓缓的放在了桌子上。 舞娘的长袖徐徐转动,骤然露出圈中一人,安琴着眼看去,竟是消失一个晚上的赵延美。 赵谦愕然,按住桌子一边儿,他已经完全搞不懂形势到底如何了。赵延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舞娘之中,这些舞娘都是赵谦亲自安排下的啊! 安琴故作漫不经心之状,缓缓啜饮杯中之酒,时而接触到赵延美随着乐音拂来的温热目光,总觉得他眉眼蕴笑,好似别有深意。 卓翎一双鹰眸紧紧的瞪住那个舞在正中心的男人。 赵延美一袭纯白的衣衫与这金煌禁宫显得格格不入。他舞得翩然,灵动得不似凡人,像一只翩翩的蝶,扑扇着翅膀,随时可以飞起,羽化登仙。安琴每每见他起舞,心底总是莫名的涌上很多的慨叹,她看懂了舞中的凄凉悲艳,那是离人的愁绪,浓浓的,用不曾化开。 今夜的赵延美淡眉之间,总有一种悲怆的情绪。他唇上毫无血色,不再似往常如朱砂般鲜艳。安琴皱了皱眉,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卓翎恨得牙根痒痒,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还活着! 场下众位官员包括草原来的达日阿赤和瑶华都是紧紧的看着赵延美,瑶华不禁在达日阿赤身边赞叹,“阿爸,他好美。” 达日阿赤的右手抚上了下巴,目光紧跟赵延美的动作,愣住了神。 赵谦的眼睛扫遍全场,悄悄起身,正欲离去,却被一个他的心腹小臣拦下,那人高声说道,“右丞大人,这宴会还未结束,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赵谦大惊,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人!原来他的手下早就不是他的手下了!赵谦回眸看住安琴,安琴对着他清冷一笑。这一场奢华夜宴,是赵谦这个跳梁小丑的谢幕!他无法想象,安琴到底买通了多少他的人!赵谦恍然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所筹划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戏。 赵谦眸中的光黯淡下来,他回身抄起桌子上的酒樽猛地向地上一砸。 顿时,殿外冲进来二十余个胳膊上系着红绳的侍卫,他们乓的一声把殿门撞上。几个舞姬也都止了舞,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软剑直指安琴和卓翎。 赵延美狠狠的点了一下脚尖,飞落龙阶之上,护在安琴身侧。 赵谦走入那六个舞娘中央,哈哈大笑,他宫中已经安排下了那么多人,他就不信,还扳不倒一个女人! 乐安王达日阿赤见状急忙将瑶华护在身后,他非常聪明的不动声色,静静的看着场上风云突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无论今天谁赢谁输,达日阿赤都不会吃亏! 且看安琴淡定自若,坐在龙椅之上淡笑如初,卓翎抬了下手,一个小太监便端上来一张椅子,卓翎气定神闲的坐在了安琴龙椅之侧。 安琴竟还给卓翎斟上一杯酒,挑眉看向卓翎,“今日的酒不错,不知是哪里进来的。” 卓翎微微颔首,“是大漠送来的,酒性很烈,万岁你莫要多饮。” 安琴哦了一声,看向台下,笑道,“赵卿难道是喝多了?怎么闹了起来?” 赵谦看着安琴身边的那些男人气的他牙根痒痒。为什么所有人都得到了她,唯独自己,到了最后,还是没能得到她一丝一毫的垂爱? “一切你逼的!”赵谦发了狂般的指着安琴大吼。 安琴倨傲的抬起下颚,肃然冷道,“这话朕没明白。朕待赵卿一直是信任有加,何谈相逼啊?” 赵谦弯腰大笑,“你就连那个低贱的伶人都要了,独独不要一片痴心的我!”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安琴闭上了眼睛,她已经怒不可遏了。这该死的赵谦真不该活到现在!卓翎坐在安琴身侧摇了摇头,心里叹道,这个丫头还是稚嫩了些,只言片语就把她气成了这样? “既然你不仁不义,那么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赵谦的声音冷得让人发颤,他大吼一声,六个舞娘从他身边齐齐飞身而出冲向安琴。 安琴身形未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眼见着冰锋刺来,她依旧不动,六柄银闪闪的长剑刺来,却在安琴眼前生生停住。赵延美一绷身子,低吼一声,将那六个女人齐齐震飞。六个女人在空中翻了一下身子,那动作,像是一个人在做!安琴突然感叹,这六个人真是难得的刺客! 赵谦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下一刻噗的一口吐出了大滩鲜血。 赵谦有些不可思的看着一柄长剑从他身后将他整个贯穿。他缓缓回身,却见那些胳膊上系着红绸的侍卫已经全部倒下了。长亭立在赵谦身后猛地抽回自己的剑,他冷颜而立,厌恶的看着剑上的鲜血,从袖口中拿出白绸细细的擦拭起来。 瑶华婉笑了下,面对这样残酷的一幕她却没有丝毫害怕,她趴在乐安王达日阿赤的肩上轻轻说道,“阿爸,我要把这个人带回草原!” 达日阿赤骇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赵谦倒在了长亭脚下,长亭连看都没看他,亮出自己的佩剑,众人都认得,这是安琴的宝剑!代表着云棠女帝的身份和尊荣! 那六个舞娘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卓翎冷冷看着,却并不让身边现身出来的黑衣精卫上去帮赵延美,他看着赵延美的动作愈发迟缓,只等待这些女刺客和赵延美同归于尽的一刻! 原来,今夜,赵延美的确是赶去那个设计好的地方刺杀卓翎来的。只不过…… 第117章 一川风月谁为主 原来,今夜,赵延美的确是赶去那个设计好的地方刺杀卓翎来的。只不过卓翎早已经识破了他们的局,当赵延美纵身跃出冲向卓翎的马车,车门打开,两道银光闪过,赵延美一个不防被两只利剑穿胸而过。他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形势急转直下,赵延美却拼死抵抗,他握住那把折扇见一个杀一个,一时间,夜幕之下,只有死尸遍地,血流成河。 赵延美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顶着一身的重伤奔回皇宫。竟然撞破了赵谦设计安琴的局!到底他是如何混入舞娘之中的,没有人知道,或许,也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雪白色的衣裳阴出丝丝血红,被一个女子猛踹一脚,赵延美的身体如同一片雪花般坠落。安琴双眸一凝,飞身而出,在空中将他拽入怀中,两人衣衫交叠,缓缓落下。 这一刻,对于赵延美来说,时光是停住了的。他看着安琴容颜,想张口,口中却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似乎在阻止他说些什么。安琴心口突地一疼,她不想让这个人死!谁知那六个女刺客齐齐向安琴攻来,卓翎大叫一声,“护驾!” 长亭和铁甲飞身扑去,他们两人自此刻背后横砍一刀,砍落四人,还有两人,他们想救已经来不及了,在这生死瞬间,乐安王达日阿赤猛地发力将空中剩下的两名刺客击落。 卓翎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他气息愈来愈重,怒然的看着安琴抱着赵延美的身子落在了大殿中央。赵延美躺在安琴的怀中,只感觉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弱,他颤抖的身体让安琴跟着不住心疼。安琴抱住了赵延美的身子,俯下头趴在他的唇边,听见他微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我……是真的……很爱你……对不起。” 安琴骤然说不出话来,她用手慌忙的堵住了赵延美的口,阻止鲜血的喷涌。赵延美颤抖的握住安琴放在自己唇边的手,恳切的求她,“救救我……我不想死……” 安琴抬起头,冲着身边人大喊出声,“来人,来人!御医,救人啊!” 卓翎不发话,没有人敢叫御医。 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且看乐安王达日阿赤掀袍半蹲下来,对安琴说道,“不如让臣来看看!” 安琴木然的看着达日阿赤在赵延美身上猛地点了几下,赵延美视线越来越微弱,终究是晕了过去。安琴还以为他死了,又听得达日阿赤说道,“万岁,臣兴许可以救他。” 安琴点了点头,准了达日阿赤派人将赵延美的身体抬走。 长亭看着安琴坐在地上,她虽不曾落泪,却满目悲伤,那个伶人在她心中,何时占有了这样的地位?朝臣都在看着,她这个女帝怎么能这样狼狈绝望的坐在那里?长亭上前一步单手将安琴扶了起来,他手上微微用力,安琴闭上眼睛,缓了口气,走上龙阶,骤然拂袖回身看向阶下众臣。 朝臣们皆跪,那些跟着赵谦一同谋反的人都被处以极刑。剩下的一些小罗喽不过是墙头草,安琴震慑一番也就流放出帝都不去过问了。 这一夜,血染的帝都,无人能够入眠。 安琴未曾换下那身染了赵延美鲜血的大朝服,她独立在夜色中,凄凉身影,让人心疼。 卓翎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他就斜靠在安琴身侧的石栏上,拥着大氅衣,闭合双眼,神色不明。“你明明知道那个伶人是去杀我的。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他活着回来!” “是,我知道。”安琴承认。今晚的局,本就是她和卓翎一齐部下的。赵延美活着,确实一个他们没有想到的意外。 “你还要救他?”卓翎身上冷意犹胜这夜色冰凉。 安琴猛地回身,冲着卓翎吼道,“你的人为什么杀不了他?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死在我眼前?” 安琴知道赵延美的计划,她知道他失去赴死的,她不阻拦,因为大局面前赵延美的命微不足道。可是在看到赵延美出现在金殿之上的时候,安琴才明白,她并不希望赵延美死。如果赵延美死在了埋伏里,安琴不会难过,不会后悔。 卓翎睁开双眼,直起身子上前一步,居高临下迫视着安琴,阴冷声音从他口中一字一句刺了出来,“你和他上床了?” 安琴强忍着眸中的酸楚想要避开卓翎的目光,却被卓翎一把扳了过去,他逼着安琴,让她看着自己,他漆黑的眸子里又安琴惊颤的倒影。 “他该死!他真该死!”卓翎怒极,他猛地松手,将安琴推落雪地里,他抽身离去,消失在夜色深沉之处。 除夕已过,新的一年,在鲜红血液中惨烈的来到。安琴怆然而笑,她没有察觉,一滴泪,悄然滑落。安琴甚至说不出自己到底在悲伤些什么!赵谦已除,彰显着她女帝亲政后的威严。可是她开心不起来,满脑子闪过种种画面。有长亭的,有赵延美的,还有卓翎的。她真好累了…… 第二日清晨,乐安王达日阿赤派人来回报安琴,说是赵延美现在已无危险。 安琴发也未束,便穿着一身儿纯白的宫裙到偏殿去看赵延美。赵延美沉睡着,面色虽然很苍白,但是安琴看到他胸口轻轻的起伏,安琴松了口气。总算把命给他保住了…… 达日阿赤昨夜为救赵延美留在了宫内,今日上来推辞说是要住到帝都的驿馆去,安琴也就准了。达日阿赤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救下了赵延美一命,不过安琴要的是结果,对于过程,安琴也未深究。 赵谦的党羽被纷纷除尽,朝堂之上,好似一场大换血!这一次,皆尽是安琴提拔上来的人。他们在这一次政变之中站在了卓翎和安琴一方,是受过考验的人,值得信任。云棠的女帝,从昨夜开始,才真正的执掌大权! 安琴终于做到了她在幽谷之中说下的话,她是千古一帝,要让万人臣服。 可是安琴的心,却空落落的,如沧海浮萍,无所归依。 安琴怀着孩子,又连日操劳,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重回后宫的华城察觉到了,关切问道,“万岁是不是身子不适啊?怎么脸色这样苍白?” 安琴窝在榻上,拥着大裘,拧皱着眉心,并不言语。 华城不敢多言,只能守在安琴身侧,担心的看着安琴的一举一动。 长亭惦记着安琴,那一夜杀戮之后,长亭再没见过安琴,他正迟疑的向着千生殿缓步走去。因为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安琴,所以步子缓慢,神色犹豫不决。 “你在想什么呢,都快走进湖里了!”一道娇音传来。 长亭这才猛然回身,环看一下,哪里有湖,他循声望去,却见那个草原的公主穿着汉人的宫装有些笨拙的向他走来。 瑶华笑得毫无遮拦,“骗你的啊!” 长亭欠身行礼,“参见瑶华公主。” 瑶华见他故意退了退身子,眉间不禁泛起了一丝不悦,“你干嘛理我那么远?怕我吃了你?” 长亭恭敬不语,因为他记得安琴很不喜欢这个女人,他的疏离,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而已。瑶华哼了一声,问道,“你是不是怕皇上看见?” 长亭一愣,且看瑶华妩媚一笑,说道,“他们都说,你是万岁的男宠!” 长亭神色骤然冷凝起来,沉声而道,“公主,宫里的规矩,您还有得学。” 他威慑之意却没有让瑶华有丝毫的害怕,瑶华自来是草原上公主,又深得父王达日阿赤的宠爱,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又岂是一个长亭能吓得住的。不过,长亭冷肃的面容确实让这个年方十八岁的小女孩儿心悸不已。 瑶华笑着走近长亭,一双美眸看住了长亭的样子,由衷的赞道,“你可真好看。我喜欢你!” 她毫无忌讳,显示出草原女子的大方利落。 长亭发出一声闷响,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说道,“既然公主已经知道末将是皇上的人了,这话,说的有些不大得体吧?” 瑶华收起笑容,“我管他?”她挑起细眉,傲慢的说道。“我知道你叫长亭,我喜欢你,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草原。我也可以让你做将军,虽然我已经有了两个男人,但是我保证,一定最宠你!” 长亭俊眸中已经闪出一道危险的光,他压着怒然的情绪说道,“公主,我再说一遍,我是皇上的男人!” 瑶华这一次彻底没有了笑意,她冷道,“长亭,跟着她,你会有好日子过么?你们的皇上不是注定要嫁给摄政王的么!那个王爷我看厉害得很,想来容不下你,不如和我走。” 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长亭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瑶华从小以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她盯着长亭的背影看了好久,女人一旦狠毒起来,比之男人还要可怕。长亭不知道,因为他,会引起一场多大的风波。 十一年前,乐安王达日阿赤率领部下第一次进入帝都朝贺,那时的乐安一片荒凉,内部党争不断,达日阿赤的这个王位也坐不稳了。卓翎派人平了乐安部族的党争,作为条件,达日阿赤愿意世世代代臣服于云棠。从此以后,乐安也归入云棠的版图。云棠,真正成为了这个世间最有权势疆域最为辽阔的国度。 可是十一年后,今日的乐安已经大不相同了。云棠也大不相同了。 尽管云棠疆土依然辽阔,可是这十年来,宫变不断,朝臣们都谨小慎微,一片寥落。各地的天灾也层出不穷,纵然国库充实,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第118章 情怀渐变成衰晚 达日阿赤仗着自己近年来的兵强马壮和卓翎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傲慢。(.无弹窗广告) “王爷,达日阿赤这次来,就是希望能在中原给我的小女儿寻找一个郎君。”达日阿赤接过卓翎递上来的茶盅笑了笑,说道。 卓翎敛眸,也为自己亲自倒上一杯热茶,“小公主多大了?” “今年有十八了!也是大姑娘了!”达日阿赤的嗓门很大,浑厚声音似可破墙而出。 卓翎但笑不语,乐安王抬眼瞧了瞧卓翎,见他不动声色,继而又道,“不瞒王爷说,我那丫头看上了万岁天主身边的金甲将军。” 卓翎笑容凝在唇角片刻随即融化,圆朗嗓音带着微弱的笑意,“长亭?” “正是。”达日阿赤颔首回道。 卓翎手上的动作略略一停,不置可否的扯到别处去了,“近来宫内事多,不如多逗留些日子,昨儿万岁还和本王提起,说要围场上驰马,试一试你们带来的良驹。” 达日阿赤一直对卓翎带着几分敬畏,听他如此一说,也不好逼得太紧,只得顺着卓翎的意思应和道,“也好,那就听王爷安排吧。” 卓翎点了下头,端起茶盅轻啜了一口茶,再不多言。 安琴坐在千生殿偏殿暖阁的床上,她抱着双膝,细细的看着身边沉睡的赵延美。安琴看了许久,不禁启唇轻笑,“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么好看?”这个问题缠绕安琴许久了。他此刻面容苍白如纸,双唇干裂破开,看了就让人心疼。安琴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得拨开了赵延美的衣服,看到他胸前,被包扎得十分紧实的伤口。白绸之下,是两个血洞,卓翎部下陷阱机关,根本没有可能活着的赵延美却捡回了一条命,这是不是所谓的天意? 安琴的手被醒来了的赵延美轻轻握住,安琴抬起眼眸,看到他微弱的眸光直直的向着自己递了过来。 “谢谢……”赵延美醒来的一刻,心中有多少激动,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能活着真好……能再见到她真好…… 安琴想收回自己的手,却不忍让这个虚弱的让人落空,只好倾着身子,任他把自己的手握住。 赵延美灿然一笑,多么倾城的笑容,在苍白的容颜上愈发凄艳美丽。“你为什么救我……” 安琴眨眸,“你求我救你的。” 他声音很微弱,好在整个千生殿都很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我求你的……你都会做么……?” “不一定。”安琴别开自己的眼睛。 赵延美拉着安琴的手微微用力,安琴皱了一下眉,只见他用尽全力把自己拉入他的怀内。其实安琴只要轻轻一动他就失败了,可是安琴终究是顺了他的意,轻轻的靠在了赵延美的怀中。赵延美颤抖的抱住安琴的身子,如玉般圆润的声音在安琴头顶上响了起来,“我做错了的……我会弥补……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背叛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把我扔出去……” 他的声线一直在抖,安琴晃觉她的额头上打落了一滴冰凉的泪。别再把我扔出去……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了安琴的心口。曾经,安琴也对卓翎说过这一句话,她小时候最怕卓翎抛弃她,总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 安琴泄了口气,她轻轻拍了拍赵延美的胳膊,凉凉开口,“安心睡吧……” 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安琴许下的承诺。赵延美喜于颜色,凄白容颜上染了一团红晕,闭上眼睛,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华城在外殿正在准备安琴的待会儿要用的手炉和热茶,这时,他抬眼看见长亭走了进来,华城便迎了过去。对着长亭微微颔首,说道,“奴才参见将军。” 长亭向里面看去,沉声问道,“万岁呢?” “万岁……在暖阁里……”华城小心翼翼的回道。 长亭一下子就明白了,此刻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有些为难。却听华城说道,“将军不如在这里用些热茶,稍等一会儿。” 华城此言一出,长亭略带疑惑的看向这个老人,总觉得他有些话要说,只好点了点头,掀袍坐在软榻上。 华城果然挥手屏退众人,在长亭身边坐下。 “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华城似有难言之隐。 长亭知道安琴很信任这个老人,他眼底澄明一片,说了句,“请说。” 华城抬眼看了看,只见外殿再无别人,他才斗胆问道,“将军最后一次与万岁同房,是在什么时候?” 长亭皱眉,两道锐利眸光刺向华城,略带怒然的张口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城虽是奴才,却在这后宫颇有地位,面对长亭的怒气他也毫不畏惧,依然追问,只是声音愈发恳切和低沉,“将军,老奴绝没有别的意思,请您一定如实告诉老奴。” 长亭见他诚恳,低下头,说了句,“乐安王进京的前几天。” 华城掐指一算,觉得有些不对,又问,“之前呢?老奴听下面的人说将军搬出宫去已经有些日子了。搬出宫前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长亭更是疑惑,想了想,答道,“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这就对了……华城突地松了口气。长亭沉闷开口,“问这些做什么?” 华城抿着笑意说道,“还是让万岁告诉您吧,老奴就不便多嘴了。”华城笑意深深。他回宫之后重掌大权,查了安琴起居注,发现安琴的月事已有两月没有来了,他很担心,生怕安琴怀下的是那个伶人的孩子,那么满朝文武一定会抵制的。毕竟,云棠下一任君主,怎么可以是青楼伶人的子嗣啊!详细询问过后,华城也就放下了心。 长亭并没想明白华城语中未明深意,正在这时,安琴从暖阁缓步而出。长亭起身,欠首相迎。 华城识趣的退了下去,将整个外殿让给了两个人。 安琴脸色很不好,坐在软榻上,抚着眉头,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长亭握住她撑着自己额头的手,站在她身边,关切开口,“一切……都还好吧。” 第119章 韶华争肯偎人住 安琴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一切……好过么?” “赵延美还活着。(.好看的小说)不就很好么。”长亭也是在那一刻才看清,原来安琴的心,竟不知不觉的闯进了那么多人。他又被放在那里呢。 安琴心中有事却不知如何开口,这些日子来,她的反应越来越严重,时不时的发脾气和反酸水。这让她不堪重负。 “你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和我有话直说了么?”长亭松开了安琴的手,他茫然的看着安琴,一片伤心浮白。 安琴懒怠再说什么,“长亭,你就不能不要说话,只是陪陪我,抱抱我,安安静静的,像以前一样。”她双目透着恳求的光,声音也越来越弱。 长亭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脱口而出了一句,“以前你床上没有别的男人。” 安琴骤然站起身来,伤心的看着长亭,长亭自知失言,急忙低下头。安琴咬着玉唇,抄起身边放着的手炉照着长亭脑袋想要砸过去,却在最后一刻生生停住。她赤手抄着手炉,被烫的脱了一层皮都没有感觉。她愤然将手炉仍在地上,手炉里的炭洒了一地,安琴甩袖离开。 长亭在安琴走后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该死的,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想来陪陪她的,却又一次让她伤心成这样。 除掉赵谦这个大祸害后,卓翎依旧搬回了千生殿偏殿,却放手朝政,由着安琴处理一切事务。安琴也没有让他失望,这些日子以来她作风凌厉,使得众臣深深信服,云棠恢复元气指日可待。 安琴被长亭气得在宫里转了好久,她发现诺大一个宫殿,她竟无处可去! 安琴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突然回身对着后面空空荡荡的长道吼了一声,“给朕出来!” 她的声音在九曲宫道上一段一段的传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个黑色身影从暗处闪了出来。铁甲抱着大刀走走来,对着安琴半跪下去,唤了一声,“皇上。” 安琴只穿着单薄的纯白色寝衣,她的小脸被冻得惨白惨白的,她瑟瑟得抱了抱双臂,抖着说,“把你的衣服给朕!” 铁甲这才看到安琴已经被冻得这么狼狈了,他站起身来,猛地将自己的衣服全部扯了下来,将安琴紧紧包住。安琴的双唇不住发抖。一阵温暖将她紧紧拥着,像极了曾经的长亭,安琴得到了暖意,才说道,“朕想出宫。” 铁甲赤\裸着上身,露出身上精壮的肌肉,答道,“遵旨。” 安琴留在原地等他,不一会儿,铁甲驾着一辆马车过来。他身上随便的披了一件黑色的薄纱。他面无表情,跳下马车,安琴竟然抬不起步子,铁甲小心翼翼的在安琴身边问道,“末将,可否……”可否抱您上去?铁甲欲言又止,把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铁甲正于迟疑之时,安琴揽上了他的双肩,似是默许了铁甲。铁甲心中一喜,将安琴轻盈的身子猛地整个抱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将安琴抱入马车。由铁甲坐在外面驾车,驰出宫门。 守门的人立刻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长亭。 长亭心底一惊,派人跟着他们暗中保护。长亭和安琴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拉越大,好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万岁,要去哪里?”铁甲出了宫门后才对着车里面的安琴问道。 安琴的声音久久都没有响起,直到铁甲又欲开口时,安琴才缓缓的说道,“哪儿都不去,绕着城,别停下来。” 铁甲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发抖,确实被安琴散发出来的冷意冻伤的。(.)马车不停,安琴的心却停了。他们绕着这一座诺大的帝都不停的跑着。铁甲在林中将马车停了下来,他跳下马车,斗胆闯入马车,却见安琴靠着马车的一角哭得狼狈不堪。 铁甲半跪在安琴身边,“万岁……”他的心在疼,像是马上就要被撕裂了一般在疼。 安琴抬起朦胧泪眼,只觉得站在眼前的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长亭,因为铁甲和长亭太像了。她扑入铁甲的怀里,“长亭……长亭……我求求你了……别那么对我好不好……” 铁甲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怀里的安琴,他的一双手在半空中不知该不该放下。 “长亭,我有了你的孩子了你知道么。我们三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再没有人敢拆散我们了。可是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疏离我。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可是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安琴泪眼婆娑,像个孩子般在铁甲怀中大哭着。 铁甲恨长亭,更恨自己。他想不到,安琴竟然怀了长亭的孩子!这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铁甲整个人刺穿。 在安琴最需要温暖的时候,他却如此不知所措,只能愣愣的看着安琴一直哭,哭到筋疲力尽,睡了过去。 安琴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当她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铁甲怀里。安琴只是轻轻一动,铁甲就醒了,他慌忙的离开安琴,低着头不敢说话, 安琴回忆起昨天,冷然张口,“昨夜……” 铁甲知道安琴要问些什么,他颔首而道,“末将绝不敢冒犯。”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琴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自己,昨夜实在是太生气了,她什么都不顾了,竟然这样披着铁甲的衣服在他怀里睡了一夜!抬起右手,发现自己手上已经被黑绸子包扎好了。 “皇上手上起了水泡,是末将斗胆为皇上包扎的。”铁甲解释说道。 安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回宫吧。”一夜未归,宫里会不会乱套? 铁甲有些失落的跳下了马车,他不知道安琴是不是还记得她昨夜到底说了些什么。铁甲也不敢提,只得继续装不知道。可是以她现在有孕的身子,怎么经得起颠簸?铁甲细心的将马车驾得很平稳,向着皇城驶过去。 回到皇城,安琴尽量避开主道,带着铁甲匆匆忙忙的返回千生殿。却还是撞见了刚刚起身的卓翎。 卓翎披着自己的外衣坐在园子里侍弄花草。这一回乐安王朝贺给卓翎带来一种草原上的花,叫藜芦花。花期不定,卓翎很喜欢,一直在想办法将它栽上。 听见响声,卓翎抬眼看去,身边的婢女统统跪了下去。 安琴身上披着铁甲的衣服有些尴尬,但是还是掩住自己的慌乱的神色,正欲向里面而去,却听得卓翎笑着对铁甲说道,“本王的黑衣精卫还剩下几个能听本王的话的?” 长亭是黑衣精卫出身,因为送到了安琴身边这才退出的。铁甲亦是如此。他们两个,都该死的爱上了安琴。 卓翎亲自下手拨开黑色的泥土,将种子轻轻的埋了进去。安琴看着他故作冷淡的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回身对铁甲挑眉喝道,“铁甲,伺候朕沐浴更衣。” 铁甲一愣,蜜色俊颜骤然一红。 卓翎轻轻呵了一声,并未再说什么。铁甲有些木然的跟着安琴走进殿内。 华城听了这话儿吓得只骂人,“胡闹,胡闹!”他心急的直接带着众人闯进了安琴的浴室,却见只有安琴一个人,隔着层层薄纱,华城颔首躬身,“万岁,当心身子。”似有深意的提醒着安琴。 见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伺候安琴沐浴的小婢女,华城低声询问,“里面除了万岁,还有别人么?” “没有啊!”小婢女奇怪的对着华城摇了摇头。 华城这才放下心来,想来刚刚安琴当着众人面说让铁甲伺候也只是为了让卓翎生气而已,华城慈笑着摇了摇头,慨叹着自己也许真的是老了,想得太多了。 华城一再叮嘱,“这些日子一定要特别当心万岁的身子,千万不能万岁磕着碰着的。饮食上也要注意一些,都给咱家仔细着点!” 众人虽不知为何,却也只得听命。 除夕已过,帝都里依然热闹非常。乐安王将自己带来两匹千里良驹带进了猎场,猎场里是干枯的草场,草场上面挂着点点的冰霜。 安琴换过正红的骑装缓步走上台阶,身后是卓翎和长亭两人。 安琴刚一坐下,就觉得从嗓子眼儿里涌上一股子酸水儿。安琴微微闭合着眼睛强忍下来,她身边的卓翎一下子就留心到了安琴的异常。他皱起淡眉,有些担心。 华城则是满脸的愁容,安琴已有身孕,可是安琴不说,他又怎么好张扬?更何况,华城也一直存有疑虑,卓翎会不会容得下这个孩子呢? 乐安王达日阿赤穿着的是草原上的长袍,他把袍子系在腰上,整个人魁梧得像一座大山。他上前一步,躬了躬身子,“天主,今日的天气可真好!正适合策马狂奔一番!” 安琴今日化了浓艳的妆,她近几日的脸色一日不如一日,只有靠这样的颜色去遮掩。 “草原上的马性子都很烈吧。”安琴起唇淡笑。依旧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 瑶华是女人,当然看出了安琴今日的异常,她挑眉走入正前方,“天主,阿爸带了两匹马,不如您和瑶华一人选一匹,比一比骑术可好?” 第120章 玉靶角弓珠勒马 达日阿赤轻声喝了句,“瑶华,不得无礼。” 安琴则未动声色的侧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长亭,只见他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安琴心头涌上一股子火,她站起身来,朗声而笑,“好啊,公主先选一匹吧。” 卓翎则皱眉说了句,“万岁万金之躯,不可稍有闪失。草原来的马性子烈,又认生,臣怕会伤了陛下龙体。” 达日阿赤也站出来劝道,“是啊,万岁,小女无礼,您多多包涵。” 众人都上来规劝,安琴负手而立,眸光只瞥向长亭。这时瑶华公主则在底下笑出了声,“既然万岁不愿与瑶华驰马,不如让将军来试试。” 安琴骤然瞪住瑶华,凤眸一闪,两道锐利的光如剑锋刺向瑶华。瑶华只是一颤,随即敛住笑容,等待安琴说话。 “长亭愿为……”长亭颔首而道,他只是想帮安琴解这个围,却不料安琴冷然开口打断了他,“朕说要与公主赛马,必定就是朕来!公主能做的,朕就不行?” 她挑眉环顾猎场,重臣敛声。 卓翎摇了摇头,轻声在安琴身侧低语而道,“争强好胜!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安琴冷哼一声走下红毯铺的台阶,惊得众人让开一条路。安琴火红色的短裙只到膝盖,脚蹬雪白色的长靴,腰间系着一条金色的绒绳。英姿飒爽,确实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她的美,气焰嚣张。 长亭的目光一直紧紧的追着安琴。只见有两个草原上的大汉各领了一匹马上来。果然是良驹!矫健俊美,别具风姿!尤其是那双眼睛,闪亮亮的两道光,透着灵性! 瑶华信心满满的走了过去,与安琴擦身而过,毫无尊敬可言。安琴亦不动怒,冷冷的看着瑶华翻身上了左边那匹马的马背。那匹马显然是识得瑶华的,瑶华稳稳的坐了上去,她伸出手在马鬃上抚了抚,说了句乐安的语言。 而安琴正要靠近剩下的那匹马的时候,马突然昂首嘶鸣,安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马蹄飞起,若是安琴不躲开便要踢到她了。长亭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想也不想的冲了下去,以右手拽住了安琴的左臂,低声而劝,“求你了,别胡闹。这马烈得很。” 安琴紧盯著那匹马,根本不去听长亭的话,她一把甩开长亭的手,纵身一跃,从高处落在了马背上。安琴单手扯住缰绳在手背上快速的绕了一个圈。那匹马显然有些发怒,前蹄飞起,似要将安琴从自己背上甩下来。安琴的身子跟着它起伏,周围的人都急急退开。 只有长停还守在安琴身边,他吓了一跳,双手抬起,准备随时将安琴救下来。 瑶华坐在一边的马背上看着长亭紧张的动作,她坏笑一下,吹了一声口哨,安琴跨下那匹马挣扎的愈发厉害起来。 乐安王也不去阻拦自己的小女儿,他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卓翎坐在高处,单手放在自己鼻子下面,面色平淡,可是他的心却被安琴揪着。卓翎已经数不清自己在心里骂了多少次安琴,胡闹,胡闹! 华城伺候在卓翎的身边,他握着浮尘的老手不停的发着颤。这可怎么好的,安琴有孕才两月有余,这要是一摔,可不全完了? 那匹烈马转着圈的跳跃着,它躯干健壮四肢坚实,通体是泛着油光的黝黑,纯净的无一丝杂色。安琴坐在它的背上几次都快要被甩了下去,正当众人心急之时,却见安琴从发间抽出长约七寸的金簪狠狠的刺入了马脖子一截子,只见扑哧一声涌出一注鲜血渐在了安琴雪白色的肌肤上,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冷冷的倒吸了一口气。那匹马长嘶一声,前蹄着地,不敢再动弹。安琴仰头而媚笑两声,动人之姿,有着阴狠的美。红唇如火,弯起一个弧度,勾人摄魄。 卓翎深深的吐出了一口闷气,骂了声,“死丫头!”好样的! 瑶华面上的笑顿时僵住了,黑着脸低下了头。 朝臣们寂静片刻,顿时齐声恭贺,“万岁英勇,保我云棠长盛不衰!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乐安王达日阿赤也随着跪在了地上,显然有些失望。他们都是来看安琴出丑的。大家的心思,其实都写在了脸上。 长亭长吁一声,右手回握,那长长的金甲套刺痛了他的手心。他怎么会不知道,安琴这是在与那个瑶华争锋相对,为的,就是一个他! 驯马风波一过,瑶华再度发威,她就不相信,从小长在马背上的她的马术会比不上一个娇滴滴的养在深宫的小丫头! 可是她错了! 安琴不是养在深宫里长大的。安琴是在猎场里浴血涅磐的凤凰! 此刻的卓翎已经完全松下心来,他接过华城递上来的茶盅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刚刚是乐安王想看好戏,现在就是卓翎在看着这场戏!今日,就让全天下都看看,我教出来的丫头到底有多少能耐!卓翎嘴角噙着一丝傲然的微笑。 安琴,着实是卓翎这一生最大的骄傲。 安琴轻轻的坐在了马背上,将手中金簪子拔了出来扔给了下面的长亭。她双手分开,握住了左右缰,上身挺直,目视前方,坚定无移。 这是只属于天子的气概,一个瑶华,草原上的刁蛮公主,怎么比得上? 卓翎的目光涌动着激赏的兴奋之光,他双指伸出指了一下安琴,似是在对全天下宣告一般的郑重说道,“这个丫头是我教出来的!” 华城和众臣听了都深深颔首。 安琴侧眸瞥了一眼那个穿着宝蓝色草原短裙的瑶华,问道,“公主想怎么比?” 瑶华傲慢的回道,“很简单啊!”她伸出手一指远处,又道,“万岁请看,那边有三个靶子,我们骑在马上用箭去射中心的红圈。谁中得多,谁就赢!” 这是瑶华的拿手好戏,她自然是信心满满的。瑶华挺着胸,对着安琴挑了挑眉。 第121章 金络青骢白玉鞍 安琴轻笑一下,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公主是客,先来吧。[.超多好看小说]” 瑶华不懂中原谦让的礼节,既然安琴说了让她先来,她就打上前,急着向众人还有长亭表现自己。她的手下在马下面递上来一张大弓,一看就是草原上的东西,粗犷得很,弓身上有两处雪白的容貌作为装饰,随着微风而不住的飘着。 瑶华眸光闪过一道自信的光,她俯下身子,双腿一夹,马匹飞奔而出,嗖嗖嗖三下,众人还没看清,瑶华已经策马奔到了那一侧。众人再看远处的靶子,由禁军上前查看之后击鼓三下,以示全中! 乐安王立在卓翎下首,拍了拍手掌,笑道,“好好好!” 瑶华策马往回返,奔到了安琴身边,竟然仰着头与她擦身而过。她就是要让长亭看看,她比这个娇弱的小丫头强的太多了!瑶华不信,不信长亭会不动心!瑶华在草原上有着第一美人的殊荣,她高傲得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 可是,只有安琴,瑶华把她列入了对手一栏!对手,就是用来打败的! 对于瑶华的不敬,众臣私下切切耳语。 只有卓翎不动声色,卓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他也很期待,安琴会给他一个怎样的惊喜!长亭眸光深邃,他看了看安琴,安琴正巧也看过来,两道眸光相会,砸碎了时空的距离。长亭起唇而语,却并未出声,只有安琴心领神会,她坐在马上点了下头。(.好看的小说) 手下人呈上来一张金质的长弓,长亭走上前去,亲自拿了过来双手托举过头呈给安琴。安琴的手放在长亭的两手之间,感受到了那擦过的温度。 长亭将装着三支金箭箭袋牢牢的拴在了安琴马背上。在众人看不见的一侧,长亭的手按在了安琴的大腿上,微微用力,似在做着最后叮嘱。安琴默然的低了下头,然后两腿一夹马肚子,这匹刚刚还发着威的烈马乖乖的顺着安琴的意思向前走去。 高处的卓翎微微一抬手,场下面的禁军齐齐举起长矛齐声呼喊,“胜!胜!胜!”声震九霄,如雷贯耳。千人如同一个人般整齐,乐安王达日阿赤不禁震惊了,他原以为自己草原上的都是猛士,如今一看,他与云棠的虎狼之师仍相距甚远! 战鼓齐擂,安琴冰冷的身影端坐在马上,并不急于动手,她轻轻回眸,不知道她把那两道凉凉的目光放在了何处。她红唇微微上扬,魅人心魄,又有多少男人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停止了跳动? 安琴一手执弓一手按在缰绳上,驾着马缓缓向前。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的看住安琴。刚刚瑶华的三支箭还插在靶子上最正中间的红心处,即便安琴全部射中也只是平手而已。但是众人还是很紧张,因为他们总觉得安琴会出乎所有人意料。 “哈!”安琴骤然发力,马蹄飞扬而起,竟跃上了半空之中,众人都是一惊抬头望去,安琴在空中飞起脚下脱离了脚蹬子,双脚稳稳的踩在了马背上。她早已抽出三只金色长箭一齐搭上了大弓。 众人还没有从安琴飞上半空中的动作里缓过神儿来,且见那匹马前蹄着地,安琴侧坐下,右腿叠放在左腿上,气定神闲,将弓拉满,蹭蹭蹭三声锐响,三只金箭嗖嗖嗖得刺了出去。几乎是同一时刻扎进了靶子的正中心,将瑶华刚刚射出去的箭击落。瑶华看着自己的三支箭都掉在了地上,她的眼睛也快掉出来了! 安琴右手接过弓身,左手按在马背上,翻身侧转,漂亮的一个转身,她正坐在了马背上。上千禁军一同振臂高吼,“万岁,万岁,万岁!”安琴在如雷的吼声中勒紧了缰绳,她右臂高抬,一瞬间,众人的声音落了下来。突地寂静让所有人又提起了一颗猛跳的心,只见安琴仰头一笑,那三只靶子砰砰砰的碎了开来,三只金箭穿过靶子又飞了一段落在了地上。 一连多少震撼已让众人目瞪口呆。 长提微张着嘴,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绷紧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安琴早已学到了长亭的百步穿杨,显然,她掌握的更好。众人都只见她今日骑术惊人,又有谁知道她曾经从马背上摔下来过多少次?只有长亭看到了她一路走来的艰辛。 安琴有些不屑得看了一眼远处地上碎掉的靶子,打马回头。朝臣们高呼着万岁,将士们的长矛很有节奏的敲打着地面,冷风呼啸而来,她自不动声色目视前方。 骑术是他教的,百步穿杨也是他手把手教会的。安琴的眼睛里放了一个长亭。她视线扫过长亭的俊颜,骑着马从他身边略过。 穿过众人,安琴找寻到了他玉色的容颜。 卓翎一袭纯黑朝服高坐龙阶之上,眼中激荡着一种莫名的光。安琴整个人都陷入了他的眼眸之中,她骑着马,在马上定定望着他,相对无言,却不需要言语。安琴在这一刻才看清了自己,爱上长亭,是一种依赖。爱上卓翎,才是疯狂的真实。她感受着跨下马蹄的移动,只觉得她与卓翎相距越来越近了,安琴的心,砰砰砰的,越来越缓,好像漏跳了几拍。 卓翎站起身来,抬步上前,走下红毯铺就的台阶。 这一刻,万籁俱寂。没有风,没有众人震天的呼喊,只有他们两人彼此间的心跳。 安琴闭上眼睛,她下腹窜上一股钻心的疼,她强忍着翻身下马,把金弓扔给了将士,一步一顿走向卓翎。 卓翎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他皱眉看着安琴愈发颤抖的身子。 刚刚安琴在马上那样轻巧利索,为何现在竟然一步都走不成了?卓翎眸中闪过一道阴森冷意,他疾步向前冲着安琴走了过去。在安琴快要倒下的一刻他将安琴整个人抱了起来。 卓翎抱着安琴回身对着朝臣们大笑两声,众人没有看到安琴的虚弱,只因安琴刚刚的惊人表现而继续欢呼。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已经忘了前面的草原公主,只知道他们云棠的女帝是一个真正的帝王,睥睨天下,翻云覆雨,没有她不能做的。安琴早不是那个娇弱公主,她是千古传奇,浴血而生的凤凰,注定要站在最高处,呼风唤雨的! 这夜,卓翎下旨在猎场赐宴,君臣不分彼此,皆可以一醉方休。 卓翎抱着安琴闪出众人的视线进入猎场后面的大殿,他急急叫道,“叫御医,叫御医!” 华城自然是知道的,手忙脚乱的让人把随行而来的御医叫了上来、华城命人死守大殿,不得放任何人进来。华城在宫里这么多年,这些事情,他自然做得十分妥帖。 卓翎将安琴放在了床上,扯过一边的被子胡乱的给安琴盖上,看着她颤抖的红唇,卓翎简直快被她吓死了。卓翎慌忙的握住了安琴的一只手,不断揉搓,却感受不到安琴的温度,她好冷,冷得像一座冰雕。 安琴睁着一双眼睛,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身上好疼,疼得像是她整个人快要被撕裂了一般。安琴放弃了言语,只是看住卓翎,递上了一道蕴着笑意的目光。 “你别吓我。你若敢有事,我就杀了他们所有人给你陪葬!”卓翎怒瞪着虚弱的安琴低吼骂道。 安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卓翎一边骂一边揉搓着安琴的手,安琴不理他,他颤抖的声音已经再硬不下去了,他恳求的俯下头在安琴唇边轻轻一吻,沙哑的声音让人心疼,“求求你,千万不要出事。千千万万不要出事。” 第122章 怅望美人不携手 华城焦急的尖声传了过来,“来了来了,御医来了。” 卓翎放下安琴的手让道一边,可他颤抖的目光却从未离开安琴片刻。安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卓翎,她突然感觉好幸福,幸福得足以让她忘记身上的疼痛。 御医正要虚礼,卓翎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冷声喝道,“都什么时候了?快看看她怎么了!治不好,你就去死!” 那御医吓得半死,急忙起来,正巧,那天也是他为安琴诊治的。这个老御医是知道安琴有孕的那一位。 老御医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安琴的手腕儿上,细细的探了好久,直到卓翎再也忍不住,急声喝道,“到底怎么了!”他横眉立目,让人胆战心惊。 华城见御医慌乱,忙拦住卓翎,劝道,“王爷,不如先让御医诊视,您在这里,他亦无法安心啊。况外面还需要您去主持大局!” 躺在床上的安琴微微放下了心,心里念道总算华城明白。 卓翎思及至此又看了一眼安琴,见她面色有所好转不似刚刚那样苍白了,卓翎的心也算安下了不少,冷声而道,“你自己好好休息。”他背在身后的手回握了下,终究松开,转身而去了。 安琴不知为何,蓦地轻笑出声,他明明担心得要死,却还装成这样。识破了卓翎心思的安琴唇角挂笑,有一丝温柔妩媚。 华城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安琴便随着卓翎一同离开。走到殿外,卓翎在众人的簇拥下过去前殿应酬,而华城则故意落下两步,勾手召来了一个妥帖的小太监,在他耳边吩咐说道,“去把长亭将军找来,就说万岁找他。把他带进殿内,别让别人看见。” 小太监猛点了个头,快速的跑出去了。 华城叹了口气,回头又看了一眼,摇着头离开了。 比马过后,瑶华公主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一杯一杯的仰头喝着最烈的酒。乐安王达日阿赤好像别有所思,也不去顾及自己女儿的失态。 长亭被一众武将簇拥着,自从长亭回宫以来备受宠爱,所有人都来巴结长亭。一杯一杯的敬着酒,不住歌颂,“万岁能有今日的武艺还多得长将军的倾囊相授!” 长亭嘴角微扬,却不是微笑,沉闷推辞,“万岁资质过人,长亭不敢居功。” 众人连连摆手,又是一番歌功颂德。其实他们心里还是很看不起长亭的,长亭身上并无军功,只因是女帝的入幕之宾才得封云字将军这一至高无上的军衔。谁能服气啊?当然,这些长亭也都明白吧…… 一个小太监跑到长亭身边,在长亭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只见长亭脸色一变,辞过众人跟着小太监而去了。 只听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不过是踏上了龙床,要不哪里轮得到他?” “嘘……这话可不敢胡说。” “我胡说了么?你看他那个傲慢的样子!谁不知道他和万岁是怎么回事儿啊!” “你不服气啊?” “当然不服气!这要是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让皇上爽上千倍万倍!”那人猥琐的笑声响起。 而这一切,都落入的长亭的耳朵。他猛地就要回身,谁知小太监紧紧的拉住了他,说道,“万岁那里不容耽搁,将军,快快随奴才过去吧。” 那个小太监机灵敏捷,是华城手下的孩子,果然比一般奴才要妥帖的多。 长亭动了动牙随着小太监去了。 小太监守在殿外,长亭一个人进入了大殿,御医已经退到一边,从药箱子里拿出两颗珍珠似的药丸正要递给安琴。 长亭稳步上前,当他的目光与安琴的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忘却了一切。忘记了世人对他的诽谤,忘记了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也忘记了前途依旧渺茫,他只记得,他有一个深爱的女人,叫做安琴。 他半跪在安琴床边,握住了安琴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满是心疼。 御医是知道万岁怀下的孩子是长亭的,他见长亭来了,便将手中盛放着两颗药丸的银盘交给了长亭。说道,“请将军伺候万岁服下吧。暂可止痛,要稳固的话,老臣这就去煎药送来。” 安琴很紧张肚子里的孩子,她追问道,“可有大碍?” 御医答道,“万岁放心,幸好只是动了气,并无大事。不过一定不可再像今天这样了,行走坐卧,都要特别当心,饮食要以清淡滋补为要。” 看到长亭,那老御医又补上一句,“这三两个月正是不稳固的时候,夜里还是请万岁以休息为主。过了之后,小心一点就好。” 安琴眸光瞬间冰冷了下来瞪了一眼那御医,御医自知失言,连忙就要跪安退下。 长亭很纳闷,着急的问道,“万岁到底怎么了?” 御医没想到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这个冷面将军还是不懂,御医有些迟疑的没有回答,他抬起老眼看了看安琴。 安琴点头绽笑,“既然我们的将军还是没听明白,御医你就说得更直白一些吧。” 御医欠身,“恭喜将军,贺喜将军。万岁已有两月的身孕了。” 长亭听后顿时就懵了。他愣在那里也不说话,就看着安琴发呆。安琴翻了翻眼睛,挥手让御医退下。御医识趣得把殿门关上,诺大个寝殿,只剩下呆愣的长亭和笑意浅浅的安琴。 长亭怔怔的看着安琴,看了好久。 “我的?”长亭指了指自己,不怕死的问道。 安琴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没听见老头子说的么?两个月了!不是你的是谁的?” 长亭又问,“我是他父亲?”长亭指了指安琴并无隆起的小腹。 安琴气得脸都憋红了,抬起手轻轻地给了长亭一个嘴巴子,“你该死!” 长亭站起身,退了两步,站在床边上看着安琴。他缓缓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嘴,睁着一双俊眸在原地不住转身。安琴凝眉看着他在那里犯傻,心里却很甜,因为她看到了原来的长亭,就像长亭说得,爱她如初,不曾变过。 直到长亭转累了,他才半坐下来,跪在安琴身边,握住她的手,“这怎么可能……”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安琴一只手被他握着,只好用另一只捻起了两颗药丸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你若不喜欢,我就把药吐了,让他自生自灭去。” 长亭吓得急忙伸出手挡住了安琴的嘴,生怕这个丫头真的说到做到。安琴早就咽了下去,抖肩而笑,拿下长亭的手把拉坐在床上,“我骗你的。” 其实长亭不知道,安琴有多喜欢这个孩子。这是一个重生,一个希望。如同一轮朝阳,冉冉升起,那是无量的功德。 长亭这个硬汉在这一刻变得温柔似水,他缓缓俯下身子,趴在安琴小腹上感觉着,他差点哭出来,“我真的不敢相信……”一生中最爱的女人为他怀了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的骨肉,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了根。 安琴把手放在长亭的脸上细细抚摸,她问出了口,“有了这个孩子,你还会不会离开我?” 安琴承认自己自私,她想,如果单靠她自己拴不住长亭的话,那么至少她还握着一张王牌,她肚子里怀的是长亭的骨肉,他即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得乖乖的回到她的身边。 长亭滚热的眼眶像着了火,他把自己的脸埋入安琴的小腹,即便是有泪滑落,也被安琴身上的绸缎吸了进去。 紧紧相拥,忘却一切纷争。没人看见,殿外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 话到情深处,忽凉风索索。夜幕降临,猎场上点起篝火,鼓乐声聒噪而起,却不及他心底凄冷寒意。 众人自赛马之后再没见过安琴,只有卓翎一人高坐在那里。他自斟自饮,无限悲伤。 华城看卓翎已经喝下了大半坛子,急忙劝道,“王爷,少喝点吧。夜里这么凉,小心身子。” 卓翎仅仅是一个侧眸,华城便不敢再多言。 他仰头饮尽烈酒,如灌白水般无味。上天总是和他开玩笑,本以为再度回宫,他的幸福已经唾手可得,却未料到,她竟然怀了别人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是他卓翎杀不起的一个人! 烈酒划过喉管,卓翎闭上眼睛,感受灼痛的快感。他唇角绽出一丝微笑,却只是一个表情而已。他朗声大笑,伴着场上强劲有力的鼓声,无尽苍凉悲壮。 没人能懂卓翎的心,也没有人想要去懂。 卓翎低头,拿起酒杯正要一饮而进,却被她素白的手拦了下来。安琴换过一身儿干净的束腰红裙站在龙椅之侧,黛眉轻轻凝皱,有些责备的看了看卓翎。她的手摁在了卓翎手背上,卓翎的动作止住,只是抬眼看她。 安琴收回自己的眸光,将杯子夺了下来,“喝那么多干嘛?”她挑眉问道。 卓翎轻笑,“这酒好得很,一时贪杯。” 安琴挨着卓翎坐下,她胸前是米白色绣着祥云图案的抹胸,迷人沟壑浅浅露出,卓翎侧眸之间,将旖旎风光尽收眼底。伴着酒醉的迷蒙,卓翎有些目眩。他颓然的靠在龙椅一侧,尽失摄政王往日的风采。 今日筵宴大开,早已声名不必拘礼,草原上的瑶华也一扫失意纵情而舞,蓝裙飘飘,像只蝴蝶在场中乱飞。很多武将都被她迷住了,围着她转,她喜欢这种被人围绕的感觉,狂乱的舞姿撩人而极具挑|逗。 长亭一双眸子都只追逐着安琴,不料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他猛地回头,却见瑶华将他拉住,媚笑说道,“将军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跟瑶华一起去跳舞!” “我不会。”长亭管好了自己的目光,他不想让那个敏感多虑的安琴再度发脾气。 瑶华不死心,“瑶华可以教你,你看那么多人都在跳,那不用不好意思的。” 长亭不耐烦的想要甩开瑶华,低声吼道,“我没兴趣!” 瑶华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她猛地坐进了长亭的怀里,一手勾住长亭的脖子,一手向下滑去摸进了长亭小腹下面,长亭俊脸凝住,眼中带着厌恶的神情。 瑶华放肆的伸出舌头在长亭侧脸上舔了下,“将军,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和瑶华去跳舞,开开心心的。二是坐在这里,那么瑶华发誓,明日一早,你的万岁就会狠狠得把你抛弃!” 长亭想挣脱,无奈这女人确实有些力气,还好他们身前挡着许多草原的大汉,安琴的视线看不到这里。若是他们突然闪开,安琴看到这样暧昧的一幕一定会发疯,她有身孕不能激动的! 长亭狠了狠心,“你下去,我过去就是。” 瑶华娇笑两声,伸出手指点在了长亭的鼻尖上,“真乖!” 长亭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她比之安琴的高冷绝傲奔放的像是一团烈火,势要将世界万物焚毁殆尽。 长亭被拉入了跳舞中的人群,他看了看,还好这个地方是台上看不见的位置,人又多又闹,安琴不会注意到的。长亭也就放下了心。 瑶华拉着长亭的手不住的转圈,她见到长亭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他了,他俊美犹如战神,冰冷孤绝的气概可吞九霄。若是能带他回到草原,让他成为自己裙下之臣,那么日后乐安也就多了一员万夫莫开的猛将。 瑶华放浪的在长亭身上磨腻,她扭动着身子磨蹭着长亭每个敏感的部位,瑶华贴近长亭胸口,她伸出口中鲜红色舌尖不住摆动,甚至将肩上衣服拉了下来,让她胸前丰满半露而出。 可是当瑶华抬眸望去,长亭眼中一片澄明,没有一丝的迷惑和动情。 瑶华不信诱|惑不了他!她嘴里低吟出动情的声音,一双玉臂滑过长亭的胸口,想要从长亭衣襟处伸进去,长亭冷笑一声抓住了她的手,俯下头笑道,“你们草原上的舞确实很有特色。不过………”长亭眸中一道厉色闪了出来,“对我不管用!” 第123章 酒醒冷殿灯花落 瑶华从没有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过,她怒然的抽回自己的手,挑眉问道,“是么?将军你知道我可是草原上的第一美人。你这样对我,不后悔么?” 长亭闷笑两声,“你既然知道我和万岁的关系又何必自取其辱呢?我的女人,是云棠的第一美人,小小草原,也敢放肆?” 长亭眸中漆黑一片,凛然而立。瑶华嘴角不住的抽动,她这一生的所有骄傲都被长亭踩在了脚底下,她发誓,她要让长亭后悔一辈子! 瑶华敛住自己的愤怒,反笑道,“那么你的第一美人现在在哪里呢?” 长亭的表情凝住,他回头向高台方向望去,却不见安琴如火的身影,卓翎亦不再了。长亭瞪了一眼瑶华,便疾步走上台阶,因为安琴有孕,所以他格外紧张。 长亭回身而走,他纯白镶金的披风掠起,瑶华也眯起了眼睛,浑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乐安王达日阿赤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将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了自己小女儿的肩膀上,用草原上的语言沉厚的说道,“别急,我们总有一天会站到天下最高点,到时候,那个男人会跪在你的脚下祈求你的宠爱!” 瑶华唇角绽笑,“阿爸,我知道!” 达日阿赤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瑶华的肩膀,不愧是他最宠爱的小公主! “我一定要让这个男人跪在我面前,说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瑶华阴狠的发誓。 长亭冲上龙阶,只见到正在指挥手下人收拾残羹的华城,他急忙问道,“皇上呢?” “啊……”华城也是一愣。(.好看的小说) 长亭着急一把抓住华城,“我问你皇上呢!” 华城扫了一眼边上的人,用浮尘的把儿敲了敲长亭的手,长亭这才松下了手,华城压着声音对长亭说道,“将军,你急什么?王爷喝醉了,皇上带人和王爷先一步回后殿歇息了。” 长亭放下自己的手,虽然泄了口气,心里仍旧很不舒服。 华城拉了一下长亭手臂将他拽到一边,又挥手令手下们退去,眼看身边无人,华城才开口说道,“将军,来,奴才有些话是时候该跟您说一说了。” “想必您也知道万岁有身孕这事儿了。”华城抬眼观察着长亭神色的变化,说道。 长亭不语,表示默认。 “说实在的,皇上坏了您的孩子,老奴还是很安慰的。您是条汉子,又是狼老将军的义子,绝不辱没了皇家的血统!”华城声音很细,但是说的诚恳,没有轻浮的讨好之意。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有一样,万岁日后必定是要下嫁给王爷的。那么这个孩子……” 华城没有再说下去,长亭也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长亭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不必再说了。” 华城敛眸,又道一句,“将军,您不能离开皇上,您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您若离开,这个江山也就散了。[.超多好看小说]” 言罢,华城叹一声,转身离开。 留下长亭一人,心思沉沉。 殿内芙蓉榻上,熏烟袅袅,轻纱薄缦漂浮着,暧昧无限。安琴拄着自己的脑袋侧躺在卓翎身边。卓翎仰着头,睁着眼,醉意深浓。 安琴还从没有见过这样安静平和的卓翎,她竟笑出了声,舔了舔下唇,忍住笑意。 卓翎冷哼一声,“你笑什么。” 安琴眨眸,“我笑你现在很可爱。” 可爱?这一辈子了,卓翎从没有听过谁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都是说他,可恨,可恶,可怕。可爱……从何而来啊? 安琴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在吃醋……” 卓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了,他眨了眨眼睛,冷冷说道,“本王有么?” “不吃醋你喝那么多酒干嘛?”安琴趴了下去,窝在卓翎肩膀处,她淡淡的笑。 “我说了,那酒不错。”卓翎辩驳,却像孩子一样带着稚气。 安琴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好尴尬。两人的呼吸彼此交缠着,暧昧,醉人。猎场上的夜,外面是喧闹,里面是安静,卓翎的心莫名的跳得很快。这样激烈的情绪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过了。卓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甚至希望就此永远闭上眼睛,身边伴着她,也不错…… 安琴惯有的清冷的声音竟也蕴着一丝热切,她在卓翎胸前起唇问道,“卓翎,你真的爱我啊……” 卓翎好笑的摇了摇头,回道,“我不爱。” 安琴气死了,半坐起身子照着卓翎的胸口捶了一拳,吼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爱!”卓翎被她狠命一砸,皱眉大声冲她吼道。 安琴嚷嚷了句,“我不信!” 卓翎骤然安静了下来,沉默片刻,嘟囔了一句,“那不就完了……” 安琴看着他冷冷的容颜蓦地笑出了声,这个男人永远这样,死活不会说一句好听的。可是安琴此刻无比的开心,她贴在了卓翎的胸口不住的笑,“你可能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人了。” 卓翎抬起自己的左手,想要抱住安琴,听见这话于是停在了在半空,扬了扬眉,泄了口气。他说不出好听的话,也怪安琴总是破坏气氛! “你说……怎么样才算爱一个人?”安琴在他胸口上闭合着眼睛,曼声问道。 卓翎细细思量了下,沉声认真的说道,“把她捆在身上,让她旁边所有的男人都滚蛋。” 安琴眼皮下的掩住翻了一下,“我是认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卓翎回道。 他的手终究还是放在了身侧,没有抱住安琴。卓翎真的不知道该拿安琴怎么办好了。她折磨着卓翎身上每一丝神经,让他时而欢乐,时而难过,有的时候,卓翎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一样。他是块冰,却被安琴眼底的火慢慢融化。 安琴摇了摇头,“卓翎,这不可能,我要长亭,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她终于摊牌了。把心底最后一层掀起来给卓翎看了。安琴爱卓翎,是心底的翻江倒海的感觉,不受控制。可是长亭,早已经成为了安琴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要让她放弃,不如现在一刀杀了她来得容易得多。 卓翎心痛神痴,他只想捂住自己的心,不让它那么疼。他沙哑的声音宣告着他内心的崩溃,“如果我坚持让你选,你是不是一定会选他?” 安琴紧紧的抱住了卓翎的身子,和他躺在一起,片刻过后,她残忍的回答,“是。我会选择长亭……” 卓翎本想推开这个可恶的安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不受控制,愈发将安琴抱入怀中,他双手紧紧得拥着安琴的身子,他好害怕,如果他轻轻一松手,安琴就会消失不见了。 安琴哭了,她恨自己,恨自己爱上了卓翎,又放不下长亭。 这一夜的风情,在两人交织的身体中,无尽沉沦。什么也没发生,他甚至没有亲吻下去,就是这样安静的抱着他的小丫头。安琴也没有再说话,她更不知道怎样再开口,让他接受么?让那个不可一世的卓翎接受另一个男人,一女二夫?听起来就有违纲常。 猎场上的冷风徐徐吹拂,长亭站在殿外,目光中同样凝结着丝丝缕缕的情愁。 过了今夜,又会发生些什么? 他们三个人,何去何从? 还有多少人沉陷在情网之中不可救赎?姜宁的薛玉楼,禁宫的赵延美,还有躲在暗处独自舔舐伤口的铁甲。一个女人,困住了多少男人的一生? 第124章 情愁正引千丝乱 凤鸣殿上,安琴着绛红朝服端坐龙椅,头顶上,是那一座庄严的凤雕。[.超多好看小说]卓翎坐在龙椅右侧,依旧是摄政王的尊位。 长亭一身金甲立于安琴身后,他如刻双眸一动不动,彷如世间万物皆不在他眼底。 乐安王达日阿赤在帝都逗留了一月有余,该是启程的时候了。这一日,他带着部下进入大殿向安琴辞行,准备三日后的返程事宜。 达日阿赤对着安琴深深的弯下腰,恭敬之色溢于言表。“臣敬爱的天主,请接受您的子民最诚敬的祝愿。” 随着达日阿赤恭敬的声音响起,他身后所有草原上的乐安人通通跪下身子,行大礼叩拜。那个瑶华公主也行礼如仪,没有人看见她蕴在眼底的轻蔑神色。 安琴轻轻抬手,冷漠回道,“平身。” 达日阿赤站起身来,将贺礼单子举过头顶,“这是这次敬贺之物的明细,还望万岁笑纳。” 这礼很重,重到安琴不屑去收。 “达日阿赤年年岁贡已是不少,今来朝贺,又带了这样的重礼,朕实在不好再收啊。”安琴挑眉,看着华城呈上来的礼单,她的手依然放于自己的腿上,不去接来。(.无弹窗广告) 达日阿赤直奔主题,“万岁,这并非是年供,而是作为小女的嫁妆。” 安琴的气息一下子冷凝起来,不动声色的听着乐安王继续说道。 “我这小女虽已有两个册夫,却未正式嫁人。今日达日阿赤就为了小女向皇上讨一个夫婿回草原。也好收收这小丫头的心啊!哈哈哈……”达日阿赤朗朗笑道。 安琴亦笑,半开玩笑的说道,“草原男儿个个身形健美,公主又何必向我中原来寻?” 瑶华正要说话,却被达日阿赤抢先一步说道,“我乐安一直忠于云棠,却从未有过联姻,若是能有一位中原的壮士娶了我乐安的公主,这不正预示着我乐安与云棠世代交好的情意么!” 此话说得让人无可挑剔,又咄咄逼人!安琴半眯起眼睛看住那个下面站着的瑶华公主,她一双眼睛分明在看向长亭!安琴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安琴怒极,她扶在龙椅上的手蓦地被卓翎握住,卓翎起唇而笑,寒声问道,“不知瑶华公主芳龄几何?” 达日阿赤微微回头,示意瑶华,瑶华上前一步,扬起声音说道,“我十八了!” 没有一丝娇怯,这就是草原上的女主,天生的狂傲不羁。 若是没有安琴坐在高处的威严瑰丽,这个女人,也许会是一代传奇。可惜,比及安琴,她差的太远了。卓翎淡笑敛眸,“十八了啊?大姑娘了。”他打趣说道,突然回眸看了看安琴,故作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万岁今年也有十六岁了。” 有的朝臣听出了卓翎话里的意思,连忙站出来拱手说道,“是啊,万岁也已行过束发嘉礼,该是择日大婚的时候了。” “恳请万岁大婚,永保我云棠万代基业。” “恳请万岁择日大婚。” 一声声恳请把刚刚瑶华和达日阿赤的声音遮盖了下去。瑶华有些心急和气氛,却被达日阿赤一道目光给顶了回来。达日阿赤亦上前一步说道,“臣疏忽!不若多逗留些时日,让万岁先行大婚,再为小女择一夫婿如何?” 安琴面色冷凝,不辨喜怒。 卓翎坐在一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似是自嘲的笑了下,替安琴开口说道,“那么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天了。” 正当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卓翎侧眸看向长亭,说道,“将军可有异议?” 长亭面色早已沉了下来,“末将……” 卓翎抢白,“那么就请将军准备好迎娶事宜吧。册封将军为云字将军,加封战神二字,与万岁下月初三,大婚。入住后宫。” 朝堂之上骤然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声响。 就连安琴也惊住了,她愣愣的看着卓翎。卓翎刚毅唇角噙着一丝微笑,松开了握住安琴的手,站起身来,以目光暗示长亭让长亭上前。长亭也有些发怔,卓翎手上暗暗用力将长亭压了下去,让长亭坐在了刚刚他做的那个位置。 卓翎在众人惊颤的目光中掀袍走下龙阶,他以行动宣告,从今以后,坐在安琴龙椅之侧的,是那个穿着金甲的将军,而非他,卓翎。 安琴坐在龙椅上,与阶下的卓翎,冷冷对视。 思绪被抽空,在这一刻,万籁俱寂。 安琴红唇绽笑,“就听诸位爱卿所言,下月初三,大婚。”她不见喜悦,不见悲伤,只是冷冷的把这话说完。她猛地起身,从龙阶上走了下来,一步一顿,与黑色朝服的他,擦身而过。安琴加快了脚步,朝服上的珠玉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音。 华城一声,“退朝……” 众人也都带着自己愕然的情绪缓缓退下。 大殿之上,何时空了下来?卓翎已经不知道了。 长亭走到了卓翎身边,沉声问道,“王爷,您这一回,又想玩什么把戏?” “玩?”卓翎冷笑。他不想再玩了。 长亭大步离去,殿上只有卓翎一人独立的阴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想起在皇陵里面抄写经书的那几天,看到的佛理,卓翎轻语念出,“断恶修善,放下,才得解脱。” 原来……解脱……这么难……... 回道千生殿,安琴背对着卓翎坐在那里,朝服朝珠已经被安琴统统甩在了地上,扔的乱七八糟。卓翎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一个伺候的人。他缓步走上前去,想要看暗器到底在干什么,却听见锃的一声,卓翎睁大了眼睛,这个该死的安琴竟然把他珍藏的古琴琴弦一剪子剪断了! 卓翎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把古琴抱了起来,骂道,“该死的,你知道他有多珍贵么?两百年的古物了,你居然一剪子……”卓翎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凶器,骂道,“一剪子剪断了!” 安琴只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薄裙,漫不经心的笑道,“王爷不是送给了朕么?那么怎么用这琴,由朕说了算!” 第125章 好天凉月尽伤心 卓翎双眼像着了火怒瞪着安琴,安琴却拿着那把剪刀耸肩而笑,挑眉笑问,“能把你气成这样,真开心。[]” 卓翎心疼的直发抖,把自己的古琴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案上,他喜欢这琴,这琴陪了他很久很久,像一个老朋友,是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东西。 安琴努了努嘴,“真的这么喜欢他?” 卓翎一手按在琴上一手握成拳。也不去回答安琴。 安琴把剪刀扔在一边,慢语轻声,“你说你喜欢我,我看我还比不得一把琴在你心里来得重要。” 卓翎冷然回眸,“臣惶恐啊!” 安琴听出他古怪的语调,背对着他,手上拨弄着腰间的金色绒绳。卓翎自嘲而笑,捻起一根断弦,眸色深深,“我还要怎么对你才行?你要长亭,我就把我自己的位子让给他。你喜欢那个赵延美,好!即便是他要杀我,我亦留着他的命给你玩。古琴?你不要,剪了倒也干净!” 安琴听得动容,忍住眼眶中翻滚的热辣感觉,她背对着卓翎,不想说话,亦不知道说些什么。 卓翎站在安琴身后,他的声音放缓了些,伴着大殿上水声泠泠,愈发清冷凄凉,“我已经倾家荡产了。能给你的,都给了。” 他从没有这样卑微过。 卓翎不是应该高高在上,让她害怕的么?怎么一夕之间,他把尊严高傲统统举过了头顶,让安琴任意玩乐。 他哑音魅惑,安琴已然双泪偷垂。 “乐安王达日阿赤虎视眈眈,除去赵谦,并不代表着天下太平了。他那个小女儿我看厉害得很,一心想要你的长亭,若非这样,你怎么能留得住他?”卓翎神色微微放柔,解释说道。 安琴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安琴已哭到扭曲的容颜,她声音平和,“如果那草原公主看上的是你呢?” 卓翎一愣,随即笑道,“那我就跟她走。” “那可是草原啊。”安琴的泪在狂奔,声线开始不住发颤。 卓翎沉默片刻,蓦然发问,“我走,你会留我么?”像舍不得长亭一样舍不得我,安琴,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可有这个分量? 卓翎缓缓靠了过去,他用目光描绘安琴的身影,想把她刻入心底,这才发现,她已在心中成印。 他的大手慢慢环上了安琴的腰,她身子一颤,正要侧眸,却被他一下子攫住双唇。安琴惊颤着看住了卓翎的双眸,他矍铄目光渐渐沉沦,渐渐迷乱,安琴随着他一起,闭合双眼。只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缠绵深吻。他在安琴口中攻城略地,霸道的一如他为政时的狠辣果决。卓翎右手用力的扳住安琴的下颚,直到两人再无力气,需要喘息之时,他才意犹未尽的放下。安琴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瘫软得靠在他怀中祈求力量。 卓翎在安琴身后,他不知道,如果继续下去,会不会是水到渠成的契合……又或者,两人会踏入一个更无奈的境地。 可是…… 卓翎已经无法命令自己停下来了。他的双手从安琴的双肩慢慢下移,安琴单薄寝衣就这样被他拉下,半遮住胸前高耸,她迷人沟壑还若隐若现,卓翎气息愈发凌乱。 安琴被他猛地扳过身子,她下意识的低呼了一声,卓翎唇上立马浮出一丝轻笑。 他的手在安琴小腹上不住流连,眸色沉沉,安琴啊的叫了起来,她惊恐的推开了卓翎。“不行!” 卓翎踉跄两步,清冷的看住安琴。 安琴慌忙的把自己的衣服穿好,“现在不行。我……”御医一再叮嘱过,这两月,最忌讳夜里的欢爱之事。安琴不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一点伤害。和赵延美胡闹的时候没有伤到孩子已经是万幸了。 卓翎眸色清明起来,他敛去几多渴望,整了整衣服,冷着声音,“我走了。” “你去哪里。”见他抬步要走,安琴伸出手想去拽住他,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安琴急问道。 卓翎侧着身子,深深望入安琴的双眼,想要从她眼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光亮。证明这个世间,他曾来过。 两两望去,默不作声。迢迢年华,也许就这样,从指缝中流走,只剩下难以偿还的恩恩怨怨。 “皇上,皇上,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华城向着殿内连跑带爬的冲了过来,一下子摔倒了安琴脚下,“皇上,偏殿那边出事儿了。” 卓翎还在皱眉,安琴已经抬步跑了出去。卓翎只好跟上。当两人来到偏殿的时候,只见众人将偏殿层层围住,安琴冷喝一声,众人回身纷纷跪下。安琴和卓翎从中间走过,却见的满地的血,安琴心底一惊,抬头看去,只见赵延美拿着一柄剑在殿里乱砍,他的脚下已经躺了很多宫人的尸体。 没人能拦得住他,他发了疯,武功又高的吓人,就连长亭也被他伤到了右臂。长亭单手捂住右臂的伤,指缝中渗出一股股的热血。 安琴眸子泛起凉意,她欲往前,卓翎拦下她,骂道,“你没看到他的眼睛么?” 安琴看了一眼卓翎,顺着他的目光找了过去,只见赵延美的双眼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安琴吓了一跳,怔住脚步,对着还在赵延美身边的长亭大叫一声,“长亭,过来!” 长亭听到安琴的声音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却不料赵延美此刻瞬间发力,他双手握着夺来的宝剑竖起剑刃向长亭的脖子砍了过去。安琴睁大了眼睛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这一刻,时间停了。 安琴的一声惨叫让卓翎顿失把心扔进了火坑里,他亲眼目睹安琴用右手握住了剑锋,右手小指被一下子削断了,噗呲一声,鲜血似水喷了出来。安琴疼得差点晕了过去,长亭发了疯一样抱住安琴的身子将发愣的赵延美一脚扬飞出去。赵延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眼中的血红色慢慢退了下去,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安琴。 长亭抱住了安琴的身子,她的脸顿时惨白惨白的,她跌入长亭怀抱,疼得说不出话来。 卓翎几步冲了过去,大叫着,“太医,太医呢!” 华城连滚带爬的让人去把太医带过来,宫里乱成了一团。侍卫们已经将赵延美用铁链牢牢的锁住带下了宫内地牢。 “滚开!”卓翎上前一步一把推开长亭,他猛地抱起安琴的身子冲进了寝殿里。 长亭被众人甩在了后面,怔然的看着安琴的断指就掉在一滩红似火般的鲜血上。被赵延美扔掉的剑也横放在那里,他只想引剑自尽,只是想到她,想到她还需要自己的陪伴,长亭才生生忍住心中的苦痛。 殿内乱成一团,御医铁甲扔在了安琴的龙榻边上,卓翎跪坐在龙榻里侧握住安琴颤抖不已的左手。她很疼,疼到浑身在冒冷汗。 御医只是不解皇上好端端的右手怎么会断掉一指?他有些发证,却听卓翎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你若不想死,动作最好快一点!” 卓翎咬牙切齿的说道。 御医这才缓过神来,他从木盒子里抽出两三根银针,下针的右手不断发颤,只好双手并用,将穴位精准的扎上,一阵手忙脚乱,竟还是没有办法把安琴的血止住。 上药的时候,安琴实在是忍不住了,“疼……”她撕心裂肺的喊了出声。 卓翎气得眼眶发红,一边握住安琴的左手一边怒骂道,“你活该!疼也忍住了!你再哭,我现在就砍了长亭的脑袋!” 安琴闭上了嘴,不停地流着泪,她身上越来越凉,凉的让卓翎害怕。怎么会留这么多的血?好像安琴断掉的是一整只手一样。卓翎看了心里发颤,对着御医吼道,“怎么还在流血?” 御医吓了一跳,手上一抖,安琴更疼,差点晕了过去。 “万岁身体太虚弱……”其实御医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安琴的血还在喷涌着,好像绝了堤的洪水根本堵不上。 第126章 心似浮萍向何处 卓翎猛地一抬身子抓住了御医的衣襟,吼道,“止不住你就去死!” 华城在一旁吓得直翻白眼,众人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几个太医乱七八糟在那里转圈。 突然有一个人说了一句,“那日,乐安王用了什么法子救下了赵公子?” 众御医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连称是,卓翎却很奇怪的静了下来。长亭看着安琴手上不断流出的血心里乱成一团麻,又听到御医惊呼,“越流越多了……” 长亭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转身就走。 卓翎忽的抬眼看了一下,他眸中闪过很多情绪,卓翎的手心儿里全是汗,他握住安琴的左手,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丫头,恐怕这次,你得多疼会儿了。” 安琴的脸惨白惨白的,卓翎伸手抚上她满是冷汗的额头,轻轻吻了下去。 未等下人通报,长亭直接闯进了驿站的大堂。达日阿赤不在,只有一个瑶华公主。 瑶华见是长亭,眉心微微皱起,随即笑道,“将军?这么着急来见瑶华么?” 长亭虎目扫了一下大堂,问道,“乐安王呢!” “阿爸会客去了。”瑶华的眼睛看住长亭手上的手臂,“将军受伤了?可是天主和将军玩的太疯了,不小心碰到了哪里?” 长亭抓住瑶华的胳膊,吼道,“乐安王是怎么救下赵延美的?你们有什么办法止血!” 瑶华只是阴笑一下,踮起脚尖在长亭耳边说道,“将军要瑶华帮你止血么?瑶华愿意效劳。[]”说着,瑶华的手臂缠上了长亭的脖子。 长亭已然怒极,一把推开瑶华,“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瑶华被长亭重重的推倒在桌上,桌上的东西哗啦的洒了一地。瑶华却趴在桌上冷冷的笑出了声。她直起身子,阴笑道,“将军,急什么?她不就是断了一根手指么?再流血能留多少,死不了!” 长亭一听这话,浑身翻腾着杀意,他右手闪电般伸了出来死死的掐住瑶华雪白色的脖子,“你怎么知道宫里发生的事!” 瑶华被长亭用力掐住,虽然已经喘不上气来,但是瑶华毫无胆怯,“我有办法止血。可是有要求!” “说!”长亭手指回扣,那金甲套抠入了瑶华的后颈,沾上了血。 “你和我一起回草原!”瑶华见死的不是长亭,只是断了安琴的手指,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很开心的。 现在,什么都不必要说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对父女在搞鬼! 长亭骂道,“休想!” “那么好啊!”瑶华扯着嗓子叫道,“现在将军有两条路,一个就是让你那天主从此废了一只手,反正再怎么流血,一个断指也死不了人!另一个,就是你和我走,我保证,不再让她流一滴血!而且,让她的手指完好如初!” 长亭掐住瑶华脖子的手在抖,他无法想象离开安琴后的凄凉,更无法想象安琴那完美的身体留下那么大的残缺。长亭的思维已经不受控制,脱口而出,“好。” 他的手顿时松了下来,瑶华连忙扶住桌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长亭带着瑶华入宫,千生殿内寂无人声,好似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 各个宫人各司其职,不见慌乱。地上的鲜血也被清扫干净,不留一丝痕迹。长亭惊愕的看着这一切。瑶华也吓傻了,怎么会…… 走入大殿,却见得安琴已换过一身儿干净的淡金色宫装,外披雪白镶金丝的长衫。她的右手被卓翎握在手里,小心翼翼的缠上了雪白色的绸带。卓翎笑着抬眼看向安琴,“还疼么?”两人一齐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绝配的让人艳羡。 安琴红唇染笑,“不疼了。”眸光偷偷地瞥了一眼底下的长亭。 长亭心底忽的一沉,面色冷了下来。 瑶华则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天主的手受伤了?” 安琴冰冷绽笑,动人心魄的美丽,“只不过刚刚和王爷在屋子里闹,一不小心,拉破了手了,没什么大碍。” 瑶华知道这个女人在逞强,似有深意的敛眸而笑,“是么?看来是将军过于慌张了!匆匆忙忙跑来,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瑶华就听了一句,血止不住了,吓得赶紧来看。这不是没事儿么!” 说罢,瑶华还回过头看了长亭一眼,她冷哼而笑,“即使这样,瑶华不打扰了,告辞。”她到底要看看,这个女皇帝能撑多久! “不送。”安琴自口中冰冷吐出这两个字。 瑶华走后,长亭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龙阶,只见安琴卸下伪装,一下子就倒进了卓翎的怀中。刚刚缠上的白绸已经快要被血染透了。长亭就知道这一定是安琴在故意逞强,他想拉过安琴的手,却被卓翎冷斥拦下,“你再碰她一下,我要你好看!” 安琴其实很怕疼,她突然想到些什么,抓住了长亭的衣袖,说道,“英雄散……” 英雄散确实是止血的良药。只是,现在去哪里找那种禁|药?卓翎眸光一闪,“宫里藏宝阁应该还有一点,你去找!” 长亭最后看了一眼安琴,转身就去。安琴看到他还流着血的手臂顿时心里好疼,想要唤住他,被卓翎出声抢在前面,他看到了安琴的眼神,“你还有功夫担心他?” 安琴侧倒在龙椅上,霎时间哭了出来,“我都这么疼了,你就不能不骂我了么?从小就骂我,我做什么你都骂我……”她哭得如当年一样撕心裂肺。 这哭声太熟悉了,卓翎当年听了整整三年,安琴才学会不哭。 这一下子可好,卓翎心烦意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沉声劝道,“我错了好么……” 安琴见这招十分管用,抽了两声,止住哭声,“那你以后不许威胁长亭。” 卓翎皱了皱眉,安琴作势又要哭,卓翎才松口,“好好好……我求求你别哭了,你哭得很难听!不就是断了个手指头么?又不会死人!” 安琴能趁着这个机会躺在卓翎怀里,她已然很开心了。纵然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心里却很安静。她忍下疼痛,在那个公主面前装着,就是不希望她把长亭带走。 第127章 寒宵一片枕前冰 可这时候的安琴还不知道,她终究是留不住长亭的…… 乐安王下榻的驿站。 “瑶华,你未免太心急了些!”达日阿赤听说了宫内发生的事情后不禁有些生气。 瑶华则不这么以为,她双手按住了达日阿赤宽阔的双肩让他坐在凳子上,“阿爸,你听我说啊!” 达日阿赤最得意的女儿便是瑶华,她不单单是草原上的第一美人,更有乐安马上军师这一赞誉在身。她行事冷静很有分寸,有些时候达日阿赤在政务上还要仪仗这个小女儿。所以,达日阿赤见瑶华如此镇静,他便也放下了心,听着瑶华继续说道。 “阿爸,那个长亭,是难得一见的猛将!如果以后能得他相助,那么我们草原入住中原,也就多了一分胜算。”这就是瑶华打的主意,不过,瑶华也有私心。 达日阿赤确实同意瑶华的说法,不过这并不能解释一切。 瑶华顿了顿,又道,“当日阿爸用蛊毒之法给赵延美那个伶人疗伤,确实是我们没有料到的收获,可是,我们要一个赵延美又有何用呢?他不过是一个戏子,供小皇帝取乐的人啊。只有长亭,才是女帝最爱的男人,也只有他,才能帮助我们取得皇位!” 达日阿赤听了仍有疑惑,“我给那赵延美下了蛊毒,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为我们把那小皇帝铲除掉。你现在就暴露了他,岂不是坏了我们的大计?” “有失也有得。阿爸,你就等着看吧。长亭,一定会跟着我们走得!”瑶华信心满满,笑意盈盈。 御医在安琴龙榻边上细细的调出英雄散制成的伤药,“只能用一点点,既能止血,又不会上瘾。更不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御医其实很纳闷,宫里怎么还会有这类药呢…… 卓翎和长亭站在玉阶之下。 卓翎皱着眉,不耐烦的冷斥道,“本王不需要听这些,本王只想知道,她那手指,还能不能接上?” 长亭心里一紧,专心的看着轻纱薄缦之后的安琴的身影。 御医很为难,安琴的手指已经断了骨头了,怎么还能接得上啊。摄政王阴冷的气息让他不敢之言,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明白。安琴止了血,人也清醒了一些,漫不经心的躺在床上轻语说道,“一根手指而已,不要就不要了……” 卓翎骤然一笑,“皇上可真想得开,那不如把剩下的几根全剁了,趁着咱们还有伤药止血。” 他蕴笑的冷言冷语让安琴听了就生气,安琴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卓翎敛去笑意,冷哼一声,侧身对长亭说道,“你跟本王来!”言罢,卓翎转身先一步离开。长亭看了一眼安琴,有些迟疑的跟了上去。 安琴听了猛地坐了起来,看他们俩双双走了出去,安琴对着床头唤了一声,“铁甲!” 御医吓了一跳,随即为安琴打理好手上的伤口退了下去。宫内之事,他还是少听为妙。 铁甲走到安琴床边,低下头,他不敢直视安琴的双眼,无论是出于尊敬,还是爱意。安琴那一双冰冷的美眸总是可以轻易的让他沦陷。 “铁甲,你跟上去,不能让长亭少一根头发!他还有伤,让御医为他包扎。”安琴吩咐。 铁甲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安琴眸色深深,看着自己断掉的小指不禁暗自摇了摇头,这也许是还债吧,她砍了长亭一截小指,就要为长亭再断掉一指。 卓翎和长亭下到地牢,见到了那个罪魁祸首,赵延美。 赵延美被人用铁链锁住,死死的靠在了墙上,此刻的赵延美满身泥泞,颓然的坐在了草堆上。 卓翎双手端着一个手炉,地牢里格外阴冷,他受不住寒气。 而长亭则无畏这些,身上穿的单薄,却依旧英姿傲挺,毫无冷意。长亭不知道卓翎要干什么,只不过,自打除掉赵谦之后,长亭便有些信任卓翎了,他发觉,卓翎是真的一心对待安琴的。他们是情敌,却不再是敌人。 “把他弄醒。”卓翎的手转了转手炉,以获得更多温暖。他抬了抬下颚,轻蔑说道。 手下人得令,拿了一桶冰水照着赵延美的头顶就泼了下去,赵延美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他转了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身前的所有人,好似先前发生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 赵延美目光呆傻,卓翎则噙着一丝冷笑,卓翎微微侧眸,对长亭说道,“那个草原公主蛊毒用得不错,收放自如,你看看他,现在与常人无异。” 长亭的眼睛一直看着赵延美,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赵延美会疯成那样,一心想要杀掉他。此刻听卓翎一说,似乎有些明白了。 长亭问道,“王爷的意思是,乐安王救赵延美的时候下了毒,那种毒,可以控制人的心智,今日,又让赵延美来杀我?” 卓翎不屑的笑了下,“差不多对了,只是有一点你说错了。” 长亭不语,听卓翎又道。 “乐安王达日阿赤不是顺便下的毒,因为他根本就是用蛊毒救下的赵延美!”卓翎眸中泛起阴狠毒辣的光!达日阿赤果然是翅膀硬了羽翼丰了,想和他卓翎一决高下了,那么好啊,跟你玩玩又如何? 长亭不动声色,心思暗转。不过,长亭对于蛊毒确实不甚了解,只能听卓翎继续解释,“草原上最盛行巫术,他们用死人的尸骨炼制蛊毒,炼出来的东西可以让人迷失心智,变成一个活死人。这些人受到下蛊人的控制,听其命令。” “乐安王想杀了我。”长亭眯起双眼,说道。 “他想杀的是安琴!”卓翎把手炉放到一边,披上手下人递上来的大氅衣。 长亭回眸,“可是赵延美分明是冲着我来的……”话没说完,长亭已经想得七七八八了。他明白这一切了。乐安王是想用赵延美在必要时杀掉安琴和卓翎的,可是,是那个瑶华公主因妒坏事,想要杀掉她得不到的长亭!不管怎么样……乐安人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宫里面,也有乐安的人!不然他们又是如何操纵赵延美的,还有那个瑶华,她对宫里发生的事,竟然知道得那么详细又那么快!长亭没有想到,这宫里,也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琴身边的危机真是多到数也数不清楚。 “你还不算太笨。”卓翎冷笑说道。他自来洞悉人心,眨眸之间,看透一切! 长亭抬起眼睛,问道,“王爷想让我做什么?” 卓翎不答,挑眉反问,“你能为她做什么?” 长亭被卓翎愈发寒冷的目光震得浑身绷紧,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会改变他的一生。 安琴的手指断掉后反而平静了很多,因为长亭和卓翎不再针锋相对,尽管两人之间不对话。安琴看着前面坐着的两个人,突然笑道,“这是怎么了?你们俩一起过来,朕真是受宠若惊啊。” 长亭脸色很不好,卓翎却笑,拿起茶盅慢慢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子,“我这是沾了将军的光,我一个人来,怕皇上闭门不见。” 安琴瞥了一眼卓翎,看了看长亭,关切问道,“这几日你去哪里了,为什么都不见你?” “我……在忙大婚的事。”长亭只能这么说。 安琴一怔,“大婚?”她经历了那么一次断指风波,早已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安琴看向卓翎,只见他神色如常,她道,“大婚何必那么仓促?定下来就好了。”定下来就不会让那个草原公主有机会开口把长亭要走了。 “诏书今日已经下了。”长亭沉声说道。他沉沉的嗓音让安琴心里一颤,总觉得有些不对。“长亭,你怎么了?” “没事。”长亭答道。随即扯出一丝淡笑,掩去眸中几多不自然。 看来木已成舟,安琴纵然还有不自在,也都咽下去,不再说了。 这一夜,长亭没有留在宫里,他说他还有事,安琴也没有留他。在安琴心中,以后她与长亭还有千千万万个夜晚,她不急于这一时。更何况,现在安琴的心,还装着另外一个人。 铁甲驾着马车带安琴来到了摄政王府。 这里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辉煌庄严了,门口只有两个门卫,显得有些清冷寥落。古朴的大门略显陈旧的布置让安琴心情有些烦闷。 铁甲现在已然成了安琴的贴身侍卫,他跟在安琴身后,一言不发。 门口的侍卫见是安琴双双跪下,一个站起来引着安琴进入大门。安琴披着一件纯黑色披风,她眉目被遮住,看不清楚喜怒。她清冷张口,问道,“王爷在做什么?” 侍卫没有回应,安琴其实也明白他们的规矩,也不深究。 走至月洞门口,安琴让众人退下,“你们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朕来了这里!” 铁甲看着安琴一个人进入了内院,他的心也漏跳了几拍。安琴的眼里,有卓翎,有长亭,有过那个赵延美,却从来没有放过他,铁甲。 卓翎的房间布置很简单却很考究,安琴知道,卓翎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他喜欢细致而简单的东西。 安琴进入房门,双手挑开帽子,看了看屋子里,没有见到卓翎。她还暗自奇怪呢,却听得屏风背后发出一丝响动,安琴寻声走了过去。 屏风后面点着四五根如孩童手臂般粗的红烛,整个屋子亮如白昼,卓翎坐在地上,将那把破琴放在地摊上,亲自修理着安琴剪断了的琴弦。 他专心修理的样子让安琴的心突然猛跳了几下。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卓翎。他眼中纯净一片,只有他心爱的古琴,每样工具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他面前,他半跪在大毛地毯上,将袖子挽到手腕儿以上,专心致志的,没有一丝杂念。 安琴在他身后站了好久,他都没有发觉。亦或是,安琴以为,他没有发觉。 安琴缓缓跪在他身后,伸出双手,靠在了卓翎背上,一双玉臂将他环住。 卓翎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你怎么来了?”他并不意外。又或者说,他在等着安琴。 安琴在他冰冷的言语中却变得浑身燥热起来,她把脸紧紧的贴着卓翎的身子,低哑叫道,“卓翎,抱抱我……” 卓翎将一根上好的琴弦接入古琴,没有理会安琴。 安琴的手滑入卓翎的衣襟,撩拨着他的神经,她曼声裹挟魅惑,挑眉笑道,“你还能支持多久?” “别胡闹,回去吧。”卓翎直了直身子,故意躲开了安琴。 安琴落空,她拧皱了淡眉,“卓翎,你不想要?” 沉默许久,卓翎始终没有回答。他依旧背对着安琴,手上动作很轻,将完好的琴弦一根一根接上,若有所思的说道,“再也找不到与原来一模一样的琴弦了。”那是陪伴他度过漫长岁月的东西,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琴弦,也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岁月了。 身后一个东西坠落的声音让卓翎下意识的回过头。 卓翎的呼吸骤然凝结,他直直的看着安琴一丝不挂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目光滑落,她完美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卓翎眼前。丰满翘挺的双峰,粉嫩如玉的肌肤,她是上苍,最完美的杰作。卓翎眸色深深,只把眼神放在了安琴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安琴向他走来,将卓翎手上的东西扬到了一边,她把自己的身体窝入了卓翎的怀中。 “我不信你不想要。”她在卓翎怀中放肆的挑动着。 卓翎面上不见动容,“你干什么?” “我想给你……”安琴已经不在乎什么孩子了,她想,反正怀孕之后,也与赵延美有过,可是也没发生什么不是么?那么与卓翎一次,也不会怎样的。她只想给他,让他记住她的身体。 卓翎叹了口气,他弯下腰将安琴抱了起来,他把安琴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把安琴紧紧抱住,拍了拍,“要做母亲的人了,不可以再胡闹了。” 第128章 过尽征鸿书未寄 安琴拽住卓翎的手臂,娇音微颤,“你就不陪我一会儿么?” 卓翎眸色深深,沉默片刻,翻身躺下。[.超多好看小说]他隔着被子,将安琴紧紧抱入怀中。没有一丝情|欲,像一个父亲,在抱着自己的女儿。安琴安心的躺入他的怀中,思绪却乱成了麻。 “大婚之后,你会离开我么?”安琴问出了口。 卓翎闭上眼,他不想说话。可是安琴却看到了他闭合双眼那一刻,眼中异样的流绪。 她双眸点漆,玉质柔肌,即便是隔着锦缎绸被,卓翎亦可以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诱|惑。他把手抵在安琴的身后,不断抚动着她柔顺的三千青丝。 安琴不懂卓翎,他的心思总是如幽谷深潭一般,不可探测。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细细的看着卓翎的眉目,期望可以看出他一丝一毫的破绽,安琴终究是失败了的。她叹了口气,把脑袋窝入了卓翎的心口,闭上眼睛,在他怀中安稳入眠。 三日之后,便是大婚。 女帝离宫出走前,也是在筹备大婚。 这一次,新娘还是她。 她依然没有笑。 长亭总是冷着一副面孔。这一场大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从来都不想做这个皇帝。”安琴一袭绛红点黑的大礼服,一人独立凭栏。 铁甲隐在暗处,不知该不该上前。 “我知道你在,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安琴见无人应她,又轻轻而笑。 铁甲心中一喜,正要抬步,却看到自那一边,长亭纯白色的身影先他一步走到安琴身边。安琴似早已知道一般,靠入他的怀中。 铁甲无法稳住自己的心神,只能强靠住什么,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长亭抱住安琴的身子,像以前一样,没有距离。紧紧相拥。安琴笑道,“早就闻到你的味道了。还想藏?” “我身上的味道?”长亭不止一次的听安琴说过,他皱了皱眉,抬起手臂,轻轻闻了闻,并没有味道。 安琴轻笑,“只有我能闻到!” 长亭闷哼一声,放下手臂。他握住安琴的右手,看着安琴手上依然缠着的白绸,他很心疼。安琴却不以为然,反手握住长亭的右手,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放在一起,他小指上依然带着安琴送的金质龙纹甲套。 “我现在手上不方便,只好求你,你帮我做一个甲套,以后,我们就一样了!”安琴眨眼,对着长亭笑着说道。[.超多好看小说] 长亭没有言语,只是点了下头。安琴发现,现在就连长亭的心事,她亦是看不透的。她总有种预感,长亭和卓翎之间一定有事瞒着她。 是什么呢? 安琴一时又想不到,况且马上要大婚了,忙的事情又太多,实在考虑不到这里。 一念之间,她错失了挽回的最后机会。 一别经年,他们两人再也找不到回头的路。 女帝大婚那一日,帝都却静的异常。所有人都跪在街道边上,听着不知哪里传来的鼓乐之声,声震九霄。这肃穆而庄严的曲调不带一丝喜悦。 地牢里的赵延美似乎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他连爬带滚扑到了牢门边上,双手握住寒冷的铁牢栏杆,“这是什么声音?” 是谁回答的他,他不知道,“万岁大婚。” “大婚?和谁?”赵延美头发凌乱,浑身都是黑乌乌的。没有绝代倾城,没有我见犹怜,他现在这副鬼样子连一只野狗都不如。 “长将军!” 一句短短的回答,差点要了赵延美的命。他开始疯狂地笑,大笑,笑得整间漆黑的牢笼都要被这笑声震破。“对,对,对!一定是他!那女人最爱的就是他。他们要成婚了!他们要成婚了!” “他们……要成婚了……”赵延美的声音顿时低了下来,他颓然的坐在一边,双眼空洞,没有一点生机。他趴在地上,一滴冷冷的泪打落,想到她冰澈美丽的双瞳,想到那一夜,她在他身下的娇|吟婉转。 一切都像是一个梦,梦碎了,人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皇家礼乐响遏云霄,甲胄铁卫当前开路,缤纷宫娥纱裙飘飘扬扬,他一身金甲,雕鞍宝辔,稳稳跨立,面无表情。 女帝大婚,云棠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果然不同凡响。 安琴高坐龙椅,绛红华服,眼风傲慢,不言不语。 台下,没有安琴寻找的身影。那一夜,卓翎躺在安琴身边,他说了一句,“你的大婚,我就不去了。”也好,也罢。 你不来,我的眼里,又只有长亭一个人了。 繁复仪式整整进行了一天,安琴早已习惯了这样绷着面容站在众人之前,虽有些疲惫,却也还支撑得住。她的手一直被长亭紧紧的握在手里,安琴感受到了他手心儿里的冷汗,她抬眼望他,递过去一个温暖的微笑。[]长亭依旧眉目深锁,里面锁住了心中所有想说的话,安琴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今日不该是他们两个期盼已久的么?为何,长亭一点也不快乐? 安琴敛去疑惑,转身微笑,对着朝臣的跪拜,她淡漠如初。羽睫微微掀起,愁绪偷偷流转。 终于结束了么? 安琴被送入千生殿。 这华丽的宫殿本就是为了她大婚所用。主人是她,现在和她一起住下的,是长亭。 宫殿的布局,是出自于卓翎的高绝才情。他现在人在哪里?是否还在修复他心爱的古琴? 瑶华公主没有出现,她在众人的陪伴下饮酒高歌,她相信,她要得到的,马上就是她的了。醉颜泛红,衣襟敞开,草原公主自来是这样放浪形骸,无拘无束的。 轻纱薄缦,金煌寝宫。 安琴双手勾上了长亭的肩膀,他眉目藏笑,安琴松了口气,“你终于笑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娶我呢。” “你是我的丫头。”长亭好像有些醉了,他身上尽是淡淡的酒香,微醺醉态让他整个人都温柔了不少。他将安琴小心的压在了身下,欺身上前,却把头低下,趴在安琴的小腹上静静的听。 安琴眼底蕴笑,“听到什么了?” “我听见他叫我爹。”长亭乐呵呵的傻笑说道。 “怎么可能?”安琴一语戳穿他。 长亭争辩,“我听到了,他就是在叫我爹。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今日的长亭,不是那个犹如战神般的男人,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他酒醉的迷蒙,争辩的稚气,让安琴的心被生生揪住。她伸手抚上了长亭的额头,笑了,“我们以后,不会再分开了。等孩子出生,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安静平和。”她想给长亭一个承诺。 长亭急忙掩住了安琴的口,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颤抖的点住她的双唇,摇晃着头,“别说话,别说话。让我再听听。” 长亭睡到在安琴的身上,这一夜,过得平静而安稳。安琴任由他压在自己怀里,看着他孩子气的一面,安琴想笑,却笑不出来。这个男人,为了她,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今夜的帝都,好静。 古琴苍凉的音调悠扬响起,震碎心弦。 安琴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靠在长亭怀中,卓翎从远处走来,他们三个在幽谷,与世隔绝。他们不再争锋相对,她亦不用再去抉择。看这人间仙境,时光偷偷流转,他们自安享盛世太平。蝴蝶翩跹,落于指尖,她轻轻而笑。 “万岁,万岁,已经正午了。” 候在安琴龙榻边上的宫娥见安琴动了下,便轻声唤道。 安琴睁开眼睛,一个模糊的人影闯入她的眼中。她坐了起来,那宫娥上前去扶住安琴,安琴退去她的手,她抚了抚自己的眉头,怎么会睡得这么沉?安琴问道,“长亭呢?” 那宫娥微微错愕,问道,“万岁要找谁?” 安琴刚醒,还不太清醒,不耐烦的吼道,“长亭!” 宫娥被吓了一跳,连忙跪在了地上。听见响声跑进来的华城等人也都被吓得不轻,华城笑道,“万岁有何吩咐?” “长亭呢?”见是华城,安琴才松下了气。 华城啊了一声,“万岁……”支支吾吾的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这时的安琴已经察觉出一丝一样,她推开众人,闯了出去。只见门外的雪已经全都化了,到有一些零星的春意。安琴皱起眉头,一夜之间,怎么会变得这么多?低头看了下去,安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小腹已经鼓起来很多了。宽大的寝衣也不能挡住她的孕味了。 这是怎么了……安琴被惊呆了。 她慌乱的跑着,身后跟着惊恐万分的宫人。“长亭?长亭,别玩了,你在哪里?” 安琴大声吼着,却没人回答她。 一夕之间,在安琴眼中,在安琴的记忆之中,仅仅过了一夜啊。 安琴跑的累了,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在做什么?”他责备的语气。 “卓翎。”安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卓翎的衣襟。“他们……这一切……怎么变成了这样?”安琴满眼惊恐,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卓翎。 卓翎眸色无动,他弯腰将安琴抱了起来。安琴怀孕之后身子重了不少,卓翎却还是可以轻易的将她托起。抱着安琴走回大殿,一路上,都是奴婢和太监跪着的身影。 安琴被卓翎抱在怀里,不停的发颤,她想不通,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和长亭大婚的那一晚啊。一觉醒来,竟像是过了一个多月一般,寒冬渐渐退去,初春早来,所有人都像是不记得长亭了一般。 这是一个骗局,亦或者,是她的一个梦? 安琴所有的神经像是被掐断了一样,她无法思考。两行泪从眼中涌出。 “卓翎,发生什么了……”她好害怕。 卓翎将安琴放在床上,温柔的为她盖上了被子,他侧坐在安琴身边,弯下腰,趴在安琴的肚子上静静的听许久之后,卓翎轻轻说道,“我们的孩子已经会动了,我都好像听到了他的呼吸。” 安琴皱眉,她将卓翎一把拉了过来,深深望他,“这不是你的孩子!” 他眉清目淡,温笑依旧。“是我的。” “不是!”安琴只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逼疯了。 卓翎轻轻而笑,挑眉问道,“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是长亭的!”安琴再也受不了了,她大吼道。 卓翎敛眸,挥手召来一个婢女,那婢女跪在了玉阶之下。卓翎坐起身来,冷冷开口,“万岁要找长亭。你去宣他来。” 安琴微微放下了心。 可是那宫女却没有动作。 安琴大叫,“朕让你去把长亭召来,你聋了么?” 宫女一下子趴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长将军都已经……已经……去了一年了啊……” 安琴愣了?去了一年了?去哪里了?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谁能告诉她,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长亭呢?记忆中,睡前还在她怀中缠绵的长亭,在哪里! “猎场中,长将军因为得罪了王爷,而被杖刑至死。已经快一年了啊。”宫娥说得真切。 安琴猛然回头看住卓翎。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安琴冷道,“现在是几月?” 卓翎笑言,“已是三月初了。” “达日阿赤走了一月多了?”安琴挑眉。 “是。”卓翎暗暗赞叹安琴的冷静和思维敏捷。他设下的局,才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安琴已经看穿了。这个局,没有一点破绽,这么荒谬的情景,安琴还可以冷静下来去想,不愧是他卓翎亲自教出来的丫头。 安琴掐住卓翎的脖子,却突然看见自己右手断指上带着一个银色镶嵌白玉的甲套。与长亭手上的样式相似,只不过安琴这个是银质的。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很多问题,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那个草原公主赢了。 她还是被长亭带走了。不管用了什么方法,她赢了。 安琴顿时把心灰冷下来,狠狠的推了一把卓翎,说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卓翎敛眸,沉沉说道,“你要找的长亭,已经被我这个摄政王在围场处死。我们大婚之后,你坏了孕,你生下来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将继承这个皇位。” 第129章 长疑既见桃花面 安琴怔怔的听完,不可思议的看着卓翎,“你怎么做到的?” 怎么可以让所有的事情都跟没有发生过一样,又是怎么让她如死人一般沉睡了一个月! 卓翎回眸,定定的看住安琴,“丫头,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无弹窗广告)” 青丝未挽,倾落如缎。安琴沉睡了一个月,她脸色不佳,惨白若雪。微隆的小腹,让她有了一丝孕味。卓翎静静的眯起眼睛看她,不知他心内所想。是震撼,还是疼惜。 “你休息吧。刚刚醒来,饮食清淡些。朝里的事情,我来操心。”卓翎收回自己的目光,起身正要离开。 他步子刚要迈开,安琴清冷之声自身后袭来。 “卓翎,我早和你说过,我离不开长亭。”她缓缓下床,赤脚站在地上,自他身后,看住他一如往常,阴冷身影。“他走了,我不知道我自己会做出什么!如果伤了你,我也顾不得了。” 卓翎背对着安琴,绽出一丝微笑。 他没有说话,大步离开。 华城守在千生殿伺候安琴,抬眼之间,见安琴黛眉深锁,晓得安琴心中思量,华城闭唇不语。 “华叔,为什么你和他们一起骗我?”这么多年来,安琴最信任的就是华城。她沙哑的嗓音透出浓浓的失望和伤心。 华城叹了口气,不欲辩解,只是不着痕迹的为卓翎说话,“其实,当初齐妃娘娘和王爷之间的恩怨已经过去好久了。这么些年来,您虽然受了不少苦,但总归还是安安稳稳的长大了。王爷待您的心……” 话音未落,安琴已出声而笑,但见她目光幽眇,喜怒难辨,“卓翎不愧是卓翎,就连华叔你,也被他收服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卓翎办不到的?” 华城摇头,却将话锋一转,劝道,“万岁,先沐浴更衣,再好好的吃点儿东西。就算您不饿,也要想想肚子的孩子啊。将军无论走到哪儿,心里都一定会挂记着自己的骨肉!” 这一句,算是说到了安琴的心坎儿里。 长亭…… 怪不得那一日的长亭会那样伤悲。他早就知道了,这是他心甘情愿的,不然,没有人能把长亭从安琴的身边带走! 安琴静静合眼,任由宫人们摆布。 又是夜色深浓,却不再寒冷如冬,万物静静复苏,安琴这才想起,她这一睡,已过了一月有余。(.无弹窗广告)轻轻的抚上自己的小腹,这个小生命在自己腹中都快三个月了,安琴还都不能相信自己已是一个母亲了。 屏退众人,安琴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一道清冷的音传入耳中。 安琴回眸望去,宫道暗寂,月华昏杳。支影横斜,冷风相随。安琴皱眉,正要回身,这时,那道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她很确定,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安琴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铁甲!”不知道一个月后,天翻地覆,那个黑衣侍卫还在不在她身边。 片刻之后,他悄然出现在安琴身前,微微颔首,一副恭敬的模样。 安琴没有看到他眼中激烈情绪,安琴看见铁甲还跟着她确是很开心的,她敛眸问道,“你可有听到,有人唱歌?” 铁甲侧眸,细细听着,沉声回道,“好像是冷苑那边。” 安琴拢了拢羽缎羽纱的鹅黄色披风,举步前行,似要循声而去,见身后之人没有跟上来,回眸说道,“铁甲,跟上来!” 铁甲点头,跟在安琴身后。一丝微笑漾在唇角。 走了许久,歌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安琴凝皱了双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安琴的身子骤然向前倾去,铁甲正要扶住她,怎奈相距太远,安琴已经倒了过去。 破旧月洞中闪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将安琴接住,安琴下意识的想要推开那人,可是当她看到那人散乱发丝中的面容之后,安琴倒吸了一口气,这是…… 赵延美弯起一双美眸,蕴着笑意的看着安琴。 他抱着安琴稳稳的落在地上,安琴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赵延美紧张的想要追上去,却被身后的铁链猛地扯住,他挣扎着,许久之后,才放弃了,立在那里,满目悲伤的看着安琴。 铁甲自安琴身后追了上去,扶住安琴摇摇晃晃的身子,唤了一声,“万岁,没事吧。” 安琴右手按在铁甲的小臂上,银质的甲套在夜色之中闪闪发光。 安琴早把赵延美忘了,没想到,他竟然像野兽一般被人锁在了冷宫里。安琴倒吸了一口气,想要过去,被铁甲拉了一下,“万岁,不要过去。” “没事……”安琴甩开铁甲的手,向着赵延美走去。 他笑着看向安琴,迷恋倾倒的目光一如初见。单薄的白衣披在身上,已是脏乱不堪,他太瘦了,面容有些泛黄,那个倾国倾城的赵延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个被人遗弃在冷宫中的疯子。 安琴走过去,赵延美唇上笑意渐浓,目光呆傻,却因为安琴绽出一丝光芒。 他猛地将安琴抱入怀中,像个孩子一般笑得纯真无害,“你是谁,为什么我记得你。” 安琴被他扣在怀里,皱着双眉,她推开赵延美,抬头望入他的眼中。“你不记得我了?” “他当然不会记得你了。”一道阴冷声音在身后响起。安琴不用回头已知来人是谁。回眸看去,铁甲已经跪在了地上。 卓翎冷冷的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铁甲。立在那里,看着安琴和赵延美紧紧挨在一起。 “他已经成了一个活死人。”卓翎冷音刺耳。 活死人? 赵延美一见卓翎就吓得直往后退,安琴拉住他的胳膊,赵延美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他拼命的抱住安琴,死也不肯放手。安琴拍着他的后背,“别怕……” 卓翎笑道,“万岁,事到如今,你还没懂么?” 乐安的人本就心怀鬼胎,这次前来朝贺根本就是一次试探!达日阿赤救下赵延美的时候下了蛊毒,用蛊毒救活了本该命丧黄泉的赵延美,企图他日出兵之时,赵延美可以在宫内弑君,为他们扫清障碍。后来,因为瑶华公主一己私欲,才会提前启用这个赵延美刺杀长亭!事情败露,可是卓翎并不能轻举妄动铲除乐安王,草原上近年来兵力强盛,真打起来,中原占不了便宜!只有让长亭将计就计,深入草原,看能不能一举歼灭达日阿赤这个祸害! 长亭一走,安琴一定会发疯。 卓翎只能下药,让她度过一月,一月之后,安琴再想追,也已近来不及了。这一个月,朝堂上已被卓翎稳稳制服,所有人对长亭之事缄口不言。世人也只知道女帝大婚,诏书上的名字,也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卓翎。女帝有孕,云棠有后,正是普天同庆之时。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女帝肚子里的孩子是长亭的。 卓翎的运筹帷幄,着实让安琴赞叹。 安琴存心要和卓翎作对,她揽住赵延美的身子,挑眉看向卓翎,“王爷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大!” 卓翎危险的眯起的眼睛。 “把他放开!”安琴拿出气势喝道。 卓翎冷哼一声,“不可能。我现在不杀了他,已经算是给足万岁面子了。” “铁甲!”安琴叫道。铁甲站起身来,走到安琴身边,颔首欠身。 “把这铁链给朕弄断!”安琴厉色吩咐。 铁甲却一愣,轻声在安琴耳侧说道,“万岁,这是特制的。弄不断的。” 安琴气急败坏的样子让卓翎展颜笑道,“万岁,如果你喜欢,那么就来这个冷苑陪他吧。要本王放人,想都别想!” 卓翎转身就走!连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安琴。 安琴的身子一动,赵延美害怕的抓住了安琴,“别走,别走,陪陪我……”他眸中含泪,惹人爱怜。 安琴握住了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之后,安琴对这个赵延美,是愈发的怜爱了。他没什么错,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铁甲看了一眼这个冷苑,腌不堪,实在不是安琴逗留的地方,他出声劝道,“万岁,夜深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安琴恍若未闻,拉着赵延美的手同他一齐走入破旧的宫殿里。 这殿中满是稻草,脏乱得竟如茅厕一般,一股一股的恶臭冲入安琴的鼻子里,突地角落里发出吱吱声响,安琴吓了一跳。 “别怕,是老鼠。”铁甲在安琴身后沉闷开口。 安琴当然知道,她五岁前就是住在这样的冷宫里受尽折磨的。她拉住白衫的赵延美,心疼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铁甲,真的没办法救他出去?”安琴不死心的问道。 铁甲如实回答,“没有钥匙,这个铁链不可能弄得开。” 他不会给我钥匙的。安琴心里想到。沉默片刻,赵延美依赖的将脑袋靠在安琴肩上。他什么都不记得,却记得,他对安琴的深爱。 “去叫华城马上带人来把这里收拾干净!”安琴目光生寒,严声吩咐。 铁甲见拗不过安琴,只好转身而去。 铁甲离去后,安琴陪着赵延美坐在一角略微干净些的草垫子上。他温顺的把头靠在安琴的腿上,眼底蕴笑,他声音很好听,“你是谁啊。” “我是安琴。”安琴笑得凄凉无比。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坏的女人,她害了多少人的一生,她手上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安琴……”好熟悉的名字,又好陌生……赵延美抬起头,深深的看着安琴的脸,他伸出手抬起安琴的下颚,俯下头,在安琴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安琴没有躲闪,她抚上赵延美的脸,轻语呢喃,“你不要怕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的。” “安琴……安琴……”赵延美不断的唤着安琴的名字。 “恩……”安琴像哄孩子一样安抚着赵延美。 赵延美贴着安琴的唇,磨腻着不肯离开。她唇上冰凉清香的味道让赵延美舍不得放开。安琴任由他吻着,他的吻不再如曾经那样老练纯熟,却笨拙得十分真诚。安琴眼中含泪,她心中所有的酸涩都被这样若即若离的吻勾了出来,她哭了,哭得让人无比心疼。 “你为什么在哭?”赵延美停住了动作,他伸出手,为安琴拭去脸上的泪水。心疼的说道。 “因为我很不开心。”对这样一个如白纸般纯净的人,安琴可以完全敞开胸怀。 “你不开心……为什么……”赵延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开了。他现在不懂什么叫爱,可是依然爱着安琴。 “我爱的长亭离开我了。我身边,没有人爱我了。”安琴止不住的在哭。 赵延美慌乱的挡住安琴的泪,不让那一滴一滴的滚落下去。每一滴,都打在了他的心上。 “我爱你……我陪着你……”虽然不知道安琴到底再说什么,可是赵延美还是顺着自己的心就这样把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安琴纯纯笑容如玉。 正说着,华城已经带人赶来,铁甲紧身黑衣抱着大刀站在门边。华城一看,赶忙冲着身后的宫女骂道,“还不快把万岁扶起来!” 几个宫女上去将安琴和赵延美扶了起来。华城碎碎叨叨的念着,“万岁,这地下阴冷潮湿的,您有身孕怎么能坐在这里呢!” “华叔,带人把这里收拾干净,外面也要加固,现在就做!”安琴趁着众人不经意时将脸上泪光擦净,手上却依旧拉住了赵延美。 赵延美被关在了这里好久,他害怕见人,一直躲在安琴身后。 华城见安琴坚持,只能挥手,“快快快,把这里弄干净。” 虽是如此,华城还是劝,“万岁,不如您先回去,让下人们在这里收拾。” 安琴舍不下赵延美,她担心赵延美。赵延美也死死拽住安琴,他很敏感,感觉到安琴要走。“别走好么,别走,我害怕。我想要你在这里。” 安琴的心被他生生揪住。 那曾经傲慢美丽的赵延美怎么变成了这样…… 第130章 愁入春风十四弦 安琴反手将赵延美的手握住,缓声安慰,“我不会走。(.无弹窗广告)你不用担心。”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赵延美绽出一抹动人微笑。他安心的站在安琴身边不再说话。华城实在没了办法了,急急忙忙的带着众人将整间屋子收拾干净。又连夜弄来一些简单的家具和摆设,怕安琴受凉,又带来手炉。 不得不说,华城动作真的很快。可是,这么一弄,也已近天亮了。 赵延美浑身脏兮兮的,安琴让下人们为他沐浴更衣,可是赵延美死活不让别人动他。他拉着安琴的手不肯松开。 铁甲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至安琴身侧,“皇上,这人得寸进尺,您……” “别说了。你们都出去吧。”安琴冷言吩咐。 她气势逼人,众人不敢再多言,纷纷随着华城退下了。铁甲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是暗卫,在暗中,永不见光。 安琴看了看,锁住赵延美的铁链就埋在地底下,勾在一个铁环上。她现在动作比不得那时轻松,时时刻刻都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安琴亲自为赵延美解开满是污秽的衣服扔到一边,看到雪白肌肤上全是溃烂的伤口,安琴的眸光发颤,叹了口气,“这铁链锁在你脚上,好在够长,你坐进水里。我帮你擦擦吧。” 安琴也脱下自己的披风,挽起袖子,沾湿了绸布正要帮赵延美擦拭。只见赵延美回过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安琴,问道,“你会永远陪着我么?” 安琴手上动作一止,眸色深深,曼声说道,“会。”赵延美听了,哗的一声从水中站了起来,他赤|身|裸|体,安琴尴尬的避开视线,他一把将安琴揽入怀中,笨拙的在安琴身上索取。安琴被他吻得动情,舍不得推开。 安琴顾及独自里的孩子,忍住体内汹涌的渴望,将赵延美推开。她挑眉而笑,说道,“你是真的失忆了,还是在这里装可怜?” 赵延美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凝望着安琴的双眸。光亮纯净一片,没有一处晦暗。 “不管你是真的假的。我都愿意保护你。”安琴将他按入水中,亲自为他擦着身子。很认真的说道。 安琴的手滑过赵延美的身子,赵延美浑身一颤,眸光中有着几许流火迸射,随即消逝不见了。安琴轻轻而笑,不动声色的继续受伤的动作。 过了两日,安琴索性就住到了这座冷苑。 千生殿留给了卓翎。他们两人自长亭走后便很少见面,很少说话了。 冷苑被华城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添置了不少东西,已经不是一座冷宫了。伴着春意渐浓,万物复苏,这座冷苑也有了一丝暖意。 赵延美日日陪着安琴,给她唱歌,哼曲儿,跳舞,两人倒也过得其乐融融。倒是卓翎,把自己锁在千生殿内,专心处理朝政,一心想要把这些年堆积下来的事情全部处理干净,好像很赶时间。 这一日,铁甲自下面上来,长亭走后,铁甲则成了女帝的贴身侍卫。 铁甲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个挨着安琴身边侧坐在躺椅上的赵延美,收回目光,对安琴说道,“皇上,宫外来了一个人。” 安琴的肚子越来越大,动作很不方便,她懒懒的躺在一边听铁甲说道。安琴眸色一暗,问道,“谁?” 铁甲没有说话,摊开掌心让安琴看他手里的东西。安琴惊讶的看着铁甲手心儿里的那枚金扣子。是他!他来做什么…… 赵延美的眸光扫了一眼安琴和铁甲,笑着从铁甲手中捻起那枚金扣子,问道,“安琴,这是什么?” 铁甲眸中不悦之色愈发浓烈,这个赵延美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总是故意粘着安琴。即便如此,铁甲也没有说什么。 安琴和颜悦色的解释说道,“那是我许下过的一个诺言。一个老朋友来了,我要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好么?” 赵延美频频皱眉,拉着安琴的胳膊,“你什么时候回来……” 安琴容忍他的缠人,一点都不动怒,拍了拍赵延美的手,“一会儿就回来,陪你一起吃晚饭。” “那你快去吧,快点回来啊。”赵延美穿着一身儿如雪的白衫,近来被安琴照顾得他恢复了往日风采,细腻白嫩的皮肤在日晖中泛着可爱的粉光。 铁甲翻了翻眼皮,他实在受不了这样不男不女的家伙,一天到晚的缠着安琴,安琴这些日子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就真的容忍着他!好容易争来的江山,她就想这样束手不管了么? 好容易把赵延美劝住了,安琴挺着快五个月的身孕和铁甲走了。 铁甲怕安琴走着太过劳累,叫来了步辇,扶着安琴坐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安琴这些日子温暖了不少,也不再那么冷冷的不近人情了。 “铁甲,来人是怎么说的?”安琴手里攥着那枚金扣子,坐在步辇上出声问道。 铁甲正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没有听到安琴说的话。 安琴皱眉看去,再一次扬声问道,“铁甲!来人是怎么说的?” 铁甲这才回身,尴尬的答道,“他站在宫门外,被人当做刺客抓了去,末将得了消息下到牢里查看,才见到是他。他把金扣子给了末将,说是一定要见到皇上。” 安琴敛眸,想起薛玉楼那锦缎蓝袍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睛,他那个人外表温柔心里却倔强的很,若是没有特别的事,他肯定不会千里迢迢的从姜宁上来。出什么事了么? 铁甲的眸光一直没有离开安琴,他脱口而出,“皇上,您瘦了很多。” 怀孕的女人不都是会发胖的么?为什么安琴反倒越发清瘦了呢。 “是么?”安琴倒也没有怪罪铁甲的逾矩。长亭走后,安琴没有一日不在思念中度过的,铁甲和长亭相像至极,有时候,就连安琴都会分不清。她常常会把铁甲当做长亭一样看待。 过到正殿,安琴在暖阁见到了薛玉楼。 他轻轻转身,对着安琴深深一拜。安琴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容,薛玉楼就已经伏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安琴再见他,感慨万千。心中又念起长亭,又念起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 她冷音响起,“起来吧。不必多礼。” 薛玉楼的眼帘在颤,滚热滚热的泛着酸楚。 他站起身来,依旧低着头,不敢去看安琴。安琴挥手屏退众人,她缓慢的坐下,一双冰瞳紧紧的看住了薛玉楼。 “你出事了?”安琴先开口问道。 “没有。”多少情绪凝在眼底,他抬起头,锁住安琴的容颜。 她…… 果如民间传闻,与摄政王大婚,已有身孕。看样子,已有了五月的身子了。她浑身散发着迷人的成熟韵味。长发盘起,斜插珠玉金钗,显得雍容而华贵,迷人而内敛。不再如当初般冰冷迫人,现在的安琴,全身被拢在柔和的光辉之中。 薛玉楼淡淡微笑,走到安琴榻前,跪在她脚下,握起她的手腕儿,伸出两根手指,细细的探了脉细。 “一切安好,只不过你身子太弱,一定要好好保养。不然生的时候会很困难。”薛玉楼温润的笑荡在唇边。他腮上全是青色胡茬,双眼也带着疲惫之色,当日卓绝风采已如过眼云烟了,此刻的他,随时可以淹没于人海了。 安琴伸出右手,勾起薛玉楼的下巴,“你怎么会来……” 薛玉楼被她轻触,顿时浑身发紧,他骤然握住了安琴的手,惊讶的发现她右手的小指,薛玉楼紧张的问道,“你的手指怎么了?” “没事。”安琴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云淡风轻的答道。 “他呢?”薛玉楼不知宫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是他依然看出了端倪。长亭一定不再安琴的身边,不然为何安琴会和卓翎大婚? 安琴眨眸,她半躺在软榻上,一手按在隆起的腹部上,一手勾住薛玉楼的下巴,她凝望住薛玉楼的面容,忽然有些迷失在他沧桑的目光中。她动情的呢喃道,“吻我……” 薛玉楼一怔,愣在那里。 安琴红唇绽笑,莹润香舌在口中若隐若现,薛玉楼的身子已经不由自己做主,他低了下去,轻轻攫住安琴的双唇。一丝呻|吟溢出,两人皆颤。 可是薛玉楼仍然不知,对于安琴来说,他亦是一个替代品。他只是一个温柔的卓翎。 安琴一生想要的,不过是长亭,卓翎。 最终,她都握不住。 薛玉楼颤抖的吻遍安琴唇低每一寸,银丝粘连,惹起火焰遍烧全身。他挨着安琴坐上了软榻,大手轻轻抚上安琴的腹部,缓缓上移。这如梦似幻的感觉让他简直不敢置信。 安琴很寂寞,很需要他的填补。 她双眼迷乱,勾住薛玉楼的脖子,“你是大夫,你知道轻重的对么?” 薛玉楼把自己的脸埋入安琴柔软香滑的双峰,细细啄吻,听到安琴这一句,他咽了下喉咙中翻涌的辛辣,他从没有想过会和安琴有这样的一天。心中女神在向他发出邀请,他却颤抖的不敢轻易松口。 再度重逢,薛玉楼背负了太多。 她为什么愿意…… 好多好多的疑问堵住了心口。安琴真的受不住了,她猛地翻身坐上了薛玉楼身子,他下身已经高昂着,渴求着了。 安琴不敢轻举妄动,她不太懂,很害怕伤到自己腹中胎儿。 薛玉楼抬起双手抚上了安琴的身子,他的手心好像燃着一团火焰,将安琴浑身灼热。其实安琴一直很想,很想,可是长亭走后,她身边只剩下一个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赵延美。她能怎么办?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体里的渴望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薛玉楼站在她的面前,她眼底里升腾着期盼,恍恍惚惚,像是看见了卓翎。 她真的很寂寞,很寂寞,没了长亭,她就没了魂。身体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躯壳了。 安琴扯开薛玉楼的腰带,一双玉手见他火热的渴求握在手心里。这样放肆的举动惹来薛玉楼一阵低吼,“安琴…...安琴……” 她趴了下去,在薛玉楼耳边说道,“我好寂寞,我好想要。我信任你,能不能给我……” 薛玉楼抚上她泛着潮|红的小脸,爱怜疼惜的看着她,好像下定决心了一般抱着安琴,让她平躺在软榻上,轻轻的解开安琴早已凌乱的衣衫,他松开自己身上最后一丝束缚。双手小心的分开安琴的双腿,薛玉楼动作很轻,缓缓滑入,却还是另安琴突地弓起了身子。很久没有过了,她一时实在没有准备,随着薛玉楼的动作一起一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薛玉楼竭力压制住自己渴望,尽量放缓,感受每一次的撞击。温暖紧致的包围让薛玉楼痛苦的发出低吼,他双手托起安琴的腰,不让她身子有一丝的负累。 安琴太空虚,他这样撩人的拨|弄让安琴欲|求|不|满。她挣扎得想要坐起身来,薛玉楼很体贴,很温柔,把她抱住,让她半跪在软榻上,从她身后进入。他宽阔胸膛贴在安琴的背上,紧紧契合,给予安琴无尽的力量。 分别太久,安琴没有过思念,薛玉楼的思念却如同浪潮一般汹涌。 他用尽了力气,想要给安琴最难忘的回忆。 屋内春意正浓,屋外的一个人焦急的向里面探去,终究叹了口气离开了。 这人,正是华城。 千生殿内,卓翎把自己埋在堆成小山的奏折中。他这些日子亲力亲为,很多琐事他也不放过。很少见卓翎这样专心于朝政,他好像很赶时间,生怕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一般。 华城推门而入,把卓翎手边凉了的茶换掉。 欲言又止的说道,“王爷……歇歇吧……” 卓翎听出了异样,抬头看去,“怎么了?”他很久没有见到安琴了,以为是她出了什么事。毕竟,她跟一个疯子住在冷苑,这个赵延美身上蛊毒未除,一直是卓翎的心病。 第131章 风日迟迟弄轻柔 “皇上这些日子……愈发胡闹了。”华城一双眉拧成了川字。 卓翎握着朱笔的手一颤,复又低下头,掩去神色的不自然,说道,“随她开心吧。” 华城又道,“王爷,您……该说的也要说一说。” 卓翎沉冷的声音让人害怕,“下去吧。” 华城不敢再多言,只好退了下去。大殿之上,只有卓翎一个人呆坐的身影。他明白,长亭离开的那一刻,他和安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又是深夜,又是寂无人声。 安琴捡起自己的外衫披上,走下床去。床上,是那个沉睡的薛玉楼。地上满是凌乱的衣物,印证着两人天翻地覆的欢爱。 她一人走出暖阁,一道沉闷声音响起,有那么一瞬间,安琴以为是长亭回来了。可惜,不是。 “皇上……”铁甲低哑的嗓音在安琴身后,他双眸充血。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她,变得这样随性而为。曾经的安琴,是那样高高在上,清冷孤傲。而今…… 安琴回眸,对他妩媚一笑,单手勾住铁甲的肩膀,“你一直在门外?” 铁甲想避开安琴,却无奈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命令。安琴身上那淡淡的一抹柔香让他心醉。 “是……”铁甲沙哑的回答道。 安琴眯起眼睛,只觉得站在她身边的就是长亭。她冰凉的手从铁甲的胸前摸了上去,笑着说道,“朕恕你无罪……” 暧昧升温,铁甲半阖着眼睛,感受她放肆的抚|摸。 正在铁甲迷乱之时,安琴蓦地抽回自己的手,冷然转身,抽身离开。不带一丝留念。他不是长亭,他不是长亭。安琴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 金质甲套在月色中闪闪发光,长亭眸色愈发深邃,如寒潭幽谷,寂无波澜。他一生的情,都给了龙椅上那个冰凉如玉的安琴。但愿今生,还有重逢的日子。想到他们的骨肉,长亭的心被揉了一下。掐指一算,还有半年的功夫,安琴就要临盆了。 他的沉思被一道亮声打断,瑶华着一身宝蓝色短裙站在长亭身边,晃了晃手里的酒袋子,“喝不喝?” 长亭斜睨了她一眼,不作回答。 瑶华早已习惯了长亭这样的态度,也不动怒,笑道,“怎么,还在想你的小皇帝?” 长亭闷声回说,“我劝公主还是学学我们中原的规矩。对万岁,你应该称呼皇上。” 瑶华不屑而笑,坐在了长亭身边,“你的皇上都把你送给我了,你还想着她干什么?” “我为什么会去乐安,公主你我心知肚明。”长亭回握右手,站起身来。 瑶华坐在大石头上,打开装着烈酒的皮袋子仰脖喝了一大口,豪爽的抹了一把脸上残留的酒水,笑道,“你不就是想探入乐安,替你的小皇帝搞垮我们么!” 长亭闷哼一声,不去作答。 瑶华挑眉而笑,“长亭,我本来想直接杀了你。可是……”她声音微微顿了下,又道,“也许老天另有安排,我带你回去,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甘愿效忠于我的。” 长亭居高临下,牵唇而笑,“公主好大的自信。不如我们来看看,谁会笑到最后吧。” 他声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之后。 还有两三日的路程出关了,长亭,到了乐安,你会明白,我瑶华比她钟离安琴强的太多了!你会爱上我的! 朝上对于女帝男宠无数秽乱宫闱是议论纷纷。 安琴早已不再早朝。 刚刚建立起来的权力轰然崩塌。 她在胡闹。 还好,还有一个卓翎,为她看守朝堂坐镇江山。 卓翎坐在龙椅旁边的红木大椅子上,听着朝臣们对他的劝谏。 “王爷,大婚以后,皇上就不再过问朝政了,这是否……”一个老臣上前抱拳说道。 卓翎半阖着眼睛,也没去回应。 “近来有传闻,说皇上宠上了一个平民。皇上有孕在身,如果动了胎气,可怎么是好?”众人纷纷上前,一时间,大殿上乱作一团。 卓翎缓缓睁眼,开口冷道,“既是传言就做不得真。”眸中升起一团冰雾,顿音又道,“皇上有孕甚为辛苦,近来朝政皆有本王代劳。并无宠幸平民一事。众臣不可胡言乱语。”他站起身来,扫视全场,那眸中道道寒光分明就是在说,再让他听到一句这样的话,别怪他卓翎不客气! 下朝之后,卓翎想了很久,还是侧眸问道,“现在皇上在哪里?” 底下人回报,“皇上……皇上在石洲。” 底下的人对安琴进来行为都是不敢多言。朝上大臣说的都是真的。纵然卓翎手腕强硬,还是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卓翎举步,向着石洲走去,手下人都紧跟上去伺候。 她素白长裙迤逦拖地,伴着微风,如从画中步出的妙人。怀孕五月了,安琴腹部已经很明显了,却不掩她绝世之姿。卓翎喉咙发紧,他在想,是不是他做错了。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变成这样?那时那刻,安琴对他分明是动了情的,又是什么缘故,那情那意,幻灭如梦。 一阵凌乱情思,卓翎眨眸,挥手令众人退下。 他一个人走了过去。 站于安琴身侧,他缓音说道,“虽是春天了,这里还是风大,回去吧。” 安琴柔柔一笑,“不劳你关心了。” 卓翎尴尬敛声,在她身边陷落沉默。他真的拿安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我恨你。”许久之后,安琴冷音发颤,她转过身子,对卓翎说道。 卓翎眉目深锁,锁住一片漆黑。“我知道。” “我不在乎乐安玩什么把戏!我只在乎长亭是不是在我身边。你却偏偏要利用他对我的情,把他送到了乐安,千里之外。”安琴声声控诉,句句是血。 卓翎目视前方,定定的望住石洲那边。“所以你要报复我。”所以你即便是怀着孕也要和那么多男人…… 安琴妩媚的笑着,眼中却流出了泪水。 “我报复的了你么?你是卓翎啊!我怎么可能胜得过你!我只是在报复我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和长亭一走了之。”安琴打过长袖,不敢再看卓翎。 “待我除掉达日阿赤,我就会永远消失在你面前。你不用再难过了。”卓翎淡然的说出自己心里的话,他压住所有情绪,想让自己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 卓翎转身欲走,安琴拉住了他的手臂,“卓翎,你才是一个帝王。这个江山,本就是你的。别再把这个皇位压在我身上了好么?” 卓翎蓦地一笑,眼中迸射流火。“现在才来后悔?你没机会了。”他甩开安琴的手,疾步离去。 安琴…… 卓翎第一次很想流泪。他的唇在颤,他是想来求和的,却和安琴一起向着悬崖更近一步。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事与愿违。 薛玉楼半蹲在软榻前,两根手指搭在赵延美的手腕儿上细细诊视。他频频皱眉,出声问道,“你还记得我么?” 赵延美在安琴的安抚下总算肯让薛玉楼为他诊脉,薛玉楼一放开他的手,赵延美就立刻抽了回来,躲在安寝身后。 安琴叹了口气,“他中了乐安人下的什么毒,疯了似的在宫里乱砍人。后来被关起来了,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薛玉楼应了一声儿,眼睛看向赵延美白色衣服下露出的胸口上的伤。他摇了摇头,“我听过一个传闻,说是草原那边善用巫术,常用将死之人炼制活死人。可能就是他这样……” 安琴已听卓翎说过,也不再为奇,可是想到赵延美此时已是活死人,她就忍不住有些难过。 “活死人一定会失去记忆么?”安琴问道。 “不会……不过我不太了解这种巫术,所以不敢断言。”薛玉楼温柔的声音总是这样暖意融融的。 安琴对赵延美是心存愧疚的,“他难道就这样疯疯傻傻的过一辈子?”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我担心,一旦下蛊之人再度操纵他,那么他还会伤到其他人的。”薛玉楼眼眸中带着愁云。 安琴则笑,“不会,我不会再让他陷落危险之中。” 薛玉楼眸色愈深,“其实你根本不喜欢他的不是么……” 赵延美好像很讨厌薛玉楼,他放开安琴的手,拖着铁链走进殿门,生气的把门关上了。 安琴看着赵延美离去的身影,双眸冷凝。 “你也不喜欢我……”薛玉楼定定望着安琴,声音低了下来。 安琴淡笑,“现在这样不好么?我留你在身边,你我都得慰藉。” 她站起身来,打顺了褶皱的长袖。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进宫么?”薛玉楼见安琴举步要走,他出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急促,安琴下意识的回头看他。 薛玉楼上前一步追了上去,认真的看住安琴,他再也无法背着秘密面对安琴了。“我是受了闻人玉的胁迫,我是来害你的。” 安琴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我知道啊。” “你知道?”他不敢相信,她既然都清楚,为什么还…… “他能让你做什么呢?不过是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下毒害我。”安琴心如明镜。 “我的家人,我的母亲,都在他手里。我没办法。”薛玉楼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没办法拒绝闻人玉,更没办法去伤害安琴。 安琴知道这个男人的心,她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肩上,“你来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派人去查了。闻人玉现在躲在姜宁。我会尽我所能,救出你的亲人。” 薛玉楼抬起眼睛,“真的?” “不信我?”安琴挑眉。 薛玉楼笑着揽安琴入怀,声线发颤,“谢谢你,谢谢你。我愿意永远留在你的身边。我愿用我一生来报答你。” 安琴不着痕迹的推开薛玉楼,“不必谢我。你该谢的是你自己。” 安琴离去,不再做停留。 若是薛玉楼没有放弃他本来的计划,若是薛玉楼对她或者卓翎下手,那么安琴也早有准备。她也许放荡,也许因为长亭而失意,但是安琴不糊涂,她自有一番筹划。 其实安琴宠信薛玉楼,护着赵延美,甚至和铁甲不清不楚,卓翎都可以理解。这无非是对他的报复。可是安琴从没有提过要去找长亭,或是问起和长亭有关的事,这令卓翎很不安,他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眼看着安琴的肚子越来越大,行走坐卧都很不方便,随时随地需要有人伺候。天气也回暖,安琴特别怕热,老是香汗淋漓。 卓翎更两天就会来看看安琴。 可是他们总是说不到两句话就会吵起来,卓翎担心影响到安琴的身体,有的时候就在外面看看她,然后自己离开。 薛玉楼为安琴端上一盅药,在殿门口碰到了卓翎。 “王爷……”薛玉楼将托盘递给了身边的婢女,颔首欠身,恭敬的对着卓翎问候了一句。 卓翎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看了看薛玉楼。“皇上何时临盆?” “大概还有三个月吧。”薛玉楼很恭敬。 卓翎嗯了一声,转身欲走。却被薛玉楼出声拦下,“王爷不进去看看皇上么?” 卓翎微微顿足,“不必了。” 薛玉楼笑意清明,“其实,皇上一直都知道,王爷每天午后都会在殿外看望她的。” 卓翎淡眉上扬,没有多说什么。 “王爷,也许有些话容不得我这个老百姓来说,可是作为皇上信任的人,我还是不得不说。”薛玉楼笑意纯良。“两个相爱的人,如果没有一方愿意主动弃械投降,那么就只能越行越远。走到最后,必然是付出一生的代价。” 卓翎冷然而笑,“你倒是大度得很。不是近来皇上才宠上你的么?现在又来当说客,你意欲何为?” 薛玉楼叹了口气,“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她这一生可以过得幸福一些。她虽然贵为天子,却活的太辛苦了。她想要的,从没有得到过。我心疼她。” 薛玉楼咽下喉咙中的辛辣,转身离开。 卓翎看着他的背影无法平静。为什么连一个薛玉楼都可以对安琴如此细心,而他,却总是让安琴受伤。 第132章 但愿征程有归期 当薛玉楼走进寝殿的时候,安琴正坐于一张巨大的地图上,她的手按在腹部上,目光沉沉,不知心内所想。薛玉楼把琥珀色的小碗儿亲自呈了上去。 “该喝药了。”薛玉楼疼溺的看了一眼安琴。 安琴若有所思的接过药盅子一仰而尽。唇上还挂着几滴晶莹,薛玉楼淡笑得为她擦去。他低着声音问道,“你真的决定了?” 安琴目不斜视,坚定回答,“决定了。” 薛玉楼收回自己的目光,坐在了安琴身侧,“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应付得来。” “我都相信你,为什么你自己不信你自己?”安琴挑眉说道。 “这是一个好大的责任。天下苍生,皆在我手。”薛玉楼眸心处冷寂下来,他摊开掌心,看着即将放在他手心里的权力。 安琴半跪起身子,她的右手放在了薛玉楼的手心里,她微笑冷然。“在你手里握着的,除却天下苍生,还有一个钟离安琴。” 薛玉楼的心咯噔一声,苍生他可以不顾,安琴,却是他不能不要的。他跪了下去,将安琴的手握在手心里,俯下头,落下轻轻一吻。 他郑重承诺,“我愿意倾我所能。为你守好这座江山。” 安琴敛声不言,手任由薛玉楼握着,熏烟袅袅,昏昏暗暗,正如她前行的路,看不清方向。 卓翎除了批奏折的时候会在宫内,大多时候还是会回到王府里来。 这一天直到夜深,卓翎才从宫中回来。 他的马车由黑衣精卫护送,行至宫城外一个转角处突然停了下来。 车内的卓翎被震醒,他张开眼睛,蓦地皱了下眉。 只听车门外一阵异声之后静了下来,车门被打开,迎着微弱的月光卓翎见到了他。 铁甲半蹲在马车前面,微微颔首,“王爷,皇上有请。” 卓翎第一反应便是掀开车帘看了出去。只见刚刚护送他的两个黑衣精卫已被铁甲掐断了脖子。他们认识铁甲,所以对铁甲毫无防备之心。这样的奴才,该死。卓翎不动声色的放下车帘,再次闭合伤眼睛。任由铁甲将马车驾走。 铁甲一个人驾着马车,按照原定的路线驶去。 驶入皇城西侧一处,铁甲跳下马车,将马车门打开。卓翎这才缓缓睁眼,走下马车。却见的这里是…… 他微有惊讶。 安琴立在一座石亭里,黑夜之中,她羽织大氅闪闪泛着金光。她背对着他,卓翎的心一颤,单手背在身后走上前去。他倒要看看,她意欲何为! 身后轻微脚步声传来,安琴轻轻一笑,转过身子,看了看眉头深锁的卓翎。“王爷,夜深了,不打扰您休息吧。” 卓翎斜睨了安琴一眼,“我没那么早睡。” 安琴动人的微笑炫人双目,“那就好。” 安琴扬眉,冷声叫道,“铁甲!” 铁甲一袭黑衣,走了上前,安琴的手轻轻拍了拍铁甲的肩膀。“朕说过的,你都记得?” 铁甲深深低下头,“铁甲记得。铁甲会等着您。” 她收回自己的手,眸色清明。对着身边正在皱眉的卓翎说了一句,“王爷,走吧!” 卓翎一愣,“去哪?” 安琴灿然而笑,“这座石亭不是建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么?别告诉朕,王爷你不知道从这座石亭底下的机关,可以进入城外的皇陵里。” 卓翎冷冷笑道,“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安琴虽然猜到当初卓翎在皇陵的时候就是利用这座机关出入的,可是她并不知道机关在哪里,她只有等着卓翎自己动手。 “和你私奔行不行?”安琴挺个大肚子,瞥了一眼卓翎。 卓翎叹了口气,只得陪她玩下去,俯下腰身,在石亭中间的石桌下面摁了一下,石桌整个分成了两半。露出一个大黑洞,引着向下。 卓翎抬眸,看到安琴的神色,他先一步掀袍进入。 安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铁甲,只见铁甲跪在了地上,她的指尖划过铁甲刚毅侧脸,这冰凉的感觉在肌肤上却灼热成伤。铁甲闭上双眼,感受她的轻触。她抽身下入机关,随着石桌砰地一声重重合上,铁甲扶着石桌站起身来,安琴的身影消失了,像不曾来过这座石亭一般。 他按照安琴先前的吩咐离开,按照她的命令,一步一步走着。他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他可以快一点再次见到安琴的脸。 机关下面很黑,安琴早有准备,她打起了一个火折子。 卓翎冷哼一声抢过火折子,在黑暗中他看都不看就点起了一个长明灯。 这个地方,他很熟悉。 安琴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摔了碰了的。 “你到底玩什么?”卓翎按捺不住的出声问道。 “先带我从这里出去再说。”安琴掩住口鼻,底下辛辣的味道让她有些难受。 卓翎叹了口气,回身走到安琴身边,抱扶住她的身子。心里却骂,怀了孕的人还要闹,闹到几时才算罢? 安琴用肘部顶了下卓翎,“你是不是在骂我?” 卓翎一怔,他没出声啊。 “不用你出声,我就听到了。”安琴嘟囔了句。 走了许久,曲曲折折的,安琴总算看见了一丝光亮。及至岔路,安琴下意识的想往透着光的那一条道上走,却猛地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去,卓翎正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眼底蕴着坏笑。安琴恍然大悟,“这是陷阱?”因为人下意识的会觉得有光的一方是出路。 卓翎不说话,朝着黑漆漆的那条道继续走了下去。 安琴在心里默默骂了句,真是狡猾。 卓翎回头扬声说道,“我也听见你在我骂我了!” 安琴绽笑,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两人穿过暗道,卓翎踩到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向上猛地一顶,他们头上的石板分开了一块。卓翎跳了下来,扶住安琴的手臂,将她托了上去。安琴怀孕之后身子很不方便,只得在卓翎的帮助下才上到那里。 她惊讶的发现,密道的出口竟然在皇陵正堂大佛背后! 第133章 第一部分大结局 卓翎跟在安琴身后走了上去,他有些得意的笑了声,“丫头,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这条路,你还是第一次知道吧。