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大宋》 引子 “到江宁去?那贵呦,八十块钱!不是收你钱,路远,这离江宁有好长一截子呦!八十我都是照本收你地,现在油价天天往上涨,一天涨五块,那个中东闹乱子,我们也不好搞,对吧?还有那个税这个费地,八十就是跳楼价。” 南京建宁路上,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人正情绪激动地说着不停,他对面站着大概像是刚刚结婚不久的小两口,穿着一套浅黑色的情侣装,笑盈盈地看着。 好不容易等到那中年人喘气,那年轻小子依然微笑道:“我记得从浦口过来的时候,就是坐你的车吧,你看,我们都那么熟了,车费你还能收那么贵吗?” 那墨镜中年人一愣,随即猛点头道:“我晓得了,难怪看那么脸熟哦,你们是从浦口过来地?我就是浦口人哦,这么一算,我们也是老乡。既然老乡坐车,当然便宜了,五十,多了不要!” 年轻小子刚想再说话,旁边的小妻子用手碰了碰他,像是责怪他;那年轻小子咧嘴一笑,对那墨镜中年人道:“好,五十就五十吧,不过一定要快哦。” 小汽车平稳地上路了,那年轻小子轻轻地哼着小调,随即那女孩便低声地笑,小两口在车里压低着声音说着话,嘻嘻笑笑不停。 那司机听着后面的窃窃私语,笑着道:“你们刚结婚不久吧?” 那小两口的悄声话顿时不见,年轻小子整了整衣服道:“呵呵,是啊,刚结婚没多久,所以四处玩一玩,最近才从外地回来。师傅,你怎么看出我们刚结婚的?” 司机哈哈笑了笑,转过头来道:“像你们这……”那年轻人突然叫道:“小心前面!!”司机下意识地扭转方向盘,踩刹车,却听“嗙”一声,然后便是汽车划痕的声音,碎玻璃的声音,最后那司机稳稳地抱着方向盘摔了出去,而车子却也翻了一翻,破烂的碎片从上自下,落地生花。 这两辆相撞的车都是汽车,由于驾驶速度过快,扎扎实实地撞在了一起,周围的行人和汽车都停了下来,围观着那两辆车。有的人都抄起了电话,打免费电话110和120。 那司机这时候缓过神来,他并没受太大的伤,就是被玻璃片溅伤,然后又被甩了出去;他忽然大叫道:“车里还有人呢,帮忙弄出来!” 路边围观的人一听,顿时七手八脚地去打开破碎地门,只见到里面一个青年男子紧紧地捂着一个人,头上被车灯砸的全是血,他见到有人开门,急忙叫着,但是嘴巴里积郁了血水,竟说不出话来,行人正要拉他出来,他却指了指身下的那个女子,示意先把她拉下车去。 那个女子显然已经昏睡过去,众人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那女子下车,又有人走了过来想拉那男子,正在这时,一丝焦热从下面冒了出来,只听到车外大叫道:“着火啦!”这时尖叫声、拥挤的声音顿时炸开,那年轻人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脑子昏昏沉沉地直打盹,想抬起手来也没有力气,头上的血水顺着脸颊滴到了嘴上面,眼睛闪闪地透过碎玻璃窗看外面的众人,忽然脑子一热,便再无意识了。 车子随后便爆炸了,众人一方面替车里的那个年轻人惋惜,另一方面也暗暗庆幸自己跑的快,躲避了一场灾难。 这时候警报器的声音悠扬地传过来,110,120,还有119及时地赶了过来…… ****** 本书为首发。 第1章 小孩塔布(上)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绿油油的草地上,十多个小孩子正在嘻嘻哈哈的玩个不停,他们的弓箭都一字形的摆开放在地上,几个人正在互相摔跤,笑声、叫声、吵闹的声音在草原上传的很远,连远处的放牧的牛羊们都回过首来看他们一眼。 但是有一个小孩却是很小,他坐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这些人嬉闹着。他搬弄着自己的小腿,但一下子身体不平衡,翻转了过去,倒在软软的草地上,正好看到那蓝蓝的天空。 多么好看的蓝色啊,后世之中再也没有这样的天空了。 “塔布!”看到这小孩倒了下来,忽然就出现一个身材很是高大的小孩,他走了过来想拉这个小塔布,却发现他的眼睛直接瞧着天上,发起了愣。 那个身材颇为高大的小孩一把拉起塔布道:“塔布,没事吧?” 塔布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刚才压着腿不小心摔倒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颇含讥诮的声音道:“南人果然差劲!我们弘吉剌人就不会被摔倒!” 那身材高大的小孩明显是小孩头,喝道:“也列先,你说些什么呢!塔布不是我们弘吉剌人吗?如果我告诉合别叔叔,你的皮就要掉一层了!” 那个叫也列先的小孩口中小声嚷了几句,却没有再说什么。一干小孩子又恢复了气氛,开始嬉闹起来,突然一个人提议射箭,谁射的最远谁就是最厉害,也就是大英雄。 那身材高大的小孩笑道:“我就不拉弓了,给你们做公正人,塔布,你玩不?” 塔布挠挠头道:“我不怎么会射箭,而且力气也不够大,还是哥哥们玩吧。” 那也列先叫道:“包特那哥哥,你给我们做公正啊,其列、合查儿,你们都拿起弓箭来啊,等到包特那哥哥喊到三声的时候大家一起放箭,谁最远谁就是大英雄!” 这些小孩们轰然称是,一起拿起了短木弓,从箭盒里抽出了轻羽箭,然后发力拉满了箭。 那身材高大的小孩包特那微微一笑,喊道:“大家都准备好,一,二,三!” 只听见齐整整的破空声,轻箭都掉在了地上,包特那看着那最远的一只箭,又顺着箭的方向往小孩子们这边一望,笑道:“也列先,你不愧为合别叔叔的好儿子啊,这次又是你最远!” 也列先颇为得意,忽然叫道:“包特那哥哥,我刚才想到这里还有两个人没和我比,就是你和塔布,我要你们都和我比!” 包特那呵呵笑道:“也列先,我大你四岁,你就不要和我比射箭了,至于塔布,他小你三岁,你想以大欺小吗?” 也列先摇头道:“不是啊,包特那哥哥,塔布今年都六岁了,你看看他一直都没拉过弓、射过箭,这不是我们弘吉剌人的作风,所以一定要让塔布拉弓射箭!” 包特那扭头看了一眼塔布,见到他正微笑看着自己,也报以一笑道:“塔布,听到也列先的话了吗?这是我的弓箭,拿着它,去证明你是一个合格的草原小男孩!” 塔布站起身来,接过包特那的弓箭,对着也列先道:“也列先哥哥,我不怎么会射箭,你多多指教啊!” 也列先不听他的话,从箭盒里拔出一支小箭,对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还是你来做公正人啊!” 塔布从盒子里也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他的姿势倒是挺正确的,前后两足错开,双臂离胸,保持着宽松的姿态,目光紧盯着箭头,头也一动不动。 包特那心中奇怪塔布何时学了弓箭,但还是喊道:“准备好啊,一,二,三!” “嗖”“嗖”两声,箭已经落地,包特那微笑道:“也列先,这下你该满足了吧?塔布虽然小,但是只比你短一箭长,你可要加紧练习哦,不然让塔布超过了就不好看了!” 也列先转过头,朝塔布哼了一声,然后跑过去捡起自己的弓箭,大声道:“等到塔布射箭能超过我的时候再说吧!要回去吃羊肉了!” 包特那呵呵一笑,对着塔布道:“塔布,好样的,我们也回去吧,下午的时候再来这边。” 塔布顺从地跟着包特那走进一间白色毡包,这种毡包是用骨架撑起,毛皮覆盖的,留着排烟孔、顶着架木,都是用北方高大的木头制作的。 帐帘留的很低,一般的成年人都要低着头、弓着腰才能走进走出的,但是包特那和塔布两人都是小孩子,所以直接挑开皮帘走了进去。 这个毡包挺大的,分成几个区间分别作为客厅、卧室、厨房,正中里正有两个草原汉子对面而坐,互相说着什么,他们两边都放着新酿的马奶酒,还有新鲜的羊肉,但是两人正说的投入,连吃东西都忘了。 包特那拉着塔布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两个人停止了说话,一个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包特那和塔布,然后笑道:“利耳塔兄弟,这个就是包特那了吧,几年没有见了,都长成这么魁梧了,记得那年我来你们弘吉剌的时候包特那还是一个这么矮的小子呢!” 那个被他称作利耳塔的汉子大概三十多岁,精壮魁梧,是包特那的父亲,也是弘吉剌部的首领之一。这个和他对话的却是外族过来的,叫合答斤,原先和他旧识,后来游牧往东后就不常联系了,但是不久又偶尔遇上,于是便觉得有缘,结为了安达。 这一次合答斤倒不是有缘碰上利耳塔的,因为他的部落汪古部位于大辽境内,虽然地处草原,但是契丹人在这里安插了很多将士,对汪古部的蛮子们进行残酷镇压,因为契丹人强大,所以汪古部的人敢怒不敢言。 到了耶律洪基统治辽国的时代后,对于草原上的诸部迫害减少了,改为安抚为主、镇压为辅,耶律洪基年轻时还亲自到了汪古部察看,终于算是减缓了汪古部的压力,使得他们过了几年平静安宁的日子。 但是还没过多少年,西南方临近沙漠的有个部落克烈部发展起来了,辽人称草原上的人为阻卜人,称克烈部的人为北阻卜人,辽国一直对北阻卜进行招抚和镇压,但是不仅没有消灭克烈部,反而使得他们越来越强大,直到最近几年克烈部吞并了周围的小部落,终于成为草原上的霸主。 汪古部一直在克烈的东方,他们性情平和,又因为和辽人接触较多,部分人已经学辽人开始定居,并且还有少数人已经开始尝试农耕了,所以相比草原上的其它部落比较富裕,也引得这个草原上的狼克烈部赶了过来。 克烈部派了两个使者过来,要求汪古部每年要向克烈大汗上交五百匹马、两千头羊,还要马奶酒、肉类、毡包无数,这个无理的要求汪古部不用说直接拒绝了,而且还重重的打了那两个使者,并在毡包外把他们吊在木头上面,由汪古部的人吐口水。 等到那两个使者哭哭啼啼地跑回克烈部,可惹坏了克烈部,克烈部大汗磨古斯声称要发兵五万,尽踏汪古部,杀掉所有的男人,掠尽所有的女人,抢走所有的牛羊,不日即到! 汪古部一干人等都是恐慌失措,大家商量了半天,一是提议和克烈部讲和,然后向克烈部上供马羊无数,以求换来和平;二是提议向其它部族求援,以求共同抵抗克烈部的进攻;三是赶着牛羊沿着水草迁移到其它地方去,打不起还躲不起吗? 与克烈部和谈当场就被否决了,草原上的人都知道磨古斯是一匹很贪的狼,和他和谈就等于羊入狼口,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来的爽快。但是要和其它部落联合起来抗争也难,这些草原上的人都习惯了不关系自己的事就不理会,何况面对的又是西方大部克烈呢? 汪古部于是赶着牛羊、卷起了毡包、拉着子女们,向南方迁徙了。 但事实上克烈并没有派五万大军来压平汪古部,甚至连一个人都没过来,此时的克烈大汗磨古斯正在和辽国官员们商量如何更好合作治理草原一带呢,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来灭掉一个小小的汪古部。 汪古部逐水草以肥牛羊,渐渐南下,到达海拉尔河旁定居,并且依山而立,逐渐安定下来。 这片地方除了有更多的契丹人外,也有了更多的汉人,所以汪古部逐渐适应这边的环境,定居了一部分,还掌握了一些农耕技巧,并和汉人们打交道做生意,但还是每年要向辽国上交供奉。 这个合答斤此时正是从辽上京朝贡赶回来,刚好经过弘吉剌部,于是顺便过来会会旧友,谈谈最近几年的生活。 第2章 小孩塔布(下) 利耳塔哈哈大笑,拍了拍自己的儿子包特那一下道:“合答斤兄弟,那时候这小子还不能拉起一张弓呢,现在他都可以射中那天上的鹰了。” 合答斤赞许地看了一下包特那,又看了看塔布道:“利耳塔兄弟,这个小孩子是你的小儿子吗?” 利耳塔微微一笑,对包特那道:“带塔布去你母亲那里。” 合答斤笑道:“利耳塔兄弟难道娶了一个汉人做妻子吗?这样会被草原人嘲笑的。” 利耳塔笑道:“我怎么会娶个南人呢?不过这个小孩的确是个南人,他的名字也是我给起得,叫塔布,因为那天刚好天上出现五只苍鹰,就以五为名给他起了个塔布。” 合答斤很感兴趣地道:“这个小孩是捡回来的?” 利耳塔点头道:“大概五六年前吧,我和部里的兄弟们一起去南方的林子里春后捕猎,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倒在地上,那个女人像是被蛇咬过,浑身发青,牙齿咬着一团,口冒白沫,显然已经被毒蛇咬死,毒发身亡了。 但是她紧紧地搂着一个那个小孩,一动也不动,像是保护着他,我们到那女人旁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死了,但是那小孩还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而且眼眶上似有水迹,我们还在打趣说南人们好奇怪,小婴儿就会掉眼泪了。 当时弘吉剌部还在商讨要不要抚养这个南人的小孩,合答斤兄弟,你是知道的,我们弘吉剌部虽然地靠契丹,但是这边的草原不比西方的大草原,牛羊不多也不肥,而且经常会有雪灾,自己养活自己都是很困难了,谁家愿意多闲心抚养这个南人小孩啊。 可是这时天上忽然飞来五只苍鹰,你知道这种鹰至少是暖春过后才从北方向南方飞去,而且很少有经过林子的,这鹰飞过,岂不是长生天保佑这个南人小孩吗?所以我们弘吉剌就决定收留了这个南人小孩。” 合答斤向里面望去,只见那个南人小孩塔布正坐在地上,和包特那的母亲、妹妹们说着什么。 塔布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转过身来正对着合答斤的目光笑了一下,又低头和包特那说着话。 合答斤呵呵笑道:“看来这个塔布还真是有趣呢,利耳塔兄弟,不知你有没有听到一个消息,说在我们西方有几个大部族越来越强大。” 利耳塔点头道:“据说在遥远的西方有个乃蛮国,虽然是草原上的人,但是与我们截然不同,不知是真是假。还有个大部落叫蒙古部的,人数众多,马匹也是众多,他们的领头的叫做屯必乃薛禅,据说也自称是草原上的大汗。还有你说的在西南方的克烈部我也是听说了,克烈的大汗磨古斯现在在草原之上是无人不知了,长生天保佑,他的野心早晚会把他自己给吞灭掉!” 合答斤笑道:“利耳塔兄弟你还是不太清楚啊,乃蛮确实是极西之地,听长辈们说再往西边就是那长生天腾格里居住的地方了,乃蛮人因为和天神离的很近,所以他们的人是草原上最聪明的,他们的人也是最勇猛的,其实我也未见过这些乃蛮人,都是听老人们说的。 至于这个蒙古部呢其实是有好几个部落的,比如他们的大汗那个部叫做乞颜部,取的是那颜的意思,就是说自己是主子一般;而另外一支部落叫做泰赤勿部,原来和他们的大汗也是同一个部落的,最后分开并且迁移到北边去了,和你们部落也是很近的;还有扎剌儿人,这个世代给蒙古人作仆人的部落,反正是这些部落联合在一起的,就目前来说,他们还算不了太强大,斡难河的水还养不大他们。 克烈部太强大了,利耳塔兄弟,这西部多沙漠,然而这克烈部的草地竟是肥羊壮马,他们有强兵勇士,幅员辽阔,每个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性情残暴,要是被他们缠上,那真的要永无宁日了。这也是我们汪古部往南迁的原因啊!然而磨古斯此人是匹贪得无厌的狼,我看现在他在扩充人马,不久就会与那契丹人打起来的!长生天保佑这匹狼得到应有的惩罚! 其实他们对我们都没有太大的威胁了,我说的西方强大的部落是塔塔尔,就是契丹人称为西阻卜的那群人,也是你我两部的邻居啊!” 利耳塔吃惊道:“塔塔尔部,我虽然早就听说其强大,但是从未拜访过,听合答斤兄弟的口气,这塔塔尔部应该是极为强大了?” 合答斤苦笑道:“何止强大?它和西方的克烈部一东一西,可以说是草原上的王者了!利耳塔兄弟,你们居住在虎狼的旁边,不可不早防他们啊!” 利耳塔叹道:“这草原上,从来都是你争我斗的,就算躲掉一只狼,又会碰见一只虎来,合答斤兄弟多谢你提醒!来来来,喝点马奶酒,吃点肉!” 合答斤笑了笑,与利耳塔对饮,又抓了一把羊肉放入嘴中。 两人正吃的欢乐时,一个人挑帘弯身进来道:“利耳塔首领,巴托首领叫你到他的帐篷里去议事,说是从西方的大部塔塔尔来了一行人,其中还有一个萨满!” 利耳塔与合答斤目光相接,笑道:“想不到这个塔塔尔人真的过来看望我们了,合答斤兄弟,你在这里慢慢的吃喝,我去看一看便回来!” 合答斤点了点头道:“利耳塔兄弟,你应该要小心一点,塔塔尔人不是好对付的。” 利耳塔笑了笑,正要走出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包特那,你也到了该懂事的时候了,陪我一起去巴托首领那里,顺便看一看那些塔塔尔人!” 包特那忙对塔布笑了笑,然后一蹦一跳地走了出去。 塔布这时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眼睛一转,又一次看到那个合答斤正看着自己,不由地笑道:“叔叔,为什么老是看我?” 合答斤微笑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塔布一听,顿时愣了,脑子一片空白,这是合答斤用汉语说出来的,虽然有点生涩别扭,但是塔布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没有说过一句汉语,此时听出来,不由的心潮澎湃,只觉得一股不知道什么滋味的心思涌了出来,直上眼眶,就要哭了一般。 合答斤见塔布茫然无神地看着自己,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孩子自幼就在这片草原长大,应该不会汉语的,不由的改嘴道:“我看你的长相不太像这草原上的人,倒是像那南方的一些小孩子。” 却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道:“不要这样说塔布!塔布不是南人,他是我们弘吉剌的人!” 合答斤定睛一看,却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的头发用兽皮绳杂起来的,衬着极为健康白皙的脸蛋,显得特别的可爱,合答斤一笑道:“你是利耳塔兄弟的小女儿答图图喇毕尔其吧?利耳塔兄弟刚见到我就向我吵着说他生了个特别厉害的女儿,就是你了?” 那女孩走过来,陪着塔布坐下,然后仰头对合答斤道:“不错,我就是答图图喇毕尔其,你是我父亲的安达吗?父亲怎么没有向我提起过?” 合答斤听这个六岁的小丫头装老成,搞得自己是个小大人似的,不由好笑道:“我叫你答图行吧,你父亲曾经和我共过患难,之后你们弘吉剌迁移到这来,我们便断绝了连续,所以这些年没有走动过。” 那女孩答图没有专心听他说话,对着塔布小声道:“塔布,我带你去牧羊怎么样?对了,继续教你射箭,你一个男子汉应该好好学射箭的。” 塔布放下心思,对答图笑道:“好哇,我们现在就出去吧,外面的天好蓝好蓝哦,我从未见过那么蓝的天!” 答图一边拉着塔布一边说道:“你一个小孩子,看过多少天空,不过你不要老是看那天上,长生天不会因为你看着它就会保佑你的,要多多雪射箭才又用嘛!” 合答斤听着这两个小孩的对话有趣,不由地笑了起来。 第3章 塔塔尔人 利耳塔领着包特那走进部落里最大的一座毡包,这个毡包又高又大,里面宽敞无比,也是气派无比。 这里面正坐着二十来个人,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坐在最上面的一块兽皮上,他便是弘吉剌部的首领巴托,虽然他只是弘吉剌部的四位首领之一,但是由于他资格老,威望重,为部落里作了好多的事情,所以就算是利耳塔他们都对这个巴托尊敬有加。 他旁边依次坐着的是另外几位首领合别、赤老温,利耳塔一笑向他们几个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坐在合别的旁边,悄声问道:“合别兄弟,这些塔塔尔人怎么回事啊?” 合别也是三十多岁,他和利耳塔的家一直都是弘吉剌的那颜,而且合别小的时候就和利耳塔结为安达,可以说比起亲兄弟还要亲,他们被弘吉剌的老人们称为“有为的两个少年”,如今这两个少年变青年了,但是果真是有为了,他们两个人都成为年轻的首领了。 合别也是小声地道:“不知道,这些人目的不明,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巴托虽然只有五十多岁,但是草原上的操劳、北风的吹袭,使得这个人已经早早地苍老下去了。他见到人都已经来齐了,便对左手边的一位带着轻头盔的人道:“塔塔尔部与我弘吉剌部比邻而居,一直是和睦相处,今日不知道贵部有何事要说,而且一定要我们弘吉剌所有的首领一起商议?” 那个带着轻头盔的人样子很年轻,对着几个人拱了拱手道:“我是塔塔尔部的那颜格里博,诸位弘吉剌的长辈们,我们塔塔尔人一直是长生天的儿子,有保护着这片草原的责任,而今草原上狼子野心、贪利贪财、忘恩负义、性情残暴之人是越来越多。为了保护草原,为了伟大的长生天,我们塔塔尔人希望能把草原各部联合起来,为的是消除各部落间的争斗,也为的是清除那些贪婪暴行之辈。” 合别冷笑一声道:“恐怕是借着长生天的名义想征服草原吧?我们弘吉剌人虽然部落小,但是从不是一个没有骨气之辈,你们塔塔尔人算盘打错了!” 那个年轻人格里博笑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是合别还是利耳塔?” 合别哼了一声道:“我是合别,我们小部落之人,也不是你这个塔塔尔人的那颜的兄弟!” 格里博呵呵笑道:“我早听族里的长辈们说弘吉剌部的合别和利耳塔两位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大英雄,不论马上功夫、骑射、摔跤,还是拼刀子,都是首屈一指的,在下早就仰慕许久了!” 合别气道:“难道你想和我比马术、射箭、摔跤吗?好啊,我奉陪到底!” 格里博连忙摇手道:“我哪能和弘吉剌的英雄比呢?只是说合别此人厉害而已,别无他意,何况我们塔塔尔人对讨厌以力压人,塔塔尔一贯是希望草原上的人都能够说理讲理,大家和平相处,共同保卫我们的牛羊、我们的草原,岂能动手动脚的呢!” 合别冷笑道:“听你的意思是说要真的动起手来我们弘吉剌人会输给你们塔塔尔了?你不用说什么,今天我就一定要和你比划比划!” 格里博哈哈大笑一声,笑道:“既然弘吉剌部执意如此,我也不好推辞了,宏图,和合别兄弟试一下身手!” 在他下手位的一个粗胡掩腮的男子应了一声,合别一怔道:“不是你和我比吗?” 格里博笑道:“我是没有资格和合别兄弟比啊,这位勇士名叫宏图,是我父亲的门户奴隶,力大无穷、马术精湛、也是百步穿杨的好手,可与合别兄弟试试手啊!” 这次弘吉剌的各首领都是怒形于色,那个老首领巴托冷哼道:“拿一个门户奴隶和我们弘吉剌部的首领比,塔塔尔人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们弘吉剌部了?” 格里博一愣,继而笑道:“没有这等事,实话说,宏图原本不是我父亲的门户奴隶,而是当年有一个部落叫沙地剌,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说过,宏图就是沙地剌部的首领,后来因为这个沙地剌部屡次与我父亲抗衡,所以我塔塔尔部就出兵踏平了沙地剌部,而宏图也作了我家的门户奴隶,是不是啊,宏图?” 那个叫宏图的男子躬身道:“是的,格里博主人。” 格里博轻轻一笑道:“诸位弘吉剌的长辈兄弟们,宏图既然以前是个首领,那么自然有资格与合别首领比一下马上功夫、射箭摔跤了。合别兄弟,难道你怕斗不过宏图吗?那样我以前听说的合别是个英雄这句话就算是屁话了,你们弘吉剌也不过如此嘛!” 合别愤然道:“我合别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怕过谁!你这个门户奴隶我岂会怕他,好,今次我们就比马术、射箭和摔跤,看看是不是我弘吉剌人‘不过如此’!” 格里博一击掌道:“好,合别首领果然是一代英雄,快人快语,小弟我真是佩服之极,既然如此,今日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佳日,我们不如现在就出去比试一番,好让大家看一看合别首领的雄姿。” 利耳塔感觉有点奇怪,不由地多看了一眼那个粗毛大眼的汉子,对合别小声道:“你小心点,我觉得那个叫宏图的人有点奇怪。” 合别轻哼了一声道:“一个门户奴隶而已,有什么厉害之处,放心,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利耳塔微微一笑,这个合别确实是他见过的最勇猛、最有耐力的汉子,要说现在来个奴隶能打败合别,打死利耳塔都不会信。 合别从老首领巴托手中接过马鞭、弓箭,手中扬了扬马鞭道:“好,看一看我们弘吉剌人的表现吧。” ………… 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着,像是那海上的浪花;那白色的羊、黑色的马,还有那些正在放牧的人便如在波浪之中泛舟。不论是仰望天空,还是盼顾四周,都是一样的辽阔,一样的深不可测。 合别骑在马上,那马精壮彪悍,气势腾腾,时不时地左动一下右动一下,端的不老实,这种马就是那种烈性子的马,然而一旦被人驯服后极为听人话,而且速度惊人,所以草原上的人以得到这样的马为荣。 宏图正低首听着格里博说着话,这时看见合别上马了,也翻身跨上了另一匹马。这马是他们从塔塔尔来所带坐骑,典型的草原马,跑远距离很有耐久,然而没有爆发力,要在一段距离内跑的极快是不可能的。 合别见宏图骑了一匹劣马,也未有马鞭,不禁哼道:“宏图,我敬你以前是个首领,所以和你比试,然而你现在是这样的藐视我,是不是对我太不尊重了!” 格里博打着哈哈道:“合别首领莫要瞧不起这匹马,更不要瞧不起这马上的人了,现在不要多说了,巴托首领啊,我建议两人同时绕着这下面的金水河跑一圈,谁先回来就算谁赢,怎么样?” 金水河是海剌儿河的流经的一个小支流,日久月累竟形成了一个小湖泊,是离弘吉剌部最近的一条小湖,平常大家用水和牛羊喝水都在这边。绕着金水河跑一圈也不需要多长时间,而且沿着河边的路程并吴阻碍,一目了然,所以弘吉剌经常在此地赛马奔跑。 巴托同意道:“既然格里博勇士这样提议,我弘吉剌部也不会不同意的。利耳塔,你骑着马陪着他们一起转一圈金水河。” 利耳塔应了一声,也是翻身上马,对着自己的儿子道:“你在这儿陪巴托首领,别胡乱跑。” 草原上人赛马,一般就是两个人你追我赶的,很少后面有跟着人监视赛况,因为草原人大多是一诺千金,不会作诈;但是由于塔塔尔人的种种传闻,巴托还是不得不小心为上,让利耳塔跟上去看着,别中途中出了状况,被人阴了。 格里博见到弘吉剌人派人跟着,也不为意,只是笑了笑道:“合别兄弟,祝你快马得胜啊!” 合别哼了一声,对宏图道:“开始了啊!”说着一策马,骏马一叫,撒开腿便向远方跑去。 宏图使劲的用腿一夹马肚子,那匹马立即吃痛向前跑去,渐渐地追着前面的合别了。 利耳塔扬起马鞭,哈哈大笑,也策马向前奔去。 巴托望着前面那青色的天空和绿色的草原相接处,几个黑影子正越来越远去,便转过头来,突然瞧见这个格里博正低着头看着草地,虽然轻头盔遮住了脸容,但是他的表情还是依然显现出来,那是一个得意的笑容,巴托心中一惊,忙向前望去,却早已经不见了宏图、合别、利耳塔三人了。 第4章 塔布心思 蓝天之下,羊群之中,答图和塔布对面而坐,弓箭散放在地上。 答图奶声奶气地道:“塔布,怎么又不练射箭了啊?你怎么那么懒啊。” 塔布手一推地,躺在草原上面,仰望蓝天,对着答图道:“答图你看到了吗?这里的天是多么的蓝啊,这个大草原上有草儿、花儿、鸟儿,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是多么的享受啊。” 答图也陪着他躺在地上,说道:“这天一直都是蓝着的,草儿会被牛羊吃掉,那花儿也会凋谢的,鸟儿也会跑到南方的,到了冬天全部都是雪,牛羊也会被冻死,我们都没有马奶酒喝、没有羊肉吃。” 塔布眨了眨眼睛道:“答图,我发现你都不像是个六岁的小丫头。” 答图撅着嘴巴道:“不像六岁还能像六十岁啊,倒是你才奇怪呢,我看你才不像六岁呢,整天也不说多少话,一点也不像是个小孩!” 塔布笑了笑,心中突然有种压抑被冲开的感觉,只发现天高云淡、一片平和。 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啊,从自己和她结婚,到出车祸,这些事情恍恍惚惚的缠着自己。那玻璃刺痛自己肌肤的感觉、那鲜血流入嘴巴的感觉、那绝望无奈的心情、那只求再看她一眼的依恋,依然还时时地看着他、缠着他,甚至在睡梦中还回忆起碎玻璃、鲜红的血,还有她的嫣然一笑。 死亡的滋味如何,他不知道,他感觉到了死亡,脑中一片温热,想到了好多好多的事情。爸爸妈妈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看电视吧?哎,真是遗憾,没有给爸妈留一个孙子。她呢,相恋了七年了啊,刚刚才结婚就失去了自己,她会有什么感觉呢?生命真是太脆弱了,也太容易伤人了吧。还有美国现在又准备打哪个国家了吗?台湾大选开始了吗?北极的冰川雪堆还在融化吗?中国还有那么多人玩股票了吗?房价降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真的像中国古代传说中的那样投胎转世了,竟然还转世成了一个古代小婴儿,他出生的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大哭一场,心中的悲欢之情都随着哭声而平静。 他刚出生就没有了生母,甚至没有看清楚生下自己的是什么样子的,只觉得一切都像是虚幻一般。 自己是王安石的孙子了,他有点想笑,以前在书上看到王安石变法,没想到还真的见到了王安石,这个引导北宋后五十年国家命运的人,这个让后世争论不休的改革者,这个常常不吃饭也要看书读经的人,这个唐宋八大家里文笔短小犀利的人,这个痛失自己的亲人的人,就是一个皱纹许多、老态异常的老人啊。 就像一场戏一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到了一个陌生女子的怀抱里,那女子一直是抱着自己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从来是只对自己笑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选择了北上,千辛万苦,不辞劳苦地往北走,换过马车、驴车、牛车,也骑过马和驴,更多的时候是步行往北的,扬州、楚州、应天府、大名府、真定府,一直跑到了辽国的境内。 这中间遇到了好多人、好多事,那个女人一直都是抱着他,亲吻着他的小脸道:“乖,我们到了辽国就选个小地方过上幸福的日子,来,叫声娘给我听听。” 他惊讶地看着她,忽然想叫她一声娘,但是冲出嘴巴的却是呀呀几句,气的他跺了跺脚,却换来这女人一阵笑声。 那天晚上,白雪未化,她抱着自己卧在一个小屋子里,四周全是冰凉的地,就这样一直到了天明,她见到自己睁开眼就是笑道:“乖,醒了啊,饿不饿了啊?昨天给你买的羊奶你不怎么爱喝啊,娘委屈你一下好吗,明天再去买马奶来喝,乖哦。” 到了一个破村庄,她还是一直抱着他的,她买起了丝线,做起了女工活,那衣服上绣的图案好漂亮啊,有杨柳、有花草、有那水中的鱼、也有那天上的鸟儿。 有时候他在想,为什么平静的生活总是不长呢?他们到那小村子里还没有一个月,就遇到了辽国官兵过境,一个小兵看上了他的“娘”,却没想到被她一剪刀捅死了,尔后他们又继续逃跑了。 生命的价值是什么?当他看到娘被冻得发青的时候,当发现毒蛇咬中娘的时候,当发现抱着自己的手渐渐地松开后,他突然心中像是被重重的捅了一下,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他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娘!”,却没有想到她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了。 为什么会看到这世间如此悲哀的事情?他心中有太多的伤痕了,直到他被草原上的人捡回去抚养,他一直都是解不开的心结,化不开的心思。 微风轻轻的吹过,塔布脸上自然地显出了微笑,轻声道:“答图,你看这天上白云朵朵,是不是很漂亮啊?” 答图展眼看着那天上浮云,一片片的慢慢游动,奇怪地道:“塔布,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着天呢?” 塔布笑了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就说这长生天的故事。其实在远古的时候,这片草原上没有上有一家牧民,他们家很穷,只有几匹马和几匹羊,每年冬天都是饿着肚子去打猎,运气好还可以抓住野兽驯鹿吃上几日,要是运气不好他的一家就只能饿着肚子抓雪来吃了。 他家有一个小孩子叫做步玛的才六岁,有一年冬天特别寒冷,牛羊们冻死过半,牧民们都没有吃的,于是大人们都跑到森林里面去打猎,希望能够带回点肉给家里面吃。 然而过了好几天了,那些大人们还是没有回来,部落里面老人、妇女和小孩们把能吃的都吃掉了,已经饿了一天了,眼瞧着不是个办法,步玛就和自己的母亲说要去寻找自己的父亲,母亲虽然不舍,但也只能由他去了。 步玛在部落里面找了几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孩子,大家一起去寻找自己的父亲,他们在雪地里面走了半天,到了一个大森林里,大家一致认为父亲应该在这里面打猎。 大家在这森林里面走了半天,没有找到自己的父亲,反而都走散了,步玛一个人走在大森林里,里面时不时会传来一阵奇怪的叫声,还有各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步玛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叫着伙伴们的名字,一边向长生天祈祷,但是走了半天还是没有走出森林,眼看快要天黑了,步玛一想自己要被野兽吃掉了,顿时大哭起来。 忽然步玛听到一个声音道:‘我的孩子,你为何在哭泣?’步玛抬头一看,只见到一个白胡子白眉毛的老爷爷正看着他,忙对他说自己的父亲们和伙伴们都走失了,那老爷爷对他道:‘我的孩子,沿着我的指引,你将找到你的伙伴和你们的父亲,并且会得到鹿肉。’说完他就不见了。 步玛不知道他的指引是什么,四处看了一看,忽然抬首看到那青天有道白色的指引,他顺着指引终于找到了失散的伙伴和自己的父亲。原来父亲这些人来到森林里没打到猎物,却意外下了一场大雪,他们也迷失在森林里了,步玛带着他们按照指引也找到了猎物,他们带着猎物走回到部落里,救了整个部落。 步玛把老爷爷的事告诉父亲,父亲惊讶地道:‘那是天父腾格里啊,伟大的长生天,你救了我们部落!’,于是他们天天向长生天祈祷,终于大雪不再下了,他们过上了不挨冻挨饿的日子。” 塔布胡编乱造的故事,是从以前看的那些童话书里看的情节,再加上草原的风格,竟然使得小答图高兴地道:“这个故事真好听,是谁给你讲的啊?” 塔布愣了愣,随即转移话题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着天空了吗?就是希望能看到长生天的指引,使得我们弘吉剌人畜平安,不遭大灾!” 答图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也看着天。”说着她睁大眼睛看着蓝天,希望能够发现什么。 塔布心中一笑,微风吹来,带着他的笑容闯进了草原上每一个角落里,花儿开的更美,草儿也是挺起了身子,鸟儿叫着不停,在那蓝色的天空下欢喜不已。 第5章 赛马射箭 老巴托正提心吊胆的看着远方,格里博笑道:“巴托首领为何如此紧张?可是怕合别兄弟输给我那门户奴隶吗?不用担心,宏图在我塔塔尔身手只算的个中下,合别兄弟又怎会输给他呢?” 巴托脸皮一紧,却发现远方出现了一个黑点,正急速地向他们驰回,那黑点犹如黑烟过境,一会儿就到了他们的面前,马一停,却是宏图。 格里博呵呵笑问道:“宏图,想不到你也会赢啊,合别首领和利耳塔首领呢?” 宏图下马弓腰答道:“他们在后面追赶,不一会就会回来。” 格里博满意地道:“很好,巴托首领,你看这一场是不是我们赢了呢?” 巴托沉着脸道:“等到我弘吉剌的那两个首领回来时再说。”话音刚落,两骑狼烟迅奔过来,正是合别和利耳塔,他们也是阴着脸,想是心中极为不服然而又不得不服所致。 合别翻身下马对巴托道:“巴托首领,我输了。” 巴托点了点头,对格里博道:“格里博勇士,我们弘吉剌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格里博摇手道:“侥幸得胜而已,巴托首领,我在部落里面早就听说过弘吉剌人喜好摔跤,而且力大无比、技术精湛,今日也想见识见识啊。” 巴托忙道:“哪里如此,格里博勇士是误听别人传言吧,我弘吉剌人不好争斗,摔跤之事虽然平常戏耍的时候有过,但确实登不上大雅之堂啊,格里博勇士,你们塔塔尔部马术、摔跤皆是一流,我弘吉剌佩服万分。” 格里博本来听到他的话正笑嘻嘻的,但是听到后面脸色阴霾了一下道:“巴托首领的意思,我塔塔尔人的射箭不如弘吉剌的勇士了?实话告诉你,我塔塔尔人的小孩从五岁就开始学习拉弓射箭,十岁之人便可射中驯鹿,十五岁的时候就可以射中那天上的鹰、地上的兽,听巴托首领此话,是明显瞧不起我塔塔尔人的射箭技术了?” 巴托赶忙摇头道:“哪里哪里,我们弘吉剌人怎可和贵部比试射箭呢?刚才是我的一时口误而已。” 格里博哼了一声道:“这个草原上没有口误,只要说错一句话,那就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巴托首领,今次我代表我塔塔尔部族要和你们弘吉剌人比试射箭,你若拒绝,就太不给我面子了!” 巴托语塞,却听到利耳塔道:“好,我跟你比!” 格里博转过头来看着利耳塔道:“利耳塔首领可以代表弘吉剌人射箭的最高水平吗?如若不能,我就算赢了也没什么荣耀啊!” 利耳塔皱眉道:“我弘吉剌人虽然少,但也不是一些无能之辈,我虽然不能说是弘吉剌射箭最好的,但是作为草原上的汉子,既然有人挑衅自己的部族,就该要承担!格里博勇士,你可愿意和我比射箭吗?” 格里博微微一笑道:“如果利耳塔兄弟执意如此,那我也只好如此了!” 忽然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慢着,父亲,我来和他比!” 利耳塔一怔,这说话的正是他的儿子包特那,他正提着一只精致的弯弓,挎着箭盒,走了出来。 格里博见到这个小孩子竟然也过来挑衅自己,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地道:“巴托首领啊,这小孩子又是哪一位啊?” 利耳塔瞪了包特那一眼,回声道:“这是我的儿子包特那,今年十三岁!” 格里博重哼了一声道:“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难道也想代表弘吉剌和我比箭吗?我想你这小孩子连满轮的弓都拉不起来吧!弘吉剌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塔塔尔人啊?巴托首领!” 包特那朗声道:“你是怕我吗?怕我赢了你后,你的颜面不存;怕我这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赢了你之后后无颜在草原立足;怕输给我后,你回到塔塔尔部会受到重罚,是不是!” 一众人都哑然,格里博怒极反笑道:“好啊,好个弘吉剌小孩,利耳塔首领,这就是你教孩子说的话吗?草原上的汉子竟然拿孩子出头,你不觉得丢人吗?” 利耳塔愤然道:“我岂会教孩子说这些!包特那,你给我回去!” 包特那见到自己父亲愤怒的眼光,很是害怕,但是他还是握紧了弓道:“不!这个塔塔尔人,你难道不敢接受我对你的挑战吗?” 利耳塔听到这孩子还要说,直气的想一马鞭甩过去,但是巴托却看着包特那一脸的倔强,心中一动:就让孩子和这塔塔尔人比试一下,输了的话也没有什么丢人的,毕竟才十三岁,弓都拉不满也是正常的;要是侥幸赢了的话,那可就要好好羞辱这个狂妄的塔塔尔人了! 巴托轻轻咳嗽了一下道:“格里博勇士,既然我们这个弘吉剌人自己要求与你一比箭术高下,我这个做首领的也不好太过阻拦,格里博勇士,你看是或接受这个孩子的挑战吧。” 格里博冷笑道:“好!好!你们这些弘吉剌人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无比,事实上一肚子坏水,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和我这个塔塔尔的勇士比射箭,怎么算你们也不会吃亏,既然这样我就满足你们,这个小孩子我和他比!” 包特那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却听格里博又道:“不过如果你们输了的话,我要求你们尊我们首领为大汗,并且每年要献上为伟大的塔塔尔大汗准备的礼物!” 巴托、合别诸人皆是脸色一变,利耳塔冷笑道:“这才是你们来弘吉剌部所要达到的目的吧!你们塔塔尔人一直都想称汗了,难道你们不怕草原上其它部族群起反对吗?” 格里博哈哈大笑道:“不错,我们塔塔尔人就是要称汗!塔塔尔人自古以来就生长在这片草原上,是长生天亲生的儿子!我们自然有责任也有能力做草原上的那头雄鹰,我们塔塔尔的首领自然也是草原上的大可汗! 至于草原上的其它部族,实话说,太过西边的部族和我们极少交往,我们也不愿意招惹他们。现在有能力和我们塔塔尔一斗的也不过就是在斡难河旁边的那匹野马蒙古部和沙漠边的狼克烈部!克烈部正在和契丹人搞的热乎着呢,现在哪有心情和我们这边相斗?至于蒙古部,早就失去他们祖辈海都时的荣耀了,不要看他们人多马壮,定不是我们塔塔尔人的对手。 现在的草原,已经不再是能安心养马放羊的那个草原了,风起云涌,自然会造就英雄,我塔塔尔人上承长生天的意思,下顺着牧民们安定的心愿,正是要结束这草原上你争我斗的局面,统一整个大草原!” 合别哈哈大笑,只觉得这个塔塔尔年轻人痴人说梦,问道:“你看一看西边的克烈部,人马比你们要多吧,可这么多年还是固守着他那一块沙漠。你要知道,现在的草原哪种人最多?契丹人!草地最为茂盛的青海湖现在也被那些西南方来的青唐人占了。年轻人,你知道草原有多大吗,你还以为草原就你们塔塔尔人最大啊!” 格里博冷笑道:“合别首领的意思是人多才算强大,不知道合别首领可听说过契丹人打汉人的故事?据说有汉人百万军队,最后被契丹十万消灭,兵不在乎多,而在乎精,最重要的是看首领是怎样指挥了,汉人的脑袋像熊一样的笨,自然就打不过契丹人了。 而且合别首领你还以为现在契丹人是最强的吗?在我们的东方和北方,有一个叫女真的部落,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过,现在他们才是北方最强大部族,哼哼,我们塔塔尔人已经和这东方的猛虎联合在一起了,早晚就会把契丹人消灭掉,让他们做我们的奴隶。” 合别哼了一声道:“真是笑话!我第一次听别人说南人笨的像头熊。你知道契丹人有多比你塔塔尔强大多少吗?而且就算你们那个女真朋友灭掉契丹人,我想也不会给草原带来一点好处吧?说不定比起契丹人更残暴,到时候你们塔塔尔人也是驱走了狼、引来了虎,还想着做草原上的霸主,真是做梦!” 格里博恼羞成怒道:“我们成不成为草原的大汗不是你们弘吉剌人说的算的,而是靠我们的实力!克烈部、蒙古部皆称大汗,为什么我塔塔尔就不能称汗?你们这些弘吉剌人自以为有着契丹人的保护就可以挺着腰说话了?这草原上现在还没有你们说话的份!” 巴托见到格里博和合别都是涨红着脸,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忙转换话题道:“格里博勇士,你提的要求实在是太不现实了,把我弘吉剌人的命运绑在一次比箭上面,就算我答应,我弘吉剌部几千户牧民们也不会同意的,格里博勇士请原谅。” 格里博眇了众人一眼,冷笑道:“怎么?弘吉剌就是如此无信的了,刚刚还想派个小孩子和我比箭的,现在我提一个要求就推三推四的,哼!传出去会遭草原上的笑话!” 巴托尴尬地道:“格里博勇士言重了,我们弘吉剌人虽然不是草原强者,然而这个信字还是有的,只是格里博勇士要我们尊塔塔尔首领为汗,并且要每年贡献牛羊毛肉,这个就太强人所难了。” 格里博刚想发怒,忽然平静下来,点点头道:“好,那巴托首领认为胜负该有何表示呢?” 巴托与合别、利耳塔对望一眼,肃声道:“这样吧,如果格里博勇士赢了的话,我们弘吉剌部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永远不会与塔塔尔部为敌,永远不会帮助别部攻打塔塔尔部。如果包特那侥幸赢了的话,那格里博勇士你……也要起誓永不犯我弘吉剌部!” 格里博勇士一甩手大笑道:“怎么我听着便宜的事情都让你们弘吉剌赚去了?我胜你们部与我为敌,你们胜我部与你们为敌,呵呵,真是有趣,你们这种无理的要求也能提出来,巴托首领,还真是有你的。” 巴托苦笑道:“如果格里博勇士认为我这个要求也是无理的话,那我实在无话可说,我想塔塔尔人既然自认为是长生天的儿子,就不应该对我们这些草原上的牧民们下手吧?不过如果真要发生此事,我弘吉剌部虽然人少马少,但只要有一个弘吉剌男人在,就一定会保护我们弘吉剌人!” 他的话刚劲有力,合别、利耳塔诸人都是神情肃然,直逼得格里博心惊胆战,他打了个哈哈道:“我们塔塔尔人从部会逼迫别人,大家同在一片草地上,同是长生天的孩子,所以我也不妨接受你的要求。不过,巴托首领,你要记住你的话!” 巴托诸人喜形于色,毕竟强大的塔塔尔部并不是他们可以面对的,如果闹得很僵,一旦塔塔尔人铁骑压过来后,弘吉剌就只能搬迁到其它地方了,那样的话牧民、牛羊、毡包会损失太多,这对于弘吉剌人来说是太不想看到的,所以自然都是很高兴。 他也未想过塔塔尔人在草原上的名声,经常言而无信,说过的话、发过的誓被风吹过就什么痕迹也没有了,格里博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呢? 巴托叫了一声包特那,待他走近自己身边,慈和地道:“包特那,你代表的是我们弘吉剌,去吧,弘吉剌的小勇士!” 包特那握着他的弓箭,郑重地点了点头。 格里博一摆手,宏图从旁边递过来一支大弓,长旋、粗皮、精装的花纹,他摇手一指道:“就是那棵书,我们一连九箭,谁射中那叶子最多,谁就算赢,如何?” 他指的那棵树离这里起码有两百步,这么远的距离不要说射中叶子了,就是能射到那树上也是不太可能的,利耳塔叫道:“这怎么可能!如此远的距离怎能射中?” 格里博笑道:“怎么?利耳塔首领可是觉得不可能?但是对于我们塔塔尔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不信的话,你看一下。” 他麻利地从箭盒里掏出一支带着金属箭头的长箭,用力一拉,大弓变成了一轮满月,长箭架在这满月之上却未有抖动,只见他向那棵树瞄了过去,“唰”的一声,长箭讯疾而出,直射过去,一下子穿破那树上的叶子。 巴托诸人都是脸色顿变,这弓箭威力惊人,力量强大,但是格里博如此好的箭术、两百步而能瞄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若是真如他所说,塔塔尔部的人都有这么好的箭术的话,那么塔塔尔人就是太可怕了。 试想,若是交战之后,你还没能到达射击距离时,对方早已经把你穿个对窟窿,这还能打什么?巴托庆幸着刚才让小孩子和格里博比箭,输了也不会太过丢人。 其实巴托实在多虑了,格里博一家的亲传大弓也就他一个人有了,而且其从小便被称为塔塔尔的射鹰手,百发百中确是平常之事,但是塔塔尔人又有几人如他一般呢?况且这两百步实在太远,格里博其实也并未有把握能够射中那树叶,这样说也是带着恐吓的心思。 格里博笑了一下,又掏出弓箭,一连九箭,只有一次落空,引得巴托这些人都是赞叹不已,认为是神技也不过如斯。 包特那凝目向那树上望去,脸上反而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第6章小孩生病 格里博对自己今日发挥还是颇为满意的,如此远的距离真要是百发百中,那绝对不可能了,必须要是强弓利弩,精钢之箭,还要有极好的眼力、腕力、臂力、准线才能射中,而这些都是格里博的得意之处,要不然也不会被人说成是塔塔尔的射鹰手了。 包特那轻抬了一下他的弓箭,从箭盒里掏出小轻箭,他的弓比起格里博的大弓要小一号,而这小轻箭就更是小多了。 格里博带着奇怪的眼光看着包特那,却见到他也塔好了箭,小手微微发力,左右双脚错开,小弓随着他的手而颤抖,忽然他一松手,箭影疾奔树叶,尽穿叶子! 巴托、合别、利耳塔双目圆睁,像是看见公羊生了小羊、天上掉了马奶一般,却见包特那丝毫不停顿,一连几箭,皆从树叶穿过。 格里博从惊讶变成了愤怒,他盯着包特那的弓道:“这是什么弓?” 包特那忙把小弓抱紧道:“这是我的弓!” 格里博伸手过来想拿拿小弓,却被利耳塔挡住,他怒气上升,冷道:“我只想知道这是什么弓!” 老巴托在草原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见到过这样的奇事,硬是震惊了半天,这时才回过神来,见到格里博要去夺包特那的弓,不高兴地道:“格里博勇士,你难道想抢一个孩子的弓箭吗?这样太不符合你一个塔塔尔勇士的身份了!” 格里博却没有理会这个老头子,他眼睛直逼着包特那道:“弘吉剌小孩,告诉我,这是什么弓?” 包特那不说话,抱紧着弓看着他,利耳塔见到格里博还想扑过去,不由有点怒道:“格里博勇士,你难道想以大欺小吗?难道真的以为我弘吉剌部无人吗?还有,之前说好如果包特那侥幸赢了的话,你该怎么做的不会忘记了吧?” 格里博阴毒的眼睛一闪而过,点了点头道:“好,我格里博没想到在弘吉剌遇到了一个射箭高手,总算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弘吉剌部有如此少年英雄,真是草原上的福气啊,我格里博与如此英雄比箭也是不枉此次之行了,今日我就遵守诺言,在此以长生天的名义立下此誓:伟大的长生天,你慈爱的目光在看管着草原,你的儿子塔塔尔人格里博在此向你保证,永远不会攻打弘吉剌的人,永远不会劫掠、屠杀、践踏弘吉剌部的一切!” 合别狐疑地看着格里博,这变脸的速度也是太快了吧! 格里博退后一步,笑了笑道:“小兄弟以后还要请多多切磋!今日我看也是很晚了,巴托首领,我们想在弘吉剌借宿一晚,不知行不行?” 巴托一愣,随即道:“自然可以,就住在我的毡包里吧,很大很宽阔。” 格里博摇了摇头笑道:“不用巴托首领劳心了,我们已经带了毡包、羊肉、马奶,我们一行十多个人住在巴托首领那里也不太方便,所以会自己搭帐篷,只是希望巴托首领不要赶走我们。” 巴托笑道:“怎么会赶走你们呢?在这片草原上,你来了就是客人,我们弘吉剌虽然是个小部,但是也懂得与人为善于己为善的道理,格里博勇士,要我弘吉剌人帮助你们搭建毡包吗?” 格里博赶忙推辞,然后带着他的一行人向南方行走,准备搭起毡包,再此过夜了。 合别双眼看着那些塔塔尔人在忙这忙那,冷笑道:“巴托首领,看到了吗?这些塔塔尔人连毡包和羊肉都带来了,你说这是安的什么心啊?刚才他已经露出了塔塔尔的野心,巴托首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巴托皱着眉头道:“还能怎么办,只好看这些塔塔尔人会干些什么再说,希望这个格里博不要给我们弘吉剌部带来灾难啊!” 合别向着那些人重重哼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拉着包特那道:“包特那,你告诉合别叔叔和你的父亲,你的弓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你的射箭技术又是谁教的?” 