[]” 安琴不介意,她甩过袖子走上大殿。 突地,殿上左右各四座金像后闪出二十余个黑衣精卫。安琴被他们团团围住,那些黑衣精卫好像不认识她一般,抽出大刀就要像安琴攻来。安琴连连退了两步,叫道。“卓翎,管管你的手下!” 卓翎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安琴反掌打落一个攻势,佯作摔倒的动作,卓翎吓了一跳,赶忙喊道,“住手,住手!” 那二十余人犹如一个人般瞬间停住,安琴还未看清,那些人已经嗖嗖嗖的几声隐藏回去。安琴惊呆的看着大殿上面,她都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出来,又回哪里去了。 卓翎冲了上去,目光上下扫过,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 安琴挑眉,“想不到皇陵才是你黑衣精卫的大本营!” 卓翎看她无事,收回自己的手。向着大佛轻轻一拜,却毫无信徒的恭敬。 “说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卓翎直起身子。 “想跟你去关外走一趟。[.超多好看小说]”安琴把羽织大氅扔在地上,她热得不行,只穿着单薄纱衣,漫不经心的笑道。 卓翎蕴着怒气回身,“长亭他还死不了。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达日阿赤连根拔除。到时候,他会回来,你再忍些日子不行么?” 安琴立在那里,定定看住卓翎。 “卓翎,等你除掉达日阿赤,长亭还有几分机会能活着回来,你心里清楚。”安琴冷音不容置疑。 卓翎确实有些许的心虚,却不愿退步,“你不信我?” “我只是不愿再做你的傀儡了。”安琴收回锐利目光,轻声一语。 我真的不愿再做你手中傀儡了,让你为我安排好一切,我想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路。 安琴转过身,向着殿外走去,她回眸说道,“怎么样,跟不跟我走啊?” 卓翎大有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抬步随着安琴离去。 迎着丝丝缕缕的月华,还有大殿上摇曳的银红,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他余光瞥向安琴,正巧,撞上她递过来的目光。 卓翎神色微有不自然,“你看什么?” “卓翎,这一路,但愿你我别再错过。”她伸出自己的左手,幽幽之音冷曼动听。 卓翎浑身一紧,他握住了安琴的手,她的手很凉,他亦不暖。可是在相握的瞬间,却又莫名的热度乍现。他扬起唇角,笑了下,不知所谓。 时光在月夜中被拉扯撕碎。 他好似看到了安琴五岁时稚嫩的容颜,她跟在自己身后,眸带盈盈泪光,她童声动听。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不肯回头,抱抱她,给她最温暖最美好的一切。 她好似看到了初见时他阴冷魅惑潇洒卓绝的身影,十多年过去了,他容颜未变,眼底却多了几分温柔,这温柔让他变得苍老了。 前路未知,但愿你我还有机会,相携相守,走回来时的路。 第1章 容颜不老 云棠地域辽阔,乐安草原不过是一个附属,乐安的北边,是白草黄沙一片大漠。[] 十多年前,因为卓翎的相助,乐安王达日阿赤将动乱的部族全部驱赶至大漠荒凉之地。被驱赶的三位部落族长之中,现存的只有一个,就是耶律家族。曾经,乐安草原上耶律家可谓是辉煌一时,他们的小王爷甚得先帝宠爱,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日子,这个小王爷,如今也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了,他便是,耶律永乐。 现在达日阿赤的乐安是兵强马壮,连云棠这个天下之主都不放在眼里了,更何况是镇守荒漠的耶律家? 安琴说起这事,还有些莫名的担忧,不知道那个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年现如今怎么样了。 卓翎多年来已不再民间,对于市集买卖这等俗事他实在是做不来,费了好半天劲才用安琴带出来的钱买了辆马车。 他雇了一个车夫,让那车夫等在路口。 走到茶铺,看到安琴正在怡然自得的喝着茶,他突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我忙了大半天,你却在这里歇着!到底是谁要去关外?” 安琴慢悠悠的将杯子放下,“我行动不方便,劳烦你一下能怎么样?” 卓翎哼了一声,“走吧。” 安琴玩心大起,她抬起右手,扬了扬秀眉,出声说道“扶我!” 卓翎脸色又暗下几分,“走得动就走,走不动就回宫去。” 说完,卓翎先一步坐进马车,连看都不看安琴。坐在马车里的卓翎黑着脸,等着安琴。可是那个该死的安琴迟迟没有上来,卓翎正有些纳闷,却听见车夫喊了一声,“夫人,小心啊。” 卓翎来不及迟疑,冲出马车,却看见安琴坐在了地上,他跑到安琴身边,“怎么样?摔倒了?有没有大事?” 他半蹲在安琴身边,安琴顺势勾上他的脖子,把自己整个贴上了卓翎的胸口。卓翎这才知道,他又被这个安琴玩了,他眸色一暗,将安琴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入马车。 马车动了起来,安琴抱住卓翎的手臂,靠在他身上。 卓翎低沉的开口,“以后,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 他冷音沉闷,让安琴一颤。她真的吓到他了么? 安琴暖暖一笑,抬起眼睛看了看卓翎,问道,“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卓翎心神一窒,顺口答道,“女孩儿吧。” “为什么?”安琴感到很意外。 “男孩儿留不住啊。”卓翎轻嗅着安琴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 安琴一笑,“可是,女孩儿要嫁人的啊!” “那就让人入赘!只要她不像你这么不听话就好。”卓翎甩开安琴,靠在马车一边,闭上眼睛,一副要睡下的模样。不再理会安琴。 安琴抬起自己的右手,她好像抚上卓翎的侧脸,却把手停在半空中,最终没有落下。 十多年了,卓翎的容颜就像一个传奇,从没有变过。一如当初,依旧是双十年华的风采卓绝。他是一个不老的神话,安琴不禁想到,是不是当年,母亲也是醉倒在他这样的风华之中的? 第2章 冷苑火光 他蓦地睁开眼睛,两道锐光乍现,吓了安琴一跳,她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面上浮起一丝红晕。 “看什么?”卓翎冷声开口。 安琴掩住眸中慌乱,灿然一笑,“你……今年多大了?” 卓翎眨眸,眸光黯淡,竟有片刻的神伤。“问这个干吗?” 安琴调皮的笑道,“就是觉得你根本不会老,好像再过十年你也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安琴突然想到了闻人玉称卓翎为老不死的。现在看看,倒还真的挺贴切。 卓翎眉清目淡,没有太多情绪,目光渐渐柔缓,“我已经很老了。” 安琴大概估算了下,“你怎么也得有五十岁了吧……” 卓翎看着安琴那副又嫌弃又惊艳又嫉妒的复杂神情蓦地轻笑一声,随即敛眸,故作沉肃样子,“怎么了,嫌我老了?” “只是想起你的岁数,再看你的脸,会觉得很可怕。”岁月在他身边呼啸而过,却没留下一点痕迹,真真让人惊叹。安琴扁了扁嘴。 卓翎摇了摇头,不知所谓的笑了下,冷音如常,“你也是大姑娘了。”说着,卓翎的眸光扫过安琴隆起的腹部,又道,“都快做母亲的人了,不可以再胡闹了。”他的语气中有好多责备的味道。 安琴扯住他锦袍的袖子,一双大眼闪动着点点星光,“卓翎,把长亭带回来之后,我们就好好的。别再分开了行么?” 卓翎定定凝望住她,深锁眉目,眸光黯淡下来,他抚上安琴的侧脸,很认真的回答安琴,“我也希望我没那么骄傲。骄傲的不允许你身边有除我之外的男人。也许那样的话,我们都可以活的轻松一些。” 可是……我是卓翎…… 我无法忍受,更无法接受。 安琴很伤心的放下了自己的手,她最终,还是要在长亭和卓翎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卓翎眼中不揉沙,他的爱情,只有两个人的位置,容不下第三个人。 “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一定是这样。你早晚都要面对的。”卓翎狠下心来,把最残忍的,讲给安琴听。 安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所以你利用乐安的事情,把长亭逼走。” 卓翎并不否认,他确实有私心。“我以为他死了,你就不用再选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一起去关外?”那夜里,纵然是安琴突然发难,可是,若是卓翎不和她走,她也没办法啊。她抢白追问。 面对她的质问,卓翎声音冷了下来,“我没有时间了。” 安琴皱了眉,她没听懂。“你说什么?” 卓翎靠在马车一角,不再说话。安琴再问什么,他也充耳不闻。安琴说得累了,也就放弃了。就算天地崩塌,海枯石烂,卓翎和长亭,也是不能并存的。她很绝望。该怎么办…… 安琴靠在卓翎身上,他轻轻抱住了她,彼此沉默着,心思万千,再无声音。 安琴离宫四日之后,薛玉楼按照安琴的吩咐将一干奏折处理得很好。安琴果然没有看错他,他是一个有经略的人。在华城的掩护下,没有人知道卓翎和安琴都不在皇宫。 当然,皇城内外守军全部都在铁甲的控制之中。这也是安琴临走前安排下来的。她心思缜密,确实非寻常女子可比。 华城每夜都会将前面送来的奏折整理过后送给千生殿里的薛玉楼。薛玉楼住在千生殿里,常常是彻夜批阅。 卓翎手下几个年轻人经过安琴的扶植也都成了些气候,在朝内发挥着作用,即便是君王不早朝,朝上也无大的风波。 薛玉楼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差错会对不起安琴。可是这一夜,还是出了一件大事。 关押赵延美的冷苑,突然着起了大火。 铁甲忙着指挥手下灭火,薛玉楼带着华城急匆匆的赶来。 “人呢?救出人来了没有?”薛玉楼紧张的看着进进出出的灭火的宫人。 铁甲心想,最好那个赵延美就死在火里,省的日日缠着安琴。可是……他是忠于安琴的,所以,该救人的时候还要救人。他挥手,吩咐手下,“救人为主!” 几个伺候赵延美的小婢女和太监的尸体被抬了出来出来。 薛玉楼迎了上去,问道,“赵延美怎么样?里面还有没活着的人?” “没有!”侍卫答道。 铁甲皱了皱眉,低下身子去看那几具尸体。纵然被烧得乌黑分不清谁是谁,可是那蹊跷的细节还是没能逃过铁甲的眼睛。他敛眸不语,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大火仍未扑灭,他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火光之中。 薛玉楼的心都被扯了出来,他知道铁甲身手过人,安琴既然能把守城的任务交给他,就证明这个人是有分寸的。薛玉楼定定的看着火光满天的冷苑,许久之后,铁甲的黑色身影从将要垮塌的房屋中窜了出来。 铁甲的衣服上被撩出好几个大洞,他脱下破衣,对着薛玉楼摇了摇头。薛玉楼把心冷了下来,却觉得铁甲还有没讲的事情。他当机立断,“麻烦公公处理这里的一切!” 安琴走前曾亲自吩咐华城,要竭力配合薛玉楼,所以薛玉楼的话,华城从来都很信服。他欠了欠身,“您放心,老奴明白。” 薛玉楼暗中递给了铁甲一个眼色,铁甲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冷苑。 走进千生殿,没人之处,薛玉楼开口问道,“到底怎么了?” 铁甲如实回答,“冷苑突然着起了大火,我带人前去救火。被抬出来的尸体虽然已经烧焦了,可是他们鼻子口中都很干净。”他声音微微一顿。 薛玉楼已经了解了大概,他眸光一亮,“他们是先被杀,后被放火烧焦的!” 不是天灾,是人祸!宫内,还有细作! 铁甲默默的点了下头,又道,“我冲进去之后,本该锁住赵延美的铁链已经空了。没有他的人影,也没有尸体。他要么是被人带走的,要么就是自己逃走的。”铁甲很确信,赵延美一定没死,至少,没有死在这场大火里。 第3章 江湖黑店 薛玉楼收回自己的目光,在殿内缓缓踱步,“这件事先不要张扬。[.超多好看小说]我再想想……” 铁甲一心想要为安琴守住这个皇城,他并不甘心就这样作罢,竟然有人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放火,他闷声说道,“公子若没办法,不如交给末将处理。末将一定会把刺客抓出来!” “不要轻举妄动!能在禁宫里做出这样的事,一定不是寻常的刺客。”薛玉楼摇了摇头,心道这个人还是太急切,有些担心他坏了大事。 铁甲想起安琴临走时的吩咐,纵然心有不甘,还是咽下了气。“末将明白了。” 薛玉楼叹了口气,他让铁甲退下,坐在一边,捏住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把事情想清楚。是闻人玉做的,还是乐安的奸细?谁会想要赵延美的命,又或者,还有人想利用赵延美做些什么呢……好多好多的疑问塞在薛玉楼脑子里,让他乱成了一团,银红跳耀,他的手冰凉冰凉的,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会让安琴失望。 这一夜,薛玉楼彻夜无眠。 突地,殿内光亮暗了下来,薛玉楼一怔,还未及反应,窗子砰地一声被打了开来,漆黑之中,薛玉楼紧张的听着响动,正要大喊,灯光又亮了起来。 薛玉楼正在纳闷之时,却看见桌案上摆了一个木盒子。 看来来者不善。既然来人能在守卫如此严密的千生殿内玩这种把戏,即便是叫了人来也不管用,薛玉楼提起胆子,走上前去,打开木盒子的盖子,他猛地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盒子里,装着的,竟然是齐辉的人头…… 血淋淋的,旁边还有一封染了血的信。 是他! 闻人玉! 不需要解释了。薛玉楼已经全部明白了。安琴的人没能把他的家人救下来。为了安琴,他真的要背上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骂名么?即便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可以不再不在乎自己母亲的命么?薛玉楼颓然的坐到在那里,迟迟不敢那那封信去看…… 安琴他们动作很快,转眼间,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 安琴的身体不允许她太过劳累,在一个小城暂歇。车夫牵着马去休息,她和卓翎进入一间小客栈休息。 卓翎纵然嘴上不饶人,可是不经意间,他还是很照顾安琴的。处处小心,生怕安琴磕了碰了的。安琴对他微笑,他淡然以对,却很迷恋这样的日子,在外人眼中,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妇。恩爱的样子,让人羡慕。 “两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小二上来迎接。 安琴抬眼看了看,这家客栈实在小的可怜,客房也只有三四间,条件也很差,只有简单的家具。不过,倒胜在了干净。看来掌柜的是个细心的人。 安琴见卓翎也无所谓,便开口答道,“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找个干净的房间。然后,随便送些吃的上来。” 小二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明白了。一会儿就送进去。楼上便是客房,都空着,两位随便挑。” 安琴先一步提裙走上楼梯,卓翎跟在他身后,隐隐之中,很有默契。 小二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他转身闪进厨房。只见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正坐在那里假寐。女子身边,是两三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正赤|裸着上半身在烧饭。水汽弥漫,看不清容貌,可是那女人的衣服褪到双肩,露出胸前深深沟壑,下巴尖尖的,一双杏眼半阖着,红唇娇艳欲滴,一副狐媚的风骚模样。 小二走上前去,看着女子风骚的样子差点流口水,他还没说话,察觉到身边有人的女子睁开眼睛对着那个毛头小子骂道,“看什么呢!老娘的豆腐你也敢吃,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当泡踩!” 小二被骂醒,赶紧嬉皮笑脸的认罪,“老板娘,谁让您长得这么漂亮啊!” 那个被称呼为老板娘的女子媚笑了下,拿着手上的团扇拍了下小二的脑袋,“行了,说正经的吧。前面来客了?” “是!一男一女。”小二一身灰布袍子,一看就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他腿脚很快,人也机灵。一双大眼睛透着鸡贼的劲儿。 风骚的老板娘眼睛里闪过一道贪婪的光,问道,“怎么样?是肥羊?” 小二摸了摸脑袋,笑嘻嘻的答道,“是不是肥羊还不知道,但是那女的特漂亮,不过怀孕了,挺着个肚子。男的长得也俊,一看就不是凡人。” 老板娘骂了句,“妈的,那还不是肥羊?” “他俩穿着很朴素,不像是带了大钱的。”小二连忙解释。 老板娘冷哼一声儿,“也许是故意的呢!你先去探探底,要是有货,别轻举妄动,我亲自动手!” 小二得了令,几步就窜了出去,端了一盘子菜要给楼上的人送上去。 原来,这是一个黑店。 安琴他们还不知道,江湖之事,不必皇宫中干净多少。 安琴每日按时服用从宫里带出来的安胎药。她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怀胎六月,正是最辛苦的时候。 卓翎坐在一边,为她倒了一杯凉水,“还没走到关外,你就要生了。你打算把这孩子放在哪里!”他责备的说道。 安琴则不以为然,“所以我们要快点啊,在我临盆之前,一定要找到长亭!” “乐安是狼窝虎穴,你以为你那么容易就见得到他么?”卓翎低声骂了一句。 安琴正要还嘴,却传来几声敲门声。 安琴只好把自己的话咽了下去。扬声回道,“进来吧!” 那小二端着一个黑漆托盘走了进来,笑嘻嘻的对着安琴说道,“这是两位客官点的饭菜。”他把托盘上的三盘菜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安琴扫了一眼,扔了一块五两重的银锭子给小二,“行了,你下去吧。” 小二笑了下,接过银子,转身正要离开。安琴却在他身后突然叫了一下,“等等。” 小二转过头,“您还有吩咐?” 安琴冷清笑了下,“我们的马在外面,你叫人去喂喂它。车夫也在外面,给他安排一间房。” 第4章 风骚老板娘 小二被安琴那清冷的气势震了一下,随即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儿,“知道了。(.)”然后出了门,并将房门带上了。 卓翎眸色深深,他已有察觉,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安琴刚刚还皱着眉,一听到卓翎如此问,她便展颜而笑,轻声回道,“倒还多谢了你,把我扔在猎场这么多年!” 卓翎皱眉,“你说什么呢!” “那个小二身上,有血腥味儿。”安琴的声音冷了下来。她嗅觉比寻常人都要灵敏些,更何况她从小在猎场里长大,被血染得记忆是安琴这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她很熟悉这种味道。 卓翎定定看她,知她不是玩笑,眼中清明愈见灰暗。 安琴拿起筷子扒拉了两下刚刚小二送上来的饭菜,她叹了口气,“既然咱们都进来了,想必这些人也不会让咱们轻易离开。走一步看一步吧。” 卓翎从不胆怯,他站起身来半推开窗子向外看了看,这间小客栈建在林子里,只有一条小路引着向官道的方向。这店里,确实蹊跷。忽地,他双瞳一亮,好似在窗外看到了什么,但是卓翎不确定,再定睛望去,刚刚看到的人影已经不在了。[.超多好看小说] 卓翎肃然收回视线,用手指敲了两下窗框,随即将窗子关上。 “这里确实不对劲。”他回应安琴。 这里太静了。虽说是一条小路旁的客栈,却因为出入关卡的旅客而不显冷僻,为什么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留宿的。 若不是安琴急于赶路,他们也不会住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来。 既来之,则安之。他们两个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这里,还算得了什么。 只是安琴还有一点放不下心,“现在闻人玉还活着,他是我们巨大的威胁。我打不过他,长亭又不在。” 江湖,是闻人玉的帝国。 卓翎和安琴即便权势再大,想来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那就是江湖。 卓翎敛眸,出声说道,“这间客栈和闻人玉不会有关系。不过是宵小之辈图点钱财而已。” 安琴以手托腮,若有所思的说道,“但愿是我想得太多了。” 即便是卓翎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可是卓翎还是很担心,这一次,他只身一人带着安琴,身边没有黑衣精卫的严密保护。去往关外又是一条极为艰险的路,他真有些后悔那夜里对安琴的纵容。她还有身孕,若是真出了事,卓翎简直束手无策!第一次,卓翎觉得自己好无能。 他的脸色愈发凝重,安琴展颜一笑,对着他说道,“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卓翎翻了翻眼皮,“我还用不到你!” 安琴正想争辩,却听得楼下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她觉得奇怪,站起身来,把木门打开一个小缝看了下去。 “快来,给老子上两盘牛肉,一大碗酒,吃了还要赶路!” 像是一个关外的大汉,粗布麻衣都保不住他魁梧的身体,衣襟被撑得大敞,露出坚实的胸膛。此人浓眉虎目,倒有几分猛将的气概。安琴努了努嘴,示意身边的卓翎也看看。 卓翎轻轻抬眸,他幽凉声音在安琴头顶上响了起来,“这个人……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安琴正想问,就看楼下的大汉有些发怒,“怎么还没人过来伺候!” 迎上来的却不是刚刚那个小二,而是一个扭着翘臀的黑衣女子。那女子一身儿纯黑纱裙,红唇似火,风骚得不得了。她右手端着两盘子牛肉和一大碗酒,扭着胯走了上来,媚声媚气的说道,“大爷急什么,这不是来了么?” 她贴着那关外大汉而立,将酒肉放下,顺手将木托盘放在一边。不知从哪里拽出了一条红色的丝巾,在手里拧着,时不时的向大汉抿唇而笑。 “你就是老板娘?”那大汉眼中没有一丝情动的迷乱,显然是对那女子妖娆的身体毫无兴趣。他端起酒碗,放在唇边,正要喝。 女子也察觉到了男人的冷淡,她退了半步,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可不是!” 男人没有再说话,女人倒是媚笑着甩了甩手绢,笑道,“今儿也不知道刮什么风,吹来好几位贵客!楼上还住着两位呢。” 那大汉皱了下眉,自言自语道,“楼上还有人?” 女子接过话音儿,挑眉向着楼上瞥了一眼,“楼上的两位客官,可看够戏码了?” 安琴一愣,卓翎却把木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她转过头,“你干嘛?” “不干嘛。”卓翎冷颜沉肃,安琴最熟悉他这副神情了,每每他摆出这样的脸色,准有人要倒霉。 安琴走到了卓翎身边,拉起他的手,“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个地方吧。大不了把钱留给他们。” 前一刻,卓翎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卓翎便不这样想了。他不着痕迹的躲开安琴,坐到一边,半阖着眼睛,“你休息休息吧。一切,晚上再说。” 他还是那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姿态,尽管,现在只是一家客栈,他也未着朝服,可是,他的身上总是有着刻在骨子里的高贵和气魄。他是一个神,一个只能被世人仰望的神。 安琴很信任卓翎,既然他说了,那么就留下来。 后来,楼下的声音就没了,那关外的大汉好像住了下来,就在安琴和卓翎房间的隔壁。 安琴正要休息,敲门声响起。 卓翎对着安琴摆了摆手,他掀袍起身打开房门。 是那个老板娘! 安琴皱了皱眉,这女人身上的香味太浓烈了,让她受不了。本身怀孕后就厌烦这样的浓香,安琴不禁以手掩鼻,皱了皱眉。 卓翎倒是一如往常,对着那妖媚的女人,冷着一张脸,“做什么?” 那女人愣愣的看了卓翎片刻,随即妩媚笑了起来,“听小子说我们这破店儿里来了两位神仙似的贵客,初还不信,现在一见,可不是神仙般的两个妙人么!” 她将手上的红色纱巾轻轻的打在了卓翎身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看住卓翎的容颜,心里惊叹不已:我柳如徽活了三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已完全被卓翎所吸引。那么冰冷的一个人,双目如刻,眸光如剑,让她这个久经江湖的风骚女人忍不住的心动。 第5章 关外的故人之子 卓翎面色沉了沉,转身走至椅子旁坐下,“有事?”他自来话不多言,冷冷的一瞥,吓了那个女人一跳。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提醒两位客官,近来这边关不大太平的。夜里还是小心的好。”柳如徽挑眉媚笑,对着卓翎连连递了几个暧昧的眼神。 “出去。”卓翎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女人不好再多言,一扭身子,走了出去。 安琴在她走后,笑了笑,“看来我们安全了。那个老板娘对你很有意思,只要你肯牺牲一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卓翎冷音打断。 他瞪了安琴一眼,“你睡不睡啊?” 安琴被他一吼,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她躺了下去,拉过被子胡乱的盖上,闭上眼睛,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乱转,也不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卓翎一点辙都没有,泄下怒气,走了过去,为安琴把被子掖好。他眼睛不禁扫过安琴的肚子,还有不到三个月了,她快生了……心头像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似的,卓翎闷闷的扭过头,默然不语。 安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听身边有人说话,她睡意清浅,隐隐约约的听了个大概。 “王爷,这家确实是个黑店。老板娘名叫柳如徽,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地头蛇。官府几次拿她,都损兵折将,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很陌生,安琴听不出来这人是谁。 卓翎的声音确实一如往常,阴冷,缓慢。“暗卫都到了?” “到了,请王爷放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轻易现身。” 卓翎不再说话,后来安琴听见木门合上的声音,那人走了。安琴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卓翎找来的车夫就是黑衣精卫其中一人,这一路,看似只有他们三个,其实,另有暗卫暗中保护! 卓翎果真是卓翎,安琴依旧闭着眼装睡,可是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安琴动了动身子,一个不防,脑袋从枕头上掉了下来,却落于他冰凉的掌心,安琴心头一颤,紧紧闭着眼睛,不做声响。卓翎轻轻叹气,将安琴扶正,他的指尖滑过安琴的额头,假寐的她没有看到此刻卓翎眼底溢满的温情。 他有多爱她,就连他自己也已经说不出来了…… 在他身边的每一刻,安琴都是被小心保护住的,她大可以放心吃喝,沉稳入眠,一切的风雨,都有卓翎,为她遮住。 这样的幸福,也许只有当安琴失去的那一刻,她才能明白吧。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会不会为时已晚? 这个小城临近边关,气温比不得帝都那里的温和,夜里的凉风依旧冷飕飕的。 砰砰砰三声有力的敲门声,卓翎也不起身,默默的看了看门外。 浑厚低沉的嗓音隔着一道木门传来,是先前见到的那个关外大汉,“朋友,这里是个黑店,赶紧带着你家夫人连夜离开吧。我就是来对付那个骚娘们的。不想祸及无辜。” 卓翎蓦地牵唇微笑,“多谢提醒。” 门外之人愣了片刻,转身离去。 一道锐光闪过,原来是那关外大汉手里提着的大刀。 安琴也已经睡醒,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看到卓翎正坐在那里把玩着一个茶盅子,她有些不解,刚要说话,就被卓翎的动作止住,他把手指放在唇上,魅惑一笑,示意安琴噤声。 安琴拧了拧眉,卓翎站起身来,左手扔掉那个茶盅,右手拉起安琴,走到门口,他一把将木门推开,安琴被门外的灯光晃了一下,下意识的捂住了双眼。 却听见哐当一声,楼下一张木桌被整个儿劈成了两半。那大汉赤着上半身,双手握住大刀,目光如炬,杀意浑浓。 那风骚的老板娘柳如徽轻巧避开向她打来的木桌,她身后,自厨房走出来十余个健猛的壮汉,各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就凭你,也敢打我柳如徽的注意?”柳如徽坐在一个壮汉的腿上,笑音娇媚。 关外人哈哈大笑,“老子哈丹还能怕了你一个骚娘们?笑话!” 卓翎揽着安琴的身子在楼上看戏,听到这关外人自报姓名,卓翎的眼睛不禁蕴了几分笑意。看来,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安琴抬眼看了看卓翎,问道,“你认识这个哈丹?” 卓翎左手扶着木栏杆,低头向下看去,沉沉的回说道,“应该是一位故人的子嗣。”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再遇上他们家族的人! 安琴的声音引来楼下柳如徽的注意,她抬头望去,看见那一男一女的身影,突然觉得好刺目,她对着卓翎媚笑道,“让公子见笑了!待小女子把这个关外客解决了,就上去给您赔罪。” “哈哈哈……”关外来的哈丹大笑三声,握住大刀飞身上前,攻势猛烈。 安琴暗叫了一声不好,这个哈丹的身子微晃,有些蹊跷。正在这时,就看那大汉乓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那女子的手下挥刀照着哈丹砍了下去,安琴来不及多想,就要跳下去援手,却被卓翎一把拦了下来。 卓翎神色如常,一道精光在眸中乍现。 自门外飞速闪进来四五道黑色身影,他们出手狠辣,柳如徽未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身前的几个手下就已经倒在了她的脚边上。 是卓翎的暗卫。 黑衣精卫,依旧是一个神话,一个不败的神话。 安琴斜斜的看了卓翎一眼,只见他全神贯注的看着楼下,安琴只好把自己的话都咽了下去。 柳如徽镇守这个边关镇子已经好多年了,从未有过这样的惨败,她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卓翎,是这个人,她要永远记住这个人的相貌,是他,在一瞬间毁了她柳如徽一生的心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柳如徽看了看护着她的手下,咬了咬牙,从厨房方向遁逃。 黑衣精卫请示卓翎,卓翎没兴趣追赶一个黑店的老板娘,他挥手示意手下不要去追了。 第6章 乐安王室的斗争 安琴先卓翎一步走下楼梯,她的手护在肚子上,这也许是一个孕妇自然而然的动作。 卓翎跟在她身后,他的一双手不着痕迹的小心护住安琴。 “王爷还真是无所不能,都被朕拐到边关了,身边还能叫出这么多暗卫来!”她冷冷讥讽之中却是暗藏笑意。 卓翎目光扫过安琴,他坐于一边。 “这个人怎么了?”卓翎看了看哈丹,那个倒在地上的关外大汉。按理来说,这个人绝不会这样轻易的被放倒,一定是刚刚那个黑店老板娘做了手脚。 暗卫们蹲下身子查看了下,回禀卓翎,“王爷,这人中了软骨散。一运功就会昏倒。” 安琴想到那个哈丹曾喝过那女人送来的烈酒,大概就是这样中毒的吧!还好他们没有饮用或者食用这里的东西。 安琴挺着个肚子站着很容易累,她挨着卓翎坐了下去,出声问道,“能不能把他弄醒?” 为了把哈丹弄醒,暗卫们找来冷水,野蛮的泼在了哈丹身上。哈丹这才挣扎着坐了起来,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觉得十分丢人,给了自己脑袋一下。 安琴抖肩巧笑,“还不坐起来?” 哈丹看了看安琴和卓翎,皱眉站起身来。 哈丹对着他俩还有他们身边的黑衣侍卫一欠身,“多谢几位救命大恩!” 他中原话说的别别扭扭,却也没什么大错。 安琴见卓翎不语,挑眉说道,“看来你早知道这里有问题了?” 哈丹不客气的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两腿分开,豪放不羁。 “我确实是来杀这个柳如徽的,这个女人的人头值三千两!”哈丹沉厚的嗓音响起。 “三千两?”安琴挑了挑眉,“想不到这个女人还挺值钱的。” 哈丹哈哈大笑,“可不是!她是这附近最有名的恶霸。这个黑店不知道害了多少往来的商旅。很多人命交易都是在这里做的。” 江湖,让安琴这个深宫中长大的小女孩起了兴趣。 她饶有兴致的追问道,“人命交易?” “想杀人,就来这里,写下人名,和你肯出的价钱,柳如徽那个娘们就会帮你找人办到。她从中抽三成的钱。”哈丹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小小年纪,如此镇定自若,他目光扫过安琴的肚子,有些纳闷的皱起了眉。 安琴冷下面容,眸光锐利,瞪了一眼哈丹。 哈丹立刻管好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安琴。(.无弹窗广告) 安琴没什么可说的,她看了一眼卓翎,却见他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坐在那里。她皱了皱眉,“今夜启程,还是明天再走?” 卓翎还未答话,那哈丹抢先一步问道,“两位这是要去哪里?” “关外。”这冷冷的两个字自是由卓翎口中说出。 哈丹应了一声,提议道,“我也是出关的,不如我们一同上路,也好让我报答两位的救命之恩。” 安琴不语,卓翎目光沉沉,也未作回答。 哈丹急急又道,“我愿给两位驾车!” 卓翎牵唇淡笑,“好。” 安琴见卓翎并未与哈丹表明身份,她自然也没有多说。只听卓翎吩咐黑衣精卫,“你们下去吧。明日清晨启程,你们可跟在后面!” 一声令下,黑衣精卫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训练有素,这就是卓翎的黑衣精卫。 进入房间之后,安琴一直没有说话。她已经睡得够多了,此刻毫无困意。默默的坐在床上,悬空两只脚,不断乱晃着。眼神也时不时的瞥向卓翎。 卓翎坐于桌子旁边,沉思依旧。 他总是那么安静冷酷,安琴勾唇一笑,问道,“我的孩子,该唤你什么?” 卓翎心里一动,冷冷回道,“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安琴怔然,他冰冷言语却有无尽激烈情绪暗暗藏住。这算是什么?安琴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了这样一句颇有深意又冰冷入骨的话而感动。 她笑意顿现,曼音缓道,“不管这一路还会发生什么,我们最终会变成什么,卓翎,今夜,陪陪我好么?” 她有身孕,却依然向他发出了邀请。 夜色苍凉,边关凄冷,她好一阵空虚寂寞,需要眼前这个男人的填补。多少次,他们走到了边缘,可还是没能跨过那一道界限。安琴再受不了这样若即若离的情感,她需要在欢愉的一刻看到他迷恋疯狂的眼神! 卓翎沉默,依旧让她失望了。 没人能够拒绝安琴这样赤|裸|裸的相邀,卓翎亦不是神,在面对自己倾心的女人之时,卓翎平凡得很,他有着最自然的激动和欲|望。他也想什么都不顾,陪她疯狂一晚。 没有回应,卓翎纹丝未动。 “我去隔壁休息。”他起身离开,远离安琴魅惑的范围,退出这个房间,也许安全一些。 “为什么你一再拒绝我?”安琴不让他走,拽住他的手臂,追问说道。 安琴定定看了他好久,颓然的松开了手,“你是觉得我已经有了太多的人,所以……” 卓翎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 安琴在卓翎身边长大,她自然知道。 小的时候,曾有一对儿青玉的盅子进贡到宫里,卓翎看了很是喜欢,安琴还以为他会好好收起这两个盅子,谁曾想,卓翎拿起一个扔在了地上。顿时,青玉破裂,珍奇的盅子只剩下了一个。 安琴还记得,卓翎对她说,“只有唯一,才算得上珍贵。若不是,宁可毁掉。” 对待感情,卓翎也是执此原则的吧。他早就明确的告诉过安琴,若是安琴选了他,长亭一定要消失。即便卓翎肯放过长亭的命,也会让长亭永远无法再见到安琴。 更不要说,赵延美和薛玉楼。 他就是这样,谁也改变不了他。 安琴自知没有道理的是她,而非卓翎。她不强求了,就这样和他一路走来,她已是无悔。 以后的路,听天由命吧。 卓翎回眸深深望入安琴的眼睛,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只能化作一句,“明日启程,你早点休息吧。” 他再一次回避,再一次把安琴一个人丢下。 冰冷的夜,还有多久才能见到明亮。 夜朗星疏,但愿命途不再荆棘丛生。 关外乐安草原,草原上的部族都是随着季节而迁徙的。 长亭的大帐就在瑶华公主的大帐旁边。羡煞乐安众人。谁不知道,瑶华公主对这个中原来的男人用情至深,即便是瑶华从前的那两个册夫也不敢轻易和长亭作对。长亭很少与人交谈,他眸色自来黯淡,如今,就更显孤寂。 失去了安琴,他什么都没有了。 掐指一算,安琴还有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第一次生,据说女人会吃很多苦,没有他陪在安琴的身边,她该怎么度过这一道坎儿。 长亭心情郁闷,抬头看住草原明亮的夜,稀稀疏疏的星星点点发光,不禁在心里想到:安琴,此刻你可有在思念我? 长亭右手小指上的金质甲套熠熠生辉,一块美丽通透的白玉镶嵌在正上面,惹人注目。 蓦地,长亭一个不防,被瑶华拽住了右手,他冷哼一声甩开那个女人。目带鄙夷之色。 瑶华倒是不怎么在意,“这块白玉很熟悉啊!像是我们关外的东西!” 长亭冷哼而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来关内关外一说?都是当今万岁的!” 他的忠心和爱,是亘古不变的。 瑶华哈哈大笑,“长亭啊长亭,你怎么还在想着那个小女孩儿?” “她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女人,我想她,天经地义。”长亭话虽不多,却句句恳切。 这样热烈的字句让瑶华心头一窒,什么时候,她也能够得到长亭如此的忠贞相待?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个才十五六岁的毛丫头到底有什么好,能让长亭这样爱着她! 瑶华身上泛着酒气,她从长亭侧面抱住了他,长亭刚想挣扎,瑶华骤然使尽了力气死死的圈住长亭的身子,“我的姐妹们都在看着,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我已经够纵容你的了,不要再逼我!” 她压低了声音在长亭身边说道,长亭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原来旁边走来三个人。 这么些时间了,长亭也已经把乐安王室的人认识了个大概。 乐安王达日阿赤一共有八个子女,五子三女。瑶华公主是八公主,自然是最小的那个,可是却是乐安王达日阿赤最疼爱最器重的那个。草原上没有立男不立女的规矩,王室高官的富贵女子亦可以多立夫君。像瑶华公主,已经有了两位册夫。 现如今还在乐安王身边的,除了八公主瑶华,就是二儿子孟合,四儿子阿木尔,六公主乌云,其他的王子公主都因为不受器重而被分散到草原各部去了。 二子孟合是个极为阴险狡诈的人,长亭见他的第一面就觉得这个人像一条毒蛇,随时准备吐信害人! 相比之下,四儿子阿木尔大概是乐安王这些子女之中最善良的人了。他的母亲高娃是乐安王妃,很受达日阿赤的喜爱,所以,阿木尔也得以留在王室。六公主乌云从小就和瑶华作对,不过一直没有赢过。 迎面走来的三个人正是孟合,阿木尔,和乌云。 长亭尽可能的记住这些人,希望从他们身上找到可以让乐安分崩离析的裂缝! 长亭要为安琴除掉达日阿赤这个大祸害! 他要安琴的云棠帝国得到真正的太平,就像安琴期待的一样:人间有爱,四海归心。 长亭看着迎面走来的三个人,深凝着眸色,任由瑶华抱住他。他总要先有所牺牲才能换来他要的东西!虽然,瑶华这个女人让他感觉十分恶心!他心里,总是时时刻刻的念着安琴,念着她冰凉的娇躯。 六公主乌云见了这一幕,高声笑道,“八妹如愿以偿了?这个硬石头终于被你暖化了?” 瑶华哈了一声,拉住长亭的手臂,不敢认输的回应道,“长亭就是不喜欢被别人看见我们亲热,我早就把他要了!” 长亭微微皱眉。 乐安王达日阿赤的四子阿木尔笑意纯良,“乌云,你俩能不能不一见面就这样。让别人笑话!” 一语落下,乌云先说了句,“四哥说得对,我乌云怎么敢跟瑶华吵呢!到时候她跑到阿爸那里,我又要吃苦了!” 阴阳怪气的,看来这个乌云真的十分讨厌瑶华,可是她又忌惮瑶华在达日阿赤面前的地位。所以久久不能真的除掉瑶华。长亭唇角微动,不知心内所想。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只有二子孟合没有说话,斜视了一眼众人,先一步离开了。对于这种小孩子的打闹争锋,他似乎很没有兴趣。长亭向着他宽阔的背影看了看,不做声响。 瑶华瞪着乌云,把她生生气走,瑶华笑了笑,对着阿木尔说道,“四哥,你看她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原来,四子阿木尔和八公主瑶华的关系最好。 阿木尔摇了摇头,对着长亭说道,“我这个妹妹就是这样,特别蛮横,你以后有的受了!” 瑶华灿然一笑,一边拉住长亭的手臂,一边冲着阿木尔嚷嚷,“四哥你说什么呢!我哪里蛮横了!” 长亭余光看去,竟觉得这一刻,瑶华很像安琴。安琴她的冰冷是对外人的,对他,她都是笑颜如花,就和现在的瑶华一样,调皮而可爱。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安琴的笑颜了。 别的女人笑得再美也不是她。 这就是情。 一旦认定了某个人,其他人都会成为附属。即便一模一样,也终究差着十万八千里。 乐安草原背后,就是荒凉的大漠。 这里,是耶律家的囚牢。他们家族已经被乐安王达日阿赤囚在这白草黄沙里十多年了。 他们家族的人,受尽了苦难,受尽了折磨。 他们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小王爷耶律永乐身上。 那个灿如阳光的少年如今已是大漠上的一个王,他在隔壁荒凉之地,遥遥的望着帝都方向。想起她,想起那个女孩儿。他知道,那个小公主,现在已经是云棠的女帝。耶律永乐将白玉送去帝都,她可有看到,可有想起他? 第7章 白云关的动乱 哈丹在马车外面扬鞭驾车,安琴和卓翎坐在车内。[.超多好看小说] “你在想什么?”卓翎见安琴许久没有出声,便问道。 安琴敛去眸中情绪,“我在想,乐安的事。” 前方再有两三日的路程,他们就出关了,到了乐安,一切都还是未知。能不能如安琴所愿把长亭带回来,又能不能一举除掉乐安这个祸害。 卓翎幽幽的说道,“你不就是担心长亭么?” 安琴不语,她着实焚心以火,焦急不已。孩子在她肚子里越来越大,她越是迫切的想要赶快见到长亭。握住他的手,感受他的体温,轻嗅只属于他的味道。 安琴突地皱眉,抚上肚子,“他踢我了!” 卓翎脸色一变,“疼了?” “你摸摸啊!”她抓起卓翎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卓翎很尴尬的把手向后缩了缩,却被安琴死死拉住。他只好硬着头皮摸了摸,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响动,他忽的起了兴致,趴在安琴肚子上细细感受着。 “他真的在动!”卓翎忘乎所以的欣喜说道。 安琴抿唇淡笑,“是啊!看他这个样子,活蹦乱跳的,顾及是个男孩!” 卓翎伏在她身上,争辩,“肯定是女孩儿!” “你干嘛那么喜欢女孩儿……”安琴竟有些吃味。 “一定是!”卓翎冷音笃定。 安琴抖了抖唇,“要是女孩儿的话,我一定把她送走,送得远远的,不让她见到你!” 卓翎坐起身来,叫道,“为什么!”他面色忽的冷硬下来,“你别忘了,在世人眼里,她是我的孩子!跟长亭无关!” 她凭什么把孩子送得远远的?他才是孩子的父亲!他要把这个小孩抚养成人!要做父亲的喜悦让卓翎忘记了他与安琴之间那痛苦纠葛的感情。 而此刻,安琴竟说要把他期待已久的女儿带走! 安琴很坚持,“我就是要把她送走,不能让你见到她!” 卓翎气急败坏的吼道,“你凭什么凭什么!” 安琴一惊,她很少,哦,不,从未见过卓翎这样毫无形象的大吼。 “她是我的孩子,一定要在我身边长大!”卓翎冷硬声音竟然带着些许稚气。 安琴也板着脸,“等她长大了,我老了,你却还是现在这个模样,万一你把我女儿拐走怎么办?我要给你当岳母么?” 卓翎愣住,呆呆的看着她,片刻之后,腹黑的抖着肩,低下头不停的笑。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 安琴扬手给了卓翎一下,怒骂道,“你就是这样的人,见一个爱一个!”当初爱的是她母亲,现在爱的是她,以后说不定还会把魔掌伸向安琴肚子里的女儿! 若是安琴的女儿爱上了卓翎,且不说安琴,想来长亭都可以一头撞死了! 卓翎止住了笑,唇上却犹存笑意。他靠在一边,皱了皱眉,很认真的低声说道,“我才不是这样的人。我很有原则的。” 这话说的也对,卓翎很讲究的,吃穿用度,一切都要最好。差了一点,他都不要的。更何况是对爱人,他从不轻易动心,一旦动心,就是要天崩地裂的! 但是,对于卓翎曾爱过自己的母亲这件事,安琴始终很介怀。 她总感觉,卓翎对自己的用心,是基于对她母亲的移爱。 “你的原则是什么?你就是喜欢年轻的小姑娘!等我有一天老了,你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安琴气急,争论吼道。 “我就这么肤浅么?”卓翎也急了,挑眉冷道。 “你承不承认你喜欢漂亮金贵的东西!”安琴指着卓翎的脸质问。 光是看卓翎亲自布置的千生殿就知道了,卓翎是天底下最会享受最难伺候的人! 卓翎竟然一时语塞,“是……我……” 安琴不不紧逼,绝不轻易松口!“你的千生殿,还有你的王府,那个地方不是精巧讲究,奢华堂皇?对屋子尚且如此苛刻要求,更何况是女人!” “钟离安琴!”卓翎冷冷的叫了一声安琴的全名。 卓翎身上那阴冷的气息一下子被召唤出来,让安琴吓了一跳,她顿时敛声不敢再多言。 卓翎眸光一暗,他做坐到安琴身前,贴了上去,大手抵在安琴的脖子后面,将她压到自己眼前,他冷冷的看入安琴眼底,冷颜说道,“我告诉你,我的爱,一生只给一次。” 这样赤|裸|裸|热切的语言让安琴顿时心神俱碎。 他想告诉自己什么? 一生只给一次。 那么,对齐妃,对她的母亲,只是一次心动,只是一次无情无爱的狠心利用! 怪不得母亲恨他,因为她恨卓翎,从没有真心爱过她!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安琴此刻的猜测而已。她不能因为卓翎这样的一句话就把自己所有的疑虑都抛在脑后。尽管这样一句话,让她有些忘乎所以,卓翎只爱过她一个么……想想都会让人为之疯狂。 他放开安琴,眸光落在了安琴的肚子上。 “这个孩子是我的,我要抚养她长大。”这一次,他希望给她最温暖的一切。不会再把她送到围场,不会再让她那么恨他。卓翎暗暗的想到。 安琴低头不语,而后的路程,都在异常沉默中慢慢度过。 直到哈丹猛地勒紧缰绳,使得马车巨晃一下,卓翎瞬间将安琴的身子抱住,生怕她有半点损伤。这是一个处于下意识的举动,让安琴很感动。 她靠在卓玲身上,很尴尬的看了看他,卓翎不耐烦的一皱眉把她推开,他坐起身来,掀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哈丹看了一眼他,粗着嗓子回说道,“这两年边关很乱,到处都是灾民。” 安琴也从车内探出头来,乍一看去,差点吓到了她。 饿殍遍地,人们衣不蔽体,很多人拥在一起抢夺一个脏馒头。空气里都弥漫着死尸和粪便的味道,虫蝇到处乱飞,尸体身上,全是蛆虫。就连街边的野狗都被人杀了,血淋淋的肉就往最里面塞。人要是变成这样,还不如去死了。 如此惨烈的情景从小长在禁宫里的安琴还是第一次见。 她胸口闷闷的,涌上一股子酸辣,安琴掩口作呕。卓翎单手揽过她,责备的口吻,“你又不是没见过猎场的野人奴隶?” 安琴回头瞪了他一眼! 该死的,她还有身孕,鼻子嗅觉特别敏感。 他就不能体谅么? 其实卓翎是体谅的,是心疼的,只是他这个人从来不会软下来说话。 见安琴真的难受,他才温柔下来,抚着安琴的后背,安慰了下她。 这时,那些灾民看到了驶来的马车,一窝蜂的疯狂涌了上来。 马车后面策马而行的二十余个黑衣精卫唰唰唰抽出腰间挎着的大刀,将马车紧紧的保护在里面。 灾民们疯了似的向马车撞来,那眼里全是兽|欲,哪里还有作为人的清明。 这些饿疯了的人似乎想要把安琴他们生吞活吃了! 一个个衣不蔽体,骨瘦如柴,却战斗力极强。黑衣精卫无法,大刀齐齐挥了下去,鲜血溅落在他们腿上。灾民们倒了一层,又扑来一层。 安琴大叫,“不要再杀了!我们退回去!” 卓翎眼中毫无触动。 安琴的话不曾在黑衣精卫耳里起到作用。她急忙拉扯着卓翎的手臂,“求你了,让他们停下来,就算是为了我肚子的孩子积德!” 哈丹也惊了,“怎么可以乱杀无辜?快让他们停下来!” “你们难道不觉得,我是在帮他们么?”卓翎凝眸。 这些人已经不能再如人一般活下去,倒不如早早投胎。死了干脆。 “卓翎!我命令你立马让他们停下来!”安琴撕心裂肺的哭了。 卓翎! 哈丹顿时愣住了,他是卓翎?哪个卓翎,是他么?是…… 卓翎定定看了一眼安琴,她真的泪流满面,哭得让人心疼。他只好皱眉,“退!” 黑衣精卫得了令,骑在马上,护着马车向后退去。 哪知此刻,城门大开,边关的最后一城,白云关。 城里面涌出两列铜甲的卫兵,他们将扬鞭将灾民向像动物一样赶至一边。为首一人,策马向着马车赶来。卓翎皱起眉,坐在马车上,直直的看了过去。 马上之人见到卓翎,立马下马,跪在了卓翎车架之前。 “属下凌悔,参见王爷。恭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暗色披风迎风飞掠,神情肃然,浑身冷然杀气。安琴着眼看去,她心底冷哼一声儿,对着身边卓翎说道,“这个人不会是你的暗卫出身吧?” 卓翎未语,神情却很难看,冷得要命。 哈丹震惊不已,偷偷的看着安琴和卓翎。他大概也已经把这两人的身份猜的七七八八了。他这才细细的看了一眼安琴,若没猜错的话,她该是小王爷等待的那个女人了。想不到她真的来了!那么,他们耶律家,是不是真的有救了?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哈丹脑子里窜来窜去。 卓翎浑身冷寒杀意让安琴摸不到头脑,蓦地,她发觉了不对。 他们秘密前来边关,而这守城的凌悔,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么? 卓翎脸色很差,他命黑衣精卫即刻讲凌悔拿下。黑衣精卫动作很快,凌悔带来的侍卫又怎么是黑衣精卫的对手。只能看着自己的主子被抓去。凌悔倒也不挣扎。任由卓翎下令把他抓了起来。 卓翎进入白云关守城将军的府邸。 这里本就不富裕,就连守城将领的府邸也简单的要命。 安琴经历这么一场动乱,心力交瘁,走到软榻前就坐了下去,以手撑住自己的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卓翎站在软榻边上,命人将凌悔压上来。 哈丹跟着他们同站于大堂。 卓翎横目看向哈丹,“哈丹,你先下去。你心中疑惑,我会亲自解答。” 哈丹壮实的身子一欠,应声退了下去。 安琴美目一扫,总觉得哈丹对卓翎有着凛凛杀意。这个人是谁,安琴到现在还不知道。眼下就没多想。 两名黑衣精卫将凌悔压了下去,他跪在地上,倒也恭恭敬敬的。 “凌悔!你还记得本王,倒也真不容易。”卓翎立在安琴身侧,负着手,冷颜沉道。 凌悔跪着,“王爷,属下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誓死效忠,自然时刻不敢淡忘王爷恩典。” “你怎么得知本王行踪?”卓翎也觉得这个人不会背叛!要不然,多年前,也不会把守关的重任交到他的手里。 “王爷,是末将一直在派人跟着乐安探子。发现最近他们在关内活动很频繁,一路差上去,竟发现了王爷的黑衣精卫!所以今日才会出城寻找。”他如实禀报。 卓翎冷冷的吸了口气,安琴亦是,天哪,他们乐安的人如今真够神通广大的。这样一来,长亭会不会很危险?局势瞬间变得很微妙。 卓翎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达日阿赤真是该死了!” 十年前,他救了一只野狼! 现在野狼坐大,他这个猎人也不能手软了! 凌悔松了口气,看来王爷还是相信他的。也不枉他这么多年的效忠。 安琴敛眸,冷声问道,“边关到底怎么,为什么那么多灾民?为什么朕从未都没有收到过上报!” 安琴冷然气魄让凌悔一颤,她是…… 凌悔这才又低下头,“末将……末将参见皇上!” 他们黑衣精卫只认卓翎,不认这个只有十多岁的皇帝! 可是今天他凌悔能跪在这里道一声皇上金安,就算他还有良心。而卓翎也是十分给安琴面子,他立在安琴身边,没有坐下,把她这个皇帝的地位托了上去。使得手下人不敢不敬她。 卓翎总觉得,该是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了…… 毕竟,他不能永远的护在安琴身边了。时辰已到,他快要离开了。 想到这里,卓翎竟然心灰意冷。他此刻真的很不想离开,他想看着安琴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他还想抚养那个孩子长大成人,成为更好的皇帝,治理天下呢。 卓翎很累了,松了口气,此刻不想听得更多。让凌悔退下,并嘱托,“将军府一如往常,不可有异动。乐安在关内的人,你们要严加管理!” 第8章 小公主诞生 凌悔退下。(.无弹窗广告) 安琴心神俱疲,想到刚刚在城外发生的事情,她捂着胸口,声声血泪,“卓翎,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他冷颜而立,不去应答。 “那些灾民,你不去救助也倒罢了,又何苦……你的心,是铁打的么?”安琴的肚子传来一阵剧痛,她面色苍吧,满额汗水,声线也在剧烈的颤抖。 卓翎未看到她的异样,拂袖离开,掷下一句,“我便是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安琴想叫住他,她的肚子真的好疼,安琴的手伸了出去,口里却发不出声音来。她眼看着卓翎疾步离开。一双痛苦的泪痕成股流下。跌落软榻,半跪在地上,紧闭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每次呼吸都像牵动了身体里所有神经般疼痛。 “你看,他根本不疼你。”一双手抚上安琴颤抖的肩膀。声带戏谑,阴冷之中好大的嘲讽意味。 安琴抬眼看去,竟是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闻人玉! 她又疼有惊恐,想大叫,眼前的一切却突然越来越模糊,终究昏倒在闻人玉的臂弯中。 他唇角染上轻烟似的微笑,俯下身子,将安琴整个儿抱了起来。 如同他来时一般无人发现,去时犹若飞烟。 乐安王的大帐里,瑶华接过达日阿赤递过来的一张密信,她大惊失色。 “阿爸……这……” 达日阿赤满脸凝重。“想不到那个女皇帝有如此胆子,竟敢亲自跑来!” 瑶华心内也有着震惊,“卓翎不会这样鲁莽,他们肯定是有备而来的!” 达日阿赤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感到有些担忧,“若是他们现在挥兵乐安,咱们恐怕……占不了什么便宜!” 瑶华敛去面上惊色,冷静说道,“阿爸,你忘了?咱们手中还有长亭!” “长亭?”达日阿赤迟疑的看了看瑶华,又道,“你觉得,那个女皇帝会会为了这么一个人就放弃乐安么?” 瑶华很有自信,她笑,“阿爸,相信我。我会让咱们乐安度过这一劫难的!” 达日阿赤抚须而笑,“瑶华啊,阿爸信任你!以后的乐安,还是要靠你啊!” 另外一边,乐安草原上,长亭策马漫无目的行走着。 天的那一端,是帝都。 她是否高坐龙椅,是否仍在思念我。 她腹中的骨肉一切安好么? 正于沉思之际,一个蹩脚的说着汉语的男人声音响起。“你就是那个长亭!” 长亭略略回眸,正看着那个同样坐于马上的人。 兽皮袄子,虎背熊腰,典型的关外汉子。 长亭微微皱眉,眸光生寒。 “我是隆多!”那人气哄哄的自报姓名。 长亭一挑眉,原来是他!是那个瑶华的一个册夫。他轻蔑的别开目光,正要打马回头。却被那人出声拦下,长亭下意识的停了停。 “不许走!”隆多右手执鞭指向长亭。 长亭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想怎样?” 隆多冷笑,“真看不出你这个中原人有什么,公主竟会这样宠你!” 长亭很恶心的皱了皱眉,一个男人竟像后宫里的那些怨妇一样争宠,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你有完没完?” 隆多甩了一下马鞭,扬声说道,“听说你曾是中原皇帝的男宠!干嘛抛下你的小皇帝跑来这里!” 隆多越来越过分,长亭已是忍无可忍。 “难道是你的小皇帝不够媚,这才看上了我们瑶华公主?”隆多这是找死。 长亭如刻双眸顿时乍现一股寒光,他手上握紧了缰绳,蓄势待发。 隆多已经被他眼中的杀意吓了一跳,随即不怕死的笑道,“早就想和你一决高下了!” 长亭倒也不客气,闪电般从马上飞起,凌空一把提起隆多的衣领,将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几乎是同一刻,没有给隆多丝毫反击的余地,长亭一脚踏上去,踩断了隆多的右膀子。隆多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长亭确实冷笑着离开,翻身上马,动作干净而利落。 “好!”远处一个惊叹的声音响起。 正是达日阿赤的二子孟合。他暗暗的拍了下手掌,对着身边的乌云公主说道。“这个人,确实有点本事!” 乌云也点了点头,“隆多是出了名的功夫好,却被他这样轻易的断了一臂!真是太恐怖了!” 孟合侧目,“阿妹,看来,我们的机会来了!”孟合阴森而笑。 乐安草原上的夜总是冷风呼啸寒彻心扉的。 一个远离人烟的帐子内,他静坐在床边,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神情痛苦的人。 她浑身都很疼,捂着肚子,就是醒不过来。 闻人玉发现自己手心儿里全是汗,他有些不耐烦的冲着身边站着的闻人玉吼道,“她是不是要生了?” 林季璃皱了皱眉,答道,“已经派人去请产婆了,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 闻人玉松了口气胸口还是闷闷的,眉头早已经皱成了川字。“你不是大夫么?”闻人玉眸光一直停在安琴的脸上,见她如此痛苦,曾经的冷若寒霜已经不见了。他莫名的有些心疼。 林季璃尴尬的回道,“主公,属下是制毒的,这女人生产之事又怎么会懂。况且,看她这样,多半是早产,又是难产,还好她有服下薛玉楼的药,这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安琴猛地睁开眼睛,她抓住身边的闻人玉,痛苦的叫出了声。 闻人玉吓了一跳,却发现安琴身下已经湿了一大片,他也顾不得,拉住了安琴的手,回头冲着林季璃喊道,“这是怎么?” 林季璃大惊失色,“羊水破了,她要生了……” 林季璃找急忙慌的去找产婆,还好已经看到手下人将产婆绑了过来。 帐子内,安琴疼得已经失去了意识,她只是扯住闻人玉的衣襟大叫着,“长亭,我要长亭!我的长亭!” 闻人玉任由她拉着自己,把自己弄得生疼生疼的。 她还以为此刻坐在她床边的是卓翎! “卓翎……抱抱我……我好害怕……”安琴痛苦的大哭着,身下的剧痛让她疯掉了,使劲的揪住眼前的人。 闻人玉蓦地静了下来,他冷冷的看着安琴,扯出一丝阴险的笑。 静默片刻,闻人玉张开怀抱,做到了安琴背后,将她的身子整个儿抱进了怀里,细细啄吻着她的颈窝。流连之际,好一阵妩媚芳香传入他的鼻间。这是属于世间最美艳女子的体|味,让闻人玉心神荡漾。 产婆连滚带爬的撞了进来,扑到安琴的床边,闻人玉依旧没有收敛自己的动作,一面亲吻安琴,一面对着产婆冷道,“你小心做事,孩子,大人,一个都不能伤了!否则,要了你的命!” 产婆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连忙掀起安琴身上盖着的被子,叫道。“热水,剪刀!红布条!” 这些东西手下人早已备好,呈了上来。 一阵忙乱,安琴撕心裂肺的叫,“啊…….” 从没有这样疼过,每动一下,身上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在疼。那个地方,快要被扯开了,却听得有人在她耳边缓缓念道,那声音,想潺潺流动的冰河河水,“坚持住,我相信你可以度过。你是安琴,钟离安琴。” 安琴几度昏倒在他怀里,几度被剧痛惊醒,几度沉沦,几度想要放弃。 生与死之间,她无止尽的徘徊。 这一边,卓翎从沉思中猛地坐了起来,他大叫,“安琴!” 卓翎心里忙乱不堪,只得光着脚冲进了安琴的房间,空的,没有人! 她去了哪里? 卓翎挥手将桌子端掉,大声吼道。“来人,来人!” 凌悔带着众人赶来,卓翎额上全是冷汗,头发散落两侧,疯了一般,却依旧摄人心魄。 “去找!去找!”他指着天大吼。 凌悔看了看屋子,突然明白了,原来是皇帝不见了,他大惊失色,连忙带人去寻找安琴。安琴在他的将军府莫名其妙失踪,他们竟然无所察觉,想到这里,凌悔又看了一眼卓翎那阴沉的面孔,他吓得浑身发抖。 谁人不知卓翎的阴狠? 同是一片夜空,长亭亦身在乐安草原,他只觉得右手断指上传来一阵疼痛。 “安琴出事了?”这是长亭的第一反应! 达日阿赤的四儿子阿木尔向着长亭走来,正巧听到了这一句。 长亭深夜,仍旧未眠,坐在一个小山坡上发呆。这个男人,自打来了草原之后,忧郁之色便是常态。 阿木尔尴尬的出声叫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个小山坡是阿木尔以前常常来的。想不到今日在这里遇到了长亭。 长亭正在担心安琴,猛地回头,看到了迎着他走来的阿木尔。 “你在思念一个人?”阿木尔不是坏人,他很善良,纯洁的像草原上一片白云。 长亭却依旧防备的看了看他,闷声答道,“没有!” “她叫安琴?是那个皇帝?”阿木尔暖笑。 目若星辰,很是漂亮的一双眸子。 长亭走至阿木尔的身前,瞪着他,威慑说道,“她叫钟离安琴,是天下之主。” 他要所有人的尊敬安琴!那是他的女神。 阿木尔尴尬敛眸笑道,“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 长亭别开目光,冷哼一声,正想离开。却听得阿木尔说道,“能有一个深爱的人是很幸福的事,我要是你,我就抛开一切,带她远离纷争。什么乐安,什么云棠,我才不想管。” 阿木尔生在草原,却因身为乐安王室而有着很多不得已的苦衷。他总是期盼能有一天走到中原,看看那高山流水,欣赏那妩媚景色。 而不是在草原,总是一眼无边,让人寂寞得很。 长亭停住了脚步,他又何尝不想呆着安琴远走高飞……一丝苦笑漾在唇边。心里依旧不平静,他总觉得,今晚的安琴一定有事!夫妻之间,似乎是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联系。更何况,安琴腹中,还怀着他长亭的骨肉! 心神不宁的长亭又别无办法,只得只身离开,希望找一处只有他的地方,即便是想一想安琴的容颜,也算是安慰。 长亭丢下阿木尔离开了。 阿木尔叹了口气,仰躺在草坡上,看繁星点点,心思沉沉。 这一夜,无法入眠的何止一个长亭。何止一个阿木尔。 不管黑夜有多长,有多难捱,终究都会过去。 当第一缕阳光刺透云层照耀大地,闻人玉听到了第一声啼哭。 产婆虚弱的跪倒在地,“是个……是个女孩儿……” 闻人玉缓缓将安琴的身子放平在床上,她脸上虚弱的没有一丝血色,昏死过去了。闻人玉没有看到自己脸上那一抹温柔的神色,他抚了抚安琴的脸,笑了一下。 闻人玉回身抱起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惊喜之色跃在眉心。 他细心的将孩子身上的血渍清洗干净,动作细致得让人惊叹。闻人玉差一点把自己当做了孩子的父亲。这孩子是早产,早了两个月出生,她瘦小的身子软绵绵的,闻人玉手上一点劲都不敢使,生怕伤了这个小东西。 产婆说,“这娃太小了,能保下命还要好好的看护啊!” 闻人玉很自信的笑了笑,看着怀中的小孩,那肌肤嫩若白瓷,惹人爱怜,“我的女儿,当然会好好活下去,我要给她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林季璃听懵了……这不是长亭的孩子么! 难道……主公也爱上了女帝了? 好一个祸水红颜! 当凌悔带人将白云关翻了个遍,也未能找到安琴的踪影。他气馁的回到了将军府,看到卓翎抓着自己的头发颓然的坐在了墙角,他们所有人都吓傻了,连忙跪倒在地。 “王爷,属下无能!属下罪该万死!” “我怎么……怎么会把她一个人丢下……”卓翎双眼充血,颤抖的低语说道。 没有人见过卓翎这幅模样,狼狈的比灾民还要可怜。他头上的头发被他抓的乱七八糟,神经有些错乱的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卓翎心里念着,安琴,安琴…… 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去非议他,这样的男人,让人心疼。 他用情至深,已不是言语可以尽述的了…… 第9章 长亭遇险之夜 当安琴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 她失血过多,差点活不下来。 那天夜里,林季璃用了最危险的一招。也许是天意凑巧,也许是命运捉弄,安琴和闻人玉的血竟然可溶。当走投无路之时,林季璃将闻人玉的血渡给了安琴,安琴才勉强活了下来。 安琴是活了下来,可是闻人玉受到了重创,脸色愈发苍白。他坐在安琴的床边,胸口起伏不定,好像下一刻就要昏倒在那里一样。 林季璃被闻人玉赶了出去,只好把帐子留给了闻人玉和安琴。 那孩子很安静的睡在安琴身边,闻人玉半趴在床外侧,看着怀里的小孩,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那精巧的小鼻子。他莫名温暖一笑,这是一个新生,是旭日,是无尽的希望。 闻人玉杀戮半生,从没有手软过,却在这一刻,他冰冷的心被孩子的小手揉了一下。 这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粉拳一点点,肌肤细如白瓷,吹弹可破。小嘴上晶莹粉嫩,眼睛紧紧闭着,轻轻呼吸。 安琴躺在孩子那一侧,成熟妩媚,生过孩子之后,她愈发动人。羽扇般睫毛轻轻动了下,娇媚可爱。 如果这一切,属于他…… 闻人玉竟然如此想着。 如果安琴和这个孩子是他的,那么他也许会希望忘记仇恨,带着她们母子远离纷争,过那平淡如水的日子,看她笑靥如花,共同抚育这个新生的生命。(.)那样多好,多美的一幅画。 想归想,帐外冷风呼啸,他的思绪也被冻结。 重重呼出一口气,有些哀婉的收回自己的手。正要起身离开,却被安琴一手拉住,她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长亭……” 闻人玉皱眉不悦,却依旧顺着安琴倒在她床边。他大手揽过安琴的身子,将她和孩子抱入怀中,今夜,也许可以放肆一晚。 安琴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的醒来,却感觉这个怀抱好温暖,好踏实,好像当年长亭给她的感觉。她笑了笑,闭着眼睛,放心的睡了过去。 白云关,卓翎找不到安琴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下令到关内调来三千精兵,布防在白云关周边。凌悔都做很快,加上本来就驻扎在边关的黑衣精卫,白云关一下子涌出了五千精兵。 这让乐安王室惴惴不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出现这么多军队!”达日阿赤接到了信报。吓了一跳。 长亭也听到了风声,他发现最近草原上兵力调动也很频繁,他正欲一查究竟,却突然被瑶华公主叫到了帐子里。 瑶华倒是不急不慢的坐在兽皮大椅子上,吃着刚刚送上来的酥酪。 “你叫我来?”长亭闷声问道。 “别对我这么不礼貌,要不你总有一天会很后悔的。”瑶华很享受的咽下口中香滑浓郁的酥酪。(.)挑眉笑道。语中透出浓浓的警告之意。 长亭稳下脾气,“公主找我来,有何贵干?” 纵然如此,瑶华依旧听不出几分恭敬之意。 瑶华一摆手,身边的婢女也给长亭递上了一个金碗,里面盛着白嫩的乳酪。长亭接了过来,皱了皱眉,“公主何意?” 瑶华绽笑,“没什么别的意思啊。就是想让你尝尝我们乐安的酥酪。特别甜。” 长亭不耐烦的把金碗放倒了一边,背过手,“我不吃甜的。” “是么!”瑶华挑眉一笑,放下小碗,抬眸看去,语气愈发古怪起来,“可是我怎么听说,你的小皇帝很爱吃甜食,我想,你们中原有句话,叫爱屋及乌。所以,我以为你也爱吃。” 长亭目光暗了下来,“你还有事没事?” “你干嘛把我册夫的手废了?你这也太过分了。”虽然如此说,瑶华却没有丝毫责怪长亭的意思。 “谁让他嘴里不干净?”那眼神大有一种这算饶了他的意思。 胆敢冒犯安琴,长亭没把他碎尸万段算是手下积德了。 瑶华越来越喜欢长亭这幅冷淡沉闷的样子,她着迷的看着长亭,突然想到了自己真正要说的,随即把脸冷了下来。 “我叫你来,是有正事要说。” 瑶华终于插入主题,长亭也正色而立。 “你可知近来白云关兵力调动频繁。云棠大有要进军乐安之势。”瑶华紧紧看住长亭的眼睛,她希望在他眼中看出破绽。 可是长亭除了一些震惊之外,却没有其他更多的神情,都被他眼眸中漆黑之色掩盖。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 瑶华相信,这事情他是不知情的。 可是一旦两军交战,长亭会毫不犹豫的帮助云棠,帮助他的女人。瑶华想想都会觉得心疼。 看来,那个计划,不能再等了。 她不能再心软,她不能再对他一忍再忍了。 她蓦地绽出一缕沉郁微笑,“行了,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再叫你的。” 长亭心思沉沉,总觉得这事情不太对,暗暗思量着今夜要不要潜入白云关一探究竟。不知道为什么,长亭总有一种感觉,“安琴,就在他的身边!” 可是……可能么? 临离开帝都那一夜,长亭与卓翎曾有过一番恳谈。 直到今日,长亭对那夜里发生的一切,都还记忆犹新。 帝都的月,总是明亮凄冷的。 “你要知道,你今日一去,多半不能活着回来!”卓翎负手站在城楼上,看着千里万里外的江山,皆尽拢在夜色沉沉之中。 长亭在他身侧,眸光有着些微的颤动,“如果我不走,乐安私底下的行动,我们毫无知情,帝都便会十分危险。” 卓翎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你可以不走。”他的声音依旧冷硬。 “你把安琴带走。这一次,本王不会阻拦。这里的一切由本王来承担。云棠的生死存亡,你们都可以不用再管。”卓翎很坦诚。他第一次,如此说话。 长亭抿唇笑了下,“王爷,你分明知道我不会把她带走的。” 因为长亭知道,他带不走安琴的,把卓翎一个人留在风口浪尖之上等待命运安排,安琴不会好好活下去的。事到如今,竟然只有长亭一人看清楚了一切,安琴此生最深爱的,只有卓翎! 对待长亭,就像对待生命中的一部分,不能失去而已。却不是男女情爱。 卓翎暗暗沉默,许久之后,他才张口,“如果你们此生还有重逢之日,我就会退出,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卓翎低语,声音被他压得很小,竟有些许凄凉绝望之意。 长亭未能听得清楚,却永远记住了那一晚卓翎的样子,他很绝望。 卓翎先他一步离开城楼。 长亭就此远行,告别安琴,告别云棠,告别中原。 前途未知,灰茫茫一片,他坚定不移的走了下去。但愿还有重逢的一日。 思绪飘回,长亭已身在乐安王室的大帐内。进来情况很是不对,他在夜里准备夜访达日阿赤的大帐。 正要出去,帐内却突然闯进来一个人,长亭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阿木尔!那个四殿下。草原里唯一一个善良之人。 阿木尔紧张一把抓住长亭,压低了颤抖的声音对他说道,“快走!快走!他们要拿你做活死人!” 第10章 我是不是很适合做爹? 长亭很冷静,不见惊慌,他冷眼看着阿木尔,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人会来救他。 阿木尔知道他在怀疑自己,匆忙解释道,“你相信我吧。我没有害人的心,我听过你在云棠和皇帝的传说,我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我向真神发誓,如果我今夜骗了你,就让我永生永世堕入炼狱!” 他星眸闪光,让人不得不信。 长亭拂开阿木尔抓住自己的手,他很淡然的坐了下去,“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如果不想他们发现你的话,就赶紧离开吧!” 阿木尔很震惊,“你不逃么?活死人是没有意识的,你会成为他们杀人的工具,只听他们的号令!” 长亭眸色一暗,他见过那日赵延美发起疯来的模样,他明白活死人是什么,不用这个阿木尔再多做解释。 帐外的动静诡异,长亭担心这个阿木尔坏了自己的事,只得将他强行退出帐子。阿木尔一咬牙,躲到了长亭帐外一处隐蔽的地方静静看着。 长亭回身,将自己桌子上的烛火灭掉。 静坐等待。 他终于等到了那女人的这一招!想不到,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来不及害怕,长亭此刻只有沉静的冷漠。把一切交由命运主导。 闭上眼睛。缓缓地感觉到有人声传来,鼻子里被灌满了他们吹进来的迷烟。长亭闷哼一声倒在了床上。 之后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了。 只是感觉脖子上传来痒痛的感觉,那是有人割断了他的血管,在放血,鲜血染红了一地,触目惊心。长亭慢慢的失去了所有知觉。 阿木尔躲在外面,似乎都可以闻到那股子血腥的味道。 他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看着瑶华满身是血的走了出来。瑶华对着身边手下吩咐,“把他送去炼制,一定要让他看起来完好无损!” 瑶华那妩媚娇柔的脸在阴狠的笑中显得那么狰狞可怖。阿木尔简直心灰意冷,他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里?没有兄弟情义,没有良心良知,只有争夺,只有杀害。阿木尔再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 他定了定神,悄然离开。 安琴睡了很久,她坐起身来,发现身边躺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睁着大眼睛,挥着粉拳,笑嘻嘻的看着她。安琴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已经平坦下来。 这个孩子…… “她可爱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小人。”一道暖笑声音从帐外传了进来。 安琴猛地抬眼看去,却见闻人玉左手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右手掀开帐帘子,走了进来。安琴睁大了眼睛,环顾四周,这才猛地想起了一切! 闻人玉阴冷的坐在安琴身边,把药递给了安琴,“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 安琴此刻浑身乏力,生产之后,她的身子更加虚弱,比一般女子还要无力。 闻人玉抬了抬手中药碗,“你不喝药,怎么能好呢?喝了吧,没毒!”他笑意张狂。 安琴抬起手将药碗打开,却被闻人玉轻巧避过,他叹了口气,把药碗放在了桌子上。安琴不说话,他只好自己说,“你都生了孩子了,脾气还这么大?以后怎么做娘啊?” “闻人玉你简直是找死!”安琴身子很虚,就连声音也显得十分沙哑无力。 “我是找死,我希望和卓翎死在一起!我要把他带去见我的家人!”他提及复仇之事,便是浑身泛着凛凛杀机的可怖模样。 安琴很担心卓翎,很担心长亭,一瞬间,她颓然下来,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她爱惜的抱起了那柔软的身体,孩子很干净,很可爱,浑身散发着奶香味儿。那样子,让人的心被她揉化了…… 也许是安琴抱得很不舒服,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安琴坐在那里,简直手足无措,她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人玉笑了下,他坐到床边,张开怀抱,想要抱走孩子。安琴警惕的把身子向后退了退,目光徒的冷寒下来,锐光直刺,还是女帝当年的风采! 闻人玉摆出一副善良无害的样子,轻轻接过孩子柔软的身子,抱在怀中,轻轻晃了晃,安慰着孩子,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她的小手抬起抓了抓闻人玉的嘴,闪动着一双大眼睛冲着闻人玉笑了! 安琴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皱着眉,“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他专注的看着怀中的小东西,亲了亲那柔软的小手,“我是不是很适合做她的爹?”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安琴想要抱回自己的孩子,又怕动作太大伤到了她那么柔软的身体。 “是男孩?”安琴看着闻人玉小心翼翼的动作,问道。 闻人玉瞥了一眼安琴,“是个女孩儿!长得特别漂亮!” 第11章 包围乐安王室大营 果真是个女孩儿? 安琴想起了卓翎。他该高兴了吧…… 安琴对闻人玉提起十分的警戒心。“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又深知,自己此刻绝不是闻人玉的对手。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她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不会伤害她的,除非……”闻人玉冷颜挑眉。 就知道这个魔鬼一定会开出条件! “除非你拿卓翎的命来换。”闻人玉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笑着对安琴说。 安琴不做反应,心却很疼。她怎么可能为了孩子去伤害卓翎?都是她深爱的,都是她无法割舍的。 闻人玉抱着孩子想要离开,安琴在顾不得,扑了上去,闻人玉只是轻轻一闪,安琴便落空摔倒在地上。闻人玉摇首叹息,“我真的不会伤害她,只要我看到卓翎的人头,我就放了她。你若拒绝,我即刻掐死这个孩子。” 他话中竟带着笑意。 安琴只是凄然的笑了笑,站起身来,“闻人玉,这一回我不会再受你的要挟了!” 她决绝的样子让闻人玉有一刻的失神。 安琴最后看了一眼闻人玉怀中的孩子,笑得冰凉,眸中飞雪,竟然转身想要离开。闻人玉牵唇阴笑,“你不怕我掐死她?” “你不就是想要让我在孩子和卓翎之间选一个么?”她回眸,冰冷视线直对闻人玉。“我告诉你,我选卓翎!”她掀开帘帐,头也不回的离开。 闻人玉愣在那里,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手下人闯了进来,“主公!”他们待命而行。 闻人玉冷冷的笑,“不用追她!她会回来!” 茫茫草原,一望无尽。 安琴逃离了闻人玉的大帐,走入草原腹地,挺着最后一口气,很绝望的向前。身边没有人烟,只有绿色的地,湛蓝的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向前,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累垮在地上,晕了过去。 一行行泪打落鼻尖,冰凉凉的,带着苦味儿。 地上的草逐渐稀疏,大风刮过,带着干涩的土腥味儿。安琴趴在地上,突然感觉地面传来一阵轰轰隆隆的响声。 安琴半撑着地面,看向前方,只见正前方,四人快马奔了过来。大毛的袄子,一看就是关外之人的打扮。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像是草原上王室的人。 安琴想要挣扎着起来,身上很疼,就只能趴在地上,再动弹不得。 “王爷,王爷,有消息了!”凌悔冲进了卓翎的房间。 却见的卓翎静坐在那里,手上拿着边城的布防图。他沐浴更衣后,收敛起自己的心绪,又是那么一副孤冷的样子。 安琴被带走,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样被动的处境让卓翎很生气。 听见声音的卓翎抬起眸,冷冷的看向凌悔…… 前一刻还身在茫茫草原之中,下一刻便被四个彪形大汉打入了黄沙遍地的大漠。 安琴被他们带入一间民宅之中。 大漠里资源匮乏,百姓们生活很苦,这样的木房子已经算是好的了。 到处都是干涩涩的,安琴的身体很不适应。又因刚刚才生下孩子,更是受不了。她发起了烧,浑身滚烫滚烫的。 她趴在木床上,意志清浅,迷迷糊糊的。 门外传来压的极低的脚步声,他推开门,走了进来。 安琴强睁着眼看去,一个男人端着一碗东西向他走了过来。安琴实在是看不清楚他的容貌,罹难多次的身体已是虚弱不堪。 男人的大手很有力,他将她抱了起来,把碗里的热茶喂给她。 安琴捧着茶碗,把那苦涩的茶水咽了进去,温暖的感觉让她舒服很多。 男人很细心,把她放到在床上,沉厚的声音,“你好好休息。” 安琴半合上眼,却觉得男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他带着疑惑和审视。看得出他没有恶意,安琴实在太累了,只好就这样昏睡过去。 白云关,卓翎亮出了身份,召集了所有人,在凌悔的府内吩咐事情。 卓翎背对着边关众将士,笑意深沉。 他语调阴冷,一令既下,“即刻出兵包围乐安王室军帐!今夜动手,不可有误!” 没有人去质疑卓翎的话,军令如山,大家都只有照做的份。 可是兴兵无名,近年来乐安达日阿赤年年进贡,一副臣服之态,如此一来,卓翎岂不是把中原云棠陷于不仁不义之地? 可是,他是卓翎,所以,不会有人去驳斥他的决定! 这一夜,草原上静的可怖。 由卓翎的心腹凌悔带着最精锐的黑衣侍卫先行一步,众人趴在草坡之上,动作很快,如闪电一般向着大帐靠近。 几道黑影冲了出去,便听见细微的倒地之声,很快的,黑衣精卫便已经占领的王室大帐的入口。一道流光在空中乍现,这是信号。 后面的黑衣精卫带着精锐之兵迅速的将整个王室包围起来。 瞬间点燃手上的火把。 这样的阵势吓傻了乐安王里的男男女女。 达日阿赤从自己的帐子里冲了出来,大叫着,“瑶华呢,去把八公主叫来。” 凌悔带着人就站在乐安王大帐之前,他身边的侍卫各个仰首挺胸,毫无畏惧。他们的士兵已经全部控制在了这周围。 凌悔带着十余个人深入乐安王室,看似势单力薄,实则身后站着虎狼之师。 凌悔善用长剑,他将剑拄在地上,沉重面容等待达日阿赤。 达日阿赤疾步走向营地之前,身后跟着美艳依旧的瑶华八公主。 “凌将军?”达日阿赤认得凌悔。 凌悔是边关守将。与达日阿赤自然是见过的。 达日阿赤冷下面容,“擅闯我乐安王室营地!未免也太放肆了!” 凌悔扯出一丝硬笑,“摄政王驾到边关,请王爷进关一叙。” 话虽说得客气,实则分明是抓捕。 达日阿赤又怎么会听不懂?他下巴上的胡子一抖,看向身后的小女儿。瑶华绽出一抹微笑,“不知道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是我们乐安的不是!不过,这样的深夜,王爷请客的方式还真是独特!不像是你们云棠的待客之礼。” 一个年过五十的王爷倒还不如这个小女娃镇定自若,凌悔嗤之一笑,“王爷,请吧。” 瑶华眸光暗沉,“不知道摄政玩请我阿爸有什么事?” 凌悔冷声回道,“摄政王自有道理。” 瑶华暗暗思量了一下,抬起右手拽了一下达日阿赤的袍袖,“阿爸,家里有我,你放心吧。”她故意扬声说道,“想来是摄政王闲来无事,想找阿爸叙旧,别让他等急了!” 瑶华的眼神愈发深邃,达日阿赤狠了狠心,对着瑶华点了下头,“交给你了!” 今夜,他不走不行。 卓翎的人马漫山遍野,已经将他们的主力军全部围在中心,他们的乐安的人已如砧板上的肉。只有达日阿赤随凌悔进关,他们才有机会度过这场劫难。 达日阿赤别无选择。只有把希望寄托给了自己的小女儿,瑶华。 临去之时,达日阿赤把手上的红玉指环交给了瑶华。 从此,瑶华,便是草原上的女皇。 如果没有安琴,乐安女王瑶华,会是一个传说。 只可惜,既生瑜何生亮,瑶华的光芒终究会被安琴的绝世无双所掩盖。 后世传说,摄政王亲临边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乐安王室大营。摄政王的狠辣手腕让人惊叹。他一介书生,不懂身手,却是云棠最负盛名的战神,攻无不克! 凌悔带走了达日阿赤,给瑶华留下了一句话,“八公主,摄政王让末将转告您,不要自作聪明。选了错误的盟友,也就注定了失败。” 瑶华面容徒的发寒。手上暗暗用力。 来到边关的那天,安琴便失踪了,卓翎也就把那个哈丹忘在了脑后。他暗暗离开,回到了大漠。 第12章 灿若阳光的少年 白草黄沙,大漠荒原之上,男子立在土堆之上,负手遥望千里之外。[.超多好看小说]目露悲凉之色。 女子一袭白裙,轻纱无风掠起,美得不似凡俗。 “你是谁啊?”安琴站在男人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问了出口。她记得昏倒前发生的一切,记得是这个男人一直照料着自己。使得她恢复了元气。 尽管面容苍白,安琴身上,还是有着帝王的清冷气势。 男人缓缓回身,他长相俊秀,很是干净的一张面容。身着关外服饰,却内敛犹如中原书生。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为何要擅闯大漠。”他负着手,眼底蕴着深邃的光。 安琴在看到他相貌的一刻,竟然有些失神,“你是……” “怎么了?”男人很奇怪的微微皱眉。 “没什么……”安琴虽然如此说着,心里却不这么想。她总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会自己跑到大漠里来的女孩儿。这里是囚牢,是禁地。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不想进来。”他苍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痛苦之情。 安琴心思一动,“你是耶律家的人?”她的声竟然在颤抖。 男人专注的看着安琴的面容,“我是。” “你可认识耶律永乐?”安琴上前一步,追问道。她看入男人的眼睛,深深寻觅她熟悉的光亮。 大漠干涩的风掠过,吹乱了两人心弦。 这一瞬间,两两无言。 怎么可能,会是她么?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帝,怎么会一个人躺倒在大漠与草原的交界。怎么会这样出现在他身前。可是……为什么总有一种期待,期待眼前的女子就是她…… 他眼中的一道光被安琴攫住,安琴几乎已经确定,“你真的就是耶律永乐……” 眉眼渐渐酸热。 安琴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手,轻轻抚上他的面容,实在想象不出,眼前的人,就是那个笑颜明媚的耶律永乐。 他捉住安琴的手,握在手心里,眸光有些颤抖,“告诉我,你是……” 她没有回答,大漠的风沙刮进了眼睛,她闭上眼,任由黄土把时间变得昏黄起来。 岁月逆流,回到十多年前,那一年,安琴方才四岁的年纪。 那时乐安王是耶律永乐的父亲。 他作为草原上的小王子随父进都。 安琴随着母亲住在冷宫,被所有人遗弃。她偷偷跑出去,站在高处,看那来来往往的华服人们。 突然一个明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安琴回头望去。 那是一个犹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年,“你在看什么?” 安琴吓了一跳,怯生生的想要从高处下去,可是她太小了,能爬得上来,却下不去了。少年明媚的笑了起来,他伸出双手将安琴抱了下来。 那有力的双手托住了安琴柔柔的身体,她浑身泛着奶香,使得耶律永乐竟然舍不得放手。他把她抱在怀里,“你真好看,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女孩儿。” 他笑意深切,让安琴睁大了一双眼睛望着他。 他抱着安琴走到一处台阶,他将安琴放到台阶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袋子。里面装着几颗乳白色的糖,安琴惊奇的接过一颗,放进嘴里,淡红色的小嘴不断抿动着,煞是可爱。 “好吃么?”耶律永乐的心都被四岁的小安琴柔化了。 “好吃。”安琴很诚恳的回答。 “你叫什么?”耶律永乐挨着安琴坐了下去,他的手臂在安琴身后将她揽住。 “我叫钟离安琴。”她一双大眼睛闪动着明亮的光。 耶律永乐有些发愣,这个小女孩儿不似公主的穿着,竟然复姓钟离,“这么说你是小公主,可是公主们都在前殿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安琴又管耶律永乐要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碎了糖块。 “母妃说我们不受宠,不能去前殿。”她边吃边说。 实际上,安琴真的很羡慕前殿的公主们,她们可以吃好吃的糖。 耶律永乐这才明白,他笑了笑,看到安琴的鞋都有些破了,她半赤着足走在地上,小脚丫被冻得通红。耶律永乐心疼的把她的小脚握住,为她揉搓。很少有人对安琴这样好,即便是齐妃,也对安琴非常冷漠。她喜欢耶律永乐,拉着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了这个少年怀中。 第13章 风起云涌 此生,耶律永乐是第一个爱护安琴的人。 “你叫什么?”她抬起脑袋,一双大眼闪着水盈盈的光。 少年抿唇笑了下,“我叫耶律永乐。是乐安的小王爷。” “你来自草原?”安琴听齐妃说过乐安,据说那是一片很美丽的天地。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 耶律永乐拉着安琴,有些舍不得的看了看她,“你真可爱,我很想带你一起回乐安。” 可是,耶律永乐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再不受宠,也是云棠的小公主,他耶律永乐是乐安的小王爷,是两条平行的线。今日的相交,不过是场意外。 突来一阵如刀的硬冷黄风,挂在了安琴的脸上,思绪回到这一日,他们都已经长大。那时的小女孩现如今已是为人母,浑身散发着成熟的妩媚,冰冷褪去,很是迷人。 他颤抖的向她靠近,眸中全是不可思议的光,“是你对么……” 光阴如箭,利刃一般,伤了心弦。 如小时候一样,安琴看到耶律永乐,就像是找到了唯一的肯对自己疼爱的人。她撞进了耶律永乐的怀中,拉着他,让他抱她。 耶律永乐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的低着头,看她。 只有一面之缘,他却让安琴记挂了一世。因为她生命中的美好不多,所以每一份,她都如数家珍。抱着耶律永乐的腰,呼吸他身上那暗沉的幽香。 只有耶律永乐还处于震惊中,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是你……” 低哑嗓音,苦涩无比。 “为什么不能是我。我都还记得,你给我的糖。你说我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儿,你说很想带我回乐安的。”安琴在他怀中,竟然就是那么一瞬间,泪已决堤。 是她……. 耶律永乐已经完全确定了。 这些话,他只对一个人说过。那就是云棠的小公主,钟离安琴! 未能料想,今生,还有相见的机会。 安琴在这里与耶律永乐重逢,而那边,云棠和乐安,已经是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八公主瑶华坐镇大营,执掌乐安兵权。 二皇子孟合和乌云公主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认了。毕竟,现在他们所有人都陷在危险之中。他们的父亲,达日阿赤还被关押在关内白云城里。 云棠已经摆明了要和乐安开战,整个朝堂哗然,很多人不知所措。 云棠纵然国力强盛,这几年也因为君主的懈怠朝政而日渐衰退。又连番发生了好几次政变,势力削弱不少。乐安却一直是蒸蒸日上,卓翎这次是先下手为强,占了先机,确实是下了一步险棋。 为了找到安琴,卓翎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卓翎得知乐安与遁逃的闻人玉合作,他既惊又喜,别的他不怕,他只怕自己的时间不够了,救不回安琴,看不到那孩子的降生。 他像是赶时间一样,雷厉风行,一举端了乐安在云棠关内所有的据点。 卓翎长剑直指乐安权势中心,大有决裂之意。 两国百姓,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本身因为乐安的虎视眈眈,边关的百姓日子就不好过,如此一来,灾民更多。大有向着中原方向涌进的势头。 第14章 他的苍凉处境 这样莫名其妙的重逢让耶律永乐还是不敢置信,他深深的看着安琴,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儿,已经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绝世倾城,傲然独立。她的美,如此嚣张,睥睨万物的气势。 “我进入中原那一年,我才十二岁。一晃神,又过了十多年了。”耶律永乐坐在安琴身边,将一碗热的奶递给了安琴。 安琴许久不进饮食,只能喝些热的东西,未免肠胃受不了。 大漠是一座囚牢,困住了耶律家。 这里贫瘠,寸草不生。百姓生活很苦。就连耶律永乐的屋子也都是木房,热奶是最珍贵的东西,一天只有一碗,耶律永乐让给了虚弱的安琴。(.) 他们并肩坐在木阶之上,安琴双手捧着大碗,抿了口奶。这奶很粗糙,竟有一股子腥味儿。安琴喝不惯,只能逼着自己强咽下去。 “那年达日阿赤进入中原,是摄政王帮助他把我们这些王族全部赶入大漠的。这样一关,就是十年。我父亲身体很不好,如今只剩下一口气,还不知道能撑多久。”耶律永乐的脸上没有了那一年相遇的阳光般的笑容,取而代之的竟是沧桑凄凉的幽暗。 安琴很心疼,却说不出话来,她明白他所经历的有多苦。 耶律永乐很久没有和人这样说过话了,她依然如那年一样,给了他很多很多安慰。 “那么你呢……”他很想知道,安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安琴被他照料的很好,身子渐渐恢复,“我做了皇帝。” 她早已不是那个受尽白眼的小公主了,却成为了卓翎掌心的傀儡。 耶律永乐皱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皇帝的荣光,凄凄婉婉的,让人怜惜。 安琴靠在了耶律永乐肩上,看着黄昏的大漠,放眼望去,黄沙连天,昏暗一年。“你可有能力,送我回关内?” 耶律永乐一怔,十多年了,他被困在这里十多年了,他若是有能力,早就离开了。 草原和沙漠的交界,有乐安的防线,只要有大漠的人试图离开,格杀勿论。隔一段时间,他们准许大漠的人进到关内采办一些必要的东西。只有特定的人能进入关内,就是哈丹他们几个! 大漠里很穷,哈丹只能做雇佣兵,替官府或者出得起钱的人捉拿要犯和杀人,以此来赚取金钱。用这些钱,添补大漠里的一应用度 仅凭他们几个人在外面打拼,又怎么能满足大漠里那么多人呢! 他们的日子,一直都过得很苦,很艰难。 “只要我能回到关内,我就有能力把你们都救出大漠。相信我,我会帮助你的。”安琴一只小手拉住了耶律永乐的衣襟,恳求的说道。 她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早已是憔悴的不行,她再不能如曾经般高傲孤冷了。 安琴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卓翎身边,她太清楚自己在卓翎心中的地位了,她似乎可以想象到,现在的边关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 第15章 闻人玉的温柔 不得不说,耶律永乐确实动心了! “真的?”他颤抖的看着安琴,这座黄色的囚牢关了他十多年了,他做梦都想逃出去。(.无弹窗广告) 安琴坐起身来,目光灼灼,“一诺千金!我答应你,只要我回到白云关,我就派兵为你复仇,除掉达日阿赤,让你们耶律家重掌乐安。” 她说的恳切笃定,自信的光芒闪在她眼中。 这让耶律永乐不得不信。 但这不是一件小事,耶律永乐还要好好的想,“你给我点时间,我要去安排。” 耶律永乐把自己眸中那暗沉的目光收了回去,起身就要离开。(.好看的小说) 这一瞬间,他陌生的,已经不像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了。 是吧,命运会改变我们最初的模样。 安琴叹惋的低下头,她被困在这里,能依靠的只有耶律永乐。既然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就只有无条件的相信他。 达日阿赤被关在白云关已经关了两三日了。 这一日,乐安的王室大营,来了一些很神秘的人。他们趁着夜色迅速的进入大帐,没人看到他们的身影。 瑶华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一样,背着手,等在大帐之内。 来人轻轻的咳嗽了下,瑶华转过身,笑道,“你来了?” 瑶华看清来者之后皱了皱眉,“你怎么抱着个孩子!” 闻人玉一袭白衣,抱着怀里的小孩儿稳步进入大帐。他笑意温柔,不似曾经的阴冷可怖。 小孩看似刚刚出生没多久,小的可怜,却是个很白净的娃娃,她的手一个劲儿的向上抓,闻人玉也不恼,任她的小手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 闻人玉坐在主座上,眼睛都不抬,一直疼溺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问道,“你这里有没有奶娘?” 小孩儿一直是喝牛奶的,可是林季璃说,这么小的孩子还是要喝母乳。 更何况,这孩子还是早产,很脆弱的。 瑶华翻了个白眼,“上哪里给你找奶娘去,这小孩子你从哪里捡来的?” 闻人玉危险的抬起眼睛,“这是我的孩子。你嘴巴放干净点。” 瑶华被闻人玉吓了一跳,瘪了瘪嘴,“没有奶娘,牛奶行不行……” 闻人玉不耐烦的恩了一声,瑶华瞥了他一眼,随即冲着外面吩咐了一声,让婢女去拿热的牛奶来。 “说正事吧。”闻人玉不想和瑶华废话。 瑶华敛去眸中不悦,正色道,“他们抓走了我阿爸,控制了我们在关内所有的据点。现在形势对我们很不利。” 这时,小孩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闻人玉随即抱着她站了起来,细心的哄着她。 瑶华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简直不敢相信,那威震江湖的假面公子竟还有此刻这样温情细致的一幕!闻人玉从来都让瑶华感到害怕,他功夫已经深不可测,人又城府极深,像一个魔鬼。 瑶华有时也会犯嘀咕,和闻人玉合作,到底是对还是错。 瑶华此生就输在了太自信这一点上,她总认为凭借自己一人之力,就可以让闻人玉和卓翎打得两败俱伤,而她,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第16章 最狠毒的女儿 牛奶送了来,瑶华挑了下眉,“让下人们喂她就好。” 闻人玉偏偏不干,一定要自己亲力亲为。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对瑶华说,“达日阿赤不在,不是很好么。” “很好?”瑶华皱眉。 “现在这个乐安,不是你的了么。”闻人玉唇角绽笑。 瑶华浑身一颤,“你是说,我们不救我阿爸了?” 闻人玉抬眸,一道阴狠的光刺向瑶华,“杀了他。”闻人玉冷冷的笑。阴冷的声音,好恐怖。 瑶华被震吓住了,她愣在那里,不过很快,她明白了闻人玉的用意。如果乐安的王被云棠杀掉,那么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草原上的精兵良将不会放过卓翎这个人的!不仅仅解了乐安的围,说不定还可以进军中原! 可是…… 那是瑶华的阿爸啊! 瑶华被吓坏了,她竟然在心底,还暗暗的同意了。 闻人玉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开口问道,“长亭的事情办好没有?” 瑶华都忘了回答,闻人玉冷哼一声,不禁在心底暗骂,毕竟是个女人,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闻人玉手上打了一个响指,随即有一个人影快速的闪了进来,那是闻人玉的人。 闻人玉抬眸吩咐,“去看一下那个人。” 他说的是长亭! 手下领命而去。 闻人玉总要知道那个长亭是不是真的被练成了活死人!一旦成功,他会是自己麾下的一员猛将!凭借长亭和安琴的关系,没人敢杀他!那么,攻无不克,就不是一个幻想了。 闻人玉俯下身,在孩子细嫩的脸上落下轻轻一吻,“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 小孩儿喝了牛奶,这才安静下来,仰躺在床上,手脚并用,那样子可爱的很。 闻人玉目光有些暗沉,“你的母亲不要你了,从此以后,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我。” 想到安琴的决绝,闻人玉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伤心。 为了卓翎,她竟然可以放弃这么多…… 那么,是不是她也一样放得下长亭呢? 闻人玉思绪很乱,对瑶华说了一句,“你自己考虑清楚。我话不说,行是不行,你明日给我个准话。” 瑶华恨恨的看了一眼闻人玉,掀开帘帐走了出去。 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那么她呢……瑶华想了想自己,她发现,她也如闻人玉一样,阴狠歹毒,不就是牺牲了达日阿赤的命么?若真能一举夺下中原,牺牲一条人命,这买卖,仍然划得来。 可是…… 瑶华在心里做着最后的斗争。 该怎么办,要怎么办。 原来,最冷的就是人心。达日阿赤最心疼的便是这个小女儿,没想到,他的八公主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谋害他了。 是不是很可笑? 第二日一早,瑶华来到了大帐。 “决定了?”闻人玉神采奕奕,一袭白衣,衬得他更加绝代倾城。 瑶华点了点头,闻人玉朗朗而笑。 “今日便动手。你准备好你手上的人马,不得有误。”闻人玉将孩子严密保护起来。对着瑶华吩咐了一句。 第17章 老王爷辞世 而那一边,安琴也在大漠筹划着。(.) 老王爷病入膏肓,大漠没有很好的大夫,他就只能等死。耶律永乐慌乱的抓住了老王爷的手,连声唤道,“阿爸,阿爸……” 老王爷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了,睁着眼睛,不停的在颤抖。 他形容枯槁,一双眼睛已经陷了进去。满脸深深的皱纹像是刀刻的一样。皮肤是棕褐色的,仔细看去,脸上全是斑点。 这个老人,已经被大漠的荒凉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 安琴见了,也不禁为之动容。 她站在床边,看着老王爷的手被耶律永乐紧紧的握着,她突然很想很想卓翎。 卓翎于她,亦师亦父,更是深爱的人,如果有一天,她也要面对如此生离死别的场景……如果有一天,卓翎也会老死病死,她该怎么办? 安琴浑身发冷,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儿子可以带你回草原了,就在这一两天,坚持住啊……”耶律永乐看着垂死的父亲,眼圈已经泛红,他声音颤抖,有着苦涩的音调。 老王爷挣扎着好像想要说什么,耶律永乐以为老王爷不信,便抓过安琴的手,让老王爷看到安琴。“阿爸,你看,她是安琴啊。是天主,她来救我们了。” 安琴顺着耶律永乐走到窗边,让那个老人看清自己的容颜。 老王爷先是一愣,然后久久的安静下来,他只是看着安琴,并不再激动。 安琴与耶律永乐对视一眼,疑惑的皱了皱眉。 安琴叹了口气,对老王爷说道,“朕以云棠之名,承诺您,让您的儿子重掌乐安。” 她目光里闪动着莫名的流火,让人不得不信,就连耶律永乐,也深深的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安琴是一个绝世的美人,她的美,嚣张,不加任何掩饰。 蓦地,老王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竟然突然的坐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还未待他人反应,老王爷抓住了耶律永乐的衣领,把他用力的向自己拽去。 耶律永乐顺着老王爷,趴在那里。只见老王爷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那声音太轻,只有耶律永乐一个人听到了。 随即,老王爷的双目变得空洞,暗无光彩,耶律永乐紧张的看着父亲。 安琴长叹一声,这个老人怕是走到了最后了。 只听砰地一声,老王爷重重的倒在了床上,瞪着眼睛,失去了呼吸。 那一刻,耶律永乐忘记了难过,他只是跪在老王爷的床边,一如曾经的每日每夜一般伺候在病榻前的模样。 大漠风沙席卷,房间里也是黄色的一片。 安琴伸出一只手,按在了耶律永乐的肩膀上,暗暗用力,似是安慰之意。 正在此刻,一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安琴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那个人,她竟然认识! 哈丹!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老王爷的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个如此健硕的大汉,哭得像个孩子般无助,他唤道,“王爷,王爷……” 安琴此刻已经收起了所有感伤,眸色深深,看着哈丹。想着卓翎曾跟她说过的一切。 第18章 曾经的雏鹰 卓翎那日曾对安琴说过,“他是我一位故人的后人。” 想到在边关白云城,哈丹看着卓翎,眼中那翻滚起来的杀意,安琴对这个人就没有好感。她心里竟然提起了几分戒心。 老王爷这些年很少下床,他的死并非突然,悲伤却也如期而至。 耶律永乐抿了抿下唇,安琴晃神儿,她好像看到了耶律永乐唇角一抹微笑。随即像轻烟似的消失了。安琴有一刻的错乱,她正色的安慰道,“节哀顺变。” 直到此刻,哈丹才听到了安琴的声音,注意到了她。 哈丹很惊讶,原来失踪的女帝竟然一直在大漠? 他站了起来,指着安琴,有些颤抖的说,“她是……她是……她是皇帝!” 耶律永乐低了下头,没有去理会哈丹,沉声吩咐,“火葬吧。你们去准备。” 一屋子哭哭啼啼的下人才站了起来,出去准备。有人为老王爷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让他舒舒服服的走。安琴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她一个人走了出去。 外面很冷,她看着沉沉夜色之下的大漠,油然升起一种绝望的情绪。 身后的人点起了火堆,他们把耶律老王爷的身体放在中心。所有人围在边上,手拉着手,跳跃,转圈,像是一种巫术般的祭祀。[.超多好看小说] 安琴好似可以听到,他们眼泪纷飞的声音。 突然,一只大手从她腋下穿过,将她扣入那宽阔的怀抱之中。 安琴没有回头,此时此地,会抱她的人,只有耶律永乐。 他身上暗沉的一股味道闯进了安琴的鼻间。 如果安琴没有记错的话,刚刚老王爷去世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留下过眼泪。悲伤只在眼眶中打转。 耶律永乐把自己的下巴抵在安琴的肩上。 他曾是草原上的雏鹰,如今,已是大漠上绝望孤冷的鹫王。 “回来后,我一直在想你。”耶律永乐的哑声在安琴耳畔一字一句,好清楚。 莫名的悸动,他热烈的呼吸在颈窝处拨弄。 心弦颤抖,安琴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他想说什么? 想要告诉安琴,那儿时的一次邂逅,有多么重要么? 热切暧昧的话语竟然就这样止在了这一句。他没有再说话。安琴也不去深究。他们之间的相识本就莫名其妙,重逢,更是离奇。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安琴都还不知道。哪有心思顾及那么许多? 耶律永乐的话音止住,手却没有停下来,他的大手在安琴身上缓缓移动。 安琴生过孩子后没有很好的休息,此刻下腹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疼。她竟然倒在了耶律永乐的怀里,耶律永乐抱着她,随着她的下跌,而跪在了地上。 他眸色深深,低迷得没有一丝光亮。 也许他从哈丹那里得知了一切,安琴双唇发颤,没再说什么。 他竟然笑了,却没有十多年前,那么纯透。笑里,一如黄沙的浑浊。 “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耶律永乐抱起了安琴的身体,向着火光处走去。 离开大漠,离开这个囚牢。 又或是,离开什么? 第19章 暗夜里的刺杀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这让达日阿赤的心被揪了起来。 他紧张的看着门口,等待着什么。 可是脚步声却是一停,这莫名的安静也让达日阿赤感到很恐惧。 突然,吱嘎一声,木门被推开。 那人背对着皎白月光,冷笑如初。 达日阿赤的心沉了下来。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要与云棠争锋。因为他所面对的敌人,是卓翎,是那个从地狱里走上来的魔鬼。他不受世间任何法度的约束,他阴狠毒辣,没有一丝良知。 只见卓翎身后跟着守将凌悔。 凌悔拽过一把凳子,卓翎缓步走去,轻轻的坐下。 达日阿赤坐在卓翎对面。曾经的气焰已经全部被卓翎阴冷的眼神扑灭了。 卓翎只是一个侧眸,凌悔便已经意会,他走了出去,将木门带上。 屋子里,只有卓翎和达日阿赤。 很寂静,没有一丝响动。 蓦地,卓翎唇角绽出一抹微笑。他冷冷的说道,“其实咱们两个一样,你养大了瑶华,我养大了安琴。且不论血缘,我们都算是父亲一辈的。” 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场让达日阿赤皱起了眉,卓翎想说什么? 卓翎着实就是安琴的养父。(.无弹窗广告) “只可惜,你养大的,是一只小狼。”卓翎的微笑冷下几分,眸中霜雪纷飞,如刀似剑。 达日阿赤虽然不知道卓翎在说什么,可是他的心莫名的一紧,像是预感一般,他觉得卓翎话中有话,今夜一定会发生大事! 卓翎微微低下头,笑容灿烂,冰冷虚浮,“你若不信,本王可以带你看一看。” 达日阿赤的眸心一颤,只见卓翎拍了拍手掌,凌悔便带着人冲了进来。达日阿赤还没有反应过来,卓翎的手下已经给他的双手绑在了身后,嘴上也塞上一团厚厚的棉布。 达日阿赤想要挣扎,可是这些黑衣精卫手上力气大的吓人,他根本没有机会。 卓翎走在前面面,带着他们进入了一间牢房,牢房的墙上有一个小窗户。推开木质的小窗子,外面阴暗的一切,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他们把达日阿赤放在凳子上,让他看着外面。 卓翎只是抱着双臂默立在那里,眼中戾气翻滚,让人觉得很恐怖。 不余多时,外面传来嘶嘶的响声。达日阿赤的眼睛亮了起来,仔仔细细的向外看去。 只见三道暗黑人影突然闯进了牢房,迎着他们手上一点火光,达日阿赤才看到,对面牢房里坐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达日阿赤吓了一跳,他猛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卓翎,只见卓翎微微低下头,笑了下。 达日阿赤咽了下口水,继续向外面看去。 他的唇上突然剧烈的颤了一下。因为他竟然发现,那三道人影,他好熟悉! 暗思一下,他浑身发抖。 是他们! 是他乐安的人!这三个人,效忠于瑶华。其中一个,还是瑶华的册夫。因为他的一只手臂被长亭废掉,所以沉沉的搭在身边。可是他动作还是很灵巧。 第20章 乐安的女帝瑶华 之所以可以这样轻易的认出,是因为他们的功夫,都是达日阿赤亲自教的! 这三个人,都是乐安有名的勇士。 只见那三个人打开了对面牢房的牢门,举起大刀,向着那个假的达日阿赤砍去,噗呲一声,血注喷了出来。那人人头落地。 养了一只狼…… 卓翎的冷言在达日阿赤脑海中突然炸了出来。他本身并不笨,这样一来,他已经明白了这一切。 瑶华真的如此狠心…… 达日阿赤在这一刻,突然很想大笑。 那三个人动作很快,完成任务之后,立马跳了出去。卓翎早已布置好了一切,派人在外假意阻拦,杀了一个,放走了两个。 “看到了?”卓翎的声音里竟然带着笑意。 达日阿赤此刻心灰意冷,再不想说什么话,颓然的坐在凳子上,双眸犹如死灰的颜色。 卓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牢房。 那两个人带着重伤回到了乐安的大营。 瑶华疾步迎了上去,“可办成了?”双目熠熠生辉,蛇蝎美人,便是她此刻的模样! 两人点了下头,“办成了!” 虽然折损了一个册夫,但是连亲父都能杀得瑶华又怎么会在意一个男人的命? 她笑了下,“你们下去吧。” 两人也身受重伤,带着血,站起身来,正要离开。却被身后一股阴暗冷气震了开来,他们两人齐齐倒在了地上,口里喷出黑色的血注,抽搐了两下,再动不了了。 瑶华吓了一跳,抬眼一看,竟是抱着孩子的闻人玉面色如常的站在她的身前。 瑶华的唇都在发颤,“你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自负武功不错,可是却在一瞬间傻了。她根本没有看到闻人玉是怎么出手的。他还抱着个孩子,冷冷的立在那里,纹丝未动。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把那两个人震碎。 瑶华低下身子,用手在他们俩的尸体上摁了下,发现他们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震碎了。 瑶华浑身发冷。不敢再说话。 这是,他怀里的孩子发出可爱的一声咕噜咕噜的声音,闻人玉的脸色霎时间温柔下来,对着怀里的小东西笑了笑,摇了摇手臂,安慰道,“乖,没事的。” 孩子把手指放在嘴里舔了下,一双大眼水灵灵的看着闻人玉。 一个犹如魔鬼般的男人却对这个孩子如此温柔,疼溺的眼色让人不敢相信,他是江湖上的假面公子,令人闻风丧胆的闻人玉。 他抱着孩子向大帐里面走去,踩着那两人的尸体,稳稳的落在大椅子上。 “现在达日阿赤死了,你就可以准备称王了。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打着为父复仇的旗号,一举攻入白云关。复仇之师,必定攻无不克!”闻人玉笑容缓缓,朗声说道。 瑶华点了点头,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 闻人玉的视线全部放在了自己怀里的小东西身上。这个小宝贝真的很喜欢闻人玉,在他怀里不哭不闹的,总是笑呵呵的。白瓷般的肌肤,点墨的双眸,让人的心都被她感化了。 第21章 他的颤抖 这一日,白云关城内爆出了乐安王达日阿赤的死讯。(.好看的小说) 乐安人很重情义,此事一出,群情激奋。叫嚣着要王室出兵,一时间,乱成一团。 卓翎不动声色,暗暗布防,大有等着乐安进攻的意思。 闻人玉让手下往白云关送去一封信,约卓翎落日之前,在草原上相见。 凌悔冒死劝谏,“王爷,闻人玉这个人诡计多端,几番行刺未果,必定是……” 话还没说完,卓翎便折起了纸,懒懒答道,“这是本王的事,你无需过问。” 凌悔敛声,眸色渐深,又道,“王爷,那么末将下去准备,挑几名硬手和王爷一起去!” 卓翎哈哈而笑,“你就是带了一百个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倒是事实。 卓翎没有一丝胆怯,他笑道,“行了!下去吧。” 卓翎自有考量,他挥手令人退下。凌悔只好听命。再转念一想,其实王爷从来运筹帷幄,不做没把握的事,他可能是过虑了。 日落之后,卓翎换过一身儿干净的墨色长衫,策马出关。 他跨立马上,稳稳夹住马腹。 目不转睛,直视前方。[.超多好看小说] 白云关的灰色城墙被他甩在身后。他等了闻人玉好久,终于来了。莫名的,心头还有一抹兴奋! 毕竟,闻人玉是蝴蝶谷唯一的后人了。 行至草原腹地,远远的看到了乐安王室的大营。雪白色营帐隐隐的可以看到。 卓翎翻身下马,淡定而立。 身后竟传来婴儿的啼哭之声,卓翎皱眉转身。却见闻人玉抱着一个孩子笑容淡淡的站在他身后。 卓翎牵唇冷笑,“你从哪里捡了个孩子?” 闻人玉倒是并不争辩,现在他抱孩子的动作已经十分纯熟了。 定睛看去,那孩子真是十分可爱,笑容灿灿,不哭不闹的。 “这孩子可爱吧?”闻人玉笑了下,向前走了两步。 蓦地,卓翎心头凛凛生寒,突觉异状。闻人玉不会莫名其妙的带一个孩子来。这孩子……卓翎的心被生生的揪了起来。难道是? 看到卓翎脸色的连番变幻,闻人玉知他已经猜到了,便也不遮遮掩掩的,说道,“这孩子,你说到底是谁的?听说女帝那阵子风流得很,不仅有一个长亭,还有一个赵延美。” 卓翎脸色骤变,“闻人玉!”他咬牙冷道。 周身寒冷的气势迫人。 闻人玉低下头,很专注的看了看孩子,“不管她到底是谁的骨肉,长得和安琴真的很像。以后肯定是个绝代美人。” 是个女孩儿…… 卓翎的心变得很静。静的都没有跳动之声了。 孩子在这里,那么她呢!卓翎弄丢了安琴,已经是受不住了,今日又看到孩子,更是快发疯了。“安琴呢?”他阴冷问道。 闻人玉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她现在应该身在大漠。” 安琴跑的时候,是向着大漠方向去的。 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被大漠的人带走了。 “你想做什么?” 卓翎冷颜问道,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孩子的身上。 闻人玉很是大方,他把孩子抱给了卓翎,卓翎一惊,将孩子的身子抢了过来。那柔柔软软的身体被他托在手上,心头好一阵颤抖。 前些日子,他还在和安琴争辩,猜测这孩子是男是女。 孩子在卓翎怀中躺的很不舒服,哇哇大哭,弄得卓翎手忙脚乱。他从没有抱过这样小的孩子,他一颗冰冷的心都被这孩子揉碎了。 这是安琴的骨肉,不管她父亲是谁,他卓翎都要把她据为己有! 他会向宝贝一样把她呵护着,让她一世荣宠不衰。 同是纷乱之中的枭雄,闻人玉明白卓翎心中所想,他背着手,对闻人玉说道,“其实我一直很想杀了你。但是总没有机会。” 闻人玉对卓翎的恨是不可能磨灭的。 卓翎也明白,他手上的血债又何止这一个。只不过,对蝴蝶谷的人,他欠下的不只是人命债。 那是一个冤冤相报永无止境的仇恨! 卓翎坦然而笑,“你想杀我,这是一个好机会!” “与其杀了你,倒不如让你看着,你精心呵护的一切化为乌有!”闻人玉冷笑。 他要颠覆整个云棠,倾这世间一切,报复卓翎。 卓翎只是看着怀里的孩子,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毫无斗志,只想抱着孩子永远离开。安琴,她冰冷的容颜在卓翎眼前愈发清晰。 他心爱的女人,想要保护的孩子,卓翎眼圈第一次酸楚万分。 “我要你把白云关的守卫全部撤出!”闻人玉就是要利用乐安攻进中原。 只不过,闻人玉对乐安的兵力很没有把握,要想这样开战,除非先夺下白云关。 卓翎让出白云关,也就等于打开了云棠的大门。 云棠自然不攻自破。 闻人玉要不要江山无所谓,可他就是很想君临天下,得到卓翎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卓翎的不老容颜! “你这个老妖怪,活了两百年了,你不累么?”闻人玉挑眉而道。 卓翎手上的动作一止,他笑,“你说什么呢?” 闻人玉朗朗大笑,“你骗得了世人,骗不了我!我是蝴蝶谷唯一的后人,闻人翎!” 卓翎的笑容僵住。 时空破碎。 他的所有伪装,都被闻人玉揭穿。 卓翎不是卓翎,他是闻人翎!躲在暗处的她听得一惊。难道卓翎也是蝴蝶谷的人?怎么会呢?安琴被这两个人弄得犯了糊涂。 卓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只有闻人玉,眼中滚过一道精光。 他向着安琴方向瞥了一眼,安琴一惊,难道他早知道她在了么? 安琴在耶律永乐的帮助下,杀了守在大漠和草原交界处的乐安士兵,虽然折损了大半人马,但是他们还是闯了进来。 近来传闻,云棠和乐安正要开战,安琴便猜到是卓翎为了找她而发起的斗争,她正要向白云关回去,却在这里碰巧遇上了这两个人。 她躲在暗处,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着卓翎那颤抖的双手。 安琴在这一刻才发现,原来她亏欠了卓翎太多。 第22章 长生不老的百年秘密 “闻人翎,你这两百年到底是怎么过的?活得太久,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吧!”闻人玉在看到了安琴的身影之后,故意扬起声音。(.无弹窗广告) 他就是要把卓翎身后的一切揭发给安琴看! 安琴震惊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两百年? 闻人翎? 卓翎冷哼一声,卸下所有伪装。他突然仰头哈哈大笑,孩子在他怀里哭得更加厉害。 草原上忽然席卷过一阵狂风,将卓翎头上发簪吹掉,他长发散落,安琴以手挡脸,就是这样一个错神,再看去,安琴吓了一跳,卓翎的长发已经全部变白。 银白长发在空中飞扬,他美得犹如天帝降临。 如此嚣张的美丽,让安琴这个女人也目眩神迷。 卓翎手上还抱着孩子,冷冷发笑,“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人玉虽然也被卓翎这一变身吓了一跳,但还是敛住心神,说道,“族中长老曾经留下一本密文。文中记录了两百年来蝴蝶谷所有的一切。” 闻人玉过目不忘,那密文他很小就偷偷看过,一直记在心里。 直到蝴蝶谷被灭的那天,他才知道卓翎的名号。 渐渐查明,原来蝴蝶谷的仇人卓翎,竟是他的老祖宗,闻人翎! 他长生不老,两百年岁,简直是一个魔鬼! 安琴捂住自己的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见到你的祖宗,还不赶紧跪下?”他笑容阴冷,周身泛起凛凛杀机。 闻人玉向后退了一步,他总觉得此刻的卓翎已经不是那个书生般的摄政王了。 他是闻人翎! 只见卓翎沉吼一声,闻人玉便乓的一声被他震了开来,倒在后面很远处。 闻人玉口喷鲜血,染红了身边的草地。 卓翎大笑,笑得张狂不羁,银白长发如薄纱一般浮在他身后。“密文中可有记下,我身上被封住的武功会何时解开?” 闻人玉惊颤,难道,闻人翎是会武功的? 只见卓翎抬起步子,向着闻人玉走去,闻人玉一见形势不妙,作势要跑,他站起身来,踉跄着向旁边一扑。 安琴愣在那里,正好被闻人玉抓做人质。 她的身影从草里顿现,闻人玉跃到她身侧,伸出手狠狠的掐住了安琴的脖子。 安琴被他扼住,呼吸困难,面色见红。 卓翎冷冷的看着安琴,眼底却又颤抖。她都知道了……这是卓翎最后一个秘密。(.无弹窗广告)他很想瞒她一世。 闻人玉此刻只想逃跑,他把安琴的身子狠狠的向着卓翎推去,他纵身一跃,跳上马背,拖着沉重受伤的身子逃走了。 安琴被他一推,摔倒在地上。 卓翎也没有去追闻人玉。 他俯下身子,伸出手,想要扶起安琴。 她被吓傻了,简直不敢相信。看着卓翎伸过来的手,安琴不敢去拉。 这简直有悖常理。 他把她们母女带回了白云关。卓翎将孩子放在了床上,回眸看着安琴。 他想抱住安琴的身子,却发现她在颤抖。 “你在害怕?”卓翎眼底凝住她绝世姿颜,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是。” 这样的场景,恐怕没有人能处之泰然。 “嫌我是妖怪了?”两百岁,不是妖怪是什么?他戏谑笑道。 安琴复杂的笑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卓翎眼底笑意愈深,幽冷幽冷的眸光。 卓翎俯下身子,在安琴愣神之际,攫住她颤抖双唇。不是第一次亲吻,却是第一次如此深入。 他攻城略地,在她口中放肆扫荡。安琴的黑发散落,与他银白发丝缠绕一起。两相痴缠,只怕流年苦短。一吻的热烈,好似要把世间的一切燃烧殆尽。 世间变作灰飞,他的手自安琴腋下穿过,抵住她的后腰。 他托住安琴的身子,让她紧紧靠著自己。 银丝粘连,他笑容凄美。“我活了两百年了,早已经忘了这种感觉了。” 可是她的吻,让他的生命再度鲜活回来。 安琴彻底相信了这个不可能的事实!她的卓翎,容颜不老,更是不死之身! 这时,孩子的啼哭声将二人之间的沉寂打破。安琴推开卓翎,半跪在床榻边上。这孩子一直在哭,却在闻人玉那里那么安静。他用了什么办法,到底该怎么哄她。 卓翎也是束手无策,拿来一小盅水,轻轻喂给了孩子。孩子才停止了哭闹。卓翎暖笑,“她大概是饿了。” 卓翎扬声,凌悔便走了进来。 看到卓翎这幅模样,大家都吓了一跳,惊在那里,不敢出声。 卓翎却无所谓,任由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 “去小孩子吃的东西,她还那么小,要细致一点,热一碗牛奶来!”卓翎吩咐。 众人退下,不一会儿端来了热牛奶。 安琴手生,这将军府又没有婢女,卓翎比她倒是细心很多,把碗端了过来,亲自喂她。 孩子不哭不闹了,露出了可爱的笑颜。 卓翎目露笑意,“你都做了娘了,不会喂她么?” 安琴面上泛起不自然的红光,手覆在胸前,别别扭扭的回道,“我不会。” 这是卓翎意料之中的,收回目光,抱起孩子,摇晃着手臂,“这孩子真倒霉,摊上你这么个娘。” 安琴一怔,低下头。她不敢直视卓翎,卓翎那一头白发,仍然让她感到害怕。 闻人玉跑回了乐安王室大营,林季璃为他疗伤诊脉。 “主公,到底是何人伤了你?”林季璃探了他的脉细,发现他受了很重的内伤。 这江湖之中,谁能伤闻人玉到这种地步。 闻人玉沉声回道,“卓翎。” 林季璃一惊,不可置信的问道,“卓翎?” 不用闻人玉过多解释,林季璃其实已经知道了很多。他万般震撼,感慨而道,“他真的长生不老!天呢,他是怎么做到的?” 闻人玉眸光一暗,对他说道,“这需要你去查明白,然后告诉我!” 林季璃皱眉,“主公,你的意思是……” 闻人玉抓过他的衣领,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林季璃就已经明白了。他作为医者是很期待的,所以,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应承下来,心里还有着隐隐的兴奋。 第23章 卓翎出走 云棠女帝登基的第十一年春,附属国乐安发兵中原,声称要为乐安王达日阿赤复仇。 乐安女王瑶华登基当日,便出兵白云关。 即便乐安王室内部还有很大的纷争,可是瑶华似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一举拿下白云关。 那天夜里,两军僵持不下。 云棠的虎狼之师攻势越猛,可就在最关键的时候,收成大将凌悔竟然弃城投降。 正在闻人玉意料之中,他轻轻抿了口茶,等着前方消息再度传来。 夜色深浓,他白发披肩,神情淡漠。他的手滑过安琴面上肌肤,唇角溢笑。 “安琴,你要永远记住。你越是想要逃掉的责任,就越会紧跟着你。所以,只有迎刃而上,方是解脱之法。”他目光灼灼,对她说道。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接下来,卓翎做的事,也莫名其妙。 他吩咐凌悔弃城而降。 用一座白云关,换回了长亭的命。 长亭此刻已成活死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目光呆滞,犹如死灰般沉寂。这样的他,对于瑶华来说已经比不上白云关来的值钱了! 长亭回来了。 卓翎却走了。 他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只身离开,走入夜色深浓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了。[.超多好看小说] 乐安得到了白云关,但是他们损失惨重。云棠大军退回中原之后,瑶华便带着部下进入白云关休养生息。 在他们进入白云关的那一刻起,瑶华就注定了失败! 城门重重合上,女帝安琴来了一招请君入瓮。 由长亭带人剿灭了所有乐安王室的人。瑶华被他当胸一刀,刺杀于血泊之中。 她捂着胸口,双眸满是惊颤,“你……你怎么会……” 长亭眸色顿时清明过来,他沉沉而笑,不去回答。 乐安草原上的巫术其实是从中原传出去的,中原的巫术,又是由蝴蝶谷人研制的。而卓翎,便是闻人翎,他是蝴蝶谷人的老祖宗! 一切的一切,都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乐安王达日阿赤被贬为庶民,安琴下令,将他交给了耶律永乐。 耶律永乐把达日阿赤带回了乐安草原,揭露了瑶华的诡计,乐安人从此臣服于云棠。耶律家族也得以复辟王位,重掌草原。 只不过,王室之中,仍有达日阿赤的后人。 安琴准耶律永乐发落这些余孽。 当一切平静下来,安琴的心,却空了。 边关草原,她纯白薄纱长裙,茕茕孑立,风吹过,纱拂动。 她听到身后响动,微微侧眸,“你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他负手立在安琴身后。 正是那个闻人玉。 安琴冷笑,“你已经得到你想的了么?”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他挑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闻人玉便爱上了与安琴这样说话。 “你想要的,无非是卓翎的命。可是你知道你跟杀不了他,所以逼走他!”安琴想明白了所有事情。她在这一刻,很想很想把时间逆流,她太思念卓翎了。 “我逼走了卓翎?你别忘了,那天,可是卓翎把我打成了重伤!”闻人玉坏笑说道。 第24章 小公主宁歌 安琴冷哼一声,“你用孩子的命来威胁他!” 闻人玉暗暗一笑。[] 卓翎长生不老,可是武功却被压制在体内。若想恢复,只有自己冲破穴道,毁掉不老之身,方可重获神功。这本不是闻人玉的意思,因为他并不知道其中奥秘,可是误打误撞的,他竟然逼得卓翎走投无路,自毁生命! 之后,卓翎再不是长生不老的。 他头发全白,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闻人玉不在乎江山,但是把卓翎逼成这样,他也很开心。 仅仅是开心。 没有期待中复仇的快感。反而是空落落的。他想了很久,他想弄清楚,自己的心到底缺了什么。 在刚刚看到安琴的背影之后,他才知道,他把心落在了这个女人手中。 走过的人生呢不可能重来。 他只想好好利用下半生,去爱一场。 他笑着问安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安琴回眸,眸中霜雪纷飞。避过他的话锋,“闻人玉,你说,我杀得了你么?” 安琴不知道离开的卓翎此刻是生是死,他走时的那一夜,安琴历历在目。但是她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真的很像出手掐死他!为卓翎复仇! 闻人玉一愣,随即笑道,“你说呢?” 安琴暗下眸中光彩,“我杀不了你。” 闻人玉突然一笑,“不过,我可以给你机会!” 不待安琴说话,他走至安琴身边,居高临下的看她,“你留在我身边,我教你武功,等你练好了,再来杀我。” 他打的什么注意? 安琴骤然冷下面孔。她没有说话。 闻人玉倒很坦诚,“我只是希望你在我身边呆一些日子。也许,你会忘掉那个卓翎,更会忘掉长亭。你会爱上我的。” 这就是闻人玉心中所想!简直可笑。 安琴却没有多虑,她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闻人玉眼底笑意愈深。他默然不语,静静看着安琴。 重逢,却没有欢喜。 长亭坐在床上,抱着那孩子柔软的身体,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安琴为他生下的女儿!她那么小,那么美好。让他无所适从。 安琴不敢去长亭的房间,她虽然很想念他,但是自他回来之后,安琴总是可以冷淡以对。 不知道为了什么,也许是对卓翎深深的愧疚吧,安琴无法面对长亭。长亭的命,是卓翎救回来的。爱着长亭,对于此刻的安琴来说,就像是拿刀往卓翎身上捅一般。 她每每见到,或是想到长亭,她都会忽然看到卓翎离去时的背影。 她的心思,长亭有怎么会不懂? 他们两个已经回不到最初了。不过还好,长亭还拥有那个可爱的女儿。 卓翎临走前,留下两个字。宁歌。 他为小公主取名宁歌。 这个机会,卓翎没有留给小公主的生父长亭。他霸道的留下名字,飘然而去。 生死不明。 安琴同意了闻人玉的要求,将他一起带入皇城。他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自信。他坚信,安琴一定会爱上他,会舍不得杀掉他的。 第25章 回程的路很难走 启程回宫的前一天,长亭不顾规矩的闯入了安琴的寝室。[] 安琴正于屏风之后沐浴更衣,浑身未着寸缕。她眸中微有惊意,却并不回避长亭, 长亭看着她玲珑身姿,觉得安琴又美艳的几分。双峰比之从前,更加高耸饱满。可他此刻无心这些。 安琴面对着他,将衣服披上,冷然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长亭怒然。他吼道。 安琴敛了敛眸中情绪,挥手令婢女退了下去。 长亭满眸愤然,“你竟然要带着闻人玉一起回宫?你在想些什么?留下那么一个祸患在身边!” 一切的坏事,都是闻人玉做的。 而安琴还要留着他的命? 她在想些什么! 安琴坐在里面,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长发,“这是朕的事,以后,你进门前要通报!” 安琴没有给他答案。她冷下心肠疏离了她曾经最深爱最依赖的长亭。 长亭满眸惊痛,“是我逾矩了?” 她对他,竟然自称朕!曾经的夫妻情分,相爱时的难舍难分,都被她弃之如敝履了么。 安琴真的无法面对这样的长亭,她用冷硬声音掩盖自己想哭的冲动。“你下去!” 长亭被她的气势一震,连连后退。 沉默片刻,长亭骤然回身离去。他的背影为他们曾经有过的一切,画上了句点。以后不会有你侬我侬,情深意切。她曾陪他海誓山盟,出生入死,这些还犹然映在眼前,砰地一声,被她亲手打破。 这半生的颠沛流离,像个玩笑。 安琴趴在桌子上哭,她真的很想抱住长亭,永远不放手。可是卓翎怎么办? 他那么恨长亭。他曾经唯一的希望就是把长亭从安琴身边赶走!安琴只要想到卓翎,她就悔不当初。原来,她对卓翎的爱,早已经超出了对长亭的情意。 皇帝回宫,摄政王没有伴在左右。 长亭从此带上了金质的面具,他没有身份了。因为在世人眼中,长亭早已经死在了摄政王之手。 临行前,新的草原之王耶律永乐策马狂奔,一路奔到安琴车架之侧。 他跨立马上。 安琴坐在车上。 两两相望,他先说道,“谢谢你。”那么多想说的话,却只说出这一句。耶律永乐咬了下唇。皱着眉。 重新回到了草原,并不意味着他耶律永乐就回到了曾经的岁月之中。 失去了的,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安琴沉沉的看着耶律永乐,她凄然而笑,她知道,那个如阳光一般的少年,死在了大漠上。 眼前的他,是一个历经苦难而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男人。 安琴信任他,“朕把乐安交给你。你为我守住草原。”她的眸光不由得暗下几分。似有震慑冷意,“若是你犯了和达日阿赤同样的错误,朕亦不会念及旧情。你明白么?” 耶律永乐深深颔首,让出一条路,“臣明白。” 安琴放下车帘,命令起驾。 车架浩浩荡荡。 这一次,没有了卓翎的身影。 耶律永乐在人群中看到了长亭。 第26章 小公主是我的孩子 长亭一身很是惹眼,金色甲胄,一如曾经的尊荣身份。[.超多好看小说]只是他带着金质的假面,从此不再以真实身份面对世人。耶律永乐的目光落在了长亭握着缰绳的手上,他右手小指带了金质甲套。甲套之上,是一块纯透的白玉。 耶律永乐叹了口气,不做声响的离开。 长亭心思沉沉,他根本没有看到闻人玉的影子。也不知道他此刻躲在哪里。他早已做好的准备,要为安琴除掉这个人! 安琴的心里想的,长亭其实很明白。 她不过是想要为卓翎复仇而已。(.好看的小说) 那么,就由他为安琴办妥这事吧。 前面车架突然停了下来,长亭暗觉不对,打马上前。因为和安琴之间已经不再是夫妻,长亭没有坐在马车上,而是策马而行。 安琴的车里传来孩子的声。 是小公主宁歌。 长亭是小公主的生父,他听到这样的哭声一时间乱了方寸。“她怎么了?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安琴看着女婢抱着小公主,下人们端上来热奶,喂公主喝了两口,却全被吐了出来。正在众人乱成了一团的时候,闻人玉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他稳稳的立在了马车外侧,笑了下,弯腰进入车内。 安琴警惕的看着闻人玉,却见他半蹲下来,欲从婢女手中接过小公主宁歌。女婢迟疑的没有动,看了一眼安琴,安琴点了下头。 长亭却在外面叫道,“不能给他!” 他才是孩子的父亲,应该由他来抱。 闻人玉从婢女手中接过小公主,晃了晃手臂,孩子很听话的停止了哭声,对着他直笑。闻人玉挑衅似的看了一眼长亭,扭过头对安琴说道,“以后这孩子还是我来抱吧!” 长亭很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安琴也无话可说,让闻人玉坐在了马车里,他抱着孩子,好像也没什么恶意。看来,他是真的喜欢小公主的。 长亭纵有多少不愿也只能退下,毕竟,那是安琴准许的。 他们车马一路都行的很快,没用多长时间,便赶回了帝都。 安琴离开之时,曾做了最完全的布置。闻人玉则在她身边笑道,“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知道你和卓翎到了边关的么?” 安琴侧眸看去,闻人玉笑靥明亮,很是耐看。 她已经猜到了闻人玉接下来的话,“你不就是威胁薛玉楼,让他告诉你的么?” “恩……”闻人玉暗自沉吟了下,又道,“问题就在这里,并非是他告诉我的!” 安琴脸上笑容顿失,“不是他还会有谁?” “是我自己查出来的!你和卓翎太惹人注目,不用多难,就能在江湖上打听到!”闻人玉笑道。 安琴没想到薛玉楼宁愿失去自己的家人,也没有背叛她!这令她感到震撼。 闻人玉依旧坏笑,“怎么?感动了?” 安琴斜扫他一眼,冷然神情,带着很多危险。 “你感动也无所谓。他怎么比得过我?从此以后,你的身边,只有我来陪!什么长亭,薛玉楼,还有那个什么赵延美,你都不会心动的!”他信心满满! 第27章 再遇薛玉楼 云棠女帝在位第十二年,立年仅一岁的小公主钟离宁歌为继承人。[.超多好看小说]生父为前摄政王卓翎。 自打女帝扫平乐安动乱以后,摄政王不知所踪。原摄政王府的黑衣精卫及兵权全部由长亭接管。朝堂之上,薛玉楼被扶植为右丞,执掌大权。 安琴一人独坐,抚摸着古琴琴弦,她眼底蕴着莫名笑意。 闻人玉自她身后突然攻来,长剑直刺,安琴眸中精光一闪,闪身灵巧避过。她裙摆飘在空中,很是漂亮。闻人玉唇角荡笑,收回自己的攻势。[.超多好看小说] “怎么停下来?”安琴早已想和这个人一较高下,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教安琴武功。 闻人玉的点到为止让安琴从来探不清他的底在哪里。这让安琴感到心虚。 闻人玉收回长剑,拿起桌边上的白绸擦了擦,笑道,“你还差得远,想杀我,还有日子呢!” 安琴努了下嘴,冷颜说道,“我的耐心不多。把我逼急了,让你死无全尸!” 闻人玉仰头哈哈大笑,“好啊!你真有那样的本事,你早动手了!” 安琴暗下了脸色,他说得对!她严密看管着闻人玉,不让他和宫外的人有任何暗地里的相会。(.无弹窗广告)就怕他搞什么鬼。可是发现,她根本看不住闻人玉,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都拦不下!神出鬼没的,让人感到十分害怕。 曾经还有个赵延美相助,今天,也不知道那个赵延美去了哪里! 安琴曾经问过闻人玉,闻人玉只说,赵延美的事情与他无关! 安琴也就不再多想。赵延美于她来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走了也就走了吧。 小公主宁歌在宫内被乳母照料的很好,白白嫩嫩的,愈发可爱了。安琴准许长亭随时进宫去看望小公主,毕竟他才是小公主的亲生父亲。 长亭趴在小公主的摇篮边上,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小公主的鼻子,细嫩可爱,长亭不禁失笑。“真想听你叫一声爹。” 他闷闷而笑,笑中却有几多无奈。 因为,小公主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即便知道,也一定会以为,她的父亲,是那个卓翎! 他的伤心,那么明显。 安琴静静的立在殿门处,单手抚着门框,心内直直抽痛。她很对不起长亭,让这个为她付出了一切的男人一无所获。 长亭被乐安的人割喉,现如今,他脖子上还有好长一道子疤痕。他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会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安琴抬步想要离去,却在回头的一刻,撞见那个人。 薛玉楼。 他一身青衣朝服,默默的立在那里。 安琴微微低下了眸子,举步与他一同离去。漫步石洲,看景物纷繁。倒真有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感觉。 现在安琴身边只有一个闻人玉,而他们两个至今都还是清清白白的。安琴恨闻人玉,只期有朝一日,除掉他这个人。对长亭,安琴又是相爱,不敢爱。 只有薛玉楼,曾有过一番感动。 第28章 激情燃烧的夜晚 薛玉楼默默淡笑,伴在安琴身边,一如当初的悲伤安静。 安琴缓缓侧眸,“我对不起你。”闻人玉杀了他家里所有的人,他都没有背叛安琴。他的爱,安琴还不起了。 只有这么一句,安琴还是用尽全力才说出来的。 薛玉楼摇了摇头,“害死我家人的,不是闻人玉,是我那亲弟弟。”他冷然一笑,“是他看着我家里所有的人被杀的。他恨母亲,更恨我。” 安琴缓缓顿足,听他说着。 他转身,定定看着安琴,“你不必自责,我所做的一起,都是心甘情愿的。” 安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正想离开,却被薛玉楼轻轻拉住手臂,他的目光追着她的一举一动,“安琴……”时至今日,薛玉楼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唤她。 但见她毫无动怒,薛玉楼才放开了胆子,继续说道,“安琴,既然卓翎已经不在了,你就应该让他走,好好珍惜现在你所拥有的。难道有一天,长亭也不在了,你才来后悔么?” 他言辞锋利,触痛了安琴。 安琴脸色惊变,用力甩开薛玉楼的手,失声喊道,“你放肆,你别忘了,我是君,你是臣,你要守你的本分!” 可是她的激动就像是被揭露了本心一样心虚的挣扎。 薛玉楼没有退让,他依旧冲上去拦住安琴,他不能看着安琴把自己推下悬崖,“我的本分?我的本分是什么?我就是想要保护你,守着你。不让你被仇恨蒙住了眼,不让你到最后一无所有!” 安琴骤然哭了出来,她流着泪,手上的力气已经弱了很多,她胡乱的摆着手想要挣脱薛玉楼的禁锢,却靠在他身上,被他淡柔衣香包围。 薛玉楼猛地抱住了安琴,“你都不知道,我看着你现在这样,有多难受。” 他低哑嗓音让安琴简直无法自持,放弃了挣扎,垂下双手,由他抱着。 次日清晨,薛玉楼轻轻睁开双眼,淡笑回眸,看着躺在床边依旧沉睡的安琴。 昨夜,她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把他包围。 放肆的在他身上索取。扭动的身体毫无遮拦,美得如此嚣张,洋溢的热情让薛玉楼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他的双手抚上那高耸柔软的双峰,抬起头,细细亲吻,埋首她软香的身体,流连,允吸,挑|逗, 随着刺|入的一瞬间,那紧|致|湿|滑的感觉让他几乎发疯。未曾料想,她生过孩子之后依旧如此迷人,而且愈发成熟的她,美的更加张扬。 索要,不断地索要。 薛玉楼拼尽了一生的力气去爱她。 吻遍安琴身上每一寸肌肤,留下深深的红印。招数不断,让安琴应接不暇。她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温柔儒雅的薛玉楼竟会在这一刻,化身为狼。他把安琴放在桌案上,大手一挥,把桌上所有东西推了下去,哗啦啦的碎了一地。他腰上用力,顶入神秘之处,律动之间,只有他的沉闷呼吸和安琴娇|吟不断。 第29章 强要了铁甲 直到破晓时分,薛玉楼才止住了动作。 她昏昏睡下,薛玉楼却只是轻轻闭上眼睛,舍不得这一刻的感觉。 他们是什么? 算是夫妻么?她所言的丈夫不一直是长亭么。 算是相爱的情人么?她爱的不是卓翎么? 那么薛玉楼是她的什么?也许只是空|虚寂寞时一个温暖的安慰罢了。即便如此,薛玉楼也是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亲热过后,她也许会对他另眼相待吧。 不过,该顾及的规矩礼节也还是要顾及的。 薛玉楼不能留在禁宫太久,所以,天一亮,他就抓起地上的衣服想要赶紧离开。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安琴抓的不像样子了。他面色绯红,笑了下,胡乱穿上。 没想到,薛玉楼如此小心还是被人看到了。 于是,朝堂震惊。 右丞薛玉楼成为女帝的入幕之宾,大有代替摄政王的意思。守城将军铁甲黑着脸,看着薛玉楼,目露杀光。 安琴很晚才起身,吃了点东西,更是懒懒的哪里都不肯去。 安琴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她自打回宫以来就没有去看过小公主。小公主只是被乳母伺候着,而她这个亲生母亲却不闻不问的。(.) 铁甲自安琴回宫后,很少出现在她面前,安琴却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暗暗守护着。 他呼吸愈见沉乱,安琴骇笑出声,“铁甲,你功夫退步了?怎么出了这么大动静?” 原来铁甲可是从不出声的。 沉寂片刻,铁甲才从暗中闪了出来。 再见她,她愈发美丽。更让他情不自禁。他总是控制不住的动心,那不安分的冲动就在身下昂扬。 安琴见他身形傲挺,与长亭无异。安琴勾了勾手,他便走上前来。安琴单臂勾在他的肩上,她发现自己的欲|望愈发强烈。好像不收控制一般,她伸出淡红色舌尖,轻轻舔了下自己的唇。 铁甲快要疯了,他呆立在那里,目光愈发灼热,看着安琴说不出话来。 俯下身子,他的心砰砰的跳着。像是要冲了出来一般,他强强忍住。 铁甲沙哑的叫了一声,“皇上。” 安琴伸手一推,把他推倒在玉阶之上,她压了上去,双腿跨在铁甲腰上,坐了下去,正好贴在他高扬的渴望之上。 安琴伸出手点在他的胸口上,笑意迷乱。 “你爱我么?”她抬起铁甲的下巴,扬唇而笑。 自从失去了此生最珍爱的卓翎,她便无所谓了,放荡恣肆又如何,她就是想要更多的男人来填补她体内的空|虚寂寞。铁甲,这个男人是她喜欢的一种,宽阔的胸怀,坚实的肌肉,他完美的身体让安琴想要就这样霸占了他。 她就要做一个风|流的帝王,夜夜沉沦,日日欢爱。 铁甲想不了那么多,试想一下,一个你深爱的女人如此勾魂摄魄的坐在你身上,问你,“你爱我么?”你会怎么办? 安琴双肩露在外面,她的衣服不知道是何时被扯了下来,双峰若隐若现,雪白色的肌肤,精致的锁骨,没有一样不让铁甲发疯。 人生最幸福的就是意外发现,你深爱的人,也很喜欢你。对,只能用喜欢二字。因为没办法说爱。铁甲知道安琴不爱他。 铁甲下身已经高高扬起,坚硬如石,安琴隔着衣物都可以感受到他的炽热。安琴微微张口,铁甲此刻已经转被动为主动。他扯下腰带,胸口起伏不定,他躺在安琴的身下,急切的征求了下安琴的同意,“皇上……可以么……我……可以么…….” 安琴已经浑身滚烫,“快给我,快给我!”她拉着铁甲的双臂,坐在他身上摇动着。 她这一动,铁甲不断低吼。 他强稳住安琴的身体,退下安琴身上的衣服。 她的裙子很复杂,铁甲从她腰间白玉腰带下手,胡乱的扯开,动作粗鲁而着急。其实安琴也同样渴|望着,她眼底蕴笑,看着铁甲在她身上放肆而为。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刻,她的美丽,总让人发狂。她喜欢看世间所有男人跪倒在她的身下。似乎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忘掉他,忘掉卓翎,忘掉那个离开她的男人。 她身下露出,隐秘的,散发着女人最妩媚的气息。 铁甲探出两根手指,深入其中,安琴惊呼了下,却感受着他的动作,好撩人,好刺痒。 直到铁甲感受到了她的热情已经泛滥,铁甲才扯下自己身下最后一层衣物,动了下身子顶入进去。 安琴和铁甲同时发出一声低呼。 铁甲不住的上下抽动,他腰间很有力量,安琴坐在他身上,被他顶的难受。他的太大了,让安琴受不了,她瘫软在铁甲身上,连连告饶,“轻点,轻点。”安琴的声音近乎于哭。 铁甲不想绕她,他喜欢看安琴受不住的样子,绝色的人在他身上欢爱,这样的刺激,他哪里忍得住! 铁甲一扭身,把安琴放在了玉阶之上,他变换动作,却从没有离开过安琴的身子,坚实的炙热还在她体内放肆的律动着。安琴捂着了自己的脸,她弓起身子,任他摆弄。 铁甲却在这时,轻轻撤离,他握住了自己的渴望,在边上磨蹭。 安琴发现,这样的撩|拨已经让她快要疯了,她动了动身子,“继续,继续啊……” 铁甲偏偏不要,这一次,在他眼里是第一次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他要豁出性命去爱,却索要。他不知道能不能,但是此刻他没有理智了,他把炽|热放在安琴的小腹上,滑腻的感觉,滚烫的拨|弄着安琴的肌肤。 安琴被他的所折服,弯起腰,想要去握住,她的手放在那上面,不断套弄,给了他第一次这样的动作。她从未为任何男人做过这样的事! 铁甲扬起头,差点破功……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换了很多地方,在这寝殿里胡闹了一整日,声音如浪,传出寝殿。让殿外伺候着的宫婢不禁面色烧红,他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勾|引啊。