包特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一眼,见他也在望着自己,不由道:“这只弓是一个流浪人给我的,就是去年年冬射雁的时候经过我们弘吉剌部的那个流浪人送给我的,他说我射箭技术好,将来一定是草原上的勇者,所以就赠送我这张弓,我一直都带在身边的。” 利耳塔仔细一想,忽然点头道:“你这么说我想起来那个人了,去年年冬,我们弘吉剌集体打猎的时候是有这么一个流浪人过来了,巴托首领,你还记得那人吗?他在我们这里逗留了四五天后才走的,那时我们都觉得这人很奇怪。” 巴托亦是点头道:“不错,我也是想起他了,没想到此人竟然是个神秘的高人,他的弓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够破空而出,直射两百余步,实乃是世所罕见啊!包特那,想不到你不仅有如此好的弓箭,而且还有一流的箭术,我想过不了多久,你就是我们草原上的神箭手了!” 包特那挠挠头道:“其实刚开始我没有想到这弓有多厉害,平常还是用父亲给我的那把弓,可是有一天我练习射箭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试试这张弓,才发现这弓竟然劲力强大无比,也才知道得到了一张好弓,后来我一直都是带着两只弓的。” 利耳塔一拍包特那的头道:“哼,想不到你连自己的父亲都瞒着!要不是今天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有一个百发百中的草原神箭手儿子呢!” 合别笑道:“利耳塔兄弟,这你还不高兴,我想有这样的儿子还找不到呢,包特那啊,你以后要好好练习射箭、马术还有摔跤,今日你也看见了吧,这个塔塔尔部多么的欺人,可是实话说,他们也就是仗势欺人的一部分而已,这草原上还有更多的部落,他们会骑着马、拿着箭来踩死我们的男人、掠走我们的女人,我们要靠什么来保护我们的部落呢?” 包特那沉声回答:“要靠胯下的马和手中的刀与弓!” 合别与利耳塔对视哈哈大笑,巴托也是微笑地道:“好一个包特那!你是我们弘吉剌人的骄傲,也是整个草原上的的骄傲!保护好弘吉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要记住,你的责任就是为了弘吉剌部,没有比这个还要重要的了!” 包特那郑重的点了点头,利耳塔也是道:“好啦,包特那你要记住巴托首领的话!现在也该回去喝点马奶酒好好的庆祝一下了,合别兄弟,你也到我的毡包里喝点马奶酒啊!” 合别笑骂道:“现在没心情喝酒了,和那个宏图比马输了到现在还窝心呢!” 利耳塔也是面色深重,叹道:“我也从未想到这个宏图是如此的厉害,纵马奔驰,他和那马像是融为一体了,如闪电一般,合别兄弟,你也不要太过在意,这草原实在太大了,我们不知道的人也是太多了!” 包特那向那天上望去,却见到太阳已经被染成一片红色了,晚霞虽未散开,但还是很有趣味。 ………… 合别回到自己的毡包的时候虽不算晚,但也是不早了,刚一进屋,就听到他的儿子也列先拉着他道:“父亲,忽察儿病了,头上还很烫呢!” 合别一惊,忽察儿是他的小儿子,今年才五岁,草原上的小孩子五岁就很抗病了,但是一旦得上了那个“冷热病”就坏了,轻则难受好多日,重则生命不保。 “你母亲呢?快给忽察儿喝点热的马奶啊,现在忽察儿在哪?”合别急匆匆地问道,赶忙向里面走去。 他的小儿子忽察儿正躺在羊毛绒垫上面的整兽皮上,眼睛紧闭,脸上、胳膊、小腿都是红红的,还在可叫着冷,合别的妻子悉麻安正担心的看着孩子,哄着道:“忽察儿不要冷,母亲在这里呢,别怕冷啊,母亲在这里呢。” 合别大步走过来,颇有点害怕,虽然草原上这种恶疾死亡率不是太恐怖,但是确实有生命危险,他低首对忽察儿道:“小忽察儿,听你母亲的话,挺过去啊!我去找萨满去给你驱邪治病!” 他对也列先交待了两句,急匆匆地跑了出去,骑上马向弘吉剌的大萨满的毡包方向行去。 草原上的人信奉萨满,认为萨满能与那长生天、与大地相沟通,是神的中介者,一旦有人生了病,那是因为染上了邪,一定要萨满请神来驱除邪魔,还原人性,所以忽察儿现在染病,他马上就想着去请大萨满,希望能够请神驱邪。 草原上有无数的萨满,但是出名的也没有太多,像弘吉剌部这个大萨满博德,上可通天、下可唤地,是远近闻名的萨满,弘吉剌的一般牧民家有人生病一般都请不动他,但是合别是首领,地位比较高,自然可以去找他了。 这萨满住的毡包可不同平常人,有着木头柱子撑起,上面还有契丹人的雕纹,宽大不说,四处都是青色的痕迹,表示着萨满代表着那高高在上的长生天。 合别赶忙下马,走进毡包里,却见到里面只有一个青年和一个女仆人,并没有博德大萨满。 那个青年是博德的儿子特必勇,虽然出生在萨满之家,却不是一个萨满,见到合别后忙问道:“合别首领,你来这有什么事情吗?” 合别一扫这毡包,很是简洁,并没有多少东西,那些法器之类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他忙道:“特必勇,你父亲伟大的萨满呢?他不在毡包里?” 特必勇摇了摇头道:“父亲一个月前就已经向那西方的山那边行去了,说是要去体悟长生天的意志,合别首领,你找我父亲有什么事情吗?” 合别一急道:“我的小儿子忽察儿,犯了邪灵,现在全身正在发热呢,所以要仰求大萨满给他看一看,请求天神,驱除邪魔。” 特必勇惊讶地道:“就是那个小顽皮的忽察儿吗?想不到他会犯邪,但是我父亲已经远去,不知踪影了,现在我就是想找也找不到他了啊!” 合别一跺脚,急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呢?难道去小牧户里随便请个萨满吗?他们力量不够,肯定驱除不了如此恶疾!这可如何是好!” 特必勇也替他颇为焦急,但他又不是萨满,也毫无办法,只好劝他道:“合别首领,你就请个力量稍微大一点的试一试吧,我听父亲说过,要驱除恶疾必须要趁早啊!” 合别点了点头,急急忙忙地上马而归,去找寻一个萨满了。 他刚走没多远,却发现已经到了金水河畔,临近那些塔塔尔人的帐篷了,他忙策马转向,但刚好从帐篷里走出一个人,正是那个格里博。 格里博此时正是郁闷中,他搭好了毡包就在里面喝着闷酒,无缘无故的骂起他的手下,然后喝的晕乎乎的,满头大汗,头脑发晕,于是走了出来醒醒酒。 合别见到格里博像是东倒西歪的,轻哼一声,就想策马而行,却没想格里博也发现了合别,他站在草原上,被风轻吹,酒也醒了一半了,这时见到合别骑着马,心中以为难道合别想来报复自己的?但是他一个人没有带,自己这边十多个勇士,要是真的不知好歹的话,让他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格里博堆着笑道:“哟,这不是合别兄弟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遛马啊?” 合别真急心冲冲的想着自己的孩子病情呢,这时哪有心情和格里博废话,只是皱着眉头道:“关你什么事?” 格里博酒气冲脑,冲过去拉住合别的马道:“咦,今天我就要你说,到底你想干什么,说!要是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合别真是懒的和这个酒鬼说话,但是喝醉酒的人是没有理智的,要不是巴托首领说不要伤害他们,自己早就一脚踹飞掉这个格里博了,现在只好急语道:“我的小儿子病了,我要去找萨满!” 格里博奇怪地道:“你找萨满为什么还在这里溜达着?” 合别只好简单地把大萨满不在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急道:“格里博,你快放开马儿。” 格里博正要放开马,忽然双目一转,露出一个笑容,继而不见,说道:“合别首领,刚好算你走运!我这次来的时候塔塔尔部特意请一位大萨满陪我们同行,这次你小儿子恶疾缠身,我就请大萨满为你请神,把你儿子的邪魔驱除!” 合别一惊一喜,但还是疑道:“真的是大萨满吗?” 格里博脸色颇为诚恳地道:“合别首领,虽然刚开始我来的时候,你我几度不和,而且我的门户奴隶赢了你之后,想必你也对我心存不满,但是事关到小孩子的生命大事,我格里博再怎么不好,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啊!这个大萨满是我塔塔尔极为有名的,不信你可以派人向塔塔尔打听一下。” 合别忙道:“我信我信,事不宜迟,就麻烦你请大萨满晚上请神作法,为我的儿子驱除恶灵!” 格里博脸上有种奇怪的表情,轻身道:“我会的,那合别首领你也回去准备好吧。”他待合别已经远去,脸上的表情扩大,竟然是大笑,因为没有笑声,在这夕阳之下颇显得诡异。 第7章 萨满仪式 晚上的草原很少有月光的,今晚也不例外。 这片土地是一块长长的焦土,平常举行仪式的时候都在这边,四周都起着火堆,照的草原这一片亮堂,也照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围观着这边的大概有一两百人,都是弘吉剌部的那颜们、富人们,大家听说合别首领请了萨满驱邪,为小儿子治疾,都过来参加仪式来了。 那个塔塔尔萨满穿着蓝桔相间的神衣、戴着神帽,腰部挎着一个神鼓,紧盯着火堆。 那萨满从旁边拿出一个面具戴上,那面具用优质皮做的,上面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鸟和不知名的兽,据说可以防止魔鬼看清楚萨满的样子,也可以借用这鸟和兽的力量来消灭魔鬼。 萨满嘴巴极快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咒语,手中用小槌子很有节奏的敲打着神鼓,鼓声时而隆隆大作,时而细水长流,丝丝扣人心弦,让人随着鼓声提着心。 在他旁边的是两个随着他而动作的人,是他的小萨满,正合着他的声音两边互跳,有时发出奇怪的声音,转着圈儿! 利耳塔也带着一家在这里围观,他刚刚帮合别宰了一头牛,用猛火过熟后祭给那万古不灭的长生天,晚风吹过,肉香灌进每一个人的鼻子里,令人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塔布笑呵呵地看着,他今日刚解开心结,又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的萨满作法,自然觉得很有趣了。 萨满的鼓声逐渐紧急节快,他的嘴巴也越来越快,后来竟然浑身颤抖,像是特别难受似的。忽然他大喊一声,那两个小萨满马上停止跳动,曲腿躬身,低眼看着那大萨满。 萨满停止摇动,站立起身,洪声道:“你们唤我来为何事?” 合别忙跪着道:“不得已唤起老祖宗,实在是我的小儿子忽察儿被恶魔缠身,请老祖宗求问是哪路天神所致,我必将日日祭奠,不敢有误!” 萨满的声音又道:“待我招各路天神,好好查问!” 塔布眨了眨了眼睛,这萨满仪式就像后世的神棍一般,搞得像是神附体一样,然后让所谓的“神”来帮人治病,这样搞得不好,真会把人害死的。 那萨满大喊道:“苦力塔!请赋予我先知的力量吧!腾格里,请赋予我先知的智慧吧!那远方的山神、长生天神、诸位草原上的英烈,你们的名字在草原上四处传唱,你们的功业也留芳万世,现在看一看那远方的毡包吧,是谁黏住那毡包的白帐、爬上了毡包的帐顶、潜入那毡包之内,远古的神啊,赐予我观通一切的眼睛吧!” 只听他大喝一声,旁边两个小萨满立即齐敲旗鼓,那火堆的火忽然猛烈的一跳,四处的人赶忙跪下,口中大呼长生天。 萨满忽然摔倒,然后那两个小萨满又开始跳动起来,一堆谁也听不懂的话从他们嘴巴里冒了出来,低沉的声音随着草原的风四处游荡,直传入草原的那黑暗的角落里,传入夜晚眨着绿茵茵的双眼的野兽耳中,传入那正在窃窃私语的草中。 塔布也是跪在草地上,答图搀扶着他,继续看着萨满们念咒。 萨满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忽然举首朝天望去,大声道:“那尊敬的长生天神啊,慈爱的大地之神啊,那孕育着满地牛羊的神啊,那看管着草原上的毡包之神啊,让你们的话语与我共鸣,让你们赐予我治疗疾病、驱除恶疾的力量吧!” 他喊完这句话,合别诸人立即把小忽察儿抬了过来,塔布站起身来看着那小孩儿,他双目紧闭,脸上被火光照着更是红彤彤的,那难受的表情掩藏在疲倦之下,未能动弹一下。 萨满从旁边接过一壶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喷在小忽察儿的脸上,继而口中念念有词,两个小萨满也继续地敲起了腰鼓,左右跳着步,围着那个大萨满。 忽察儿头脑正热的迷糊着,被这萨满一口冷水搞得一战栗,浑身发起抖起来了。 萨满视而未见,又一次喝过水向忽察儿喷过去,小萨满的鼓声也是越来越急,让人提着心儿看着那小忽察儿,那萨满最后又喷了一次水,大叫一声:“愿长生天的气力帮助我的子孙!” 塔布皱着眉头,轻声对答图道:“这小孩儿都病成这样子了,还用冷水喷他,岂不是越搞越严重吗?答图啊,你说萨满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答图抬眼看了看上面正在念咒的萨满,小声道:“这个是萨满与长生天沟通的方法,他们希望借助那纯净的水来洗洁忽察儿的邪魔,萨满是正在帮助他啊!塔布,你不要怀疑萨满的力量,他们是一群可以与那遥望无际的神、一片苍茫的草原、还有远古时的祖先英灵相通的啊,是先知、是智者,也是我们草原上最敬重的人!” 塔布不说话,又看了看那小孩子,只见他牙关紧咬,打着冷颤,而他的父亲、母亲、哥哥,还有草原上的亲人们都在他的旁边朝拜着天地,把希望都寄托在那萨满身上,无一人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 塔布心中一阵难受,他知道草原上的人信奉萨满教已经很久了,他们没有好的医药来医治病况,只能寄希望于萨满,心想着萨满可以驱除百病,保护人畜安全啊。 那萨满念叨了半天的咒语,见到那小孩还未醒,于是高声道:“忽察儿被草原邪灵所持!你是何等幽魂邪魔,我要与你一战,把你着恶魔赶出草原!” 他的话音一落,旁边的小萨满立刻会意,一人递过来一把长马刀,另一人递过来一个护符,像是要战斗的样子了,然后那两个小萨满开始嘟囔着咒语,从腰里取出铃铛开始摇铃。 萨满一挥手中马刀,铃铛声随即响起,只见那萨满两眼瞪得大大的,提着驾驶劈砍下去,像是与一人搏斗一般。 答图小声道:“现在萨满正在与远古的恶魔搏斗呢,如果能打败这个恶魔,就可以救回忽察儿了!” 塔布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敬畏,不禁心中叹了口气,眼看这个小孩子的生命就要葬送在这条神棍上了,草原上的人还是如此的迷信着着神棍,他都有股冲动,想直接上去踢翻这个大萨满,让他在这里装神弄鬼,还真想害死人啊! 萨满在那上面打了半天,头上都起了大汗,然后忽然丢掉马刀,摔倒在地,竟然口吐鲜血,两个小萨满急忙扶起他,替他搽干净嘴巴上的血迹。 塔布正看着那小孩子,脸上通红,浑身发抖,他应该是得了发热吧,可以着草原上没有药店,没有诊所,唯一能够让他好起来的就是好好调养,可是现在这萨满这样一折腾,不把着小孩子弄死也差不多了,这萨满真是害人神棍啊! 那萨满沉声道:“这恶灵太过强大,不能除灵,必须先要除其身,再焚烧其体,扎上白色记号,才可消除祸害,为草原清澈之道啊!” 合别忙地问道:“敢问老祖先,这恶灵幻化为何物,待我立即将其擒获,当场火祭,为老祖先清魂!” 萨满继续道:“这恶灵所化并非鸟鹰,也并非凶兽,而是一个人!他就在这里!” 合别脸皮一紧,恶灵化为人在草原上作恶的故事他也听过,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应该将那恶灵推入火炕里面烧尽再祭上天,可这里的人都是弘吉剌部的人啊,一想到要轻手烧死弘吉剌牧民,他立马就紧张起来,慌张地问道:“请问祖先,是谁化作恶灵的?” 萨满低声不语,那两个萨满大声唱着远古流传下来的咒语,来来回回地跳着不停,直到那萨满沉思完毕,才又安静下来。 草原上的诸人都安静下来了,一个大萨满说本部里有恶灵化为牧民,那定是有其事了,谁会是那个恶鬼凶灵呢?这里来的都是牧民中地位比较高的、牛羊比较多的,大家基本上也都互相认识,谁也不敢怀疑哪一个是恶灵。 萨满吁了口气,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手伸进了那火堆里面,口中依然念念有词,直让诸人大为惊讶,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塔布心中冷笑,这个老神棍,不知道想要干些什么事,这种雕虫小技在现代去卖艺,连一个小钢币都赚不到,看着他的样子倒是挺安然的,也不知道火里作了什么手脚。 其实他不知道这个火是合别诸人烧着的,确实是真火,但是那萨满的那条手臂上用了一些无味松油,着火的并不是手臂,而是上面的松油。 萨满突然一抽出手臂,火焰顿时被带动的风扇灭,他大喝一声道:“长生天在上,以草原上的远古英烈之名,他——就是!” 第8章 关进黑屋 萨满的单手平指,正是向西。 合别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那坐着的人正是利耳塔一干人,其中包括塔布、答图、包特那,他们都坐在一起,也是很惊讶地看着萨满。 老巴托双目微睁,忽然心中一惊,他明白起那萨满的意思了。 这萨满是塔塔尔人格里博派过来的,原来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给小忽察儿治病,而是想害死弘吉剌的未来之星包特那,这个大萨满想以邪灵附身为由,借着合别之手除掉包特那,就算合别与诸人都不想杀包特那,那么合别与利耳塔好兄弟的关系也算是毁了,以后弘吉剌两个首领不合,总会让那塔塔尔部有机可趁的。 若是当场揭穿那萨满的奸计,也是不行的,在这片草原上,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大萨满的话,如果自己说些不敬萨满的话,那就是触犯众怒了,就算自己是最德高望重的老首领也会被人唾骂的。 巴托心抬眼一望恰好看见格里博那狡猾的笑容,他心中一急,大叫道:“原来如此!” 在场的那些众人都颇为惊讶地看着他,而格里博和那萨满也是抬眼看着他,想看一看这个老巴托想耍出什么花招。 巴托定了定神,刚才精神紧张一时喊了出来,这时他见众人看着他,只好说道:“请问祖先,那邪灵是否为我弘吉剌部的利耳塔首领家中的人?” 那萨满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道巴托道:“利耳塔,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南人小孩是个不祥之物,当年天上之鹰便是警告我们不要收留他,你看,今日果然识破它是邪恶之人了吧!” 利耳塔诸人都是大为惊讶,那格里博和萨满也是惊讶万分,正要说话,却听到巴托继续道:“你这个南人小孩!今日用邪法坏我草原,我巴托以长生天的气力,以弘吉剌部的首领为名,要把你拘禁下来,由人专门看守!占兀皮乌,把这个南人小孩抓下去,派人严加看守,不准他走出毡包半步,也不准有人靠近他半步!” 他旁边的都是弘吉剌部的卫军,早年随着巴托出生入死的好手下,闻言立即领命,冲了过去扣住塔布,把这个小孩扎扎实实地拉住了。 这一下真是惊呆全场诸人,格里博嘴巴一开,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手继续看着。 利耳塔脸上烫红,大声道:“巴托首领,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年收留塔布是长生天的意思,现在你又想把塔布抓走,到底想干什么!” 巴托温声道:“刚才老祖先已经示下了,就是你的一家中有个邪灵,你说不是塔布难道还是利耳塔不成?草原上的人都是互相知晓的,这塔布是个南人小孩,来源不明,今日要不是作祟被大萨满施法看破,以后指不定会给草原造成什么乱子呢,大家说对不对啊?” 他这一说,大家全部议论开了,的确这“老祖先”都指明了,看来定是利耳塔家中之人,而他家正好有个南人,身份不明,的确是最有可能是邪魔的。 塔布愣了半天,不禁在心中气道:这些人还真会找人,自己好好的被他们拉去做什么“邪魔外道”了,这萨满神棍不会看出我骂他了吧,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好挑选我呢?还有这个老首领巴托,还没等人说完就跳出来喊着南人是邪魔,难道和南方汉人有过节? 利耳塔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来,占兀皮乌立刻抱着小塔布向外面走去,却被一个人拉住。 答图小脸气呼呼地道:“放开塔布,塔布不是坏人!” 巴托大喝道:“放肆!利耳塔,把你的女儿拉住,占兀皮乌,还不快点把这个邪人抱回去看押着!” 占兀皮乌一甩手,大步地走了回去,答图被甩在地上坐着,顿时大哭起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坏人,都欺负塔布!你们都是坏人!” 巴托随即又恭敬地道:“请老祖先作法洗清草原邪气,让忽察儿完好!” 合别立马也是附和道:“请老祖先救救忽察儿!” 那萨满微一转头,却发现格里博稍微示意了一下,然后继续敲鼓念咒,鼓声与铃声齐飞,草原上的众人都是放开心中的结,又专注于朝拜那天上的神了。 答图哭了一阵子,包特那拉起她道:“我们回去吧,父亲也不想在这里了。” 巴托见到利耳塔一家都离开了,心中一叹,这还算是好的啊,要是真让那些塔塔尔人的奸计得逞,那合别和利耳塔不闹得你死我活才怪。他又看向了格里博一眼,发现格里博也在看着自己,并朝自己冷笑了一下,他也是无声地笑了一下。 ………… “这是什么地方?”塔布被晕晕乎乎地带到一个毡包里,然后直接就扔在了地上,这毡包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听闻外面脚步声逐渐远去,他睁着眼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放我出去啊!我最怕黑了!” 外面没有人回应他,黑夜的寂静笼罩着小塔布,他摸索着一块兽皮,把它摊开睡在那上面,眼睛大睁着,心中已经不再想那个萨满了,而是在想着牢狱。 塔布在现代时候从未进过监牢,应该说和此有关的公安局、看守所、法院、法庭、检察院、神经病院都从未有过交道,今次他被一个莫名其妙又荒唐之极的理由关在这间小毡包里,还真让他有种新鲜的感觉。 其实这个理由塔布觉得很荒唐很可笑,但是草原上的人却拿它当作真理一般,为了捍卫真理,为了驱逐邪魔,自己真有可能被活活的烧死。 烧死掉!塔布眼睛微动,又回忆起出事的时候了,那火光直向自己的眼睛过来,浓烟贯入自己的鼻孔,热火像是烤熟了自己,整个一个人就会昏昏的睡觉一般,被烧得一干二净! 要是一下子死去,那还真是算一个痛快呢,温吞水真是享受死亡啊,还记得欧洲有个人叫哥白尼,就是被烧死的,吊在大十架子上面,脚下就是柴堆,一个人潇洒扔下火把,然后看着一条生命在火里挣扎着、痛苦着、叫喊着,体内的水分先被烧干了,然后是大脑麻痹、心血急流,只要一想就知道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了。 塔布躺在那里,在想道:“我现在是在古代了,来到这个中国古代也是有了五六年了,记得我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那个宋神宗刚刚死掉,宋神宗是什么时候死了的?他下面接位的是哪位?哎呀!应该是那个风流天子宋徽宗了吧?” 他对宋朝历史了解不是太多,本来就是隔行如隔山,宋朝对了解主要还是建立在中学的基础之上,和一些电视节目、报纸杂志,偶尔知道一些不正不歪的历史。这宋朝的神宗皇帝刚死没多久,那应该是他的儿子宋徽宗当皇帝了吧,他倒是好,有太监童贯、梁师成,还有那个在电视上一副奸相的蔡京,这宋朝就这样断送在他们手里了。 塔布忽然心中一动:“这宋朝的名人颇多,自己若是有幸见识见识,拜会一下,就算得不到什么真传,也足够自己用的了。自己的祖父王安石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文采出众,毋庸置疑的了;还有谁呢?三苏死了没有,那个被后世称为万年文豪的大文学家、大诗人、大词人、大思想家、大雕刻家、大书法家、大画家的苏轼苏东坡,如果有缘一定要相见一面,对了,还要亲自问问他有没有苏小妹这个人!” 黑漆漆的夜里睁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塔布索性地闭上了眼,心中还在想:“好像还过几年,宋徽宗就亡国了吧,被满族人的上几辈祖先女真人给消灭了,这些女真人们是建立了一个大金帝国吧!也是强极一时的大国啊,嗯,确实是很好很强大。金朝有什么著名的人物啊?呃,好像就有一个大才子元好问了,他的那首‘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可说是流传千古了,也不知道他出生了没有,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要去拜会拜会他才好! 唉,说起来,还是这草原上的人最可怜,以前以为蒙古人是多么多么气派,提着长刀,大块大块吃肉,大口大口的喝酒,然后一甩身上马,边跑边大笑,这是何等逍遥啊! 可是自己来到了这个草原上才知道草原太大了,据那个利耳塔父亲说,草原上有几百个部落,有大有小,大的有几十万的人,小的却只有几百人,大家互相争斗,抢占牧区牧民,争夺牛马肥羊,而且还世世代代地受到那个南方的契丹人的欺压,牧民们一到了年成不好的日子就会饿死一片。那些人他们也要吃饭啊,他们的生活比起后世没法说,就是比起近邻契丹,也要差了不知多少。 这个草原上还没有出现成吉思汗那样的人啊,那个震动了整个世界的人,不知道他的爷爷出生了没有?” 他心中一笑,自己还真是一个洒脱的人,都快要死了还想着这么多事情,当前应该想怎么才能把自己解救出来才对! 塔布慢慢梳理一下,这些人想烧死自己无非是因为那个萨满胡说八道,把自己说成了什么邪魔,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拿把刀架在那萨满颈脖上面,让他承认自己是胡说。这草原上的人最讲究的是尊严,萨满这样的尊贵地位之人,要是在草原上说自己是胡说,自己是个神棍,估计他就算自己不自杀,也会有人来清理门户的。 先要医好那个小孩忽察儿,嗯,那小孩儿忽察儿是也列先的弟弟,今年才五岁,平常被合别首领当成宝贝蛋一样照顾着,身体也没什么抵抗力,现在发热高烧,应该及时治疗才对啊! 如果这个小孩死掉的话,那自己就真是百口难辨了啊,到时候估计会像耶稣受难一样先被拷打无数次,再被拉到火堆上面烤熟,估计有可能还会放点佐料,然后让草原上的野狼享用! 塔布一下子坐了起来,这太恐怖了,他马上跑到门板那边,使劲地拽着门,可是怎么也打不开,他使劲地踢了一下板子,大叫道:“放我出去啊!你们这些人快放我出去啊!” 喊了半天,小嗓子都哑了,还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不禁坐在地上,低着个头,心中可叹气,还是无法免掉自己的一死啊,看来那次事故没死未必是件好事,让自己又要经历火烤的痛苦! 忽然一个轻微的叩门声音传了进来,虽然很小,但是在这寂静之夜显得特别之大,伴随着那敲门,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塔布,你在里面吗?” 第9章 救人要紧 塔布一下子跑过去,朝外面喊道:“答图!是你吗?我在这里呢!” 那声音确是答图,她自与哥哥回到家中,就闷闷地坐下地上,包特那也劝不动她,只好去和利耳塔商量一下今天的事。 答图闷了半天,忽然想见塔布了,她急忙跑到里面去问塔布被关在哪里,利耳塔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难道还想去救他不成!他现在被关在那间黑帐篷里,就在等候巴托首领的发落呢!” 答图大急道:“塔布不会有事吧?” 利耳塔哼声道:“当年我收留塔布的时候就是这个老家伙的话,现在他又开始说什么塔布是邪魔了,哼哼,真是不把我利耳塔的尊严放在眼中!” 答图一翻身道:“不行,我要去看塔布!”她说着话就马上跑了出去,任由利耳塔喊了他半天。 这个小黑帐篷就是弘吉剌部执行惩罚、或是戒条的地方,整个帐篷全是由木板和骨架所做,很难透光,把一个人扔进这里来,估计没有过多久就会恐惧至狂的。 答图在帐篷外面摸索了一阵子,喊道:“塔布,你别急啊,我等会就过去救你啊!” 这门板是用北方硬木所作的,非常结实,木条用兽皮系着,答图使劲地拉着兽皮,但是太过结实了,她一横心,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匕首,用力地割断这兽皮条,推开门来,正好迎向塔布。 塔布急忙地道:“答图,那个萨满驱魔仪式结束了没有,我想快点见到合别叔叔!” 答图不高兴地道:“见他干什么,就是因为他的忽察儿病了,让你被关在这儿,不要见他了,父亲都不高兴呢!” 塔布沉吟了一下道:“那去找巴托首领,答图,你快点回去把父亲也叫过来,一起去巴托首领那里,他一向懂事理,肯定会帮助我的!我现在就去巴托首领的毡包里面!” 答图吃惊地道:“去找巴托首领?可不要去啊,就是他叫人把你关起来的,你现在又跑过去找他,巴托首领肯定会把你又关起来的!” 塔布忙道:“不会的,再说现在也没什么时间了,就去试一试吧!你快点回去找父亲吧,要快点哦,一定要父亲过来!” 塔布说完马上撒腿跑开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个小孩子也不知道病成什么样了啊,要是死了,自己又该怎么办,逃跑吗?但是草原这么大,怎么跑走啊!再说也会连累利耳塔父亲一家啊,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急冲冲地跑到巴托的毡包前,大口大口喘了两口气,立刻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却发现巴托正和弘吉剌部另外一个首领赤老温说着话,两人旁边点着两把篝火,映的毡包昏黄昏黄的。 塔布突然出现在巴托的面前,还真把这里面的两人吓了一跳,还是巴托比较稳定,问道:“塔布,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是谁把你放出来的?” 塔布还没休息好,先喘口气,然后道:“巴托首领,我们应该快点救忽察儿!要不然他真的会死掉的!” 巴托皱着眉头道:“忽察儿现在已经被抬进小帐篷里了,等待自动痊愈,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是利耳塔放你出来的吗?” 萨满治病后,都会把病人放在一个独立的小帐篷里,然后周围插上树枝藤条,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然后次日看一看那病人好了没有,再把他搬出来。 塔布叫道:“现在没时间说这些东西了,巴托首领,你真的相信那个萨满可以救治好忽察儿吗?” 旁边的赤老温笑道:“不相信萨满,难道要相信你这个小孩子吗?” 巴托却是没有说话,其实在晚上萨满仪式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萨满与那塔塔尔的那颜格里博是互相同谋的,目的是为了害死包特那,若是弘吉剌的大萨满说出什么话来,自己肯定会深信不疑的,可是谁能保证这个萨满是不是个假萨满呢?若真是假的话,那么忽察儿的病一定没法治愈,这样不仅会害死忽察儿,而且还会杀掉塔布,弘吉剌会因为这两个小孩的死亡导致不合。 塔布见这个老人在沉思,本不想打扰他,但是时间太过紧迫,他不得不道:“巴托首领,现在忽察儿病重,我想为忽察儿看病解疾!” 巴托和赤老温惊疑地看着塔布,巴托冷声道:“你一个小孩子会看什么病,再说忽察儿已经被萨满驱除邪灵,现在已经安然无恙了,你就不要捣乱了!” 塔布大叫道:“巴托首领,那萨满现在就把忽察儿放在小帐篷里面,也不管不问,若是忽察儿命大活了过来,他就大吹自己法力强大、通天连地,若是忽察儿不幸死了,他也可以把这个祸事向自己身上一推,说是邪魔克人;你看那萨满什么责任都不会有的,巴托首领,忽察儿是弘吉剌的小孩啊,这个萨满却是塔塔尔的啊!” 巴托猛一站起,问道:“这话是谁教你说的?是利耳塔吗?” 塔布摇摇头道:“不是父亲,塔布只想去救忽察儿,巴托首领,现在时间不多了,我们应该早点去看忽察儿,把他从小帐篷里抬出来,若是晚了忽察儿就真有可能死掉了。” 巴托看向塔布,见他满脸焦急,不似作伪,心中还是奇怪地道:“那你怎么会治疗呢?萨满都未必能够保证能够医好忽察儿,你怎么可以保证呢?” 塔布低首道:“其实是我的父母给我留了一本医书,我懂事后就天天看,所以会些医术。巴托首领,你可能也听过南人的医术有多厉害的吧,我虽然年幼,但是也对这个了解一点。” 赤老温看了一眼塔布,又微笑地对巴托道:“巴托叔叔,我赤老温常到契丹境地走走看看,对这个汉人医术也是听闻过的,他们善用草药,可以药到病除,实在是神一般。我曾经在契丹的城中得了急症,头脑都不清楚了,但是汉人大夫过来后,给我施针就药,没过多久就身体康健象头牛了。” 巴托也对汉人的医术有所耳闻,草原上传说那些汉人神医可以救白骨、医死人,真是神乎其神,听赤老温这么一说,他还真有点相信这个小塔布了,要真是由塔布医好了忽察儿,那么格里博的奸计就很难得逞了,如果再找到证据说那萨满是个假的,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他正要再问些东西,只听道利耳塔的声音道:“巴托首领,塔布在这里吗?” 巴托一愣,见到利耳塔、包特那、答图几人鱼贯而入,走了进来。 利耳塔见到巴托和赤老温也是一愣,笑道:“赤老温首领也在这里啊,塔布,你到底想说些什么?为什么叫我也过来?” 塔布转过头来道:“父亲,是我想医治忽察儿,想让父亲去劝一下合别叔叔,让他答应。” 利耳塔瞪了他一眼道:“塔布,你说些什么!你一个小孩子能干什么?巴托首领,我想把塔布带回去,等到明日再商量如何处置他,你看如何?” 巴托摇了摇头道:“不!塔布,你不是想医忽察儿吗?我答应你,但是我要你想清楚,如果忽察儿有什么不测,你肯定会死的很惨的,你还愿意吗?” 塔布想了一想道:“行,谢谢巴托首领!” 利耳塔叫道:“巴托首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干什么要难为一个小孩子?塔布在我们弘吉剌里长大的,你难道不拿他当弘吉剌人吗?” 巴托看了看塔布道:“这不是我难为他,是塔布自己提出来的,赤老温啊,你带人过去把忽察儿抬到我的帐篷里面来,如果合别要是阻拦的话,让他到我这里来,我和他说!” 利耳塔方想说话,却又听到巴托道:“塔布,你现在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愿长生天能够保佑你,也保佑着忽察儿!” 塔布郑重地点了点头,见到利耳塔几人都是一副很急的样子,忙轻松笑道:“父亲,其实我会一点南人的医术,所以想医好忽察儿,你们不必担心的,没事的。” 利耳塔道:“胡闹!医治是萨满的事情,你这个小孩子就会胡闹,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了,如果医不好忽察儿的话,不仅合别会怪我,就连整个弘吉剌部的人都会恨上我们家的!” 塔布心中一凛,自己其实说什么医术纯属瞎扯,要是在后世的社会中,感冒发烧自己还会弄点什么布洛芬、维生素来吃吃,但是在这个古代,而且还是在草原上,就算知道用什么草药也找不到啊!他说医治忽察儿的确是有所考虑的,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发高烧还每人照顾,不死才怪呢,塔布心里也有极大的不忍;更何况如果忽察儿死了后,自己估计立即会被当成邪魔来烧死,所以他也没考虑自己有没有本事医治就跑过来说要医好忽察儿。 现在想起后果确实很严重,若是他治不好忽察儿或是治死了忽察儿,那祸事就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了,不仅利耳塔一家会有难,就是这个老首领巴托也是会被人责骂的。 如果之前自己被答图放了后逃走的话,那么就算忽察儿死了,合别他们至多会恨上利耳塔一家,断绝来往,也绝不会想着要抱负之类的;但是现在如果忽察儿被自己医死了,那么合别真有可能会要和利耳塔父亲打起来。 塔布正想着,忽然听到答图在唤他,忙对她道:“答图,你也放心,你平常不是说草原上的男人要有本事吗?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的本事不在于骑马射箭、不在于力气摔跤,而是会救人医病,过不了多长时间忽察儿就可以完好如初了。” 答图道:“可是……可是万一你医不好小忽察儿呢?那你不就危险了吗?” 塔布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到包特那道:“妹妹,你太不相信塔布了,塔布很厉害的,知道吗?一定可以治好忽察儿的。” 塔布朝着包特那感激地一笑,又对答图道:“答图,不用担心,一定没有事的。” 利耳塔见到自己的儿子对塔布很是信任,而塔布自己也很坦然,心中不由地一动,想起了今天中午在自己作客的汪古部人合答斤对自己说的话:“这个塔布真的很奇怪,一个小孩子却像个大人一般,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不可琢磨啊。” 他放下心来,虽然他还是并不相信塔布能够治疗忽察儿,但是这个小孩子是五只大鹰保佑的,说不定会带来什么奇迹来呢。 巴托也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塔布,虽然塔布他们住的和自己不远,但是也没有见过多少次面,这个小孩子有着和草原上的小子完全不一样的脸,皮肤也很白皙,当时冬季捕猎,巴托见这个小孩死了娘很可怜,也劝着利耳塔收养这个南人小孩,几年过来也没注意到他和草原上其它小孩子的不一样。 利耳塔家里的几个小孩子中,最为天才的是答图,她小时候就懂得骑马射箭,反应灵敏,迅捷快速,巴托也是颇为喜爱这个小女娃,特意给了她一把小匕首,让她随身带着;最强的就是包特那了,他未必有他妹妹那样的天分,但是他很勤奋努力,而且又有神弓利箭,草原上的人都喜欢他,也是弘吉剌部下一代的典范。 这个南人小孩塔布一直不引人注目,他不怎么射箭,也不爱说话,但是巴托今天突然感觉到利耳塔家中的小孩子最厉害的就是塔布!他考虑事情极为周到,而且有着慧通的心,刚才的那一番话若是一个青年说的,巴托绝对不会太过惊讶,但是这个小塔布才六岁啊! 巴托见他面上神情刚毅,心中叹道:“南人小孩竟然如此早慧,真是不可思议,希望小塔布给我们弘吉剌部带来好运,而不是带来厄运!” 他正想着,却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音,忙喊着仆人都点些火堆,向外面走去。 第10章 行医者事 小忽察儿脸上红烫极了,紧皱着眉头,牙齿咬得紧紧的,嘴巴小声说些什么,答图想凑过去听听他说什么话,却被塔布挡住道:“他发热在说胡话,你离远一点,这病也会传染的。” 答图听话地点了点头,小声问道:“忽察儿会好起来吗?” 塔布呵呵一笑道:“会的会的,你就放心了!” 他嘴上说的很轻松,但是自己确实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如今把小孩子抬来了,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应该把体温降下来才行! 但是怎么降是个问题,看忽察儿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高烧了,普通方法降温已经失去效果了,他咬咬牙道:“包特那哥哥,麻烦你去找一块好点的轻皮,最好是缝好的,在里面灌上冷水,越冷越好,然后把口袋封好,最好能够快点。巴托首领,先麻烦你找一些蒸馏好的马奶酒,烈一点的,要着急用,对了,再拿一条干净的白布!” 本来草原上的马奶酒酒精度很低的,大家把这个当成饮料来喝的,但是一些那颜们经常蒸馏马奶酒,使得其味很烈,喝起来很够味,也颇得草原人的喜爱。 包特那也不多问,立刻跑了出去。巴托微微一笑,示意仆人去找酒水,然后对塔布道:“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塔布点了点头道:“还要煮好开水,最好是新煮的开水,不要放马奶的,也是越多越好!” 巴托毫不犹豫,立刻叫人烧开水,塔布用手轻抚了一下忽察儿的头,特别的烫手,看来这发热已经拖了好几天了,本来小孩子体质就弱,再加上今晚那些萨满的折腾,现在病情十分严重了。 新鲜蒸分好的马奶酒立刻就端了上来,塔布拿起白布,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答图道:“答图,你先回去睡觉吧,我们治好了忽察儿也就回去了。” 答图十分不乐意,但是被她的父亲包特那一瞪,只好道:“那你们要快点啊!” 塔布笑了笑,见她走掉,马上对巴托道:“巴托首领,先把忽察儿的衣服脱掉,嗯,他现在不能再受冷了,就把他放在火堆旁边吧,也不能靠的太近,就放在这吧!” 利耳塔站在旁边道:“要我帮什么忙吗?” 塔布点了点头道:“父亲,你用布条蘸着这酒水涂在忽察儿的身上,也不能多涂了,就涂在背上和胸口上,我扶着他。” 利耳塔很是奇怪要涂酒在人身体上面,草原上面对马奶酒很尊敬的,不舍得浪费一点一滴,更不用说要把这酒涂在身上了,但是他现在也顾不上疑惑什么了,拿起那布条蘸了点酒水就放在忽察儿小小的脊梁上面。 忽察儿身体一颤,利耳塔忙松开手,却听到塔布道:“父亲,继续擦酒,稍微轻一点、慢一点就行了。” 巴托看着他们,觉得饶有趣味,从未有过人把马奶酒用来擦身体,要是以前自己听到这种事情都会大叫荒唐,可是现在就在自己面前,自己非但没有生气,还在颇为期待着这擦酒的效果。 塔布耐心地等着利耳塔擦好,然后轻轻地把小忽察儿身体放平,使他躺在兽皮上面,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音过,越来越近。 巴托一皱眉道:“好像是合别他们过来了,我出去看一看。” 却听到一个声音道:“不要你出来了,巴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随随便便就抢走了我的儿子,到底是想干什么!” 利耳塔见合别情绪激动地进了毡包,不由道:“合别,怎么这样和巴托首领说话呢?巴托首领也是为了医好你的忽察儿,你激动什么!” 合别哼声道:“真是好笑,我的儿子请了萨满治愈,你让这个南人孽种来治我的儿子,你说,他要把忽察儿搞得三长两短的怎么办?巴托,我敬你一大把年纪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这样的糊涂!” 巴托沉住气道:“合别,你先不要那么激动,大吵大叫吓倒孩子,这可是你自己的儿子啊,跟我到旁边那个毡包里去,我详细说给你听。” 合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忽察儿,见他喘着粗气,不由得大叫道:“你这个南人杂种,草原的孽畜,给我儿子施了什么邪法?不行,我要把忽察儿抬回小帐篷里!” 利耳塔大声道:“合别,你我二人几十年的安达了,你难道还不信任我?塔布现在真的是给忽察儿治病的,你就不要干扰了,要不然到时候真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说该怎么办?” 合别冷笑道:“好一个几十年的安达!我们一向兄弟相称,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子,就是因为这个捡回来的小孩子?他是草原上的妖魔,是那埋藏祸心的邪灵,应该被剁成肉泥,放到那火堆里烧掉,剩下的灰也要让土狗吃掉!你让这个小孩来给忽察儿治病,你说不是害忽察儿吗?” 塔布听他说的恐怖,心中冰凉冰凉的,利耳塔听着也变了脸色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的想,当年我收养塔布的时候你不也是赞成的吗?还说过因为没有结婚要不然你就收养他了,现在你说些什么话?塔布在我们弘吉剌部长大的,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难道还真相信他是什么狗屁邪魔妖灵?现在塔布给忽察儿治病,你还怀疑我们要害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巴托见这两人要吵起来,忙道:“别在小孩子面前吵架了,合别、利耳塔,我们都到旁边的那个毡包里去,也列先,你在这里帮着塔布,要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老仆人啊!” 也列先眼光盯着小塔布,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巴托拉着合别走了出去。 塔布轻轻地抚了一下忽察儿的头,见也列先正盯着自己,那眼光狠毒,不由地心中一凛,难道自己这么遭恨,这个也列先恐怕也是想着我要害他的弟弟吧!哎,如今只能期盼着这个忽察儿能够好起来,那自己就真要谢天谢地了。 正想着,突然包特那跑了进来,他手中拿了三个带子,都是鼓鼓的装满着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见到这里面只有塔布和也列先,不禁奇怪地道:“也列先,你怎么也在这里?巴托首领和父亲呢?” 也列先哼了一声道:“他们和我父亲都到旁边的那个毡包说话去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包特那呵呵笑道:“这是冰凉冰凉的水,我跑老远的路才取到的呢,塔布,这是母亲拿给你的,说怕是不够,一下子拿过来三个,有布的、皮的、还有厚皮的。” 塔布接过来道:“只用一个就行了,不过这些可以到时候换。”他把装满冷水的布袋放在忽察儿的头上,然后轻轻嘘道:“刚才父亲他们声音太大了,都吵到小忽察儿了,现在大家都不要说话吧,我在这里看着忽察儿,他有可能夜里要喝水,到时候也随便照顾着他。” 也列先不高兴地道:“凭什么是你看着我弟弟,是我的弟弟又不是你的弟弟!我要看着忽察儿,你不准在这里!” 塔布拿起桌上的冷凉的开水,轻轻地放在忽察儿的嘴边,然后倒了一点水,忽察儿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像是呛到了一般,塔布连忙扶他起来,轻捶他的背部,使他咳嗽渐息。 也列先怒着眼睛道:“你看你把我弟弟作弄成这样,包特那哥哥,你看塔布!” 包特那安慰道:“没事,刚才忽察儿只是呛着了,也列先,你也先回去睡吧,等明天一早再过来,我和塔布在这里看着忽察儿。” 也列先看了看塔布,叫道:“不,我要在这里看着弟弟!” 塔布低头瞧着忽察儿,见他的气息逐渐平稳,心中颇为高兴,这小孩儿发热来的很突然,因为自身的抵抗力很低,现在忽察儿经过刚才酒精浴身,再用水袋敷头,既可以排热降温,又能保持不会出汗缺水,相信只要挺过这个晚上,忽察儿就会没事了。 ………… 合别气呼呼地坐在铺着兽皮的地上,叫道:“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比我的儿子的命更重要的?” 巴托摇摇头道:“你这么急干什么,听我仔细说一下,合别,你说草原上的萨满真的会救治小孩吗?他们的话真的是老祖先的意思吗?” 合别睁大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萨满的话?” 巴托道:“不是怀疑萨满的话,如果是博德大萨满的话,我是深信不疑的,他是我们弘吉剌部最值得尊敬的人,也是整个草原上最诚实的人。但是这个萨满却不是,他是塔塔尔的人,而且是格里博带过来的。” 利耳塔心中一动,冲口道:“那萨满和格里博难道是串通好的?” 合别心中也是颇为疑惑,毕竟草原上很难相信外族人,塔塔尔的狼子野心真有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是他还是强道:“那为何要说塔布是个邪魔?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巴托眯起眼睛道:“那个萨满何时说过塔布是邪魔了,说起塔布是邪魔的是我,你们忘记了?” 利耳塔与合别一愣,随即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了:萨满刚手一指,巴托就开始说话了,死死地咬着塔布是邪魔,并且很快地把他拉走关了起来。 巴托见到他们两个疑惑地眼神,叹口气道:“合别啊,你真以为那个萨满所指之人是塔布吗?不是,那个萨满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个假萨满,他给你儿子驱邪治疾想必也是格里博提出的吧。他们想借着这个机会做一些恶毒的、不可告人的事情!” 利耳塔奇怪地道:“巴托首领的意思是那个萨满是假的?可是他做的法事确实是真的啊?还有那个萨满不是指塔布,那他指的是谁?” 巴托看向合别道:“我不知道这个萨满是什么来历,不过不管其是真是假,都是存着极坏的心思,合别,你想一想,今天正午的时候和那个塔塔尔人格里博比赛射箭后,他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包特那令所有人都吃惊地赢了他,这格里博竟然忍了下来没有发火,可想而知他想的并不是荣誉,而是一些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想整垮我们弘吉剌部。 他们带了毡包等东西过来,摆明着不达到目绝不罢休,刚好忽察儿病了,他们正好利用忽察儿,制造了一个假的仪式来蒙骗我们,而那萨满真正想做的就是挑拨我们弘吉剌内部起乱子,然后他们塔塔尔人来收取渔翁之利,试想一下,若是你和利耳塔两个人不合,整个弘吉剌部必然会陷入分裂之中。 所以那萨满所指的定不是塔布,合别你想一下,那些塔塔尔人又不认识塔布,怎么可能会指着塔布呢?那萨满所指的不是别人,就是下午射箭赢了格里博的包特那!” 合别和利耳塔均是心中一震,两人对望一眼,显然知道了为什么巴托当时立马喊着塔布是邪魔之类的话了,但合别还是有点奇怪地道:“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也未必能够达到目的啊,如果忽察儿好了不就没事了吗?” 巴托哼了一声道:“那有如此简单,其实晚上我也大意了,没有想到忽察儿到底能不能好起来,最后塔布过来和我说,我才想明白,忽察儿如果不幸死掉了,到时候不用说,你们两兄弟会吵的你死我活,指不定会动起刀子来,而忽察儿假如命大活了下来,那也是长生天的恩赐,那萨满必定窃取这其中的功劳,让你更加的相信他,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另找机会挑拨你与利耳塔的关系。” 利耳塔大声骂道:“这些塔塔尔人好歹毒,竟然想起来利用小孩子来分化我们!要是真的让他们得逞了,那我们弘吉剌部说不定真会被他们消灭掉了!” 合别这时也是仔细地想了一下,越想心中越凉,最后脸色苍白,继而又涨红了脸道:“这些塔塔尔的狗杂种,竟然如此狠毒!不行,我一定呀杀了这帮人!巴托首领,多亏你的一番话,没想到我合别没长心眼,受到这些杂种的骗!