不经人事的宫婢,早已春|心|荡|漾。 第30章 新欢与旧爱 此刻的朝堂之上,若非薛玉楼一人撑住大局,恐怕早已乱成一锅粥了。 他今日心情很好,原因呢,就不用多说了。 女帝进来男宠无数。先有右丞薛玉楼,后有守城将军铁甲,据说,后宫之中还有一个神秘男人。 一个女人,如此荒|淫,即便是九五之尊,也让人难以接受。 毕竟,这个江山,还是男人的江山! 可是安琴好像已经无所谓了,她任性而为,在禁宫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就连刚刚落地的小公主,她也不问不问。 群臣多次进言,都被她挡在了宫外。[] 薛玉楼为人谨慎,处事严明,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掌管得很好。最重要的事,他很忠心,绝不会篡权逼宫。所以,安琴也乐得轻松。 这可能是女人当帝的唯一好处,她的江山有人帮她管,她的兵权也放在了最稳重的人的手里,这些人甘愿为她生为她死,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哪怕不给俸禄都行! 铁甲也许是眼下最幸福人,因为这一次,他才是那个陪在安琴左右的男人。 安琴对他很宠信,准他夜夜留宿寝殿之中。 这一日,安琴早早起身,不知去了哪里。 铁甲还睡在龙榻上,昨夜闹了一宿,他唇角都还带笑。却被人硬生生的从床上惊醒。 铁甲也不愧是黑衣精卫出身,他猛地就清醒了,抓过床边的衣服刷的一声披了上去。 虎目闪光,他吼道,“做什么?” 小太监被吓了一跳,退到一边,露出了他身后的人。铁甲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将军府的高风。 现在长亭是云棠的护国大将军,赐将军府,手握整个云棠的兵权。位高权重,朝堂之上,不乏长亭的亲信。高风,便是长亭坐下一员猛将。 铁甲皱了皱们,冷声问道,“这是万岁寝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 高风轻蔑一瞥,从身后拿出大将军府的令牌,“大将军要见你!” 铁甲阴着面色,冷笑说道,“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将军有这样的权力了,竟敢到万岁的寝宫里放肆。” 高风忠于长亭,长亭下了死令,所以高风根本不把铁甲这个女帝的入幕之宾放在眼中。他骤然出手,欲抓住铁甲衣领。 铁甲也不是吃素的,他横臂护挡,划掉高风的攻势,铁甲跳下床,眸中凛凛杀机顿现。 正当两人僵持住时,高风冷然笑道,“铁将军难道没有胆子和末将走一趟么?” 铁甲沉肃着脸色没有答话。 高风哼笑,“怕什么呢?怕大将军杖责你么?” 铁甲暗自沉吟片刻,闷声回道,“更衣过后便随你走一趟!”他就不信,长亭能怎么样他! 长亭和铁甲私仇不断,如今,铁甲这种身份,更激化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况且,两个人都属于硬朗朗的铁血将军,谁都不肯服输,所以平日里针锋相对也是有的。只不过,像这样光明正大的抓人倒还是第一次! 铁甲匆忙换上禁军的铜甲,并未交代下人,就随着高风出了皇宫,往大将军的府邸而去了。 第1章 女帝离宫出走 在云棠万里江山之北,有古城名平安,城北山上有一座废了很久的宫殿,据说,这里曾是云棠太祖皇帝为了一个他深爱过的女人建造而成的。 细雨蒙蒙的天气,女子牵着马,走在小石子路上。 她并未撑伞,任由雨滴打落她绝色面容之上。未着妆色,却清丽动人。她的身上,环绕着高贵的王者之气。 城郊小村,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村民们都从屋子里纷纷探出头,想要看清这个女人的样貌。 她一身儿玫瑰色短裙,脚蹬祥云秀样的白色长靴,腰上系了金色绒绳。华美艳丽,美得嚣张迫人。她眉目间,清冷孤傲,似还带着一丝狡黠笑意。 “好漂亮的姑娘!”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赞叹。 女子轻蔑回头,眸中锐光顿现,刺得那人不敢再说话。 这女人是美得倾城绝代,但始终都是一朵带刺儿的玫瑰,没人敢去采撷。 这女子,自然就是云棠最尊贵最高傲的女子,钟离安琴。 她竟然放下了天下,一人独行离宫。 漫无目的,又意有所指。 宫里已经乱作一团,当日铁甲被带到了长亭的大将军府,长亭黑着脸坐在最高处。 铁甲一身儿黑色锦衣走了上去,并未有恭敬之色。(.无弹窗广告) 长亭单手扶住大椅子的一侧扶手,冷颜端坐,“如今铁将军真的是好大的谱儿,我竟然请不来你!” 铁甲别开目光,也不相让,“末将地位卑贱,哪里比得上大将军威风!” 两人一来一回,针锋相对,惹得身边人都刺痒难耐。 长亭恨这个人,恨他代替了自己躺上了安琴的龙床。他曾经很确定,安琴只是想要放纵,并不是真的爱上了那些男人。可是那一日,长亭在后宫亲眼看到了安琴与铁甲。 男人一袭黑衣,女人轻纱薄缎素色宫裙,无比和谐。她笑着躺进男人的臂弯,就如同曾经,她曾靠在长亭怀中一样。面带笑意,温柔可人。 长亭简直发了狂,他不停的用手捶打着石壁,直至手指面上血肉模糊。他忘记了疼痛,眼前不断闪过的,是安琴和别人的你侬我侬。 他们是夫妻啊,曾经山盟海誓,曾经生死与共。 安琴曾为了他,放弃江山尊位,心甘情愿的与他浪迹江湖,吃尽一切苦痛,可是就在他们可以在一起的时候,安琴选择了别人。 他们有了女儿,小公主宁歌,她也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长亭再也受不住这样的煎熬。 她的妩媚可爱,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他发誓要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那么,就从这个铁甲开始吧! 长亭的右手小指上那金色的甲套还闪闪泛光,他张开手臂,摊开手掌,身边的高风便会意的递上了长亭的佩剑。金光闪闪,青玉为饰,这是当年安琴的东西!曾经象征着长亭至高无上的地位。 铁甲眸中一阵冷寒之意,邪笑而语,“怎么?大将军是想与末将切磋一下武艺么?” 长亭嘴角抽动,拔出长剑,银光闪动,他直指铁甲,动了下下巴,挑战之意,不言已明。 第2章 平安灯会的一场邂逅 宫里头为安琴决斗,她这边在平安城里倒是乐得清闲。 安琴找了个小客栈住下,客栈掌柜的是个老妇人,看起来人很和善。 “姑娘,打尖儿还是住店?”老妇人暖笑道。 安琴冷道,“住下!” 老妇人也不着恼,叫着店里的伙计,跟他说道,“带这姑娘去客房。” 安琴挥了挥手,“把我的东西先放进去,拿点吃的,我饿了!”她把包袱扔给了小伙计,自己则坐到一边,倒了杯茶喝着。 老妇人点了点头,按照安琴的吩咐做了。 别看这是一家小店,菜色倒是很好,看起来很香,安琴一路走来很饿了,端起碗吃了起来。老妇人见安琴漂亮,气质又好,十分喜欢,便坐到了前面,问道,“姑娘是外边儿来的?” 安琴抬起眼睛,“是。”有些不耐烦的回答道。 老妇人慈笑,“来的正是时候呢,今儿晚上有三年一度的灯节,可热闹了。城里未嫁的姑娘和未娶的年轻人都会上街,想你这样漂亮的姑娘,一定能夺得花魁。到时候,名满整个平安城!” 安琴对花魁之事不感兴趣,倒是很想看看灯节是个什么样子。她在禁宫长大,未曾见过这样的集会。(.好看的小说)此次出走,也并无目的,走到哪里算哪里,多停留一日,倒也无妨。 安琴低下头,继续扒拉碗里的饭。 老妇人见这个姑娘冷冷清清的,也不再多说什么,独自离开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倒真是一片五彩景象。安琴点上美美的妆容,独自上街,美眸冷冰,扫过周围情景。 女子们成群结队的上街,个个都是花枝招展,盛装打扮,生怕被别人比过去了一样。男人们四处张望,就想看看期待中的人会不会在灯火阑珊之处。 安琴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女人们偷偷的看,窃窃议论,羡慕之中,又暗自鄙夷。男人们各个轻轻抽气,这样倾城绝代的美人是百闻不如一见,她在灯火辉映下,美得比月色迷人。 人群们因为安琴而静了下来。 她的身上似乎粘了很多人的眼睛。她很厌烦这样的感觉,冷眸如飞霜雪,扫过身边的人。却不知,这样的她,更加美丽。 突然,她身后一阵人声鼎沸,她循声望去,却看见一个白衣男人冲着她快速的跑了过来,在看到她容颜的时候,男人的速度慢了下来,微微张口,眸中有惊异的色彩。 正因为那白衣男人的减速,他身后的人群眼看着就要追了上来,男人吓了一跳,慌乱之中他拉住了安琴的手。不容安琴拜托,她已经被那男人拉着跑走。 安琴被他拖着一直跑,那男人把她的手握得很紧,安琴冲他大叫,“你放开我啊!你干嘛拉着我跑!” 男人回头对安琴坏笑,“你要是不想被后面的人踩死,就跟着我!” 安琴气恼的回头看了一眼,她吓了一跳,怎么追他们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各个手里拿着灯,拼命的向他们跑来。 不知跑了多久,安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拽了拽那男人,“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男人也有点累,轻轻喘气,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亮光,他才松了口气,拉着安琴跳下小巧,落在一艘小船上。 安琴推开他,“你干嘛带我上船!” 男人暂不理她,而是扔给了船头坐着的老头一个碎银子,说道,“绕着城转转!” 平安城城边上有一条小河,河面很宽,绕着河可以看到城里各色景物。 老头拿了钱,摇开了桨,小船便摇摇晃晃的向前滑行着。 男人笑着坐在船尾,示意安琴也坐,他说,“跑了这么久,你还能讲出话来,你练过功夫?” 很少见到有姑娘体力这么好! 她不仅貌美,而且冷艳,又有这么好的身手,真是难得一见的女子。 安琴皱了皱眉,坐到他对面,仔细得迎着点点星光看了看这个男人。肤若皎月,玉颜精致,好一个美人般的面容,但是胸膛宽阔,身形矫健,比赵延美的妩媚又多了几分英气。真是个完美的人。 安琴却不曾心动,她冷道,“你是谁?” 男人笑了笑,如实回答,“我叫萧综。” 安琴只是轻轻嗯了一下,男人很惊讶,他叫道,“你不认识我?” 听到他萧综的名号,这女人竟然可以如此镇定自若! 安琴瞥了他一眼,“我该认识你么?”这人真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拉着她开跑,又莫名其妙的把她带上了小船。 萧综暗下了脸色,似乎有些不悦。 “你干嘛带着我跑?”安琴突然想起来她要说什么,扬声叫道。 萧综眼眸亮了起来,笑道,“今儿是灯节,没嫁人的没娶亲的人都会上街。把手里的灯硬塞给自己看中了的,要是被塞上那灯,就非嫁非娶不可!多恐怖!”他故意狰狞起面容。 安琴皱了皱眉,没想到这灯节还有这样的说法。 萧综仔细的看了看安琴,说道,“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若不是我带你跑开,你早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他掸了掸衣服,叹道,“那些女人也真够有劲的,差点把我衣服拽下来!” 安琴撇了下嘴,不再说话。 她冰瞳看向别处,发现在灯火辉映之下,这座小城,真的美得犹如仙境一般。处处琉璃生辉,不乏笑语之声传来。 安琴不觉,唇边溢上淡淡微笑。 萧综眸光沉沉,坐于安琴身侧,专注看她。一颗心早已忘记跳动。只随着安琴的一颦一簇而略有抽动。 坐船游景,别有滋味。 安琴倒也安然的坐在船上欣赏起来。 萧综指着一处明亮,对安琴说道,“你看,那个地方的灯是不是特别好看?” 安琴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过去,笑了下,指着旁边一处,“倒不如那边的兔子灯可爱!” 安琴喜欢兔子,在皇宫的猎场里也有很多小野兔,只是卓翎从不准她养。那些兔子,多数死在了安琴的箭下。 卓翎……思绪纷飞。笑容渐失。 如今,他是生是死? 第3章 疯狂的嫉妒 看着安琴渐渐暗下的笑容,萧综的心竟也跟着失落几分,他不知道安琴此刻思念着谁,不禁脱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是否触景生情,渐渐感伤? 安琴别开目光,萍水相逢,安琴不想也不能说的太多。她叹了口气,岔开话题,“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吧。” “我不是!”萧综也没有纠结前面的事,而是很爽快的笑道。“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安琴挑眉问道。 “是啊,我爹逼我成亲,我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萧综衣着华贵,气质也还好,很像大家子的公子哥。少年不知愁,真好。 安琴似乎忘了,她也才十多岁的年纪。 也许是她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够别人过好几辈子的了。她真的很累,希望躲开一切纷争,去过过那最平凡的生活。 像一个女孩一样,开心玩乐。 所以,她才独自跑出宫来。 管他朝廷里会乱成什么样,再乱也不会乱的没边。因为她相信,长亭和薛玉楼会为她把江山守住的。除去了赵谦,乐安王达日阿赤,现在放眼江山,已经没有人和安琴这个女滴作对了。而朝堂之上,掌握大权的又都是深爱她的男人,她哪里还用操心?至于那个闻人玉,安琴也已经不想管了,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卓翎也已经不在了,闻人玉对江山也毫无兴趣。 这样一想,安琴反倒展颜而笑。 她觉得,这一趟出来,也许会有意外收获。放松心情吧,她劝慰自己。 安琴虽然是漫无目的的走,却也有一个大概的方向。那就是这座平安城的废旧宫殿。她要去看看,还记得那座古墓么?帝都悬崖之下的古墓?藏满珠宝的那一个!那里面,有云棠皇室的惊天秘密,安琴想要一探究竟。 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不过,城内离废旧的宫殿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她便在此停留一个晚上。没想到,就遇上了眼前的这个人。 萧综自来风流,见到安琴这样漂亮的姑娘还不动手?他贴近了安琴,“你住在哪里?明天我带你吃点这平安城有名的小吃吧?” 他约她。安琴也无聊,有个不太讨厌的男人陪,倒也不是坏事。 安琴虽然心里不排斥,但是面上依旧冷清,“好吧。我住在客栈里。” 那个客栈很小,安琴都不记得叫什么名字。 萧综眼眸一亮,“我刚到这儿,还没地方住,不如待会儿和你一起回去。住得近些,也方便嘛。”他脱口而出。 随即萧综觉得有些不对,便急忙掩口,有些尴尬。 安琴则挑眉问道,“方便什么?” 方便他展开攻势呗。可是怎么能这么回答?萧综笑了下,掩饰说道,“方便带你出去玩呗。” 安琴瞥了他一眼,又向别处看着点点灯火。 宫内很乱,长亭与铁甲过招,铁甲功夫不错,但是比之长亭差的还远!长亭一脚将他扬飞,狠狠的向他刺去一剑,铁甲闷哼一声身体被长亭刺透。 高风冷冷而笑,他早就看铁甲不顺眼了,仗着女帝对他的宠幸,他就天天赖在女帝寝宫里,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住手!”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长亭一愣,冷冷回头,他手上的长剑还留在铁甲的身体里。鲜血如注,喷涌出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右丞,锦衣朝服的薛玉楼。 长亭拔出长剑,接过高风递上来的白绸,眸中杀机并未减退半分,反而有种冷凝之色。 “怎么?大将军一气之下,就可以滥杀无辜么?”薛玉楼拦在了长亭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铁甲。 “无辜?何来无辜一说?”长亭冷哼说道。 薛玉楼冷冷而笑,柔音发寒,“不就是因为近来铁将军深受万岁宠幸,大将军这才气不过的。”微微一顿,又道,“万岁喜欢谁,那是万岁的权力,不需要问过大将军的意思吧。” 长亭下一个目标便是薛玉楼,他今日倒好,自己送上门来,还说了这么一堆找死的话,长亭早已是恨得牙痒痒了。(.好看的小说) 他正要出手,薛玉楼却迎了上去,眸光发寒,“大将军,如果你杀了我们,你还能得到万岁的些许怜爱,那么,动手吧!我祝大将军和万岁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句话,如惊雷一般在长亭心底炸了开来。 是啊,在他满手染红之后,安琴还会不会爱他?杀了这些人,难道不会出现另外的一些人么?安琴素手轻勾,就有多少男人愿意拜倒在她的裙下! 长亭愤然将佩剑扔给了高风,转身离去。 薛玉楼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他眸光一转,吩咐自己带来的手下,说道,“把铁将军送回宫内治伤!” 手下人应声,“是。” 随即上来几名禁军将铁甲抬了出去。 还好薛玉楼来得及时,铁甲只是流了很多血,并无大碍。铁甲是黑衣精卫,从来受的伤不在少数,岂会在乎这样一点。长亭确实是下了狠手,把铁甲的肉刺穿,留下好大的一个血洞。 “右丞大人还有事?” 长亭愤然的走到自己府中内院负手立在那里,在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微微侧眸说道,语中全是不屑的意味。 薛玉楼轻轻摇首,“你不必恨我,更无需嫉妒铁甲,我们,都只是万岁闲来无聊,放纵的工具。” 薛玉楼很清楚,他自始至终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一个。 安琴爱的是卓翎,和长亭。 这两人,才是安琴用尽心力去爱的男人。 对卓翎,安琴是以一个女人,最深切最激烈的爱恋。而对长亭,安琴的爱,也是爱。他们一起走过的岁月,那么真实,怎么可能说忘就忘?正是因为安琴太爱长亭了所以她根本不敢面对长亭。 更何况,长亭和安琴还有一个女儿! 那么可爱美丽的小公主。钟离宁歌!想来长大之后,也一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她的出生,注定满身荣光,她是未来的天子,是要接过安琴帝位的继承人! 卓翎离开之后,长亭便是安琴唯一的深爱。 薛玉楼完全想不通,长亭拥有的那么多,他还要去嫉恨别人? 长亭才是最受嫉恨的人吧! 薛玉楼的话,似乎让长亭安静下来。他坐在那里,双眸中的血色杀意,渐渐消失。 “她是一个绝世的女子。旁人爱她,再自然不过了。”薛玉楼浅浅而笑。 没有人敢强迫安琴,她身边的男人,都是她经过她准许的!是她主动,那么,在面对安琴的主动之时,有谁可以无动于衷? 长亭闭上眼,很痛苦。 薛玉楼则道,“我现在是什么都不想了。能这样看着她,我已经很满足了。为她守住这个江山,震住整个朝堂,让她能够快快乐乐的。这就是我的唯一的要求。” 薛玉楼这样超然,到让长亭觉得,他的爱,愈发渺小。 不过,我一直认为,爱情都是自私的。 有谁能够看着自己的心爱的人和别人在床上翻江倒海而无动于衷的? 这根本不可能! 长亭的爱太深,深到已经放不下任何人了。他和安琴还有一个女儿,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正是这样的身份和关系,让长亭忘记了安琴的地位!她是皇帝啊,她坐拥万里江山,她的话便是圣旨! 她和别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同日而语! 她即便是要后宫三千,又有谁来反对? “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办法解开和她之间的问题。让她重新回到我的怀中。我相信,只要她解开心结,她便会回到从前那样。只属于你一个!”薛玉楼拍了拍长亭的肩膀。 安琴的为人,其实薛玉楼早已看清了,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也希望独一无二的对待。 只是,放纵,让安琴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他的话,恳切的让长亭心动了。 长亭颓然的张开眼睛,侧眸问他,“我们真的……真的……有可能回到从前么?” 长亭的唇在颤,他真的很恐惧。 想到安琴对他的决绝,他就好一阵心痛。不止一次的问着自己,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在一起,为什么老天要把他们逼到这个绝境里? 薛玉楼苦笑,眼底竟也蕴着心痛之色,“你们一定能够回到从前。你们必须回到从前!” 安琴这些日子以来,面上在笑,心在流血。 能够安慰她心伤的,就只有长亭。 薛玉楼真的不忍看着安琴变成那样,虽然,代价会是他永远得不到安琴。可是,他不在乎! 他只要安琴幸福! 平安古城,日光熹微。 安琴睡得很舒服,一夜无梦,很安静。并不像前几日那样,只要一闭眼,就全是卓翎的身影盘旋在眼前。 敲门声音传来,安琴皱了下眉,她才想到,是那个叫萧综的男人住在她隔壁。 “做什么?”安琴揉了揉眼睛,半坐在床上扬声问道。 萧综略带笑意的声音传了来,“不是说好要一起出去玩么?怎么,你忘了?” 安琴扁了扁嘴,没想到这个人还真殷切,遂叹了口气,说道,“你先下去等我。” 萧综答应了一声才离开。 安琴换过衣服走了下去。 素色短裙,精致妆容,她美得不似凡俗。清丽可爱,让人移不开视线。 萧综讶然张口,她比昨天晚上还美。他笑了下,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赚到了。不过,到此为止,萧综对安琴也仅仅是一片欣赏之意。 人对于美丽的东西,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去欣赏的。 “今天去哪里?”安琴坐在他身边,自己倒了一杯茶。 还未待萧综回答,客站外面,便走进来一堆人,只冲着萧综而来。 萧综大惊失色,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安琴不惊不慌,挑了下眉,轻道,“找你的?” 萧综面如土色,暗暗骂了一句! 那些走了过来,为首之人对萧综抱了下拳,说道,“少主,请与属下回庄!” 第4章 林中刺杀 安琴扬唇轻笑,这个萧综到底什么来头?看样子还很有背景! 萍水相逢,安琴还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带她怎样的一番境遇。[] 萧综背过身子不去看那些来的人。 为首的人只好又一次恳求道,“少主,请和属下回庄!” 安琴垂眸啜茶,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萧综知道自己的是逃不过了,哭丧个脸,很无奈的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随即抬头对安琴说道,“走吧,我们四处看看去!” 安琴冷冷展露笑颜,“算了,你还是快和他们回去吧!”她并不缺萧综这个人在她身边。看到这么多人来找萧综,安琴嫌麻烦,不想再与他纠结,便甩了一句给他。 萧综还想再说什么,安琴已经拂袖而去,不给他留下任何余地。 萧综看着她冰凉背影有些难过,他一直以为,和安琴在那么美丽的夜晚相遇,也许会有一番同样美丽的未来。 只可惜,他想多了。 萧综垂头丧气的被那些人带走,都不曾再与安琴说什么话。 及至晌午,安琴无事,便想要上山看看那座废旧的宫殿。 她拿好自己的东西,策马而行,往山上走去。 就听见林间好一阵打斗的声音,安琴本不欲多管闲事,谁知却在一个不经意间,看清楚了陷落包围之中的那个人,竟是萧综! 他左肩膀上已经全是鲜血,动作迟缓,招招落后。看来缠斗已久,他再无力气。 安琴看得热血有些沸腾,眼看着萧综就要倒下去,而他只要一倒,就必死无疑!安琴只好跳下马背,疾步冲了上去,从侧面拉住了萧综的肩膀,脚上一记飞踹将他身前想要攻击他的人踹飞。 安琴动作干净而利索,下手狠辣,不一会,这些人就都被打散。 有两三个逃了,剩下的全部安琴踩断了骨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安琴这才看清,要杀萧综的人竟是今日找他的人! 难道是家奴叛乱? 还是别有隐情? 安琴想不通,她一个错神之际,萧综靠在她肩上的身体缓缓滑了下去。他玉颜苍白,已经毫无血色。安琴的心莫名的被触痛了,这一幅情景,多像那时那刻,长亭的生死时分? 安琴扶住了萧综,脚上踩住了一个人的右手,喝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那人被安琴踩住了小手指,疼得钻心刺骨,“是二庄主!二庄主拍我们来的!” 萧综趴在安琴肩上突然发出一丝冷笑,虚弱的声音在安琴耳边上响起,“我就知道是他……” 说完,萧综便倒在了安琴怀里,再也提不起力气了。 安琴见他失血过多,不容耽搁,便踢了一脚地上的那个人,扶着萧综离开了。 那些人刺杀少主不成,只好拖着一身的重伤往回赶,给二庄主报信。 安琴一边扶着萧综,一边在想,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下手如此狠毒,安琴未曾料想,她逃离了宫廷纷争,又卷入了江湖之间的恩恩怨怨。 这让她很头疼! 其实,安琴不知道,她这样的一番境遇会给她带来不小的惊喜! 第5章 也许与卓翎有关 月夜,林中枯木烧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安琴坐在一边,时不时看一眼躺在那边的男人。 这个人心智未熟,还是个纨绔的少爷。 今日受伤,伤势不轻,看来有他受得。 直到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安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扶了扶他的身子,“还好吧。” 萧综看到她,心里很一阵温暖,淡淡牵唇而笑,“还没死。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安琴倒是不以为然,帮他挪了挪身子,让他靠在大树上,这样舒服些。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安琴皱了眉,想要知道其中隐情。 萧综冷哼笑道,“是我那二叔,他们并非要杀我,而是要把我送到帝都去。” 安琴更是疑惑,“送到帝都去?” “是。”萧综只要一想到这事儿,就骇笑不止,感慨自己命苦。 安琴起了兴致,她抱膝坐在萧综身边,静静的听他说。 “因为……他想把我送进宫,给女帝当男宠。”萧综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安琴却叫了起来,“你说什么?” 萧综被她看着,面色已经泛红,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安琴好笑的摇了摇头,“我怎么不知道现在的皇帝还有这种命令啊?” 她虽然近来放纵,却也不是随便一个男的就行,她要看得上,还要有几分情意,要不然,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宽衣解带,这事儿,她可真的做不出来。(.) 民间到底在传些什么闲话啊?! 竟然还给她选上了男宠了!真的要她后宫三千么! 安琴撅起了嘴,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萧综奇怪的看着安琴,问道,“你怎么了?”这事儿太荒唐了,难道吓到她了? 安琴泄了口气,摇了下手,“没事,他们把你送进宫又如何?” “他们希望我博得女帝的宠爱,然后偷一样东西给他们。”萧综似乎对安琴毫无防备,尽管他连她名字都还不知道呢,对她的身份更是一无所知。可是,安琴救了他,他就信她,况且,萧综一直惊叹安琴的美貌和气质。 萧综这话可一下子把安琴的心攫住了,她眸光闪顿,“宫里,有什么东西是你们想要的?” 萧综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他们没说。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就跑了出来。一直到了这里,见到了你。刚刚他们抓我,我想要逃跑,动起手来,没想到他们那么狠……”萧综动了动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安琴拍了拍他,“行了,你先别动了。再动,你的肩膀都要废掉了!” 萧综专注看她,唇角抿笑,突然觉得,这样的情景好温柔,好幸福。他点了点头,依言靠在那里,很安静。 安琴觉得这事儿不对,大大的不对。 江湖之中竟会有人觊觎禁宫之物。到底是什么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不惜把自己的家人作为男宠送入皇宫。 安琴想着,也许,有必要查个究竟,她问,“你家是哪里?” 萧综抿唇笑道,“看来你也不是江湖中人,怪不得听了我的名字,还不知道我家是哪里。” 看来,这个人的来头大得很啊! 安琴等他继续说,只听他道,“我萧南之的儿子,燕归山庄的少主人。” 萧南之?安琴好似听过这个名字。她快速的想了想,突然想到卓翎曾经说过,萧南之和董士熙都是他就是好友,燕归山庄就是他赐给萧南之的。在卓翎掌权之后,这两个人,一个遁入空门,一个流落江湖,都不再过问政事了。 既然是卓翎旧时好友,那么他们已经在江湖中过了这么多年了,为何还要涉足宫内纷争?去皇宫里面偷东西,看来这件东西绝不是一般之物。 会不会与卓翎有关? 萧综并不知道安琴心里已经想到了这么多,便解释道,“萧南之是我爹,他和当朝摄政王是曾经的好友,打下天下之后,我爹就放手兵权,踏入江湖,不再过问朝政了。摄政王当年还赐给我爹燕归山庄。要抓我的那个人就是我二叔,萧文邕。” 安琴问道,“萧南之死了?” 她说话直。因为她从来不需要顾及什么礼数,她就是一切的主宰,都只有别人顺着她说话,她哪里要去考虑自己的话合不合适呢! 萧综只是抽了下嘴角,并没有生气,“是,我爹很多年就过世了。一直都是二叔在管着庄内事务。我不喜欢被拘束,所以一直在外面玩。” 安琴哦了一声,只是暗暗计划着,她到底该怎么去弄请这些事情。虽然她不想再涉足这些事,可是,这件事不一样的。安琴始终觉得,与卓翎有关!既然与他有关,那么安琴一定要管到底了! 安琴很想和萧综去他那个燕归山庄看看,可是萧综却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哪里了。那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萧综心灰意冷,他没想到,他的二叔竟然可以如此狠心的对待他。 这个男人很美,很完美。 除却他,恐怕只有一个赵延美给安琴留下过这样的印象。赵延美出事了,安琴始终心存歉疚,对这个萧综也就不那么反感。 她看着萧综,淡淡笑道,“你就不想夺回你庄主的地位么?” 老庄主去世,自然应该是由少庄主接班。哪里轮的上二庄主?安琴想,也许可以从这里下手。 萧综奇怪的看了一眼安琴,苍白的双唇微启,说道,“你真的是不同凡响的一个女孩儿。功夫这么好。你到底是谁啊?” 寻常女子根本不可能有安琴这样的气质。 对安琴的身份,萧综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了,只不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钟离安琴,他本该进宫伺候的女帝。 呵,命运真可笑。 如果知道女帝是这个样子的,不知道萧综还会不会逃跑呢? 安琴瘪了瘪嘴,说道,“你别我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萧综皱了秀眉,“那我怎么叫你?” 第6章 男人之间的承诺 安琴觉得萧综很可爱,笑了下,“你就叫我翎儿吧。”她用卓翎的名字。 萧综知道这是假名,却还是很开心的接受了。 只是他仍然不知道,安琴对他,只是利用而已。 现在他受伤,安琴自然不能逼得太紧,以免让他起疑。 这一边,宫内已经得知安琴出宫的消息了,只不过是薛玉楼一手掩盖下来! 薛玉楼权倾朝野,幸好他没有一点坏心,要不然,这个江山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铁甲的伤好了大半,只是他受了很大刺激,成天闭门不出。输给了长亭,他已经信心尽失。觉得安琴再不会爱他了。 薛玉楼命人好好伺候他,然后找了自己手下代替铁甲的位置,将宫内消息锁住。 但是,纸包不住火,安琴那日去了乐安,他已经够心惊胆战了,又来一次,他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一次不比上次,安琴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走了!去了哪里,要干什么,有没有人保护她,薛玉楼统统不知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长亭! 他换过便服,坐着马车来到了大将军府,很低调的进了门。 长亭竟不再府内,打听之下,薛玉楼才知道长亭进了宫! 薛玉楼怕长亭暴露安琴不在宫内之事,便急急忙忙的又赶回了皇宫。 他累的气喘吁吁,在小公主的寝殿见到了长亭。 长亭抱着小公主宁歌的身子,目露慈爱之光,他是个好男人,也会是个好父亲。他只想快点找到原来的那个安琴,然后他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薛玉楼松了口气,命众人都退下。 “你已经知道了?”薛玉楼出声问道。 长亭只是专注的看着小公主,闷声说道,“她一出宫门,我就让人跟着她了。” 原来,什么都没有瞒得过长亭的眼睛! 不愧是统帅三军的大将军,虎爪伸的够快的!薛玉楼暗暗惊叹。 薛玉楼问,“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我要去找她。”长亭实在是舍不下小公主,可是他更不能让安琴就这样胡闹下去。他今日进宫,就是想要再看看小公主。 薛玉楼看他的动作,心里也不禁软下几分。 他走上前,对长亭说道,“我会照顾小公主的,你放心去吧。这里的一切,我来操心!” 其实,薛玉楼这个人不坏,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帮助他们!只因安琴之事,长亭对他没什么好感。可是时至如今,长亭也想明白了。他把小公主放在软软的毯子上,转过身,对薛玉楼沉声说道,“谢谢你。” 大恩不言谢。 像长亭这样的男人,能说出一个谢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薛玉楼自然明白,他牵唇暖笑,“这个江山,都还是她的。如果你能找她回来,告诉她,这是她的家,永远都是她的!我会为她好好看住,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长亭眸光泛着坚定之色,他点了下头。 “还有,那个人,不见了。我想他也应该得知安琴不再的事了,你要小心!”薛玉楼压低了声音,对长亭说道。 第7章 激将法 安琴当日执意带闻人玉回宫,薛玉楼和长亭都是持反对意见的。在这件事上,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含糊过。 长亭一直派人盯着闻人玉,生怕他搞鬼,薛玉楼在朝上也是严防死守。不过,这个闻人玉好像真的没什么坏心似的,平日里也就是在宫内陪陪小公主,教教安琴武功什么的。 只是,自打安琴离宫之后,闻人玉也跟着不见了。 这令所有人不安! 毕竟,先前所有纷争,都是因为闻人玉而起的。即便不是他直接做的,也多多少少都和他有关系。 薛玉楼和长亭俩人合计了一番,将宫内一应事情安排妥当,由长亭最信任的高风接管大将军兵权,驻扎宫外,以防动乱。 朝上自然不必说,薛玉楼会办好一切事情的。 不多时,长亭即刻起行,按照手下不断传来的消息一路追了上去。 而这边,安琴都还一无所知。 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萧综这个人身上。 受伤的萧综说什么也不肯回燕归山庄了,他要跟着安琴一起走,“翎儿,不如我们结伴,一起访遍名川,欣赏这个锦绣江山。” 安琴佯作不悦,“你一个大男人,有家不敢回,非得跟着我!” “谁说我不敢回了?”心思简单的萧综立马变了脸色,被安琴一激,他焦急的嚷嚷说道。 安琴狡黠笑道,“你若是敢,你就回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我就考虑考虑,是不是要跟你一起遍访面名川。” 萧综为搏美人一笑,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啊,那我就带你一起回燕归山庄!” 话不多说,萧综果然带着安琴返回到坐落在平安城不远处的燕归山庄。他们快马而行,只用了三天时间。 守门的人见状,立马跑进门内通告。 好一座高门大府的燕归山庄,果然有点帝王钦赐的感觉。朱门碧瓦,倒像是安琴的某一座行宫。 安琴冷颜发笑,“真气派。”她慨叹道。 萧综侧眸静静的望着安琴,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已经完全被安琴身上的灵气所吸引了。他想着,一定要夺回庄主之位,然后三媒六聘,娶她过门! 当然,这也只是萧综一人的想法而已。 他还不知道,在他身边的这个女子,是云棠最尊贵,最有权势的钟离安琴,千古一帝! “少庄主回来了!”迎上前来的老者牵住萧综的马,说道。 这是看着萧综长大的管家老欧。 老欧虽是仆人,却是萧综的父亲最信任的人,他在府里地位很高,即便是现在掌权的为二庄主,老欧也依旧风风光光的住在燕归山庄里。 这个老欧为人忠厚,在得知二庄主对少庄主下手之后,一直是敢怒不敢言。不过,在他心里,也还是忠于少庄主萧综的。 当日,也是因为老欧的帮助,萧综才能逃里燕归山庄的。 今日少庄主竟然自投罗网,还带回来了一个姑娘,这让老欧吓了一跳。 他道,“少庄主怎么敢回来?” 萧综坏笑道,“欧叔,综儿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第8章 他到底是谁? 老欧吓了一跳,不再说什么。(.好看的小说) 萧综先一步跳下马,带着安琴走入那座气派的燕归山庄。可是,他那个二叔并不在庄里,好像是出去了,萧综冷笑两声,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安琴扫过周围环境,她惊讶的发现,在大堂之上,用的竟然是和她寝宫一模一样的夜明珠。足足有十颗。很美丽。即便是在白日,也是亮晶晶的。 看来这里,和卓翎真的有关系! 卓翎当日说是从四海搜罗了夜明珠,怎么这里还有十颗? 萧综看安琴对那几颗珠子很感兴趣,便如献宝一样拿了一颗给安琴把玩,说道,“这是我爹生前收藏下来的。全天下就一共只有一百一十颗,都在我们燕归山庄。可是,前些日子,摄政王要为皇帝新建寝宫,就下令在四海搜罗。我二叔为了讨好摄政王,便送去了一百颗。” “一百颗?”安琴当时就说出了口。 萧综奇怪的看了看安琴,安琴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便笑道,“你们可真够大方的,一出手就是一百颗!” 萧综很不屑,“不就是为了讨好权贵么!” 怎么会是一百颗夜明珠?在安琴寝殿里分明就只有九十九颗!这件事,安琴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还半开玩笑的说过,九十九,是不是长长久久的意思?难道要她和卓翎这个魔鬼长长久久过一辈子么! 安琴笑了下也不再说什么。 萧综带着安琴走进内院,让她就在他房间旁边上休息。他找了两三个婢女伺候安琴。自己则要离开。安琴出声在他身后拦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萧综回眸一笑,“我要到处看看。你先安心休息吧。” 他的微笑,竟如一道阳光般明亮。安琴怔怔的看着他,心中突然升起一团阴霾。她感觉很不好。她走过去,说道,“你小心。这府里的人都是你二叔的。”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可萧综还是听出了她话语中那深深的关切之意。他笑了,“翎儿,你放心吧。还有,这几个丫头都是好的。你也不用害怕。” 安琴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点了下头,看着萧综的身影越来越远,拐了一个弯,便消失在月洞门外。 在这一刻,安琴真的觉得,她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却是那么的强烈。 她几次让人去问萧综去了哪里,那些婢女都不动。她总觉得有古怪,没过多久,她就忍不住,想要自己出去找。(.无弹窗广告) 那男人青衿长衫,推门而入。 安琴定定看住他,他是那么平静,眉宇之间,竟无一丝波澜。不冷不热,不温不火,他像是不食人间烟火。自来生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一般。 他轻轻开口,“你们都下去。”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把安琴所有的思绪抽空了。如同古琴般的冷音,好美好冷。安琴轻轻凝住眉心,她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还有止不住的心动。 “你是谁?”安琴掩住自己心内所有凌乱之思。轻缓开口。 “萧文邕。”他只是唇在动,面容上却无一丝情绪暴露。 他就是那个心狠手毒的二庄主?虽然安琴早已经想到了。只不过,她始终不能相信,这样一个不似凡俗的男人竟会有着那么狠辣的手腕。 安琴挑眉,“萧综呢?” “他死了。”平静语调。没有一丝动容。却让人难以置疑。 安琴心里咯噔一声,她不敢相信。可他说的这么真切,她有无法不去相信。 “你不是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么?怎么会杀他!别骗我了。”安琴冷笑,用言语诈他。 他依旧答得平静,“我想让他进宫讨好女帝。现在不需要了。” 难道,萧综,那个人,真的死了? 安琴嘴角抽动,“为什么不需要了?” 萧文邕淡唇轻轻启合,“钟离安琴,就在我的面前。” 安琴的脸色骤然暗了下来。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萧综这回真的死了!是她害死萧综的!虽然相识短短几日,却仍旧不舍,她满怀歉疚,懊悔。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时都堵在胸口。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萧文邕轻轻叹了口气,从安琴身边走过,居高临下,细细审视。百年不遇的,他突然发出一丝轻笑,“看来他把你教养得很好。清丽冷艳,绝世孤傲。” 他,他,他? 萧文邕口中的他,安琴用头都想得出来是谁。她竟暗暗的发喜,看来这一趟,她是来对了。这个地方,一定与卓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离自己的目的越近,安琴越是害怕。 她怕她找了许久,发现的会是卓翎冰冷的尸骨。 可是,如果看不到他的尸骨,她一辈子都不会安生。不管事情最后会怎么样,至少,她该给自己一个交代。她还这样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岂能浑浑噩噩,终日惶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男人一下子拆穿了安琴。 安琴佯作镇静,哦了一声,笑道,“朕在想什么啊?” 既然大家彼此都明白,她又何苦装来装去,索性拿出了女帝的气势,坐在软榻上,双腿交叠,冷颜虚浮笑意。 “我让萧综进宫,是想偷你们皇宫的一样东西。”萧文邕的坦白让安琴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个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安琴全身泛着危险的阴冷气息。 萧文邕微微颔首,“你不必把我当敌人。至少,我不是你的敌人。” “这话言之尚早吧?”安琴不买他的账,冷笑回道,“你总该说说,你要偷朕宫里的什么东西。说不定,朕一高兴,还命人给你送来呢!” 妩媚嚣张。 萧文邕真的很慨叹。 世间竟有如此绝世的女子。她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本来萧文邕的计划全被那个萧综的不合作所破坏了,他正在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做,却没想到,当今天子竟然亲自驾临。这让他实在省了不少事情。 他对安琴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你来说,我也许,会是一个善良的施救者。” 他的话,令安琴搞不懂。 但是,莫名的,安琴的心在砰砰砰的跳。她觉得,很快就要云消雾散了。只是不知道,雾霾的那头,究竟是什么在等着她! 第9章 我要你爱我 安琴见过那么多男人,有如长亭一般沉闷俊朗的铁血将军,有如卓翎一般阴狠毒辣的权臣枭雄,有如闻人玉一般魅惑众生的复仇魔鬼,有如薛玉楼一般温润哀伤的如玉公子。可她从未见过这样神秘的人。他好似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 萧综也确实如萧文邕所说,死了。 他死在自己二叔的手里。也死在安琴的手里。安琴将他安葬,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痛。 萧文邕立在安琴身后,他们面前,是冰冷冷的墓碑。 “你为什么不放过你自己兄长的后人?”安琴质问。 “江湖,从来都是这样。”要坐稳燕归山庄主人的位置,萧文邕只能斩草除根。况且,萧综不为他做事,又知道的那么多,早该死了。 安琴不想浪费时间,她索性开门见山,“行了,你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男人微微颔首摇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安琴火大了,“再不说,朕就下旨把你这个燕归山庄拆掉!” 她威胁人的样子让萧文邕觉得她很可爱。 从一开始,萧文邕就带着欣赏之心去观赏安琴。他惊喜的发现,这个世间唯一能打动他的女子,就是这个钟离安琴。 他不着急去办那件事,他喜欢这样与安琴说话。 慢悠悠的,他回道,“如果万岁拆了我的山庄,那么万岁想见得那个人,就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万岁的面前了。” 安琴不知是惊还是喜,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和他有关!她急急追问,“他还活着?” 依旧是不着慌不着急的慢笑,“万岁以为呢?” 安琴此刻只是想伸出手掐死这个人,他太该死了。说了这么半天,没说一句有用的。可是安琴深知,她不能逼他。 我们这个女帝就只好咽下所有的气,在这个燕归山庄住了下来。 她发现,这里的所有人都很古怪。 不言不语的。 都像是哑巴一样! 那个男人时而出现,时而不见。神秘得很。不过看来,他根本不着急要偷宫里的那件东西了。 “你在这里住得开心么?”他问。 落英缤纷,这里的确美得很。 安琴嘴角抽抽,“不开心又能怎样,你不是吃定我了,我也只能呆在这里任由你摆布了。” 他突然大笑,“摆布?” 安琴挑眉看他。 萧文邕很少有这样激烈的情绪。所以让安琴较为吃惊。萧文邕敛起笑容,“我哪有摆布你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还不带我去见他。”安琴失声吼道。她已经等不及了,心如火焚。 萧文邕敛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很认真的对安琴说,“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我就会带你去见他。” 安琴想都没想,“好,我答应你。” “这件事情不难,也不容易。你别那么着急就答应。”萧文邕很善良的提醒道。 “你尽管说!朕不信,眼下这个江山还有什么是朕办不到的。”安琴信心满满!她手握大权,放眼云棠万里江山,还有那一寸土地不是她的? 萧文邕起身,背对着安琴,声音圆润散朗。“我要你爱我。” “什么……”安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你爱我。我要你像爱他一样,爱我。只有你真心爱我,我才会帮你。” 他声音未落,人已不见。 第10章 花海里的缠绵 粉色花海之中,一个男人,白衣如雪,默默站立。(.无弹窗广告) 他身后快步走来一个女子。容貌姣好,有着绝世之姿。她走到男人身后,将他狠狠的推倒在满地花瓣之上。男人眼底蕴笑,任由女人在她身上放肆。 他笑着躺倒在地上,看着女子狠狠的跨坐在他身上。 “你做什么?”他温柔似水。笑意深深。 安琴气急败坏的想要扯开萧文邕的衣服,“你不是想么?我给你就好!” 她早就不在乎这些个了!她只想要快点见到卓翎。 萧文邕的手很有力量,他握住在自己胸前胡作非为的安琴的两只小手。 安琴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原来,这个萧文邕,也是个中高手! “我要的是爱,不是这个。”胡闹!要女人,他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他希望的是安琴爱他! 他从没有体会过爱。也从未期待过,直到心底的某一处柔软被触动! 安琴气馁的躺在他身边,和他仰着,一起看湛蓝色的天空。 “你为什么想要我爱你。”安琴撅嘴问道。 他没有回答。 他身上传来一阵幽香,甚为迷人。安琴下意识的靠过去,在他身上轻轻嗅到。“你身上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安琴像小狗一样趴在文邕身上闻,却突然撞上了他幽深的眸光。安琴一怔,心底被什么撞了下。 文邕本身无意,却不知因何,他的手揽上安琴的肩膀。把她托到了自己身上,双手缓缓下移,在她精巧的双臀上轻轻一掐。 安琴面色绯红,笑道,“你不是不想要么?” “突然又想了。”文邕的声音有些动情了的低迷。 他的双手很不老实,上下游走。安琴衣襟敞开处,露出好大一片旖旎春光。他弓起身子,把自己的头贴在她的胸口。 “你更香。”他笑道。 文邕的吻一连串的落在了安琴精巧锁骨之上,将她的衣服就这样勾了下去,双肩尽露,高耸若隐若现,露出小半个。看得人血|脉|喷|张|。他从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的身子,竟可以这样唯美。 而不是一个简简单单躯壳。 她真的好美。 美得如同传说一样,勾魂摄魄。自来,文邕只是在民间听过她的事情。在南方宠上了名伶,甚至把神医薛家的大公子轻易俘获,在宫里,又有守城将军和她不清不楚。呵,她这个女人,做的还真是风流。不愧是一代帝王。 正如那句老话所说,百闻不如一见。 她果然美得倾城绝代。 嚣张气焰,红唇若火。 他提出这个条件,就是想要这个绝世的女子给他一把爱的体验。 他也想要尝一尝,情|爱滋味。 磨腻许久,文邕身下的坚|硬已经隔着一层薄衫抵住了花心。安琴就知道,根本没有男人可以逃得开她的魅惑。安琴使出浑身解数,她俯下身子,伸出粉色灵舌,在他唇上舔了一下,这一下,激起文邕好一阵颤抖。 文邕虽是燕归山庄二庄主,可是,他竟然是个未经人事的男人。 第11章 女帝的穿越之行 他的一切举动都是下意识的行为,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所以一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安琴被自己玩出了火,她的手摸上了男人的火热,只听他一声重重的喘|息,那个地方,就已经凉湿一片了。 安琴从未见过这般没有忍耐力的男人,无论是长亭还是薛玉楼,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每次都弄得安琴直到昏阙。 文邕淡漠的脸也晕上一抹红色,他闪躲的看了两眼安琴。 安琴扫兴的躺倒在他的身边,挤了挤眼睛,嘟囔道,“你怎么……第一次么?” “恩……”文邕很尴尬的答应了一声。 安琴咬了咬唇,“天啊……” 她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人都这么大岁数了,虽然看起来和卓翎一样,容颜不老,可是,这个还是第一回,太夸张了吧! “我很丢人?”文邕做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身下的秽物,又听安琴的这语气,他突然有些生闷气。 “那倒也没有……”安琴跟着坐了起来,在他身边。 安琴的一双素手摸上他的肩膀,很风|骚|的趴在他耳畔轻轻吹气,诱|惑|的说道,“要不要……我们再来一次?” 文邕虽然很期待,这件事让那么多帝王将相为红颜亡国,他认为,一定是有道理所在的。只不过,文邕这个人很奇怪,他从来不喜欢别人碰他。他怕脏!只有安琴,他一见就喜欢,她很干净,很纯洁,很美丽。 也只有她了,在这个世间上,也只有安琴可以配得上他。让他领略,那无尽的风情。 纵然那么期待,也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就做了。 就像好酒不能一口气喝光,不然以后就没有的喝了。 文邕眼中已经褪去所有不自然之色,他平淡如初,一如初见时那么冷漠。 “卓翎,是长生不老之人,你可知道?”他冷冷而道。 安琴听他终于说到正题上,也就把脸色正了正。她想到卓翎那一头长长的银发。 “我知道,他是闻人翎。蝴蝶谷人的老祖宗。”这就是安琴所知道的一切。 文邕只是轻轻扬唇,他站起身来,留下一句话,“你想知道一切,今夜,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安琴见他要走,连声追问。 文邕已去,头也不回。 他雪白色衫子轻轻扬起,好似走上了天,他不是凡间的男人,他到底是谁?他与卓翎又是和关系? 来不及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超多好看小说] 夜色如墨,染尽大地。 十余人身着黑衣,快马而行。为首之人,正是虎目生威的长亭大将军。他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找到那个女人。他一刻也等不了。把她抓回去,牢牢的看住她,不让她胡闹,不让她自暴自弃,他们一定会回到从前,甚至比从前还要幸福。他们还有一个小公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守在一起,不好么? 长亭咬牙,他不相信老天会对他那么残忍,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是会失去安琴,这不可能! “驾!”长亭用力抽打马屁股,这匹宝马飞窜而出,如闪电一般闪了出去。 他们一行人动作真的很快,从帝都赶来,不到十天时间,竟然离着平安城只剩下十几里地了!安琴眼下就在平安城不远处,燕归山庄之中! 这是长亭的人飞鸽传书送过来的消息,这么多天了,安琴一直住在那里,没有动。 长亭不知道安琴怎么会跑到燕归山庄,只是他总觉得这事儿,多半会和卓翎有关。 太多的思绪凌乱成麻,长亭一路疾驰,冷风嗖嗖嗖的刮在脸上,犹如刀片般刺痛。 夜里,安琴找到了文邕。 他让她坐进马车,她很听话,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任凭他带着自己离开燕归山庄。 马车走入深林,走了很久很久,安琴仿佛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身体很轻,像是要飘起来了一样。 她用最后一丝神智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文邕坐在她身旁,冷冷的看着前方,“那个地方,叫做以前。” 以前? “什么……什么以前?” 安琴抓住了文邕的袖子,“我怎么了……头好晕啊……” 文邕不为所动。他只是笑笑,“我身上,沾了迷药。你闻不出来异样么?” 她不是说自己的嗅觉很敏感么? 怎么连迷药都没有察觉出来? 安琴最后看了一眼文邕,便重重的倒在了他的怀中。文邕低下头,专注的看着安琴的精巧眉目,她可爱,妩媚,绝色动人。 她是云棠第一,倾绝天下。 只可惜,今生永无缘分。 他打定了主意,要成全她,还有那个人。这也许,就是他的一个宿命吧。该换的债,总要还。 不知不觉,其实,这个男人早已经爱上了安琴。只是他不自知。 我们都是这样,爱上了谁,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随着她转,话题也永远围绕着她说,所有人都把自己看透了。就只有自己,还被自己,蒙在鼓里。 这就是情|情|爱|爱的玄机所在吧…… 安琴昏沉沉的,她觉得身下好凉,好像被人放在了一块冰上。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却还是睁不开眼睛,只能慌乱的在黑暗中,细细感觉周围的动静。 她突然听到了文邕那淡漠冰冷的声音,“我送你去见他,能不能回来,就看你们两个的造化了。” 她着急得想要张口大喊,却被身后的一种莫名的强大的吸力吸了进去。 她的声音没能发出来。 一道亮光,刺入她的眼睛。 安琴觉得身边很喧闹,好像自己掉入了一个时空的漩涡一般。她好似能够看见些什么一般,身边还是黑黑的,只有快速的光影从她身侧快速闪过,是些什么?她用力的去看,是画面,很多画面。 战场,杀戮,血流成河。 缠绵,唯美,你侬我侬。 正是过往的一切,都在这一刻,从她身边掠过。 那是她所经历的一切。是乐安一战,是几次宫变,是和那些男人的情仇纠葛。有长亭焦急痛苦的身影,还有薛玉楼为她坚守的执着,当然,最多的,还是卓翎,卓翎那冰冷的容颜。 第12章 闻人离儿 “啊……”她尖叫着坐了起来。[] 身边的一切好陌生,是一间装饰极为淡雅的房间。轻纱幔帐,水墨丹青。 这是哪里?安琴皱眉,看了看身边。 一道熟悉的凉声传来,她寻声而望,心,被生生攫住。 他素白长衫,眸带笑意,坐在了她床边,抬起手,轻轻地拨开她额上凌乱发丝,“怎么了?这么大了,还会做噩梦么?” 这是卓翎么? 这怎么可能是卓翎? 他从未如此温柔的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这样疼溺宠爱的语气,他没有过,他从来没有过! 安琴激动的差点哭出来,虽然她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昨夜又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知道,她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卓翎,就是她爱的卓翎。[.超多好看小说] 她也确实再没忍住,她扑进了卓翎的怀中,拉扯着他的衣服,一边喊,一边泪流,“卓翎,卓翎,我好想念你,我差点活不下去。”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他抬手抚上了安琴的长发,很疑惑的语气,“离儿,你在说什么啊?” 离儿? 安琴推开卓翎的怀抱,仔仔细细的看他,除了他的白发又变成了黑色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哦,当然,还有他周身的气息。[.超多好看小说]不再那么冷,那么阴森了,反而很温柔,很可爱。 她确定,这就是卓翎啊。 他即便化成了灰,安琴也还是认得的! 安琴在他身边长大,她所有的记忆都是来自卓翎的。她又怎么会认错? 可是…… 还是不对,还是蹊跷! “你叫我什么?”安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卓翎竟然温柔的一笑,抬起手指,点在安琴的鼻尖上,“我叫你离儿啊!你这一大早发什么疯?是不是昨夜偷偷跑来,着了凉?现在说胡话呢!” 这个卓翎把手背贴在了安琴的额头上,笑着探了探温度。 安琴躲开了,她坐在床里边,很奇怪的看着卓翎,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直到安琴瞥到那边梳妆镜中的自己,她啊的一声大叫出来,“啊!!!!” 她像是看见了鬼一般,惊恐的指着镜中的自己。 卓翎吓了一跳,皱起淡眉,他搂过安琴的身子,不让她慌乱,因为他也觉得,今天的离儿好怪啊。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竟也说不出来。 “离儿,你怎么了……” 安琴不去理会卓翎的问题,她惊恐的坐在那里,飞速的想了很多。 脑子里,全是文邕的声音。他说,“这个地方,叫做以前。” 以前……难道,她回到了卓翎的那个时间…… 也就是,两百年前? “这这……这怎么可能?”安琴急得,双眸盈盈含泪。 卓翎最怕女人哭,他唯一愿意安慰的就是闻人离儿。他的亲妹妹…… 是,安琴的确是回到了两百年前。 这个时候,还没有云棠。 蝴蝶谷作为隐遁世族,一直存在于江湖之中。这一代的谷主,叫做闻人翎。他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闻人离儿。 他肩负着整个家族的责任,他注定要一世孤单。 因为,他竟然一直在心底里,深深爱着离儿。他的亲妹妹。 这是为世人所不容的。更何况,是这如仙境一般的蝴蝶谷,这样的禁|忌之情更是难以被人容忍。他也只有把所有的苦,一个人咽下。 第13章 两百年前的一切 卓翎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慰她,“别哭了好么?”声带祈求之音。 安琴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变成了别人,她是安琴,她是钟离安琴啊!她这样住在闻人离儿的身体里,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傀儡,没有生命可言。 她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下,希望这是一个梦,梦中她见到了卓翎,醒来后,她还是她。 可是巴掌没有如期的落在她的脸上。 卓翎稳稳的握住安琴的手腕,他眸中暗暗的,不知他在想什么。可是,安琴却留意到,那眼底里,无尽的爱意。 他爱这个闻人离儿? 安琴心头好一阵心酸。她留下最后一滴泪,便不再哭了。 既然文邕可以把她神奇的送到这里,这里,就该有她想找的答案。 虽然这件事太过离奇,可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闻人离儿,你是谁,你凭什么得到他的第一次深爱? 突然,安琴想到了一件事! 正是那日在帝都悬崖之下,她与长亭误入的那个墓穴!藏满金银珠宝的那个空墓。离儿,难道,这个离儿,就是云棠的第一个皇后,离后? 安琴眸色暗了暗,她试探问道,“我是离儿?” 卓翎握着她手腕,皱起了眉,“天啊,你到底怎么了?” 安琴没有说话。卓翎就重重叹道,“让你昨夜好好的在自己房里,你偏不听,光着脚就跑来我这里。夜里那么凉,你是不是病了呢。” 他责备的语气依旧柔软如绸,这还是那个执掌天下,呼风唤雨的摄政王么? “我没事。”安琴抽回自己的手想要下地。 卓翎不由分手,立马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你还想光着脚下地?” 正在这时,铜盆摔倒地上的巨响将两人吓了一跳。 原来是误闯进来的婢女,看到了这一幕。 天啊,谷主竟然抱着小姐,他们可是亲兄妹啊。这样的乱|伦,在蝴蝶谷,可是要处以极刑的啊。 卓翎的眸中立刻刺出两道锐利的光,令人浑身痛痒。“滚下去!” 两个小丫头立马跑了出去。卓翎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在外面胡说。毕竟,闻人翎,是谷主!谷主自来说一不二,很受众人信服。 安琴很奇怪的问了一句,“他们干吗吓了一跳。像见鬼了。” 卓翎很喜欢这样抱着她的感觉,柔软的身子,暖香的味道,他舍不得放下,就这样抱着她,滚落床榻。他紧紧靠着她,手还揽着她的腰,暧|昧,无间。 卓翎眸中似有伤痛之色,“我是你哥,这样抱着你,总是不好的。” 安琴的脑子轰的一声,她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想起那羊皮卷上记载的一切。那时候不能明白的,现在她都想通了。 两百年前,蝴蝶谷谷主是闻人翎,也就卓翎。他的妹妹,就是未来的离后,闻人离儿。 闻人离儿私逃出谷,遇见了钟云清。 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钟云清志在天下,离儿便让蝴蝶谷倾力相助。只可惜……她算尽一切,没有算尽,那人的恶毒之心。 第14章 意乱情迷时刻 最令安琴不解的就是这个空间,一切都是真的,她的感受都是最最真切的。 不是梦幻。 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只有她的心,依旧是钟离安琴的心。 她内心慌乱不已,却只能留在闻人离儿的身体里等待命运的安排。 卓翎对她,也就是闻人离儿真的是无微不至。 这个时候的卓翎,年仅双十。他第一个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怪不得,怪不得后来的他会变得如此沉默寡言。 原来,他的冰冷,是为了葬下闻人离儿。 安琴心情真的很差,她一直在想,还不如不去寻觅所谓的真相,还不如不要来到这个莫名的时空。为什么,要让她看到卓翎这样一面。她感觉自己的妒忌之心,就这样,在心中疯狂的生长着。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雪白裙子的婢女小环在安琴身后唤道。 安琴摇了摇头,“没有。” 自打来了这里,安琴再无笑颜,她在卓翎身边的时候,真的很像抓住他的衣服,大声的对他吼出来,“我是安琴,我不是离儿。你若爱她,为何不好好的爱,又来招惹我。” 安琴痛苦,因为这个时候的卓翎,根本不知道谁是钟离安琴。 安琴对于他来说,此刻,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谁能承受这样的痛! 安琴身后的婢女已经悄悄退了下去,她没有察觉,一只手已经环上她的腰身。 她蓦地转头,那人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眼睛轻轻蒙上,他在耳畔轻轻的说,“离儿猜我是谁。” 他这么温柔。 这么该死的温柔! 安琴身子一抖,将卓翎硬生生的推开,大声叫道,“你别碰我!” 卓翎吓了一跳,双眸似有刺痛之色。“离儿……” 离儿是长大了么?她已经不喜欢哥这么抱着她了么。曾经的离儿总是温柔可爱,每次当他蒙住她眼睛的时候,她总是故意猜错,然后娇笑连连,惹他怜爱。 这几日的离儿,总是特别忧郁,身上也多了几分冷艳孤傲的气息。 怎么在那一夜里,变了这么多? “你就这样爱我么?”安琴顶着闻人离儿娇弱可爱的面容,却发出钟离安琴特有的神色。 卓翎真的愣住了,他不知怎么回答。 安琴在等,在等他的回答。 “是!”卓翎专注而深情的看着她,这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她的一颦一笑,都可以牵动他卓翎的心。为她痴狂,只需要一瞬间。[.超多好看小说] 那一句是,彻底击碎了安琴。 她的身体犹如落叶般跌了下去……她眼前渐渐黑暗,昏了过去。 她再度沦陷进黑暗之中。 安琴还以为,这场梦,就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还是躺在蝴蝶谷闻人离儿的房间。 婢女小环走了上来,关切的问道,“小姐,您最近是怎么了,都昏倒两次了。您看您的脸色,好苍白啊!”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又道,“我为您做点吃的去吧。您有没有想吃的?” 安琴没有说话,她很失落的躺了下去,窝在被子里面,竟然已经哭不出来了。 泪,早已流干。 “去做吧。她喜欢点心,你就多做些甜的给她吧。” 是卓翎的声音。 安琴露出的半个肩膀在抖。她最不想见的,最想见的都是他。 她矛盾的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卓翎坐上了床,想要扳过她的肩,却拗不过她。只好放手,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离儿,能不能告诉哥,哥做错什么了么?为什么这两天总是给哥一副臭脸?” 安琴默默的,泪再次涌了出来。 滚烫滚烫的。 “就是哥错了,你也得让哥知道,哥到底错在了哪里。我才好改啊。”卓翎的温柔声音像毒药。 他真的很疼很疼这个闻人离儿,把她疼爱到骨子里面了。 安琴突然坐起身来,她勾住卓翎的脖子,在他愕然之际,她以吻缄口,深深攫住他的薄唇。 卓翎的双眸瞪大,他不敢相信,这是离儿做出来的事情。 他竟有些生涩的刚刚张开口,安琴纯熟的把自己舌头伸了进去。在他口中放肆而为,席卷每一个角落。在他舌底找到了他最敏感的地方。她吮|吸,舔舐,轻咬。 卓翎被她弄得大闹一片空白,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理智。 他将她推到在床上,双手顺着摸了上去,直至那盈盈一握的双峰。 这个时候的卓翎是年仅双十的闻人翎,而不是那个掌控全局杀伐决断的摄政王,他凌乱的吻落在安琴的锁骨上,一路下滑。 他的吻已经落在了安琴朱果之上,隔着衣服,他轻轻咬住。 惹得安琴好一阵敏感,她轻|吟着弓起身子,想要求得更多。 没想到,她钟离安琴没能得到的,在闻人离儿身上,就快要得到了。 他已经褪下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壮的身体。 闻人翎武功盖世自然是身体强壮,安琴看傻了,他果然不是卓翎,卓翎是书生,文弱多些,儒雅多些,所以没有此时这样的身子。 安琴伸手抚上他的胸膛,极尽诱|惑|。 她的腿勾住卓翎的腰,想要把自己向他贴的更近。谁曾想,前一刻还是满眼情|欲|的他,下一刻已经满眼杀机,他瞬间出手掐住了安琴的脖子。 安琴被他掐的生疼,快要不能呼吸。 卓翎狠狠的声音响起,“说,你是谁!” 他看出来了…… 安琴只是怆然的笑,她不想说话,也许让卓翎这样杀掉,她就可以回去了。她突然好想长亭,好想她的女儿,那个小公主宁歌。 卓翎掐住安琴的脖子左右看了一下,发现这真的是离儿的身体,他吓得蓦地放开了手,只见她雪白色的脖子留下了红色的指印。 可是,他真的觉得这个离儿不是离儿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琴推开卓翎,拼了命的向外跑。她衣衫凌乱,一路的跑,身边好多婢女,好多下人。 蝴蝶谷在深谷之中,确是很辽阔。 是一座世外桃源。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这里风景再好,安琴也无心观赏了……只是跑,想要逃离。 第15章 前世今生乱七八糟 随着一声惊呼,安琴顺着斜坡跌了下去,误打误撞,撞出了蝴蝶谷。 卓翎以为她只是发发脾气,所以也没有追出去,直到天色擦黑,也没见她回来。卓翎心慌了,立刻叫了手下人全面搜索。 众人打着火把,差点将整个蝴蝶谷翻了过来也没有找到小姐的踪迹。 卓翎背着个手立在自己房间门口,眸色深深,暗藏下所有的紧张之色。他恨自己,恨自己那时那刻没能忍住。他竟伤害了离儿。 “谷主,谷内各处都已经搜过了,没有小姐踪影。” 卓翎唇上发颤,他好无助,好茫然,好害怕。 突然想到,他说,“淳风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淳风,是蝴蝶谷谷主闻人翎最得力的下属,很受他的信任。 人声渐远,卓翎才开口说道。 “谷中确定没有?” 淳风颔首,沉声回道,“属下亲自带人搜的,没有。”淳风也很纳闷,为什么深受谷主疼爱的小姐会莫名其妙失踪。他还没有听到谷中下人的那些风言风语。 近来,对谷主和小姐之间的禁|忌之情,传闻是越来越多。 这很影响谷主对谷中大小事情的掌控,已经有很多人不服了,这其中,包括谷中几位长老。 这次小姐失踪,一定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淳风是个明白人。 卓翎叹了口气,他很着急,他知道,离儿胆小,会很怕黑。而且,离儿从来没有离开过蝴蝶谷,假若她真的误打误撞闯出了谷外,她该怎么办? 卓翎当机立断,“淳风,我要出去寻离儿。你就在这里,守好谷内一切事务!” 对于谷中人的不满情绪,卓翎了若指掌,可是一切的一切,都不如离儿重要。 淳风没有阻拦,谷主自来是说一不二的。 安琴摔了出去,冲出了蝴蝶谷边上部下的一个结界。如此机缘凑巧,不知道是不是上苍的刻意为之。安琴拖着一条伤腿,跌跌撞撞的走在路边上。 这里是两百年前,与安琴生活的云棠相差百年,月夜星空更加明亮迷人。 安琴的左腿很疼,被枯木树枝刮伤了,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一个人流落异世,她绝望的想哭。 泪水让视线模糊,她竟在这一瞬间,看到了文邕的脸。 他立在安琴身前,他的身体时虚幻的。透过他的身子,安琴可以看到他身后的夜景。 他苍凉开口,“你见到他了。” 是肯定句,他送她来到这个时空,自然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切。 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事,但在文邕手中,变成了现实。 安琴点头,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我不是我了,怎么会这样?我不要看他爱别人!” “你还是你,闻人离儿,是你的前世。”他一语惊醒梦中人。 若非闻人离儿和安琴是同一个魂,他也不能让安琴自由穿梭。 安琴不敢相信,她愣住了,摇着头,“怎么可能!” 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太奇幻了。她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判断能力。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该否定这里的一切了。 文邕只是淡笑,“你还不懂么?你们的缘分,两百年前就已经注定了。他长生不死,为的,就是等你轮回。他原以为齐妃是他等待的人,直到后来才发现,是你,钟离安琴。” 安琴的泪凝在脸上,被凉凉的夜风吹打,她怆然一笑,“那么,我回不去了?就只能在这个时间里,直到我死?直到我再次重生。我所经历的一切,都要再重演一遍么?” 天啊,她不要。 她已经好累了,已经再没有力气去挣扎了。 再要她经历一遍,还不如让安琴去死?既然他们的命运,老天早已安排好了,她愿意顺从,何不就让她回去。怜取眼前之人。 文邕的身体愈发透明,他的声音幽若深潭,“也许是,也许不是。” “什么意思?”安琴抹了一把眼泪,追问道。 “你来到了这里,也许,命运会重新书写。也许,你们都不必再受那么多的苦。只要……”他竟然在这个时刻,还在卖关子。 “只要怎么样?” “只要,你不爱上别人,和他在一起。用你的一生,偿还这段孽缘。”他话说得含糊,不爱上别人,爱上谁?和他在一起,和谁在一起?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安琴哭喊,站起身来,想要抓住他,却一下子穿过了他的身子,回眸看他,只见文邕转过身来,对他笑道,“这一世,是一切的开始。你和他是兄妹,你们之间的情感是不为世人所容的。当年的你,选择了钟云清,如今的你,何去何从,你要自己想明白。总要有个了解,才不会生生世世的纠缠下去。” 说完,他的身子就彻底消失了,随着一道亮光,不见了。 安琴虚弱的跌倒在地上。 很多很多的记忆,在这一刻,冲进了安琴的脑子里。 她记起来了。 关于闻人离儿的一切,她都记起来了。 原来,真的是她的前世。 原来,她和卓翎,是如此刻骨的关系。 原来,他已经等了自己两百年了…… 他到底是怎样熬过这两百年寂寞的岁月的?他的落寞,冰冷,阴狠,都是被这残酷的岁月磨出来的。 安琴昏迷前,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好像……很熟悉…… “安琴,安琴,醒醒啊……”男人焦急的守在她身边,唤着她的名字。 安琴,不是离儿么…… 她睁开眼,房间里面灯光很昏暗,他如一座山一般坐在她的床边。 “长亭!”安琴猛地做了起来,她看清了男人的面孔,沉肃焦急,眸含深情。她扑进了长亭的怀中,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长亭紧紧拥住安琴的身子,他已经有多久没这样抱着她了?他记不清楚了。也许,很久很久了。 怀中的温香软玉让他一下子被烧得滚烫,他先前想问的一切都被她这一抱堵在了喉咙里。 两百年的时光竟然就这样被安琴莫名其妙的穿来穿去,她都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6章 梦靥里的男人 手下人请来的大夫上来要为安琴请脉,安琴只是抱住长亭的腰身哭,不肯让人把脉。 安琴再也坚强不起来,此刻只是一个小姑娘,需要长亭的保护和安慰。 长亭见她除了受了惊吓之外并无损伤,也叹了口气,挥手让众人退下,“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也只好退了下去。 屋内光线昏暗,银红摇曳,打在长亭刚毅的面容之上。 他将安琴放倒在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下去,在他大手的安抚下,安琴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长亭蹙眉,沉声问道,“你到底遇见了什么事,怎么会倒在林子里?” 安琴一个劲儿的摇头,却也说不出话来。 不是她不想说,只是,她根本无从说起。 长亭吓了一跳,按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他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安琴。 安琴翻了个身,窝进长亭的怀中,眼泪泛滥。“长亭……”她低哑的唤出长亭的名字。 长亭的脑袋轰的一声,失去了对自己全身的控制,他愣在那里,眸光深邃而迷乱。 他一路赶来,在平安城城中林子里见到了倒在路边的安琴。 他吓了一跳。 他得到的情报一直是说安琴在别处,怎么会突然倒在了深夜的林子里?一个人靠在树上,面容凄白,浑身单薄。(.无弹窗广告) 他抱着安琴找到了客栈,命手下人把医生连夜抓来,不过都还好,安琴并无大碍。 至于事情经过,他想,以后再慢慢问吧。 现下,安琴一切都好,而且,似乎也已经放下了心中芥蒂,竟然还扑到了他怀中。对于长亭来说,已是莫大的惊喜了! 长亭的手抚在安琴的长发上,他专注的看着安琴,俊美拧蹙,竟有盈盈之光藏于眼眸深处。 爱到深处,便是无言。 和自己最深爱的人在一起,有的时候,不需要翻云倒海般的欢爱,只用一个静静的拥抱,便可以诉说一切,那爱得深浓。 安琴沉稳睡下,这一夜,噩梦频频。 虚幻境地之中。 她看到银发飘飘的卓翎,他的身子缓缓向她靠近,他伸出手,摊开手掌,对她说道,“安琴,不管你是钟离安琴,还是闻人离儿,你我之间,注定了永世的纠缠。无论再过几个百年,你依旧只能是我的……” “你别过来……”安琴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竟然非常抗拒他,两百年前的那短短几日的诡异经历已经让安琴对这一切感到恐惧了。 在这一刻,安琴似乎分不清,她深爱的卓翎,到底是人是鬼。 他闻言,果然停住了。 青色长衫,银白长发,随一股莫名而来的冷风漂浮起来。 “我让萧家后人带你穿越,只希望你我有第二次的机会。在今日,我已是沉睡不醒的死人了。只有你和我回到两百年前,我们才能继续厮守。和我走吧,别再理会这里的一切了。”他的声音,幽凉,寒彻人骨。 原来,这一切,都是卓翎安排好的。 在边关离开之时,卓翎拖着将要冰冷下去的身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只待安琴寻入江湖,他们便可重逢。 接下来的路,却是卓翎无法掌控的了。 因为,一切的选择权,都在安琴的掌心处。如果她说不,那么也许,没有人再能把她带到他的身边了。萧家人,也只渡有缘有心的痴爱人。 他的话,让安琴迷惘了。 安琴分不清这里是是虚是实,又或许,真真假假,本就没有一个分界。 她问,“我与你回到两百年前,你爱的是闻人离儿,即便那是我的前世,却依旧不是我钟离安琴。看你与那女人欢爱,我做不到。” 卓翎上前一步,他一双冰瞳已经开始发颤,闪动的光芒犹若流星。 “你听我说,我爱的一直是你,一直都只是你。你和离儿是一个人,只是不同面的你。”他很紧张,很害怕安琴就这样决绝的拒绝他。 他不想一直沉睡在冰冷的冰块之上,他想要带着安琴回到一切纷乱之前,厮守千生,爱恋千生。 安琴似乎有片刻的迟疑,但随即,唇角绽笑,“可是你不是你。在安琴面前,你是卓翎。是掌控天下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你阴狠,冷酷,对我不理不睬。在离儿面前,你是蝴蝶谷温柔的谷主,你对她疼爱有加,百依百顺。” 他想要打断,却被安琴挥手拦住。 他们两个的身体都飘在空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所以,安琴爱的是卓翎,卓翎也爱安琴。属于闻人翎的是闻人离儿。这是不可能混淆的。你走吧。去守着真正的她。我也不要再去纠缠了,因为,我要我的长亭。不过,你放心,我在心里,会为我的卓翎,留下一席之地。永世珍藏。”她说的决绝,再不给卓翎留下任何余地。 他所有的希望都被安琴打碎,他的身子开始发颤,似乎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虚耗了太多力气,身子变得透明起来,就好像下一刻便要灰飞烟灭了一般。 卓翎的银发飘在空中,让他整个人,妖媚得更加阴冷。他昂头大笑,笑声凄绝。 这才是卓翎。安琴专注看他,心底默默悸动。卓翎本该是这样的,让她害怕,敬畏,又难以克制的去爱他。 说实在的,在蝴蝶谷,那样温柔的他,真不是安琴可以接受的了。 “丫头,还记得你登基那日么?”他静下来,更加恐怖。 安琴蓦地想要向后退。 “那日我和你说的话,你都还记得吧。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就只能走完它。不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你都只能和我在一起!我是卓翎也好,闻人翎也罢。你是安琴也好,离儿也罢。你,只能是我的。” 他的声音与身体,一起缓缓消失在安琴眼前。 她吓傻了,抓住虚幻空间的一抹幽影。 安琴猛地清醒过来,她很确定,那不是梦,是最真实发生过的。 原来很多事情,已经不能用现实中的道理来解答了。在这样诡异的力量面前,安琴只是一个俗体凡胎,无能为力。 第17章 诡异的废旧宫殿 从房门外端着一碗热粥进来的长亭赶忙走到床前,他单手腾出抓住了安琴的手,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又做恶梦了?” 安琴很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刚刚,是不是已经做出了最后选择?她选择的是长亭,不是那个半人半鬼的卓翎? 这是她最正确的选择吧? 如果她这一世肯认认真真的只爱长亭,那么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现在再选,会不会太晚? 长亭觉得安琴自打来了这里以后就变得太奇怪了,他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知道安琴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不然他担心安琴的身体会受不住这样的噩梦侵袭。[.超多好看小说] 总要找到症结,他才能帮助安琴度过难关。 长亭别开眼眸,“先吃点东西吧。” 他温柔的把热粥递上来,很甜,是安琴喜欢的银耳莲子粥。 安琴喝了两口,对他笑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知道她出宫后不用多久长亭就会追出来,只是没想到,她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她找到了。 长亭嘴角泛笑,“你一出宫我就知道了,一直让人跟着你,说你来了平安城这边。我就一路追了出来。” 原来这个长亭早有线索,怪不得呢。 安琴心里很暖,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是她最放心最深爱的依靠。尽管,她几番抛弃,几番背叛,他却挚爱依旧,没有片刻的迟疑。 这让安琴真的很窝心。 她把碗放到一边,轻轻靠在长亭怀里,那温柔的感觉,他身上特有的气息,依旧如初。 “长亭,我们回去吧。”她缓音说道。 “回哪里?” 是那个住着美男三千的后宫,还是什么地方? 长亭等待安琴的回答。 安琴在他胸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不如你拿主意吧。” 其实长亭的主意当然是回宫,宫里,毕竟还有他们的女儿,那个可爱的小公主宁歌。 长亭握住安琴的手,放于唇边轻吻,“我们肯定是要回宫的,我们的女儿,还在那里啊。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这一次,再没有人可以威胁他们了。 他们大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天大地大,任他们择一处安静宁适的地方安家。 他沉稳疼溺的声音让安琴沉沦。 安琴多想就这样沉溺下去,只是,她的思绪依旧被惊起。她暗暗思量了很久,推开长亭的拥抱坐起身来,很坚定的说道,“在回去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立刻传令平安太守,告诉他,皇帝亲临,让他滚来接驾。” 她这幅模样,又变成了女帝安琴。 娇媚蛮横又冷艳孤傲的年轻皇帝。 不过,无论安琴再怎么变,她都还是安琴,还是长亭的女人,他女儿的亲娘。 长亭是忠于安琴的,她说的话,哪怕是让他立马去死,他也愿意。他点了点头,下去吩咐,让手下人带着他大将军的金牌去见了平安太守。那老头子吓得七魂少了三魄,连连告知平安城大小官吏一同前去那家客栈觐见女帝。 当众臣赶来之时,安琴已经换过一身儿血红色的长裙了,右手放于双膝交叠之上,那银色的甲套闪闪发光。 长亭黑衣黑袍带着金面具,立于安琴身边。 尽管众人均为见过天子龙颜,也未见过大将军,但是,那男人面上的金面具和右手上的金指甲套已经宣告了他的身份。 女帝冷冷的坐在上面,看着这些着大礼服的官员齐齐跪拜,高呼着,“臣等参见吾皇,恭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绝美容颜蓦地绽放出一抹冷笑。 万岁? 卓翎百岁生命又得到了什么? 还不是纠纠缠缠,魂魄不安。 “太守近前来。”安琴冷然张口。 那老头子跪在地上蹭了两下,爬到安琴脚下,还要往前爬,却被长亭横出一脚拦了下来,他冷着一副黑脸,虽然被面具挡住神情,可是依旧是冷冷的让人害怕,他沉闷的声音响起,“跪在这里回话便好。” 安琴轻笑一声,敛眸,微微俯下身子,对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太守说道,“朕问你,平安城可有一个废旧宫殿?” “是……是……”老头子颤抖的答道。 平安城是一个小城,平日里城内安安静静的,他们这些官员也都乐得清闲,从未发生过大事。这次得见天子龙颜,着实吓了他们这些官员一跳。 “这座宫殿,现下可有守军?”安琴问道。 “没有。”老头子沉了沉心,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重一些。“回……回……回万岁。”可还是以失败告终,他又结巴起来了。 这时,他身后的一个官员,像是太守衙门里的案牍文员。 他年轻,倒有几分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样子。为人也算机灵。眼看着太守在天子面前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他斗胆上前解围。 这个人名叫方琼。 方琼向前跪了跪,替太守答道,“宫殿废旧已久,因有祖宗遗旨,虽未有守军,却也无人胆敢擅入。” 据说,宫殿建在山上,那山体周围,都有阵法守护。凡人去了就是个死。 山下入口,很多白骨尸首。 都是妄想进入宫殿寻宝觅财的痴人。 这座宫殿,已经留下了两百年了。是开国皇帝钟离云清为了一个女人建造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闻人离儿呢? 安琴不清楚。 她虽然已经拥有离儿的些许记忆,可那些记忆都是关于卓翎的。她在那个时空里,还没有见到钟云清,所以她的记忆,都停留在摔出蝴蝶谷之前。 为了除掉梦靥纠缠,安琴决定上山一看。 在得知天子之意的时候,那个叫方琼的竭力阻止,“回万岁,宫殿建在山上,整个山都是禁地,擅入者不少,可都死在了林里。那个地方,诡异非常,万岁万金之躯,怎么可以以身试险?请万岁三思。” 方琼此话一出,众位官员都跟着附和。就连那个说不出来话的太守也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是啊。” 第18章 银发恶鬼缠身 长亭立于安琴身侧,左手轻轻摸了摸右手小指上金甲套的白玉,他眸色深深,暗自思量。他不知道安琴为什么突然对那座废旧了两百多年的宫殿这般感兴趣,可是,安琴是他的神,他愿意为了安琴做任何事。 更何况,他曾失去过安琴。 在这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之下,长亭早已不想得那么多了。 他沉声说道,“护卫山上宫殿的,也不过是些奇门遁甲。如果万岁信得过,末将愿为万岁一闯。” 安琴面色无动,她挥手一摆,“待朕想一想再说。” 随后,她令众臣退下。 只留下熟知北方情况的方琼一人。 这个人官职低微,这一次,不仅得见龙颜,还被单独召见,实在是受宠若惊。 安琴冷笑一声,看着这个人的奴才相儿。也未让他平身,方琼依旧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很是恭敬。 安琴冷声道,“你原是北方人,又在太守府任职,该是对北方情况很了解吧。” 方琼小心回言,“微臣不敢夸口……” 安琴起身,走到方琼身前,挡住了他眼前的光。 “燕归山庄的人最近可有在平安城内出现?”安琴目不斜视,直直的看向前方。 她要知道,文邕那个人到底是谁,竟有那样的力量,让她穿越古今,更是在睡梦之中,把她送到了平安城,又让长亭找到了她。 安琴不相信,长亭发现她是一个巧合。 一定是那个人,又或者,是那个人的安排。 她纵然不想再纠缠于这里,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弄明白的。不然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安生了。 方琼皱了皱眉,他不知道万岁为什么要问及燕归山庄的事儿。 他只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燕归山庄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他们的人自来神出鬼没,势力大多在北方出现。平安城城内的钱庄,十家里就有八家是他们的。可谓财大气粗。燕归山庄离平安城还有两三日的路程,他们的人经常往来平安城。” 方琼有意在安琴面前显示自己的消息灵通。 对于方琼这种人来说,能见到龙颜简直是百年不遇的运气,他在心里暗暗紧张,想要凭借这次的机缘能让自己平步青云。 安琴听了他的话面色冷凝,她这些日子本就劳累不堪,这样一来,脸色更加不好看。 长亭上前扶住了安琴,轻声问道,“怎么了?” 安琴强颜笑了下,对方琼说,“朕要知道燕归山庄这些年来最详细的消息。你下去办,今夜之前送过来。” 她话音冷凝,不容置疑。 方琼这种奴才最擅长搜集消息,这是他的强项,自然乐呵呵的接了圣旨,退下了。 方琼退下后,安琴陷落一阵沉思之中。 长亭站在安琴身后,大手还上她的腰,贴着她的侧脸吻了下去,呼吸愈发沉重起来。 他真的太想念她了…… 安琴妩媚一笑,反手勾住长亭的脖子,媚笑道,“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长亭惩罚的咬了一下安琴雪色的脖子,愤愤的反问道。 他怎么了?他想念她的人,想念她的心,想念和她在床上缠绵的感觉了。 她说抛弃自己就抛弃自己,把他折磨成这样,她还好意思问自己怎么了…… 安琴是这个世界上最该死的女人! 长亭猛地用力,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安琴一声惊呼,这还是大堂,虽然门关着,可是门外还有守卫啊……他们会听到。 她竭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 长亭就是想要胡闹一次。 他把安琴的身子放在软榻的桌子上,他跪上软榻,三下五除二就把安琴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她依旧美丽,纯白的玉体,没有一丝瑕疵。 他的动作突然变得缓慢起来,似乎在欣赏着一个完美的作品。 他呼吸凝重,大手抚上那高傲双峰。 安琴专注的看着他的面容,她单手揽住他的脖子,坐在那里,任由他欣赏,把玩。 这样的时光,变得粘滞。 长亭的右手摸了下去,把安琴的双腿分开,她的衣服已经被长亭拔得干净了,搭在腰上,上身春|光展露无遗。 一双玉腿半|露在外面,他的手伸了进去,让她娇|吟连连。颤抖不已。 他的忍耐力也到了极限,却还是不肯轻易出兵。 安琴抬起右手,用食指勾起长亭的下巴,风|骚妩媚的笑道,“你还忍得住么……” 长亭闷哼撇嘴,他的左手深入花境,勾起安琴的火热渴|望,他低哑嗓音,“咱们俩,到底是谁忍不住了?” 几番交战,安琴败倒在他身下,恳求着他进入,恳求着他! “进来……我不行了……”她面色烧红,喘|息连连。 长亭解开自己的腰带,他熟练的顶入,最完美的契合进去。安琴抱住了长亭的身子,把下颚抵住他坚实的肩膀,呼吸着他身子上泛出的迷人味道。 律动开始,他沉重的呼吸就在安琴耳畔处响起。 与自己此生最深爱的人欢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这是灵|与|肉的契合,才能激起最高扬的渴望。火热的身体,飘在空中的感觉,美到不能言表。 安琴不顾外面站着的守卫,她娇笑连连,既然她已是世人眼中放浪不羁的女帝,何不就让她再无|耻一些?对那些名声荣光,她早就不在乎了。 长亭不肯放过她,强咬着牙,狠狠的刺入。 安琴被他弄得很疼,却甘愿承受这样的激烈。 她睁了眼睛,却看到卓翎那透明的身子缓缓向他们飘了过来。 安琴吓得紧紧抱住长亭,她身体上的刺痛感觉那么真实,她很确定,这不是梦。 长亭丝毫未觉她的异样,他陷入在情|欲之中已难自拔。 安琴睁着一双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卓翎向他们飘过来。 卓翎在他们身子不远处停住,双脚踏在地上,那虚幻的身体若隐若现。他邪魅而笑,长发银白,无风而起。如鬼如魅,安琴紧紧的盯着他,长亭的律动愈发快了起来,弄得安琴紧紧皱眉。 第19章 他阴魂不散 安琴不能出声,那魔鬼也没有出声,他们两两相望。 卓翎身体虽然是透明的,可是那一双眸子,眸光如此犀利,如刀如剑。 他的手上锐光顿现,安琴再看去,他已经举起了一把银光的匕首向着长亭后背刺去。 安琴大叫一声,在那一瞬间握住了那把匕首。 也是在那么一瞬间,长亭一泻千里,卓翎的身子砰地一声消散了。 安琴看着自己右手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她的掌心真的被划出来好深的一条口子。那不是梦,那真的是卓翎索命。 长亭趴在安琴身上喘息,他正想要起身,安琴紧紧的抱住他,唇上绽出一抹微笑,“你累了么?” “没有……”他上气不接下气,呼吸很沉重,“如果你还想要,我有的是力气……” 安琴趁他不防,左手用力,点在他脖子后面的穴道上,长亭便昏倒在安琴的身上。 她将长亭的身子放到在软榻上,捡起自己的衣服,胡乱的穿上。又找了一块绸布将自己右手上的伤抱住,鲜血还是不断向外渗出来,看来,刚刚那一剑,卓翎是用尽力气刺下去的,为的就是干掉长亭。 他变成了鬼,还有这样的力量,安琴颓然的坐在软榻边上,她想,“也许,我真的逃不开了……” 该怎么办? 他现下神出鬼没,根本不能用对人的方法来对付他,安琴简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长亭睡得香甜,根本没有一点察觉。 安琴站起身来,她需要帮助。 她走出房门,房门口守着的侍卫均低着头。安琴冷冷的,她见了太多男人,她当然知道,刚刚屋内的声音已经让他们受不了了。 她随意召来一个侍卫,让他跟着自己进入客栈里的另一个房间。 她衣衫不整,胸前春|光|无|限。 侍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是长亭随身带着的人,想来忠诚是肯定的。 她暗暗思量了下,出声问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身子一颤,他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当今最美艳的女子问他的姓名。 “奴才…….高月。”他低声回道。 安琴轻轻应了一声儿。她道,“你能为朕,做一件事么?”她语带魅惑,声调低低,如珠玉落地。 这样妩媚的她,是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拒绝得了的。 安琴勾了勾手,那侍卫便爬到安琴身边,安琴低下头,轻声交代了几句。(.无弹窗广告) 侍卫拿来纸笔,安琴横了他一眼,他退到一边。 安琴沉下心来,把这些天发生的所有的经过都详详细细的写了出来。包括,她遇见萧综,进到燕归山庄,然后被文邕莫名其妙的拉到了两百年前,再到被卓翎的鬼魂索命,反正事无巨细,她全部写了出来。 安琴写了很多很多,然后将信封在牛皮信封里面。用蜡封住口儿,她把信交给了那个侍卫,高月。 “你速速回宫,把这封信交给右丞薛玉楼。不得有误。”安琴此刻能相信的只有这个人。 他在宫里,想来看到信后,他会把安琴的思绪缕清,然后找出办法来。 这件事情太诡异,安琴承认自己有私心,她不能让长亭身处险境。所以,只能让他置身事外。 高月领命,跪在低上,“奴才明白!”这四个字,是一个承诺,他就是死也要把这封密信安全送回。 卓翎无所不在,安琴防不胜防,她警惕的陪在长亭身边,守着沉睡的他,一眼不错。 他还没醒,方琼整理过后的消息已经送了来。 原来,燕归山庄,果然有问题。 据说这些年来,一直是二庄主文邕在掌管庄内事务,少庄主萧综已经很久不见人了,这些事情安琴都知道的。安琴不知道的事,是文邕这个人!他曾在三年前受过一次重伤,昏迷过整整三天,所有大夫都说他不可能活过来了,庄内下人也将他收殓,谁知,下葬那日,他竟然奇迹般的复活了。随后,他性情大变,寡言少语,手腕毒辣。近来,他追杀少庄主,扩大燕归山庄的势力,作风雷厉风行,让人闻之丧胆。 安琴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慢慢的接受那些神怪之说。 她不禁想到,会不会真的文邕已经在三年前死了。 现在的文邕,是卓翎的一颗棋子? 方琼果然是个奴才,民间的风言风语他听得不少,他皆尽总结下来写了信递给安琴。 他为了讨好安琴,竟然还搜罗了很多关于山上宫殿的事情。 安琴对于那座宫殿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她只记得离儿在蝴蝶谷时的记忆,她并不知道在离儿离开蝴蝶谷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与钟云清之间,到底是不是像那座古墓里羊皮卷中记载的一样。钟云清忌惮闻人离儿的势力,毒害妻子,导致离儿含恨死在帝都悬崖之下。 安琴有种感觉,一切的答案,都在那座宫殿里面。 她想,无论如何,都要上山去看看。 安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突然窗子被风吹开,安琴顺着看去,两扇窗子已经被推了开来,她眸色一低,走过去查看。 窗外无人,她松了口气,把窗子关上,却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察觉到身后那份呼吸的响动。 “女人,想我了么?”他的武功愈发精进了,安琴几乎都没有看到他是如何从窗外闯进来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很久的闻人玉。 长亭还睡在床榻上,安琴怕惊醒他,瞪了一眼闻人玉,令他小声。 闻人玉邪魅一笑,看着安琴走到床边,坐在那里,握住长亭的手。 长亭被安琴点了穴,且睡着呢。 “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事?”闻人玉刷的一声掀起袍子坐在安琴身后的椅子上。 安琴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安琴的神色。 他这问题问的如此肯定,看来,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安琴微微侧眸,“你知道了什么?” 闻人玉也是蝴蝶谷的人,也许,他会有办法对付卓翎。可是,安琴狠不下心,她不知道联合卓翎的敌人来对付他,是不是……太绝情了。毕竟,他们曾相爱一场。 第20章 七虫七花让他魂飞魄散 “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我的帮助。(.无弹窗广告)”闻人玉很坦然。他凝眸看着安琴。 “我不需要。”安琴几乎未经考虑,脱口而出。 即便是到了这最后一刻,她还是舍不下心找人对付卓翎。 闻人玉早已猜到了她的心思,他笑笑,起身,跪在她身后,伸出手摸上了安琴那高耸双峰,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女人,你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他。这一次,我只想救你。你信我好么?” 他声音低沉,透着急切的恳求之意。 安琴的眸光沉沉,一直没有离开长亭的脸。 “想保护他么?你保护得了他么?”闻人玉也看向长亭,他知道,这个人是安琴的软肋。 安琴果然迟疑了。 闻人玉拿起安琴的右手,将她手上的绷带震碎,看她那道泛黑的伤口。 他说,“你这伤口,被鬼刺得吧?” 安琴也看去,果然不太一样。鲜血凝固,透着黑色。 她松口问道,“卓翎真的死了?” “他不会死,他是不死之身。只是沉睡。他的魂魄可以任意游荡。”闻人玉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的找寻蝴蝶谷前人对长生不老和时空穿越的记载古籍。宫里果然有很多,他大概了解了下,又想起从前在长老那里听说的一些事情,他知道了不少。 安琴很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要杀掉长亭,他想带我回到两百年前,我该怎么阻止他?” 闻人玉一愣,他早该想到的,卓翎不会这么轻易放开安琴的。 “要阻止他,只有找到他的身体,用烈火焚烧七天七夜,撒上七虫七花的粉,他就会灰飞烟灭,不复重生。”闻人玉给了安琴答案。 “不复重生?”安琴惊恐的睁开眼睛,回头看向闻人玉。 闻人玉直直的看入她的眼睛,“你相信我,这一次,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为什么……”安琴的唇在颤…… 闻人玉不知道她再问什么,倒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他为什么要帮助安琴。 他没有回答,这时,长亭有要醒来的意思。 安琴擦去眼中快要涌出的泪,她急急对闻人玉说,“你先出去,在旁边的房间里等我。” 闻人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从窗子处飞了出去,他动作太快了,像一道光,根本不会有人看到他的身影。 她侧躺在长亭身边,佯作假寐。(.好看的小说) 长亭起身,发现已经是深夜了,看到自己身边熟睡的她,他暖暖一笑,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好幸福的感觉。 可是假寐的她,眼中全是热泪。 鼻尖泛酸。她该怎么办…… 安琴甚至不敢睡,也不敢睁眼。她怕再看到卓翎的鬼影。 “丫头,不许装了。你根本没睡。”长亭起身,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胸口衣襟大敞,露出麦色肌肤。 安琴心底一沉,她依旧闭着眼,不肯认输。 “你有事瞒着我,我早就看出来了。”长亭系上自己的腰带,坐在安琴身边。 “别瞒我,好不好?”他的手放在安琴的肩膀上。 “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安琴闭着眼,冷声漫道。 长亭缩回了手,他知道安琴的脾气,她不想说的,谁都不可能从她口中撬出来。 第二日早上,安琴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闻人玉和长亭在园子里大打出手。两人不拼内力,单比拳脚,弄得大家都是鼻青脸肿的。 安琴只穿着单薄的纯白寝衣,听见了动静,就立马走了出去,看到狼狈的两人,她顿时烦躁起来,吼道,“造反了么?” 长亭反手抓住闻人玉的手臂,闻人玉也跟他较上了劲,两人听到安琴的声音,都是一愣,谁也不肯先放手。 安琴见两人都不放手,又怒道,“干什么?朕这个皇帝说话不管用了?” 还是长亭最听话,他愤然松开闻人玉,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走到安琴身边立着。他的金面具早已被打落在地,扔到一边去了。 闻人玉的头发散了开来,披在肩上,他皮肤雪白,真有点妩媚的感觉。 安琴双手环抱在胸前,根本没闹清楚状况。 他们俩吃饱了撑的么?一大清早打什么架?跟两个抢糖吃的孩子一样。闹笑话! 闻人玉咬了咬唇,先骂道,“皇上你管不管自己的男人?怎么?仗着自己是大将军就可以胡作非为么?我着你惹你了你上来就打人?” 闻人玉气呼呼的样子差点把安琴逗笑,她强强忍住,瞥了一眼长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长亭也气得够呛,他闷声开口,问道,“你让他来的?” 安琴只好应了一下,冷着面孔,对长亭说,“行了,回去上药,让一院子奴才看着,想什么话?” 长亭脾气撅起来也够让人头疼的,他偏不走,瞪着闻人玉。 闻人玉上前一步,“你瞪什么?” 长亭作势就要上前动手打人,安琴拦在他们俩中间,“你们干什么啊?” 闻人玉眼疾手快,揽住安琴的腰,亲昵的把脸贴了过去,“皇上,你快告诉他,我是不是你的男宠。” 安琴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这都什么事儿啊…… 长亭抓住安琴的一只手想要把她拉倒自己怀里,安琴像一个玩偶,被他们俩扯来扯去,终究爆发出来,她大叫一声,“好了!不许闹了!闻人玉确实是朕叫来的!” 长亭眸色深深,看着安琴,安琴很心疼,别开目光,瞪了一眼闻人玉,对他说道,“你滚回房里,朕没让你出来,你不许出来!” 闻人玉刚刚听到安琴的话很是得意,随即又被安琴的一个滚字气的玉颜泛红。他愤愤松手,转身便走。 长亭哼了一声就要回身离开,安琴拦住了他,轻轻抬手为他擦了擦嘴角阴|出的血,疼惜的问道,“疼不疼?” “不疼!”他气呼呼的扭过脸,不去看安琴。 安琴有事瞒着他,又把那个他最讨厌的闻人玉叫了来,她到底什么意思啊?是不是一定要把他气死,安琴才甘心?长亭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长亭他脸色沉着,很狰狞,很难看。 第21章 诡异深山 安琴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见不得长亭这样,她当着奴才的面儿,便抱住了长亭的身子,想要安慰他。[] 他冷言说道,“为什么你有事告诉他,却不对我明说。是他在你心里比较重要,还是我就这么无能,不够格帮你做事。” 安琴退出长亭的怀抱,她实在不能对长亭说实话,只得冷着面孔说道,“朕不喜欢争风吃醋的人,你是大将军,统帅三军,以后这样跌份的事,不要再让朕见到!” 她衣着单薄,玲珑身体曲线毕露,她转身进房,只留下长亭和那些跪在地上面面相觑的奴才们。 长亭咬牙,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她那些男人其中的一员? 闻人玉在房里听见这话,笑得邪魅。 他就讨厌这个长亭,自以为和安琴有了个孩子就能怎么样似的。安琴风流,世人皆知,他们这些人都是其中之一,谁比谁高贵几分? 这一日晚些时候,安琴决定,让那个武功卓绝神出鬼没的闻人玉陪她一起上山。 两人齐齐翻身上马,正要离开,长亭走了出来。 安琴眸色有片刻的柔软,“我……去去就回。[]”她未用朕,是想要告诉长亭,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为什么他始终不能明白? 闻人玉手中摇晃着缰绳,不咸不淡的插了一句,“怎么,大将军连皇上的话都不听了?” “你闭嘴!”安琴侧眸骂道。 闻人玉撇嘴一笑,双腿用力夹了一下马背,“皇上,我在前面等你。” 在外人看来,他俩倒像是在打情骂俏。暧昧得很。 长亭走至安琴马下,他微微颔首,沉声而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那座宫殿据说危险重重,长亭怎么放心安琴去,更何况,她身边还跟着那么一个图谋不轨的闻人玉! “多余的话我不想再说了,长亭,若是你还留在平安城陪我,今日的事,你就不要过问。”安琴低头看他。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 曾经的那个安琴已经不见了,长亭也应该明白些什么了。她是皇帝,她的身边男人如云,他只是其中一个。 长亭很伤心的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安琴和闻人玉一前一后的向远处策马而出。 安琴也不想这么和长亭说话,可是她知道,若不这么说,长亭一定会跟着上来,她怎么能让长亭身处险境?她没了长亭,活不下去的…… 风,在身边呼啸。 安琴追上了闻人玉,大声喊话,“你对萧家了解多少?” 闻人玉对安琴回说道,“萧家是卓翎放在江湖上的一颗棋子。这些年来势力很大,富可敌国。” “我不是问你这个……”安琴横眉斜瞪他一眼。 闻人玉笑了笑,“你知道么,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世间,真的有这样诡异的事情。长生不死,时间逆流。闻人翎不愧是蝴蝶谷的老祖宗,招数真的很多……”闻人玉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作为蝴蝶谷的后人,与卓翎也算是同根而生,他先前只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复仇,现在他发现,复仇已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事情了。他不能让安琴被卓翎带走,他想留在安琴身边,把先前辜负的岁月全部找回来,与安琴,在红尘里相爱一场。 他们俩刚刚进山,只见空中风云变幻,顿时阴暗下来。 闻人玉勒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他抬头望天,心头跃上一丝不祥之感。 安琴在他身边也跟着停住,“怎么了?”她问。 还未待安琴反应过来,闻人玉身边的一棵大树轰的一声被天上的一道闪电劈中,向着他到了过来,闻人玉动作很快,他抓住身边的安琴带着她瞬间飞了出去。 只见那棵大树就倒在他们刚刚那个地方,两匹马都未能幸免,全部被砸在了下面。 安琴吓了一跳,只听见空中传来阴森可怖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久久不歇。 安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闻人玉的手将她的腰握住,在她身边轻声说了一句,“别怕,我在。” 安琴点了下头。 闻人玉仰头,冲着昏黄的天空喊道。“是老祖宗么?怎么,不敢出来相见,到在这里装神弄鬼?” 安琴揪住闻人玉的袖子,在他怀里问道,“是卓翎?” “不知道……”闻人玉撇嘴笑了下。 他就是有种什么都不怕的气魄,这让安琴一时目眩。 闻人玉坏笑对她说道,“不管他是谁,好像都不想让咱们进去一般?走,咱们偏要进去看看!” 安琴被他揽在怀中,都还来不及回话,就已经被他拖着进了山。 天越来越昏暗,雷闪不断。 顷刻间下起了瓢泼大雨。 闻人玉只好拉着安琴找到山上一处树枝比较密集的地方躲雨,安琴的头发都被打湿了,她下意识的躲进闻人玉怀中,“怎么会突然下雨?” 闻人玉美人在怀,哪里有空管什么下雨不下雨的,他笑着低头看安琴,他温柔的为安琴把湿发拨开。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安琴抬头,意外撞上他温柔热切的目光。 闻人玉也不闪躲,“我在想,其实咱么两个,并没有恩怨对不对?” 安琴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卓翎根本不会死,所以,我也没杀他。你也不需要恨我。”闻人玉突然好想跟安琴就这样过一辈子。不管她身边有多少男人,他无所谓,能爱到这样一个绝世的女子,他还在乎什么? “我不恨你,也不代表我要爱你。”安琴很冷淡,她想要推开闻人玉。 却听见在雷雨交加声下,有些古怪的声音。 闻人玉听力也很好,他也留意到了,立马肃然起脸色。 那是什么声音? 像是铁链拖在地上发出的响动。 安琴很害怕,她对这样超乎想象又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十分恐惧,闻人玉拉住她的手,向着声音的来源寻过去。 安琴向后拖他,“你干什么?” “你来这里,不就是想要知道这个地方的古怪么?走!有我在,没事的。”闻人玉很坚定的对她说。 第22章 骷髅守卫兵 安琴看着他的手握住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很相信他,很愿意跟他一起去冒险。 他的发也被雨水打湿,黏在额上,更觉得他俊美逼人。 安琴点了点头,两人抬步向着声音来源处寻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雨水淅淅沥沥的渐渐停了下来,那声音也就越来越清楚。 是脚步声,是铁链声。 安琴的手心儿里全是汗,她身子都被淋湿了,打着寒战。 他们离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始终什么都看不到。安琴更加害怕,她拉着闻人玉,“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像是有人被铁链拴着,在走……”闻人玉若有所思,却不是胆怯。 安琴跟在闻人玉身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待闻人玉回头看时,安琴已经不见踪影了,他抬头看去,却见树上盘着一条巨蟒,安琴被蟒卷住,扔到了树上。 安琴挣扎着大叫,她想要挣脱,却无从下手,巨蟒身上全是泥泞,又臭又脏。 闻人玉脚尖点地,飞身上去,照着巨蟒的头猛地一击,巨蟒吃痛,放开了安琴。安琴被它丢了下来,幸好闻人玉眼疾手快接住了她的身体,要不她一定摔死了。 安琴脱困,想要赶紧跑,闻人玉却很镇静的看着那条盘在树上的大蟒蛇,他眼中竟有惊叹的神色,“我的天啊……这条蛇……”好像有两百岁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条大蟒蛇张着血盆大口向他们咬来,却听见林中那铁链的声音越来越近,大蟒蛇一惊,止了动作,迅速的向后面退去,很快,便已经不见踪影了。 闻人玉一愣,拉着安琴的手也跟着大蟒蛇跑了进去,躲在石头堆里面。 安琴拍了他一下,骂道,“你不是不怕么?” 闻人玉搂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看看。” 那条大蟒蛇明显受了惊才跑开的,是什么样的东西能把它吓成这样?明显是来者不善,在这样敌我未明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先看看情况再说。 安琴和他一起趴在石头后面偷看。 安琴看清了发出声音的东西后,吓了一跳,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原来是很多骷髅被拴成一串,他们的脚下都绑着铁链,排成一排,绕着山口,沉重的走着。 安琴的呼吸变得很沉重,骷髅队伍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齐齐的向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转了过来。 闻人玉已经知道这些骷髅是干什么的了,他邪邪一笑,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安琴的嘴。安琴的呼吸声音减弱,那些骷髅停了片刻,又向着林子深处走去。 待它们离开之后,闻人玉语带笑意,“这些骷髅就是守卫宫殿的卫兵。想来那些寻宝之人都是死在他们手下的。他们可以凭借人的呼吸找到人,所以,只要你还活着,就不可能逃过他们的杀手。” 闻人玉刚才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又挡住了安琴的嘴,才能避开他们。 “你怎么知道的?”安琴受了不小的惊吓,转头看他。 “这些,都是我们蝴蝶谷祖上传下来,用骷髅干尸作为守墓人。”他笑了下,带着安琴走出石头堆。 安琴信任他,愿意和他走。 “我们跟着这些骷髅,就能一直寻上宫殿!”闻人玉目露精光。 果然,走了很久的路,他们真的进入了宫殿。 石阶之上,就是那巍峨的一座宫殿。 红墙碧瓦,虽然已经历经两百年的岁月冲刷,但还是很气魄的一个地方。 那些骷髅从侧面下山,他们是成天围绕在宫殿边上巡视的。 他们离开后,安琴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闻人玉拉着她走上石阶。 这里纵然残破不堪,但是建在高山之上,又时常有鬼魅声音传出,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他们推开宫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你们是谁?”一个阴冷苍凉的声音传来过来,可是大殿上空无一人,满是尘埃,安琴不禁掩鼻,她受不了这里呛鼻的味道。 闻人玉坏笑,答道,“你又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他不怕,不管对方是人是鬼,他都不怕。 闻人玉锦兰长衫,身形俊美,傲然挺立。 安琴立于他身后,到也未有胆怯之色。她四处看了看,觉得她身上好像粘着谁的目光一样,她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看着她。 突然,砰地一声,宫殿门重重合上。 安琴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下,闻人玉则发现了蹊跷,拉着安琴想着大殿深处走了过去。 又是一声巨响,从殿内黑漆漆的里面飞出一个瓷坛子,砸向闻人玉,闻人玉伸出一指,将坛子挥开。坛子碎了开来,里面爬出很多很多拇指般大小的虫子。 这些虫子向着安琴爬来,却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他们好像很怕安琴,不敢靠近她,避着她,向闻人玉攻来。 闻人玉看出来了,这是毒虫,是用人血养的,养虫子的人会用自己的血喂食它们,这些虫子就会认得这个人的血,凡是和养虫人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不会被咬,其他人都会被这些虫子咬得连骨头都不剩。 安琴看着这些虫子想要爬上闻人玉的身子,她便不顾一切的帮闻人玉驱赶这些虫子,直至把它们全部逼退。 闻人玉搂着她,竟然在这样危险的时刻,低下头亲了安琴一下,“谢谢!” 安琴哭笑不得,这个人可真是不把命当命! 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小丫头,你是谁?” 安琴听出来了,这是一个人再说话啊,她壮了壮胆子,挑眉回道,“我是钟离安琴,当今的皇上!” “钟离安琴……”声音突然变得软了下来,“你是现如今的皇帝?” “正是!”安琴很坚定的回答。 声音没了,消失了很久。 这样的安静更让人觉得害怕。闻人玉担心突生变故,拉过安琴,让她呆在自己身后。他耳听八方,感受着身边细微的响动。 “你们进来。”那空幽的男声又一次传了出来。 第23章 女帝纳妾 安琴迟疑了一下,闻人玉倒是笑了,对她说道,“既然主人有请,我们还等什么?” 说完,闻人玉便拉着安琴的手走了进去。(.无弹窗广告) 大殿后面,有一条通道,引着向里面。 里面很黑,安琴什么都看不到。闻人玉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火折子,刷的一下打亮了,照清了前面的路。 安琴不知道有多感激他,若非他,她可能早已经被吓死在山下了,根本来不到这里。 没想到,曾经犹如仇敌,现在,却是她唯一的依靠。 闻人玉边走边回头看了一下,正好看到安琴依赖着自己的模样。他笑道,“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哪有!”安琴知道自己的样子被他看了去,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其实,安琴再强悍也只是伪装,她是一个很脆弱的女孩儿,需要男人的保护。 “没有最好,小心你爱上了我,你家的长亭会吃醋至死。”闻人玉明明看到了她眼中的依赖,她还嘴硬不承认,他也只好嘲讽的岔开话题。 直到走入最深处,他们才隐隐的看到了一个铁牢。 铁牢里,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倒在那里,披头散发,就像是个……一个人肉块儿一般坐在那里。 闻人玉倒是借着手上的火光一眼看清了。 这是一个人,一个被看去双腿的人,他没有下半身,只有双手,被拴在了铁链上,那铁链已经和他成为了一体,融进了手腕的皮肉里面。 他突然抬起了头,须发拖了一地,很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 只有两道眸光刺了过来。 他已经两百年没有见到光了,此刻看到闻人玉手中的火光,简直兴奋到不行,怪叫着,“快,快,给我光,给我看看光。” 闻人玉把火折子向他靠了靠,他很高兴,浑身抖了起来。 安琴摇头,她不能想象,有一个这样的人被锁在了这里。他被锁了多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又是谁呢?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 “你到底是谁?”安琴问出了声。[] “我是谁?”那人被安琴的声音召回了神。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静了片刻,突然大声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哈哈哈哈哈……我早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闻人玉想起刚刚那些虫子,问道,“那些虫子是你养的?” “那些是尸虫,他们是我的血长大的。”那人垂下头,回答说道。 果不其然,这个人和安琴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闻人玉竟然大胆猜测,他问,“你也是皇室之人!” 安琴看向闻人玉,却见他问的坚定。 “小丫头,皇室没人了么?怎么轮到你这个小丫头当皇帝?”他停止了笑声,问道。 “你不说你是谁,朕就杀了你!”安琴厉声喝道。 那人却为之大喜,“快杀了我吧,我活了太久了,早就想死了,杀了我,你杀了我!两百年了,我不人不鬼的,已经过了两百年了,早就想死了!动手,动手啊!” 安琴惊住了,两百年了? 那么…… 他是…… 安琴向后退了两步,怔然张口,“你是云棠的开国皇帝,钟离云清?” “是我!我是你的老祖宗啊!”男人凄绝的笑声很吓人。 他突然挣扎着向安琴靠了靠,铁链却牢牢的把他拽住,不让他动。 “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了吧?快告诉我,闻人翎那个混蛋死了么?”他焦急的问道。 闻人玉眼睛一亮,“你说……闻人翎?” “就是他,就是他,他死了么?死了么?”钟离云清抓狂的喊道。 闻人玉回答,“没有,他没死。他是长生不死的。” “同样活了两百年,他竟然在外面享受,却把我关在这里,好啊,好啊,这就是命啊!”钟离云清双手抬起,摇晃着铁链。 是卓翎把他关在这里的。 联系到先前知道的一切,安琴已经明白了所有了。她不想再在这个腌之地呆着了,她拉着闻人玉就要向外走,钟离云清却喊道,“小丫头,别走,别走,我是你的老祖宗,你放了我,带我出去好不好!” 安琴不想理他,他活该,他杀了爱着他的闻人离儿,这样的男人根本不该活着。卓翎把他困在这里,让他受尽两百年的煎熬,也是钟离云清罪有应得。 她拉着闻人玉不顾一切的跑,闻人玉都不挣扎,跟在她身后。一直跑下了山,在湖边才停下来。 安琴趴在湖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闻人玉走过去,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他的心被揉了一下。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想尽办法的复仇,挣扎在苦难之中,他恨卓翎的同时也恨着安琴。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安琴过的,也很痛苦。 她是一个如此柔弱的女人,双肩上却被加上了这么多沉重的枷锁。她如傀儡一般,挣扎在命运之中,从来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所作所为。 他们两个,身世相似,经历相似,却还要彼此伤害?闻人玉不要了,他要好好保护安琴,不能再让那个卓翎伤害她了。 “安琴……”闻人玉第一次这样唤她。 安琴坐起身来,抱住闻人玉的腰,把一切都哭诉出来了,“我不想再面对了,我好累,求求你,帮我吧。我真的……” 闻人玉用力抱住安琴。 他的手穿过安琴的长发,“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掉这一切的。” 他用手捏住安琴的下巴,俯下头,在她唇上辗转细吻,却不肯深入。磨腻着她的唇,沙哑说道,“你爱上我了,我看到你眼里的我了。” 安琴怔怔的看着他,是么?她真的爱上闻人玉了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安琴已经把卓翎当做了敌人,而与闻人玉化敌为友了?命运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酷?百转千回之后,她该信任谁,该爱谁?这条路,她又该何去何从? 安琴被闻人玉抱着,出了山,回到客栈。 长亭一直守在客栈门口,焦急的等着。虽然他很生安琴的气,却不能阻止自己为她牵挂。 看到了安琴和闻人玉,他立马冲了出去。 “安琴怎么了?”他看着闻人玉抱着安琴,以为她受伤了,吓了一跳。 闻人玉舍不得放下安琴,他躲了一下,“皇上让我抱,没让大将军抱,你躲远点!” 安琴在他怀里似睡未睡,也懒怠说话,任由闻人玉将她抱入客栈。 长亭黑着脸,一时也没有跟上去。 倒是一个忠心的手下在长亭身边进言,“将军,咱们万万不能沉不住气,让这个人夺了万岁的心。您只要一心待万岁,万岁就还是爱您的啊!” 长亭也明白。 他也只能这样了。成为安琴男人之一,也好过被安琴永远抛弃啊。 不争宠,就只能被比下来。 想着,长亭疾步跟了进去。 安琴也只是受了惊吓,她又担心卓翎会突然出现,很不安稳。闻人玉便在她身边说道,“没事,那个老不死的不会来了,我在这里下了七虫七花粉,他很怕这个。” 原来,闻人玉什么都知道了。 安琴沉下了心,她握了握闻人玉的手,“我信任你,你不许辜负我。你不可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人。包括卓翎。除非有一天,我让你杀了他!” 这算是接受么? 闻人玉牵唇而笑,“你是……什么意思?” 安琴突然挤出一抹微笑,她道,“你不是想要做我的男宠么?” “你答应了?” “只是男宠,陪我玩的,地位卑微,你也愿意?”安琴侧躺在床上,脸色很苍白,明显在强颜欢笑。 “我自然愿意。”是你,洗涤了我心里一切阴霾。我愿意守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安琴单手撑住床,坐起身来,很专注的看着闻人玉。 “我要你发誓。”安琴说。 闻人玉明白安琴所说,他掀袍跪地,拉着安琴的手,“我闻人玉向天发誓,我愿忠于当今皇上钟离安琴,她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不会伤害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我把我的命交给她,任凭她发落。” 安琴看到了他眼中的专注,她相信,此刻的闻人玉已经完全放下了他心中的仇恨之火,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安琴身上。 他爱她…...深爱……丝毫不比长亭差。 这一夜,安琴沐浴过后,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在大堂里用餐,闻人玉和长亭分坐两边,等待着安琴。 长亭没有说话,倒是闻人玉先开口。他轻轻举杯,对着长亭敬了敬,“以后回宫,还要大将军多多照顾。” 他这就是想要告诉长亭,安琴已经接受了他,虽然他们两个还没有肌肤之亲,却已经得到了安琴的许可。有了这一份许可,闻人玉大可以像薛玉楼和铁甲那样,光明正大的出入安琴的寝宫,和她春|宵|一|度。 长亭嘴角轻轻上扬,他也端起酒杯,两根手指狠狠用力,差点就掐碎了酒盅,却不是敬给闻人玉的,他一仰脖,将酒杯里的酒喝尽。 闻人玉轻笑,他颔首摇头,“大将军真是想不开,皇上现在的男人又何止你我二人?且不说宫里的薛玉楼,和铁甲,就是外面那些跃跃欲试的男人,少么?”他语音微微一顿,又道,“你个个都防,防得住么?” “你什么意思!”长亭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我没什么意思!”闻人玉似笑非笑,“我就是想要告诉大将军,其实皇上不是什么男人都要的。不过,现在的这几个人肯定都是皇上不能抛弃的。你总要学会与这些人共存。不然,你将会是这些人中最先被踢出局的!” 长亭冷笑,“会么?我会被踢出去么?”他很坚信,安琴真爱的只有他!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厮守过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被这些与她只有一段露水姻缘的男人踢出去? 闻人玉也笑,“那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到底谁能够笑到最后!” 第24章 抓捕二庄主回宫 两人僵持之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闻人玉立马换上一副暖笑的模样。而长亭,还是不是善掩饰,黑着脸,坐在那里。 安琴心思玲珑,一看便知,她摇了摇头,笑道,“今天是怎么了?你们两个,竟然能坐在一张桌子旁了。” 闻人玉伸手拉过安琴,让她坐于中间,笑着看了一眼长亭,又道,“大将军是个明事理的人,我也不能胡闹不是?” 安琴冷哼一声,这人倒还真会说话。 她在桌子底下轻轻的拉了一下长亭的手,长亭的面色也略有缓和,安琴才笑了下,抽出手,对着那两个人说道,“吃饭吧。” 这样暧昧的小动作根本没能逃过闻人玉的眼睛,只是他想得比较开,不像长亭,认死理。他自打决定要跟着安琴过一辈子的那天起,他就接受了安琴所有的所有,包括她身边的那后宫三千。 闻人玉吃了两口便不再动了,他说道,“我们要赶快回宫。” 长亭一怔,他根本不知道闻人玉何出此言。 但看安琴的面色也是一沉,她瞪了一眼闻人玉,闻人玉立即改口,“老是在这种小地方呆着也不是办法啊,回宫去,万岁也要给我一个名分不是么?” 安琴差点翻了白眼,她想不到这种争宠的事情也能发生在她身上。 长亭把筷子一摔,抬步离开。 他的气,自打闻人玉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后就没有顺过。 闻人玉见他走了,不禁摇首而笑,“这个男人……以后有你受的了……” 安琴则肃然问道,“你说赶快回宫是怎么回事?” 闻人玉这才正经起来,“你知道为什么你在宫里什么事儿也没有,一出来,就被卓翎缠身?” 安琴细细想来,果真如此,她突然想起来了,对着闻人玉说道,“萧家二庄主是为卓翎办事的,他曾想让貌美的少庄主进宫迷惑我,然后偷一样东西出来。我想……是不是和这样东西有关……”安琴若有所思的凝起眸子。 闻人玉了然说道,“这样东西,就是你寝宫中丢失的那一颗夜明珠。” 安琴没明白,皱着眉。 闻人玉轻笑了下,解释说道,“当日萧家是送了一百颗夜明珠进宫,可是真正放在你寝宫里的,就只有九十九颗。剩下那一颗,被卓翎藏起来了。本来是为了帮助他安神的,没想到……却成了他的魂魄无法接近你的障碍。” 安琴皱着眉头,“安神?” 闻人玉大笑,“对,安神。这些年来,其实卓翎根本没有睡过安稳觉。他这种人,作恶太多,总有些阴啊怪啊的缠着。所以就命萧家把七虫七花粉装进了夜明珠里,送入宫中。你有所不知,这个七虫七花厉害的很,只需要一点点,那些不是人的东西就不能接近了。我也只有一点,还都给你家长亭用了!” 原来,在早上与长亭打架的时候,闻人玉就把一点点七虫七花抹上了长亭的身子。 安琴此时已经很信任闻人玉了,她点头,“未免再多生事端,我们先回宫再说。不过……” 不过,她还要做一件事情! 第二日早上,长亭,闻人玉两人策马奔驰在队伍前端,他们身后跟着威风凛凛的十多名黑衣侍卫。 他们一路狂奔,不消两日时间便赶到了燕归山庄。 长亭虽然不明白安琴为什么要抓这个萧家的二庄主,可是他愿意为安琴做任何事,不需要一点理由。而闻人玉则明白得很。他很赞赏安琴的果断。安琴为了怕长亭有危险,便让闻人玉与他同去。自己则呆在撒有七虫七花的客栈内等待他们回来。 闻人玉本来以为,要抓到这个二庄主需要费些力气,没想到他竟然就等在庄子门口,茕茕孑立,淡漠含笑。 闻人玉先一步跳下马背,走至文邕身前。 “二庄主在等人?”闻人玉噙笑说道。 “我在等你。” “那么,二庄主一定知道,我们来所为何事?”闻人玉浑身泛起冰冷的气息。 “知道。”文邕微微颔首,走过闻人玉,站到长亭身前。 文邕笑着看了看长亭,慨叹道,“大将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九五之尊,不是你可以爱的到的。” 长亭觉得这个人很神秘,他也没有动怒,只是闷声一笑,“二庄主,万岁圣旨,请您随圣驾进宫一趟。” 文邕摇首而叹,“走吧,别让她等急了。” 就这样,闻人玉静静的看着文邕自己上了囚车。他笑,立在长亭身边,说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听话的罪犯。” 当他们回到平安城内的时候,安琴的面色很不好,站在大堂内一言不发。 长亭和闻人玉齐齐走了上去,一左一右立在安琴身边。 长亭握住安琴的肩膀,“怎么了……” 安琴挤出一抹微笑,轻轻的靠在长亭肩上,娇音如水,“没事,就是想你了。” 这句话,引来闻人玉的好一阵不满,“喂,你们俩要亲热是不是等回宫以后背着点儿人?现在光天化日的,还当着我的面儿……” 安琴瞥了闻人玉一眼,问道,“人抓来了没有?” 闻人玉点了下头。 安琴便吩咐,即刻启程回宫。 闻人玉为保安全,用蝴蝶谷古籍中记载的那些方法把马车边上撒上了一种特制的粉末,虽不如七虫七花那么厉害,但也足够阻挡一些了。况且长亭身上还有七虫七花,不会出事的。 当闻人玉忙完,囚车上的文邕大笑说道,“你以为,这就能够阻挡他了么?” 在文邕眼里,世间没有人可以阻挡卓翎,不,是闻人翎! 闻人翎是无敌的,他想要带走的人,谁都留不下来。 文邕是闻人翎手中傀儡,替他留在这里办事。他不能说不,就只能顺从。更何况,萧家一直是受制于闻人翎的,他别无选择。 被文邕这么一说,闻人玉邪笑,他掸了掸手,“那个老不死的再怎么样厉害,现在也只是一抹孤魂。我就不信,他能折腾到哪里去!” 第25章 在路上捡到了赵延美 文邕为人淡漠如风,他不想和这个口齿伶俐的闻人玉多有纠缠。(.好看的小说)他闭阖上双目,不再说话。 这时,安琴也已经和长亭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囚车之中的文邕,眸色晦暗,她被长亭扶着,先一步走上了马车。 长亭执意不去骑马,要和安琴同坐马车,这让闻人玉也跟着来劲,只好三个人一同坐马车。 气氛很尴尬。 安琴知道这些日子长亭气不顺,只好偏向他一些,靠在他怀里,嗅着那熟悉的味道,笑意盈盈。长亭果然开心不少,浑身也没有那么冷了,大手抚上安琴的肩膀,两人很是缠绵。 闻人玉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可是他这个人别扭的很,偏偏就不表现出来,越是生气,就越是笑,那笑很古怪,看的安琴一阵鸡皮疙瘩。 安琴下令快马而行,所以速度很快,车内很颠簸,安琴只好抱着长亭的腰,窝在他怀里,这样还舒服些。 赶了两日的路,马上就要进入帝都了。 却在城郊,马车突地一停,若非长亭抱着,安琴准保摔倒。 闻人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脸色冷凝下来,他和长亭互视一眼,倒是很默契的探出头去看。 却见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人倒在地上,看不清面容,不像是来者不善。只是一个乞儿吧。闻人玉坐回马车,对安琴说,“没事,就是个乞丐。” 安琴只是下意识的掀开车帘看去,却见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微微抬起了头,他脸上很脏,全是泥土,根本看不清长得什么样儿。可是,那两道目光,却在见到安琴的一刻变得温柔妩媚起来。安琴被他的目光惊住了,好熟悉的目光…… 安琴不顾闻人玉和长亭两人的阻拦,执意走下车。去看那个人。 她轻轻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拨开那人脸上的脏发,却被他猛地拽住了手,长亭正想发威,安琴却拦住他。她仔仔细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这个人,突然知道他是谁了…… 安琴的心被揪了起来,怎么会是他…… 她想要抱起那个人,闻人玉在她身后出声,“你干什么?路边上捡的野男人你也抱?” “他是……赵延美……”安琴凄凄婉婉的说道。 怀中的人突然浑身发颤,他紧紧窝进了安琴的怀中,似乎是在回应安琴。 安琴对不起他,对他总有着愧疚之情。[] 他曾是多么美丽的一个人,却被安琴毁掉了一生。安琴咬牙,发誓一定要让赵延美回复到曾经的妩媚动人。她命人抱起赵延美,要带着他一起回宫。 闻人玉和长亭出奇的默契,两人都严厉反对。 赵延美当日在宫内莫名其妙的消失,现在出现在这里,一定有蹊跷! 安琴瞥了一眼闻人玉,冷声说道,“你若说他意图图谋不轨,那么你先前做了那么多坏事,又该怎么处置你呢?” 这一下,就把闻人玉打回了原形,他可没话说了。 安琴让赵延美躺在车里,瞪了闻人玉和长亭一眼,冷冷说道,“你们俩个骑马去!” 说罢,安琴上了马车,让下人们找来了清水,想要亲自为赵延美擦干净脸上的污泥。 闻人玉看了一眼身边的长亭,笑着说道,“看到了吧?你真正的对手,是这个像女人一样妩媚的赵延美!” 长亭懒怠和闻人玉耍嘴皮子,他转身,上了手下人牵来的马。 等进入帝都,薛玉楼早早就等在了禁宫铜门之处。 长亭略有惊讶,他很奇怪薛玉楼是怎么知道他们今日回来的。不过,仅仅是片刻的失神。 他青金朝服,无比霸气,倒真有点当年卓翎权倾朝野的风度,让安琴一时目眩。 薛玉楼见闻人玉和长亭一齐陪着安琴回来,皱起了眉,他和长亭一样,对这个人没有好感。更何况,薛玉楼的家人都死在了闻人玉的手中,他们两个,还有血海深仇! 安琴并未下车,而是令下人们先将赵延美扶了下去,直接送入安琴的寝宫。 薛玉楼将众位朝臣甩在了后面,自己迎了上去,他接到安琴的信后就没有一夜可以安稳入眠的。生怕安琴出事,生怕他再也见不到安琴。 安琴一身儿素色长裙,满面憔悴苍白,却为了维持帝王威严,强行挤出一丝淡笑噙在嘴角。这让薛玉楼无比心疼,他伸出手,安琴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下,把自己的玉手按在了薛玉楼手背上走下马车。 长亭是大将军,自然要回将军府,只能看着薛玉楼伴着安琴走入禁宫。 长亭这一路,也在想,想了很多,他该是包容一切的时候了。他其实早该想明白的。 薛玉楼扶住安琴,在她身边轻声而道,语音若流水玲玲,沁入安琴心脾,有薛玉楼这个人陪在身边总让安琴感到心安。 “你的信,我看到了,你没事吧……”他怕安琴出事,怕得要命。 安琴则笑,“我若有事,你便见不到我了。” 薛玉楼敛起眸光,“不许胡说。” 他语音发颤,安琴一时失神,她没想到薛玉楼真的如此爱她。看来,她这辈子欠下的情债是再也还不清了。她眸中翻涌复杂情绪。 闻人玉回到宫后,就一直在找那颗夜明珠。 那颗夜明珠里有七虫七花的粉末,他要尽快找到,然后再找到卓翎的身体,他必要让卓翎魂飞魄散不得重生! 当日他派林季璃寻找,至今未果,现在他手上的七虫七花已经用尽了。 所以,闻人玉自回宫后便一直不见人影。 安琴现在很信任他,所以,也就并不多问。 倒是薛玉楼一直守在安琴身边。他这些日子的苦实在是吃了不少。先前担心安琴被长亭找到,他们远走高飞再不回来,后来收到了安琴的信,又怕安琴受到那人的伤害,出什么意外。总之,他简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安琴很累了,进入寝宫第一件事就是要沐浴更衣。 雾气氤氲的大浴池,玉色温泉上面飘着鲜红色的花瓣,安琴屏退众人,自己褪去衣物,钻入水中,任由热水将她牢牢抱紧。 第26章 我只是你的玩物吧 正当安琴闭目养神时,外间儿传来人声,“相爷,相爷,您不能进去,万岁正在沐浴。[]” 安琴知道是薛玉楼来了,她唇角淡淡蕴笑,扬声说道“让相爷进来。” 婢女这才不再阻拦,薛玉楼抬步走了进去。 绕过白玉屏风,薛玉楼掀起重重轻纱帷幔,隐隐约约的看到安琴的身影。她胸下皆尽没入水中,只留下玉色双肩,这一幕,看得薛玉楼面上滚烫。 “有事?”安琴只是微微侧眸,便知薛玉楼此刻已经是心猿意马了。 她有了这么多男人了,总归比之前年懂得要多的多了。 薛玉楼急忙清了清嗓子,掩住自己的慌乱说道,“万岁带回来的那个人,可是萧家的二庄主?” “正是。”安琴答得干脆。 “万岁……要怎么……处置……”其实薛玉楼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了,他看着安琴那背影,只觉得自己都要着起火来了一样。 安琴偷笑,从水中站了起来,走上玉阶,正对着薛玉楼走了过来。 薛玉楼哑然闭口,眸光闪躲。 安琴拽过衣架上的寝衣,很自然的披了上去,根本没有顾忌薛玉楼是否在场。 安琴她动作缓慢,薛玉楼一直微低着头不敢看,安琴倒是很奇怪的笑了,“你干嘛?又不是没见过?” 轻佻话语令薛玉楼血液凝滞,据说,她在这一次出宫回来后已经和长亭扫清芥蒂了,那么,他还会有这样与她缠绵的机会么? 可是,她现在明明就是在……勾|引他啊。 安琴把腰上的金色绒绳系上,伸出手,勾起薛玉楼的下巴,让他看自己的脸。 “你闯入我寝宫,就为问这么一句?”她眸带热切温度,似在邀请着什么…… 红唇娇艳欲滴,粉舌在口中若隐若现。 妖冶无比。 薛玉楼浑身绷紧,喉咙中泛起辛辣感觉。 见他动作凝固,安琴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却被薛玉楼从后面紧紧扣入怀中。安琴偷笑,“还以为你要在这里站成石雕了呢……” 薛玉楼狂乱又不失温柔的在她肩上细吻轻咬,留下一连串淡红色的印记。 “我以为……”他沙哑的声音在安琴耳畔响起。 安琴轻轻睁眼,挑眉问道,“你以为什么?” “没事!”薛玉楼咽下口中要说的话,身子一低,将安琴整个抱了起来,回过身,走入寝殿暖阁,将她扔在床上。(.无弹窗广告) 安琴在床上滚了一圈才坐定,她半躺着,风情无限,妩媚动人,玉白香肩半露在外面,单手支撑着脑袋看薛玉楼匆忙的解开自己的衣服。 他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色衣服,压了上来,将安琴压在身下,把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死死按住。 薛玉楼专注看着安琴的双眼,却不急于进入主题。 “你在等什么?”安琴面色绯红,她已经感受到了薛玉楼下身那坚|挺的渴|望。 “皇上,臣想问问清楚再做……”他在这一刻,倒是褪去所有温柔善良,反倒要比当年的卓翎还要怀上千百倍,他轻轻碰下安琴的唇,却只是擦边而过,不去深入。 低哑嗓音,让人浑身刺痒。 安琴几次想要抬起上身,去吻住他的唇,却都被薛玉楼死死压住。想不到,他这个温柔公子此时的力气还真大。 看她挣扎无果面上有些懊恼的情绪,薛玉楼不禁轻笑了下,说道,“皇上,不要挣扎了,男人在床上,永远略胜一筹!” 安琴喑喑哑哑的声音惹得薛玉楼差点破功,她故意为之,就是要让薛玉楼快一点,把她需要的,给她。 可是薛玉楼依旧执拗,他在安琴胸前舔舐啄吻,细碎刺痒的感觉让安琴口中不断溢出声响。 “皇上……臣……是不是……只是你的玩物……”他明明知道这不该问不能问,可是他就是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她心中占有一丝地位? 安琴从未表过态,她说过爱长亭,说过爱卓翎,对其他人,她都仅仅是喜欢而已。 因为喜欢,所以可以上床,在她寂寞的时候,他们给她慰藉。 可是,他要的不只是这些。 如果能走入她的内心,他甘愿放弃这肉体上的欢愉。做一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是这世界上最无上的荣光。薛玉楼,是这样想的。 安琴在听到他的话后,眼中情|欲|褪去,换上冷清一片,她推开薛玉楼的身子,坐了起来,将自己的衣服拉了上来,面容冰冷,眼眸中似有飞雪。 薛玉楼被她推开,他眼中惊颤,自知失言,却不后悔,他追问,“皇上为什么不给臣一个答案?” 安琴下了床,自己穿上衣服,显然有些动怒,薛玉楼一再逼问,这让她感到很烦恼。“爱卿原来可不是这样多话的人……”她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 这一句,已经够回答他了…… 在她眼中,他是辅助她镇守朝堂最忠心的臣子,有时候,也是陪她说笑的朋友,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玩物,丢了他,也许她会有难过,但不会像失去长亭和卓翎那样痛苦绝望。 因为,她真正爱的,只有那两个人。 其他人,有没有,都可以。 都说女帝多情,薛玉楼看着她摇曳离开的背影,不禁怆然发笑,她是多情,却也绝情。 在没有一个女子能像她这样,把情意当做玩物,不顾世俗,不顾礼教,为所欲为。只因她是当今女帝,后宫三千,那是理所应当的。 薛玉楼明白了,他不能再把安琴当做女人来爱了,她是君主,是他的主子。 多余的情感,是要收起来的时候了。 不过,安琴的拒绝,并不会让薛玉楼背叛她。他依旧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她无情,他却海誓山盟。 薛玉楼收拾心情,也收拾了自己的衣服,躲着众人视线正欲离开,却还是被闻人玉给撞见了。 闻人玉抱着手臂靠在朱红色的柱子上,嘴角上扬,扬起一个坏笑。“相爷这是怎么了?” 明知故问。 闻人玉一眼便看出来这是安琴的杰作,肯定是她在关键时刻喊停了,才把薛玉楼弄成了这副狼狈模样。说真的,闻人玉心底忍不住的暗自开心。 第27章 女帝的后宫起火 薛玉楼不认输,他抬眼瞪了一眼闻人玉,眼底暗藏利刃,敌意甚浓。[] 这些时日,薛玉楼在朝上历练的很老辣了,再不是当年那个温柔如风的公子了。这一眼瞪了过去,到让闻人玉对他刮目相看了。 薛玉楼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闻人玉身边时,脚步微微一停,在他旁边说道,“我会一直紧紧的看着你,你若胆敢在宫内放肆,我绝不会心慈手软。”即便到时安琴不准,他也不会放过这个人的! 听到这样如刀如剑的警告,闻人玉也只是轻轻笑了下,“相爷多虑了,我别无他求,但愿陪在万岁身边,好好照顾她。” 这话说得,诚恳热切,毫无藏私。 薛玉楼回眸看了一眼闻人玉,冷哼而笑,他不相信闻人玉有这样澄澈的内心。 薛玉楼敛眸,抬步离去。 他今天已经够难过的了,实在拿不出多余的情绪去对付闻人玉了。 安琴回宫后,本想和薛玉楼温存一番,以解愁思,没想到那个该死的薛玉楼又给她出了那么个难题。安琴不想想得太多,她要烦的已经够多了! 气呼呼的离开之后,安琴在御花园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突然想起了赵延美,便召来侍卫,坐上步辇要去看看赵延美。[] 她刚刚坐上步辇,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眼中。 是他! 安琴差点都把这个人给忘掉了。 铁甲。 当初强要铁甲,也只是因为他和长亭太像了,身形健硕,面色冷清。现在想来,倒有点后悔。 她不禁想起薛玉楼的幽怨,觉得,她真的是辜负了很多人。如果薛玉楼对她也只是玩玩,安琴也不会如此难过,就是因为她太清楚薛玉楼的心思和那浓浓的爱恋,她才冷颜相对。怕他想得太多,怕他陷得更深。 安琴坐在步辇上,呆呆的看着下面立着的铁甲,思绪翻飞。 铁甲眸色低迷,翻滚着幽若的光。 安琴对他笑笑,刚要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铁甲没有薛玉楼的敏锐和细腻心思,他却为这一个微笑而感到十分的开心。 他轻轻颔首,“皇上……” 这两个字,暗含了多少思念的情绪,那日安琴不告而别,他又被长亭重伤,好多好多的事情突然袭来,铁甲只能默默忍耐。(.好看的小说) 安琴并不知道铁甲受伤的事情,她有些尴尬的别开自己的目光。 她暗骂自己,胡闹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当日的欢愉,现在面对这么一摊残局,她该怎么办啊。 “朕要去看看赵延美,将军就不必相陪了,下去吧。”她受不了铁甲灼热的目光,便开口逐人了。 铁甲很失望,原以为她回来后,还能再续前情,却想不到,这个女帝好像把曾经的欢爱都抛在了脑后了。就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铁甲黯然退下,弄得安琴心烦意乱的,一时也不想去看赵延美了。 害怕见到那么惨烈的一幕,她又难过。 此刻安琴只想仰天长啸,她心里像是堵了千斤石一般。 安琴下了步辇,纵身一跃,跃上宫殿顶上,看着她脚下的万里江山,一时愁眉不展。她都不知道她要挣扎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唉……”一声轻叹在安琴身边响起。 安琴侧眸,才看到闻人玉懒懒的坐到她身边,对她笑了下,挑眉嘲讽,“后院起火了?” 安琴皱眉,生气的踹了闻人玉一脚。 闻人玉顺势一拉安琴,把她拉坐在自己身边。 安琴几番挣扎,他轻巧制止了安琴,抱住她的身子笑道,“皇上,这里这么高,你若不怕摔下去,尽管胡闹!” 安琴用手顶了他一下,“你想干什么?” 闻人玉坦然而笑,“我没想干什么,顶多,就是看看热闹罢了……” 长亭负气回府,薛玉楼不知说了什么,被安琴赶了出来,铁甲也自作多情让她烦恼。还有个疯疯癫癫的赵延美,真够安琴烦的。 眼下一看,倒真还只有这个放浪不羁的闻人玉让安琴省心。 安琴松了力气,靠在他怀里,她现在,的确是需要一个温柔的怀抱作为依靠。 “我已经找到卓翎藏下的夜明珠了,就在你偏殿的床头。里面,确实有七虫七花的粉末。现在,只需要找到他的身体,我们就可以让他永远消失……”闻人玉的声调很冷,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卓翎最后一丝魂魄打散了。 可是,闻人玉确实找不到卓翎的身体。 他想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找到卓翎的藏身之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安琴。 安琴的心,被这话击打得很疼,她眸光颤抖,“你说这皇宫,他进不来,那么是不是只要我不出去,就不会有事。” 闻人玉一听,推开安琴的身体,握住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你说什么啊?你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出宫?” “怎么不可以?我十五岁之前就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宫半步。”安琴像个孩子,她幼稚的想要把自己困在这座牢笼里,她以为这样,就会永远太平了。 闻人玉摇首,莫名的笑意让人看不懂,“你是无论怎么样,都不舍不得那个人么?” “你别说了,别说了。”安琴按住自己的眉心,她此刻,只想要无止尽的逃避下去。 闻人玉点了点头,沉声道,“好罢,既然我答应了你,我就会听你的。你说不做,就不做吧。这颗夜明珠,你放在寝宫里,即便是他进来皇宫,他也接近不了你。” 闻人玉将那颗拳头大小的珠子递给了安琴。 安琴接过来,放在手中细细的看去,果然和其他夜明珠都不一样,想必是因为里面藏有东西的缘故了。 安琴担心长亭的安慰,问道,“你说你在长亭身上抹了这种东西,可是现在都过了这么久了,会不会失效?”安琴禁不住想到那次和长亭在一起时,卓翎举着把剑要杀长亭的那一幕,至今想起来,还是浑身泛冷。 闻人玉冷哼发笑,瞥了一眼安琴。 第28章 他身受重伤 “你要是不放心你的长亭,就把他接进宫来住啊,你大可以带着他躲一辈子。(.好看的小说)” 闻人玉阴阳怪气,醋意深浓,这让安琴听得很不舒服。 她推了一把闻人玉,伸出食指指着他,警告说道,“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这么说话!既然入了我的后宫,就是我的人,你要听话,要不我随时可以把你赶出去!” 闻人玉定定看她,晃觉这话暧昧的很,他轻轻靠了过去,将安琴的手指含进口中,舌尖在她指腹上滑动。 安琴面上蓦地泛红,抽回自己的手,急忙在自己身后擦了擦,她低着头,不再说话, 闻人玉朗朗而笑,暗叹,这只是一个刁蛮可爱的小女孩儿,可是老天让她承担了太多不应该她承担的东西。 闻人玉和安琴总是若即若离的,从不去要求她什么,也不去索要得更多,这让安琴不能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和他的关系,也就一天比一天深。 安琴近来,脸上的笑容渐多,可是她不再留任何一个男人在寝宫了。 直到这一日,她下旨,令大将军长亭搬入千生殿。 长亭接旨,却无多少欢心。 他不想进去和安琴同住。 手下人都在劝长亭,这是长亭夺回皇上宠爱的大好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圣旨,长亭也只有听从安排。 他走进寝殿,没有见到安琴,却见到乳娘抱着小公主正在看花儿。 长亭的心顿时软了下来,他快步走上去,从乳娘手中接过小公主软软的身体。小公主最近能咿咿呀呀的说些不成句子的话了,他小心翼翼的抱着,俯下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迎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光,长亭像是披了一层金色的甲,傲然身体,如山般巍峨。 安琴靠在殿门边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不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么? 一个她深爱,又深爱她的男人,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们三个人,和和美美,享尽平凡人的欢乐,多好。 身边的婢女见到安琴,纷纷跪下来请安。 长亭这才看到许久不见的安琴穿着一身儿墨绿色的宫裙,迤逦拖地,向他走来。 长亭略略低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安琴叹了口气,她和长亭之间总是隔阂太多,想回到曾经,还需要时间吧。 安琴还未开口说话,却听长亭冷道,“宁歌出生以来,你抱过她么?” 安琴刚要抬起的手蓦地停住,她对她和长亭的女儿的确亏欠了太多。作为亲娘,她甚至没有尽过一丝责任。就像当年的齐妃对她一样。 可能是年纪太小了,安琴还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母亲来看待。 “长亭,以后,你就陪我和……和宁歌一起住在这里吧。”安琴软下语气,恳求说道。 “你下了圣旨,我能拒绝么?”长亭怀里抱着小公主,冷言冷语的回道。 安琴低下头,不去反驳。她见长亭如此疏离,心里也很难过,怕她自己会忍不住再说些让长亭不开心的话,便自己走了出去。把正殿让给小公主和长亭他们父女两个。 现在,右相薛玉楼已经不再进宫了。铁架也被安琴调遣到外宫守卫。 安琴身边,只剩下一个长亭。 胜宠之下,他却一再顶撞。这让长亭身边的人看得胆战心惊。 安琴再怎样,也都还是九五之尊!所谓君心难测,她能爱长亭多久?长亭再这样冷冰冰的对待她,是个人就会累的…… 安琴夜里不知道该去哪里,长亭就在她的寝宫住下,她却不敢回去,闻人玉神出鬼没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便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看着前方景物发呆。 突然身后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她皱眉侧眸,却看婢女匆匆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安琴脚边上,气喘吁吁的说道,“皇上,皇上,出事了!大将军让您赶快回去……” 安琴心底一沉,飞身回宫,把婢女们都甩在了身后。 一进宫,她以为是长亭出事了,大叫着长亭的名字就冲进去,“长亭,长亭!” 却见长亭完好无损的站在床边,旁边还有两三个太医跪在那里给床上的人把脉。 安琴见长亭没事,心里多多少少安了下来。 走到床边,她才看到是闻人玉面色苍白的倒在床上,身上全是血洞,胸前的两个最为严重,不停的喷出热血,吓人的很。 安琴的脑袋轰的一声,若不是长亭扶住她,她一定倒下去了。 她扑到龙榻边上,看住闻人玉如纸一般苍白的脸庞,密布冷汗,他全身不停地抽动着,安琴能够想象到他此刻的疼痛是多么钻心。 她握住了闻人玉的手,回过头对太医大喊,“你们再看什么!还不过救人啊!” 就是这样的一瞬间,安琴哭了,两行热泪滚落。 闻人玉的眼中顿时亮起一道光,他看到了安琴的泪,笑着想要说些什么,安琴用手堵住他的唇,“你把话给朕留着,以后再说!” 闻人玉怔怔的看着安琴,忽的,猛地点了点头,嘴型做出了一个好字…… 太医们齐齐上去,各展其能,为闻人玉紧急治伤。 长亭单手拉住安琴的手臂,把她拖了下去。安琴整个人都软了,只是眼泪还扑簌流下。 安琴被长亭放在软榻上,她以手抚住自己的眉心,唇上发颤,眼前全是闻人玉那凄惨的模样。谁能够把武功盖世的闻人玉伤成这幅模样? 长亭单膝跪在安琴身前,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去安慰她,只能握住她冰冷的手,就这样无言以对。 是他! 安琴猛地站起身来,眸中有阴暗的杀机闪过。 这样的安琴把长亭吓了一跳,他站起身来,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是婢女,“皇上……” 安琴以为闻人玉死了,推开长亭就疾步冲了进去。 闻人玉的身上一共五处伤口,两处在胸前,两处在手臂,一处在左腿上。他被太医脱了个干净,用绷带紧紧缠住伤口,可是鲜血还在不停的喷出来。 第29章 约见他的魂 闻人玉整个过程中一声不吭,他只是睁着眼睛,寻找着安琴的身影。见安琴来了,他忽的特别激动,似乎想要告诉安琴什么 太医说。“伤势太重了,流血过多,凶多吉少了……” 安琴见闻人玉想要说什么,她趴在闻人玉唇边,仔细听去,只有虚弱的几个字传进安琴的耳朵里,“他……来了……” 安琴吻住闻人玉冰凉的薄唇,在他唇上磨腻,哭道,“能不能为我撑下去?” 他蓦地绽出一抹坏笑,“我……试试……” “不准你失败!”霸道的口吻,却颤抖的很。 闻人玉仰着头,让他眼中的泪皆尽逆流,没有洒落。太医们浑身乏术,安琴突然想起薛玉楼,她挥手,冲着身边的下人们喊道,“去把右相给朕找来!” 她声嘶力竭,让人心颤。[.超多好看小说] 不过片刻功夫,就见薛玉楼匆匆赶来。显然是一路飞驰,他的头发都有凌乱的痕迹。他冲了进来,用目光攫住安琴的身影,上下一看,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 他提着下摆坐到床边,不由分说,捻起两根金针精准无误的扎入闻人玉两处穴道。 闻人玉的视线愈发微弱,最后看了一眼安琴,便昏过去了。 安琴抚上他的脸,回眸问薛玉楼,“他怎么了?” “万岁,把他交给臣吧。”薛玉楼冷静的说道。 安琴看薛玉楼如此镇定,她便放下了心,眸中精光一闪,她想到了些什么,便拂袖匆匆离开。 她疾步如飞,直接冲到了地牢,守牢的侍卫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听见安琴曼声冷喝,“开门!朕要提审犯人!” 众侍卫急急把安琴要见的那人压到刑房,安琴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 她挥了下手,众侍卫退下,只剩下她和萧家二庄主,文邕。 文邕被这腌牢房折磨的够呛,他再没有当时的风度翩翩,而是跪在地上,满身脏乱。他头发散在肩上,只有两道眸光,依旧如斯干净纯粹。 “你穿朝服,很好看……”他抬起头,看着安琴的背影蓦地开口说道。 安琴冷然回身,红唇如火,牢房里的火把把她的唇色照的晶莹烁烁。 “二庄主,朕也不想和你拐弯抹角,你告诉朕,他在哪里?”安琴轻抿下唇,冷声说道。 文邕淡淡笑道,“你不是不想见他了么?” 安琴轻轻抬了下下巴,阴笑说道,“朕忽然又想念他了,不行么?” “行。”文邕也抬头,与她眸光相撞。 顿时,激起两道火光。 擦枪走火般的刺激。 安琴定定看他,足足片刻功夫,差点将他的魂吸了出来,安琴冷声开口,“朕放你出宫,你替朕转告他,十日之后,摄政王府后园相见!” 安琴冷哼一声儿,拂袖离去。只剩下文邕跪在那里,他淡淡笑了下。 安琴离开后不久,便有人上来解开他的枷锁,把他扔出了皇宫。文邕在夜色中,悄然离开。 薛玉楼整整用了一天一夜才把闻人玉的命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安琴也一直守在寝殿外间儿的正位上,手里握着那颗夜明珠,她不断的问着自己,到底是留下卓翎的一缕幽魂,还是留下她身边所有人的命。卓翎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即便是化作了魂,他也不曾改变。安琴很害怕,她怕自己眼睁睁的看着长亭,闻人玉,薛玉楼,他们一个个离开自己。原来,她的心里,住下了这么多人。 第30章 不如一了百了就此结束 薛玉楼疲惫不堪,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上来,坐到安琴身边,“他死不了了,可是伤势很重,不歇个十天半个月的根本下不了床。(.无弹窗广告)” 安琴松了口气,总算,他保住了性命。 薛玉楼面色很不好,他差点晕倒,强强撑住自己的身子,对安琴说道,“他的伤,很奇怪,不像是用一般匕首插进去的。” 安琴想起那日卓翎手上的匕首,她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掌心处那道伤疤,想着,也许就是那个东西伤了他了。 薛玉楼接过安琴的信,他知道一切,他轻声问,“是不是他做的?” “是。”安琴也不瞒他。 “我能为你做什么?”薛玉楼面无血色,他还是愿意为安琴奉献最后一丝力气。 安琴很认真的看着薛玉楼,她蓦地抓住了薛玉楼的手,对他说道,“我这一生,对你的爱,无以回报。若有来世,我愿结草衔环。” 安琴的话让薛玉楼心神顿时,他抽出自己的手,摇首而道,“谢谢,可是我不需要。” 安琴的感激让他觉得害怕,他专注的看着安琴,他的眸光有若幽谷深潭,差点将安琴溺毙。[.超多好看小说] 安琴握住薛玉楼的手,俯下头,在他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帮我照顾好长亭,照顾好宁歌,照顾好这个天下!他日,若是宁歌无能,请你取而代之!” 安琴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很坚定,没有犹豫。 这算什么? 是诀别么?她要去哪里?难道……她要去找他! 薛玉楼眼前的人影都在晃,他本来已经够累了,又被安琴这样一番话吓到了,他想要抓住安琴的身子,却昏了过去。 安琴扶着他,抱着他的身子坐在了地上,凝视着他俊美的面容,唇上泛笑,笑颜冰冷。眼眸中,流火闪过,明亮之后,便是一阵漆黑。 其实安琴早就知道长亭就在门外,刚刚的话,他全部都听到了。 自那日在宫外找到安琴的时候,长亭就知道安琴有事瞒着他,一直到现在,他没再问过。 安琴将薛玉楼交给下人,隔着门,看了看闻人玉,见他安然睡着,也放下了心。她走出去,看到长亭负手立在那里。 安琴走了过去,自他身后,将他环抱住。 长亭不问,默然不语。 安琴把脸贴着他的后背,深吸那幽暗香味,“长亭,你可舍得抛下宁歌,和我一起去接受命运安排?” 原来的长亭,无牵无挂,眼中心中就只有一个安琴。如今,却是不能一样了,他心里记挂着宁歌,那是他可爱的女儿。他怎么舍得下? 他还愿意和她一起走么? 走了,也许回不来了。 丢下宁歌,就意味着让这个小丫头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一个人,流落红尘,未来的路,听天由命了。 她什么都不说,就只问他,“你愿不愿?” 这一次,她要带着长亭一起去,是福是祸,她不在乎了。既然那个人如此狠辣,那么她还顾及什么?不如借此机会,一了百了。纠缠了两百年了,该是时候结束了。 第31章 你会好好活下去 长亭将安琴环在他腰间的手拿了下去,转过身来,眸光深深。(.无弹窗广告) 安琴被请出他的怀抱,一阵失落盈在心尖,她分明感觉到了他的冷漠和决绝。 这一次,长亭不想再跟着安琴离开了,是么? 他缓缓开口,嗓音低沉,“我不愿意。” 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句话说完。在看到安琴那呆愣的目光之时,他的心也在颤。 长亭慌忙别开自己的眼睛,微低下头,不去看那愣住的安琴,他说,“我爱你,也爱宁歌。我无法想象,让她在得不到母亲的照顾后还失去父亲的疼爱。” 他给了安琴一个最为合理的答案。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命运安排是什么,你也从没对我说过。我相信你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是这种好,我不敢要。我一直愿意和你一起,无论生死。不过这一次,抱歉,我不想去了。我要陪着宁歌,看她长大,护她一世平安。”他的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这是长亭这一生,对安琴说过的,最残酷的话。 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是宁歌,他们的孩子。这一份父爱,早已超过了对安琴的爱么? 安琴敛去眸中几多感伤,她轻轻点头,旋即转身,拂袖离开。(.无弹窗广告)她其实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所以交代薛玉楼的时候她会说,帮我照顾好长亭…… 长亭总以为自己很了解安琴,殊不知,安琴亦很了解他。这是属于夫妻之间的默契,他们早已拥有了。 得到了长亭的拒绝,她怀着几分感伤,又多了几分安心。 长亭和宁歌会好好的生活下去的。 有了宁歌,长亭便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当安琴一旦出事,长亭也会为了宁歌而好好的活下去。她就是想要确定这一点,才会问他那样的问题的,所以,安琴并非真的想要带长亭去那个危险的地方的。 闻人玉的伤得到了救治,也渐渐好起来,只是他仍旧未醒。 薛玉楼昏迷后,当晚便醒了过来,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右相府,他想起安琴对他说的话,不由得后心一凉,他赶忙穿戴好要进宫,却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 拦他的人正是黑衣的铁甲。 安琴无缘无故的把铁甲贬到外面去守城,他已经够烦了,如今又看到薛玉楼想要进宫,别说他已经得到了安琴的圣旨,就是他没有得到,他也不愿意放行。 薛玉楼掀开车帘,看到了铁甲,他便拿出丞相的气势,“铁将军连本相的车也敢拦?” “相爷,皇上口谕,若无宣传,相爷不得私自入宫。”铁甲冷着面容,字字有力。 黑夜之下,他暗色披风轻轻掠起,更显他威武气概。 薛玉楼心底一沉,他没有怀疑这是铁甲的欺瞒之语,因为他想到了,也许是安琴真的决定了什么,而不想薛玉楼再去阻拦,才会下了这么一道旨意。 此刻薛玉楼心中塞满了不祥的预感,他跳下马车,屏退旁人,走至铁甲身旁,沉声而道,“将军,我知道你对万岁的深爱,现在,是万岁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不在她身边。请您放行吧。” 第32章 下定决心了 心急如焚的薛玉楼并不知道,他这句话才真正惹恼了铁甲。 铁甲虎目斜瞪,“相爷的意思是,万岁没了相爷就活不下去了。您和万岁,那是难分难舍?” 薛玉楼暗惊,他重重的吐了口气,他也被惹恼了,吼道,“你放肆!小小守城将军也敢和本相这么说话!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薛玉楼身后侍卫正要上前,却被铁甲的一队黑衣士兵先发制人的拿下,铁甲的这帮人,全是当年黑衣精卫,那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怎么是一般人能够抵挡得住的呢。 铁甲明显占了上风,他冷笑一声,“胆敢违抗圣旨,相爷好大的胆子啊!” 薛玉楼欲要争辩,便听见铁甲已经下令,“来人,将右相大人压入地牢!” 薛玉楼大惊,却无奈身为书生,他既没有闻人玉的绝世武功,又没有卓翎当年的精卫护身,他只能被两个黑衣侍卫强行压住。[.超多好看小说] 薛玉楼冷哼怒道,“本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也敢抓我?” 铁甲大笑,走至薛玉楼的身前,“既然你还知道你是一人之下,那么我就明白的告诉你,是皇上下旨,若是你执意擅闯宫闱,便将你压入地牢!” 是她安排下来的? 那么…… 薛玉楼眸光黯淡下来,他错神之际,已经被黑衣侍卫压了下去。 漆黑之夜下面,只剩下他冰凉的声音,“如果皇上出事,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像一个诅咒,铁甲也心颤了。 铁甲也担心安琴,可是,他现在也见不到安琴了。敛起心中黯淡情绪,他转身离开。 十天时日,就这样静静流过。 最后一天,安琴陪着闻人玉度过。 她第一次主动拉着闻人玉的手,想到了很多。 他曾是安琴眼中的头号敌人,因为他伤害卓翎,企图要颠覆天下。 安琴想起他在马上紧紧抱住自己,他的威胁,坏笑,历历在目。他也曾害过长亭,让长亭身中药瘾痛不欲生。 她明知这个人是心狠手辣的,杀了薛玉楼的全家,连眼睛都不曾眨过。 可这一刻,她选择忘记闻人玉所有的不好,只记得他在那座诡异宫殿里,给她的保护和安心。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已经辜负了你人生中大半的时光,不要再错过任何美好了。卓翎的身上背了太多的人命债,他是该死的,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他灰飞烟灭。我要跟他走,让我们一起去了解我们之间的恩怨。这算不算是为你复了仇……”安琴趴在床边上,拉着闻人玉的手,轻轻低语。 闻人玉的手轻轻一动,只是安琴没有留意到。 眼看时辰已到,安琴的心开始紧张起来,虽然已经决定,可是想到长亭,想到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她还是有片刻的动摇。 银红闪烁,她手心里攥了一把冷汗。 她告诉自己,正是因为长亭,正是因为她要保护她身边的所有的人,她才不能留下来了。该结束的,也是时候结束了。 第33章 十日之期已到 安琴将那颗夜明珠放于闻人玉的手心里,她淡淡笑了下,俯下头,在他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从此离去,不做话别。 安琴不知道,她刚刚说的,闻人玉都听到了,他挣扎着要醒来,想阻止安琴,想要告诉他,他遇上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卓翎已经不是人了……他怎么能让安琴和一个鬼魂,去往那未知的境地? 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他的眼前始终都是黑暗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安琴差遣身边的婢女拿了一道圣旨下到地牢,只带黎明破晓,圣旨便会传到薛玉楼手中。 一切安排就绪,时辰已到,她换上精心准备下来的衣裙。 火红色的长裙,腰间是金色绒绳,她云髻高盘,斜插了古朴玉簪,束成回心样式。唇上亦是犹如烈焰一般的颜色,今夜的她,美得让人目眩。 目光决绝,不再又任何的迟疑。 她坐上马车,让一个小太监驾车出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座宫殿。 安琴没有看到,她的身后,跟了一道暗黑色的身影。 出了宫门后,安琴便赶走了那个小太监。她一个人来到摄政王府。 这里早已经是门庭寥落,不复当日辉煌了。安琴的心砰砰砰砰的跳着,只恐怕要跳出她的喉咙了。走下马车,她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时光突然回到她十岁那年,卓翎有一天突然带着她来到了摄政王府。 古朴庄严的布置,让这里看起来比皇宫还要恐怖。 她拉着卓翎的小指,偷偷的看着身边的一切,她才十岁,对一切还都十分好奇。 “你是皇帝,左顾右盼,不甚庄重。”卓翎甩下她的手,停下脚步,略比她落后一步,清冷声音,犹含怒意。 安琴低下头,好像在认错。 只听卓翎又道,“抬起头!” 她怯生生的缓缓抬头,看到卓翎那俊美的容颜,她眸中含泪,不敢流下。 卓翎的眼中有微弱的柔光,随即,他敛起须臾的失神,抬步向前。安琴只好小跑的紧跟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深深的留在了安琴的脑海之中。 她失神的时候,竟已经一路走到了内院。 安琴的思绪被一阵冷风吹了回来,她警惕的环顾四周,寂无人声,她更加害怕。 蓦地,腰间换上一双冰冷的双手,她暗惊,低头一看,竟是半透明的一双手臂。她正要侧眸,却被身后那人覆上娇唇。 安琴睁大了双眼,只见他的脸也是半透明的,若隐若现,可是安琴却感受到了她唇上冰凉的触感。一切都是真实的,就只有他的身体,闪闪的,泛着白光。 安琴用力推开了他,她很害怕这种感觉,眼前的他,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她连连后退。 他却牵起一抹淡笑,凉凉之音,“丫头,我等了你好久了……” 是卓翎!还是闻人翎? 安琴眸光闪躲,不敢去看他的影子。 “怎么……你怕我……”他跟上一步,伸出手,似乎要握住安琴的手一般。 第34章 迷恋 “你别过来……”安琴盯着他透明的身体,不断向后退,她一个不防,竟摔倒在身后的石阶上。 卓翎意念一动,他便闪到安琴身边,将她的身子抱了起来,安琴好似悬在空中一般,她很害怕,不停挣扎。卓翎轻轻笑道,“你还是没有长大对不对?无论再过多久,你还是那样,胆小。” 看他柔凉笑意,安琴的心竟安稳下来,她小声说道,“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卓翎敛笑,果然将安琴放了下来,他们俩并肩坐在石阶上,他的手拦住安琴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安琴神色微有慌乱,她问,“你不解释么?” “解释什么?”卓翎牵唇冷笑。 “解释这一切……”安琴声调发颤。 卓翎轻轻抬手,拨开安琴的眼前凌乱发丝,“丫头,你爱我……对不对?” 他热切言语却不是询问,他很确定安琴珍爱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看着安琴长大,他们有前世今生的缘分,她爱的,自然,只有他。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安琴闪躲开,不去回答他的问题。 卓翎冷冷发笑,他身上的光芒愈发凌冽,“当日我自毁寿命,头发全白,我已知时日无多,所以才会离开你。找到一个可以让我容身的地方。虽然我已是一缕幽魂,但是我能做的,远比常人要多。” 安琴已经见识过他的能耐了,不需要他再来威胁。 安琴问,“那么你一辈子都要这样半人不鬼的度过么?” “半人不鬼?”安琴的话引来卓翎一阵冷笑。 “我不会半人不鬼的。我是来带你走得。我要带你回到我们的时光,重续我们的缘分。”他还是如此坚持,一定要带走安琴。 安琴摇头,推开卓翎,“我不想和你走。我想要留在这里。只有在这里我才是钟离安琴,若和你走,我是谁?你爱的又是谁?” “傻丫头,我爱的只有你……”卓翎骇笑,他知道,安琴又在纠结于她是安琴还是离儿,这样的两重身份之中。 安琴苦笑,“离儿和安琴不是一个人,也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卓翎起身,冲到安琴身前,挑起安琴的下颚,他俯下身子,动作流畅而自然。与她唇舌相缠,勾起银丝连连,如此痛彻心扉的深吻,让两人心神顿失。 今夜本来月华明亮,却凭空遮上一层轻云,让整个黑夜,更加黯淡。 她用手抵住卓翎的胸口,想要把他推开,他却越吻越深,越吻越深,在安琴口中咬住她的舌,安琴轻|吟出口,一抹腥甜荡在舌尖。 卓翎被安琴推开,他的唇上还沾着安琴的血,他用手轻轻把血擦到唇边,淡舌一挑,将血舔入口中。 他唇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意。 安琴的舌被他咬伤,疼得却是心。 卓翎冷笑,“安琴,离儿,你是谁不重要,我爱的是眼前的你。这样,你信了么?” 他眼中,是安琴从未见过的热烈和专注。 安琴失神了,她不能克制自己对卓翎的迷恋。她承认,无论卓翎变成什么,又或者,他做出多少伤害自己的事,她都爱他。 第35章 超乎想象的力量 “我那日在两百年前……你根本不记得我啊……”安琴想起了那次穿越的经历,她问了出口。 卓翎骇笑,“那次只是幻影,是让你看看而已。这一次不同,我们不再回来了,我会记得一切,你也会记得一切的。” 他的手抚上安琴的脸颊,他用手背轻轻滑过安琴的肌肤,细腻,如玉般冰凉。 安琴还是害怕,她追问,“我们回去后会怎样?” 卓翎微微皱眉,却笑意愈深,“会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再分开。” “我会变成闻人离儿的对么……”安琴很在意,她不想变成别人! 卓翎如鲠在喉,一时说不出话来。 “天哪……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失去自己!”安琴双手抱住头,蹲了下去,她很痛苦。一方面不想再这样下去,想寻求一个解脱,另一方面,她真的没有勇气用闻人离儿的身体再活一次。 卓翎沉默了很久,他蹲下身,他让安琴看着他,“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一切重新来过,你不会是闻人离儿,我也不会是卓翎,这样,行不行?” 他妥协了,如果前世的记忆真的让安琴这么痛苦这么不愿意接受的话,他可以抹去,什么都不要。 只要能再次重生,只要能再次拥她入怀,一切都不重要。 安琴怔怔出神,看了他足足片刻功夫,她愿意陪他一起离开。去一个未知境地,让生命重新来过。 她最后问道,“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活过来?” 卓翎很认真的对着她轻点下颚。 安琴也点头,“我愿意,我陪你走。” 卓翎欣喜的抱住安琴的身子,他透明的身体顿时散发出刺眼的光芒,让黑夜为之绚烂。安琴此刻终于松下一口气,她也抱着卓翎的身子,有些事情悬而不决的时候最难过,一旦下定了决心,反而踏实不少。 安琴抱着卓翎,闭上了眼睛,静静享受着片刻的温暖。 谁知他的怀抱蓦地一紧,只见他突然回身,站了起来,右臂一挥,一道亮光直直的刺了出去。 安琴还没看清,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亮光消失,安琴才看到,那是长亭!他被卓翎手中利刃刺伤,胸口喷出热血,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卓翎冷冷发笑,“闻人玉尚且斗不过我,你又来送死!”正要再度出手,安琴从他后面将他拦住,她拽住了卓翎的手臂,叫道,“别伤他,别伤他,我求你了。” 卓翎眼里不揉沙子,他此生最恨的便是长亭,这个人,分享了安琴太多的爱,他的嫉恨,犹如山洪,倾泻而下,气势迫人。 卓翎左手猛地向安琴一击,安琴便被一条透明的绳索捆住了,跌坐在那里,动弹不得。 卓翎的力量让人害怕,他已经不是人了,他像是自地狱而来的修罗,手上握有天下苍生的生死大权。 长亭不愧是铁骨铮铮的将军,他握着胸口上的上,猛地站了起来,大步向卓翎方向冲了过来。他手无寸铁,单靠着一身的力气,他吃力的想要避开卓翎的攻势。 卓翎也只是冷笑一声,“自不量力!”他右臂挥开,砰地一声,将长亭震飞。 这一刻,带给卓翎无尽的享受,他不急于杀了长亭,他想要看着长亭在安琴面前流尽身体里每一滴血,让他毫无尊严的死在安琴眼前。 一次又一次,长亭身上已经全是鲜血,他虎目泛光,依旧坚定! 他那日的拒绝,其实只是气话,他怎么可能拒绝安琴?他爱安琴如生命,他愿意陪安琴去任何地方。 安琴坐在地上,已经是满面泪水,“长亭,我求你了,你快走吧……” 不要再打了,你根本打不过他,他不是人…… 长亭没有想到,卓翎已经变成了魔鬼,他透明的身子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异常恐怖。 原来安琴瞒下了这么多的事情。 长亭只是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发现安琴的秘密,早一点明白她的苦心。 他让安琴一个人面对这么多…… 此刻的长亭觉得身体里的血在慢慢流干,他无能为力,立在那里,身形摇晃,马上就要倒下去了。 他知道,他带不走安琴了…… 长亭专注的看着安琴,沉沉一笑,“安琴,安琴……”他低沉的唤着安琴的名字。 安琴剧烈的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她的身子被绳索捆着,她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脸去碰卓翎垂在身侧的手,她哭着说,“卓翎,你放过他好不好,我会陪你走,你去哪里我都跟着。我只求你放过他。” 卓翎低头看着安琴,竟然淡笑,很平静反问,“你爱他,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他啊……” 安琴争辩,“我不爱他,我只是依赖他。他陪我长大,我把他看做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但那不是爱,只是舍不得,我爱的是你,爱的只有你。” 她慌乱的解释显得好苍白。 可是,两个男人,都听出了这话里的真实。 安琴确实是这样的,她真正的爱恋,只给了卓翎。长亭,只分到了依赖和舍不得。 长亭怆然大笑,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向卓翎冲了过来,卓翎看着安琴那含着热泪的双眼,他软下心来,只是将长亭的身子挥开,把他摔到了一边。 长亭倒在那里,再也起不来了,安琴疯了一样的想要靠近长亭,“长亭,长亭……” 爱也罢,不爱也罢,她和长亭之间的情感早已超越男女之爱,是那种血与水的刻骨铭心。 卓翎手臂一抬,将安琴身上那半透明的绳索打开,亮光顿消,安琴失去束缚,急忙跑到长亭身边,她动作止住。看到长亭身上的伤口和闻人玉的一模一样,她回眸看了一眼卓翎,她祈求,“他不能死,你救他吧,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答应我……” 卓翎不屑的扭了扭脖子,他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人所能拥有的,刚刚,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长亭打退,这简直恐怖至极。 他走上前去,单手拉住安琴的手臂,另一只手抬起,以掌对着长亭,掌下白光升腾,将长亭的身子笼罩起来。 第36章 为你守住这江山 长亭睁着眼睛,却说不出话来,他口中不断流出黑血,很是恐怖。 安琴紧张的看着卓翎,卓翎却是冷冷泛笑,不过须臾,白光消失,安琴亲眼看到长亭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愈合。可是长亭却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紧紧的看住安琴,想要用自己的目光,将安琴抢回来一般。 “他到明天早上,就能自由行动了。”卓翎拉着安琴慢慢推开,似乎是给了安琴一个答复。 安琴这才放下了心,她没有想到已经拒绝她的长亭还会跟来,她很感动,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她看着长亭的脸,温柔绽笑,嘴唇微动,比出两个字的口型,却没有出声,“再见。” 卓翎讨厌安琴与别的男人有这样深情缠绵的一幕,他冷哼一声,拉着安琴,他身上的白光渐渐渡到安琴身上,光线愈发刺眼,长亭已经看不到被白光笼罩之下的两人了。 就这样,他们消失在夜空下了。 只有长亭,躺在地上,无能为力的,亲眼看着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被带走了。 他想喊,喊不出,只有默默的留下两行热泪。泪水塞入耳蜗,无声的滚落。 夜太漫长,弄碎了时空。 那两字,再见,永生刻在了长亭的心中。 此生还能再见么?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丢下宁歌,钟离安琴,你太狠心了…… 他恨安琴,也恨自己。 这么无力的看着她被人带走,一世荣光,灰飞烟灭了。 和他一样痛苦的,还有躺在深宫的闻人玉。他挣扎在无止尽的黑暗之中,却醒不过来。他好似已经预料到了发生的一切,眼睛在眼皮下不住滚动,很痛苦,很不安稳。 只待黎明破晓。 当清晨第一抹阳光刺穿黑暗,宫人便捧着安琴留下的圣旨走入地牢。 薛玉楼被关押在这里已经好多天了,他头发凌乱,双眼泛红,他无数次的怒吼过,他想要见到安琴,却没有人理他。 他嗓子似撕裂了一般在疼,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直到宫人将圣旨递给他,他方才明白了一切。 他知道,这一次,安琴离宫便是永不回来了。 圣旨上言明,立小公主宁歌为云棠下一任君主,薛玉楼为摄政王。若是幼帝不停训导,恣意妄为,摄政王可以取而代之。 这算是安琴对他的无尽信任么? 薛玉楼颓然的跪在了地上,听着铁牢的牢门被打开,宫人们恭敬的立在他身侧,请他离开这个腌的地牢。 为什么…… 薛玉楼很茫然的看着圣旨上每一个清秀的小字,那是她最后留下来的东西。 他欲哭无泪,想说的话,都憋在了心里。 那一日,薛玉楼是在宫人的搀扶下才回到千生殿的,他看见闻人玉面如死灰的坐在那里,他推开下人,跑到闻人玉身前,质问他,“是不是卓翎!是不是卓翎!” 闻人玉面色苍白,他凄然而笑,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薛玉楼不去阻拦他,眼下,谁都没有心思再去追问的太多了。 走至寝殿门口,闻人玉竟然略停住脚步,侧眸冷道,“你替她看好这个天下,我,去找她回来!” 这句话蓦地点起了薛玉楼心里的光,照亮了一切隐瞒,他抬眸,“你能找她回来?” 闻人玉冷哼一声,不做解释,大步离开。 闻人玉手里握着那颗夜明珠,身上松松垮垮的披着衣服,离开了皇宫。 不管闻人玉那话里有几分把握,薛玉楼都愿意相信,他还有十分的机会见到安琴!他单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看着那道圣旨,暗暗下了决定。 自那一天起,云棠的大权,就彻底握进了薛玉楼的手中。他执掌四海,却甘愿屈于右丞之位,他立小公主宁歌为储君,亲自辅导。他昭告天下,说女帝安琴身子不适,需要在深宫静养,由他代政。 之后,他兢兢业业,竭尽全力的为安琴把这个天下守住。 只是期待着她,某一天回来,会看到那锦绣河山,都还是她的。 薛玉楼曾派人找过长亭,却再也没有见过长亭。 大将军之位,薛玉楼交给了长亭最忠心的手下高风。 次日,薛玉楼将铁甲一干人全部处死!因为他说过,“如果皇上出事,我要你们全部陪葬!”正是因为他们的阻拦,薛玉楼没有见到安琴的最后一面。 自从掌管朝政以来,薛玉楼再不心慈手软,他化身枭雄,说一不二,冷酷无比。 这就是安琴离开后的云棠,一切照旧,所有人都在思念,都在盼望着她回来的那天。 赵延美被薛玉楼留在了禁宫。 可是薛玉楼不曾善待他,他令下人将本就疯疯癫癫的赵延美关入冷宫,只是每日送饭,任由他像野兽一般在那里发疯。 小公主宁歌变成了薛玉楼心中唯一的美好。 他总是在下朝之后,抱着宁歌发呆,有的时候,他会红了眼眶,叹一句,“太像了……” 右丞疼爱小公主,待她有如己出。 很多佞臣劝谏薛玉楼自立为王,都被薛玉楼一一处死,或者发配边疆,下场极惨。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了。 他守着这座万里江山,空下了那金光闪闪的龙椅,眼中满含期待。他心不死,不停的派人到江湖中去打听,他相信,闻人玉一定也在找安琴,长亭若是没死也会在寻找,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有没有希望,他们都会一直找下去。 那一夜,安琴被卓翎抱着,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呼吸到卓翎身上的味道。 她不抗拒,不挣扎了,反而勾住卓翎的脖子,窝在他怀里。 “你要带我去哪里?”安琴微笑。 她目光闪动,凝住他俊秀姿容。 “带你去另外一个时空,在那里,我们重新来过。”卓翎眼中蕴着笑意,深邃,而迷人。 “重新?你不记得我,我也不记得你,从相识开始,一切都是新的?”安琴惊异,她问着。 “是。”坚定地一个字,回答了她。 既然安琴不喜欢闻人离儿那一段回忆,他就只有豁出去了,他相信,被命运捆在一起的他们两个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相爱,都会在一起的。 第1章 这一世她是小妾 他倒在地上,身下汨汨流出黑红色的血,眸光开始颤抖,生命已经到了终了时分。 他紧握住身边女子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抬起身子,女子慌乱的抱住他,阻止他,“别动,别动,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也只是灿笑一下,“不会了……我明白……这已经是……最后的一点时间了。” 女人抱着他的身子,慌忙的向四周张望,希望有人来救他们,可是苍茫一片,没有回应。 “听我说……”男人的手染满了血,他轻轻抚上女人姣好的面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复一些,他要抓紧时间了,不能再有丝毫的浪费,“你听我说。你要回去,回到云棠,那里有你爱的长亭,爱你的薛玉楼,他们都在等你。你还有那个可爱的小公主,在那里,才是你的家。不要再留在这里,他不是你可以爱的人,你一定要……” 他很激动,双眸的光突地绽放,鲜血塞满了他的嘴,似乎在阻止他说话。 “安琴,回去吧……” 他最后,只留下这几个字。 女人满眸是泪,她早已说不出话来,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怀里的他,身子慢慢透明,在一束阳光的照射下,化为金光,永远消失。 他连自己的身体也不曾留下,就这样,灰飞烟灭。 蓝天之下,似有他的笑颜,灿若日晖,她将永生铭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在那个时空里,她都会记得,记得耶律浚,也记得闻人玉。 安琴缓缓起身,再不做任何的留恋,她走入冰冷墓道,服下闻人玉给他留下的东西,静静睡下,她想,她该是回到本该属于她的地方了。 在她昏睡过去的前一刻,她听到了那人的呼声,他叫着她的名字,“安琴,安琴,别走……”可是那人已经不能阻止她了,她的身体变为透明,最后消散了。 有些人,注定了有缘无分,能相爱,却不能相守。 卓翎,无论你把我带到哪一个时空,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如让我们就此放手吧。 但愿,各自安好。 时间灰白,回到那天,卓翎带着安琴,逆转天命,来到了这一个时空。 在这一个时空里,云棠,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 统治天下的,是辽国。 当今皇帝,道宗,耶律洪基。 清宁五年,道宗耶律洪基册封外戚耶律乙辛为赵王,主持北院,权倾一时。 上京为辽国都城。 热闹非凡,百姓丰衣足食,一副太平盛况。 装饰华美的马车从街道上缓慢驶过,前面自有策马而行的黑衣侍卫为其开道。 众人避之不及。 这是赵王耶律乙辛的车架,无人敢拦。 车内,温香软玉,娇|吟细细。 女子衣襟大敞,露出胸前雪白风光,惹人无尽爱恋,男人怀抱着绝色女子,心猿意马,满眸尽是情|欲的迷乱。他俯下身,埋首双峰之间,啄吻轻咬。 “停……停下来……” 关键时刻,女子竟然以双手撑住男人胸膛,恳求他停住动作。 只是,他的渴望已经高扬,怎么能停的下来? 女子挣扎得厉害,男人这才皱眉,不满的低吼说道,“你干嘛?” 女人撅了撅嘴,坐起身来,推开男人,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服。“别闹了,马上入宫了,像什么样子?” 男人舔了舔唇,意犹未尽,他坐在女人身后,伸出双手将她抠入怀中。“怕什么?我就是想现在要……”低哑嗓音,明显是忍耐不住的焦急烦躁。 女人却不准他再胡闹,她瞪了他一眼,“你可是亲封的赵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群臣表率,就不能把你这些坏毛病收一收么?”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他想了,就一定不顾场合的抱着她胡闹。 她早已是习惯了的。 可是这次不行了,他们由陪都入京,天子脚下,怎么可以如此放肆? 男人,正是册封的赵王,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听了这话,不禁骇笑,向着身后的垫子靠了过去,懒懒的看着女人,“我还从不知道,你这个小丫头,竟然如此深明大义了。还教训起本王来了。” 她是他蓄养的妾,年方十五,绝世姿容让他不能自拔。眼下,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可是,一代枭雄耶律乙辛真的会如此专情,真心待她么? 就连她自己也不信,她历经苦难,看过人世辛苦,早已不相信真心一说了。 思及至此,女人黛眉轻轻凝皱,一抹苦涩蕴在眸间。 耶律乙辛双瞳发寒,他扯过女人,不顾一切的吻住她玉白颈窝,在她锁骨上疯狂索取。他很讨厌女人的那副表情,疏离,淡漠,看透一切了的空寂。 他已经给她最完整的宠爱了,为什么,她的心还是像填不满的沟壑,无论他给她什么,她都不喜不怒,无关紧要一般。 女人不挣扎,任他啄吻。 直到马车骤的一停,侍卫在车下禀告,“王爷,到了。” 耶律乙辛喘着粗气,恨恨的放开女人,强忍着那渴望,却瞥见他身下女人的一抹莞尔笑意。 她在嘲笑他的焦急和欲|求|不|满。 耶律乙辛坐了起来,胡乱整理了下衣服,女人也跟着做起来,帮他细心打理衣襟。他眸光暗沉,静静的看着女人为他忙碌,蓦地沉声开口,“安琴,你是谁?” 女人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随即绽笑,抬头望他。“我是赵王府的小妾,王爷为我取名,安琴。怎么,王爷此刻又不认识我了?” 他嘴角微微抽动,不再说话,待衣服理好,他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她依旧坐在车里,等着他吩咐。 耶律乙辛默默看了马车上的她一眼,轻轻呼出一口气,侧眸召来手下,吩咐说道,“送她回上京王府。” 手下人颔首回应,“是。” 女人靠在软垫上,闭目歇息。 耶律乙辛掸了掸衣襟,鼻间还有女人刚刚留下的暖香,他牵唇坏笑,他觉得他对那个小丫头简直无能为力,她总是让他抓狂,让他时时刻刻都想要了她。 在太监的引路下,耶律乙辛稳步向着金殿走去,身后跟着持刀的黑衣侍卫。 这是耶律乙辛的特权,可以带着手下黑衣精卫进入宫闱。 可见,辽道宗耶律洪基对他的信赖和宠信。 广场上席卷过一阵冷风,他暗黑色袍角被掠起,犹如展翅雄鹰。他胸膛宽阔,彷如能承载天地,双瞳冰冷,面无表情,他周身尽是寒霜冰雾。 这就是耶律乙辛,一世枭雄。 安琴靠着软垫,任侍卫们驾着马车,带她回上京中赵王的王府。 她摇晃着腰间系着的金色绒绳,懒洋洋的半合着双眼,想起自己这十五年的颠沛流离。 她生来便是弃婴,不知父母为何人,还在襁褓之中的她便被莫名其妙的扔在了皇家围场之中。 皇室狩猎,太子耶律浚在围场发现了她,见她可爱的紧,又孤苦无依,便带她回了自己的寝宫。交代下人善待她,抚养她长大。 想到这里,安琴眼中莫名的升腾起一抹柔情,本来,她应该留在太子身边,安稳长大的。 直到那一天,突生变故,她流落民间,历尽辛苦,尝遍酸涩滋味,弄得遍体鳞伤。她遇上了她人生中,除了太子外,第二个最重要的人。 那便是耶律乙辛。 他见她姿容出众,留她在身边,那夜,她初初承欢,成了他的人。 没想到,因为耶律乙辛的缘故,她再次回到上京。 她掀开车帘向后看了一眼,那巍峨的皇宫就在她身后。她暗暗想到,也许,那个人,早已把她忘了吧。 第2章 上苍的恩赐 安琴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向着赵王府驶去。 马车骤的一停,安琴差点被摔了出去,她骂了一句,稳了稳身子,扬声问道,“干什么啊!” 她还没发怒训人,就听见外面的侍卫搬出耶律乙辛的名号,“这是赵王的马车,何人胆敢冲撞!” 安琴好奇,她掀开车帘向外看。 且见一辆古朴马车停在她的马车前面,驾车的人是个稚嫩的少年,他一听是赵王府的马车,不禁发出一丝冷笑,扬眉说道,“赵王府又如何,你看看清楚,这是太子府的车!” 太子府? 这三个字在安琴心底犹如一声炸雷,她脑子轰的一声,变作空白。 只是呆呆的向着车里面看去。 黑衣侍卫一听是太子府的人,先是迟疑,但也没有丝毫退让之意,他们的赵王是战神,是权倾朝野的耶律乙辛。他们从没有怕过谁! 只听对面那车里传出一道清凉之音,“景儿,我们让开。” 是他的声音! 安琴终于听到了魂牵梦萦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慢着!” 随即,便是须臾的沉静。 坐在车外的少年掀开车帘,他缓缓探出身子。 还是那熟悉的青锦长衫,犹如汉人书生的儒雅淡漠,他俊秀姿颜,三年了,没变过!安琴怔怔的望他出神,她不由自主的跟着下了马车,立在车下,抬头相望。 他丝毫未变,她却变得太多了。 她流落江湖,成了耶律乙辛的女人,褪掉青涩,身上尽是妩媚妖娆的风姿。她浓妆艳丽,嚣张气势让她美得炫目。 那个被他唤作景儿的少年亮出昭怀太子的玉牌,黑衣精卫们只能从马上下来,屈膝问礼。 只有安琴,独独立在那里,与他眸光交错。 他深深凝眸,心底一处柔软坍塌了,这女人,为何如此熟悉? 耶律浚缓缓张口,“姑娘是赵王的……” 她牵唇而笑,笑中几多凄凉,她猜对了,他没能认出自己!阔别三年,他竟然已经识不得自己了! 安琴冷笑,“我只是耶律乙辛的侍妾,见过太子。”她轻轻颔首,没有恭敬。 那个驾车的小太监鄙夷的看着安琴,纵然这女子美得惊人,却令他生厌。赵王在朝上呼风唤雨,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他的小妾也是这样,在太子面前,一点恭敬都没有。竟还直呼耶律乙辛的名讳,看来,她真的很受宠。 耶律浚眸光闪顿,他暗暗点头,心想,也许自己是认错了。三年前的一幕一幕,在他眼前重现,不禁默念,如果她还活着,也像眼前这个女子一般的年纪了。只可惜…… 耶律浚摇首慨叹,正要坐回马车,却被女子声音拦下,“殿下……” 他轻轻回身,着眼看去。 女子烈焰红唇绽笑,美得动人心魄,“殿下这是去哪里?” 她身为赵王侍妾,却没有丝毫卑怯之态,落落大方,很有辽人女子的爽朗。 她惊艳了昭怀太子清冷孤寂的内心。 耶律浚倒也没有轻看她,润朗声音,“今日是故人祭日,前去扫墓祭拜。” 故人…… 说的,是她么? 想来,三年前,也是今天这个日子,她离开了他。她眉间滚过一丝忧伤,追问道,“不知,我能不能与你同去?” 这句话,让那个小太监一惊,指着安琴喝道,“大胆,太子殿下面前,你竟如此无礼!该当何罪?” 安琴没有理会小太监,只是把一双眸子落在了耶律浚的身上,专注看他,等他的回答。 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一丝的怒意,只是微微出神,下意识的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且邀她同车。就连耶律浚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倒是安琴身后的黑衣精卫上前一步意欲阻拦,“姑娘,王爷有令,让属下送您回府。” 安琴冷哼一声儿,仗着耶律乙辛对她的骄纵,她瞪了一眼那侍卫,随即上了太子的马车,不管众人的阻拦。 倒是耶律浚,对着车下面的侍卫交代了一句,“几位放心,待祭扫过后,我会差人送姑娘回府。” 他放下车帘,吩咐小太监起行。 他微服出府,只有两人一车,没有太子威风八面的仪仗。安琴的心在砰砰的跳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一般。 坐于他的身边,他身上那淡淡衣香便萦绕鼻间,让她砰然心动。 好熟悉的感觉,她在他身边长大,曾被他抱在怀中,撒娇,放肆。 “姑娘怎么称呼?”耶律浚越看她越觉得熟悉,是一种莫名的熟悉。只不过,他认定了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不敢相信她就是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 她妖娆,妩媚,甚至是风骚。 与他记忆中清纯可爱的女孩儿相距甚远,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我叫安琴。”这个名字,是耶律乙辛为她起的。在太子身边的时候,她被他唤作萱儿。 声音柔弱无骨,冰凉清冷。 好一个尤物。 耶律浚沉默下来,不再多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带她同去。 金殿之上,辽道宗耶律洪基亲自迎下龙阶,沉厚声音响起,“许久不见,乙辛,你竟一点没变!” 耶律乙辛已年逾而立,仪表堂堂,身姿傲挺,容貌俊秀,比之双十年华,丝毫未变。他好像不会老一般,年岁对他来说,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耶律乙辛只是虚欠了一下身子,“参见万岁……” 话未说完,辽道宗已经伸出双手把他扶起,“乙辛,这里并无外人,不要拘礼,快请上座,今夜,为你接风洗尘!” 耶律乙辛面上微笑,却浑身透着阴冷气息,他轻轻点头,却希望这样的虚礼赶紧结束,他还要好好惩罚一下府中的那个小女人!马车上未尽的欢愉,他今夜,要统统补上! 辽道宗拉着耶律乙辛向内殿而去,还不忘侧眸吩咐大太监候览,说道,“让太子尽快回宫!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 昭怀太子耶律浚素来与赵王耶律乙辛不合,两人从来都是针锋相对的。 朝上,也分为两大势力,一方支持太子,一方支持耶律乙辛。 不过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太子又怎么斗得过已近中年的耶律乙辛呢! 所以,耶律浚这个太子之位也做得十分不稳。 不过他很幸运,辽道宗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辽道宗是出了名的专情帝王,后宫之中也只有一个皇后萧氏。正是昭怀太子耶律浚的生母。 清风拂扫,挂起雪白纸钱,飘在空中,像霜雪纷飞般的唯美。 安琴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几个大字,她默默念出了口,“萱儿之墓。” 耶律浚正浑身悲凉,悼念故人,他更加冷清。听到安琴的声音,他微微侧眸,瞥向那个华服的女子。 安琴强忍住心头翻滚的酸楚,她强笑问道,“萱儿,是太子心爱之人么?” 她紧紧看住耶律浚素白的背影,等着他的回答。 “不是……”他淡淡开口。 如针扎,安琴浑身刺痒。 被他亲口否定,原来这么难过。安琴在心中为他永远留下了最纯净的一片天地。若不是耶律浚,她绝对活不到现在,早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已经丧命围场了。若不是耶律浚,向她这样来路不明的弃儿又怎么能在深宫中安稳长大,享尽荣华。 她感激,仰慕,她以为,她爱的人是耶律浚。 可是,今日,竟然只得到了他这两个字。 沉思被耶律浚打断,听到他说,“萱儿是上苍赐给我的礼物,我没能保护好她,我真的……”他语音哽咽,满怀伤心。 第3章 夜宴危机 “我好后悔……那日,我不该让她一个人离开我。”耶律浚深深的低下头,语音呜咽,悲痛欲绝。 他的悲伤是真真切切的。 安琴红了眼眶,冰泪在美眸中打转。她伸出手,差一点就要告诉他,她没有死,他的萱儿没有死。 她缓缓向他靠近,想要保住他,就像以前那样! 正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刺透空气,直直的向他们射|来。 那个小太监大惊失色,叫道,“太子小心!” 已经来不及了,安琴扑向耶律浚,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他。耶律浚转身,便看到安琴的胸口被利剑刺穿,背对着他,向他倒了下去。 耶律浚将她抱住,揽在怀里,顿时,他素白色的衣服被安琴胸口喷出的热血染红,安琴颤抖的躺在他臂弯,眸光渐弱。 不知是从哪里冲出来的刺客,齐齐向他们攻来。 虽然昭怀太子爱好诗书,他却不是文弱书生,年仅八岁的他便可在围场猎得三头小鹿,如今,骑射功夫也不曾搁下。 他喝道,“景儿,保护她!” 他把安琴的身子交给小太监,自己则赤手冲了上去,疾步如飞,与刺客殊死搏斗。 刺客训练有素,看来不是一般的小贼。 耶律浚左手搭住一人肩膀,脚下用力,从他身上翻过,抢了刺客手中的大刀,回身便是一刀砍了下去,把刺客整个人砍成了两半。 鲜血噗地一声喷了出来,吓得众人不敢上前。 耶律浚眉目冷凝,将刀横在胸前,他紧咬着下牙,胸口起伏不定。 身处皇室,屡次险些遇刺,三年前也是这样,他失去了萱儿! 今日,不管来的是谁,他都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 耶律浚下手狠辣,刺客们被他砍倒大半,剩下几人溃不成军,将他团团围住,另有两人很是聪明,向着安琴的方向攻去。 耶律浚双眸一凛,精光顿现,他大叫一声,飞身出去,踩上了刺客肩膀,借力跳出,将那两个意图伤害安琴的人一刀毙命! 只是,他一个不防,身后落空,小太监不顾一切的冲到耶律浚身边将他推开,只听噗地一声,此刻手中大刀竟穿透了小太监的身子。刺客手上用力,把他切成了两半。 耶律浚眼中杀机愈浓,他连连挥刀,结果了剩下几名刺客。 白色纸钱在空中飞舞,徒添悲凉。 他化身地狱修罗,双瞳染血,为什么,总有人想要杀他,总有人为他丧命! 他是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勺长大的昭怀太子。他是辽国的储君,他是万里江山的下一任君主。 荣光环身,又有谁看到了他身陷囹圄,浴血而战! 他浑身散发出绝望悲苦的冰冷之气,如此可怖。 直到她的一声轻响唤回他的神智,“我……” 耶律浚扔掉手中的大刀,踩过那些被他砍碎的尸体,跪倒在安琴身边,将她的身体托了起来,她浑身是血,胸口被利剑刺穿,生命的温度渐渐冰冷下来。 安琴不后悔今日的决定,她伸出雪白色的一双玉手,想要抱住耶律浚的身体,她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想说,“我……我就是……” 话音未落,安琴已经昏厥过去了。 耶律浚左右环顾,别无他法,只得将安琴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被这个女人紧紧的攫住,竟有种她要是死了,他也不活了的决绝。 上苍刁难,这样艰难的时刻,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耶律浚看着怀中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心若刀割。她面上浓妆被雨水洗掉,耶律浚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恢复清纯面貌的她,不正是他的萱儿么?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辽国宫殿富丽堂皇,有着中原风格,亦有着大辽粗犷的豪迈之情。 耶律乙辛手执金樽,冷笑举杯,仰脖痛饮。 烈酒划过喉管,灼热成伤。 这些年,他的心早已麻木,唯有那个小女人能够慰藉他的心。 宴会迟迟未开,正因为昭怀太子没有出席,派去的人全都没有找到太子所在。 只见龙椅之上的辽道宗耶律洪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骤的,他扬起手砸在桌子上,碰掉了酒壶,吓得众人齐齐跪倒在地。 耶律乙辛倒是不急不躁,安然啜饮,挂一抹冷笑在唇边。 萧皇后着一身明黄宫裙迤逦而来,见了大怒的道宗,她款款欠身,“臣妾参见皇上,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光瞥到萧皇后温柔妩媚的倩影,辽道宗也微微平复了怒气,却依旧板着面孔说道,“怎么,太子还是没有回宫么?” 萧皇后神色尴尬,轻轻点了下头,并劝道,“万岁息怒,已经又派了人去寻了,想来一定是有事耽搁了,不然他不会如此失礼的。” 耶律乙辛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徐娘半老的萧皇后,萧皇后与耶律乙辛同岁,年近不惑,却仍旧风情万种。当年,耶律乙辛也曾为了这个女人有过心动不已。 耶律乙辛眼底蕴笑,许久才开口说道,“皇上,既然太子有事,今夜宴会就算了吧。” 辽道宗自觉在耶律乙辛面前失了龙威,脸色越来越沉,还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从台下冲上来两队持刀的红衣禁军。 辽道宗浓眉一皱,指着下面的人大声呵斥,“干什么,造反了么?” “哈哈哈哈……”一个奸笑声音传了上来。耶律乙辛循声而望,就见到皇太叔重元大步走了上来。 虽然有些惊讶,但是耶律乙辛立马恢复冷肃面容,心底暗笑,有好戏看了。 辽道宗一见事态不对,立马走下台阶,将惊慌失措的萧皇后挡在了身后。 萧皇后拽住辽道宗的手臂,吓得花容失色。 耶律乙辛的眸光一直放在萧皇后身上,却觉得,阔别多年,这个女人已经不能打动他了,尽管她美丽依旧。可是,总是欠了点儿什么。刚才他一直在想,究竟欠了些什么,现在见到这一幕,他想到了。 欠了那一分冷静自持,欠了那一分孤傲艳丽。 比之他的那个小女人,差了太多了! 耶律乙辛举杯饮尽杯中烈酒,眼前,又闪现出安琴承欢他身下时候的动人一幕。 皇太叔重元着大礼服上来,双手掐腰,很是霸气。 辽道宗嘴角抽动,不失风度,“皇太叔兴师动众而来,所为何事啊?” 重元一副奸臣模样,一看就是逼宫夺位而来。他气势汹汹,“你这个皇上,我看,做到头了!还是换个人坐坐吧!” “放肆!”道宗伸出手指怒然的直指重元,“朕敬重你是长辈,平日里也没有失礼的地方,今天你胆敢逼宫,就不怕遭天谴么!” 重元是道宗的叔父,当年,也曾是皇储的候选人,只不过被道宗的父亲诬陷,而错失了帝位。他记恨至今,早已有篡权的意图。 耶律乙辛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一个,眼下,也是最平静的人。 “来人,把皇上皇后给我关起来!严加看管!”重元不多话,吩咐手下。 上来两名彪形大汉,要将道宗和萧皇后分开,萧皇后被一人拽住,扛了起来,强行带走。道宗正要反抗,就被大汉一拳打晕。直接拖了下去。毫无皇帝威严。 耶律乙辛依旧不动声色,静静看着殿上的风云变幻。 重元叉着腰,走了上来,对着耶律乙辛笑了下,开口说道,“乙辛啊,好久不见了!” 耶律乙辛暗暗一笑,沉音说道,“皇太叔也是龙马精神,老当益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太叔耶律重元有心拉拢赵王耶律乙辛。 第4章 风流的赵王 上京城郊,一处废旧茅屋。 安琴胸前还插着那只羽箭,气若游丝,若有还无。她一身华服,早已被浓稠的血液浸湿,手上,还带着耶律乙辛送给她的血玉镯子。 骤然,茅屋的门被砰地一声踢开,是耶律浚带着他从附近的小村子里抓来的一个大夫赶回来了。 耶律浚虽然看起来清瘦,但手上很有力量,他把大夫往床边上一推,喝道,“治不活她,你就去死!” 大夫被这阵势吓傻了,愣了片刻,随即打开自己的小木箱准备为安琴治伤。 他准备了很久,小心翼翼的侧头对耶律浚说道,“要把箭拔出来,只恐这姑娘受不了……” 当胸一箭,刺透身体,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拔箭之苦,别说一个柔弱女子,就是像耶律浚这样的男人恐怕也是挺不住的。 耶律浚明白,他跪在安琴的床边,握住安琴的手,焦急的呼唤,“萱儿,萱儿,我知道你是萱儿,求求你挺过去好不好……” 眼下,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管当年的萱儿是怎么活下去的,也不管她为什么成了当时奸臣耶律乙辛的小妾,耶律浚此刻只想要他的萱儿活下去。 这是老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丫头死在他的身前。[.超多好看小说] 安琴指尖微微颤动,似乎是在回应耶律浚。 羽睫轻眨,美若碧玉。 耶律浚知道他们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了,他回眸对大夫说道,“我摁住她,你来拔箭。” 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一刻了。 大夫应了一声,他坐起身来,手心里,额头上,全是冷汗。 下手的那一瞬间,他们两个似乎都可以听到,利箭在安琴身体里滑过的声音,那血肉摩擦的响动,让两个男人都胆战心惊。 噗呲一声,鲜血溅出,安琴被疼得弓起了身子,淡眉紧紧皱成川字,她失声喊了出来,“啊……” 耶律浚咬着下唇,抱住了安琴的身子。 大夫拔出羽箭后动作很快,他为安琴止血,上药,包扎。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男女之别了。 能保住她的性命与否,都还要看天意。 耶律浚俯下头,轻轻的在安琴额上,落下一吻,呢喃出声,“萱儿,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能想象得到,一个女孩,流落江湖,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罪。 成了奸臣的小妾,看似娇宠无限,暗地里,又被他折磨到何种地步? 耶律浚不敢再想,他不敢去想他纯洁可爱的萱儿躺在耶律乙辛身下承欢的样子。那是他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女孩儿,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她再一次因为他身处生死险境。 大夫已经离去,留下了药,说了明日会再来为安琴看诊。 如果她能够醒来,也许性命无碍。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不曾停歇。 耶律浚跪在床边,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安琴的脸,回想起他们曾经拥有过的每一刻。她那时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被他抱在胸前,娇嫩肌肤吹弹可破,她笑颜灿烂,眸若星辰。 温柔之思被她今日冷音打断,“我只是耶律乙辛的侍妾。”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她,现在想来,她说那话的时候,该是多么的伤心,绝望。 屋内火光明灭,耶律浚眼底是化不开的忧思。 宫外,她生死瞬间,宫内,耶律乙辛做着最后决定。 耶律乙辛手握重权,又掌控大辽多半兵力,若无他的襄助,任是谁也不能撼动辽道宗的基业。 这一点,皇太叔重元看得很明白。 所以,宫变这夜,重元下令囚禁皇上皇后,却独独对耶律乙辛礼遇有加。 大殿之上,依旧是繁花似锦,刚刚的一幕好像未曾发生过一样。 皇太叔重元坐在耶律乙辛对面,与他对饮。 下令歌舞大开,舞姬翩然而来。 她们扭腰摆臀,风骚无比。 重元知道,耶律乙辛有三好,一好宝剑,二好美酒,三好美人。男人嘛,更何况是像耶律乙辛这样的一世豪杰,谁没有个渴望。 “这些舞娘,都是我亲自为乙辛你挑选的,怎么样,还算是风情万种吧?”重元很有自信,抚须笑看歌舞。 耶律乙辛抬眼看去,却见那些舞娘衣不覆体,傲然双峰若隐若现,身下那隐秘之处也不再隐秘。简直就是来勾|引他的。 殿上侍卫们也都是热血男儿,只是他们训练有素,连眼睛都不曾抬一下。肃然立在耶律乙辛身后。 重元暗叹,不愧是耶律乙辛,不愧是耶律乙辛训练出来的黑衣精卫! 要拿下大辽,必先拿下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收回眸光,具备痛饮,对那些女人毫无兴致。他已有了安琴,就等于纳天下美色于一人,这些人,太差了! 重元见耶律乙辛兴致黯然,不禁心底一沉,挥手另舞姬退下。 “怎么?乙辛看不上这些女人?”重元沉声问道。 耶律乙辛的指尖轻轻覆在酒樽杯沿上,来回磨蹭,笑道,“皇太叔有所不知,近来乙辛已抱得美人归,对流连花丛这等美事,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哦?”皇太叔重元听了哈哈大笑,“这可真是天下最大的奇闻了!风流成性的耶律乙辛,竟然情归一人?” 别说皇太叔重元不信,这事儿,任谁听了,都不信! 耶律乙辛以好|色成性著名,他在陪都之时,府上最多曾同时拥有一百名美妾。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大肆收罗美女入府,他对美人,有着最苛刻的要求。 一旦这个女人身上有他看不过去的瑕疵,即便是一颗痣,他也会弃之如敝履,再不看一眼的。 而被他抛弃的女人,下场都很惨。 他待女人,即便是宠爱,也仅仅是像对待玩物一般。高兴了,就拿来看看,不高兴了,就让她哪来的滚回哪里去。 偏偏,那天,有一个小女人爬上了他的大床,收服了他的心。 她不是最美的,不是最媚的,却是最好的! 第5章 她是我的赵王妃! 皇太叔谋反,控制了禁宫内外,外面不知道宫内的事,宫内皇帝被囚的消息也传不出去。(.)辽道宗此刻唯一的希望便是耶律乙辛,只要耶律乙辛靠向哪边,哪边就可以一举成功。 天下大势,都在他的手心里握着。 耶律乙辛自然也明白。 他敛眸,微低着头,撇嘴笑了下,“今夜晚了,乙辛先行告退了吧。” 他只字不提某乱之事。 皇太叔重元皱眉,他看不懂耶律乙辛,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正要说话,殿外走进来重元的心腹。 心腹在重元耳边说了些什么,重元浓眉一挑,看向耶律乙辛。手下人偷偷递给了重元一样东西,他握在手里,心思暗忖。 耶律乙辛抬步要走,身后四名黑衣精卫紧紧跟上,有他们四个在,没人能伤到耶律乙辛一根头发。这就是耶律乙辛黑衣精卫硬手中的硬手。跟了耶律乙辛快五年了,出生入死,忠心耿耿。 “乙辛留步。”重元朗声而道。 耶律乙辛脚步微顿,侧眸回首。 他身后四个黑衣人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大刀,眼中杀意凛凛。 皇太叔重元走至耶律乙辛身旁,他抬手搭上耶律乙辛的肩膀,略有深意的笑道,“乙辛,我的手下,办事不利,恐怕是误抓了你府里的人。” 耶律乙辛鹰眸精光顿现,他侧眸,瞥了一眼重元。 重元把刚刚手下人交给他的东西放在了耶律乙辛眼前,耶律乙辛倒吸了一口凉气。 粗糙的掌心上放着一只做工精巧金耳环,耶律乙辛的眸光顿时变得晦暗深沉,他咬着牙,轻笑出声,“皇太叔这是什么意思?” 重元细心的看住耶律乙辛,他已经确定,那个女人,就是耶律乙辛府中受宠的小妾! 手下人上来回报,说是刺杀太子失败,太子失踪,身边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是从赵王府的马车上下来的。金耳环,便是她遗落在地上的。 重元吩咐,一定要马上找到太子,并活捉那女人! “乙辛向来敬重皇太叔,皇太叔该是明白的。”此话暗藏玄机,耶律乙辛现在一心记挂着安琴的安慰,只好虚与委蛇,想要安抚住重元。 他脑中犹如闪电般闪过很多画面,最后凌乱成麻,一颗心,为安琴停止了跳动。生怕她有丝毫损伤。 耶律乙辛还没有意识到,原来,他已经这般深爱着安琴了。 重元微微低下头,笑了下,“这确实是乙辛府上的东西?” 重元将金耳环递给了耶律乙辛。 他伸手攥住那只金耳环,深深颔首,“这是……我赵王妃的东西!” 重元眸光一凝,哈哈笑道,“乙辛何时立妃了?” “现在!”耶律乙辛眉心凝皱,咬牙冷道。 他就是要让耶律重元知道,要是那个小女人损伤了一根头发,他耶律乙辛就会挥兵而上,不把他们全军覆灭,誓不罢休! 看来这个女人真的很受宠!重元点了点头,他发誓要握住这张王牌,用那个女人,俘虏耶律乙辛!助自己完成大业! 第6章 可怜美人劫 “既然是乙辛的王妃……”皇太叔抚须,沉声道,“乙辛,你放心,我会让底下的人好好照顾她的。现在世道乱,还是先留在我这里安全!” 这分明是要挟,威慑。 耶律乙辛嘴角冷硬上扬,“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照顾!” 重元牵唇而笑。“乙辛,今夜晚了,你先在宫里住下,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耶律乙辛冷哼一声,待要发怒,却听重元又道,“乙辛啊,若是不想你的赵王妃出事,今夜,你就好好的在这里住下。” 客气的语气,却是阴狠的威胁。 耶律乙辛手心里紧紧握住安琴那只金耳环,他身后的手下想要动手,耶律乙辛猛地抬起右臂将他们拦了下来,对着重元笑了下,“既然皇太叔盛情难却,乙辛便住下!” 随后,耶律乙辛便被囚禁在一处寝宫偏殿。 这个重元也并未多有为难,那四个黑衣精卫依旧守在耶律乙辛身边。 这是皇太叔重元犯下的致命的错误! 耶律乙辛坐在软榻上,借着银虹闪烁,他静静的摊开手掌,看着那只金耳环,心思沉沉。 他承认他担心的要命。 自从要了那个小女人后,他就泥足深陷,正应了那一句,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耶律乙辛极富谋略,他深知皇太叔重元成不了气候,他不能襄助此人造反,不然就是自取灭亡。可是,安琴在他手里…… 眼下别无选择,只能虚与委蛇,假意讨好。 “你给我好好活着,要不然,我挖坟掘墓,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安生!”他骤的握紧了拳头,咒骂出声。这个磨人的女人,到底还要让他操多少心? 耶律乙辛想不出为什么安琴会被重元那个老家伙抓住!难道他的黑衣精卫都死了么? 他万万没有想到,是安琴自己脱离了黑衣精卫的保护,才会遇险的。 而此刻在宫外,黑衣精卫见安琴还未归府,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了。为首的名叫青光,他吩咐手下四处寻找,“务必要在王爷回府前找到安姑娘!” 黑衣精卫们分头出去寻找。 深夜城郊,茅屋之中,耶律浚静静守护在安琴身边。 他握着安琴的手,片刻都不肯放下。 他已经失去过这个丫头一次了,如今,失而复得,他格外珍惜。 专注的看着安琴的脸,他温柔暖笑,女大十八变,不得不承认,安琴简直变了一个样,美得绝世倾城。 只是他不知,安琴正陷在噩梦中,难以自拔。 梦里的一切,都好熟悉。 安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着一身金色宫裙,头戴金冠,简直就是女帝的架势。 她很茫然的在梦境中挣扎。 “死丫头。”一道略带笑意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安琴闻声回眸,她被吓了一跳,这个人,不是她朝思暮想的昭怀太子耶律浚么?只是为什么,他眉目间,没有了淡如春风般的温柔,却是两道坏笑的精光。 “你记住,你要爱上我。”他走到安琴身前,伸出手,轻轻抚上安琴的脸。他俯下身子,在安琴失神的片刻,吻上了安琴的眉心,呢喃低语,“只有你爱上我,我才能带你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 这里,又是哪里? 待安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渐渐走远,只有坏笑的声音传来,“我不是耶律浚,我叫闻人玉!” 安琴想要跑过去拦住他,她伸出手,脚下却沉得很,迈不开步子。 “啊……”她动作太大,一下子扯痛了身上的伤口,从梦中惊醒。 耶律浚急忙坐上床,从她身后抱住了她的身子,安慰说道。“别怕,别怕,不会有事了。” 安琴半睁开眼睛,她被梦里那么真实的场景搞糊涂了,坐在那里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怔然回眸,见到了耶律浚那俊秀姿颜。 耶律浚双眸泛着惊喜的光,亮若星辰。 “萱儿……”他开口,低哑的唤出他为她起的名字。 他认出我了? 安琴想要转身,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直皱眉。 耶律浚吓了一跳,他坐到安琴的对面,扶住她的身子,责备道,“不许动!你身上的伤口很严重,一定要好好躺着。” 还是当年的语气,还是当年的细心。 安琴红了眼眶,想哭,语音呜咽,“你不是……认不出我来了么……” 耶律浚眼中也含着盈盈水雾,刚毅下颚,拢着淡淡光辉。“萱儿变化太大了,我一时没有认出来,是我错了。” 她忍住胸口的疼痛,倒入耶律浚的怀里,“我好想你。” 她身上乏力,只说得出这四个字。 一字一字,重若千斤。 耶律浚的心,漏跳了半拍,他揽住安琴的身子,紧紧皱眉,阻止眼中的泪水滑落。 “三年了,我以为你死了,我都差点活不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耶律浚哑着嗓子,对安琴说道。 三年前的一幕一幕,又重新翻滚在安琴的脑海里。 三年前,太子带着年仅十二岁的安琴出宫。这一日是上京每年一度的花灯节。很是热闹。安琴拉着耶律浚的手,东张西望的看着。 他浅浅发笑,“萱儿喜欢哪盏灯,就让丫头们拿给你。” “我都喜欢!”她简直看花了眼,无法取舍。 他是昭怀太子,未来坐拥江山的天子,他能够满足安琴所有的需要。他就是要纵容安琴,就是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面对安琴的小贪心,耶律浚轻轻骇笑,疼溺的答应着,“那就让丫头们把街上的灯都买回去,到时候,我那太子府,可就被花灯塞满了,萱儿要睡在哪里啊?”他故作为难状。 安琴扁了扁嘴,刁蛮的说道,“太子府装不下,就再造一个给我!” 他们身后跟着的婢女和太监都低眸颔首,谁不知道太子宠萱姑娘都已经宠到骨子里了。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太子也能让人摘下来给她。更何况是这几盏花灯。 耶律浚笑言,“好,就听萱儿的。” 安琴这才开心的笑了笑,她甩开耶律浚的手,向着一个小摊跑了过去,那摊上有一只可爱的兔子灯,惹了安琴垂爱。她身后跟着一个伺候她的婢女。而耶律浚则立在原地,淡笑望她。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那鹅黄色短裙显得她格外可爱,耶律浚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他发誓,要一生守护,不能让她有丁点损伤。 正当耶律浚凝眸失神的时候,从那边来了一队杂耍。有喷火的,打鼓的,很热闹,大约有十多个奇装异服的男人向着这边过来了。 耶律浚下意识的向着杂耍队看了一眼,他万万想不到,正是这一眼,让他失去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当耶律浚再回过眼睛寻找安琴和宫婢两人的身影的时候,他大惊失色,叫道,“萱儿!萱儿!萱儿在哪里?” 耶律浚身后的太监慌了神,赶忙跟着太子一块寻找安琴的踪影,他眼睛很快抓到了安琴的影子,叫道,“太子,萱姑娘在队伍里面。” 耶律浚顺着太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且见萱儿正笑逐颜开的在杂耍队伍里玩闹,手上还举着一只白色的兔子灯。 耶律浚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正要过去把调皮的安琴抓回来,却突然被几道黑影拦了下来! “有刺客!护驾,护驾!”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场面便彻底失控了。 耶律浚赤手夺白刃,不过,当年的他还是稚嫩了些,几招下来,他已经被这十多个刺客团团围住,明显有些落败的意思。 “啊,救我!” 安琴的惨叫声让耶律浚心底一凉,他手上动作停住,顺着安琴的声音寻了过去。却见安琴和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婢女被两个大汉扛在了肩上。 就是这么一停,耶律浚彻底失去了优势,他的右臂被刺客的匕首划了好长一道口子,皮开肉绽。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血管破裂,往外滋血。 耶律浚惨叫着护住自己的右臂,疼得他半跪在地上,为了保护太子,他带来的侍卫几乎全部丧生。剩下的几个侍卫拼死将太子从包围圈中带了出来,仓皇逃离。 耶律浚在昏倒之前,不住的说道,“救萱儿,救萱儿……” 只是这时,他们自顾不暇,又怎么救得了安琴? 安琴和婢女被那大汉扛在肩上,安琴张开嘴,照着那人的后背一口咬了下去,差点咬掉他的一块肉! 那大汉吃痛,一下子将安琴扔到了地上。 另一名大汉上来帮他,把婢女丢下。 安琴拽起婢女的手,两人趁乱,钻入人群,一路逃走。可是大汉穷追不舍,像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一般。 安琴和婢女一路拼命地逃,都看不清方向,竟跑到了小河边。 两个女孩儿都是吓傻了,眼前走投无路,身后是凶神恶煞的大汉。 婢女下了决心,扯下安琴的衣服,披了上去,急急对安琴说,“你躲入河里!”说完,她就撒腿向着远处跑去。 安琴来不及阻止,也来不及感激,她狠下了心,跳入冰冷的河水中。 夜色低沉,看不清河面。 那两个大汉顺着路追了上去。 过了很久,安琴实在憋不住了,但是她不敢轻易冒头。连喝了几口凉水,她竟晕了过去。水流很急,失去了力气的安琴就这样,被冲走了。 “然后呢?”耶律浚急急追问。 安琴现在说起当年的事,已经很平静了。她这些年见过的,比那晚可怕百倍,她早已百毒不侵,冷若冰霜了。 她靠在耶律浚的怀中,冷音曼道,“然后?然后我被冲走,在一个断桥处被人救了上去。” “可是……你怎么会进入赵王府……还成了他的侍妾!”耶律浚淡眉凝皱,心疼如刀割。 安琴缓缓而笑,继续讲述,她好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女人的身世。不带一丝情感,不怒不喜,笑容冰凉,“救我的是一个青楼伶人,他把我带在身边,见我长得还好,就教我一些,青楼里的东西。直到他要我出去接客的那天,我遇到了耶律乙辛……” 第7章 和耶律浚初吻 “耶律乙辛在十多个女孩儿中,一眼便挑中了我。他把我带回府里……”安琴淡淡地说。眼前,浮现耶律乙辛傲挺身姿。 “别说了,别说了。”耶律浚慌忙阻止了安琴的话语。 他不敢再听了,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勇气去面对。那年,他的萱儿才十二岁,女人最娇嫩的年纪,他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萱儿,竟被耶律乙辛…… 安琴紧紧看住耶律浚的眼睛,她想要看到他心底的情绪,是厌恶,是可怜,是惋惜,还是痛苦? 耶律浚紧合上眼睛,抿着下唇,许久之后,他才哽咽问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安琴推开耶律浚的怀抱,双瞳飞雪,冷若寒霜。 “先前不找你,是因为我逃不出去,我被那个该死的伶人困在身边,每次逃,都会受到毒打。我没办法了,只能留下。后来不找你,是因为没有必要了。”安琴冷凝住眸光,不去看耶律浚。 耶律浚心痛神痴,握住安琴的双肩,“为什么没有必要了?” 安琴却没有回答他。 他急急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那天一醒过来,就派了人去找你,可是,我找到的竟然是一具女尸。面目全非,遭人强|暴。我差点死在那一天!可是你竟然说,没有必要了……萱儿,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 “我十三岁进入耶律乙辛的将军府,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太子娶妃。”她冷下眸光,心内的疼,没有显露半分。 耶律浚松开自己的手,他确实没有办法争辩,萧氏太子妃是他母亲硬塞给他的。不娶不行。 更何况,当年的耶律浚以为他的萱儿早已命丧黄泉,心灰意冷,立谁为太子妃,他都不在意了。只因他最想娶的萱儿,已经不在了。 他握住安琴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萱儿,对不起,我竟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重逢今日,她再一次身受重伤! 耶律浚不断自责,难道,他只能带给萱儿无尽的灾难么? 安琴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蕴一抹苦笑在唇边,“其实也还好,自跟了耶律乙辛以来,没吃过什么苦。他对我,也算是宠爱有加。难道你没听说,两年前,耶律乙辛就已经遣散府内美姬,只专宠我一人了么?” 耶律浚确实有所耳闻,天下谁人不知大将军耶律乙辛风流成性,府中美女如云。 只是两年前,他突然遣散了府中所有娇妾,独宠一人。 都说那女子是狐妖转世,迷惑人心。就连大将军这样的情场老手也栽在了她的裙下。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子,竟是他心心念念的萱儿! “他骄纵我,我在府里说一不二,没人敢违背我的意思。对于一个弃儿来说,这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她就是要这样冷言冷语,自我贬低,她想要看到耶律浚眼里的痛苦之色,想要证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耶律浚急着想要说什么,话音却哽在喉咙,他抬起手,捏住安琴的下颚,俯下头,在安琴唇上覆上一吻。没有深入,只是两唇相碰。 即便是这样点水般的触碰,安琴的心亦停了下来。 他从没有吻过她的唇…… 他不肯离开那柔软的淡唇,磨腻着,呢喃低语,“萱儿,你是我唯一珍爱的,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求你了。” 安琴的心顿时就被他攫住了,她很懊悔,一切都不是耶律浚的错,她怎么能这么责怪一个深爱她的男人?一滴清泪滑落,安琴埋首在他的怀中,呼吸那淡淡衣香。 这边耶律浚抱得美人归,那边耶律乙辛已几近抓狂。 这是耶律乙辛从没有遇到过的状况,他一生无牵无挂,随性而为,从没有被人这般威胁过,如今,却为了那个小女人被人握在手里,动弹不得!他恨得牙根直痒痒。 最终,耶律乙辛答应皇太叔重元,“我可以交出手中兵权,但是皇太叔必须把我的女人完好无损的送到我眼前!” 皇太叔重元听了哈哈大笑,走到耶律乙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许诺说道,“乙辛,好!爽快!你放心,待我成就大业,你的赵王妃一根头发都不会掉,我会亲自送她到你面前!到时候,我就封你为云国将军,为你们操办婚事!” 耶律乙辛眸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笑意,微微欠身,以表诚意。(.) 耶律乙辛身后的四个黑衣精卫都是一惊,王爷为了安姑娘,竟然可以放弃自己一生的荣耀?天那…… 虽然耶律乙辛答应交出兵权,可是毕竟重元没有抓到安琴和昭怀太子,他心里发虚。急急派人去抓捕那两个人。 他们在城郊挨家挨户的搜捕,找到了那个为安琴治伤的大夫,最终知道了安琴他们的藏身之处。 安琴的伤势很重,竟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的倒在耶律浚的怀中。 耶律浚不能离开半步,又担心宫里的事情。 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遇刺,宫内也一定出事了!他想要出去找救兵,可是安琴要怎么办? 夜色已到最深处,这夜好长,好像永无尽头一般。 他听到外面的动静,直觉告诉他有人追来了。耶律浚放开安琴,趴到门边上听了下,着眼看去,十多道黑影冲着他们茅屋这边快速赶来。 耶律浚暗骂了一句,托起安琴的身子,“萱儿,出事了,快跟我走。” 安琴实在很痛苦,却害怕连累耶律浚,只好顶住身上所有的疼,强挺着要站起来。 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刚站起来,就软在耶律浚的怀中。 耶律浚眼看着追兵将至,只好抱起安琴的身子,从后面,翻窗而出。 安琴靠在他怀里,她意识尚存,深知耶律浚带着她根本跑不掉,“你放下我吧……”她祈求说道。 “不可能,这辈子,我再不放开你了!”耶律浚很坚定。他今天就是死,都要和安琴在一起! 得他如此相待,安琴真的别无所求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还是被那些追了上来。耶律浚只好将安琴放下,他眸光凛凛,杀机顿现,冲上去与刺客们搏斗。 安琴半跪在地上,看得胆战心惊。 她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一下子便看出,这些人根本没想让太子活着,但却是要活捉自己! 安琴第一时间便想到,耶律乙辛在宫中一定出事了! 她为他担心…… 不管怎么样,耶律乙辛待她,也算是呵护备至,相处了两年多了,她舍不得,也是自然的。 只听林中嗖嗖嗖几声响动,安琴回眸,看到了熟悉的黑影子! 是他们! 安琴认出为首的一人,肩膀宽阔,黑色锦衣,虎目生辉。安琴惊喜的叫道,“青光!”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耶律乙辛手下,黑衣精卫的老大,青光! 青光带着人全城搜索,突然发现,还有一股势力也在运作。他觉得奇怪,便跟着那帮人一路找来,就发现了安琴! 青光定睛一看,那个厮杀在刺客圈中的人竟是大辽的昭怀太子,他吓了一跳,心内却以明了了几分! 来不及迟疑,青光一声令下,“保护安姑娘!” 他身后就瞬间飞出五六道黑影,将安琴围住,牢牢的把她保护在中心。 青光带人将刺客杀退,救下了太子。 这些刺客都是死士,眼见着大势已去,只得咬舌自尽,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 耶律浚冷眸相看,已经猜到青光等人的身份了。他冷哼一声,走到安琴身边,抱起安琴的身子。 “参见太子殿下!”青光冷面,沉声说道。 如此说道,却无半点恭敬卑微之意。 他们是耶律乙辛府上的黑衣精卫,即便是连当今皇帝也要给他们几分薄面!更何况是太子。 “萱儿……没事吧……”耶律浚没有搭理青光,他揽住安琴的肩膀,轻声问道。 安琴浑身滚烫,伤口又被撕裂,很痛苦。 青光微微皱眉,上前想要把安琴带走,但被耶律浚猛地出手退开,耶律浚低沉怒道,“干什么?” 青光闷哼一声,稳住身形,“太子殿下,安姑娘是赵王的人,属下要带她回赵王府!” 耶律浚被激怒,“赵王的人?萱儿是本宫亲自带大的,什么时候成了你们赵王的人?” 青光下意识的一惊,想不到,她和太子有这样的瓜葛…… 耶律浚只想要快点离开,他待要抱起安琴,却听安琴在他怀里轻轻说道,“有人要杀你……精卫……会保护你……别……” 还未说完,耶律浚掩住安琴的口,“萱儿,别说了。” 不顾青光等人的阻拦,耶律浚执意抱住安琴,要带着她离开。 青光暂时摸不清头脑,但他很确定几件事,一,刺杀太子的人绝不会是自己的主子赵王派来的。二,宫里一定出事了。赵王到现在没有回来,肯定是被困在了宫里。三,他不能让太子把安琴带走! “太子要去哪里?”青光立在耶律浚身后,闷声发问。 耶律浚头也不回的带着安琴离开了。 青光冷哼撇嘴,沉了沉心,吩咐道,“派几个人到宫门口去看看,打探一下消息!其他人,跟着太子!好好保护住安姑娘!” 他一双鹰眸直直的看着安琴被耶律浚带走的身影,那眼中的关切心疼,绝不是一个手下该有的神情! 耶律浚带着安琴来到了良念的辽西王府中。 看门人见到是当朝太子,吓得急忙进去通传,并帮着太子把安琴扶了进去。 良念是当今皇帝道宗亲封的辽西王,是朝中很有威望的老臣,也是太子的老师。 良念如今已过半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很少上朝,只在府中静养。他听了手下人传来的话,吓得赶忙起身,进入大堂,便看见耶律浚托住安琴的双肩,很是焦急。 良念迎了上去,“殿下,这是怎么了?” “太傅,先帮我找个大夫来。”什么都不如安琴重要!耶律浚一心担心着安琴的身体。 她迷迷糊糊的,神智愈来愈不清楚,面色烧得通红,胸口上的伤好像更加严重了,渗出了血,看得耶律浚胆战心惊。 第8章 祸水红颜 良念还弄不清楚状况,连连挥手,“去,找大夫来!” 一阵忙碌过后,总算平静下来。 大夫说,安琴流血过多,发热是正常的。只要好好休养,应该没有大碍了。 耶律浚还是担心,拉着安琴的手,片刻都不敢放下。 “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良念见昭怀太子耶律浚衣衫凌乱,满身是血,狼狈不堪。肯定是出大事了,所以挥手屏退众人,立在耶律浚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有人刺杀我!”耶律浚眼中杀机浓烈。 “是……耶律乙辛?”良念第一个反应便是耶律乙辛。 朝中谁人不知,耶律乙辛自来与太子不和,两人针锋相对。耶律乙辛手握兵权,自有雄心壮志,堪称一代枭雄。假若他挥兵而上,夺得江山于他来说,犹如探囊取物。 耶律浚眸光一暗,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这些人的武功路数,不是耶律乙辛的黑衣精卫。况且,后来还是他的黑衣人救了我。我猜,应该是重元的手下!” 良念默然的点了点头,他也同意,那个皇太叔一直存有狼子野心。 三年前,刺杀太子的,不正是他么! “那年他没能让人杀了我,到现在都还不甘心!”耶律浚敢肯定,害他和萱儿分别的那些刺客,就是重元的人! 良念突然想到,“殿下,现在宫里,会不会出事了?” 辽西王良念担心的也正是耶律浚所担心的。耶律浚眸光一顿,掏出自己身上的玉牌递给良念,“太傅,派个妥帖的人,出城调一千精兵连夜入城。”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的父皇和母后是否还活着,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他都一无所知。为保万全,他身边总要有一千精兵护卫! 太傅深知此事耽误不得,亲自去办了。 耶律乙辛被关在偏殿中,眼看着天将破晓,还没有任何消息。他开始怀疑,安琴到底在不在皇太叔重元手里。虽然他拿来了安琴随身佩戴的耳环,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况且,耶律乙辛相信自己的手下有能力护卫住安琴的安危。 他决定赌一把,这是这一辈子最紧张的时刻。 耶律乙辛的手蓦地回握,他眼眸闪过一道阴狠的光芒,抬手令精卫上前。 耳语片刻,精卫欠身应声,“是!” 趁着最后一抹夜色即将退去之际,耶律乙辛的手下从偏殿后侧,推窗而出,动作极快,守卫如此森严,却无人察觉。 另一处囚牢里,辽道宗和萧皇后被关在那里。 此夜无眠。 萧皇后很害怕,靠在辽道宗的肩上,“皇上,我们该怎么办啊?” 辽道宗抬起手,握了握她的手,低沉安慰,“别怕,别怕,他不敢轻举妄动的。” “可是,会有人来救我们么?” 萧皇后性格柔弱,平日里也只是呆在深宫中舞文弄墨,很少过问朝政。今日这种场面,她实在是吓傻了。 道宗耶律洪基很坚定的说,“朕这一生无愧于天地,天不会绝我的。你放心,太子会来救我们的!” 说起他们的儿子,是大辽的骄傲。 能有这样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太子,便是希望! 更何况,道宗很信任耶律乙辛,“乙辛不会背叛朕的,只要他不背叛,重元就算厉害,也都无计可施!” 萧皇后听着道宗如此说,稍稍安下了点心,她下意识的侧眸一看,发现墙角竟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她吓了一跳,正要大叫,道宗赶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那人,是耶律乙辛的手下。 黑衣人走到道宗身前,微微欠了下身,“皇上,王爷命属下前来营救!” 这句话,带给了道宗和萧皇后无尽的惊喜! 道宗耶律洪基沉沉而笑,对他身边的萧皇后说道,“怎么样,朕说的可对?乙辛是不会背叛朕的!” 黑衣人功夫极好,他在外面已经将守卫全部放倒。 带着皇上和皇后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欠身而道,“皇上,王爷说,让皇上现在这里等候。待到天色大亮,王爷会安排人入宫平乱!” 辽道宗面色沉肃,应了一声,安心等待天亮。 正殿之上,耶律重元来回踱步,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昭怀太子和那个女人,若到天亮还没有消息,他这次便是必死无疑了!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他感觉大势已去。 突然,一队侍卫冲了上来,重元迎了上去,急急问道,“怎么样?找到人了么?” 侍卫首领跪在地上,“主公,出事了!宫外已被包围,耶律乙辛的黑衣精卫马上就要冲进宫门了!请主公速速离开!” “什么?”皇太叔重元大惊失色! 呆愣须臾,重元吩咐,“把耶律乙辛和皇帝给我带进殿内!” “不用皇太叔麻烦,我自己来了!”耶律乙辛稳步从殿外走入。 玄色长袍,刚毅双眸,坚定不移的步伐。 他犹如帝君驾临。 耶律乙辛,才是天下之主! 如此慑人气魄,他才是天生的王者! 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不可能留给别人可趁之机。 “你……你……你……”耶律重元吓傻了,瞪着眼睛指着耶律乙辛,话都说不利索了。 耶律乙辛坏笑扬起唇角,“怎么了?皇太叔不是还要封本王为云国将军呢么?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沉冷硬声,略含嘲讽笑意。 一世枭雄,当如耶律乙辛! 重元以为,把耶律乙辛关住这皇宫就被他所控制了,他太低估耶律乙辛的能耐了。成败瞬间,就这样被耶律乙辛轻易扭转。 耶律乙辛走至龙阶之上,对着皇太叔重元冷笑,“皇太叔,乙辛正要提醒你,下次逼宫夺位,最好不要犹豫,一刀杀了乙辛。” 重元故作镇定,奸笑,“你忘了,你那个女人还在我手里么!” 耶律乙辛哈哈大笑,“你以为用个女人就把我威胁住了么?要女人,我要多少有多少,就当丢了个玩物而已!” 不再和他废话,耶律乙辛一声令下,“来人,给我把压入天牢!” 重元身边的人早已被耶律乙辛的精卫一刀结果在大殿上了,血腥之味浓的扑鼻,让人作呕。 耶律乙辛没有啥重元,他担心,如果他死了,安琴若真的在他手里,她会有危险。 他这是走了一步险棋! 但愿安琴无事,不然他一定要让这些人给他的女人陪葬! 耶律乙辛昨夜,让自己的手下闯出皇宫,通知青光带人来援救。没想到青光早已察觉到不对,立马得到了里面的消息,将所有的黑衣精卫调来,围住皇宫大门,杀了重元的手下,攻入皇宫。 两方交战之时,宫内已被耶律乙辛控制住了。 道宗被手下人带来,重归王座。 这时,太子亦带着精兵入宫勤王。 道宗一身明黄龙袍,高坐龙椅,历经宫变,他还能够镇定自若,也不容易! 耶律乙辛担心安琴的安危,叫来青光,正要发问。太子带人进入大殿。 萧皇后赶忙迎了过去,太子连衣服都没换,素白长衫上满是鲜血,这下吓坏了皇后。 “浚儿,你受伤了么?”萧皇后花容失色,惊叫道。 耶律浚眸光扫过大殿,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立在前面的耶律乙辛!新仇旧恨,他和这个人势不两立。尽管今天是他救了大辽,救了皇上皇后,可是,这并不代表耶律浚能感激他! 耶律浚收回自己冰凉眸光,柔缓下来,扶住萧皇后,安慰道,“这不是儿子的血,母后放心吧,我没有受伤。” 耶律浚命宫人扶住萧皇后,自己则稳步走上龙阶,掀袍跪在地上,“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降罪!” 辽道宗面色沉了沉,不辨喜怒的答道,“你没事就好!起来吧!” 耶律乙辛冷哼一声,他没工功夫没心情理会朝上的事了,青光见到太子,便起身附在耶律乙辛耳畔说了些什么。就看见耶律乙辛脸色骤的一变,双眸锐光直刺,瞪住太子耶律浚。 他走上前去,对着耶律浚冷笑说道,“太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耶律浚起身,不甘示弱,“这次,赵王功不可没!” 宫里乱成一团,辽道宗也是疲惫不堪,挥手而道,“行了,都先下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慢着!”耶律乙辛骤的喝道。 毫无恭敬之态,仿佛他才是身着龙袍的天下之主一般。 众人皆看向耶律乙辛。 只见他走至耶律浚身侧,压着声音对他说道,“殿下,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对臣说!” 耶律浚知道他的意思,却佯作不明,“赵王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我的女人,你最好把她交出来!”耶律乙辛咬着牙,压低了声音,阴狠说道。 耶律浚嘴角蕴上一抹浅笑,“你错了,她是我的萱儿!是我从小带大的。是赵王抢了我的人!” 两人浑身拢着杀气,好像下一刻就可以拔剑相对,拼个你死我活一般。 辽道宗看得疑惑,却听不见两人再说什么,他开口问道,“怎么了?” 耶律浚冷哼不回。 耶律乙辛倒也没当众说出,他只在耶律浚身边沉声说道,“她若出事,我让你付出巨大的代价!” 说完,耶律乙辛拂袖离开,也不跪安,毫无为人臣子的尊敬之态。 青光带着黑衣精卫随着耶律乙辛一齐退下。 耶律浚眸光暗沉,他已经做好准备去对付这个耶律乙辛了。平日里只是因为朝政而多有摩擦,都尚可以不放于心上,但是这次,牵扯到了他的萱儿,耶律浚绝不退让! 耶律乙辛只留下一个阴冷的背影给众人,他怒极,手里还攥着那只金耳环,他担心的要死,她却和老情人重逢!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她好看! 耶律浚眸光暗沉,他知道,青光肯定知道他们到过良念的辽西王府。所以,他们一定会去辽西王府找人。 他们不会找到萱儿的,因为,萱儿已经被耶律浚带回宫了。 殊不知,这一次,引发了辽国两个最有权势的人的决战! 也注定了辽国灭亡的悲剧。 一怒为红颜,安琴,便是祸水。 第9章 狠心的虐待 清宁五年,皇太叔重元意图逼宫夺位,囚禁辽道宗耶律洪基和萧皇后于禁宫。(.好看的小说)赵王耶律乙辛忠贞不二,带人平乱勤王。从此以后,皇帝对耶律乙辛更是信任有加。 昭怀太子亦有功劳,获道宗赞赏。 皇太叔耶律重元被关在天牢,以待处决。 耶律乙辛下手很快,抄了耶律重元所有的家当,多数纳入赵王府。只有很少一部分上缴了国库。耶律重元私藏颇丰,这次,全都便宜了耶律乙辛了! 安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她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周围的一切,很熟悉,很陌生。 这里是…… 昭怀太子府!东宫! 她原来的房间!一点都没有变过! 安琴不可置信的赤足走下床榻,玉石地上,冰凉的感觉传了上来。 她的手轻轻抚过身边垂曼,她没有想到,这辈子,她还能回到这座寝殿里来。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过。都还是你离开时候的样子。”他圆朗如玉的声音传来。 安琴抬眸看去,且看耶律浚着一身儿清爽的素白锦衫立在殿门处。 他稳步向安琴走来,低下头,皱了皱眉,责备道,“还是不穿鞋子?这毛病,几时能改掉?” 还不待安琴说话,他微微低下身子,将安琴整个抱了起来。向着里面走去。 安琴被他打横抱在怀里,笑意清浅,直到他把自己放在床上。安琴拉住他的手,他会意而笑,顺势倒在安琴身侧。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就像一场噩梦。”耶律浚深深凝望安琴的样子。 安琴抚上他的脸,与他眸光纠缠,“三年前,我对人生有着无数憧憬。三年后,我已非我。” 我已非我…… 她不再是那个恃宠而骄刁蛮跋扈的萱儿了,她再无法跟在昭怀太子身后,无理取闹了。 她是赵王府耶律乙辛的宠妾。 他们之间,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相互遥望了。(.好看的小说) 耶律浚握住安琴的手,“不对,你还是你,还是我的萱儿。就算物是人非,我也会逆转时间,让一切回到最初。因为我的心没变。” 安琴专注的看着他,眸光冷清,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变得热切。 她身上依旧很疼,她窝进耶律浚怀中,不再说话。 耶律浚很默契的只剩沉默。 各自心思翻滚。 安琴只是有些恐惧。恐惧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她无法忽略自己现在的身份,她是耶律乙辛的女人!那个男人,是权倾朝野的枭雄,他说一不二,阴狠毒辣。他眼里从不揉沙,对背叛他的人绝不手软。 她该如何回去,如何面对。 安琴很清楚,耶律浚此刻温暖的拥抱,不是她可以停留下来的地方。 即便是她想,耶律乙辛也不会答应。 该怎么做…… 上京,赵王府。 灯火通明,耶律乙辛暗黑云纹锦袍在火光明灭下泛着金光。 他怒得浑身发颤,牙齿间发出摩擦的响声。 就连青光都捏了一把冷汗。 “查清楚了?”许久之后,耶律乙辛沉声问道。 青光如实回答,“查清楚了!安姑娘现在就在东宫。” “哼!”耶律乙辛大手一挥,将桌上的物什全部打落,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 青光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王爷,是太子强行把安姑娘带走的。安姑娘重伤,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耶律乙辛冷声拦下,“她重伤?她也是为了旧情人挡箭!她为什么不去死!” 青光吓了一跳,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耶律乙辛此刻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雄狮,张着大口,要吞掉天地一般。 耶律乙辛猛地转身,步向屋外,并吼着吩咐。“点齐所有人马!我要去东宫!” 青光无法,只得硬着头皮照做。 安姑娘……青光在心底轻轻的唤了一声,他很为安琴担忧。尽管耶律乙辛那么宠爱她,可是,一旦沾上红杏出墙这四个字,基本上就是罪无可恕。耶律乙辛心狠手辣,会怎么处置背叛了自己的安琴,青光甚至都不敢想。 东宫太子府,安琴似乎已经感应到了些什么,她翻身起床,蹑手蹑脚的离开床榻。 她的衣服早已被退下,现在身上只挂着一件单薄的纯白寝衣。她的胸口被绸带层层裹住,安琴只觉得呼吸之间,痛的钻心。 她在寝殿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这里是耶律浚为她打造的金屋,藏了她十二年。 安琴此生记得的第一个人,就是耶律浚。 他亲手把安琴带大,教她识字,教她诗书。闲情午后,年幼的安琴总是坐在他的膝上,指着天空,欣赏白云。他会轻轻发笑,手指点在安琴鼻尖,疼溺而道,“你喜欢云,我就为摘下一片,做你的软垫。” 他是未来的帝王,他愿意将自己的天下割掉半壁与她玩乐。 相依相守,十二年整。 她是他唯一的珍爱。 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说不明道不清。好像耶律浚上一辈子欠了安琴的,所以这一世,他要加倍补上。 她有多麽流连那十二年里的点点滴滴,眸光再次落在耶律浚的脸上。 他睡颜如玉,安稳平缓。 她浅浅而笑,默然离开。 及至殿外,就有小宫女跑了上来,气喘吁吁的,脸色惊慌。 一见到安琴,小婢女赶忙行礼,虽然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可是看宫里的老人对她都恭恭敬敬的,作为小婢女也只能小心问安。 安琴冷曼声调响起,“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回姑娘,是赵王带人闯进了东宫,现在正在大殿上。”小婢女平复了下,低着头,回禀道。 安琴眸光凝顿,她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不必去惊扰太子,他找的是我。” 小婢女似懂非懂的答应了一声儿。 安琴舒缓了脸色,笑道,“你就守在寝殿外面吧。别让任何人惊到殿下,就说,是萱姑娘吩咐下来的。” 她这个名号在东宫还是很管用的!尤其是这一次回来。只要是宫里的老人,就都知道,皆惧她三分。 安琴还是小萱儿的时候,刁蛮的很,仗着昭怀太子的宠,把谁也不放在眼里。 宫人们都很怕她。 小婢女倒是乖巧,欠了下身,“奴婢知道了。” 安琴收回目光,赤脚走出殿外。这里的一切她都太熟悉了,她闭着眼都可以走到大殿去。只是,她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她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踏在心尖上,疼得发颤。 耶律乙辛带了近百名黑衣精卫,分列在太子府门口,他带着青光,两人立在大殿上,等候。 耶律乙辛负着手,面色阴沉不定,背对着殿门,暗黑身影冷得可怖。 青光不住的向殿外看,他紧张的要死,害怕安琴出现,又担心安琴再不出现情况会更糟糕。 正在这时,一道清冷声音传来。“王爷……” 好熟悉的声音。曼声凉凉,让人入沐冷泉,虽然遍体发寒,但是甘之如饴。 耶律乙辛依旧背对着她,浑身一僵,鼻尖发出轻哼的声音。 青光对着安琴皱了皱眉,以示情况不妙,安琴早已猜到,对他倒是展颜而笑。 耶律乙辛猛地回身,两道阴狠某光直刺安琴。 安琴心底一惊,面上无动。 他上下审视,她没有穿鞋,单薄寝衣松松垮垮,瀑发垂肩,及至腰处。 这一幕,若在以前,会让耶律乙辛血脉喷张,难以自持。可是此刻看在眼里,却让他怒火顿生!很是刺心! 耶律乙辛是知道安琴和太子的关系的,他平日里都还无端嫉恨着昭怀太子,更别提现在了!他箭步冲来,还未待人反应,安琴的身子已经被耶律乙辛夹在了腋间,被他就这样带出了太子府。 青光吓了一跳,急急追了出去。 虽然耶律乙辛擅闯昭怀太子府是大罪,可是没人敢说个不字。 耶律乙辛进入皇宫都无须通传,更何况是今天这般兴师动众而来,谁人敢拦? 安琴身上都还有伤,被耶律乙辛粗鲁的夹住,她疼得直皱眉。可是她深知耶律乙辛的脾气,她越是挣扎,他下手越狠。她只能咬牙忍住,忍受了他的怒火。毕竟这一次,是她自找的。 就这样,耶律乙辛一直把安琴带进了雾气氤氲的浴室中。 犹如小谭的浴池被拢在迷蒙的水汽之中,看不清对面的东西。 耶律乙辛猛地将安琴抛入水中。安琴重重的摔进水里,她呛进了好几大口水,这才踩住池底站了起来,趴在池子边上喘息。 可是偏偏,耶律乙辛就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揪住安琴的湿发,再次将她的头摁入水里。他双瞳染血,已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心底里不断咆哮着,“我不许任何男人碰你!不许!”是不是让一辈子,安琴让他吃了太多苦头?他才会如此激烈,如此敏感。 直到水面上冒出一连串水泡的时候,耶律乙辛才将安琴拽了出来,他跪在水池岸上,俯下头,冷冷的问道,“你和他上床了!” 安琴喉管里呛了一大口水,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已经听不清耶律乙辛到底在说什么了。 “我问你,你和他上床了?”耶律乙辛死死的拽住安琴的长发,拽的她很疼。 再疼也比不过安琴胸口上再次破裂的伤口疼,白布浸湿,伤口撕裂,又渗出鲜红色的血。 安琴半睁了下眼睛,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那个正在施|暴的耶律乙辛,便彻底失去了知觉,再度昏迷过去。她向后倒去,耶律乙辛这才将她拖上水池的玉石边上。他像是丢掉一件自己不喜欢的玩物一样,把安琴扔在地上,任她伤口渗血,鲜红一片,触目惊心,他自视而不见,再无疼惜眸光。 耶律乙辛蹲下身子,他抬起双手,蓦地掐住安琴雪色脖子。他唇上发颤,内心做着最后的斗争,他真的很想就这样掐死安琴,一了百了。 几度回握手心,几度松开。 脑海里闪过一幕又一幕,她笑靥明灿,偎在他身边,承欢,撒娇。她霸占了他两年的每时每刻,他已经记不得其他女人的模样了,只有一个安琴,住在他的心里。 第10章 昭怀太子的西施 当放|浪一生的他真的爱上了安琴之后,她却给他一个好大的打击。 尽管如此,曾经有过的美好,也让他狠不下心来。终究颓然的坐在一边,怒气未散,他呆愣片刻,起身离开。 青光一直守在门口,他很担心安琴,那担心已经远远超过他的身份了。 耶律乙辛砰地一声踹开房门,侍卫们纷纷下跪,耶律乙辛冷声吩咐,“不许她出这个门!不许给她送医送药送吃的!” 虽然他舍不得亲手杀掉安琴,但是他总可以这样任她自生自灭吧。 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他折磨她。 青光心底揪痛,他却不能说什么,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他早已摸清耶律乙辛的脾气。若是此刻求情,无异于雪上加霜,说不定会害死安琴的。 可是……要怎么办啊…… 青光只要一想到安琴身上还带着那么重的伤,他就心如刀割。 安琴于他,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美若女神,只能被他仰望。 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耶律乙辛早已离开,由黑衣精卫严守房门。这些人都是死士,只忠于耶律乙辛一个人,要从这个房门进去,除非杀掉他们,不然,你跟不可能踏入半步。(.) 安琴躺在冰凉的玉石地上,胸口绽出血色花朵,她脸色愈发苍白,犹如白纸。 淡色双唇没有一丝血色,死灰般的眼眸已无生气。 她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却变得如此飘渺。 一个银发男人缓缓走进安琴视线,他是谁?虽然看不清他的样貌,可是那身影好熟悉。是他!安琴惊得浑身发颤,他又回来折磨她了么? 却见那男人对安琴冷冷浅笑,唤道,“安琴,安琴。” 他是耶律乙辛么? 除了是,不会有别的答案。 天底下,只有耶律乙辛一人唤她为安琴。也只有耶律乙辛身上有这样冰冷的气息。 突然,银发男人身后亮光一闪,只见一人持剑立在耶律乙辛身后向他刺来。 那男人……安琴也见过,也是在梦里,他说他叫闻人玉。 可是,那分明是耶律浚的脸啊! 安琴看着两人缠斗,只觉喉咙一紧,她猛地咳出一口浓血。正是这一个动作,让她从梦中惊醒。 眼前飘飘荡荡的场景纷纷退下,安琴捂着胸口半坐起来,她无力再去纠缠梦中的场景。(.无弹窗广告)她只想快点去死,以免受这种痛苦。 安琴口干舌燥,趴在浴池边上,捧起一汪水,刚刚喝尽口中,却激起更猛烈的咳嗽,只觉得要把五脏六腑都一起吐出来了。 就这样,她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夜。 这浴室四面墙密不透风,她都不知道天是不是亮了。几度昏迷,几度又被咳醒,她又死不了,活的很辛苦。 这一天朝上,辽西王良念参了耶律乙辛一本! 就是因为耶律乙辛目无法纪,擅闯太子府和辽西王府。当日为了找到安琴,耶律乙辛也去了辽西王府大闹一场,这才发现原来安琴根本不在那里,而是被昭怀太子带进了东宫。 耶律乙辛是这次宫变的勤王功臣,这样的一本到让道宗有些为难。 他既不能责罚耶律乙辛,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只好赏了辽西王和太子一些东西,以示抚慰。 可是昭怀太子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辽西王良念自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就是想要耶律乙辛好看。 耶律浚没有当众提起安琴的事,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是无用的。毕竟安琴是耶律乙辛的小妾,他耶律浚又有什么立场去争夺? 耶律浚那日性情大变,他下令处死了很多人,都是那夜里没有尽忠职守的侍卫! 他恨自己那夜沉睡不醒,任由耶律乙辛从自己的身边把安琴夺走! 该怎么办? 午后东宫,石亭里面,年过半百的辽西王良念和耶律浚对坐饮茶。 良念倒是不觉得安琴被带走是个坏事,他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石桌,说道,“太子,也许我们可以效法古时,西施夫差。” 耶律浚眸光暗沉,“太傅什么意思?” “范蠡与西施本是一对爱人,可是为了大业,西施投身夫差,最终襄助范蠡复国。千古佳话也。太子何不如此,借助红颜的力量,一举铲除耶律乙辛这个祸害!”良念压低了声音,冷下心肠劝谏道。 耶律浚的手猛地落下,将茶盅撞碎,“不可能!我不会让萱儿当西施,她是我手心里宝,我要让她一世永无哀愁。” 良念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他面上绽露惊色,随即发笑,“我的太子殿下!她现在可是耶律乙辛手心里的宝!不是您的了!” 他就是想要激怒耶律浚,让他看清楚现在的状况,到底是儿女私情重要,还是千秋大业重要。 “我会把她夺回来的!”耶律浚被这一句话刺痛。他明白,他知道。他心如刀割。 “你怎么夺?”良念这个老头子很厉害,他总能精准的掐住对手的七寸,狠狠击中!“太子若真像自己说的这般有本事,她就不会被耶律乙辛从殿下的床上抢走了!” 犹如雷劈,耶律浚紧合上眼睛,他差点昏过去。 是啊,他如此无能。 三年前就是因为他的无能,他的萱儿才会被人从他身边抢走。三年噩梦,醒来之后,萱儿又再度因他受伤,命悬一线。好容易重逢相认,她却已经是别人的美妾。 良念见自己的话已有效果,他站起身来,走至耶律浚身畔,用手按在耶律浚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缓下语音,“殿下,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要想抱得美人归,就要忍得一时的痛苦。不然,这一辈子,她也不可能是你的!” 耶律浚清冷发笑,眸中几多惊痛之色,“我该怎么做……才能赢回她。” “那就要看看,她愿不愿意做你的西施了。若是襄王有情,神女无梦,一切都是空谈。”良念收回自己的手,背对着耶律浚立在那里。 亭中冷风吹拂,耶律浚的心思被拧成了一团。 说道爱,他竟也没有十分的把握,现在的萱儿心里还只有他一个人! 第11章 死男人的自我惩罚 一连三日,耶律乙辛没有走出过房门,他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言不发。 他囚禁了安琴,也囚禁了自己。 原来,他终究舍不得这个女人。为了她,他甘愿放弃自己手中权力,可是她呢,总是冷冷清清,从不把他的付出放在眼里。 耶律乙辛恨,恨抚养安琴长大的不是自己。 青光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了,安琴身上的伤那么重,又被扔在那里三天了!说不定……他不可以再等下去了,即便是要死,他也要进去,见到安琴! 青光是黑衣精卫的老大,众人见了他,也都十分恭敬。 他假传耶律乙辛的意思,走至浴室门外,对侍卫们冷道,“王爷让我带安姑娘去见他!” 众人虽有怀疑,但是在青光的疾言厉色之下,也只好打开了房门。 青光故作镇定的踏入进内,反手关上房门,他疾步向里冲了进去。撩开层层垂纱,他便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安琴。 她趴在玉石地上,身下流出一滩血水,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青光腿下一软,跪了下去,他不敢去碰安琴,怕他摸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安琴……”他轻轻唤道。 他的手缓缓放在安琴鼻间,细细感受,竟还有着细微呼吸。 他顿时一松,她还活着! 这是一个奇迹! 三天,不吃不喝,身受重伤,她还活着!也许红颜命不该绝,也许她的人生还没有走完! 青光不敢再耽搁,唯恐下一秒安琴就会香消玉殒。 他抱住安琴的身体,顺着她的指尖都嘀嗒着血水,很是可怖。 “你要带她去哪里!”一道阴冷沉闷的声音在青光身后响起。 青光胸口发紧,他抱着安琴怔然回身,其实他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了。今天他就是死在这里,也要护安琴平安离开! 耶律乙辛负着手,发丝凌乱,眸如鹰勾,暗黑长袍紧紧覆着他傲挺身形。 “安姑娘命悬一线,属下不能见死不救!”青光咬着下牙,闷声回道。眸光中,只有坚定之色。 如果今日他们走不出去,他也愿意陪着安琴一起死在这里。至少,在离开的一刻,他有此生最深爱的人的陪伴! 安琴的呼吸若有还无,她轻轻嘤咛,发出细微响动。 耶律乙辛上前一步将安琴抢了过来,他把安琴托在胸口,安琴身体轻盈,每每抱她,就犹如托着一片羽毛,毫不费力。 “王爷!”青光喝了一声,大有要和耶律乙辛动手的意思。 谁知耶律乙辛转身离开,抱着安琴出了浴室的门,大声叫道,“传太医!传太医!” 属下们不敢耽搁,即刻飞马出去,宣太医入府。 青光不知所以,但看耶律乙辛的样子,也许,安琴这次可以免于一死了。只是青光猜不透,为何耶律乙辛突然转变了心意,放过安琴一马? 这天下,恐怕,没人能猜透耶律乙辛的心思。 青光已经来不及担心别的了,即便是耶律乙辛救活安琴是别有所图,还有阴招,他也只能守在安琴身边,等她苏醒再做打算了。不然,安琴连这一刻都活不过去了。 反正他已经和耶律乙辛翻脸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忠于耶律乙辛的精卫之首,青光了! 红颜祸水,就是如此。 第12章 到底谁才是她的良人 耶律乙辛派人从宫里抓了两名太医入府,简直目无王法,引起重臣哗然。[.超多好看小说] 而他要太医救的人,就是他府中的小妾。 一个小妾,惊动朝野。 这边,就连昭怀太子府也惊动了。他不知详情,又无可奈何,一点办法都没有。 青光就在门口,静静的等着动静。 太医们聚在里面,婢女们进进出出,把一盆一盆的血端了出来。 安琴那苍白的样子一直在青光眼前转。 这时,府外闹出了动静。 “是太子!”手下人上来回报。 青光眸心一动,亲自走下石阶迎了上去。黑衣铠甲,虎目生辉。 太子冷清而立,走上去,接受众人跪地问安。“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耶律浚轻轻抬手,让青光起身。冷下语调,“那日本宫遇刺,还多谢你搭救!” 青光微微颔首,“殿下无须挂心。” 不知道为什么,青光突然觉得,也许,安琴跟着太子耶律浚会比跟着耶律乙辛好得多。至少太子为人和蔼仁厚,会善待安琴的。 不像耶律乙辛,想怎么样就就怎么样,简直不把安琴当人。 耶律乙辛对待安琴虽然很宠爱,可是,青光知道的远比外人要多。他看到过安琴独自擦拭身上的伤口。耶律乙辛很变|态,每到兴起,经常会弄得安琴浑身都是伤。 如果安琴再跟着他,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青光的眸色微颤,这一细微举动立刻被耶律浚捕捉到了。 早在那天夜里,耶律浚就看出青光对安琴那过分的紧张和担忧了。 男人最懂男人,青光眼里的那一份感觉,是属于对情人的挂念! 也许,这个人,可以为他所用! 若果真是那样的话,辽西王良念的西施夫差想法也许可以轻易实现。耶律浚不知不觉的,已经接受了太傅良念的意见。 耶律浚敛起眸光,抬步要像府内走去。 青光伸臂拦住,“太子殿下,现在府上事多,王爷不便见客!” 耶律浚冷着面容,轻轻哼道,“赵王进我的东宫太子府可也通报过。深夜里,带兵擅闯,我这算是有礼的了!” 说罢,耶律浚用力将青光挥退。 带着手下人直接闯了进去。 青光也没再拦,他有私心,想让太子知道,安琴此刻身处险境。太子会不会把她救出苦海? 毕竟,这天下,能跟耶律乙辛对抗的,也只有昭怀太子耶律浚了。 房间内,御医好一阵忙乱。 耶律乙辛坐在床上,眸光暗沉,怒道,“怎么样?她还活着么?” 他已经感觉不到安琴身上的温度了。这个小女人的手好冷。他心如刀割,怕到窒息。 他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度过了此生中最难熬的三天。他几乎要崩溃了。他想跟着安琴一起就这样饿死,渴死。可是他始终没有死。他开始害怕,害怕安琴出事,害怕他死不了,而安琴死了。他抓狂了一般跑了出去,跑到关押安琴的那间浴室,却见到青光抱着他的女人。 第13章 青楼里初初相遇 可是,就当耶律乙辛把目光放到了青光怀中安琴的身上时,他发现安琴已经撑不下去了,来不及再想别的,他抢过安琴,抱着她疾步而出。(.) 喊来了太医,却都说恐怕安琴活不得了。 耶律乙辛上前一步狠狠的揪住那老太医的衣领,“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拿你们去喂本王的狼狗!” 正当那个被耶律乙辛揪住衣服的太医满眸惊恐时,另一个太医跪在安琴床前,探着安琴的脉细,突然惊道,“王爷……王爷……” 耶律乙辛这才扔下那个老头子,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王爷,这位姑娘,有孕了。”太医半低下头,小心说道。 耶律乙辛愣了,怀孕了,谁的?他的,一定是他的!他却不敢惊喜,怕在这一刻,安琴走了,他们的孩子也走了。那么他一定会死在当场的。 耶律乙辛狠狠的将自己身边的太医推到安琴床边,怒道,“救她,救她啊!孩子大人,一个都不能有事!” 他是当朝权贵,太医们怎敢懈怠,只好用了浑身力气。 这时,婢女上来回禀,告诉耶律乙辛,“太子驾到!” 耶律乙辛冷冷哼道,“他还敢来?”若不是那个该死的昭怀太子,他和安琴不会变成这样! 正想着,耶律乙辛最后叮嘱了一下,让婢女把府中所有止血良药全部拿来与太医挑,这才心神不定的走了出去。 耶律浚得知安琴伤势不容乐观后很是不解,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耶律乙辛将安琴带回来后,非但没有给安琴治伤,反而把安琴一个人扔在浴池边上关了整整三天! 耶律浚差点当场暴怒,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安琴! 萱儿是他的宝贝,他连对她大声说话都舍不得,耶律乙辛竟然可以这样! 耶律浚突然放弃了那个西施的计划,他要带着安琴离开这个地方!不能再让安琴留在这个魔鬼一般的耶律乙辛的身边了。[] 耶律乙辛的声音在耶律浚身后响起,竟带着笑意,“太子怎么有空来本王这里了?” 耶律乙辛从来没把耶律浚当过储君来看待。在耶律乙辛眼里,即便是辽道宗耶律洪基,都不过如此,何况是耶律浚。 这是天生王者才有的自信! 只要耶律乙辛想,那么这个江山,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本宫是来看望萱儿的。”耶律浚蓦地转身,冷冰面容,没有一丝温度。 耶律乙辛忽的笑出了声,“萱儿?我这府上从没有叫萱儿的!” 耶律浚咬着牙,嘴角抽动,“赵王何必装糊涂!” 耶律乙辛敛住笑容,走至耶律浚身旁,两人一白一黑,一正一邪,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距。他冷冷沉到,“本王也不想和太子多费唇舌。她早已不是萱儿!她是本王的赵王妃,安琴!” 赵王妃?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耶律乙辛女人很多,但是从没有一个女人有过名分,都是他的玩物而已。安琴,再一次破例了么? 耶律浚也愣了。 耶律乙辛收回自己阴冷眸光,又换上一丝微笑,冷得发寒,“太子请回吧!立妃之日,本王也许会请你来喝杯喜酒!” 耶律浚猛地抬手砸上身边桌案,怒道,“耶律乙辛,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耶律乙辛坐在高处,眸带笑意,“青光,送客!” 逐客令已下,耶律浚冷哼拂袖,大步离去。 青光眸光黯淡的跟在昭怀太子身后退出大堂。 他们二人刚刚离开,耶律乙辛就抬起手,轻轻摇晃示意,随即有一个手下暗暗的跟着青光出去了。 原来,耶律乙辛对青光已经心存疑心了! 耶律浚疾步走在前面,青光就跟在他的身后。 耶律浚眸光扫过,压低了声音,“她还好么?” “不好。命悬一线。”青光如实回答。 两个人如此默契,倒还真让人想不到。耶律浚看出来青光对耶律乙辛已存异心,而青光也看得出耶律浚是真心爱着安琴的。有一种东西,在莫名的牵引着两人。 走至门口,青光低着头,沉着嗓音,“太子能救她么?” 他终于松口了。这让耶律浚为之一颤,安琴真到了这种地步了么?那个耶律乙辛不是很疼爱安琴的么?青光这一句话,听起来,好沉重。 耶律浚停住脚步,默不作声,看着青光。 青光轻抬眼眸,没有刚才的冷静自持,他的眸光竟然有些发抖,“太子会待她好么?” 这个男人,是真的爱着萱儿!耶律浚眼神都变得柔缓起来,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萱儿对于我来说,比生命更重要。” 青光冷眸发寒,骤的向侧面一扫,他不再多说。 耶律浚见他如此,也猜到他们身后藏了眼线。不再多说,与青光目光交错,他抬步上了马车。青光也退到一边,看着耶律浚的马车缓缓驶离。 府内,安琴这边总算稳定下来了。 安琴活下来,确实是一个奇迹。更加让人惊讶的是,安琴腹中胎儿,在经历了这样的生死之劫后,竟然安然无恙。已经一个月多了,安琴是在陪着耶律乙辛进都时候怀的。 耶律乙辛从不信佛,可是这一次,他愿意做一个信徒。 当太医告知他安琴也许活不成了的时候,耶律乙辛双手合十,默默的念道,“如果这世间真有佛陀,就请保佑她,让她活过来,我愿付出一切代价!” 一切代价! 这个时候的耶律乙辛只是沉浸在安琴和她府中骨肉存活下来的喜悦当中,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个承诺。一切代价?这个代价,他耶律乙辛付得起么? 他重赏了两命太医,一出手便是千两白银。 当众人退下,屋内,只剩他和安琴两人的时候。耶律乙辛的心才慢慢静下来。 握住了安琴的手,一言不发,视线灰蒙蒙的,回想起与安琴经历过的种种。 初遇,初初心动,初次与她欢爱…… 那是两年前的夏天。陪都最大的青楼名曰挽花。那一天,风流成性的耶律乙辛被陪都商贾邀请,进入挽花楼。 那一天,是安琴第一次登台。 耶律乙辛坐在二楼看台,他的女人都是百里挑一,怎么会看得上这等青楼货色?虽然说挽花楼的姑娘们也都是上成的,但在耶律乙辛眼里,不过如此。只是懒懒的看了那么一眼,便兴趣索然。 挽花楼的老板是个妩媚而妖娆的,男人! 他叫柳香。 有不少偏好龙|阳之癖的达官贵人们曾为这个柳香一掷千金。 他也确实美得惊人。 耶律乙辛却不这么觉得,那个柳香不论男女,那种美好像都太流于表面,看的第一眼也许会惊艳,第二眼便折损大半,第三眼就不想再看了。 耶律乙辛可是欢场老手,挑女人,他最有眼光! 正当耶律乙辛不想再看下去的时候,楼下台上,那个柳香柔媚声音响起,“各位,今日,我们挽花楼,可谓是群芳争艳。还有几朵没开过苞的,姿色出众,品质一流。行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价高者得!” 他话音一落,就有个女子走了上来。这是第一个被拍卖的人。 耶律乙辛的兴趣被揪了起来,也就没有离开,坐在那里看了看。 前几个都是普通货色,耶律乙辛府里多得是。在这里却成了好的,叫价声音此起彼伏。耶律乙辛不屑的冷哼笑着。 身边婢女递上来水果,耶律乙辛半阖着眼睛,静静享用。 直到场上突然静了下来。 他这才睁眼。 她轻轻走至舞台中央,不似前面女子的羞涩胆怯,她大胆的迎接着众人或贪婪或热切或惊艳的目光。那眸光中,冷冷清清,凛凛寒光。红唇如火,偏她还穿着一身儿火红色的长裙。她的身影被烛火拢在金光之中,美得如此炫目。 耶律乙辛轻轻抽气,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艳,如此绝世的女子。 不知是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只见她轻轻抬头,一道锐利眸光便直刺耶律乙辛。 他看住楼下她茕茕孑立于中央的傲美身姿,她直直盯住他楼上那暗黑色身影。 就是这样一瞬间,眸光交错,火光顿现! 第14章 美人不笑 耶律乙辛扶着木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他轻轻地向前倾着身子。 她就那样冷冷的看着耶律乙辛,眸中顿现一抹笑意。 耶律乙辛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未遇见过这样一个女子,敢这样目不斜视的直直的看着他。 那目光中,似有玩味的笑意。 耶律乙辛为她倾倒了。他冷哼笑了下,对着女人轻轻挑眉,似在说些什么,却是默不作声。他缓缓坐在椅子上,看着场上为那个女人爆发出浪潮般的呐喊声。 这是个绝世美人。她的美,说她是傲临天下,也不足为过。 嚣张的艳丽,让人不能不心动。 她的身价被老板柳香开价一万两白银。一万两,高的吓人,很多人已经有些退缩,可是谁也不否认,这个女人确实值得这个价格! 叫价的声音还是此起彼伏的。 直到一道暗沉声音响起,场上又静了下来。 “一万两!” 女人轻蔑的抬眼,看向楼上的耶律乙辛。 是他喊得一万两。 柳香直到他的身份,不敢得罪,只好笑道,“将军怕是没有听清,刚刚柳香开价就是一万。那边那位大人已经叫道五万两了。” 耶律乙辛也不动声,轻轻抿了口茶,“我说的是黄金。[.超多好看小说]” 犹如炸雷,顿时人群中没有人再敢叫价的了。 女人唇上笑意愈浓,她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一眼在场上的人。看到他们失意惊讶的表情,她竟觉得十分可笑,轻轻嘲讽,“才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黄金!她还嫌不够! 这女子胃口大得很,看来不是一国之君,怕是养不起她了。 耶律乙辛放下茶盅,暗了暗眸光,骤的开口,“再加三万两,我说的还是黄金!” 既然这个女人如此心高气傲,他也愿意一掷千金。 柳香简直有些站不住了,刚刚看没有人叫价,他还觉得是不是把这小丫头的身价开高了,如今看来,他果真没有看错! 那夜,她才十三岁。 含苞未放,却已经倾国倾城。 她走上楼梯,站定耶律乙辛的面前。 “你是我的了。”耶律乙辛呼吸凝滞,他愣愣的看住女人。这是第一个让他如此心动的女人。一眼不错,就这样直直的看住她。 火红长裙,火红双唇,浓妆之下,她凤眸熠熠,亮若繁星。 她没有出声,只是上下瞟了一眼耶律乙辛。(.无弹窗广告) 对于她的傲气和不敬,耶律乙辛没有丝毫的动怒,他买的就是她这一份不羁! 他撇嘴坏笑,“你在看什么?” “看你。”她声调冷曼,如玉坠地。 “好看么?”他立起身子,宽阔胸膛,傲然身姿,天生的王者之气拢在他周围。 女人别开眸光,坐在凳子上,自己悠然的倒了一杯热茶,捻起玉碟子上的点心放进口中,细细品尝。仿佛已经把耶律乙辛这个人抛在了脑后。 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样的举动更让耶律乙辛觉得血脉喷张。好一个冷美人。她的骄傲,不羁,神秘,让耶律乙辛心神顿失。 这样一个女子,不会是被训练出来的。她身上的一切都是天生的。小小青楼,怎么会飞入这样一只凤凰?耶律乙辛不急于得到她,他想要的更多,多到这个女人的心! 他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将军府。 从此,他府上的百名佳丽犹如虚设,他再没看过别人一眼。 他为她建起奢华小楼,金屋藏娇。 可是外人不知,他连她的头发都还没有碰到。 他有的是耐心,对她,他从不强求。她住进府中,没有要求过任何一件事,她看不上金玉珠翠,瞧不上锦缎绸纱,没有一样东西能入她的眼的。 耶律乙辛开始大肆搜罗江湖里的奇珍异玩,只为博她一笑。 一切都是徒劳的。 这位冷冷清清的美人始终不笑,送来什么东西,她也只是看上一眼,便扔在那里了。 旁人都以为耶律乙辛迟早会动怒,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在想别的法子。 直到那一日,上京传来了一个消息。 女人坐在耶律乙辛的身旁,享用精美糕点,懒懒的向着耶律乙辛手上的折子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说的什么?” 见女人主动与他说话,他笑了下,如实回答,“是昭怀太子殿下纳妃,我等臣子都要进都朝贺。” 耶律乙辛定定凝望女人的身影,却见她动作一凝,胸口起伏不平,眸中顿时含了两汪清泪。 她这是,哭了么? 耶律乙辛的心蓦地一抽,他抬起手,接住了女人打落下来的冰泪。 他将泪水放在唇边一舔,苦涩的,冰凉的。 女人放下手上的东西,扶住桌子,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耶律乙辛没有拦住她,就这样坐在那里,看着她颓然悲伤的离去。 太子? 刚刚说了太子纳妃,她才会变成这样! 难道,这个女人和太子有瓜葛?耶律乙辛竟无端的疯狂的嫉妒起来!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关系,但见她为别的男人如此神伤,他就怒火中烧。挥手砸烂了桌上的一切。 圣旨传至四海,像耶律乙辛这样的重臣必定是要进入上京朝贺的。 临行前的一夜。 她让婢女叫了耶律乙辛进入她的房间。 奢华美丽的房间犹如宫殿。没有一处不是精心布置。耶律乙辛为了这个小女人,简直是无微不至,希望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捧到她的面前。 “你找我?”他立在安琴床榻前。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到断断续续的了。女人衣衫半解,香肩若隐若现,精致锁骨露出,胸前风光隐在薄纱之下。 她坐在垂纱后面,绝美容颜被薄雾一般的轻纱遮住,更让她美艳,神秘。 她冷音如火,让耶律乙辛浑身绷紧,“我为将军送行。” 如此送行,举世无双。 她坐在那里轻轻勾手,耶律乙辛迷了心智,顺着她坐进里面。 他竟像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忘记了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只是躺了下去,被她压在身下,她低着头,眼眸带火,扯开他的玉腰带。 第15章 霸占了小女人 素手一扬,她将腰带和着衣物都扔了出去。 不用再多的挑|逗,耶律乙辛身下的渴望已经高高扬起。她毕竟只是一个初尝禁|果的小丫头,多少都很生涩,她动作轻轻顿住,面色绯红,娇艳欲滴。 这样生动的她让耶律乙辛几近抓狂,他托住她的腰,猛地向上一托,他动了动身子,随着她的惊呼,耶律乙辛也沙哑低吼。 从没有过这样美好的感觉。 完全的占有! 他没有为得到任何一个女人而有过这样大的满足感。 他抓狂了。 这一夜,他不管不顾,没有怜香惜玉。虽然,他分明知道她是第一次,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激烈。他也想慢一点,不让她受伤,他哪里舍得这个女人受伤?可是,他管不住自己。他疯了。 女人被他放在身下,她咬住自己的手指,承受这样疯狂的占有。 她没有丝毫推却,只是这样默默承受。 没有惊呼,没有抵抗。 好像自我惩罚一般的接受。 耶律乙辛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她深爱的男人。原来,她的心早已许给了他人! 思及至此,他身下狠狠用力,白绸之上,绽出血花。 他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床上,他都是让人慨叹的男人。 她昏了过去,睡了不知多久,身上很疼,疼到她睁不开眼睛。 再睁眼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日光昏昏,他依旧躺在她身侧。 下身泛着冰凉,已不似那般疼痛了。他以手托着脑袋,侧躺着看她,看她醒了过来,他坏笑着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给你涂了药。” 女人微微皱眉,随即哦了一声,面上泛起些许红晕。 她的名字,他都还不知道。 “你叫什么?”他低沉嗓音,有着无尽魅惑。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是一代枭雄。他让她心动,甚至倾慕。可终究都比不过,心中的那一个昭怀太子。 女人眸光暗了暗,“我没有名字。” “你有!”那日,他看出了她的异样,他便命人查了太子的一些消息。对女人的身份,他有了一个猜测,却不敢肯定。 她很累了,闭上眼睛,不想回答。 这一次,耶律乙辛不准她逃避。 他压上她的身体,大手缓缓往下,一直探到花境。在她轻呼之中,他深入进内,不断拨|弄。 “回答我,你是谁?”他要听一个她的坦白。 女人妩媚一笑,别开话题,“今日,你不是应该启程进都的么?” 为何已至午后,他还赖在这里,没有丝毫去意。 “我不去了!”耶律乙辛抽回自己手,他将这个小女人抱在怀里,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暖香。 直到这一刻,耶律乙辛才明白,为何女人误国。倾国红颜,红颜为何倾国。果真说得不错!情之一字,确实磨人。 那些从此不早朝的君王,想必都与他一样,流连在美人身上,但愿时光永驻。 耶律乙辛不守礼教规矩,他把自己当做规矩。说不去就不去了,从此以后,朝上太子和他的梁子就这样结上了! 他揽住小女人的身子,“把你的故事都讲给我听。” 语音低沉,不容置疑。 她确实避无可避了。把一切都将给他听了。没有隐瞒。 清风拂入,吹起帷幔。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抚上女人的脸,“你记住,以后你叫安琴。是我耶律乙辛的女人。昨夜,是你最后一次想念别的男人。从今之后,你只能看我,只能想我!” 霸道,魅惑。 她却蓦地笑出声来,重复着那两个字,“安琴……为什么管我叫安琴?” 这是第二个为她取名字的男人! 耶律乙辛没有回答。因为这个名字,一直存在他的心里。刚刚他脱口而出,这才明白,原来,安琴就是这个女人!一直住在他的心里,像迷一样的存在。耶律乙辛第一次相信了人有前世今生一说。也许是千生未尽的缘分,才让她今生又来。 就这样,她成为了他的女人。 她陪他度过一个有一个荒唐胡闹的日日夜夜。 他疼爱,也霸占着她。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两年了。他早已把真心奉献,他要把这个小女人牢牢的绑在身上,不让她离开半步。 宫变之夜,皇太叔重元拿了她的一只金耳环要挟,虽然未必是真,可是耶律乙辛仍旧不敢轻举妄动,就害怕安琴有个万一。 他做了这么多,她却跑去为她的旧情人挡箭! 他那日真的是气疯了,才会那样对待她的。当他冷静下来过后才发现,无论发生什么,也不管她做了些什么,他都舍不得她! 如今更好,她肚子里还有着他们的孩子。 耶律乙辛轻轻地趴在安琴的小腹上,默默的自言自语,“我原谅你这一次,以后,不许再伤害我了……” 语音呜咽,如同悲鸣小兽。他在安琴的面前,从来都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耶律乙辛,他平凡的很,有着最普通的渴望。 曾经的耶律乙辛豪情壮志,野心勃勃,如今的他,只想和他的小女人安享荣华。 耶律浚回道东宫,立即吩咐下人们请太傅入宫。 良念急急赶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耶律浚迎了上去,问道“太傅,你对青光这个人,可有了解?” 辽西王良念对关于耶律乙辛的消息很是上心,这些年他不停地派出人去查探耶律乙辛的事情。希望能再他身上找到破绽,帮助昭怀太子除掉一个危害,也帮大辽除掉一个奸臣! 耶律乙辛,手握重兵,为人阴险狡诈,是大辽天下最大的威胁。 听到耶律浚这样一问,良念抚须而笑,“青光这个人,原本是前朝名将冯惑的后人。后来冯惑因为贪污之罪被撤职,死在了大狱里。青光流落江湖,很是落魄,耶律乙辛对他有救命提拔之恩,所以,他也忠于耶律乙辛!” 耶律浚没有立刻回答,微微低了下头,暗自思量着些什么。 良念不解,出声问道,“殿下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第16章 立妓子为妃 耶律浚淡漠轻哼,敷衍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对耶律乙辛有二心。” 听耶律浚如此说,良念一惊,他没有想到,黑衣精卫之中竟然有对耶律乙辛不忠的人。 这边耶律浚心思沉沉,他始终不敢拿他心爱的萱儿作为对付耶律乙辛的筹码,他已经决定要利用青光把萱儿救出来。之后,即便是要他放弃储君之位,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而赵王府那边,青光知道,等安琴那边一旦稳定下来,就是耶律乙辛杀他之时。他还不能死,该怎么办? 可是如果现在青光一走了之的话,那么安琴又该怎么办? 青光迟疑未定,耶律乙辛也没有对他下手,他便决定暂时留下来,至少他要看到安琴安好。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安琴有孕的消息。 不仅仅是青光,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耶律乙辛重重赏了那两个太医,并上禀道宗,册立安琴为他的赵王妃。 宫内,道宗正在为如何处置逼宫的皇太叔而发愁。 毕竟,先帝曾经留下遗旨,不论皇太叔犯了什么罪,都要从轻发落。也许是先帝对皇太叔始终都有一份歉疚之情,才会如此说的。不过先帝也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弟重元真的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不管怎样,先帝遗旨摆在那里,道宗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这时传来赵王耶律乙辛要立妃之事,道宗一皱眉,沉声问道,“立的是哪家女孩?” 太监半弓着身子,“是原先赵王府的小妾,听说叫安琴。(.)” “就是那个青楼里的姑娘?”安琴出生青楼,这事儿,就连道宗耶律洪基也都有所耳闻。 太监神色尴尬,点头应道,“是。” “胡闹!堂堂赵王妃,怎么能找个青楼里的妓子来做?”道宗闷哼说道。 “皇上,不过赵王决心很大,而且听说,那位姑娘已经怀有赵王的骨肉了。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大太监立在道宗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道宗对这个伺候他多年的大太监非常信任,点了点头,“你说!” “眼下赵王是皇上的心腹,朝中的肱骨之臣,倘若皇上明令禁止赵王立妃,一是赵王面上挂不住,二是旁人看着也不像话。”大太监倒是看得很明白。 “那么……你以为如何?” “其实,赵王立妃,多半是因为那女人腹中的骨肉。假如……” 剩下的话,不用旁人再说了,道宗也就都明白了。 道宗为帝,倒是政治清明,可是总是少了那么一份谋略。 他还不知道,正是他听信宦官鼓动,做出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件错事! 大太监见话已传到,便从后殿退下。 直到宫内转角暗处,大太监见到了青灰色朝服的辽西王良念。 良念笑意盈盈,递上了一个锦袋子,“公公辛苦了。” 原来,这些话,便是良念要他说的。所图谋的,不过就是要挑拨开道宗和赵王之间的关系,让道宗看到耶律乙辛的狼子野心,最好能收回耶律乙辛的兵权。 赵王立妃的折子,道宗久久没有批示,只是命人好好照顾那个女人。 各个官员也都送去上好的药材以备赵王选用。 谄媚,虚伪。 安琴的身子在耶律乙辛精心照顾下越来越好了。这些日子,事无大小,耶律乙辛必定亲力亲为。 直到第二日午后,安琴才醒了过来。 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满面胡茬很是疲惫的耶律乙辛。安琴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躲,她看了看周围,原来她已经躺在了床上,而不再是那个冰凉的池边。 第17章 刁蛮小王妃 这一幕,竟然好像那年,初夜过后,他趴在安琴耳边,坏笑说道,“我给你上过药了。(.)” 其实耶律乙辛一直待安琴如宝,捧在手心里,这一次,确实是安琴让他伤心了。 不过安琴真的没有想到,耶律乙辛竟会这般爱她。 如果不是深爱,为了一个女人,他不会在几天之内变得如此憔悴,如此沧桑。 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枭雄。不会为谁牵绊。 他真的……这样爱我么? 安琴没有责怪耶律乙辛差点把她杀掉,她抬起手轻轻抚上他满是胡茬的脸,不曾说什么,只是眸光交会时,还是当年的冷冰温度。(.好看的小说) 耶律乙辛轻轻挪动,他吻上安琴的手指,她能醒过来,像每次一样,在他身边醒过来,他真的感到无比幸福。死,不是解决办法!他要让她心里真的再无别人,他是耶律乙辛,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做到的。 “快和我说对不起……”他沙哑的声音,在安琴掌心处响起。他以安琴的手覆住自己红了的眼眶。 一声低缓请求,他高傲,依旧不可能为自己的冲动道歉。 安琴漫笑,躺在床上,侧身看他,“是你差点杀了我。我不要给你说道歉。” 像个孩子,耶律乙辛急忙争辩,“若非你背叛我,我怎么会这样!” 他不敢推开安琴的手,他怕安琴看到他满眸冰凉的泪水。只是含在眼眶里。他不曾允许泪水下滑。 安琴凝眸细思,许久才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背叛你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琴早已经认定了耶律乙辛是她生命里的男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琴已经不想再去改变什么了。 她不曾寻找过昭怀太子,直到那天在上京偶遇。 这是一场意外。 耶律乙辛握住安琴的手,他身子微抬,顺势挤着安琴躺在了床上。 “你真的没有?”耶律乙辛已经动摇。 “你爱信不信!”安琴瞥了耶律乙辛一眼,冷哼说道。 耶律乙辛嘴角冷硬上扬,好像是一抹淡笑,“你不爱他了?” 这些年来,昭怀太子,一直是耶律乙辛的心腹大患。 旁人都只以为因兵权纷争,耶律乙辛才会对太子有如此敌意。殊不知,一切,都因为昭怀太子养大的那个女孩而起。 她是太子府里面长大的萱儿,这是耶律乙辛永生都不能改变的。