利耳塔兄弟,我向你赔不是了,之前我一直鬼迷心窍,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利耳塔心情挺好,与多年的好兄弟解开了矛盾实在是件很高兴的事,他拍了拍合别的肩膀道:“别说这种话,我们两兄弟还说这个干什么?都是这些塔塔尔人使得阴招,走,我也带人陪你一起去,把这些塔塔尔人杀的一个不留,用他们的心来祭草原上的神!” 巴托见这兄弟两个真要出去,忙道:“你们先别乱来,这些塔塔尔人很有来历的,如果我们杀了他们,到时候肯定会给塔塔尔部一个借口,他们必然大兵压境,到时候我们弘吉剌部真的要永无宁日了。” 合别闷闷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让这些人在弘吉剌里面挑拨人心吗?” 巴托目光看向那边的大毡包,慢声道:“先要看看塔布能不能把忽察儿治好,等过了今晚再说其它事情吧。” 合别欲言又止,心中也着实担心忽察儿,这萨满刚才没有为忽察儿驱邪治疾,他还真怕会出事。利耳塔看到了他的担心,安慰道:“放心吧,你要相信塔布。” 巴托忽然一笑道:“你们不要担心了,我想,这个小塔布是天赐给我们弘吉剌的,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事情的,说不定明天一早忽察儿就可以又蹦又跳的了。” 他又看了一下那个大毡包,轻轻地舒了口气,这长生天还是向着弘吉剌的啊。 第11章 一夜未宿 “你说我们结婚后干什么啊?”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问道。 “嗯,结婚后呢,买房子、生小孩、教育下一代,哈哈哈,别捶我,那你说还能干什么,我们就是要努力赚点钱嘛!房子虽然很贵,但是我们两个省一点还是可以买的,就在南京这新开发区买。” 她摇了摇自己道:“你啊,怎么老是那么俗气!天天想着钱啊、房子啊、车子,就不能想些快乐的事吗?” “好好好,等我们结婚后,三个月的时间不工作,我们到外面去玩,去桂林怎么样?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呢,哈哈,还记得那一天吗?你灰头灰脑的,整个一个非洲土人,倒是把我吓的一跳,哈哈哈,我想起来就想笑!” 她横了一眼道:“哼,有什么好笑的!我现在越想越气,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老婆,你还别说,我才是最累的人啊!每天早上我比你早起,给你做饭,给你准备好提包,直到伺候你走了我才忙着去上班,有时候迟到了被老板一个狠毒的眼神会吓的半死!回到家后又要受到你的折磨,呜呜,我好命苦啊!” 她板着脸道:“你不喜欢?”随即又轻声道:“我们两个经过了好多磨难,终于走在一起了,我真的好开心,希望上天保佑我们以后永远快乐幸福,白头偕老!” “哈哈哈,你自己祝自己啊,不用上天来保佑,我们两个一定永不分开的,你老了我也老了,哈哈,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哈哈,别捶我啊。” 塔布猛然睁开眼,清晨的阳光已经照射入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抹了一下眼眶的水珠,再蹲在去看了看小忽察儿。 忽察儿脸色已经变的和平常人差不多了,塔布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现也差不多退烧了,只要好好的养养身体就会完好如初的。 他揉了揉头,昨晚实在太累了,这个塔布叫嚷了八次,给他喝水、换火,安抚着他,一直折腾到天快亮的时候大家才睡着,现在包特那和也列先正歪着头呼呼大睡呢。 塔布又轻轻地给忽察儿盖好厚皮毯子,然后走了出去。 太阳初升,小鸟儿正叫得欢,远处已经有人正在放着牛羊,不时地传来牛羊嘶叫的声音。塔布轻轻的舒展一下手臂,踢了踢小腿,打了一个大哈欠,向自家的毡包那边走去。 “塔布!”老巴托从旁边的毡包里走了出来,恰好看见塔布,就喊道:“忽察儿现在怎么样?” 塔布笑了笑道:“他现在已经没事了,估计再疗养两天就生龙活虎了!” 巴托大喜道:“我就知道长生天是向着弘吉剌的,好塔布!这下子一切都好了,看你这个样子昨晚没有睡好吧,回去睡觉吧!等到中午的时候我还要请你这个小英雄喝酒吃肉呢。” 塔布忙谢了谢巴托,然后诚恳地道:“要不是巴托首领答应让我给忽察儿治病,说不定忽察儿真的会死掉了,所以巴托首领你才是忽察儿的救命恩人啊!” 巴托嘿嘿笑道:“我巴托活了大半辈子,人家都叫我老狐狸,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看人的本事倒是有点,如果不是相信你的话,我怎能冒着风险把忽察儿从小帐篷里抬出来?说起来我也没有做什么,不过你塔布就不一样了,我决定了,以后你把这治疗的法子传给每一个弘吉剌部的牧民,让他们病了也有法子救,怎么样啊?” 塔布一听,敢情要把酒精擦浴、凉布敷头的方法推而广之啊,他忙道:“这个只是应付比较严重的发烧,轻微的不需要这样,会伤人身体的。而且真正的医治是用草药主治,可惜我也不认识草原上的草药,如果巴托首领能够从南方请几个大夫来,再用毛皮、兽肉和他们交换一些草药的话,那么到时候草原上每个人病了都会有医可看、有药可吃,再也不会听天由命了!” 巴托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可能,可惜的是,我们弘吉剌部太穷了,自己的毛皮、兽肉、牛羊尚且都不够,何况拿出去交换草药了。不过弘吉剌的那颜们,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塔布,我实在不知道你从哪里懂得了这些医术,你可以告诉我吗,呵呵,你也不要骗我说你从书上看的,当年我们捡到你时候哪里看到有什么书啊,何况你在草原上长大,又怎会识字呢。” 塔布冷汗顿出,自己没考虑到别人的怀疑了,只要想一想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会给人治病,谁都觉得奇怪,他想了半天的理由都觉得太幼稚了,骗小孩子可以,但骗不了这个号称弘吉剌部的老狐狸。 巴托见他不说话,心里虽然很好奇,但是也不能逼着他说,又合言道:“那你的医术比起南方那些大夫们怎么样?” 塔布哑然失笑道:“我的医术啊,实在是雕虫小技,不足话人。巴托首领,不知现在该怎么向萨满解释这件事,毕竟我应该被关在小黑屋里的,而忽察儿也应该待在小帐篷里的,要是萨满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巴托脸色变得阴沉下来道:“这个你也不必担心了,我虽然老了,但是对付他们还是有些法子的。” 塔布点了点头,又打了一个大哈欠,不好意思地道:“巴托首领,我要回去了啊,你去看一看忽察儿吧,如果他有什么反常的话再去叫我。” 塔布实在感到太困了,他本身也就六岁而已,昨晚上熬的几乎没睡什么觉,现在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就像在后世晚上通宵一样,他赶忙加紧步伐向着毡包跑过去。 清晨的空气还是蛮新鲜的,有点潮湿,带着小小的水珠子粘在了塔布的衣服上,羊群们都是奇怪地看着这个奔跑者,不时地“咩咩”几声。那小草儿也是顶着小水儿,想伸直身体看一看这个跑路的人,但是又怕被羊儿看到了,于是偷偷地藏在草堆里,遮面偷看。 塔布刚到毡包门前,就看到答图正趴在地上熟睡呢,她的小脸歪着,细细地睫毛弯弯地像那月牙儿,小长发结了几个结,散开在后脑勺,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 塔布微微一笑,不知道这小丫头为什么跑门口来睡了,他怕吵醒她,就蹑手蹑脚地向里面走去,刚一抬步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咦,塔布你回来了啊。”塔布忙转身道:“是啊,母亲,父亲回来了吗?包特那哥哥现在还在巴托首领的帐篷里睡觉呢,我就没吵醒他。” 他所称的母亲就是利耳塔的妻子毕尔其,并不是弘吉剌的人,而是来自那遥远的北方八剌忽部落,八剌忽人一向半狩猎半畜牧,与草原其它部落联系不多,而且通常是族内通婚,因为昔年利耳塔的父亲在林木中被八剌忽人所救,所以便定下了这门亲事,以示报恩。但是两个部落距离太远,而且习惯也颇不相同,毕尔其一家都未想过可以成功结为亲家,但是利耳塔父亲死后,他便带着弘吉剌的士兵们去接了毕尔其过门,一路上来来回回用了半年时间,倒是轰动了整个八剌忽,整个婚礼变成了两个大部的联谊会了,可以说也算有点政治色彩了,但是因为相距实在太远,所以大家很多年都未有什么大的来往。 毕尔其手里正端着一份烤羊肉和一碗马奶,对塔布笑道:“你们昨天晚上估计也累了吧,来吃点东西。我听答图说,你帮小孩子治病,治好了吗?” 塔布是又困又饿,看见羊肉,马上肚子咕噜噜的响了一下,颇为不好意思地拿了一块羊肉,边吃边道:“差不多好了吧,再有两天保养就好了。” 毕尔其呵呵笑道:“想不到你还真是个厉害的小孩呢,答图昨天晚上还在担心着呢,说万一你要治不好忽察儿,就会被烧死,好几次都想跑出去找你,不过被我拉住了,她一直折腾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就不要吵醒她了。” 塔布心中一阵感动,在这片草原里,利耳塔父亲、毕尔其母亲、包特那哥哥、还有答图,都是自己的亲人,他们对自己的关心确实是最温馨的。 塔布胡乱地吃了几口,喝上一点马奶,然后就道:“母亲,我去到旁边毡包里睡觉了啊,等醒了我就去牧羊,如果巴托首领他们找我的时候你叫醒我啊。” 毕尔其笑道:“去吧去吧,看你眼上那黑黑的眼圈就知道你多困了,等包特那回来我叫他去牧羊,你就不要关心这个了。答图,你怎么醒了?” 答图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塔布忙道:“塔布,你回来了,没有事吧?” 塔布不由失笑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太困了,想要睡觉。” 答图见到塔布双眼发黑,一脸倦容,不禁心疼道:“那你就在这里睡吧,好好的睡上一觉就好了。” 塔布一愣道:“我到旁边那个毡包里睡好了,我一直都在那里睡的,听母亲说你昨晚也没有睡好,你也好好睡觉吧。” 答图甩开身上的毛毯,一下子蹦了起来道:“我已经睡好了,你就睡在这吧,我要喝点东西,母亲,我们去烤羊腿吃吧,塔布,你要睡的美美的哦,别突然醒了。” 塔布脸上显出微笑,脑子昏沉沉的,于是脱下鞋子,躺在兽皮上面,一合上眼,就觉得脑中千百个画面蜂拥而至,杂乱无章地思想充斥着,塔布拽过羊毛毯盖在自己身上,想了半天忽然想起自己昨天算是作了一个冒牌大夫,还真救了一个人呢,在后世的时候自己病了的时候就马上到医院挂号,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给别人治病,这样想着不停,实在太困了,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2章 争吵不断 塔布正睡得很香,忽然感到好像被人摇着,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答图正看着他,不由的奇怪道:“答图,摇醒我干什么,难道有什么事吗?” 答图叫道:“你看看外面的太阳,都快下午了,你还睡着呢,快起来吃点东西吧,父亲他们正在等着你商议事情呢!” 塔布惊讶地道:“找我商议事情?是不是忽察儿又发热了?” 答图从旁边拿来一点羊肉递给塔布道:“忽察儿现在好多了,脑子也清醒了,合别叔叔和悉麻安婶婶正要感谢你呢!不过巴托首领说叫你商量什么大事,你说你一个小孩子能干些什么,他叫着你不叫着我,明显偏心嘛!来,你先吃点东西,我知道你们男人胃口大,特意为你多做的。” 塔布脸上一笑,心中也很是奇怪,要商议什么事情呢,既然叫上自己那肯定与自己有关了,难道是萨满过来找事了?还是巴托首领他们要想办法把萨满他们赶出去? 他一边吃着羊肉,一边道:“好了答图,你就待在这里吧,商议事情毕竟不能有女人在的,而且我是个小孩子又不要说些什么,我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到时候回来讲给你听,好吧?” 答图点了点头,这草原上虽然对妇女和女孩都是很尊重的,但是他们也明显看重男人,议事或是战争都是由南人主导的,很少有部落会让女人来做首领的,一般草原女子都是嫁人后带着小孩子,照管好牛羊马匹,不能过问丈夫的事情,而女孩子也是从小就被排除在外的。 塔布穿上了鞋,走到了最大的那个毡包里,里面巴托首领、利耳塔、合别以及赤老温等弘吉剌首领都坐在左边,而右边做的也是四个人,塔布心中猛然一跳,那萨满正坐在那里向自己看来,他的下面便是那两个小萨满,他们也是好奇地看着自己。 塔布心惊胆战地想着几位首领行了礼,巴托面无表情地道:“你坐在你父亲的旁边吧,格里博勇士,你看塔布现在也过来了,有什么话也可当着他的面讲清楚,想要问他什么问题,也可以当面的问。” 格里博看了一眼塔布,果然是个汉人小孩,他作为塔塔尔部的那颜,年轻一代的勇士贵族,自十六岁后就跑过契丹、女真之地,当然见过汉人,这个汉人小孩眉目清秀,皮肤很白,要是在南方,他应该是一个大家公子了。 塔布也是打量着格里博,他印象总草原上的人都是很勇猛凶悍的,但是这个格里博却是很秀气,虽然他的眼神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友善,但是塔布还是朝着他笑了一笑。 格里博一愣,也回笑道:“这个南人小孩果然有趣,巴托首领,其实我们这次过来是听说昨夜你擅自放了这个南人小孩,还把那个得了重病的小孩从小帐篷里面抬了出来,我想巴托首领你是不会不承认这事情吧?” 巴托早就想好说辞,就等着格里博问呢,当下便答道:“格里博勇士,还有这位尊敬的塔塔尔大萨满,我想问一句:你们作法驱邪的时候可以保证一定能治好小忽察儿吗?” 那萨满沉声道:“生老病死皆由天定,人无法与天相抗,只能顺着上天,祈求长生天给予我们保护,怎可能保证这个生老病死呢?” 巴托心中冷道,就知道你这么说,但面上依然笑道:“但是尊敬的塔塔尔部大萨满,在你面前的这个南人小孩,被你称为邪魔的塔布,他却可以保证可以治好小忽察儿,而且正好的是,他昨天晚上确实是用了南人的医术救了忽察儿,对此大萨满可有什么好说的呢?” 格里博一震,他与契丹人、女真人和汉人接触的多了,自然明白汉人的医术是很厉害的,没想到这个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小孩子竟然会医术,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一行人就不应该来这。 萨满却是冷哼一声道:“巴托首领,一个小孩子可以解救生死,这种话也只有你能说的出来,况且昨晚巴托首领明明还说这个小孩子是邪魔之辈,要被关进屋子里的,没想到没过多久不仅放了出来,还拿他来欺骗大家。如果小忽察儿真的病好了,那也是长生天的恩赐,是腾格里的保佑与祝福,你竟然敢把这功劳推给一个南人小孩?” 塔布眨了眨眼,他听了一点,略微知道这些塔塔尔人是来找麻烦的了,看来他们不仅仅是为了驱除邪魔而来,更重要的是带着草原部族的利益而来的。 这个塔塔尔部,塔布是知道的,后世中国的五十六个名族还有塔塔尔族,他们的部族历史由来已久了,恐怕比起蒙古部要早的多,这时候汉人常说的“鞑靼”就是从塔塔尔音译过来的。 塔布对草原上面了解不多,毕竟这个时代并不是成吉思汗的时期,而且听父亲他们说过蒙古部,也不是草原最强大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整个草原上现在是分裂割据的,很多个部族相互征战,你打我我打你,你抢我我抢你,真正受苦的还是一些底层的牧民,他们本来就牛羊不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就算自己的部族得胜了,抢了别的部落的东西,也只是会分给那颜贵族们;一旦自己的部族被别的入侵,他们就有可能当场被屠杀,或是被拉回去做奴隶。 巴托慢悠悠地道:“这么说,尊敬的萨满是不相信这个小孩子可以治病了?格里博勇士,不知道你是或相信我说的话呢?” 格里博心中微微计较便道:“巴托首领是弘吉剌部的大首领,德高望重,一定不会说些假话来蒙骗我们的,而且我格里博虽然是草原上的人,但是走南闯北的跑惯了,也是知道汉人医术的高明之处的,所以要是说汉人医术医好了合别首领家的小公子,我也是相信的,不过巴托首领说一个小孩子会懂得这么高明的医术,我就不信了。况且我之前听说过,这个南人小孩在婴儿的时候就被利耳塔首领收养,怎么可能会汉人的医术呢?” 利耳塔喊道:“格里博首领,你既然怀疑,可以把忽察儿叫过来,看一看他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格里博微笑道:“若是那小孩身体好多了,那也应该是大萨满的功劳,昨晚萨满以通天法力,请求天地、青山之神,以祖先之魂来驱逐恶灵,这你们都是亲眼所见的,今天一早那小孩就好多了,那岂不是表明大萨满对合别首领有救人之恩,利耳塔还把这份功劳偷偷放在你的这个南人孩子身上,是不是太损你一个首领的尊严了?” 合别一听,顿时火大了,立马站了起来骂道:“放屁,你们这些塔塔尔部的狗杂种,我昨天受了你的骗,差点把我的忽察儿害死了,要不是塔布懂医术,说不定忽察儿就死掉了,你们还在这说这种话,是不是真的想让长生天打烂你的舌头!” 格里博哈哈笑道:“合别首领,你太容易发怒了,不过塔塔尔人是长生天的儿子,他们从来只顺从长生天,可不会像合别首领一样惹恼了长生天,使得降祸于你的儿子。” 合别大怒,想一下子扑过去,却被他旁边的赤老温拉住,他心中一气,不甘心地坐了下来。 巴托在旁边看着格里博,这个人实在太厉害了,他的一言一语都是冷静无比,不仅说的头头是道,而且还暗嘲冷讽的,看来塔塔尔部果然厉害无比啊,这个年轻人的才智绝非常人可比,他转过头来看了看塔布,心中念道,也只有长大后的塔布比他强了。 塔布正在想着草原上之前是个什么情况呢,他对历史本来就了解不多,知道草原上出过很多有名的种族,像刚开始的匈奴就是很厉害的,后来又变成了鲜卑和突厥,再后来就是蒙古族了。正想着这草原上的人是不是突厥人的后代呢,瞧见巴托的目光注视过来,不由地心虚:不会是巴托首领发现我说他的祖先是突厥人了吧? 格里博见到他们一个两个都不说话,不由地高兴起来道:“我们塔塔尔人一向是以保护整个草原安定为目的,从来都是保护每一个善良的牧民,但也不放过每一个邪魔,今次这个汉人小孩既然是个邪魔,那我希望巴托首领能够按照草原上的惯例,实行火祭!” 塔布大睁着眼,这个塔塔尔青年也太狠了吧,自己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致我于死地! 格里博其实并不想烧死一个孩子,不过他又恐怕巴托他们说的是真的,这个汉人小孩子如果果真会高明的医术,那还是除掉为好,免得有了什么后患,况且他料想巴托诸人不会答应,到时候以这个为借口,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巴托重声道:“格里博勇士,你觉得烧死一个小孩子是你的荣耀吗?” 格里博看了一眼萨满道:“巴托首领,你知道这片草原以前有种人叫匈奴的吗?他们有一个故事便是说一个恶魔投生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在草原上杀死牛羊、招惹疾病,最后一个勇士找到了罪魁祸首,并把这个恶魔小孩子烧死了,这个草原上才恢复了平静。我格里博不为别的,只想使得弘吉剌部的兄弟们能够安定地牧羊放马,健康地吃肉喝酒,至于背上烧小孩子的罪名,如果巴托首领认为驱除恶魔是一种罪的话,那么我格里博甘愿为弘吉剌部的几千户人家背上这罪!” 利耳塔大声道:“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怎么能当真!” 巴托转了转眼睛,忽然道:“那格里博勇士,你到底想要我们做些什么?” 格里博笑了笑,这个老狐狸沉不住气了,看来是说硬话的时候了,“巴托首领,我说过了,我塔塔尔人是草原安定和平的使者,是长生天的儿子,我们什么也无所求,只希望你们能够除掉恶魔,还弘吉剌一个蓝天!如果巴托首领手软,我们塔塔尔的勇士们可以代劳。” 塔布傻眼了,心中咒骂了这个格里博几万遍,他不仅死死地咬住自己是恶魔,还搬出了一个故事来说明已有先例,现在咄咄逼人,还真是想把人逼死啊! 利耳塔愤怒地道:“格里博勇士,你为什么老是和我利耳塔一家过不去!” 格里博站起身来道:“我不是和利耳塔首领你过不去,而是和邪恶过不去,诸位弘吉剌部的首领们,我现在要回我的毡包了,希望你们能够尽快给我一个回音,让我们商量一下怎样举行火祭。” 他朝萨满们示意了一下,率先走了出去,但没走几步又回头道:“忘了说一下,为了维护弘吉剌兄弟们的安定,我特意派人连夜通知了我的父亲,我想不要多长时间,我父亲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了。到时候我怕父亲亲自过来,那一切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合别见他们走后,愤怒地道:“这些塔塔尔的狗杂碎,太嚣张了,今天要不杀了他们,必然成为大患啊!” 在他旁边一直沉默的赤老温这时忙道:“杀不得,这个格里博的话都说明了,过了一段时间他的父亲必然会赶来,如果到时候真要打起来,我们恐怕抵挡不住塔塔尔人的骑兵和弯刀啊。” 合别恨声道:“还没有打,你怎么知道打不过他们,巴托首领,难道就这么放任这些杂种们在这嚣张吗?难道就这样让他们烧死塔布吗?” 巴托大声道:“别说了!其实我们都知道,格里博这些人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分化瓦解弘吉剌部,从而达到消灭我们弘吉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此,这次格里博诬陷塔布,又有萨满和他串通在一起,要是到时候他在部族里面宣传说我们包庇邪魔,就算塔塔尔人不过来,我们也会被自己部族的人所责骂的。” 合别惊讶地道:“难道弘吉剌人都会相信这些狗杂碎吗?” 巴托横了他一眼道:“你昨晚不还信他们的话吗?何况萨满的话在草原上就是真理,我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说出塔布是邪魔,弘吉剌的那颜们、牧民们可都亲耳听了,现在和他们说那萨满是假的,谁会相信?” 赤老温心中一动道:“其实让我弘吉剌部民相信那萨满是假也不是没有可能,只需要找到一个人过来告诉大家,然后就可以化解部民心中的误解了,也可以让人知道塔塔尔人的险恶用心。” 利耳塔顿悟道:“博德大萨满!” 合别喜现于色,但随即又叹道:“可是博德大萨满现在不在弘吉剌部啊,听说往西方大山去寻求长生天了,连他的儿子特必勇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要想找到他是很难啊。” 巴托沉声道:“我倒是知道博德大萨满在何处,只是路途太长,而且难寻,应该派谁去比较合适?” 赤老温马上道:“巴托叔叔,我去好了,这草原我熟悉的很,应该没事的。” 利耳塔摇头道:“赤老温首领你的事情太多,管理整个弘吉剌的事情,若是弘吉剌少了你会垮掉的,还是我去吧,之前我迎娶毕尔其的时候也去过西边,对那里多少有所了解。” 巴托站起身来,说道:“本来你去也没什么,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那个格里博的父亲随时都可能会过来,你和合别都是我弘吉剌部最勇猛的战士,若是你们两个走了,到时候外人入侵,还能指望谁去抵挡?” 众人皆都沉默下去,却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道:“不如我去吧。” 第13章 自荐西行(上) 利耳塔惊讶地看着塔布道:“胡闹,你知道这草原有多大吗?路途上有沙漠、有森林、有大山、有深海,这一路上要受多大的罪啊,平常的牧民都不敢擅自走动,一旦在草原上迷了路,那可就死定了!你一个小孩子还敢去?” 塔布确实不想到什么西方去找什么大萨满,但是刚才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样才可以化解弘吉剌部的人对他的误会,也可以使得巴托首领和利耳塔父亲们不会背上沉重压力,但是若要去西边找那大萨满,还真是头疼的很啊,自己一个小孩子是很危险的,他忽然转目一想,要不中途逃走,随便投靠那个部落吧,他们不会不收留一个小孩子吧,这样虽然对不起利耳塔父亲他们,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也只得如此了。 他打定了注意,所以很沉稳地道:“路途遥远不是个问题,而且父亲你行走也是靠马力,我也是靠马力,所以不需要担心比你要慢。至于草原宽阔,迷路是不不可能的,我的方向感一向挺好的,一定可以找得到那个大萨满!” 他说这话心里发虚,自己在后世的时候经常迷路,记得有一次在百脑汇买东西,出来后绕了几圈找不到公交车站牌了,还是坐上了出租车才回去的。 利耳塔怒道:“你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一个小孩子万一遇到了狼群怎么办?万一你遇到了马贼该怎么办?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你怎么抵挡?你多大啊?才六岁而已,能干什么?连满轮的弓都拉不圆,连刀子也没摸过一下,就像远走草原了?” 塔布一傻眼,不禁心里打个突突,若是真要遇到了狼什么的,那自己不就是完蛋了吗?他有些动摇了自己的想法了。 巴托眼睛一转,露出笑容道:“利耳塔,我觉得可以让塔布去试一试!至于路上遇到什么危险的话,可以让我的那可儿占兀皮乌保护着他。” 利耳塔一愣道:“可是为什么不让占兀皮乌去呢?塔布年纪太小了,而且你看他这个样子很明显受不了风吹日晒的,若是把他放在草原上,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死掉的。” 巴托收起笑容道:“其实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来这件事情因塔布而起,所以就要由塔布来解决它,这是我们草原上的规矩,塔布虽然是个南人,但一直在我们草原上长大,应该承担责任!二来塔布是你的儿子,所以他也算是那颜了,我的那可儿占兀皮乌虽然不是个奴隶,但是也不是个那颜,若是让他去请大萨满回来,岂不是太不尊重大萨满了?” 利耳塔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想了一想还是道:“可是塔布年纪还是太小啊,要不找其它的那颜去一趟吧,就算我请他们代我跑一次,我利耳塔欠他们一个情还不行吗?” 在草原上很难说出欠别人情这种话,虽然你可以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帮助,但是你未必欠他的情,若是你欠了一个人的情的话,不管他对你要求何事,你都要答应他。 巴托看了一眼塔布,见他正低着头,不禁笑道:“塔布啊,你刚才为什么说要自己去啊?” 塔布顿时愣了,这时候也不能说自己反悔了,只好硬气地说:“我想做事必须有所担当,他们冲着我来的,所以我也要做一些事情,不然的话就不配做草原上的男人!” 巴托大为赞赏地道:“好,说的好啊,利耳塔你听见了吗?我为你有这样的好儿子而感到骄傲,也为弘吉剌有塔布这样的小孩子感到荣耀!塔布,你无愧是我们草原上的好男儿啊!” 塔布心中一叹,这种荣耀还是不理会它吧。 巴托见到利耳塔面上还有犹豫,说道:“你也不必担心塔布的安全,我的那可儿占兀皮乌虽然比起你和合别是差了点,但是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而且方向感极强,对付可能遇到的事情都得心应手。” 利耳塔沉吟道:“巴托首领,不是我不相信占兀皮乌的能力,然而塔布实在太小了,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他反应不过来就糟糕了,要不这样吧,我从我的亲卫中找几个身手不错的陪着塔布。” 合别也是马上道:“对,我也从我的亲军中挑选几个人,保护塔布!” 巴托忙道:“这样万万不可,你们想啊,这次我们是秘密行事,不仅不能让塔塔尔人知道,还不能让部里面的人知道。如果这样搞得大张旗鼓的,那格里博肯定会知晓我们要做什么,到时候不仅对弘吉剌人不利,还有可能给塔布惹来追杀之祸!” 利耳塔众人立刻发起愁来,这不派人保护不放心,派人保护又会更危险,真是两难啊。 塔布眨了眨眼道:“巴托首领,那位大萨满现在在哪呢?” 巴托笑道:“博德大萨满其实也并没有走多远,他应该就在贝加尔湖畔的下游那片森林里,很容易就可以找得到他。” 赤老温大喜道:“那岂不是蔑儿乞的地方,蔑儿乞一向和我们关系不错,如果真的在那里,那事情就容易多了。” 巴托点了点头道:“不错,这路途并不遥远,但是也不太平稳,赤老温,你把详细路线告诉塔布,让他心里有个底。” 赤老温看着塔布道:“从这到蔑儿乞部并不是太远,一行大概需要二十来天吧,具体路线是先从贝尔湖向上行至呼兰湖,再向西至乌勒季河、斡里扎河、斡难河,这时候到了蒙古部的境内,塔布你要记住,我们弘吉剌和蒙古部无任何关联,你到了蒙古部千万不要与他们有什么交道。从蒙古部穿过后要越过不儿罕山、哈丁里山,再转北方经过赤苦河就到了。” 塔布被这么多、湖、山搞得晕晕的,只好说道:“赤老温首领,你可以画一张地图给我吗?我怕现在记不住,到时候万一忘了就糟糕了,还是画一张地图好一点。” 赤老温道:“地图啊,这个没什么问题,但是你知道,我们草原上没有文字,我要标上契丹文你估计也不认识啊。” 塔布迟疑地道:“那你会汉文吗?” 赤老温一愣道:“去南方多了,对汉文也会了一点,怎么?你难道懂得汉文?” 巴托哈哈大笑道:“这个小塔布有很多神秘呢,汉字他自然会了,赤老温,你就给他画一张地图吧,我们弘吉剌就你有点文墨,要画大一点,让小塔布看得清楚,别到时候迷路了。” 塔布又问道:“我到了蔑儿乞部后又怎样找到博德大萨满呢?” 巴托笑了笑道:“你只要到蔑儿乞就好办了,那里有我的一个老朋友,你拿上这个和他说是我派你去的,他一定会帮助你的,也只有他知道博德大萨满具体在哪里了。” 他递给塔布一块小木块,这上面是一个方块的木刻,下面的是一块类似月亮的图案,上面也刻画着奇怪的花纹,触手一片温热,看样子巴托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巴托叹了口气道:“这东西我带了几十年了,也该交给他了,你到了蔑儿乞把它递给名名坦布儿首领,就说老朋友现在把这个也交给你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塔布点了点头,把这东西塞进衣服里,又问道:“巴托首领,我什么时候开始走?” 巴托拍了拍他的头道:“越早越好,就明天早上吧,到时候利耳塔你去送一下,我也要到那些塔塔尔人的毡包里坐一坐,去稳住他们,以防被他们发现些什么。” 第14章 自荐西行(下) 答图正懒着腰和她的哥哥包特那说着话,忽然看见塔布和利耳塔走了进来,忙道:“塔布,刚才你们说些什么了,说给我听啊。” 塔布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事情,就是要出一趟远门。” 答图惊讶地道:“出远门?难道那个塔塔尔萨满又要害你了,父亲,你快救救塔布啊,这些坏人要杀了塔布。” 利耳塔重重哼了一声道:“这次不是那些人要害死他,是他自己找死。好好的要逞英雄,把自己小命送掉了。” 毕尔其正温着马奶,闻言道:“怎么回事?” 利耳塔坐在地上不说话,大家都看着塔布,塔布摆了摆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然后道:“是我自己想去的,巴托首领也说了,他会派人保护着我们,所以就不用担心我了,而且路途也不是太远,一个多月我就可以回来了。” 答图惊讶地道:“要到那西方大山去啊,好远啊。” 塔布心中也颇为赞同,这次自己到西方草原去,要渡过很多河,还有很多山,自己就要骑着马一步一步地走去了,不像在后世可以坐着车去游着大草原,指不定就命丧于此。 不过只要一想自己这几年本来就是多出来的,就算死在草原上,也是多赚了几年,也不算亏啊。 答图拉着塔布的手道:“塔布,不要去了啊,草原很危险的,有狼有熊,会咬人脖子的。” 塔布无奈地道:“这事我已经答应巴托首领了,没事的,就是一个月而已,一个月后我就回来了,而且到了蔑儿乞后会有人帮助我的,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答图方要再说,利耳塔出声道:“好了答图,你就不要再劝这小子了,才六岁就那么倔了。” 包特那道:“那要不我陪塔布一起去?这样也有个照顾。” 毕尔其忙道:“你陪塔布有什么用?你也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而已,到时候保护不了塔布,反倒自己也搭进去了。” 利耳塔点点头道:“你母亲说的是,而且最重要的是塔塔尔人的目标就是你,你如果真要跑出去的话,到时候格里博赶过去追杀你,你远在西边,我们怎能赶过去救?” 包特那“哦”了一声,他最听其父亲的话,但是还是问了一句道:“那塔布真要一个人去啊?” 答图忽然站起来道:“我和塔布一起去!” 毕尔其轻叱道:“你真胡闹,你一个六岁小丫头还想跑草原?” 答图固执地道:“我偏要去,塔布也是六岁,都可以走。我今年也六岁,而且我的骑马、射箭都比塔布厉害一百倍,为什么我不能去呢?塔布,你说是吧?” 塔布哪能回答是,本来自己一个人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再带上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一起走,到时候真要出什么事,自己的命反正是多的,但把答图害死了就太不值得了。他连忙道:“答图,你还是听母亲的话吧,虽然你很厉害,但是草原是男人的天下,你一个小丫头不应该行走草原的,还是在草原上帮助母亲放放羊吧。” 答图一向对塔布的话很遵从的,但这次像是中邪一般固执的很,大声道:“不,我偏要和你一起去。母亲,我要陪塔布去西边,一个多月就回来了,你要想我的话就拿着我那根头绳摸一摸,我也会一直想着你的。” 毕尔其见答图一脸固执,不禁满目盈泪,说道:“你这个小丫头,你才六岁啊就犯了邪,我不认你这个丫头了。” 答图大哭道:“母亲!”又扑到毕尔其的怀抱里,哭哭啼啼的,使得利耳塔叹了口气道:“塔布,你就带上答图一起去吧,这路上风大水深,多护着她一点。” 塔布瞠目结舌,这也太离谱饿吧,怎么护着她?他忙要再说,却听到答图转过头来道:“谢谢父亲,我一定会保护好塔布的,你们就放心吧。” 她小脸上还挂有泪珠,眼眶还是红红的,但是笑容却在她的面上绽开,如一朵水莲花,刹那之间盛开。 塔布见到毕尔其母亲和利耳塔他们都默不作声的同意了,包特那也朝着自己微笑了一下,不禁傻了,不会当真的吧?一个小女孩就陪着自己冒着风雨,前往那未知的草原西部? 毕尔其轻轻地抚着答图的青丝,小声道:“塔布,你们要小心一点,安全最重要。” 塔布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什么也不好,又看了一眼答图,发现她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呢,他不禁有种眩晕的感觉。 第15章 夜宿草原 天还只是有点微亮,太阳还没有升出来,塔布就被叫醒了。 借着火堆的光,塔布打了一个哈欠,穿好衣服,就看见答图已经整装待发了。 她的辫子梳在后面,用兽皮小绳系了好几道,穿着紧绷绷的蓝色衣服,显得英气逼人,她正大叫道:“要开始走了,你还不快点!” 塔布苦笑道:“想不到你还那么精神。” 答图一甩辫子,从身后掏出一支小马鞭,然后道:“这次事关重大,危险万分,你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记住了。” 塔布无语地点了点头,见到包特那手里提着一包东西,忙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包特那笑道:“这些都是你们路上所要吃的东西,你和答图两个人足够吃一个月了。” 塔布看到那么大的包,心里嘀咕道:估计够吃好几个月了,自己和答图两个小孩子能吃多少,这么多东西让我们怎么背着啊。 答图道:“父亲已经答应把他的马借给我了,刚才合别首领也找到了父亲说要把他的那匹草原良马借给你,这下子我们两个走路就方便许多了,估计够不要二十天就可以到那里。” 包特那把那包东西一提放在马背上,对着答图道:“答图,你可要好好保管这些东西啊,不然的话到时候没有吃的可别怪我了,你饿着不要紧,可千万别把塔布给饿着了。” 答图大声道:“知道了,塔布是个宝,答图是跟草。” 塔布与包特那皆都哈哈大笑,利耳塔牵着马走了过来道:“你们在笑什么呢?” 塔布惊讶地看着那马,个头很大,雪白的鬃毛,粗大的四蹄,最奇怪的是那白色的马身上隐隐有一道红线,全然不似草原上的马,塔布心中忽然想到,这是古代的汗血宝马?汉武帝骑的那种马? 利耳塔叹道:“塔布你可走运了,这马儿可是合别的宝贝,平常就是我也难以借来一用,现在借给你了,也是合别叔叔对你的恩典了。他说之前冤枉了你,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气,这马算是给你的报答了。” 塔布大喜道:“我才没有生什么气呢,不过这马真是高大,父亲,这种马应该不是我们草原上的马吧?我从未见过有这么大的马!” 利耳塔道:“怎么不是草原上的,只是你没见到过而已,像这种马百年才能有一匹呢,平常在草原上哪有这样的马,就说比起我的坐骑也要好上不少。” 答图疑道:“真的假的,这马有那么厉害吗?父亲,我们的马不是草原上最好的马吗?这马怎么会有我的马厉害呢?” 利耳塔失笑道:“哪有最厉害的马,不过你也别说,我家的马虽然比不上某些神马,但是马之优良最重要看骑手,答图你一向擅长骑马,所以应该不会被塔布落下的。” 塔布微微笑了笑,抬眼看着远处辽阔的草原,那朦胧中的绿色正慢慢散开,野花的香味也淡淡飘来,他微微舒展开来,从今天起,自已要挑战一下从未有过的事情。 利耳塔拍一拍马道:“塔布,我送你和答图吧,占兀皮乌都已经在等你们了。” 答图不解道:“占兀皮乌?巴托首领的那可儿吗?他等我们干什么?” 塔布抚了抚马背,一下子蹬了上去,闻言道:“是巴托首领让他来保护我们的,到时候我们一切还要靠他呢,包特那哥哥,再见。” 答图一边上马一边嘟囔道:“我还需要别人保护吗?” ………… 三匹马绝尘而起,踩在稀稀的草地上面,扬起了些许灰尘。 这片草地应该是刚刚群放牧不久,草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塔布迎着寒风,把头伏在马背上,偷眼瞧着这大草原的地上,一会由被偷偷进来的风吹进了眼中,不禁热泪盈眶。 答图用皮帽子盖住了脸,她一路上兴致颇高,第一次出远门,她嘻嘻笑笑的不停,两手不停地动着,小声地哼着草原上的歌曲,细细的声音偶尔传到塔布的耳中,换来一阵笑容。 占兀皮乌一路上从未说过一句话,他的面容瘦削,对着答图和塔布都是叫着“主人”,塔布想和他说会话,但是嘴巴一张开就被迎来的风灌满了,忙闭上嘴巴乖乖地跑路了。 这一路上倒是挺安稳的,很快就接近呼兰河了,占兀皮乌停下了马,对着塔布道:“小主人,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要绕过呼兰河走很长一段路,现在也可以让马儿休息一下,食些草。” 塔布见到晚霞已现,也是点了点头,他的脸被风刮得还是有一点疼,这时下马走向答图道:“下来吧,我们今晚要在这边过夜了。” 答图一下子从马上跳了下来,拉住塔布的手笑道:“哈哈,我第一次跑的这么尽兴呢,放开马绳,让他奔腾的感觉真是不错,塔布,你骑的马那么快,是不是感觉很刺激啊?” 塔布摸了摸自己依然有点疼的脸,点了点头道:“果然很刺激,答图,我们到湖边去玩玩吧,你也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大的河吧。” 霞光万丈,呼兰河沉浸在一片金黄的日落余晖之中,塔布和答图坐在草地上,遥望着那一直延至天边的呼兰河,心中不由地感慨万千。 答图刚才还是大吵大叫的闹着不停,现在变得十分安静,对塔布道:“这是呼兰河的一块地方,我听父亲说过,呼兰河是我们的母亲之河,他养育了我们草原上众多的牧民,我们对它要崇敬。” 塔布没有说话,这一望无际的大河啊,它闪着鱼鳞般的金波,让人心中安静下来。 他们两个都是默然不语,直到占兀皮乌过来喊了他们才醒过来,于是忙过去帮着占兀皮乌驾着火堆,然后从大包里面掏出一块小羊肉出来烤熟,几个人分着吃了。 占兀皮乌本来自己带着的也有东西,但是塔布硬要给他羊肉,他只好接了过来,这时正专心地吃羊肉呢,忽然听到塔布的话道:“占兀皮乌,你说我们要不要搭一个帐篷啊?” 答图嘲笑道:“小塔布真是知道享受,我们不是出来玩的,而是有事过来的,搭帐篷只是在下雨的时候才会做,现在应该养精蓄锐,等待明天继续疾奔。” 占兀皮乌沉吟道:“其实搭帐篷不需要多长时间,但是我并未带有帐篷,不知道小主人有没有带?” 塔布忙道:“我们带了,就放在那包里面的,是布的帐篷。” 答图冷眼看着占兀皮乌和塔布七手八脚地撑着帐篷,也不过去帮忙,只是边转着边说:“塔布,你真是太娇气了,草原上的男子就像那鹰一般,夜宿风雨乃是平常之事。” 塔布不理她的冷嘲热讽,不一会儿就撑好帐篷,但是一下子傻眼了,这帐篷也太小了,最多够两个小孩子待在里面,这么简易的帐篷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这种帐篷其实是给一个人用的,草原上的人一般出门在外不会用上帐篷,但是有时带着是为了应付大风、大雨,这样可以撑起来躲避风雨。 占兀皮乌对塔布道:“小主人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在你的帐外给你守门。” 塔布一呆道:“怎么?你在外面睡吗?夜里是很冷的。” 占兀皮乌躬身道:“这些对于我来说已经习惯了,而且我也对帐篷不太习惯,小主人现在就快休息吧,等到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启程了。” 塔布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答图,忙向外喊道:“答图,你进不进这帐篷啊?” 答图仰首道:“我一个草原英雄的后代,岂能与你这个懦夫一样呢,我就在外面睡!” 塔布一摇头,自己倒成了懦夫,他翻起兽皮铺在草地上,然后盖起了羊毛毯子,舒适地闭上了眼,刚才一路上奔跑真是累死了,现在一伸懒腰,真是享受无比啊。 夜色终于笼罩着草原了,虽有新月,但是月牙儿并没有带来多少光亮,塔布正对着门而睡,歪着头看着那外面的夜景,心中不由的感慨万千。 自己的生活也真是够奇特的了,一个普通的现代年轻人,一个刚刚结婚的青年,现在却在古代的草原里夜营露宿,若是以前,打死他也不会认为自己会骑着马奔跑一天,可是现在不仅跑了一天,还要在下面一个月时间都要跑。 他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她了,自从上次解开心结后,他忽然有种恐惧,怕忘了她,所以每次都会提醒自己一下,应该想起她,想想她的样子,想一想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想一想那快乐的时光。 也不知道现在的那个世界怎么样了,自己的父母身体还好吗,老人家年纪大了,应该多注意休息休息了,不能再拼命工作了。 塔布睁着眼睛,心中忽然冒出一句:“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给予我们的只有一次……”,好像是在中学学过的一篇课文上面的,他笑了笑想,自己竟然得到了两次的生命,而且还是不一样的生命,虽然有时候早晨睁开眼睛觉得这是像梦一样,但是塔布知道一切都应是事实。 以前的自己从未想过以后要做些什么事情来,毕竟他的目标就是赚钱买房养家,特别是在和她结婚之后,买房的想法就更迫切了,毕竟房子会给人一种安全的感觉,一种家的感觉,一直到他出车祸的时候还在想房子的事情呢。 现在这个世界不会有靠买地皮卖楼房的开发商了吧,像在这草原上,随便找一个地方都可以扎起毡包安家,养几头牛羊和骏马,只要不遇到贼人和天灾,一辈子就可以过去了。 自己来到这个北宋的时代应该做些什么事情呢?是该淡泊名和利,游荡于山水之间,笑傲于天地之中呢?还是该解救天下苍生,让他们都有好日子过呢? 其实自己想的太多了,还是想一想自己要遇到的事情吧,野狼好像会经常出现,不过这么并不怕,自己这边有火,最重要的是有占兀皮乌等人,他一人就可抵挡一个狼群了。 还是马贼比较恐怖,然而马贼们一般是不会抢一个大人和两个小孩的,他们最喜欢的是对着商队、部落群发起突袭,掠走一些东西就跑,若是抢了一个男子和两个孩子的东西,不仅自己面子上过不去,还会遭到同伴们的耻笑。 现在虽然还是七月初,但是草原天气变化无常,若是天降大雨,那真是够倒霉的了,自己这些人都只能待在帐篷里了,等待雨停之时才能继续行走。 还有龙卷风,对了,龙卷风多么的可怕啊,虽然说遇到它的概率很小,但是也是有可能的,若是这样,自己这三人基本上就葬身黄沙了。 他正在想着龙卷风的情形呢,忽然听到一个人跑了过来,不禁大喊道:“是不是龙卷风过来了?” 走进来的那个人一下子扑过来,小声道:“外面好黑,好可怕啊。” 塔布一听是答图的声音,不禁笑了笑,侧开身体,对答图道:“喏,你睡在这边,我早和你说了,叫你进帐篷,你偏偏还逞能。” 答图卧在塔布的旁边,对着塔布道:“塔布,你怕不怕?” 塔布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答图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啊,能有多大的胆子呢,而且她第一次离开父母的怀抱,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自然感觉到有种害怕的感觉,他试探地道:“答图,你是不是想父亲和母亲了?” 答图小声地道:“是啊,也不知道母亲他们在干什么呢,有没有想我。” 塔布呵呵笑了笑道:“肯定在想你呢,母亲一直把你当成宝贝,这次你出远门,她都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了,说起来也怪你太固执了,当时偏偏要跟过来,你说是不是后悔了吧。” 答图气道:“我哪有后悔了!不想父亲和母亲了,你真是的,我想一想他们,你就说我后悔了。” 塔布呆道:“好好好,答图没有后悔,答图是个坚强的小女孩,这下行了吧,好好的睡觉吧,听占兀皮乌说,明天一早我们又要走一天的路呢,现在要养好精神了。” 答图黑暗中点了点头,过了半响道:“塔布,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塔布正迷迷糊糊着呢,一听此话,心中想编造个故事,但是童话已经被他讲完了,这时候能说的也就是些残羹冷饭了,他心中一动道:“答图,我教你汉语怎么样,还有汉字,你学会了可以看书,到时候可以看到好多好多的东西呢!” 答图惊讶地道:“你怎么会知道汉字呢?” 塔布心中一笑,巴托首领也有此问,自己一时回答不上来,但是要糊弄答图却还是很简单,“原先我做梦,梦里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教给我的,说学会了这些东西后以后可以知道好好的东西。” 答图眨了眨眼睛道:“肯定是长生天腾格里帮助你的,感谢长生天。塔布,我听父亲说汉语很难说的,而且汉文也是复杂无比,我们草原上的人虽然也想要学字,但是大家看到汉文那么难,都不敢再去学了。” 塔布忽然想起给自己画地图的赤老温,他不就是会汉文吗?他迟疑地道:“那赤老温首领呢,他好像懂得契丹文和汉文呢。” 答图回答道:“赤老温首领是草原上极为聪明的人,我们哪能和他比你,不过塔布你也可以像他一样的,你们都是草原上最聪明的人!” 塔布心中还是挺乐和的,这被一个小女孩夸奖,一种虚荣感一下子腾升而来,对着答图道:“不要说这些了,我教你说汉语吧,答图你知道吗,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答图疑惑道:“不就是塔布的意思吗?塔布,五的意思啊。” 塔布点了点头道:“那我告诉你从一到十汉语应该怎么读的,你听好了。” 夏夜里那小月牙儿正荡着天空,那小虫儿不时地吱了几声,清风吹着草原上的小草儿,也吹着这个小小的帐篷,一直到达那梦中的港湾。 第16章 突遇狼群 正午的天气异常炎热,答图垂着个头,趴在马上无精打采的。 那马儿也是没有精神,漫步地走着,让人以为马儿病了呢。 塔布停下马,转身对占兀皮乌道:“我们现在这里休息片刻吧,也歇歇马,再吃点东西上路吧。” 占兀皮乌看了看这两个小孩,点了点头道:“可以在这里休息,但是时间不能太长,吃点肉补好身体就行了。” 塔布一下马,走过去把正在打着瞌睡的答图也拉下马来,从马背上拿出一个水壶猛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答图道:“你也喝点水吧,我们休息一下还要赶路呢。” 答图接过来,小喝了一点,然后大大地出了口气道:“为什么那么热啊?” 塔布见到占兀皮乌正拉着马在那里站着,于是拿着水壶过去道:“占兀皮乌,你也喝点水吧,今天实在是太热了。” 占兀皮乌稍微有点犹豫,但还是没有拒绝,拿过水壶就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小主人,这西边的草原可不比东边的,而且我们现在在的这块地方沙地比较多,向南一点就全部是沙地和沙漠了,没有骆驼都过不去,这边普遍是白天热晚上冷。” 塔布沉吟道:“我们前几天刚穿过塔塔尔的领土,现在一直是向南而行的,难道真要穿过沙漠吗?” 占兀皮乌摇摇头道:“小主人,你的那个地图上有标示,你可以看一下。” 塔布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还有地图,他赶忙从衣服里掏了出来,把地图摊开在地上,仔细地看了半天,茫然地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占兀皮乌道:“差不多已经到了克鲁伦河了吧,要向北行了吧。” 塔布低声重复道:“克鲁伦河,克鲁伦河,啊,在这里,赤老温首领给它翻译成了克伦河,占兀皮乌,我们好像已经快临近蒙古部了吧?” 占兀皮乌见他手指向地图,他不认识上面的字,但是一些图形还是可以看懂,对塔布道:“应该快到蒙古部了,我们可以从蒙古部过境,再向他们要些羊肉清水,以供我们继续行走。” 塔布一愣道:“我们不避开蒙古部吗?前几天经过塔塔尔部的时候我们也是偷偷避开而行的啊。” 占兀皮乌摇摇头道:“塔塔尔部是弘吉剌的敌人,我们当然要避开而行了,这蒙古部虽然和我们没有什么往来,但是救助行路之人我想他们也是应该会做的,我们的食物和水已经不是很多了,小主人,我们应该和蒙古部去借一点啊。” 塔布也是担心食物和水,后面还要越过不儿罕山,穿过一片草原才能到呢,自己这些人也需要补充一下,但是他实在担心凭着自己这一个小孩子的面子借不来东西,到时候这些蒙古人不理会自己,那才是自讨没趣呢。 占兀皮乌看出了他的犹豫,忙道:“小主人,如果你不便出去借食物的话,可以由占兀皮乌去做,我保证会借好食物和水,让我们有充足的准备去越过不儿罕山到达蔑儿乞部!” 塔布点了点头,感激地道:“多谢你,占兀皮乌,我和答图都会感谢你的!” 占兀皮乌忙道:“这是占兀皮乌应该要做的,小主人不必谢我。” 塔布一笑,又走到答图旁边道:“答图,估计明天的晚上我们就要到蒙古部了,到时候占兀皮乌要去借食物,我们就在帐篷里歇一晚上了,这几天又是躲又是藏的,跑了那么远的路,真把你这个小女孩害苦了。” 答图仰首道:“哪有!只是我们走了好几天的路了,到现在还没有到啊,前几天躲着塔塔尔人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好好的休息,马儿都累了,现在还要往前跑,而且天还那么热,我们会热死在这里的。” 塔布拉起她道:“好了,别偷懒了,现在我们这叫进退两难,你难道还想回去不成?还是快点赶路吧,等到了晚上再好好休息一下。” 答图木着个脸,无精打采地上了马,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塔布,加油加油啊!” 她说的是塔布这几天交给她的汉语,汉语绕口,她学了几天自然没学到什么东西,但是一些平常用语比如“你好”、“走吧”、“再见”这些还是学会了,这样的话从一个草原女童的口中说出来,感觉虽然有些不正,但也是清脆无比。 塔布哈哈大笑,一下子跨上他的那匹白色大马,对着占兀皮乌喊道:“占兀皮乌,我们还要再行两百里!”说完策马放奔,一直向西而去。 答图在后面紧追着他,边追边喊道:“塔布,别跑那么快啊!” 占兀皮乌脸上微微一笑,也放开马追着他们。这三匹马前前后后地一追一赶给这炎热的土地带来了一阵轻风,吹抚着旁边半死不活的小草儿,像是给它们带来了生机,一个个的都醒了起来,看着那几匹草原上的骑士烟一般的身影。 ………… 晚上升起了火堆,并在火堆旁搭起了帐篷,占兀皮乌依然坚持在外面独睡,不肯进帐篷。 答图打着哈欠,白天实在太烤人了,自己在马上都昏昏欲睡,还好马识得合群而奔,赶着塔布一前一后地跑到了晚上。 塔布小手正拿着地图,这地图他没怎么看过,现在趁着有时间,就拿出来好好的研究一下了。 地图真是很大,许多地方都有标记,塔布也是第一次见到草原全图,不禁感慨万千。 草原实在是太大了,自己在后世的时候就知道草原上有个蒙古部,直到自己到了这片草原后才知道原来还有很多很多的部落,大部落如蒙古、克烈,稍微小一点的像弘吉剌、蔑儿乞等部,还有那些小的部落多如牛毛。 而且各部之间互不认同,就像蒙古部之内,就有不同的派系组成,他们之间也是互不相服的。自己一向以为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的契丹是一个统一的民族,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契丹也分为好多个部落,部落之间并没有相互认同感,只不过就像契丹人叫草原为阻卜一样,草原上的人一致叫他们为契丹而已。 各个部落所控制的领地并不是很大,然而草原上的人并不在意控制草地,而是在意控制部落的牧民,他们会想法设法要求其它部落能够归顺自己,从而达到自己征服的目的。 这时候的草原大汗从未想过领土的概念,他们在意的是自己部落里有兵多少,有牧民多少,有马牛羊多少,掠夺是极其普遍的事情,因为靠着自己部落生产的东西总是少数,必须要从外面抢些分给自己人。抢走别人的牛羊、妻女,再把别部的南人带回来做奴隶,是草原上这一时代的野心家一直想做的。 草原上东西部环境不一样,草地肥沃也是不一样的,没有一个部落不迁移过的,但是为了保证有绝对领导的地位,部落每次诸水草而行的时候都是统一行动的,而且是慢慢地向着特定方向走,不能有分散的心思。 塔布看着地图上面写着蒙哥儿三个字不仅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被赤老温称做蒙哥儿的蒙古族以后可发达了,不仅统一了草原上的各部,还把铁蹄伸向了中国、中亚、欧洲,他们所屠杀的、蹂躏的人何止千千万万。 答图见到塔布正在**地看地图,不由好奇地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借着微弱的火光,她看见一些奇奇怪怪地符号和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很是奇怪这东西能做些什么,但是看着塔布一脸严肃,她只好闷闷不乐地躺在兽皮上,翻了一下身又翻了一下身,直到不耐烦地坐起来道:“喂,塔布,该睡觉了!” 塔布回过神来,见到答图正噘着嘴巴不高兴呢,不由笑道:“我正在看地图呢,你先睡吧。” 答图朝着他那地图看过去,还是这些符号和曲线,她好奇地道:“这些东西表示什么啊?塔布你能看懂吗?” 塔布笑道:“你只要和我学好汉语和汉字,就可以看得懂了,我讲给你听,喏,这里就是我们弘吉剌部,在这边就是母亲河呼兰河,我们现在就在这个位置,而蔑儿乞部就在这里。” 答图见到他手指所指,大叫道:“不会吧,我们才走这么点路啊,还有那么远的路,真要累死人了。” 塔布折叠起地图来,把它放进衣服里面,然后也躺在兽皮上,笑道:“我们已经够快的了,才九天而已,能走多远?用不了多久就到了,你不是很累了吗?好好休息吧。” 答图直直地躺着,忽然冒出一句:“你好,塔布。” 塔布哈哈大笑道:“你好,答图。对了,今晚还想再学汉语吗?不过我看你太累了,应该还是早点休息为好,我们明天要赶到蒙古部去,还有一些路呢。” 答图听话地闭上了眼,忽然又睁开道:“塔布,还是和我说说话吧,不然我睡不着。” 塔布眉头挤成一个疙瘩,还能和她说些什么呢,他又不想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正是为难他了,对着一个小女孩能说些什么呢?他心中不由地郁闷起来,如果当时有个女儿,也好知道小女孩们喜欢听些什么。 答图等了半天没见塔布的回音,气道:“塔布,你死了吗?和你说话你也不理我。” 塔布苦笑道:“那好,你说要说什么?” 答图歪着头道:“我不知道,你先说,只要你说话就行了。” 塔布躺着身体漫无边际地说着话,突然占兀皮乌跑到帐篷门口,他的脸上虽然很平静,但还是有些惊恐的痕迹,见到塔布和答图正望着他,他缓缓说道:“小主人,狼群过来了。” 第17章 不见答图(上) 小火堆正在慢慢地燃烧着,跳跃的火焰发出剥剥的声音,昏黄的光芒照着旁边的东西。 塔布和答图都已经站了出来,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小手还是在颤抖着。 虽然夜晚没有光亮,但是绿幽幽的狼眼闪出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这种静悄悄地气势压了过来,让人只得屏住呼吸才不会疯狂。 塔布在后世去过动物园,看过狼这种野兽,感觉和大的狼狗差不多,但是今天才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了,面前的狼个头比自己看到过的两个还要大,他心中颤抖不已,难道自己就要葬身于狼牙之中了? 答图也是极为害怕,不过她还是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大概有多少只?” 塔布在心中默数着:“一,二,三……八,九,十,十一。十一只!十一只!天啊,竟然有是一只!” 占兀皮乌冷静地道:“十一只狼,看来这群狼是集体出动了,小主人,你们准备一下骑上马跑,我来处理这些狼。” 塔布惊讶地道:“这是十一只狼啊!” 那些狼并未有所动作,只是形成一个包围圈,把塔布诸人围在其中,然后凝视着他们。紧张的气氛连那几匹马都感觉到了,他们不停地抬着马蹄,不安地动了起来。 占兀皮乌从火堆上拿了一根燃着的直木,沉声道:“小主人你放心,我会没有事的,你们朝着北方一直跑,等明日下午我们在蒙古部的地方会合!” 这时候那些狼突然长啸起来,啸声一会共鸣在一起,一会又此起彼伏,答图突然拉着塔布道:“塔布,狼王来了,我们快点走吧!” 塔布想仔细看清楚那狼王,却在黑暗的夜晚什么也没看清,他不由地担心起占兀皮乌来了,要由他来应付这么多狼确实挺恐怖的。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不仅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会拖累占兀皮乌,所以他点了点头道:“占兀皮乌,你明天一定要到蒙古部来见我啊!” 占兀皮乌道:“一定会的,小主人!” 塔布拉着答图朝自己的马走去,答图这时候也冷静了许多,先安抚一下马,再跳了上去,对塔布道:“我们要快点冲出包围圈,不然的话马儿会受惊的!” 塔布朝着占兀皮乌望了一眼,然后飞快地跨上马,大叫道:“答图,你要紧跟着我,一定要紧跟着我啊!” 他率先策马奔腾,马儿也似感到了危险,以急速向前驰去,雪白的马影在这黑夜里一闪一闪的,急冲冲地向北方冲去。 狼群本来并未有所动作的,但是塔布他们所引起的攻势让狼群忽然之间暴怒了,一下子狼啸声又出现了,它们刨着爪子,向前冲过去,突然有一只狼被利箭穿心,挣扎了两下就扑到在地了。 狼群又静止了,塔布他们极快地越过了狼的包围,向着北方一直奔跑。 直到他们听不到狼群的声音为止,塔布才有气无力地停下了马,他感到背上全是汗水,冷风吹过来奇寒无比,不由地抱着胳膊向后道:“答图,现在我们安全了。” 他却没有听到回应,不禁一愣,转过身来一看,哪有答图的影子,他不禁慌了,大叫道:“答图,你在哪?” 这空旷的草原里连回声都不会有一个,塔布赶忙跨上白马,又往回赶过去了,一边疾奔着一边喊着:“答图,你在哪,回答我啊,答图!你快点回答我啊。” 他喊了半天也没有回声,心中万分焦急,不一会就到了原来他们搭帐篷的地方了,那火堆还剩下一点点的火苗,但是狼群已经不见了,地上躺着几匹死狼,占兀皮乌也已经消失了,很可能还是带着自己的帐篷走掉的。 塔布下了马,遥望这四周,可惜夜晚如此黑暗,怎能看得清楚,他又大声喊道:“答图,你在哪啊,我是塔布啊!” 他喊了几声,嗓子都变得哑了,想高声喊叫都没有法子了,不由地跌坐在草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心中想到答图这么好的一个小丫头,如果真的葬身狼腹,那自己真是无法原谅自己了。 突然他有种不妙地感觉,转头一看,却是那些狼又回来了,瞪着绿幽幽的眼睛正在向他看去。塔布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又拉起马来直接翻身而坐,轻抚着马道:“马儿马儿,我们快点跑吧,要不然会被这些饿狼们当成肥肉的。” 那马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也感到特别危险,竟然又开始冲出突围了。 这群狼有过第一次的教训,马上呈弧形地围追着塔布,狼啸声不绝于耳,竟然紧追不舍。 塔布轻轻地拍着马儿,心里默默地祈祷,答图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却听到后面的狼追击的声音依然很近,不由地又紧张起来,任由马儿狂奔,直到甩开那些狼,马儿也无甚力气了,他才从那马背上直接倒下来,倒在这草地上,大口地吸着气。 夜晚静悄悄的,那黑暗的天空仅有几颗星星在点缀着,塔布睁着眼睛看着天空,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寂静绕着塔布,使得他立刻又闭上眼睛,心中默念道:“我从未怕过什么,从来都没有!答图,答图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回来没事的,答图你在哪,在哪啊?” 晚风吹过来,他的衣服全被汗湿了,这时候风寒无比,竟吹得他瑟瑟发抖,不由地破口骂道:“狗屁老天,我好不容易结了婚,你把我搞得出了车祸,又不让我死掉,跑到这狗屁古代,又让娘也死了,你这贼老天,你不得好死!如果答图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快把答图交出来啊!” 他的声音沙哑,骂的话语估计也只有他能听得到了,但是他还是不停地骂着,时而大声而是小声,竟至痛哭了起来。 这草原上空旷的一片,他那压抑地呜呜声轻轻游荡着,不一会又被调皮的风吹的一干二净了。 塔布蜷缩着身体,还是低声说着什么,他毕竟还是年幼,虽然很有精神,但是被狼所吓,又刚刚丢掉了答图,一时之间,竟然疲惫异常,睡了过去。 第18章 不见答图(下) 碧绿的草原之上,正坐着一个小男孩,他突然站立起来,大声道:“答图,你跑哪里去了?” 这时一个小女孩骑着马奔了过来,笑嘻嘻地道:“我没事的,只是去溜了一圈,你怎么样,没有事吧?” 那男孩拍着胸口道:“我被你吓死了,找你找不到,我还以为你被狼抢去了呢,四处找你都找不到,又跑到原先搭帐篷的地方去找你,结果还被大狼们追着了,要不是逃得快,我早就被狼吃掉了。” 小女孩下马道:“乖,别担心了,那些狼都已经不在了,不要担心了。” 男孩露出了笑容道:“还好你回来了,要不我还要去找你呢,我打定主意了要找到你,刚才就准备去找你呢,幸亏你回来的及时。” 小女孩道:“你是真的想找我吗?” 男孩露出奇怪的表情道:“当然了,我肯定要去找你的啊,我把你带出来的嘛!” 小女孩脸色一变道:“那你为何把我扔下来不管了?晚上也不去找我?” 男孩惊讶道:“我没有啊,我没有想扔下你啊,答图,我去找过你啊,但是找不到啊,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扔下你啊!” 小女孩脸色寒道:“去死吧!”突然变成一匹大狼猛扑了过来。 塔布“啊”的大叫一声,猛然惊醒,原来是梦啊,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甩了甩膀子。 这时清晨的曙光已经初现,虽然草原还是有点黑朦朦的,但是已经可以看见自己的白马正在不远处吃草呢,塔布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一阵风吹过来,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又吐了一口痰,这才向马走过去。 马儿虽然昨晚挺劳累的,但是夜里有了很好的休息,又吃了不少青草,这时正精力旺盛,塔布骑上马道:“你好了,吃草就能饱了,我现在肚子饿得直响,连一点东西也吃不上。” 他提着马绳,策马向北方走着,心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也不知道占兀皮乌现在怎么样了,从昨晚的情况看,他应该是安全了吧,还带着自己的帐篷走了的,这时候估计应该是向着蒙古部前进了吧。 这时候的答图在哪里,自己该到哪去找她啊,这草原如此之大,要想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如今自己该要怎么办才好? 他心中默念上天保佑答图不会有事,正想着间,突然胯下的马忽然停下,他回神过来一抬头,赫然发现一只白色绒毛的大狼正蹲在不远处,两只绿眼正瞪着自己。 塔布不由地惊讶万分,这也太离谱了吧,这草原上是和自己有仇怎么的,老是追着自己不放啊,还好这只是一只狼而已,塔布一提马绳,想从那狼旁而过,但是突然却发现自己身下的马儿不听他的话,竟然四蹄乱动,却是不敢再走一步了。 那白狼抬起小爪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虽然步伐很慢,但是也把塔布吓了一跳,他又用力地拉着马绳,用小腿踢着马肚子,可是那马儿就是不走一步路。 见到大狼正向着自己过来,塔布不禁咒骂起来身下这匹马来,本来还以为这马儿很厉害,是汗血宝马呢,后来知道这虽然不是,但也是草原上极为罕见的马匹,现在看来这马简直是烂极了;还有这些狼,自己连续遭遇它们三次了,这些狼们真是和自己有缘啊,难道自己真的要葬身狼腹了吗? 那大狼突然要猛扑过来,塔布赶忙俯下身来,只听到“嗖”的一声,那狼嘶叫连连,爪子四处抓地,忽然又蹦又跳的,一下子转过身来向远方跑开。 塔布抬眼一看,地上有着斑斑血迹,他扭头望去,见到一匹黑马立于草原之中,上面有一人扎着小辫子,身穿着蓝色兽皮衣服,左右手正握着弓,眼睛红肿着,他不禁大喜,忽然又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虽然火辣辣的,但是他还是高兴地道:“答图,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啊!” 这马上之女确是答图,她昨晚与塔布一起突围的时候,本来是向一个方向跑的,但是她的马力哪能跟得上全力跑的那白马呢,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塔布的身影,满是黑暗一片,她是又急又慌,策马狂奔,四处喊着塔布,但是却不见其回声。 她一边喊着塔布,一边游荡在草原上面,不一会儿,竟然迷了路,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了,这时绕了半圈,又慌又怕,想起了父母利耳塔和毕尔其,顿时大哭起来,边哭边道:“父亲母亲,以后我再也不会不听你们的话了,求求你们把塔布找回来吧,塔布他没见了!塔布,你在哪里啊!” 她也是心气疲惫,坐在马上打了瞌睡,一会儿又醒了,又要去找塔布,可是黑夜之间,茫茫草原,到哪里去找一个人呢,就这样一夜折腾了过去,她哭了好几回,一直到了快天亮的时候,靠着太阳的方向认出了北方,想向着北边来找塔布。 这马儿昨夜也是被她一折腾,明显地精神不济,托着她漫步地走着,突然她一惊醒,恰好看见一只白色大狼正向着一匹白马猛扑过去,而那马上之人却是她找了一晚上的塔布,下意识之间她搭弓射箭,正好打中那狼的右眼。 这时见到塔布正看着自己,又喜又笑,竟然打起了自己的脸,眼眶不由又红了起来,大叫道:“塔布,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你好久都没找到!” 塔布摇摇晃晃地,突然从马上滚了下来,一下子摔在地上,但是他却犹未觉察,立刻翻起身来,跑到答图面前道:“答图,我也找你好久。” 答图忽然猛扑过来,把塔布一下子扑到在地,头贴着他的脖子,大哭起来,直让塔布紧紧地搂着她,无声地安慰着她。 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挑战,这时候喜、悲、惧、痛的各种感觉都从泪水中汹涌而出,一直慢慢地平复,直到她的哭声小了起来,塔布才扶着她坐好,轻轻地道:“答图,对不起,我没想到会丢下你,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一直在我的后面呢。” 答图这时心情好了一些,听到他的声音沙哑,再抬头看到他满身草屑,一脸的灰土,眼眶很黑,疲惫憔悴的表情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不禁大为怜惜,柔声道:“我没有怪你,要怪就只能怪你那匹白马跑的太快!” 塔布一听,立刻想到那白马刚才竟然一动不动,差点害得自己亲近狼吻,这时听答图说起,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忙道:“不错,就是这匹白痴马惹得祸,要不是它,我们也不会走散的,刚才它又不走,差点害死我了!” 答图听他一下子把责任都推向马儿,不禁笑道:“你倒好,我只说了下马,你就把事情都往马上面推了。” 塔布见到答图这梨花带雨的表情,笑容像那淡化盛开,待露点水,不由地想起自己的妻子也曾说过这种话,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笑容,一样的话语,但是却是不一样的境地了。 他握着答图,久久没有说话,只觉得心如刀割,寸寸皆断,不由地默不作声。 天上霞光早已消失,太阳已经完整无缺地现于东山之上,照着那地上的花儿、草儿、虫子,也照着大树和鸟儿,倒映出塔布和答图两人的影子出来,拉出来的影子极长,盖在草地的上面,替草儿遮了点阳光。 答图小声地讲着昨天晚上走失后的经过,塔布越听越是觉得内疚不已,心中想着太对不起她,直感到喉咙干燥,想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只能拍着她的肩膀,沙哑着嗓子小声地道:“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这天上的白云万丈,也使得塔布和答图的心情好了起来,塔布肚子也不自觉地咕噜噜地响了起来,见到答图望着自己,不由尴尬地道:“我这没事的,平常饿一两顿没事的。” 答图站起来道:“我也有点饿了,你去找点材木起火,我去打点土狗之类的东西我们烤烤吃吧。” 塔布拉住她道:“别去打猎了,万一你又走丢了,我找不到你怎么办,还是忍一下吧,等我们到了蒙古部再去向他们要点东西吃。” 答图笑着道:“没事,我就在这附近打些东西,野狗土狍什么的都可以的,你去那边的树上弄点树枝过来,在沙地上架起火来,我们吃快点。” 塔布只好听她的话,一边寻找树枝,一边架起火堆来,不一会儿见到答图提着一个小土狗走过来道:“看到没有,这个是很容易打到的。” 他们烤着土狗肉,由于昨晚上的惊吓和虚耗,现在肚子都是很饿,不等烤的太熟就分掉吃了,连骨头都要嚼好几遍。 塔布吃好了东西,肚子虽然不是太饱,但也不感到饿了,这时候站起身来,迎着阳光,大声地道:“答图,我们可以再上路了,找占兀皮乌去!” 第19章 大部蒙古(上) 这是一片大的村落,几条河交叉而过,碧水流过,进而重叠在一起,绕过一道弯,又向南而去,呈半包围地护着这片村落,整个村落被木篱笆围着,构成一个封闭的城市,在这里面树荫接连,人来人往,里面各种职业的人来往不绝,毡包更是集中在一起,形成一种很大规模的群居部落。 村落东方是一大片整整的牧场,遍地的牛羊在放牧着,里面有不少的牧民正骑着马观望着,偶尔飘过悠扬的歌曲,在草原上声声传唱。 这个村落共有八个篱笆门,每个们口都有守卫的人,给人一种威慑的力量,但是烈日之下,他们早已头昏脑胀的了,现在虽然已经黄昏,整个人还没有清醒过来,脑子晕晕的想睡过去。 这时候突然出现两匹马正慢吞吞地向这边赶过来,守卫忙集中精神地站直,眼睛盯着这两匹马,虽然他不认为这两匹马会来挑衅整个蒙古部,但是也要做个样子让别部知道自己大部的气派。 那两匹马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守卫正奇怪马上为什么没有人,突然从马上蹦下了两个小孩,他们的脸上带着高兴,见到守卫就道:“这里是蒙古部吧?” 那守卫见到这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不由地发起愣来,随即道:“不错,这里就是蒙古部了,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 那个男孩忙自我介绍道:“我叫塔布,她叫答图,我们是从遥远的弘吉剌过来的,因为要到远方的蔑儿乞部落里去,中途被狼群追赶丢失了食物,所以特来乞求蒙古大部能看在长生天的面子上赐予我们一点点食物,让我们能够继续赶路。” 守卫惊讶地看着这两个小孩,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这两个小孩还真会骗人,去把你们的父母喊过来吧,不然的话我可要赶走你们了。” 塔布见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也不以为意道:“我也知道你定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但是麻烦你去问一下今天有没有一个叫占兀皮乌的人来到蒙古部,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会走了。” 守卫哪信这小孩子的话,不耐烦地道:“你哪来的小孩子,还是快点走吧,没时间理会你。” 塔布见这个守卫竟然连这个都不信,不由地想再说几句话来激激他,却听到答图的声音道:“叔叔,我们只是想看看占兀皮乌有没有过来,我们和他走散了,请叔叔你帮一下忙好吗?” 她的嘴巴甜,叫得那守卫叔叔欢喜不已,对他们说道:“你们跟着我来这边,如果找不到那个占兀皮乌你们还是要出去的,知道吗?珠萨马老弟,你过来帮我看一下,我带这两个小孩去问问其木格首领,一会就回来了,多谢了啊!” 塔布心中叹息,这女子就是比男子要吃香,就算是一个小女孩也一样,看来古往今来一切皆都是如比啊。 那守卫领着他们,边走边问了些东西,当得知这两个小孩遇到狼群后逃跑脱身的时候,不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然后道:“也不知道你们的父母是怎么想的,竟然放心你们出远门,虽然有个叔叔带着你们,但是这路上实在是太凶险了啊。” 他带着他们走进一间很大的毡包,这是间纯木所做的毡包,竟然有现代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估计几百人在这里面都不显得拥挤,里面摆得东西很是讲究,各种装饰皆显于外,让人目不暇接,不得不四处张望,看个明白。 守卫见到这两个小孩子的表情,也是颇为得意的,对他们道:“你们先在这里坐着,不要乱动,我去找一下其木格首领,一会就过来了。” 答图张着嘴巴道:“塔布,你看到了吗,他们的毡包好大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的毡包呢,你看这里面有那么多好玩的,塔布,我们的部落里就没有这样的东西,真羡慕他们啊!” 塔布心中暗暗地想着这蒙古部现在就这么的强大了,果然不同于其它小部落,有草原上雄鹰的气势,也难怪百年之后可以称霸草原,全靠着这百年来积累下的威势啊! 答图高兴地四处看着,想跑过去摸一摸东西,却又被塔布拉住了,只听他道:“别乱碰他们的东西,不然的话这里的主人会不高兴的。” “哈哈哈,小孩子真懂事。”只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一个长着满脸大胡子的中年走了进来,见到这两个小孩子大笑道:“我是蒙古乞颜部的三首领其木格,你们是找占兀皮乌吧?他和我说过你们这两个小孩了,果然是乖巧无比,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和我们的大汗有事去了,你们两个人一是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不过要等比较长的时间,二是拿着我们给你们的食物独自走,如何啊?” 塔布奇怪地道:“占兀皮乌需要很长时间吗?” 那个大胡子首领其木格微笑道:“这个说不准了,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不必等他了,要不然时间久了也对你们不好,如果你们需要帮助,我们乞颜部可以送你们去蔑儿乞部,算是帮助你们一趟。” 塔布心中狐疑地想:难道占兀皮乌十分不友好的跑到蒙古部,被蒙古部的人抓住了,但是这没有可能,若是他们抓住一个人也不会让蒙古的大汗出面;难道占兀皮乌和蒙古部有什么故事吗?这倒是有可能,只不过听占兀皮乌自己说过他家一直都是在弘吉剌的,怎么会和蒙古部有过交情呢,真让人搞不懂、想不通啊。但是现在没有占兀皮乌怎么行呢,自己到那里也不好交差啊,再说到时候回来也不好办啊。 他见到这个首领一脸大胡子,满面豪爽的笑容,感觉这个人比较友善,所以又道:“那我们在这里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占兀皮乌呢?” 大胡子其木格呵呵笑道:“我早说了,说不准。真是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占兀皮乌现在在哪里了,这一切都要等到大汗的旨意。我说弘吉剌小子,看你的样子不太像是草原上的人,但是看久了又发现你应该是草原上的人,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的眼睛的问题了。” 塔布一转目道:“首领叔叔,其实我是南方汉人,是在弘吉剌部里面长大的。” 其木格拍拍额头道:“哦,原来如此。我早说嘛,这个模样不太像我们草原的嘛,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哈哈哈。” 塔布陪着他干笑道:“那首领叔叔,占兀皮乌是我们弘吉剌部的首领的那可儿,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见他一面呢?” 其木格叹道:“我都说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总之你也不要问那么多了,今天你们跑了一天也累了,刚才听门口的守卫说你们遇到野狼的事情,现在我给你们安排一下吃的东西和住的地方,我们蒙古部作为草原第一大部,别的说不上什么,但是要管两个小孩子的吃住还是没有问题的。” 塔布刚才关心着占兀皮乌的事,这时听到他提起吃住,才想起自己的肚子来,果然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下,只听其木格哈哈大笑,走出去安排了一下人带着塔布和答图去一个空的毡包,这里虽然没有人住,但一样打扮的干净整洁,塔布和答图两人待在里面没多久,就有人送来了一盘牛肉和羊肉,丰盛极了。 他们两个人早饿了很长时间了,这时候自然是猛吃一通,大口吃着肉,又喝着送过来的马奶,直把小肚皮撑的饱饱的,才放下马奶,擦了擦手和嘴巴,打了一个大饱嗝,两个人都是相视而笑。 第20章 大部蒙古(下) 答图很久没有这样的吃过了,现在吃饱了后想洗洗澡换换衣服,可是自己的包裹都已经不在了,只能带着小小的遗憾睡觉了,这时刚好塔布道:“答图,你要不要洗洗澡换换衣服啊?今天我们也出了很多的汗。” 答图皱着小小眉头道:“我也想啊,可是我们的衣服都在包里面,那个包也在昨天晚上放在帐篷里面了,现在想找也找不多了。” 塔布笑道:“包被占兀皮乌拿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不过我们可以像那个大胡子首领去借几件小孩子的衣服嘛,他不是说了吗?蒙古作为草原第一大部,借两件衣服想必也是算不上什么的。我去和他说一下,你先洗过后我再洗。” 答图拉着他道:“我们一齐洗啊。” 塔布正要走出去,闻言一惊,头一下子就撞到毡包上面,他一边捂着头一边道:“答图,这样的话你不应该说的,要知道洗澡是必须一个一个洗的,不然的话长生天会降罪于你的。” 答图惊讶地道:“真的吗?我以前都是和母亲一起洗的啊,怎么会有事呢?” 塔布揉了揉头,刚才不注意之下擂的太狠了,头生疼生疼的,这时候听道答图的话,立马摆出一副肃然的表情道:“答图,你不相信塔布吗?是真的,相信我。” 答图见到他的表情严肃,不禁信了几分,点了点头道:“哦,我知道了,那我们分开洗。” 塔布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小丫头还是蛮听自己的话的嘛,他正要走出去向那个大胡子首领要些衣服和热水来洗澡呢,又听到答图道:“那我洗澡的时候你要在我的旁边陪着我说话!” “嘣”,塔布的头又一次撞在了那毡包的木板上面,一下子冒起了一个大包。 ………… 那个大胡子果然够意思,听到这两位弘吉剌小客人要些衣服,马上送给他们好几套衣服,可惜最小的那套塔布都要叠着才能穿上,不过他也心满意足了,自己现在是不花钱不刷卡,能够住店吃饭还能免费得到衣服穿,这种待遇世上又有几人能有呢? 他洗好了随便把穿过的衣服随意一泡,然后随便的拜拜,拧拧,就这样拿到毡包里面烘晒了。 塔布一脚踏在兽皮摊子上面,一下子躺在上面,现在浑身轻松,只觉得几日下来的劳累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舒爽无比,若是现在有本书拿来看看就更完美了,浴后之时,阅书三卷,虽金银亦不换矣。 他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这应是噩梦一场,但是那狼眼的狠毒、狼群的气势都是那么的逼真,容不得自己去回避,他枕着自己的手想到,自己应该患上了恐狼症了,以后要珍爱生命,远离狼群了。 答图欠着脚走了进来,一下子扑了过来,直把塔布压得透不过气来,他鼻中闻着这浴后淡淡的香味,忽然意识到这个小丫头可是个女孩子,不能与自己靠的太近,忙稍微推开她道:“答图,你好重,快压死我了,快点起来。” 答图不满地躺在他的旁边道:“真是的,我有那么重吗?” 塔布看着这刚出浴的小女孩儿,小小的睫毛儿还带着水珠,湿湿地头发披散着显得柔和极了,而刚洗过的皮肤如白腊之洁、白玉之明,脸上可爱的笑容更是让塔布心中一跳,赶紧地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道:这是一个六岁女孩,这是一个六岁女孩! 答图见到塔布正闭上眼睛嘴巴说着不停,不由地奇怪道:“塔布,你在干什么呢?” 塔布深吸了两口气,终于睁开眼睛道:“我突然想起了这两天都没教你说汉语和汉字,今天晚上我们睡觉比较早,你想不想学呢?” 答图歪着头道:“汉语太难了,我学不好。” 塔布见她好像意兴阑珊,不由地奇怪道:“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学汉语的吗?为什么又不想学了呢,你放心了,只要天天学的话,不管它有多么的难,你一定可以学好的。” 答图小声道:“不是我不想学,只是我觉得学这个没什么用,我们草原上的人注定要生活在草原的,又不会和汉人说什么话。而且在草原上最重要的是骑马和射箭,其它的什么都不比这两样厉害。” 塔布听到答图这样说,自己也是无话可说的,答图说的是实情,草原上谁会觉得学一些汉语会有用呢?还不如拿起弓箭,多打点野兽来的实在。而且自己又不能和她说:你这种厌学的情绪应该抛弃,要知道君子说过学不可以已,怎能够不学习呢? 在这片土地之上,所有的一切学问都是不实际的,所以他也理解答图的想法了,不由笑道:“那么暂时就不学这汉语了,答图啊,我们明天该怎么办?是在这里等着还是直接走呢?” 答图奇怪地道:“当然要等占兀皮乌了,难道我们两个人去蔑儿乞吗?” 塔布想起那大胡子首领说过的话,沉吟道:“可是占兀皮乌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今天听那大胡子说他们蒙古的大汗和占兀皮乌有点事,你想一想,占兀皮乌只是我们弘吉剌的一个那可儿,怎么可能认识蒙古部的大汗呢?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答图紧张地道:“不会是占兀皮乌做了什么被蒙古部的人抓着了吧?” 塔布一笑道:“这倒是不会,如果占兀皮乌被他们抓到的话,也不会有蒙古大汗亲自出面了,直接杀了不就得了吗?现在就是不知道占兀皮乌发生了什么事,才担心着他呢。而且我们两个小孩子也不能去找那蒙古大汗说话,要不然的话真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确实好奇,主要是因为这蒙古部的名头实在太大,蒙古部称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反正不会是最近的事,他们部落到底有什么比别的部落强的地方,蒙古大汗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倒是真想看一看呢,毕竟到现在为止,他只见到过王安石一个名人而已,这个蒙古大汗虽然一定不是很有名气,但是怎么说也是一个大人物,说不定在古代的哪部史籍里就有他。 答图笑嘻嘻地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说给你听啊。” 塔布心下奇怪,却见她的嘴巴靠近自己的耳边,说着一大串话,他听到后哈哈大笑,转过头来道:“真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我都基本上忘了,现在听你说起来还真是蛮有趣的。” 他们两个人又小声地说笑了一会,直到那火堆已经熄灭才慢慢地沉睡下去。 第21章 合不勒(上) 上午的时光并不是太无聊,塔布和答图虽然并不能四处乱跑,但是还是可以在这几片毡包互相转悠,大胡子首领刚好没什么事,于是就笑呵呵地过来陪他们了。 塔布想从其木格的口中套出一些什么话来,但是始终不成,不是因为其木格守口如瓶,实在是他也不知道些什么,他虽然是蒙古乞颜部的首领,但是这个部落共有六个首领,最小的首领才七岁,他实在不是特别的重要,只是靠着在战斗时的功劳成为首领的。 听大胡子说了一些,塔布对蒙古部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在海都汗的时候蒙古部强盛并且开始攻占其它部族,到现在为止已经是这一片区域里最大的一个部落了,有牧民几万户,确实是草原一霸了。 但是听大胡子的口气,他们还没有到没把其它部落放在眼中的地步,还是挺忌惮周围的大部克烈部、塔塔尔部的,一直希望与这些部落能够划区而治,互相不侵犯对方的牧民和牛羊。 塔布奇怪地道:“塔塔尔部真的很强大吗?据说他们的首领还没有称汗呢。” 其木格冷冷哼道:“这些塔塔尔人虽然离我们不是很远,但是也是很猖狂的了,他们的首领现在没有称汗,但是估计早就认为自己是草原上的大汗了。其实要说比拼实力的话,塔塔尔哪能和我们相比?但是据说他们和北方有一些女真人挺热络的,我们虽然不怕塔塔尔人,但是女真人势力极为强大,我们自认为比不上他们。” 塔布是第一次听到女真人,他忙问道:“女真人不是草原上面的吧?塔塔尔部怎么会和他们有关系呢?” 其木格道:“你还是个小孩子,不懂这些事啊,这些女真人虽然不是草原的,而是那东北方崇山峻岭里面的人,但是他们野心太大,而且一直和南方的契丹人关系不是太好,我们大汗说过,总有一天女真人会把契丹人压趴下的,让我们要远离这些纷争。” 塔布深以为然,不禁对那位蒙古大汗佩服不已,女真人后来没过多久就攻占大辽土地,入侵北宋,南方人多是后知后觉,但是草原上面的人都能够审时度势,这也是他们能够立于此地而不败的奥秘。 其木格又道:“其实这几年,我们和别部一直保持很好的关系,虽然说南方的克烈部最近是太嚣张了,但是他们主要是和契丹人争,说起来还是对我们挺有利的呢,我们蒙古部每年上交给契丹王太多太多的东西了,这些年牧民们个个都不满了,如果克烈汗磨古斯要举兵反辽的话,我蒙古部必会有所支持的。” 塔布又想起赤老温给自己画的那张地图,上面标示了很多大部,他忙问道:“难道周围没有其它大部了吗?我听说在北方、西方、东北方都有一些大部落,很厉害的部落呢。” 其木格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弘吉剌小孩子,不错,草原上是有很多其它部落,但是我们与他们不太往来,就说西方的乃蛮诸部吧,实在是兵强马壮,但是他们自己认为不是草原上的人了,也不理睬我们这些穷的远亲了,还有西北方的吉利吉思人,就是谦河旁边的一群人,几十年不曾打过交道了。 还有北方的秃麻部,这些人很奇怪的,不过是一些墙头草,四处附和着,原先我们大汗海都称汗的时候,他们秃麻是最早来祝贺的。他们旁边的是八剌忽人,就是一伙住在森林的人,靠打猎、放牧为生,据说人数众多,不过也和我们没什么关联。 东北方倒是有一些部落像什么扎达兰部之类的,说起这扎达兰部本是我蒙古部的一族,后来因为娶了野蛮人为妻,被赶出去了,他们的后代就是扎达兰部,这年头,他们都不理我们这些亲戚了,哈哈,我们也不愿理会这些血统不干净的人呢。” 塔布一愣,想不到这草原上也那么注重血统,但是草原上经常是各部经常是互相婚娶的,杂居血统,怎么可能能纯净起来呢?忽然一想,或许是草原上对各部落的认同感,互相之间并不认为是些异族,这也为以后成吉思汗统一蒙古诸部提供了先决条件。 其木格嘿嘿笑道:“我们大汗现在可以说是左右逢源,大家都挺和睦的,就是和你们弘吉剌部虽然说没有什么交往,但也是没有任何争端的地方。” 塔布忽然想把塔塔尔部对弘吉剌的不轨之心说出来,想借助蒙古部的力量来和塔塔尔人抗衡,但是话刚到嘴边,忽然想起了北宋借着女真兵赶走了辽国人,但却反被女真人入侵几千里地。若是自己冒然提出这个要求的话,说不定真是前面赶走了狐狸、后面来了狼。 塔布正和他嘻嘻笑笑地说些草原上的风情呢,这个大胡子首领去过不少部落,对草原上其它部的人的习惯很是了解,这时候说起来千奇百怪,引得塔布哈哈大笑。 正在说笑间,忽然走进一个人喊道:“其木格首领,在说些什么呢?那么好笑?” 塔布一愣,转眼一看是一个小孩子,但是头上带着精致的兽皮帽子,上面刻了很多花纹,身上穿的是一套极为华丽的褂子和皮裤,满面清风,脸上带着一点笑容,看起来很是可爱。 大胡子其木格立刻站了起来道:“合不勒小首领,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弘吉剌来的小客人,名字叫塔布,还有一个和塔布一起来的小女孩也是弘吉剌的人,他们是来找占兀皮乌的,但是占兀皮乌现在正和大汗在一起,所以他们就在这里等了。” 塔布见到其木格对这个小孩子极为恭敬,而且也称这个小孩为首领,不禁大为吃惊,不知道这个小孩子是何等身份,却见到那小孩合不勒朝自己笑笑道:“你好,遥远的弘吉剌部的朋友,我们蒙古部是最好客的,希望你能在这里有个好的心情。其木格首领,你要好好地招待这些弘吉剌客人啊。占兀皮乌现在正在和父汗在一起,相信很快你们就可以见到他了。” 塔布一惊,随即释然,这个小孩原来就是蒙古大汗的儿子啊,难怪其木格对他如此恭敬呢,不过这个小孩子如此的有气魄,实在让他感到奇怪,这样的人肯定是有大作为的人,为什么自己从未听过这个人呢?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合不勒就是成吉思汗的祖父,就是他四处征战安抚,从而建立了蒙古国,后来还称皇帝了,奠定了蒙古在草原上的地位。 塔布道:“多谢合不勒小首领的关心,我们在贵部生活的很好,其木格首领对于我们的照顾是无微不至,我们只能感激不尽了。只是想问问小首领的是,占兀皮乌到底有什么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随着我们一起走呢?不瞒小首领,我们两个弘吉剌小孩其实是要到西边的蔑儿乞部有急事,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希望小首领能够转告占兀皮乌,让他快一点。” 那个小首领合不勒点了点头道:“我会把你的话带给占兀皮乌的,你就放心吧,其木格首领,父汗让我过来叫你过去,说是有事情需要找各首领商量。” 其木格看了看塔布道:“弘吉剌小孩,你去找你的那个小同伴玩去吧,我陪着小首领去商量事情了,等到回来的时候咱们再好好的聊聊。” 塔布目送这两个人走了出去,看着合不勒一副涵养的样子,塔布不由地笑了起来,这个小孩子虽然很懂事,但是他故意装作大人的样子还是很好笑的,塔布走了出去,来到昨晚住的毡包里,发现答图不在这里,不由地奇怪起来,但也不以为意,坐在兽皮上一会儿,又感觉无聊极了,躺了下来。 第22章 合不勒(下) 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吧,也不知道弘吉剌部现在如何了,塔塔尔人有没有进攻,自己现在还待在这里等着占兀皮乌,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如果真的不行就先走了,等把那个博德大萨满请回来的时候路经这边再叫上占兀皮乌。 自己要尽快了,他打定主意等到大胡子首领回来的时候自己就和他说一下,如果能见到占兀皮乌就更好,见不到就让大胡子带话给他,不能在这里耽搁了,他又摊开地图,想着如何向着蔑儿乞的部落走呢。 地图上画的蔑儿乞和蒙古部离得是很近的,但事实上,两部隔了两座大山和几条大河,必须绕道而走,所以要加急行走,先过不儿罕山,据说那边也有蒙古部的牧民,到时候也可以提供帮助,然后从哈丁里山过去,应该就到了蔑儿乞的境内了,到时候就可以一切没事了。 他分析好行走的方向与路线,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行走方案,若是明天早上就走的话,估计要四天半的时间就可以到达蔑儿乞部了,当然,必须要保证没有外界因素干扰,比如说下暴雨的话会耽误很多脚力的,再有遇到一些突发情况都会使得到达蔑儿乞的时间延后的。 他把地图折叠好放入衣服了,伸直了小腿,微微地闭上了眼,从未有过的舒适感油然而生,直让他渐渐地进入睡梦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见到门口上面放着一些肉和马奶,像是自己从上午睡到了下午,送食物的人没吵醒自己,就把这个放在地上了。 他吃着肉,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仔细地想了想,答图呢?答图跑到哪里去了?自己上午回来的时候她就不在毡包里,这都一直到下午了,她还是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忙塞进嘴巴里一块羊肉,然后急忙地走出去,四处找着答图。 这时候部落里面挺热闹的,四处来来往往的人,塔布怎么也找不到答图,不由地有些急了,大声喊道:“答图,你跑哪里去了?” 这些蒙古居民奇怪地看着塔布,看得他脸都红了,心中又骂起了答图,这个死丫头真是让自己出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真是一个贪玩的小孩子。 只听到遥远的一句回音:“塔布,我在这儿,你也过来玩啊!” 塔布急忙跑过去,只见到答图正在和一个小孩子说着话,定眼一看,那小孩子却是小首领合不勒,他们两个拿着弓箭正在说着什么呢。 塔布忙道:“原来是合不勒小首领,答图,你在这里和小首领在做些什么呢?” 合不勒笑道:“答图是你的姐姐吧,你也不要叫我小首领了,还是叫我合不勒吧,这样听着不会别扭。答图果然厉害,我一向认为小孩子射箭没有人能够赢的了我,可是答图却让我见识到了什么人才是天才,弘吉剌部的女孩果然厉害啊!” 答图哼了一声底道:“这也没什么厉害的,我哥哥才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呢,据说两百步以外的树叶都可以一下子穿透,你说谁能比得上我哥哥?” 合不勒又是惊讶又是赞叹道:“就算是我父汗也是未必可以两百步外射穿树上的叶子,你的哥哥如此厉害,真是弘吉剌的幸事啊,也是整个草原上的幸事。” 答图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塔布见到合不勒并没有因为答图的话感到任何的不满和气愤,更加惊奇,不过脸上也不能太大的表露出来,笑道:“答图有点吹嘘了,合不勒,你们蒙古部勇士遍地、人才辈出,我们弘吉剌是个小部而已,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对了,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占兀皮乌,但是我们时间来不及了,我想明天早上就继续西行,希望合不勒你能够帮我带话给占兀皮乌,就说让他在这等着我们,等回来的时候再一起回去。” 合不勒惊讶地道:“为什么这么早就要走了呢?我们蒙古部虽然没什么东西好招待的,但是牛羊之肉、马奶酸奶都是有的,何必如此急着要走呢?” 塔布叹道:“蒙古部好客之心,我代表弘吉剌部谢谢了,但是我们真是有急事要走,所以希望合不勒你就不要太挽留我们了。” 合不勒依然依依不舍的样子,但也没有再说挽留之言,和塔布、答图一起走进那间大的毡包,互相之间说着话,塔布很喜欢这个懂事理、装大人的小孩子,和他聊的颇为起劲,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草原之事了,他见到合不勒对草原了解情况竟然不必那大胡子首领差,见他满目放光,不由地担心起来,这个合不勒以后不会要灭了其它的部族吧?不过现今蒙古部一分为五,还夹杂着一些闲散的蒙古牧民,合不勒他们这个乞颜部虽然名义上是蒙古各部的主人,但事实上蒙古泰赤乌部等都是自己做主,各不服气的,蒙古内部统一都是很困难的了,更何况攻打草原上的其它部族呢?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着合不勒,答图可就郁闷了,她天生部喜欢议论这个那个的,刚开始还能坐着,但后来就耐不住性子了,大叫道:“喂!别说这些了,还不如出去玩玩呢。” 塔布立刻解脱,这个合不勒也太能说了,虽然有很多政治观念明显幼稚,但已经具备了一个将来的草原霸者的潜力了,他笑道:“不如我们去跑跑马吧,放松放松心情。” 合不勒明显没有说够,他以前在部落里面虽然有些想法,但是大人们哪有一个人肯和他说这个,好不容易来了个忠实的听众,他当然要不吐不快了,但是看到答图不满的表情,他也赞同地道:“这样也好,想必答图肯定是马术惊人吧,我也好见识见识。” 答图骄傲地道:“那当然!”说着就走了出去,塔布和合不勒笑了笑也跟着走了出去,但是还没走到门外,就听见有人大喊:“所有的人保护好自己的东西,躲到毡包里面去,千万别出来,放牧的人快躲到马肚子下面!起大风了!” 眼见蒙古部的每个人都惊恐万分,混乱不已,塔布颇为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起风为什么要躲啊?” 合不勒迅速拉着塔布和答图走进毡包里面,把木板门放死,然后沉声道:“是起暴风了,百年都未必有一次,想不到今天会有此厄灾!” 塔布望着他的眼睛,心里一突:“沙尘暴!” 第23章 沙暴过境 这个毡包上有好几处门眼,类似房屋的窗户,这时候合不勒走过去把门眼一一关闭,只留下一个靠南一点的留作观察。 黄沙从南方席卷过来,整个天空皆变成了一片黄土灰烬,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向这边笼罩而来。 草原上的牧民皆都慌乱地吵闹着、四处地跑动着,在牧羊马的那些人皆都骑着马飞快地向自己的毡包赶去,那些在家里的人都快点把自家的东西拾了进去,不一会儿,从喧嚣、惊恐、吵闹的声音中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只有那牛羊遍地的乱跑,还有轰隆隆的雷声越来越近。 天空越来越暗,塔布震惊地看着那黄沙逼人而来,浑浊的黄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黄朦朦的天让人感到特别压抑,还有那令人感到恐惧的轰轰作响的雷声正是逐步而来,每一下都震撼人心。 塔布用手拉紧答图,然后向合不勒道:“这沙尘暴好像是向我们这方向席卷而来的,不会把毡包刮倒了吧?” 合不勒这时候已经不能再保持沉静了,用略显急促的声音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暴风,只听父汗说过,而且暴风一般都是向南而行,这次竟然逆向刮到了我们蒙古部,不知道毡包能不能抵抗这大暴风,不过这间大毡包是很结识的,应该是最安全的吧。” 