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十二年,日日相见,夜夜同榻而眠,耶律乙辛不知道自己再几个十年才能把她前面的时光给比下去! 所以,他一直很介意。 那次听说她在太子府里过夜,他就不能控制自己了,带人冲过去,要把她夺回来。 现在看来,是不是他想得太多了? 安琴的戏谑笑音,“难道,名震天下的赵王耶律乙辛,觉得自己不够格留住自己的女人么?” 她从来都是这样,可气得很。 比嘴皮子,耶律乙辛真的有些说不过她。 “是你让我误会!是你为他挡箭!还是你的错,你还要与我道歉!”怎么会服输?耶律乙辛就是要让这个小女人给他道歉! 第18章 他的疼爱 安琴听他这样说,正要争辩,胸口却传来钻心般的疼痛。她皱着眉心,捂住了心口。 安琴这样吓到了耶律乙辛,他紧张的握住安琴放在胸口上的手,“怎么了,疼了!” 安琴脸色苍白,额上全是冷汗,嘴上却还是不饶人,“让你身受重伤,再把你抛进水里,让你自生自灭,又疼又饿,你说你会不会疼?” 耶律乙辛也很责怪自己那日的冲动,沉着面孔,“我那日不知怎么了,身体里好像住了另外一个人。所作所为,全都不受自己控制。” 安琴越来越疼,不过听他这样说,到也舒缓了些,她凝眸看向耶律乙辛。 才几日,他真的一下子老了很多。 满面胡茬,愁云阴冷。 有一句话,安琴始终没有问出口,她想问,耶律乙辛,你真的这样爱我么…… 假如,我没有了让你动心的美色,你还会爱我么? 安琴强颜笑道,“我饿了。” 耶律乙辛见她好些,遂点了下头,“我让他们给你拿吃的。” 耶律乙辛也有未言的话,他没告诉安琴身孕之事,也没有告诉立妃的事。他想,这都是大事,要找一个适当的时候再向告诉安琴,至少要等安琴的身子恢复。 历经此劫,耶律乙辛格外珍惜安琴。 赵王就是赵王,他财大气粗,府中什么珍奇药物没有,再这样的疼护下,安琴的身子很快就好了。 只是她胸口,仍旧留下好大的一个疤。 耶律乙辛趴在床上,单手撑起自己的身子,抬手拉开安琴的衣服,看着那道疤,“哼。”一声轻哼从他鼻间溢出。 安琴皱了皱眉,“你哼什么?” “本王就不信,这道疤还能除不掉!”这道疤,是她为昭怀太子留下的印记。耶律乙辛气得不行。 况且,安琴那完美的身体上,这样一道疤,简直太过刺目了! 耶律乙辛面色连番变幻,看得安琴十分不解。 她叹了口气,这几天躺在床上实在是躺的她浑身不得劲。无奈耶律乙辛看的紧,今天实在是受不了,她恳求道,“能不能让我出去坐会儿?看看太阳也好。” “把窗子推开你不就看见太阳了?”耶律乙辛挑眉。 安琴这次受伤又加上有孕,耶律乙辛害怕她有个万一,遂一直不许她乱动。他知道安琴生性好动,担心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看得特别紧。 “你要是再不让我出去,我就死给你看!”安琴这回是真的急了。 耶律乙辛破笑,“我一眼不错的看着你,你还能死给我看?那我也太无能了。” 安琴泄了气,换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一双眸子里水汪汪的,双手互握放在下巴下,她知道耶律乙辛最受不了她这样。“求求你了。” 耶律乙辛胸口一紧,皱着眉,嘟囔了一句,“死丫头,这招你屡试不爽,我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最终,都还是耶律乙辛认输了,“好罢,我抱你出去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硬声朗道。不容置疑。 安琴听得眉开眼笑!“好啊,成交!” 耶律乙辛眸中凝住她调皮明媚的笑容,不禁叹了一声,心里暗暗想着,她还是太小了,都还是个孩子,她能当好一个母亲么? 天气冷将下来,已快入秋,耶律乙辛将安琴抱在怀里,又命婢女拿了羽缎羽纱的披风上来,盖在安琴身上。 他坐在躺椅上,怀里面抱着安琴,安琴胡乱看着园子里的景色。 耶律乙辛竟陷入沉默。 他许久之后,突然出声说道,“秋猎过后,我们就立马离开上京,回陪都去。” 留在上京,她和那个昭怀太子就始终都还有机会见面,这让耶律乙辛感到不安。说不定哪天,她就会告诉自己,她要离开他了。到时候,就是杀了她,也无济于事了。 耶律乙辛的话,只有两个字进入了安琴的耳朵,她坐起身来,惊道,“秋猎?今年秋猎,你也要去么?” 辽国先祖马上得天下,所以历代君主都很重视一年一度的秋猎。 可是耶律乙辛这些年来有了美人在畔,无心朝政,这两年的秋猎他就都没参加。陪在封地,和安琴成天腻在一快,他好像就不会烦一样。安琴,每时每刻都让他惊艳。女大十八变,安琴越来越美了,比两年前,初次相见,还让耶律乙辛动心。 “我身在上京,总要过去一趟。”耶律乙辛眸色晦暗,似有未言明的心思。 安琴抿唇微笑,“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看看?” 秋猎是男人的事,女人除了皇后,谁都不能入场。可是,耶律乙辛也许会有特权。 不过想来,安琴也有些打鼓,“我是你的小妾,怕是不能去。”安琴的眸光黯淡下来,又蓦地一亮,“我扮男装跟在你身后,混进去行不行?” 耶律乙辛皱眉,“你干嘛那么想去?” “秋猎啊。多大的场面,肯定好玩。”安琴答道。 这确实是安琴的心里话。她只是为了好玩。当然,一想起猎场,安琴就想起自己的身世,她是被丢在猎场的弃儿,是出身不明的孩子。她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入守卫森严的猎场,还把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扔在猎场里面。 耶律乙辛冷道,“行,我带你一起去!” 答得并不十分爽快,倒也算是答应了。安琴兴奋得很。拉着耶律乙辛的双臂摇晃着,“我就扮成你的黑衣精卫,没人会认出我来的。” 耶律乙辛想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了出来,“我的黑衣精卫哪有你这么矮这么瘦的?” 还不一上场就让人看出来了? 亏这丫头想得出来。她聪明时候是真聪明,泛起蠢来也倒真蠢! 安琴哭丧了脸,锤了耶律乙辛一下,“那怎么办?” 耶律乙辛冷哼而笑,“你别管了。到时候,我来安排!” 既然她执意要去,那么就带她一起去好了!耶律乙辛扬了扬唇角,气息莫名的冷了下来。 安琴则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留意到耶律乙辛面上的表情。 第19章 奸臣耶律乙辛 秋猎时间定在这天清晨。(.无弹窗广告) 安琴昨夜就兴奋的根本睡不着,她跟在太子身边那些年从没有参加过秋猎。因为女人是不能进入围场的。那时候太子临行前,会着一身红绒铠甲,抱着安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天下间只有皇后才能伴君入场,等萱儿当了皇后,就可以和我一起去了!”这话,大逆不道,但却是耶律浚对安琴的一个承诺。 可是,她没能成为他的皇后。 她这一生,也许都无法进入围场了。 直到,耶律乙辛给了她另一个承诺。 安琴从来懒床,今天却早早的坐了起来,等着婢女进来伺候。 她身边安静的睡着耶律乙辛。他闭眼不语,唇上却晕上一抹坏笑。 天还早,都还没亮。 安琴按捺不住的等待着婢女。 耶律乙辛闭着眼装睡,侧了一下身子,故意把手搭在了安琴的身上。 安琴皱着眉,看着那只大手压在自己腿上。 “睡着了还这么色!”安琴嘟囔了一句,把耶律乙辛整个人推到了一边。 耶律乙辛把头埋在被子里,抿唇坏笑。 不负安琴所望,天终于亮了。 婢女送上来安琴和耶律乙辛的衣服。在外面请示说道,“王爷,奴婢们可以进来了么?” 这次是安琴扬声答道,“可以了!” 婢女们也感到很意外,今天这个赖床的安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早?每每叫她起床都是一场劫难…… 为首的婢女名唤珠儿,伺候安琴两年了。 她们从屏风后面走了进来。 安琴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叫耶律乙辛起床。她双手使劲的摇晃着耶律乙辛,“起床了!你今天要去秋猎的!起来了!” 耶律乙辛其实闭着眼都装不下去了,可是还想再看看,如果他一直不醒,这个丫头能做出什么来。 始终叫不醒耶律乙辛,安琴着急的不得了。 她用手揪住耶律乙辛的耳朵,使劲的拧了一圈,俯下身子,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耶律乙辛立马坐了起来。伸出手指指着安琴,眸中泛着狡黠笑意,“这可是你说的!” 安琴低下头,咬了咬唇,“我说的!” 只要你肯带我去猎场,不就是陪你疯一夜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耶律乙辛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墨绿色寝衣,半坐在床上。抬了抬手,让婢女们把衣服送了上来。 安琴一见珠儿手上托盘的衣服,惊道,“这是……” 耶律乙辛眸色暗沉,“穿给我看!” “可这是……”安琴指着衣服,眸中泛着惊异的光。 “穿给我看!”耶律乙辛定定的望着安琴,很坚定的说道。 安琴心头泛上一抹不安。难道,耶律乙辛已经决定要夺位了么? 珠儿托盘上,是一件绛红的大礼服。那是皇后才有的服饰。安琴穿着这身衣服进入猎场,一定会满座皆惊。这无非是宣告耶律乙辛的狼子野心,虽然他耶律乙辛一直都是这样无法无天的。 他要把我拉下水么?安琴的手抚上那件衣服,绛红色的缎子上绣着金色暗纹,美得很。她见过最美丽的衣服,也不过如此了。 安琴抬眸看向耶律乙辛,这个男人,张扬跋扈,权倾朝野,目中无人,他有着女人渴望的一切。安琴不能否认,她真的动心了。 比起太子的温柔,也许,铁血冷酷的他,耶律乙辛才是安琴的真命天子。 不过,仅仅是一个想法罢了。 她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把心交给了赵王,耶律乙辛。 婢女珠儿见安琴失神,便轻声唤了句,“主子,更衣了!” 安琴见到耶律乙辛如此坚定,她蓦地一笑,出声问道,“我穿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的,穿这个,正合适。”耶律乙辛踏下床,由婢女为他换上一身儿暗黑铠甲,威风凛凛,让人挪不开视线。 安琴暗暗笑了声,“珠儿,帮我换衣服。” 旌旗飘飘,咧咧作响。 猎场上,三军齐列,放眼望去,一样的铜甲,一样的神情。如同一个人般整齐。 耶律浚是太子,着一身红绒铠甲立在最前方。他左手握剑,剑上流云图腾彰显着他储君的身份。 道宗和萧皇后也已经坐在了前方。 只有耶律乙辛迟迟还没有来。 辽西王良念是文官,一身儿青色朝服默立在太子身后。过了许久,仍不见耶律乙辛的人影。 “这个耶律乙辛越来越放肆了!围猎大事,他迟迟不来,这算是何意!”良念略显苍老的声音在耶律浚身后响起。 耶律浚眸色一动,却没有说话。 直到将正午时分,迎着火辣辣的烈日,耶律乙辛车架才到。 道宗一直很耐心,对耶律乙辛的无礼放肆,他从来没有介意过。 萧皇后绛红色的身影就伴在道宗身旁。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只是天生有弱的她,撑不起那套大礼服! 耶律乙辛自马车中稳步踏出。却不着急向前,他停住脚步,伸开双臂,将一抹绛红色抱入怀中,放在地上。 耶律浚不禁低呼,“萱儿!” 众人皆惊。 他左手握刀,右手牵着安琴,稳步向着正前方走去。 一路上,迎接着众人的目光。 或惊讶,或艳羡,或鄙夷,或惊叹,或充满了敌意! 他自面色沉冷,噙了一抹凉笑在唇边。安琴烈焰红唇,精致妆容,她才是世间唯一能伴在耶律乙辛身边的女人!她美得让日光黯淡,她身上拢着金光,一现身,便引起场上骚动。 道宗耶律洪基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只是微微皱了下眉。 萧皇后淡眉凝皱,在道宗身边低语,“皇上,这……” 道宗轻轻摆了下手,并未出声。 耶律浚手指回握,掌心里掐出了点点血珠。情绪翻滚,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把他的萱儿夺回来! 耶律浚的身子一动,脚步刚刚迈开,就被身后的良念紧紧握住肩膀,良念上前一步,在耶律浚耳边沉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殿下是要成大事的!就要学会忍得!” 正当耶律浚身形顿住之时,安琴微微侧眸,与他眸光相会。 第20章 最后一件猎物 他忘了呼吸,只是用目光紧紧看住安琴。(.无弹窗广告) 那曾是他的萱儿,美丽单纯,他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如今这个美艳妖冶的女子是谁? 她变了。 变得这样狐媚动人,让男人一眼,便血脉膨胀。 安琴微微皱眉,她的手被耶律乙辛死死的握在他掌心处,这个男人,又在吃醋了。她叹了口气,收回自己的目光。 行至最前方。 耶律乙辛也只是轻轻欠身,沉声冷道,“臣参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高傲,不可一世,尊敬里面,没有卑微。 安琴半福了福身子,还未等她说话,道宗便扬声问道,“这就是乙辛新册立的赵王妃?” 安琴的动作顿住,侧眸瞪了一眼耶律乙辛,赵王妃?死男人,你和我商量了么?擅自做主! 耶律乙辛唇上浅笑,单手扶起安琴,不许她行礼。 “正是。”他沉沉答道。 辽道宗竟没有动怒,对耶律乙辛的宠信可见一斑,他笑了下,“今日乙辛有美人相伴,必能夺得头筹。” 道宗挥了挥手,众人免礼归位。 耶律乙辛带着安琴列在耶律浚的对面,这次安琴没有再看耶律浚,而是侧身定定的看着耶律乙辛,她红唇微启,冷颜低语,“耶律乙辛,你做了什么?” 他不答。 战鼓齐擂,声震九霄。安琴的心也跟着莫名的澎湃起来。 今日围猎的猎物送了上来,当先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嘶吼的老虎。其他的笼子里关的都是小鹿等猎物。 安琴顺着猎物那边看去,但看最后一个笼子上蒙着一层黑布。 她侧眸问道,“那只老虎都没有蒙黑布,最后一个笼子里关的是什么?” “你猜呢?”耶律乙辛挑眉笑说。 “狮子?”安琴眸中闪过亮光。她从没参加过皇室的围猎,很激动。在陪都时,耶律乙辛带着她曾围猎过,但始终没有这样的阵势。 整个猎场一望无边,远处是密林,透着阴森可怖的气息。 耶律乙辛暗黑盔甲,犹如一座山,立在她身旁,她心潮澎湃,按捺不住的激动。 这时,耶律乙辛上前一步,立在台下,朗朗声道,“最后一个猎物,是臣献给皇上的礼物。” 道宗笑着问道,“是什么啊?” 耶律乙辛麟臂一抬,手下人会意,将黑布刷的一声揭了开来。 安琴下意识的抬眸望去,待她看清,她不禁冷冷抽气。 众人呼吸凝滞。 是青光。 他浑身伤痕,赤|裸|着上身坐在笼子里,黑布被揭开,日光刺目,他下意识的掩住双眸。他发丝凌乱,却不失威武气势,只是当他看到场上立着的安琴的时候,他的眸光剧烈发颤。 耶律乙辛,你到底想干什么? 安琴并不知那日青光抱她想要离开的事情。她不顾礼数,走至耶律乙辛身前,低声喝道,“你做什么?” 他邪魅冷笑,右手揽住安琴的腰,将她拥在胸前,扬声对众人而道,“今日,谁能猎得此人,本王赏他黄金千两!” 第21章 带刺儿的玫瑰 偏生道宗还配合耶律乙辛,朗笑,“从未有过这样的猎物,好,朕也凑个热闹。谁能猎得此人,朕再赏他黄金千两,加官进爵!” 皇上都这样说了,重赏之下,众人都跃跃欲试。士兵们齐齐喊道,“好,好,好!”以手中之矛敲击地面,声震宇内。 耶律乙辛唇角上扬,阴冷而笑。 “耶律乙辛,你疯了?”安琴被他禁锢在胸口,以这样一个暧昧的姿势立在众人之前。她用手紧紧抵住耶律乙辛的身体,不让他靠近。 “你看我像是疯了么?”他低声回道。 “青光跟了你那么多年,对你忠心耿耿,陪你出生入死,你拿他开刀,就不怕失去人心么!”安琴美眸发寒,字字句句滴血穿心。 安琴年纪虽小,却颇有谋略,她心思玲珑,这也正是耶律乙辛最激赏的地方。 可是这一次,耶律乙辛却恨她的细腻。 “不用你提醒我!”耶律乙辛的手握在安琴腰间狠狠一掐。 安琴吃痛,皱了双眉。 他粗鲁的将安琴带到一边,等待围猎开始。安琴急忙看向青光,只见青光十分坦然,缓缓站起身来,他虽身处陷阱,却不卑不亢,让人敬重。 青光是硬汉,他曾救过安琴的命。 这话说来很长,还是那年安琴刚刚进入耶律乙辛的将军府时发生的事。 一个曾经受宠的小妾见安琴夺了她的宠爱,便暗中下毒,安琴差点死在那杯毒酒上,是青光及时打破了被子,当场揭穿了那女人的毒计。也因为这一件事,耶律乙辛将府中所有小妾都赶走了,只留下安琴一人。 从那以后,安琴十分信任青光。 他们之间,有着一份友情,还有一份青光从未说明,但是安琴心里明白的感情。 无论如何,安琴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青光被这样残忍的猎杀。 耶律浚手握长弓,蓄势待发,他眸光暗沉,似已做了决心。 良念立在太子身后,低沉嗓音,“太子,何不就让他们杀了那个人。这样一来,耶律乙辛手下必定寒心,我们……” 打垮耶律乙辛的黑衣精卫,一直是良念的心愿。可是,黑衣精卫犹如铜墙铁壁,根本没有一丝破绽。 今日,倒像是个好机会。 耶律浚不以为然,“不,本宫要救下这个人!” 青光身手不错,人又有城府,若能为我所用,他大事可成!耶律浚已下决心,打断了良念的话。 围猎准备开始,众人翻身上马。 耶律乙辛闷哼一声,跨立马背,稳稳的握住缰绳。接过由手下递上来的大弓,握处有一圈白色绒毛,微风之中被轻轻吹动。 他微微颔首,看向马下的安琴。 冷冷笑言,“我的赵王妃,我猎一只老虎给你可好?” 安琴眸中飞雪,“王爷费心。我不需要!” 她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握在手里就会被扎伤,可她太美,又让人舍不得放下。 耶律乙辛不怕刺痒的疼痛,他愿紧紧握住,哪怕手上伤痕累累。 安琴冷哼的别过自己的眼神,走到一边默立,抬眼之际,撞上了一道热切的眸光。 第22章 天怒人怨命运轮回 安琴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尽管相隔如此之远。 耶律浚眸中的幽怨让她浑身发颤,如刀如剑,每一缕目光,都直直的刺进了安琴的心里。 耶律浚抚养她长大,十五年前,耶律浚就是在猎场上把她带回去的。 十五年后,再在猎场相对,她已是别人的王妃。 安琴连忙别开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 耶律浚也收回自己的视线,翻身上马,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他心思沉沉,始终无法专心。 战鼓齐擂,士兵们将牢笼打开,所有猎物向着密林深处逃窜。 只有青光,他并没有逃。 毅然挺立的他,视死如归。但见安琴一切都好,他便安心了。本以为,此生再不得见。 安琴摇了摇头,冲到前面,对着青光,她眸心凝成冰霜。 跑!尚有一线生机! 更何况,青光的功夫在这天下也数一数二。 他终究是没有动。 安琴扭过头,看见马上就要吹起号角的士兵,她的心被生生揪住。 该怎么做? 她来不及多想,脱下长袍,扔到地上,抢过身边的一匹马翻身上去。 这时号角吹响,众人策马追去。 萧皇后拉了一下道宗的袍袖,“这丫头要做什么?” 道宗满眸清明,浅浅笑了下,冷冷的回道,“她要救下那个人!” 冷风呼啸而过,整个猎场顿时被黄沙拢住。无人能够看清前方的路。 不知是不是上苍垂怜,又或许真的是青光命不该绝。 就在众人速度微微慢下来的时候,安琴策马而出。 她马术很好,曾经赢过青光! 安琴天性好动,喜欢和男人一样围猎习武,只是昭怀太子一直说女孩子还是温柔娴静些好,遂一直不许她多练骑马。可是耶律乙辛一直纵着安琴,他带她在陪都围猎,任由安琴胡闹。 所以,这两年,安琴的拳脚功夫可谓越来越精进了。 黄沙渐渐消散,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青光缓缓闭上眼睛,他等着那一刻,万箭穿心,死也死得痛快。 他等的那一刻迟迟没有来到。 青光张开眼睛,就看见从黄雾中冲过来一抹鲜艳的红色。 是她! 安琴单手握住缰绳,身子向下侧倾,“青光,上马!” 安琴驰马向青光赶来,青光惊得发愣。 这时,众人已从黄沙之中冲了过来。当先两人,便是耶律乙辛和太子耶律浚! 耶律乙辛这才看清刚刚从他身边飞窜而过的人是谁,是他那个永远不肯乖乖呆在他身边的小王妃! 他冷哼大叫,“你若是敢救他,我连你一块杀!” 这话,其实连耶律乙辛自己都不信。经过了那次的劫难,耶律乙辛这才看清,他对安琴早已经刻骨铭心,永生珍爱了。 安琴并无迟疑,双腿一夹,骏马速度更快。 就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安琴的手搭住了青光的手臂,他脚尖蹬在地上,借助了安琴的力量双腿一跨,便稳稳的坐在了安琴身后。 耶律乙辛被气得面色阴冷,他抽出箭囊中的羽箭,手上扔掉缰绳,只靠双腿夹住马腹。 耶律乙辛将目标对准了青光的后心。 就在这生死瞬间,耶律乙辛耳边响起嗖的一声,他下意识的低下身子,那一箭便从他背上擦过。 亏得有铠甲护身,不然一定受伤,那箭的力度不小。 耶律乙辛侧眸瞪去,竟是一直跟在他身侧,比他略慢一步的昭怀太子耶律浚。 耶律浚见安琴飞马救人,不禁微微惊叹,速度略慢了些,这时,他看到耶律乙辛要下杀手,来不及多想,他猛地夹紧马腹,加快了速度。 抽出一支箭,对着身边耶律乙辛直刺而出。 他几乎是想杀掉耶律乙辛的。 可还是被这个身经百战的奸臣逃脱了。 可也正因为这样一个插曲,安琴和青光早已逃进密林,不见踪影了。 耶律乙辛冷哼骂道,“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他无法无天,从来不把辽道宗放在眼里,现在即便是杀了昭怀太子,以他手上的权力,道宗又能奈他作何! 耶律浚握住缰绳,脸上毫无惧色,“赵王若是有能耐,本宫就在这里,你尽管出招。” “啊……” 正当耶律乙辛就要动手的时候,密林里传来安琴的一声惊叫。 耶律乙辛吓了一跳,立马向着声音传来那边冲了过去。 耶律浚也心底一惊,跟着策马跑了过去。 猎场之上连番意外发生,已经无人有心围猎了。 “安琴!” “萱儿!” 两道惊呼同时响起。 密林中,却不见安琴的踪影。她和青光一起失踪了。那匹马已经被老虎撕碎了,倒在地上,脖子上面被扯开,血肉模糊。 安琴和青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耶律乙辛跳下马,他一心扑在了寻找安琴上,没想到那只受了惊吓的老虎向他狠狠扑来。 他动作很快,身子一低,从侧面翻滚逃开。 耶律乙辛与猛虎缠斗,耶律浚打马避开,顺着一些印记寻了过去。 他们身后也传来阵阵马蹄声,看来众人也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响动,纷纷过来。 毕竟,这里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赵王,他们二人之间有一个受伤那些人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猛虎来势汹汹,耶律乙辛只好专心对敌,他手无寸铁,半伏在地上,与老虎较上了劲。 猛虎嗷的一声冲他扑来,张着大口,白牙上还沾着马血。 耶律乙辛眼疾手快,他侧滚翻身,拽住掉下来的箭囊,在最后一刻,抽出一把羽箭,狠狠刺入老虎的右目。 老虎惨叫一声,撕裂的吼声传遍整个密林。 赶来的众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 早已听闻赵王耶律乙辛功夫超群,心狠手辣,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耶律乙辛定眸一看,就连耶律浚的身影也不见了。 他开始有些慌了,连连招手,身后赶来的黑衣侍卫便跳下马背,跑到耶律乙辛身边立住。 “去!派人包围住整个猎场!就算是把这个地方给我倒过来,也要把她给我带回来。”耶律乙辛对着密林深处,冷冷的看着。 你逃走,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你再一次为了别的男人背叛我!安琴,你到底想怎样!难道你吃定了我不会对你下手么? 一连串的咒骂和疑问充斥着耶律乙辛的脑子。 这时,奄奄一息的老虎发出一声闷响。 耶律乙辛伸出右臂,手下人即刻会意,递上了他的佩刀。 他刷的一声拔出大刀,走至老虎边上,眼中翻滚着杀机。只听噗地一声,血溅当场。老虎的身子被拦腰砍断。 血,溅了耶律乙辛一身。 他暗黑的袍子上滴答滴答着浓稠的鲜血。 或许是阴暗可怖的耶律乙辛让天地都为之撼动了,猎场竟然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耶律乙辛强强稳住身形,整座山体都开始摇晃,他扶住身边一棵大树,心底涌出很多莫名的不祥预感。他几乎没有多想,顺着前行的路,开始寻找安琴。 他跌跌撞撞的,身后跟了一队黑衣精卫。 只是片刻,摇晃停了下来。 可是前方的地竟然骤的陷了进去,亏了手下人死命拽住耶律乙辛的手臂,若不然他一定掉进大坑里面。 地面裂了一个大缝,断了前行的路。 就好像天要阻止耶律乙辛向前一样。 他稳住身子,双眸惊然的看着这一幕。他不是信徒,他不相信这是上天的意思。即便是天要阻他,他便灭了天,也要找到安琴! 耶律浚和安琴青光三人一起失踪,朝野俱惊。 这次秋猎真可谓是惊心动魄,多少状况一起发生。还出现异常之灾,地陷裂缝,众人都说这是天谴,是不祥之兆。 道宗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秋猎那天,耶律乙辛派出了多少人去寻找安琴三人,却一无所获。 她失踪整整两日了,耶律乙辛下了死命令,再找不到赵王妃,所有黑衣精卫一同受罚。 耶律乙辛治军严明,从来说一不二,这样的话,历来都是言出必行。惊得众人片刻都不敢懈怠,把整个猎场都快倒过来了,也没有发现一点踪迹。 就这样,新封的赵王妃和昭怀太子并着一个囚犯消失在猎场里面了。 第23章 神秘的宫殿 “安琴,安琴。” 青光咬着牙坐了起来,看见安琴就躺在他身旁,她昏迷过去,竟如此安静,睡颜可爱。 青光一时不忍叫醒她,愣了神。 可是当青光看见周围的环境之时,他皱了皱眉头。使劲回忆起先前的事情:他和安琴策马出逃,遇见发怒的猛虎,他们一起摔落地上。青光为了保护安琴,伤了老虎,老虎被激怒,冲他们扑了过来。这时他们莫名其妙的顺着山坡滚了下去,青光在危急时刻将安琴死死的护在胸前。之后,便是一片黑暗,在昏迷中,好像有人出现在他们身边一样,那种感觉很模糊,青光也不能确定。 周围是一片昏暗,这是一间巨大的……巨大的宫殿! 青光惊讶的发现,角落里竟明明灭灭的燃着一盏长明灯。 宫殿大梁上全是蛛网,看来废弃了很久很久了。到处都是呛鼻的灰尘味儿。这里阴森可怖,让人不寒而栗。宫殿那头的门紧紧闭合着。 如此看来,他们来到这里,并非碰巧。 而是有人精心安排的。不然他们又是如何进入一个这样的密闭的空间里来呢? 直觉告诉青光,此地不宜久留。 他轻推了推安琴,再次唤道,“安琴。” 这是青光第一次如此唤她。因为这个名字,天底下,就只有耶律乙辛一个人才能叫。安琴在府里是侍妾的身份,但是他们这些下人都只唤安琴安姑娘。 也许,这是耶律乙辛存心的。他要娶安琴,而非只让她当一个妾。只待时机成熟,她便是他唯一的妃。 在那之前,她只是安姑娘。一个被蓄养在赵王府里的倾世美人。 安琴这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她胸口上的伤好像有些拉扯的疼痛,她不禁捂住了心窝,青光扶了她一把,她才坐了起来。 “这是……这是哪里啊?”安琴不禁发愣。 她脑子里飞速的闪过很多画面,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她记得一个模糊的身影,是一个男人,一个很俊雅的男人,是他把她和青光带进这里的。 那个男人冷音如水,他在昏迷的安琴耳畔留下了一句话,“你要爱上前世的闻人玉,今生的昭怀太子,只有他才能带你回去!” 又是这样一个谜语! 爱上耶律浚,爱上闻人玉?安琴跟在昭怀太子身边十二年,从没听说什么闻人玉。如今她却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听见什么,耶律浚就是闻人玉的话。 这到底哪跟哪啊。 青光拉着安琴站了起来,沉道,“不知道。不过这里肯定不是久留的地方。我们要赶紧出去!” 安琴被空气中的尘土呛了一下,不禁咳嗽起来,“臭死了这里!” 这种泛着腐臭味道的空气让安琴连连作呕,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嗅觉比之往常更加灵敏,她差点吐出来,弯着腰,很痛苦的样子。 青光喉咙辛辣,他扶住安琴,帮她拍了拍后背,非常自责。 “是奴才连累的安姑娘。”他脱口而出,他忘记了,安琴已经是赵王耶律乙辛亲口封的赵王妃了。又或许,他没忘,只是不太想承认。 安琴摇了摇手,“我只是恶心,一会儿就好。” “安姑娘先在这里歇一歇,奴才去看看有没有出路。”他微微颔首,还保持着几分恭敬,几分疏离。其实,在安琴冲向他将他拉上马背的那一刻,有些东西,已经发生微妙的改变了。 安琴借着点光亮抬眸向着青光看去,他依旧光着上身,结实的身体满是擦伤。 那是为了护住她才留下的。安琴记得。 曾经,他救过她一命。 她那时只当是青光忠于耶律乙辛,为了保护好自己主子的女人。 此刻再看来,心思玲珑的安琴已经明白了。这个男人,早已爱上了自己,并且一往而深,不能自拔。 青光算是个男人,安琴平日里也十分敬重他,被他爱着,倒还真的不算坏事。 第24章 萱儿你在担心谁 不知道是不是安琴还是太年轻,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爱。 对昭怀太子,安琴是深深的依赖,他带她长大,是一种血浓于水的感情。 对耶律乙辛,安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是一代枭雄,着实令安琴着迷,可是,她心底仍有着未明的感觉,是爱么?也许吧。毕竟,耶律乙辛是她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男人。 她盯着青光的背影看得出神,这男人身材真好,蜜色臂膀上带着擦伤,竟不觉狼狈,而是更让人心动。 虽说大辽的女子没那么多忌讳,可是,就这样看着一个半|裸的男人,安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青光推了推门,发现这门死死的锁住了,他泄了气,正想回头和安琴说什么,却见到安琴暧昧的眸光正放在他的身上。他俊眸一凝,尴尬的别开眼神。 “这里是封闭的,好像……没有出路。”青光很不自然的说了这么一句。 谁曾想,安琴根本没反应过来,她的眼睛还放在青光身上,上下看着,暧昧轻笑。 被心爱的女人这样看着,青光只觉得自己血脉喷张,根本喘不过来气。 正在这样火辣的时刻,宫殿的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虽然很轻,但是因为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格外清晰。(.无弹窗广告) 青光担心有变故,疾步上前护住安琴。安琴也把眸光收了回来,换上一丝冷曼神情。 “是从墙后面传出来的。”青光听力很好,他皱眉而道。 “我们过去看看。”安琴从小胆子就特别大,从来不像一般女子一样怕这怕那个的。她推开青光,先一步走了过去。 青光紧跟在安琴身后,他们走至一面墙处,安琴伸出手敲了敲,是实心的,没有问题啊。 正在这时,墙的那边又传来一丝动静。 安琴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青光,她低声而道,“好像……有人在那边。” 青光点了点头,他走上前,提起力气试图向内推去。墙上面很脏,青光的手按了上去,便印了两个手印儿。 安琴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拉住青光手臂,“慢着。” 青光皱眉回眸,却见安琴伸出手,轻轻拂开墙上那层厚厚的尘土。 三个大字,便显现出来。 “闻人翎。”黑漆漆的大字就这样印在了墙上,像是有人用鲜血写上去的一般,只是因为时间太久了,早已凝固成黑漆般的形态。 安琴的脑袋像是被什么猛地击打了一下,她突然捂住了眉头,浑身疼得要命。 青光顺势抱住安琴的身子,她失去了力气,两人便坐在墙边。 他紧张的手足无措,“怎么了?怎么了?” “我头好疼。身上也很疼。”安琴揪住青光的手,“抱住我,抱住我。” 青光一愣,安琴倒在他的怀里,声声乞求,只是要他抱住她。 这一幕,青光想了无数次,却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他双臂紧紧扣住安琴,抱着她,不觉得说出心里藏了很久很久的话,“没事,我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一句话,好熟悉,有人也这样说过! 青光低沉的嗓音让安琴安静了下来,头不再那么疼了。她满额是汗,窝在青光怀里,胸口起伏不平,气息不匀。 是谁曾对她说过这句话? 一个人影在她眼前不断闪过。 为什么这些日子总是会发生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些场景在她脑海中徘徊,很熟悉,又很陌生。 “这墙附近应该有机关,找一找吧。”安琴尴尬的推开青光,她半坐起身来。敛眸而道。 这个怀抱才片刻功夫就已经结束,青光不禁有些失落。 青光照安琴所言,在周围找了找,他发现地上有一处凸起,他试着摁了下去,顿时,他们身前的墙轰的一声向着他们推进。 青光闪电般出手拽住安琴将她拉入怀中,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墙面停住,他才松了口气。 这一块墙打开,从两侧可以进出。 好一个机关!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安琴凝眸,“我们进去看看!” 青光应了一声儿,他先迈上前一步,对安琴说,“走我后面!” 一向恭敬沉稳的他此刻却有一丝霸道。 安琴很乖巧的跟在了他身后,里面是一片漆黑,青光顺手拿过那盏长明灯。照亮了前面的路。 当他们刚刚走进墙内的时候,墙重重的合上,安琴吓了一跳,她抱住青光的腰,“青光!” 青光倒是很镇静,他沉声笑了下,“别怕。” 安琴的脸贴在青光的后背,弄得青光浑身紧绷。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安琴不可思议的看着前面的路。 “青光,我好像,来过这个地方。”安琴冷曼声音在寂静的石道上响起。 有一些画面闪过安琴脑海。 也是这样,安琴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走过长长的石道。不过那个男人不是青光,这一点,安琴很确定。 青光听安琴这样说,很奇怪的正要回过头看她。 余光瞟到一个人影,青光瞬间出手,他扔掉长明灯,以两根手指夹住向他攻来的长剑。 借着火光,他才看清突然袭击来的人。 “太子?”青光一声惊呼,也让他身后的安琴吓了一跳。 安琴从青光身后闪了出来,青光蹲下身子拾起灯,还好,火光没有灭。 太子衣衫凌乱,好像经历过一场生死厮杀。 他双眸含着莹莹之光,不能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轻轻唤了一声,“萱儿?” 安琴想都没想,连走了两步扑进了耶律浚的怀中。 耶律浚抬手抚上安琴的长发,低哑而道,“萱儿,我还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安琴在猎场失踪,耶律浚也跟着莫名其妙的跌落黑暗,他在这个地方找了安琴很久,始终转不出去,他都绝望了。这里诡异的很,竟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时之间,耶律浚都说不清楚。 “你怎么会跟来的?你来了,他呢?”安琴思绪翻滚,她推开耶律浚的怀抱,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他…… 耶律浚眸中似有惊痛之色,“萱儿,你在担心谁?” 第25章 被困在石室里 “没有。”安琴不自然的别开自己的眼神。耶律浚那副受伤了的模样她不敢去看。 青光这时在后面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找路出去再说罢。” 耶律浚侧了侧身子,“不要找了,我们,还是先躲一躲吧。” “躲?”安琴和青光异口同声的问道。 来不及解释,耶律浚带着他们两个从侧面一条小路进入一间石室,他反手将门关上,露出一条小缝。 “你们自己看吧。”耶律浚站到一边。 这时,外面果真传来铁链划过地面的声音。安琴心底一凉,她透过小缝,看了看外面。(.无弹窗广告) 她吓了一跳,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见到安琴这幅模样,青光也低了低身子,看向外面。 这个铁血男人也不禁睁大了双眸。 竟是十余具骷髅,他们被铁链栓在一起,步伐齐整,一起向前走去。 过了很久,他们才听不到铁链的声音了。 耶律浚在他们二人身后说道,“我追在你们身后,莫名其妙的跌进黑暗之中。醒来之后,便躺在这个石室里了。我这些天,把这里转了个遍,没有出口。像是迷宫一般。那些枯骨人每天都会绕着这里巡视,我曾想跟着他们找到出口。可是……” 安琴专注的眸光让耶律浚心神一窒,他愣了片刻。 又道,“这些枯骨人似乎能察觉到我们的呼吸。所以跟在他们身后总会被发现。他们是不死的,跟他们打,一点胜算都没有。” 耶律浚身上的伤便是这样来的。被那些骷髅挠的皮开肉绽了! 安琴上手解开耶律浚破烂的衣衫,发现他的伤真的太严重了。她顿时有些哽咽,很害怕,很担心。“怎么办?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耶律浚握住安琴的手,“萱儿,一定有办法的。” 青光见不得两人这般亲昵,他也被刚刚看到的一幕吓了一跳,此生他也自诩见过些场面,可是这样诡异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单是他一人,他不会害怕。可是现在他还带着安琴,心头涌上烦躁担忧。 两个男人,带着安琴,决定先在这间石室里面歇息片刻。 他们三人围坐在长明灯旁边。 安琴抱着膝坐在那里,许久之后,她嘟囔了一句,“我又冷又饿。” 青光动了动唇,还没等他说话,只见耶律浚已经坐到了安琴的身边。 耶律浚的动作如此自然,就像和安琴还是当年的模样。他伸出手臂,将安琴揽入怀中,浅浅暖笑,“还冷么?” 纵然是如此情形,他身上依旧是暖香四溢。安琴很舒服的靠在他怀里,像小时候一样,一旦有不顺心的就靠在他怀里,把所有事情都说给他听,他总会浅浅笑着,扶着她的长发,轻轻安慰。 不管再过多少个两年,昭怀太子,依旧是伴着安琴长大的男人。 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即便是不是爱恋,依旧可生可死,让人不能自拔。 “这一次,无论在发生什么,答应我,别离开我。就是死了,也死在一起。好么?”耶律浚心底发颤,他分明看到了安琴眼中,耶律乙辛的倒影。 第26章 回忆在翻滚 若是以前,安琴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 以前的安琴还是萱儿,还他昭怀太子的萱儿,她的一生早已为他注定。 可是现在,她是安琴。 是赵王府里耶律乙辛的宠妾。 她闭上眸子,没有应声。只求他不要再问,不要再说了,就把一切交给上天去安排吧。 她才十五岁,说一生,实在是太久的约定,她还不想想那么多。其实安琴很习惯在耶律乙辛的保护下生活,他霸道,疼溺,纵容,给了她世间女子所能得到的最尊荣的一切。 安琴不敢说自己已经爱上耶律乙辛了,不过,真要让她离开那个男人,她确实是舍不得的。(.) 耶律浚是何等细腻的一个人,他已经察觉到了安琴的动摇。他在她心里,早已经不是唯一了。 太傅说的对,即便是耶律浚狠得下心利用安琴,她也不会甘愿成为他的西施。 青光看不下去两人这般缠绵相拥,他一个人闪了出去,想要摸清这个地方。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来。 对着耶律浚和安琴说道,“那边好像有点亮光,老在这里等着,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安琴推开耶律浚,他的拥抱里已经没有小时候的那种被保护的感觉了,她觉得很陌生。躺在他的怀中,安琴竟有些尴尬。 “青光,你冷不冷?”说着,安琴已经站了起来,她把自己宽大的长袍脱掉搭在了青光的身上。 青光一怔,他看着安琴的动作。 安琴身后的耶律浚眸光发寒,她都会去关心一个帮助过她的下人,却推开了他的怀抱!难道,我耶律浚在萱儿的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了么。 青光心里很感动,有种酸酸涩涩的悸动之感,他止住安琴动作,沉声而道,“奴才不冷。还是您披上吧。” 说着,已经不容安琴拒绝,他将衣服又搭上了安琴的身子。 两人一来一回,看得耶律浚心中很是难受。 耶律浚先一步走了过去,拉着安琴的手,“我们去找出路。” 安琴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不多说什么,跟着他走了出去。 走了有一会儿,安琴脑海中断断续续的闪过很多画面。她真的觉得这个地方她是来过的。 她停了下来,对身旁两个男人说道,“你们等等。” 两人齐齐回头看她,均是眉心微皱,很是不解。 安琴看了看身边,她试着闭上眼睛,搜寻脑海里那奇怪的记忆,顺着那模糊的画面,她骤然张开眼睛,星眸泛光,“跟我来。” 安琴说完,便推开身边的一道门,走了进去。 安琴走得很快,步履如飞,绛红色的裙摆迤逦拖地。她身后的两个男人都只得紧紧跟上,这里如此诡异,他们担心安琴有危险,谁都不肯落下半步。 他们来到类似正殿的一处地方。 这里灰尘更重,好像已经尘封了近百年一般。 青光手拿着长明灯站定安琴身边,他为安琴照亮了眼前的景物。 这间宫殿气势恢宏,不难看出,废弃之前,一定有着最辉煌的时刻。 第27章 迷雾般的前路 安琴突然发现自己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了,她定定站在那里,试探的拉了一下耶律浚的手,因为她感觉很快会发生变故。 耶律浚皱了下眉,谁知就在这样一个瞬间,前面黑暗处飞来一个瓷坛子。 青光反应最快,他一个飞踹将瓷坛子踢到了一边,砰地一声,碎了开来。里面竟然爬出无数只拇指大小的黑虫子,它们飞速的向着三人爬来。 安琴猛地将两个男人挡在了身后,她拔出头上金簪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滋了出来,洒了一地。 耶律浚惊讶的看着那些虫子突然调转了头,向后逃窜,转眼间,就不见踪影了。 殿上,又恢复了死寂沉静。 适时,一道幽冷声音从殿内传来。 “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像是远古而来的声音,充满了悲戚,苍凉。 安琴并不像另外两人那般惊讶,她只是微微皱眉,心底暗叹,一切都这般诡异的如她脑海中画面一样进行着。 安琴抬步向前,耶律浚紧跟在旁。 黑暗中,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当安琴和耶律浚先一步走入其中的时候,石门砰地一声重重合上,青光被关在了门外。 安琴试图想要打开石门,却无能为力。 那道声音又起,“你们两个进来。” 是那人不要青光进入的! 青光狠狠的想要推开那道石门,石门却纹丝未动。他叫道,“安姑娘,安姑娘!” 眼下着急也不是办法,安琴选择忽略了青光从门外传来的微弱的声音。她看了耶律浚一眼,他同样坚定的回望着她,这种默契,是时光赠与他们二人的。 耶律浚握住安琴的手,两人并肩而行,顺着唯一的通道向前。 “你怎么知道,那些虫子会怕你的血?”耶律浚很不解安琴一连串的举动,就好像她来过这里一般。(.) “我不知道,只是,脑子里总有画面,我就按照画面上的来做。没想到真的管用。”安琴挤出一丝微笑。实际上,她心里很沉重,这一切都太诡异了,让她很害怕。 走至尽头,安琴停了下来。 耶律浚知道她害怕,他先一步探身进去。 这里没有一丝光亮,黑压压的,他什么都看不到。安琴跟在他身后,迈了进去,因为完全看不到前面的东西,耶律浚只好停了下来。 “你脚下有火折子,点起来,让我看看光亮。”又是那道声音,这一次,声音近在咫尺。 安琴吓了一跳,多到耶律浚身后。 耶律浚弯下腰试着摸了一下地面,果真有一个火折子。不过似乎遗弃很久很久了,他费了半天劲才打开。一抹微弱的光,将前面的人照亮了。 安琴张大了口,看着这人双手被拴在铁链上,他没有下半身,头发黏成一团,隐在黑暗之中。身边全是那些尸虫,围着他,倒像是他的宠物一般在他身上玩耍。 铁链早已融进了他的手腕里,与他成为了一体。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引来一连串铁链响动的声音。 借着光亮,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抬起了头,细细的看着安琴。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只是没有想到,你让我等了这么久。又过了多少年了这是?我都记不清了。”他疯疯癫癫的笑着。 耶律浚立在安琴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安琴,“胡说什么?萱儿从未见过你。” “萱儿?”耶律浚的话引起那人的轻笑,“你这一世,叫萱儿?” 安琴挑了挑眉,鼓起胆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倒是自顾自的又道,“我记得,你上次来,还叫钟离安琴的。怎么改成了萱儿?” 安琴冷冷的抽了口气,“我……现在也叫安琴。” 这个名字,是耶律乙辛给她起的。当初,她都还问过,为什么管她叫安琴。他只说,他喜欢! 一切的一切,都隐在浓浓的迷雾之中,让人看不清未来。 耶律浚回眸看了一眼安琴,他不自然的冷哼一声。他讨厌安琴这个名字,她不是安琴,她是萱儿,是他从小带大的女孩! “都好,都好……”那人仰着头,感受着微弱的火光给他带来的些许温暖。 这个女子叫什么都无所谓,是什么才重要! 前世的她,是云棠九五之尊的女帝。 今生的她,是轮回转世寻找回忆的女孩。 那人右手动了动,拴在手上的铁链发出响动,他看住安琴,“虽然轮回转世,虽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有一些记忆,还是在你脑子里的,对不对?” 第28章 回忆起来了 这话听起来荒唐,可是细细想起来,安琴不能否认,真的有些东西住在她的心底。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两天,更是涌了出来,她自己都不能控制了。 难不成,真的有前世今生一说。 安琴不想被这个人带着话走,她没有回答,倒是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钟离云清。”他苍凉的声音响起。 耶律浚深深凝眸,“钟离?上古皇朝云棠的开国皇帝?” 对那个时代,耶律浚大概了解。 古国云棠,可谓是一个传说般的存在,万里江山,放眼天下,没有敌手。 云棠最神秘的就是一代女帝,琴帝。 琴…… 这太诡异了,耶律浚无法相信,他扬声问道,“云棠古国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么算来,你有,五百岁?” “又过了三百年了么?我都懒得记日子了。”钟离云清哈哈笑道。好像已经无所谓了一般。 耶律浚的质疑也是安琴的质疑,她不了解云棠,不了解那个时代,更不知道什么钟离云清。 钟离云清并不理会耶律浚的话,他敛眸,低着头,让自己带着舒服些,“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 他这话,分明是对着安琴说的。 耶律浚拉了拉安琴的手,安琴则摇头,她要听。 “很久很久以前,云棠有一位女帝,叫做钟离安琴……” 随着他空幽的声音,安琴仿似看到了一幅画面。 女人火红色的长裙在风中茕茕孑立,她看着远方,眸间哀冷,周身环绕着冰凉慑人的气魄,她就是那个千古一帝么?她的身后,到底有着怎样的传说,她和我,又有什么样的联系? “那一年,云棠被一个叫卓翎的男人颠覆。他带兵攻入皇城,杀进了皇室里所有的人,除了小公主安琴。卓翎立小公主为帝,自己做了摄政王。他抚养小公主长大,训练小公主成为了一代女帝。他们之间,有恨,有爱,说不清,道不明。” 耶律浚深深凝眸,这段传说,他曾在宫中密卷里看到过,只是记载不详,他认真的听着这个人说着。虽然心存疑虑,可是他还是不能控制的走进了这样一个传说之中。 “女帝爱的却不是这个摄政王,她爱上了自己的守城将军,为了这个将军,她甘心抛弃了王位,与男人远走高飞。好景不长,摄政王还是追了来,女帝和将军知道逃不掉了,便接受命运安排,返回宫中。” 安琴的心莫名的揪痛,“摄政王不会放过将军的……”她的心好疼,好疼。 安琴胸口起伏不定,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深陷其中。 钟离云清抬眼看了看安琴,他知道,回忆的力量是无穷的,他看到了安琴的颤抖,又道,“女帝为了保护将军,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这时候,异族入侵。摄政王利用将军对女帝的忠心,把将军送到了边关。女帝心灰意冷,挟持摄政王一起去了边关。” 好长好长的一段记忆,钟离云清知道的也不多,他是听萧家后人说的。只能择其要点,告诉安琴,希望安琴能够回忆起什么,等到她回复原来的灵魂,就是钟离云清逃出囚牢的那一天!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安琴突然蹲在地上,她双手抱住头,大声叫喊道,“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我……” 耶律浚护住安琴,“怎么了?萱儿,你怎么了?” “带我走,带我走!”安琴揪住耶律浚胸口的衣服,她看到了一幅画面:草原上,耶律乙辛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突然间,他头发散在空中变成了纯白色,飞散在风中,阴冷魅惑! 耶律乙辛怎么会变成如魔鬼一般的摸样? 她心底里竟然涌出一个声音,“他不是耶律乙辛,他是闻人翎,他是害你永生永世不得安宁的闻人翎!” “闻人翎……”安琴双瞳充血,呢喃出这三个字。 钟离云清期待的看着安琴,叫道,“对!闻人翎!卓翎就是闻人翎,闻人翎就是卓翎!他生生世世纠缠着你,只有你亲手杀了他,你才能回去。” “回哪里去?”安琴把自己的头发揪乱了,冲着半人不鬼的钟离云清吼道。 “回到云棠!回到真正爱你的人的身旁!救我出去!”他的声音像是魔咒一般把安琴困住。 安琴趴在地上,竟已经无力坐起来了。 耶律浚抱住安琴,“你闭嘴!”他喝道,不让那个魔鬼再说了。 钟离云清闭上口,他知道,这一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安琴会慢慢想起一切的,等到她爱上耶律浚的那一刻,就是她真正摆脱闻人翎的那天! 第29章 逃出地下宫殿 钟离云清闭眸浅笑,他轻轻拉了一下铁链,他身后的石壁竟然张开。 “这是当年,卓翎把我关在这里时,我手下人拼了命为我留下的后路。可是我被锁在这里,总是有路,我也逃不出去。你们走吧。不过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回来的。纠缠了好几百年,总该会在今生,有个结果吧!” 他坚定的说道。 耶律浚看了看那密道,毫无迟疑,他抱着安琴,身子一低,便钻进了石洞。 钟离云清扯起唇角阴险一笑,将石洞合上。 钟离云清尽管被卓翎所囚禁,可是,他毕竟是当年的一代帝王。他看得出,这个耶律浚根本没有想管另一个人的死活。 钟离云清冷冷的笑,“也好,总要有个人为我办事!”他能预感得到,离他逃出生天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耶律浚抱着脆弱不堪的安琴走了很久,这个石道里全是灰,也无光亮,他只能靠直觉来分辨方向。 走着走着,他看到前面有一丝亮光,他心里燃起了希望,快速的向前,推开一道石门,他发现,他已经走出了那座充满诡异气息的宫殿。 他喜形于色,抱着安琴的双臂也开始发颤,“萱儿,你看到了么?我们出去了!” 原来,这座宫殿被埋在了底下! 这座宫殿原是建在山上的,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地面陷落后,它就被埋进了黄土,不见光日。 这个地方应该里猎场不远,耶律浚却并不想让宫里的禁卫军将他们找到,他其实是不想把安琴再送回那个赵王府,这一次,他一定要想个办法,让耶律乙辛再也找不到他的萱儿! 这一天夜里,上京赵王府。 “确定么?确定么?”耶律乙辛激动的追问。 手下人沉声回道,“确实是在沟壑里发现了蹊跷。我们正派人下去,看能不能找到。” 虽然如此说,确实是有难度的! 那个沟很深,下去都不容易,更何况还要上来。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若是他们三个真的掉了进去,是生是死,都真的很难说。 这些只有耶律乙辛没有想到,他很激动,总算找到了一点消息。 这些天,耶律乙辛真的都快疯了。 他无数次的亲自带人去找,无数次的失望,他觉得,再找不到安琴,他真的会死。 既想要马上看到安琴,又害怕看到的是安琴冰冷的尸体。 着急的不只有耶律乙辛一个人,还有当今皇上和皇后,当然,还有太傅辽西王良念! 当朝只有一个嫡子,那就是昭怀太子耶律浚。 一旦这个皇位继承人丧生,那么,还不风云大变?这些天,辽道宗耶律洪基竭力的想要阻拦消息外穿,可是,你想想,猎场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被瞒住?即便瞒住,也是纸包不住火! 耶律乙辛听到手下人模糊的语气,他怒道,“什么叫能不能?一定能,马上带人下去找,再找不到,都去死,都去死!” 手下人心头一凛,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耶律乙辛沉声又道,“等等!” 第30章 不敢看我的眼睛 “本王亲自去找!” 耶律乙辛话音未落,就已经疾步走出正殿。 他等不起了,他不能再在这里等消息了,即便是看到最坏的结果,他也要自己面对,而不要别人的转述。 安琴被耶律浚抱着,一路走出山谷,走了很久,才遇到人家。 夜间炊烟袅袅,耶律浚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带着安琴走近一间简陋民屋。 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身后还跟着个怯生生的女孩儿,看样子也就五六岁大的年纪。 耶律浚平日为人和善,现在换上一丝暖笑,“婆婆,在下和贱内迷了路,能不能在您这里借宿一晚?” 老妇人看了看耶律浚怀中熟睡的女子,她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答应了,点了点头,对耶律浚说道,“你们进来吧。(.好看的小说)” 这夜里很凉,一进屋,耶律浚才感到温暖了不少。 这屋子里只有老妇人和女孩儿,听老妇人说,男人们都在城里面干活,半年才回来一次。 老妇人带着耶律浚进了自己儿子的房间,帮他们整理了下床,很简陋,但总归算是个地方,暂歇一晚,也只能将就了。 耶律浚将怀里的小女人轻轻放在床上,为她拉上被子,转过头对老妇人说道,“多谢您了。” 耶律浚一身狼狈,只能扯下自己衣上的一粒金扣子,递给了老人,“这是一点心意,望您收下吧。” 老妇人没敢接,“这,太多了。” “您拿着吧!”耶律浚暖笑,将金扣子硬塞给了老妇人。 老妇人这才笑了下,接了过去。他们生活贫苦,这枚金扣子够他们活很久的。老人拉着身后的孩子正要走,便听耶律浚好听的声音响起。 “婆婆,为我们准备点吃的可以么?”他恭谨有礼,丝毫没有太子的气势。面上尽是温暖而和善的微笑,看起来无邪无害。 老妇人应了一声儿。 安琴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突然发觉有些不对,这才醒了过来。 “醒了?”耶律浚坐到她的床边,伸出手抚了下她柔顺的发丝。 像小时候一样,一醒来,就能够看到俊美无双的他。如果一切都能够回到那天,他们没有出宫,她还是昭怀太子的女孩儿,幸福的被他宠爱着。那些恐怖而诡异的事情,也就都不会发生了。 安琴半坐起来,看着耶律浚沉默着。 耶律浚别开眸光,低了低头,“萱儿,为什么你现在都不敢再看我的眼睛了?” 是怕泄露你心里的秘密么? 是怕我看出你的心里已经装了别人了么? 本以为,是命运让他们分开,也是命运让他们重逢,本以为,安琴只是被困在了耶律乙辛身边而非自愿。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或许是真的,昭怀太子的萱儿已经死在了三年前那场动乱之中,现在他眼前的这个美艳倾城的女人,是权臣耶律乙辛的宠妾。不是他的萱儿……. 即便如此想着,耶律浚也无法阻止自己去爱她。 她什么都变了,但是相依相守的那十二年,永远都不可能改变! 第31章 我是个男人! 耶律浚惊痛之色就溢在眸间,安琴真的不敢去看,她好怕自己沦陷在他的眸光中。(.) 她依旧回避着耶律浚的眼神追逐。 耶律浚正要说些什么,门口处传来动静。 是老妇人端了些吃的和热水来。她虽是个山里的老人,却有几分见识,见这两个人纵然狼狈,却气度不凡,又出手阔绰,便心知他们不是寻常人。端来吃的,放下后,就离开了。 木门再次被关上,安琴走下床,坐在桌子边上,抓起一个窝头放进嘴里。 耶律浚坐在床上看她的背影,他舔了舔下唇,眸光暗沉。 说真的,耶律浚不相信安琴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了。不然,为什么她不敢看我的眼睛?抚养她长大,她的心事,耶律浚最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走到安琴身边坐下,为她擦了擦嘴角的渣子,疼溺笑道,“慢慢吃。” 安琴抓了一个窝头递给耶律浚,她知道他也饿了很久了。“你也吃!” 耶律浚接过手中,咬了下,发现实在是粗糙的难以下咽。即便他肚子里很空,却真的吃不下这种东西。 老妇人这里没什么吃的,只有五六个窝头,和两碟子素菜。(.好看的小说)安琴却吃得很香。 耶律浚奇怪的看着安琴,沉沉笑道,“萱儿,我记得你这张小嘴可是最叼的。不好吃的,一口都不会动的。” 安琴咽下口中的菜,鼓囊着说道,“那是以前没有挨过饿!我被关在青楼里那段时间,什么剩菜剩饭的,我都吃了。” 安琴说的漫不经心,耶律浚听得却是胆战心惊。 那段日子,他捧在手心儿里的小公主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 如果不是历经劫难,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唇上绽笑,眼底浮冰。 耶律浚自责,“我好恨自己三年前没能保护好你。” 如果不是失散了,她早已成为他的太子妃了吧? 又怎会像现在这样,相对无言,不敢正对双眸。 安琴吃着吃着,突然停了下来,她眸光发寒,直直看入耶律浚的眼底,冷曼声音质问道,“青光呢!” 耶律浚先是一愣,随即展颜答道,“我们回去,就派人去救他!” 安琴扔掉手里的筷子,“不行,你现在就去。” 耶律浚眸光暗沉,没有动作。 “你不去我去!”安琴站起身来,她怎么能让她舍命救下来的青光再被冻死饿死在那个诡异的宫殿里? 耶律浚拉住了安琴的手,“萱儿,你如果还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你就不要去!” 安琴愣住,轻轻回首,“你什么意思……” 耶律浚嘴角抽动,眸中似有盈盈水雾,揪痛般的神色让人心底寒颤。“你我好容易重逢,我却看着你成了别人的王妃。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你又要去救别的男人。你还把不把我当一个男人?男人是会嫉妒,会发狂的!我怕我再撑不下去,是不是那样,你才能看看你身边的我,还如当年一样,爱你依旧。” 这一番话,就像惊雷一般在安琴心底炸了开来。 第32章 天谴大火 安琴颓然下来,轻声说道,“可是青光仍然身在险境,不去救他,很危险……” 耶律浚不依不饶,他抛出了更大的难题给安琴,“如果今天,我让你选一个。你只能救一个人,你是要那个青光,还是要我。” 耶律浚不信那十二年的日日夜夜,抵不过一个毫无关联的下人的救命之恩! 安琴缓缓闭眸,“你别说了,我留下陪你就是。” 确实,青光再重要,也比不过耶律浚重要。世间没有能比耶律浚更重要的人。 安琴心里很担心青光,她皱着眉,不情愿的坐了下来,胃口全无,不再动筷子了。耶律浚坐于她身边,也很难受,他不曾对他的萱儿这般大声吼过,说过这么重的话,两人一时间,齐齐陷落沉默。 这样勉强的陪伴着实没有意思,耶律浚叹了口气,“行了,我去叫人,不过,你要在这里等我。不能离开半步!” 太子府里的禁军虽比不得耶律乙辛的黑衣精卫,可是也算是上等的好手,有了他们,再有耶律浚的带路,青光一定没事! 只是,安琴很担心那宫殿里的废人,他疯疯癫癫的话,疯疯癫癫的传说,是真是假,是虚是实,安琴到现在都说不清。 有些事情确实不能急,既然是有人把他们三个带进那座宫殿,那么安琴相信,那个人就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死去,青光也并不例外。 未免冲动之下节外生枝,安琴拉住了耶律浚,“先别去,等我好好想一想……” 耶律浚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得屋外传来一丝异样响动。 他把手指放在唇边,“嘘……”让安琴噤声。 安琴疑惑的看了看他。 耶律浚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扬声问道,“出事了么?” 老妇人跪在佛像前,不住的祷告。之后才回答耶律浚,目露哀戚,“山里找了大火,遭天谴了!” 安琴骤然愣在了那里,耶律浚也傻了,怎么会突然着火呢? 安琴立马要往外冲,耶律浚拉住了她,吼道,“别冲动。” 在止住了安琴之后,耶律浚转头问老妇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老妇人哪里知道这些,只知道邻家的好多人都冲上去灭火了。若再不灭,恐怕就要烧到这里来了啊。这场莫名的大火来的真的很蹊跷,就像是天谴一般,村里人没见过,自然害怕得要命。 “怎么办啊?”安琴一下子也失去了主心骨。 耶律浚见安琴着急,便扯住她的手臂走到屋外,看了看远处天空上的一团浓烟,压低了声音对安琴而道,“那座宫殿建在地下,即便上面烧光了,地下也是安全的。只是你现在冲过去,非但救不了他,还把你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这是安琴没有想到的,她只能答应耶律浚不再冲动。 这时,他们站在老妇人房前用木围栏围城的一个小院子里,看着很多人端着水,拿着工具跑上了山。 他们要挖出一条道,阻止火势蔓延。 耶律浚看出来了,心里暗暗叹了句,这些人也倒算聪明。 第33章 浴火而生 这一场大火,被困的不是安琴担心的青光,而是赵王耶律乙辛! 他带着自己的黑衣精卫连夜进山搜寻安琴的下落,不知道怎么,突然着起了大火,耶律乙辛被困在山上,浓烟呛鼻,他几近昏倒。 多亏了黑衣精卫誓死效忠,才将他保护在一个暂时安全一点的地方。 十余个黑衣精卫就像铜墙铁壁一样将耶律乙辛保护在中间。 可是火势蔓延很快,眼看着就要烧上来了。 耶律乙辛拄着刀柄立在那里,他不相信天就这样亡了他!至少,他还要见安琴最后一眼。 生死关头,他想到的,只有安琴的容颜。[] 火光冲天,眼下,即便是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逃得出去了。 众人视死如归,依然围在耶律乙辛身前,没有丝毫颤抖和疑虑。 耶律乙辛回握的手掌,冷哼大笑,笑声凄厉。在深夜之中,火海里面,可怖的很。 身边的黑衣精卫一个一个的昏倒在浓烟之下,耶律乙辛也有些站不稳了。他蹲在地上,越是呼吸,口中越是辛辣。 火蛇盘上耶律乙辛的身体,灼痛感觉令他不禁大吼出声,转眼间,大火已经烧遍了整个山。[.超多好看小说] 耶律乙辛也躺在火中,失去了声音。 这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经过众人努力和朝廷派人才灭了下来。 安琴坐在院子里看来来往往的人,抬着一具一具的尸体走下来。这些人多半是上山救活却被烧死在山里的。他们身边,伴随着一声一声的哭喊,可是就算哭得再伤心,喊得再大声,也唤不回他们的生命了。 耶律浚不知去了哪里,安琴只能一个人等在这里。 这时,远处山路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安琴微微闭眸,听起来很像是训练有素的一只十多人的队伍,这种感觉,安琴突然觉得,来的人,很像是耶律乙辛的黑衣精卫, 她睁开眼睛,心莫名的被揪了起来。 她从没这样期盼过耶律乙辛的到来。 不知道为什么,再见到耶律浚的时候,安琴就已经发现了,她的依靠不是耶律浚的肩膀,而是耶律乙辛那阴冷的微笑。 她冲到院子外面,等待那些人的到来。 安琴在心中念道,她祈求她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暗黑长袍的耶律乙辛。 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安琴的心也漏跳了几拍。 来的人确实是黑衣精卫,也只有黑衣精卫才有这样的气势,也只有他们,才能穿上这整齐划一的暗纹黑袍。 可当先一人,却不是她的耶律乙辛。 那是耶律乙辛的另一个手下,在青光之下,如今青光不在了,想来他变成了第一人。名叫铁凉。这个人不爱说话,和安琴自来没什么交集。 铁凉自然认得安琴,他如雕塑一般的面容上竟也浮现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他骤然拉紧了缰绳,前马蹄高高抬起,骏马嘶鸣一声,才停了下来。 铁凉急急跳下马背,“奴才参见王妃!” 安琴总算是见到黑衣精卫了,她的心这才平复下来。 第34章 耶律乙辛的死 安琴总觉得铁凉的眼神有些不对,心底里竟然无端的涌上好一阵不祥的预感。(.无弹窗广告) “王爷呢?”安琴急急追问。 铁凉定定立在那里,他心头被猛地一击,“王爷昨夜进山来寻找王妃。” 铁凉得到消息说山里起火了,立马带了手下来,没想到安琴在这里安然无恙,可是他们的主子耶律乙辛却没有和他在一起。 安琴睁大了眼睛,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你说什么?”她突然大声的向铁凉吼道。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众人都低下头,他们现在能做的不多,只有马上进山去寻。 铁凉颤抖的点了下头,这时,安琴已经冲上来跳上了铁凉的马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安琴已经扬鞭而去。 铁凉连忙跟了上去,身后十余名黑衣精卫亦飞马跟上。 山里还有余火,零零星星的烧着。 到处都是烧焦了的木。前方的路已经没办法骑马了,安琴跳下马背,双眼很空洞,她很害怕,这两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耶律乙辛。突然想到会失去那个男人,她止不住的留下两行冰泪。 安琴几乎走不动了,铁凉在她身后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倒下去。(.无弹窗广告) “你们……分头去找!”铁凉扬手吩咐。 “是!” 众人四散寻找。 安琴扶着铁凉的手臂,哭喊道,“耶律乙辛!耶律乙辛!” 铁凉跟了耶律乙辛很多年,出生入死,他早已把耶律乙辛当成自己一生的主人。如今,他亦是心灰意冷。只是作为冷面杀手,他不能有颤抖,不能有感情,这是耶律乙辛教过他们的。 铁凉失神的片刻,安琴突然推开了他的手,扑到林子里一片黑黢黢的地上。 她伸出玉白色的双手颤抖的拨开黏在尸体上黑焦物体,一块白玉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耶律乙辛的玉佩…… 回忆突然冲进了安琴的脑海。 那年夏天,安琴窝在耶律乙辛怀中,抚摸着那块白玉,她轻笑而道,“这玉不错,何不给我打个簪子。” “你倒是会挑!”这块玉可是价值连城,通体泛着清冷的光辉,雪白色的,纯净得很。安琴的眼光一向很准,这次又挑了耶律乙辛心头之好。不过,他不在乎,只是牵出一抹坏笑,说道。 “怎么?”安琴挑眉,“你舍不得啊?” 看着这个小女人的样子,耶律乙辛微微闭眸,“行。(.)给你打个簪子!” 于是,那块价值连城的古玉就被耶律乙辛一分为二。大的那块给安琴打了玉簪子。小的,耶律乙辛就留在身边,从不离开自己半步。 在耶律乙辛看来,这就像是信物般东西。 他从没说过爱她的话,可是这些年,他为她付出的,早已比一句我爱你还要重。 安琴跪在那具尸体旁边,她开始剧烈的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不可能,不可能,这样一具黑黢黢的尸体怎么可能是冷颜英挺的赵王? 这不是她认识的耶律乙辛! 她的耶律乙辛从来不会败,只有他睥睨天下的份儿,哪有人可以杀得了他? 铁凉冷硬的声音在安琴身后响起,“这是……王爷?” 这块白玉,就是铁证。 安琴开始笑,半回眸,“不是。这绝不是耶律乙辛。” 声调冷曼,她止住自己的眼泪。 缓缓起身的安琴身形有些摇晃,“这怎么可能是耶律乙辛?不可能!” 安琴的身子蓦地向下倒去,铁凉出手,将她揽住。 安琴松下最后一口气,晕倒了。 那就耶律乙辛。 在耶律乙辛的尸体旁,还找到了十余具黑衣精卫的尸体。他们带着被烧得乌黑的黑衣铁牌。这些,已经够分量确定他们的身份了。 耶律乙辛命丧大火…… 听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朝野具惊,在未确定之前,没人敢说话。道宗耶律洪基并没有表态。 直到黑衣精卫抬着被烧焦了的耶律乙辛的尸体回到赵王府。 这个传闻才被证实了。 有人暗地里开心,有人惊慌失措,却没有人真心的难过。 哀伤只属于赵王府里跟着耶律乙辛多年的黑衣精卫。 当耶律浚带人再回到那间民屋之时,他才发现安琴已经离开了。 耶律浚立在院子里,详细问了老妇人,才知道,是赵王府的人把安琴带走了。 耶律乙辛死了,最开心的莫过于耶律浚。 耶律浚马不停蹄,立刻赶往赵王府。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赵王府一如往常,还未搭起白幔。 安琴醒过来,她趴在床沿处不停的呕吐。婢女珠儿端着铜盂跪在床下。 珠儿带着哭腔,“王妃,我们怎么办啊?” 安琴抬眸,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安琴捂住心口,至今,她都还不敢相信,耶律乙辛已经死了。在安琴心中,耶律乙辛是不会死的,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怎么会有人能杀得了他!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会是谁害了他?莫名其妙的,山里怎么会着起大火? 安琴冷冷的吸了口气,接过婢女递上来的茶,漱了漱口。“下去。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她冷音发颤。 珠儿正要退下,门外又传来消息,“太子殿下驾到。” 珠儿一愣,动作止住。 安琴眸中顿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她觉得不对。那日,她昏倒了,是被耶律浚抱着走出地下宫殿的,醒来后就躺在了民屋,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着了大火,耶律浚好像并不着急! 这不符合她所认识的耶律浚的性格。 耶律浚为人仁厚,自来心怀苍生,面对林间大火,他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之后,耶律浚又自己离开了民屋,不知去了哪里。 好多疑点,好多不解。 安琴竟然开始怀疑,是否是耶律浚害了她的赵王。有动机,有时间。越想越觉得害怕。 安琴微微眨眸,走下床榻,“珠儿,请太子殿下进来。” 珠儿面色为难,“这是王爷的寝室,请太子进来,会不会……有违礼数?” 安琴冷哼发笑,“耶律乙辛人都不在了,还管什么礼数?他还能看得到么?他还会吃醋生气么?如果会……让他尽管变鬼来找我好了!” 第35章 命运无常 安琴都这样说了,珠儿她一个婢女又能说些什么? 婢女们引着耶律浚上来。 安琴坐在软榻上,半撑着自己的脑袋,她很憔悴。 耶律浚刚一踏入房门,就觉察出异样的气息了。他敛起眸光,走至安琴身边,伸出手,想要搭上安琴那瘦弱肩膀。 可是安琴却一耸肩,避了开来。 耶律浚单手落空,心里很难受,却不好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安琴这是怎么了。对他,好像敌意很深。 他们之间,怎么会有敌意呢? 耶律浚立在软榻前,微微颔首,专注的看着安琴。 “太子来,有事么?”安琴微抬下颚,冷眸相对。 这一句话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直直的戳到了耶律浚的心口。 他蓦地向后一退,“萱儿,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这样下去,也无济于事。” 安琴冷冷牵笑,“萱儿是谁?我叫安琴。” 不知道为什么,安琴几乎已经认定了是耶律浚下手害死了耶律乙辛。 她没有证据,所有的想法都是猜测。 可就是这猜测,让她浑身发寒。 如果真的是耶律浚,那她该怎么办?她又没有爱耶律乙辛爱到那个地步,要为了耶律乙辛杀掉抚养自己长大的昭怀太子复仇? 安琴轻轻起身,她看到了耶律浚眼中刺痛的神情。(.)她微微低下头,不住的在心里劝慰自己。不一定是太子的,他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不一定是他…… 越是这么想,越是让安琴难受。 她骤然发笑,“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爱上了耶律乙辛。” 耶律浚眸光暗沉,“萱儿,你说什么……” 这是安琴第一次,亲口承认,她已经爱上了耶律乙辛。 “要是他还活着,我一定告诉他。我爱上他了。”安琴只是笑。她的泪,已经在发现耶律乙辛尸体那一刻,流干净了。没有流得很多,因为真正的悲痛,是无法用大哭一场来化解的。 耶律浚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他扶住身边的桌案,缓缓坐了下来。 “是不是人一定要到了失去的那一刻才知道珍惜。为什么我从来没有珍惜过他。”安琴捂住心口,她的心像是被几千把刀一齐扎着一般,疼痛难忍,又无从化解。 她冷冷的抽泣,却没有哭,哭不出来了。 耶律浚苦笑下,“萱儿,原来我们错过的,不只是三年而已。” 我们已经错过了一生。一生了……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这样。耶律浚曾经以为,他和他的萱儿之间是没有距离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将他们分开。 今天,索性就把一切说开。 “萱儿,我还是想叫你萱儿。”他朗润嗓音也变得低哑起来。“我真的想不到,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一年,是我的疏忽,让你深陷险境,流落江湖,吃尽了苦头。我想补偿你,你却不给我机会了。我以为你只是被迫留在他的身边。”苦涩意味就挂在他淡色唇边,让他不禁摇首慨叹命运的无常。 第36章 恨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这样。耶律浚曾经以为,他和他的萱儿之间是没有距离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将他们分开。 今天,索性就把一切说开。 “萱儿,我还是想叫你萱儿。”他朗润嗓音也变得低哑起来。“我真的想不到,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一年,是我的疏忽,让你深陷险境,流落江湖,吃尽了苦头。我想补偿你,你却不给我机会了。我以为你只是被迫留在他的身边。”苦涩意味就挂在他淡色唇边,让他不禁摇首慨叹命运的无常。 面对自己深爱的人说这些话,好艰难。 耶律浚已经再说不出一个字了,他闭上眼。他绝望的想着,也许这一辈子他再不能像当年那样,拥萱儿入怀,亲吻,但是止于最后一道门槛。 安琴轻轻摇首,“算了吧,我们就走到这里。之前的一切,我们就把他忘了吧。” 断了所有的瓜葛,也许活的更加自在一些吧。 “算了?”他默默念出这两个字。 如何算了,怎么能算了? 我爱你爱的这样深沉。你却用一句算了打发我,萱儿,你怎么可以这样。 安琴咬了下唇,“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 耶律浚蓦地发笑,“你跟了我十二年,我看你长大。(.好看的小说)你要说的,不用开口,我就明白。曾经如此,现在也如此。” 他眸光了然。 “你无非是想问我,是不是我害死了你的赵王?”耶律浚抬眸看住安琴。 她美艳依旧,却这般憔悴,这些日子以来,她受了太多苦了。 几次险些丧命。 不管他们之间以后会怎样,她依旧是昭怀太子心头最爱,看她这样,他心里难过得很。 安琴轻轻点了点下颚,“是。你回答我。” 耶律浚突然不想说,反问,“如果是我杀了他,你会怎么对我!” 安琴发愣,松了口气,冷道。“不怎么样。反正我们也不可能有未来了。你就算是杀了他,我也拿你没办法。” 安琴的意思,在耶律浚耳朵里,就变成了:我只是不杀你,下不去手而已。不代表,我不想杀了你。 耶律浚阴冷发笑,“安琴王妃,今日我告诉你,没错!耶律乙辛是我杀的!为的就是霸占他美丽的王妃。怎么样?” 耶律浚站了起来,挺着胸,大有豁出去了的意思。 他就想要和安琴为敌。 爱一个人,得不到她爱,得到她的恨,也不错啊。至少,我们之间还会有瓜葛,还还会有交集。你我生生死死,不停的交错。是不是就还有希望,让未来的某天,你还会成为我的。萱儿,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就是耶律浚的心里话:耶律乙辛不是我杀的。可是他死了,你偏要怪我,那么你就怪我吧。我愿意被你恨着。想来复仇,我等你。 安琴听出了这话里的异样,她不信,挑眉看着耶律浚。 “萱儿,你怎么想,我无所谓。反正你这一辈子,只能是我的。我杀了耶律乙辛,夺得你,哪怕是身体,我也愿意!”耶律浚咬牙切齿,阴狠而道。 第37章 独撑大局 安琴敛眸,坐在那里,并不再说话。 耶律乙辛的突然死亡让安琴几乎失去了一切力量,而她并不知道,她肚子里还怀着耶律乙辛的骨肉。 就像一场梦。 安琴总觉得,梦醒了,她还是会躺在耶律乙辛宽阔的胸怀里,笑着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 但是这场梦好长,始终没有醒。 耶律浚什么时候离开的赵王府,安琴也不知道。 只是他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所有下人都听到了。他说,“十日后,本宫来迎娶你们的赵王妃!” 赵王尸骨未寒,就连棺木都还没有下葬,灵堂未设,昭怀太子就要强娶赵王的王妃! 就连一向与耶律乙辛不合的辽西王良念都看不过去了,他劝谏道,“殿下,此事不妥啊!此乃不仁不义之事,太子不能做!” 耶律浚扬声大笑,笑得如此放肆,青丝如缎,飞在空中,“不仁不义?萱儿是我抚养长大的!他耶律乙辛强行霸占了本宫的女人。究竟是谁不仁不义?再说,他赵王所做的,又有哪件是仁,哪件是义?如今,我只是娶一个女人为妃,比之他的恶行,要好得多!” 良念急急回道,“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太子自来仁厚,朝上有口皆碑。这样一来,岂不是先前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老臣不能让太子这样做!” 耶律浚大手一挥,阴冷回眸,“不可能!萱儿,我是一定要娶的!” 耶律浚此刻已经听不下任何人的劝谏了。他急步离开,喝令东宫下人大肆布置,挂上红绸彩条,准备迎亲。 这日,太子妃照常进宫给萧皇后请安。 萧皇后连日烦忧,直到太子安然回宫,她才放下心。又听说太子要娶赵王的那个宠妾,简直把萧皇后这个做母亲的愁死了。 昭怀太子大有谁也不听的意思,就连道宗下旨传唤,他也置之不理。(.) 太子下令将赵王府围住,不准人出入。 十日后,既是发丧之日,又是迎娶之日。 萧皇后拉着太子妃的手,这对婆媳自来亲近。太子妃还未坐稳,萧皇后便道,“这可怎么办?为何你不规劝着太子一点?什么女人不好娶,偏要娶那么一个!这成何体统?” 太子妃闺名舒儿,萧舒儿。 是萧皇后本家亲戚。从小性子温婉,知书达理。这才被萧皇后看中,立她为太子妃。 与太子成婚之后,一向循规蹈矩,两人倒也算和睦,如今,也有了两个两岁大的儿子。 可是这一次,太子变得让萧舒儿不认识了。她眼眶红红,“母后,太子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太子了。他根本不见我,把我关在屋子里,也不许我看儿子们。” 若不是今日是入宫定日,耶律浚不会放这个女人出来的。 任何可能破坏他和萱儿婚事的人,太子都是严防死守。 萧皇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如今,也只好看皇上的了。我这儿子,怎么能这么胡闹?” 耶律乙辛的死震惊朝堂。 皇上摆出一副哀痛模样,却并未严厉阻止太子的所作所为,大有暗中相助的意思。皇上默许太子接管耶律乙辛的兵权,可是那三万精兵不见虎符绝不轻易认主,唯一的办法,就是娶到耶律乙辛的王妃,或许她知道耶律乙辛的虎符在哪里! 黑衣精卫守住了赵王府,任何人不敢擅闯。太子也只是派人看住赵王府而已。 铁凉被唤道灵堂里。 安琴正立在棺木之侧,伸手抚上冰冷的棺椁。眸光沉沉,不知要做什么。 铁凉压低了声音,“王妃。” 安琴回神,挑眉问道,“青光……还没找到么?” 没有耶律浚的带路,那座地下宫殿依旧是一个谜。安琴派了铁良等人一再寻找,还是没有办法。而耶律浚,根本没想让青光活着,他不可能说出地点在哪里的。 铁凉和青光情同手足,心内也很沉重,“没有。”不过他们这些人本就是把脑袋提在了裤腰带上,早已有了准备。 安琴陷入沉默,不再说话。 铁凉上前一步,压着嗓音而道,“王妃,即便外面有千军万马在守着,我们护着您,也定能逃得出去!” 铁凉想让安琴知道,她并非受到了太子的胁迫而一定要嫁给太子。 安琴蓦地一笑,伸出手,从怀内掏出了一样东西。铜制虎符!这就是号令耶律乙辛大军的信物,果真在安琴手里! “我知道。那个皇帝到现在都不吭声,无非是想让太子从我这里,拿到这个东西!”安琴心思玲珑,颇富谋略,这也是当日,耶律乙辛对她赞不绝口的地方。 第38章 被他捆绑在床上 “而我……是不会让他拿到的!”安琴很坚定。 铁凉为之一颤。 在外人眼里,安琴只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妾。可只有赵王府的黑衣精卫知道,赵王是真心爱这个女人的。耶律乙辛是何等的英雄气概,他从没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的动心。 铁凉知道赵王是真爱安琴的,不过他到了今天才看清,安琴也是真爱赵王。原先一直以为她玩弄赵王的感情,原来她早已把真心付出了。 “主子想怎么做。”铁凉对安琴的称呼已经改变,耶律乙辛死了,安琴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们的主子。 “立马启程回陪都。你下去准备,我们今夜就走!”安琴握紧了虎符,眸光依然停在棺木上。 铁凉二话不说下去准备。 安琴沉默的看着耶律乙辛的棺木,直到现在,她都无法让自己相信,这里面躺的那具被烧焦了的尸体就是耶律乙辛。 重重的叹了口气。 夜色迷蒙,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相助,今夜轻云蔽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太子派的人通通被铁凉带着黑衣精卫全部干掉。 动作迅速,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 耶律乙辛的大军全部在陪都。只要安琴回到了陪都,就没有人敢造次了! 铁凉护在安琴身边,“王爷的棺木已经运出去了。在城外等着。” 安琴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她点了点头,“让所有人护送灵柩先启程回陪都。你和我来,我们去一个地方。” 铁凉很听安琴的话,微微欠身,吩咐手下。自己则跟着安琴身后,离开了。 铁凉并不知道安琴要去哪里,他没问,安琴也没说。 一直走到东宫门口,安琴躲在黑暗之处,远远的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地方。 铁凉凝眸,在安琴身后,静静的看着她。 安琴止步不前,似在犹豫些什么。 “带我进去!”片刻的沉默之后,安琴侧眸对铁凉而道。 铁凉点了下头,上前一步,揽住安琴的纤腰,猛地纵身一跃,安琴还没有看清,他们便已经跃入东宫的大门。进去之后,安琴一个没站稳趴在了铁凉的怀里,铁凉带着她蹲在假山之后,避开一队巡视的卫兵。 安琴压低了声音,“你在这里等我,我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铁凉下意识的拉了一下安琴的手臂,“主子,别去。”若是要去,他也要跟去。太子和赵王历来不对付,现在又是要强娶赵王妃,她这么一去,岂不是狼入虎口? 安琴闻声回头,却撞见了铁凉那炙热的眸光。 这不是下人该有的神情。安琴恍惚间警觉的,这个铁凉,已经爱上自己了。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安琴牵唇一笑,“别担心,我马上回来。” 铁凉不知道安琴为何坚持要见太子最后一面,可是既然安琴这样决定了,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安琴软下眸光,拍了拍铁凉的手,“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让人发现你。” 铁凉只好颔首,沉声而道,“奴才明白。” 安琴笑了下,转身走出黑暗处。 这个地方,安琴太熟悉了。她顺着记忆一直走,直至走到耶律浚的寝殿,可是从外面看,里面没有灯光。他不在这里?正想着,一道冷凉声音在安琴身后响起,“萱儿,等你好久了。” 安琴被吓了一跳,立马转身,正对上耶律浚似笑非笑的冷然眸光。 耶律浚并未容她多想,他上前一步,架着安琴的手臂,踹开殿门,把她拽了进去。 殿门被下人们合上,发出沉重响声。 安琴想摆脱耶律浚,挣扎无果,“耶律浚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耶律浚没有往日的怜爱和温柔,他把安琴重重的摔在床上。 “弄疼你了?我听说,你和耶律乙辛经常玩花样,那个时候,你不疼么?”耶律浚嘴角抽动,冷笑而道。 安琴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睁了大眼,突地明白了,小脸变得通红,大叫道,“你别乱说!” “我乱说?你们在床上都玩过什么花样子?是这样么!”话音未落,耶律浚大步跨上床榻,不知从哪里扯出一条绸带,安琴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右手就已经被耶律浚绑在了木杆子上。 安琴的身子被耶律浚压着,她想到了铁凉,大叫着,“救我啊!救我啊!”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耶律浚动作很快,安琴的左手也被绑住了。她两只手被分开,仰躺在床上。吓得她直哭,“你干什么啊耶律浚,你放开我啊!” 安琴和耶律乙辛玩过这个,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39章 只能哀求 耶律浚把安琴的双手绑在床头,他跨在安琴身上,开始扯开自己的衣服。 “别叫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耶律浚把自己的衣服甩出帐外。他光着上身,心情激动,这个场景,让他血脉喷张。 今天这场游戏,终究是安琴失败了。 她不敢乱动,因为耶律浚身下的坚硬已经顶在了她的小腹。 安琴双眸渗出眼泪,划过脸颊,淹了耳蜗。 耶律浚喘着粗气,他俯下身子,趴在安琴身上,埋首她暖香颈窝。从他口中,发出一连串低哑的轻吟。他无法克制自己对安琴的深爱,从前因为安琴太小,他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压制住自己的渴望,不能伤害她。(.好看的小说) 如今不同了,她已是一个女人。 别人的女人。 想到耶律乙辛曾也这样趴在安琴身上索欢,耶律浚的怒火就腾地上窜,他根本管不住自己了,粗暴的扯下安琴的衣服,那高耸的玉白双峰便展现在耶律浚的眼前,他伸出双手握住,狠狠捏住,埋首其中,深深嗅吻。 安琴受辱,双腿不断乱踢,哭着呜咽说道,“耶律浚,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今天安琴要走了,是来与他告别的。(.) 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安琴相信,一向温柔和善的耶律浚没有杀害耶律乙辛。 今日一别,也许就是一生的分别。安琴舍不下这个男人,他抚养自己成人,曾经耶律浚就是她安琴的天。可是现在,天塌了。 耶律浚现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如此粗暴,他褪下安琴的长裙,扳开她的腿,用身子挡在中间不准她合拢。安琴吓得乱叫,“铁凉,铁凉!” 铁凉在外面以一当十,被太子府的侍卫们团团围住。没想到,今夜的一切,都是陷阱!太子早料到安琴会想逃走,也料到安琴会向他来道别!一切,都在太子的掌握之中! 铁凉的功夫绝对在这些侍卫之上,他们也早有准备,下了迷香,铁凉有些撑不住了,他担心安琴那边出事,一边挡着向他攻来的利刃,一边向后退去。 直至太子寝殿,他使尽浑身力气撞了进去。 正看到床榻上,被压在耶律浚身下痛苦叫嚷的安琴。 安琴转头看铁凉,这时耶律浚身子一沉,他的坚硬狠狠的冲进了安琴的身体。安琴惊呼一声,双手使劲的拉扯住绑她的绸带。 铁凉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他挺着最后的力气向床边靠近。 耶律浚面色冷寒,双眸里情|欲|火辣,他扯下床上的帷幔,便将床榻上两人交缠的身影挡住。 这帮奴才是干吗吃的!耶律浚停不下来,他的坚硬还留在安琴身子里,这样紧致温暖的感觉让他发疯! 这时,安琴听见扑通一声。 铁凉被身后的大刀砍中了后背,倒在了地上,被赶来的侍卫拉了出去。殿门合上,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太子。 安琴下身剧痛,她努力向外看,祈求的对耶律浚说道,“别杀他好么……求你了……别杀他。” 第40章 温柔假象 闻言,耶律浚动作稍稍放缓,他剥开安琴眼角发丝,在她唇边笑道,“只要你让我满意了,我就留他一条命。” 安琴的手腕被勒出红印,事到如此,已经覆水难收,她仰着头,任由眼泪泛滥。 耶律浚直起上身,双手托住安琴的腰身,律动更加猛烈,每一次,都激荡出更深的欢愉。 只是安琴疼得晕了过去…… 耶律浚无法忍住,被安琴那苍白的面容吓了一跳,急急收尾。他托住安琴的身子,慌忙解开绑住安琴手腕的绸带。 “萱儿,萱儿……”耶律浚满额是汗,手心里也攥了一把热汗。 安琴面色如纸,全身瘫软无力。 耶律浚向她下身看去,这才发现,绸单上全是鲜红鲜红的血,就连耶律浚的身上也沾了血迹。耶律浚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安琴分明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怎么会…… 安琴这样让耶律浚手足无措。 耶律浚慌乱披上外衫,跑出去喊太医入府。 与此同时,耶律浚派去拦截灵柩的侍卫正在和黑衣精卫大战城郊。 黑衣精卫中了散在空中的迷香,各个支撑不住。 已经是走投无路了,黑衣精卫被逼到悬崖处,抬着灵柩的四个人也浑身乏力,再也撑不下去了。 十余人个个负伤,对视一眼,仿佛做了最后的决定。他们齐齐退到崖边,纵身一跃,连带着耶律乙辛的灵柩一齐摔落悬崖。 这悬崖深不见底,在夜色的掩映下透着死亡的可怖。 太子的侍卫只好回去复命。 昭怀太子府也是乱成了一团。 太医跪了一地,耶律浚则坐在床上,衣衫凌乱,他握住安琴的手,焦急询问,“她怎么了?” 婢女已经将安琴下体处清理干净,可是依旧没有醒。太医下了针,并为安琴服了药,她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紧紧拧皱着眉,就像是她根本不想活过来了一样。 太医跪在地上回话,“这位姑娘……”由于摸不清安琴的身份,他们不敢胡说。也并不知道这位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太医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楚,惹来耶律浚一声沉喝,“说清楚!” “这位姑娘小产了……”太医如实回答。 刚刚太医们进来,婢女已经收拾干净了,只是床榻依然凌乱,只要有心的,都看得出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了。 “小产……”耶律浚脑子里轰的一声。 是那耶律乙辛的遗腹子! 耶律浚震惊过后,脸色变得更加暗沉,那孩子本来就不该存活下来!这样更好……只是,他真的很心疼安琴现在的身子。[] 耶律浚冷声吩咐,“好好照顾她。” 太医们自然明白,跪安,下去准备安琴的药去了。 夜色沉沉,耶律浚毫无睡意。听到了手下人的回报,耶律浚只是冷笑一声,“这些人也算忠心,竟然带着一具尸体跳下了悬崖。” 为防意外,耶律浚还是派了人下到悬崖下面搜索。 可是发现,悬崖下面是一片深潭,冷冷的潭水深不见底,泛着幽冷的光辉。 耶律浚这才相信,黑衣精卫已经全军覆灭了。 他立刻进宫见了自己的父亲道宗皇帝耶律洪基。 道宗高坐龙椅,听说这些事后,心底暗暗思量着些什么。见太子进来,他才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眸看着昭怀太子。 “父皇!”耶律浚轻轻颔首。 耶律洪基只是沉沉的答应了一声。 “儿臣已经封锁了耶律乙辛的死讯,暂时,应该还没有传到陪都。”耶律浚欠了欠身子。 “陪都里还有三万精兵……”耶律洪基欲言又止,龙颜黯淡。 这三万精兵身经百战未尝一败!是大辽的奇迹。也正因为这三万人,耶律乙辛才登上权势的顶端,无人敢惹。 耶律浚眸光沉沉,“父皇,儿臣会办妥这件事的。” 耶律浚信心满满。其实他一直都不是宽厚的人,他的仁爱,都是世人给他贴上的,他若狠起来,不必耶律乙辛差半步! 耶律洪基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并未说什么。 而耶律浚则抬眸看向龙椅上的道宗,沉声试探问道,“山中大火,可是父皇……” “恩?”耶律洪基眸中顿时刺来两道锐光。 耶律浚已经明白,欠首跪安,“儿臣告退。” 安琴浑身酸痛,罹难多次,又因为耶律浚的粗暴而小产,她现在已经是千疮百孔,再没有力气了。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耶律浚。 他俊秀姿容,如今看来,全是阴狠的毒色。 安琴满眸充盈着泪光,她别开眼神,把头扭到一边,泪就顺着脸颊滑落,打在玉枕上。 耶律浚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抬起手,为她轻轻拭去眼角泪痕。 耶律浚没有后悔在那个时刻得到安琴。 因为在他眼中,为了留住这个女人,他走投无路,别无选择了。 “我根本没想让你原谅我……”耶律浚现在已经不祈求得到安琴的爱恋了。他只要,萱儿在我身边…… 适时,婢女端了汤药上来,立在玉阶之下,“殿下,姑娘该服药了。” 耶律浚亲自接过玉碗,单手想要扶起安琴,安琴猛地一挥手,将药丸打落在地上。滚热的药洒在地上,还冒着热气。 婢女们吓了一跳,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拿走!”安琴冷声发寒。 耶律浚面上毫无怒色,只是像以前一样,疼溺的注视着安琴,容忍她的所有放肆。 “再去端一碗。”他对着底下的婢女吩咐。 安琴侧了侧身子,躺在床的里侧,根本不再转过头来。一连两天都是这样,耶律浚越来越着急,却拿这个小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耶律浚几次想要强迫她喝药吃饭,可是每当看到她憔悴的脸庞,愤恨的眼神,耶律浚便再不敢动她一根头发。 安琴气若游丝,脸如素纸。 耶律浚故作冷颜,“你想把自己折磨死,然后去陪你的赵王么?” 安琴侧卧着,没有动。 屋子里的吓人都被耶律浚挥手屏退。 他弯下身子,冷冷的道,“那个叫铁凉的,还在我手里!” 第41章 唯一的护身符 安琴的双肩蓦地一动,耶律浚眸光闪亮,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在安琴心底起了作用。这个丫头看似蛮横,其实心底脆弱而善良,对她好的人,她会拼命去保护的。 像是青光,像是铁凉……虽然他们都是下人,可是安琴还是很照顾他们。 耶律浚嘴角微微牵起,“耶律乙辛的灵柩,现在估计已经在深潭底下泡烂了。他在陪都留下的势力,本宫也会慢慢清扫干净。眼看着他挣来的一切都化为灰烬,萱儿你就不做些什么么?” 他就是要刺激安琴,让安琴起来喝药,她的身子,再耽误下去,耶律浚真的很担心…… 其实现在最痛苦的是耶律浚自己,他要用别的男人来让安琴重获希望,这种感觉,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安琴果然坐了起来,一双美眸蕴着冷霜,“铁凉在哪里?” “你吃药,吃饭,我就带你去见他!”耶律浚瞒下了安琴小产的事情。那个孩子不该来,既然已经没了,这件事情,就让它永远的沉没下去吧。 铁凉这个人,耶律浚留着他的命还有用,所以一直没有杀他,只是把他关在了铁牢里。 按说,铁凉是黑衣精卫,事情失败,他应该自尽的。 可是铁凉没有,铁凉是个明白人,他深知现在在上京,赵王的势力已经被太子连根瓦解。如果他再死了,安琴便真的无依无靠了。 耶律浚劝了安琴,看着婢女为她沐浴更衣,用药用膳,也放心了不少。 想到了还关在铁牢里的铁凉,耶律浚眸光暗沉,负手走下暗黑牢狱。 他冷冷的发笑,“你也算是黑衣精卫里的硬手,怎么,舍不得死?到现在了,还活着!” 耶律浚知道他们黑衣精卫的规矩,一旦失败,必要自行断命,为防机密泄露。就因为他们各个都视死如归,黑衣精卫,才让人闻风丧胆。 铁凉上身被捆在木桩子上,连眼睛都没有抬,并未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里,尽管,他是昭怀太子,是未来的帝君。 黑衣精卫,自来高傲! 耶律浚一眼便看穿了铁凉那点心思,冷冷发笑,“你们黑衣精卫倒还真是忠心。前面有一个青光深爱着赵王的女人,后面又有一个你,为了赵王遗孀出生入死。这么多人惦记赵王妃的美色,我想耶律乙辛一定是死不瞑目了!” 铁凉挣扎着向前,铁链死死的将他锁住。 “太子,别忘了,你还没有拿到虎符!”铁凉咬牙说出这一句话。 没有虎符,便无人能够号令那三万精兵。况且,那三万人,跟了赵王这么多年,都是忠心耿耿的! 黑衣精卫全军覆没,这三万人,便是安琴唯一的护身符! 耶律浚眸光寒了寒。 铁凉冷哼又道,“赵王妃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号令那三万人的人。一旦陪都得知王妃受困,大军直上,皇城不保!太子你可受得住?” 耶律浚抢过一边的长鞭,猛地向着铁凉抽过去,铁凉闷哼一声,身子上火辣辣的留下血印,皮开肉绽。 第42章 回不到最初 耶律浚俊颜生威,右手执鞭,冷哼怒道,“别用你那三万人威胁本宫!” 他根本不在意这个江山,也不在意这冰冷皇城,他只要他的萱儿! 铁凉冷冷抽气,身上火辣辣的疼,疼不是坏事,至少让他神志清晰。他脑子里顿时飞过很多画面,只要他还没死,他就要想办法逃出去,然后救出身陷囹圄的赵王妃! 这一边,安琴扶着婢女的手缓缓走下水池,任由温暖浴汤将她包围。 婢女在池子上解开安琴的发髻,长发披散入水,犹如黑稠飘荡。美丽动人。她曼妙身姿隐在玉色池水中,双峰高耸,若隐若现。(.好看的小说) 这样的尤物,是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抗拒的诱|惑。 安琴靠在池边上,忽觉身后的婢女动作有一丝的停顿。她下意识的转眸看去,耶律浚已宽衣解带,接过婢女手上的绸缎亲自为安琴沐浴。 他脱下的上衣,穿着一层单薄袭裤走下水池。动作轻缓而温柔,在这一刻,安琴恍惚觉得,时光逆流了。她还是被昭怀太子疼爱着的小丫头,他也还是那个为她撑起天空的男人。 仅仅是一瞬息的错觉,安琴依旧冷颜不语,闭上双眸,不挣扎,就这样顺从他的举动。 婢女纷纷退下,只有他们两个,泡在温暖池水里,相对无言。 “我在想……如果我肯放弃太子这个身份……我们能不能回到以前?”他在安琴身后,将她揽入怀中,一双大手不断抚摸着安琴圆润滑腻的双峰。 耶律浚伏在安琴耳畔,轻轻吹气,“能不能就此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去过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 他半阖着眸子,想到那碧海蓝天,想到无拘无束,想到他身边依偎着胡闹的萱儿,想到就这样,一直到白头。 “是你杀了耶律乙辛?”安琴骤然张口,打断了耶律浚旖旎的想象。 耶律浚睁开双眼,手上动作一顿,“现如今,真相如何,对你还重要么?” 我们已经走到了敌对的一面,真相是怎样的,早就无关紧要了吧。 安琴退出耶律浚的怀抱,披着湿淋淋的长发,赤|裸|着身体走出浴池。眉目间,没有一丝的颤动。“耶律浚,我不再是萱儿,你也不再是我的天。别再说什么回到过去的话了,从你强迫我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过去可言。” 曾经的耶律浚,对她呵护备至,捧在手心里都还觉得不够。现在的他,为了得到这肤浅的肉体,用尽卑劣手段!就连风流成性的耶律乙辛都比他强。 当年耶律乙辛从青楼把安琴买回来,那么长时间之中,他没有动安琴一根头发,没有伤害,没有强迫! 现在想来……安琴只是想哭。 她好后悔,没有跟耶律乙辛说过她心中的感情。 耶律浚的身子没在水里,可是他仍觉得寒冷。既然回不到最初,就一路错下去吧。至少,现在的你,陪在我身旁! 耶律浚不会放手,为了得到安琴,他必须铲除一切威胁!陪都里,耶律乙辛留下的那三万精兵就是最大的隐患! 第43章 卓翎深潭重生 悬崖底下,幽潭之中。 一个漆黑的棺材。 骤然一缕金光从棺材缝隙中迸射而出,几乎将深潭照亮。棺椁的盖子破裂,将水中飘着的黑衣死士的尸体炸到一边。 从棺材中游出一人,雪白衣衫,光洁肌肤。 正是丧命在大火中的耶律乙辛。 不…… 他不是耶律乙辛,而是不死魔鬼,闻人翎! 一场大火,死而复生,让他恢复了所有的前世记忆。他重生了,复活了!他要把他的安琴找回来! 闻人翎双手推开冷水,身子迅速向水面冲去。 水声哗啦啦的响起。卓翎,也就是闻人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他甩开湿漉漉的长发,黑丝三千,散尽几世的烦忧。 卓翎重生了,他记起了一切。却不知道自己在暂时死后是如何被抛入这深潭的。他想,安琴现在肯定还在上京,他要马上找到她! 昭怀太子府,安琴被宠着,她却不言不语,坐在那里发呆,一坐就是一天。 这样一个冷美人,太子对她,不敢再碰。 耶律浚常常就在她身后静静看她,心里很平静,他但愿这一生都能这样看着她。只要她不离开视线半步,他就无欲无求了。(.) 安琴不习惯陌生人伺候她,这点耶律浚自然知道。他把原来伺候安琴的婢女小雪找了回来,小雪的姐姐就是当年为救安琴被奸|杀毁容了的小霜。 小雪跪在安琴身前,如今的小雪也已经双十年华了。 “萱姑娘,没想到奴婢今生还能再见到您……”小雪泪光盈盈。 安琴低眸看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异样悲情。她抬起手,虚扶了一把。 安琴靠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羽缎羽纱的鹅黄色披风。 “当年你姐姐,是因我而死……”安琴欲言又止,声调哽咽。 小雪连忙扶住安琴的手,“萱姑娘,我们姐们从小伺候您,为您而死,姐姐是心甘情愿的。小雪今生能再回来伺候您,已经很知足了。” 小雪对于安琴来说,就像是一位久别的故人,她心头有微微的感激,感激耶律浚的细腻心思。 小雪递上了一碗杏汁燕窝,安琴不接,挥了挥手,小雪会意的将琥珀色小碗儿放到一边的。 “萱姑娘,其实殿下这些年,一直都很自责。他每天都不开心,经常在您的寝殿里喝醉,假装您还在那儿。这样一份感情,萱姑娘,您怎么能不在乎呢?”小雪伏在安琴贵妃榻边上,柔声诉说。 安琴冷淡低眸,“这些话,他让你说的?” 面对安琴的怀疑,小雪连连摇首,“是奴婢自己的心里话。萱姑娘,您怀疑殿下对您的感情么?” 如此诘问,安琴心内一动,差点哭出来。 她怎么会怀疑耶律浚对她的感情?只是事到如今,她做不到原谅耶律浚害死耶律乙辛。在她心里,已经死去了的耶律乙辛几乎占满了所有空间,容不下别人了。 “你别跪了,扶我起来,我要去地牢里看看。”安琴微微坐起身子,吩咐说道。 小雪一惊,“姑娘去地牢里做什么?” “以后别叫我萱姑娘,我不是萱儿了。我是赵王妃!”安琴冷眸一瞪,吓得小雪噤声。 安琴起身,将手按在小雪手背上。 这个昭怀太子府,安琴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看着好玩曾经去那个又黑又暗的地牢里探过险,可是后来被耶律浚抓了回来一通责备,她便再也不去了。如今想一想,她还记得地牢的大致方位。 一路走去,安琴目不斜视,倒是小雪不安的跟在她身后。 萱姑娘擅闯地牢,太子自然是不会说姑娘的,可是她做奴婢的就只能代为受罚了。 “萱……”走至地牢门口,小雪正想拉住安琴,萱字刚刚出口,她便止声。 被安琴一瞪,小雪改说,“王妃,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地牢是东宫的禁地,没有太子的准许,擅自闯入是要杖刑的。小雪很担心。安琴也知道她为难,看在她姐姐的份儿上,安琴也不想小雪受杖刑,她软下语音,“小雪,你回去等我,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小雪也是不放心,“您的身体……” “没事!”安琴点了点头,让她退下。 小雪只好福了福身,转头走了。 安琴披着鹅黄色的羽缎羽纱一人走近地牢石门处,披风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打开,露出里面洁白纱裙,安琴自耶律乙辛死后,再不画浓妆,淡淡的,犹如仙女坠世。 守门的两个铁甲侍卫拦住安琴。 “让开!”安琴拿出气势,凤眸冷寒,尖声喝道。 侍卫被安琴震慑,不禁有些犹豫。他们是太子的亲信,才被派来镇守要地,又怎么会没见过安琴。自然是知道安琴的身份的。 一个侍卫先闪了开来,让安琴进去。 安琴冷哼一声儿,步入地牢。 身后的侍卫立马跑去禀告太子。 安琴端起入口处的铁质烛台,借着微弱的火光走下石阶。这里阴冷潮湿,很是恐怖。 小时候,安琴好奇心很重,耶律浚越是不让她来这里,她越要跑来。那次成功的吓住侍卫,偷溜进来,也是像现在一样。只是那时的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兴奋,而此刻,尽是悲凉和紧张。 直至地牢底部,安琴才看到了几件牢房。 却都是空的。 安琴正四处张望,便听到了一丝铁链摩擦过地面的响动。 安琴顺着声音寻了过去。就看到最里面的铁牢里,被关押着的铁凉。 铁凉的腰部被铁链困在木桩上,双手也被吊了起来,手腕处的鲜血早已凝固。安琴看去,他光着上身,身上全是鞭子抽打过后的血印,触目惊心,她不禁掩口轻轻抽泣。 安琴放下烛台,跑了过去,双手扶住铁牢的两根铁栏。 铁凉半梦半醒,昏昏沉沉的,意识很不清晰。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没有给他什么食物和水,他的嘴唇早已干裂开,能撑到此刻,他心中的信念是唯一的力量。 安琴慌乱的喝来地牢里的守卫,“打开牢门,我要进去!” 安琴在太子府地位仅次于太子,这些人哪敢拦下她。只得帮她开门。 第44章 地牢里激吻缠绵 牢门一开,安琴冲了进去,扑到铁凉身前,她伸出冰凉的双手抬起铁凉的头,轻语唤道,“铁凉,铁凉,你醒醒。” 那冰凉柔滑的触觉唤醒了铁凉,他缓缓抬起沉重的眼帘,竟看到安琴那绝色姿容。他不禁浑身发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是我……是我害了你们所有人……”安琴已经知道,耶律乙辛的黑衣精卫全军覆灭了。她心里盈满了愧疚和痛苦。 眼下,铁凉几乎成了她最后的希望。她绝不能让铁凉死在耶律浚的手里!她发誓! 铁凉怔然的摇了摇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怕这是自己在发梦,只要他一出声,梦就会碎,安琴就会消失不见。 这个铁血杀手竟在这一刻,红了眼眸。张了张口,又没有出声。 安琴双手捧着他的脸,为他擦去粘腻在脸上的污秽。 铁凉眼前突然闪过那一幕,他亲眼看到安琴被绑在床上被昭怀太子凌|辱。那一幕,几乎让他窒息。他猛地摇头,慌忙的胡言乱语,“我没有……没有……保护好主子……” 安琴努力的止住他,“别说了。看着我,看着我。” 铁凉这才冷静下来,专注的望入安琴双眸。 她绝世美艳,双瞳热切,泛着盈盈泪光,楚楚动人。铁凉心神顿失,差点忘记了呼吸。他从没想象过,会与她如此亲昵的互望着。 安琴听到了身后一丝响动,她没有侧眸,微微点起脚尖,竟然抬头吻上铁凉干裂双唇。 铁凉愣在了那里,双眸睁大,看着眼前安琴在他唇上热吻。 安琴伸出软舌轻轻的滑过铁凉干裂双唇,激起铁凉一阵颤抖。她张开淡色柔润的唇,迎接他,他却依旧发愣。安琴只好捧住脸,吻入他的口,香舌滑动,侵袭每一个干涩角落。 过了许久,铁凉热血喷张,开始失去理智的回应安琴。他双手被绑在铁链上,只能深深攫住她的唇,用力允|吸。他的热烈差点让安琴忘记呼吸,瘫在他的胸口。 铁凉喘息不定,发出闷哼声音,他的吻不断滑落,吻在了安琴的颈窝,一串轻咬。 安琴心里惊痛。 她不知道自己在痛什么,是痛铁凉的爱,还是痛身后耶律浚的伤怀。 安琴知道耶律浚来了,就在她身后。她吻上铁凉,就像是对耶律浚的报复,她就要让他心疼,让他和她一样痛苦。 这分明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安琴心底揪痛非常。 铁凉身下的悸动顶在身上,她面色绯红,连连推开铁凉,后退了两步。 铁凉看着安琴,双眸里全是被激起的情|欲,精壮胸膛起伏不平,沉闷的想要说什么,张口却无言。 安琴的双唇被他咬得红肿,她伸手摸了摸,知道这一次,她不仅伤到了耶律浚,更伤了铁凉。她没想到,铁凉会这样爱她。 在铁凉心中,她早已不仅是赵王的妃,更是心中女神。平时见她和青光那么亲昵,铁凉只是暗自嫉妒,却无法说什么。没想到,今生今世,他铁凉也可以亲吻到她的香唇。 安琴退走,铁凉知道自己逾矩了,他慌忙低下头,“对不起……” 他是奴才,她是王妃。 天与地的差距,怎么可能当做没看见?这一吻,已是破了规矩了。能有这样的回忆,其实也不后悔了。 安琴上前了两步,抬手抚了抚铁凉身上的伤,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好好活着,为了我。”她一定会救他出去的! 为了我…… 这三个字猛地冲进了铁凉的心底,活了二十多年了,第一次听到有人要他活着。 还是他深爱的女神。 铁凉点头,沙哑了声音,“我会活着。一定会……” 安琴灿然一笑,她真的不忍心这个男人为她再多受苦,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又落下轻轻一吻。转身离去,几乎是跑开的,再不做停留。 耶律浚已经不在了,安琴没有看见他。 安琴身上还残留着铁凉的味道,她跑到东宫石洲处,坐在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想,她刚刚一定是疯了,怎么会……亲吻铁凉。当着耶律浚的面儿…… 正当她喘息不定的时候,身后一道柔音响起。 “这可是赵王遗孀?” 来的人,一袭紫金色宫裙,华贵美艳。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妃,萧氏。 安琴冷然回眸,她从没见过这个女人,却已经猜出了此人身份。 若不是这个女人的出现,也许当年安琴会拼尽一切力量找到太子,那么,事情也不会走到如此悲凉境地。安琴一股脑将所有的罪过都放到了萧氏太子妃的身上。 安琴起身,容颜冷艳,“就是我!” 太子妃被安琴气势一震,眸光有些微的颤抖,“赵王妃不为赵王守灵,怎么跑来东宫放肆?” 明知故问,这样放肆的责问让安琴发怒。 安琴走至太子妃的身边,冷笑道,“太子妃为何问我?我要是你,就该扪心自问,为什么绑不住自己男人的心和身,逼得他抢别人的女人!” 安琴发怒的样子,阴狠冷酷,与耶律乙辛几乎如出一辙。 太子妃被她说的面色涨红,捂住胸口,“你……你……” 安琴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你不惹我,我不惹你。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说一句不中听的,我定要了你的命!” 安琴甩袖而去,身姿摇曳,美得惊为天人。 独留萧氏太子妃站在原地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人果真不同凡响,萧氏太子妃暗下决心,一定要除了她!夺回太子的宠爱,夺回应属于自己的地位! 这夜,安琴留在寝殿里,心里盘算着怎么救出铁凉。 适时,小雪带着一众宫婢上来摆饭。 十多个婢女端来数十道菜色,小雪亲自为安琴布置。笑道,“用饭了。今天都是您喜欢吃的,有鸡汁竹笋,还有野鸭粥,用老汤煨了半日,特别入味儿。待会儿还有金乳酥,若是您还吃得下去,再让他们做些杏汁燕窝来。” 小雪献宝似的说了一堆,安琴则懒懒的问道,“耶律浚在哪里?” 第45章 但愿余生长醉不醒 安琴这么称呼昭怀太子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了,小雪自然是知道的。遂也没有惊讶。 只是如实回答,“若是主子要找殿下,派个丫头去看看。” 安琴凝眸浅思,扬手挥了下,“算了。我找他也没事。” 安琴还没想好怎么能让耶律浚放人。这件事,暂时急不得。该怎么做,她心里还没数。 正在这时,到传来了太子的消息。 是太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急匆匆的跑来了。 小雪见他莽撞,怕冲了安琴,便喝道,“怎么那么没规矩?” 小太监气喘吁吁的,“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见他立定,安琴凝眸问道,“怎么了?出事了?” “是殿下,主子,您快去看看吧。”小太监伸手指着外面。 安琴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二话没说,起身跟着小太监一路疾步走到太子的寝殿。 小雪也跟在安琴身后。 还未进门,就听见殿内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安琴愣了一下,踏入进内,看见地上全是碎裂的瓷片玉片。她抬眸而望,就看见耶律浚喝醉了,在那里大发脾气。 婢女们跪了一地,手上,额上,都有被砸伤的血口。 小太监立在安琴身后,低声禀道,“太子喝了好多酒,一直在砸东西,奴才们实在是没了办法,才去找主子的……” 安琴提裙避开地上瓷片,走到耶律浚的身后。[] 他醉意深浓,正举起一幅画卷想要扯开。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站的人就是安琴。 安琴抬手,轻轻扯了一下耶律浚的袖口。 耶律浚还以为是婢女的拉扯,想都没想,回身就给了那人一巴掌,响亮的声音让众人冷冷抽气。 待她摇摇晃晃站定,耶律浚这才看清,她的容颜。 胸口顿时被大石猛地一击。 耶律浚扔掉手里的东西,跑到安琴身边,伸手抚上她顿时红肿起来的侧脸,声线不住颤动,“萱儿,怎么是……怎么是你……” 安琴肤若皎月,被他狠命的一抽,顿时留下几道红印,触目惊心。 安琴冷眸发寒,闪电般挥手还了耶律浚一巴掌。 奴才们齐齐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天下间,敢这样抽昭怀太子嘴巴子的,大概只有这个女人了。 耶律浚的脸猛地被抽到一边,他却不怪安琴,酒醉的他,也有了半分的清醒。 “醒了么?”安琴扬起下颚,冷声问道。(.无弹窗广告) “但愿余生长醉不醒。”耶律浚单手扶住桌案,迷蒙着半睁着眼睛。 安琴喉咙中顿涩无比,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们都下去吧。”安琴低声吩咐了句。 众人像的了赦令一般,匆匆离去。转眼间,随着一声沉重的大门合上的声音后,漆黑的寝殿里,就只剩下这两个人。 安琴单薄白裙清丽如雪,耶律浚青色长衫一如当初办温柔素雅。 他们站在一起,仍然登对。 只是命运已经在两人中间,挖了一个好大的坑。他过不去,她也跨不过来。余生长醉不醒,或可有片刻的缠绵。 今日耶律浚听闻安琴擅闯地牢,他踌躇了很久,还是跟了过去。却看见那一幕。 耶律浚何尝不知道安琴这是在做给他看的。 可是这一场戏安琴做的太逼真,耶律浚差点信以为真,他扶着石壁摇晃而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入夜后,天幕垂下,他喝了很多酒。 意识渐渐迷乱,好像回到了最一开始,他拉着萱儿的手,畅游石洲,赏遍四季美景。那时候,属于他们的一切,都是鲜明的。 安琴步履轻浮,走至耶律浚的手,环上他的肩膀,轻轻趴在他身上。清冷的声音没有变,她确实不再是萱儿,而是一代绝世冰美人,赵王妃了。“你放过铁凉,放过那三万人。我就陪着你……” 赵王虽死,可是他留下来的势力实在过大,根本没有人敢接手,也无人能够接手。 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众人都想吃,又都不敢吃。 安琴不在乎什么三万精兵,什么皇权纷争,可是那三万人,是赵王最后的尊严。她誓死要为他留下来。 在耶律浚心中,能和这么庞大的势力相提并论的,安琴坚信,只有她这个人了…… 所以,她这样提出来,希望耶律浚可以动心。 她不是从前那个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的萱儿了。她的话,尽管这样美,可是耶律浚不敢再信。他身体僵住,轻轻转眸,“放了那三万人,我还留得住你么?” 只要消息流出上京,那三万人一定会直闯皇城,他们都是最忠于耶律乙辛的将士,怎么可能看着赵王遗孀被太子据为己有?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即便耶律浚再小心,也遮不住多久了。 “你和我走好不好?”安琴轻轻拨开耶律浚脸庞凌乱青丝,她的眸中也含着两汪晶莹泪水。这场人生,他们都已经太累了。 何不让过去的过去,想一想未来,怎么才能快乐一些。 “如果你肯和我走……”安琴眸中点亮了一方天地,“我便带着那三万人,远离皇城,北上大漠,从此再不踏入中原半步。” 耶律浚退出安琴的拥抱,蓦地发笑,一直摇首,不知何意。 安琴追上去,“我保证,我不会让他们对大辽造成任何威胁。只要你也答应我,不要再想着如何围剿他们。或许,我们各退一步,便能海阔天空。” 原来……原来她再打这个主意。 耶律浚微微低下了头,他终于看清了安琴。 “好一个赵王妃,真会做生意。”耶律浚牵唇冷笑。 安琴暗下眸光,“我是说真的。你不就想和我在一起么?可以,我们离开这里。你不是太子,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样不好么?不会再有人死,再有流血。” 耶律浚拿起身旁倒落的酒壶,里面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缕香醇味道。 他哑声轻叹,“还是酒好,酒让人忘情,忘愁,醉了之后,那感觉真好。” 醒来了,他就要面对这个女人提出的条件。 她把这一切,当做交换。 不得不说,安琴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分量有多重! 第46章 安琴被偷窥 安琴不说话,留下空白时间,让他好好想。(.好看的小说) 耶律浚只是苦笑,安琴给的不是承诺,说的不是情话,字字句句都透着交易味道。 耶律乙辛真是一代枭杰,能把他亲手带大的萱儿变成这样冰冷又深藏城府的女子。耶律浚心头荡上无尽的悲凉和怒意。 许久之后,耶律浚回身,与她等待的眸光相汇。 “好。我答应你。可是你总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既然是交易,耶律浚也就不和她谈感情了。 “你要什么诚意?”安琴冷声问道。 “我要你亲手解散那三万人!”耶律浚不能允许那三万人的存在。 因为只要有那么一只虎狼之师在一天,他就如鲠在喉。 解散那支军队…… 安琴迟疑了。黛眉轻轻凝皱。 耶律浚扬起唇角,“本宫不急,赵王妃好好的想。” 他拂袖抽身,闪进暖阁后便再无声响。 安琴走出寝殿,扶着小雪的手,一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香烟袅袅,让整间卧室都被弥漫在奶白色之中。安琴思绪凌乱,她想起了很多。 很久以前的某天,耶律乙辛破格带着安琴巡视自己的军队。 那一日,整个广场冷风阵阵,旌旗飘飘,猎猎作响。 安琴跟在耶律乙辛的身边,心情也无比激动。耶律乙辛一袭黑金虎服,高大英挺,傲视群雄,他自是这一刻的主,而安琴,则是唯一一个能站在他身旁的女人。 耶律乙辛握住安琴的手,揉搓她的玉白手指。 “丫头,你看到了什么?”他沉声,在安琴耳侧问道。 安琴注视着台下那整齐划一的军队,一个个,昂首挺胸,寒风肆虐,他们岿然不动。像是连绵巍峨的山,让人敬重,胆怯。他们眼中闪着耀眼的光,仿佛世间唯他们才能攻无不克。 “山,像山一样。”安琴星眸点光,红唇抿笑。 耶律乙辛坏笑一下,“他们不是山,是我手中的大刀。”他在安琴眼前,摊开自己宽厚的手掌。“这三万人,个个都是好手,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年。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尊荣!” 安琴的心漏跳了几拍。 她侧眸望着耶律乙辛的脸,他刚毅的下颚拢着缕缕金灿日光。 这是世间最有权利的男人。他不是帝王,却胜似帝王。 现在想来,那一幕仍然让安琴兴奋。原来,早在那天,安琴就爱上了耶律乙辛,用全部的爱。[.超多好看小说] 安琴抱着膝坐在床上,任由心思凌乱了。 “主子,怎么了?”小雪端了一碗热奶上来。 安琴来不及收拾自己眼角多余的感情。“我只是很后悔……该珍惜的时候不珍惜。”她不自觉的呢喃出这一句。 小雪双手捧上金碗。 安琴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喝着。 小雪跪在安琴床榻边上,静静的看着安琴,抿唇而笑,轻语道,“这些年,主子真的变了不少。小雪都快认不出您了。” 小雪的姐姐为安琴而死,安琴对她当然是毫不设防,倾心笑了下,扬眉问道,“我哪儿变了?” “您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跟在殿下身后玩闹的小主子了。”小雪半趴在床边,看着安琴那绝美的容颜笑道。 “我当年真的只会玩闹啊?”安琴心情被小雪点亮,轻快问道。 “那还用说?那个时候,咱们东宫有哪一日是安安静静的啊?小主子不是把殿下的书撕了,就是又砸碎了几个瓶瓶罐罐。殿下呢,宠着小主子,自然不在意那些东西。可是,您知道么,那些都是珍品。咱们看着都心疼。”小雪努了努嘴,不禁笑了出来。 安琴也消了,“我真的有那么不听话啊?还真是让他头疼了。” 小雪见安琴笑了,她的眸光却有些黯淡,“主子,奴婢不知道您在那次意外后受了多少苦,可是奴婢能想象得到,一定是九死一生。这三年,委屈您了。” 安琴的笑容僵在唇角,静静的听她说。 小雪话里有话,唇有些发颤,说道动情,眼中也有些湿润,“这三年,殿下过的也很苦……” “你想说什么?”安琴半阖上眼睛,把小碗放到一边。 小雪跪直了些,“既然主子和殿下能够重逢,一定是上天的恩赐。小雪伺候主子那么多年,就是希望您和殿下能够幸福的过一生。” 有些话,小雪作为奴婢终究是没敢说出来。 她想说,赵王已经死了,就忘了他吧。可是小雪分明看得出来,安琴真正爱的人,是赵王耶律乙辛啊。 安琴走下床,推开格窗,莫名的笑了下,“刚刚……你说我变了……你说的很对。我是变了。你的殿下也变了。我不是萱儿,他不是当年的耶律浚。所以,也许真的不可能再有什么过去和未来了。”安琴眸光冷凝,她在这一刻真的下定了决心。 她要为耶律乙辛保住他一生尊荣。 那三万人,不能解散,不能被打垮! 小雪在安琴身后颔首,她在安琴身上已经看不到一丝当年的影子了。 这一夜,昭怀太子府发生了变故。 一个黑色人影迅速的从宫外飞入。动作极其快,而且轻,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个人一身黑衣,隐在黑夜之中,像是不存在一般。 他很明显对这个东宫并不熟悉,摸索了很久才找到他要找的地方。 趁着守卫刚刚离开,他一个侧身,进了寝殿。 正是安琴的寝殿! 这个寝殿结构复杂,外面又有玉色屏风,他眸光寻了下,方看到里面一个琉璃镜后闪过一丝人影。 他轻声走去。 安琴脱下外衫,只穿着一层抹胸,细白肌肤展露无遗。虽然是背对着他,也还是让他这个大男人血脉喷张。总算见到她了。他的心,也安下几分。 这美好一幕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现处的环境。 安琴回身,正好撞见了这个黑衣人。她单手捂住胸口,正要出声。却被那人冲了过来,他示意安琴噤声。 安琴很镇定,见此人并无杀意,而且,身形也有几分熟悉,她便冷静下来。 那人一把扯下自己面上黑色纱巾。 第47章 陪都之主 “青光?” 安琴失声轻唤。她随即绽笑,定定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傲挺的男人。 青光用沉沉的目光将安琴看遍,她上肩全露,迷人沟壑夹在胸前。青光顿觉面上烧红,赶忙避过安琴视线,低下了头。 安琴却毫不在意,她走上前,抬手勾住青光的脖子,窝在他胸口。 “青光……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安琴闭上眼,踮着脚尖,紧紧抱住了青光。 青光的手抬了又放,呼吸渐渐滞重。 多像情人间的久别重逢,青光一时失去了理智,甚至差点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这是他的女神,她一直高不可攀,此刻竟抱着他不肯放手。 “主子……”他许久之后才喑哑而道。 安琴红了眼眶,松开手,对他笑笑,“跟我说,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逃出来的?” “一言难尽。”青光眸光黯淡。 安琴退出他的怀抱,让他好一阵失落。 为了避免殿外守候的宫女发现青光,安琴拉着青光,吹熄了烛火,坐进床榻。 安琴没想那么多,只是顺手拉下了帷幔。 她这一个无意的举动却让青光十分不自然。 她坐在青光对面,“你可都知道了?”想来青光该是知道耶律乙辛的死讯和黑衣精卫覆灭的消息了,不然,青光又怎么会寻到了昭怀太子府的? 青光低着头,没有去看安琴的脸,他拉过身边的被子将安琴冰凉的身子裹住。 安琴这才发下自己穿的这么少,面色有些绯红。 “是那个疯疯癫癫的人放我出来。他说,让我好好保护您,让我转告您,您总有一天会回到原来的地方。”青光如实回答。 安琴眸光暗沉,思绪翻滚。不禁又回忆起在地下宫殿里,那人说的话。 安琴的眉头皱成川字,“现在什么事都乱成一团,我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青光微微颔首,“王爷的事,我知道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带您离开这个地方!” 安琴抬眸看他,他眼中亮光烁烁,黑眸迷人。 青光见安琴仍有迟疑,追道,“只要我们回到陪都,王爷的亲兵就会忠于您。到了那时,即便是当今皇帝也不敢动您的!” 青光以为安琴害怕了太子。 “如果我真的走了,我和他,就真的成了对立。”安琴别开眸光,心中迟疑的不是能不能逃出去,而是逃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青光低沉嗓音很迷人,“主子,别犹豫了。我们马上离开,到了陪读,您就是赵王!” 这一句话,很沉重。 安琴知道,当年耶律乙辛确实留下过这样的吩咐。 那是在那年出征平乱之时,战事严峻,耶律乙辛刚刚拥有了安琴,心内很担心她。他曾留下过话,“假若我此次未归,安琴,便是陪都之主!” 现在安琴又握有虎符,更是拥有绝对的权力。 道宗一直很担忧。其实道宗不是傻子,他是最想除掉耶律乙辛的人。这些年,他不过是韬光养晦,以待时机。 第48章 逃出东宫 这一次安琴在林中失踪,耶律乙辛方寸大乱,被假消息引到了密林里面。(.无弹窗广告) 道宗派人放了一把大火,将赵王困死在林子里。 安琴一直怀疑是耶律浚做的,现在想想,辽道宗更可疑! 想到耶律乙辛的死,安琴便在难以平复,眸中顿现锐光,“当日事变,耶律浚派了人去围杀黑衣精卫。一定是全军覆没,可是他们并没有得到虎符。也就是说,赵王的棺椁耶律浚没有看到。你去,一定要找到他的棺材。虎符就在那里。” 安琴将最重要的东西藏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而耶律浚也确实没有想到。 青光眸中惊颤,“主子,当日黑衣精卫走投无路,全部跳崖自尽了。”青光这些时日费了不少劲才得到了这个消息。 虎符没了…… 安琴也跟着愣住。 “他尸骨无存?”安琴唇上发颤。 “虎符没了,您这个人就是唯一的号令。我们立刻回陪都去!”这一次,青光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那么铁凉还在地牢里被关着!我们不能丢下他啊。”安琴想到那个为她受尽折磨的男人,心里就疼。 青光眸色一暗,思量片刻。 安琴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青光,今日晚上,我们就离开!” 青光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安琴。 安琴一笑,趴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后来,青光点了点头,应声道,“明白!” 安琴起身,将床上帷幔遮住,自己则走到屏风外面,唤来了小雪。 小雪走了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小雪,跟我再去一趟地牢!”安琴冷声说道。 “还去?主子……不要了吧!”小雪担心又出现太子发怒的事情。 安琴拿出气势,“我说的话,你不打算听了?” 这样的安琴凤眸生威,摄人心魄。小雪一个奴婢,只好点头。她帮安琴穿好衣服。 安琴下意识的回眸看了看,只见格窗微微打开了一个缝儿,一点声音也没有的,青光早已出去了。这样的武功,真让人赞叹。 安琴敛住眸光,对着自己的房间又看了看。 这一次离开,便在没有回头的日子。 小雪跟在安琴身后,往地牢而去。 夜间地牢守卫松懈,安琴还用老办法闯了进去,而这一次,她是命小雪跟着她一起进去的。 在她们身后一道黑影轻轻的落在了地上。 就趁着安琴进入地牢的那一刹那,守卫失神,青光骤然出手将守卫拿下,像是闪电一般迅猛,根本没给对方任何还手的机会。 安琴走入进内,里面守卫只有四人,皆迎了上来。 这时,青光已经闯了进来,守卫们发现了他,将安琴护在身后。 两个人与青光交手,没过片刻便被青光拿下,另一个趁青光不防,正要出手,安琴抄起桌上茶壶向着那人脑袋上砸了过去,那人瞬间倒了下去。青光解决了最后一个人。 小雪惊得不行,“主子……您这是……” 安琴回身冷冷的看着小雪,对青光说道,“放铁凉出来!” 青光低声答道,“是。” 刚才那一下子,也把昏迷中的铁凉惊醒了。他看见了青光,也看见了安琴。 青光从守卫身上找到了钥匙,飞速的将铁凉从木桩上放了下来。他沉声问道,“能自己走么?” 铁凉见安琴真的来救他了,心情无比激动,甩开青光的手,“没问题。” 小雪拉住了安琴的手,“主子,不要啊。殿下他会……” 只见安琴凤眸生寒,她照着小雪麻穴上一击,小雪顿时昏迷了过去。 时间紧迫,安琴也不管什么男女之防了,赶忙把小雪的衣服换到自己身上。 青光和铁凉二人都深深低下了头。 “走!”一道冷音在黑暗中响起。 两个人便紧紧跟上,一左一右,将安琴护在中间。 三人快速的跑到了宫门口处,安琴见守卫森严,相用小雪的身份将守卫引开。 青光却拉住了安琴的手,“主子,不用那么麻烦。” 安琴一挑眉。 青光和铁凉互视一眼,铁凉便先走了两步,趁着换岗的时刻飞身而出。动作轻盈而飞速。青光用手臂将安琴扣在胸口,猛地一跃,跟在铁凉身后飞了出去。 他们没有看见,在他们身后,耶律浚青金长衫,冷冷的立在那里。 “萱儿,你还是选择了放弃我……”一句低哑伤叹。 随即,耶律浚回眸,冷声吩咐,“远远的跟着他们三个。我要拿到虎符。切记,不可伤害她……” 手下人得令,带着人追了出去。 却原来,今天安琴之所以能逃出去,也是耶律浚的一个计谋。 第49章 这个女人很值钱 早在青光偷偷闯入太子府的那一刻,耶律浚就知道了。他就是想看看,安琴会不会真的和他逃出去。 安琴远远低估了耶律浚的能力。 三人一直跑到了很远的长街处才敢歇一口气。 青光和铁凉都还好,尽管铁凉负伤,倒也没多大反应。 可是苦了安琴这个娇生惯养的宠妾了,她抚住了胸口,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我真的跑不动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青光不容安琴休息,“主子,我们必须夜里出城,要不再耽搁,会全城戒严,到时候可就难了。” 青光说话的时候,铁凉已经蹲到了安琴身前,“主子,我背您。” 青光一愣。 安琴想都没想就爬上了铁凉的后背。铁凉勾住安琴的双腿,将她稳稳的托了起来。 青光气在心里,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沉下脸色走在前面。 他们三个连夜出城。[.超多好看小说] 因为太子的人跟的实在太远,他们三个都没有察觉。 第二日早上,耶律浚入宫。 回禀辽道宗说道,“父皇,儿臣已经派人跟上了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到虎符了。” 道宗倒是提不起心情,沉着脸,“那个东西不是最重要的。即便拿了虎符,那三万人也未必肯听你的。”道宗看得很明白。 耶律浚神色僵住,“那么父皇以为……” “那个女人!很重要!”在道宗眼里,现在安琴非常值钱! 见耶律浚不说话,道宗倒是笑笑,“我儿不是一直喜欢那个小丫头么?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收了精兵良将,又收了美人在怀?” 耶律浚默默的立在那里,许久之后,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城郊。 青光找来了马,而安琴和铁凉则在客栈房间内。 安琴亲手为铁凉上药,“你别动,我帮你。”铁凉身上什么伤都有,最严重的就是背上的刀伤。 安琴很自责,“昨夜我还让你背我,弄到你的伤口了吧,你这个人怎么也不说一声?” 铁凉不语,专注的感受着安琴细滑的手在他身上抚摸。 安琴不自觉的把铁凉看光了,暗叹一句,这些练武之人的身材都不是一般的好。身子都很结实,凹凸有致,很迷人。 这时,青光闯了进来,很不时候的打断了安琴的旖旎之思。安琴一惊,手上的药跌落了。 青光见安琴这样,还以为两人出了什么事,眸中顿时闪过一道厉色,瞪住了铁凉。论辈分,铁凉都还要叫青光一声大哥! 不过都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也没工夫细论这些了。 青光敛了敛眸色,对安琴说道,“这些事,奴才们自己会做。怎么能主子亲自动手?” 铁凉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结过了安琴手上的绷带,正要给自己身上的伤缠上。安琴叫道,“你的伤在背后,还是我帮你。” 铁凉唇上溢笑,青光依旧拦住安琴,说道,“还是青光帮他吧!” 说着,不由安琴同意,青光便拉过绷带,狠狠的缠上了铁凉的身子。铁凉吃痛,闷哼一声,却也不叫停。 安琴皱了眉。 “你们两个干什么?争风吃醋啊?” 安琴的一道冷音让两人顿觉尴尬。青光继续手上的动作,将铁凉的伤口死死缠住。 安琴撅了撅嘴,转身坐到桌子旁边,“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那两个人听话的走到安琴身前。 “今后的路还不知道该怎么走。就算那三万人真的肯忠心于我,我也不一定能够信得过他们。而你们两个,将是我最后的依靠。”安琴专注的看着这两个傲世铁将。 两人没有一丝犹豫,齐齐跪在地上。 安琴淡笑敛眸,“听外面的人说,上京里面已经乱了,好像在抓人。他们搜过城内,马上就会追来。我们赶紧走!一应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这次是青光沉声回道,“都准备妥当。马车就在外面。” 安琴点了点头,他们三人早已换过干净的民服,只是他们身上始终都有一丝让人侧眸的气质。 为了不抛头露面,他们找来了一个车夫,命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往陪都。 安琴随便扯下头上戴的一个东西就够这些钱的了。她是赵王的妃,又是太子心头最爱,穿的用的,有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坐上了马车,安琴的心才微微安下了几分。 她撩开车帘向后看去,只见上京里的一切都在快速的向后退去。 她不由得想到,来的时候,也是在马车里,她正和耶律乙辛缠绵悱恻,你侬我侬。为什么这一次回去,就只剩下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第50章 开启女帝模式 陪都。(.无弹窗广告) 这里是赵王耶律乙辛的封地。城内百姓富庶,民风开化,倒比上京都还要繁华。 安琴一路奔波,此刻早已累得昏睡过去。 青光立在车前,朝着城门守军亮出了自己的牌子。 守军一看是青光,赶忙大开城门,迎车架入门。而他们不知道,这一次回来的,只有安琴一个人。 安琴这一天睡得很熟,青光和铁凉自去处理一些事情,谁也没有来打扰安琴。 梦中画面越来越清晰,是他的模样。 安琴见他背对着自己,便出声叫道,“耶律乙辛,是你……” 他只是微微侧眸,“我叫卓翎。” “卓翎……”安琴的脑子轰的一声响。 还没待安琴反应过来,他扭头便走,安琴紧紧的追上去,谁想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安琴落下很多。她心里急得不行,正在这时,她的身子猛地一沉,像是掉进了一个漩涡里面一样。 “主子……” 是青光的声音。 安琴满额冷汗,惊魂未定的坐起身来。她单手撑着床板,一手抚上自己的眉心,“什么时辰了?” “晚膳都过了。”青光在床边半跪,有些疼惜的看着安琴憔悴脸庞。 安琴抬眸看了看青光,气息不定的倒在了他的肩上。 青光愣住,下意识的动了动自己身子,安琴用手按住他,“别动,就让我靠一会儿吧。” 青光心疼如刀割,见她这样受苦,他怎么好受的起来?轻轻抚上安琴柔发,“主子,已经安排下去了,三日后,便是发丧之日。为王爷建衣冠冢。” 低沉嗓音让安琴感受到了无尽的安慰。 只是,他不是耶律乙辛。没有人能够替代耶律乙辛的位置! 安琴心凉下半分,离开青光的肩膀。 “谢谢你,也谢谢铁凉。如果没有你们两个,我撑不到今日。”安琴专注的看入青光眼睛。 “主子,别说这话。”青光喉咙顿涩。 安琴抬手抚上青光的脸,淡唇抹笑,“我问你,你是不是爱我?” 青光真是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做梦也梦不到这一幕。纵然他已经爱上安琴多年。 “我爱……”许久之后,他才说出这么两个字。 安琴绽笑,半跪在床边,单手勾起青光下颚,俯下头,攫住青光两片薄唇。青光浑身都僵住了,不过他反应够快,抬手抚上安琴颈窝,与她唇舌交缠。 安琴微微张开口,准许他的舌席卷而入。 他的吻生涩而狂乱,很快的撩拨起安琴一震悸动。青光缓缓站起身来,托住安琴的后心,他吻遍安琴唇上每一存地方。 安琴只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来气了,她用手抵住青光的胸口,“停下来……” 在这个时候喊停,虽然折磨人,却也并非无可挽回。 青光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安琴敛去眸中动情的迷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爱我,愿意守我一生么?” “我愿意。”尽管得到的不多,可已是恩赐。青光退到一边。 安琴怔怔的点了下头,“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不许背叛我。若有辜负,天打雷劈!” 这是一个承诺,安琴需要这样的承诺。原谅她以情作饵,现在,她别无选择。青光在军中地位很高,需要他的帮助,安琴才可以顺利接管陪都大军。在没有得到最肯定的答案时候,安琴怎么能轻举妄动? 青光心里明白,跪在安琴床边,“主子,青光忠于您。绝无二心。若有背叛,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安琴心底震撼,面上却是无动,抬了抬手,让他起身。 这一夜,青光留在了安琴房内。 只是在她床边守着。安琴把自己的脆弱毫无掩饰的放在他眼前。 第二日一早,安琴召来军中几位最有分量的人进入将军府。 铁凉和青光一左一右站在安琴身后。 安琴一袭血红长裙坐在上首位置,那是曾经耶律乙辛的位置。如今,她在坐! 下面分列着军中几位统领,一个个手臂上都系着白绸。 面如尘土,眼若深潭。 所有人都阴沉着。 安琴故意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因为这是耶律乙辛最喜欢看她穿的衣裳。他曾说过,红得像血,张扬跋扈,无人能及。他喜欢他的女人这样穿!也只有安琴,能穿。 “今日叫各位来,一为商定王爷下葬之事。二为重整军风,等待为王爷复仇!”安琴冷颜而道,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青光唇上微颤,不知他心内所想。 下面的几个人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人站了出来,抱拳而道,“王妃,属下敢问,王爷到底是被何人害死?” 即便是要报仇,也要有个目标! 当日王爷进入上京,风风光光受封,如今,就连尸骨都没有留下!他们手下人心底里的怒火早就快要烧出来了!听到王妃说要为王爷复仇,一个个都磨刀擦剑,蓄势待发。 没有人对王妃接管军权有异议! 这也托赖青光和铁凉两人的协助,但最让安琴庆幸的是,耶律乙辛曾经做过安排。他几乎把他挣来的一切都献给了安琴! 安琴唇角冷冷上扬,“辽帝,耶律洪基!” 这几个字如炸雷一般在众人心底炸了开来。不过也只是瞬息的惊讶。这些年来王爷的势力越来越大,早已盖过了当朝皇帝,皇帝痛下杀手,也是十分合理的。 王爷的仇人,也就是大家的仇人! 不管那人是谁,害死了王爷,他们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但凭王妃吩咐!”众人抱拳跪地,以表决心。 安琴满意的看着底下的人。 铁凉调来上京的眼线,得到消息,辽道宗那日确实是对王爷下手了!那把大火就是道宗派人点得!为的就是除掉耶律乙辛! 安琴不禁暗叹,好一个天子,果真是眼疾手快,把时机抓的真准! 安琴此刻无比寂寞,只有复仇,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她心内的空缺。 不过这事儿急不来,对手是当朝天子,怎么可以轻举妄动?仍需要精心布置一番!因为安琴要做的事,简直是颠覆整个天下。 第51章 你让他接客了? 回到陪都后,安琴卸下防备,顿觉身子很不舒服。召来了大夫请脉。 那老人刚刚把手指搭上安琴的手腕,便皱了眉头,表情凝重。 许久之后,安琴收回自己的手臂,挑眉冷问,“怎么了?” 老人微微颔首,“王妃……近来……可曾小产?” “小产?”安琴还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又重复问了一遍。 “是。”老者很确定,安琴一定是经过了小产,脉细才会这样。 这个大夫医术很高,在将军府伺候多年了。安琴很相信他的诊断。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有孕的事情。 听了这话,安琴陷入沉思。 脑中一道闪电打过,难道是那天!耶律浚用强的那一天? 一定是! 安琴怒极,挥手打翻了身边的瓷盅。 奴才们吓了一跳。现在安琴就是这陪都的王,而安琴的脾气,他们都是见过的!怎么能不被吓傻了? 正在这时,铁凉和青光一齐走了上来,正巧撞上这一幕。 “都下去!”见到他们二人,安琴敛了敛脾气,挥手吩咐。 众人退下。 青光纳闷,不知道安琴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而铁凉已经走至安琴身侧,俯下身在安琴耳边说道,“太子派来跟踪我们的人已经全部解决掉了。” 安琴轻轻答应了声儿,“上京那方面就没什么大事么?” “听说太子一直没上朝。而皇帝,这两天没动静,可是上京守卫加强了,是由太子统领的禁军负责守卫的。”这次,是青光回答的安琴。 安琴莫名的笑了下,笑里几多苦涩和哀冷。 铁凉递上了婢女们重新端上的热茶,安琴接了过来,轻轻抿了口茶,“今天天气不错,出门走走,你们两个下去准备,跟我一起去!” 青光和铁凉心头都是一喜,现在能跟在安琴身边的只有他们两个,虽然是下人,却也是十分的亲近之人。为了这种感觉,死也值当。 他们俩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安琴便换上一袭玫瑰色短裙,从仪门处走了出来。 青光和铁凉立在两侧,待安琴上车后,他们俩也跟着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主子,要去哪儿?”铁凉先说话。 安琴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这两个人。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真的算是一等一的男人了。各个眉目如刻,冷傲孤绝,身材又特别的好,看着都让女人把持不住。可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有过了耶律乙辛,看过了他的绝世姿容,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再闯进安琴的心里了。 “听说挽花楼里的赵唯一又谱了新曲,我们去听听。”安琴收回自己那些胡思乱想,目光落在窗外。 青光下意识的啊了一声,挽花楼可是青楼啊。那里,就是安琴被耶律乙辛带回去之前呆的地方。 赵唯一,是挽花楼里台柱子。 不过,他是个男的。 却美若女子,身材妩媚,眉眼勾人。擅长弹一手琵琶。这几年,他名扬四海,给挽花楼里带进了多少生意。 那一年,安琴沦落青楼,就与这个赵唯一相识。 赵唯一比安琴小一岁,今年才十四岁,挽花楼的老板柳香就是要让他在这年出台,攒上一年两年的名气,再把他卖了! 安琴曾经想救赵唯一出去,耶律乙辛只是胡乱吃醋,不许她踏入挽花楼一步。 今日,总算能有机会见见那个纯净如水才情四溢的少年了。 安琴走下马车,抬眸看了看挽花楼奢华金灿的大门。唇上染上淡淡冷笑,若有还无。 白日的挽花楼没有生意,大门紧闭。 安琴使了个眼色,铁凉掀袍走上前去,一脚扬开大门。随即,铁凉侧身,让安琴稳步而入。 听说有人硬闯挽花楼,柳香这个不男不女的老鸨扭着腰气呼呼的走下了楼梯,一边还尖声叫道,“怎么着?这天下间还有敢擅闯我挽花楼的?不知道我后台是谁么?” 铁凉拉开凳子,让安琴坐下。 青光护在安琴身边,他挪了挪身子,柳香才看清安琴的面容!虽然已经过了三年了,可是安琴的容貌一直留在柳香的记忆中。安琴是绝世美人,一如当初冷颜孤绝。而近来,她又成了赵王妃,陪都之主,这更是让柳香难以忘记这个让他赚了万两黄金的女孩。 安琴双手叠在膝上,翘着腿,妩媚一笑,声音朗朗,“你的后台是谁啊?说来我听听。” 柳香震惊过后,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艳笑,扭腰走至安琴身旁,待要再靠近,已经被青光伸手拦下。 “看王妃您说的。我们这场子,还不是王爷护了这么多年,要没有王爷,哪有我们的饭吃?”柳香察言观色,假笑着说道。 安琴不动声色,只是轻蔑的一笑。 “王爷的事,咱们都听说了。明日发丧,咱们一定披麻戴孝,但愿王爷一路好走。就算咱们的一片孝心了。”柳香收起笑容,悲怆冷音。 这话倒是说得讨巧,安琴却不为所动,她太清楚这个柳香的为人了,见钱眼开,只是把耶律乙辛当做财主,又惧又怕,没有一点真心。 自安琴回到陪都后,就发布告示,公布了耶律乙辛的死讯。 明日,就是下葬之日。 柳香关心的是这陪都以后谁做主。不过现在看来,一切不需言明了。安琴已经完全接管了耶律乙辛的一切,坐镇陪都,所有人都对她服服帖帖的。 柳香心里暗暗赞叹,这个十五岁的毛丫头倒还真行。 “别跟我这儿放屁,赵唯一呢?让他来见我!”安琴凤眸生威,冷道。 安琴承袭了辽国女子豪放性情,谈吐之间,干脆利落,最讨厌拖泥带水的。这样虚伪的一来一回,安琴最是不屑。 柳香为难的低下了头,挑了挑淡眉,“昨儿,有个客人玩的有点……唯一,现在还没起来呢。” 安琴瞬间变了脸色,猛地起身,“你让他接客了!” 柳香知道安琴和赵唯一关系好,原来是因为耶律乙辛的关系,安琴救不得赵唯一,现在,整个陪都都是安琴的,她还有什么做不了的? 第52章 青楼里救下了他 柳香心里打鼓,若是让安琴知道赵唯一被那个裘员外搞成了那样,她还不得把整个挽花楼拆了? 正当柳香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安琴已经走上来,一把抓住柳香的衣襟,怒道,“他在哪?” “这……”柳香还是不打算说。(.无弹窗广告) 安琴气的放开手,微微侧眸,唤道,“青光,带人把这个挽花楼给我拆了!” 青光立即颔首,“是。” 柳香连忙告饶,“别介,别介,我带您去看他就是了……” 柳香瘪了瘪嘴,走在前面,安琴负手,阴沉着脸跟在柳香身后。 推开楼上转角处的一扇门,柳香避开,让安琴进去。 安琴向内探着,只见帷幔遮掩后床榻上隐隐约约的有个人影。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安琴心里莫名惊痛,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掀开帷幔。就见赵唯一面无血色的倒在床上,他肤色本就白皙,现在更是没有一丁点颜色,惨白惨白的,像是透明了一般。 安琴颤抖的抚上他的手,好冷,没有温度。 “青光……”安琴退了一步,示意青光查探一下,赵唯一是不是还活着……安琴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青光上前,伸出两指放在赵唯一鼻下,细细感受。 他的气息确实很微弱。 安琴拉住青光的手臂,“怎么样?” “主子,别担心。人没事。”青光沉声安慰了下安琴。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道躯体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安琴回头看去,就见铁凉单脚踩在柳香的背上,柳香趴在地上不断挣扎。 原来是柳香见状脚底抹油正想跑,被铁凉一把拽了过来,摔在地上。 安琴跟着冲过去,一脚踢在柳香的脸上,破口大骂,“王八蛋!赵唯一他到底怎么了!” 柳香的鼻子被安琴一脚踢出了血。他疼得直叫唤,“毁容了,毁容了啊……” 安琴被气得浑身发颤,又补上一脚,这一脚更加狠辣。差点就把柳香那鼻子踢掉了。柳香只好急忙开口,“好了,好了,我说。昨儿让他接了一个客,那客人喝多了,就拿他出气,破了身,客人玩得过火,他被折磨得受不住了,就昏倒了。” 安琴听得紧咬着下牙,低下身子,抓住柳香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的向着地面撞去,柳香被这么一撞,直接晕了。柳香柔顺长发都被安琴扯下来一大把。安琴愤愤地将他放开。 青光掀开了赵唯一身上的被子,他这个大男人也不禁一惊,赵唯一身下全是暗红色已经干了的鲜血。看来昨夜,这个如此美丽的少年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赵唯一的伤势耽误不得,青光怕他撑不过去,一把将他瘦弱的身子抗在肩上。 安琴跟在青光身后,正要离开,铁凉在安琴旁边问道,“主子,这个人怎么办?” “把他带进府里,关起来。另外,带人把整个挽花楼给我关了!”安琴当机立断,作风凌厉,不亚于当年的耶律乙辛。 铁凉颔首,“是。” 青光带着赵唯一,和安琴一起先行回到了府中。而铁凉则留下来处理剩下的事情。挽花楼里人数众多,只有出动铁凉手下人马才将他们全部关在楼里,等待安琴接下来的吩咐。 府内,安琴坐在床边,焦急的等待大夫说话。 赵唯一的身子已经被婢女清洗干净,这样娇嫩的人一碰都会碎似的。 大夫说,赵唯一被人强行破身,虽然没有性命之虞,可是需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 安琴靠在床头,拉着赵唯一的手,疼惜的直摇头。假如她早去一天的话,赵唯一便不会被人这样糟蹋。安琴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赵唯一昏昏沉沉的一直醒不过来。 安琴整天坐在床边,也没有吃东西。 青光上来劝慰道,“主子,现在他也用过药了。张大夫的医术,您还信不过么?您也该吃点东西了……” 安琴收回放在赵唯一身上的目光,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脚下一麻,差点摔倒,青光向前冲了一步,正好抱住安琴的身子。 安琴凤眸冷寒,青光只好暗暗松手,只是扶住安琴。 青光心中苦涩,正要挤出一丝微笑,却看到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青光下意识的放开安琴直接冲了出去,追着那道人影飞身而出,那人速度很快,青光也不是吃素的,一直追出了内院。 安琴见状,赶忙跑出去大叫,“铁凉。铁凉。” 铁凉早已听见了这里的动静,派人前去协助青光围捕,而他则留下来守住安琴,未免中了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毕竟,铁凉眼中,只有安琴一个人。 安琴向着外面不安的张望,铁凉在安琴身后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主子,别担心。这些人虽然不是黑衣精卫,却也都是好手,还有青光追着,一定能把人抓到的。” 安琴点了点头,“现在是多事之秋,府内防卫却不如从前了。” 安琴的担心是对的。 铁凉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都怪奴才无能。” 安琴冷道,“给你半月时间,从军中挑出一百的好手,把他们训练成曾经的黑衣精卫!” 铁凉眸中闪过亮光,“是,奴才明白!” 这一夜,很不太平。 安琴坐在正堂等待手下们回报,可是青光迟迟未归。手下人回来后,说在林子里把人跟丢了,现在只有青光一人在追着。 安琴心里很不安,她总觉得要出大事。 “来人,再派人去找。就算追不上人,也要把青光给我找回来。”安琴右手一拍桌案,果决吩咐。 安琴此话一出,自有人出门去办。 铁凉立在安琴身边,冷颜有些发颤。眸上荡出一抹苦笑。他不禁想到那一日在地牢里,安琴吻上他的唇,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柔唇的滋味。那么美好,那么温暖。 可是回来之后,安琴就好像那天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她待铁凉,都还不如对青光那样用心。 她现在分明是在担心青光的安危,这样独一无二的担心,让铁凉心底顿时翻滚着嫉妒之思。 第53章 放纵 安琴彻夜未眠,可是青光依旧没有回来。[] 天亮了,日光熹微,将世间万物拢在薄薄的雾气之中。铁凉陪着她一夜,一直专注的看着她,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铁凉苦笑,她眼中从没有过自己。那次,只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不行,我要自己去找青光!”安琴实在等不下去,站起身来就要出门。 铁凉只好拦住她,“主子,现在情形不明,您不要出去。” 安琴被他猛地一拉,身子被他拽了回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是手下人回来了。安琴急忙追问,“怎么样?找到青光了没有?” 这些人脸色都不好看,低着头,没有回答。 安琴大怒,“哑巴了么?还不说话!” 铁凉也意识到了不好,直觉告诉他一定出事了。他走了出去,看见石阶下,手下人抬着草席,草席里面裹着具尸体。手下人将草席放下,缓缓打开后,铁凉心底一惊……一时也愣在了那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琴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人跑了出去。 铁凉怕她受刺激,赶忙回身挡住了安琴,双手抓住安琴的手臂,颤声而道,“主子,别看……” 安琴大怒,使劲推开铁凉,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草席上的青光。 他面色铁青,喉咙处血肉模糊,像是被人一爪挠得皮开肉绽,鲜血已经流干了,连皮肤都陷了进去,死相恐怖,浑身泛着尸臭。 安琴腿下一软,铁凉顺势抱住了安琴的身体,“将尸体收了!今日王爷入葬,全城戒严,一切按计划来,不得有误!”简短吩咐,干脆利落。 铁凉抱着安琴回到她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安琴睁着眼,却说不出话来了。 她再坚强,也都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 花样的年纪,却已经经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老天到底为什么要对她这样残酷。 铁凉舍不下安琴,抱住了她的身子,她半坐在床上,靠在铁凉的怀里。眼睛酸痛,却哭不出来。 “没了青光,还有我。”铁凉低哑嗓音磁性深沉。 当耶律乙辛还在世的时候,他们都还是黑衣精卫。青光就压着铁凉,只要有青光在,就不会有铁凉的出头之日。 铁凉和青光的武功不相上下,为人处事也都同样沉着,可铁凉就一直是第二!他从来都不甘心。见青光和安琴私下走得那么近,安琴又为他多次顶撞耶律乙辛,又有谁看到了铁凉心中不平的愤怒。 安琴此刻心里真的是脆弱到不行,她紧紧勾住铁凉的脖子,“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已经挺不住了。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会因我而死……” 怀中佳人哭得惹人怜爱,铁凉心里犹如刀切一般在疼。 安琴的身体叫嚣着,她心内的空虚需要被填补,她压倒了铁凉,开始扯开铁凉身上的衣服。 铁凉发怔,他心里砰砰的跳着。 安琴的眼泪还在流,她胡乱的想要扯开铁凉的衣服,却越弄越乱,根本弄不开。铁凉趁此时刻握住了他的手,躺在安琴身下,他紧张的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安琴受了很大的刺激,她疯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只知道她需要男人,需要男人的抚摸亲吻。 “给我!我要!”像是孩子一般任性的叫道。 铁凉也像下定了决心一般,他猛的翻身,将安琴压住。俯下头,自此刻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他吻住安琴的颈窝,舌尖在挑|逗,留下一串湿润的吻痕。 安琴轻吟出声,就是这种感觉,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才能得到片刻的欢愉,忘记她曾经过的苦难,享受他的抚慰。 安琴只闭上眼睛,把身上的男人当成耶律乙辛,感受着他粗糙大手的抚摸。 不知不觉中,安琴的衣服已经被甩出了帐外。 她光着身子,任由铁凉放肆而为。他脱下上衣,双手握住安琴娇嫩圆润的双峰,埋首其间,细细啄吻。时而轻咬,激起安琴心中一片涟漪。她的身子弓了起来,身下泛滥了情|欲。 铁凉也受不住了,面对这样一个尤|物,又是他此生最珍爱的女人,他怎么还能把持得住?他恨不能马上穿透那一层的阻拦,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铁凉双手扶住了安琴的腰,将她的臀|部抬了起来,铁凉身子猛地一挺,刺透进内。安琴双手紧紧扣住铁凉的手背,她仰着头,眼泪顺着脸庞打落,冰冷的感觉在她滚热的肌肤上滑过,似乎唤醒了一点她的理智。 安琴很难相信自己现在做的什么…… 可是那阵阵欢愉让她又迷失了,根本不想醒过来。铁凉真的很棒,占满了她全部的空虚。每一次冲撞都让她颤抖不已。 铁凉不满足,他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渴望,他托住安琴的身子,让她坐了起来,而他自己则微微向后靠了下,就这样,猛地回刺,更深入进内,花心的甜蜜让他疯狂了。 安琴为了稳住自己的身子,只好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接受他的撞击。 铁凉腾出一只手拉过安琴,他吻住安琴的唇,肆虐着她。 这也许是唯一一次,所以铁凉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安琴,就是不肯鸣金收兵,换了多少花样,折磨的安琴连连告饶,她趴在床上,而铁凉趴在她身上,自后面而入。 铁凉握住安琴的下颚,“要么……要么……” 安琴回过手臂,拉着铁凉的头发,“要,我要,快给我……” 时光就在这样的交缠下从指缝间流过,如沙粒一般漏掉。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了。 青光死了,安琴的心又跟着死了一次。 她只想这样放纵,让自己就此迷失了吧。不知道怎么了,安琴脑中顿时闪过很多画面,画面中,她也是这样,放纵的渴求着。她看到脑海中的自己,大叫着长亭这一个名字。 时光悠悠,前世的记忆已经不知不觉的钻进了安琴的脑海里。 迟早有一天,她会回忆起来的、 这一日,也是耶律乙辛入葬的大日子。全城都换上白色,像是下了一场大雪,看不到别的颜色。 第54章 入葬王陵 欢爱过后,安琴躺倒在床上,香汗淋漓。 她气息不定,但是眼中已复清明,不似刚才的迷乱动情。撑住床沿坐起身来,拉过自己的衣服,顺手把铁凉的衣服扯了过来扔到了他身上。 “你先出去,别让人看见。”冷曼声调,似乎刚刚的抵死缠绵都是铁凉的幻觉。 铁凉怔然愣住,他伸出手,抚上安琴细滑双肩,轻声唤道,“安琴……” 安琴冷颜回眸,锐光斜刺,“你叫我什么?” 铁凉心内惊痛万分,口上只好立马该说,“主子……” “出去!”安琴匆忙系上自己的衣扣,光着脚下地,转身走入屏风后面,不见人影了。 铁凉浑身发软,床上都还有着证明他们刚刚所做之事的印记,他很想知道安琴是怎么做到将这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一般! 送葬这等大事,安琴这个王妃怎么能不出席? 她换过干净衣服,匆匆整理后就策马追了上去。骏马身体黝黑,毛色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安琴一袭鲜红色长裙,半伏在马背上,狂奔一路,风驰电掣。 雪白的城,只有她,红的像血。 他们抬着沉重的棺椁,为耶律乙辛风光大葬。安琴追到王陵处,正好赶上入葬的最后一刻。(.无弹窗广告)安琴明知道那里面没有耶律乙辛的骸骨,可是她还是如此不舍,那里面,葬下了她的玉簪还有耶律乙辛的金质盔甲。 全做了相伴终生之意。 王陵是自耶律乙辛掌权后所建,还未完建成,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安琴长裙拖地,走至棺椁处,以手抚摸,沉沉闭眼。 过了许久之后,她才吩咐,“入葬!” 冷音一出,手下人们抬着棺椁进入地宫。 整个仪式就在一片沉寂中度过,军中为耶律乙辛擂起战鼓送行,就像当年他出征时候一样。 安琴立在石碑前牵起一抹淡笑,不知何意。 石碑上空无一字。 因为安琴不知道怎么为耶律乙辛撰文,他是权臣,嚣张跋扈,甚至不把当朝天子放在眼里。他也是英雄,为了大辽征战无数,战无不胜,是让他国闻风丧胆的名将。他到底更喜欢哪种称呼? 安琴不知道。 由他去吧,就这样空着,让别人评说去吧。 安琴会为他守住这陪都天下,守住他曾说的,一世尊荣。 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 全军森严戒备,闲杂人等是进不来的。(.无弹窗广告)是谁呢?安琴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来人一袭白衫,策马而来,手上还举着一道明黄的圣旨。 “赵王妃接旨!” 来的是上京禁军。 安琴轻蔑回眸,微微颔首,并不下跪。 来人只是一惊,感叹赵王妃的倨傲。不过皇上说了,不强求赵王妃,所以,对于安琴的无礼,来人也没有过多追究。 圣旨已下,册封安琴为陪都城主,加追封耶律乙辛为护国大将军。 不过虚名,死了的人不会知道,活着的人也不在乎。 安琴冷冷发笑,这个辽道宗还是很有头脑的,其实,哪还用他册封?安琴不早已是陪都之主了么?他多此一举,无非是想要告诉安琴,也告诉天下,这个江山还是他耶律洪基的! 不过这种小把戏,安琴并不稀罕陪他玩。 安琴冷冷的扫了一眼那道圣旨,漫不经心的单手接了过来。 入葬之后,安琴退去众人,一个人立在荒凉的王陵中。 她鲜红色的身影孤冷的立在那里。 抚上冰凉石碑。 “耶律乙辛,直到刚刚,我都不信你真的死了。可是事实都摆在我眼前。你要我怎么办?我觉得我好孤独,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坚强。我不想做什么城主,也不想像你那样手握朝纲。我只想做你的小妾,想胡闹就胡闹,反正天塌了,有你撑着,砸不到我。”安琴对着王陵喃喃自语。 得不到回应的她,只是冷笑,“你能不能回来?” 依旧没有回答。 风吹大地,卷起微微黄尘。 不远处,一个青色人影静静的负手而立。他挑眉勾唇而笑,心里只是叹,好个丫头,不管再过了几世,她都有着女帝的风范。 此人,正是卓翎,这一生,他是耶律乙辛。 卓翎真的很感谢耶律洪基的那一把大火。让他死了一次,误打误撞,他的灵魂被唤醒,一切都回到了卓翎的模样! 他还是那个长生不死,无所不能的闻人翎! 也还是让安琴爱的死去活来的摄政王卓翎。更是这一世,权倾朝野的耶律乙辛! 卓翎很想现在就出现,抱紧那个小女人,享尽这一生荣华安乐。 可是他的脚步终究没有迈出去。 还不是时候,他要除掉所有妄图阻拦他们在一起的人! 昨夜,青光追了出去。追的人,就是卓翎!卓翎下手送了青光一程。谁让他妄图觊觎安琴的!小小侍卫,也敢抢他的女人?让他这么轻易的死去,都是恩赐了! 想着,卓翎眸光闪过阴狠戾气,转身离去。 他要去找耶律浚!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耶律浚就是闻人玉! 开始的时候,卓翎想不明白,为什么闻人玉会和他们一起穿到这一个时空。后来,卓翎想明白了,是萧家的后人背叛了他!是萧家二庄主帮着闻人玉穿来的。目的当然就只有一个,带回安琴! 卓翎不会让人把安琴带走的! 他要在这一世,和安琴相守一生。怎么能让别人再次插足? 铁凉看懂了安琴,她不过是把他当成填补自己空虚的玩具。尽管如此,铁凉不在乎,还是很想跟在她身后,拼尽自己的一切去保护她,拥护她。 铁凉按照安琴的吩咐,在军中择选好手,秘密训练,希望重新组建当日的黑衣精卫。 安琴回府的时候,铁凉避之不见。安琴心知肚明,也没有强求他。 铁凉吩咐下人将青光好好安葬。 安琴想着,要和铁凉好好问问,江湖上,到底有什么人能把青光害成这样。青光是好手,能打得过他的,屈指可数。 安琴虽然并不怎么会武功,可是也看得出来,青光是在毫无反击的情况下被人毙命的。 第55章 青楼里的少年 “主子,那个小公子醒了。[.超多好看小说]”女婢上来回报安琴。 安琴心里一动,只好先放下青光的事儿,向着赵唯一的卧室走去。 一进门,便看见赵唯一那俊秀的容颜。 在安琴心中,称得上俊秀的男人,只有耶律浚。赵唯一还太年弱了,只是一个异常可爱美丽的少年。也只有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才会对他这样纯净的人下手。安琴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很想保护他。 安琴早就忘记了,其实他们两个同岁,赵唯一只小安琴几个月。 见到安琴,赵唯一就像在冰冷的河水里抓到了浮木,他差点从床上摔下去。安琴赶上了两步,扶住她,“小心。” 清冷漫音,如琴弦拨动般动听。 “姐!”赵唯一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安琴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安琴的样貌。想起他们共同患难的日子。那些日子里,他们吃不上喝不上,安琴会把好容易得来的馒头让给他吃。 那些日子,虽然苦,可是赵唯一心里真的很幸福。他第一次被人这样照顾疼爱着。他想着,如果有一天,他也要变强,带着姐离开那个肮脏的地方。 可是,他的梦想终究没有实现。 当今权臣耶律乙辛花了万两黄金,将安琴买走。她成了将军府里的宠妾。 听说耶律乙辛很宠爱她。为了她,遣散一众美姬。听说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听说,耶律乙辛受封赵王,她成了赵王妃。又听说,耶律乙辛葬身山火,她坐镇陪都,手握大权。 只要是关于安琴的消息,赵唯一都会留心去听。 挽花楼龙蛇混杂,什么消息都藏不住,他知道了很多事情。心灰意冷的想到,安琴已经忘记了自己了。 那一夜,老板柳香受了裘员外的钱,把他的初|夜卖给了那个恶心粗鲁的男人。他被那个人狠狠的刺透身体,用了各种手段,折磨了他一夜,他咬舌,被那人看穿,用布条绑住,连死都不让他死。 就这样…… 他昏迷了过去。梦里,好像看到了安琴,好像看到她着急的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没想到,那不是梦。 安琴真的来救他了! 赵唯一靠在软垫上,痴痴的望着安琴。一言不发,脑子里把所有画面重新飞快的闪过一遍。 “唯一,对不起,我来晚了一步……”安琴坐在他身边,伸手抚上他细白容颜。[.超多好看小说]眼袋疼惜。像是看着一块绝世美玉,美玉上,那一道裂痕,触目惊心。 赵唯一想说话,可是舌头疼得很,钻心的疼。他用了很大力气才叫出了声,“姐……” 这一声姐,他原以为这辈子再没有机会叫出来了。 “以后,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我保护你。”安琴牵起一丝淡笑。却并不温暖。 安琴已经习惯了耶律乙辛那风格的冷漠和坏笑,她做不回曾经的萱儿了,不会再有温度。即便是对着赵唯一。她的冷漠,如今,已经变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赵唯一自来敏感,他眸中有着疼痛之色,“姐……你嫌弃……嫌弃我了?” 安琴轻轻摇头,“别胡说。我是你姐,怎么会嫌弃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就和下人们说。姐最近事特别多,可能不能经常来看你。不过,你放心,以后你和姐一起住,就这样,我们永远在一起!” 安琴说了这么多,赵唯一却只听见了最后一句,“我们永远在一起……” “好,都听姐的。”赵唯一毕竟还是孩子,十多岁的年纪,很快便欢快的答道。 安琴不忍再看赵唯一。 因为她知道,有些耻辱,是用一生的时间都洗不干净的。安琴淡笑起身,正要离去。 赵唯一轻轻拉住安琴的手,勾住了她的小指,“姐,我在……”每说一个字,他就疼得出一身冷汗。可他还是要说,“姐,我在这儿等你。” 安琴并未听出这话里的重量。她轻轻笑了下,“好好休息。” 说完,便不做迟疑的转身而去。 看着安琴血红色长裙,赵唯一怔怔出神。 这些年,安琴变了,变得更加美艳动人。可是她更加冷了,浑身像裹了一层冰霜,让人不敢靠近。赵唯一仿佛觉得,他即便是倾尽这一生的运气,也无法和安琴跨域了那一道距离。 她是王。 是陪都的城主。 陪都是大辽最富饶的地方,又拥有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安琴现如今可真的像是当年的耶律乙辛一般,权倾天下。 铁凉亲自带人收殓了青光的尸体,安琴吩咐了,一定要找到杀害青光的凶手。铁凉只好自己动手处理这些事情,他顺着那日青光追凶的痕迹一路找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青光一人的足迹。 荒林之中人迹罕至,青光一路追了进去,只有一排脚印。 铁凉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青光追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却从未见过可以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脚不沾地。 突然,铁凉脖子后面吹过一道冷风。 他下意识的回头,正好撞上了一张人脸。 铁凉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形。 他吓傻了,睁大了眼睛,“王……王爷?” 这怎么可能?是铁凉和安琴一起发现的耶律乙辛的尸体!证明了那就是王爷。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骨肉酥软。怎么现在完好的站在他的眼前? 铁凉不信神佛,不相信那是神怪作祟。大着胆子。“王爷,是……您?” “不是我,还能是谁?”卓翎阴冷开口。他的声音,在荒林里犹如冰霜,回音久久。 “这……这怎么可能?”铁凉上下看了看。 没错,这是耶律乙辛。他的阴冷的笑,阴冷的声音,全都没有变。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有这样冰寒入地狱般的气质。就是赵王,耶律乙辛。 卓翎上前一步,走至铁凉身侧,笑道。“王妃让你来捉杀害青光的凶手?” 虽是疑问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看来,耶律乙辛这些天一直都在关注着将军府内的动态。他对事情,了若指掌。 第56章 夜探小女人 “是……”铁凉这个堂堂硬汉也被眼前之景吓出了一身冷汗。 卓翎释然一笑,“青光……是本王亲手解决的。有问题么?” 铁凉已经猜到了。他颔首不语。 卓翎再度发问,“你知道青光为何而死么?” 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青光和王妃走得过近。铁凉紧咬着牙,低头不语,心内却明白得很。 卓翎冷然笑道,“现在王妃怎么样?” 听耶律乙辛的语气,铁凉想着,也许王爷现在并不知道他和安琴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要不,他也活不到此刻,一定也像青光那样惨死了。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实回答,“皇帝封王妃为城主。王妃……查封了挽花楼,救了伶人赵唯一。” 卓翎眸中微微一亮,他关心的不是这个。“本王想知道,王妃腹中胎儿可好?” 铁凉下意识的抬起眼睛,他愣住。从不曾听说王妃怀有身孕啊。 卓翎心中暗自觉出不对了,他追问,“怎么?王妃身子有恙?” 铁凉迟疑的微微低下头,“王妃不曾有过身孕啊……” 卓翎喝道,“你比本王还清楚么?” 不过卓翎转念一想,安琴以为他已经死了,就算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可能也不会和下人们说的。心中稍稍有所安慰。卓翎还是无法安心,他要亲自去看看安琴。 “你去安排,今晚调开守卫。给王妃用一碗安神茶,本王要去看看她!”卓翎吩咐。 铁凉心中纵有千般不愿,此时也只有答应。“是……” 当铁凉再次抬头的时候,卓翎已经不见踪影了。他来无影去无踪。这样诡异,这样恐怖。铁凉甚至觉得,此时的赵王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抹幽魂,飘荡在世间,随时索取人命。 铁凉心思沉沉的回到了将军府。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也希望今日夜晚能够进到将军府,见到安琴。 那个人,便是耶律浚。 耶律浚抛下朝政不理,只带着四五个贴身侍卫就跑来了陪都。 皇上册封安琴为城主不过是麻痹她,实际上暗中已有动作。虽然安琴坐拥陪都精兵,但是要抵挡皇帝的百万之师,还是势单力薄。况且,耶律浚不相信那三万人真的能像忠于耶律乙辛一样忠于安琴。那三万人的战斗力,早在耶律乙辛死的那一刻,削弱大半了。 他不能看着安琴为了那个人跳入火坑,他要带走安琴。 至少,他要救她于危难! 一间客栈里,手下人探听到了消息,上来回报耶律浚。 “殿下,将军府守卫森严,要进去,恐怕很难。”手下人其实是如实禀告。 却引起耶律浚的怒火,他低声斥道,“若是简单,本宫带你们来做什么?” 手下人全部欠身颔首,不敢再说话。 耶律浚敛了敛脾气,摆手,“行了。你们想办法,本宫一定要见到她!” 手下人怕事情败露,而危及到太子殿下的安危,劝谏道,“殿下,不如先由属下们查探查探,不要急于这一时,待到赵王妃出府时,殿下再找机会与王妃相见?” 这其实是眼前最稳妥的方式了。 耶律浚点了点头,接受了手下人的意见,“也只好这样了。” 这就是命,耶律浚得以逃脱一劫。 入了夜,铁凉吩咐女婢为安琴准备了安神茶,自己亲自端了上去。 进入房门,安琴正抱着肩膀呆立在窗边,透过轻纱,若有所思的望着夜色深沉。 “主子,请用茶。”铁凉低沉的嗓音响起。 安琴没有回眸,只是过了片刻后,冷音而道,“青光,葬在了那里?” 铁凉握着茶盅的手有些许的颤抖。“葬在城郊。黑衣精卫死后,都会葬在那里。” 那是一个乱坟岗,埋得,都是将军府里的人。放眼望去,全是青灰色的石碑,只刻着名字。这都算好的。能有墓碑的,全是将军府里的硬手。其余的人,死后会被火化,骨灰撒在荒林里,风一吹,什么都不剩下了。 即便剩下了又如何?即便立了墓碑又如何? 他们这些人,哪会有人前来祭奠? 铁凉口舌发燥,低头不语。 “你出去吧,我要歇了。”安琴冷冷叹气,转身而道。 撞上她冰冷的视线,铁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她冻僵了,手上还捧着那碗茶。 “主子……”铁凉不知如何再说。心里想着今晚耶律乙辛要来的事,他始终觉得非常恐怖,怕安琴有危险,正在迟疑要不要给安琴喝下那碗茶。 正当铁凉迟疑之时,安琴已经走到他身前,接过了他手中的茶杯,将茶水饮尽。 淡唇之上,水光晶莹。 铁凉微微颔首,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他很紧张。 安琴将茶杯放到一边,专注的看了一眼铁凉,眸中些许的温暖让铁凉浑身紧绷。 “铁凉,那日的事,是我任性胡为。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我们还是主仆,还是朋友。希望你谨遵你自己说过的话,对我忠心,不然……”安琴话不说完,让铁凉自己去想。 铁凉心头疼痛万分,脑海里只是不断闪过那日的画面,还有她的冷音,任性胡为,不要放在心上。 她可知,她的任性胡为,已经给他的心里捅上了一把刀。刀的利刃已经融在了血肉里,又痒又疼,有无法拔出来,他就这样,一呼吸,就疼一下。疼到了死。 铁凉收敛了自己多余的情绪,“奴才明白。奴才告退。”闷声如雷,下一刻,就要决堤。 他硬生生的把所有痛苦饮尽。 铁凉和青光还是不一样。青光的爱永远是深沉的,无欲无求。铁凉总想得到些什么,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渴求,他才更加痛苦。而青光呢,他什么都不要,反而得到了一些,他便把这些当做恩赐,深深珍藏。 安琴看着铁凉转身离去,她轻轻凝了眸,她只觉得好累,好想睡觉。她并未发觉茶里的不对,因为那药下的很轻,刚好让她沉睡,又不至于伤害她的身体。安琴扶着床沿坐下,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窗外暗影闪过,守在门外的铁凉心头一紧,他知道,是那人来了! 他不敢靠的太近,就在月洞门口处守着,细细的听着门里面的响动。 铁凉生怕耶律乙辛会伤害安琴。 卓翎月白长衫,俊颜冷酷,牵起一抹微笑,都是冰凉的。他缓缓坐于床边,看到安琴连被子都没有盖好,就细心的为她掖好被脚。 睡梦中的安琴一个侧身,又把卓翎刚刚为她盖好的被子踢开。 “傻丫头,过了几百年了,轮回三世,你都还是不会安稳睡觉。”卓翎拥有所有的记忆,而这些记忆中,有安琴的画面总是最清晰的。 他记得他们两个之间的一切。 从故事开始的时候,安琴第一世,她还是闻人离儿。再到最刻骨铭心的那个年月,她身披龙袍,执掌四海,她是女帝安琴。再到这一世,她刁蛮跋扈,张扬活泼,她是赵王的小宠妾。 一切的一切。 不管再过几个百年,不管她还会变成什么,她都不可能摆脱卓翎。 这是永生永世的牵扯,他拉着她的手,绝不肯放下。 忽然想到了今夜现身所为何事,卓翎掀开被子,握住安琴的手腕儿。 他眸中冷光一颤,一颗心突然追到了谷底。 安琴小产了! 是谁干的!是谁干的!卓翎心中怒吼,面目狰狞。若不是担心惊醒了安琴会坏事,他一定会吼出来。 卓翎想来想去,有一些事情他不知道,所以联系不到一起。他强行冷静下来,为安琴再次盖好被子后疾步而出。 铁凉见他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王爷……”铁凉话还没说完,卓翎一个响亮的巴掌便甩在了他的脸上。 卓翎力气很大,下了死手,铁凉不防,被这一巴掌打上去,直接扑到在墙边。 卓翎背着手,冷冷的立在那里。 铁凉赶忙站起身来。 铁凉心底很虚,他还以为是卓翎发现了他与安琴的暧昧关系。 卓翎沉声问道,“为什么她会小产?” 铁凉都不知道安琴有孕这件事,又何谈小产一说。他没有回答,脑子里却飞快的闪过很多画面。他突然想起了在东宫太子府,安琴被强|暴的一幕。 若是小产,恐怕就是在那天里发生的…… 可是这话怎么说?若是如实回答,赵王还不直接杀了他。 铁凉低声,小心回道,“奴才不知王妃有孕,没能保护好王妃,奴才罪该万死。现在想来,当日王妃在上京之时,曾被太子关押了几日……” 这个事儿,他只能说一半留一半。 赵王是怎么样的人,铁凉很清楚,说到这里,赵王肯定就明白了。 卓翎怒极,“闻人玉,我定要你在这一世灰飞烟灭!” 这一句话,卓翎是咬着牙狠狠的说出来的。 铁凉并未听清,只是在想着刚刚他的话有没有不妥帖的地方。他怎么能告诉赵王,太子强迫安琴的时候,他就在当场?那一幕,如今都还是铁凉的痛处。未能保护好自己最深爱的女人,铁凉感觉自己好无能。 卓翎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缓了缓神儿,“这些日子,我会住在伤心崖。有任何动静,你都要通知我。” 言罢,不待铁良反应,卓翎又像上一次那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直到感觉不到卓翎身上那冰冷的气息后,铁凉才松了一口气,冲进安琴房内,见她睡颜安稳,他才放了心。他不禁摇首,已暗地发誓,他要找到赵王复生的秘密,他不相信鬼神之说,也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有那般恐怖的力量的存在,他只以为,当夜赵王并没有死在山里,而是逃生了。为了麻痹皇帝,才故意让那具尸体看起来是他一样。 其实这个世界上超乎人们想象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人们总以为人定胜天,殊不知,天在发笑,看着我们为了虚名权势挣得头破血流,就像看一幕喜剧。 安琴并未发觉那天夜里的异样,只是以为自己累了,睡昏了头。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头一样,就是处理挽花楼的事儿。 挽花楼自那日被关,一直关到了现在。 尽管底下的人不敢说,可是安琴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挽花楼的主人虽是柳香,实际上的后台是耶律乙辛,是他准许了柳香,柳香才能把这个青楼做的这么大。名传万里。 挽花楼是青楼,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在这里,没有所谓的隐秘和尊严。 人们在这里放纵,在这里抵死荒|淫。 挽花楼做了很多年了,人们早已习惯了有这么一个极乐世界的存在。 很多朝臣,很多名流,凡是有权有势的人都会到这里一掷千金。 现在被安琴这么一关,肯定是怨声载道。 安琴要重开挽花楼,一为平息抱怨,二为自己组建一股暗势力。 她需要挽花楼在暗,为她探查消息,为她杀人,做她最后的底牌。 这日午后,安琴陪着赵唯一吃过午饭,便独自坐在院子里,吩咐铁凉将柳香带上来。 这日阳光很好,蓝天很蓝,有几朵白云漂浮,像是一幅画。 安琴闭眸,享受温暖日晖的照耀。 她整个人都像被金光拢着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铁凉胸口闷闷的,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会想到那日与安琴的抵死缠绵。她那么妩媚,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抓住他的手臂,娇|吟低呼,“我要……我要……” 这是无论哪一个男人都受不了的诱|惑。 想着,铁凉咬了下牙,使自己冷却下来。他左手拽住了柳香,柳香貌若女子,就连身子都和女子一般轻盈。铁凉都没有用力,就将柳香直接扔到了安琴的身前。 柳香被摔得生疼,他这些天在牢里被折磨得够呛,再没有美艳无双,反而是一身腌,臭气熏天的。 他趴在安琴贵妃榻前面不远处,抬眼悄悄瞟了一眼安琴冷颜。 安琴双眸发寒,蓦地一瞪眼。 就把柳香吓得浑身发颤,他缩成一团,口中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大堆,安琴就只听清了其中几句,“饶命啊……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第57章 王妃开青楼 看曾经名震江湖的挽花楼老板变成这样,安琴蓦地大笑起来。 安琴把腿从贵妃榻上发到地上,身子向前倾,极尽妩媚。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怕成这样?我又不能吃了你。” 安琴声音柔弱无骨,荡人心弦。 柳香停止了乱叫,“王妃主子,奴才……” 安琴摆了摆手,不耐烦听他说一堆空的。直接摆出自己意思,“挽花楼以后就是我的了。可是我想着,这江湖里,谁还能坐得住这么大一家欢场?你这个奴才还真有点本事。给你两个选择!” 安琴端过茶盅,放在唇下,语音稍稍顿了下。抬眸冷瞪,“一个,是为我做事。从此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另一个……” 安琴的话还没说完,柳香已经连连叩首,“奴才选一,奴才选一。” 安琴鄙视的一笑,“真是狗奴才!” 柳香这样贪生怕死之辈让安琴从心里看不上眼。这也算是个男人么?让人作呕。 安琴把茶盅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盖子掉在一边,浓厚茶香逸散出来。 她眸光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铁凉会意的将柳香交给手下,让他们把柳香重新押回牢里。 铁凉则又为安琴递上了一杯热茶。 安琴挥手,“挽花楼重新开张,把里面的人,都换成咱们的人。但是,这件事情,只能你我知道!” 铁凉欠身颔首,“奴才明白。” 安琴想到了更多,比如挽花楼的姑娘该怎么换。换成什么人才能让安琴放心,才能把消息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 安琴想到了一个地方,她挑眉问道,“冷苑,是不是还在啊?” 铁凉立在安琴身边,听安琴问这个,不由得一愣。 随即,铁凉回道,“是,还在。” 安琴笑了下,“你陪我去看看吧。” 冷苑,顾名思义,和皇宫中冷宫一样。是那些不受宠女子的最后归宿。 当日赵王风流成性,纳了千名美姬在府。直到后来安琴出现,他便再不看别人。可是赵王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他的东西,即便是坏了的,也不会给别人留着! 所以,这些美姬并未被送出府,而是像犯人一样被集体关在了冷苑里。 她们每日吃着最廉价的饭菜,在漆黑无光又腌腥臭的冷殿里苟且偷生。 想死,又没有勇气。 活着,连死都还不如。 就这样一日一日的熬了下去。 直到这一刻,冷苑的大门被砰地一声,打开了。刺眼的阳光投射进入,使得里面的每个人都以手遮目,皱着眉头。 过了片刻,众人才慢慢放下手臂,适应了下光的照射。 她们迎着光看了过去,就见一个绝世美艳的女子全身拢着金色,一袭流云暗纹的素锦长裙,她轻轻迈开步伐,稳步走来。 安琴的美让所有人抽气…… 她们自认为当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才会被选来赵王府,可是今日看到了安琴,她们才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 看着这些女人蓬头盖面,衣不附体,安琴也有片刻的心软。 只是片刻。 安琴早已学会冷若冰霜。 铁凉护在安琴身侧,他看到周围的女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安琴,他害怕别人伤害到她。一直严密的将她守在身前。 “你们被关在这里也有两年多了吧……”安琴环顾四周,不禁掩鼻而道。 这里臭死了。安琴皱眉。 没有人回答,静悄悄的。 安琴蓦地发笑,“我若是你们,早就一头撞死了。你们倒还真行,挺到了现在。”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所有人都在猜测安琴的身份和安琴的来意。 安琴看角落里蹲着一个女人,这女人从她进来到现在,就一直这样蹲着,凌乱的发丝间,好像有一道精光闪过。安琴冷抽嘴角。 安琴故意别开目光,走向别处。 就在霎时间,那蹲在墙角的女人快速起身,向门外逃窜。 铁凉身形未动,也只是冷冷摇首。 就在众人惊叹之间,只听噗呲一声,门外闪进来十余个壮汉,手握大刀,那个想要逃跑的女人已经身首异处。 “真是可惜。都活到现在了,还做这样愚蠢的事情!”安琴微微回眸,左手挑着右手的尾甲,对着铁凉冷笑道。 铁凉欠首,亦是挂上一抹会意微笑。 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虽然衣衫破败,却比其他女人干净得多。她跪在了安琴的脚下,“奴婢愿意效忠您,为了您做任何事。求求您,放奴婢出去吧。” 她一开口,众女子都纷纷跟着下跪。 “求求您……” “求求您……” 声音此起彼伏。 安琴一挥手,众人连忙闭上了嘴。 安琴低下头看这个女人,她很聪明,她看出了安琴的来意。刚刚安琴斩杀那个逃跑的女人也是为了震慑众人。让众人不敢再跑。 安琴点了下头,“你跟我走。” 说完,安琴已经转身离去。 其他人还想追,就被铁凉吓了回来。铁凉微微低头,拽起那个女人跟上了安琴的步伐。 从此以后,这个女子被安琴称作冷。冷字便是冷苑的意思。 安琴命人给这女子梳洗打扮。 果不其然,美艳动人。 安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赞叹道,“果真是有几分姿色!”心里却不禁骂了耶律乙辛好几遍:你这个老色|狼,到底藏了多少美人在府里? 那些被关在冷苑的女人一多半都是黄花闺女,根本没有见过耶律乙辛的面儿,更别提安琴了,她们不知道安琴是谁,只知道耶律乙辛爱上了一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废掉了千名美姬。 而这个冷则已经猜到了安琴的身份,她低着头,任由女婢在自己身上鼓捣。 女婢检查完后,走至安琴身边,附耳说道,“回主子,这还是个处子。” 安琴眸中竟浮现出一抹疼惜之色。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许,安琴只是很喜欢聪明的人,她觉得这个敢于说话的女子和其他人不一样。 其他疯女人是为了苟且偷生,而她,则是冷静的等待希望,无异于卧薪尝胆。 安琴注意到冷眼中一道莫名的光,安琴冷笑说道,“我喜欢聪明的人,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你明白么?” 冷心底一惊,“奴婢明白。” “我可以让你重获自由,也可以让你后半生生活无虞。就看你怎么选择了。”安琴牵唇冷笑。她给所有人选择的机会!是干脆利落的死,还是为她办事,你们可以自己选啊。 冷能走出那个冷苑已经很满足了,“奴婢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赶紧表明忠心,安琴就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 她们这些女人都还不知道耶律乙辛已死的消息。不过她们早已看出来了,现在安琴才是做主的那人。 安琴并没有很快的信任这个人,也没有信任柳香。而是用铁凉进谏的方法,给他们每个人用了一颗忠心丹。这个药,每隔半月便要服一次。只要耽误半个时辰没有服药,身子便会慢慢的融化,最终化成一滩尸水。他们黑衣精卫曾经用过这些东西,控制一些人。 只是这丹药实在太残忍了,耶律乙辛害怕失去人心,便不再用了。 没想到,这倒给安琴提供了不少方便。 安琴让冷从冷苑里给她选出五十个姿色好的姑娘。同样服下了那个药。 这五十个人,冷负责训练她们。 不过其实根本不需要训练,因为她们当年都是耶律乙辛的小妾,床弟之事,早已是学得够多了。而且这些人全部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随便挑出一个,就可以震惊四座。 安琴很满意。 她们都是挽花楼里最好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这些女子很珍惜,心甘情愿的沦为青楼女子。因为她们见过更不堪的境地。当妓|女都好过留在冷苑里罢。 用不了多长时间,挽花楼便重新开张了。 铁凉的人被安排成小厮和打手,驻守在挽花楼里。 这里,将成为安琴手下的势力。 安琴的确没有看错,冷很有本事,她将所有人都训的服服帖帖的。 安琴对待冷也与对待那些女人不同。她给冷一个很有价值的东西!尊严! 冷是个要尊严的女人。 虽然她为了逃生曾给安琴下跪,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才最看重这个东西。 安琴许诺冷,不会让她像那些女人一样去接客,而且还会给冷钱。只是没有绝对的自由,就像风筝一样,线轴始终要握在安琴的手里。 这几日,安琴很忙,忙着挽花楼的事儿,也忙着重组黑衣精卫的事儿。一直没有出府。 直到挽花楼开张的那日,她才决定要出去走走。 挽花楼重新营业的时间定在了晚上。 现在还是白天,安琴想起她好几天都没有见到赵唯一了。便让人将赵唯一叫了来。 赵唯一比之前还要瘦了。 安琴皱眉,“是那些奴才没给你饭吃啊?怎么又瘦了?” 安琴不羁的语气一如曾经。 赵唯一故作灿然微笑,“姐,这怎么可能?” 这一声姐叫的安琴很开心。就像他们俩真是亲姐弟一样。安琴还拥有亲人,遮掩的感觉,让她很窝心。安琴上前一步,将赵唯一拉坐在自己身边。 “唯一,你是再怪我这些天没看你去?”安琴软下语音。 “姐,不是。只是我自己胃口不好,不想吃饭……”赵唯一被戳中了心事,连忙掩饰说道。 安琴又何尝不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也不拆穿,“以后要是看那些东西没胃口,就让他们重做。但是不许不吃饭了。你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走。” 赵唯一破笑。 安琴也笑,“你要是被吹走了,我都没地方去找你。” 赵唯一抬眸,偷偷看了安琴一眼,靠在她肩上,像原来一样。 安琴暖笑,“干什么?都长这么大了,还来这个?” 赵唯一淡色薄唇勾起,笑靥迷人,“长得再大,你也都是我姐。不会变的。” 安琴揽住他清瘦肩膀,“对,我是你姐,永远不变。”说这话的时候,安琴心里荡上了一抹苦涩。她这个姐姐,当得真不称职。竟然让那些肮脏的男人欺负了赵唯一。想到这里,安琴气的就想杀人。 赵唯一把自己的脸窝在安琴颈窝处,他温热呼吸就喷洒在安琴锁骨上。 安琴由他依靠。 赵唯一却不禁情|动,眼眶酸涩。 正于这时,铁凉走了上来。没有人传报,就这样突然出现。 安琴倒是没动声色,在她眼里,赵唯一是她的弟弟,被他靠一下,又能怎么样? 可是这个赵唯一却红着脸,赶忙逃走了。 安琴纳闷的看着赵唯一仓皇而逃,叹道,“这孩子,怎么了啊。” 铁凉吃味,心里骂道:只有你还把他当孩子。 十五岁了,不小了!又是在那样地方长大的人,该懂的不该懂的,他早懂了。 铁凉失神,被安琴冷音唤回,“怎么了?” 铁凉这才收回自己目光,“今夜挽花楼开业,一切事宜已经准备妥帖。奴才亲自去看过。冷做得很好,没有什么纰漏。” 铁凉是个稳重的人,安琴很信得过他。 安琴点了点头,“行了,你去准备吧。今夜在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既然挽花楼今日夜宴是在湖上举行,那么你也为我备一艘游船。” 安琴这样吩咐。 铁凉怔然的答应了一声儿,“是。” 刚要转身离开去办事,安琴又叫道,“慢着……” 铁凉回身,看向安琴。 安琴走了过来,伸出手,亲自为铁凉整理了下衣衫。“现在天气凉了,要注意身子。我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少不得很多事都要让你亲自去做。你辛苦了。” 安琴细白双手在他胸前起起落落,勾起他无尽的柔情。 其实为了安琴再劳累,他都是心甘情愿的。并且绝不会抱怨。 安琴明白。 安琴这么说,的确是发自肺腑的。青光死后,铁凉承担了一切事务,在外人看来,铁凉很受宠爱,风光无限。可是谁看到了他日夜不眠的劳苦?只有安琴看在眼里。 第58章 我就是寡妇! “不辛苦……” 他只是这样沉闷的回答道。 安琴有些尴尬的停下动作,笑了下,“去准备今晚的事吧。” 看着铁凉转身离去,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给安琴。她的心里莫名冲上来一种强烈却又说不清是什么的感觉。 安琴此刻要想的事情已经太多,顾不过来了。铁凉的事,她只能选择忽略。至少,她有这个信心:世上任何人都会背叛她,可是铁凉不会。安琴相信,情意的力量。 挽花楼本就是辽国最大的欢场,这里是销金窟,这里是醉生梦死的地方。 只要你有钱,在这里,就没有你得不到的。 有最极致的享受,有让你忘记一切烦忧的歌舞。 美人,美酒,美食。 夜夜笙歌,永不熄灭。 一直到了黄昏时刻,安琴才准备出府。这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安琴下意识的回过身子,就看见赵唯一从内院里跑了出来,为了怕他摔倒,身后还跟着好多婢女。 铁凉伴在安琴身侧,轻蔑的发出一丝声响:这个不男不女的又想干什么! 安琴从披风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住向她跑来的气喘吁吁的赵唯一。 “怎么了?跑的满头大汗。”安琴很自然的为他擦去额上汗水。 赵唯一身子本来就弱,这一跑,更是让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姐……你去游湖……我……我也要去。” 安琴听了,将目光落在赵唯一身后的婢女身上,冷的一瞪。 婢女吓得立马跪在地上。 让她们这些女人嚼舌头,挽花楼重新开业的事情叫赵唯一知道了!安琴正想着,怎么好好管教一下府里的人,何不拿他们这几个小丫头开刀! 赵唯一用自己的身子挡了挡安琴的视线,“姐,你别怪她们,是我逼她们告诉我的。我想知道姐在忙什么。” “那些事,都有我来操心。你就好好在府里带着,闷了,叫丫头们陪你玩。不好么?”安琴看着赵唯一可爱容颜,把眸光柔和下来,伸出手,抚了抚他柔顺长发。 铁凉抱臂立在一边看着,他始终觉得,安琴对这个男的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母爱泛滥。 可是这个男的却不这么想。 铁凉一眼便看穿了赵唯一那点小心思。他冷哼一声,靠在门柱子上,别开自己的目光。 安琴扫了铁凉一眼,倒没说什么。 赵唯一拉住了安琴的手,“姐,求你了,带我一起去吧。我很想和你一起去。” 他像个孩子一样撒娇恳求。 他这么可爱,安琴舍不得拒绝他,只好答应,“行,你跟我去可以。不过,你得乖乖呆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赵唯一这么美丽,若再丢了他,安琴无法想象他还会遇见怎样恐怖的事情。这年头,江湖这么乱,赵唯一没有一点自保能力,只能被欺负! 一听安琴松口儿,赵唯一立马笑了起来,“还是姐心疼我。” 安琴疼溺而笑,如玉的脸庞上印了两个深深地酒窝。 铁凉失神的看了一眼安琴。(.好看的小说)他从未见过安琴这样的微笑。即便是对当年的耶律乙辛,安琴也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过。她的笑好纯,好甜,好美丽。 正在铁凉失神的片刻,安琴已经拉着赵唯一做上了马车。 铁凉被下人轻轻一推,这才反应过来,怔然翻身上马,伴在安琴车架旁边,随行保护。 今日的盛会在湖心处举行。 冷和柳香两人联手准备,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他们在湖心上建了一座临时的台子。装饰巧妙而奢华,夜色降临后,台上金光熠熠,照亮了整个天地。 湖面上早已遍布游船,有权势的财主官员都上了船,在各自的船里享用着挽花楼备下的水酒,各有美人入怀,乐不思蜀。 老百姓们也都赶来看热闹,那些上不起游船的人都聚在两岸四周。有的还爬上了大树,就为一睹今日盛况。 安琴先一步跳下马车,赵唯一也被人扶了下来。安琴顺手扯过一方丝巾,亲自为赵唯一把他姿颜遮上。并在他身前说道,“不许揪下来,你得给我好好带着!” 有些霸道威胁意味。 赵唯一虽然被那丝巾捂着脸有些别扭,但拗不过安琴只好答应。 安琴看着赵唯一被遮住这才放心,转身走向马头,那里早有将军府的守卫等在那里,为安琴开道。 两边有一些看热闹的老百姓,有人认出了安琴。 “快看,那是将军府里的赵王妃!” 安琴目不斜视,仿佛那些惊叹的声音都犹如空气般从身边掠过。 议论声却没有因为安琴的忽视而结束,反而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落在了安琴身上。“才十五六岁就当了寡妇,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 安琴的脚步慢下了些,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称呼她为寡妇。 铁凉也听见了,冷着面容正要发威,安琴却伸手拦下了他,“说的是我,你急什么?” “奴才不准任何人诋毁主子!”铁凉胸口起伏,沉冷声音如磁如铁。 安琴心口暖上几分,笑了下,“他们哪有诋毁我?我本就是寡妇!” 这话说得轻蔑而带着笑意。 安琴毫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她是冰山美人,那些闲言碎语是无法将她触动的。她只是觉得,寡妇这个词儿,很有意思。她从没有觉得她嫁给了耶律乙辛……现在想来,好遗憾。 安琴收回了自己笑意,拉过身后走来的赵唯一,带着他一起走上了游船。 能够一睹赵王妃的美艳,这些人都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今夜的舞姬还没出场,已经被安琴比了下去。 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堂堂赵王妃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今夜,陪都城里所有的权贵都会在这里聚集,而赵王妃作为当今城主,出现在这儿,也是说得过去的。 一阵喧闹过后,安琴坐进了游船,船夫滑动船桨,游船便稳稳的驶向湖的中心。 铁凉给安琴安排的是最好的位置,安琴坐在船上,就可以一睹台上风华。 漂亮的游船里面,已经准备好了精致膳食。安琴还是很喜欢美食的,尤其是喜欢甜食,一进里面看到这些,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笑得很单纯。 殊不知,这些都是铁凉的心思。 他看着安琴这么开心,他冷硬面容上也有所暖意。 就像一块寒冰,被火焰温热而融化了。 本来以为,今夜,能陪在安琴身边的就只有他!谁想到,半路杀出个赵唯一。铁凉只好站在安琴身后,看着赵唯一大模大样的坐在了安琴旁边的凳子上。 赵唯一笑了,“姐,我记得你最爱吃甜食。” 安琴点点头,刚要动筷子。 赵唯一先夹起一块点心递上去,“姐,张嘴!” 安琴一愣,却也还是笑着张开红唇,咬住了那块点心。她把赵唯一当孩子,没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不妥。在铁凉眼里,确实如利刃一般扎着他的心。他眼中顿生怒火,冷哼一声把脸别过去了。 安琴没有看到铁凉的表情,倒是赵唯一抬眸看向了铁凉,赵唯一泛起一些笑意,挑了挑眉,那意思好像在对铁凉说:能陪在安琴身边的只有他,你铁凉充其量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资格! 面对赵唯一的挑衅,铁凉纵然生气,当着安琴的面儿,他怎么能放肆?铁凉翻了翻眼睛,也只好咽了下去。 不过,铁凉可不把赵唯一当孩子,他从没打算要这样咽下这口恶气! 来日方长。你最好给我小心! 安琴只是沉浸在美食中,没注意到这两个人在她身边争风吃醋。 第59章 魔女霸天下! 还有一些游船没有到位,盛会暂未开始。[] 趁着这个空当儿,冷和柳香上来向安琴回话。 通报过后,柳香先走入进内。 正好看见了赵唯一。 赵唯一一见柳香吓得花容失色,立马躲到了安琴的身后,拉着安琴的手不放。他的手一下子变得很冰,还有些发抖。 柳香是赵唯一的噩梦。 当然,也曾是安琴的噩梦。 柳香这个老鸨,别看他长得妩媚,实际上,手腕强硬狠毒。经常把那些不肯出台的姑娘和小倌们打得是遍体鳞伤。当日安琴也没少吃他的苦。 安琴冷哼一声,拍了拍赵唯一的手,她先是瞪了一眼柳香。又回过头,柔音对赵唯一说道,“别怕。有我在,那个臭奴才恨不能给你提鞋呢!” 冷安静的低着头。她很聪明,看出了这几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柳香满额是汗,连连举袖擦拭,谄媚笑道,“就是就是,奴才很不能给您提鞋呢!” 赵唯一戴着面纱,狐疑的抬眸看了看柳香。有安琴撑腰,他自然不怕了,坐定后,不去看那个曾经害他受|辱的人。 待这一个小风波过后,安琴转眸看向冷,出声问道,“怎么样?事情都安排好了?” 今日是盛况空前的大会,为的就是把天下所有权贵都吸引来,自然不能疏忽,安琴少不得一问再问。 冷微微颔首,“主子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柳香又呈上来一个厚厚的折子。“主子请看,这是今日来的客人的名单,一共三十条船。官员三十多人,商贾大户将近二十人,江湖门派也有一些。” 安琴还真没想到能来这么多人,冷冷而笑,“都是些酒鬼色|鬼,庸俗下贱!” 不过,这些被安琴称之为酒鬼色|鬼的人却掌控了整个大辽的命脉。(.好看的小说)他们中的人,有朝中重臣,有富可敌国的商贾,有武功名声江湖的掌门,这些人……都将会成为安琴的盟友,或者敌人。 就看他们是顺从安琴,还是站在朝廷那一边了。 安琴重重合上折子,眸光深沉,牵起一丝阴冷的笑,道宗啊道宗,你杀了耶律乙辛,你杀了我爱的人,我就要颠覆你整个朝堂,让你沦为我的阶下囚! 安琴从来不把什么道德法度放在眼里,但凡是惹到了她的人,她才不管那么许多,定要让他加倍偿还这一切! 原来昭怀太子耶律浚太过于宽厚仁爱,对安琴的拘束也较多,她只能在太子府里面称王。而这,远远满足不了安琴。 耶律乙辛不一样,他从不想当一个好人,他的女人也被纵容的无法无天,生杀大权他都可以交到安琴手中,甚至曾经带着安琴监斩犯人。安琴也不怕那鲜血淋淋的场面,唇上竟还有笑。 如今,当日耶律乙辛的一切也都交到了安琴手心里,她坐了陪都的王,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才是安琴需要的。 她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上一世,她本就是女王一样! 这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 片刻沉默过后,安琴将名单递给了身后的铁凉,这是机密,要由她信得过的人保管。 “冷,你派人去看看,若是人都到齐了,按时开始吧。别让他们等急了!”安琴挑眉笑道。 冷欠身答应着,旋即转身离去。 柳香立在一旁,很不安的低着头,看着红地毯。 他知道他得罪过赵唯一也得罪过安琴,安琴是最想杀了他的人,只不过对安琴来说,这个柳香还很有用,暂时杀不得。 可是柳香无法肯定,安琴这辈子都不会打算杀了他。毕竟,要杀他,只是安琴的一个眼神儿就能办到的了。 柳香此刻也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安琴,说话之前都要掂量好半天,生怕哪句不顺着安琴的心了,她就一勾手,她身后的铁凉立刻拔刀将他柳香砍死在当场。 想着想着,柳香的冷汗都打落在红毯上了。 安琴正和赵唯一饮着酒,无意中瞥到柳香那副狼狈模样,突然笑出了声,“唯一,你看你把柳老板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安琴笑得爽朗,言语不羁,惹得铁凉和一众下人都掩口而笑。 赵唯一的心也被安琴这么一笑而舒缓了不少。 其实赵唯一最害怕的倒不是柳香还会欺负他,而是怕安琴想到他被男人侮|辱过,而嫌弃他。赵唯一是想这一辈子都陪在安琴身边的,他最怕提及那不堪的往事。 不过见到安琴这样,他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第60章 天外飞仙? 赵唯一低着头,专心的吃着桌上的点心,一下口一小口,他奶白色的肌肤在灯光下更显嫩滑。 安琴眸光扫过,疼爱的伸出手捏了一下赵唯一的脸,“真想和你换一副皮囊。你看你,怎么这么可爱?” “姐……”赵唯一躲了一下,避开安琴伸来的爪子。 两人像孩子一样打闹起来。 “唯一,你再让我摸一下好不好?”安琴色|眯|眯的笑道,两只手探了过去,痞气十足。 赵唯一最讨厌安琴这样,好像他只是她的一个玩偶,他皱眉避开,“你掐疼我了!” 安琴并没有用力,可是赵唯一的皮肤实在是太细嫩了,轻轻一摸,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在这个时候,安琴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赵唯一身上。她的每一寸笑容,都是这样的发自内心。铁凉看在眼里,心内一片黯然。为什么,让她笑的人,不是他? 突然。[] 外面传来侍卫拔剑的声音,并传入两道沉声喝道,“放肆!” 安琴顿时收起笑容,换上一副冷然神情。 铁凉看了安琴一眼,安琴点了点头,铁凉便走出去查探。 却见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从何而来,稳稳的落在了船头,侍卫们正阻拦他入内。 铁凉的手也按在自己的刀上,以防来者不善。 那白衣男子并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下,半阖着眼睛,在夜色渐浓时分,他却耀如日晖。 湖面上的灯火通明,绚烂多姿,却都比不上他的风姿。 安琴稳步而出,也被他这样的气质所迷住了。她竟有了片刻的失神,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某一处疼了一下。眼前的人,又陌生,又熟悉。 看到黑衣铁凉身后的安琴,白衣男人绽出一抹微笑,“好久不见。(.无弹窗广告)” 他空幽的声音传了过来,很美好的音色,安琴觉得,这是天籁之音,会留在她心里好久好久。安琴痴迷的看着这个男人很久,她确定,她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敛去眼角情绪的过分泄露,安琴冷声问道,“我见过你么?” 她伸手推开挡在她身前的铁凉。 铁凉怕那人对安琴不利,便一直紧紧的保护在安琴的身边。 而赵唯一也很想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是被婢女拉着出不去。安琴早就吩咐了,他要呆在船里不许出去抛头露面。 “今日夜色很美,我带你去个地方。”不是邀请,不是提议,而是肯定。他摊开手掌,目光灼灼的看住安琴。 安琴觉得像着了魔,他的眼睛好像有种魔力,安琴快要被吸进去了一样。她慢慢靠近那白衣的男人,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处。 铁凉上前一步,“主子!” 此人来历不明,身份可疑,而主子对他又像是痴迷了一般,铁凉本能的想要阻止安琴。 安琴冷声回道。“别跟来!” 铁凉被安琴喝住,留在了原地。就是他这样的一顿,那白衣男人已经上前揽住了安琴的腰,他脚尖点在船板上,白衣衣带飘了起来,带着安琴从湖面上一路飞走。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住了。 可是没人看清,他到底飞去了那里。 铁凉想追,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白衣男人带着安琴消失在夜色之中了。铁凉气的只想抽自己耳光,为什么刚刚会停下来,他就应该拽紧安琴的。 直到岸上,他都没有把安琴放下,带着她如光一般闪过。 这是哪里,安琴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你放开我!”安琴甩开那男人的手。 刚刚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可是那个时候,她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了一样。 男人淡笑着放开安琴的手,回眸望她,“你现在的身手可真差。” 想她那一世,可是在猎场里长大的。一个人就能砍倒二十多个野人,哪里像现在。跑两步都会喊累。 安琴发笑,“身手?我什么时候身手好了?” 她虽然会写功夫,但都是耶律乙辛随便教的一些小打小闹。真动起手来,她谁也打不过。 “你真的是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你会想起来的。”男人依旧淡淡而笑,他不是个俗人,仙风道骨的,看起来高深莫测。 安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你别在这里和我打哑谜,你到底是谁?” “你这泼辣的劲儿,倒是比原来可爱多了。”男人继续无视安琴,自顾自的笑着说道。 他像是回忆起来曾经的安琴,冰冷如霜,美艳逼人。她不笑,话也很少。举手投足,无不是女帝的威严和风采。 第61章 你这也叫吻啊? 安琴倒是不介意和这样一个美男你来我往的打太极,挑眉笑道,“你说的原来,是哪个原来啊?” 这一次,那男人到陷入了沉默,眸光有些黯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无弹窗广告)” 他好哀伤,看得安琴不禁心里一痛。 他是谁?从何而来?为的是什么?为什么他说的话,虽然安琴听不懂,可是她仍旧好熟悉……像是有画面在眼前闪过,却又飞快的消失,她根本来不及看清。 正在安琴失神凝思的片刻,男人已经上前一步走至安琴身前,贴着她,单手握住她盈盈宫腰。 安琴没有躲,只是怔怔看着他。 男人生疏的勾起安琴的下颚,落下生涩一吻。他像是从没吻过一样,只是笨拙的舔了舔安琴的唇,便收回自己脑袋,白皙面容上浮现了一抹异样的红晕。 安琴并没有动怒,只是灿然笑了下,“你这也叫吻?” 男人专注的看着安琴,他知道她一定不记得那一世,他们两个曾在花海里有过一次算不得缠绵的缠绵。(.)可他却记得。 安琴等待男人的下一步动作,而他只是看向安琴身后,湖的那方向五光十色,好一片繁华之景。 “你办的盛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回去吧。”他负手而立,恢复淡然模样。 安琴冷哼笑道,“亲了我,这就算完了?” 男人淡笑着低了低头,“你还会见到我的。记住,这一世,你真正的良人是耶律浚。你要爱上他,只有你爱上他,你才能回去。” 这句话像是炸雷一般在安琴心底炸开。 她不止一次的听到了这句话。梦中,诡异地下宫殿,好几次! “你到底是谁……呜……”安琴皱眉叫道。[.超多好看小说] 她还没叫完,已经被那男人整个托了起来,扛在肩上,快速的向前冲去。 他功夫真好,好的出神入化。 男人扛着安琴的身子,健步如飞,安琴甚至都看不清身边的景物。 安琴双手不断的捶打在男人的腰腹处,“你放开我!” 男人只是不理安琴,带着她一路飞去。 “我快吐了,你放开我……”安琴这样头下脚上,再加上男人动作太快,她真的快恶心死了。 正当安琴真的要吐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被抛了出去,她大叫着,“啊……” 她以为她会摔进水里,或者重重的落在哪里,可是她没有。片刻之后,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她惊魂不定的抬眼看了看抱住她的那个人。 “萱儿?怎么回事?”耶律浚抱住安琴的身子,惊喜又惊讶。 耶律浚的手下打听到了挽花楼今夜会有一个盛会,而作为陪都城主的赵王妃也会到场参加。好容易等到了机会,耶律浚当然不会放过,他也包了一艘游船,在这里等待机会。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安琴竟然会这样从天而降。 他只是刚刚踏出船舱,就看见从天摔下来一道人影。他下意识的上前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安琴也很意外会这样和耶律浚重逢,她推开耶律浚的怀抱,双脚落在了甲板上,晃晃悠悠的想要站稳。 耶律浚扶着她,她才没有摔进水里。 “萱儿,小心啊……”他依旧温柔。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琴都开始怀疑,刚刚那个神秘的男人就是耶律浚派来的。刚说要让她爱上耶律浚,耶律浚就出现在这里了,会不会太巧了? 面对安琴冷声质问,耶律浚竟然哑口。 “陪都现在和朝廷势不两立,你这个昭怀太子还敢偷入城池。会不会太放肆了?”安琴挑眉喝道。 耶律浚收回自己的手,眸光暗沉,“势不两立?萱儿,你真的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你以为,凭借着耶律乙辛给你留下的那些人,你就真的能和父皇作对?如果耶律乙辛真要有那么神通广大,他也就不会被父皇烧死在林中了。” 耶律浚知道安琴已经想明白了所有事情,他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大不了把一切说开,走到了这一步,谁都没办法再装糊涂了。 安琴是那种遇强越强的,她被耶律浚说到了痛处,像是一只发怒的小兽,美颜冷寒下来,上前一步,凤眸生威,“耶律浚,你这么自信你父皇有本事把陪都连根拔除,你何必来这里?” 他还不是来给他父皇做说客的。又或者,他还有什么把戏!安琴已经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了。 耶律浚也生气了,沉声喝道,“萱儿,我若不是担心你的安慰,何苦千里迢迢!” 她竟可以这么污蔑他?耶律浚遍体生寒。 第62章 本宫就不信了! 正在这时,就看湖面上一道暗黑的影子飞速而来。 耶律浚身后的侍卫立马护到他的身侧。 安琴回眸看去,是铁凉! 铁凉双脚稳稳的立在了甲板上,将安琴一拉,安琴便跌入了他的怀抱。 他暗沉衣香让安琴感到十分心安。这个男人高大英俊,对她百依百顺,忠心耿耿,是个女人都会动心的吧?更何况,还是在安琴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真是守护神。 耶律浚推开身前的守卫,想要把安琴抢过来,“当日,本宫放你们三人离开,你们就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么?” 安琴眸光偷垂,“太子的好心恐怕只是为了跟踪我们,以寻找到虎符吧?” 耶律浚被安琴的话堵住,阴沉着脸,他没有说话。[] “不过太子的如意算盘砸在我手里了!”安琴妖冶的笑,红惹火,在火光的照耀下晶莹如水。“因为你万万没有想到,我这个人,就是虎符!” 铜质虎符只是一个信物,这个信物拿在安琴手里才管用! 现在既然那个死物没了,也就没了吧。安琴这个赵王妃才是最管用的。 耶律浚嘴唇发颤,他赶来救她,她却针锋相对,这让他怎么受得了。 可是他了解安琴的脾气,现在这样的争吵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他软下语音,“萱儿,我求你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一切说明白。现在的情形对你很不利。” 安琴见他说得诚恳,有些犹豫,思量片刻,笑道,“好啊。那今天,就请太子在我们陪都好好玩玩吧。” 说着,天空那头砰地一声,绽出了烟花。 紧接着,整个夜空都被点亮了。 安琴望去,湖心处的台子被照亮。歌舞大开,舞姬们纷纷上台。 一曲大梦归,唱的是豪情四溢,舞姬们各个妖冶美艳登台,轻纱薄缎,遮不住风情万种,看得所有人是尖叫连连。 安琴立在船上,也笑得灿烂,回眸对铁凉说,“把咱们的船划过来,难得今日美景,我要和太子一起欣赏啊。” 铁凉微微欠身,朝着夜空摆了摆手。 便有人将安琴的大船滑了过来。 这些人虽然比不得黑衣精卫的功夫和默契,却也是铁凉精心挑选,总归要比一般的侍卫强的多了。 只要一个手势,就可以号令群雄。 安琴请太子入席,观赏歌舞。 太子耶律浚想都没想就要跟着安琴进入她的大船,倒是身边的侍卫伸手拦了一下,在耶律浚身旁提醒道,“殿下,小心有诈……” 太子一人孤身犯险,身边侍卫这么少,实在是太危险了。 耶律浚冷笑一声,故意看着安琴扬声而道,“本宫就不信,萱儿真的会对本宫痛下杀手。即便真是那样,能死在萱儿玉手之下,本宫死而无憾!” 安琴别开自己眸光,在铁凉的保护下跳上了自己的大船。 刚一走进去,就看到焦急的赵唯一。 赵唯一迎了过去,拉着安琴不停地看,“姐,你怎么样?受伤了么?是谁那么大胆,连你也敢掳走!” 赵唯一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这才放心。 第63章 这天下任你挥霍 安琴只是淡笑着让他放心,而后赵唯一才看到了跟进来的耶律浚。[.超多好看小说] 赵唯一轻轻凝眸,他的直觉告诉他,来人不寻常。 “姐,他是……”赵唯一在安琴耳畔轻声询问。 安琴妩媚一笑,挥了挥手,“坐吧。都不是外人。不必客气。”说着,安琴做到正对着门口的主位上。 赵唯一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跟着安琴,坐在了安琴右手边上。 耶律浚脸色沉了下来,掀袍坐下。 “萱儿,你这里,真热闹。”他环顾四周,好一艘游船啊,里面装饰奢华,布局精巧,竟比皇家的游船还要美上几分。 看来耶律乙辛对安琴真的是宠爱有加,生前已是为她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死后,又把一切都留给她挥霍。 赵唯一伴在安琴身侧,为他们斟酒。 安琴心情很复杂,耶律浚坐在这里,她有些激动。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她端起酒杯,狠狠得饮下一杯。 唇上沾染盈盈水光,红艳艳的颜色,愈发诱人。 “本宫记忆之中的萱儿从不喝酒。”太子的手指抚上酒杯,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又提起以前。 那是安琴最美好的时光,却也是安琴此刻最想遗忘的时光。 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以前,没有纠葛,安琴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心慈手软。 安琴莫名冷笑,“那是因为太子不许。” 说着,安琴再度举杯,耶律浚伸出手按住了安琴的手背,“我不许,只怕烈酒伤身。别喝了,你就是把自己灌醉,你也逃不开了。” 他温柔如昨,风度如初。 安琴一时目眩了,也许真的是饮得太猛,酒过肠胃,灼热成伤。安琴看着耶律浚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她突然又想哭了,听着外面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她更觉得心里苦闷非常。 众人都不言语,赵唯一也不敢说话,他惊讶的听着耶律浚的话,他是太子?看他们两个的样子,想必有过一段曾经! 赵唯一心凉如水,为什么走了一个耶律乙辛,又来了一个太子!到底什么时候,安琴才会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一夜,安琴看着挽花楼名声大震,财源滚滚。 柳香和冷忙得应接不暇,那些女人们也很卖力,也许是寂寞的太久了,她们早已忘了矜持二字是怎么写的了。 她们坐在男人们的大腿上,搔首卖弄,风情无比。 金银珠宝就像废品一样被扔上了舞台,每一个女人都斩获颇丰,带着她们的战利品,更加卖力的演出。 这是一个极乐世界,在湖面上,没有天明。 安琴长叹一口气,随着耶律浚漫步到一片清净之地。而赵唯一已经被铁凉按照安琴的吩咐送回了将军府。 此刻,喧嚣远去,浓夜如墨,烟花的灿烂绽放在那一头。 这一边,只剩下两人的沉默。 “现在父皇已经在准备了。北边的兵力也被召回上京,刚得到的消息,统军之人是廖德。此人你可听说过?”耶律浚双手扶着石栏,看着远处湖心上的繁华。 “听说过。廖德当年被耶律乙辛抄家,全府上上下下只剩他一个人活着。皇帝力保他一条命,贬去北方服刑。”安琴心底惊颤,想不到那狗皇帝早在那时候就已经动了心思要铲除耶律乙辛了。 留下了耶律乙辛的头号仇人,这一招,玩的真漂亮。 仇恨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多年仇恨,更是犹如剧毒一般。侵蚀人心,泯灭人性。为了复仇,还有什么是值得在乎的? 安琴最明白这个道理。 她现在这般模样,不也是一心要为某人复仇么! 耶律浚眸光愈发寒冷,他转头,将身子靠在了石栏上,“父皇这一次真的狠下心来了,他一定要把耶律乙辛的势力连根拔除。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你说你能够号令耶律乙辛的军队,这个,我不否认。可是,萱儿,你真的有自信能像耶律乙辛那样攻无不克么?” 这支军队虽然现在效忠于安琴,但安琴毕竟不是耶律乙辛。 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见安琴有迟疑神色闪过,耶律浚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道,“大军不日将至,陪都将会成为死城,你真的希望因为你一个人的仇恨,而把整座城的百姓推入火坑?” 安琴抱着自己手臂,想要别开自己的目光。 耶律浚不许她逃避,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安琴的双肩,强迫安琴看着他的眼睛。 “你爱的那个耶律乙辛是权臣,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你数的清么?他踏入纷争,权倾朝野的那天,他就该明白,他不会有好结果的。而你,又何苦为了他,再赴深渊?”耶律浚言辞切切,目光灼热。 安琴骤然冷笑着打落了耶律浚的双手,“恶魔?太子殿下,你手上的鲜血,少么?你管他叫恶魔,你又是什么?” “我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耶律浚争辩。 “该杀的人?权谋之争里面,你告诉我,谁对谁错?既然没有对错,又何谈该与不该!”安琴冷音坚定,掷地有声。 她像是女帝一般,傲视着耶律浚。 安琴将耶律浚这个未来的天子也震慑了几分。 安琴走上前一步,将耶律浚逼到石栏处,她冷冷的看入耶律浚眼底。 “耶律浚,你抚养我长大,我们在一起十多年,形影不离。我也曾以为,我是你命定的皇后。可是一场意外把你我分开,曾经我痛恨命运的安排,可是现在,我无比感激那一次劫难。若非我离开了你,若非我遇到了耶律乙辛,我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做|爱。” 安琴冷曼语音如刀如剑,刺穿了耶律浚。 “耶律乙辛从来不和我讲道理。他纵容我,他对我说过,只要是我喜欢的,就算是天王老子的东西,他也会给我抢过来。在你眼里,在你昭怀太子的眼中,这也许是大逆不道。可是我告诉你,当你甘愿为你的女人付出一切的时候,她想要的一切,就只有你而已。” 第64章 命运真可笑! 安琴的话对耶律浚影响很深,就像是把他整个人都撕裂了一般。(.好看的小说)他那夜一直坐在湖边,直到次日正午,他才回过神来。 回到了客栈,耶律浚将手下人召来,吩咐他们先行回宫。 手下人自然是不肯,“请殿下三思,现在陪都虎视眈眈,太子一人留在这里,无异于狼入虎口。” 耶律浚摆手,“别说了。我已经决定留下来了。是生是死,我都无所谓了。我只是不想再和萱儿分开。我不能再忍受见不到她的日子了……” 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那夜里,安琴对他说的一切。 耶律浚从来都坚信自己爱安琴胜过爱一切,直到那夜里,他才发现,他总是再要求安琴。 从小,耶律浚就要求她学这学那,希望培养她成为一个雍容华贵的皇后。 他确实对安琴疼爱有加,可是现在看来,他的疼爱,都是枷锁。 反而是那个耶律乙辛,给了安琴不顾一切的爱。 “你们回宫吧。把这封信交给太傅。”耶律浚把信封封好,递给了手下。 手下见太子决心已下,便只能听命,带着人离开了陪都。 而耶律浚则一个人来到了将军府。 这一日,安琴从冷口中得到了消息。 冷立在安琴贵妃榻旁,天气越来越冷了,安琴躲在大毛披风下面,手上还握着暖炉。 “一个粮商,说最近生意很忙,好像是有人在大批量采购粮食。”冷如实回答。 安琴凤眉一挑,“大批量?” 大到什么地步才能让这个敏感的冷如此震惊? “大到可以撑起一个军队!”冷微微低下头。 安琴想起了耶律浚对她说的话,不由得把身子紧了紧,“看来,这个天下要乱了。” 她还没动手,那个皇帝已经按捺不住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以逸待劳。从陪都反攻,一举拿下辽道宗那个混蛋。 冷见安琴毫无惧色,便知安琴留有后手,至于是什么,那就不是冷这个身份能问的了。 这时,婢女上来通报。 “主子,有一个男人等在门外。说是一定要见到主子!”婢女乖巧的声音响起。 安琴抬眸,“一个男人?” 还能是谁? 安琴摇了摇头,“你去告诉他,如果他还有点脑子的话,就让他快离开吧!” 她冷声决绝,再不相见。 耶律浚等在将军府朱红色大门外,只等到了这一句话。 婢女看了看这男人,虽然她并不知道耶律浚的真实身份,可是她还是能够看得出,此人不是凡人。轻声劝道,“公子,我们家主子不想见您,您快走吧。主子最近脾气不好,会打人的!” 耶律浚负手而立,没有丝毫去意。 他直直的看着紧闭的大门,眸光深深,沉默如水。 婢女见状,只好叹了口气,回去伺候了。 铁凉这些天一直不见人影,是安琴派他机密训练军队,以备大战! 挽花楼照常营业,客似云来,江湖里的消息全部在这里汇集。冷很注意上京方面的事情,这也使得安琴对上京方面的动向了若指掌。 道宗手里唯一的大将就是廖德,那个和耶律乙辛有着血海深仇的将军。 安琴也最担心他。 因为安琴手上不仅有三万余精兵良将,还有铁凉,一众猛将。这些人武功盖世,更满腹谋略,随着耶律乙辛征战南北,早已是不败传奇。 想要轻易的颠覆陪都,光靠一个道宗,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那个廖德据说有些本事。 安琴放下手中暖炉,“冷,你去给我打听打听,这个廖德的事儿。尽快回报。” 冷答应着,正要扭头,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本就阴沉沉的天空。 安琴一声冷叹,“一场秋雨一场寒。冬天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倾盆大雨倒了下来,屋外雷声大作。安琴也披上披风,懒懒的添了些炭在火炉子里。 “主子,那个男人不会还在外面吧……” 婢女的一声提醒让安琴手上动作生生停住。 安琴感觉很不好,“撑伞。” 安琴只披着单薄的披风便走了出去,侍女们急忙撑起油伞,几个人护在安琴身边,未免安琴滑到。 朱红色大门被侍卫们打开,耶律浚清冷的身影便出现在安琴眼前。 大雨瓢泼,他孤孤单单的站在那里。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避之不及。 只有他,负手而立,凝眸直视。 只有在看到安琴时,他的眸光才有一丝微微颤动。 他像是成了一座石雕,再不会动了一样。安琴心神俱碎,她一把推开婢女,跑上前去,紧紧的拥住了耶律浚的身子。 “我的天啊……你到底要做什么!”冰冷的雨水同样打在了安琴身上,沉重如山,压得安琴几乎喘不过来气。 耶律浚已经被冻僵了,“三年前,我亲眼看着你被带走……” 他开始胡言乱语。 三年前的那一个夜晚,改变了所有!耶律浚脑海里,只有他的萱儿被带走的那一幕。 安琴双手抚上他俊逸脸庞,他好苍白,“别说了,别说了。” 侍女们被眼前的这一幕镇住了,竟没有一个人上前为安琴撑伞。 任由他们两个相拥在雨中。 这是一幅画,动人心魄。 铁凉从外面赶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暗骂了一句,脱下自己的黑色披风,跳下马车,迅速的将安琴拽开,用披风将她裹住,打横抱了起来。 安琴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拉住耶律浚,铁凉抱着安琴已经大步离开。 “来人,请太子入府!”铁凉冷硬声音响起,安琴才放下了心。 铁凉抱着安琴,身边自然赶来了侍女为两人撑着伞。 耶律浚淋了好久的雨,体力不支,竟然有些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他是被下人抬进将军府里面去的。铁凉吩咐了下人照料耶律浚。 而这一切,都落在远处,他的眼中。 他白衣如雪,隐在高阁一角。 淡唇轻轻张合,似在说些什么。这个白衣男人就是那夜里带走安琴的那个。 “命运,真可笑。”他长叹一声,似笑非笑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第65章 以死相逼 这一年冬,辽道宗以陪都囚禁太子为由,出兵讨伐。(.) 一时间,天下大乱。 当日的赵王妃,现在已经背上了犯上作乱的罪名。 铁凉已经安排好城防之事,正与安琴商量。耶律浚拿了一柄短刀直接冲了上来。 铁凉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要迎上去,却被安琴冷声喝住,“铁凉,你下去。” 铁凉回眸,皱眉而望,见安琴凤眸凛凛,他也不敢造次,只好冷哼一声退下殿去。 安琴小心收好城防地图,放在自己身后的桌案上,背对着耶律浚,“你怎么还不走?” “萱儿,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放弃吧!”耶律浚知道,道宗打出营救太子的旗号不过是想把罪名都扣在安琴的脑袋上。安琴,又怎么会囚禁他? 安琴捻起银挑子,将烛泪拨开,笑道,“如果你还是只有这一句,我不介意真的把你囚禁了!” 她已经走到了悬崖,就不准备回头了! 耶律浚右手拔出短刀,嗖的一声,冷锋闪过寒光。 安琴缓缓回眸,“怎么?为你父皇现在就杀了我?” 耶律浚阴沉着脸,走上前去,拉过安琴的手臂,将刀柄放到安琴的手心里。他双手握住安琴的手,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耶律乙辛是你爱的人,为了他,你可以做任何事。”他语声顿涩,眸中翻滚水光,“你是我爱的人,为了你,我也可以做任何事。” 安琴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他很用力,一直在逼着安琴向他心口刺去,安琴只有死死的往回抽,才能让那刀尖的锋利不伤害到他。 她眸中似有惊痛之色闪过,只是故作镇静,唇上已经发颤,“耶律浚,你别以为你现在还能用你的命来威胁我。我的忍耐是限度的!” 他很自信。 这个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即便她这些年变了不少,可是根本的不会变。 耶律浚扬起唇角,笑得那么迷人,“杀了我,为你的耶律乙辛复仇。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他说完,猛地将安琴的手摁向自己的胸口,只听噗呲一声,刀尖没入他的身体,血,喷了出来。 安琴使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开来。 耶律浚双唇骤然变得惨白惨白的,他缓缓跪了下去,那刀刺得偏了些,却没入大半,还插在他的胸口上。安琴扶着桌子,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安琴抱住他跌落的身体,“耶律浚,你为什么一再逼我……” “是你在逼我。你要我,在你和我的国之间做出选择……”耶律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是每喘息一次,心口处就会传来剧烈的痛。 “皇帝不可能放弃剿灭陪都的,我亦不可能让耶律乙辛的陪都沦陷。对不起,我们始终是对立的。”安琴将自己的手指按在耶律浚的唇上。 耶律浚还想说话,安琴已经扬声叫道,“铁凉,铁凉,传大夫!” 其实铁凉一直在外面看着这一切。他迟迟没有去叫大夫,就是希望这个耶律浚流干了血。可是安琴现在这样叫了,他也只能去找大夫。 耶律浚捂在胸口的手已经被鲜血染红,他抚上安琴的脸,“萱儿,萱儿……”到了现在了,他还是唤安琴为萱儿,这是只属于他的称呼,是他们两人最美好的回忆。 “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虽然心如刀割,却也不得不承认。耶律浚竟是笑着说道,“我一直在想,没有你……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他声音很微弱,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和缓。 “倒不如就这样,让我死在你身边。至少……我最后见到的人,是你……我的萱儿。”耶律浚的呼吸渐渐消失,眸光也散乱了,黯淡了。 安琴吓得捂住他的伤口,大喊出声,“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他!” 大夫被铁凉传来。 因为铁凉的故意耽搁,此时,已经有些迟了。 大夫将耶律浚扶了起来,皱着眉,“情况很不妙。来不及了。” 安琴眸中杀机顿现,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领,“什么叫来不及了?没有来不及!你快治,他要是死了,我就扒了你的皮!” 大夫连连点头,让身后的几个小药童扶住了耶律浚的身子,用白绸堵住伤口。 只是一瞬间,耶律浚的鲜血便将白绸彻底染红了。 安琴看得是惊心动魄,她咬住自己的手指,闭上眼,不敢再看。 铁凉将她带出了大殿,安琴依旧没有冷静下来,趴在门边上。 她不停地哭,话也说不清楚了。 第66章 情急之下 太子在陪都的事情一直被安琴压了下来。后来,道宗直接挑明,以此为出兵之由,才让这件事情曝光。 陪都大军早有人建言,以太子为要挟,迫视道宗退兵。 只是安琴以一人之力力保耶律浚,耶律浚才得以平安。安琴早就要他赶紧离开了,没曾想,他如此固执,死都不肯离开! 安琴焦急的看向殿内,双手合十,似在祈祷着。 一阵风刮过,安琴下意识的回过头,铁凉也惊讶的看着那人。 是那个白衣的男人! 他淡笑着揽住安琴的腰,俯下头,在安琴耳畔轻语,“你要我救他么?” 铁凉见势不妙,正想要拉住安琴,只见那白衣男人大手一挥,铁凉便被挥退了出去。 这人使得似乎不是武功,而是一种神力。 安琴几乎是贴在了那人胸口处,她怀疑的看住那人眼睛。 这时,听见殿内传来不祥的声音。 大夫跑出来,双手上全是鲜血。“主子,主子,情况不妙啊!” 大夫已经无能为力了。纵然是安琴要扒了他的皮,他也只能认命了。 安琴的心落入谷底,她回眸,拽住白衣男人的手,“你救他,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铁凉捂着胸口闷声叫道,“主子,不可!”此人来历不明,身份不明,主子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答应他?况且,还是为了那个耶律浚! 白衣男人并不着急,淡淡的笑了下,“好。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你放心,他死不了。至少,现在死不了。(.)” 当他慢悠悠的说完,他才走了进去。 两个留在殿内的小药童被他甩了出来,殿门自己合上了,安琴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她不禁想到,难道这男人和地下宫殿有着联系? 安琴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她记得,在猎场昏迷之后,她曾看到过一个男人的身影。现在想来,就是这个白衣男人!就是他,把她和青光耶律浚三人带进地下宫殿的! 安琴双手扒住殿门,踮起脚尖往里看。 不久之后,殿门自己打开,安琴走了进去。 那男人神秘消失了,殿内只剩下躺在地上的耶律浚。安琴来不及多想,她扑了过去,耶律浚此刻气息如常,面色有所好转,只是额上仍密布冷汗。 安琴轻轻的掀开他身上的衣服,那伤口虽然狰狞,却已经不再流血了。 安琴召来大夫查看,大夫惊呆了,连连说,“这可是华佗在世?刚刚他的心跳都快停了,现在竟然没事了……” 那男人本就不同寻常,如此一来,更是诡异。 安琴让铁凉搜遍了整个府上,连一点踪影都没有发现。 这一夜,安琴守着耶律浚。 看他谁意深浓,气息匀顺,安琴长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抚上耶律浚的脸庞,脑子里只是不断回响着他说的话,“你是我爱的人,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你的任何事,只是除了一件,那就是对抗你的国。(.)”安琴若有所思的呢喃出声。 耶律浚是当今的昭怀太子,自来仁爱宽厚,和奸臣王妃怎么能是一条路上的人啊? “放肆!”外面一道暗沉声音传了进来。 安琴闻声皱眉,坐起身来,细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铁将军,末将等人又要事求见主子!” 安琴听出来了,这是军中几位统领的声音。 铁凉拦在他们身前,横臂一挡,“此乃主子香闺,岂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笑,“香闺?那么为何铁将军出入自由!” 铁凉冷下面容,一时无话。 “想必铁将军早已是主子的入幕之宾了吧!别忘了,主子可是赵王遗孀,你对得起赵王的在天之灵么!”越说越过分了,还如此大声,似乎就是说给安琴听得。 铁凉手被在身后回握成拳,正要出手,却被安琴冷声喝住。 她推门而出,一袭单薄纱裙随风而摆,美眸微眨,不见动怒之色。“铁凉,不许对几位统领无礼!” 铁凉闻声,退到安琴身侧。 众人见安琴出来,也都把气势降下几分,跪地行礼。 “末将参见主子!” 他们对安琴,始终都没有如对耶律乙辛一般的尊重! 这是肯定的! 安琴如今才十五六岁,还是个女子,只不过得了赵王的宠幸而飞上枝头。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安琴算得了什么?能尊重的称呼一声主子,已经是给足了耶律乙辛的面子。 现在安琴公然和朝廷作对,她虽然坐拥雄狮之军,可却没能力像耶律乙辛一样指挥他们。 安琴所能够用的,也只是忠于铁凉的那几千人马。 城防部署,虽然百无一漏,可却仍需要手下人的配合。 没有这些军人们的誓死效忠,安琴再完美的计划也会白白牺牲。 怎么才能得到他们的信任与效忠啊…… “几位找我,有事么?”安琴收起眼中过多的疑虑,出声问道。 台下几位面面相觑,刚刚那气焰嚣张的样子也在安琴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若是有事,但说无妨。”安琴话语简单,但带着无尽的气势。 “回禀主子,属下们得知,昭怀太子扔在将军府内。不知主子打算如何处置太子!”终有一人大起胆子问出了口。 安琴蓦地一笑,“老皇帝说,我们囚禁了太子。而他挥兵南下,也是为了救出他的儿子。师出有名,将我们置于不仁不义的造反境地之中。在这样的情形下,几位说,我们该怎么办?” 安琴把问题推给了台下的人,让他们去说。 安琴就不信,他们这些人真的笨到要杀掉太子。 果然,这些人都不说话了。 安琴牵唇一笑。“假如我说,我可以让太子为我们做事呢?” 众人皆惊。就连铁凉也摸不清安琴的心思了。 “太子领兵直捣上京,你说,我们还是不是造反呢?”安琴又道。 “主子的意思是……” “皇帝说我们囚禁太子,我们何不说皇帝被太子太傅良念蛊惑!反正良念想除掉我们陪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安琴把话挑明。 其实这根本就是安琴情急之下不得已的一个缓兵之计。不然他们这些人肯定会冲进房里,把耶律浚杀掉,或者绑起来作为人质的。 众人明白安琴的意思了,这确实是现在不错的建议。 安琴松了口气,“不管以后的事情,现在大战将至,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城防部署可准备好了?你们还在这里胡闹!若是丢了陪都,你们下到地狱,怎么去和耶律乙辛交代!” 安琴凤眸生威,锐光直刺而出。 几个统领都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大军围城,若不好好部署,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哪还有反攻的日子? 王爷的大仇,他们怎么能不报! 安琴冷着面孔,“我这辈子,生是赵王的人,死是赵王的鬼。此生不会再嫁。所以你们还是把嘴巴放干净一些!不尊重不要紧,赵王的面子,你们还是要给的吧!”安琴把手负在背后,冷声喝道。 众人面色大窘,纷纷称是。 从此以后,他们对安琴也都有几分尊敬了。毕竟,一个女人能再丈夫去世后独挑大梁,的确堪称巾帼。安琴举手投足间,与耶律乙辛甚为相像,他们好像看到了赵王再世。 安琴化解了一个危机,她都来不及松口气,因为她明白,接下来更大更多的危机会接踵而至,她不能倒下了! 虽然对手下那么说,可是安琴又何尝不明白,耶律浚是不会倒戈相向的。 该怎么办…… 第67章 尝一尝情爱的滋味 待他们走后,铁凉凝眸立在安琴身侧,沉沉嗓音,“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铁凉是安琴此刻最信任的人,安琴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走一步看一步吧。”安琴在铁凉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声音都有些颤抖。 铁凉看着安琴推门走入房间,他眸光暗沉,似有一番心思。 是夜,铁凉一个人策马出府。 伤心崖是陪都城后面一处悬崖峭壁。这些日子,卓翎便在此静养。 当日的一场大火让卓翎浴火重生,可是仍旧把他的身体弄得十分虚弱。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渐弱,所以他需要找一个地方静静休养一月,不然他没办法对抗这一世的危难。 铁凉暗黑长袍和黑夜融为一色,他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试探地唤了一声,“王爷……” 许久之后,仍不见回响。 铁凉屏住呼吸,静静的寻找。 这时,铁凉的马骤然发出一声嘶鸣,前蹄上扬,显然是受了惊。铁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缰绳死死拉住,再回眸,他身后蓦地闪过一道人影。 月光之下,卓翎负着手,冷清而立。 铁凉不禁咽下几多惊恐,欠身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卓翎闭眸,背对着铁凉,他的唇角竟浮出一丝血红。刚刚他运功希望恢复法力,却被一个噩梦惊破。梦中:他看到安琴穿着金煌宫装,她的身后立着长亭,薛玉楼,她目光发寒,举起了长剑将卓翎劈成了两半。 卓翎惊醒,便听到悬崖上方,铁凉的声音。 “怎么了?”卓翎缓了缓气息,抬手擦去嘴角的血,冷声问道。 铁凉定神,沉声回禀,他把现在安琴处于危难之事全部告诉了卓翎。大军将至,安琴确实没有能力再一个人撑下去了。 “还有一事……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男人,他神出鬼没,纠缠王妃主子。”铁凉又道。 岂知卓翎徒然回身,“白衣男人!”他双眸凛凛,声音里都透出了浓浓的杀意。 铁凉直觉告诉他,卓翎认识这个男人! 卓翎嘴角抽抽,冷硬笑道,“果然是他在搞鬼!” 卓翎他早该想到的,若没有萧家后人的背叛,那个该死的闻人玉又怎么会追到这一世,成了什么耶律浚,再次跟他争夺安琴! 果然是他! 好啊,既然你们有本事和我较量,我也奉陪到底! 卓翎眸中寒光一闪,冷道,“你去安排,我要秘密见过军中八大统领。” 铁凉一愣,随即欠首答道,“是!” “你先回去!派人好好保护安琴,不许任何人再靠近内院!”卓翎知道,萧家后人的能力不在自己之下,可是眼前也只有见招拆招了。 铁凉犹豫再三,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卓翎,“回王爷,现在,昭怀太子住在内院,而且身受重伤。” 卓翎气息愈发冷厉,“你再说一遍!” “太子以死相逼,王妃迫于无奈,只好将他暂留于内院治伤。”铁凉后退了一步,欠首而道。 卓翎知道,现在的耶律浚还没有回复前世记忆,虽然对卓翎还没有构成什么巨大的威胁,但仍旧让卓翎怒火中烧。如果这一世,安琴再爱上了别人,他就真的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卓翎冷静了片刻,“你先回去,秘密召集八大统领!” 卓翎下达最后的命令,铁凉领命自去。不再多话。 铁凉离开后,卓翎静静的听着夜间悬崖上的声音,直到再无人声,卓翎骤然跌落了下去。 他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当年的蝴蝶谷,闻人翎拥有无上的法力,他长生不死,容颜不老。他甚至可以带着安琴穿越百年时空,来到这一世。只不过,他必须付出一个代价,那就是失去前世的法力和记忆。他将如一个凡人一般,生老病死。 可是为了在这一世得到安琴,他甘愿堕入轮回。 一场大火,他却意外的恢复了闻人翎的一切。他再度成为神,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萧家的后人背叛了他! 萧文邕就是当年的萧家二庄主,也就是这一世神秘的白衣男人。 卓翎在带着安琴穿越的时候,曾下令让萧家人看守好他们的身体,卓翎把安琴和他的身体安放在了深潭池底的密室里。 本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本以为在这一个时空,卓翎和安琴终成眷属!却没料到,该死的闻人玉仍旧追了过来! 是萧家二庄主答应襄助,闻人玉才能和安琴他们一起来到这个时空。 可是卓翎的力量实在太大,他们不能就这样带走安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安琴爱上耶律浚,只有安琴爱上了他,闻人玉才能够恢复记忆,带着安琴离开这一世,回到本属于她的国度!而卓翎也将永生永世的困在这里。 这就是隐秘的真相。不过,到底命运何去何从,谁也说不清楚。 耶律浚昏迷了很久,安琴一直守在他身旁。 她有种莫名预感,那个白衣男人还会再来。 一个细微的声音将安琴惊醒,她睡得很轻,马上就恢复了意识。 “是谁?”安琴试探的出声问道。 白衣男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俊秀容颜即便是在黑夜里,仍旧美得泛着盈光。 安琴淡淡一笑,“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男人笑笑,“这个,说不好。” “说不好?”这个答案有趣,安琴坐起身来,将帷幔落了下来。 安琴站在帷幔里面,男人就立在玉阶上,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 透过如烟一般的柔纱,安琴看到了他泛光的双眼。她伸手抚上,“好美丽的一双眼睛。” 男人感受着她的轻抚,“可是我,看不到颜色。” 安琴的手顿住,“看不到颜色?” 男人隔着薄纱将指尖点在了安琴的红唇上,“我一直很想看看你唇上的颜色……” “是红色的。”安琴拉着他的手,让他抚摸她的双唇。“像火一样的颜色。” “我感受得到……我记得我小时候看过火的颜色。”萧文邕淡笑。 安琴甚至都忘了自己的目的,她只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看不到颜色。“告诉我,告诉我你的故事。” 萧文邕收回自己的手,幽幽之音,将安琴思绪挟持。 “我姓萧。是萧家的后人。我效忠于……”他语音顿住,抬眸扫了一眼安琴的神色。“我们家都效忠于那个人。那个人教我们神力,让我们为他办事。我那年,练习神力时候,不小心被毒雾伤到了眼睛。再看不到颜色了。” 他说的很平淡。像是真的在讲述一个故事一般。 他没有再说。因为他真的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现在还不是时候,即便是说了,安琴也不会相信的。 安琴见他半明半暗,也不再追问。 “我觉得,我们是认识的。”安琴蓦然张口,冷音漫道。 萧文邕很开心,回眸而笑,“我们当然认得。你曾答应过我什么,你记得么?” 安琴皱眉,“我答应过你什么?” “你答应过我,你会爱我,让我尝一尝,世间情|爱滋味。”萧文邕都还记得他们两个花海里的缠绵。 安琴的眼神变得迷惘起来,她怎么可能记得起来,那是另一个时空里的回忆,她此刻早已是宠妾安琴,而非当年的女帝。 萧文邕失笑,“算了,你会记起来的。”只不过,等她记起来以后,他恐怕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萧文邕已经感受到了卓翎的气息,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等卓翎来了,就是他萧某人的祭日。 萧文邕上前一步,猛地掀开纱幔,他右手紧紧握住安琴的脖子,俯下头,狠狠的亲吻住安琴的双唇。他看不到那火样的唇色,却可以感受到她火般的温度。 安琴几乎睁大了眼睛,将他动情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不会吻,只是在安琴唇上乱咬。 安琴笑出了声,双手抵住他的胸口,“你是不是从来没亲过女人?” 萧文邕迷乱的看着安琴,她的唇一如当初般让人沉醉。“除了你,我没吻过别人……” 他尴尬承认。 多少年来,萧文邕呆在山庄里静静修炼。只因等待着卓翎的吩咐。 作为萧家二庄主的他虽然坐拥整个江湖,他却从来看不上任何一个女人。直到那一日,他真正见到了女帝。她求他,她希望找到卓翎。 他好像是心动了…… 虽然萧文邕直到,她是卓翎的女人,他不能够动心。 虽然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卓翎安排下来的一场计谋。 可他还是提出了条件,他说,他要安琴爱上他。他想尝一尝情爱的味道。 于是,便有了花海里的缠绵。 那是他第一次被女人压在身下,安琴是强吻了他。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剧烈的颤抖,他的心跳都停止了。那一幕,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他根本无法摆脱。后来,卓翎带走了安琴。闻人玉跪在地上恳求萧文邕的帮助。 他之所以答应了闻人玉,背叛了他效忠多年的卓翎,其原因,就是他已经爱上了那个女人。 安琴笑笑,勾起他的下颚,“我教你……” 男人应声低下头,让她牵引着自己。 安琴伸出香舌,在他口中与他纠缠。他是那么被动。这让安琴觉得他很可爱,她竟也不禁情动,面上一片红晕。 男人低哑喘息,他受不住安琴的拨弄,咬住了安琴的舌,在她唇上深深的一吻。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人世间最美好的情爱滋味。 男人眸中惊痛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我愿意守护你直到最后一刻。”萧文邕最后留下这句话,转身而去,灯光昏暗,他的身影一转眼就消失了。 门窗未动,像是他从未来过一样。 这个男人这样神秘,这样的令安琴心痛。 安琴回头看看睡意深浓的耶律浚,长叹一声,心里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始终都无法自由呼吸。 陪都城内,虽然人人皆知皇帝挥兵而下,大有灭城的意思,可是竟仍然是一片歌舞升平之境。 没有人想要逃离这座欢乐的城。 安琴立在高高的楼阁之上,静静的远眺着。 “姐,天冷了,你怎么穿得这么少?”赵唯一不知是何时走上来的,他为安琴披上了一件大毛的披风。 安琴淡笑,“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赵唯一这几日都没见过安琴了,听说她很忙,他便不敢去打扰,怕她烦他。 “唯一,我想送你出城。”安琴拢了拢肩上的衣服,很平静的说道。 赵唯一惊慌了,扳过安琴的身子,“姐,为什么!” 安琴这才看到赵唯一整个人,他已经比安琴还高了半头,美丽容颜虽然过于阴柔,可还是遮不住那男儿气概的。他长大了。 “你也知道,大军将至。城内马上就会乱的。”安琴看了看楼下的太平之象。 这是假的。 其实已经有很多富商都暗中把自己的财产转移了,虚浮的太平底下,是凶猛的暗流。 说真的,安琴只怕自己守不住这个城了。 可是她还有别的选择么? 当日她若不逃回陪都,皇帝早就下手了。她挡在了那三万人的身前,成为众矢之的,为的,就是帮耶律乙辛撑下去。 尽管时间不长,可还是让耶律乙辛风光大葬了,不是么? “不管天下乱成什么样子,我都不能离开你!”赵唯一双眉紧皱,沉下了嗓音。 这一刻,他才像个真正的男人。 一个真正的男人,就会有他想要保护的人。而对于赵唯一来说,他唯一想保护的人,就是安琴! 安琴摇首而笑,“你不离开我,你会死的很惨。” 她不是开玩笑的。她眼下是红颜祸水,朝廷的首要罪犯。 “离开了你,我才会很惨!”赵唯一紧紧看住安琴的双眼,他希望安琴能够看懂自己的心,他到底要怎么说,安琴才能明白啊! 安琴伸手抚上赵唯一的脸,“你听我说,你爱我,我明白。可是对不起,这一世,我都没办法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了。” 赵唯一还想争辩,却感觉身后脖颈处一麻,他便昏迷倒在了地上。 安琴看了看身赵唯一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的冷。 她笑了下,“你和他一起出城吧。带上钱,找个地方好好安顿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安琴看得出,冷对赵唯一很照顾。 曾经安琴问过冷,是不是爱上了赵唯一,冷答道,她也有一个弟弟。失散多年了,若是他还活着,该有赵唯一这么大了。 安琴才下了如此决定。 冷愣住了,安琴这是要放她离开了么? “你放心,解药,我让铁凉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以后,不会再被谁囚禁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帮我好好照顾他,就算回报了。”安琴单手扶住了石柱,眉清目淡,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冷突然跪在了地上,“谢谢主子。但愿主子……”本想说些什么祝福的话,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安琴不稀罕这些,她笑了下,连连挥手让冷退下了。 冷扶住赵唯一的身子,正想要离开,对安琴说道,“主子保重。” 这是对安琴最后的祝福。 安琴轻点了下头。 说来可笑,安琴这才发现,她是在耶律乙辛死后才发现她真的爱上了耶律乙辛。 说来真可笑…… 话说那一边,铁凉按照卓翎的吩咐,召集了军中八大统领。 八大统领分坐两侧,他们都自视甚高,很是不服铁凉。 铁凉负手立在中央。 其中一人高声叫道,“不知铁将军叫我们这些人来,有何贵干啊?” 话语里面全是不屑的轻蔑笑意。 铁凉不答话。对于这些人,铁凉没什么好说的。 另一人搭话儿,“铁将军现在真是威风,有王妃主子做靠山了,就是不一样!想当年的青光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殊荣!” 本是虎狼之师,本是铜墙铁壁,现在没了耶律乙辛,好像盘散沙。 若不是仍旧给耶律乙辛一点面子,他们恐怕早就造反了。 有些人听了那不敬之言,竟还笑了出来,可是,突然,笑声停了。 诡异的静了下来。 铁凉背对着门口,勾起一抹冷笑,轻轻回身,掀袍下跪,“属下恭迎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卓翎单手推开大门,一袭墨绿长袍,飘逸俊美,英姿勃发。 他冷冷勾笑,眸光寒冷,扫过众人。 所有人都傻了眼,有的人傻傻的站起身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家都紧紧的看着卓翎。 他是鬼么? 卓翎冷哼一声,“怎么,不认识本王了?” 这样的气势,是别人假扮不出来的。他就是卓翎,就是这一世的耶律乙辛! 众人惊呆了。 “我听说,你们对本王的女人,很不尊重啊!”卓翎走上前,抬了抬手,令铁凉起身。 他坐到最高处,双手回握,托住自己的下颚。 台下的人这才有些缓过神来,纷纷的跪在地上,零零碎碎的问安,“奴才……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68章 和我一起走! “王爷您不是……” 有人发出了声音,颤颤巍巍的。(.无弹窗广告) 卓翎冷冷发笑,“本王没那么容易死。”他阴冷嗓音一如当初。 其中一人站了出来,“属下恭贺王爷……” 那人话还没说完,卓翎冷冷的挑了下眉。铁凉瞬间拔出自己的大刀闪电般出手,将那人力斩台下! 众人还未看清,那人已经身首异处了。 卓翎嘴角上扬,“背叛本王,这就是下场。” 背叛! “别以为本王近来不在陪都,你们这点事儿本王就不知道。勾结廖德,意图偷取城防图……”他不屑的笑了下,“我很清楚!” 原来,有些人看安琴统军没有大前途,早就背叛了陪都,私自投靠了廖德,为狗皇帝办事。 这些事情,安琴暗中查了出来,但没有真凭实据,又害怕动摇军心,一时没敢乱动。 谁想,卓翎已经替安琴干净利落的除去了叛徒! 杀鸡儆猴。 卓翎杀得这个人,就是那日在安琴门口找茬的那个人。 铁凉收回长刀,面色如常。依旧站回了卓翎身边,拄着刀柄,凝眸直视。 卓翎微微低下了头,“几位都是忠心耿耿的。本王会像以前一样信任大家。现在大战在即,希望各位不要懈怠,守好自己的位置!” 沉音如石,让人不能不信服。 众人跪在地上,俯首称是。 卓翎还没有想好怎么去见安琴,他很紧张。他这个男人,在千军万马前都可以不动声色,唯独面对安琴,他就像个孩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好看的小说) 卓翎墨绿长袍正要步入内院,突然停下了脚步。 “王爷……” 铁凉在卓翎身后轻轻唤了一声。 卓翎掩住自己不安的神色,“王妃现在,就在园子里?” “是。”铁凉低下头。他的脸色也很不好。若不是担心安琴安危,为了帮助她脱身困境,他也绝不会把卓翎找回来的。 在铁凉眼里,只有赵王亲自出马,才可以平息这场动乱了。 虽然,铁凉仍旧想不通,赵王是怎么从火海中脱身,且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 “耶律浚也在?”卓翎冷下声音。 “是。” “今晚,将耶律浚带来见我!”说完,卓翎转身就走。走回他原来的书阁。 那里已经闲置很久了,安琴自耶律乙辛死后就再没有去过那里。 卓翎真的没想好自己要怎么面对安琴。他败给了自己心里的一丝怯懦。他真的很怕安琴要他解释。他可以震慑住天下众生,唯独不能对安琴含糊。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先解决掉耶律浚!也就是闻人玉! 还没有走回书阁,卓翎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他冷然回身,扫视周围景物。 这一夜,暗黑夜色悄悄降临。 冷和赵唯一已经出城了,安琴要安排的,就是耶律浚。 她知道她已经抵挡不住了。 她现在只希望耶律浚可以安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握住耶律浚的手,凝望他的脸庞。 为什么他还不醒…… “耶律浚,我求求你,醒来好不好?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安琴真的怕耶律浚在也醒不过来了。 安琴甚至不放心把耶律浚交给铁凉,她想着,也许在开战之前,她怎么也要亲自把耶律浚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所有人都想要害耶律浚……安琴简直无计可施。 这时,铁凉走入进内。 卓翎要他把耶律浚带去见他,可是安琴彻夜守着耶律浚。这要他如何带走耶律浚啊? “铁凉?”安琴听到了屏风后面的一丝动静。 铁凉缓步而出。 “怎么了?找我有事?”安琴看是他,这才放下了心。 “主子……” 铁凉欲言又罢。 “你想说什么?”安琴转过身,正对着玉阶下的铁凉坐着。 铁凉想了想,说道,“主子不打算把太子送出去么?现在军中,所有人都恨不得要杀了太子。或是,把他当成质子。” 安琴眸中闪过精光,她走下玉阶,定定看住铁凉。 “你到底想说什么?”安琴本就敏感,再加上她对铁凉的了解,她很快便听出了铁凉话里未说明的意思。 安琴勾起铁凉下颚,看入他的双眸,“铁凉,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 铁凉虽然没有答话,可是他的眸光已然发颤。 安琴是他最深爱的人,他无法做到欺骗安琴。今日,若是把耶律浚送到了赵王手里,想必耶律浚定然难逃一死,那么他也就这样辜负了安琴的信任。 “说!你说啊!”安琴狠狠捏住他的下颚。 铁凉横下了心,他双手握住安琴的腰。“主子你是否真的相信我?” 他这样认真,安琴就知道出事了。 “我信。”安琴赌一把,就赌他是真的爱自己。 “那么你马上和太子离开!离开陪都!我为你们准备马车!”铁凉做了此生最重大的一个决定。 安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铁凉,到底发生什么了?” 铁凉坚定的摇头,“主子,我不能说。可是这是您最后的机会。如果您想保住太子,就要马上离开。如果您还是执意留下来的话,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主子,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安琴的心咯噔一声沉入谷底。 铁凉是死士,他要是不想说的,一定就是不能说的。 这是一个抉择的时刻,安琴回头看了看耶律浚。他睡得很沉,却很安静。 这个男人,她怎么能放弃? 安琴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好,我走!” 铁凉没有后悔,尽管他知道,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安琴了。可是能在最后时刻,依旧被她所信任,他觉得很值。 铁凉为安琴和耶律浚找来了马车,他扶着耶律浚上了车。 安琴没有带东西,她拿了很多很多的钱。 铁凉将马车的缰绳递给安琴,“主子,一路保重。” 这可能是他最后对安琴说的一句话。 安琴握住铁凉的手,“铁凉,和我一起走!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遇见了什么。可是我知道,你也会有危险。和我一起走吧!” 铁凉笑了,他第一次笑得这样发自内心。 “主子,能听到您的这句话,奴才死也无憾了。”铁凉的声音发颤,一个铁血男人,差点因为安琴这句话,而哭出来。 铁凉说完便想抽回自己的手,安琴很害怕,仍旧握着他,“铁凉,你不能死。我只剩下你了,你跟我走,我求求你了……” 铁凉红了眼眶,他也舍不下眼前的这个女人,更何况他亲耳听到她说:我只剩下你了…….像是情人间的诀别。痛彻心扉。 “你们快走……”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那个白衣男人! 安琴站在车上,看见了他。 他也望着安琴,“你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文邕说完这一句,转身离开。他要去为安琴挡住那个魔鬼。 铁凉皱眉看向那人,他想到了赵王,正在他迟疑的时候,安琴使尽了力气抓他上了马车。 “不管发生什么了,我们今天就是要一起走!”安琴把缰绳塞到了他的手里。 铁凉见安琴这样坚定,他也动心了。 为什么他不能为自己选择一次? 命运似乎向铁凉扔出了一个幸运的机会,他若是再不接受,就枉一世为人。 “好,我们一起走!”铁凉狠下了心,驾着马车,飞速向前。 安琴趴在车窗处,向外看,看到将军府飞速的消失。她突然想到那个男人,不由得担心起来。那个神秘的男人对她不仅没有恶意,而且好像愿意拼出性命去保护她。 她感动之余,也很纳闷........ 第69章 丫头,过来! “别来无恙。(.好看的小说)” 卓翎闻声抬眸,冷冷而笑。 萧文邕依旧是一袭白衣,临风而立。他自知不敌卓翎,这一次,他就是来送死的。 “萧家人效忠本王也有许多时日了。没想到,除了你这么个叛徒。”卓翎放下手中地图,将手负在身后。 萧文邕淡漠如风的微笑,在夜色之下,很是动人,“我只是很想知道,您纠缠了三世了,好几百年的光阴,您不累么?” 从闻人翎,到卓翎,再到耶律乙辛。 从蝴蝶谷谷主,到摄政王,再到权臣。 纠纠缠缠三世的时光,只为了一个女人。他不觉得辛苦么? 既然已经注定了情深缘浅,何不早早放手,也算是一种解脱。 卓翎冷哼,“你在拖延时间?你以为,他们能逃到多远?一介凡人,怎么和我斗啊。” 卓翎看出了萧文邕的来意,把一切挑明了。 卓翎早已修成了神,他拥有无上的力量。不仅仅是长生不死。 这种力量根本不能用凡俗的定律来解释。 萧文邕微微闭眸,他手上运起一团光,骤然向卓翎砸去。 卓翎灵巧一避,朗朗而笑,“找死!”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的。杀机顿现,飞身而出。 萧文邕就是拖延时间,他豁出性命了。 但愿那个人可以逃得出他的魔掌! 萧文邕近来已经感受到了卓翎的气息,他在给耶律浚治伤的时候,就拼出自己的命,让耶律浚恢复了前世的记忆。(.)等到耶律浚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闻人玉再世的时刻。 到了那时,也许,一切,都会改写。 萧文邕本来打算等安琴真的爱上耶律浚时候,在帮他们恢复记忆的。 可是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卓翎的能力远远在他们想象之外。 听天由命吧。 这一边,萧文邕尽力抵抗着强大的卓翎。那一边,安琴却很不安的让铁凉停下了车。 “铁凉,你快和我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琴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不对。 铁凉停下马车,他们已经行到了荒林城郊。 铁凉不知道怎么说。 安琴跳下马车,拉住他的手臂,正对着他,“你必须说。必须如实回答。” “他还活着……”铁凉蓦地出声。 安琴把秀眉一皱,“谁还活着?” “赵王。赵王还活着。”铁凉别开自己的眸光,他不敢看安琴的眼睛。 安琴第一反应是铁凉骗她,“你说实话。别用这种拙劣的谎言骗我。” 铁凉扳住安琴的身子,低吼出声,“我没有骗你。他真的还活着。我也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要我把太子带去见他。他会杀了太子。这些都是真的……” 安琴傻傻的看住铁凉,不再说话。 “这怎么可能……”是安琴亲眼看到耶律乙辛的尸体的。是她认出来的,她亲眼看到那具乌黑的尸体的啊。 铁凉松开自己的手,“要么就是,我们看到的那具尸体,不是王爷的。[]王爷那一晚,根本没有上山,或者,早已逃出去了。王爷为了麻痹皇帝,才使出这样一招,金蝉脱壳。” 只能这样解释了。 “那么……”安琴靠在树上,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铁凉想去拉住安琴,安琴把他的手打落。 安琴回身就走。铁凉追上去,拉着她的手臂,“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找他!”如果他没死,如果他一直都在,为什么迟迟不出现,为什么把这个烂摊子留给她一个人去面对!安琴很愤怒,双瞳染血了一般在烧。 “那么我呢……”铁凉哑声问道。 安琴这才冷静下来,有些怔然的回眸看他。 铁凉的身子渐渐低了下去,他拉住安琴的手,跪在地上。 “我从来不敢奢求你爱我。我甚至,只是希望呆在你的身边。可是,可是,刚刚你说,你要我和你一起走。我信了。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守你一辈子了。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为什么我的好运走得这么快……” 他语音顿涩,省省哽咽。 安琴的心被他的话刺穿了。她真的伤害了这个男人,从那一次地牢里的拥吻,再到一次荒唐的欢爱,她做错了。 安琴冷静下来,她低下身子,跪在铁凉的身前。 “我对不起你。这些都是我不好。我现在要去找他。这是我肯定要做的。请你原谅。”她很决绝,没人能够阻拦现在的安琴。 铁凉摇头,像孩子一样紧紧拉住安琴的手不许她走。 安琴妩媚一笑,勾住他的脖子,落下深深一吻,只是一吻,不去深入。 她在他耳畔呢喃而道,“帮我照顾好耶律浚。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 说完,安琴起身向着来时的路疯狂的跑去。 铁凉已经拦不住安琴了。 那个赵王,始终都是安琴的最爱。谁也胜不过他。生生世世,他才是安琴最最深爱的。 爱情都是互相伤害的。卓翎倾尽一生的力气也要把安琴扣住。他伤害了安琴无数次,可是安琴仍旧爱他。他们之间,轰轰烈烈,纠缠不休。 所以,注定了,没有好结果。 有些时候,平平淡淡,反而能走得更远。 萧文邕力量不敌卓翎,几轮下来,他一袭白衣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萧文邕的双臂都被折断了,他跪在地上,挡住了卓翎的去路。 卓翎哈哈大笑,“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这一世若是死了,就灰飞烟灭了!” 萧文邕语不成句,“灰飞烟灭又如何,我已经爱过了,尝过了那滋味……” 比你活的这么久,痛苦了这么久,我算是幸运的了。 卓翎手上凝成力气,骤然抬起,却被一道声音拦了下来。 “住手!” 是她的声音…… 卓翎和萧文邕同时向她看去。 萧文邕简直不相信,她竟然逃开了又自投罗网。 卓翎没有动手,他静静地看着安琴。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好好看安琴了……思念了这么久,终于又见到她了。 在看到卓翎的前一刻,安琴都觉得是假的,可是现在,她已经相信了,她的王爷真的还活着…… 安琴微微低下双眸,她看到了萧文邕。 安琴竟然只是笑了,“给我一个解释吧……” “走!”萧文邕骤然向着安琴吼了出声。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是那样的淡漠温柔,他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安琴被镇住了。 一个,是她深爱的男人。 一个,是陌生人,可是一直在保护她。 她摸不清状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丫头,过来。”卓翎向着安琴伸出了手,邪魅的笑。他的声音,一如当初般魅惑。 萧文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挡住卓翎。 卓翎眸子顿时睁大,抬起手就要拍向萧文邕的头顶。安琴开口叫道,“别杀他,我就过去!” 她又为了别的男人求他! 每一世都是这样…… 她的心里,为什么老是装了那么多不该留在她心里的人! 卓翎怒火中烧,他冲了过去,将安琴的身体扛在肩上,大步离去。 萧文邕被他们丢在园子里。 自有手下人将他拖到了地牢,关押起来。萧文邕此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如果一旦散了,就会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下了。 安琴不断的捶打着卓翎的后背,“耶律乙辛你放开我!你什么都不说,你装死吓我!你个混蛋!” 安琴的眼泪又倒了回去,弄得发丝全湿了。 耶律乙辛……这个丫头还管他叫耶律乙辛。卓翎的心里安慰下来了。他真怕安琴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会想着逃离他,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卓翎便再也找不回安琴了! 第70章 花海里,我吻过你! 安琴被卓翎重重的丢在了床上,他迫不及待的压了上去。 想念如火,已经烧遍了卓翎每一寸肌肤。 他的眼睛直直的看住安琴,像是要把她刻入自己心底里一般。安琴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的跳。她不能不承认,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能让她这样迷恋。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大手抓住安琴的头发,俯下头,深深的吻住那红艳双唇。 安琴被他狂乱的吻弄得生疼,不住的发出轻吟的呼声。 卓翎半跪在床上,粗暴的撕开安琴的衣服,安琴光滑肌肤便瞬间裸|露在外面。 她单手想要推开卓翎,“不解释,便不许!” 卓翎邪魅坏笑,“你不许?我本来也没想要你的许可!” 他就是这样霸道,用力推倒了安琴的身体。她都还来不及挣扎,卓翎已经跨在了安琴身上。 男人双手齐用,三下五除二的扒光了自己的衣服。安琴的胸口起伏不平,那高耸双峰跟着波动,看得卓翎热血喷张。 “啊……” 没有前戏,没有多余的抚|摸和亲吻,卓翎直入主题。安琴的身体有如被刺破了一般的疼痛。 她被压在卓翎身下,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卓翎脸上。 卓翎只是坏笑,身子猛地一挺。 安琴身下传来剧痛,她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折腾。卓翎惩罚她,很用力,每一次,都是刺到最低处,然后整个抽出,再刺入。 安琴疼得直流眼泪,“混蛋……放开我……” 卓翎身下坚挺依旧,没有一点想要鸣金收兵的意思。他身子紧紧绷住,冷笑道,“原来你还有力气说话……” 他将这个倔强的小女人托了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又一次的冲击,又一次的攻城略地。 他是王。 无论是在战场上,或是朝堂上,他都是王。 在床上,他更是不败的战神。 安琴的指甲抠入了他赤|裸|的后背,流出一串血注。可是他没有颤抖,似乎那不是他的身体一样。安琴趴在他肩头上,感受着每一次的冲撞。 满室的低|吟|喘|息,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激烈,好像这场战争,永远不会有终结的那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安琴差点昏了过去,他才咬着安琴的唇,选择将热情喷涌。 安琴仰着头,泪已流干。 身上,只有疼痛的感觉。 她如玉的肌肤上被留下了无数的咬痕,红肿的,不堪入目。无不是刚刚欢闹的证据。 夜依旧深沉,卓翎躺倒在安琴身边。 他也实在是累倒了,他真的是疯了。他现在是卓翎,而不是耶律乙辛。他看着身下,他爱了好几百年的女人,他怎么能够不疯狂,不用力! 这更像是一场宣泄。 积压了三世的情感,在那一刻,得到了释放。 两相无言,似乎都用沉默来告诉对方,其实,我爱你。 安琴还是忍不住的把自己的身体窝入男人的胸口。他默契的揽住了安琴的肩膀,只是这样紧密的契合,相拥。 这种爱恋里,没有人会不痛苦。 当听到男人的沉睡呼声时,女人轻轻的推开了男人的怀抱。(.好看的小说) 她赤脚下地,拉过一件衣服,胡乱的穿上。 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男人躺在床上,邪冷一笑。不做声响。他知道这个小丫头要去哪里。 将军府内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他们的赵王耶律乙辛没有死,所以,安琴依旧是王妃,而不是主子了。 安琴跑到园子里,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地上全是血。 血痕指向地牢。 安琴光|着脚闯入地牢。侍卫们不敢拦,只好放她进去。她在黑漆漆的牢房里,借着一点由天窗投射进来的月光,看清了那男人。 她扑了过去,抱起了萧文邕的身子。 他仍有呼吸,很微弱,只怕轻轻一动,他便再不能撑下去了一般。 “醒醒,我来救你了……”安琴拨开黏在他眼前的发丝。 本来柔顺的长发被血和汗黏在了一起,显得那么脏,那么不堪。安琴好心疼,她觉得她亏欠了太多人的了。 萧文邕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等到了安琴。 “是你……”他笑了。 灿若月光般的笑容。一下子,触动了安琴的心。 安琴留下了泪,点头,“是我。” 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呢。他总说以前的事儿,可是那个以前,为什么安琴从不记得?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 “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要去哪里找你说的以前?”安琴抚摸着他愈发冰冷的脸,很害怕,哭着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萧文邕尽力的想要睁大双眼,他希望在最后时刻,将安琴的模样,再仔仔细细的看一遍。 他要把这一份最美好的感觉,永远记在心底。 尽管他知道,对于他来说,再没有轮回来世。他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 “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啊……”她若早来一步,他就不会死。 安琴胡乱的说着话,萧文邕连连摇头,他时间不多了,把说话的机会,留给他吧! “你听我说,你叫钟离安琴。你是云棠的女帝……”他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到。 安琴只能趴在他唇边,细细辨别他说的每一个字。 “你要回到云棠,那里有你爱的,爱你的人。回去了,你才能……才能……”一口气不来,他张着大口,努力的撑下去。 “才能摆脱他。” 不用他说,安琴都可以猜得到那个他是谁。 就是那个犹如魔鬼一般的卓翎,这一世的赵王,耶律乙辛。 “找,耶律浚。”萧文邕喷出一口热血,洒在了安琴的手上。 她相用手挡住他的口。 他说的话是那样难以理解,安琴却只是点头。 萧文邕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释然般的微笑,这微笑,让安琴好害怕。 “花海里,我曾吻过你。”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都还噙着微笑。 竟就这样安静的离开了。 他好累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月光冷冷的投射在他身体上。他的身子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安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他的身体彻底消失。 “怎么可能……”安琴失声叫道。 “怎么会这样!” 一切的一切,都太诡异了。 安琴坐在地上,双泪狂飙。 花海里,我曾吻过你。他的话,永远的留在了安琴的脑海里。她不记得,不记得那个前世。她最后一刻,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 萧文邕孤单一生,曾云淡风轻。 只在那一刻,他把心弄丢了。给了云棠最尊贵的女人,给了这个,他始终爱不起的女人。 他想尝一尝情爱的滋味,她给了他机会。 那一吻,美得让人心碎。 萧文邕选择灰飞烟灭。他从来不觉得这是悲惨的结局。因为他得到了最美的体会,在最美丽的时刻离开。在他眼中,卓翎的誓死不放手,才是一种悲剧。 安琴那日,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地牢。 阳光很刺眼。 有了夜晚的可怖,才有了白日的明媚。 安琴靠在石壁上,以手遮住阳光,她的双腿半露在外面,还光着脚,不停地发颤。 在她晕倒的前一刻,她看到了一个人,向她冲了过来。 她认得这个人,是耶律乙辛! 他的双手稳稳的接住了安琴的身子,口中低沉嗓音响起,好像骂了一句,“该死的女人!” 然后,他抱她离开。 安琴始终仰着头,看着刺眼的阳光。她好像看到了天空上,浮现出了萧文邕那白衣的身影。他对她笑笑,转身离去了。安琴伸出手去抓,只抓到空空一把。 第71章 沦入魔道 这些日子,卓翎始终陪在安琴的身边,看着她,一眼不错。 安琴抱着暖炉侧躺在贵妃榻上,卓翎就坐在榻的最下端,将安琴的双脚揣入自己的怀里,帮她暖着。 “你的脚本就很凉,还很不爱穿鞋。”卓翎摇头而笑。 安琴不爱穿鞋,这个毛病,似乎永远也改不过来了。卓翎陪了她三世了,她都没把这个毛病忘掉。 安琴静静的看着卓翎,她发现,她真的很爱卓翎。爱他的阴冷魅惑,爱他的运筹帷幄,也爱他身上那可怕的神秘。 可是,这一份爱,压在安琴心底,好沉重。 他的手不断的揉搓着安琴的脚面,很温暖,很细致。 “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安琴终于问出了口。 卓翎的手徒然一顿,随即又握住安琴的脚背。“你又不是第一天跟我了。还不明白我么?” 安琴娇媚笑笑,“是啊。我又不是第一天跟你了。你不说的,谁能从你嘴里撬出来啊?” 安琴收回了自己腿,站起身来。 “赵王爷,我只是你的小妾。不敢称妃。王妃这个位置,你还是换人坐吧。”安琴冷声说道。 卓翎笑着摸了摸耳后,“丫头,还要闹是不是?” 她冷着面孔,不回答。 在他面前,她永远是这样,即便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发了多大的火儿,他也像训诫孩子一般,把她压制住。为什么他总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她制服? “不许闹了好么?我们现在,不是很快乐么?”卓翎坐在榻上,摊开双臂,笑道。[] 安琴猛地回身,“快乐?” 卓翎看着她。 “我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快乐了。”安琴无法做到将一切忽略。 城外兵荒马乱,城内也是人心惶惶。 只有将军府,还是一如往常。奢华如旧,安静如昨。安琴却不能安享这一切。 卓翎的耐心似乎也被磨灭了。“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难道你不爱我?” 这不可能。 如果安琴不爱,她又怎么会跑回来? 安琴笑笑,没有回答。 “不要去相信别人对你说的。只信我,你的心,你的眼,只能装我一个人!”他追了她几百年,陪她跨过三世轮回,为什么到了最后,她还是有着那么多的疑虑。 “你死而复生,你拥有不似人的力量,你要我怎么去信你!还是你根本就不是人?”安琴丢开暖炉,大声的叫嚷着。 卓翎被她这样的怒吼声震到了,一时没有说话。 “回答我!”安琴怒极,她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边缘。她再受不住心魔的啃噬。 安琴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指向卓翎。 卓翎突然冷笑出声,“你做什么?想杀了我?” 安琴现在的举动幼稚的像个孩子。卓翎猛地抓住安琴的手,用力的将她的手拉近,安琴还没反应过来,卓翎便用拿匕首刷的一声划破了自己的脸。 他狰狞的面容上流满了鲜血。 刀痕从左边眼角一直划到了他右边的唇边上。 安琴丢开匕首,“你疯了!” 但是她的话刚刚落下没有多久,她就惊呆了。(.好看的小说)她看着那道深深的刀痕慢慢的愈合,直至不见。 “怎么会…...”安琴情不自禁的抬起自己的手抚了上去。 除了刚刚流出来的鲜血,几乎找不到一点痕迹。他的身体,怎么有这样诡异的事情发生。 安琴真的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到了?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卓翎冷哼一声,拽过一方白绸,擦了擦脸上的血。 安琴骤然想明白了。 赵王的的确确是死在了那场火海里面,那具烧焦了的尸体,就是赵王的。 只是赵王的身体,是可以慢慢愈合的。 卓翎冷冷牵唇发笑,“我就是长生不死的。我就是妖怪。又怎么样?你就怕了?不敢靠近我了!” 他咄咄相逼。 安琴冷笑,“真想不到,百世君主寻求的不死之身,竟在你的身上。” 说完这一句话,安琴突然回想起了地下宫殿里发生的一切。 她眸光发寒,骤然看住卓翎,“你到底是谁?” 虽然真相很诡异,可是现在的安琴已经接受了任何恐怖的事情。 卓翎甩开手上的白绸,冷音回道,“我是你爱的人。” 安琴发笑,笑里几多未明的深意。 她正想转身离开。 卓翎猛地揪住了安琴的长发,将她狠狠的撞向门边。安琴的额头被撞出了血,她晕眩得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 “你不能离开我半步了,你不能!” 卓翎已经化身成魔了,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只是想困住安琴。 安琴被他这样一撞,跌坐在地上。 卓翎低着头,表情都有些扭曲的看着安琴。他的双眼变成了黑色,他的身体里,似乎住着两个灵魂。一个阴冷儒雅,一个暴虐成性。一个对待安琴宠爱有加,一个时不时的失控欺负安琴。 安琴躺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 可是除了这个想法,已经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卓翎现在一定是失控了。 他猛地拉开木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安琴,喘着气,靠在一边。 荒林木屋,他猛地坐了起来。 铁凉进门时正好看见他醒了。便沉默地递了一碗水给他。 现在不能称他为耶律浚了,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他重新做回了闻人玉! “我睡了多久?”闻人玉记得他在被安琴刺伤的时候,他见到了萧文邕。 萧文邕对他说,卓翎已入魔道,很快便会失控,他们没有时间了。只能尽快的带走安琴,然后永远的将卓翎困在这个时空里。 “好几天了。”铁凉冷声回道。 闻人玉记得一切,铁凉和安琴的关系他也知道。他瞥了一眼铁凉,就要向外走。 铁凉先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将军府!”闻人玉定了定神,他感觉很不好,好像已经有预感了,预感到萧文邕很可能已经不再人世了。 铁凉冷哼,“你现在去,等于送死!” 闻人玉果然停住了脚步。铁凉把那天发生的一切讲给了他听。 闻人玉听罢,扶住木桌。 “他灰飞烟灭了……”萧文邕为了拖时间,和卓翎正面较量。其结果,只有一个! 安琴回去了,也等于羊入虎口。 如果这个卓翎还是以前深爱安琴的卓翎,那么闻人玉尚可以不用太担心。 可是事情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 卓翎沦入魔道了,他已经疯了。 这是最不好最不好的结果。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人能够再阻挡卓翎的了。只有立马带走安琴,回道云棠,才能躲避得了卓翎! 闻人玉改变了自己的计划,“我要立马回上京!” 铁凉皱眉,“现在廖德大军已至,你不留在这里,跑回上京做什么?” 闻人玉冷笑。“廖德大军?别逗了。就是一千个廖德也打不过他的。” 说完,闻人玉就要离开。 可是当他走到门口处的时候,他还是转过了身。停住了脚步。 “你能保护她么?”闻人玉转过身,正对着铁凉,很认真,很郑重的问道。 “她不需要我的保护。”铁凉的心已经被安琴揉碎了。 闻人玉摇了摇头,“我不能和你说太多。我只能告诉你。安琴现在一定很需要有一个人在她身边。不然,她很可能撑不到我去救她回家……” 铁凉没听清,也没听懂。 闻人玉还是离开了,他快马奔回上京。 铁凉还是留在了陪都城郊。 进来这些日子,陪都城里城外都很乱。他趁着空隙,重新进入城门。 安琴的头被颤了白绸,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萧瑟之景。 第72章 王爷精神分裂了 正如安琴所料,廖德的大军是根本抵挡不住卓翎的。 卓翎统军,势如破竹一般将廖德的军队打得七零八落。陪都城内,所有人都把赵王奉为神明,赵王复活的事情,已经传遍四海。 有人说,赵王是不死的战神。 也有人说,赵王是命定的天下之主。 只有安琴知道,他是魔鬼。 卓翎将安琴困在这个院子里,他每日会回来和她睡在一起,可是安琴总觉得,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具尸体。她很害怕。无止境的恐惧,已经安琴吞噬干净。 卓翎对这天下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耶律浚! 他派人搜捕耶律浚的踪迹,却苦无所获。直到那一天,他得到消息,耶律浚已经返回了上京,并向道宗请命,要与赵王决一死战。 卓翎已经占领了南方大部分土地,他手握兵权,又怎么会怕一个耶律浚? 这一战,关乎天下苍生,关乎辽国的命运。 但实际上,只关乎一个安琴! 耶律浚要开战,只是希望吸引住卓翎的注意力,让他分散精神,而耶律浚才可以趁机,让安琴服下萧文邕留下的那颗药,只有她服下了,她才能够回到云棠,回到本来属于她的地方。 闻人玉一路狂奔,昼夜不停,终于赶回了自己的昭怀太子府。 他疯了一样冲进了安琴原先的房间,从床底下找出了那颗药。 闻人玉松了口气,笑笑,“萧文邕啊萧文邕,幸亏你棋高一着。不然我们真的功亏一篑了。” 当时,闻人玉在云棠找到了萧某人。[.超多好看小说]恳求他帮助安琴重返云棠。而萧文邕则告诉闻人玉,他做不到。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闻人玉也带入进那个时空。当安琴自己想要回来的时候,为她服下轮回丹,他们才能重返这一世。 于是,闻人玉便成了耶律浚。 让闻人玉没有想到的是,萧文邕也因为爱上了安琴而轮到这一世来了。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情。 “谁伤的你!” 一道暗沉嗓音在安琴身后响起。 安琴猛地回头,看到了炫黑长袍的铁凉。她霎时间流出了两行泪。 铁凉再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将安琴紧紧抱住。安琴勾住他的肩膀,身体都被他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安琴想到这里很不安全,连忙推开铁凉,拉着他,转入了自己的卧室。 她双手托住铁凉的脸,“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能回来!” 他沉默以对。 “太子呢?我听说他回了上京,他准备对耶律乙辛开战了!叫他不要这么做,没人能打得过他的!”安琴惊慌失措的流着泪。 她想起赵王的恐怖神力,很害怕。 安琴害怕他会将世间的一切吞没。这样的男人,说真的,安琴不敢再爱了。 铁凉只是沉默的抚摸上安琴的脸,冷酷俊颜竟有一丝笑意,“我好想你。” 良久,他说出这一句。 安琴的心被撞了一下。 她点头,“我知道。”安琴把眼泪全部流进了铁凉的手心里。 他握了一把晶莹的泪。 安琴自嘲,“我为什么这么坏?明明爱不了你们,却还要处处留情。弄得这么狼狈,欠了这么多人。” 现在的铁凉,死去的青光,太子,还有那个白衣的男人,还有赵唯一。 安琴到现在了,她也能很确定的对自己说,她真爱的只有卓翎一个。不管他是人是鬼,是神是魔,她都爱。 可是对于其他人,安琴觉得,她已经欠了这么多,好像也已经不能放弃了。 安琴不记得,上一世,她便已经背了这么多人的情债了。 在轮回多少次也没有用,卓翎和安琴,注定了,要互相折磨。 只听砰地一声响起,寝室木门被卓翎一脚踹破。 安琴惊呼出声。 铁凉却处之淡然,他左手拉过安琴,将安琴护到身后。 “丫头,你怎么就学不乖啊?”卓翎怒极,反倒是笑着说道。 安琴立在铁凉身后,“今天有我在,你就不能伤她。”说着,安琴想要推开铁凉,站到他的前面去。 铁凉死死的挡住安琴,安琴没办法。 卓翎阴冷笑着,将眸光落在了铁良身上。他手上凝成一股戾气,骤然抓向铁凉。 卓翎的手都还没有碰到铁凉,铁凉已经被摔了去,身体就像瓷片一样被卓翎扔到朱漆柱子上,砰地一声,甚至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安琴冲过去想要保护铁凉,卓翎只是伸出一只手便将她轻而易举的拉住。 铁凉趴在地上,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口吐鲜血,双眼睁大了看着安琴,他好像…… 好像在笑。 能为安琴死,他死而无憾了。 可是这一回,卓翎没有让他这么痛快的就去死。而是挥挥手,让手下人先把他带下去。 手下人将铁凉的身体拉了出去。 地上便留下一条血河。 安琴咬破了自己的唇,“我已经在你身边了,你还要怎样!” 她骤然冲着卓翎大吼。 声嘶力竭,安琴再不能看着爱自己的人一个有一个的惨死在卓翎手下。这样她会觉得,她的手上也沾满了那些人的鲜血一般。 卓翎倒是很平静,没有像上回那样发狂。 “我只是想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他眸中的光有些闪烁。 柔音冷曼。 这是另一个他,那个阴冷魅惑的他。 而不是暴虐疯魔的卓翎。 他笑笑,“我只是想要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他们会抢你走。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安琴皱眉,她很确定,她眼前的这个人一定出问题了。不然,他不会这样……疯疯癫癫的。 安琴试着摸上卓翎的脸,“你……没事吧……” 卓翎失笑,“我能有什么事?” 在看到安琴头上的伤时,卓翎的眸光顿时寒冷了下来,“你头上怎么了?谁伤的你!” 安琴直直的看入卓翎眼底,“你不记得是谁伤了我么?” 卓翎咬着牙,“我要把那个人碎尸万段!” 敢伤他的女人,一定是不想活了!他怒极了,安琴亲眼看到他的眼睛又统统变成了黑色。 安琴震惊了,下意识的向后靠了靠。 卓翎却一把抓住安琴的衣襟,厉声威胁,“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要!” 说完,卓翎猛地松开了手,安琴便一下子被他摔倒了地上。 卓翎夺门而出。 安琴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她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赵王的身体里,如今好像住着两个人!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因爱成恨。 也许就是这样。 卓翎已经太累了,他活了这么久,追了这么久。他的身体好像已经支撑不住了。在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情愁纠葛,卓翎沦入成魔,分裂出了两个人。 