塔布感觉手中似有汗水,转过头来见到答图脸上也是特别惊恐的样子,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这种沙尘暴是刮不了多长时间的,等它过去了就没事了。” 他看着外面的黄土越来越多,直卷入云霄,强风带着黄沙猖狂无比,以极快地速度奔袭而来,满天的沙子正在织成一道沙尘暴的网,越积越多,直把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黄土一般的颜色。 天空越来越黯淡了,轰隆隆的声音就像在自己耳边一般,压抑的空气像是要使人窒息,合不勒想关掉这个门眼,却被塔布按住,塔布冷静地道:“别关掉这个,不然的话黄沙堵住了气孔,我们会被憋死的,让它开着吧。” 这时候雷声直接像是在耳边一样,光线已经被黄沙遮住,大量的沙子顺着风一下子贯了进来,塔布一手拉着答图,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喊:“到后面,到后面去!” 雷声完全掩盖了他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未听清楚,这时候已经看不到人了,他握紧答图,一手板着合不勒的肩膀把他向后拉,一直退到紧贴着毡包的木板上。 无际的黑暗笼罩着这里,黄沙此时已经被卷在他们的上空了,把整个天空全部覆盖,那轰轰作响的雷声像是要把人震烂一样,一刻都不停地响在他们呢的耳边,合不勒早已经捂着耳朵躲在拐角处了,塔布紧紧地抱着答图,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处,咬紧牙齿地坚持着。 狂风在吹着黑暗中的毡包,带来的沙子在像漫天飞花一样的暗器撒了进来,整个毡包发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可是淹没在这狂风的呼啸和那轰轰的阵雷声中了。 塔布终于忍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压力了,张开嘴巴大声地叫着,可是不管他的声音如何的大自己都无法能够听清,沙土顺着风一下子刮进他的嘴巴里,鼻孔里,他赶忙闭上眼睛生怕被染上沙子,但是嘴里还是疯狂的喊着不停。 天地被黑暗吞噬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这疯狂的黑暗之下,那漫天的黄沙和那咆哮的暴风在这一刻彻底地疯狂了,他们伸开所有的双臂在不停地破坏着,摧枯拉朽地清楚所有能站立的东西,仿佛要把这一切都带走,都摧毁掉。 雷声逐渐小的点,但是风声却加大点来,猛烈的风通过那门眼涌入毡包里,把所有的东西都吹得七零八碎的,黑暗之中不时有一些东西打在塔布的身上,比起沙子更加让人不堪忍受,他又紧紧地抱着答图,心中突然回忆起那天出事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自己也是紧紧地抱着妻子,让那玻璃片狠狠地扎在自己的身上,那顺着街道翻滚的汽车和如今的狂风一般,一样的让人疼痛,他带着哭腔地喊着,声音都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但是还是不住嘴,放佛能够通过这喊声缓解自己受到的压抑。 毡包动的更厉害了,吱吱呀呀地晃着不停,塔布他的脸正贴在木板上,这时候也感觉到毡包晃动太厉害了,他赶忙抱着答图转移,用身体压着她,心中默念道:“不要塌了,不要塌了,暴风快过去吧,快过去吧!天快晴吧,一切都好起来,都好起来吧!” “轰隆”一声,在这巨风的猛烈撞击之下,大毡包如同一座城堡一样被攻陷了,木板还没等落在地上就被吹得远远的,塔布死命的抱着答图,这时候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就是本能地想着快点结束吧,太阳快出来吧! 猛烈的风吹着他们,塔布把头死死地向下压,双肩耸上去保护着耳朵,两只手已经被东西划开了好几道口子,但是现在的塔布却未感觉到一丝的疼痛,任由那风吹干血迹又重新破裂。 答图像是被吓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地抱着塔布,双眼闭着,嘴巴也死死的闷着,就像塔布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不把他抱紧是不行的,那猛烈的风声竟然突然变大,使得她难过地大哭起来,但是哭声呜呜地咽在肚子里面了,她不敢张起嘴巴。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塔布心中竟然慢慢地安静了,尽管这外面的风声依然折磨着万物生灵,但是自己的内心却平静了许多,像是看到一些奇奇怪怪地人在向自己微笑,又像看到一个石头被扔进了岩浆了,他的耳边像是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脑中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下子全显出来,飞快地闪过去,最后竟然定格到小女孩答图的笑脸上。 那轻轻的一笑竟然如此的可爱,便胜那五月之花、十五满月,醉人心扉便在这狂风怒吼之中蔓延在塔布的心里,他忽然有种难言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必须要哭出来才行,他把头放在地上,鼻子轻触在地上,大声地哭出声来,但是哑着嗓子的哭声就像鸭子叫似的,时不时地冒出几声。 他哭着哭着竟然发现自己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想抬起那早已经麻木的双臂,藏起那已经鲜血淋漓的双手,但是两只胳膊竟然像是木头一般,一动也不动。 塔布又试了好几次还是不行,只能放弃了,他轻轻地喘口气,就像是海鱼在陆地上临死的挣扎,脑中一片温热冒了上来,他有过这种感觉,就像出车祸的时候的感觉,他在心里狂喊着,我不想再一次死了,为什么还要再死一次? 风声和雷声逐渐慢慢地小了起来,越来越远地远离了这片部落,当黄沙落地,人们被沙子盖住的时候,一些清醒过来的人才想起扒开沙子,看看那天上的太阳,那貌似离开他们已经有一辈子的太阳。 整个部落已经被吹得基本上全散架了,几乎没有一个毡包是完整的,黄沙覆盖了整片草原,人们脸上毫无表情地愣在那里,太阳照在这片受到灾难的大地之上,让人感到痴迷起来。 直到有人喊道:“快点把人救上来!”,大家才突然清醒过来,马上清理黄沙,救出被盖在沙下的人,黄沙过境,虽然盖住了人,但是并不是很厚,只是大家都没有力气一下子嘣起来了,多数人在互相搀扶着,都是默不作声地坐在地上,那种悲哀的神情便是连那天上的云彩也感觉到了,竟然藏了起来偷偷地悲伤。 合不勒刚才被风一甩刚好在一颗大树根下面,他的脸靠着树根,一直在那藏着,直到暴风已过,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时都没有说话。 大胡子首领其木格也是拍了拍身上的沙土,他大叫道:“大家先是救人要紧,检查一下你们自己的亲人和孩子有没有少的,如果有的话快点找到,若是被埋在沙子里面,怎么也活不成了,快点!” 这时候大家突然有了力气了,还有什么比自己的亲人更为重要的呢?大家互相喊叫着,寻找自己的儿女、父母、以及兄弟姐妹,逐渐热闹起来,有的发现自己的亲人已经死了不由地大哭起来,这哭声一经传播,便似有感染力,一下子全部的人都哭了起来。 望着这满地狼藉、片片沙土,还有那下面大哭着的人们,大胡子一下子眼睛红了起来,但是他忍住自己的感情喊道:“蒙古乞颜部的人们,你们是长生天的孩子,你们是不儿罕山下的子民,现在罪恶的暴风吹走了你们的毡包,你们的牛羊,你们的财物,甚至是你们的亲人!这是草原上的不幸,这也是长生天之下的不幸!我们诅咒这种厄运,但是我们并不能就这样,你们这些人,都是蒙古部的子民们,都是我们伟大的海都汗的亲人! 你们的毡包被带走了,所有的人的东西都被带走了;你们的亲人被带走了,也是我们所有蒙古部的亲人被带走了!现在,蒙古乞颜部的人们,你们要振作精神,和我去东北边的那个部落里去,大汗正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会得到新的毡包、新的牛羊,我们会有新的生活,现在,所有的蒙古人,收拾好你们能带的东西,找一找能骑的牛马,和我一起走!” 他干哑着嗓子在上面喊着,望着这群被灾难折磨后的人们,不禁泪如雨下,但是他紧闭着嘴巴没有哭出声响来,只是默默地走了下去。 牧民们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哭泣的声音也已经停止了,忽然合不勒喊了一句:“长生天保佑我蒙古!”,人群便像是炸开一样,都在大声喊着“长生天保佑我蒙古!”,大家热泪盈眶,共同喊着这一句话,不管嗓子有没有哑,也不管自己为什么这样喊,这种声音汇成一股洪流,冲进每一个人的心田,让他们知道:长生天还是保佑着蒙古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胡子其木格失声地哭了起来,他蹲在地上抱着头,默默地哭泣着,合不勒看了看他,也是哭了起来,他们都是经过了这种生死后的灾难,这种强横的天灾之后的折磨,这时候挤压在心中的痛苦只能通过哭才能缓解。 每个人默默地收拾着东西,一些被风吹跑的东西,被沙土埋掉的东西,都是拾取在一起,这时候的大家已经不再有是你的还是我的这种争吵了,大家都已经看淡了这些,坚信着蒙古大汗会给自己所想要的,一群年轻人也开始去找那些被风吹散的牛羊和马匹,而那些在沙尘暴中丧身的人的亲人也在为死去的人埋藏和祈祷,希望他们能够在死后还能得到长生天的庇护。 答图已经醒了过来,她正小心地看着塔布,已经用身上的布缠着他的手了,但是他的脸色发白,呼吸微弱,像是虚脱晕了过去,答图轻轻地叫了他几声,却怎么也叫不醒他,她只能拉着塔布的手,在心里祈祷着塔布不会有事。 合不勒这时候停止哭泣,心情稍微好一点了,看到塔布和答图正在那边,便走了过去。见到塔布正躺在地上,不由问道:“答图,塔布怎么样了?” 答图小声道:“塔布他,一直都睡着,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合不勒叹了口气道:“答图,你要节哀啊,塔布虽然死了,但是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啊。” 答图一下子大怒道:“你说什么!塔布怎么可能会死?塔布好好的呢,只是睡着了,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要杀了你!” 合不勒一寒,不由地退了一小步,他看了看答图满脸怒气,只好转头走了。 答图依然蹲下来握着塔布的手,轻轻地唤着他,说不出的温柔。 草原上的牧民各自整顿好些东西,找到了不少的牛羊和马匹,大家把大多数东西都驮着拉走,赶着牛羊向东北边的地方赶去了。 这里早上还是草原上面的一座城池,晚上却变成了一片废墟,不得不让人感慨万千。 合不勒走了过来,见到答图依然拉着塔布,轻轻地问了几句,却没听到回声,只能又跟着牧民们一起走了。 大胡子其木格正监督着牧民的迁移,这时看到就只有这两个弘吉剌的小孩子了,他不由地赶过来对着答图道:“弘吉剌小丫头,你也和我们一起到东北边吧!在这里没有食物和水了,你会在这里饿死的。” 答图茫然地道:“饿死?塔布都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其木格用手碰了碰塔布的鼻子,喊道:“他哪里死了?只不过是虚脱晕了过去罢了,你应该带着他和我们一块走,说不定在路上的时候他就醒了!” 答图小脸惊讶,随即狂喜道:“真的?”见到其木格认真地点头哦,她忙抱着塔布起来,但是竟然没有抱起来,大胡子其木格笑了笑道:“我拉抱着这小子吧,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答图站立起身来,刚才蹲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小腿麻麻的,颇有点站立不稳,她看着其木格只有一匹马在后面,不由担心地道:“我们没有马了,只有一匹马留在这里了。” 大胡子其木格转眼看了那马儿,笑了笑道:“你坐在上面抱着小塔布,我就牵着这马儿吧,不过经过这次惊吓,估计马儿走的未必有人快了。” 答图想了一下,便要答应,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奔跑声,她转过头来一看,却见到一匹白色大马健步如飞地跑了过来,绒毛不沾一点杂色,如同一道白光,四蹄错开,神骏异常,答图不由地叫道:“这是塔布的马儿!” 第24章 蒙古大汗(上) 烈日照着在地上行走的长长大队,就像看着爬行的蚂蚁一样,觉得有趣但是有可能还会踩一脚。 他们已经走了三天了,这么多人吃是一个问题,于是把羊宰杀殆尽,大家勉强度过这三天,但是三天来的赶路疲惫还是让他们有点怨气,大胡子其木格老是喊着说:“都坚持三天了,难道不能在坚持一会儿吗?” 刚开始走的路还有黄沙盖地,但是越忘东行黄沙越来越薄、越来越少,直到一片绿茵茵的草原在大家眼前呈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高兴的叫了起来,有了绿色的草原就代表着有了生命的希望。 塔布已经醒了过来,答图一直抱着他坐在那匹白马上,这两天塔布并没有说太多的话,身体还是很虚弱,那暴风仿佛把他所有的力气都抽走了,就留下这个躯壳。他偶尔和答图小声说上几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说很累很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合不勒也是坐在一匹青马上面的,他手里拿着鞭子,看了看那白马上面的答图和塔布,不由一叹,向大胡子其木格问道:“其木格首领,塔布他们怎么样了?” 其木格笑了笑道:“小首领不用担心了,塔布现在身体是虚了点,但是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地方。” 合不勒看着那无际的青绿色道:“我记得不要这么长时间的啊,为什么我们走了三天?往常的话一天都不需要啊,是不是我们走错方向了?” 其木格看了看天,摇摇头道:“没有错,往常我们骑着快马,千里奔驰自然是不要一天就到了,但是现在我们长长大队,带着东西和牛羊,还没有走路的快,所以慢了点,不过我估计也快到了。” 正说着间,合不勒突然看见远方奔来几十骑,皆都是身穿轻甲,像是士兵一般,合不勒大喜道:“其木格首领,那是我父汗的亲军,父汗来接我们了!” 那些士兵这时候也都齐齐地下马,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这时单膝着地,大声道:“领大汗之命,特来迎接小首领与蒙古诸牧民!” 这时候其木格高声地喊道:“大汗来接我们了,蒙古部的人们!你们苦难的日子要结束了!” 塔布本来正迷迷糊糊的,这时倒是被吵醒了,他见到这些牧民们都吵吵闹闹的,不禁奇怪地问答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这些人突然叫了起来?” 答图小声道:“是蒙古大汗来接这些人了,估计一会儿就到了蒙古的另外一个部落了。” 塔布见到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马匹,不禁叹道:“这么多人一下子搬过去,不仅吃喝是个问题,就连住的地方都很难找的到啊,我估计也够蒙古大汗头疼的了。” 那些兵士们在前面开路,旁边伴随着的是合不勒,他正向那些兵士们讲起暴风发生的事情,他口才不错,引得这些兵士们一惊一乍,对牧民们的遭遇更加的同情了。 其木格依然走在最后押底,他心里也是有很大的担忧啊,这次带过来的牧民有两万多人,可是马匹不过三万,牛羊亦不过五万,到了部落后如何安家,如何落户真是一个问题,自己向牧民们许下的一个空口诺言,目的是想激发出这些人的自信心,但是一旦发现自己骗了他们,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说不定牧民们会群起造反,到时候会乱的不成样子。 但是他的担心也是没有什么用的,这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威武地部落这时候突现在他们的眼前,那大河流淌着这里,保卫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只羊,这里是蒙古乞颜部最重要的部落,也是蒙古大汗和重要的那颜待的地方,整个部落不仅面积极大,而且很是气派。 这也是用木篱笆做的门,但是这时候门边的不是守卫了,而是一群人,当先的那个留着黑胡子,戴着一顶兽皮帽子,面容憔悴,正看着过来的人群。 合不勒立刻下马扑了过去,大喊一声道:“父汗,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这时候所有的兵士都下马道:“参见大汗!” 牧民们大多数都是没有见过他们所尊的大汗,这时见到蒙古大汗竟然在门口迎接他们,一个个都是热泪盈眶,皆都是跪了下来道:“参见大汗!” 那蒙古大汗喊道:“你们快起来,长生天的亲人,你们在灾难中得以生存,是所有蒙古人的骄傲,我屯必乃以你们为荣,所有的牧民们,你们来到了新的家,在这里你们要学会等待,要做一个蒙古人该做的事!” 塔布小声道:“答图,扶我下去。” 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哑,面色发白,答图小心地翻下去,然后用力地抱着塔布下来,他明显地瘦了好多,抱起来都是轻飘飘的了,答图搀扶着他,坐在草地上。 蒙古大汗屯必乃对着那些兵士道:“你们在这里看管着,这些牧民刚刚过来,一定要保持安定,遇到有什么情况要立刻解决!” 大胡子其木格这时赶了过来,见到那两个弘吉剌小孩正坐在地上,不由笑道:“你们两个小孩子也进去吧,这下刚好了,你们要找的那个占兀皮乌也在这里,到时候也可以相见了。” 塔布点了点头,答图刚想扶他起来,却发现塔布已被其木格一把抱起,然后走向那蒙古大汗屯必乃道:“大汗,前几日的暴风异常凶猛,现在那里遍地是黄沙泥土,受灾十分严重,现在我把牧民们都带过来了,但该怎么办?” 吞此乃见到其木格抱着一个小孩,不由地奇怪道:“屯必乃,这是你的孩子吗?你没有结婚吧。” 合不勒忙道:“他们是弘吉剌部的人,父汗,他们本来是想找占兀皮乌的,但是也不幸和我们遭受了这场惊天的厄运。” 屯必乃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塔布,然后说道:“其木格,你过来和我一起议事吧,现在所有的首领都在这里,大家想好怎么办才行。” 其木格小声地道:“泰赤乌的人也在吗?” 屯必乃“嗯”了一声,然后率先走了进去,合不勒赶忙跟上去,其木格摇了摇头,然后也走了进去,答图自然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第25章 蒙古大汗(下) 走进这个大毡包里面,发现里面竟然坐着有二十来个人了,穿着不一,神态也是不一,本来都在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这时候见到屯必乃走了进来,都默不作声了。 屯必乃坐在最上面,此时眼光扫了一下众人,大声道:“诸位首领,今日要大家一起来,就是想让大家商量一下如何安抚所有的牧民,如何保证他们住的地方、吃的东西,希望诸位首领能够给点意见。” 诸人都是小声说着话,但没有一个人回答屯必乃的话,这时坐在屯必乃旁边的一个中年人站了起来,他是蒙古乞颜部的大首领,也可以说是蒙古大汗的第一副手,这时候他朗朗说道:“今次既然遭到天灾,当今首要任务应是安抚民心,我日格拉想请大家卖给我一个面子,所有的人从自己的部落里面掏出一些毡包、牛羊、铁器来救济一下难民,也算是为全蒙古人做出贡献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人就喊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蒙古部又不是你们乞颜一部,你们乞颜惹怒了长生天,现在长生天惩罚你们了,凭什么让我们所有的部落出东西给你们?” 屯必乃抬眼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是蒙古扎剌儿部的一位首领,他本来人微言轻,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定是有人在后面指使,他又瞄了一眼坐在他右手边的那个中年,蒙古泰赤乌部的大首领阿木古朗,他正面无表情地坐着呢。 日格拉转向那个说话的人道:“布和,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扎剌儿和我们乞颜不都是蒙古人吗?现在我们乞颜有点难处而已,你们部落应该鼎立协助,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那个叫布和的人大声叫道:“我说日格拉,你身为乞颜部自然要为乞颜的人做主了,但是为什么要拉着我们扎剌儿呢?你现在说扎剌儿和乞颜都是蒙古人了,以前的时候忘了怎么欺负我们的了吗!我们的人被乞颜部当成下人、奴隶一样看待,你们何时也把扎剌儿人当成蒙古的一部分了?前年我们遭受黑灾的时候,我央求了半天都没一个人理我,现在你日格拉还有脸说我!” 日格拉闷声道:“前年我们收成不好,而且最后我们乞颜还是送给你们不少的牛羊了。” 布和哈哈大笑起来:“我见过卑鄙无耻的狼,却从未见过如此卑鄙无耻的人!日格拉,你好好想一想,前年的时候我们是用什么去换了乞颜的牛羊,一个小女孩就换回一匹牛,你日格拉摸着自己的心,向着那长生天说,你是不是卑鄙无耻到极点了?” 日格拉默不作声,他旁边的一个胖胖的中年打圆场道:“诸位,以前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草原上的爷们嘛,一笑泯恩仇,现在应该齐心协力的时候。” 布和哼了一声道:“白音胖子,你比起日格拉更加的恶毒,这么多年来,你剥削了我们扎剌儿部多少的牛羊,你自己想一想!你就是这草原上面一条毒蛇,平常把蛇信藏在肚子里,可是一不注意就会被你咬一口!你没有资格说话!” 那胖子白音被气的脸通红,双眼冒火,也是不做声了,这时候一个人出言训斥道:“布和,你怎么像疯狗一般乱咬人呢?到底扎剌儿人受了多大的委屈让你如此的气愤!” 这个说话的是个扎着鬃毛辫子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布和冷声道:“乃仁台,你们布里亚特部没有受到过这样的遭遇,自然不会知道我们扎剌儿部所忍受的痛苦,这些所谓的主人对我们扎剌儿部简直不当成是人来看!” 乃仁台是蒙古布里亚特部的大首领,他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身手超绝,布里亚特部人少马稀,但是蒙古诸部都很重视与布里亚特部的关系,一大半也是为了拉拢这位草原上的英杰。 “够了!”坐在上面的屯必乃大声喝道:“布和,难道你连本汗也要骂一遍才心满意足吗?” 布和忙道:“布和不敢,大汗,布和只是认为,你不仅是乞颜部的大汗,也是我们蒙古五部共同的大汗,要考虑的也是所有蒙古人的利益,哪能把其它部落的东西拆走来补到乞颜部上面呢?请大汗多多思量啊!” 白音见到屯必乃出头了,又有底气了,现在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分明就是舍不得那些牛羊罢了,还在这里诉苦,若是真有那么多苦水,为什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乃仁台皱了皱眉,这个白音真是胖的连脑子都变蠢熊了,大汗刚话要稳定场面,你这人就跑出来瞎搅和,他出声道:“白音首领,不要再说这些了,应该听听大汗怎么说。” 诸人的目光都注视到屯必乃的脸上,他叹了口气道:“诸位蒙古部的首领们,无论你们是乞颜部的,还是扎剌儿部的,我知道你们之前互相有过不合、矛盾,甚至是仇恨,但是现在我屯必乃请你们放下心中的所有不合,以先祖海都汗为名,解救这蒙古的子民们!” 他的话音说完,大家都沉默了,塔布正趴在其木格的身上听着呢,这时毡包里面突然变得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他不禁好奇,转过头来一看,却见到坐在屯必乃的右手边的中年站了起来,大声地道:“诸位首领们,不管你们是哪个部落的,你们都是海都的子孙们,你们都是被外部叫做蒙古部,所有的蒙古部人都是我们的亲人。 今日蒙古乞颜部的人遭受到如此大的劫难,我们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亲人没有在灾难中死掉,却被我们的冷漠害死吗?蒙古部的首领们,你们各个都是有家有业的人啊,当你们遭受到这样的打击时,你们每一个人问问自己,你们该怎么办? 况且现在如果不救乞颜部的这些受灾的牧民们,他们住不到、睡不了、吃不到,他们会怎么办?一定会拿起马刀,骑上瘦弱的马向你们每个部落奔去,到时候自家人相互之间打了起来,内乱横起,我们蒙古部该如何去面对?难道真要闹得生灵涂炭你们才甘心吗? 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有那么多的强邻在看着呢,那个克烈部,草原上面的狠狼磨古斯,指不定带着他那五万大兵过来,到时候受苦的就不是乞颜部一支了,所有的蒙古各部都会被他的铁骑狠狠蹂躏的,你们难道不担心吗?还有那个塔塔尔人,也在盯着我们呐,我们蒙古部不能起内乱啊!所以,我阿木古朗以先祖海都之名,以长生天的气力请求诸位首领,放下心中的隔阂,帮一帮那些难民们吧!” 他的声音很大,颇有些振聋发聩的味道,而且分析的很有道理,趴在其木格身上的塔布也是点了点头,这样先公后私的思想确实是很难得的,这个阿木古朗了不起。 答图正无聊着呢,见到塔布点头,不由地轻轻笑了,小手又伸向了塔布的脸上,塔布嘴巴一张,像是要咬她的手一样,吓得她把手缩了回去,却引得塔布调皮地一笑。 那阿木古朗这时向着屯必乃一施礼道:“大汗,我们泰赤乌部愿竭尽所能,以使得这些受灾牧民得以安定!” 屯必乃好好地看了他一下,然后点头道:“我代表乞颜部的那些牧民们谢谢你和泰赤乌部了!” 这时阿木古朗旁边的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他微微一笑道:“诸位首领,我们泰赤乌部愿意给那些灾民们提供帮助,这是我们作为他们亲人的职责,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乞颜部发生如此大的灾难,而且是暴风席卷了整个部落,乞颜部的两大部落之一竟然就此毁掉了,我还听说暴风从南方带沙而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就是老祖宗也没有说过如此怪异之事,我桑昆作为蒙古部的一员,想问一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谁来负起这个责任,又由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日格拉愕然抬眼看了看桑昆,见到众人都在议论纷纷,吸了口气道:“我日格拉作为乞颜部的大首领,自愧无能,致使天谴我部牧民,这一切都由我日格拉一人承担吧,我将分散我的牛羊以供难民,每日为他们向长生天祈祷以求原谅,并且无能再做乞颜部的首领,希望乞颜部的人另选首领吧!” 桑昆呵呵笑道:“好!日格拉首领果然不愧为海都的子孙,勇敢地承担责任,这是我佩服不已的,但是日格拉首领,你有没有想过就凭你能够承担这天大的担子吗?” 日格拉变色道:“桑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让整个乞颜的首领全部散掉吗?” 桑昆用手按着下巴,想了想道:“唔,这倒也是一个方法,不过还是感觉不太够啊!” 这下整个毡包里面的人都震惊了,让所有的乞颜首领都下台还不够?那要什么样的才能够?其木格像是想到了什么,狠狠地瞪着桑昆,身体气愤的颤抖起来,让趴在他上面的小塔布惊讶万分,忙从他的身上爬了下来,走到答图的旁边坐着。 那坐在上面的屯必乃又朝右边的阿木古朗看了一眼,然后道:“这一切就让本汗来承担吧。” 第26章 责任谁担 日格拉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喊到:“大汗,你是我们蒙古的太阳,斡难河的儿子,日格拉知道大汗你爱民如子,但是所有的责任都与大汗无关,皆都是老天惩罚我日格拉的,我请求大汗让日格拉承担责任,以告慰我心啊!” 这时候包括大胡子其木格、小首领合不勒在内的所有乞颜部首领皆都跪了下来,在苦苦地央求着屯必乃,要求一起承担责任。 布里亚特部的大首领乃仁台也是瞪了桑昆一眼,心中暗道真是荒唐,哪有让大汗承担责任的,他站起身来向诸人道:“诸位首领,我乃仁台是布里亚特部的人,大家都知道布里亚特人少、牛羊也少,我本来没有什么资格说什么话的,但是现在我想说上几句。 我们伟大的祖宗海都汗统一了蒙古部,虽然后来被分成几个部落,但是大家都是亲人,这是无可置疑的。我们的大汗流淌着海都汗的血液,为所有蒙古牧民所敬重,也让那些外族人忌惮不已,大汗是我们蒙古的旗帜啊! 这次灾难,一可以说是天意,二可以说是人祸,是乞颜部的无得才遭到如此的天谴,刚才桑昆首领也说过了,必须有人承担责任,但是有谁来承担呢?我认为不管是乞颜部哪位首领承担都一样,但是决不能是我们的大汗去承担,因为这此天谴是惩罚乞颜部的,并没有惩罚整个蒙古,而大汗是所有蒙古部的大汗,并不是一个乞颜部的大汗!” 桑昆语塞,这时日格拉立刻道:“乃仁台首领说的极是,大汗是蒙古诸部的大汗,要以所有蒙古人为重啊!这次主要是因为我日格拉的无能,致使天谴暴风毁我乞颜,我若不站出来,如何能和那千千万万的牧民们交代啊!” 这时候那阿木古朗又轻扫了桑昆一眼,站起身来道:“阿木古朗也认为大汗不宜承担此责,此事罪在日格拉而不在大汗,望大汗将日格拉的首领地位罢免,并让日格拉以其家中财物、牛羊来赎罪。” 他的话刚一落声,一大堆人跟在后面附和着。 屯必乃深深地看了阿木古朗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道:“就照着你的意思办吧,日格拉,你可心服?” 日格拉拜倒在地:“日格拉以长生天之名发誓,定当尽洗以前过错,以求得长生天的原谅。” 屯必乃沉声道:“诸位首领,如今安置灾民要紧,请各部首领回去加紧准备东西,以安抚牧民们,我也要出面向这些牧民们说清楚,以免乱了起来。” 这些迁移过来的牧民连着老小共有三万来人,加上原来部落里面有居民四万,整个杂七杂八的乱成一通,那些饥民们都吵嚷着要牛羊和毡包,屯必乃的亲兵们都未能维持好这些人,正要进来禀告,却迎到这些首领们都走了出来,大汗屯必乃也是面带威严地走到门口。 兵士们被推到门口拦着,屯必乃大喊道:“所有的人都给我听着,你们很快的就会得到你们的毡包、你们的牛羊,现在蒙古其它部已经答应帮助乞颜了!你们都无需再争吵,你们也是太饿了吧,我给每人提供了牛肉、羊肉餐,想必你们往常很少吃吧,今天你们就先吃个饱吧!” 说着一些人就推出来很多整牛肉、烤全羊,牧民们随即大为惊讶,这些人虽然一向靠放牛羊为生,但是他们一年却很少吃上几顿肉,这时候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牛羊肉,香味绕鼻,大家都一窝蜂地靠过去吵着要吃肉。 塔布也得到了大胡子其木格的特殊照顾,给了他一只大羊腿,他两手拿着,咬得特别的起劲。 他还待在这大毡包的门边,这时候突然走过来几个人,塔布一愣,却是那蒙古大汗屯必乃、小首领合不勒,还有大胡子其木格。 屯必乃微笑地道:“你叫塔布是吧,这旁边的小女孩是叫答图的吧,你们前几日在那里与我的儿子合不勒同患难,很好,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是蒙古部的大汗了吧,你们要找占兀皮乌是吧?我等一会带他来见你们,让你们见见面,说说话。” 塔布忙趁这机会道:“尊敬的蒙古大汗,我想问一下占兀皮乌怎么了?是不是对贵部有所冒犯?” 屯必乃对塔布道:“占兀皮乌啊,他并没有得罪我们什么,但是一切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你知道占兀皮乌以前的故事吗?” 屯必乃叹了口气,像是回忆很久的事情了。 原来占兀皮乌以前跟随其父亲到过西边来,在这里住了几年,和屯必乃的妹妹乌兰图娅情投意合,但是由于蒙古部族的大汗之女是不可能嫁给一个平民的,所以屯必乃的父亲伯升豁儿大汗立刻拆散了他们,并且把乌兰图娅嫁给了远方的塔塔尔部,占兀皮乌得知此事后,不顾一切地找到了乌兰图娅并且和她说清楚了爱慕之情,最后两个竟然想到私奔逃走。 不过天不随人愿,占兀皮乌和乌兰图娅两人还是被伯升豁儿大汗的兵士抓到了,本来是想把占兀皮乌杀掉的,但乌兰图娅泣血阻止了,最后伯升豁儿大汗把占兀皮乌一家赶走了,也把乌兰图娅嫁走了。 可是他未想到的是乌兰图娅竟然在快要结婚的时候突然自杀了,伯升豁儿大汗又气又急,只得把其侄女当作自己的女儿远嫁到塔塔尔去。 占兀皮乌并不知此事,他此次过来也是想看看乌兰图娅的哥哥、自己原来的好友屯必乃现在的境况,当他得知乌兰图娅竟然自杀身亡后,如遭雷击,顿时魂不守舍起来,便整天守在乌兰图娅自杀的地方,什么都不想再做了。 塔布听闻这事后才算明白,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是一起恩爱情仇的故事,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们也不勉强占兀皮乌和我们一块去了,大汗,我和答图想着明天继续赶路,请求你能给予一些帮助。” 屯必乃奇怪地道:“你们两个小孩子为什么要去蔑儿乞部呢?到底是有什么事吗?” 塔布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于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屯必乃听着这小孩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再问了,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就让他们早早休息。 答图抬眼看了一下那外面明媚的阳光,感到好刺眼,又低头躲到塔布的背后了。 塔布见到屯必乃神色颇为匆忙,心下微微一动,这个蒙古大汗现在要去干什么? 第27章 月明之夜 由于从各部调来的东西还没有到,这过来的三万多人没办法提供给他们毡包和羊毛毯子,屯必乃只能给每户人家发了一件兽皮毯子,让这些人有个睡的地方。 想必之下,塔布和答图就幸运的多了,屯必乃让他们住进了一间小白毡包,算是给外族客人特殊的照顾吧。 塔布这些天睡的时间太长,现在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看着身旁的答图呼呼大睡的样子,不由叹道,可怜这个小丫头了,竟然这么受累。 忽然有个轻微地声音响起,像是人的走路声,虽然很轻但是可以听的出来,明显是有人放轻脚步走着,塔布心中微微奇怪,这时候已经三更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在外面走呢?难道是蒙古部守卫巡夜的人? 这时候声音更加的大了起来,听走路的声音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塔布心中一凛,难道是外族来进攻蒙古部大营了? 他穿上鞋子,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却发现明月照人,娇艳无比,但是哪有人的影子。 塔布一愣,难道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或是自己神经出问题了?他又走进毡包里,坐在兽皮上面,突然脑子想到后世电视经常有这一幕,一个人听到声音向外面看,结果什么也看不到,他就以为自己疑神疑鬼了;塔布心中嘿嘿冷笑,把我当成了电视中的那种傻子了? 他又走了出去,外面的明月当空,拉长了自己的影子,寒风吹了过来,塔布身上单薄,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他吸了口冷气,抱着双臂向外走去。 真的是寂静一片啊,塔布小脚慢慢地走过各个毡包跟前,确实没有任何的声音,他不禁怀疑起自己了。 往南边走就是南门了,今天中午就是从这道门进来的,此时也是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塔布自嘲地笑了笑,想往回去走,忽然之间他愣住了。 今天外面有三万人在睡,怎么可能在篱笆门外没有守卫的呢?巡夜之人定然会只多不少的啊,现在这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岂不是有极大的古怪? 塔布壮着胆子,向这门外走去,双眼一扫,确实什么人也没有,他走了几步,突然发现地上竟然有着墨汁一般的东西,忙向篱笆门旁边一看,一个穿着轻甲的兵士,身体倒在地上,旁边竟然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头,月光之下,那头颅竟然说不出的诡异。 塔布一吸气,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双腿打着颤地想走回毡包,突然被一个声音道:“站住!”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塔布心下紧张万分,却听到那声音道:“你转过身来,在这干什么?” 塔布一听顿觉耳熟,这不是小首领合不勒吗?他忙转过身来,吓了合不勒一跳道:“塔布啊,大半夜的,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塔布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小声“嘘”了一下,然后招手过来,指了指那个尸体,合不勒心中奇怪,走过来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顿时嘴巴张开便要叫了出来,却又被塔布的手捂住。 合不勒全身颤抖,塔布拉着这个小孩飞快地跑向自己的毡包,然后把门堵死,长长地出了口气。 塔布见到合不勒竟然还是抖着不停,心中一想不会是这个小孩吓出病来了吧,却听到合不勒颤声道:“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塔布一愣,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敢情这小子还以为我杀的人啊?我要是杀人犯,早就把你做掉了。他忙解释道:“合不勒,你看到外面的卫兵尸体了吗?我怀疑有别部的贼人过来了,说不定还是一大批人!” 合不勒这时慢慢地放松了,他这时才想起来塔布也才只有六岁,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小孩子估计连刀子都拿不稳,怎么可能去杀人呢?听到塔布的话,不由的大为紧张道:“不会是克烈部的人杀过来了吧?还是塔塔尔人过来了?” 塔布沉声道:“如果我预料不差的话,在部落巡视的所有兵士都被杀掉了,目前这些人应该就在部落里面,但是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合不勒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难怪我刚才听到一阵走路的声音,原来就是这些人!” 塔布点点头道:“我也是听见动静才走了出来的,发现门口没有兵士才觉得很奇怪,于是就走过去,才看到那个兵士已经被人砍掉头了。” 合不勒紧张地道:“那怎么办啊?要不我去示警,让所有的人都醒来,大家一起捉拿这些人!” 塔布忙道:“千万别去,说不定我们示警的时候就会被人射杀掉,再说了,就算示警后,那些人趁着大家乱哄哄的想逃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所以我们岂能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合不勒急道:“那该怎么办?” 塔布看着合不勒着急的样子,忽然想起中午的时候屯必乃大汗也是一副着急的样子,不由心中一动,问道:“合不勒,大汗今天中午和我说完话后,样子又颇为着急,他去干什么了?” 合不勒想了想道:“父汗下午先是去见了别勒古台首领,他是我们蒙古里面最勇猛的将领,曾经打过很多战斗的;然后又请了我们蒙古部的阿逼亚大萨满,他们聊了好长一段时间,一直到黄昏才送大萨满走的,最后又叫了其它首领一起去商议事情。” 塔布点了点头,心中微微想道:蒙古大汗先是见了一个将领,然后又见了萨满,到底是有什么意思呢?难道他已经预料到今夜必然会有人袭营?而他早有防范? 不对,如果这样的话,那些守门的、巡视的为什么会死呢?塔布久久不语,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在大毡包里,那个叫桑昆的年轻首领,有意逼屯必乃下台,虽然最后众首领皆不同意才作罢的,但是肯定是他早有心思想废掉这个大汗了。 塔布小声问道:“是不是泰赤乌部的人一向与乞颜部的不和?” 合不勒冷哼了一下道:“这些泰赤乌人,本来也是我们的亲戚,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竟然屡屡与我们作对,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样,都要听父汗的指令。” 塔布沉吟道:“有可能是有人想杀死大汗。” 合不勒一听,大为惊讶,脸色变得通红,几乎和旁边的火堆一个颜色了,怒道:“你胡说什么?” 塔布忙小声道:“你别说这么大声,真的有可能,而且大汗也已经预料到了,他今天下午不是还见了那个别勒古台首领吗?一定是调派人手防范了,你知道大汗是住在哪里的吗?” 合不勒道:“父汗一直都住在东边的大毡包里的。” 塔布点了点头道:“那这次他肯定已经不在哪里面了,合不勒,我想有可能是那些泰赤乌人要杀害大汗,你今天中午也看见了吧,那个桑昆几度逼迫大汗要对天灾负责,就是想让大汗让位,这次他们如果杀了大汗,再借上天名义之说,说大汗之死和前几日的暴风一样皆为天谴,到时候不但没有人会想着为大汗查出凶手,反而会使得他们泰赤乌的人污蔑乞颜无能再做大汗,到时候这汗位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合不勒心中发冷,这样一说确实有理,他急着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去通知父汗啊?” 塔布摇手道:“我想大汗早已经知道了泰赤乌人的预谋,这次已经有所防备了,相信不会有什么事。” 这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大喊道:“着火了,快救火啊!毡包起火了啊,都快起来救火啊!” 第28章 大汗遭刺 火势趁着夜里的风张狂着,迅速地燃烧着那个大毡包。 全村落的人都被吵醒了,大家大声地吵闹着,找着水准备浇灭它,如果火势蔓延到整个毡包,或是火势烧到了草原,那就是比起前几天的风灾还要大的一次黑灾了。 答图也已经醒了过来,看到合不勒和塔布正在坐着,不由地惊讶万分道:“怎么了?” 合不勒走了出去,顿时叫出声来:“那是父汗的毡包!” 塔布小声道:“你别这么大声,大汗恐怕不在那里面。” 这时候蒙古乞颜部的各大首领都已经走了出来,大胡子其木格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合不勒连忙跑过去道:“各位首领,父汗以前都是在那里睡的,他们要烧死父汗!” 日格拉虽然不再是乞颜部的首领了,但是长期的威势还在,这时急忙道:“小首领,你不用着急,先把火势控制后再说吧。” 其木格喊道:“大家不要乱,这是有外人混在我部里面了,他们想烧掉我们乞颜部剩下的毡包,想让我们自个乱起来,我们一定要揪出这帮人来!所有的人都站在自己那里别动了,检查一下自己的周围是不是有可疑的人物,不要再吵闹了。” 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这样的毡包本来就是用北方林木做的架子,并不是很容易就被烧坏掉,此时虽然把兽皮盖子都烧得没影子了,但是整个架子还立在那里。 别勒古台这时也组织起兵士们开始防卫和搜查,他看了看合不勒担心的小脸,不禁笑道:“小首领,你放心吧,大汗是何等人物,对此早就有预料,他今晚是故布疑阵,并没有住在那个毡包里面,这些人打错算盘了!” 合不勒喜道:“真的?难怪塔布也叫我不要担心。” 其木格奇怪地道:“塔布?” 合不勒把午夜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当时我真是心里极为害怕,但是塔布对我说父汗既然下午见了别勒古台首领,必定是有所防备了,让我不要担心。” 日格拉朝着塔布的毡包里面看了一眼道:“想不到这个弘吉剌的小孩子竟然如此的聪明。” 火光渐渐的熄灭了,这时候兵士们拿着马刀,举着火把,一个一个地搜查着,整个部落里面气氛顿时极为紧张。 塔布简单地把事情对答图说了一遍,然后道:“现在没事了,你还是睡觉吧。” 答图刚刚睡醒,颇有精力,一下子就跑了出去,见到外面吵闹声不绝于耳,但是由于兵士四处走动,整个部落还蛮有秩序的。 塔布无奈地对她道:“对你说现在什么事也没了,你还不听话,进去睡吧。” 答图哼了一声,仰望太空道:“我看月亮不行吗?” 塔布苦笑连连,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日格拉首领,不好了,大汗遇刺,大汗遇刺身亡!” 这个声音很大,一下子炸开了锅一样,引起了极大的骚乱,日格拉黑着个脸,见到跑过来的是屯必乃的奴隶文赫,大声喝道:“你这个杂种!胡乱说些什么?竟然在此妖言惑众,真想受到烈火的煎熬啊?” 文赫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声哭道:“大汗真的被人杀了,就在东边起火的时候,大汗还起来看了一会,却没想到忽然有一些人冲了进来,拿着大刀直接把大汗给……给砍死了啊!” 他边哭边说,日格拉一脚踢翻他,叫道:“快把这个杂种给我拉到小黑屋里面关着!” 那文赫还是边哭边喊道:“日格拉首领,你要相信我啊!是真的,不信你去看看啊。” 合不勒站立不稳,有点带着哭腔地道:“父汗今晚在哪里过夜的?我们去看看吧。” 其木格轻声道:“我们几个去就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相信大汗,他不会有事的。” 合不勒摇了摇头道:“我身为父汗的儿子,一定要去看一看!” 别勒古台打了个手势,过来了几个兵士,他小声地道:“把小首领扶回他的毡包里,记住,要严加看守小首领的毡包,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合不勒惊恐地道:“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拉着我!我要去看父汗,你们是坏人!” 日格拉盯着那烧焦的木毡包,然后道:“说不定是真的,我们几个去看看,其木格,你留在这里安抚一下牧民们,就说有人造谣生事,不要让这些人乱了起来!” 大胡子其木格点了点头,心中也闪过一丝担忧。 其实民众的喧哗不多久就平息了,有这么多的兵士在维持着呢,再加上草原上的牧民都认为蒙古大汗是斡难河的儿子,是不会死的,大家逐渐安静起来。 其木格走了一圈,见到塔布和答图还站在毡包门口,于是向他们走来。 塔布小声地道:“这些人故意烧掉毡包,引人视线,想不到他们调虎离山,说不定真有可能杀掉了大汗!” 大胡子其木格听到塔布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再很惊讶了,这个弘吉剌小孩处处与别的小孩子不同,就是比自己都要聪明许多,他顿时紧张起来道:“大汗今晚换了地方睡,这些人也能知道?” 塔布看了他一眼道:“其木格首领,你难道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大胡子恨声道:“就是泰赤乌的那帮畜牲了,今天黄昏的时候大汗召着我们几个首领,他早就怀疑泰赤乌人要对他动手了,特别是阿木古朗那个家伙,十年之前就和大汗不合,现在更是想法设法地想坐上大汗之位。大汗暗中叫别勒古台特别注意泰赤乌的人,为了保险起见,今晚还特意换了睡觉的地方。” 塔布点了点头,又道:“部落里现在还有泰赤乌的人在这里吗?” 大胡子其木格一愣,随即叫道:“桑昆还在这里!我这就把他抓住!” 塔布忙道:“其木格首领,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啊,你只要派人去看一下桑昆首领还在不在毡包里,如果还在的话就暗中派人防备着他不要逃跑,这样一来是稳定人心,不会打草惊蛇。二来假如桑昆要逃跑的话,也可以断定此事他绝对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再抓他也不迟。” 大胡子赞叹道:“弘吉剌小孩果然聪明,想事周全,我这就派人过去查探。” 塔布呵呵一笑,转头一看,却见到答图正仔细地看着自己,不由地摸着自己的脸道:“我脸上有东西吗?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答图小声道:“塔布,有时候看你真的一点都不像小孩子。刚才你和大胡子首领说话的时候,就像是比大胡子还要大似的,如果不是你声音那么脆,别人一定不会以为你还是一个六岁小孩子!” 塔布心中起了冷汗,自己的确不是六岁的小孩子,不过前后加在一起也没有那个大胡子年纪大啊。刚才自己嘴快,想到什么就说些什么,却没有想到这些话不能从一个六岁小孩子口中说出的,虽然大胡子首领没有表示怀疑,但是心细的人一定有所惊奇,就连答图这样六岁小丫头都会有这种怀疑,何况一些脑子精明的人呢。 答图见到塔布竟然不理自己,愤愤地道:“你在想什么呢,小塔布!” 塔布“啊”的一声,随即哈哈笑道:“你的脸上还有眼屎,哎呀,好恶心!” 答图气的哇哇大叫,跑到毡包里面干净找水洗脸。 塔布面上带着微笑,又看了看那篱笆门外的牧民们,这时候有些人已经从新躺在地上休息了,还有些人正在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 今晚确实是刺杀的最好时机,刚刚过来的有三万之人,混在这里面谁也找不到,这时候制造混乱也是最容易的。 但是真的是泰赤乌人做的吗? 从大胡子其木格的话中可以听出来,屯必乃大汗早就对泰赤乌人有所怀疑,这时候如果大汗死了的话,对泰赤乌人来说也是最为有利的,毕竟大汗死了后,汗位可以直接游泰赤乌首领掌握着,到时候整个蒙古就可以由泰赤乌主导了。 