他们都深爱安琴,只不过,其中一个,会用最暴虐的性格伤害安琴。 他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了。 在这一世里,铁凉在兵乱的前夕找到了卓翎。卓翎那时并未得到很好的复原,强行离开悬崖,断掉疗伤,他就变成了这样,而他自己,还浑然不觉。 该怎么办? 安琴想起了萧文邕临终前的话。 耶律浚! 也许是安琴最后的希望。 安琴想着,如果她再留下来,也许她真的会死在赵王手里。可是如果她真的离开了,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还有人因她而死? 午后,婢女为安琴上来换药。 婢女将安琴头上的白绸轻轻揭开,惊讶的发现,“主子,您的伤已经都好了,您看,一点痕迹都没有。” 安琴这才抬眸看向铜镜里的自己,果真,那伤疤消失了。 而且就连皮肤都好像细致了不少。 第73章 最后的一次恳求 铜镜中,她绝美容颜倾倒众生。 描上淡淡的眉,她蓦地绽出一抹微笑。 “我要穿红色裙子。”安琴冷冷声音。 婢女答应了一声儿,从柜子里为安琴找出火红色的长裙。 几个人伺候着安琴更衣。 她轻轻抚过红色长袖,眸光冷寒。戾气顿生。看得婢女不禁一怔。 妩媚的安琴已经十六岁了,她越来越美丽,让人简直移不开视线。金色的绒绳松松垮垮挂在腰间,随着她的步伐摇动着。 婢女轻声问道,“王妃,我们是要出去走走么?” 安琴盛装打扮,难道不是要出门么? 这些日子,安琴很少出门,最多也是在园子里的贵妃榻上,她侧倒在那里发呆,一呆就是一天。 今日,安琴好像不一样了。 至于是哪里变了,婢女们也说不清。 安琴只是打过长袖,“我们去找王爷。” “可是,王爷现在在军营啊。”婢女们听着,在安琴身边提醒说道。 “备车,去军营!”安琴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火红色的,回心发髻上,斜插了那只白玉簪子。一切都是当日,他最喜欢的装扮。女卫悦己者容,这话说得不错。但是在安琴这里,也可以说成,女为己悦者容。 若不是真爱他,她不会这样打扮。 他可知,这繁复沉重的宫裙从来不是安琴的喜好。安琴讨厌这种束缚她行动的东西。她喜欢轻便的衣服,可以让她自由自在的跑。 卓翎漫不经心的看着底下人向他捧来最新的战况。 他都听腻了。 不就是又夺下了几座城池,又前行了几里地。 他根本不在乎这个江山。 这时,听到外面人通报。“王妃在外面求见。” 卓翎眼眸一亮,笑着迎了出去。他像个孩子一般在开心。 安琴被他拉近了大帐。(.无弹窗广告) 众统领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安琴的身子被卓翎托了起来。他大手一挥,将桌子上的东西统统甩到地上。霹雳乓啷掉了一地。安琴被他放在了桌子上。 她双腿岔开,卓翎欺身其中,俯下头,在安琴颈窝处缠恋细吻。 安琴单手推开卓翎。 她直直的看入卓翎双眸,“告诉我,你这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 卓翎邪魅一笑,“我生生世世,都只想要你一个。” 他低冷声音,字字句句,都闯入安琴的心口。 安琴指尖落在卓翎的眉心,缓缓下滑,点在他的唇上。“那我们离开吧。” “离开?”卓翎握在安琴腰间的双手不由得一紧。 “就我们两个。去一个谁也不能打扰我们的地方。让一切重新开始。”曾经这句话,安琴对闻人玉也说过,可那是交易。这一次,是真心的。 不管卓翎变成什么样,她都愿意去陪着他。 安琴只是不希望再有人死了。 卓翎直直的看着她。许久过后,点头答应,“好。” 安琴绽出一抹微笑,“那么,你放了铁凉。我们即刻离开这个地方,不管战事,不管朝政。好不好?” 谁想卓翎冷冷的放开手,他背过身,只有声音传到安琴耳朵里。 “这就是你的目的对不对?既救了铁凉,又化解了耶律浚的危机。”卓翎控制不住自己,他就是恨,为什么那些男人可以在安琴的心中占有这样的地位? 他们凭什么? 虽然卓翎其实很清楚,安琴真正爱的人,只有一个他。 可是你要一个男人,一个如卓翎一般的男人,如何去接受,他的女人心里还记挂着那么多的男人? 安琴跳下桌子,“好不好?” 卓翎闭眸,不回答。 “我已经很累了。难道你不累么?折磨我,你就那么开心么?既然你说你只要我。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走?我们大可以享尽荣华,自由自在的。不好么!”安琴自卓翎身后抱住了他。 他双手叉着腰,安琴的手从他手臂中环绕了过去。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出乎安琴意料,卓翎答应了。 “那么……你会放了铁凉,对么。”安琴不安的问出了口。 卓翎冷眸回扫过安琴脸庞。 他点了点头。 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反而让安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以为,卓翎会再度失控,再度伤害她,甚至一怒之下杀了铁凉。 她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胸口处,藏了一把小短刀。她自然知道,她杀不了那个不死的赵王,那把刀,是她送给她自己的,最后一件礼物。 如果卓翎不答应她。 她就用这把刀结束她自己,结束这一切。 如果爱不到最爱的人,那么死在他身边,就会成为最后的期盼。 第74章 不要再爱错了人 他们两个人回到了赵王府。 卓翎便让手下将铁凉压了进来。铁凉是被抬着进来的。他浑身都是粘腻的血。 看到安琴,铁凉像疯了一样想要冲过来。 安琴双手死死的回握着。她不能表现出多余的情感。不然非但救不了铁凉,还会使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她看似眉清目淡,实际上,她已经是痛心疾首了。 “王妃替你求情。本王就放了你。你走吧。”卓翎果然信守承诺。挥了挥手,让手下人除下铁凉身上的枷锁。 铁凉被放开,他眸中顿时升起一团烈焰似的杀机。 安琴惊呼一声,下意识的跑到卓翎身前挡住了他。卓翎眼底蕴着玩味的微笑。 就在铁凉快要冲过来的一瞬间,安琴出手,拉住了铁凉。 他说不出话来了。 铁凉的舌头,已经被割下来了。他咿咿呀呀的张口,发出奇怪又难听的声音。 安琴拉着他的手臂,皱眉凝望。 她猛地回眸,质问卓翎,“你对他做了什么!” “割了他的舌头,切了他的命根。”卓翎朗笑。笑音邪魅。 安琴失声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只说让我放了他,我答应了。他现在就可以走!其他的,我可没答应你。”卓翎坐回自己的椅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安琴的一举一动。 安琴笑得无比凄然。 她将铁凉猛地一推,递上了一一个决绝的眼神。 心里,她喊着,“走吧,快走吧!” 铁凉的发丝全部垂了下来,黑袍子上都是不堪。脏兮兮的他,已经没有了曾经冷血杀手的邪魅和英挺。他被这一场不属于他的爱情,折磨得好惨。 如今,他再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他已经没有办法在守护在安琴身旁。 他的女神,从没有爱过他。 只有一次,荒唐的结合。可是,一切足矣。他记得她身上的味道。 铁凉发不出声音,他仰着头,似乎在笑。 安琴留下了两行冰泪,眸中飞雪翻滚。她知道,今天铁凉是不会出去了。 铁凉和她,做了同一个决定。 铁凉最后看了一眼安琴,对她温暖微笑。 他的口型好像在说,“再见。” 安琴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泛滥。 只听砰地一声,安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敢睁眼。 ,铁凉以头抢地,粘稠的血液就这样顺着,一直流到了安琴的脚下。 手下人在得到了卓翎的示意后,将铁凉的尸体拉走了。 时光逆流,在这一刻,倒转了。 安琴好像回到了第一次遇到铁凉那天。 那是她刚刚进入将军府后的一天,她还记得是个午后。她慵懒的躺在凉亭里用茶。 安琴看着远处有婢女们在放风筝,风筝挂到了树上。没人能拿得下来。 安琴仗着自己灵巧,就爬到树上去摘。 可是脚一滑,她大叫了一声就从树上跌了下来。她以为自己会摔得很惨。可是本应该出现的撞击却没有出现。她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是铁凉。 他一袭黑袍。 双手托住了安琴的身子。稳稳的接住了他。 那个时候的安琴没有仔细看过他。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日,迎着阳光,他刚毅的面容是那样好看。 铁凉,我永生把你铭记。 但愿,你的来世,不要再爱错了人。 第75章 家庭暴力? 沧海桑田,地陷海枯。(.) 可是那座幽谷,依然存在着。 曾经,这里是武陵城郊。荒林里,遍布毒雾。如今也是一样。 卓翎带着安琴来到这里。 只有他们两个。 他轻轻回眸,“吃下它,我带你进去。” 安琴拿过卓翎递上来的一颗小药丸。毫不犹豫的吞了进去。 他们进入幽谷。 安琴惊呆了。这里好美,美得不似人间。她肯定她从没来过这个地方,可是她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安琴的头开始剧烈的疼。 卓翎知道,她在慢慢恢复前世的记忆…… 卓翎拉过安琴的手,带着她走到深潭边上的断桥。 离上一次他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又过了好几百年。这一世,他带着安琴再度回来。 什么都变了…… 卓翎温柔的笑,“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么?” 在这里,安琴似乎可以安心了。 她抱住卓翎的身子,半趴在他的肩上,点头,美颜绽笑。“好,当然好。我们就在这里,永远不要再离开了。” 卓翎沉重的叹了口气。 他心里始终都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什么?你再说一遍!” 听了手下人的回报,闻人玉大声吼道。 手下人只好再说一遍给他听,“赵王已经解散了军队。带着赵王妃不知去了哪里。现在,南方各地,战乱已经被平息了。” 这才半月。 风云变幻后的一片祥和,到让闻人玉怒不可遏。 这个卓翎,他到底把安琴带去了哪里? 因为闻人玉作为太子平乱有功,道宗倒是赏了他不少东西。闻人玉此生的目的就是带走安琴,对那些,他毫不在意。 道宗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有将朝政放给太子的意思。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太子,也莫名失踪了。 闻人玉离开了皇宫,开始四处寻找卓翎和安琴的踪迹。 卓翎虽然和安琴暂时安定下来了。 可是卓翎的身子,仍然很有问题。 他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体内的灵魂。他经常对安琴动手。他总是觉得,在这个幽谷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夜里,安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她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安琴在幽谷里面玩的很开心,尤其是夜里,这里会有很多很漂亮的蝴蝶。 安琴右手捏着蝴蝶的翅膀给卓翎看。 卓翎双手回握,撑住下颚,神情很冷漠。 安琴以为他身子不舒服,便放走了蝴蝶,跪在他身前,抚上他冰冷额头。“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不开心了?” 这些日子以来,真的是安琴最幸福的日子了。 他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朝政,没有动乱。卓翎大可不必再为外间的事情烦忧。他也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安琴身上。陪着她玩,陪着她闹。 那个暴虐的灵魂似乎再没出现过。 卓翎一直很温柔。 他们每晚相拥而眠,无比幸福。 卓翎咬着唇,他猛地握住安琴的脖颈,表情很狰狞,“你说,长亭是不是在,你是不是带他进来了!” 安琴被他死死掐住,呼吸变得很困难,她握住卓翎的手背,想要把他的手扳开。 “什么长亭啊……”安琴根本不记得什么长亭。 卓翎脑子很乱,他似乎看到了长亭。 对,是长亭! 他就站在门口! 卓翎狠狠的松开自己的手,冲向门口,抄起木凳向着外面砸去。 “我不许你们带她走!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女人!”卓翎似乎很痛苦,他大声的叫,大声的喊,好像用尽了身上全部的力气。 安琴被他吓到了,她扑到卓翎身边,想要让他冷静下来。 “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什么长亭啊,根本没有长亭。只有我们两个!”她抓住卓翎的衣服,可是他不停的动,她根本无法稳住卓翎。 卓翎的眼神变得空洞,双瞳也变成了漆黑漆黑的颜色。 安琴吓得立马松了手,她知道,卓翎又变了。 她为了自保,只能跑。 卓翎动作太快,力气太大。他一下子就揪住了安琴的衣服。嘶啦一声,安琴身上的白衣被他整个人扯了下来。 她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 卓翎的头,剧烈的疼着。他看到长亭,长亭伸手要去抱安琴。 卓翎大叫着,“你不许碰她!” 他抓住长亭的头,猛地向着桌角磕去。那人挣扎,他就越来越使劲,直到那人额头上全是血。她停止了挣扎,卓翎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他眼前一黑,晕倒了。 卓翎的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这里哪有什么长亭? 他刚刚打的,是安琴。安琴光着身子,额头已经被撞烂了,她眼前的一切都在剧烈的摇晃。安琴想要扶住些什么,却无能为力,她就这样,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那一只晶莹的水蓝色蝴蝶,扑扇扑扇着翅膀,飞到了安琴的头发上。 它也在怜惜着安琴么? 安琴的意识渐渐微弱,好像她整个人都游离在空气中。 这里是哪里?她光着脚,脚下冰凉。 看周围景物,极尽奢华考究,竟然比她的赵王府还要美丽。 安琴边看边走,她记得,她刚刚被卓翎打了,昏了过去。她这是死了么?这一切,都是幻觉么? 走入一间金煌宫室,安琴看到了坐在最高处,手拿着奏折的男人。 他一袭宝蓝朝服,两腮布满胡茬,可是仍旧不掩他绝世风姿。 这个人是谁…… 安琴想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来话。她捏住自己的喉咙,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到最后,都是徒劳的。 正在她急得不行的时候,从她身后跑进来一个小姑娘,看样子,也就三岁大。 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裙子,蹦蹦跳跳的,很可爱。 她叫唤着,“爹,爹!给糖糖,给糖糖。” 一边娇声叫嚷,一边跑了进来。 安琴闻声回头。 只见那个小姑娘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安琴吓了一跳,她这才看到,自己的身体是透明的! “公主,不可以这样!”刚刚在看奏折的男人走了下来,他低下身子,抱起了小女孩娇嫩的身子。 他温柔而笑,将指尖点在了小女孩儿的鼻子上,“公主,你要叫我右丞,或者,直呼名字。就是不能叫我爹。” 安琴不知怎么的,她心好像被揉了一下似的。 这个男人好温柔,他抱着女孩儿,极尽疼爱。 小公主看来很不开心,她扭动着身子,“我就要叫你爹!” 大臣的女儿都是那么称呼他们的父亲的。为什么她是公主,却没爹没娘?她的父王和母后呢?她从没见过的。 所以,小公主把右丞薛玉楼,就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右丞在抚养她。 教她念书,陪她玩,拉着她的手,度过了无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她唤他爹,又有什么不对么? 薛玉楼拗不过小公主宁歌,暖笑,“好,但是在有外人的时候,公主都还要记住,不要叫我爹。” 小公主很开心的答应下来,“恩,有外人的时候,我就喊你薛玉楼!” 薛玉楼! 安琴的脑子轰的一声。 好熟悉的名字…… 她搜遍了自己的记忆,仍然翻不出关于薛玉楼的事情。她怎么会记得?那是另外一个时空的事情,那是她前生的记忆。 正在这时,小公主跳了下来,跑上了龙阶,她动作很轻盈,上蹿下跳的,很是熟练。 安琴笑笑,她觉得,这个小女孩儿和她挺像的。 她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从没有一刻让昭怀太子省心过的。 小公主竟然踩在了龙椅上,爬到桌子上,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画轴。 安琴的身子就站在薛玉楼身旁。 她分明看到了薛玉楼神色里的慌张和惊痛之色。 薛玉楼急忙走了上去,从小公主手里夺回了那幅画。尴尬的笑了下,“公主,这是……” 他不知道如何像这个年仅三岁的小公主去解释。 小公主倒是鬼灵精怪,奶声奶气的抢先说道,“我知道啊,这是我娘!是云棠的第一个女帝,安琴!” 小公主的声音让安琴彻底愣住了。 薛玉楼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将画卷展开,静静凝视着画中的人。 安琴快步走上去,只剩魂魄的她步履很轻,像是在飘。 她站在薛玉楼旁边,看到了画卷上面的人。 跟照镜子一样。 栩栩如生。 就是她! 画里的女人,穿着一身金色的宫裙,腰间是纯白色束腰,绣着龙。她端庄而立,浑身散发着王者的气概。眉宇间,是不可一世的气魄。 安琴留心到,画里的女人,她的右手小指带着一个银质的甲套。 安琴摇头,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情。 如果那画里的女人不是她,那么这一切都要如何解释?为什么她会进入地下宫殿,为什么她会听到关于这个女帝的一切传说,又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的事情?这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如果,那画里的女人就是她…… 又该如何去面对? 安琴无法冷静下来。 薛玉楼的声音如流水一般,流过安琴的身体。 “这就是你的母亲。女帝,安琴。她是云棠最尊贵的女人。” 第76章 我打伤了你 从他的声音里,安琴听得出,那浓浓的思念。(.) 薛玉楼叹了口气,他眼里的悲伤,就这样明显。小公主甚至都看出了他的异样,伸出手,拉了拉薛玉楼的袖子。 “你也很想我母亲么?”小公主宁歌的声音很好听。她抬着头,看着薛玉楼。 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如他记忆里,安琴的可爱。 薛玉楼笑着,伸手抚上了小公主的脸,细细的看,“我真的很想她。无时无刻,我有时候都快疯了,可是我肩上的责任依旧那么重,我要为她守住这江山,守住你。我怎么能够倒下?” 他红了眼眶,有些哽咽。 面对宁歌,薛玉楼总是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情感。 她和安琴太像了。 薛玉楼在宁歌的脸上,找到了安琴的影子。 安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泪已悄然滑落。她想要伸手抚上薛玉楼的脸,可是她透明的身体还是将他穿了过去。 安琴叹了口气。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不知道她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她记得,卓翎还在幽谷。 他的身体出现的问题,那个暴虐的灵魂似乎在复活。安琴不能留下他一个人。(.好看的小说)不管怎么样,不论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安琴都不能丢下他。 这是她心底里发过的誓言。 安琴正想离开。 却听见小公主又问道,“母亲去了哪里?” 安琴顿住脚步,回眸看住薛玉楼。 薛玉楼缓缓的将画轴合上,眸光冷寒了下来。“她被一个叫做卓翎的坏人带走了!” 安琴皱了眉,“卓翎……” 安琴正想再听听,可是她猛地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了殿门口。 是他! 耶律乙辛。 他冲了过来,使劲的拉扯住安琴的身子。安琴发现,只有他能拉住自己那透明的身体。因为,他也是透明的。 安琴大叫,“你放开我……” 她啊的一声坐了起来。 再看四周,哪有宫殿,哪有那个小公主和薛玉楼,她还是在幽谷里面。 不同的是,她穿上了衣服,躺在床上。 她的头还是很疼,但已经好了很多了。 她没有看到卓翎,便想要出去找他。安琴匆匆披上披风,连鞋都没有穿,就跑了出去。 这个幽谷虽然说不是很大,却也不小。 安琴转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卓翎的踪影。 屋子里面没有,深潭旁边也没有。他们经常去的树丛里也没有。 安琴开始害怕了,她大声的叫,“耶律乙辛!你在哪里啊?你出来啊!” 比起被他失控的暴打,安琴更害怕失去他…… 安琴光着脚,吓得流出了眼泪。 她踩在石头地上,脚心都被扎出了血,她不停地喊,不停地找。 “耶律乙辛,我求求你了。你别吓我……你快出来啊。” “我在这儿。” 他暗沉幽冷的声音在安琴身后响起。 安琴旋即回身,看到了他憔悴的脸。安琴的心这才沉了下去,她不顾一切的跑过去,紧紧的勾住卓翎的脖子。 她惩罚性的锤了一下卓翎的后背,“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她不停地哭,泪滴落,打湿了他肩头的衣服。 卓翎过了许久,才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中。 “我打了你……”他的声音很沉闷,闷得让人恐慌。 安琴退出他的怀抱,抹了一把眼泪,立在他身前看他。 原来,卓翎醒了以后,恢复了神智,他这才发现他这些天以来的异样。 他经常会出现幻觉,会变成暴虐的他,对安琴也下手。他发现他不止一次的对安琴动过手。把她打得,遍体鳞伤。 这一夜,更是失常。 他差点错手杀了安琴。只因为他在幻觉中,看到了长亭! 卓翎心疼的抚上安琴额头,她的脑袋当时都快被撞碎了。是卓翎用自己的血将安琴治好的。卓翎是长生不死的,他的血自然也如同灵药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卓翎叱咤风云几百年,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能。 他的唇在发颤,眼眶里也通红通红的。 安琴拉住他的手臂,安慰他,“没事的,我都不疼了。你刚才一定给我上药了。以后咱们都小心一点就好。我也绝不会惹你生气。” 其实安琴心里明白,这并非是她惹不惹卓翎生气的问题。 他现在已经混乱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伤害她。 而她,又怎么打得过强大的卓翎! 在这样下去,安琴早晚有一天会死在卓翎手里的。 发现了事情真相的卓翎很颓废,他和安琴跌跌撞撞的回到木屋。 安琴扶着卓翎坐在床上,又跑去给他倒水。 卓翎这才看到地上,安琴刚刚踩过的地方,留下了一连串血色脚印。 当安琴再次跑回来的时候,卓翎上前,将她托了起来,放到床上。 卓翎动作太快,安琴还没反应过来,水杯就这样打翻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她被卓翎放在床上,卓翎自己蹲了下去,抬起她的右足,看到她脚心处全是被割伤的痕迹。 卓翎毫不犹豫,他照着自己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安琴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卓翎甩开安琴的手,将自己手臂上流出的血涂在了安琴的脚上。 安琴看到她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脚上传来刺痒的疼痛。 她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这么给我治伤的!” 卓翎不答话,拽过一边的白绸,轻轻为安琴包上双脚。他动作很温柔,安琴只是笑着看他为自己忙碌。这是她深爱着的男人。她爱他的每一面!不管,他伤害了她多少次。 卓翎脸色很不好,很是苍白。 安琴拉着他,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她拨开卓翎眼角发丝,笑了下,“你的血可真是灵丹妙药,以后,每天给我喝一碗,我是不是也可以长生不老了?” 卓翎没有被安琴逗笑,他留下了一行泪。 这泪惊呆了安琴。 她收起假装的笑容,专注的看着卓翎。 他蓦然开口,哑音说道,“我卓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变成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变成现在,动不动就会伤害他最心爱的人。 第77章 幸福的时光是沙 “卓翎……” 安琴轻声重复了一下他说的话。(.无弹窗广告) 卓翎释然一笑,“我是卓翎。不是耶律乙辛。不是闻人翎。我是卓翎。” 卓翎,才是和钟离安琴,真正爱过的男人。 安琴此刻还有什么不能够相信的? “告诉我。把我遗忘的,都告诉我吧……”安琴为卓翎擦去了眼角处溢出的泪水。 卓翎摇了摇头,“你会离开我的……” 这一刻,他早已不是那个叱咤风云,手握重权的王爷了。他像个孩子,哭得这般委屈。 安琴的心被他生生揪住,她舍不得卓翎这样难过。 “既然你不说,我也不问了。不管那个钟离安琴是不是我,我不在乎。我只要你的现在。我要陪着你,就在这里,度过我们的一生。”安琴也释然了,她不再执着的想要知道一切,因为那对于她来说,毫无意义了。[] 她想清楚了,无论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她都不可能离开卓翎。 所以,倒还不如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吻吻我好么?”卓翎祈求着。 安琴灿然一笑,她翻过身,将卓翎压在了身下。她拔出簪子,摇晃了下头,长发便铺散下来。一阵幽香扑鼻。 卓翎的双手生涩的抚上安琴的身体。 他用近乎膜拜的方式去抚摸安琴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安琴俯下头,吻住卓翎的双唇。他一动不动,瞪大了眼睛看着安琴。 安琴笑了出来,“怎么了?忘记这事儿怎么做了是么?” 他是谁,他是风流成性的赵王啊! 他府里佳丽如云,他久经沙场,会的花招数不胜数。当日与安琴,那可是翻江倒海,他就没用过重样的。今天怎么了?像第一次似的。 卓翎的热情被她这一咬,咬了出来。 他坐起身子,安琴帮他将上衣脱了下来。他的身体已经被点燃了,他反被动为主动,压上安琴的身子,扯下她的衣服,一挺身,准确无误的刺入。 安琴的身子向上拱起,他拖住了安琴的腰。 “慢一点……” 安琴恳求道。 每一次,他都是那么粗暴的索取。安琴纵然欢愉,也承受着十分的剧痛。 这一次,他能不能温柔对待? 卓翎没有再动,他知道,这个小女人还没有准备好。他给她时间。 卓翎伏在她胸前,轻轻撩|拨。 安琴不断地低吟出声,他是老手,总能把握住女人的每一次颤抖。 安琴受不住了,她身体里好像澎湃着凶猛的渴望,需要被他填满。 “给我……” 卓翎眼底蕴笑。 满室旖旎。幽谷深潭里,他们之间,痛彻心扉的爱让天地撼动。卓翎追了三世了,百年光阴就如同弹指即过一般。为的,就是这一刻的相拥。 虽然知道前路难行,虽然知道这条路不会有尽头。虽然也能想象,他们之间,也许不会有好结果,可是卓翎早已不在乎了。 他等了这么多年,虚耗了多少光阴,他才等到这一刻! 他拼死缠绵,在安琴的惊呼声中沉沦。 永无止境! 时光在幸福的时刻总是显得不够用。 他们在幽谷深潭住下,看着这人间的美景集聚,他的灵魂也被暂时净化。 卓翎自那次失控过后,他就没有再出事过。 他强行用自己的能力震住自己的身体,他不能再让自己伤害到安琴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真的既平淡又幸福。 卓翎有时候会出去,买鞋东西回来。 外面已经是冬天了。大雪纷飞,卓翎一袭单衣走在街上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他带回来了很多东西。 安琴兴奋的跑过来检查。“这些都不是我要的!”她看到卓翎并没有买她想要的东西,不禁有些不开心,坐在地上,眸中失望之色就喷涌而出。 卓翎皱了皱眉,半蹲在他身旁。 佯作不知,“你要什么啊?” “我说了我要糖的!”安琴跪了起来,挺着胸,对着卓翎大声吼道。 卓翎将她扑倒在地,他压住了安琴的身子,色|眯|眯的坏笑,“糖?谁说你可以吃糖了?” 无论哪一世,卓翎都不许安琴吃糖。 因为安琴实在是没有什么自制力。她一吃起来,就没完没了。卓翎害怕她把牙都吃坏了,这才不许的。 安琴颓然的躺倒在地,闭上眼睛装死。 卓翎在她唇上又吻又咬,她就是死活不肯起来。 卓翎实在是输给她了,只好摇了摇安琴的手臂,“行了。起来吧。给你带了一点回来!” 一听这话,安琴立马坐了起来,抢过卓翎手上的纸包。扒开了,像饿虎扑食一样抓了一把就要往嘴里塞。 第78章 你寂寞了? 不知不觉,他们竟在这里度过一年的光阴。 安琴在木桩子上又刻下了一道划痕。 卓翎就在她身后,“一年了……” 他们就像最平凡的夫妻一样,度过了一年平淡而温馨的日子。 他在她身后拥住她,吻她的耳后。她依旧如此敏感,只是轻轻一碰,她便下意识的缩了缩,靠在他肩膀上娇笑。 这一年,卓翎没有再度失控。 “我们不如出去走走?外面变成了什么样,难道你不想知道?”安琴笑靥如花。 卓翎的神情却忽然僵住,他抱得愈发紧了。“我不想知道。”他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日子,是他期盼了几百年才换来的。他不希望任何东西任何人来打扰他。 安琴抬手抚上他环绕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没事的。都过了一年了。人们早已把我们遗忘了。我们只是出去走走,就在武陵附近。” 每次都是卓翎独自一个人去采买东西,安琴自踏入进这个幽谷之后就再没出去过。 卓翎变得有些不悦,冷声问道,“你寂寞了?” 安琴生性好动,最喜欢热闹。 在这里度过一年,陪伴她的只有他一个人。安琴肯定是难耐寂寞的。 卓翎心底,有一丝恐慌。 他很害怕一旦打破现在这样与世隔绝的状态后,他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安琴转身,抬头咬住卓翎的鼻子,轻笑出声,“我们只出去几天就回来。我答应你,绝不乱跑!” 安琴做发誓状。 那样子很可爱,卓翎被她逗得一笑,唇角冷硬上扬。只好闷声答应,“好。” 毕竟,他们还要在这里过很长很长的岁月。 如果一生都禁止安琴出去的话,这不太可能。卓翎在心底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他们很幸福,他们很相爱,已经没有人能把他们拆散了。 与此同时,上京也是夜色深深。 皇宫内,闻人玉作为昭怀太子,道宗驾崩后,他就登上了帝位。 民间传闻,道宗是死在了太子手上。 但那毕竟是传闻,道宗死前已经病入膏肓,生死只在一瞬间了。 闻人玉一身儿黑金龙袍,高坐龙椅。 他神情落寞,伸手抚上龙椅的扶手,金光闪闪的龙纹宣告着他现在至高无上的权力。 自从卓翎带着安琴隐居之后,闻人玉掌控了全天下的势力。 当年的赵王,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外人眼中,闻人玉是一代帝王。他坐拥天下,国富民强。是世人臣服的明君。 可是闻人玉却永远记得自己来到这一个时空的目的。 他为了安琴而来,注定要把她找到! 过了整整一年了,她到底被那个该死的卓翎带去了哪里?他派人几乎找遍了整个大辽,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是北边的大漠,他也派人去找了! 闻人玉这一年来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闭上眼,便是安琴的笑靥。 在那一世,安琴还是女帝的时候。闻人玉和她是死对头!他们之间没有好好爱过,没有好好相处过。直到这一世。他跟来了。拥有了和安琴在一起的十多年。他竟十分迷恋这种感觉。 有时候,闻人玉也在想,如果除掉了卓翎,他是否可以带着安琴在这个大辽里生活?不再回到云棠! 云棠里,还有那么多人在等她…… 天下间有哪一个男人会不介意不吃醋? 只听传来的脚步声。 闻人玉收回自己的凌乱情思,抬眸望去。 只见一个黑衣人走了上来,跪在了龙阶之下。“回禀万岁,近来发现了赵王和赵王妃的踪影!” 闻人玉猛地站了起来冲下龙阶,一把抓起那人,“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没有听清,他没有听清! 黑衣人被闻人玉抓着,呼吸有些困难。“回禀万岁,近来……发现了……赵王和……赵王妃的踪影!” 闻人玉这次才确信他真的听到了他期盼已久的消息。他将那人扔在地上,追问道,“在哪儿?” 黑衣人爬了起来,跪在地上,低头沉道,“在武陵!” 武陵…… 闻人玉记得,当年追捕长亭和安琴的时候,他们也是消失在了武陵。 他怎么就没想到,武陵会有蹊跷呢! 这让他白白耗费了一年的时光! 该死的…… 闻人玉冷哼一声,“立马去准备。朕要去武陵!” 黑衣人先是一愣,随即战战兢兢的提醒说道,“万岁,马上就是立后大典了,现在出宫……” 因为道宗离世的缘故,闻人玉作为太子要为道宗服丧,立后的大殿只好推后了一年举行。而在这个最重要的时刻,他竟然要出宫! 第79章 重逢的危机 闻人玉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他根本不再是那个温柔仁厚的昭怀太子了。 他现在只是迫切的要找到安琴,谁也不能阻挡他了。 闻人玉一脚扬开那个黑衣人,“朕再说最后一遍,立马去准备!朕要去武陵!” 他拿出帝王的气魄,吼道。 闻人玉比之卓翎还是少了那么两分王者的气势,他太过于美丽,皮肤白皙得吹弹可破,他是那种病态的美。看起就彷如他一生气,血管就会炸开了一样。 这些日子来,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的,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手下人见状,急忙躬身,“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连忙跑开了。 闻人玉这才平息了气息,默默念出了声音,“死女人,你怎么就这么心甘情愿的陪在那个魔鬼身边啊……” 他迫不及待,心急如焚。 闻人玉对安琴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还记得那一世,他完全是为了找卓翎复仇,才把自己手下长亭安插在安琴身边的。 直到闻人玉发现安琴和长亭之间有了莫名的感情之后,他才把注意力放到了安琴的身上。之前,闻人玉从来没正眼儿瞧过安琴一眼。 她只是一个傀儡女帝,有什么值得他闻人玉在乎的?他闻人玉最大的目标,是那个卓翎! 是什么……打动了他? 是她拼死保护长亭么? 可能是。 闻人玉看到她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公主鼓起勇气,守护长亭。为了爱,她可以抛弃江山不要,跟着长亭出生入死。这样的感情,是冰冷的闻人玉没有拥有过的。 他被触动了。 深深地感受到了那个小女人的魅力。 在之后的几次和安琴交锋中,闻人玉已经完全被她吸引住了。 卓翎被逼的长发尽白,失踪离去。 安琴的心似乎也死了。这个时候,闻人玉成了她安琴的仇人。她留他在身旁,一心想要杀了他,为卓翎报仇。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玄妙。 谁也说不清,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琴出事了。被那个魔鬼带走了。 闻人玉就不顾一切的想要把她带回来!他找到了萧家人,恳求萧文邕的帮助。 萧文邕答应了他。 不过,萧文邕提出了一个条件。“只有在那一世,她爱上你的时候,或是她心甘情愿和你走的时候,你才能把她带回来。” 闻人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前途比他想象中还要难走。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一切,都从零开始。 经历过多少纷繁,流了多少血泪。 他已经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在这一世,他也许会如萧文邕一样被卓翎打得灰飞烟灭,再也无法轮回。冒着最大的风险,他也绝无怨言。 “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闻人玉长叹一声,眸光闪动着。 他的脚下,是大辽的万里江山。 也是曾经,云棠的江山。 他们会回去的! 武陵城里,花团锦簇,又是春日的好时光! 安琴一身素白的短裙,头上斜插了一只金步摇。清丽妩媚,一出现,她的身上就沾了所有人的目光。 卓翎浑身肃杀的立在她身边,冷然眸光扫过全场,所有人又都切切的收回自己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夜里的武陵,更加迷人。 安琴拉住卓翎的手臂摇晃,“我还以为我已经过了最美丽的年纪。没想到,我还能惹得这么多人注意我。你该开心!” “开心?”他冷声挑眉问道。 安琴被他震住,咬了下嘴唇。 卓翎蓦地又笑,“我是该开心!开心得,想要挖了这些的眼珠子!” 安琴嫌弃的松开了他的手,“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么个脾气?挖人眼珠做什么!” 卓翎正想争辩,只见迎面飞来一辆马车。 马车快速的向着他们二人冲了过来,驾车的人没有躲闪的意思,挥着手,毫不客气的大声喊道,“躲开,快躲开!” 卓翎冷哼一声,“还没有人敢叫我躲开!” 安琴吓了一跳,她抱起她身边来不及躲闪的一个小孩儿,在马车就要撞上他们的一瞬间,安琴下意识的背过身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个小孩。 卓翎右手掀袍,飞快的踹了一脚,只听黑马嘶鸣一声,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马车也被带的侧翻了。 驾车之人大叫着被摔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看来马车里的人也被摔得不轻。 安琴这才惊魂未定的转过身来,看了看那马车,感觉还很华丽的样子,看来是个大户!竟敢这样子啊路上横冲直撞的,比她当年还嚣张! 卓翎面色无动,冷冷的扫过眼前之景,他又看了看安琴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 安琴被他一瞪,这才连忙放下孩子,也不理会孩子父母的连声道谢。 安琴灿然一笑,“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传入马车里面。 “慢着!”一道阴柔的声音自马车里面响了起来。 安琴停住脚步。 卓翎也冷冷回眸。 刚刚驾车之人也跑了过来,伸出手,扶着车内之人走了下来。 那人倒是从容不迫,好像根本没受伤一样。 他的脸被面纱半遮住,看不清容颜。 一身儿古兰色长衫,身形挺拔但不是十分健壮,肩宽腰窄,很是迷人的身材。 安琴的目光从他身上一直看到脸。 那双眼睛在接触到安琴的眸光时,绽出了耀人的光辉。 安琴一下子便将他认了出来。心底像是炸开了锅。 她故作不动声色,手被卓翎握着,却不由得一颤。 卓翎自然是没认出来的,但是他感觉到了安琴的异样,轻轻侧眸看了安琴一样。 安琴立刻冷声哼道,“什么人啊。竟敢在街上这样横冲直撞的。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安琴拉着卓翎的手臂,笑道,“我们走吧。别被他破坏了心情!” 她只是现在很想马上带走卓翎。 她不能让卓翎生气,不能让他感觉到不悦。不然,安琴真的很怕卓翎再次失控。 安琴也很迷恋在幽谷之中的日子。和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天天厮守在一起,那是何等的幸福? 第80章 姐,我算什么? 安琴突然很后悔自己执意要出谷。(.) 卓翎顺着她,正要转身,却听身后传来了那人清冷的声音,“当年堂堂赵王,如今,怎么落魄成了这个样子?” 卓翎眸中寒光闪过,他冷然回眸。 安琴的心沉入了谷底,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卓翎,对他摇头。“别过去。你已经隐退了,还在乎别人说什么么?” 卓翎眸中的怒火似乎被安琴冷却下来。 可是那人不肯就此罢休,“如此美丽的女人跟着你,真是一种屈辱!” 卓翎嘴角抽动,手上已经凝起力道。 安琴吓得浑身冰冷,她紧紧盯着卓翎的眼睛。“我求你了。你要控制自己,不要发脾气……不要……” 卓翎强强忍着,他也知道他不能失控,不然他一定又会伤害到安琴的。 他突然吐出了一口热血。 安琴惊呼一声,掩住他的口,血便流进了安琴的手心。安琴扶住卓翎,“走,我们离开这里!” “姐!”身后那人上前一步,叫道。 卓翎现在很虚弱,他只能靠着安琴。眸光都有些愈见微弱。 安琴突然转身吼道,“赵唯一,你快滚!” 坐在马车上的人,正是赵唯一。[] 一年时光,什么都变了。 赵唯一也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少年了。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身手,现在放眼江湖,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他的了。 他在短短时间内,几乎掌控了武陵城里所有的粮仓。他富甲一方,即便是朝廷也要对他尊敬三分。这都托赖于当日的挽花楼。 赵唯一和冷当年离开了陪都,但是不久之后便听闻赵王复生,又失踪的事情。 大局已定,赵唯一毅然决然的返回了陪都。 接手了挽花楼。 他把挽花楼的钱和安琴给他的那些东西全部利用起来,垄断了武陵里的粮仓和钱庄。 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众人将他称之为唯一公子。 可是这个名满江湖的唯一公子,他只想找到安琴。他费了很大的心力,都不知道安琴在哪里。 没想到,竟然在这一天,如此偶遇。 她果然和赵王在一起。 赵王确实是个传奇,死而复生,又差一点拿下整个江山,却在最后一刻,带着自己的宠妃离开了军营,从此不知所踪。 不过此刻看来,赵王好像很落魄。[] 素色的衣衫,不饰华纹。哪里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王爷? 安琴跟着他,在赵唯一眼里,简直就是玷污了安琴! 好容易与心上人重逢,赵唯一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放走安琴。他不顾安琴责骂,走上前去,挡住了安琴和卓翎的路。 “姐,既然认出了我。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走!”赵唯一无论再有多大的势力,他都逃不出安琴编织的情网。 在安琴面前,一如当年的幼稚。 安琴此刻制只担心卓翎的身体,冷冷的看着赵唯一,“让开!” 赵唯一不肯。 卓翎的眼睛慢慢的变成了全黑色。安琴都没有注意到。 卓翎骤然出手,一掌拍向了赵唯一,安琴被他震开,摔倒在地上。 赵唯一灵巧避过,但还是被卓翎伤到了,赵唯一气息凌乱,连连跳步,有好几次都差点死在了卓翎的掌下。 卓翎掌风凌冽,但越来越弱,赵唯一看出了破绽,抬手照着卓翎的胸口就是一掌。 卓翎不防,重重的受了这么一击。 他的身体像落叶一般摇摇晃晃的跌落了下来。安琴的心都快停止了。她冲过去,想要接住卓翎的身子。接过他摔下来,就倒在了安琴前一步。安琴趴在地上,抱住他的上半身,“怎么了,怎么了……” 卓翎不停的吐出了血,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赵唯一落在他们身前,正要过来,被安琴的冷声怒斥停住,“赵唯一,你再靠近一步,我就亲手杀了你!” 赵唯一果真不敢再向前…… 他从没见过安琴对他发这么大的火。一直以来,安琴对他,都是柔声细语的。因为安琴把他当成亲人来呵护。 只是,这一回,赵唯一真的做错了。 他伤害了安琴最心爱的人。 安琴将卓翎扶了起来,在他耳边轻道,“走,我们回家。” 回家…… 赵唯一的心被安琴这一句话撕裂了。原来,安琴心中就真的只有他一个。有他的地方,才是安琴的家。而赵唯一……他笑了出来,“姐,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安琴扶着卓翎,两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走。 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他们不知道三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琴顾不得赵唯一,她只想祈求老天,不要再来拆散她和卓翎了。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好容易才安定下来,怎么能再出事…… “姐!你回来……”赵唯一在他们身后声嘶力竭的喊着。 安琴闭上眼,不去理会。 这件事情,在武陵城里,几乎是一夜间就传遍了。 也传到了闻人玉的耳朵里。 他一直彻夜不眠,快马加鞭的向着武陵城里赶去。所有人都劝他说歇一会儿。 闻人玉的心早就飞到安琴身边去了。他哪里慢的下来? 直到那天夜里,已经好多天不吃不喝不睡的他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手下人只好将他带到客栈里,让他好好休息。 并请来了大夫为闻人玉看诊。 闻人玉从梦中惊醒,他满额冷汗的坐了起来,正好看到手下人为他请来的大夫正在探脉。 他冷哼一声抽回自己的手。 “你是谁?” 闻人玉眸中锐光划过。 手下恩上来禀报,“这是为主子请来的大夫。主子昏倒了。” 大夫虽然不知道闻人玉的真实身份,但也看得出,此人不是普通人。遂小心翼翼的答道,“这位公子定是连日来没有好好休养。并无大碍,开几服药,好好用过,再注意休息便可了。” 闻人玉懒得听他咬文嚼字,连连挥手,“行了,没你事了。下去!” 手下人怕惹怒了闻人玉,只好将大夫带了下去。 闻人玉喝过了熬好的药,又胡乱吃了些东西,开口问道,“还差几天能到?” “两天。”手下人估摸了下时间说道。 第81章 与魔鬼交易 “两天……” 闻人玉默默的念出了声。[] 两天,对于一般人来说,是转瞬即逝的。可是对于闻人玉,这两天就像是两辈子那么难熬。 想念的心,一刻也等不了了。 闻人玉生怕这两天之间再发生什么变故。他等不了了,出声吩咐,“你们去准备,马上起程。” 手下人一听,刚要劝阻,就被闻人玉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闻人玉带的这十余个,都是军中的好手,能长途行军。可也禁不住这半月来的不停不歇啊。马都骑死好几匹了,更何况是人? 闻人玉自己也是熬不住了。 刚才动作过猛,闻人玉头眩得厉害。不过,他也还是咬牙撑了下去。 话不多说,闻人玉这边已经准备再度启程了。 赵唯一今日受了不小的刺激,回到自己的府上,他已经是疲惫不堪,甚至精神都有些恍惚。 冷赶忙上前扶住了他,追问道,“今天是怎么了?出门时还好好的。” “我看到她了……她在武陵……”赵唯一扶着冷的手,身子不停摇晃着。 冷只好先将他扶坐在椅子上,又问,“看到谁了?你在说什么呢?” 这一年来,冷很照顾赵唯一。 他们两个就像是亲人一般。 赵唯一也很尊重冷,把她当成姐姐一样对待。前些日子,冷也嫁了人。赵唯一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她也算是得到了好报。风风光光的出嫁。嫁的人,虽然不像赵王那样是人中之龙,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在平凡的老百姓。但是他对冷是真心的疼爱。冷也就不再强求什么了。 今夜里,冷回到赵府,看望多日不见的赵唯一。 就遇见了这么一幕。 赵唯一拉着冷的手,竟然流出了两行泪。“我看到她了!” 他只是不停地重复这么一句。 冷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试探的问道,“你说,你看到了她?” 冷刻意强调了一下那个她字。 赵唯一恍惚的点了点头。 不必再说了。 冷已经知道赵唯一说的是谁了。 那一日,安琴穿着一身儿红,和赵王一同离开了。他们抛下了唾手可得的江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关于他们的归隐有很多个传说。 有人说,赵王妃是为了保护昭怀太子,才极力劝说赵王放弃争夺天下。 也有人说,赵王自知命不久矣,才主动退出战争的。 还有人说,赵王根本没有复活,大家看到的,只是赵王的一缕幽魂。 其实,都不对。 自打安琴消失以后,赵唯一从没有放弃过找寻她。为了找她,赵唯一才会去做生意。他需要广阔的人脉还有势力。若没有这些,诺大的江山,他要去哪里找安琴啊? 赵唯一的精神很不好,冷也不再问,只是找来婢女,吩咐道,“下去准备,给公子更衣。” 赵唯一就这样呆愣着,任由婢女们伺候着。 他双手撑开,躺在池子边上,想了很多。 他已经不是那个软弱的少年了,他觉得,他有能力去保护安琴。他也可以像太子像赵王那样给予安琴一声荣光,为什么他不能拥有安琴? 想着,赵唯一心情激动起来。他从水里站了起来。 赵唯一披上了外衫,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一个人走了出去。 赵府很大,赵唯一避开下人,走进别苑。 这间别苑里住着一个人。 这个人就连冷都没有见过。 是今年前些时候,赵唯一从上京秘密带回来的。赵唯一在山林里偶然发现了一座宫殿。这座宫殿沉在地底下。 对,这个人就是被卓翎关押了好几百年的钟云清! 云棠的开国皇帝。[] 真的是机缘,真的是命运。 为了离开那个鬼地方,钟云清让赵唯一砍断了他的手。赵唯一将他带了出来。 钟云清传授赵唯一武功,让赵唯一在短短时间内就拥有了一身的神力。 赵唯一以为自己得到了宝,殊不知,他只是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最小的一枚棋子。他被钟云清握在手里,自己还浑然不觉。 在这过程中,钟云清渐渐发现,赵唯一与安琴有关。 那是赵唯一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他说,他这一生最爱的人就是安琴。 钟云清笑得那么恐怖,笑声在夜里,久久没有消散。 后来,赵唯一在钟云清的引|诱下把一切都说了。钟云清便让赵唯一抓紧寻找卓翎和安琴的下落。 活了几百年了,钟云清想死,但是在死前,他要带走卓翎! 卓翎逍遥几百年,他被囚几百年。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 “你来了……”钟云清嘶哑的声音响起。 钟云清被囚禁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过了百好几百年,他已经见不得阳光了。只要有一点光,他的皮肤都会觉得不舒服。 他只有半个身子,靠在那里,很是恐怖。 “我已经见到她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也要找赵王,可是赵唯一还是如实的告诉了钟云清。 钟云清身子向前挪了挪,“真的?他们在哪儿!” 他声音很低,透着一股子兴奋的劲儿。 “就在武陵。我今天,打伤了那男人!”赵唯一回答道。 “打伤了他?”钟云清的声音一下子就扬了起来。“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打伤得了他?” 赵唯一不服,他自觉现在的自己已经很厉害了。还是一副少年脾气。 “我怎么就不能打伤了他?”赵唯一挑眉回答。 钟云清摇了下头,“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的眼睛好像突然变成了全黑色。然后就对我出手了。我只能反击。一掌下去,他就吐血了!”赵唯一回答。 钟云清这下子明白了,他开始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不止,这让站在他身前的赵唯一摸不到头脑。 “哈哈哈哈哈………”钟云清仰着头,披散着如毛线一般的头发不停的笑。 “你别笑了!”他的笑声太恐怖了。赵唯一害怕他把下人引来。 这个人对于赵唯一来说是个秘密。 他本能得觉得,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个疯子住在他的府上。而且,他的武功还是从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上学来的。 “原来他沦入魔道,走火入魔了!” 许久之后,钟云清终于安静了下来。 赵唯一自然是没有听懂的。他问出声,“你说什么呢?谁走火入魔了?”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现在马上去查,我要立刻知道闻人玉……哦……不……是耶律浚的下落!”钟云清想起来了,这一世,那个人叫耶律浚。 萧文邕当年帮助闻人玉来到这个时空,可是他也知道,凭借他们两人的力量是根本带不走安琴的。他们需要帮助,需要一个与卓翎一样长生不死的人的帮助。 而这个人,当然就是被囚禁了好几百年的,钟云清。 钟云清在第一世里,抢走了闻人离儿,也就是安琴。所以,卓翎为了报复他,就用长生不死的药给他吃。并把他困在那里。用骷髅守卫着宫殿。 可是,毕竟钟云清还是活了这么多年。 他身上的怨气很重,重到可以摧毁一切。 所以,萧文邕曾把这一切告诉了他。并答应他,如果除掉了卓翎,就放他出来。不过没想到,萧文邕竟然死在了卓翎手下。 萧文邕曾带着安琴和耶律浚(闻人玉)见过这个钟云清。 钟云清知道一切。 钟云清看了看身前站着的乳臭未干的赵唯一,轻蔑的叹了口气。 赵唯一是斗不过卓翎的。 闻人玉,说不定倒还有一线希望。 钟云清决定把自己的赌注压在闻人玉的身上。 赵唯一没有立刻去做,“你想见皇帝?” 现在的耶律浚,昭怀太子,已经荣升为九五之尊了。赵唯一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把一国之君绑到这里来吧。 “皇帝?哈哈哈哈,他哪里是什么皇帝!”钟云清笑出了声。 许久,看赵唯一还不去做,钟云清道,“他肯定也在找那个小丫头,说不定,现在就在来往武陵的路上。你派人放出去消息,就说钟离云清想要见他。他自然会来找你的!” 他喑哑的嗓音就像破锣一样难听。 赵唯一努了努嘴,“我为你做事,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帮你除了那个阻碍你抱得美人的男人。这算不算是好处啊?”钟云清阴冷的声音响起。 赵唯一想到了安琴,这才点了点头,“行!你说到做到!” 赵唯一暗暗思量一番,转身离开了。 钟云清闭上眼睛,他的心莫名的跳得很快。马上就要大仇得报了。他甚至都开始想象卓翎被他折磨致死的场景了。 他们之间的仇恨,甚至不能用鲜血来衡量! 一个人,想死不能死。又苦无逃生之路。被囚禁在满是粪便,满是腌的地方,暗无天日,就这样,度过了数也数不清的日子。 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煎熬。 这样的仇恨,能算得清么? 钟云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一定要让卓翎也尝尝他所经历的一切! “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再度响彻云霄。 第82章 这个臭男人骗我! 趁着夜色,浓雾弥漫。 安琴扶着受伤了的卓翎一路返回了幽谷。 她将她放到床上,她已泣不成声。安琴半跪在床边,“你不是神仙么?你不是刀枪不入的么?为什么会吐血啊……” 卓翎的力量竟然在慢慢渐退,他自己也很想立马修复自己身上的伤,可是他发现,他竟然有些做不到了。 安琴拉着他的手,她能做的很少,只能陪在他身边,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卓翎面色如纸一般苍白。 他颤抖的抬起自己的手,抚上安琴面容。 “别哭了……最讨厌人哭……听着都头疼。”卓翎忍住胸口的疼,笑着说道。 安琴抹了一把泪,她也想忍住不哭,可是冰凉泪水依旧不听话的不断滚落下来。 安琴害怕,“你会不会死……” 卓翎嘴角抽抽,“我也不知道。”他的恐惧比安琴更多。 这一世,如果卓翎死了。 就会如萧文邕一样灰飞烟灭了。他曾经很害怕自己的长生。可是如今,他却担心自己见不到第二天的黎明。 “如果,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办?”这是卓翎这几百年来,第一次要面对死亡。他平静的问出口。 安琴吻住卓翎的手背,“我会跟你一起死在这里。我们说好了的,再也不分开了。” 一起死在这里? 卓翎轻笑出声,他的动作却引起胸口处剧烈的疼痛。他捏住安琴的肩膀,“丫头,扶我起来,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安琴很听话的扶住卓翎。 他们一起走出了木屋,一直走到了深潭旁边的断桥处。 卓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他嘴唇变得青紫,侧眸凝望着安琴,问出了声,“你刚刚,说得是不是真的?” 安琴的眸光与他交缠在一起,眸中尽是慢慢的爱意。 “是,你若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在这里。我不想离开你半步……” 卓翎笑着点了点头。 上一世的安琴,从没这样坚定过。 她游离在众多男人之间,她有她放不下的长亭,薛玉楼。 她不专心。 可是现在,卓翎认真的看入她的眼底,他只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再没有其他人! 卓翎释然的笑,他握住了安琴的手,“和我跳下去好不好?” 安琴看了看夜色中,深不见底的幽潭。 又看了看面色铁青,已经没有希望了的卓翎。她点头,“好。” 不到最后一刻,她真的不想走这一步。 可是卓翎真的撑不下去了。 如若不是这样,难道他不想活着么? 走到了绝路,安琴已经来不及后悔今日的决定了。她双手握住卓翎。 今夜月光很美,冷冷的照射下来。 月色柔柔,像两人交缠着的目光。卓翎回过头,最后呼吸了下冰凉的空气,纵身一跃。他带着安琴跳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潭水立刻将她们包围。 冲击水面的力量太大,安琴连喝了好几口凉水,立马晕眩了。她依旧紧紧握着卓翎的手不肯松开,睁着的双眼也变得沉重,缓缓闭上。她冒出一连串的水泡,身体向下沉入。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 好像也不是那么恐怖。 卓翎在水底将安琴抱住,她靠在卓翎胸口处,下沉,下沉。 身子好冷,似乎再有人敲她的肚子,安琴喉咙处涌上来一股凉水,她猛地坐了起来,将喉管里的水喷在了地上。 她没死? 这样都没死?怎么可能? 她茫然得向旁边看了看,看到卓翎一脸坏笑的坐在她身边。她疑惑了,又看了看周围,这是一间石室,石门紧闭,有几颗夜明珠,将室内照的通明。 安琴已经明白了。 这间石室就在深潭底下!卓翎是骗她的,她顿生了一股火,举起双拳不断朝着卓翎肩膀打去。 “你骗我!你骗我!你竟然拿这种事骗我!”安琴怒不可遏。 她以为她是殉情的! 那么悲烈的一幕竟然是这个坏男人的骗局! 卓翎伸出手将她紧紧的禁锢在胸前,他把下巴定在安琴头顶。 他紧紧的抱着安琴。 安琴还在挣扎,她的力气越来越小。 “你怎么能这么骗我……我以为我们一起死了。”安琴把自己的脸塞进卓翎的胸口,不断磨蹭。 卓翎心口里堵着一块大石,他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想到那一幕,他也惊心动魄的。 安琴那么决绝得要陪着他跳进深潭。他虽然是有些骗了她。可是看到她眼中毫不犹豫的坚定,他恍惚了。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就是突然发现,你深爱着的那个人也在好早以前,就把你铭刻在了心底。 她愿意陪他一起死。 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傻丫头……”卓翎闷闷的叫了一声。 安琴听到他的声音依旧很虚弱,立马推开他,细心检查。“你的伤呢?没事了么?” 安琴不由分说,就扒开了卓翎的衣服,只见卓翎的胸口,依旧留有暗黑色的掌印。 安琴紧张的问,“还没好么?你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你不是可以修复的么?” 卓翎拉上自己的衣服,摇头说道,“我也以为可以。最近,我感觉我的能力越来越弱了,可能,我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普通人。经历生老病死,脆弱的很。” 安琴抚上了他的脸,笑了,“那有什么不好?” “好?”卓翎挑眉。 “当然好了。”安琴笑靥如花,她靠坐在卓翎身旁,依偎在他的肩上。“如果你一直容颜不老的话,那等我人老珠黄了,你还是现在这幅模样,那我不是很吃亏?到时候你去勾|引别的女人,我怎么办啊?” 原来这个小丫头在打这个主意…… 卓翎从袖口里掏出一颗药,自己服下。 安琴细心得为卓翎拍了拍后背。 “这个药,只能治伤。但是我的能力,恐怕再也回不来了?若是再想恢复,需要天缘。”卓翎沉声对安琴说道。 安琴似懂非懂,“也就是说,你现在除了不能自己治伤了,其他的都没有问题?” 卓翎点了点头,“大概是这样。” 安琴故作失望的样子,“啊?那以后我要是受伤了,就不能再用你的血治了啊!” 卓翎气得直瞪安琴。他揪住安琴的耳朵,把她拉到自己身前,“你把我当你的止血药了?” 安琴笑,“是啊。你的血多好用?一涂上,连疤痕都不留下。简直神奇死了!” 卓翎用了点力气,安琴的耳朵差点被拧下来。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信么?你放开我吧。”安琴被他弄得很疼。连连告饶。 卓翎这才松手,“行了,你扶我起来。” 他现在不能让自己变弱。因为他感觉得到,好像有危险再靠近。 具体是什么,卓翎也说不清。 可是为了保护他的女人,他不能给任何人机会。 他是强大的卓翎,怎么能失败,怎么能变弱?他一定要想尽办法,恢复自己的神力。并治好自己身上,那时不时失控伤人的毛病。 安琴扶着卓翎,看了看石室,她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这个地方,我是不是来过啊……” 这种感觉好强烈,强烈到就像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卓翎的脸色变得不好,“你想起什么了?” 安琴顺口答道,“没有啊。就是觉得最近的脑子很乱,好像有很多很多画面都往里面冲进来一样。” 卓翎的预感越来越不好。 他感觉,安琴已经在渐渐恢复前世的记忆了。 这对于能力渐退的卓翎来说,更像是雪上加霜。他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 安琴不解,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第83章 壁画上的前生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离开我!” 卓翎单手抚着石壁的门,回眸对安琴说道。 安琴佯作生气,“我都肯陪你一起死,我怎么会离开你?这些话老说还有什么意思?你不是这样磨磨唧唧的人啊!” 她认识的卓翎,自来杀伐决断,从不会犹犹豫豫的。 怎么在这件事上,他就这么没有自信? 安琴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怎么还是不肯坚信安琴不会离开他的啊! 女人永远不懂男人的心。 卓翎只怕有一天安琴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而闻人玉又在她面前,伸出手,对安琴说她可以回到云棠,回到那些男人身边。卓翎真的不确定,安琴是不是还肯留在他的身边。 毕竟,那一年,是卓翎强行带走安琴的。 他依然很害怕。 卓翎敛住眸中多余情绪,沉沉的对安琴说,“你去把夜明珠拿来。” 安琴应声,从墙壁中把夜明珠扣了下来,拿在手上。 这颗夜明珠闪闪的发着光,柔和,却明亮。完全可以照清楚前面的路。 卓翎伸手推开石门。 石门似乎有机关,一推就开,根本没用他多少力气。 安琴觉得这里真的很熟悉。 可她也看清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卓翎最害怕的就是安琴会想起些什么。 她经历了这么多,也慢慢接受了那诡异的前世之说。 不过对于安琴,那前世,似乎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卓翎在她眼前,她要拼死守护住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因为她答应过他,更因为,她无法想象没有了卓翎的日子。 她失去过…… 那段日子,她纵然有青光和铁凉守在她身边,看起来她并不寂寞,并不孤单。 没有人看到过她的内心。 爱情是什么? 爱上一个人,就等于把你的世界都交给了他。哪怕只是看他一眼,都会觉得好幸福。 安琴不敢表现出来自己的异样。她跟在卓翎身后,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向前走去。 直到走尽了那间冰室。 一股刺骨的冰寒之意袭来,安琴不由得抱紧了双臂。 这间冰室四周全是厚厚的冰层。怪不得会那么冷了。安琴先卓翎一步走了进去。 首先她看到了那座冰棺。 安琴皱了皱眉,走近前去,半趴在那冰棺上面向里看去。 冰棺里面葬的不是人,而是一件华丽长裙。 摆成了人体的形态。 在外面看来,很像一个女子躺在里面。 猩红色的长裙,胸前挽了朵牡丹。金丝滚边,很是耀眼。安琴不由得惊叹,“好漂亮的衣服……这个样子倒是不常见的。” 卓翎走至安琴身边,他用了力气,竟然将沉重的冰盖推开了一点,正好露出了个缝隙。 他眸光暗沉,喘着粗气,似乎很激动。 安琴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时候,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从冰棺里面生起一缕金光。 安琴捧着那颗夜明珠向后退了一退,那金光就出现在二人面前,幻化出了女人的脸和身形。 那是和安琴完全不一样的人。 但却是和安琴拥有同一个灵魂的人。(.) “哥,你把我困在这里,足足五百多年了。我好寂寞。” 那人影竟然开始说话,声音凄冷而飘渺。 安琴瞪大了眼睛,她抓住卓翎的手臂。卓翎只是微微回眸看她,安慰道,“别怕。这只不过是一缕幽魂。” “谁的幽魂?”安琴出声问道。 “你的第一世。”卓翎这次没有隐瞒。 安琴听得糊里糊涂的,“你说什么呢?” 她到底有几世啊?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前世,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现在又来了一个第一世。她到底活了几辈子? 卓翎叹了口气,看着那金光里的人,他伸出了手,想去抚摸。 只是他的指尖穿过了金光,什么都抓不到。 那真的只是一缕幽魂。 “回去吧!” 卓翎手上闪过一道白色的光,那金光便消失在了冰棺里面。冰盖自动合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安琴走过去看,那件衣服依旧静静的躺在里面。 “我爱了你三世了。五百多年。我追着你,走过了这么久。想想都会觉得可笑。直到这一世,我才真正拥有了你。”卓翎的手指点在安琴的额上,她的眉心皱成了川字。 卓翎的话,安琴依旧听不懂。 她定定望住卓翎,“那么前两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琴还是问出了口。 卓翎的脸色有些黯淡。 安琴急忙改口,“如果你不想说,我就永远都不再问。” 卓翎轻轻摇首,“我带你来,就是想要你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由我亲自告诉你,也好过让别人来说吧。” 安琴见他真的要说了,她着实有些兴奋。 当一个人突然知道自己有前世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安琴曾也没有想过。 不过她现在,真的很激动。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在那两个人生中,她过的又是怎样的生活。 卓翎带她走出了冰室,卓翎接过夜明珠走在前面。 这是一条长长地石道,一眼望不到头。 卓翎举着夜明珠,为安琴照亮了石壁。石壁上有绘画。 安琴这才发现,这是一座巨大的,结构复杂的古墓。她问道,“这是谁的墓?” 卓翎笑了下,“你当日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安琴在他身后,“那你回答我了么?” “这是我的古墓。我要死在这里的。”卓翎冷声如水。他说的不错,这座古墓就在幽谷深潭之下,进来的方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安琴两次下来,两次都是被卓翎弄晕了带进来的。 卓翎走到通道的一端,举起夜明珠。 “你自己看吧。一切的一切,我都记在这石道的两侧上了。”卓翎冷声而道。 安琴从他身旁侧着身子走了过去。 石壁上的绘画手法苍劲有力,栩栩如生。这是叙事的手法。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漫长岁月里,发生的,真实的故事。 曾经,远古年间。 有一座幽谷。 山谷很大,可以容纳下几万人。 山谷里面,没有四季的区分。四季如春,总是鸟语花香的。 这里与世隔绝,不为世俗所束缚。 这里的人也都十分单纯。但是他们各怀绝技。 这座幽谷,叫做蝴蝶谷。 因为幽谷里面,到处都是蝴蝶。各式各样的,有的大如团扇,有的比翼双飞。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画中,是仙境般的唯美。 蝴蝶谷里面的族人,最擅长法术。他们几乎无所不能。可是也分高低。 法力最强大的,要数历届谷主。 他,一袭白衫,迎风而立。 他是这一代的谷主。他叫闻人翎。 他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胞妹,叫做闻人离儿。她清丽可爱,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可是作为兄长的闻人翎却迟迟不许她出嫁。 安琴看着画面上的画,身后的卓翎,冷冷得在讲述。 时间过了那么久,卓翎好像在讲述一个跟他毫无关联的故事。 安琴心底暗暗惊颤,这么说,卓翎就是闻人翎,那么那个闻人离儿,就是她的第一世…… 前生的她们,竟然有着这样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他们,是血缘至亲。 却依旧,相爱了? 接下来的故事,安琴几乎都可以猜到了。不过她还是静静的在听,听卓翎冷冷的讲述。 这一代的谷主闻人翎是历届谷主中神力最强大的。他长生不死,容颜不老,堪称第一,也是唯一。 他逆天而生,也做了很多,违背常伦的事情。 头一件,就是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第84章 哥我好难受! 开始的事儿,闻人离儿并不知道闻人翎对她的感情。 她就像每个一如她这么大的女孩儿一样,在谷中快乐的生活。 直到那一天,她和女孩儿们一起下到水里玩。 冰凉的潭水拢着她绝美的身体。 薄纱白裙被她扔在石头上,她正和同伴一起玩。是不是还撩水打闹。 突然,闻人离儿只觉得脚踝处很疼,她向下看去,竟发现有很多水蛇游了过来,咬住了她的。她大叫一声,却甩不开,在水中,她又使不上力气。 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蛇,其他女孩儿都被吓得赶忙跑上了岸。 只有闻人离儿还在水里。 有的女孩儿反应快,已经往回跑去叫人来救她了。 还有的只是在岸上哭,这些女孩而都还太小,才十岁多的年纪。 闻人离儿是最大的一个,年过十六。 这蛇有毒,她挣扎了半天,昏了过去。脸色也慢慢变得青紫了。 那时候的闻人翎正在和族中长老们议事,这时候,下面的人急匆匆的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离主子被水蛇咬了!现在还在幽潭里!” 闻人翎只觉得自己脑子顿时有些不够用了,他来不及想的更多,直接冲了出去。 他一路飞身冲到了幽潭里,水面上没有闻人离儿的踪影。 只是有人指着水底大叫。 闻人翎跳下了水,发现闻人离儿已经晕倒在水里面,身子正在缓缓的下沉。她的身边,环绕着许多水蛇。 闻人翎是真的发怒了,他在水下猛地发力,只听砰地一声,水面上炸开了一大朵水花,无数条水蛇连着小鱼被炸了出来,噼里啪啦的摔在岸边上。[.超多好看小说] 他游了过去,单手抱住闻人离儿的身子,将她托出了水面。 他浑身都湿了,水淋淋的走上了岸。 众人围了上来,闻人翎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他一个人抱着闻人离儿离开。 那时候的闻人离儿几乎没有了呼吸。 闻人翎差点赔上了自己的命,才将她救活。至于,闻人翎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他没有说。也无人知道,更不要提,现在的安琴了。 安琴在他身前顿住脚步,手指画过画壁。 画上的一个女子靠在男人肩上,她眸中有泪。 安琴知道,那就是闻人离儿,那就是她的曾经。安琴指着女人的画像,回眸问道,“她……我……为什么哭?” “你那么爱哭,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老是哭……”卓翎微微低下了头,喉咙动了下。 安琴翻了白眼,“一定是你说什么了。要不我不会哭的!” 不知不觉,安琴竟已经接受了自己的那些荒唐的记忆。 “我对你说,离儿,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卓翎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他真的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刻。 他救活了闻人离儿。 他搭进去了自己的半条命。 闻人翎嘴唇青紫,面色苍白。闻人离儿已经恢复过来了,人也清醒了。 她坐了起来,抱着闻人翎,“哥……你怎么了?” 闻人翎什么都没说,他紧紧扣住闻人离儿在他胸口。(.好看的小说)这样热烈的拥抱不是属于兄妹之间该有的动作,而是情人的失而复得的惊喜。 闻人离儿知道今天自己差点死了,她笑着抚了抚闻人翎的后背,“哥,别担心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了么?” 她倒是勇敢,他倒是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眼里。 闻人翎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怒火,他真的很像使劲抽她一巴掌。 她怎么就不知道他刚刚有多恐惧…… 差点就失去了他唯一真爱的人。 闻人离儿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闻人翎,他胸口很闷,竟然就这样俯下头,使劲得吻住了闻人离儿的双唇。她娇呼一声,剩下的声音全部被他带入了口中。 他的这一个举动,吓坏了闻人离儿。 她被他吻住,他的舌在口中攻城略地,她面上潮|红一片,娇|喘不断。 “哥……” 闻人翎不给她逃开的机会,扯开她身上盖着的单子,她本就光着,如今,更是赤|裸|的展现在闻人翎面前。他压在她身上,索取得越来越多。 不经世事的闻人离儿根本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她本能的在闪躲,却也没有多大的拒绝。 闻人翎双手探到花境,不断拨弄,闻人离儿娇呼一声,身子弓了起来。她拉住闻人翎的双臂,眼神有些迷离。闻人翎很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在挣扎。 他的渴望已经这样坚硬,他根本克制不住自己了。 可是他比谁都清楚,他不能这么做。一旦突破了这道底线,他和离儿都会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哥,你怎么了?” 闻人离儿躺在闻人翎的身下,面色烧红。 “离儿,帮我……” 他闷声要求。 闻人离儿不懂这些,“哥,该怎么做……” 闻人翎坐在床上,他握住离儿的小手,覆上了他滚烫的渴望。 离儿本能的觉得很害羞。 他握着她的手,让她上下的动。 每一次的摩擦,都惹来闻人翎闷声低吼。 不知道为什么,闻人离儿的身体里也在叫嚣着。她好像渴望的更多。她面上的红晕已经告诉了闻人翎。闻人翎伸手抚上她的脸,细细亲吻。 “哥,我好难受……” 闻人离儿不懂,她靠在闻人翎宽阔的胸膛上,痛苦的呢喃着。 闻人翎心里暗叫了一声该死的。 他好容易控制住自己,这个丫头竟然也在渴望着。 可是他不能够。 他摇头,“不可以……” 闻人离儿的手还在如闻人翎教她的那样做着。直到闻人翎的一声低吼。 他失控了。 竟然就这样将印记留在了闻人离儿的手心里。 闻人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拽来白绸,亲自为闻人离儿将手擦干净。 他眼中情|欲|已经渐渐退下,只是闻人离儿面上依旧很红。 闻人翎喘着粗气,他将离儿拥到胸口处。 他沉声说道,“离儿,今天的事……” 话又顿住。 他该怎么说? “哥,我可以和别人做这个么?好不舒服。”离儿生活在纯净的幽谷里面,她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事,她怎么能懂? 蝴蝶谷里的女孩儿,都是在新婚前一天晚上,有年长的妇人教她们这些事情的。 虽然说,闻人离儿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可是作为她兄长的闻人翎根本没有同意她出阁,所以,一直到了现在闻人离儿还都什么都不懂呢。 闻人翎听了这话,立马严厉的告诉闻人离儿,“不可以!你不可以和任何人做这个事!” 他不会允许闻人离儿出嫁的。 可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那一天,就这样尴尬的度过了。闻人离儿身下很黏,她满面羞红,都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闻人翎让下人们烧来热水,亲自为她清洗。 闻人离儿和闻人翎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闻人翎资质过人,才二十八岁,就被族中长老推立为谷主。 当上谷主之后,闻人翎便可以出入谷中禁地。 他学到了更多神力。 对于他来说,呼风唤雨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他不禁长生不死,更是刀枪不入,没有什么能伤到他的事儿了。 除了,闻人离儿的事儿。 这是他一生都无法摆平的事情。 闻人离儿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穿,她觉得这样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靠在木桶外延,抬起了自己右腿,看了看脚踝处的牙印。 “哥,怎么今天潭底会出现那么多条蛇?好可怕。”闻人离儿搓了搓自己的伤口 第85章 禁忌的恋情 闻人翎温柔的为她清洗长发,双手都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是你自己不肯好好学习。每隔几年,这些水蛇就会游来。书上都有写。”闻人翎的声音平静无波。 闻人离儿撅了撅嘴,“那些古文字真的很难学。我不想看!” 闻人离儿是谷主的妹妹,闻人翎对她有这么宠爱,自然少了些管教,她不必学得太多,因为她的世界,有闻人翎替她撑着。 闻人翎的神情有些恍惚,他为离儿清理好头发,拿来衣服给她穿上。 很郑重的对她说,“你不可以和任何男人做那件事情!听到没有?” “哪件?”她转眼就忘。 闻人翎差点让这个有些傻傻的丫头气得背过去,他上前一步,单手将闻人离儿从水中捞了起来,俯下头,在她唇上狠狠一吻。 闻人离儿笑着看着闻人翎,她调皮的拉过闻人翎,又把自己的唇献了上去。 闻人翎微微一惊,便看着闻人离儿笨拙生疏的咬上了自己的唇。 他眼底蕴笑。 心中轻叹,只可惜,这丫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这也是她的本能。 会不会,这个丫头对他,也有同样的感情?那么,是不是就代表,虽然他们两个如此禁|忌,却并不是闻人翎的一厢情愿? “可是,哥,我好想很喜欢这种感觉啊。”闻人离儿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听到这里,安琴差点气得晕过去。 她叫道,“嘿,你这不是,欺负我么?” 卓翎眸光一亮,淡眉上扬,声却静默,“我怎么欺负你了?是你自己跑过来亲我的。(.无弹窗广告)我没做下面的事情,已经算是我当时仁慈了!” 安琴脸上泛红,“你还让我……帮你用手!” 安琴简直被那个闻人离儿气的够呛。她十分怀疑,那个到底是不是她的第一世! 怎么可以笨成那样,被人站了好大一个便宜,自己还浑然不觉。 卓翎微微张口,舌头在上牙上舔了一下,他握着手里的夜明珠靠到安琴身上,紧贴着安琴,坏笑道,“你也可以不用手。用别的地方,我也接受得了。” 安琴猛地将他推到另一边,“我现在是安琴,不是闻人离儿!你最好老实点!” 卓翎笑哼哼的摇了摇头。 安琴收起玩笑的心思,又问,“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卓翎并不着急继续讲下去,他挑眉问安琴,“如果现在让你选,你会怎么做?” 是推开他,远离这一份禁忌的爱情,还是勇于接受,即便得不到世人的认可,他们也要永远在一起? 安琴眸光变得深邃起来,她其实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卓翎。 如果对方是他,那么她愿意豁出一切去爱。 她没说出来。 卓翎眸光暗了暗,好像有些失望。继续讲述。 闻人离儿自那天开始,似乎就爱上了那样的一个小游戏。她时不时的会缠着闻人翎。 “哥,我要……” 她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闻人翎吻上了唇。 好一阵缠绵,他不舍得放开,她也不想结束。闻人翎好几次都差点失控,差点突破最后一道门。 但都是止住了。 她为他熄灭了那渴望。却激起自己更深层的渴望。 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天,下着大雨。可是闻人离儿迟迟都没有回来。 开始的时候,闻人翎只是以为她又去了谁家玩的不肯回来。直到后来,他才觉得不对,不断派下人婢女出去寻找。 他自己也是坐立难安,他越想越害怕,只好自己冒着雨在谷里到处的找。 直到他发现,她孤身一人,站在他们父母的花冢前。 闻人玉扔掉了伞,气的冲了过去。 他扳过她的身子,开口大骂,“你疯了么?站在这里,你是不是想要病死?” 她的身子被闻人翎强扭过来,他才看到,那不是雨滴,她在流泪。 泪水隐遁在雨水中。 她的眼眶是通红通红的。 他软下语音,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出什么事了?跟哥说啊。” 她始终不肯抬起自己的头。 闻人翎只觉得自己都要炸开了一样,“我求你了,说话啊。别让我着急好不好?” 闻人离儿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闻人翎的脸上。 若是换了别人,那一巴掌是根本不会碰到他的。 可这是闻人离儿,是他最疼爱的女人。 他愣住了。 他好不责怪她动手,他只是想知道是为了什么。 闻人离儿拉扯住他的衣服,“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兄妹啊……” 他明白了。 这个丫头,长大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那些事情,又或是岁月终于让她开窍了。 那些他们有过的暧昧和躁动,她都已经知道了意味着什么。虽然没有打开最后一道门,可是还差些什么?他们该有的,都有了。 闻人翎知道自己卑劣,知道自己无耻。 他不反抗,任由她的拳头砸在自己的身上。 打着打着,她也没有了力气。 她猛地抱住了闻人翎。 “哥,我爱你。” 一道柔弱的哭音儿闯入了闻人翎的心底。 “你说什么……” 雨声越来越大,几乎将她的声音全部掩盖住。虽然闻人翎听到了,但是他不敢确信,他以为是他的幻听。他追问。 闻人离儿很认真的,很大声的对他吼道,“哥,我爱你……” 他用力推开闻人离儿,看着她的脸。 “你确定,你知道这个字意味着什么么?”闻人翎要一个答案,一个不能有任何模糊的答案。 这一份爱,不可以是亲人间的,兄妹间的。 应该是发自心底里的一番悸动。 是情人之间的爱。是可生可死的爱。是不受一切伦常束缚的爱。 她深深的点头。 闻人翎仰着头,任由雨点打落他的脸庞,豆大的雨珠几乎砸的他睁不开眼睛。可是他心里无比的激动。这是他等了一辈子的话。 他也流泪了。 没人看见。 泪水滑落,很快的变融进了雨水里面。 那天夜里,闻人翎抱着离儿回到了房间。他们都筋疲力尽了。谁也不想说话。就这样,浑身都是湿湿的,和衣倒在床上。 她压了上来,闻人翎闭眸,不说话。 “哥,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在等什么?”她在期盼。 期盼闻人翎带领着她,跨过最后一道门槛。 他迟迟不肯睁开眼睛。 那一夜,她用了浑身解数,想让他要了她。 闻人翎只是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太生疏,到最后,她放弃了。 他们的束缚不只是血缘。 一旦跨过去了,他们就没有回头的路。 蝴蝶谷最容不得这样的事情。曾经闻人翎记得,他亲自处罚过一对情人。 那个女人是男人的长嫂。 他们相识在先,却阴差阳错的没有在一起。 本来相安无事,不知道因为什么,旧情被点燃,一发不可收拾。 纸是保不住火的,终究还是被人撞破了。 按照族规,闻人翎下令将女人的双脚困在石头上。将她扔进了深潭里面。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女人最后对男人说的话,“我不后悔,我永远不后悔。” 那样惨烈的一幕始终在闻人翎的眼前徘徊。 多少次午夜梦回,闻人翎甚至会梦到那个女人的脸变成了闻人离儿的脸。他吓得夜不成寐。 都说他作为蝴蝶谷谷主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是怕那该死的严酷的族规。族规是死的。却是不可撼动的。没人能修改里面的东西,甚至是一个字,都不能改动。无论他是谁! 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闻人翎又岂会在乎血缘? 他不在乎的。 大不了此生不要子嗣罢了。 拥有了她,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86章 那一夜你真的没做? “那一夜,你真的没有……” 安琴听得入迷了,她追问道。[] 卓翎回忆起那些往事,真的还是很难过的。他敛眸,“我说没有就没有!” 安琴想了想也觉得他终究是没有做。 要不然他也不会说,“我追了你三世了,到了现在,才真正得到了你。”这句话了。 看来,那个蝴蝶看起来与世隔绝,是一座桃花源,理想的世界。可是,实际上,却是一个不允许有爱情的囚牢。 卓翎累了,他坐在地上,背靠着画壁,双脚正好定在对面的墙壁上。 安琴靠着他也坐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我就再没有见过你。你跑走了,离开了蝴蝶谷。” 听了卓翎的话,安琴点了点头,“说到这儿,我倒觉得你说的是我了。我肯定会跑。让你来追我!” 卓翎现在可以很坦然了。 因为安琴已经接受了这些事情。(.无弹窗广告)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陪在自己身边。 “私自出谷,是重罪!”卓翎暗沉的声音犹如噩梦。 闻人离儿逃了出去,谷中长老大怒,给她定下了罪名,并派出手下的人去追捕闻人离儿。 即便闻人翎是谷主,他也无能为力。 安琴开始紧张起来,“后来呢?你不会真的让他们抓我去了吧?” 卓翎笑着拍了拍安琴的肩膀,“你安静点听我说,都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你急什么?” 安琴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他的身边。 离儿虽然是闻人翎的妹妹,虽然她看过很多密文,她脑子里记了很多武功和神力的修炼方法,可是她却都不会用。 直到,她遇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钟云清! 说到这里,卓翎的脸色很不好。“你竟然爱上了别人!和他,还生下了孩子!” 他很愤怒,抓住了安琴的手死死用力。 安琴一巴掌打开他的手,“都说了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还掐我?” 卓翎冷哼一声。 后来的事情,其实安琴都已经可以猜到了。 那个时候天下大乱,钟云清起兵平乱,有了闻人离儿的相助,他几乎攻无不克。闻人离儿也将自己脑中所记下来的东西统统教给了钟云清。 钟云清开创云棠。 自此以后,他复姓钟离。 离,就是闻人离儿的名字。 “可是钟云清忌惮离后的势力太大,背后还有蝴蝶谷为她撑腰。他便勾结了蝴蝶谷里的叛徒,将你赶出了蝴蝶谷,也逼得离后跳崖自尽。”这是安琴不自觉说出来的。 安琴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是怎么知道的?” 她问卓翎。 卓翎摇了摇头,“这些事,古籍密文中都有记载。你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安琴咬了咬唇。 “谷中有奸细。他们揭发了我和离儿当年的事情。离儿跳崖自尽的那天,我被人一路引到了大漠。在大漠里,我杀了所有人。可是当我返回帝都的那天,只赶上了离儿的国丧。”卓翎闭眸讲述。 他的声音很平静。 也许,他真的选择放手了。就让过去的一切都随风飘散吧。他拥有安琴。安琴就是离儿。 安琴打断了卓翎,“那么刚刚冰棺里的魂,是怎么回事?” “离儿跳崖了。尸骨无存。我只找到了她残留下来的一缕魂魄。”卓翎回答。 他声音很空幽,在这长长的石道里,竟有着淡淡的悲伤味道。 “我将那魂魄藏在冰棺里面。那只是一部分。我学着古籍里面转世的手法,让你轮回。说你会在两百年后出现。我就苦苦等候了两百年。” 卓翎失笑。 这话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却真实的发生了。 这两百年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安琴很难想象。 他说,他就是躲在这座古墓里,睡在石棺中,每天都守着冰棺里的衣服度日。 终于熬过了两百年的岁月。 安琴不知不觉的留下了两行泪,灼热的温度将她的皮肤烧伤。 她将脸靠在卓翎的肩膀上。 “两百年……”她低语出声。“两百年的日日夜夜……你怎么能熬得过来啊?” 卓翎坦然笑道,“也不是那么难。我每天数着日子。想象着你轮回之后的模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好像也挺快的。” 两百年后,他重出江湖。 他容颜不老,依旧是双十年华的模样。 他进入皇宫,成为了太子伴读。 昔日太子登基,坐上了龙椅。他化名卓翎,也位极人臣。 “我那时候就一直在找你。一开始,我竟然认错了人。”卓翎想想都会觉得好笑。 他以为转世后的人是齐妃。 可是,慢慢的,他才发现不对。 第87章 最后的答案 闻人玉快马加鞭赶到了武陵。 进城之前,他就收到了消息。说是有人在等他。 闻人玉很纳闷,会是谁知道他要来?难道是卓翎的计谋! 即便闻人玉知道有诈,他还是得去。因为他这一趟,就是为了要找到那个人。 在联系到了闻人玉后,钟云清让赵唯一把他带到了一间客栈里面。 这间客栈的房间全部用黑布层层封住,就是害怕有阳光进来,钟云清耐心的等候。 终于,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是你!” 闻人玉一人进入,房门口守卫着他的侍卫。 钟云清笑了起来,“是我。怎么?你很意外?” 闻人玉立在门前,他确实很震惊! 这个人被卓翎锁在了地下宫殿近五百年。他是怎么出来的? 可是当闻人玉注意到了他的双手已经全被砍下来了,他就明白了。也许是机缘凑巧,有人从地下宫殿里把他弄出来了。 这真是天意。 钟云清觉得这屋子还是不够黑,他闭着眼睛,说道,“你是来找闻人翎那个老不死的?” “我是来找安琴的!”闻人玉负着手,他眸光冷扫,看了看这屋子。 “你杀不死闻人翎的!”钟云清轻蔑笑道。(.好看的小说) 这世间,没有人能杀得了闻人翎。 闻人玉不以为然,“不一定!” 他虽然如此说,可是他心里也打鼓。确实,闻人翎实在是太强大了,他活了好几百年,早已修炼成神,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得不到的东西。 钟云清干笑两声,“不如我们联手。各取所需!” 闻人玉轻笑,“你能帮我什么?” “我干掉闻人翎,你带走小丫头。”钟云清倒是干脆。 闻人玉没有立即回答,良久之后,他眸光闪烁,“你要我做什么……” 潭底古墓。 卓翎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了安琴听。他没有隐瞒。 安琴若有所思的站了起来,向着石道那边走去,她的手指划过石壁上的画。 最后一幅壁画,是她穿着那件猩红色的长裙立在雨中。 孤孤单单,她微微回眸,半侧着身子。 那是闻人离儿还是钟离安琴? 她分不清了。 三世的挣扎,三世的纠葛。壁画难书,他们的故事也不可能被铭记下来,其中痛苦,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 卓翎就站在石道最里面,他静静的看着安琴。 安琴越走越远,好像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了,他想去拉住安琴,却迟迟未动。 安琴回眸,她的身子半隐在黑暗之中。 “那些都过去,这一辈子,你是我的耶律乙辛。我是你的赵王妃。” 这是她给卓翎最后的答案。 过去的都过去了,她不会再和任何人回到那个云棠。因为那个时空对于安琴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她是个很看重眼前的人。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最真实的。 她爱他。 离不开他,就这样陪他留在这里,逍遥一世,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还要纠缠在过往里,难以自救? 悲惨的前世,走远吧。 第88章 只留下两个字,等我。 他倒在地上,身下汨汨流出黑红色的血,眸光开始颤抖,生命已经到了终了时分。 他紧握住身边女子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抬起身子,女子慌乱的抱住他,阻止他,“别动,别动,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也只是灿笑一下,“不会了……我明白……这已经是……最后的一点时间了。” 女人抱着他的身子,慌忙的向四周张望,希望有人来救他们,可是苍茫一片,没有回应。 “听我说……”男人的手染满了血,他轻轻抚上女人姣好的面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复一些,他要抓紧时间了,不能再有丝毫的浪费,“你听我说。你要回去,回到云棠,那里有你爱的长亭,爱你的薛玉楼,他们都在等你。你还有那个可爱的小公主,在那里,才是你的家。不要再留在这里,他不是你可以爱的人,你一定要……” 他很激动,双眸的光突地绽放,鲜血塞满了他的嘴,似乎在阻止他说话。(.好看的小说) “安琴,回去吧……” 他最后,只留下这几个字。 女人满眸是泪,她早已说不出话来,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怀里的他,身子慢慢透明,在一束阳光的照射下,化为金光,永远消失。 他连自己的身体也不曾留下,就这样,灰飞烟灭。 “啊……” 闻人玉从梦中惊醒,他大叫着坐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幅画面。 画面里,他灰飞烟灭了。安琴满眸是泪的回到了云棠。 难道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么? 闻人玉气喘不平的坐在床上,他浑身都湿透了,伸手抚上额头,全是冷汗。 “我不想灰飞烟灭……”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曾经的闻人玉傲视江湖,他是佣兵之王,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可是今日的他,胆怯的像个孩子。 到底,结果会怎么样? 闻人玉抱着头,痛苦的想要大哭一场。口中只是喃喃的念着,“我不想灰飞烟灭……我不想……” 闻人玉派人搜遍了武陵,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只有城郊深林里,那迷雾之后的路似乎有蹊跷。 闻人玉找到钟云清,钟云清皱了皱眉,沙哑说道,“这个得问你了!当年你们蝴蝶谷,不是最擅长玩这些把戏的么?” “若是普通的毒雾,我或许有办法。这个,我不行。我又不是炼药的。”闻人玉多日未睡好,现在脾气暴躁的很。 他们似乎走入了一个死胡同里面,前面没有路,退又不能退。 “让我想一想……”钟云清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卓翎带着安琴从古墓中走了出来。 推开上面的石板,安琴发现,出路竟然在木屋身后。她惊叹,“这里结构真巧妙,竟然把出路放在这里!” 卓翎冷哼一声,“这只是其中一条。我还带你走过别的。不过你忘了而已。” 安琴瘪了瘪嘴,跳回木屋,她感觉一身轻松。 可是身后传来异响。 只听砰地一声,安琴回头看去,却见卓翎半倒在地上,脸色突然很不好,比跳水之前还要苍白。 安琴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搀扶。 “不是吃过药了么?怎么还不好?”她焦急的追问。 卓翎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丫头。你去拿点水来给我!” 安琴想都没想就冲出去找水。她拿着一个杯子,扑到潭边断桥处,她的手不停地颤,刚盛满,又撒了。这恐怕是她此生中最最惊心动魄的时刻了。 当她回来后,发现卓翎不见了。 桌子上,用血写了两个大字。 “等我。” 人去无踪。就是那么片刻的功夫,他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安琴愣在那里,脸上的泪痕凝住。 怕也不是,恨也不是。 安琴的心,霎时间空了。 她没有叫嚷,只是轻轻的问出了一句,“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一个幽谷深潭,再大能大到哪里去? 安琴找遍了幽谷,没有发现踪迹。 她眸中精光闪过,走到那条密道旁边。 她翻开掩护,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密道!可是他们明明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啊。 安琴惊慌失措的绕了一圈,哭都哭不出来了。 幽谷里,很少会有天气的变换。 如今,竟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安琴淋在雨里,一人孤单而立。 是不是五百多年前的那天,重现了?这一次,换做是他跑开,她去找。 纠缠了这么许久,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安琴甚至跳下了深潭,潭水深不见底。果真如卓翎所说的那样。世间能够进入到水底古墓里的人,只有他一个! 第89章 你不要长亭了? 安琴茫然的站在大雨中,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样。[.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卓翎消失的第二天傍晚。 大雨没有停。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安琴的肩膀。安琴猛地回头,笑容却在脸上僵住。 来的人,不是卓翎。 她虽然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可是她听卓翎说过,耶律浚,就是当年的闻人玉。他是来带安琴回到云棠的。 他纯白的面上带着一丝倦容。 安琴微微有些发怔,“你怎么进来的?” 闻人玉的心落入谷底,他看出来了,安琴是心甘情愿的跟着卓翎隐居在此的。要让她同意和他回去,好像是不可能了。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闻人玉冰凉的声音有些沙哑,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厉。 安琴甩开他的手,“我不管你是闻人玉还是耶律浚。我也不管我自己是哪个安琴,我只知道。这一世,我跟定了他!” 她立在闻人玉的面前,挺起胸,直直的看入闻人玉的双眼。 闻人玉眸光闪躲,他看到她浑身都被淋湿了,不由分说,强硬的拉着她进入木屋。 他好像早已经知道卓翎并不在此了一样。 安琴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她一进屋,就猛地挣脱开来。 闻人玉看到了桌子上留下的两个血字,他笑笑,“死女人。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卓翎已经成魔了。他随时都可能失控,随时都可能忘掉这三世里面的一切,随时都可能大开杀戒。” 这些,他们都曾预想过。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以为不会走到这一步。 现在看来是他们错了。 按照闻人玉的回忆,蝴蝶谷的谷主一旦成魔,那将是天下苍生的劫难,无人能够幸免。 千百年来,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卓翎,会是第一个沦入魔道的蝴蝶谷谷主。 也许是因为他做了太多违背常伦的事情了,老天都要惩罚他。 安琴看了看现在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 果然不一样了。 这不是昭怀太子耶律浚了。 而是卓翎告诉她的,那个江湖的祸害,佣兵之王的,闻人玉。 他皮肤白的几近透明,一生气,一激动,血管都会变得特别明显。 “虽然我没有恢复什么所谓的前世记忆,可是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了。也许前生的我,确实有很多挂念。但我现在最在乎的只有他一个人。谁也不能把我带走。他说了让我在这里等他。我就一定在这里守着!等他回来!” 安琴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闻人玉茫然的看着安琴,他声音很冷,“你的长亭,你也都不要了么?” 长亭…… 安琴的记忆在翻滚,她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低下身子,“我都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求你,别再说了……” 正如钟云清所预料的一样。 卓翎现在的能力很弱,他已经控制不了安琴的记忆了。 只要稍稍提及,安琴就会慢慢想起以前的一切。 现在安琴如此肯定的不要离开,不过是因为,她不记得,她有多爱长亭,有多恨多怕卓翎了。 第90章 又当了贞顺皇后? “娘娘,您醒了?” 一个穿着嫩黄色宫装的女子乖巧的立在安琴床榻边上,笑语说道。 安琴的头很疼,她捂住自己的眉心,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安琴的思维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宫女一愣,随即答道。“这是双华殿啊。” “哪儿?”安琴挥开她的手。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啊?”宫女很意外安琴的表现似的。 “皇后?”安琴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 她连连挥手让宫女退下。 她需要理清楚自己脑子里的那团乱麻。她记得很清楚啊,卓翎受伤了,莫名其妙的消失,留下了两个血字。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安琴努力的回想着。 然后…… 然后她看到了闻人玉! 安琴仍觉得有些不对,她脑子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似的。多了什么? 多了很多记忆! 她记起了一切!不仅仅是作为女帝的记忆,就连五百多年前,闻人离儿的记忆,她也记起来了! 安琴冷冷发笑。 原来记得这么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冷哼一声,“去。把你们的皇帝给我叫过来!” 宫女被安琴吓到了,还没有人敢这么说皇上呢。即便是这个姑娘一来就当了皇后,她也不能这样啊…… 安琴无由的一股子无名火,“把皇帝给我叫过来!” 她发威的样子比皇帝还吓人。 宫女正要下去通报,却听得殿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皇后这是怎么了?刚一醒来就发脾气?睡得不好?”他黑金龙袍,负手走了上来。 倒是有些帝王的气势。 只可惜,他太白了。白得那么吓人。没有卓翎身上的气魄和沉稳。 安琴把双脚放在地上,站了起来,走到闻人玉的身前,她站在玉阶之上,正好和阶下的闻人玉一般高。 “闻人玉,你别和我玩这个把戏了好不好?不好玩!”安琴瞪圆了美眸,冷硬声音。 闻人玉淡笑了下,挥手令侍婢退下。 他亲自端起一碗尚温的药,递到安琴面前,“你身体弱,补一补吧。” 安琴抬手将药碗打落,“闻人玉你发什么疯?” 安琴都这样了,他都不动怒。 “你不是不想回去了么?那么好啊。我就成全你。在这个地方,江山也可以送给你。你想做什么都行。”闻人玉静静坐在了龙床边上。 他微笑邪魅,倒有些卓翎的感觉。 他这样子让安琴的怒火更是蹭蹭的往上蹿。(.好看的小说) 安琴双手猛地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安琴直接垮了上去,压着他的腰,双手使劲的掐住他的脖子,“闻人玉,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闻人玉眼底蕴笑。 “掐死我,我就灰飞烟灭了。动手吧。” 他很坦然。 安琴愤愤的将手松开,泄了气,坐在床边上,双腿盘在身下,她垮下面容。 闻人玉摇了摇头,一只手痞里痞气的搭上安琴的肩。 “丫头,我不让你跟着卓翎,真的是为了保护你。就算你不能像对他一样对我,至少,别把我当敌人。”他的声音中,竟有着恳求的味道。 安琴冷静下来,“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安琴真的很担心卓翎。 那两个血红的大字始终在她的眼前闪过。 “我也不知道。” 闻人玉如实回答。他将安琴从幽谷里带了出来,钟云清说,他自己去找卓翎。闻人玉也就没管,直接把安琴接回了皇宫。 卓翎的毒雾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驱散了,所以,钟云清才和闻人玉进入了幽谷。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意? “闻人玉,答应我,帮我找到他行么?我真的,真的不能离开他。” “他会伤你。” “我甘愿死在他手下。” “……”闻人玉再不说话了。他明白了,他根本带不走安琴了。 她做了决定,要永远陪伴着那个男人。 其他的,她都不要了。什么长亭,什么薛玉楼,什么自己的女儿,加起来,统统都不如一个卓翎重要。 “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闻人玉将双臂枕在头下,笑了下,缓声而道。 “你说!我都答应!” 安琴转过身,急切的回答道。 闻人玉坏坏笑说,“在他没回来之前,你做我的皇后。” 大康元年,昭怀太子登基为帝。 次年,立萧氏皇后,赐号贞顺。 大辽的皇后多半都是萧家的女儿。安琴身份特殊,不能公之于众。闻人玉便让她从了萧姓。这一年,她真的成为了大辽的皇后。 除了闻人玉还是太子时立下的几位侧妃之外,皇宫中,就只有一个安琴。 她这个皇后,自然是有名无实的。 只是一个承诺而已,她做皇后,却不做他的女人。 安琴害怕在和任何一个男人扯上关系,她一心只等着卓翎的消息。 只要他还活着…… 不,他一定活着! 他说了,等我。卓翎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安琴不知不觉的信了佛,她常常在深夜里诵念佛经,等待他归来的日子。 武陵城内,赵府别苑。 赵唯一在得知了安琴成为皇后之后,他在自己屋子里大发脾气。然后跑到了别苑里,想找那个人去理论。 还未踏入房门,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 这笑声简直叫人寒毛耸立。 赵唯一仗着胆子走了进去,就看到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半浮在空中。 一个肉块在空中飘。 赵唯一大惊失色,他下意识的想向后退去。 那肉块闪电般冲了过来,将离开的路堵上了。钟云清那满是黑疮的脸就贴着赵唯一的脸停了下来。 他咧开大嘴发笑,“小子,你想跑到哪里去啊?” “我……” 赵唯一向后退。 钟云清步步逼近。他没有下半生,上半身就这样悬空飘着。长发如团线一般缠着,看起来很脏,很臭。 “你来这里,是不是想要问我,为什么那个小丫头成了皇后了?”钟云清一眼便看穿了赵唯一的那点小心思。 赵唯一颤颤巍巍的点了下头。 这样可怖的一幕不是平常人能够受得了的。赵唯一害怕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第91章 皇后你别闹! “只要你为我办事,我不会食言的。(.无弹窗广告)” 钟云清将自己的身体落了下来,他靠在软榻上,笑得十分可怖。 赵唯一明明知道,他现在是在和魔鬼共事,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他渴望得到安琴,为了得到安琴,他什么都豁得出去。 “好,我为你做事!” 赵唯一狠下心,点了点头。 钟离云清咧嘴一笑,闭上了眼睛,“你去吧,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 赵唯一怀着忐忑而又兴奋的心情离开了。 钟离云清躲在黑暗之中,他暗暗盘算着。他算得出,此时是卓翎最虚弱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能将他抓到,那么他的胜算也会很大。 可是,卓翎到底在哪里…… 当日,钟离云清和闻人玉都没有找到他。 要抓紧了,不能错失了时机。 这样的机会,可真的不多啊。 安琴恢复了三世的记忆,她身上传自蝴蝶谷的神力也在慢慢恢复。 御花园的一处空地。 安琴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化,她想试着,向卓翎那样,手里可以凝成力道。 她沉心静气,闭上眼睛。 右手微微抬起,果然出现了团白光在她手心里,不过很微弱,若隐若现的。 闻人玉立在她身后不远处,他睁大了眼,紧紧的看着安琴的动作。 安琴胸口似被石头堵着一样,冲不过去。 半天之后,她终于泄了口气,手上的白光也顿时消散了。安琴脸上,似有不悦之色。 闻人玉踱步而出,拍了拍手掌,“不错,不错。这是蝴蝶谷上古年间传承下来的神力。只有谷主才能学。没想到,你也会一点。” 安琴挽了挽袖子,冷哼说道,“闻人玉,按照这么说来,其实,我也算得上是你的老祖宗。你最好尊重一点。不然我一掌拍死你!” 安琴张开爪子向着闻人玉虚晃一招。 闻人玉咧嘴坏笑,“你现在可比你当皇帝的时候可爱多了!” 安琴收回手,瞥了闻人玉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闻人玉很享受现在的日子,只有他们两个。 像是夫妻一样过日子,真的很温馨,很幸福。 闻人玉抬了抬手,自有婢女上来,端来了凉茶和点心。都是甜的。他记得安琴十分喜欢吃甜食。 闻人玉让婢女把东西放在石桌上。 “诶,过来吃啊。”他招呼安琴。[.超多好看小说] 安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她若有所思的问道,“我记得,我在蝴蝶谷的时候,曾经看过秘籍。里面确实记载了关于不死术的事情。可是,沦入魔道,这是我从没听说过的。” 闻人玉一听这话,气得直翻白眼。 “我拜托你了,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提你的那个,那个人!”闻人玉翻滚着醋意。 安琴不以为然,“他是我男人,不提他提谁?你说去找,现在都还没有结果,你这个皇帝怎么这么无能?” 闻人玉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微微颔首看着安琴,“他还用我找么?等他缓过劲儿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冲到皇宫,把我打的魂飞魄散,然后劫走你!” 闻人玉争辩的面色泛红,气息不匀。 安琴眸光闪躲,暗暗的说了句,“我不会让你灰飞烟灭的。” 闻人玉见她低着头,他心头一软,正想抱抱她。 可是他的动作却被一道女声儿打断。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昭怀太子妃,当今的容妃。 本来,她才应该是皇后的。 没想到,就在最后立后大典的那天,她才得知,皇后,是曾经的萱儿。一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成了贞顺皇后。而她,正正经经的太子妃却只得了个容妃的头衔。 这怎么能叫容妃心里舒服? “原来皇上和皇后在凉亭里。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容妃行礼如仪,看起来倒真有点皇太后当年的样子。 安琴唇上溢出一抹若有深意的微笑,她用胳膊肘顶了顶闻人玉,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既然正牌来了,我就先告退了。” 她就是来看玩笑的! 闻人玉偏不要她得逞,抓起安琴的手,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 “皇后你说什么?”闻人玉故意扬起声音,暧昧的贴着安琴的额头说道。 安琴皱着眉,右手紧紧抵住他的胸口,想要把他推开。 “你要回去了?好啊,朕陪你!” 闻人玉演技不错。 在众人眼中,他们是恩爱非常,皇上宠爱皇后简直到了一定地步了,就是当着众人,也如胶似漆的。 安琴抬起脚照着闻人玉的脚面踩了下去,闻人玉面上绽出一个巨大的微笑,“皇后,不许闹了。和朕一起回去吧!” 容妃在底下看得一愣一愣的,她黑着脸,不说话。 宫人们都低着头,全部噤声。 闻人玉和安琴暗自较劲,他几乎是用胳膊将她夹住,安琴双脚都凌空了,被他带离了凉亭。 这个闻人玉临走时还不忘扭过头,很欠抽的对容妃说,“容妃自己回去吧,没事儿别瞎出来溜达,皇后喜欢清静!” 安琴刚要叫出声,就被闻人玉用手捂住了嘴巴。 就这样,安琴一直被拐到了寝殿。 刚一挣脱闻人玉的束缚,安琴就大叫起来,“你想死么?这么对待你的祖宗!” 宫人们全都听傻了,皇后竟然这样出言不逊。 皇帝倒是很开心,他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没见过夫妻吵架啊?” 得到赦令,众人像风一样退了出去。 闻人玉伸出手,很认真的指着安琴说道,“我告诉你,以后少提你是我祖宗的事儿!你个毛丫头,牙还没长齐全呢,跟我这儿横?” 安琴咬着牙,猛的抬手就是一击。 白光乍现,把闻人玉直接打飞出好远。 他重重的摔在了屏风上,嘴角都浮出一缕血丝。 安琴吓了一跳,她赶忙跑过去扶起闻人玉,让他靠在了自己怀里,她伸手抚上闻人玉霎时间苍白下来的脸,惊慌失措的问道,“你没事吧……” 闻人玉气都喘不匀了,他翻了翻白眼,骂道,“你想杀了我直说,我自己解决,用不着……用不着你动手!” 第92章 轻轻一吻的疼爱 安琴很抱歉的暗下眸色,“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闻人玉其实只是被她击了一掌,体内气血翻滚,并没有多严重。 不过,他看到安琴这么担心,他故意装得很疼,侧着脑袋一直往安琴怀里钻。 “好疼啊……” 安琴想要叫人进来,闻人玉拉住了她,“你扶我上床去,我要……咳咳……” 他话都说不清楚了的样子。 安琴点头,她用力抱住闻人玉的身子,将他扶起。他贴的很近,安琴身上那淡淡的香味便传入他的鼻子,很柔和的味道,迷人得很。 闻人玉被安琴放到床上,他故意一拉,将安琴也带入怀中。 安琴这才有些反应过来,她半撑着身子,沉下了脸,“你是不是装的?” 闻人玉扭过头,很委屈的样子,“我真的很疼。” 安琴见他嘴角真的流出了血,她瘪了瘪嘴,“也不知道打没打出内伤来……” “打出来了,早就受了内伤了。”闻人玉下意识的接过话音儿。 安琴瞪着他,他指了指心窝,“你看,就在这儿。” 安琴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抬起手,轻轻的打在闻人玉手臂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 闻人玉躺平了,传了口气,擦掉嘴角上的血,闭上眼睛,“我一直都这样。” 只不过,从来没有机会在你面前显露罢了。 他眼角的悲伤还是被安琴捕捉到了。 安琴松了口气,自己靠着闻人玉躺了下去。 她半侧着身子,握紧了闻人玉的胸口。 “你真的……恢复了三世的记忆?”沉默良久,闻人玉还是问出了口。 安琴轻轻点头,答应了一声儿。 闻人玉的眼睛在眼皮下滚动。不过他始终闭着眼,没有把情绪轻易泄露。 “和他……纠缠了三世。五百多年。你不累么?”闻人玉嗓音低哑,似乎真的是受伤了。 安琴不知道怎么回答,蓦地张口,“你爱着我,而我又不爱你,你累不累?” 闻人玉顿时不出声音了。 我们都很累,也都心甘情愿承受这一切。只因为,爱的人那个人,是你。 “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我是轮回而来,从没有独自经历过漫长的岁月。而他,为了等我,一个人,度过了百年岁月。那是何等的煎熬……”安琴的手下意识揪住闻人玉的衣带。 闻人玉没有说话。 他很想说,卓翎的煎熬你放在心上,那么我为你付出的心血,你有没有看到? 也许真的是累了。 安琴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闻人玉皱着眉,轻轻推开安琴,将她放平,为她细心的盖上锦衾。 他凝视着安琴看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俯下头,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但愿这一世,你可以获得幸福。” 闻人玉自嘲一笑。 现在安琴就在他的身边,他大可以用萧文邕教他的方法强行带安琴离开。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害怕,安琴回去以后,会生不如死。 曾经闻人玉以为,只要安琴恢复了记忆,她就会毅然决然的离开卓翎。现在看来,根本无关记忆。安琴爱的,认定的,就是卓翎。为了他,她是心甘情愿的。 如果安琴执意这么做,闻人玉决定成全她。 第二日清晨,安琴才醒过来。 “娘娘,更衣了!” 这个小宫女叫婉儿,很乖巧,很伶俐,是闻人玉特别派来伺候安琴起居的。 安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皱眉问道,“昨天,谁给我脱的衣服?” 婉儿笑道,“自然是奴婢啊。” “闻人……哦不,耶律浚呢?”安琴一边脱掉寝衣,一边问道。 婉儿好像已经习惯了皇后这样称呼皇帝,也倒没有多大的惊讶。 婉儿帮着安琴穿衣服,说道,“万岁爷昨儿个离开后就没再回来呢!” 自打皇后进宫,皇帝一直是住在皇后寝宫里的。 只有安琴知道,每天晚上,闻人玉都是扯一个被子,窝在软榻上将就着的。 他这个皇上,可能是世界上最窝囊的皇上了。 安琴看着那繁复的宫装脑袋就疼,她暗自嘟囔,“上辈子我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些衣服沉死了。” 上辈子,安琴可是举世无双的女帝,她天天都要穿戴着大礼服接受万人跪拜。 现在想想都会觉得很累。 婉儿没听清,问道,“娘娘说什么?” “没什么。”安琴住了口。 看着婉儿忙来忙去的帮她穿衣服,她叹了口气,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挂上沉重的缀饰。 安琴心不在焉的用过了早膳,就让婉儿去打听闻人玉的下落。 得到了消息,据说闻人玉跑去了书阁。 藏书阁里面是皇家禁地,只有皇帝才能进去。 听着婉儿的回报,安琴点了下头,“想来,和当年的蝴蝶谷里密文书阁是一样的。” 她决定去找闻人玉。 闻人玉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去那里,他一定是想找什么。 安琴坐着小软轿一路来到了藏书阁。 这里倒是挺气派的,辉煌楼宇,看起来就非同凡响。 安琴扶着婉儿的手走下软轿子。 今日的天气又格外的好,安琴墨绿色绣着白花的宫装在阳光下像镀了层金,很漂亮,雍容典雅的,配上娇艳唇色,更显得妩媚非常。 侍卫们见是皇后驾到,拦都不拦。 安琴倒是一愣,还以为要费些力气才能进去呢,没想到这么容易。 她反倒兴趣索然的冷冷瞥了一眼那侍卫,问道,“这不是皇家禁地的藏书阁么?” 侍卫精神抖擞,目不斜视,不敢去看安琴的眼睛,“回皇后娘娘,正是藏书阁!” “这里不是只有皇帝一个人才能进去么?”安琴冷曼声调。 “皇上特许,娘娘来了不可阻拦!”侍卫低沉嗓音回答道。 原来这个闻人玉早就料到安琴会来,已经下了命令了。 安琴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侍卫,“开门吧!” 除了安琴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婉儿也被阻拦在外面了。 安琴提着宫裙,一个人走入进内。 巨大的书架整齐的码放在殿内,整个殿上,全部被书籍堆满了。安琴看得都有些眼晕。她记得,当年的蝴蝶谷也没有这么多书! 第93章 贴着她的唇 “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闻人玉的声音从书山后面传来出来,安琴探着头,想要寻找他的声音来源。 安琴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就看见闻人玉捧着一堆书坐在那里。 他将书扔到安琴手上。 “这是什么?”安琴翻了开来, 闻人玉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一边说道,“这是上古年间传下来的说法。说是修行之人一旦沦入魔道,该如何去除魔心,恢复本来面貌。” 安琴摇摇头,“这个对他来说不管用。他是谷主,早已不是常人了。” 闻人玉提醒安琴,“丫头,我当年也是备选谷主的孩子之一,这个我知道。” 他臭着脸,好像安琴小看了他一样。 安琴将书扔开,“那你还给我看这个干吗?” “方法虽然不一定管用,但这至少是个招儿啊!你不想帮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了?”闻人玉接过飞来的书,对安琴说道。 安琴叹了口气,“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不死之身好像除了问题,受了伤不能自己修复了……” 闻人玉突然笑着说道,“你不是号称我的祖宗么?怎么,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儿?” “我那个时候贪玩,他又从来不强求我,我自然从没好好学过这些东西。就是那唯一一点神力,还是他胡乱教我的。我也学的乱七八糟,记不清怎么用了。” 安琴撩起裙子,坐在地上的书堆上。 正因为安琴现在完全不记得怎么用卓翎教她的神力,她那时候才会无意中伤了闻人玉的,她控制不了,时灵时不灵。 闻人玉听到这儿,叹了口气,也把书扔掉了,“看来这里是不会有办法了。只能靠他自己了。” “靠他自己……” 安琴若有所思的呢喃而道。 突然,她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闻人玉的鼻子问道,“闻人玉,我到现在才觉得不对!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一些事情?” 闻人玉一愣,打落了安琴的手,“你说什么啊!” 他尴尬的神色已经暴露了他心里的不安。 “那日,你闯进了幽谷,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安琴总觉得不对劲,她觉得,除了闻人玉,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当场。 当时她没有发觉,因为那个时候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闻人玉的身上。 再加上那个时候的安琴真的是绝望透顶了。 她哪里还有心情去管旁的?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除了闻人玉,她觉得,还有一道幽暗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一般。 “还有钟离云清……” 终于,闻人玉低着头,承认了。 安琴双手死死抓住了闻人玉的衣服,“你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个钟离云清是怎么从囚牢里逃出来的!反正他就是逃出来了。他要我和他合作,他要找卓翎报仇!” 闻人玉不敢去看安琴的眼睛。 安琴喘着粗气,“他有危险!” 钟离云清被卓翎囚禁了五百年,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复仇,他的怨气几乎可以掀翻整座天地,而卓翎,现在又是最虚弱的时候…… 安琴简直不敢再去想了。 “我要马上找到他……” 安琴转身就要离开,她心跳的越来越快了,好像马上就要冲出来了一般。 闻人玉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冷静点。我们会找到他,你们两个会双宿双飞的。我拼了命也会让你们两个在一起。” 他怒吼着。 若不是这样,闻人玉只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安琴渐渐平复。 “他一旦真的入了魔道,他会不记得你,到时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你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么?”闻人玉声音撕裂了般的沙哑。 “那我该怎么办……” 再不去,卓翎会不会被那个钟云清杀掉? 安琴更承担不起的是失去卓翎。 闻人玉将安琴压到书架上,他伸出食指,勾起安琴的下颚,俯下头,几乎是贴着她的唇说道,“你要的,就是完全信任我。” 安琴盯着他的眼睛,看入他的瞳仁深处,他眸色的变幻。 “我们曾经是死对头,你也曾是卓翎的仇家!”安琴冷道。 为了卓翎,她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 “我当年恨他,如今更恨。”闻人玉倒是毫不掩饰。 “为什么还帮我……” “我爱你。” 这是不是闻人玉第一次对她如此郑重的说出这三个字?安琴记不清了。 安琴的心,却被震撼了。 好一个爱字。 他说的真轻巧,像是玩笑一般。 这个字,堵在安琴心里好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94章 你不敢要我了! 武陵城郊幽谷。 深潭底下。 冰室里面,卓翎痛苦的蜷缩在地面的冰层上。他身上的皮肤都开始爆裂,只有冰层可以让他保住现在的容颜。 他的神力在一点一点消失,像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一般,他的容颜也跟着迅速的衰老下去。 原本光泽的肌肤上出现了狰狞的褶皱。 卓翎身上无不在疼,他痛苦的叫着,“安琴……安琴……” 似乎只有这个名字可以让他稍微缓解一点。不然,他真的很像一掌拍死自己。 这样极致的疼痛已经让卓翎失去了理智。 他开始挣扎的站起来,不停的向着周围的冰层击打。 他的力量本就很弱了,拿这些积累了五百多年的寒冰无能为力。 可是卓翎无意之间,竟然将那冰棺打开了。 一缕金光飘飘荡荡的游了出来。 卓翎失神的看着冰棺上,闻人离儿的一抹幽魂。 卓翎的长发已经完全变白了,他的肌肤在迅速的破裂之中。俊秀姿颜没有了,有的只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满目悲痛的立在冰棺之前。 “哥,你这是何苦……” 幽魂中,她冰眸泛泪,惹人爱怜。 卓翎捂着自己的喉咙,他的声音都跟着苍老下去,“我该……怎么办……” 金光飘了过去,将他紧紧环抱住。 “哥,你爱的,早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安琴,不是离儿。” 她伸出透明的手臂,将自己的头轻轻的靠在卓翎肩上。她笑靥依旧,美丽如昨。 卓翎呆呆的看着前面,他没有说话。 若是以前,卓翎早就言辞锋利的回辩。可是直到这一刻,他似乎才看明白了。 虽然安琴和闻人离儿共用一个灵魂,可安琴早已轮回转世,她不是那个闻人离儿了。她是钟离安琴,他从小养大的女孩儿,他训导的女帝! 他茫茫然的侧着眸,“是这样么……” 闻人离儿温柔的笑,“她和我,分享了一个灵魂,也分享了一个你。她就是我,我就是她。你爱她,这样最好。所以,就让我为了你们,做最后一件事吧……” 说完,闻人离儿不待卓翎反应,她伸出手扼住卓翎的喉咙,用力的刺出两个血洞。 卓翎大叫一声,他仰着头,双眼流出了泪水。 只见金光之中,闻人离儿的身影渐渐消散,金色融进了卓翎的血液之中,与他共成一体。 他无力阻止,只能这样看着闻人离儿的幽魂消失。 随着最后一道光的消散,卓翎精疲力竭的倒在了冰层上。 他睁着眼,双眸空洞。 那一世纷繁过往,直直的从他身体里冲了出来。 画面回放,血泪共染。 “哥,你帮我吧。我爱上了那个男人,我要帮助他夺得天下。” 闻人离儿一袭红裙,立在闻人翎的身前。 她那一日私自跑出幽谷。 等到闻人翎费尽心思将她带回来的那天,她只有这一句话。 闻人翎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被她生生撕开了,他却只是笑,“离儿,不许再说了。” 她转过头,正对着闻人翎。 “就算你不帮,好啊。那我自己去帮!”她仗着自己的那点神力,大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无弹窗广告) 她转身要走,闻人翎上前死死的拉住她的手腕,“去哪儿!” 他已经忍到了极限,他双瞳似充血了般猩红。 声音阴冷如冰,手上力气大到可以直接捏碎闻人离儿娇嫩的手腕。 闻人离儿默默的流下了泪。 她知道他在生气,在愤怒。 “为什么……” 他沙哑着问道。 闻人离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甩开了闻人翎的手,哭吼道。“为什么?因为我真正爱的那个男人他不敢要我,他让我觉得我自己像个小丑。为什么,你还来问我为什么!” 闻人翎不敢去看闻人离儿的双眼,颓然的将手搭在两侧。 她突然冷下面孔,“我什么都不求你了。我只想要你帮我把江山夺下来。我要做皇后!” 闻人离儿说完,疾步离开,再不去理会那个被她重创了的闻人翎。 好。 你要江山,我打给你。 既然这一世,我们注定互相伤害,我也不想逃避了…… 卓翎躺在冰上,身子不停地颤抖。 他最后看到的,只是闻人离儿跳崖时,决绝的眼神。 逼死闻人离儿的不是那个负心的钟云清。 而是闻人翎他自己。 是他亲手把自己最心爱的人送到了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如果当初,他可以勇敢一点,或许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钟云清忌惮闻人离儿势力太大,害死了闻人离儿,逼得她跳崖。 闻人翎也因为谷中人造反,而被迫远走江湖。 故事到了那个时候,就应该停下来了。 可是闻人翎不是那么容易被打死的。他是不死之身。 卓翎的思绪渐渐回到那日,他跳下悬崖寻找闻人离儿。只发现了她的幽魂。 痛彻心扉的他,将幽魂分为两半。 一半葬在了冰棺里面,一半让她轮回转世。 而卓翎,就在潭底古墓中陪她两百余年。当他再度走出古墓之时,他化身为卓翎。闻人翎,已经成为传说了。 他不禁想起了闻人离儿说的最后一句话,“你爱的,早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是那个拥有一半闻人离儿灵魂的安琴! 漫长岁月中,很多事情,悄然改变了。 整个冰室中,冰雾弥漫,将卓翎的身体紧紧的包裹住。他的脸在复原,花白的发丝也在慢慢恢复了乌黑色。 是闻人离儿用她最后的灵魂注入了卓翎的身子。 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哥,希望你们幸福……” 她未尽的话,不用说出。卓翎感觉得到。 今夜月色格外的美丽,温柔的洒向大地。就像闻人离儿的目光一样,静静的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怎么还不睡?” 闻人玉的声音在安琴身后响起。 安琴只穿着单薄的月白色寝衣,拂袖侧眸,“睡不着。” 闻人玉皱着眉立在她身侧,声音扬起,“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安琴陷落沉默,许久才回答,“我梦见他出事了。” 刚才的梦境里,她似乎看到卓翎的脸,很痛苦的扭曲在了一起。 她想冲过去帮他,结果就醒了。 吓得她满身是汗。 安琴走出寝殿,以为没有惊醒睡在软榻上的闻人玉,谁知他根本没有睡下。 闻人玉没有回答。 安琴故作轻松的笑了下,“你呢?为什么没睡?” “寂寞了,睡不着。”他把脸别到一边,冷哼说道。 安琴直接翻了翻眼睛,推了他一把,“你正经点好不好?” “我怎么不正经了?我是个正常的男的。”他声音急促,争辩说道。 正因为他很正常,所以这些天,他一直不太正常。 天天睡在同一个屋子里,还要他坐怀不乱,这不是开玩笑么? 闻人玉每夜里都要挣扎着好久才能入睡。 看她玲珑身躯,绝美容颜,不停地在薄纱后面晃动,让他不情动,除非他是个太监! 安琴一下子愣住了,片刻之后嘟囔道,“后宫里,不是还有那么多女人么……” 闻人玉向来言语不羁,听安琴这样说,他顺口接道,“你饿疯了会不会吃狗食?” 原来,在他眼里,除了安琴,其他女人都是狗食…… 安琴没忍住,双肩颤抖,笑了出来。 闻人玉脸色黑成了炭,抬头望了望天,“你继续欣赏月色吧。我要去冷静冷静……” 他转身离开,留下面色有些泛红的安琴在风中凌乱。 其实闻人玉真的是很爱安琴。 她怎么会感觉不到那一份真心? 只是,她真的不能去接受了。上一世的情债,她都还没有还清楚,这一世的,她不能再亏欠了。 第95章 寝殿入色狼! 闻人玉已经很久不上早朝了。(.好看的小说) 他从来不把自己当皇帝,这个时空对于他来说,除了安琴是真实的,其他的,都是虚幻的。 不过朝政倒也没乱成一团,耶律洪基留下来的老臣将朝廷管得挺好,也不用闻人玉这个皇帝操心了。在卓翎还没杀回来之前,他就想陪着安琴,安安静静的生活一段时间。 这一夜,确实有些事情将闻人玉缠住了,他一时脱不开身,很晚都没有回到安琴的双华殿。 安琴闲着无聊就抱着闻人玉送她的一只刚出生两个月的小兔子玩,喂它吃点东西。 烛火摇曳,美人凝眸浅笑,米黄色长裙拖在地上,玉白双肩微露,露出精致锁骨。 她身后之人暗暗抽气。 安琴眸光一冷,“谁!” 虽然她没有闻人离儿全部的神力,但也已经恢复了一点。 现在的安琴特别敏感。 她不用回头,就发觉出了空气中的异样。 “姐……” 赵唯一收回热切目光,淡笑着走了出来,立在安琴视线之内。 安琴手上放松了些,抱起兔子在怀里,看都没看赵唯一。“这是皇宫,你都能进得来,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无弹窗广告)” 他已经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少年了。 余光扫过。 他一身儿湖蓝色长衫,身形挺立,加之俊美容颜,一时间,倒还真能称之为颠倒众生的绝色之人。 “我是来……道歉的。” 赵唯一不知道该说什么,遂挤出这么一句话。 “道歉?” 安琴挑眉,她这才想起,赵唯一那日在武陵误打误撞的伤了卓翎。其实也不能怪他,而是卓翎的身体本身就出了状况。要不然,就凭一个赵唯一,他怎么伤的了卓翎呢! 不过,安琴为了让这个人私心,还是冷硬的回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赵唯一眸光暗了暗,他上前一步低声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这句话完全把安琴吸引住了,她抱着兔子冲到赵唯一身前,“他在……” 安琴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唯一闪电般出手将一股雾气般的东西喷到了安琴面上。 安琴毫无防备,就这样着了他的道。 赵唯一邪笑了下,将安琴托抱住,往床榻那边走去。 安琴全身瘫软无力,手上抱着那只小兔子,小兔子趴在安琴小腹上发出细微响动。 他将安琴放到床上,粗鲁的摔开了毛茸茸的兔子。 安琴瞪大了眼睛,她现在说话好像都没有力气了。 赵唯一半趴在安琴身边,伸手拂开她眼前凌乱发丝。叹息道,“姐,为什么他对你那么坏,你还这么记挂他?一听见他的事儿,你就一点防备都没有了。” 安琴挣扎着,“你……干什么……” 赵唯一牵唇而笑,“别着急,再等等。马上你就会想要了……” 安琴脑子轰的一声,她的思维有点跟不上了。 身体开始燥热起来,面颊泛红,呼吸很困难。 赵唯一很满意她现在的样子,他的指尖轻轻勾起安琴的寝衣带子。 她鹅黄色的抹胸展现在赵唯一眼前。 呼之欲出的饱满让这个少年血脉喷张。他虽然长在青楼里,却从未当过一次真正的男人,他都是被人当做娈|童一样对待。 赵唯一的呼吸粗重起来,他伸出舌头舔上安琴的双峰。 安琴紧皱着眉,双手无力,可是她身体里的巨大的渴望就要冲破她的皮肤了。 “姐,你好美……” 赵唯一的手一路放肆的摸了下去。 一直抵住了花境。 隔着衣物,他都能感受得到安琴美好的温度。 他笑了,“姐,你看,你也想了不是么?” 安琴几乎声不成声,流着泪,强忍住自己的渴望。她故意咽下自己的声音,却更加激发了男人的渴望。 赵唯一一刻也等不了了,他喘着粗气正要扒开自己的衣服。 这时,他的身体像废物一样被赶来的闻人玉扔了出去。 闻人玉走上前,扫了一眼倒在床上面红耳赤的安琴,随即转过身,动了一下脖子,骨头发出咔哒的声音。 他邪魅冷笑了下,“找死!” 赵唯一抹了一把唇上喷出来的血,站起身来,他高吼一声,两双手手心里竟然发出两团黑气,他猛地用力,向着闻人玉打了过来。 闻人玉嘴角扬起,他上前一步,硬生生的接了那一掌。 他雪白的面容不见变化。 赵唯一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这是可以置对方于死地的一招! 闻人玉见他失神,脚尖踏在地上,飞身过去,一记飞踹,将赵唯一踢翻在地上。他的动作迅猛而有力,快得没有任何空隙。 赵唯一躺在地上,口吐鲜血,浑身颤抖。 闻人玉冷哼一声走了过去,抬脚踩上了赵唯一的肩膀,死死用力。 只听嘎巴一声脆响,赵唯一的左臂已经被他踩断了。 “来人!” 闻人玉一声低沉吼道。 从外面立刻跑进来两名侍卫,他们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拖出去,关起来!” 闻人玉背过身,他负着手。 侍卫们迟疑的想向里面张望,却被闻人玉浑身阴冷的气息吓了回来,赶紧将脚底下的这个人拖了出去,不敢再抬头乱看。 他们还纳闷呢,深夜的皇宫,又是皇后的寝殿,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刺客? 守卫不利! 他们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自觉离死期不远了。 闻人玉微微回眸,见殿上已经没有人了,他赶忙冲到玉阶之上去看安琴。 安琴已经疯狂的颤抖着。 她的手压在自己下腹底下,娇吟不断,额上都是热汗。 这样的一幕让闻人玉的脑子顿时有些不够用了。他喉咙干涩,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去给你……找点凉水?” 还用说么? 那个该死的赵唯一给安琴下了这种乱七八糟的药。 不过看来这药厉害得很,就连安琴这样有神力护身的人都受不住了…… 闻人玉一时呆愣,再回神儿,安琴的双手已经在他身上乱|摸|起来了。 尤其是那该死的的位置,她竟然隔着衣服滑动起来…… 闻人玉发出一道沉闷的低吼声音。 第96章 皇后,发朕好人卡吧 “停下来……停下来!” 闻人玉沙哑的声音更像是一只催化剂。 安琴浑身乏力,她扑到闻人玉身上,娇吟细细,她没有理智了,只想要快点得到她想要得到的。 闻人玉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眼中似还有最后一丝清明。 他指着安琴,“我告诉你,我可忍不住了……” 安琴的双臂已经盘上了闻人玉的脖子,她的衣服本就被赵唯一脱得七七八八了。 如今她在一动,衣服更是顺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 风情万种,莫过于此。 闻人玉一手自安琴腰后面托住了她,一边俯下身子,在她唇上若即若离的亲吻着。 低哑嗓音,仍在询问。“我能不能和你……忘我一夜?” 忘记这是哪里,忘记你心中另有所爱,忘记我们该记住的一切。 能不能? 把这些都抛却? 只寻求一夜的欢好缠绵! 她的身子在靠近,闻人玉的理智在走远。他咬住安琴的颈窝,用力允|吸,直到咬破了那细白的肌肤。 鲜血溢出,他的唇上沾染了安琴的血。 安琴吃痛,捂住自己的脖子本能的想要往后退。 闻人玉唇在颤,伸出手照着安琴的后脑一敲。[.超多好看小说] 安琴便晕了过去。 他自嘲的低下头笑笑。“我怎么真成了一个好人了?” 在这种时候,他还能忍得住,这根本不像他闻人玉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属于男人的渴望已经高扬起头,他不是不想要! 只是怕要了,有些东西就会离他远去。 既然真的想要成全她,就把这个好人做到底。 黑夜依旧,他扯过被子为安琴盖上,这一夜,他都没有睡着。就躺在安琴身边,衣衫凌乱,睁着眼,望向穹顶,在发呆。 那只毛茸茸的兔子爬上了闻人玉的身体,他轻笑着将手指点在了兔子的鼻尖上。 他不追所谓的微笑,好悲凉。 安琴窝在他臂弯里终究是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会不会不一样? “娘娘,娘娘,您还没穿鞋呢!” 婉儿提着安琴的鞋带着一众宫婢追着安琴跑,一边跑一边着急的叫着。 安琴披着件宽袖寝衣,就这样光着脚,一路跑到了议事殿。 一进门,正好撞见了闻人玉召见众臣。 几位大臣见到皇后,都发了呆,他们辽国的皇后历来都是雍容典雅,举止端庄的,哪里出现过像安琴这样,头发都乱着就敢跑出来的娘娘啊! 闻人玉微张着嘴,以手掩目,沉着声音,“皇后……早上好……” 众人再次瞪大了眼睛。(.好看的小说) 这算是什么场景啊! 这时候,婉儿带着身后的婢女冲了上来,“娘娘,穿鞋!” 鞋字儿还没说完,婉儿就愣住了。 原来他们一路跑进了议事殿…… 众位宫婢赶忙下跪向皇帝问安,“奴才,奴婢,参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琴低了低头,这才看见自己还光着脚。 她尴尬的轻轻咳嗽了下,板着面容,“你们都退下。我找皇帝有事!” 闻人玉将头埋进了折子堆里,挥了挥手,连声说道,“下去下去!” 众人赶忙退下。 闻人玉身边的小太监递上来一个十分同情的眼神。 他们这个皇帝,真的是十分倒霉。 摊上了这么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后娘娘! 安琴见众人退下,她提着裙子,光脚踩上龙阶,直接坐到了龙椅上。 “我问你,昨晚发生什么了?” 安琴目视前方,板着脸色,很严肃的问道。 闻人玉趴在桌案上,举起一个奏折盖在自己脸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安琴看了他这幅涎皮赖脸的模样就来气,一把将他拽了起来,“闻人玉!”她大声叫道。 闻人玉这才坐直了,黑着脸,“别叫我闻人玉,叫我大好人!” 安琴皱了眉,“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好人!”闻人玉瞥了一眼安琴。 安琴微微愣住。 闻人玉到来了气了,“你昨天把自己扒光了摆在床上,还对我上下其手,摸得我浑身着火,就是这样我都没有对你下手,你说我是不是好人?” 安琴将信将疑,“真的没有?” 闻人玉骂了一句,趁安琴不注意,一下子将她打横抱住,让她躺在了龙椅上。安琴的双腿都被他分开,他压在上面,指着安琴,“昨晚你是安全的,不代表你现在也安全!你要是想要,随时随地!” 安琴咳嗽了两声,想要推开他,她的脸有点莫名的泛红。 “行了,行了,放开我……我信了……” 安琴闪躲着闻人玉愈见迷乱的热切眼神。 闻人玉倒是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他就想借此机会吓吓她。 他压在安琴身上,手开始慢慢抚动,直接抓住了安琴左胸,“你原来可是女帝,你的男人,多的数都数不清,如果你寂寞了,咱们两个玩一玩,也无伤大雅是不是?” 安琴打开的他的一只手,他另一只手又摸了上来。 “闻人玉,别逼我动手!” “哈!”他轻笑,眼底带着一丝不屑。“你若是那么有本事,昨晚上怎么会差点被赵唯一那个小子占了便宜?” “那是……那是因为……” 安琴一边忙着应付闻人玉的色爪子,一边争论,有些忙不过来了都。 没等安琴把话说利索,闻人玉就冷哼一声,放开了安琴,坐在安琴脚下的龙椅一边。 他把腿抬到椅子上,小臂搭在膝盖上,痞里痞气的瞥了一眼被他欺负的头发乱成一团的安琴。 “你就是这样的人!遇见对你好的男人,你就一点防备都没有。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 闻人玉教训安琴。 他还真把自己标榜成了坐怀不乱的好男人了! 安琴提了提自己的衣服。跟着坐了起来,坐到他身边,笑着用胳膊顶了一下他,“闻人玉,谢谢你!” “别谢我,我后悔着呢。”闻人玉低着头,冷哼说道。 安琴又忍不住笑了,“行了,说正经的。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人玉懒得和她再闹,闹出了火,还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担着?遂也敛住神情,正经的回答。 第97章 你是我祖宗! “如果我没猜错,就是赵唯一那个小子,把钟云清误打误撞救出来的。” 闻人玉本来想喝茶,打开盖子一看,茶盅是空的,他不耐烦的将盖子扔掉。 安琴敛了敛眸,“怪不得,昨天他就那么一下子,我就晕了。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闻人玉看着空了的茶盅,气不打一处来的回道,“你本来就是笨。” “你说谁笨?我是你……” “你是我祖宗!”她还没说完,闻人玉抢白说道。 安琴直接笑着倒进了闻人玉的怀里,“闻人玉,我从来没想到过,咱们俩会有今天……” 闻人玉眼底蕴笑,他正想趁机再抱抱安琴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很不是时候的走了进来。 安琴推开闻人玉坐了起来。 闻人玉的笑容顿时化为乌云,“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小太监也知道自己打扰了皇帝的好事,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太后……太后……” 小太监吓得浑身发颤。 安琴淡眉微挑,“太后怎么了?”她不禁想起了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据说,这一世,耶律乙辛当年对太后也动过心。 安琴冷哼一声,觉得有些生气。 “太后从护国寺回宫了!”小太监鼓足勇气,这才低着头把话说完整了。[] 闻人玉端起刚刚的空的茶盅照着小太监砸了去,他打得很准,就砸在小太监脚边上。 “倒茶去!” 闻人玉扫了兴致,黑着脸说道。 小太监被砸了一下,反倒变得机灵了,赶紧收拾起碎瓷片跑了出去。 安琴叹了口气,“你这个皇帝看来还得当些时候。” “我又不是你,一勾手,就有一帮赤胆忠心的臣子为你办事,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尽管吃喝玩乐,朝廷上太太平平的。”闻人玉想起了那一世里的薛玉楼和长亭。 “你有完没完啊……” 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安琴是最讨厌的了。 “你去穿好衣服,跟我见见那个太后去吧。”闻人玉抬眸看了一眼安琴。 安琴皱眉,“我就不要去了吧!” “你记住了,我现在还是辽帝,你还是我的贞顺皇后,该做的事,你至少也帮我糊弄过去吧!”闻人玉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婉儿就带着一众宫婢走了上来。 闻人玉将自己的黑金龙袍脱了下来,为安琴披上,自己亲自抱起了安琴。 安琴一双脚搭在外面,“这就是你说的该做的事儿?” 不就是趁机占她便宜么! 闻人玉边走变笑,他一个眼神儿递了过去,婉儿就乖巧的回道。“奴婢给娘娘备好衣服了,就在偏殿。” “皇后,昨晚,朕牺牲那么大,你就让我抱抱,不吃亏。” 闻人玉从来都是这样,痞里痞气的,分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哪句实哪句虚! 安琴也不挣扎,任他抱着自己进到偏殿,反正不用自己走路,她也乐得轻松了。 皇太后自辽道宗辞世之后,就过到护国寺为先帝念经送灵。 直过了一年,才搬回皇宫。 皇太后的寝宫里,容妃带着三个贵人淑媛跪在榻前。 容妃梨花带雨的哭着,“姨母,您总算回来了。” 太子妃萧氏,也就是现如今的容妃,当年可是皇太后的侄女。是皇太后亲自为昭怀太子挑选的皇妃,没想到,如今竟只得了个容妃的头衔! 皇太后赶忙扶起容妃,拉着她,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皇帝太胡闹了!” 皇太后忙不迭的为容妃打抱不平,她拍着容妃的手背安慰道,“姨母回来了,会为你做主的!” 容妃乖巧的点了点头,眼中还不断有泪水溢出。 看得皇太后这叫一个心疼。 几个嫔妃也在这里添油加醋。 “母后您是不知道,皇后自受封以来,就没见过咱们。咱们去请安,都全被挡了回来。” 这是淑媛说的,她是个娇媚的女人,不过胸大无脑,耍的都是些小聪明。 还有贵人跟着说道,“皇上极宠皇后,夜夜都在皇后那里,这都快大半年了,我们见都没见过皇上一面……” 当年的太子妃萧氏曾给闻人玉添过两个儿子,不过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子嗣还是过于单薄。 当年的辽道宗也只有耶律浚一个儿子,不免担了不少心。 皇太后是绝不能让这件事再出现在耶律浚身上。 “你们不用说了。这些,我心里都有数了。让皇帝赶紧过来,我要见他!” 经过这些女人的一阵哭诉,皇太后哪里还烟的下这个火儿? 小太监弯了腰,回禀道,“已经去请了。” “怎么还不过来?”皇太后板着面孔,略带怒容的问道。 “说是等皇后更衣后就过来……” 小太监说的确实是实话,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这话就等于火上浇油。 这个小太监姓吴,是容妃的人。 容妃秀眉扬起,扫了一眼那小太监,花容上闪过一丝笑意。 皇太后一听这话,果然气得站了起来,“怎么?我这个皇太后还要等着她更衣?这算是什么规矩?” 容妃见状,赶忙扶着皇太后,“姨母,别生气了。皇上就是这么宠着皇后的,我们都习惯了……” 剩下的女人也都过来扶着太后的手臂,左一句又一句的。根本不是让太后降火儿,而是挑事儿一般的添油加醋。 太后为道宗守灵,本来已经是形容憔悴了,如今一来,生了这么大的气,差点晕倒。 正在这时,闻人玉和安琴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安琴见殿内情形不对,便敛住笑容,扶了一下闻人玉的手臂,递上去一个眼神。 闻人玉扫过殿内众人,微微皱了眉,带着安琴给皇太后行礼。 安琴半福着身子,她不会行这个礼,上一世她可是女帝诶!都是别人对着她三拜九叩的,她只需要抬抬手,说一句平身就好了。 所以,安琴行礼的动作很是僵硬。 皇太后冷哼一声,扶着容妃坐下。容妃刚要给皇帝皇后行礼,皇太后立马拦住了她,拽着容妃,依旧让容妃坐在她身边。 容妃故作一副不安的样子,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 第98章 好一对狗男女啊! 安琴立马看出了端倪,冷笑一声,她侧着身子,在闻人玉耳边说道,“你的老娘要找我麻烦了!” 闻人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好看的小说) 皇太后笑道,“皇后真是好大的架子,哀家要见您,还得提前通传呢!” 安琴皱眉看了看皇太后,虽然她这么一把年纪了,保养得特别好,几乎和年轻时没什么两样,可是安琴始终觉得她比不上自己。 一想起卓翎来到这一世时候曾对这个女人动过心,安琴就浑身冒火! 反正闻人玉不把这一世的老娘当成娘,安琴可就没打算客气! “太后您不用多礼。不过是我这个人比较爱懒床。皇上从来都没说过我的,对吧?” 安琴朝着闻人玉抛了个媚眼,双手挽住闻人玉的胳膊。 闻人玉心神荡漾,看着安琴不禁笑了出来,死丫头,玩我是不是? 好啊,反正现在闲得无聊,陪你一起玩玩又能怎样? 皇太后气的直拍桌子,“皇帝,这就是你选的皇后?都敢和我这样没大没小了,怎么当一国之母?” 闻人玉微微低下头,沉声道,“母后,皇后还年弱,有不懂事的地方,您多见谅!” 这句话把皇太后堵了回去。 “不懂事?一句不懂事就算了么?”皇太后挑眉冷道。 安琴笑意盈盈的看着闻人玉,她就是想闯祸,让他去收拾! 她在这一世可是嚣张的赵王宠妾,哪里管过天高地厚啊! 闻人玉叹了口气,“那母后还想怎样?” 痞里痞气的,毫无尊重之意。 这哪里还是原来那个谦和温柔的昭怀太子? 皇太后简直认不出自己的这个儿子了!她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容妃见状,赶紧过来拉皇帝,“万岁,太后身子不好,您赶紧劝劝啊。” 闻人玉不耐烦的甩开容妃,“容妃,别跟朕这儿来这套。不是和你说了么?没事儿别瞎出来溜达,皇后喜欢清静!” 容妃满眸惊痛之色,怯生生的躲回了皇太后的身边。 皇太后指着闻人玉和安琴直说不出话来,闻人玉叹了口气,“来人,请御医!” 说罢,闻人玉就拉着安琴离开了。 安琴看到皇太后这样,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还是有些心软,走在闻人玉身边,出声问道,“她好歹是你这一世的老娘,别让她死了啊……” “死不了,装的。(.无弹窗广告)”闻人玉眼尖,一下就看穿了那个老女人的把戏。 安琴哦了一声,依旧拉着闻人玉的手臂,心情不错的她有说有笑的。 闻人玉突然伸出手揽住了安琴的腰,咬着她耳朵问道,“你说,我们刚刚像不像一对狗男女……” 闻人玉对着安琴耳朵吹气,惹得安琴很痒,不住的躲开。 安琴推开闻人玉,“你才是狗!” 她笑着提裙跑开。 闻人玉追在她后面。 两人在这一刻,是真的很快乐。 只不过这种快乐,终究是短暂的。安琴的心里挂念着卓翎,她爱的,永远不可能是闻人玉。 皇太后立在寝宫门口向外张望,看到了这一幕。 她屏退众妃,只留下了容妃在身边。 容妃娇巧的问道,“姨母,您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么?” 皇太后撅了撅嘴,“我没事儿,本来是想吓唬吓唬皇帝的。没想到皇帝现在简直是鬼迷了心窍了!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个小丫头!” 容妃接着皇太后的话音儿道,“是啊,多年夫妻的情分,皇上恐怕是早就忘到脑后面去了……” 皇太后气的,她突然问道,“那个女孩儿不会是狐狸精转世吧?” 容妃啊了一声,惊讶的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捂着心口,“要不是狐狸精转世,她小小年纪,怎么能先后把赵王和皇帝都迷住了?现在赵王生死不知,皇帝又一下子性情大变……天啊!” 皇太后越想越觉得可怕。 容妃倒是不信什么狐狸精转世的说法,不过,这倒是一个除去安琴的好机会,她故作认真的问道,“姨母,那可怎么办?” 皇太后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人,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怕,我这一年念经,与护国寺的慈恩大师相熟,他法力高强,让他进宫来给咱们断一断!” 容妃眼眸里闪现出一道阴狠之色,娇容上确实保持着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赵唯一的事情,安琴就交给了闻人玉处理。 闻人玉将他锁在地牢里,严刑拷打,却什么都逼问不出来。 闻人玉一怒之下拿了把刀,亲自走过去,在赵唯一的脸上晃来晃去,笑嘻嘻的说道,“诶,你怎么还是这么嘴硬?要不要我把你的命根子切下来喂狗?” 安琴躲在后面的牢房里听着,不禁皱了皱眉,这个闻人玉怎么和卓翎一样!这么心狠手辣? 想到卓翎,想到了很多。 安琴的心冷冷抽动了一下。 赵唯一冷哼着别过自己的脸,“不让我见到我姐,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闻人玉扬起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赵唯一的脸上,“你还敢叫她姐?你见过哪个兄弟会拔姐姐的衣服?” 安琴的脸霎时间变了个颜色,暗骂道,这个闻人玉,什么都敢说的么? “她又不是我亲姐?我喜欢她怎么了?你不也是喜欢她?你强娶她为皇后,你就比我高贵多少么?” 赵唯一这个人的脾气一直都很倔,柔中带刚,受了这么多酷刑,他依旧不肯低头。 这是安琴没有想到的。 曾经以为赵唯一是一只小羊,如今看来,他是一只披了羊皮的小狼! 狼长大了,会咬人了。 闻人玉将刀尖比在赵唯一的眼皮上,阴冷的说道,“别拿你和我比,你不配!” 赵唯一冷冷发笑,淡然的闭上了眼。 “你挖了我的双眼,踩断了我另一只手臂,我也还是这一句话,不见到我姐,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赵唯一浑身都被扒了个干净,满身的鞭痕,细白的皮肤上全是狰狞的破口儿,皮开肉绽的。 安琴看着都有一丝隐隐的心疼。 这个闻人玉,真的是对赵唯一下了死手了! 第99章 陪我睡一晚! “你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儿呢么?” 安琴还未反应过来,闻人玉冷声一落,抬手照着赵唯一脸就划了一道。 赵唯一的左脸顿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划痕,鲜血喷溅出来,皮肉外翻,很是恐怖。 安琴的心都停了。 她总是要这么多人为她受到伤害…… “住手。” 终究她还是没能够狠下心来看着赵唯一被闻人玉这样折磨。 安琴的冷曼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闻人玉就知道她又同情心泛滥了,顿时气得把小刀扔在地上,转身对着她,狠狠的瞪着安琴。 安琴忽略掉闻人玉的愤怒,走到赵唯一身前。 赵唯一一见到安琴,眸光顿时柔和下来。 他娇娇弱弱的声音和当初没什么两样,“姐……” 闻人玉没忍住,指着赵唯一,“你再装娘们,我就让你真当一个娘们!” 安琴轻轻打了一下闻人玉的手,低声说了句,“行了,我来问吧!” “唯一,我把你当亲人,你那夜里却对我下手。你太让我失望了……” 安琴转眸,很平静的对赵唯一说道。 言语之中,似乎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连责备都没有。 只是一句很平静的话语。 赵唯一看起来也没有后悔的意思,他邪冷微笑,“姐,我一直叫你姐,可是我不是你的亲人,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很想像别的男人一样爱你。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 安琴眸光有片刻的闪躲,随即摇了摇头,叹道,“你还小……” “我比你小不到一岁。你总把我当孩子!”赵唯一身子努力的向前靠,想要够到安琴的身子一样。 安琴怎么能跟他说,她的这个灵魂已经活了五百年了? 她只是笑笑,“唯一,我可以不怪你,但是我要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不好?” 安琴向前走了走,她眼中光亮足以照耀整个世间。 赵唯一不停的笑,不停地摇着头。 “到了如今,姐姐你心里还是只有那个人……”他很失望。 赵唯一这一生,孤苦无依,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妹。很小就被卖进了挽花楼里做娈童。 这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就是安琴。 他从没爱过,第一次爱,便这样惊心动魄,死去活来。 他总是觉得能爱过安琴,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荣耀。可是他从来不知,被他这样的人爱着,却是安琴此生最大的灾难。 赵唯一想要的太多。[] 安琴一样都给不了他。所以,真正沦入魔道的,是赵唯一,而不是卓翎。 闻人玉看他这么可气,上来直接掐住赵唯一的脖子,威胁到,“你信不信我先在就掐死你?” “你来啊!掐死我!掐死我,就再没让人知道你们想知道的事情了!” 赵唯一脸上,嘴里全是血,他咧开嘴狂笑着。 安琴这才看见他的牙全部被拔掉了。 这让安琴心口堵得很,她叹了口气,“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告诉我?” 赵唯一安静下来,盯着安琴,一双眼睛不断在安琴身上流连着。 “陪我睡一晚,我就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闻人玉抬起手就捅向了他的右眼,直接戳瞎了他的眼睛。 安琴来不及阻止。 赵唯一的惨叫声惊彻整个地牢,很吓人。 惨叫过后,就是凄厉的笑声。 安琴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她捂着耳朵跑了出去。 闻人玉接过来手下人递上来的白绸布,擦了擦手上的血,“他不是想睡一晚上么?给朕找几个身强体壮的,天天晚上陪他睡!睡舒服了他!” 安琴一直跑到了凉亭,她耳边还是不断回响着赵唯一的惨叫声和狂笑声,她捂着头,大声的叫了出来,“啊啊啊啊……” 婉儿跟在安琴身边,跪在地上,被安琴吓得直哭。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安琴很痛苦的跪在地上,神情很凄凉,面色煞白煞白的。 婉儿回过头,连声吩咐,“快去通传,叫御医上来啊!” “不用了!” 闻人玉负手走了上来,沉声说道。 婉儿见到皇上,就像见到了救兵,“皇上,您快看看娘娘吧。她很疼。” 闻人玉的脸色也不好,他半跪在安琴身边,大手抚上了安琴的后背,低声安慰,“那个人胡说八道的,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看他烦,我直接办掉他,省的碍你的眼。” 安琴摇了摇头,她张开双臂,抱住了闻人玉。 “我现在特别害怕。” 安琴把头埋在闻人玉的颈窝处,眼泪,便顺着闻人玉的脖子流进了他的衣服里。 闻人玉搂着她,轻笑问道,“你怕什么啊?” 她可是女帝,她经历了三世轮回,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她没见过的? 她还害怕? “我也不知道……”安琴跪在地上,紧紧的抱住闻人玉,不知不觉,她在贪恋着闻人玉身上,那淡淡的衣香。 闻人玉眸色低迷,“如果你真的知道害怕了,就应该学会放手。” 安琴顿时推开了闻人玉,“我不会放手,我答应了要等他!” 他强颜笑了下,“你等他,等他吧……” 闻人玉的心里几时又轻松过?他脸上常挂着邪笑,却没有真心的。 等他…… 等他…… 他要你等,你便等。那么你看没看到,一直在等你的我? 闻人玉小时候,他的蝴蝶谷,就被卓翎下令烧掉了。他这一生,就是在仇恨中度过的。他要找到卓翎,复仇雪恨。可是为什么?老天竟让他爱上了仇敌的女人,从此卷入了一场情爱的纷争之中。 他当初恨卓翎,如今就更恨。 当初的闻人玉可以选择复仇,如今的闻人玉只能选择成全。 因为他付不起那个后果。 他不能让自己爱的女人从此生活在苦难之中。 她已经悲惨了两世了。她这样的女人,值得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闻人玉那日没有再说话。 他戳瞎了赵唯一的眼睛,却还留着赵唯一的命。因为现在赵唯一的确是他们唯一的一条线索。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从那日开始,安琴有三天没有再见到闻人玉。 第100章 失宠女帝不承欢! 安琴没有见到闻人玉,她就专心的呆在自己的寝宫里。(.无弹窗广告)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练习一下她脑子里记得的那些神力。 不过安琴真的记得不多,练了三天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卓翎。 有时候,她真的在想,如果陪赵唯一一夜就能够知道卓翎在哪里,她也许可以为此做点牺牲…… 不过闻人玉说的也有道理,赵唯一不一定知道卓翎的下落的。 她相信卓翎的能力。 卓翎,是没有人可以打垮的。 当然,除了安琴她自己! 午后无事,安琴就坐在躺椅上,抱着那只小兔子玩儿,很平和,很安静。 婉儿倒是替安琴着急,她给安琴递上了一杯茶,说道,“娘娘,皇上今天……还没过来么?” 安琴挑眉看向婉儿,不羁而笑,“你想他了?” 婉儿顿时低下头,“娘娘您说什么啊!” 安琴朗笑,“逗你玩儿的,看把你吓得。” 婉儿撇了撇嘴角,抱着托盘很委屈的站在安琴躺椅边上。 安琴虽然看起来脾气很不好,宫里面的人都很怕她。但是婉儿不怕,婉儿,也是这宫里,唯一一个愿意亲近安琴,伺候安琴的宫婢。 这一点,安琴心里很明白。 又一次她看见婢女们在玩儿踢毽,她觉得好玩,就在一边安静的看着。 可是当有一个婢女看见安琴在那里之后,她们便再也不敢玩了。 安琴只当是这宫里的规矩多。 不过后来才知道,宫里的婢女们,大大小小都算上,他们都很喜欢容妃。 只要是要有个人往安琴这里送东西,他们那些人都避之不及。好像安琴真的是个母老虎一样,一张嘴就能把他们生吞活吃似的。 安琴一如当初般寂寞。 原来,她还有一个闻人玉,愿意成天围在她身边,跟她打打闹闹的。 现在…… 突然闲下来了。 寂寞,便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冲去,直至将她的心墙冲垮。 有一个人,一直对你好,你就会习惯他的存在。他围着你转,你会不以为然。但是有一天,他突然不在你身边出现了,你就会怅然若失,陷落无止尽的感伤中。 安琴就是这样。 闻人玉离开的时间不长,只有三天。 这三天里面,安琴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寂寞。 安琴也想过,像原来那样冲到大殿里,把闻人玉揪住,问他,这三天他在忙些什么。 可她心里那该死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做。 这三天里,她记挂着闻人玉的时间,竟然多过了她记挂卓翎的时间。 婉儿在安琴身边,她轻轻开口,“如果娘娘去找万岁,万岁一定会很开心的。” 安琴出神,被婉儿的声音带了回来。 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问道,“他……这几天在干什么啊?” 婉儿支支吾吾的没有回答。 安琴便笑了,“在容妃那里?” 玩儿摇了摇头。 安琴又笑,“丁淑媛那里?” 婉儿咬了咬唇,回答道,“在新封的纯妃那里。” 安琴微微有些惊讶,“宫里新封了纯妃?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婉儿低着头,她不好说。 安琴摇首而笑,“你说你的!宫里面的事儿,我猜你们底下的人肯定都知道。我不怪你,说什么,怎么说,都行!” 婉儿自打跟了安琴,安琴对她一直不错,从没打过骂过。 婉儿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安琴的。 安琴这么说了,婉儿怎么好再隐瞒,只好说道,“他们说皇太后跟皇上说了,她不认您这个贞顺皇后。说您是赵王的人,不干净……纯妃,是皇太后另给皇上选的,是正正经经的萧家的人,以后,后宫里的事儿,由纯妃和容妃共理,不用问过皇后您……” 安琴听了,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安琴敛眸,点了点头。 婉儿急道,“可是奴婢觉得,皇上还是只喜欢您一个的!” 安琴被她逗笑了,拉着婉儿,让她靠近些。 婉儿便顺势跪在了安琴躺椅的边儿上。 “你怎么知道,他只喜欢我一个啊?”安琴美眸微眨,曼音缓道。 “恩……”婉儿想了想,说道,“皇后您自进宫以来,皇上就天天在您这儿。这搁以前是从来没有的。还有啊,您发脾气的时候,皇上就特别的……” 婉儿压低了声音,趴在安琴耳边上说道,“特别听话!” 安琴仰头而笑,暗暗叹道,这个丫头真是单纯,毫无心机。笑容落下,她又不禁有些担心,这样一个丫头在后宫里,如此卑微,她能不能活的长久? 安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挑眉问道,“他这样就是喜欢我了?即便是,那也是从前,现在,没准儿他就真看上新来的纯妃了!” 婉儿摇头,很肯定地说,“不是!不是!一个人的心,怎么可能变得那么快?” “怎么不可能……” 安琴心头真的有些不悦。 她说不好自己现在的心情,似乎有事情堵在心口,让她笑不出来。但是,细细一想,又好像不是什么大事情。不过,想就此忘记,又忘不了。 难不成,那个闻人玉,真的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位置? 怎么可能…… 她爱的,是卓翎啊!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又是黄昏。 安琴懒懒的,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早早沐浴更衣后就睡下了。 突然觉得脚下毛茸茸的,她起身一看,是那只小兔子。安琴笑了,将小兔子抱入怀中。 小兔子的鼻子红红的,一张一合,特别可爱。 安琴睡意全无,抱着兔子下了地,想给它找点什么吃的。 只听见外面传来声音,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很沉重。 安琴转眸看过去,只见闻人玉踉踉跄跄的向她走了过来。 一件单薄的白衫,他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只有脸上,浮现异常的两抹红晕。 他还没走近,安琴就捂住自己的鼻子,皱着眉,“你灌了多少啊?臭死了!” 浓烈的酒味儿扑鼻而来,挡都挡不住。 闻人玉强强稳住自己的身体,刚要站定在安琴身前,只觉得脑袋一蒙,他顺着直接倒了下去。 安琴一手抱着那只兔子,一手想要过去拉住闻人玉,结果造成她身体不平衡,一下子也跟着摔倒了地上。 安琴倒没摔疼,她砸在了闻人玉身上。 闻人玉醉眼迷蒙,紧皱着眉,骂道,“死丫头,你压死我了!” 安琴来气,抬手锤了闻人玉一拳,自己站了起来,扬声叫道,“婉儿,婉儿!” 闻人玉躺在地上,上半身抬了起来,一见安琴叫人,他就抱着安琴的小腿,“你别嚷嚷行不行?”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婉儿带着五六个宫女太监跑了上来,绕过屏风,就见到这么一幕。 安琴动了动自己的腿,“嘿!你是皇帝啊!你能不能别这么丢人?” 闻人玉不知道喝了多少,神智早已凌乱了,“你才是皇帝,你是女帝安琴!我不是……” 还好闻人玉醉醺醺的,话根本说不利索,安琴低下身子,打了他肩膀一巴掌,“赶紧给我起来,你松手,别抱着我!” 众下人们都看傻了。 他们的皇帝,当年可是从没这样过的吧…… 那个风度翩翩,貌美迷人的昭怀太子哪里去了?怎么今天成了这副模样? “婉儿,看什么呢!还不快把你们的万岁爷扶走!”安琴扬声斥道。 婉儿啊了一声说道,“扶哪里去?” 安琴眸光闪过莫名神情,“他不是喜欢纯妃么?把他抬到纯妃那里去!” 婉儿咽了咽口水,“娘娘……”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啊?”安琴凶起来,确实挺可怕的。 婉儿皱了眉,五官都团成一团,招呼着侍婢和太监一齐去扶闻人玉。 他们真是不知道安琴这个皇后是怎么想的,怎么还有把皇帝往外送的道理啊? 不过安琴看起来真的很生气,所以他们也只好照办了。 闻人玉像孩子似的抱着安琴的腿,“我不走……死丫头……我不走!” 安琴狠狠的挣脱了他的束缚,她走进帷幔之后,任由婢女们和闻人玉纠缠。 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了,闻人玉被抬到纯妃的殿里去了。 安琴心内的某一个角落,好像空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有她自己明白。 因为她爱的是卓翎,和她纠缠了三世的人,是卓翎,她这辈子,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再和别的男人有瓜葛…… 不能了。 上一辈子,正因为她爱上了长亭,才会发生那么多悲剧。这一辈子,这一个时空里面,她不能再与闻人玉有任何瓜葛。 安琴抱着兔子,推开了窗,看向外面的漆黑夜色。 “卓翎,你快来接我吧……我在等着你啊……” 安琴闭眸。 不让泪水滑落。 刚刚闻人玉抱着她的腿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闻人玉根本没有醉。 他是知道他在说什么,做什么的,他也能很清楚的知道安琴再说什么,在做什么。 正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心软。 如果闻人玉能够就此断情决义,她尽管失望,也绝不会后悔! 第101章 突生变故 那一夜,安琴彻夜未眠。 她做了决定了。 要独自去寻找卓翎。至少,她想回到幽谷里,等着卓翎。 如果继续留在闻人玉身边,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对他动心。虽然她爱卓翎,但是还记得那个时空里的长亭么?那个曾叫她生死相随的长亭! 安琴不懂,一颗心,难道真的可以装下两个人? 不管了,她一定要走! 第二日的清晨,她叫来婉儿。 “婉儿,我跟你,商量点事情!”安琴放下了粥碗,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婉儿受宠若惊,“娘娘,您有什么事儿就直接吩咐,奴婢一定照做!” 安琴蓦地笑道,“这次不是吩咐,而是询问。” 婉儿愣住了,她静静的听着安琴说话。 “你宫外还有家人么?”安琴抿了抿唇,笑问道。 婉儿的神色有些哀伤,“婉儿还有一个奶奶,如今六十多岁,身体很不好。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安琴听了,展开笑颜,她拉过婉儿的手,“我可以让你出宫,并且给你很多钱,让你和你奶奶过上好日子。你愿不愿意?” 婉儿睁大了眼睛,她低下身子,“娘娘您说什么呢……” 她当然不敢相信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别说婉儿了,就是安琴,都不可能离开皇宫的。 安琴轻蔑一笑,“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奴婢……”这件事情对于婉儿这个小丫头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她一时间根本转不过弯儿来。 安琴眨了眨眼睛,“行了,给你时间考虑。今天晚上,我就离开皇宫。想走的话,来找我!” 不管发呆的婉儿,安琴端起小瓷碗,细细的喝着碗里的粥。 早饭过后,安琴没有出屋,也没有人会过来。 她这个皇后,如今就像是住在冷宫里一样。 不过,这也方便了她行事。 安琴在这里没什么东西要带的,只有那只小兔子,她舍不得。 托起它毛茸茸的身体,安琴不禁笑了出来。 那日,闻人玉为了讨她欢心,特意让人给她找了这么一只刚出生的小兔子给她玩。 “喜欢么?”他唇角弯起一个弧度,看着安琴趴在桌上看那只兔子。 “喜欢!我的天啊,她好小,你从哪里找来的?”安琴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的抚过它雪白色的毛。 闻人玉坏坏笑道,“现在才知道我对你好了吧……” 安琴斜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温柔的满含笑意的看向小兔子,“我得好好照顾她,这么一点儿,稍微不注意,它都会跑丢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夜里,闻人玉偷偷坐在她床边上看她,沉默不语,他抚着她的长发,独自感伤说道,“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在这里过一辈子……” 安琴没有睡着,她都听到了。 闻人玉偷偷吻她额头,他经常彻夜不眠。第二天早上才昏昏睡着…… 他的深情,安琴要不起。 闻人玉越是这样,安琴越是冷淡。 他逃开了三天,第四天的晚上,假装喝醉了跑回来,又被她狠心的踢开。 安琴能想象他该有多么难过。 可是安琴坚信,这样拒绝了他,他只会难过一时,如果接受了他,他说不定会把命都搭上。 “兔子啊兔子……我带你一起离开好不好?”安琴亲了亲兔子的耳朵。 为了给婉儿钱,安琴拿了很多很多的银票塞进包里。其余的,她都没动。 就这样,安琴准备在屋子里,静静的等待黑夜降临。 可是天刚一黑,就有人上来传话,说是皇太后请安琴到寝宫相见! 安琴本来不想去,可是害怕她执意不去的话会打草惊蛇,今夜就难走了,所以,她还是硬着头皮随着太监一起去了皇太后的寝殿。 走在路上,安琴突然发觉不对,她扭头问道,“婉儿呢?” 太监没有回答,低着头,打着宫灯,一路引着安琴向着皇太后寝殿走去。 安琴眸光暗沉,她似乎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不过安琴又不是那些小女子,她怎么会怕?说来说去不都是后宫那点事儿?她经历得还少么?谁能比她道行还高啊? 刚一步入正殿,安琴就看到有很多人都聚在这里。 最高处坐着黑金龙袍的闻人玉,还有身着红袍的皇太后。 而站在皇太后左手边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是容妃,另一个,估计就是那个刚刚得宠了的纯妃了! 安琴一身素白长裙,与他们的奢华宫装形成鲜明对比,好像就是在告诉他们,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安琴走到正中央,也不行礼,微微欠了一下身,以示恭敬。 皇太后冷哼一声儿,“皇上,这就是你的贞顺皇后?这么不懂规矩!” 安琴抬眸,冷冷的看向闻人玉。 这一次,闻人玉没有替她说话。他始终沉默,低着头,静静的喝了一口茶。 安琴凤眸发寒,“皇太后找我有什么事?” 有事就赶快说,再过一会儿,咱们再也见不到了! 安琴心底暗暗说道。 皇太后没说话,嘴角抽了抽,拍了一下手,殿外有两个粗壮的妇人拖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走到殿上。 安琴看到闻人玉似乎也有一丝的疑惑。 想来,他也不知道皇太后和容妃他们今天到底是在演哪出戏吧。 安琴低头看过去,只见那个女人竟是婉儿! 安琴不顾别的,低下身子,想要扶住婉儿。 那两个妇人力气极大,一下子便将婉儿的身体扔到了殿上。 安琴跑过去,半跪在上,为她拨开凌乱的发。她这才看清,婉儿身上全是血。婉儿的身子被安琴翻了过来,安琴见她白衣胸口上,有两团血迹,安琴颤抖着稍稍打开了一点她的衣服,向里看,只见婉儿的双|乳全部被割掉了! 安琴吓得立马缩回了自己的手,她全身发抖,猛地抬头,瞪向台上的那些女人们。 皇太后也被安琴的这一瞪吓得不轻,她伸手抚了抚心口,掩住慌乱的神色。 这时候,婉儿发出了一丝轻响,似乎醒过来了。 安琴轻轻拍了拍婉儿的脸,她发现,婉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安琴捏着婉儿的脸,让她张口。 她的舌头,竟也被割下来了! 一张口,流出来的全是血,直接染红了安琴的手。 安琴双瞳似乎也被血染红了,她咬着牙,气息愈发冰冷。眸中厉色滚动,杀机顿现。 闻人玉不禁站了起来,他看着台下的一幕,神色微动,却没有说话。 他已经感受到了安琴的愤怒和悲痛…… “皇后,这是你宫里的婢女。本来,不该是哀家管的,可是近来听说,你的寝宫里进过刺客!哀家不放心啊,就让人找这个婢女来问问,谁想她大不敬,对哀家是又骂又闹的。按照宫里的规矩,就得这么办!” 皇太后手里捏着个丝绸的手绢,眼底蕴着一抹笑意,柔音缓道。 安琴跪坐在殿上,抱着婉儿愈发冰凉的身体一动不动。 闻人玉还是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婉儿很痛,她睁开眼睛,使劲儿的盯着安琴,安琴也看着她,她似乎明白了婉儿眼睛里的意思。 安琴当着众人的面儿,低下头,对着婉儿轻轻问了一句,她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 “你是不是,很想回家?” 婉儿用尽最后的力气点了点头,双眸流出了泪,她脸上有泥泞,有血渍,一起混入泪珠,浑浊的,滚落下来。 安琴释然一笑,笑得是那样美艳,那样冰冷。 她骤然伸出手,掐住了婉儿的脖子,只听嘎嘣一声脆响,婉儿气绝而亡。 干净利落,她不用再受苦了…… 你的挂念,我会为你照顾的。 对不起…… 安琴闭上眼睛,沉沉的探出了一口气。 皇太后吓得花容失色,“皇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哀家的寝宫里杀人!来人啊!将她给哀家押下去!” 容妃和纯妃相视一笑,这是他们没想过的好结果。 除掉了安琴,这个后宫,就是她们两个的天下了! 闻人玉这个时候才冷冷的张口,“都闭嘴!” 皇太后收回自己指着安琴的手,侧眸看向闻人玉。她敛眸而道,“皇帝,你要好好惩治这个女人!” 皇太后对她自己的计谋很满意,她以为她找来的纯妃已经完全拿住了皇帝的心,那个皇后已经没戏唱了,实际上,她真的是一个毫无头脑的女人! 闻人玉阴冷的气息叫众人无不发颤。 他坚定的看了一眼安琴,回眸对所有人说道,“这个女人,是我的妻子,要是有人敢动她一下,我叫他身首异处!” 众人冷冷抽气,容妃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纯妃挤出一丝笑容,劝道,“万岁,谁也没说要把皇后怎么样不是……” 不待这个女人把话说完,闻人玉冷声又起。 他指着容妃,依次指过纯妃,皇太后,“我说的人里面,包括你们三个!” 纯妃顿时把笑容僵在了脸上。 整个殿上的空气都凝结成冰。这个时候,只有安琴的面色如常。 第102章 皇后睡美人 安琴拥有三世的记忆,她也就等于活过了这么多年。 她经历的太多,也就把生死都看淡了。 她悲伤,却不会轻易得在外人面前流露。 安琴缓缓站了起来,她将婉儿的尸体就丢在殿上。一副皮囊而已,要不要,收不收殓,还有意义么? 她对着皇太后微微欠了一下身,然后转头离开。 安琴素白长裙上全是鲜血,她双瞳冰寒,没人敢拦下这样一个女子。 看着她走出殿外,闻人玉把心坠落了谷底。 他本来是可以制止这一切发生的,为什么他没有做?只是在她心碎之后,才想到要弥补? 闻人玉掀起袍子,追着安琴而去。 皇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变得如此陌生,她顿时哭了起来,“俊儿,回来……” 她错了,闻人玉不是耶律浚,他不会回来的! 这一夜,宫内注定不平静。 当闻人玉追着安琴回到她的双华殿的时候,安琴正坐在毛毯子上,抱着那只小兔子在玩。 她眸色无痛,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她依旧穿着那件染着鲜血的长裙。 这样的安琴,冰冷可怖,却也异常的妖冶妩媚。 闻人玉凝着气息,走到安琴的身边,静静的跪在她的身前。许久之后,他才鼓足勇气对安琴说出抱歉的话,“对不起……” 安琴太安静了,反而让闻人玉更加难过。 “你打我……” 没有回应。安琴不说话,就是这样半坐在地上抚摸着那只小兔子。 闻人玉强硬的拉过安琴的手,“你打我……” 安琴冷冷的抽回。 他再次握住安琴的手,让安琴打他。 这一次,安亲真的动手了。 她手上凝成白光,狠狠的向着闻人玉打去,闻人玉不躲,直直的撞上了这一掌,他被打的直接跪在了地上。(.无弹窗广告) 安琴抓住他的衣服,“还手!” 闻人玉盯着安琴的双眸,他双手抚上安琴的脸,猛地攫住她的双唇,落下热烈的吻。 安琴手上力道不减,连打了三下,闻人玉这才离开了安琴,喷出一口热血,鲜血洒在安琴衣服上,绽如血花,美艳得耀人双目。 安琴抱住闻人玉的身体,让他躺在自己腿上,闻人玉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平。 安琴那四下,虽没有用尽全力,却也是狠狠得打下去的。 “气消了么……”闻人玉睁着眼,抬起手抚上安琴的脸。 “闻人玉,我好恨你。” 安琴的泪终于滑落了,打在了闻人玉的脸上。 闻人玉的心在发颤。 他像是安琴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他为了找卓翎复仇而出现在安琴面前,从最一开始的无视,到后来的利用,伤害,再到现在,他深深的爱着安琴。 这一路走来,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么复杂。 他对她太好,在安琴失去卓翎后,他几乎填补了卓翎的空缺。 让她没有孤单彷徨过。 这样的好,与毒药一般,容易上瘾。 就在安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上瘾了的那一刻,他的一个无心之过,将这一切美好打碎了。 她将闻人玉的身子放平,让他躺在了毛毯上,而她自己,窝在闻人玉手臂之下,静静的睡了过去。 闻人玉搂着安琴的身体,嘴角还留着鲜血。 “丫头,我不能失去你。我求你了,就算要走,带着我一起好不好……” 闻人玉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人,他感觉到安琴想要离开的心思了。 一个大男人,声带恳求的哽咽。 安琴只是闭着眼,不说话。 “闻人玉,你回去吧。”安琴躺在他怀里,小兔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许是闻到了安琴身上的血腥味儿,害怕了吧。 “我能回哪里去?” “回云棠。” “那里没有你,没有我的世界。” 有你的地方才有我存在的意义。闻人玉不可能放开安琴的手。 安琴闭上眼,“我要去找他……” “我陪你去。” “找到他以后,我和他隐居幽谷,不会再出来。”安琴皱着眉,到底还要她说什么才能让闻人玉放弃这段没有结果的爱情? “我守在幽谷外面。记得为我收尸。”闻人玉此生无悔,但愿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安琴。 安琴的手臂将闻人玉紧紧抱住,“离开我好么?我求求你了。” “让我和你在一起好么?我也求求你了。” 两个人,都在痛苦中挣扎。 安琴猛地坐了起来,她抬起手掌,“那我只有现在就将你打的灰飞烟灭你才肯罢手对么!” 安琴现在的神力似乎已经在闻人玉之上了。 闻人玉闭眸,“动手!” 安琴咬着牙,狠心的扬起玉手。 她的脑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出剧烈的疼痛,她晕了过去。 安琴的身子倒在了闻人玉的胸前。 他紧张的扶起安琴,唤道,“丫头,丫头!” 她脸色变得非常苍白,很可怕,像是死了一样。 安琴昏迷了两天两夜了,闻人玉也就守了她两天两夜。 皇太后被皇帝一番怒斥后开始不择手段。 她竟真的从宫外把护国寺的高僧慈恩请了进来。慈恩一身儿灰色袈裟,对着皇太后弯了弯腰,“贫僧见过太后娘娘。” “高僧不必多礼。今天请高僧入宫,实在是有要事相商。”皇太后虚扶了一把慈恩那个老和尚。 这个老和尚据说法力很高,已经是两朝的护国寺高僧了,地位超然。而笃信佛教的萧太后又十分信任他。 不过,这个年过七十的老和尚到底有没有这样大的本事,还真是挺让人怀疑的。 苍老的手上挂着一串佛珠,老和尚欠了欠身,“太后娘娘请讲。” 皇太后思量再三,还是屏退了众人。 她探了探身子,说道,“我那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原本对我是十分孝顺的。只是娶了这个贞顺皇后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对我没有一点恭敬,为了那个皇后,他竟说出让我身首异处的话来!” 乍一听,倒像是母子闹翻了的小事。 慈恩神色无动,很耐心的静静听着。 “那个贞顺皇后会不会是妖孽转世?来祸害我儿的?”终于,皇太后说到了正题上。 慈恩抽了两颗佛珠,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慈恩说道,“皇后娘娘现在身子如何?” 皇太后被他问愣了。她急忙答道,“据说昏迷了两天两夜了!” 慈恩站起身来,很郑重的对皇太后说道,“太后,请允许贫僧立刻见一见皇上和皇后。” 皇太后以为真的有事儿,她赶忙让人带着慈恩去双华殿。 本来皇太后也是想跟着去的,但是慈恩却说,“太后请留步。贫僧到时会给您一个答复的。” 既然她崇拜的慈恩高僧都这么说了,她这个皇太后也就没再跟去。 婢女带着慈恩一路走到了双华殿。 闻人玉几乎请了所有大夫来为安琴看诊,可是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安琴病症在哪里。 都只是跟闻人玉打马虎眼儿,说什么气血攻心,乱七八糟的一堆。 总之,没有一个人能让安琴醒过来的。 闻人玉的脾气愈发暴躁,他握着安琴的手,两天两夜不曾离开。 “求你了……醒来好么?你醒了,我就带你去见他。”闻人玉的唇在发颤。 他的泪水滑落,默默的拭去,又再次滚了下来。 这时,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闻人玉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抬眸看去。只见下人们拥着一个穿着灰色袈裟的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闻人玉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 他想起来了。这是护国寺的慈恩高僧,被尊为大辽的第一高僧。 只是,这个时候,他来干嘛? 闻人玉还没说话,高僧先一步开口,“能不能请闻人施主先将众人退下?” 这一句话,直接将闻人玉震住! 闻人玉连连挥手,“都退下!” 闻人玉冷斥声音让众人不寒而栗,赶忙退出了寝殿,随着殿门沉重合上的声音,闻人玉走到慈恩身前,“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慈恩微微叹了口气,“孽缘啊,孽缘啊……纠缠了三世了,还不够么?” 闻人玉暗暗点头,看来这个老人也有非凡之力。 “高僧能不能救醒她?” 闻人玉指着床上的安琴,焦急的问出口。 慈恩摇了摇头,“普天之下,能够救醒她的,只有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闻人玉咽了咽口中酸楚味道,问出声音。 慈恩抬眸,淡淡看向闻人玉,“闻人施主何必明知故问呢?” 安琴的那个人,还能是谁? 当然是卓翎了! 闻人玉摇了摇头,“可是他现在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已经重生了。是这位女施主另一半灵魂救的他。现在的他,虽然拥有了不老之容颜,却已经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他再没有神力了。”慈恩苍老的声音响起。 闻人玉皱眉,“虽然拥有不老之容颜,却再没有神力……” 闻人玉有些没弄明白。 他追问,“什么意思!” 慈恩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他的仇敌一旦找上了他,他就必死无疑。而他一死,这位女施主也会沉睡不醒了!” 第103章 闻人玉的承诺 闻人玉立在那里发怔,一时间竟忘记了回答什么。(.) 慈恩走了上去,手上还握着那串木佛珠。 “现在她的命运掌控在你的手中,何去何从,由你决定!” 慈恩微微颔首,把这一切交给闻人玉去选择。 闻人玉苦笑摇头,“我还有选择的机会么?” “你有!”慈恩的手上停住了,没有再拨动佛珠。他苍老的眸间似乎有片刻的颤抖。 闻人玉追问,“什么?” “你可以将她带回从前的那个时空,与另外几人共享女帝恩宠。” 慈恩真的是一个世外高人,他无所不知,超然存在于这个世间之中。 没人知道,为什么慈恩会有如此能力。 哪怕是到了最后,闻人玉也不清楚慈恩的来历! 闻人玉步回玉阶之上,掀开轻纱帷幔,坐到了安琴的床边,她沉静睡颜是那么可爱,白绒绒的小兔子也跑了回来,就呆在她的身边。 也许,闻人玉需要时间去抉择。 “高僧,出家之前,你可有爱过的人?”闻人玉的手按在安琴的手背上。 慈恩面上浮现淡淡微笑,“我爱万物,爱养育了万物的自然,我也爱她。” 那个她,会埋葬在慈恩心里,永远,永远…… 闻人玉点了点头,“请高僧明示,卓翎现在在哪里!” 闻人玉做了最后的决定了,他答应过安琴,会在这一世,成全她和她爱的卓翎。既然说到了,他愿意豁出一切,为安琴做到! 慈恩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对着闻人玉点了点头。 屋外阳光很好,从缝隙中丝丝缕缕的投射进来。安琴呼吸平稳,没有痛苦,她面色红润,就像睡着了一般安静。 同日,闻人玉以皇太后玉体有恙为由,将皇太后送到了离上京很远的平乐行宫里静养。 其实,就是囚禁。 容妃纯妃二人也因那件事而获罪,被闻人玉困在了冷宫,终身不得外出。 那个受宠的皇后娘娘,也再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 闻人玉将这里的一切交给了慈恩,慈恩答应他,会为他保护好安琴,一直等到闻人玉将那个人带回来。 临行前的那一个晚上,闻人玉来到了慈恩住的偏殿。 为了方便守护安琴,闻人玉将双华殿的偏殿改为佛堂,慈恩高僧便暂居于此。 这里熏烟缭绕,木鱼之声不绝于耳。 慈恩正跪在金身佛像前,呢呢喃喃的念着经文。 闻人玉从来不信佛,这一次,他不得不信了。 闻人玉双手合十,躬身一拜。 “慈恩,我能活着回来么?”闻人玉满眸悲怆。(.无弹窗广告)他从来不怕死,可是在真正要离开安琴的那一刻,他突然这般胆怯。 “一切看缘……” 慈恩也许是故弄玄虚,也许是他已经料到了故事的结尾,不敢明说罢了。 闻人玉长叹一声,“算了。算了。” 他们三个人之中,总要有一个放手。 既然安琴的手是和卓翎相握着的,那么就注定了,放手的那个,一定是闻人玉。 在闻人玉刚要离去的时候,慈恩叫住了闻人玉。 “施主,且慢。” 闻人玉转眸,停住脚步。 慈恩递上了自己的佛珠,“施主见到了那个人,可将这一串佛珠送给他,也许,也许,他还能记得。” 闻人玉眸中晦暗不明,“高僧是认得卓翎的!” 闻人玉一语点破其中玄机。 慈恩没有答话,只是把手中东西送到了闻人玉的手里。 “一切纠缠的太久了。该是在这一世,结束了!”慈恩重新跪在了佛像前,拿起木鱼,敲打着。 口里念着佛经,闭上眼眸,平静无波。 这个人虽然没有恶意,但是闻人玉始终觉得,他肯定与卓翎有瓜葛! 不过高僧不说,闻人玉又无法追问。 如今,他只有赶快找到卓翎,才是办法。 解救安琴的办法。 第二日早上,闻人玉换过青衣长衫,一个策马出宫。 临行前,他在安琴额上落下最后一个,轻轻的吻。 “丫头,等你醒来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你的生活里,不会再有痛苦。我向你保证!” 闻人玉拿起安琴的手,勾上了她的小手指,“我爱你……” 马蹄飞扬,闻人玉没有再回过头去看那巍峨的皇城。 皇城里面,睡着他最深爱的女人。 慈恩站在城楼上,看着闻人玉远离的背影,他眸光颤抖,轻轻叹息。 是不是真的能够如众人所愿,一切都在这一世完结? 是不是老天真的可以成全了安琴,成全了卓翎,成全了闻人玉最后的牺牲? 一声叹惋,满心的担忧。 潭底古墓,冰棺之侧。 卓翎在冰层上不知躺了多久,他的身体竟一点事儿都没有。 他看了看自己的皮肤,一如曾经。 没有长发尽白,没有肤质爆裂。 他试着呼吸了一下,冰冷的空气便闯进他的肺,很顺畅,没有疼痛之感。 他记起来了。 是闻人离儿最后的一抹幽魂救了他。 离儿,把金光注入,让他可以继续长生不老。 卓翎爬了起来,他看着冰棺里那件猩红色的长裙,伸出手去抚摸。 “离儿,离儿……” 卓翎想起离儿说的最后的那些话。 “你爱的,早已是另外一个人了。” 他爱上了在自己手底下长大的安琴。虽然安琴也拥有离儿一半的魂,可是她始终都不是闻人离儿,她是安琴,全新的容貌,全新的灵魂。 安琴,不是闻人离儿。 卓翎努力的将冰棺重新盖上。 这一个举动,竟然废了很大的力气。 卓翎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他一点力量都没有了!现在的卓翎是一个凡人。 没有了神力,只要他遇上一个仇敌,他就会被打得灰飞烟灭,什么都剩不下! 卓翎看着自己的双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古墓竟然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沉重的冰棺竟也开始摇晃着。 卓翎按住机关,从墓道里跑了出去,一直跑到进来的那间石室里。 在这里,是离外面最近的地方。 他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古墓建在深深潭水之下,结构很稳固,是不可能被晃动的! 五百年来,沧海桑田,古墓都纹丝未动,怎么会在今天发生这样剧烈的摇晃呢?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只听外面传来凄厉的笑声。 “闻人翎?闻人翎!” 笑声中,裹挟着这样的声音。 卓翎冷然的听着。他记不起这个声音是谁的了…… 第104章 这就是冤家路窄 “我知道你躲在这里!老朋友了,还不出来叙叙旧?” 随着声音响起,古墓好像停止了晃动。(.) 卓翎扶着石棺稳住自己的身形,他微微皱眉,实在是有些想不起这个神力如此强大的“老朋友”到底是哪一位! 没有得到卓翎的回答,那人继续的笑。 “你不会是想不起我来了吧?你把我困在那里五百多年了,你竟然忘了我是谁了?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声音如鬼叫一般,让人听了都觉得头皮发麻。 卓翎哦了一声,笑了,默默念出声,“原来是你……” 当年卓翎为了给闻人离儿复仇,就强行的给钟云清赋予不死之身,然后把他的下半身切了,困在了宫殿里,并用骷髅守卫兵看着他。让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卓翎想不通,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出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钟云清坐在特质的轮椅上,盯着平静的潭水,咧嘴大笑。 钟云清脸上的疮被太阳光一照,开始流血,流脓,他浑身都散发着臭味,就连谷内的蝴蝶都不敢靠近他。 卓翎暗暗的笑了下,他不能出去,出去就是死。 而他,不可以死! 卓翎想到了安琴,不知道安琴现在在哪里,不过应该不会落到钟云清的手里。(.好看的小说) 卓翎静静的笑着,他其实很了解钟云清。 如果钟云清用安琴来威胁他,那么就恰恰说明,安琴没在他的手里! 果然,上面的声音又传了下来,“你的那个小丫头在我手里!你快出来见她啊!” 卓翎放下了心,他走出石室,顺着石道一直往前。 他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卓翎穿着一袭长衫,俊秀姿颜,披散着长发,走在武陵城里十分扎眼。 他走得很快,一面走一面向后看,一不留神,正好撞到了前面的人。 卓翎也没在意,正想绕过去。 却发现那人根本不躲开,而是故意挡着他的路的。 卓翎冷然抬眸看向那人,邪魅微笑,真是冤家路窄!在他这样的时刻,一连两个仇人找了上来! 闻人玉抱着手臂撇嘴而笑,“好久不见!” 卓翎没说话,不过他猜到了一点什么。 “安琴,在你那里?” 卓翎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他再想,会不会闻人玉和钟云清联手对付他?会不会安琴已经回到了云棠,会不会他已经失败了? 卓翎试探的问道。 闻人玉眸光发寒,他突然出手,卓翎一愣,正想回手,却看见闻人玉推开卓翎,一掌朝着卓翎身后击去。 只听砰地一声,地面炸开了一个洞。 浓烟让百姓们四处逃窜。 卓翎在一团灰色之中看到了钟云清坐着轮椅的身影。 他很惊讶,为什么闻人玉会帮他。 闻人玉一把拉住卓翎,挑眉问道,“还不走?” 不由分说,两人快速的趁着浓烟逃走。 这浓烟弄得钟云清面上脓疮直接破裂开来,疼得他嗷嗷大叫。 就这样,让闻人玉和卓翎得了机会逃走。 闻人玉没想到就这样找到了卓翎,他在市集上抢了两匹马,将缰绳递给卓翎。 卓翎敌意不减,“你想做什么?” 闻人玉将东西扔到了马背上,一边忙着,一边说道,“我想把你带回上京,让你看看你的丫头。” 卓翎身手依旧很快,他瞬间扼住闻人玉的脖子,“她怎么了!” 闻人玉轻蔑的摇了摇头,“你现在要是能掐死我,我闻人玉就太无能了!” 卓翎现在没有了神力,只有那么一点武功而已,闻人玉会怕他? 卓翎愤然的放开自己的手,把头扭到一边,冷着面容不说话。 闻人玉笑笑,“行了。跟你说吧。她昏倒了,沉睡不醒。有一个老和尚让我赶紧来救你,说你现在已经别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你要是被钟云清那个老妖怪杀了,安琴也会长睡不醒。所以你千万别谢我,我是帮丫头的,跟你没什么太大关系!” 卓翎皱眉,“老和尚?” 闻人玉这才想起来,将怀里的木佛珠递给卓翎,“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卓翎接过佛珠,眸光惊颤。 “是他……” 闻人玉是卓翎是死敌,死敌与死敌之间才最互相了解。闻人玉他从来没见过卓翎会有这样的神情。 那个老和尚,所谓的高僧,到底是谁? 果然,卓翎看了木佛珠,就相信了闻人玉,他翻身上马,冷声道,“走吧!” 此地不宜久留,钟云清若是追上来,闻人玉那点神力是根本挡不住他的。 闻人玉也只好收起自己的诸多疑问,跟着上马,快速离开。 幸好那个钟云清是坐轮椅的,就算它能够快速移动,也还是比不过他们两匹马啊! 一时间,倒也不用太担心。 快马加鞭行了三天! 他们两人不得不歇一歇,换匹马,继续前行。 在闻人玉去换马的时候,他顺手带回来点吃的,扔过去一袋子东西给卓翎。 “吃吧!”两人依旧是情敌,死对头,闻人玉虽然打算帮他,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对卓翎从没有好脸子。 卓翎嫌弃的将袋子放到一边。 卓翎对一切都很讲究,若是没有最好最可心的,他宁缺毋滥。 闻人玉一下子来了气,“你还敢嫌弃这吃的?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巴掌拍死你。” “好啊!”卓翎阴冷抬眸,一道锐光刺出。 闻人玉嘴角抽了抽,“你别以为要救安琴非你不行!我把她带回云棠,她也能活蹦乱跳的!” 卓翎靠坐在一边闭目歇息,缓缓而道,“你要是能带走她,早就带走了!” 卓翎就是有这番自信,没人能把安琴从他身边抢走了! 安琴是他的,这是早已经注定了的事情。 纠葛三世,那得是什么样的缘分? 他们之间的感情,融入了血液里面,天荒地老,誓言不改。 又岂是时空可以阻拦得了的? 这次换闻人玉哑口无言,该死的卓翎,他说得对。 闻人玉永生都带不走安琴。 即便他强行带走安琴,也只是带回去一副皮囊而已。安琴的灵魂,会始终陪伴在卓翎的身边。 试想一下,一个冰冷美艳的女人,双眼空洞,没有情感在她眼眸中。 整天悲伤痛苦的沉浸在思念之中。 那还是安琴么? 在闻人玉眼中,安琴该是像前些日子那样。 骄横跋扈,拥有天下最尊贵女人的的气度和傲骨。 闻人玉喜欢她的笑。 第105章 你想不想要啊? 当闻人玉带着卓翎冲进皇宫的时候,慈恩早早的等在了宫门口。 卓翎长发披散,阴冷气息迫视着他。 闻人玉见到慈恩双手都在颤,他回眸望向卓翎,只见卓翎眸色深暗,根本没有把这个老和尚放在眼里。 闻人玉冷哼一声,“先去看她!” 卓翎绕开慈恩,疾步走进双华殿。 闻人玉心里微微疼痛,他没有跟进去,叹了口气。转眸间,他看到慈恩步履蹒跚的向着园子走去。 闻人玉跟了上去,走在老人后面。 这个高僧在叹息,“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我不感兴趣你和卓翎之间有什么瓜葛,我只想知道,我要怎么除掉钟云清这个祸害!” 闻人玉不想去理会卓翎的过往,因为那与他无关。 他所关心的,就只有一个安琴! 慈恩转眸,“钟云清被囚禁五百多年了,他身上的怨气也已经累积了五百多年。在这五百年间,他潜心修炼,神力很可怕。” “这个我知道!” “所以,这不是你能够办得到的事情。你会被他打得灰飞烟灭的!”慈恩不是在威胁,而是在讲述事实。 闻人玉意识的到他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现在你已经把他带回来了,你可以回到云棠了。[]在那里,你会安全的。” 原来,慈恩早已经预料到了闻人玉在这一世的结局。他此刻,但求闻人玉能够听他的话,不要再留恋安琴了。 “别跟我说这个!” 闻人玉顿时发了火,转身离开。 慈恩看着闻人玉离开的背影,不禁失声叹惋,“情字,最伤人。” 双华殿内。 六重帷幔之后,安琴静静的睡着。 卓翎坐到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 “安琴,安琴……” 卓翎轻轻的呼唤。 她眼眸缓缓动了下,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卓翎轻笑了下,俯下头,在她眼眸上落下一吻,吻得那么缠绵,那么深情。她红唇娇艳,卓翎闭眸,轻轻咬住了她的上唇。 “快醒来,我回来了。” 似咒语一般,他真的把安琴唤醒了。 安琴睁开眼,呆呆的望着卓翎。 卓翎笑意愈深,抚上了安琴的额头,“我回来了……” 安琴不敢相信的伸出手,使劲了拽了一下卓翎的头发。卓翎被她拽疼了,微微皱了下眉。 安琴半咬着唇,“这是真的头发!” 她嘟囔着说道。 卓翎轻笑出声,眼眶却红了,“脸也是真的,要不要也拽一下?” 安琴使劲的掐了一下卓翎的脸,使劲的往外拉,果然是真的。她太用力了,一直将卓翎的脸拧出一个红印儿,她才罢手。 安琴坐起身来,将他紧紧的抱住。 她抽泣着,又不敢大声哭出来。 卓翎唇上绽笑,单手抚着她的后背,“哭吧,这一次,我不说你!” 安琴这才将泪水喷涌出来,大哭出声,“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你又装死吓我!”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卓翎埋首她柔顺长发里,嗅着安琴特有的香味。 这香味让他感觉到无尽的心安。 她轻轻推开卓翎,仔细的检查卓翎,“你真的,没事了么?” “没事了。不过就是一样……” 卓翎眸色低低,声音缓道。 “什么?”安琴的心放下了,又被揪了起来。 “我现在,没有神力了。以后,我需要你的保护。你要是抛弃我,我就死定了!” 卓翎找到了安琴,他心也安静了,不再悬着了。以后的事儿,他现在都不想去想。听天由命吧。 安琴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那你还是长生不老的么?” “我还是。” “那你的血还能治病救人么?”安琴睁大了眼睛询问。 卓翎点了一下安琴的眉心,“你又在打我的血的主意!不能了!以后你要是伤了碰了的,自己想办法!” 安琴有些失望的低着头,随即笑道,“长生不老也很神奇了!” “你安慰我啊?”卓翎笑得有些不自然,眸光缠恋在安琴脸上。 安琴挺了挺身子,“这样吧,你教我练习,等我把神力练好了,我保护你!” 卓翎不再是蝴蝶谷强大的谷主了,他的修为顿时消散了,倒是安琴,有着当年闻人离儿的一些修为,假以时日,想必安琴会成为下一个卓翎吧! 他点了点头,“丫头,以后,靠你了……” 看着他的容颜,安琴捧着他的脸,一滴泪又不自觉的滑落下来。 “吻我……”她迷乱的情意诱|惑着卓翎。 卓翎探过身子,气息变得粗重起来。他在安琴颈窝处轻轻吹气,惹得安琴的一阵颤抖。 卓翎眸光突然冷了一下,寒声问道,“这是谁咬得?” 安琴愣了一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她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那天赵唯一给她下药后,闻人玉为了让她清醒过来才下口咬伤的。 他下口可真重,过了这么多天了,伤口还在。 安琴看卓翎眸光阴冷,就知道他误会了。 安琴连忙摆手,“我没有!我发誓这个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的。我跟他没有过!真的!” 卓翎眸中闪过怀疑的光,他靠在床的那一侧,就这样盯着安琴。 安琴被他看得直发毛,“你别这么看我,我发誓啊!我一直在等你,怎么可能和别人那个……” 卓翎抬起一只腿,将手臂搭在膝盖上。 他冷冷挑眉,“你不想么?” 安琴面色泛红,“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想不想……”卓翎舌尖轻轻舔上上唇,盈光闪烁,很是迷人。 安琴觉得他还是在怀疑自己,于是很生气的砸了一下床板,“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有!” “我就是问你,难道你真的不想?”卓翎直勾勾的看着安琴,邪魅冷笑。 安琴哼了一声,冲他大声吼道,“我不想!”说着,安琴就要下床。 卓翎手臂用力,将她一下子拉了回来,安琴惊呼一声就被卓翎压在了身下,他跨在安琴身上,死死的压着她,不让她动。 安琴这才发觉,她中计了! 卓翎哈哈直笑,“你真的不想啊?可是我想……怎么办?” 第106章 爱情剧烈运动 他想要了,安琴偏偏不给。(.好看的小说) 卓翎有些急了,想扯开安琴的衣服,安琴死命的揪着。 “你做什么?逼我是不是?”卓翎佯作生气的样子。 安琴妩媚的笑,她弓起自己的身子,只见从自己脖子上滑落,一直滑到胸口处,轻轻一挑,挑开自己的衣服,白嫩双峰半隐半现。 “妖精!” 卓翎低吼一声,直接把安琴按住,把她双手举过她头顶。卓翎一手禁锢住安琴的双手,一手撩开自己的衣服,安琴双腿勾住了他的身子。 “恩……” 两人闹出了火,随着安琴的一声轻吟,他埋入进内。 安琴热情如火紧紧的夹住了卓翎。 室内两人交缠,用最猛烈的方式诉说着思念和渴望。 闻人玉躲开了双华殿,一个人坐在石栏上,两腿搭在下面,不停地晃动。 他时不时的笑,时不时又面色阴沉,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我闻人玉脑子时不时有毛病啊?” 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是啊!”安琴的声音在闻人玉身后响起。 闻人玉阴着脸回过头,“醒了啊?”他的眸光在安琴身上扫过,看到她气色特别好,笑意盈盈,斜插着金步摇,美丽动人。 闻人玉牙齿动了动,压着声音说道,“刚醒就剧烈运动,你们俩兴致真好!” 安琴揪住闻人玉的耳朵,“你说什么呢?” “你没听见算了!” 闻人玉打开安琴的手,皱着眉,带着怒容说道,“你别揪我耳朵!要揪揪他的去!” 好大的一股子醋意。 安琴笑着坐在了闻人玉身边,“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永远都不能重聚了。” “别谢我。你以为我想啊?”闻人玉又不是傻子,他肯定是知道安琴和卓翎在寝宫里做什么。 当然是做|爱|做的事情啊。 “他呢?”闻人玉挑眉,故作镇静的问道。 “睡着了……”安琴干咳了一声。 闻人玉哼道,“累着了吧……” 安琴很无奈的叹了口气,“闻人玉,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和我说话好不好?你救了我,也救了卓翎,你是我们两个的恩人。” “别,我可不敢当!”闻人玉跳下石阶,正想离开。 就见慈恩快速的朝着他们两个走来,安琴见到慈恩,只觉得他十分熟悉,却又说不出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老和尚。 只是慈恩看安琴的眼神里很复杂,似乎有着异样流绪。[.超多好看小说] 安琴皱了皱眉,轻声问道,“闻人玉,他是谁?” 说着,慈恩已经走到了安琴身前。 安琴想要跳下高高的石阶,闻人玉依旧下意识的伸出手保护她。 原来,保护你,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安琴并不需要闻人玉的保护,她动作很灵活,双脚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慈恩直直的看着安琴,像是要用自己的眸光将她融化了一般。 安琴向着闻人玉靠了靠,“这老和尚是谁?” 闻人玉觉得奇怪,卓翎明明是认识这个老和尚的,安琴也恢复了三世的记忆,她会不认识么? “你不认识他?”闻人玉低声问了一句。 安琴打量着那个老和尚,搜遍了自己的记忆,还是摇了摇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可是,我觉得你好熟悉!” “你不认识他!” 是卓翎的声音。 他没有束发,负手走了上来。青衣长衫,风流魅惑。 安琴笑着跑到卓翎身边,她拉住卓翎的手臂,满眼幸福的看着他。 失而复得,才最珍贵。 慈恩因为卓翎的这句话,显然有些受伤。他叹了口气,暗叹道:原来修为还是不够,皈依佛门这么多年,还是会心疼。 卓翎冷冷的扫过慈恩,“怎么了?” 慈恩敛去眸中诸多情绪,回答道,“我感觉到有怨气快速的逼近!想来,那个人,马上就要到了!” 那是沉寂了五百多年的怨气,几乎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压抑得很。 安琴很担心,卓翎已经没办法抵御外来的人了。他们好容易重逢,安琴不能再失去卓翎了! 她将头靠在卓翎的臂上,满眸冰凉。 闻人玉别开自己的目光,问道,“高僧可有办法应对?” 慈恩一看就不是凡人,在这个时候,问他,准没错。 慈恩点了点头,“请快让人在宫外布阵,多多少少可以抵挡住他一时半刻的!” 布阵! 这是蝴蝶谷的把戏! 闻人玉没有问,但是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按照慈恩给的阵法,闻人玉遣人布局,没用半天时间,就已经严密的弄好。 安琴拉着卓翎的手坐在正殿,面前,摆上了很多精美的吃的,安琴却都没胃口。 这丫头,现在吓得再不敢放开卓翎的手。 卓翎面色有些阴沉,眼神不时扫过一旁站着念着佛经的慈恩。[.超多好看小说] 闻人玉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好看见安琴靠着卓翎在笑。闻人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叫道,“你们俩有完没完?要亲热回房亲去!” 安琴被他这么一吼,退了下去,撅着嘴,面色很尴尬。 卓翎倒是面色如常,“阵法是抵挡不住他的。” 安琴虽然恢复了三世的记忆,可对于闻人离儿那一世,她仍然是记得很模糊。她眨眸问道,“钟云清有那么厉害么?他怎么会那么清楚蝴蝶谷的阵法?” 卓翎冷道,“还不是你当年任性,什么都和他说!” 安琴很冤枉,“那是闻人离儿干的事,跟我关系不大!” 卓翎叹了口气,收起自己的怒容。 闻人玉也干咳了一声,坐在桌子旁,自有一个小宫女上来为闻人玉斟了一杯茶。 卓翎走到慈恩身边,“你有办法么?” 这两人的关系真的很古怪,就连安琴都看出来了。安琴和闻人玉相视一眼,各自默不作声。 慈恩看了一眼卓翎,把眸光落在了安琴身上。 卓翎突然明白了,他瞪着慈恩,阴冷声音响起,“不可能!我绝不可能让他见到安琴!” “这是唯一的办法,现在,就只有她拥有和你一般年月的神力。再说了,若是钟云清知道她就是……说不定……” 慈恩欲言又止。 慈恩说什么,安琴没听见,倒是卓翎的声音将她吸引住了。 她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卓翎突然下了一个决定,他握住安琴的手,“我们回云棠去!” 安琴惊讶的看着卓翎。 “你说什么……” 卓翎很坚定,“我们回云棠去,在那个时空里,钟云清还是被我囚禁在宫殿里,我们可以马上杀了他,那么他也就不复存在了!” 闻人玉点了点头,卓翎总算是恢复点理智了!他很同意这个想法。 慈恩不说话了,沉默许久,“这也许,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闻人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卓翎,挑眉问道,“回到云棠之后,你不会大开杀戒吧?” 卓翎冷瞪着闻人玉。 而当卓翎再侧眸看向安琴的时候,他发现安琴也警惕的看着自己。 卓翎嘴角抽抽,“只要那些男人不自己挑事,我就放过他们!” 安琴笑了,“好!那我们就这么决定!” 慈恩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当夜,由慈恩准备,闻人玉和卓翎安琴三人并肩站立在一起,准备一起服下药丸,由慈恩送他们离开这个时空。从此以后,不会再有辽国,这个时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碎裂在长河之中。 安琴迟疑了片刻,没有咽下药丸。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她看向慈恩。 慈恩慈笑着摇了摇头,“我要在这里,为你们拦住钟云清。他现在已经成魔,如果在你们回去的时候突然打断,你们便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像幽魂一样,游离在各个时空中。” 听起来就觉得恐怖,安琴叹了口气。 “可是,如果你不走,你也会死在这个地方的!”安琴本能的不舍得这个只认识没有两天的老和尚。 慈恩暖笑,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而不是得道高僧。 “孩子,只要你们幸福,我愿意就这样离开。我活的太久了,早就想歇一歇了。”老人半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 安琴似还想说些什么,卓翎拦住了她。 “别说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安琴只好闭嘴。 可是靠着卓翎的安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一丝颤抖。 他也在担心? 他在担心什么? 到底,这个老和尚是谁啊? 好多疑问堵在安琴的心里,让她呼吸有些困难。 这个时候,慈恩拿出三颗药丸,这是穿越时空时候,必须要服下的。 当年萧文邕曾经给过闻人玉两颗,他放在了锦囊里。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了,他就随手扔到了地上。 这个慈恩,一定是蝴蝶谷的人,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情,拥有这样的神力,而且,他还有这三颗珍贵的药丸! 只是他到底是谁,闻人玉和安琴一样,没有头绪。 正在慈恩准备让他们三个服下时候,发生了变故。 外面突然闯进来了一队禁卫军,他们跪在闻人玉面前,紧张的禀告道,“万岁爷,出事了!” “怎么了?” 闻人玉向前走了一步,沉声问道。 “牢里的那个人被……救出来了!宫外面也着起了大火!”侍卫声音都颤抖着。 “被……什么救出来了?”闻人玉询问。 “好像是一个人,但是他只有半个身体……” 慈恩突然叫道,“我去拦着他,你们快走!服下药丸后,翎儿,你知道怎么做!” 翎儿…… 他叫的可是卓翎? 卓翎冷颜有一丝悲伤,不过他还是拉住了安琴的手,将药丸递到了安琴的口边上,“吃掉它!” 安琴动作有一丝犹豫。 外面已经传来了凄厉的笑声,这笑声他们三个都很熟悉! “你们想走?想甩掉我么?哈哈哈哈!!!!这是不可能的!闻人翎,你拿命来吧!” 慈恩立在殿门前,张开双臂,双手掌心朝外,凝成了火球,猛地向外面击去! 可是他的两个火球一样的东西立马被环绕在殿周围的黑气所吞没掉了。 闻人玉很冷静的说道,“你们走!” 他正要上前去帮助慈恩,安琴拦在了他的身边,“别去!和我一起走!你说了让我帮你收尸的,你死在这里,我怎么给你收尸!” 闻人玉不想再去看安琴,他不能再犹豫了,若是没人去抵挡住那个怨气鬼,他们谁也走不了! 他刚要推开安琴,他的另一手又被人用力拉住。 是卓翎! 卓翎冷然而道,“你们都回来!让安琴去!” 闻人玉骂道,“你疯了?让你的女人去打这么一个恶鬼?你他妈还是不是个男人?” 卓翎嘴角牵笑,“只要他真的认出了安琴,他会比安琴还害怕。” 安琴突然明白了卓翎的意思。 她看向卓翎,卓翎点了下头。 安琴走到慈恩身边,她坚定的说,“让我试试拦住他!” 慈恩回眸,与卓翎互看了一眼,突然,慈恩手上凝出一道光,向着安琴的脸上拂去。 安琴顿时被那道锐光晃得睁不开眼睛。 等到光消散了,安琴竟然变了一个样子! 那是闻人离儿的脸! 安琴走了出去,对着那团黑雾,闭上眼睛,让自己体内另一个灵魂苏醒过来。 “钟云清!钟云清!” 这是闻人离儿的声音! 黑雾之中闪出一张狰狞的人脸,满是脓疮,透着刺鼻的臭味。 “离儿!离儿,是你么!” “钟云清,你还有胆子来见我?”安琴闭着眼睛,她说的话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 因为她身体里的闻人离儿的魂魄被唤醒了。 “离儿,我不是想害死你的,是……是……不得已!” 钟云清的脸更加扭曲,声音也更加凄厉了。他的身子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剩下黑雾中的人脸。 “身不由己?我如此倾心待你,为你争夺天下,弄得我众叛亲离,你却忌惮我的势力太大,想要过河拆桥,你的身不由己,就是你害怕我会抢了你的位置!你的江山,我从来都放在眼里!” 闻人离儿的怨气,也丝毫不比钟云清差。 “别说了,别说了!” 黑雾中突然出现了两只手,他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脑袋,厉声嘶吼着。 第107章 万岁回来了! 钟云清发出凄厉的笑声,怨怒无比。(.好看的小说) 闻人离儿留在安琴体内的灵魂也越来越弱了,这时候,卓翎一把将安琴拉了回来。 安琴的脑子砰的一下恢复了清醒,她的容颜也变了。变成了她自己的模样。 闻人玉和卓翎一左一右拉着安琴,强行带着安琴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在最后关头,闻人玉和安琴先一步消失了。 卓翎抓住了闻人玉扔在地上的袋子,掏出了剩下的两颗中里面一个药丸塞给慈恩。 “走!” 卓翎冷声命令,慈恩回头看了看即将要摧毁的天地。 殿门马上就要被钟云清冲开了,卓翎从手中将那串木佛珠扔了出去。 木佛珠顿时发出了一道金光,将黑雾暂时打退了。 卓翎拉着慈恩消失在大殿当中。 这一个世间,似乎即将要永远消失在长河当中了。 安琴被闻人玉拉着一起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然后猛地摔倒了地上。 他们俩的头都像快要炸开了一样在疼。 闻人玉先站了起来,眸光扫过四周,他惊讶的发现这是云棠后宫。 安琴捂着自己的脑袋,她头晕目眩,站都站不起来。 闻人玉蹲在地上想拉着她,“没事吧……” “卓翎呢……”安琴躺在地上实在是站不起来了,闻人玉只好勉强的托住她的身体。 闻人玉翻了个白眼,刚想还嘴。 这时,一队禁军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道暗沉声音响起,“什么人,竟敢擅闯宫闱!” 这声音,听起来挺熟悉的。 闻人玉让开了身,那人便看到了安琴。 他猛地跪在地上,唤道,“末将参见万岁!” 安琴这才有些看清了原来是高风!看来他们已经回到了云棠了。 闻人玉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就赶紧叫道,“还不把你们的皇上扶起来?” 高风这才反应过来,跑到安琴身边将安琴架了起来。 安琴晕的差点吐出来,“我要歇一会儿,恶心死我了!” 这些侍卫都是三年前安琴走后高风新选入进宫的,他们没遇见过安琴,见高风叫安琴万岁,他们还都愣着呢。 高风沉声喝道,“还不快让开!” 高风和闻人玉将安琴带到最近的凉亭里,让安琴坐到软榻上暂时休息一下。 高风心底也跟着莫名的惊喜,他想不到安琴就这样回来了。 高风勾手,一个侍卫便走了上来。 高风沉声吩咐道,“快让相爷过来,就说,万岁回来了!” 手下人欠了下身赶忙跑去办事了。 安琴捂着胸口,好半天都缓不过来劲儿。 “卓翎他们掉到那里去了?” 等她稍微好点儿后,问的就是卓翎。闻人玉差点被安琴气的背过气儿来。 闻人玉叹了口气,“他们后来肯定跟上了!我去给您找去!” 闻人玉生气的愤愤的说。 闻人玉刚刚走下石洲,就看到一身锦黑色朝服的薛玉楼急匆匆的赶来了。 薛玉楼大老远看到了闻人玉,就知道高风没有骗他。 薛玉楼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的一颗心早已经飞到安琴身边去了。 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 第108章 我只记得要想你 “她回来了……” 薛玉楼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这三四年来,他坐上了云棠权力最高的位置。他俯瞰江山,从没有胆怯过。 可是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依旧只有安琴一个! 闻人玉看到薛玉楼,竟如同看到了他自己一般。他们都对安琴,倾尽了一生的力量去爱。可是,注定了,他们都得不到。 闻人玉避开自己眸光,匆匆离开。 薛玉楼疾步走过,擦身之间,似听见闻人玉的一声轻叹。 沉浸在喜悦和极度兴奋中的薛玉楼根本顾不得那么许多,他冲上凉亭,便看到了安琴躺在榻上的身影。(.)她以手掩目,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薛玉楼呆呆的立在安琴脚边上,一时没有言语。 高风敛眸,退到一边。 这三四年来,是高风统率禁军,一直辅佐着薛玉楼治理云棠。 高风亲眼所见,他知道薛玉楼有多么思念安琴。 那样的感情,即便是高风这样冷血男人,也被感动了。 旷世奇恋,不过是这样了! 安琴的晕眩好了一些,睁开眼睛,迎着日光,就看见一身朝服的薛玉楼。 她的心,也被蓦地触动了。 这个男人,老了这么多…… 他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安琴。眼中,盈盈泪光。 安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是温柔一笑,“我……走了多少年了?” “还差四天,四年。”他沙哑嗓音,声线颤抖。 每一日,每一刻,他都在极度痛苦之中走过。 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安琴微微低下了头,躲避着薛玉楼热切的眸光。 薛玉楼扬了扬手,高风竟然没有如往常一样知趣退下。高风的目光一直放在安琴身上。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安琴可以拥有天下,拥有长亭,薛玉楼,卓翎,这些男人倾心相待。 安琴是最特别的。 她好美…… 即便素颜,即便苍白,她依旧光耀世间。 薛玉楼有些生气,带着怒容冷然回眸,斥道,“下去!” 高风这才回神,欠了一下身,“是……” 高风这才离开。 安琴扬声,“慢着!” 薛玉楼一愣,回眸看住安琴。 只见安琴问道,“长亭呢?他……还好么?” 安琴只是奇怪,她清楚的记得,那日,卓翎没有杀了长亭。他答应过,长亭会没事的。为什么她回到了这里,第一眼看到的高风,而不是长亭。 薛玉楼微微低下了头,“他好,只是,没有再回宫。” 安琴松了口气,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安琴抬手挥了挥,屏退了高风。 薛玉楼缓缓走至安琴身侧,他跪在安琴榻边上。 一时间,又没了声音。 倒是安琴暖笑了下,伸出手轻轻抚上薛玉楼的脸庞。 “你怎么不刮胡子?” 她曼音如昨,每一个字都冲进了薛玉楼的心里。 “我忘了……”薛玉楼眸中的泪终于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我忘记了一切,就只记得,你还没有回来。 安琴刚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薛玉楼紧紧抓住。他将安琴的手扣在自己左胸,“我,为你守住了江山,守住了一切。你怎么才回来……” 第109章 爱了,我就没打算忘! 薛玉楼,曾经一个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药商。 如今,手握重权却终日愁眉不展的右丞。 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是安琴将他变成了这样。她该不该说一声抱歉?她爱过他么?安琴凝眸,把他的模样看进了心里。 “你经历了些什么?我想知道。”薛玉楼嗓音低哑。 安琴失笑,“只不过是另一段人生。” 她眼中闪动着异样的流火。那光亮,足以将薛玉楼焚烧成灰。 薛玉楼不肯放掉安琴的手,他的吻落在了安琴手心里,带着滚烫的热泪,一起诉说着无穷无尽的思念。 安琴伸出另一只手臂,想去拥抱他。 正在这时,一道阴冷声音响起。 “干什么?” 是卓翎的声音。 安琴顿时收回了自己的手,将薛玉楼向后一推,她不想卓翎再误会,也不想薛玉楼再为她受伤。 薛玉楼回眸看去,就见卓翎负手立在那里,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和尚。 闻人玉不知去了哪里,没有跟过来。 安琴双脚落地,跑到卓翎身边,拉着他的手,警惕的看着卓翎。 她在心里无数次的求着,千万别生气,千万别动怒。 卓翎扫了一眼安琴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顿时把心软了下来。(.无弹窗广告) 他们都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有什么可去怀疑的? 只不过,这个小丫头惹得情债太多,让他浑身刺痒。 “我累了。” 卓翎冷眸看着安琴,说道。 安琴点了下头,巧笑道,“我也累了!右丞大人,千生殿还干净么?我们过去休息。” 薛玉楼的脸色极为难看,却也按捺住脾气,冷道,“一直都很干净。” 他每天都会吩咐人去打扫,他每天都住在偏殿里。 就是盼着,在某一刻,安琴会突然出现在寝殿里,她会对他说,她回来了,他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了……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却不是梦中期待景象。 卓翎冷哼一声,有些粗鲁的拉着安琴离开,一路回到了千生殿。 慈恩老和尚立在那里,看着他们俩远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诶……” 一声重重的叹息…… 薛玉楼这才注意到他,很恭敬的欠了欠身,问道,“您是……” 慈恩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薛玉楼,手指微微一动,眸中有着清明神色。 “贫僧法号慈恩。” 慈恩回礼而道。 薛玉楼虽然不知道慈恩到底是谁,可是直觉告诉他,慈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未待薛玉楼说话,慈恩又道,“相爷可知,人生最大的智慧,便是放手。” 薛玉楼脸色徒地变了一个样,冷道,“你想说什么?” “情深缘浅,终不能走到一起。不如早早放手,何苦让自己挣扎在苦海里,人生苦短,何不过得轻松一些。也就少了那么多的伤害。”慈恩声音沉重,眸色低黯。 薛玉楼默默的点了点头,果不出他所料,这个老和尚真的不简单。 他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薛玉楼眸光一变,摇首轻笑,“有些人,我爱了,就没打算忘。放手?不可能。我的手放不开了。就算我抓到的,只是空气!” 第110章 还有那么多挂念 回到了云棠,卓翎也变了许多,失去了神力的他似乎平和了一些,不会动不动就生气。虽然他这个人对一些事情还是别别扭扭的,但总归要好很多了。 安琴回来后,身体一直不大舒服,那天直接睡倒在自己寝宫里,醒来后,竟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在婢女的伺候下,安琴沐浴更衣,换回了那件沉重的金色大礼服。 她还是坐回了云棠女帝的位置。 三四年了,云棠的局势风云变迁。现在掌权的,当然是右丞薛玉楼。 曾经卓翎的权势,已经烟消云散了。 只是一些朝上的老人还记得卓翎,那个阴狠毒辣说一不二的摄政王。 不管以后怎样,安琴都要好好处理眼前的事情。 由高风带人拆毁了那座诡异的宫殿。 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 是么? 闻人玉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公主宁歌。这个小女孩一出生就对闻人玉特别有好感,还记得么?那个时候,宁歌一哭,只有闻人玉能哄好。 慈恩在薛玉楼给他安排的住处念经,整日不出门。 安琴已经不耐烦去看那些奏折了,随手扔到一边,懒懒的窝在龙椅上。 卓翎信手翻了翻,冷笑漫在唇边。 自卓翎重生后,他就不再束发。任由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 青色锦袍。他真的不似凡人。 安琴盯着卓翎看了许久,笑着问道,“怎么?摄政王不甘自己失势,还想要夺回来么?” 卓翎连眼睛都没抬,冷声道。“我要夺回来,谁拦得住?” 他总是这样自信。 局势似乎永远都掌控在卓翎的手心里。 安琴眸色一低,心口窒息。 他这样的男人,从来都只可以被人仰望。 适时,传来婢女的声音。“启禀万岁,右丞大人在外求见。” 安琴眸中闪过一道莫名情绪,自打回来后,她就只见了薛玉楼一面。这几日,卓翎一直和安琴住在千生殿中,缠绵悱恻,忘我相拥,安琴都忘了,在这个时空里面,她还有那么多牵挂。 卓翎冷冷哼道,“万岁,见不见啊?” 他眸中浮现危险的信号。 安琴扁了扁嘴,“还是让我见吧,有些事情,总得说明白。” 安琴答应了卓翎,这一世,只会有他一个人,不再对别的男人动一点心。 可是,只要有薛玉楼,闻人玉,还有那个不在皇宫里的长亭。安琴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去挂念? 虽然这挂念里,并没有更多的爱情。 卓翎甩袖离开,很不开心的样子。 安琴面色也不太好看,她知道,卓翎一不开心,就要出大事。尤其是她,今夜,又要被他折腾了吧? 卓翎离开了,安琴挥挥手,让薛玉楼上来。 薛玉楼谨遵臣子之礼,下跪问安,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低着头,欠着身。 薛玉楼的心思是何等的敏感,虽然他并不知道在那一个时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安琴和卓翎两人之间,好像再也不可能存在别的人了。 他当然伤心,当然绝望。 所以,就算是强迫,他也要疏离着安琴。 不然,等到安琴挑明了的那一天,他也许会引剑自刎。 第111章 万岁!你没资格! 薛玉楼变作这样的态度,到让安琴受不了。 她尴尬一笑,问道,“有事么?” 不是帝王的口吻,虽然冰凉,却似有亲近之意。 薛玉楼还是微低着头,沉声说道,“臣已经查到了长亭的下落。” 一道沉闷闷声音,在安琴听来却犹如炸雷。 安琴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薛玉楼低着头,唇角漫上苦涩微笑。她关心长亭,胜过关心自己。纵然她最后选择的依旧是卓翎,长亭,也还是那么重要!这些男人里,好像就只有薛玉楼最无关痛痒。 “臣,已经找到了长亭的下落。” 他再次重复。 语音无波无谰。 安琴的声音却在发颤,“他在哪儿……” “在平城。”他回答。 平城…… 离帝都并不算很远,快马而行,也就两天的路程。 安琴当下不及思考,她的手按在桌案上,眸光一闪,吩咐道,“去准备吧。我要马上去平城!” 薛玉楼并没有立刻动作,而是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还不动?”安琴有些微怒。 要见到长亭的心,已经让安琴失去了刚刚的冷淡自矜。 薛玉楼叹声说道,“万岁,长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不记得你了!” 安琴惊住,“你说……他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 长亭那么爱我,爱到了他的血液里。他怎么能忘记我啊? 安琴顿时就想哭,她真的受不了。 她爱卓翎,但是对于长亭,她只要一想起他伟岸身躯,安琴就会不由自主的心痛。那个男人,曾与她生死相随。他们有过太多的回忆,情深似海,绝不亚于和卓翎之间的一切。 薛玉楼很心疼安琴,他看到了安琴眼中惊痛神色。 他缓缓说道,“万岁是不是曾经有个婢女叫做小虞?” 安琴愣愣的点头,“当日我和长亭一起出逃。是小虞陪在我们身边的。长亭让她在姜宁等我们。没想到,那个姜宁,我们始终没有到达……” 安琴不禁在想,如果他们那时那刻,真的就此隐居。 后来的一切,还会不会发生? 她和卓翎,是不是就那么结束了? 卓翎和长亭,到底谁更重要一些! 安琴想得脑袋很疼,她坐在龙椅上,以手掩目,痛苦不堪。 “那个婢女现在和长亭在一起……”薛玉楼的话,说一半藏一半。 安琴的心咚的一声,跌落谷底。 长亭……他不仅不记得我了,还有了别的女人! 安琴大叫一声,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扔到了地上。她捂着自己的耳朵,“我不听我不信,你马上备马,我要见到长亭!他爱的是我,根本不可能不记得我,更不可能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薛玉楼依旧没有动,他眸中闪过狠色,大步走上了龙阶,他双手有力,紧紧的拉扯住安琴的手,让她放开自己的耳朵。 他沉声斥道,“万岁!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不是已经选定了卓翎了么?你不是只爱他一个人了么?我们……不都应该离开了么!你让长亭回来?你什么都给不了他!就连一个站在你身边的位置,我们都没有了!” 第112章 身陷囹圄 声声痛诉,字字血泪。(.无弹窗广告) 安琴满眼惊痛,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 薛玉楼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甚至,他开始在心里痛骂着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安琴说这些话。可是,若是不走这一步,也许安琴就真的永远回避着这个问题。 闻人玉在暗处看着,撇嘴邪魅而笑,转身离开了。 禁宫西苑,石洲处。 闻人玉拾起一块小石子向着湖面扔去,激起水波粼粼。 一道甜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也想学这个……” 闻人玉微微回眸,“小公主!” 他笑了,笑里只有疼溺。 在殿内,薛玉楼缓缓走上龙阶,伸手抚上了安琴的的肩膀。“万岁,你的眼里,现在就只装了一个卓翎。你还看得到别人么?长亭,宁歌,我,闻人玉……时过境迁,一切仇恨烟消云散,你要怎么选择接下来的路,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 薛玉楼声音冷淡得很,冰雪般的寒冷。 他是真的狠下了心。 薛玉楼今天一定要让安琴给他一个答案。 “先帮我把长亭找回来好么?”安琴抬眸,眸中竟有泪光。 他默默点头,并无再多情绪流露。 本来这些已经够让安琴头疼的了,夜晚,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安琴那时已经沐浴更衣,洗漱干净,侧卧在床榻上,闭眸沉思。 卓翎坐在床边上,回眸看了一眼安琴,他知道,今天薛玉楼找安琴一定是有问题!可是现在卓翎没有势力,没有眼线,他根本不知道薛玉楼和安琴说了些什么。 直觉告诉卓翎,不是好事! 卓翎抬起手,挽了挽袖口,笑道,“你回来了几日,还没见过小公主呢吧?明日,见一见她!” 好歹,安琴也是小公主的生母啊! 那时候,卓翎也很爱小公主宁歌的,那个名字,都还是他起的! 回来后,薛玉楼几次带着小公主求见,都被安琴回绝了。安琴不敢看她,她怕一旦心软,以后,就无法和卓翎全身而退了。 听了卓翎这话,安琴坐起身来。在他身后,抱住了卓翎的腰。 安琴将脸贴在卓翎的后背上,她的泪水浸湿了卓翎单薄的白色寝衣。 “我们真的还不如不回来……” 安琴哽咽而道。 一句话,便让卓翎明白了所有。 他牵唇一笑,“薛玉楼真有手段,一个下午,就让你全变了!”他冷音如刀,直刺安琴的心口。 安琴本来打算,等过一段时间,一切安顿好,就把皇位传给小公主宁歌。让薛玉楼为摄政王,从此陪伴小公主长大。而她,会跟着卓翎一起离开,天高海阔,他们自由自在,再不受任何约束。 是啊,一个下午,一番话,一切又都回到了那时那刻纠结的境地。 安琴再度身陷囹圄。 “怎么办……”安琴哑声问道。现在的她,没有了主心骨。 这时候,殿外脚步声音凌乱传来。 安琴和卓翎下意识的向外看,就见到一个女官跑了进来,跪在地上,急声禀道,“万岁,赵公子,挺不住了。” 赵公子…… 安琴猛地想起,这冷宫中,还住着那个美若女子倾城绝代的赵延美! 第113章 男人们开始宫斗 安琴心头泛起冷冷寒意,她下意识的抓过长袍想要下床,却看到了卓翎眸中闪过的狠意,她顿住动作,看着卓翎。 “哼,要去就去吧。我又没拦着你。”他冷哼轻笑,别过自己的眸光,坐在床边上。 卓翎的态度让安琴很纠结。 不去,那是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为她疯,为她狂。 去,这是一个她深爱着的男人,三世纠葛,无人能够取代他。 安琴最后还是冷冷叹了口气,“我去看看。” 她跟着女官疾步走出了寝殿,匆匆的将外衫披上,动作带着衣袂飘飘,她女帝风范,显现淋漓尽致。 冷苑弃殿,一股子恶臭飘散了出来。 安琴不禁皱眉,皇宫奢华之地,竟还有这样的地方? 安琴回眸询问,“为什么把他关在这里!” “是……是右丞的意思。”女官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安琴听明白了,当日她走得匆忙,薛玉楼一定是拿这些人撒气,他一向不喜欢赵延美,现在又是他掌权……男人嘛,在这些事上,从来学不会大度。 安琴屏住呼吸,提着裙子走了进去。 就看见三两个小太监提着宫灯,围在那里。 听见有响动,小太监们回过头,欠身行礼,为安琴让开了一条路。 这时,安琴才看到,那个挣扎在腌之中的赵延美。 他脸的两旁全部瘪了下去,双眼睁着,嘴唇干裂青紫,很是恐怖吓人。 他目光呆滞,让人觉得,此刻他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安琴冰冷倩影出现在他视线所及之处,他眸中霎时间闪过异样的流火。 “女人……” 他微微起唇,困难的挤出这两个字。 安琴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自己的衣服,颤抖的说。“把他救出去,召御医!” 众婢女太监有些发愣,一时间,没人动作。 安琴突然吼道,“召御医!” 他们这才赶忙跑了出去,又有两三个人抬起赵延美的身子往外走。 没用多长时间,下人们已经将赵延美清理干净,将他放在了一座寝殿的暖阁里。 御医诊视后,不禁摇了摇头,“万岁,这位公子,已经不行了。” 安琴没有发怒,立在一边,背对着众人,冷声问道,“怎么叫不行了?” 他还有呼吸,他还有意识,怎么就不行了? “熬不过三天了。”太医跪在安琴身后,谨慎禀道。 这个人被囚已久,能挺到今日,已经是奇迹了! 也许,赵延美一直都有意识,他在等着安琴。 现在,安琴回来了…… 他的最后一口气,也松了下来。 安琴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声调很冷,透着凄惨的味道。 众人只好退了下去。 当女官退出殿外的时候,撞见了正在门外的卓翎,他好像站了很久。 这个女官就是刚刚进入千生殿禀告安琴赵延美之事的那一个。 女官对着卓翎轻轻一欠身,抿唇微笑,很是恭敬。 卓翎眸光黯淡,在众人都未察觉的时候扔了一个金锭子给那女官。 女官接过,急忙藏在了怀里,随着太医们一起退了下去。 第114章 再看一次雪 当安琴掀开薄纱走近的时候,赵延美也缓缓张开了眼睛。 他眸色愈见清明,“女人,你好美。” 安琴不知道,他此刻的记忆停留在了那一个清晨。武陵冬,他们相遇在湖心,他为安琴惊艳,安琴又何尝不是。 他一抹猩红飘然闯进安琴视线,红的似火,艳冠群芳。 他口中轻缓缓的吟唱着歌,那时的赵延美,雌雄莫辩,倾国倾城。 安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人,竟还是个男人! 回忆,在两人之间无尽蔓延。 是什么让两个人一直走到了现在? 赵延美,你在美,也不过是女帝身边的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这就是悲哀。(.无弹窗广告)你命丧深宫,成为悲伤传说,是因为你想要的太多,你要她爱你,要她属于你,这不可能! 赵延美伸出自己的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安琴。 安琴吐出一口,拉住了他。 她站着,低头凝望。 “你不疯,对不对?”安琴已经看明白了。什么疯,什么傻,都是他装的。他早就好了。 赵延美痴痴的笑,“我疯,我傻,我才活到了现在。” 若非如此,薛玉楼早就已经杀了赵延美了! 还能留着他一直等到现在么? 不可能的。 安琴点了点头,她灿然一笑,“既然都活到现在了,那么就好好活下去。” 他摇头,笑容倾城,“女人,我好想再看一次下雪……” 还记得,湖心雪夜,他曾偷吻过安琴娥眉。 那是一个让他无比安心的夜晚。 美到,每每回忆起来,都是一阵心疼,如刀割。 安琴红唇微启,“等到冬天,就下雪了。” “我等不到了。”他眸中光亮熄灭,扭过头,有些悲伤失望。 安琴突然想哭,却忍住,“朕说让你等,你就得等!好好歇着!” 她左手将赵延美的手用力分开,转身而去,决绝离去。他只看到了她的狠,却未看到她转身片刻,那喷涌而出的热泪。 夜晚,悄无声息的流走,时光,如沙,从指缝间滑落。 第二天早朝,安琴很意外的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那时,薛玉楼正着黑金朝服立在最前方听着重臣禀报。安琴回宫的事情,虽然宫内人尽皆知,但是宫外朝臣却知之甚少。这都是薛玉楼还未公开消息造成的。 不过这一日,安琴则自己站了出来。 她穿着绛红色的大礼服缓缓走入大殿,众臣冷冷抽气,这就是他们的女帝安琴? 有一些人是薛玉楼新近提拔上来的,并没有亲眼见过女帝,可是看到这女人的穿着,就瞬间知道她是谁了。 安琴冷眸环顾,突然直视着最前方的薛玉楼。 薛玉楼竟在安琴眼中看到了一股恨意。 他心底一惊,赶忙走了下来,直至安琴身边,掀袍下跪,“臣,参见吾皇,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有些低沉,不似曾经的圆润散朗。 他已经是手握重权的右丞了,安琴暗骂自己为什么还是把他当成当年那个悬壶济世的药商? 安琴冷笑。 众臣跟着薛玉楼一起行礼,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帝都云霄。 第115章 我们还是朋友 前几年,薛玉楼一直称女帝卧病不理朝政,今日,女帝容光焕发,不似病容,她立在众人之上,俯瞰江山。 薛玉楼也退下了龙阶,在台下,俯首称臣。 御花园,安琴披着朝服缓步而行,身后跟着薛玉楼。 “为什么害赵延美。”她冷声质问,头也不回。 薛玉楼对那夜里的事情一清二楚,只不过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背叛了他。把赵延美将死之事告诉了安琴。若非这样,安琴又怎么会想起宫内,还有那么一个疯子的存在。 薛玉楼面色如常,“我没让他死,已经算是仁慈了。[]” 他冷冷回答,阴狠眼神和当年的卓翎,是何等相像? 安琴叹了口气,凉凉之音,“原来的你,不是这样的。” 他曾是多么善良温柔的一个男人。 薛玉楼自嘲而笑,“原来的我?我都不记得了。怎么,皇上还记得?” 安琴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闻人玉不理朝政,以后,还是由你和卓翎共理大事。你也好歇一歇。” “万岁这是什么意思!”他硬冷声音响起。 薛玉楼绕了过去,直面安琴,横眉立目,哪里还有当年温柔似水的模样? 安琴是什么样的女人? 她自来是遇强越强的,怎么会胆怯。她凤眉上挑,“这个江山当年朕给过你,你不要,那么到了现在,就还是朕的。注意你的态度!” 薛玉楼痴痴望着安琴,“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废了我,我把这一切还给你和他,不是更好?” 他眸中惊痛之色让安琴也心软了。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玉楼,我想过了,我不可能一走了之的。这里的确有太多我放不下的责任,以后,我们做朋友。我听说宁歌很喜欢你,我会让她认你做义父,你教导她,抚养她。你依旧权倾朝野,说一不二,这样不好么?” 安琴最后还是软下语音,淡笑着说出自己的决定。 薛玉楼向后退了一步,时笑时不笑,眸色幽深。 “好,怎么不好?”看着你和他天长地久,我很开心!薛玉楼嘴角在颤,突然猛的回身,大步离开,只丢下这么一句话给安琴。 安琴不知所谓的摇了摇头,心里只想着,也许某一天,他能真的放下,毕竟他不是坏人,他也始终不会比卓翎更狠心。 刚才提到了小公主宁歌,安琴便一个人向着小公主的寝殿走去。 她在月洞门口就听到了笑声。 “玉哥哥,我要吃糖糖。” 这是小公主的声音么? 这还是安琴第一次听到自己女儿说话……很好听,奶声奶气的,她要比自己小时候快乐的多。 安琴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敢进去。 她这个女人,不是一个好妻子,不是一个母亲,甚至都不是一个好皇帝。人生那么多角色,她都扮演的好狼狈。 闻人玉轻轻摇晃着秋千,哄小公主开心,突然,他眸光一暗,随即笑着挥手让婢女代替他伺候宁歌,而他自己,则步出月洞门。 第116章 只和一个男人睡? “等了你好久,你可算还记得你有这么一个女儿。” 闻人玉突然出现在门口,让安琴有些措手不及。她掩住慌乱神色,轻笑摇头。 安琴和闻人玉走进暖阁,让宫婢们上茶后,阁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我当然记得,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安琴实话实说。 “你是她的母亲,趁她还小,好好疼她,她就会慢慢忘掉先前的事情。”闻人玉缓缓啜茶,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青绿茶叶。 安琴则笑道,“我试试吧……” “那个老和尚是谁,你知道了么?”闻人玉话锋一转,问道。(.) “最近事情太多,我都想不到那里去了。怎么,你也很好奇?”安琴发现,现在能和她心平气和说话的,就只有一个闻人玉。其他人,都太有目的性,让她觉得好累。 “好奇!当然好奇。”能知道那么多,那么神通广大,而且还和卓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闻人玉怎么能不好奇? 安琴挑眉,转眸看向闻人玉,“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去哪里?” 现在一切结束了,安琴也摆明了不可能再和其他人在一起了,闻人玉再守在这里,好像没有了理由。[.超多好看小说] 闻人玉皱着眉,很认真的问道,“你什么意思啊?我还不能住这儿了?” “你住这儿干什么?”安琴抿笑,看着他痞里痞气的样子。 “皇宫舒服啊,吃喝有人伺候,还不用自己出钱。我挺喜欢的。” 安琴嘴角抽了抽,“行,你愿意住就住吧。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她叹了口气,刚要离开,却落入他怀抱。 安琴一惊,想要挣脱,只听他沙哑嗓音响起,“别动,就抱一会儿。” 安琴眸光闪过异样情绪,最终还是任由他抱着。 “闻人玉,我现在才是皇帝,你是不是太放肆了?”她半开玩笑的问道。 闻人玉在她耳垂处轻吻挑|逗,手上也愈发的不老实,一直摸上了安琴的胸口。 “我能为你做的,比你想象的多一些。”他这句话,说的有些不明不白。 安琴却听懂了。 “可是我却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再为我做。”安琴由他乱摸,眸中伤感神色就快要决堤。 “不管,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你赶不走我。”闻人玉的大手捏住了安琴柔软的双峰,他难耐激动,轻轻的低吟而道。 他时轻时重,弄得安琴也很不舒服,她面色绯红,急忙想要退出闻人玉的怀抱,再闹下去,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闻人玉被她推开,她向前走了两步,回身看着闻人玉。 “你若是真的忠于我,就帮我去看看,长亭现状如何,是不是真的如薛玉楼所言一样。”安琴半低着眼眸,她不能让闻人玉看到她眼中情动神色。 对于薛玉楼,安琴经过了赵延美一事,已经不敢完全信任他了。 闻人玉却立马捕捉到了安琴眼中迷乱,他舔了舔唇,笑道,“行,我帮你去看看。” 安琴松了口气,转身想逃,他的声音又起,“余生只和一个男人睡,你不觉得烦么?” 第117章 撑不过今晚! 那日,闻人玉的话让安琴啼笑皆非,难道在别人眼里,安琴就是这样的花心么? 闻人玉离开了皇宫,亲自去查长亭的事情。 皇宫里少了闻人玉,最受不了的就是小公主宁歌了。整天哭着喊着要找人陪。 婢女们实在哄不了了,只好找到安琴。 安琴正和卓翎在石洲处说话,就见一众婢女上来。 卓翎轻轻凝眸,问道,“怎么了!” 婢女回答,“回翎王爷,小公主又不肯用膳了。” 卓翎侧眸看向安琴,对她说道,“这丫头……被薛玉楼宠坏了,我昨儿过去看了一眼,竟然把我轰出来了!” 安琴听了,不禁笑出了声,“卓翎,你也有今天?” 想当年,安琴小时候可是很害怕卓翎的,他一瞪眼,安琴只有乖乖听话。根本不敢和卓翎任性。没想到,安琴的女人竟然把卓翎轰出来了?!这算不算是一物降一物? 卓翎的脸冷着,没有表情,冷道,“还是让右丞进宫吧,要不然,小公主就反了天了!” 毕竟,小公主宁歌一出生就跟在薛玉楼身边,对于小公主来说,薛玉楼才是她唯一的亲人。 自从安琴回来后,薛玉楼等一干男宠散的散,走的走,就连赵延美也……这宫里,就只剩下卓翎了。薛玉楼不在皇宫,闻人玉又出去了,小公主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自然是不习惯的。 安琴低下眸光,轻点了下头,“宣右丞进宫陪伴宁歌。” 婢女答应了一声,离开了。 卓翎清清嗓子,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子,头也不回的对安琴说道,“赵延美那个人,我看撑不过今晚了。” 他声音有些沉闷,透着不悦。 虽然卓翎变了很多,但是对那些男人,他也还是很介意的。 卓翎不想输给任何人,他只能讨好安琴,不能再犯从前的那些错误,不能再伤害安琴身边的人,让他们死,就只会失掉安琴的心。所以,卓翎这几日一直没有明着反对安琴去照看赵延美。 卓翎的话打在了安琴心里。 “那该怎么办……”安琴轻轻问出了声。 “生死有命。”四个字,冷冷的飘了出来。这是卓翎的声音。 安琴闭上了眼睛,她想起赵延美对她说过的话,“好像再看一次雪……” 这是赵延美最后的心愿,安琴想着,怎么也要为他完成。 如今是什么季节,又怎么会天降雪花? 安琴为难沉思。 卓翎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帮我什么?”安琴挑眉。 “帮你下一场雪。”他转过身子,走下了石阶,青色背影慢慢走远。 安琴唇上漫出微笑,“卓翎……我好爱你。” 他冷漠,阴狠,不择手段。 可是这都不是阻碍。 他的心里,就没有装过别人。这是安琴最珍惜的地方。卓翎的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她生生世世都舍不下这个男人。 夜幕缓缓降临,安琴穿了一身淡金色的长裙,迤逦拖地,缓步来到了赵延美的寝宫。 第118章 今夜我侍寝! 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他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安琴。 今夜的赵延美容光焕发,一袭月白薄纱长衣,静默的坐在那里。 他似乎知道安琴要来,他似乎猜到了今夜是他人生里最后一夜。 安琴缓步走上来,赵延美对她笑笑,风情万种,在银红跳耀下显得格外妩媚。 这才是安琴认识的那个赵延美,倾城绝代,雌雄莫辩。 安琴也笑,停在不远不近处,心里悲凉一片。 “你来了。”他说。声音很轻,安琴却听得见。 “我来了。”她说。曼音冷冷,掩住唇上颤抖。 在这最后的时刻,他可以见到此生最深爱的女人,他好像已经无欲无求了。[] 赵延美轻轻起身,走到安琴身前,拉住了她的手,引她走入内殿。 众侍婢皆尽退下,寝殿里熏烟袅袅,宽大的床榻被轻纱薄缎遮住,隐隐约约的透着暧昧气息。 安琴任由赵延美将她带到玉阶之下。 他笑得妩媚,眸间却有一丝幽暗的火闪过。 “万岁,今夜,让我伺候你可以么……” 他沙哑嗓音里凌乱着渴望。 安琴目光灼灼,她知道,她无法拒绝。 赵延美低眸暗笑,弯下身子,猛地将安琴抱了起来。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似乎还是那个武功盖世深藏不漏的青楼伶人。 金色裙子被他粗鲁扯开,安琴只是在他身下紧紧的看着他。 她问自己,对赵延美,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心态在面对? 他将安琴的衣服除光,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玉体横陈,一|丝|不|挂的她,美得竟然如此圣洁,让人不敢侵犯。 她是完美的,没有瑕疵的。 赵延美的呼吸有些凌乱,他将手指放在了安琴的额上,轻轻滑下,抚摸下去,下颚,迷人沟壑,小腹,就这样一直滑过。 安琴无法控制敏感的自己,她发出一丝轻吟。 赵延美眼底蕴笑,在床上的把戏,他认自己第二,没有男人敢说第一! 今夜,就让他最后一次抵死缠绵吧。 他的手指一路滑到隐秘之处。 他轻轻撩拨,似要探入,又迟迟不入。就在边缘处,画着圈,惹得安琴身子拱起,娇|吟不断。她在压抑着自己,她的身体慢慢变热,慢慢变得滚烫起来。 “好美的你。”他眸色迷乱,沉浸在这样无与伦比的享受之中。 他挑|逗着安琴,赵延美俯下身子,在安琴唇上轻轻一咬。 只是一咬,他便抬起头,离开安琴柔软香唇。 安琴追着他,他向后一躲,根本不让安琴得逞。 赵延美左手点住安琴的唇,轻哼说道,“别急,慢慢来。” 他还有时间,还足够一夜缠绵。 安琴不知道,寝殿内的熏烟是赵延美特意准备的。有很奇妙的助兴作用。 能在这种时刻,这种情况下,还把前戏做得如此缓慢,世间赵延美真是绝无仅有的。 赵延美笑了笑,伸出舌头,舔上安琴的唇,不深入,然后向下,顺着刚刚手指滑过的地方再次重温,在她的玉体之上,使劲点火…… 第119章 癫狂的夜晚我要你! “赵延美!你放肆!” 安琴实在是受不了了,体内翻滚着强烈的空虚感,她需要被填满。(.好看的小说) 赵延美坏笑,他在安琴小腹下面,亲吻,允|吸。 那里,已经是粘腻不堪了,让安琴好难受。 她抬起上半身,用手指扣住赵延美的肩膀,面色烧红,怒瞪着他! 这个男人好该死……安琴失去了理智。 赵延美本来也已经受不住,想要进入,可是看到安琴这样,他停了下来,抬眸问她,“想要么……” 安琴把脸扭到一边,气的不肯说话,胸口上下起伏,春光无限。 那两团白色柔软就这样起起落落,看得赵延美几乎失守。 “该死!”赵延美还是输了,他忍不住了。 他抬起身子,压在安琴身上,将她的一只腿架在了自己肩膀上,然后猛地一冲,直接进入。 安琴虽然已经动情,可还是被他的渴望弄得生疼,她惊呼一声,以手掩目,这样的感觉超乎了所有想象,飘飘欲仙,像飘在空中一样。 赵延美咬着牙,停住动作。 他粗重的喘着气,酝酿片刻,猛地发起冲击。每一次狠狠的撞击,都宣告着他的爱意。这一夜,他要把心里所有的爱恋发泄出来。 安琴被他折腾得欲生欲死,半眯着眼在他身下,是享受,也是痛苦。 赵延美的肩膀被安琴抓出一道道红痕,他都只是坏笑,咬牙忍着,不让自己松懈。 猛烈冲击过后,他还是很坚硬,但退出了安琴的身体。 安琴被他抱了起来,他该死的让安琴跪在床上,他自安琴身后搂住安琴的身体,大手覆上安琴柔软双峰,从后面,更加深入的进去。 安琴虽然男人很多,但真的没有这么玩过…… 她表情扭曲,痛苦吟|叫。 “我的天,你好紧……” 赵延美的那里感受着柔滑,紧致。 她是世间最完美的女人,她拥有男人对女人的一切渴望。 美艳容貌,姣好身材,就连那里……都这样销|魂。 不知道变换了多少花样,他都还是不肯放过安琴。安琴抱着赵延美的肩膀,身子被他顶得不住晃动。她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是深爱着她的。 回想曾经,赵延美一袭红衣,出现在湖心亭里。 如诗如画的邂逅。 只是那时,安琴没有心情去关注他,因为安琴那时候心里眼里,就只有一个长亭。 到了后来,很多事情已经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安琴利用过赵延美,说真的,她只是很享受赵延美带给她的欢愉。她依旧,没有爱过赵延美。 他疯,他傻,他被人伤害,囚|禁。 直到这一刻,安琴才看懂了这个谜一般的男人。 他真的,很爱我…… 赵延美含住安琴的舌,紧咬着,咬出了血,安琴吃痛,闷哼一下。 他一泻千里,将最火热的,流进了安琴的身体。 他们达到了欢爱时最迷乱的一刻,在癫狂中,静静冷却下来。 赵延美吻住安琴红润双唇,磨蹭着,低哑问道,“我就知道你喜欢……” 第120章 灵与肉 安琴还沉醉在最销|魂的那一刻,她半眯着眼,大口喘气,很久都没有安静下来。(.无弹窗广告) 赵延美松下一身的力气,倒在了安琴身边,和她一起平躺着。 “女人……如果可以重来,我也会选择这条路。”他的呼吸有些凌乱,声线发颤。 “我不是你该爱的人,下辈子,别遇见我。” 安琴笑了,眸中被伤感之色溢满。她知道,在欢愉过后,这个如花一样的男人,就快要走了…… 赵延美翻身下床,安琴回眸看着他的动作,她微微皱眉。问道,“做什么?” 赵延美唇上有淡淡的微笑,他拽出了一件火红色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披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赤着脚,雪白双肩微微露出,长发如瀑,及至腰间。 面色泛白,只有唇上的一抹淡红。 这就是名动南方的第一名伶,延美。 好一个绝世的公子,好一个如花的男人。只是这样轻轻的一动,就有无限的风情。安琴半撑着自己的身子,看着他,不停的被他惊艳着。 他定定的立在塌下,玉手轻勾,胯部轻轻扭动,轻吟出一首婉转小曲,随着音调变化,他翩然起舞。(.) 他是青楼里的伶人,为多少达官贵人舞过,只是没有一次像今夜,他用真心起舞。 赵延美的身体是这样的完美,红衣若火,他像是在烈焰中跳跃一般,这样震撼,这样耀目,安琴根本没办法挪开自己的视线。 安琴作为千古女帝曾被誉为绝世美人,她也认为自己很美,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倾城绝代的她,比不过一个赵延美…… 一舞倾城,一曲绝命。 他的生命也在随着舞姿而慢慢变得透明。 安琴滴出了眼泪,一朵花的凋谢,总是伤感的。更何况,她曾动过心。 火红的衣袖滑落,露出他玉白的手臂,他缓缓定住。 突然,窗户被砰地一声吹开了。 窗外的白色绒花像雪一般被吹了进来。和着雪,他笑了,旋转,跳跃,舞动得更加激烈。 安琴的唇上微颤,没想到,卓翎真的为她下了一场雪……她坐在床边上,把脚踩在了玉阶之上。 她摊开手掌,一只白绒花就这样停落在她的掌心处。 她失神而望,只是这样的片刻功夫,只听一道坠落的声音。 赵延美倒在了玉阶上面,他的手,伸向了安琴。 安琴竟没有反应改过来,她定定看着赵延美。他也只是笑,伸着的手,渐渐放落下去。 赵延美挺着最后一丝力气,向前爬了爬,握住了安琴的脚踝。 “不后悔,不后悔。”他和着微笑在哭。 眼泪滑落,颤抖的说。 这样的结局,已经好美。 爱一个人,却求之不得,那么毕生所愿,就是死在她的身边。让这最后一眼,里面有她的身影。 安琴的脚冰凉,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身体凉,还是赵延美的手凉。 他松下了所有力气,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窗外的白绒花还在不停的吹进来,像是故意的一样盖在了赵延美的身上。 他走了…… 第121章 林中暗杀 卓翎一袭淡蓝色的长衫,立在殿外不远不近处,静静的看着宫女们将白色绒花吹进殿里。(.好看的小说) 他知道,他深爱的女人,正和一个将死的男人做着最后缠绵。 卓翎双眸轻闭上,不知所思。 这时,一个原来效力于卓翎的宫女走上来。 “王爷……”她轻声唤道。 这个人是当年卓翎还是摄政王时就已经跟着他的,一直在宫里。 卓翎没有回应。 “王爷为何要这么做……”宫女试探的问道。 按说,现在女帝身边真正的男人就只有卓翎一个。(.)右丞薛玉楼,伶人赵延美,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不是死一个少一个么?为什么,卓翎还要帮着这个赵延美呢。 这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原先的摄政王,手腕何其狠辣,只是,他再回来后,真的有些变了……就连卓翎自己都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 “我要换另外一种方式,除掉她身边所有的男人……” 许久之后,他阴暗幽沉的声音响起。 宫女低下头,不再说话。 她已经问得太多了。 深宫之中,还是谨守本分妥贴一些。 闻人玉策马疾驰,在深暗的夜里他白色的衣衫像一道光线迅速的向前飞闪。 突然林中传来一道脆响,闻人玉轻声惊呼,压低了身子,紧贴着马背。 利箭就从他背上擦过,衣服被呲的一声划破了。 闻人玉动作很快,他勒紧缰绳,并未弃马,而是左脚松开脚踏,整个人躲到了马腹的右侧。 这时,嗖嗖嗖三道响声,三只利箭剑尖儿直接刺入马的身体。 骏马停滞不前,剧烈的疼痛让它前蹄上扬,嘶鸣一声,倒在了地上。 闻人玉只好跃下,拔出马身上的一只利箭,向着前面稳稳踏出两步,双眸透出危险笑意,“干嘛躲躲藏藏,不就是想要我这条命么?出来拿就是!” 林中恢复寂静,只有骏马倒地的痛苦嘶鸣。 骤然,闻人玉握剑的手一紧,就看见林中飞窜而出十多道黑影,闻人玉眸中嗜血般的红,他大叫一声冲了出去,跳入战局,身形灵活。 来人功夫不错,不过很快,闻人玉就看出了问题关键。这些人的招数很拘谨,一看就是经过严密训练的人。 能训练出这样的高手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皇宫大内! 这些都是禁军! 闻人玉对付这些人还是很有把握的,他接连几个动作就已经放倒了许多了。 这时,林中竟然出现了很多弓箭手,将包围圈中的闻人玉团团围住,利箭上弦,蓄势待发。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闻人玉的命。 能有这个本事的人,除了薛玉楼,就剩下卓翎了。到底是谁想置他于死地? 闻人玉一个不防被利箭刺透的肩膀。 弓箭手十多道利箭飞出,闻人玉纵然有三头六臂也只能躲过大半,终究还是受了伤。 他半跪在地上,扶着自己的肩膀,邪笑着将肩头拔了出来。鲜血噗呲一声喷了他一身。 趁着这些黑衣人停顿的一瞬,他翻身想跑,这些训练有素的人立马看出了他的逃意,抽出佩刀将他挡住,十余个人一齐与他缠斗……生死瞬间。 第122章 拉帮结伙来宫斗! 生死瞬间,只听远处哒哒马蹄声传来。 闻人玉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黑衣男人蒙着面,单手拽住缰绳向他冲了过来。 这些刺客猝不及防,被马上的人砍成了重伤,黑衣男人伸出一只手臂,猛地拉扯住闻人玉的衣服,闻人玉暗自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先避开这些大内刺客,他脚上用力一蹬,坐上了马背。 两个人策马飞速离开,身后嗖嗖响起利箭刺出的声音。 还好这匹马是千里名驹,一眨眼,已经飞跃而出,那些箭无法伤到他们了。 不知跑了多久,马上的黑衣男人似乎很有计划,他将闻人玉带到了一座小城里的民宅里。 这个地方里帝都不远,但确实很寂静的一个存在。 闻人玉的伤还是很重的,马停了,他失去了支撑,直接跌落在地上,半跪着,咬着牙,忍着痛。 黑衣男人也跳下马背,低头看了看闻人玉,走到民宅处,敲了敲门。 闻人玉抬头望去,夜里的小房子,窗纱里面透出暖暖的光。 开门的人,他的脸被灯光打亮了。 闻人玉下意识的一愣,竟是他! 薛玉楼! 他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是薛玉楼救了闻人玉,那么,刚刚刺杀闻人玉的人也就不是薛玉楼派来的。(.) 现在,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是卓翎,要杀了闻人玉。 闻人玉脑中思绪飞速闪过,他轻笑摇头,这个卓翎终究是等不了了,出手了! 薛玉楼看了下闻人玉,眸光沉黯,低声说道,“扶他进来吧。” 那黑衣男人闻声,扯下面上黑巾,动作有些粗鲁,他拽住闻人玉的衣服,将他拉了起来。 闻人玉很讨厌别人这样碰他,他不顾伤势,一把甩开那人的手,回眸冷瞪。 这才看清,刚刚救他的人到底是谁…… 他,是长亭! 长亭冷硬的说道,“进去再说!” 言罢,他率先走入了房门。 闻人玉失神片刻,他似乎想明白了,他陷落了一个局,一个由薛玉楼和长亭共同设下的局。 屋内,烛火明明灭灭,如豆的光,摇摇晃晃,惹得墙上人影凌乱。 薛玉楼带来了伤药,闻人玉草|草|的涂上。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 闻人玉先笑道,“没想到,你们两个倒是站在了同一边。” 薛玉楼风尘仆仆的从帝都秘密赶来,此刻只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衣。 “我想,你也应该站在我们这边。”薛玉楼冷淡语声响起。 长亭始终没有说话,他背对着另外两个人,浑身散发着铁血将军的气概。 长亭闭眸沉思,他只是好思念安琴。 她回来了…… 这些年来,他寻遍了江湖,也无法找到安琴踪影。 直到不久前的那一日,薛玉楼打着安琴的旗号在江湖上暗中查找长亭的下落。薛玉楼没有告诉安琴实情。他只是让自己的手下给长亭传了两个字,速回! 听到这个消息,长亭就知道事有蹊跷。 他赶忙跑回了帝都。 长亭在右丞府见到了薛玉楼。 薛玉楼把一切经过都告诉了他。 第123章 共享女帝的宠爱 闻人玉是何等人物,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当然一清二楚了。 闻人玉邪魅发笑,“你们两个杀得了卓翎么?” 就算卓翎现在已经没有神力了,可他还是卓翎,还是那个不死的神。 没有人斗得过他。 “这就要看你了。”薛玉楼正对着闻人玉,清冷而道。 薛玉楼爱上了安琴,就一发不可收拾,一路走到了今天。他愿意和其他男人共享安琴的宠爱,卑微的守在她的身边,却宁死不愿离开安琴半步。 所以,薛玉楼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铲除卓翎这个最大的阻碍。 而长亭呢……也许他才是那个最先想明白的男人。他也只想回到宫里,回到她和他们女儿的身边。 闻人玉收敛起微笑,冷哼说道,“这个世间没有人杀得了卓翎,更没有人可以把她心里的卓翎赶走。你们省省力气吧。” 闻人玉摇头冷笑,他在笑薛玉楼和长亭,也在笑他自己。 薛玉楼不动声色的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来,放在桌子上。 闻人玉着眼看去,竟是一个琉璃瓶子,里面装着琥珀色的液体。 作为蝴蝶谷的后人,闻人玉对这种东西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猜道,“难道这是……” “化骨水。”薛玉楼不待他说完,就冷冷的说了这三个字。 化骨水,顾名思义,可以在瞬间让一个大活人变成一滩尸水。 瞬间! 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只要这个东西接触到人的皮肤,就会马上起反应,然后,你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东西太恶毒了,也太稀有了,根本没有人见过。闻人玉也只是从老人们口中听说过而已。 没想到,为了弄死卓翎,薛玉楼真的什么都做到了。 就只剩下最后一击。 闻人玉遍体生寒。他在这一刻,突然看清了自己。他不希望卓翎死!卓翎也不能死!因为卓翎一死,安琴也会跟着死去。她们三生三世,早已成为一体了,这样的感情,非寻常人可以参透。 而闻人玉则知道所有隐秘的一切。 他答应过安琴,会站在她的那一边! 闻人玉深深呼吸,蓦然笑道,“右丞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肯早点拿出来?” 薛玉楼以为他答应了,毕竟,除不掉卓翎,谁都不可能和安琴在一起,更何况,闻人玉是卓翎的头号敌人。薛玉楼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让闻人玉不杀卓翎的。 薛玉楼点了点头,“那么你的意思是,肯合作了?” 闻人玉朗笑,“为什么不合作?杀不了卓翎,咱们谁都没好日子!”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长亭转过身来,低沉嗓音一如当初,“杀了卓翎之后,你我三人,和平相处。” 和平相处…… 一同伺候这个千古女帝,安琴! 闻人玉觉得很可笑,也很可悲。他深切的知道,就算再绑上十个长亭,一百个薛玉楼,都抵不上卓翎的一个眼神。 安琴爱卓翎,那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感情。 闻人玉闷笑,“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了?” 第124章 为男妃送葬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帝都阳光明媚,万物都争相灿烂。 城门口,一身儿金色龙袍的安琴静默而立。 太监宫女都身着素服,不断地向天空中杨撒着白色的纸钱。 微风拂过,纸钱如雪,纷纷扬扬的飘荡起来。 黑金色朝服的卓翎就站在安琴身后,他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是女帝为了她的一个男妃送灵。 虽然赵延美被囚深宫已久,朝野上下却也有些人知道他的身份。 安琴此举,确实让人难以捉摸。她从来没重视过他,在他死后,又表现的如此不舍,真是君心难测。 纯黑色的棺椁被安放进一辆巨大的马车里面,马车两侧,各有十名铜甲禁卫军牵着骏马等待着出发的时刻。 安琴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抬抬手。太监尖锐声音凄凉响起,“起!” 禁卫军翻身上马,动作齐整整的,连声音都只有一道,整个城门口压抑得与今日明媚大相径庭。 他们护送着灵柩,愈行愈远。 安琴还是直直的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 纸钱还在洒,飘落在安琴金色裙摆上面。 卓翎弯下腰,拾起一片白色纸钱。 他笑道,“能得你如此送行,他死也死得荣耀了。[.超多好看小说]” 赵延美,竟然是安琴第一个公开承认的男妃! “希望他在武陵可以安息。”安琴凉凉的声音在卓翎身前响起。 安琴下旨,让禁卫军带着她的手谕,护送赵延美遗体返回武陵,并在武陵湖心处为他立起一方石碑,厚葬他。 卓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钱,皱眉沉声问道,“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不是询问的口气,他想说什么? 安琴回头看看,她和卓翎已经走过了那么不可思议的漫长岁月。血肉相连的爱情,刻骨铭心。 安琴拉住卓翎拿着纸钱的手,将她自己窝进了卓翎的怀中。 卓翎眼底蕴笑,低眸看着安琴略带孩子气的动作。 “我不会再为任何人分心了。”她将脸紧贴在卓翎的心口,声音显得有些闷。 卓翎嘴角微微上扬,一挑眉,“是么?” “是!”她坚定回答。 为赵延美送灵的那一刻,安琴突然想明白了,她早就该让该走的走,留下唯一一个。那就是她的卓翎。 卓翎手臂回收,单手紧紧的抱住安琴。 “这天下是我当年送给你的。现在依然是你的。我会陪着你,共享此生繁华。”他低沉嗓音带着无尽的魅惑,一字一句,统统刺进了安琴的心里。 她笑了,笑得比今日天气还要明媚。 雪白色的纸钱,葬送了过往的一切,他们会有崭新的未来。 不再互相伤害,不再互不相信,终于消除了一切隔膜。 在送走了赵延美的第三天,安琴在朝上宣布了一件事情。 她下旨,立卓翎为永世摄政王,“从今天开始,朕与摄政王共掌朝政!” 安琴的话掷地有声,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可以坐得稳这江山,这天下。 薛玉楼立在群臣之首,面色阴郁,一言不发。 第125章 金殿公主认父 众臣皆静,安琴递给身边的大太监一个眼色,大太监欠身,随即尖声唱道,“请,宁歌公主上殿!” 薛玉楼眸色颤动,他不知道安琴为什么要把宁歌带来…… 宁歌还很小,被乳母牵着,切切的走了上来。(.) 这是这个女孩,第一次真正见到自己的母亲。 生于皇家,就是这样悲哀。 安琴不自主的咬了咬唇,她也很紧张,她的生母从没爱过她,没想到,她竟也是个这么该死的母亲。 乳母在龙阶下停住,退了下去。[.超多好看小说] 小公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步一步走上了龙阶。 薛玉楼皱了皱眉,他的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心思沉沉。 卓翎一身金色的朝服坐在安琴身旁,他们一起坐于龙椅上面,俯瞰着群臣。 安琴似乎听到了卓翎一声冷叹。 小公主在走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差点被绊倒。安琴赶忙走过去扶她,小公主很害怕,当着众,就哭了出来。 薛玉楼眉心紧紧皱着,他好心疼。 卓翎却牵起一丝微笑,“你们母女太像了……”他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安琴当初登基的时候,也是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 安琴有些手忙脚乱得安慰着小公主,可她就是一直哭,似乎没个停。 薛玉楼一抬步,走了过去,站在龙阶下面,对着小公主伸出了双臂。 宁歌想也不想得就跑了过去,把自己握紧了薛玉楼的怀里,再也没哭。 安琴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坐回了龙椅。 她拉着卓翎的手,“摄政王也是小公主的父亲,宁歌,以后你要叫摄政王为皇父!” 众人没有说话,只有薛玉楼发出一丝冷笑,“皇父?万岁,小公主的父亲尚在人世,怎么能让她归了别人!” 安琴的脸刷的一下凝重起来,“右丞,朕没有让你说话!” 薛玉楼笑意愈深,抬了抬手,殿上的太监便将殿门紧紧的关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长亭,过来见见你的女儿!”薛玉楼一手抱着小公主,微微侧眸对身后的一个人说道。 那个人一直低着头,安琴也未曾留意他。没想到,这个竟是…… 安琴的手一下子就凉了。 卓翎握着她,没有惊慌,他淡淡的看着龙阶下面发生着的一切。 长亭蹲下身子,他将朝服脱了,甩到一边。 长亭半跪在小公主的身边,双眸含泪,静静的看着她。小公主这才从薛玉楼怀里露出半张脸,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长亭。 “宁歌……我才是你的父亲……”他声音哽咽,很艰难的说道。 安琴说不出话了,她也想哭,长亭,她的长亭…… 原来这一切都是薛玉楼做的局,就是为了骗她,试探她。 “我父亲是右丞!”小公主奶声奶气的说道。 薛玉楼也蹲下身子,抚了抚宁歌公主的头发,很软很香,他暖笑了下,“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才是!血浓于水,就算当今万岁忘了,你也不能忘!” 薛玉楼故意扬起声音,他是说给安琴听得。 第126章 大结局 1 卓翎静静的看着他们还能玩出什么把戏,他有预感,一切的一切,终于会在今天彻底结束。 安琴紧紧看住长亭,他没有变,只是瘦了,不如从前那么威武。可他依旧迷人,还是她顶天立地的铁血将军。 朝野具惊,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这是属于他们最后的时刻,对于薛玉楼和长亭来说,成与败,就在一瞬之间。 “父亲……”小公主轻声唤道。 她的声音很微弱,却比惊雷还要让长亭震撼。 长亭抚住小公主的腰,唇上颤抖牵笑,“宁歌……” 就算长亭忘记了所有,甚至忘记了他自己,他都不可能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她是宁歌,她是那个女人为他生下的骨肉! 当年的一幕一幕都在重演,长亭抱住小公主,闭眸流泪,不再说话。 薛玉楼则站起身来,冷哼而笑,他直直的看住安琴,“万岁,今天,就让所有都结束吧!” 安琴打落了一滴泪,也笑了下,“右丞以为,朕该怎样让一切结束?” 薛玉楼缓步走上龙阶,很缓慢,但是很稳重,一步一个脚印。“既然臣下与摄政王终究不能共存,那么万岁就应该快刀斩乱麻。何必再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卓翎邪魅而笑,在安琴身侧,他低沉嗓音冰冷响起,“看来有人要造反了,不过也好,你总归都是要选的!” 是选他们,还是选他。 这个问题,无论再换几个时空,安琴始终都要面对。 安琴眸中闪过颤抖之色,瞬间,她还是握紧了卓翎的手。 她说过,这一次,绝不再犹豫! 哪怕要辜负天下,哪怕要让万人鄙夷,安琴都不顾了。 当年的卓翎,不也是这样爱着她的么? 那么,她还要怕什么? 薛玉楼走上最后一级台阶,他看到了安琴的反应,,薛玉楼眸中闪过阴狠厉色,他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抽了出来,那手里握着的就是化骨水!他要让卓翎永世无法超生! 在千钧一发之间,从龙椅后的屏风上飞落了一道人影,他猛地冲到安琴身前,死死的抓住了薛玉楼的手! 这个人,就是闻人玉! 薛玉楼瞪大了眼睛叫道,“闻人玉,你疯了?我让你拉走安琴,你为什么来阻止我!” 闻人玉邪魅冷笑,“抱歉,我和这个女人才是一边的!” 她要卓翎活,那么闻人玉就要拼尽一切,守住这该死的卓翎。 没想到,真正能够为了安琴付出一切的,竟然是闻人玉,这个最不可能的人。 安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下意识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卓翎。 卓翎默然冷笑,嘴角抽动。 薛玉楼争辩,“你别忘了!这个人想要杀掉你!” 闻人玉阴冷而笑,“那有什么?我也同样想杀掉他!” 可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与安琴一比,闻人玉就不再想提及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薛玉楼毕竟不懂武功,闻人玉并不费力就可以制住他。 “他不能死。他死了,这个女人活不了……” 第127章 大结局 2 这时,卓翎冷笑一声站了起来。[.超多好看小说] 他扭动了下脖子,邪冷微笑,“想用化骨水来对付我?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天下!” 说着,卓翎双手从身侧抬起,缓缓的张开臂膀。 闻人玉松开了薛玉楼的手,他被震惊了,原来,卓翎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恢复了神力? 这是为什么…… 闻人玉脑子飞速转动,他想到了那个老和尚! 安琴吓了一跳,拉住了卓翎的手,双眸露出盈盈之光,“别。”她轻声而道。 卓翎手上白光越来越明亮,他甩开安琴,照着薛玉楼的方向一掌打了下去。(.无弹窗广告) 安琴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扑了过去,只听啊的一声,安琴的身体摔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溅在红毯上,融成了血花。 闻人玉最先反应过来,他跪倒在地,拉着安琴的一只手,颤抖的看着安琴,“女人……” 卓翎这才收起了自己力气,他暗骂了一句,该死的! 她又这样! 又为了别人,阻挡他,违背他! 刚刚卓翎在出手的一刹那,看到安琴扑了过去,他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力道确实是减弱了很多…… 安琴的身子单薄,这一掌,几乎致命。 薛玉楼和长亭都围在安琴身边,薛玉楼想要拉过安琴的手,为她探脉,却被卓翎走下来一把拂开,卓翎冷哼骂道,“你这等凡人,不许碰她!” 薛玉楼虽是江湖神医,可是却治不了安琴的伤,因为,这是卓翎打得。 卓翎想要抱起安琴,安琴抬了抬手,阻止他的动作。 “开心了么?”她虚弱的声音沙哑响起。 卓翎赌气的别开自己的眼神,不去看安琴。 安琴又看了看薛玉楼和长亭,她流了泪,“这就是你们要的……对不对……” 薛玉楼和长亭都低头不语。 小宁歌半跪在长亭身边,她紧紧拉着长亭的手,她还小,被这一幕吓傻了。 “我只是想要……一个简单的生活,不行么?”她贵为君主,却对自己的命运永远都是这样无能为力。多可悲。 薛玉楼默默的抹了一下眼角,不禁点头,“对不起,对不起……”他连连的说。 在这一场爱的角逐之中,薛玉楼迷失了自己的本心,他变成了第二个卓翎。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直到安琴为他挡住那一掌的刹那,他才看清了一切。 原来,他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伤成这样…… 他真错了。 安琴说着说着,眼前变得灰白一片,嘴角不断喷涌出乌黑色的血。 卓翎一看不好,不由分说,推开围在安琴身边的人,猛地将她抱了起来,冲出大殿。 薛玉楼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人不要拦他们。 闻人玉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薛玉楼和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长亭,冷道,“两位还是安安静静的吧,让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说罢,闻人玉抬步走下龙阶,跟着卓翎的脚步追了出去。 闻人玉的身上还有刚刚安琴吐出来的血…… 众人看着殿门处发愣,谁也不再说话。 第128章 大结局 3 长亭至死也不会忘记,他最后见到安琴的那一个夜晚。 卓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救活了重伤的安琴,慈恩那个老和尚再也没有出现过。 安琴的伤渐渐好起来,卓翎则先她一步,离开了皇宫。 他走的时候,帝都在下雨。 冰冷刺骨的雨水就这样打在了卓翎的身上,他青色长衫被打湿,身姿傲然,坚定离去。 卓翎离开的第十天,安琴的伤似乎也痊愈了。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安琴不会再留在这里了。只是,没有人敢问出口。 长亭伴着安琴,她躺在他怀里,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她笑道,“宁歌还听话么?” 他恩了一声。 安琴笑着皱眉,半撑起身子,扭头看着长亭。“听不听话啊?” “很乖。”长亭硬笑道。 安琴不禁黯淡下眸光,敛起笑容。重新躺回长亭的怀抱。 “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再重蹈我们的覆辙。”安琴语音幽冷,让听者心寒。 “我明白……”他沙哑的声音响起。 那一夜,他没有温柔,极尽粗暴,弄得她雪白肌肤上全是红痕。 这样的长亭,竟像一只猛兽。 他大手横在安琴胸前,自安琴身后,深深埋入火热。 蹂|躏一般的欢爱,有着临死前最后的癫狂。 黑夜里的狂乱最终还是被黎明带走,一切烟消云散。 长亭睁着眼,身上一丝不挂,静静的躺在床上。 他的身边,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抹残香,一点余温。 她走了…… 终究是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长亭的反而沉重得吐出一口气。 紧绷了一辈子的情和怨,终于解脱了。他会把最美好的记住,忘掉所有痛苦。 安琴临走时说的话,冷音徘徊,都还犹然在耳。 “长亭,这一世,我爱过你。为了你,我也曾拼过命,发过狂。也许是前世注定,也许是今生无缘,我们只能走到这里。我走了,把宁歌留给你。我会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你们,你们一定会幸福……宁歌是我们所有的希望,让她快乐,无忧。让她来完成,我们未曾完成的梦想。” 长亭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未完成的梦想……你的梦想,是什么?” 那一日,城门大开,只有一个穿着火红色长裙的女人,缓步而出。 她没有再回头看,就这样,那抹红色,渐渐远去。 从此以后,世间再没有了女帝安琴。 取而代之的是,新一代云棠的女帝。宁歌。 年仅四岁,比安琴登基时还要小一岁。 宁歌没有哭,安安静静的坐在龙椅上。看着龙阶之下,匍匐着的众臣。闪亮双眸中,有着期许的光。 长亭和薛玉楼缓缓跪下,他们两个,势要为新的女帝,撑起这个天地。安琴说的对,宁歌,是我们所有的希望。 薛玉楼再也没有提过安琴的名字,他不敢,不想提。 登基大典过后,薛玉楼,长亭,还有闻人玉三个人齐聚石洲。 稀稀拉拉的下着小雨,他们谁也没有撑伞。 三个绝世公子,就这样,临风而立。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薛玉楼冰凉问道。 长亭闻声也侧眸看了看闻人玉。 闻人玉轻笑,挑眉反问,“天大地大,你还怕我没地方去?” 三个人之间彼此牵连着太多恩怨,如今,也能心平气和的对话,真算是奇迹了。 “不如留下来。新帝即位,正是用人之际。”薛玉楼作为右丞,如今又是摄政之王,他不得不为小宁歌想得多一些。闻人玉很有城府,是个难得的人才,况且,他对宁歌又是绝对的爱护。这样的人,天下,也就剩下他们三个了。 没想到,闻人玉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宁歌有你们两个,足够了。” 长亭这才张口,“你难道还想去找她?” 闻人玉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长亭,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就这样,他也离开了。 整个皇城,只剩下了薛玉楼,长亭,还有那个年仅四岁的,宁歌。 云棠,在历经了这么多年的纷繁之后,终于归于平静了。 只是不知道,她,和他,还好么…… 十年后,据说在深山老林里有一个幽谷,幽谷中有一个绝世的公子。 他长生不死,神力无边。 有很多人慕名前去拜访,却没有人真正的见到过他。 听说他是十年前宁歌女帝登基时候进入幽谷的,一呆就是十年。 这个传说竟传进了宫里,薛玉楼和长亭正陪着宁歌用膳。 时光没有让这两个人变老,反而让他们更加硬朗。 宁歌十四岁,如花的年纪,爱笑,爱闹,也很聪明。 宁歌听了太监的讲述,笑着问道,“那个神秘的不死公子是谁啊?” 薛玉楼和长亭对视一眼,心中有数,却都不说话…… 再过两天,就是宁歌的生辰。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见一见那个神秘的公子。 薛玉楼默默牵笑,低声对长亭说道,“宁歌的寿辰,是不是该请他来一趟?” 长亭闷声应道,“不用请,他自己会来的。” 果然,寿辰的当天,他真的来了。 那个人,就是闻人玉。 他修成了蝴蝶谷最神秘的力量,他是第二个卓翎,不死,不灭。他要永生永世的守护在宁歌的身边。因为宁歌的脸上,有她的影子。 他们三个男人,陪在宁歌身边,看她笑,看她闹,各有所思。 明月朗朗,都陷入沉默,把思绪扔到远方,不知道,她会不会听到这思念的声音。 天的另一端,大漠黄沙,干涩涩的吹拂着人面。 一个红裙的女子以手掩面,她一张口,就是满口的沙,弄得她简直透不过气来。 这该死的卓翎,竟然把她带来了这里! 卓翎动作很快,走在前面,早已不见了踪迹。 安琴只能跟着他留下的一点印记,艰难的跟过去。 她滚下沙丘,突然觉得风变小了。 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安琴惊喜的看见他正坐在清水潭边上。 安琴赶忙跑了过去,她实在是太渴了。 卓翎眼底蕴笑,看着安琴一头扎进了水潭,那狼狈的样子让他不禁摇头。 “渴了?”他冷声问道。 “废话!” “后悔跟来了?” “去死!” “好吧……” “诶,别走啊,等等我……”安琴吓了一跳,她可不能再让卓翎跑掉了。 白草黄沙,不是结局,只是他们漫长人生里的一站。 之后的岁月里,也许还会有磨难,也许还会有痛苦和眼泪。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他们彼此坚信,会永生相守! 卓翎放缓了脚步,安琴冲上来,拉着他的两根手指,跟在他身边,她不问去哪里,只要身边有他,哪里都是天涯! 【全剧终】 第129章 最遥远的祝福(完结) 第129章最遥远的祝福(完结) 不知不觉,一转眼,小公主宁歌登基为女帝也有十多年了。 十六岁,最美的年华。 她受尽万千宠爱,享尽一切繁华。 长亭在宫内出入自由,他一袭黑色虎服,正要往前殿走去。 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直直的向着他心口刺来。 长亭皱眉一笑,灵巧的侧了下身子,右手猛的伸出,精准的握住了那只羽箭。 他把羽箭扔在地上,闷声骂了一句,“胡闹!” 宁歌笑着从石山后面走了出来,“是玉哥哥让我这么做的,他说要看看大将军是不是老了!” 闻人玉则优哉游哉的靠在一旁,但笑不语。 长亭走了过去,立在闻人玉身旁,挑眉而道,“你都没老,我怎么敢老!” “大将军这话什么意思?”闻人玉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笑着缓缓啜饮。依旧是那副顽劣不羁的笑容。 长亭俯下身子,低声说道,“我要是老了,打不动了,你不就可以带走宁歌了么……” 他们三个男人留在这个皇城,当然,都是为了宁歌。 当初闻人玉回来,就是为了宁歌回来的。他希望带走宁歌,不想让宁歌再做这个皇帝。就像,她的母亲那样,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宁歌跑了过来,拉着长亭的一只手臂,“爹,生气了?” 宁歌知道长亭躲这一箭简直是易如反掌,才敢玩的,她又不是那没轻重鲁莽的孩子。 看长亭这样,宁歌嘟着嘴,开始撒娇。 长亭换上不笑不冷的表情,“没有!” 长亭就是这样,从来学不会温柔。 闻人玉看了看长亭,叹了口气,“你这个爹当得,真还不如薛玉楼!” 对自己的宝贝女儿都不苟言笑,一点意思都没有! 碰巧,薛玉楼也走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样子像是朝中的人。 薛玉楼挥手令众人停下,自己则了过来,扬声笑道,“在说什么?” “亚父!”宁歌有些委屈的看了看薛玉楼,她以为长亭是生气了。 薛玉楼华美朝服之下,还是云淡风轻的温柔模样。 他疼溺的揽过宁歌,动了动淡眉,笑道,“宁歌啊,你叫我亚父,叫长亭爹,这都很对。干嘛叫这个人玉哥哥!难道,我和大将军真的比他老这么多?” 确实,闻人玉已练成长生不死,容颜不老,他这个皮囊可真是天衣无缝,肌肤如雪,一点瑕疵都没有。与之相比,虽然薛玉楼和长亭仍然风华倾城,却也不敌这个闻人玉了! 宁歌皱了皱眉,“不是啊!就是很顺口,就这样一直叫的,改不了了!” “改不了挺好,这个哥哥,我也挺爱当的!”闻人玉邪魅笑道。 长亭嘴角上扬,不禁笑了笑。 几个人坐在一起,悠闲品茶,倒也算的上是其乐融融。 “若是她在,多好……”薛玉楼看着杯子中自己的倒影,不禁有些凄凉而道。 他一天比一天老,他都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爱太深,早已深入骨髓,相忘也忘不了。 长亭不说话,他只是看着宁歌发呆。宁歌和安琴好像,母女有着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双唇,就连眸中,都有着相似的光亮。 闻人玉则是闭着眼,他脑子里,自有图画一幅,画着她的模样。 而他们不知道,此刻,就在金殿之上,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正坐在龙椅上,翻看着近日的奏折…… 她说过,她会看着他们,期待他们的幸福。 而属于她的幸福,卓翎,也一直守在身边。 这个女人,不会再出现在那三个男人面前,只有满满的祝福,从没有离开过。 【正式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