但是这都是从表面上来看的,事实上泰赤乌人不可能有什么利益的,这次如果蒙古大汗真的死了,那么所有的矛头都会针对到泰赤乌身上,从今天中午那么多人挺着大汗可以得知,这蒙古大汗还是颇为有影响力的,大汗一死,到时候一个泰赤乌部将要对抗其它四部和一些游牧散民,肯定会被消灭殆尽的,还怎么能够得到那汗位呢! 谁又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呢? 第29章 也算托孤 塔布正在想着,答图洗好脸又跑了出来,大叫道:“我洗好脸了,你也去洗洗脸!” 月光虽然依然还甚皎洁,但已经不是那么明亮了,塔布一抬眼看到答图那娇俏可爱的小脸,脸上还挂着小水珠,映在月光之下,竟然说不出的美丽。那水晶一般的双眼,闪着满月的光辉,亮晶晶的让人发颤,在这深夜里,便若那仙女在凡间,清影动人。 答图用手使劲地拍了拍塔布的头道:“叫你去洗脸呢,你还发什么愣!” 塔布回过神来,顿时有点脸红,支支吾吾地跑到毡包里面去洗了洗脸,凉水沾在脸上,虽然很冷,但是确实很醒神,让他打了一个喷嚏,又哈欠了一下。 他又想起了刚才的出神,心中不由地骂了自己,难道说男人都好色吗?再说自己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答图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而已,竟然有着对她不轨的思想,这样的人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就该被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刚才自己确实心动了,他仰头啊了一声,又抄水使劲地朝脸上抹着,直懂得自己牙齿咬着,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 答图见到他的脸上全是水珠,一边用袖子给他擦了擦水,一边说道:“小孩子洗脸后要擦水的,你连这个也不懂,真是一个笨小孩!” 塔布心中冒出一种温馨,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叫做相濡以沫?他又盯着答图看去,见到她一脸认真,头上的青丝顺着月光闪闪发亮,就像那萤火虫一般,不由地刺向自己的眼睛。 他又一次地跑进毡包里,刚想拿起水来泼泼自己,忽然一想,叹了口气,就坐在地上了。 答图奇怪地看着塔布,不明白他中了什么邪,刚想走进去,却见到大胡子其木格向自己这边跑过来,她奇怪地道:“大胡子,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其木格问道:“塔布呢?他在里面吗?”说着就走了进去,见到塔布忙道:“塔布,你快点过去,大汗他要见你!大汗他快不行了!” 塔布一惊讶地道:“大汗真的遭刺了?”他看了一下其木格的表情,心中不由地担心起什么,但是又无法讲明自己再担心什么。 他赶忙走了出去,边走边对答图道:“答图,你待在这里啊,别乱跑!” 答图一脸的不愿意,一下子跟在塔布的后面,却没想到被大胡子其木格一声怒喝吓得退了一步,不由的满是眼泪,颇为委屈地进了毡包。 塔布边走边问道:“大汗现在情况怎么样?为什么要见我?” 其木格急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刚刚叫人监视着桑昆,然后想着也去看一下大汗怎么样了,谁知道刚到毡包门口,大首领就急冲冲地让我去找你来了,说大汗遇刺,要见你一面!” 塔布心中闪过无数假设,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那个蒙古大汗屯必乃为什么要见自己,自己一个弘吉剌的小男孩,和这个大汗只见过一次面,彼此之间都没什么太大的印象,这个大汗临死之前为什么不交代后事,反而要见自己呢? 他们走的飞快,不一会就到了西边的一间毡包,这里本来是牧民所住,并不是很大,在月光之下略显黯淡,周围驾着火堆,门口正站着两三个人,却是蒙古乞颜的部的几个首领。 其木格立刻带着塔布走了进去,里面也是点了几个火堆,照的明亮极了。 这毡包里面东西杂乱无章,有着明显打斗的痕迹,屯必乃正躺在床上,他的胸口虽然被裹着白布,但是还在冒着血,他一手按着胸口,一手轻召。 塔布走到他的跟前,小声地道:“大汗,你找我来是要干什么?” 屯必乃朝毡包里面的其他人一努嘴,日格拉立刻会意地道:“我们几个出去吧,就在外面待着。” 塔布心中不由好奇万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大汗还有什么话不能和自己部里的首领说,反要来和自己这个外族小孩子说吗?塔布又轻声叫了一声:“大汗。” 屯必乃稍微动了一下身体,虚弱地道:“你肯定奇怪我为什么叫你来?” 塔布点了点头,他不能不奇怪。 屯必乃小声地道:“今晚我本来已经换了地方,没想到还是遭到人的毒手,要不是我躺在地上装死,而那些人也怕闹得跑不掉,恐怕现在连后事也交代不了了。” 塔布推敲着他的意思,迟疑地道:“你是说有人泄露了你的住处?” 屯必乃微吸了口气,大量的流血使得这个草原汉子也虚弱无比,他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一死后,合不勒年纪还小,到时候蒙古部会因为汗位之争闹得不可开交,那样我真的无法向先祖海都交代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合不勒登上蒙古大汗之位,并且稳定人心!” 塔布奇怪地道:“我只是一个弘吉剌的小孩子啊,有什么能力帮助合不勒呢?大汗手下有这么多位首领,一定可以帮助合不勒的。” 屯必乃脸上发白,越发的虚弱了,说道:“我怀疑这些首领们都有问题,塔布,你要帮我除掉这些人,稳定合不勒的汗位!” 塔布心中略微明白了,晚上屯必乃临时换了地方,然而贼人还是知道,可想而知必定是这些亲近首领们有人泄露秘密了,所以屯必乃不敢相信这些人了,转而寻求自己这个和合不勒共过患难的人的帮助。 但是他却还是苦笑道:“大汗,我知道你此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着合不勒登上蒙古汗位,我也不想让你带着遗憾而去,然而这件事我却真没法子做啊,不说我有急事要走,就单说我一个小孩子也没有能力帮合不勒啊,大汗实在对不起。” 屯必乃皱着眉头像是很生气,胸口哦的血流不止,吓得塔布想过去给他扎好,却被屯必乃低喝道:“你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不寻常,一般的六岁小孩子见到我这样早就吓得哭鼻子了,你很冷静,而且又有着不同寻常的聪明,虽然貌似一个小孩子,但是却像一个真正的智者!而且我已经和大萨满说好了,你要协同大萨满,必不得以的话可以除掉蒙古部的任何一个首领!” 塔布惊讶万分,这个大汗还真不愧是蒙古十余万人的领导者,虽然只是见过自己一面,但已经对自己有了很好的了解,再加上他现在实在没有人可以相信,只能希望自己去帮助合不勒了。 他用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一般的东西道:“这个给你,若你得保合不勒为汗的话,以后可以任意让蒙古做一件事,算是我给你的报酬吧!”他又皱着眉头小声道:“还有记住我的话,把那些首领全杀了,他们没有一个是个好东西!” 塔布接过那玉,触手还是有着余热,他刚要抬头说什么,屯必乃突然嘴巴吐出一股血水,“啊”地大叫一声,胸口的血一下喷了出来,毡包外面的众人连忙跑了进来,只见屯必乃躺在床上,捂着胸口的手已经染成了血红,但还是瞪着眼睛地看着塔布。 日格拉诸人大急道:“大汗!大汗!” 塔布心中一叹,看来自己去找博德大萨满的任务还要一拖再拖啊,他朝屯必乃微微点头,屯必乃像是感应到似的,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这位才三十多岁的年轻蒙古大汗就这样的死了。 外面的月光轻轻地照着大地,默然无语,也像是在感慨万千,悯惜万物苍生的生命之脆弱。 第30章 内斗不断 在草原上,死人是当场就埋在死掉的地方,然后插上标记,表示此地为死人据有,亲人可以每年去祭拜祭拜。 但是蒙古大汗海都定下过规矩,大汗死后必须葬在指定的位置,且不能有萨满们在场驱邪。 屯必乃已经死掉三天了,在这三天里面乞颜部与泰赤乌部的矛盾到达了极点,日格拉扣留了泰赤乌的首领桑昆,要求泰赤乌部的大首领阿木古朗立刻过来与乞颜部一个说法,而且蒙古大汗葬礼竟然只有乞颜部的人和扎剌儿首领参加,所有的乞颜首领都感到面子上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这时候也不想着救护灾民了,直接喊着口号,说要把这些民众组织起来,踏进泰赤乌的部落,杀光所有背叛大汗的人。 合不勒毕竟是一个小孩子,这几天,塔布一直看着他,慢慢地引导着他,希望能完成他父亲的遗愿,但是此时的情况已经不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了。 原先受灾的那些牧民们没有住的地方、没有吃的牛羊,这时候一个个极大的不满,别勒古台立刻征集十三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为兵,然后大声宣扬着是泰赤乌忘恩负义,不给乞颜救济,要求所有的人都去进攻泰赤乌。 塔布感到越来越激化的矛盾涌现了,乞颜部首领从蒙古大汗屯必乃死后就闹开了,日格拉作为以前的乞颜部大首领,要求通知阿木古朗面谈,互相对质,并且商议蒙古大汗之位的事情,这也得到了大胡子其木格、老头子伯伦的支持,但是大胖子白音却极力主张打过去,抢走泰赤乌部的牛羊和女人,他也不是势单力薄,有握着重兵的别勒古台撑腰。 这两方刚开始只是一个小摩擦,但白音对这个已经不再是首领的日格拉指手画脚甚感不满,矛盾渐渐升级,以至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合不勒平常在部落里都是被捧着的,这时候举目一望,却一个关心他的人都没有,不由伤心欲绝,塔布和答图只好天天的陪伴着他,激励着他。 事情终于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了,那个最老的首领伯伦因为喝醉了,骂了别勒古台几句,结果晚上的时候在自家毡包被人砍掉了头,这时候白音一看事情回不了头了,便让别勒古台把日格拉和大胡子其木格全都关了起来,让他们好好的休息去了。 这些难民组成的一万大军再合上原先的四千乞颜军队,浩浩荡荡地向着泰赤乌那边开去了。 塔布摇了摇头,屯必乃还真是有所预料,他尸骨尚未寒,手下的这些人就斗得你死我活了,现在正是别勒古台和白音离开的时候,也该是合不勒要重新夺得权利的时候了。 现在乞颜部的六大首领中死了一个,关住了两个,出征了两个,就只剩下一个最小的首领合不勒了,塔布知道他必须要在白音他们出征未归的时候解决好乞颜内部的事,让乞颜部承认合不勒是他们的大汗,这样才有实力做蒙古的大汗;一旦别勒古台他们得胜,到时候蒙古大汗很有可能就是白音了,而他们要是失败了,那个阿木古朗也不会放过合不勒的,所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但是最好的时机塔布却还是想不出个什么办法来,摆在眼前的首要问题是那些没有出征的灾民,也就是一些孩子、妇人,还有为数不多的年岁高的老人。这些人总该要解决吃的和住的啊,原本指望从泰赤乌部等其它部落筹集的东西现在一点也不能指望了,都要靠自己。 塔布把这个问题和合不勒说了一下,沉声道:“这是我们的第一步,必须要解决好这个问题,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如果成功的话,你自然就会成为众人推举的大汗,到时候别勒古台他们迫于民心,必然会对你俯首称臣的,你便可以趁机一统蒙古部。但是万一你要是失败了的话,唉,那也没有什么,我们几个小孩子也可以逃走到其它部落里,到时候一辈子做一个窝囊蛋就行了。” 合不勒怒道:“你是在骂我是窝囊蛋?我合不勒从没有让人看扁过!” 塔布哼了一声道:“如果你真的不是窝囊蛋,那你就要趁这个机会来证明一下,看一看你是蒙古大汗,还是一个窝囊蛋!” 见到合不勒脸上的不满情绪,塔布心中倒是挺高兴的,这代表着合不勒不再是心若死灰了,有了斗志就会有希望,而希望才可以带来胜利。 他脆声道:“合不勒,你说应该怎么解决那些难民的问题?” 合不勒还在不高兴着,但是他也知道怎样克制一下情绪,现在能帮助他的也就是一个塔布了,他想了一下道:“我们让在篱笆门里面住着的牧民们节制一下,让他们没人给一点牛羊,然后分给那些妇女和孩子怎么样?” 塔布摇了摇头道:“别说我答应不答应,就你要是这里面的牧民,你会答应把自己的牛羊让给别人吗?虽说草原人一向好客,但是自己都不能活了,还拿什么去拯救别人。退一万步来说,那些牧民都让一两匹牛羊给外面的妇女和孩子,但这些无疑是杯水车薪,一点都不够啊!” 合不勒扁了便嘴,嚷道:“难道就这样看着那些妇女们饿死吗?” 塔布摇摇头道:“这个不仅残忍,你我两个都接受不了,而且那些难民军要是听到自己的妻女、母亲、姐妹们被饿死的话,那不发了疯跑回来宰掉我们才怪!其实我倒是有几个设想,一个便是我们在这干等,每天从里面拨点牛羊肉给外面的,让外面的人饿着肚皮但是饿不死就行了,一直等到那些难民军队抢了东西回来后,一切都解决了。” 合不勒惊讶地道:“那万一那些兵士们打不过泰赤乌人呢?这些妇人和小孩岂不是要饿死?” 塔布看了看合不勒道:“如果那些兵士们打不过别人,想必战死的也是大多数了,到时候就算外面的人饿死了,兵士们也没有能力捣起乱了。” 合不勒面容吃惊地看着塔布,连说了几个“你”字,才慢慢地闭上了嘴巴,又说道:“那你说一说还有别的办法吗?” 塔布微微一笑,可能自己在后世的关系吧,他一直在想古代的那些所谓霸主们草菅人命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那些人们都是一冷血动物吗?他看了一下合不勒,这个小孩有着异常的勇敢和聪明,他现在尚小,不知这争权夺利的血腥处,而且也没有变成冷血动物,如果二十年后的话,这个小孩子还会向现在一样那么的善良呢? 塔布捶了捶自己有点发酸的腿,说道:“我其实想到了一个好方法,嗯,可以维持这些妇人和小孩的基本生活,而且也不太损失里面的牧民们太大的利益,但是这一切实施起来,必须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主持,合不勒,你说该找谁呢?” 合不勒念了一下“德高望重”,随即喜道:“阿逼亚大萨满,他在我们乞颜部绝对是最德高望重的人。” 塔布心中还残留着萨满迫害自己的阴影呢,这时候听到又要萨满来出面,一下子大声冲出口来道:“找那些骗吃骗喝的神棍干什么!” 见到合不勒满脸吃惊的样子,塔布尴尬地道:“我的意思是说阿逼亚大萨满虽然德高望重,但是像他那样仁慈和高尚的人我们怎能随便冒犯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到胃里极不舒服,用手按了按胸膛。 合不勒无奈地道:“我也觉得我们冒然打扰阿逼亚大萨满是不对的,但是为了解救灾民们,也只能这样了,不然的话谁还可以说是德高望重呢?” 塔布抑制住胃酸,说道:“日格拉。” 合不勒脸上惊讶万分,随即露出了极为鄙视的表情道:“日格拉这个老匹夫也能算是德高望重?我父汗死了后他就和白音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一点也不管我父汗是谁杀死的,我恨不得杀了他,现在他被关了起来了也算是罪有应得,你还说日格拉德高望重?” 塔布惊讶地看着合不勒,虽然他想着合不勒可能会对日格拉不管他有点怨恨吧,但没有想到合不勒有着这么强的抵制情绪,不过他现在可不管这些了,马上对合不勒道:“日格拉怎么说也跟了大汗很多年了,对乞颜部来说也算是一个老功臣,合不勒,我知道你对他不满,但是你是一个做大汗的人,心胸要放宽一点,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废物利用。” 合不勒被他说的“废物利用”给逗笑了,他挺了挺腰道:“不错,我是未来的蒙古大汗,他只是我的一个手下罢了,我不与他计较以前的事了,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塔布和合不勒哈哈大笑起来,这三日来还真不枉自己这么用心的开导着他,这个小孩子还真的是孺子可教也。 “说什么呢,那么好笑?”答图如鬼精灵一般跑了进来,见到塔布和合不勒都在这儿大笑,不明所以地问道。 她穿着一件彩色的布衣,带着一道道好看的花纹,头发也是精心地梳过的,上面系着浅色的皮绳子,似那清水过境,来到塔布他们的面前。 塔布仍然带着笑道:“我们在说你呢,说你今天穿成这个样子,变成了一个小女孩了。” 答图哼了一声,很自然地坐在塔布的旁边道:“我一直都是个女孩嘛,只不过以前不怎么喜欢穿这种衣服,现在要不是没有衣服穿,我还是穿我那套兽皮褂。” 合不勒讶道:“为什么,你穿成这样很漂亮啊。” 答图道:“才不呢,在草原上面要的就是马术和射箭,其它的都是没用的。” 合不勒笑道:“那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就不一样了,女人不需要骑马射箭的,只要在家里牧羊放牛、操持劳活就可以了。” 答图气道:“谁说的,我就可以射箭骑马,你都比我差,还说我!” 塔布打住这两个吵嘴的小孩道:“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再争了,答图,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答图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塔布道:“塔布,你快救一救外面的那些人吧,他们都好可怜啊,我刚才到哪外面去了一趟,他们那些人没有吃的,也没有住的地方,好多小孩子都饿倒了,你快点想想办法去救一救他们吧!” 塔布点了点头道:“我现在正要去做呢,对了答图,你也去帮我一个忙,再去好好的看一下那外面的人们,看一看一家大概还有多少个人,那些人现在还剩下什么,去吧。” 答图“嗯”了一声,又问道:“塔布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好像父亲和母亲啊,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塔布看着答图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中不由地叹了口气,这个小丫头当时奋不顾身地要和自己一起过来,在这些天里,她受了好多好多的苦,但是从来都没有向自己诉苦过,现在对自己说出想家了,那看来是真的太想家了。 合不勒这时道:“如果你想家的话,不如先送你回去吧,但是塔布要留在这里帮着我。” 塔布也赞同地道:“合不勒说的对,要不这样吧,明天合不勒找几个人送答图回弘吉剌部,答图,你离家这么久了,父亲和母亲也都很想你了,你现在先回去,我也不去找那个大萨满了,等过了一段时间就回去,怎么样?” 答图一听,顿时不乐地道:“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回去,我们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 塔布暗暗摇了摇头,这个小丫头脾气还真是倔,算了,还是到时候一块儿回去吧。 也不知道弘吉剌部现在怎么样了,塔塔尔人有没有去打弘吉剌部?应该还没有吧,如果真的有大战争,这会在草原传开的,自己也应该会知道。 现在还是早日解决好眼前的事情吧,塔布一伸腰站了起来,对着答图道:“我去找一下以前的那个大首领日格拉,和他聊一聊。” 答图奇怪地道:“你一个小孩子和他聊什么聊?而且他也被关住了啊,你怎么去找他?” 塔布向着合不勒一努嘴道:“我有合不勒呢,那些士兵们虽然在看管着日格拉,但是他们肯定也不会拦住小首领合不勒啊,呵呵,你也去做我刚才和你说过的事情吧。” 合不勒道:“我也要和你一块去见日格拉?我不去,我不想见他!” 塔布哼声道:“你忘了刚才说过的话了?走,跟我一起去,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合不勒想起刚才还说过要“废物利用”呢,只好跟着塔布一起走向东南方看押犯人的地方,要去见一见日格拉了。 他们一路走过去,倒真遇到一些拦路的,但是一来合不勒乃是前大汗之子,乞颜部小首领,二来白音本来就没有怎么交待严加看管日格拉他们,所以路上只是打了一声招呼就进去了,一直走到一个涂满黑色的毡包里。 塔布看了看这黑色毡包,比起关押自己的小黑屋大的多了,而且有门和门眼,日格拉和其木格与其说被关在这里面,不如说是被拘禁在这里了。 刚进这里面,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白音这个王八蛋,羊与马的杂种,你不得好死,竟然敢对我动手!当年我上马射箭的时候,你还在喝你母亲的羊奶呢!你奶奶的,敢搞起老子来了,你这个野熊和土狗杂交的孽种!” 塔布和合不勒相顾皆是惊愕,这个一向老成的日格拉怎么突然骂人骂的这么绝了? 第31章 达成交易 “日格拉!”塔布走进这屋子里面,这小黑屋还不错,竟然点起了火堆,看来比自己要优待了许多啊。 日格拉一愣地看了看塔布,他其实对塔布的印象不是特别的深,这时候正是在气头之上,看了面前这个小孩半响才恍然大悟道:“你是那个弘吉剌小孩,你过来干什么?” 塔布向外喊道:“合不勒,你也进来吧。” 合不勒有点不高兴地走进来,塔布突然提高声音道:“日格拉,你可知道他是谁吗?” 日格拉一怔,脱口而出道:“他是合不勒啊!” 塔布冷哼了一声道:“他是合不勒,而且是合不勒首领!还是屯必乃大汗的儿子!” 日格拉愕然半响,却听到塔布继续说道:“你身为蒙古乞颜部的首领也是将近二十年了,一直对屯必乃大汗忠心,但是屯必乃大汗一死,你却和其它首领争权夺利,你还配做乞颜的首领吗?你还配是草原上的汉子吗!” 合不勒见塔布正严肃着表情,大骂着日格拉,不禁心中痛快不已,这时眼睛一扫却发现门口有人影一闪而过,他急忙跑了出去。 日格拉坐在地上道:“我为乞颜做了多少事情,恐怕长生天都数不清楚,白音那胖杂种本来就是一个无能之辈,凭什么他可以指挥我做事情?” 塔布明白,一个人要是争权夺利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和他说你要打消掉这个心,要与其它人和平相处,像现在这个样子,日格拉明显对白音恨之入骨,这时候和他说一些大义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会有用的,还是必须向他表明自己和合不勒的立场。 塔布宽言道:“日格拉首领,我听说你少年的时候便很勇猛,当年追随伯升豁儿大汗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被封为勇士之称,从那时到现在,你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为乞颜部的壮大努力着。 据说有一年蒙古扎剌儿部动乱,你只带了两百人深入敌境,对抗着那几万暴民,但是你最终平定了这场暴乱,你的胳膊被人砍伤,据说要躺好几个月才能好起来,但是你第二天就可以上马了,这份勇敢在草原之上几乎无人可以媲美啊。 合不勒还没出事的时候,有一年发生了白灾,你带着乞颜部的丁壮们一直向西到了不儿罕山,整整在雪地待了十多天,打到了野熊八十余头、鹿几百只,还有一些土狗什么的,然后马不停蹄地返回到乞颜部,让大家有东西吃了,所以对于乞颜部的人来说,你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啊!” 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合不勒听其父亲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这些话都是夸大他的功劳的,就算有不实的地方,日格拉也不会说这些是假的,只会默认自己的功劳。 果然日格拉说道:“我的功劳就不要说了,本来就不足挂齿,乞颜部的人心里都有数。但是白音这个杂种,在少年的时候因其父亲的缘故得到了一个勇士之称,后来又狗屎运当上了乞颜部的首领,你看他胖的那个样子,我们草原上有哪个人胖的和他一样,他吃掉了多少牛羊啊!像他那样能骑马射箭吗?现在这杂种还敢把我关起来,长生天啊,你看看这乞颜部吧,就快毁在一个胖杂种手里啦!” 塔布眨了眨眼睛道:“日格拉首领说的很对,草原上哪有那么胖的人呢?肯定是他天天不上马、不射箭,一整天就知道吃。他哪能和日格拉首领相提并论呢!” 其实塔布也听合不勒说过了,这个白音首领虽然有点胖,但是骑射的本领绝不会差,早年也是立过赫赫战功的,但是现在他必须要把日格拉拉过来,让大家一起对付这个胖子。 日格拉听到这话像是遇到知音一般,忙道:“你这个小孩子明白事理,那个胖子比起一泡马粪好不了多少,这种人是我们乞颜部的败类,是要被那烈火烤成灰烬还不能恕其罪的人!” 塔布发现这个日格拉一旦打开话夹子,便滔滔不绝了,自己又不能随便地打断他,只能在中间穿插两句附和着,结果他越说越多,然后又骂了起来,仿佛自己心中的怒气一下子沸腾了,一定要把它宣泄掉不可,他骂骂咧咧的声音直让塔布心里摇头,都说汉人喜欢窝里斗,这草原上的人们窝里斗比起汉人还要厉害。 一直等到日格拉平息过来,意识到有一个小孩在这,塔布才道:“日格拉首领,我知道你对白音恨之入骨,老实说,合不勒小首领他也恨白音,大汗死后没多少天,白音竟然就征兵远袭,不合先礼不说,倘若兵败后,还会死伤无数啊,蒙古之败,始于白音啊!但是日格拉首领,你如今再骂他也没有用,你还是被关在这间屋子里面,等待着那白音回来向你炫耀,把抢来的东西给你看,刺激你,让你羞愧啊!” 日格拉顿时脸若死灰,坐倒在地,确实他现在不论怎样咒骂白音都是无济于事的,自己连自由行走的权利都没有了,被关在这个黑毡包里,每天等吃等喝,就只能骂一骂了然后等死了。 他一想到死,顿时有点害怕了,那个老头子伯伦就因为骂了一下别勒古台,就被那个狠家伙砍掉了全家。自己现在是无依无靠的了,到时候白音真要是心头不爽,拿自己来开刀还是小事,要是杀了自己一家,那真是愧对祖先了! 塔布看了一下他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日格拉首领,你待在这个黑屋子里,不管白音他有没有得胜,你都算是他的阶下之囚了,你难道真的想在这里骂他一辈子吗?” 日格拉眼睛盯着面前的这个小孩,他有点不敢小视这个小不点了,虽然他看起来这么幼小和稚嫩,但是说的话却很稳健成熟,他见塔布此话有玄机,不由道:“那你能把我放出去吗?” 塔布笑了笑道:“我是一个弘吉剌小孩子,怎么可能放走一个乞颜部的囚犯呢?” 日格拉不由地骂道:“那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害得我空欢喜一场,小杂种!” 塔布被骂为小杂种,当场就要翻脸了,还好他忍的住,当作没事一样道:“我虽然不能放你出去,但是有人可以啊,日格拉首领,你想一想,现在的蒙古乞颜部,那个老首领伯伦已经死了,你还有其木格也被关了起来,白音和别勒古台也出征在外了,现在谁最大?” 日格拉恍然大悟道:“合不勒,对啊,我一直把他当成小孩子了,忘了他也是乞颜的首领了,不错,现在也只有他可以放我出去了,哈哈哈,真是天不绝我啊,白音,你一定没想到过我能出去吧,我一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 塔布看着这个日格拉像是疯狂一般,暗暗摇头,自己和他也算是互相利用了吧,如果你不仁的话,那么就别怪我不义了。 他咳嗽了一声道:“日格拉首领,合不勒小首领是可以把你放出来,但是他有一个要求,如果日格拉首领你连这个要求都做不到,那我们也不敢冒着这个险把你给放出来。” 日格拉问道:“什么要求?他一个小孩子能要什么?” 塔布小脸向前一伸,小声道:“他要他本该得到的东西,蒙古大汗的汗位!” 日格拉张着嘴巴,惊讶地看着塔布,他从未想过蒙古汗位该有谁来继承,如果按照他以前的思路,应该召集蒙古五部的各首领,共同商讨一下大汗该有谁来继承。这时听到合不勒竟然想做大汗之位,他张大嘴巴不知说什么好了,合不勒做大汗也是名正言顺,从海都汗至今一直都是他这一脉为蒙古大汗的,若是合不勒坐上大汗之位,无一人可以说出什么东西来。 唯一的问题是合不勒太小了! 七岁的小孩子虽然可以骑马射箭,但还远没有到一个成熟的年龄,他若当成了大汗,就算乞颜部服他,蒙古其它诸部也不会心服的,何况还有一个心怀叵测的阿木古朗一直都在盯着蒙古大汗之位。 塔布像是看到了他的担心,笑道:“日格拉首领是不是担心合不勒太小不能服众?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合不勒今年已经七岁了,再过六年,他便是十三岁,既可以披甲杀敌,也可以猎熊狩鹿,六年也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日格拉沉声道:“六年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蒙古的各首领都不会答应的,那一个人要一个需要等六年才能上阵的大汗呢?更何况阿木古朗他们更不会答应!” 塔布摇了摇头道:“日格拉首领你错了,你想一想便可知道,如今乞颜部和泰赤乌因为白音出征闹得水火不容,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了,现在已经不需要考虑泰赤乌人的想法了。至于乞颜内部,现在剩下的五位首领,如果你和其木格首领能够站出来帮助合不勒的话,我们就有决胜的力量来击垮白音,到时候乞颜也不会有任何反对的势力了,合不勒小首领做蒙古大汗之位也就水到渠成了。” 日格拉心中很是吃惊,又看了一下这个小孩子,见着他表情轻松,毫无小孩子之气,忽然想到前几日屯必乃大汗死之前一定要见这个小孩子,而且把自己这帮人赶出去,难道大汗在临时之前向这个小孩子说了些什么吗?还是让这个小孩去做些什么了? 他心中这一念,顿时不可收拾,如果这个弘吉剌小孩根本就不是碰巧路过的,而是屯必乃大汗叫过来的,那么这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大汗可能自知天命,不久将死,所以找了这么一个人来帮助合不勒登上汗位。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可真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屯必乃大汗必定留有后招,自己若是现在不站在合不勒的一边的话,到时候恐怕死无葬身之地,而若真能扶持着合不勒上去的话,那白音对自己的侮辱之仇也可以加倍还给他了。 塔布见到这家伙还在思考,不由把压箱底的甜头扔给他道:“日格拉首领,若是你帮助合不勒登上了汗位的话,合不勒年纪还小,蒙古部的大小事情他也是不太懂的,在合不勒还未到达十三岁的时候,这些事可交给日格拉首领你来处理,这也是为了蒙古各部的安定着想,这六年日格拉就行使蒙古大汗之权,等到合不勒长大成人了再让给他的权。” 他说的这话等于是让日格拉做摄政王了,这可是一般人梦寐以求都不可能实现的,若是真的成功使合不勒当上了大汗,水涨船高,自己就是手掌一切了,到时候白音算个什么?直接砍掉他的头颅,在外面祭天!他心动万分,嘴巴都有点干燥了,声音有点颤抖道:“这是合不勒的意思?” 塔布心中哈哈笑了笑,这只老狐狸果然动心了吧,他点了点头道:“是的,但是这一切都需要日格拉首领你的鼎力相助啊!” 日格拉呵呵笑道:“我们蒙古自海都汗以来,都是这一脉相乘的,这一次大汗被刺,父业子承,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我日格拉是乞颜的首领,自然要维护血脉正统,以保大汗之意愿。” 塔布颇为高兴地道:“如此真是乞颜之福啊!日格拉首领,你对现在的情况怎么看?” 日格拉想了想道:“现在的确很乱,别勒古台把那些成年男子都抽出去打仗去了,留下那么多妇人和小孩,现在乞颜部也无法养活他们,到时候一旦发展起来什么乱子来那可真不得了。” 塔布心中还是挺佩服这个快半百的中年人的,他可以一眼看出当前之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废物”。 日格拉继续说道:“现在安抚这些人,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有吃的喝的还有住的,原先指望的泰赤乌等部现在看来没戏了,只能靠自己了。” 塔布笑了笑道:“其实我和合不勒小首领已经商量好一个对策了,而这个也需要日格拉首领你的大力支持。另外我们虽然不能指望泰赤乌了,但是其它三部也还可以商量商量的,到时候派人过去向他们说一些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些人说不定会给我们一些帮助;另外日格拉首领,我们也有可能来借助一下泰赤乌的东西来帮助我们啊。” 日格拉奇怪地道:“这怎么可能,泰赤乌和我们正是你死我活的相斗,怎么会协助乞颜部呢?” 塔布道:“很简单的事情,现在攻打泰赤乌的是白音和别勒古台,而这两个人终究是日格拉首领你的敌人,所以可以联合泰赤乌以消灭他们,也可以得到一些帮助来安抚灾民。” 日格拉恍然大悟,他要消灭白音,可以假借泰赤乌之手,这个小孩的借刀杀人果然有一手,但是日格拉毕竟是乞颜多年的首领了,和泰赤乌有了很大的矛盾,他并不想着泰赤乌人帮着自己什么,所以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太可取,泰赤乌人狼心狗肺,不能指望他们什么事。” 塔布点头道:“这个是自然的了,我们不能指望外面的帮助,关键是要靠乞颜自己,日格拉首领,想必你现在很想看看外面的阳光吧?我去找一下合不勒小首领,让他把你放出来。对了,那个大胡子首领其木格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日格拉一愣道:“其木格啊,他在另外的一个黑屋里,他今日怎么没过来找我呢?” 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其木格刚才在和我说话呢。” 日格拉和塔布一讶,见到合不勒正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便是那大胡子。 第32章 大汗合不勒(上) 夏日的阳光之下,青草之上的一个小土堆上面正有一人站着,在土堆的旁边插着一支绿棋,上面画着的是蒙古部落的图腾——苍狼白鹿,迎着风轻飘着。 而聚集在他周围的有成千上万的人,密密麻麻,他们大多是一些妇女和孩子,正抬着有些发黄的脸看着那土堆上面的人呢。 这个有点老的人便是日格拉,他顺了口气,看了一眼那右边的小孩塔布,然后大声道:“蒙古乞颜部的人们,你们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灾难!你们不仅在暴风之灾中失掉了牛羊,失掉了毡包,失掉了亲人,前不久你们还失掉了那斡难河的儿子,不儿罕山的亲人,草原上最值得尊敬的大汗!乞颜部的人们,灾难并没有远离我们,现在你们的日子更加艰难! 那北方的泰赤乌人,本来就是我们的一支,但是他们用了卑鄙、无耻、恶毒、残忍的手段杀死了我们的大汗,妄图骑在我们的头上,我们乞颜部从来都不怕他们,于是我们最尊敬的那些儿郎们为了整个乞颜,为了我们的安定站了出来,他们已经在那远方的河边,与泰赤乌人交战了。 他们是我们的英雄,我们的骄傲,我们的尊严!乞颜部的人们,不论这些人是你们的丈夫、你们的儿子,还是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兄弟,你们都要为这些勇敢的人喝彩,正是有了他们,才使得我们不会受到泰赤乌人的欺压!” 塔布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个日格拉,这个演说词自己是稍微地编了一下,没想到日格拉果然有感染力,把这些话说的生龙活虎,极为有情绪,只要看到下面那群妇女、小姑娘还有小孩子的神情就可以知道,日格拉不愧为二十年的乞颜首领啊! 答图见到塔布还带着笑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塔布也真是的,这时候还能笑,会被人把牙齿打烂的。 塔布权当没看见,扭过头来见到合不勒正若有深意地看向自己,不由地回了一笑。 日格拉这时候又降低了声音道:“我们现在面临了一个困难,我们留下来的人数还是很多,但是我们却没有东西供养这么多人,怎么办?我知道很多人现在还在饿着肚子,很多人已经饿的晕过去了,很多小孩子都哭的让人心碎! 但是你们要想一想那远方你们的亲人,他们或许现在正一夜没合眼地战斗着、或许又饥又渴地倒在地上、或许正在痛苦地看着自己的邻居被砍死了,由于他们,你们才可以在这里安定,才可以在这片草原上自由地放牧,自由地奔跑!” 人群之中有了一阵喧嚣,但是很快就平息了,因为这里面大多数都是妇女和少女,还有一些是小孩子,都能做很好的听众。 日格拉大声地道:“所有的乞颜部人们啊,不论你们是住在里面的还是在外面的,你们都是乞颜部的人!现在灾难紧逼着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应该坚强地活下去,这样才对得起在远方拼杀的亲人、才对得起我们这块草原啊! 乞颜部的人们,你们比谁都要坚强,比谁都要勇敢,让我们共同的对抗灾难吧!和远方的亲人、这片草原、还有那长生天在一起!” 他的话声音高的吓死人,但是引来寂静一片,塔布正疑惑着怎么不来点掌声呢,却看见每个人都是眼中闪着光芒,静静地站着。 塔布心中放下了口气,自己还真担心这草原上的人受不了这种宣传,这中伎俩在后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被广泛应用,特别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戈培尔,最擅长的就是一大串排比的话,集中煽动情绪。自己这算小小地应用了这些,最重要的是为了增加合不勒的影响,以民众的力量来让合不勒当上大汗。 日格拉看了一眼合不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道:“我们的长生天一直都是保佑着蒙古乞颜部的,自从海都汗为止,所有的大汗都是我们的火堆,指引乞颜的光明之路。而现在屯必乃大汗却被卑鄙、无耻、恶毒、残忍的泰赤乌人给杀害了,我们现在不能没有指引,所以我们要有大汗! 合不勒小首领是大汗最长的儿子,虽然他今年只有七岁,但是他一样是斡难河的儿子,他是我们的大汗!乞颜部的人们,你们难道不服从大汗的意志吗?你们的天便是大汗!大汗将带领我们走出灾难! 我,日格拉奇握温,今日以祖先海都之名、以长生天的气力对着乞颜部的人发誓,奉合不勒为大汗,终身听其调遣,任其驱使!” 他双腿跪下,双手抬向天空,合不勒有点紧张地站了上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候大胡子其木格突然高喊道:“合不勒大汗!” 这道喊声立刻像是一跟火木,引发了整个草地,喊着的声音汇成一片,整整齐齐地“合不勒大汗”穿过这片草原,直向远方的青山和大河。 合不勒心怀激动,看着这些喊着的人们,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朝着塔布望去,却见到塔布一点头,他双手高举,使得声音渐渐变小。 “我合不勒孛儿只斤今日对着乞颜部的人发誓,永远保护着草原!” 塔布看了看这周围的这些人,心中暗暗得意,以往草原上选大汗都是很多那颜们的事情,现在好了,合不勒和日格拉他们合在一起,直接绕过这些那颜们,在这种情况下称汗,这种创举也是绝无仅有的,看来以后若有人写蒙古史的话,自己要被载入史册了。 他正在那笑着呢,却没想到答图凑过来小声道:“笑什么呢!” 塔布挠了挠头道:“没什么呢,只是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呢,对了,答图,呢跟我一起进到里面来,我不想待在这儿了。” 答图点了点头,塔布拉着她的手从夹缝里面走了出去,还扭过头来看了一下合不勒,见他正往自己这边看着,微微一笑,转头走到了篱笆门里面。 他们一直走到里面的小毡包门口,见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塔布才舒了口气道:“还是待在这儿好,一点都不吵人。” 答图见他像个懒王一样躺在地上,不由笑道:“你就是一个大懒鬼!”她也和塔布并肩躺在一起,这时又看着天空,对着塔布道:“塔布,你记不记得以前我问你为什么喜欢看天吗?” 塔布“嗯”了一声道:“是啊,当时我还给你讲了一个故事呢。” 答图悠悠地道:“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在弘吉剌的天空了,你也好久没有给我讲过故事了。” 塔布头轻轻一偏,见到答图有点感伤的样子,感叹道:“那天我叫你先回去,你偏不干,现在后悔了吧!真不知你怎么想的,想家还不回去!” 答图愤愤地道:“我不回去,要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塔布轻轻地抹了一下答图眼眶中的泪水,心中万般不是个滋味,说道:“我会尽快让外面的那些人有吃的,有住的,到时候我们就回去了。” 答图这时候突然想起了在外面看到的事情,她忙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是她毫无条理,想到什么说些什么,塔布连问了好几句才算弄懂了大概。 这些外面的人没有吃的,竟然跑出去挖草原上面的野菜吃,但是又怕挖掉草了后牛羊活不了,就到了很远的地方去挖,有时候走着走着都晕倒了,大家连哭的泪水都干掉了。 塔布沉吟道:“答图,他们是不是很可怜?我现在想了一个方法,虽然可以保证能够不饿死人,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可行,如果到时候遇到的阻力太大的话,有可能就会失败。不过我有日格拉帮着我,还有合不勒也是支持我的,对了答图,你以后不要直接叫合不勒的名字了,应该叫合不勒大汗了。” 答图不高兴地道:“我凭什么要叫他合不勒大汗,他又算是什么!” 塔布听出她话音气呼呼的,呵呵笑道:“合不勒现在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他已经成为蒙古的大汗了,我们在草原上总该懂得一点规矩嘛。” 第33章 大汗合不勒(下) 虽然已经到了深夏了,但是阳光还是挺烈的,塔布用小手挡着自己的脸,最后发现怎么挡都挡不住,于是一下子坐了起来,说道:“还是去毡包里面吧,这里太热了。” 他拉起答图,正要走进毡包,却发现合不勒跑了进来,不由奇怪地道:“合不勒,你怎么跑进来了?” 答图这时哈哈笑道:“你说错了吧,应该叫合不勒大汗!不能再叫合不勒了!” 塔布一笑,这小丫头还真是的,他招招手道:“合不勒进来吧,这外面太热,还是进到里面好一点。” 合不勒脸上仍然带着兴奋,走进毡包就道:“现在没有我的什么事了,塔布,你可真行!想不到只用了这几句话就可以当上了大汗!” 塔布摇了摇头道:“你先别太得意,还早着呢。其实今天这样也算是天意了,你看那在场的都是一些妇女和小孩,他们不会和日格拉有太大的争辩,若要是有男人在场的话,随便有人一挑拨,那么便会吵了起来。到时候三句话说不上嘴,就会打起来,我们这次成功也算是天意啊。” 像这种靠着以民众的力量夺得政权的事情,通常最怕的就是捣乱的,若是有人搅和了,很少能够有成功的,所以说在后世这种方法很难再获得成功了。 塔布咳嗽了一声道:“而且,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掉,那就是如何安排那些人的吃和住,我已经和日格拉说过了我的想法,主要就是想以我们的力量来集中放牧,然后统一发放肉和其它的东西。” 合不勒奇怪地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统一发放?” 塔布缓缓地道:“我想把所有的羊马等物都集中到一起,清查每个人拥有的牛羊和马匹,然后编订成册,记好原有的这些,然后统一放牧,也就是说把这些里里外外的牧民们划分为一个一个的单位,每个单位负责多少头牛羊,然后统一分配食物,一直等到明年的春天过后,牛羊富足后,再按照分配把这些牛羊分给每个牧民。简而言之,就是大汗先借牧民的牛羊再还给他们。” 合不勒长大着嘴巴,好久才到:“你让我去借牧民的牛羊,明年再还给他们?牧民们怎么会答应呢?” 塔布笑了笑,自己刚把这种方法告诉给日格拉的时候,他也是张着嘴巴不说话,毕竟在这个时代像这样做太不合情理了,但是在后世就不一样,这是一种很明显地集中资产的手段。 这就像国家和公司发行债券筹集资金一样,自己这也是用一种向牧民们借的手段来渡过这个难关,以明年多给被借的那些人牛羊作为报酬,以免引起牧民的激烈反抗。 塔布仔细地说道:“我是这样打算的,因为马儿因为被白音他们用去打仗了,所以能活命的就是现在剩下的这五万余头牛羊了,我们可以把这些集中在一起,然后让所有的人都有事可做,食物定量发放,当然也不能克扣了,这样可以保证每一个人都可以饱着肚子,不会有人饿死了。 当然这样做,肯定会有很大的弊端,比如说因为牛羊被收走了,大家没有积极性了;还有可能会有人去偷牛羊或者通过一些手段得到牛羊,所以只要熬过这一个难关,等到明年的夏天,就立刻分发牛羊,按照以前立过的账册先分配那些被我们借牛羊的牧民,每一家多给一两头,这样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抱怨了,另外剩余的那些分发给其它人,这样的话这个难关就算是渡过了。” 合不勒听他说了这么多的话,还是搞得不懂,这时候又问道:“那不如直接让那些灾民们向有牛羊的牧民们借,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再还给他们不就行了吗?” 塔布摇了摇头道:“有牛羊的人未必肯借,他们怕那些人借了自己的牛羊后偷偷跑掉了,但是大汗你去借的话绝对不会有人会怀疑你会跑掉。更为重要的是若直接让那些难民们直接借到牛羊,他们真有可能会跑掉,所以还是大汗来管这些比较合适。” 合不勒皱了皱眉头道:“还是感觉这太繁了,而且我也不懂得契丹文,不会写字,到时候怎么去处理这些啊。” 答图本来听到这两个男孩说这些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这时听到合不勒的话,马上叫道:“我会写汉字,我来帮你!” 塔布哈哈大笑道:“就你会几个汉字啊!合不勒,其实这些不重要的,乞颜里面那么多人,会写字计数的人多着了,到时候可以让他们来帮忙嘛,但是你也要学一点,别让那些人连你也给蒙骗了。” 合不勒“哦”了一声,然后又道:“塔布,那这些食物怎么分配呢?到时候又怎么发放呢?” 塔布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都已经计划好了。” 合不勒还是很不放心地道:“我真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要是万一出了问题,那我可就是蒙古的罪人了,塔布,我只能相信你了啊!” 塔布摇摇手道:“你该相信的是你自己,你现在不再是一个七岁的草原小孩了,而是威震草原一方的蒙古大汗!这些事情你应该早做打算了,不过合不勒,你要记住的是,你现在还没有到十三岁,还没有成人,所以有些事情你不要太大的过问,一切以蒙古乞颜为重,对日格拉也要忍让一点,不要因为什么小事和他闹出了分歧。” 合不勒不高兴地道:“我作了大汗,他还是做了大首领,这个大首领不仅不归我管,反而可以管住我,那我做这个大汗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让他来做了!” 塔布轻叱道:“你忘了原先和我说的,你不是一个窝囊蛋,而是蒙古大汗!你连一点都不能忍了吗?你的汗位是全乞颜人都承认了的,谁也夺不走的,到了你十三岁的时候,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可以轻易地把日格拉排挤出去,明白了吗?” 答图见到合不勒一脸的委屈,也为他抱不平地道:“那个日格拉是首领,合不勒是大汗,为什么还要让合不勒对日格拉忍让,要我说那个日格拉不听话的话,直接把他赶出去算了!” 塔布听了这话,不由起了火道:“你什么意思,你还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啊?合不勒若不依仗着日格拉,怎么可以能坐上汗位!而且要是白音他们回来了,就凭你一个小孩子你怎么抵挡?还直接把他赶出去!呵呵,真是幼稚,幼稚至极!” 答图和合不勒第一次见到塔布上火,皆都是默然不语,答图更是红了眼眶,像是要哭了似的。 塔布说完这话,看到答图的模样,不由地暗骂自己,他们本来就才几岁,当然想法有点幼稚了,自己刚才不知道怎么搞得竟然上了火,他这人一向可以拉下的就是面子,忙过去赔礼道歉地道:“答图,我说错了,我没说你幼稚啊,我说的是合不勒,不不不,我说的是我自己,是塔布太幼稚了,啊,你别哭啊。” 答图呜呜倒在塔布的怀里大哭起来,塔布一边安慰着一边拍着她,抬眼看了看合不勒,见他低着头瞧着地,默不作声,正想问问什么,却听到外面一些声音传来,不由向外一望,却是日格拉向那些妇女和孩子、老人们承诺最迟到晚上就可以有东西吃了,人群才散开,这时候正纷纷扬扬的议论着呢。 第34章 全民皆兵 这间大毡包一向做议事之用,然而自从屯必乃死了之后,已经没人再进来了,整个毡包显得极为空荡。 但此时这毡包里面有一些人正在坐着,最上面的是合不勒,他默不作声地听着其他人在说,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看众人。 日格拉叹气道:“我早说过这事难办,这些普通牧民们都盯着自己的牛羊,一点也不想外借,这个还好说,到时候我们可以带着兵士去让他们服从命令,随便杀几个人给牧民们看看,大家也就乖乖地交出牛羊了。但是那颜们就不好办了,他们牛羊比起别人超多,然而他们都是很有势力的人,杀掉一个也会引起一片动乱的啊!” 塔布听着他的话,又问道:“派人到了其它几部吗?他们动身了没有?” 日格拉道:“今早这些人都动身了,我估计他们也难借到什么,现在的蒙古部已经处于四分五裂的地步了,其它的部落谁还关乞颜的事呢!那个桑昆也给他放了,也不知道他回到泰赤乌部能有多大的用处。” 塔布看了一下合不勒,见他还是低着头,不由叫了一声道:“大汗,你认为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合不勒“啊”了一声,见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地眨了眨眼睛道:“就按照塔布和日格拉首领的意思做吧。” 塔布苦笑道:“我们还没有拿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大汗,那些那颜们真的很嚣张,长久拖着也不是一个办法啊!” 日格拉叹了口气道:“是啊,是啊!这些人不明白乞颜现在的情况,一点也不关心其它人是怎样生活的,偏偏又有极大的势力,使得我们动不了他们。” 塔布摇了摇头,这个计划本来就是一种超前的举动,以全部回收再统一分配为基础,让大家渡过这个难关,如果可行的话,乞颜部一个人都不会死。但是刚开始就遇到这样大的阻力,自己可真没有想得到啊! 那颜们是部落的重要组成,他们是贵族,常常联合在一块,本来对蒙古大汗就不怎么太尊重,这次要让他们把家里的牛羊全部贡献出来,打死他们也不会干啊! 塔布不由地急躁起来,这些人们可都要有吃的才行啊,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正想说要让日格拉用强制手段,突然脑中想到的确是在弘吉剌时看到的萨满仪式,那些人乱嘣乱跳的景象依然还是很清晰,他轻轻笑道:“日格拉首领,大汗,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主意,能让那些那颜们自觉地交出牛羊来。有了这些那颜们的带头,其它散落的牧民们也就会交出来,不需要一丝的武力强迫。” 合不勒和日格拉都是惊讶万分,不知道他想出了一个什么样的点子,却听到塔布笑着说道:“其实我们没有想到,那颜们可能不会听从大汗的指挥,但是有一个人的话他们一定会听!” 日格拉奇怪地道:“还有谁的话比起大汗更有力量吗?” 塔布见到合不勒和日格拉都是不解,不由地道:“就是萨满啊!谁还不会听从萨满的劝告?” 日格拉一喜道:“对啊,让大萨满劝说那颜们交出牛羊来,这样我们就省下了好多麻烦事了。” 塔布哈哈笑道:“我不是想让萨满去劝说他们,而是想让那些人自己主动的交上牛羊,不用萨满劝说便可以行此事。” 合不勒急道:“你快说怎么办吧!” 塔布看了一眼日格拉道:“日格拉首领,昨天你的一番话真是感人肺腑啊,想必乞颜部的人都被你的情绪所感染了吧!” 日格拉有点脸红地道:“还是塔布你想好的说辞,我哪有这种本领,一切都要归功于你啊。” 塔布呵呵笑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让大萨满来给整个乞颜部消灾祈祷,说起来这段时间,乞颜部灾祸丛生,这一切还都需要大萨满来作法消灾啊!” 日格拉和合不勒都是点了点头,他们确实认为乞颜部该要让大萨满消灾了,不然灾难还会继续降临,但还是不明白这和解决那颜们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塔布心中正得意呢,像神棍这东西,如果应用得当,会产生一系列好的效果,他笑道:“我要大萨满利用他的威望,让所有的乞颜部的那颜们知道,要想消除灾难,必须把牛羊上交,这样不仅可以免除灾祸,反而会得到福气。哈哈,你说这样那颜们会不会乖乖地交上牛羊?” 日格拉沉吟道:“这样也有可能,但是大萨满怎么会同意呢?” 塔布咧着嘴巴正笑着,听到这话不由地把笑容咽进肚子里,他刚才确实没有想过如何请动这个乞颜部的大萨满呢?在这里包括日格拉和合不勒他们都是对萨满深信不疑的,他们不允许也不相信萨满会欺骗人,而那些萨满也不可能说要帮助自己来合伙欺骗人,这真是一个难点了。 合不勒见到塔布陷入沉默,只好道:“你也不再想太多了,大萨满不可能说一句谎话、骗一个人的,他们都是道德极为高的人,从不会想着欺骗之说的。” 塔布知道和这帮脑子被萨满洗过的人说什么也没用,闷闷不乐地道:“我再想一想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他哪里肯想什么好办法,这个利用神棍来蛊惑人心,达到目的就是绝顶的好办法,他满脑子计算着怎么让那大萨满听自己的话呢?武力逼迫不行,自己一个六岁小孩可能打不过他几十岁的人;用花言巧语来说的他动心,这也不行,自己虽然会编一些宣传的东西,但是口才又是另外一回事,说不定会被那大萨满反咬一口,那就了不得了。 他想了半天没有一个主意,抬眼一看见到日格拉和合不勒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中不由纳闷不已,这两个人把我当成什么了?还真想我拿出一个好办法来?我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神棍斗土豪,结果你们又不听。 突然一个人急冲冲地跑了进来,他身穿轻甲,腰间还有马刀,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声道:“日格拉首领,大汗,十里之外有大军向这奔来,放牧的牧民们急冲冲地前来禀告,估计现在已经不足八里之地了。” “什么!”日格拉大声叫道:“是不是白音带人回来了?” 那个兵士答道:“他们没有蒙古图腾标记,牧民说像是从东边过来的人。” 塔布一惊道:“从东边过来的人!难道是塔塔尔人!” 诸人都是大为吃惊,日格拉马上走了出去,大声说道:“准备召集所有的兵士们,防备好所有的牛羊和马匹,让牧民们全部回来!” 合不勒朝着塔布道:“塔布,现在怎么办?如果真的是外敌来侵,我们这么一点儿的兵力怎么够?” 塔布见他一点也不能冷静下来,不由大声道:“你镇静点,你现在是蒙古大汗!你是斡难河的儿子了,现在你的表现就代表着整个乞颜部,不要慌张,现在出去部署一下。” 整个部落都被涌动了,由于篱笆门外的人没有住处,而且夺势妇女、孩子和老人,现在紧急情况也不能让他们待在门外了,所有的人都放进了里面,顿时使得部落拥挤起来。 日格拉正指挥着还剩余的一千多名兵士,他没有把情况和部落的人说明,以避免整个部落的恐慌和骚动,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很奇怪地被兵士们赶进门内,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合不勒跟着塔布一同走了出来,见到整个部落都很吵闹,但是大家并没有太大的恐慌,只是带着期望看着合不勒。 塔布小声地道:“要记住,保住整个部落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朝着日格拉走了过去,日格拉见到合不勒过来,一行礼道:“大汗,我已经布置好兵士们了,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只有一千一百余兵士了,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大汗你的亲军,这些人恐怕应付不过来。” 合不勒大声道:“日格拉,你难道惧怕这些外族人吗?作为斡难河的儿子,我不怕他们,所有的兵士们,你们都是我乞颜部的精英,你们在马上可以射穿敌人的胸膛、砍下他们的头颅,你们和我一样都是不惧怕敌人的!让我们一起保护我们的部落!” 兵士们齐眼地看着合不勒,大声喊道:“合不勒大汗!合不勒大汗!” 日格拉和塔布都是惊讶地看着合不勒,这个小孩子的变化也太大了吧,塔布心中一笑,看来不久这个小孩子就从一根树苗长成参天大树了。 答图这时也已经走了过来,她见到部落里面挤满了人,不由地问道:“塔布,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进来了?” 塔布看了一下答图,小声道:“有大军打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塔塔尔人,但是现在情况很危险,待会儿你就躲在毡包里面不要出来,等到一切都安定了再出来啊,要是真有什么不妙的地方,你趁着乱的时候赶快逃走,记住了!” 答图吃惊地道:“塔塔尔人打过来了?那你怎么办?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塔布摇头道:“你被担心我,你先回毡包里面吧,我等会过去跟你说,快去,我现在要和日格拉首领说些东西呢。” 他把一脸不情愿的答图推回去,然后对这日格拉道:“日格拉首领,现在请派几个快马勇士加紧向蒙古其它部落求救,也要通知一下白音和别勒古台,他们两个就算不要自己的父母了,也该要整个乞颜部吧,叫他们快点回来搭救。” 日格拉知道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立刻点着几个擅于骑马的兵士去向各部求救了。 塔布抬目看了看,整个部落虽然极大,但是全都是用篱笆之门,被马匹一冲即破,到时候怎么挡也挡不住的。而且因为面积大,要想所有人分开把守,几乎每处都只能站一个人,但若是把兵士都集中到一块来,那么其它地方很容易遭到袭击。 他看了看整个部落熙熙攘攘的人,如果现在光靠这一千来个兵士来守护部落,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塔布可不以为自己在拍三百斯巴达,这些可都关系到部落里面几万人的生命啊! 合不勒小心地看着塔布,见他皱着的眉头有点舒展,忙道:“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塔布摇头道:“现在没有任何的好办法,只能死守以打退敌人!但是就凭一千余人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要全民皆兵,一起抵抗!我去和日格拉说一下,让他动员一下,说出现在的危机,不然大军一到,大家会更为恐慌。” 合不勒重复地道:“全民皆兵,是什么意思?难道让所有的人都做兵吗?” 塔布点了点头道:“不错,所有的人都要作为一个兵士,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花俏了,只能一直守着乞颜部的部落,若是坚守着白音他们回来,那么想必敌人就会退了。” 他走到日格拉旁边,小声地把自己的方法说了一下,并且道:“你现在抓紧时间像整个部落的人动员一下,让所有的人都明白危险将至,每个人都要抵抗至死!” 日格拉担心地看着部落里面的众人,小声道:“可是他们大多数都是妇女和小孩啊,哪有能力抵抗?这战斗是男人的事,怎能让女人们去和敌人拼杀呢?” 塔布心中一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分男人和女人,皮之不存,毛将何附?如果男人全死光了,女人又一个都不抵抗,到时候被敌人抢回去做奴隶,恐怕比起战死也好不了多少?如果我们能够坚持一段时间,救兵就可以赶回来了,到时候整个部落都会没事的。” 日格拉想了一想,又忽然道:“不如我们去和敌人们和谈,我们部落里只剩下这些妇女、孩子还有老人,他们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的。” 塔布心中也是有点想不战而和,但是他又道:“若真的是塔塔尔部的人,他们才不管我们是不是一些妇女和孩子呢,照样抢走我们的牛羊,把我们全部变成奴隶!若不是塔塔尔人,那么我们可以可以和他们交涉一下,希望不要太为难我们。” 合不勒这时出声道:“不管是不是塔塔尔人,这种羊儿向野狼说自己可怜的方法都不可取,若现在还在犹豫着,到时候肯定不会凭死抵抗的!” 塔布一凛,点了点头道:“不错,汉人曾经有个人为了打胜仗,打烂了吃饭的东西、逃跑的船只,把自己的后路全部封死了,结果使得上下一心,终于赢得了战斗。现在我们这些人必须要存着一个心,那就是无条件的抵抗,一直到救兵临近,敌人逃跑!” 合不勒点了点头,突然感到自己所肩负的东西太重了,但是自己一定要咬着牙挺过去,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自己是蒙古大汗而不是一个窝囊蛋! 日格拉这时也断绝掉和人讲和的心,这时开始召集所有的人,大声喊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把所有的人都集中在这里吗?因为那长生天对乞颜的惩罚还不够啊,他又把灾难放到我们乞颜部了!现在,大概据我们有五里左右有一大批外族的人骑着马,背着弓,拿着马刀向我们乞颜冲过来!” 他的话顿时引起惊恐,一直持续了一段时间,日格拉才叫道:“你们别再吵了,现在所有的人都要知道的事,就是我们一定要抵抗他们!我已经派人向白音和别勒古台首领求救了,还有蒙古其它部的人也会派人前来救援!我们现在唯一要保证的就是坚守我们的部落。” 他的话有点缓和,但是下面的人惊恐并不是一下子消失掉,大家都在想着如果要等到救兵来需要等多久,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办? 日格拉见到人群依然乱哄哄的,不由叫道:“别吵了,别再说话了!我们现在只能抵抗到底!你们都知道现在部落里只剩下很少的男人了,所以我要求所有的妇女们全部拿上挖野菜的刀子,带着丈夫或者儿子的弓箭,参加保护部落的安全!” 人群的吵杂声更猛烈了,这确实是一个破天荒的要求,居然要妇女们都参加战斗,日格拉连喊了几声,却没法控制住所有人的争吵,不禁有些气恼,转过头来见到塔布向他招了招手,他走了过来,却听到塔布小声地道:“你让合不勒来讲。” 日格拉看了看合不勒,见他满脸平静,只好点点头,然后又大声喊道:“大家别吵了,让斡难河的儿子,长生天的亲人,我们的大汗说几句!” 合不勒略微有些紧张地走到日格拉的面前,鼓足勇气道:“诸位乞颜部的人们,无论你们是男人、妇女,还是老人、孩子,你们都是我们乞颜部的人们,现在那东方的野蛮之人想用他们的铁骑、用他们的弓箭、用他们的弯刀来让我们臣服,让我们做他们的奴隶,我们该不该答应? 你们要想一想,你们的父亲、你们的丈夫、你们的儿子、你们的兄弟都在那远方,他们现在已经听到了我们救援的声音,正在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你们难道让他们永远地见不到自己吗? 还有这么多小孩子和老人,他们是多么的可怜啊,若是野蛮的敌人一旦把我们打垮了,把我们这些人都当成奴隶劫走了,小孩子们被任意的践踏,老人们也会被扔进大河!你们所有的亲人都会不在了,你们能接受这样的情况吗! 所以,乞颜部的人们,我合不勒今天以蒙古大汗的身份命令你们,所有的妇女拿上你们的武器,所有的那颜们拿上你们的武器,所有的奴隶们拿上你们的武器,大家一起死守着我们的家园,为我们的毡包、我们的牛羊、更为了我们的亲人一起打退这帮野蛮的敌人!” 他的话声虽然有点脆的童声,但是这些话说的铿锵有力,使得乞颜部人皆是感到有着重大的使命,必须要保护好这个部落,决不能让野蛮的敌人占到一丝的便宜,决不能做他们的奴隶! 所有的人都热血沸腾,大家都在四处找寻着能用的武器,每个人眼中都有着光芒,那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而不怕做出任何牺牲的光芒! 合不勒抬眼看了看塔布,见他正向一处看去,不由地顺着目光,见到那正有一只画着蒙古图腾的旗帜迎着风飘扬,那图案在太阳之下显得如此的光辉,像似发出万丈光芒。 第35章 惨烈之战 艳阳之下,几千余骑战马嘶吼不断,扬起了灰尘,践踏着草儿,正列方队逼视着,让人一看神经便要绷紧。 这时一个年轻人向着旁边的一个中年道:“父亲,好像不太对劲。” 那中年身穿轻甲,后面背负着一把大弓,这时也出声道:“我也觉得不对劲,不过我们也不用管这些了,别勒古台他们正在打着泰赤乌部,现在乞颜部正是空虚之时,不管有什么玄机,都挡不住我们塔塔尔的六千余铁骑,等到我们踏平乞颜后,再北征泰赤乌部,一举把蒙古几部消灭掉!”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道:“还是父亲厉害,只需偷偷的杀了一个蒙古的大汗,便可以把整个蒙古部弄得四分五裂的,相互之间打了起来,让我们塔塔尔坐收渔翁之利,不过说起来还是因为蒙古大汗没有强有力的手下啊,要是我们塔塔尔中就算死了大首领也没什么,父亲一样可以掌握全局!” 那中年瞪了他一眼道:“格里博!这些话别乱说,不然天上打雷会打烂你的舌头的。” 那年轻人格里博“哦”了一声,然后抬眼看向远方,忽然道:“父亲,那边出来好多人!” 中年人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一下子冲出来无数的人,但是他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这算什么战斗?一大帮妇女们手里拿着个弓箭,还有的举着马刀,勇敢地向自己这边冲过来呢。 格里博显然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张着嘴巴道:“父亲,这……这,打吗?” 中年人虽然惊讶万分,但是一会儿就回过神来,大声喊道:“你们这些妇人!让男人们出来,难道乞颜部就没有一个男人了吗?乞颜部的窝囊废,胆小如狗的男人,竟然让女人来挡死,你们蒙古乞颜的脸往哪里搁啊!” 回答他的却不是人,而是一支支长短不一、样式不一的羽箭和利箭,“扑扑扑”地可往中年人面前过来,格里博急忙地用马刀挡了起来,这一下惹恼了那中年人,他大吼道:“杀!杀掉这一帮贱人们,别管她们是不是娘们了!” 弓箭相互地对穿着,由于塔塔尔人大多是骑兵,不仅马上作战极为有优势,而且所用弓箭都是统一做的,这时候万箭齐飞,箭头带着鲜血插到人的身体里,捅进人的胸口间,眨眼之间,便有无数人丧命。 中年人退到后面,格里博伴随着他的左右,说道:“父亲,难道蒙古乞颜部一个男人都没有了?我们这样的屠杀女人会遭到草原上人的耻笑的。” 中年人大怒道:“你没看见那些女人都是亡命的人吗?各个都是不怕死地冲了过来,要不是我躲得快,早就成为他们的箭下之魂了,现在是她们这些人自寻死路,给我狠狠地杀,把整个乞颜部落所有人都杀干净,不留下一个活的东西!” 格里博一凛,父亲确实是动了大怒了,他这一下命令等于代表整个乞颜部落要变成一座废墟了,他刚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己父亲暴怒的脸,不由地把话吞回肚子里了。 中年人的命令一下,兵士们整顿身下之马,高举着弯刀,挺马便向前奔去,那刀子在阳光底下很是刺眼,带着残忍和血腥落下,疯狂地看着那些可怜的人们,让人在绝望之中哭喊着。 在这篱笆门里面,正有几个人在看着这战斗的场面,那红色的鲜血染红了草原,马匹踩在人的尸体上,像是要把这死人的内脏也给踩出来,那骑兵的气势压迫过来,一丝一毫的没有停顿。 日格拉皱着眉头道:“对方骑兵冲力太大了,他们用弯刀可以随意砍杀,照着这样下去,我们的损失会很严重的!这些人毕竟还是妇人啊,砍人先砍马都不知道,不过因为我们没有马匹,挡不住他们的冲击,不然的话可以马上交战,也不会太过下风。” 塔布看着那边的血雨腥风,不由地猛吐起来,这种场面上的惨烈已经可以说不是一个悲来形容了,那掉落的手臂和大腿,还有那被马践踏的尸体,还有那不断流出的鲜血,所有这一切都让塔布想高声喊道:“全部停下,别再杀了,是我错了,我错了!” 答图也是带着震惊、无奈、悲伤、愤怒的表情看着那战斗,这些骑兵以飞快的速度奔了过来,手里的弯刀不断地收割着,偶尔又被砍倒在地的人,立刻又被后面的马踩得稀巴烂;她真想拿着弯刀骑着大马去为这些人报仇,把敌人全部杀死。 日格拉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还是要亲兵们去挡一阵啊,珠萨马,你带兵前去交战,务必血战到底,只留下一人也不要放弃!算了,给我拉一匹马来,我要亲自上这战场!” 合不勒忙道:“日格拉首领,你还要指挥战斗呢,不能亲上啊!” 日格拉并没有听他的,坐上一匹马,手里提着一把弯刀,大声地道:“还要指挥个屁?男人不上前交锋,竟然让女人们给自己做挡箭牌,我们还算是男人吗?不仅让草原上看笑话,我们这些人又于心何忍!现在乞颜部的生死存亡都看我们的了!珠萨马,和我一起冲到他们的面前,把他们的首领的头颅拿回来喝马奶酒,让这些人带着他们的鲜血而走吧!” 大胡子其木格这时候也骑着一匹马过来道:“日格拉首领,我也要冲上去,今次不让我杀掉他们的首领我就不配再做乞颜的男人了!” 合不勒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这时候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一把弯刀,大声地道:“我也要上去杀敌!” 日格拉诸人皆是大惊,叫道:“大汗,你还未满十三岁,不能上阵的,而且你还是我们的大汗,千万不能冒险啊!” 合不勒大声地道:“还管什么十三岁不十三岁呢!如果你们都死了,所有人都活不了,我们现在是活在一起的,死也是在一起的,我是蒙古部的大汗,不是一个窝囊蛋,一起冲出去!” 日格拉眼中满是欣赏,点了点头,大声发令,一千余骑顿时破声而出,他们扬着弯刀,宛若死神一般扑向对方的那个首领一样的中年人。 格里博正看着战情呢,自己这方估计也就损失了两百余人,但是对方至少有千人已死了,这纯粹是一边倒的屠杀嘛!忽然一下子冲出一千匹马来,马上之人都扑面而来,目标正对着自己。 格里博哈哈大笑道:“兄弟们,杀女人太没意思了,现在让我们把这些躲在女人后面的窝囊蛋全部宰掉!” 场面顿时紧张起来,这一千余骑左冲右撞的渐渐被围了起来,不过这些人面上都是激烈的复仇之情,刚才塔塔尔人杀妇女时他们被压抑的感情这时候忽然爆发,此时一个个像是死神一般,眼睛冲着血,弯刀使劲地向下劈砍着,仿佛要把对方全部砍碎! 塔布这时被答图拉着,见到那一千余骑的兵士们竟然全部被围住,失声道:“玩了,乞颜部要玩了!塔布,你现在听我的话,快点去逃吧,现在没有人会注意你的,你逃到弘吉剌去吧,现在若是再不走的话,就没有机会再走了!” 答图看了看战场,大声道:“我不干!你不走我就不走!” 塔布盯着答图,然后小声地道:“答图,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安安全全的!” 见到答图点头,他又把目光方向了那血雨腥风的战场,此时乞颜的一千余骑被彻彻底底地围住了,已经不再有任何的退路了,小合不勒手里拿着弯刀,有点疯狂地喊道:“杀!杀掉这些野蛮的敌人!” 塔布感到嗓子都有点哑了,现在根本谈不上任何的保存实力了,这些人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乞颜部的人只能有着被宰割的命了,他大为后悔当初要让全民皆兵的作法,让整个乞颜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现在怎么办?这些骑兵们围住了乞颜的兵士们,会逐渐消灭并吞噬掉这些兵士的!到时候一旦这最后的反抗力量都消失了,那些骑兵们便可以长驱直入来屠杀乞颜的人了。 现在怎么办呢?这些人们正是围猎一般地砍杀着,现在完全是一片优势,怎么可能会退兵呢?除非他们的主帅死掉了。 主帅死掉?他连忙向那边看去,却见到那个中年人正笑着地看着被围住的乞颜兵士们,他的周围立着不少的亲兵,正高举着弯刀大声地喊着不停。 塔布忽然拉过答图道:“答图,你说从这里到那个中年人有多远?” 答图眼睛一扫,说道:“大概有三百步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塔布不由地失望道:“有那么远啊,弓箭根本射不到他啊。”他知道答图的哥哥包特那有着超绝的箭术和一把奇妙的弓,但是也就是可以射中两百步以外的叶子,这三百步的距离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放箭射杀的。 答图正奇怪他说这话,这时顺着他的目光看清了那个中年,紧张地道:“那个就是野蛮人的首领吗?” 塔布轻轻地应了一声,无奈地道:“如果他近一点,能够把他射死的话,说不定战场就会有转机,可惜这距离实在太远了,根本不可能射中他。” 答图欲言又止,忽然像是下定决心地道:“我试试,说不定可以射死他!” 第36章 辉煌一箭 塔布吃惊地看着答图,见她表情认真,不由地道:“这距离你可要看清楚了,不是一般的弓所能达到的,而且若你一击不中,引起他们的警觉,那就不可能会再有机会的了。” 答图扬着脸道:“我一定会射中的!” 她从背后把自己的弓拿了出来,弓身很小,她抚摸着这把弓道:“这把弓是我哥哥给我的,让我在草原上保护你的,上次碰到大狼就是用它救了你。现在希望长生天保佑,能够再用这把弓救你!” 塔布一喜道,原来这就是包特那哥哥的神弓啊,那看来射死对方的首领未必是不可能。 却见答图微微吸了一口气,前后脚错开,双臂用力拉开弓箭,箭头直指那中年人。 塔布紧张地看着答图,却听到答图道:“塔布,你从后面抱着我。” 塔布见到答图脸上竟然似有汗珠,不禁心中怜惜万分,真想说不要试了,但是又终没说出口,他从答图的背后拦腰保住她,双手结成一个环搂在她的细腰上,紧紧地抱着她。 答图微微地活动了一下,说道:“你放开一点,你这样我怎么射箭啊!” 塔布忙放开了一点,身体靠在她的后背上,随着她拉弓的姿势而动,便像是在后世双人跳舞一般,二人紧靠,舒展身体,轻提脚步,错开双腿,便像是定格一般。 他闭上了眼睛,心中这一刻时候居然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自己不知为何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这个世界好像并没有多少和自己亲近的人,自己也没有把多少人放在心中,但现在,若要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最值得珍惜的人,那么肯定就是答图了。 这个小丫头,她的一颦一笑竟然那么地清晰映在自己的心中,她走路的样子,高兴的样子,生气的样子一一浮在心头,让自己看着,听着。便像她正在自己的心中嘻嘻哈哈地笑着,叫喊着“塔布!”,那种如月似花般的笑容竟然让自己越来越痛,只想痛快地哭上一场。 耳边“嗖”的一声,箭射了出去,但是塔布不敢睁开眼,他实在不知道会带来什么,他不敢看那战场上刀子闪出来的光芒,但却突然感到答图像是虚脱一般软在自己的怀抱里,他连忙睁开眼睛,见到答图脸色有点发白,小声地说着:“你看,我射中了他!” 塔布一愣,抬眼见到那个中年人正倒立在马上,一个青年正高声地吼着不停,那些亲军们赶忙地护着他,竟然要撤退了。 那战场上响起了撤退的声音,片刻之间,那马儿载着人便消失的干干净净。除了地上的残余的尸体,碎裂的肉块,还有那染红了草儿的鲜血,一片寂静起来。 合不勒诸人大声地喘着气,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下来,不由地翻下马来,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有种劫后余生想哭的冲动。 日格拉这时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刚才挥刀太猛,这时整个右臂像是快要断掉一样,他的目光不禁向里面看去,见到塔布正在抱着那个弘吉剌的小女孩,便像是整场战斗与他无关似的。 刚才的突然撤退实在让人惊讶,本来他已经到了杀与被杀的疯狂之局,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再活着,可是当他看见那个中年统领倒在马背上,不禁心中有股狂喜,耳边听着那个年轻人喊着“快保护父亲,撤退!全部都撤退!”他就像虚脱一般,一股气都提不上来了。 其木格这时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大声喊道:“我们竟然还活着!” 他看了一眼左右,从一千五百骑的兵士,现在只剩下不到百人了,这些人都和自己一样进了这包围之中,都没有想过活下去,完全是拼着命来挥着弯刀砍杀对方,只不过他们未能像自己一样,还可以活下来。 合不勒走到日格拉的跟前,见到日格拉正按着自己的右手臂,不由关心地道:“你的手臂没事吧?” 日格拉这才抬眼看了下这个满脸全是血的小孩子,这个小孩才七岁啊,但是和自己一样不怕死。他心里顿时升出一种崇高的尊敬,那是对勇者的尊敬,心情激动地道:“大汗,我们都还活着!” 合不勒见到这个快半百之人,声音有点沙哑地说着话,感觉到他的话语竟然无比的真诚,不由地抱着他哭了起来,这两个在战争中共患难之人这时候就像是有着满腔的悲、惧、怒、累了,合不勒终于撕下了坚强的外壳,把这情绪喷发出来。 日格拉轻轻地拍着合不勒,涩声地道:“所有的人都回到门内,大家们不要放弃抵抗,那些野蛮的塔塔尔肯定会再回来的,现在我把大汗扶进去,其木格你带着他们好好地歇一歇,你们的同伴们死掉了也不要太过的伤心。” 他实在不忍心看这些兵士们流泪的模样,拉着合不勒走进到门口,却发现塔布依然抱着那个弘吉剌的小女孩,而那个小女孩脸上发白,眼睛微闭,像是昏倒过去了。 合不勒轻声问道:“答图怎么了?” 塔布抬眼看了看合不勒,见到他的小脸尚有血迹,而眼睛微红,不由苦笑道:“答图用力太猛,昏过去了?” 日格拉双眼一动,忽然像是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刚才那一箭是这个弘吉剌小女孩射出去的,她竟然杀掉了塔塔尔的首领黑拉吉!” 合不勒大为惊讶地看着答图,见她依然昏迷着,忙道:“快把答图扶进去吧,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下,她是我们整个乞颜部的救命恩人啊!” 塔布抱着答图,向着自己这边的毡包走了过去,把她放到兽皮毯子上面睡着,看了她一会儿才走了出去,见到日格拉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错了。” 日格拉奇怪地道:“你哪里错了?” 塔布望着那还没有清理的尸体,那染着草屑的血块,叹道:“我不该全民皆兵,不该让那么多的妇人去白白的送死,我错了。” 日格拉哼了一声道:“本来在战斗之前我一直认为不该让这些妇人们去冒险,毕竟我们这些男人们哪有躲在女人后面的道理,不过现在一想,你的想法确实是对的。 这次我们太小看黑拉吉了,认为不会有多少人来攻打我们,可是我们错了,塔塔尔存着灭掉我们乞颜的目的,竟然带了几千的铁骑!他们全部狠毒无比,本来草原上根本没有杀女人的,可是你看到没有,塔塔尔人竟然如此残忍地对待这些女人,他们如此丧尽天良,若是乞颜的女人不反抗的话,也终究要饱受他们的折磨! 塔塔尔人太狠毒了,我们却没有想到这一点,若是照我以前想的,与塔塔尔人和谈,说不定现在我们的部落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了,我们的人都要被他们杀光!所以我才是真正的错了,就应该让所有的人都反抗,对付这帮没有人性的畜牲,不能说半句话!” 塔布默默地看着这被血染红的外面,再看向整个部落里面活下来的人们,不由地摇了摇头道:“我错了。” 他不能不内疚,这么多人的死虽然不和他有太大的关系,但是总该是他的主意让所有人都参加战斗,如今这些人死了,他不能没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慨。 合不勒大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万一塔塔尔人再杀过来怎么办?我们难道还要坐以待毙吗?” 塔布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大胡子其木格跑了进来道:“大汗,日格拉首领,大萨满阿逼亚过来了,说要找大汗。” 第37章 说服萨满(上) 火红的杖子放在地上,这根代表着权威与信仰的萨满杖子旁边,正有一个大概将近六十来岁的老人微闭着眼睛,对火而坐。 合不勒当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日格拉、大胡子其木格还有塔布,那个大萨满见到他们进来后,向着合不勒一行礼道:“斡难河的儿子,长生天最亲的亲人,我来这里是想希望大汗可以主持一个驱邪仪式,把灾难从蒙古乞颜部带走。” 日格拉大喜道:“多谢大萨满,实不相瞒,我们早就想请大萨满给乞颜驱除灾难,使我们蒙古部的生活安定下来,可是大汗又怕惊扰到大萨满,这次要让大萨满主动提出来,我们真是惭愧至极啊!” 塔布仔细地看着这个大萨满,现在的他依然穿着一身的神服,带着那个神帽,和自己原先见过的那个萨满没什么两样,只是神服上面的图案有些奇怪,塔塔尔的那个萨满衣服上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图纹,这个大萨满的衣服就像被一个顽童画了一样,但是配着他的表情却一点也显不出任何的不协调。 那大萨满阿逼亚微微站起身来,对着合不勒道:“大汗得汗位,却未有祭告先汗,此次我也要替大汗上求长生天神,下求大地,以保佑蒙古乞颜部的人会安定。” 合不勒忙道:“多谢大萨满。” 阿逼亚目光一抬,看了一下塔布,对着众人道:“这个小孩是弘吉剌的吧,大汗,容我与这小孩单独说上几句。” 合不勒众人都是奇怪万分,不由地看了看塔布,但是大萨满之言一向不能反驳的,所以他们也没有问些什么,只能几个人都退出去了。 塔布见到这毡包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不是,就剩下自己和这个大萨满了,不由地担心起来,这个萨满不会也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小邪魔来折磨吧,看着他的样子还是挺和善的,应该不会有那么狠毒吧。不过这也说不定,在弘吉剌的时候看那个萨满的驱魔仪式,也没有想到他有多毒,只有等到他把伪善的脸谱撕下来,才可以真正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大萨满阿逼亚盯了这个小孩一下,然后道:“屯必乃大汗和我说起你有胆有识,智慧过人,我本不太相信,但是现在才知道吞此乃大汗所说的一点都不差啊。” 塔布惊愕了一下,忽然想起屯必乃死之前是说过自己要和大萨满一起,保着合不勒登上汗位,他狐疑地看了看这个大萨满,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哪有什么厉害的呢?” 阿逼亚摇头道:“你不是一个小孩子。” 塔布张大嘴巴,难道这个萨满有通天连地的本领,连自己是穿越的都可以看得出来?却听到阿逼亚继续说道:“你用了一个聪明的法子就让合不勒登上了汗位,由此可想,你已经不能用小孩子来度量了。” 塔布有点失笑,但是他却不想笑起来,他现在还不太清楚这个大萨满要自己留下来有什么事,难道是想说一些不能给别人听的东西吗?他想直接问一问,但又怕这个老头子萨满不高兴,一下子说自己是个大邪魔,要被扔到火堆里才行。 阿逼亚说了一阵,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塔布只是随着他的话应和一两句,这时阿逼亚突然说道:“弘吉剌的小孩,你认为屯必乃大汗是怎么死的?” 塔布“啊”了一声道:“不是被泰赤乌的人害死的吗?” 阿逼亚苍老的脸上显现出了冷笑的表情,说道:“如果真是泰赤乌人害死我们大汗,那么泰赤乌人早就坐上了大汗之位,怎么可能会被我们乞颜部率军攻占呢?他们岂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塔布之前也想过这些东西,说实话,泰赤乌是最不可能杀屯必乃大汗的,因为他们的嫌疑是最大,要是屯必乃大汗一死的话,整个矛盾都会集中在泰赤乌,所以他们不可能以为杀掉一个大汗就可以坐上汗位,而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呢?只要看到现在的局面就可以一清二楚了。 阿逼亚见到塔布也是在思索,又道:“泰赤乌人绝对不是凶手,真正存着要害死大汗的人,一定是蒙古乞颜部的人,而且是一个首领!” 塔布吃惊地看着这个阿逼亚,这个老神棍也太能扯淡了吧,只要看一看蒙古大汗死掉以后,蒙古分裂立现,各部之间已经不容水火,这对于外敌来说是最有益的。况且从刚才没多久的那些塔塔尔人的攻势来看,显然已经准备多时,所以这个事情一定是由塔塔尔人策划的,这个老神棍为什么要说是乞颜自己人做的? 阿逼亚见到塔布露出吃惊的表情,说道:“那日屯必乃大汗找到我,对我说出泰赤乌人要对他动手的可能,所以我十分担心他,让他换一个睡的地方,却没想到他换地方后还是被人刺杀,由此可见必定是有个首领心怀不轨,害死了屯必乃大汗。” 塔布心中一跳,这个神棍为什么老是把怀疑引向乞颜的首领身上?若说乞颜部有内贼,塔布还是相信的,但是不太可能是几大首领,倒有可能是屯必乃身边的人,据说他的仆人和奴隶有好几个呢,怎么老神棍一个都没有怀疑? 阿逼亚继续说道:“而且最让人痛心疾首的是大汗死后,这些首领们没有一个想着为大汗查明真相,反而互相争权夺利,又出兵去打泰赤乌,从而使得整个乞颜部空荡一片,引来了外患!这些灾难都是由乞颜部的首领们所引起的啊!长生天保佑,让灾难降临在他们自个儿的头上,别再惩罚乞颜部的人了。” 塔布心中奇怪,这个阿逼亚大萨满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留着自己就是想说一下自己的猜测?他心中微微一动,这神棍把合不勒和其它两个首领都支走,然后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表示这个神棍已经对乞颜部的首领们不满了,说不定会趁机除掉他们。 他的眼皮跳了一跳,现在外患未解,如果里面斗得你死我活的话,那不用别人来打,这个蒙古乞颜部就会垮掉的,这些首领们现在都还是有用的人,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全部挂掉了。 塔布这时出声道:“那大萨满你觉得谁最有可能谋害大汗?” 阿逼亚哼了一声道:“死了的那个老伯伦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酒鬼,他就算有心想杀害大汗,也是没有胆量做的。而野心最大的人就是白音和别勒古台。 白音这个胖子平时让人觉得他很和善,不会做出什么坏事,但是他其实坏事做绝了,你看一看他的家里就可以知道,有牛羊千头,这些都是抢了别人的东西,他还抢了不少女人做奴婢和仆人,整个乞颜部中他做的坏事可以说数也数不完,这个人不管他有没有存着杀大汗之心,都是我们乞颜部的祸害,绝对不能再留着他了。 别勒古台一直跟着白音的,他的父亲是伯升豁儿大汗的那可儿,所以他一直掌管着我们乞颜部的兵士,这个人的脑子及不上白音,但是心肠之狠绝无仅有,你看那个伯伦老头只是骂了他几句,全家都被别勒古台杀掉了。这样阴狠之人像是那野狼一般,乞颜部里从未有人敢招惹过他,所以此人比起白音更是我们乞颜部的祸害,不能留着了。 还有的就是日格拉和其木格,其木格此人心肠较为单纯,平时只是一股勇劲儿,他做乞颜部的首领实在是没有一点作为,所以说还是废掉他好了。 至于日格拉,弘吉剌的小孩子,你可能不知道,日格拉才是我们乞颜部中的最大祸害啊,我怀疑他是最有可能杀害屯必乃大汗的人!所有的灾难都是由他带给我们乞颜部的!” 塔布惊讶地一时都没明白过来,这个老神棍刚开始说起白音和别勒古台,这两人被他说的那么坏,塔布猜想老神棍肯定会说其中有一个是杀害屯必乃大汗的人,没想到他却说出了日格拉,这个一直是蒙古乞颜部的大首领,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了? 大萨满阿逼亚叹了口气道:“长生天保佑整个蒙古,弘吉剌的小孩子,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怀疑日格拉的,就是因为这个日格拉是这些灾难的起源,他给我们乞颜部带来了无穷的灾难啊!” 塔布心里面千转万转,思索着这个大萨满想干些什么事,若是照他的话来说,这些首领们一个都不能留了,除了其木格老实一点可以保全性命,其它的几个首领都得不到好的下场。他突然想起屯必乃大汗临死时说的话:“把那些首领全杀了,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这个神棍难道和屯必乃想到了一起?还是原本就是他给屯必乃大汗出的主意? 第38章 说服萨满(下) 阿逼亚拿起那根杖子,走了两步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怀疑是日格拉杀死大汗的吗?就是因为日格拉太强的野心了,他想独掌整个蒙古部的事情。据说日格拉现在确实是处理蒙古所有大事了,一直到大汗十三岁才会下台?这样做会把蒙古部葬送的,弘吉剌的小孩,你要劝一劝大汗啊,不要让他受到日格拉的毒害了。” 塔布皱着眉头,现在这个大萨满想要除掉所有的乞颜首领,这有可能是蒙古大汗屯必乃的意思,自己本来就是受着屯必乃的委托来帮助合不勒的,而且还让自己协助这个大神棍,况且除掉了所有的首领后,也会使得合不勒的汗位更加稳定,对于集权来说是一大帮助啊。 但是现在还不能这样做,整个蒙古现在四分五裂,塔塔尔人又在逼视着乞颜诸部,不能再搞起了太大的动乱了,所以必须要维持住这个平衡,等到合不勒十三岁成人再自己解决吧。 他打定了主意,这时候想起来之前和合不勒等人说过的用神棍斗土豪,不由笑道:“大萨满,我懂得你的意思了,其实屯必乃大汗临死之前也和我说过,说要帮合不勒登上汗位,并且除掉乞颜部的首领,现在合不勒大汗让日格拉处理所有大事,只不过给他一个甜头罢了,等到白音和别勒古台两人回来后,他们必定会斗得你死我活,到时候合不勒大汗就可以趁机整垮这些首领了。” 老神棍阿逼亚沉吟了一下道:“恐怕时间一久,日格拉会越来越强盛,到时候就不好对付了。” 塔布一笑道:“大萨满你其实不必担心这个,屯必乃大汗早就有过这些计量,他在临死之前交待过的,要缓慢行事。大萨满你想一想,现在合不勒大汗旁边没有任何助力,怎能对付起来手握大军的白音和别勒古台呢?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和日格拉首领闹翻啊,等到一旦安定起来,日格拉和白音争斗的愈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合不勒大汗就可以借着机会整顿此二人,不会有半丝危险啊。” 阿逼亚想了一想,顿时点头道:“看来屯必乃大汗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这个弘吉剌小孩真是长生天赐予的头脑,聪明无比,合不勒大汗有你这个小友,想来一定可以铲除这些首领的。” 塔布双目一转地道:“大萨满,其实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好整个乞颜部剩下之人,乞颜部遭到如此多的大难,先是受到暴风的袭击,而后大汗被杀,白音诸人带兵远征,现在塔塔尔人又杀害了乞颜部这么多的人,如果这样下去,这些人对大汗的不满情绪会越来越盛,甚至会达到反抗大汗的地步啊。” 阿逼亚惊讶地道:“不会这样吧?” 塔布沉声道:“怎么不会呢?现在部落里死了这么多人,大多都是原先受到暴风之灾的人们,他们现在又没有吃的和住的,时间长了,不乱起来才怪,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些人能够安定下来。” 阿逼亚想了一想,还是想不出一个好办法,这时见到面前的小孩子神色淡定,不由地道:“你已经有了主意?果然是聪明的弘吉剌小孩,快说怎么办才好?” 塔布道:“这个主意还是需要大萨满你的帮助才行啊,请大萨满看在合不勒大汗之面上一定要鼎力相助才是!” 阿逼亚动了动手中的杖子道:“你说是如何的办法?我又能怎么做?” 塔布一笑,顿时把之前想到的那个用神棍斗土豪的方法详细地说了一遍,添油加醋地说这些都是为了乞颜的安定,为了大汗之位的稳定,然后满怀希翼地看着这个老神棍,心里祈祷着这个神棍一定不要太迂腐才行啊,不然的话自己可就真的就前功尽弃了。 却没有想到阿逼亚竟然连想都没有想就直接答应了,这可把塔布惊喜了一下,他心中才想起来这个老东西本来就是个神棍,用这种手段骗人就是他的家常便饭,他早习惯了才对,害得自己还在这里瞎紧张半天,真以为这个老神棍会严词拒绝,然后拂袖而去,看来自己也是受了这草原上的影响,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神使起来。 其实阿逼亚如此干脆的答应倒并不是因为他觉得骗人习惯了,而是在他确实认识到了如果不好好处理这些东西的话后果实在很严重,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决定帮助塔布实行他的计划。 塔布喜滋滋地道:“事不宜迟,大萨满你刚好要准备给乞颜驱邪逐灾,就在今天晚上把这些事情宣布掉吧,到时候希望大萨满你能尽最大努力,让所有的蒙古乞颜部的那颜们都主动地拿出自己的牛羊来,如果这样计划好的话,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让灾民们会完全平静下来的。” 大萨满阿逼亚点了点头,又仔细地看了看塔布,塔布心中发毛,不知道这个老神棍是不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喊句“你这个弘吉剌的小孩,竟然是个邪魔,要把你烧死在火堆里面才能驱除邪恶!”,却听到阿逼亚叹道:“弘吉剌小孩,实在无法想象你要是长大后会给草原上带来什么样的事情,希望你能一直帮助合不勒,让他完全地统一蒙古,并且打倒外族的敌人。” 塔布汗了一下,这个老神棍还在发感叹呢,自己可不能在蒙古部待的时间长了,还要回弘吉剌部呢,这时候也不知道弘吉剌怎样了,这次塔塔尔部全力地杀到蒙古乞颜部,那就是说弘吉剌部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塔塔尔部不会两头树敌的,所以晚一点回去也无妨。 但是答图肯定太想家了,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跑到草原上渡过了这么多天,能够一直陪自己待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所以塔布暗暗地想,一定要尽快地安定好乞颜的事情,然后快一点地带着答图回去。 阿逼亚和塔布一块儿走了出去,见到合不勒诸人都在大毡包里面说着话呢,大萨满阿逼亚直接地走了过去,塔布也跟在他的后面。 日格拉看了一看站在后面的塔布,然后问道:“大萨满准备在什么时候驱邪逐灾呢?” 阿逼亚却朝着合不勒回道:“大汗,我想现在应该越早驱灾越好,就在今晚的时候,在中间的那蒙古的图腾下面,希望大汗能够召集所有的部民共同参加。” 合不勒忙道:“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人都叫齐的。” 阿逼亚朝着日格拉看了一眼也道:“日格拉首领你一定不要辜负大汗对你的希望,好好的帮助大汗。” 日格拉忙道:“我定会协助好大汗,以保整个蒙古安定。” 阿逼亚点了点头,又抬眼扫了一下塔布,并没有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塔布见到这个大神棍已经走了,毡包里面的几个人正望着自己,不由苦笑道:“你们看我干什么?好吧,其实阿逼亚大萨满是和我单独说了一些话,问我为什么要让日格拉首领管理乞颜所有的大事,他说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是大汗的权利。” 日格拉眨了眨眼道:“果然是这样,不过阿逼亚大萨满一心为了屯必乃大汗,这也有情可原的。” 塔布笑道:“我和他说日格拉首领是以前的大首领,是乞颜部的一个领袖,现在大汗还没有成人,他一心帮助着大汗,这是必须要帮助大汗做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白音此人一回,若是他欺负起来大汗,也必须要有日格拉首领保护大汗才行啊。” 日格拉本来脸上有些不太高兴,这时候哈哈大笑道:“塔布你果真是深知我心啊,不错,我是完全为了蒙古乞颜部,不然一些坏人会趁着大汗年幼做坏事,那可真是乞颜的不幸了。” 塔布微微一笑,偷偷地看了看合不勒,见到他脸上淡定,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不由暗暗地点头,这个小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照着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成为蒙古真正的主人,就像那天上的鹰一样。 但是塔布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39章 神棍驱邪 等到傍晚的时候答图已经醒了过来,她喝了点东西,便又有点力气,非要缠着去看那个大萨满的仪式不可,塔布闹不过她,就带着她一起过去了。 大萨满阿逼亚搞得气派很大,有六个小萨满站在他的旁边,都站在台子上面,合不勒坐在最上位,然后是日格拉和大胡子其木格,塔布带着答图过来后,周围的人赶忙让坐,因为盛传这个小女孩是那箭神哲别的转世,就是因为她的那一拉弓射箭才挽救了整个乞颜部,这些人都是怀着崇敬的目光看着答图,使得答图也不好意思起来。 由于合不勒和日格拉他们的督促,除了一些在外面放哨的兵士们,基本上部落现在剩下来的人都在这里了,在里面一层的是乞颜部的那些那颜们,外面密密麻麻地围着一群人。 这个驱邪仪式真是太重要了,现在乞颜部的人都相信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长生天,遭受到了如此之多的灾难,所以必须要把这些灾难驱逐出去,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塔布坐在合不勒的旁边,手里拉着答图,看着这场上的那个老神棍带着六个小神棍的表演,那些人敲着鼓、摇着铃,一会做出奇怪的动作,一会又跳起来,比起之前在弘吉剌部看得差不了多少,就是多了些人并且跳起来也不感到乱。 看着这种仪式,听着他们念叨着咒语,塔布不由地感到烦起来了,这时候真想拉着答图回去,但转头一看,却看见她正虔诚地望着台子上面,看着这些神棍的表演呢。 塔布不由哑然一笑,自己终究不像是草原上的人啊,没有一颗虔诚的心。其实信仰这东西多数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就像上面的那些萨满们,自己都在心里叫着他们神棍,其实他们自己觉得自己是最接近长生天的,是一种可以通神灵的人。 这仪式进行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个阿逼亚大萨满果然很厉害,不同于其它的萨满,他把这场中的气氛营造的极为活泼,竟然让人觉得十分有趣,一直到了尾声,大家还觉得余兴未尽。 塔布这时候开始关心起来,这个大萨满应该要说出让那颜们捐出牛羊了。 果然大萨满阿逼亚被老祖先“附体”了,然后说了一大段另人惊讶的话语:“乞颜部我的子孙们,你们的灾难是因为你们的罪过太深,要洗掉罪过,必须要虔心向长生天祈求,并且将你们的牛羊和马匹都交给我的后代,斡难河的儿子,你们的大汗合不勒,让他看管着你们的牛羊,让他来给你们的吃的肉、喝的奶,这样灾难便会消除,乞颜部就会永远地安定。” 塔布心中微微一失望,这个老神棍说的太直白了吧,一点迂回的技巧都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没有感染力,没有任何动人的地方,谁会信才怪。 可惜他错了,大萨满的影响之深实在是他无法想象的,这些那颜们虽然一向贪婪而又吝啬,可是受到了这样的感染却不禁犹豫起来了,若是不把牛羊上交给斡难河的儿子合不勒,不仅自己有灾难,还会让整个乞颜部都有灾难,况且大萨满说了等到明年的夏天后,灾难就会完全的消失,到时候会把所有的东西都返还回去,并且外多加一两头。 合不勒和日格拉满脸怪异地看着塔布,心中明白就是塔布出的主意,没想到还真的行得通了。 这些那颜们刚开始还颇有犹豫,但是日格拉大首领随即就表示要把自己所有的牛羊上交给伟大的大汗合不勒,然后大家纷纷地说着要让合不勒保管他们的牛羊,让他们渡过灾难。 塔布大为惊讶,这也太离谱了把,这么失败的一趟说法竟然还有如此的力量?看来信仰的力量实在是太恐怖了。 不过这么容易地就解决这个问题了,看来集中化的手段可以行使下去了,他不禁地向那老神棍投去一个感谢点眼光,却见阿逼亚不喜不怒,一幅高人的模样。 塔布不由地在心中一笑,随着这仪式的结束,祭敖包之后,合不勒一把拉住塔布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大萨满帮你的?” 塔布笑了笑道:“大萨满不是帮我,而是在帮大汗你啊,帮整个乞颜部啊!合不勒,明天一早,我们就选拔人来统计牛羊数,然后制定详细的计划,务必做到杀了几头羊都要有数,这个管账的我想乞颜部应该会有的。” 合不勒有点担心地道:“我怕到时候牛羊一朵会乱起来,几万头啊,谁能管的了啊?” 塔布拉起答图,自己也站了起来道:“你可以把整个乞颜分成几个区,然后每个区管理多少头牛羊,让这些人们统计好牛羊后每过一个月就报给你一次,不要马虎这些,关系到整个乞颜部所有人啊。等到了明年夏天,你就可以轻松的把牛羊还给别人了。” 日格拉沉吟道:“如果明年全部还掉的话,可能剩余不了多少头,不够给另外的那些人啊。” 塔布心中想到,这个问题那么好解决还说出来,要是一次性还不掉那就分期付款嘛,他说道:“要是明年还不掉牛羊,可以先还一半,然后供应的食物也是减掉一半,让这些牧民为大汗劳动的时间也减少一半,这样的话等再过一年就可以全部还掉了。” 日格拉大声称赞道:“这个主意很好,如此的话既可以自己拥有牛羊,也可以让大汗负担一部分,两相结合在一起,不会误了自己的事,也不会误了大汗的事!我想就一直保持这一半给牧民、一半归大汗的规矩吧,让大汗发给他们一半的食物,这样的话要是大汗长大出征,也不会没有牛羊和马匹啊,到时候不需要像牧民们征收了,直接用大汗自己的!” 塔布惊讶地看了下日格拉,这个大首领竟然举一反三,想出了一个解决在战争的时候牛羊后继不足的问题,他不由赞叹道:“日格拉首领果然聪明,这个主意也是极好的。” 合不勒怦然心动,他这个小孩子与别人不同,一直渴望的便是征服草原,所以对战争有着病态的渴望,听到这种计划有利于战争,他不由地道:“如果这样的话,确实是极好的,以后就这样行使吧。” 塔布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却又想到,在这个草原上,早晚会有战争,他们做战争储备本来就无可厚非的,只是可怜了那些牧民,他们被平白无故地拿走了一半的牛羊。 日格拉见到人已经散干净了,说道:“今晚我要好好地布置一下明天的事,而且晚上还要加强戒备,万一塔塔尔人夜里偷袭,我们也可以反应过来。” 合不勒点了点头,对着塔布道:“塔布,你也回去休息吧,答图估计也还很累,你看都已经睡着了。” 塔布一愣,扭头见到答图果然已经睡倒在地了,火堆照着她的脸庞,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晕,他一手拉着答图,笑着道:“她看来还是累着了,我扶着她回去休息了啊,等到明天早上我们要早些布置,刚开始千万不能乱了起来,一定要把这些牛羊分配好。” 合不勒又看了一眼答图,然后点了点头,随着日格拉和其木格走了回去。 塔布一手抱着答图,连抱带拖地把她放到毡包里,毡包里面还燃着火堆,时不时地亮一下。 他一手轻抚着睡梦中的答图,心中有着无限的柔情。 第40章 布和首领 日格拉特意找了询问了整个部落,果然找到了四个懂一点汉语和汉字的人,其中一个竟然是日格拉的儿子什萨,其它的三个都是女人,这些人都接触过辽境的汉人,可以书写汉字。 这笔墨和纸张都是什萨从辽境带过来的,他按照音译的名字记录每一家的牛羊数,然后一份做统计之用,另一份给上交牛羊的那些牧民们做凭借。 日格拉把乞颜一分为四部,每一部都均匀地分配了人口和负责的牛羊数,然后把这些规矩写在纸上面,让这几个懂得汉字的人负责传播这些规矩。 日格拉分四部以后,自认自己为第一部也就是狼部的首领,自己的儿子什萨为副首领,总管狼部所有的事情,包括放牧牛羊、屠杀牛羊、马奶制造、牛羊生产、分配肉和奶,都是统一的规划,并且由副首领记录在册,以备查询。 其它的三部日格拉直接分配给其木格,还有不在里面的白音与别勒古台,虽然他很不满这两个人,但是现在也必须买他们的面子,然后把另外三个女子也分配到这三个部处理这些事情了。 一直到了中午都未把牛羊数量计算清楚,有的人牛羊没有记上,而有的竟然记上了几次,塔布也没法怪他们,毕竟人手太少了,而且这些人毕竟也是刚刚做这些事情,没有出大乱子已经算不错的了,所以他让合不勒不要太怪这些人。 答图在那几个识汉字的女人里面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她只会几句话,引得那几个女人哈哈大笑,一时高兴不已。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第一次集中发放食物出现了,由于是第一顿,所以也是挺丰盛的,这些剩余下来的妇女孩子这些天饿坏了,这时候每个人都在大吃大喝着不停,整个乞颜部像是又有了希望。 日格拉这个时候也是笑呵呵地看着,他见到如此多的牛羊都集中在一起,就像是见到了爹娘一般的兴奋,走到哪里就笑到哪里,倒让合不勒和塔布莫名其妙起来。 他正走到门口想看一看进行的怎么样了,突然有兵士跑过来道:“大首领,十里之外发现有两千余骑,正急速向我们这奔驰!” 日格拉大叫道:“什么!是不是塔塔尔人?” 那兵士道:“好像不似昨日的野蛮人,倒有点像蒙古人。” 日格拉松口气道:“只要不是塔塔尔人就好,难道是白音他们回来了?只有两千余骑?难道那么多兵士都让白音葬送在泰赤乌了?不行,我一定要治他的罪!你去通知大汗和其木格首领,还有那个弘吉剌小孩塔布,就说让他们过来接白音,当面问罪!” 塔布听到带兵北征的白音要回来了,于是赶到门口,却见到日格拉已经摆开阵势,合不勒正立在中间,一边是日格拉一边是其木格,旁边带着的便是那些幸存了的亲兵。 这种阵势,像是吓唬人一般,塔布不由地在心中笑了笑,走到他们的跟前,不一会儿,只见远方扬起了尘土,成群结队的马上骑兵飞奔而来。 日格拉一皱眉道:“好像不是白音的兵!他们不是穿着这些的。” 合不勒一紧张,小声道:“不会是塔塔尔人吧?” 待到那些骑兵奔近,日格拉才呼了口气道:“原来是扎剌儿人派兵过来了,想必布和昨日接到我们的求救,连夜奔了过来!上次屯必乃大汗下葬的时候也是只有扎剌儿人连夜赶来,看来扎剌儿人对我们乞颜虽然有所不满,但是对大汗你可是忠心耿耿啊。” 这些骑兵跑到部落的跟前,然后走出一个领头的人,正是扎剌儿的首领布和,他一下马就向合不勒施礼道:“布和见过大汗!昨天我接到大汗求救,便赶忙率着我扎剌儿两千轻骑,连夜赶奔而来,长生天保佑,没有被敌人得到便宜。” 合不勒道:“昨天实在是让人不敢回想,要不是答图射出那一箭,估计布和首领现在看到的就不是我们的人了,而是一片废墟。” 布和惊讶地道:“他们是什么人,出动了多少的兵士?” 日格拉本来摆出一副架势呢,这时候知道弄错人了,所以不想待在这儿了,忙对布和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布和,我们进到毡包里面再说。” 几个人走进毡包里,日格拉这时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气的布和大声道:“塔塔尔人竟然欺人如斯!难道真的以为我们蒙古没有人吗?” 日格拉哼了一声道:“现在的蒙古还能叫做蒙古吗?四分五裂的,没有一个愿听大汗之言的。昨日我向诸部都有求援,你看其它部无一人理睬!特别是白音,他带走我们乞颜部的大军,这时乞颜有难,他们竟然置之不理,到现在都未返回,你说该杀不该杀?” 布和哼了一声道:“白音这个大胖子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若是他目中没有大汗,我布和的弯刀第一个砍的就是他!” 日格拉叹道:“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塔塔尔人过来啊,昨日我们射死了他们的首领黑拉吉,这些人若是发起狂来报复,我们乞颜抵挡不住啊!白音还没有把兵带回来,对了布和,你在草原上过来,有没有听到白音和阿木古朗有没有打起来?” 布和点了点头道:“已经打两天了,不过阿木古朗的泰赤乌部兵强马壮,白音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也在他们的兵士有困有饿,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要抢牧民了。” 日格拉哼了一声道:“白音死不足惜,但是我们乞颜部的好男儿可不能陪着他白白的死掉了,可惜他现在还没回来,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除掉这个乞颜部的祸害!” 合不勒眨了眨眼睛道:“布和首领你带的兵士有多少,可以打得过塔塔尔人吗?” 布和沉吟道:“我扎剌儿人从部怕死,一个人抵两不成问题,但是听日格拉说塔塔尔竟然有如此多的骑兵,我想若是他们疯狂进攻下来,我们必定只有坚守而不能反攻了。” 合不勒颇为失望,他现在得到布和的兵士过来,想趁机报复塔塔尔人,这时听到布和的话才知道实力还是不够,他不由地有点怨起白音和别勒古台了,这些人不打外族打自己人,真是死都不能谢罪! 布和没有看到他的失望,这时突然想到部落外面竟然热闹非凡,就向日格拉问道:“今日乞颜有什么喜事吗?外面竟然有如此热闹。” 日格拉和合不勒几人哈哈大笑,把塔布的计划说了出来,直让布和瞠目结舌地望着塔布,像是看见一个怪物似的,大声地道:“日格拉,你竟然如此胡闹,这样一搞,若是乱了起来怎么办?你作为乞颜部的大首领,竟然听一个小孩子的话,羞耻不羞耻啊!” 合不勒说道:“布和,你没听清这些,其实这是对我们乞颜百利而无一害的,既可以让那些受到暴风之灾的人得到食物,又可以为乞颜的兵士们提供帮助,这是我和日格拉首领商量了好多次的结果,你若是不满,就向我来不满好了。” 布和听到合不勒声音有些不高兴,忙道:“我只是想着不要乱起来,到时候会不可收拾。” 塔布没趣地听着这些人一会说着这个一会说着那个,感觉起来像是都与自己无关,他朝着大胡子其木格旁边一坐,低声道:“这个布和看起来对大汗挺忠心的。” 其木格也是小声回答道:“不错,扎剌儿人是对大汗最忠心的一个部落,他们以前是海都汗的敌人,但是被海都大汗征服以后就一直跟着蒙古,现在就成了我们大汗最忠实的一个首领。” 塔布“哦”了一声,看了一眼这个布和,忽然一想,若是白音他们回来以后,有可能会心有不满合不勒坐上大汗之位,也可以借助布和的兵力给白音一种压力,让他不敢乱动;不过现在白音他们一点消息也没有,看来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人跑进毡包大声道:“大汗,白音首领和别勒古台率军已经赶回,就在五里之外了。” 第41章 别勒古台 白音接到日格拉的求救也是在晚上,他听到有外敌大举进攻乞颜,一下子吓得不行,立刻找别勒古台商议立即回去救援,但是别勒古台却认为若是真有大军进攻乞颜部,现在赶回去也没用了,还不如加紧进攻泰赤乌人,争取掠夺他们的牛羊和女人来补偿。 白音却不傻,这几天来和泰赤乌交战始终没落到什么好处,兵士们都叫嚷不堪,这时候若不回去救援他们的女人和孩子,这些人不反了才怪!他立刻调集三千骑兵跟随自己回去,着自己的手下约束好部下,一起返回乞颜部。 别勒古台本来十分不满,但是也只有听他的,这三千骑昼夜不休,终于赶了回来。 白音刚一回来就发现整个部落已经风云大变了,首先乞颜部现在已经共尊合不勒为汗了,对于这个他倒是没有任何不满的,毕竟合不勒是正统,由他当上大汗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乞颜部的实际管事的竟然变成了日格拉,他顿时火冒三丈,大为不满,而且又听到他们对整个部落搞得集中牛羊、统一发配食物之事,他没等听完就带着别勒古台怒气冲冲地跑到大毡包里面去了。 这个大毡包里面还是坐着合不勒、日格拉、布和、其木格,还有塔布,见到白音胖脸带着怒气地闯了进来,不由地吃了一惊,却听到白音大声道:“日格拉,好啊你!趁我不在,你竟然如此嚣张,不仅没把部落搞好,反而现在弄得乱七八糟,你还自认自己为大首领,真是有你的啊!” 日格拉大声道:“白音,你见到大汗也不行礼,就在这大吵大叫的,是不是没把大汗放在眼中!” 白音看了一下合不勒,行了一礼道:“大汗,日格拉这个老家伙实在不是个东西,你千万别轻信他啊,不然上了他的当让乞颜部陷入灾难后说什么都迟了!” 布和大声道:“白音,你自己就不是个东西,还有脸说日格拉,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对阿木古朗开战?你为什么要把蒙古搞得四分五裂的?” 白音叫道:“我是为屯必乃大汗报仇,不像有些人把身子缩在羊毛底下,躲起来不问事!” 日格拉哼哼冷笑道:“好一个为屯必乃大汗报仇,你怎么知道大汗之死就一定是阿木古朗他们做的?你如此急冲冲地领兵去打阿木古朗,是不是心中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别勒古台这时骂骂咧咧地道:“白音,不要和他们废话了,日格拉你不想要命了?如果还想保住你的头颅多喝点马奶酒,就乖乖地闭上那只臭嘴!不然我将用刀子把你丑陋的心挖出来煮开!” 布和一把抽出弯刀,眼睛盯着别勒古台道:“你若能走出这个毡包,再去取日格拉的命吧!” 别勒古台也是拔出弯刀,大声骂道:“你这杂种扎剌儿人,世世代代给我们做奴隶的杂种!竟然敢威胁起我来了,我从来就是爽爽快快地砍人头,你这个杂种,我一定要把你皮剥开才让你死,让你好好的享受死亡。” 合不勒见到这两个人都拿出了弯刀,不由地道:“不要动武,大家都是蒙古人,白音,你让别勒古台把刀子收起来!布和,你也坐下来吧。” 白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别勒古台,然后对着合不勒道:“大汗,你坐上汗位是我们蒙古部的规矩,我白音绝对是对你的命令服从的,但是我不服的就是日格拉,他已经不再是蒙古乞颜部的大首领了,凭什么还能让他掌管乞颜的大事?总之今日,我和日格拉必定只能有一个首领,大汗你决定吧!” 合不勒皱了眉头,白音这句话暗示了他和日格拉确实水火不容,若是护着日格拉,说不定白音带的兵士们一下子就造起反了;但是若让日格拉下台,不仅自己以后要受到白音的欺压,还有可能导致民变啊,现在塔布的办法正在实行中,如果这时候出现大乱子就没法收场了。 他眼又朝塔布看了一下,见到塔布正在向布和耳语着呢,不由地纳闷不已,这时听到布和大声嚷道:“别勒古台,你刚才侮辱了我的部落和我自己,是对我的不尊重,我布和要和你单挑,上马比刀!” 布和的目光看向合不勒,合不勒心中一想,难道这时塔布的主意?他不由地朝着布和点了一下头,却听到别勒古台大声道:“难道我别勒古台还会输给你这个杂种了?你有胆子就和我比!” 合不勒心中有了计较,大声道:“你们两个实在是不像话,一个是乞颜部的首领,一个是扎剌儿部的首领,竟然像莽夫一般地闹腾着,要闹的话到外面去,别在这毡包里面大吵大闹的!” 白音惊讶地看着布和和别勒古台都走了出去,这时候毡包里面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只听到外面的骂声和刀子交战的声音,不一会儿声音逐渐安静起来,白音心中微微感到不安,一个兵士慌忙地跑进来道:“大汗,日格拉首领、白音首领、其木格首领,不好了!别勒古台首领和布和首领马上交战,不幸被布和首领砍死了!” 毡包里面人异口同声地叫道:“什么!” 合不勒是有点清楚要发生什么事,但是还不确定,现在一下子听到别勒古台死掉了还蛮惊讶的;日格拉和其木格都不知道为什么布和突然要拉着别勒古台去比试,现在死了人确实让人惊讶万分;而白音确实惊讶中带着恐惧,布和杀掉别勒古台很明显是有人指使的,他的眼睛不由朝合不勒看了一下,心中闪过无数个想法。 合不勒装作很吃惊地道:“布和首领人呢?” 那个兵士小声地道:“布和首领正在毡包外面跪着,说自己误杀了人,要大汗定他的罪!” 合不勒说道:“让布和进来。” 布和刚一走进来,就立马跪下喊道:“大汗,布和刚才和别勒古台马上比试,却未想到一下子手快,把别勒古台砍下马来,布和误杀乞颜首领,请求大汗定下布和之罪!” 白音心头正是万转,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了,本来这次回来想着一下子逼走日格拉,然后自己总管现在的乞颜部,但没想到会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别勒古台竟然被布和砍死了,他完全不知道下面还会发生什么事,合不勒和日格拉难道早就预谋了这些事,他们下一步难道是想对自己下手?他不由狐疑地看着合不勒,还有旁边的日格拉。 合不勒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他又偷眼看了下塔布,见他没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时咳嗽一声道:“几位首领,你们认为该怎么处理布和?” 白音一咬牙,恨声道:“大汗,别勒古台乃是我乞颜部的首领,曾经立过汗马功劳,为乞颜部出生入死,原先屯必乃大汗都曾赞叹他是我们乞颜部的勇士,这次布和竟然杀掉了别勒古台,按照蒙古的规矩,应该把布和烧掉头发,然后把他杀死,以祭别勒古台啊!” 日格拉虽然不太明白布和为什么要杀死别勒古台,但是保护布和很明显对自己有利,他这时立刻出声道:“白音,别勒古台和布和乃是公平比试,布和也是不小心才误杀了别勒古台,按照蒙古的规矩,这是代表别勒古台无能,不应该治布和的罪!” 白音狠毒地看着日格拉,眼中像是喷出了火,他现在认定了日格拉是一切的幕后主谋,这时大声道:“别勒古台是我们乞颜部的首领,难道对他的死一点交代也没有吗?” 日格拉哼了一声道:“我记得老头子伯伦就是因为喝醉了骂了几句别勒古台,结果全家人都被砍死了,白音,伯伦也是我们乞颜部的首领,他现在全家都死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对他的死也给一个交代?要不要追杀别勒古台?” 白音怒道:“别勒古台已经死了,还想怎么着?难道还砍他的尸体吗?现在说的是对布和治罪。” 合不勒听着这两个人红着脸互相地争论着,不由一阵心烦,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他又看了一下正跪着的布和,心中不由地感动不已,这个人对自己的确是忠心耿耿,不知道塔布是如何和他说的,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考虑就杀掉了别勒古台,缓解了白音咄咄逼人的攻势。 塔布也在冷眼看着,白音一定没有想到会突然动手把别勒古台杀掉,现在他也是心中犹豫了吧。可是他带回来的兵士还是在那里放着呢,随时都会有威胁,必须要让合不勒把这兵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行,现在唯一依靠的便是现在还在跪着的布和了。 布和杀掉了别勒古台,白音的反应也是在清理之中,这时候白音与日格拉矛盾已经升级了,若不能控制住白音,到时候兵变是极有可能的,所以他想让双方各退一步,各取所需。 塔布轻轻地向合不勒打了一个眼色,自己趁着别人不注意走了出去,然后合不勒也是装着有些生气地走出毡包,独留那几个首领在毡包里面大吵大闹,直至要拔刀相向了。 合不勒脸上镇静消失了,换上一副急躁不堪地表情道:“塔布,现在该怎么办?别勒古台死了后,白音要是一下子造起反来怎么办?” 塔布小声道:“白音不会造反,一来他也是怕日格拉有什么计量针对着他,怕到时候陷入灾难,二来布和还有两千的兵士在这呢,到时候一旦打了起来他未必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三么,这个胖子白音虽然说人坏了点,但的确是向着你的,不管怎样都不会反抗你的,你忘了你才是蒙古部的大汗。” 合不勒脸色稍微缓和,但还是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塔布分析道:“可以让这两方都退一步,关键的是要把白音的兵权收回来,让这些回来的人解下铠甲,放牧围猎,只留少部分的人作为你的亲军,然后安排白音和日格拉同等地位,用日格拉来牵制着白音,也可以用白音牵制着日格拉,让这两个人互相平衡,要记住自己才是蒙古的大汗,这两个人不能有一个人的权利可以超过你!” 合不勒小声重复道:“我才是蒙古大汗。”他突然明白过来,不管白音带着多少的兵士,不管日格拉有多少的威望,自己才是蒙古的大汗,他们再厉害也只是自己的手下,所以不必害怕他们。 塔布给合不勒打了气,然后道:“现在处理这件事,只要让白音松手就行,刚才杀了别勒古台,白音现在也是恐慌着很呢,这时候不能逼得太紧,让白音和日格拉一般地大,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会有好处的。至于布和,小小处罚一下便可以了,不要把这些事情闹大了,不然到时候收不了场。” 合不勒点了点头,他的小脑袋暂时还不明白为什么要让白音和日格拉一般大,但是他知道塔布的话定然不会有错,于是道:“我现在就进去处理。” 塔布点了点头,他没有跟过去,这些事情就该让这个小孩子、以后的蒙古主人亲自处理。 在蒙古也有好几日了,现在白音回来了,如果处理得到,合不勒之位也应该稳稳当当的了,塔塔尔人也应该不会再一次过来了,这几年草原上想必是风平浪静了。 现在应该要带着答图回到弘吉剌部了,现在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去那蔑儿乞部了,最重要的是答图已经很想家了,这时候应该带着她回去了。 蒙古部仍然是危机暗藏,白音和日格拉的矛盾终有一天会爆发,而现在实行的集中牛羊、统一分配的方法也是一个巨大的危机,若是时间拖长了,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乞颜部一阵大浪。泰赤乌和乞颜的矛盾也还是没有解决,现在若是解决好白音的事,可以使得两部暂时能够共处一段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部必将有一战。还有外敌塔塔尔,乞颜部杀了他们的首领,他们不疯狂抱负才怪,到时候定要与蒙古恶战到底。 而这一切都不是塔布能够掌握的了,蒙古的未来是要靠合不勒自己而不是靠别人。 若是合不勒解决了这内忧外患,他会不会像后来的成吉思汗一样席卷全球呢?会不会即带动了全球认识又造成亿万人的痛苦呢? 塔布摇了摇头,还是不能想的太多,以后的事情都是偶然发生的,谁也不能说定。 他又看了一下还在忙碌的乞颜部,这些人带着笑容热热闹闹的,那些士兵们轻甲都没有脱掉,就已经抱着孩子,对着自己的妻子述说着军旅中的事情。 这些兵士们都是一个个有着血肉的人啊,他们应该享受这美好的和平、安定,但是在现在的草原来说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弯刀和弓箭才能保卫自己。 何时才能罢兵止戈?或许只有这长生天才知晓。 第42章 雨夜被劫 合不勒趁着白音和日格拉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让白音交出兵权,也成为和日格拉一样的大首领,并且处罚了布和,让他用扎剌儿的牛羊来赎罪。 白音其实要求不是很高,这次别勒古台死掉对他的影响是颇为重的,他一直担心日格拉和合不勒会联合起来对自己下手,谁知道合不勒却让他坐上大首领之位,允许有自己的亲兵,但是把部落的兵士们都解散掉,这个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毕竟蒙古男儿上马为兵,下马为民,已经成为了惯例。 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出现,后来想了半天才知道合不勒也想借着自己来压制日格拉,他这一想不禁喜出望外,这表明了合不勒和日格拉肯定不是一条心,那么自己便没有可能会被日格拉整趴下了。 日格拉虽然有点不满,但是他也怕白音会造起反来,这次见到白音放弃了兵权,于是也同意了让白音做大首领,于是乞颜部有了两个大首领。 惩罚布和并不引人注意,毕竟白音得到了他想要的,也不要太多追究,所以布和只是贡献了一点牛羊便解决了争端。 整个乞颜部现在还是蛮有秩序的,白音自任为第二部熊部的首领,让其木格为第三部马部的首领,而最后一个鹿部却是由合不勒亲自任首领,一起主持集中牛羊之法。 泰赤乌部果然没有起什么乱子,他们的首领桑昆也赶了过来,以大礼拜见了合不勒,并且说会永远地遵从大汗之意,永不背叛。 塔布于次日清晨便想带着答图一块儿走了,合不勒想着送塔布他们回去,但是耐不住事情繁忙,只好让一路轻军护送着塔布回去,浩浩荡荡的两百多人走了回去。 塔布还是骑着那匹白马,这白马有好几天没有骑它了,脾气也有了,塔布还是硬坐在上面,双手抱紧答图,在这蓝天绿草之下尽情地狂奔着。 他们行走的很快,但是第一天的下午竟然下起了暴雨,这些兵士们都备有小帐篷,于是一个个的都在原地塔帐篷,准备休息了。 答图在里面烤着火,见到塔布正在看着下的大雨,不由奇怪地道:“塔布,你看外面的雨干什么?” 塔布眨了眨眼,叹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答图听不明白,因为塔布竟然说的是汉语,她嚷嚷道:“你说的是什么啊?” 塔布心中一叹,这种大雨真是草原少见,还把自己搞得莫名其妙的感性起来,他对着答图道:“我说的是汉人的话,谁叫你不学,现在听不懂了吧。” 答图躺在兽皮上面,说道:“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怎么样了,还有哥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塔布,你想父亲和母亲吗?” 塔布这时收回自己这种变成骚包的情怀,说道:“想父亲母亲了?等到再过几天就到了,不要再有什么担心的了。” 答图忽然想到:“塔布,你说我们会不会再次遇到大狼,或者是大风啊?” 塔布呵呵笑道:“狼吗?你还那么怕狼啊,你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吗?这里有两百多个人啊,还怕狼吗?狼要是来了,就是给我们送食物的。啊,说起狼来,突然想起占兀皮乌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的怎么样了,上次就是他救了我们的命啊。” 答图点头道:“是啊,占兀皮乌不在了,我们回去了巴托首领会不会怪我们啊?” 塔布心中一笑道:“我们连那个蔑儿乞部的边都没有去,就直接回来了,你说巴托首领会不会怪我们啊?” 答图嘟着嘴巴道:“这不一样啊,我们把占兀皮乌掉丢了啊。” 塔布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都说江南画船之后,听着那雨声点滴是一种享受,可是现在自己身在草原之上,听着这大雨磅礴竟然也是感到说不出的舒适,小火堆在身旁,夜晚虽然漆黑,但那大雨之声偶尔带着轰轰之雷音使人不敢轻易睡着,让人睁开眼睛想听清楚天地之语。 答图正躺在塔布的身旁,心里还在想着到家后要做的事情呢,突然感觉到塔布身子一动,坐了起来,不由地问道:“怎么了?” 塔布摇了摇手,把小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小声“嘘”了一下,然后看向外面。 外面在黑夜之中漆黑无比,只有那风雨之声依然作响,答图心中奇怪,也坐了起来,对着塔布道:“到底怎么了啊?” 塔布双目一睁,突然有两个人闯了进来,一声黑色衣服,他们见到这两个小孩,直接猛扑过去,一把抓住这两个小孩,捂住嘴巴,夹在腰间,有如一阵风一般疾走了一段路。 答图和塔布都是被捂住了罪,一句话也不能说,一直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前面竟然有一个帐篷,里面点着篝火,有一个人正坐在门口,见到这两个黑衣人后,小声问道:“到手了?” 那两个黑衣人把这两个小孩放下,一路走了过来,这些人衣服全部都湿掉了,这时见到里面烤火的那人忙说道:“宏图,首领要这两个小娃儿有什么用?难道我们还要杀小孩子不成?草原上可没有杀小孩子的啊,不然会被长生天种下灾难,一辈子都不会安定的。” 那个被叫做宏图的也是粗着胡子,这时看了一眼两个小孩,示意他们放松一点,然后道:“你们两个就是那弘吉剌的小孩吗?你这个小女孩,弓在哪里?” 答图刚被捂的直闷,正喘气呢,闻声就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宏图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小女孩,你和这个男孩在蒙古乞颜部所作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我想让你们这两个小孩跟着我一起回去,见一见我的主人。” 塔布惊讶地道:“你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见我们?” 宏图神秘一笑道:“这个你不用多问,到了我们塔塔尔部你就知道了。” 塔布叫道:“你们是塔塔尔部的人?为什么要抓我们两个小孩子?” 宏图熄灭火堆,见到这两个小孩都是浑身全湿透了,笑道:“你们身子娇气,能不能受得了这大雨?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赶路的,准备带这两个小孩上马,我们立刻赶回部落,不然等到天亮以后,那些蒙古兵们便会发现丢了人,到时候想跑就不容易了。” 塔布盯着宏图道:“你们塔塔尔在乞颜部有内应?” 宏图一愣,哈哈笑道:“你这个弘吉剌小孩子果然很聪明,难怪主人也说你比那智者都要厉害呢。” 塔布心中如电转,这几个塔塔尔人明显受着他们的主人指使,那个主人对自己和答图的情况一清二楚,也难怪他们会杀掉蒙古大汗屯必乃,最后又跑过来进攻乞颜。现在他们抓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听这个宏图的意思是他的主人可能知道自己在蒙古部做的事情,动了拥材之心。而他们很有可能也知道答图射死了那个带兵打仗的首领,从宏图刚见面就说弓的事情可知,那个人竟然会知道答图有一把神弓,这些都表明了这个宏图的主人不简单,他竟然以草原人人不耻的偷窃来对待小孩子,而且目的还是为了自己和答图的本领。 宏图收起帐篷,一下子跨上马来,笑道:“把这两个小孩子好好的保住,下雨天的淋坏了他们就不好了。” 那两个人笑了笑,然后都骑上马,一把抱着一个小孩,直接跟在宏图的后面。 这马儿跑的极快,后面两匹马并列而行,塔布对着答图道:“没事的,他们不会杀我们的。” 马上的黑衣人骂骂咧咧地道:“你这个小畜牲闭嘴,我们当然不会杀你这个小孩子的,杀死小孩会被长生天降灾的,乖乖地别出声,我们还要跑很长时间!” 他旁边的那个黑衣人哈哈大笑道:“你这头蠢熊,又吓倒这两个小孩了吧,主人都说了,对待他们要向对待远方的客人一般,别再吓人了。” 第43章 走出树林 一路上大雨扑着面,塔布想把头伸进去,却没法子动弹,他的视界只能看到晃动的黑夜,听着这雨声和马蹄狂奔的声音,还感受到大雨打在脸上的些许疼痛感。 忽然闪过一道闪电,塔布一眼一瞧,好像到了树林的边缘了,只听道“咯啦”的炸雷声音响绝于耳,身下的马儿齐声嘶叫,竟然停了脚步,那黑衣人骂道:“这马儿真是的,连一个炸雷也怕城这个样子!” 塔布心中一动,他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右边是森林,正是一个逃难的良机,他一下子用尽全力,挣脱开来,跳下马儿,一把拉住答图的小腿,大声道:“答图,快和我一起跑!” 这两个黑衣人先是愣了一下,他们还从未想过这两个小孩还存着逃跑的心思,这时短暂的一顿,急忙地喊道:“那两个小畜牲跑掉了,在右边,快去追!宏图,他们在右边,要跑进树林里去了,你快点从前面奔过去!” 塔布紧紧地拉着答图的小手,冲在大雨之中,迎面而来的暴雨迷住了他的双眼,他只能闭着眼睛跑,答图紧紧地贴在他的身旁,也是不住地跑着。 “嘣”,塔布一下子撞在树上,他感到头上一热,不由火辣辣地疼痛,雨水冲刷着他的头,像是把疼痛也带走了,他依然紧紧拉着答图,摸着黑向前跑去。 这里面树木更多了,已经不能跑了下去,塔布已经撞上好几次树了,就连答图也是碰上了树枝,他们只能摸着黑,一步一步地走在大雨下的森林里,步步小心地走着。 后面的叫声已经不见了,这里的大雨之声已经完全淹没了一切,在这片树林里面黑暗是唯一能够触摸到的。 塔布走着走着,不禁感到耳晕目眩起来,他停止了步伐,小声道:“答图,我们别出声,小心地走出去,现在他们已经抓不到我们了,但是天亮以后,他们就可以在森林外面找我们,他们骑着马,要想找我们很容易,所以必须趁着黑夜逃回去,逃到原来我们住的帐篷那里。” 答图急道:“那现在往哪里跑啊?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啊?这里好像四处都是树,我们可能都走不出去啊。” 塔布被雨淋的张不开眼,低下头来,让嘴巴不至于进水,说道:“现在让我想一想办法,我们总会有办法的逃出去的,现在那些人肯定就在这附近,这大雨让他们找不到我们,所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答图扶着塔布,听着他说话的声音软软无力的,心中一急道:“塔布,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为什么说话声音那么小,哪里受伤了?” 塔布脑子有点迷糊,小声地道:“我没事,先休息一下,等我想好的办法就可以走了。” 他意识渐渐沉了下去,耳边的大雨声像是在远方很远处响起的,那刮到自己脸边的雨滴也像是在抚摸自己的脸庞,他的小手还是紧抓着答图,就像是在黑暗之中还能感觉到她,小心地握着她。 答图把塔布抱了起来,自己坐在一个大树之下,这样雨水会少刮到这边来,她小声地道:“塔布,你可千万不要有事,睡一觉就没事了啊。” 黑夜之中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变得静悄悄起来。 ………… 塔布像是作了一个梦,一会感觉时间过的极快,一会又觉得极慢,他好像是走到一个大的迷宫之中,左右地走着一直都没能走出去,他沿着路跑啊跑,却发现前面还有长长的路,整个一个人被挡在这个大迷宫里面,不管怎么敲打、怎么咒骂都无法跳出这迷宫,他不禁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 忽然那天上像是有无数的钉子落了下来,他左右躲闪,却总是被钉子扎到,直痛的他大声叫唤,双臂抱头,弯着身子在地下。 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塔布,塔布!”他大叫道:“答图,我是塔布,你在哪里啊?我怎么出不去?你在哪?”耳边却听到声音更大了,他一下子醒了过来,大口出着气,只听到答图的声音道:“塔布,没事的,塔布。” 塔布小声地道:“答图,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答图喜道:“塔布你醒了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过还没有天亮,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塔布“哦”了一声,雨水好像小了许多,他小声地道:“答图,你不怕黑吗?” 答图细声道:“本来我还是很害怕的,但是有你在我的身边,我突然不怕黑了,因为虽然很黑,但我可以摸到你,感觉到你,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所以我已经不怕黑了。” 塔布呵呵干笑两声,望着这无尽地黑暗,小声说道:“我们两个在这黑暗之中,永远地会在一起,答图,我们要趁着现在走出去,不然天亮后就会被他们发现的。” 答图把他扶起,自己也站了起来,衣服粘在身体上,十分地别扭,她睁起眼睛,看着周围的一片黑暗,问道:“塔布,我们应该怎么走?” 塔布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方向,不过我想这片树林也不大,我们一直朝着一个方向一定可以走出去的,答图,你拉着我的手别松开,我们就一直往前走,走慢一点小心不要碰到什么东西。” 答图听话地拉着他的手,在这黑暗之中摸索着前行,小雨也是稀稀落落地滴答到他们的脸上、衣服上,像是为了做个纪念一样。 塔布小腿儿走的有点酸,他用手揉了揉,然后继续向前走,口中还安慰地道:“答图,你别担心,我们就这样一直往前走,一会儿就出去了,你要相信没事的。” 答图道:“当然会没事了,有我在这保护着你呢。” 塔布笑了笑,这个丫头的胆子是比自己还要大,刚才与其说安慰答图,还不如说是安慰自己,他的手紧紧拉着答图,碰到了树枝或者是大树,都会叫一声,让答图从自己的后面绕开,两个人相互地扶持着,一步一步地趟着前行。 这树林很矮,并不像北方的大森林,空气不闷,若是在白天天气晴朗的时候走在这里,便是像在散步一般,现在两个人走着这段路并不是很累,但唯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这寒风。 他们的衣服都已经湿透,这时在凉风的吹袭之下,格外让人寒冷,塔布把答图拉着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身旁,不停地靠走动着来驱寒,头发上一直都滴着水珠,他的眼睛不能张开的太大,索性就闭上了眼。 塔布一边呵着气,一边唱起歌来了,他哼的是那后世的流行小调子,在这寂静黑夜里面多了一份情趣,使得答图轻笑道:“这个歌儿是谁交给你的?那么好听。” 塔布呵呵笑道:“就是教我说汉语的那个白胡子老人教给我的,答图,等我们回到了弘吉剌部,我教你好好的学汉文,教你唱这首歌好吗?” 答图轻“嗯”了一声,这两个小孩一直地向前走着,塔布忽然感觉碰到的树木越来越少了,他不由心中一喜道:“答图,我们好像快走出去了,现在树已经越来越少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走到草原上面了。” 这暴雨之后的朦朦小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答图和塔布两人咬着牙坚持不被这寒风袭倒,继续地向前而行。 “草地,答图你感觉到了吗?我们脚下已经踩上了草地,我们已经走了出来!”塔布颇为兴奋地喊道,走了如此长的路,终于走出这长长的草地了。 答图被冻的发颤,小声道:“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走?” 塔布一把保住她,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们现在还要走一段路,不然天亮以后会被他们发现的,就走一会儿,答图你要坚持住。” 他轻拥着答图,走了不远处突然见到有一丝光亮扑闪扑闪的,像是一个小火堆。 塔布一紧张,对着答图道:“前面好像有人打了帐篷,里面还有火堆,不知道是塔塔尔的那伙人,还是蒙古的兵士。答图,我们两个稍微上前看一下,若是那塔塔尔人的帐篷,我们就立刻逃跑。” 答图回声道:“好,不过不能靠的太近,只要看到是什么人就行了。” 他们蹑手蹑脚地走近那帐篷,见到里面的火光还盛,但是帐篷帘子已经落下,无法看到里面是谁。 塔布不敢贸然地掀开帘子去看是不是那些塔塔尔人,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蒙古兵士,毕竟那些兵士们是两百多人在一起,不可能有孤单的一顶帐篷在这里。 他考虑再三,还是不敢冒险,于是轻拉着答图,想快点走开,却忽然听到里面有个声音道:“是谁?” 塔布一下子惊呆了,看来自己被发现了,他忙拉着答图想飞奔而跑,却不料答图一动不动,他心下焦急万分,大声喊道:“答图,跑啊!”只听到答图带着喜悦的声音道:“是占兀皮乌!是占兀皮乌!” 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他手中还举着火把,闪烁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正是好久不见的占兀皮乌! 第44章 夜凉如水 占兀皮乌见到外面的人竟然是塔布和答图,不禁大为吃惊,忙让他们两个进帐篷,然后问道:“小主人,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塔布把自己准备回到弘吉剌部,结果在半路上被塔塔尔人劫走,最后又从树林里面逃跑的经过说了一下,然后奇怪地道:“占兀皮乌,我们一直找你都找不到,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了。” 占兀皮乌一叹,看了看这外面道:“这里埋葬着一个美丽的姑娘,她的灵魂一直守护在此,我也想陪着她守护这片地方。” 塔布知道他说的是屯必乃大汗的妹妹,他于是岔开话说道:“占兀皮乌,你能把我们送回我们的帐篷里面吗?我怕路上会遇到那群塔塔尔人。” 占兀皮乌点了点头,说道:“等到黎明之时,我便送你们回去,你们现在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对了,原先小主人的包还在这里,那天晚上我把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小主人可以搭一个帐篷,在里面休息。” 塔布高兴地道:“那包还在?那太好了。” 他从包里面找到布帐篷,搭起了帐篷后,点着火堆,在里面铺上兽皮,然后又从里面找到衣服,对着答图道:“答图,这是你的衣服,你先换上,把那湿衣服换掉,不然会得病的。” 答图答道:“哦,这身湿衣服太难受了,还是穿兽皮衣服好,不容易进水。”她说着话便脱起了衣服,塔布赶忙走了出去,边走边道:“我去找占兀皮乌说说话。” 占兀皮乌还未躺着,见到塔布依然一身湿衣地跑过来,不由奇怪地道:“小主人,你还有什么事吗?” 塔布没话找话地道:“占兀皮乌,你知道屯必乃大汗已经死了吗?” 占兀皮乌震惊地道:“屯必乃,怎么会死?他才三十多岁啊!” 塔布于是把在蒙古之事简要地说了一下,然后道:“现在虽然蒙古表面上没有什么事,但是合不勒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可能一直到他长大之后才能够真正的成为蒙古的主人。” 占兀皮乌心中有点感叹,他说道:“小主人,我家本来是一个散户,我占兀皮乌很幸运成了巴托首领的那可儿,这是我的荣耀,但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再想回到弘吉剌了,只想在这里过完这下半生,每天猎狍而食便足够了,请你转告巴托首领,说我占兀皮乌对他的恩情永远不能回报!” 塔布知道这个人已经心若死灰了,他点头道:“我会和巴托首领说的。” 答图突然大声喊道:“塔布,快进来换衣服,你全身都湿透了,过来换衣服。” 塔布向占兀皮乌说了一声,就跑进帐篷里面去了,见到答图正用干布擦着自己的头,她的旁边放着一套衣服,见到塔布就道:“快把衣服换了!” 这火堆正旺,塔布拿着衣服,左右看一看,然后小声道:“答图,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答图惊讶地道:“为什么啊?” 塔布结结巴巴地道:“你在这看我换衣服,感觉太别扭了。” 答图哈哈大笑道:“塔布竟然怕别人看你换衣服,哈哈,你真丢人啊!” 塔布脸上有点发红,心中暗自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在一个小女孩面前换衣服,想一想都觉得难堪嘛!”他见到答图不说话,向外面走了出去,忙把帘子放开。 他刚想脱衣服,突然帘子被拉开,答图的小脸露出来,见到塔布还是一身湿衣服,不由悻悻一笑,又把帘子放下了。 塔布这下可不敢马虎了,拿着衣服躲在拐角处,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然后把衣服、鞋子靠近火堆边烤着,对着外面喊道:“答图,你进来吧!” 他连叫了两声,结果没有人应他,心里一突,忙拉开帘子,却发现答图正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塔布心下奇怪,轻声喊道:“答图。” 答图依然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塔布一手搭肩,把答图转过身来,却发现她的脸上竟然满是泪痕,像是大哭了一场,他急忙地道:“怎么了,答图,你怎么哭起来了?是不是病了?” 答图呜呜地哭道:“塔布,你不会要离开我吧?” 塔布吃惊地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离开你,你说什么话啊,先进来再说。” 答图被他扶着进去,说道:“我刚才在外面,突然想到你是一个南边的人,你的家不在我们草原上,你会不会去找你的父母,然后永远地不理我了?” 塔布哭笑不得地道:“傻丫头,我哪会这样啊,你就放心好了,我的父母估计已经死了,我不会再去找他们了,别想那么多了啊。” 答图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面说道:“那你要保证,以后假如你要走的话,一定要带上我!” 塔布根本没想着这些,连声道:“好好好,我保证,我保证总该行了吧,你也真是的,连我都不信了。” 答图听着他说了好几句,才眉开眼笑地道:“我相信你了。塔布,我们回到弘吉剌里面我每天都教你射箭和骑马,你看那天我竟然一箭射出三百步,等我回去一说整个弘吉剌都会佩服我的!塔布你这么聪明,应该也和我一样,说不定比我还要厉害呢,到时候整个草原上都会称塔布为‘哲别’,你就是我们草原上的大英雄了。” 塔布放开她的身体,躺在兽皮上,小声道:“答图,你认为射箭射的好,刀子用的好,力气大的人就是英雄了吗?” 答图奇怪地道:“那当然了,不然还有谁是英雄啊?” 塔布叹道:“若是他们的弓箭射中了敌人的胸膛,他们的刀子砍翻了敌人的马匹,他们的力气也用来和敌人摔跤,那还差不多,但是有很多人,他们杀了别人,抢走了他们的马匹和牛羊,你说这些人是不是英雄?” 答图说道:“当然不是英雄了,他们都是坏人!” 塔布摇头道:“答图,你还是不知道这个草原上到底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在这片草原之上,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就比如说塔塔尔的首领吧,塔塔尔人绝对不会认为他们的首领是坏人,他们认为塔塔尔人是草原上的英雄,他们每攻占了一个部落,就认为这是英雄的功劳,所以英雄就是建立在抢和杀的基础之上的。” 答图眨了眨眼睛道:“我听不懂,我只知道英雄就是该让我们去崇拜的,是所有人都应该去尊敬的人。” 塔布哈哈一笑,脸上疲惫之情更甚,打了一个哈欠道:“现在我们快点睡吧,等到明天一早就要去找那些兵士们,不然的话他们找不到我们会担心的。” 夜色沉静,如水一般的凉。 第45章 终于返家 次日的大清早,塔布还在梦中的时候,答图就连拍带打地把他吵醒了,塔布揉了揉眼,见到外面只是初现曙光,还未大亮,打着几个哈欠地道:“我好累啊,昨晚睡的时间太晚了。” 答图不满地道:“快快醒吧,占兀皮乌都在等我们了,你昨晚都说那些兵士看不见我们会担心的,我们要走快了。” 塔布哈欠连天,提了提精神,穿上昨晚烤热的鞋子,收好衣服和帐篷,然后向占兀皮乌走去。 占兀皮乌牵着一匹马,见到塔布过来,忙道:“小主人,现在我们要加紧一点了,时间不早了。” 他们三人共乘一骑,虽然不是很快,但也是不慢,很快便看到有一支马队,清一色的衣服,确是昨天护送塔布的那些兵士,他们这些人都已经起早,全部都准备妥当了,自己的那顶小帐篷正孤零零地在那边,正有一个兵士向那帐篷走去。 塔布微微高兴地道:“占兀皮乌,他们就在那里,你就送我们在这儿吧,希望我们以后有见面的时候!” 占兀皮乌点头道:“一定会的!” 塔布领着答图走到那群蒙古兵士之中,他们虽然很惊讶,但也没有多问,不一会就都骑上马开始了新的旅程。 马行二日,都是平平安安的,塔布又在路上教了几句答图汉语和一些简单的字,倒也其乐无比,不久便到了弘吉剌部。 巴托诸人都已经得到了消息,这时候全部站在部落里,见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了过来,当先的一匹白马迎风而行,上面正是塔布和答图。 利耳塔和其妻毕尔其颇为激动,抱着小答图,老巴托也是很感动,和这些蒙古兵士们说了一大堆感谢之语,然后又分发给他们肉和奶,并希望蒙古部和弘吉剌永远要好。 塔布脸上带着笑容,终于又回到弘吉剌部了,这里的天依然那么的蓝,空气依然清新。 一直到了晚上的时候,塔布他们才有空闲叙说一下途中发生的事情,利耳塔和毕尔其坐在答图的旁边陪伴着他,巴托也在若有所思地听着他说的事情,从刚开始遇狼,到遇到大暴风,到蒙古出事塔塔尔人入侵,还有最后被劫,他在那口吐吐沫地说着话,答图也偶尔插着嘴,把整个情节说的极为惊心动魄,让毕尔其又搂紧了她。 塔布又将占兀皮乌的事情和巴托说了一遍,然后把他的意思也带到。 巴托叹道:“占兀皮乌一向沉闷,虽然跟着我很长时间,但是没有说过多少话,我一直都知道他藏着自己的心思,今日才知道这个孩子也是个可怜人,算了,由他去吧。” 塔布把自己的事情说完后,又问道:“巴托首领,那些塔塔尔人后来有没有为难你们?” 老巴托叹道:“其实这个格里博并未在弘吉剌待了多长时间,也就是你们走后的第三天他们就回去了,而他的父亲也没有来,之前说的那些话只是威胁而已,不过听你所说可以得知,格里博他们是无暇顾及我们弘吉剌了,那时候整个塔塔尔人的计划就是蒙古部了,没想到答图如此厉害,竟然一箭射死了塔塔尔的首领,答图你果真是我们弘吉剌的天才啊!” 答图脸上带着骄傲,嘿嘿笑了起来。 巴托微微一笑道:“看起来你们两个小孩子都已经成熟不少,这一趟西行虽然没有到达蔑儿乞,也没有找到大萨满,但是你们此行所受磨炼确是前所未有的,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利耳塔这时说道:“你在蒙古所用的集中牛羊之法听起来不错,这样可以统一调配,富年大家都一起多吃,灾年大家一起少吃,总之不会再饿死人了,巴托首领,你说这种方法能不能在我们弘吉剌部实行啊?” 巴托想了想道:“我想这也是一个办法,在灾年的时候大家平均一下,总不至于被饿死,但是我怕分配不好会乱起来,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弘吉剌的那颜们有些人都和契丹人来往,他们的牛羊都用来换一些契丹的东西了,我们收不了他们的牛羊啊。” 塔布也道:“不错,因为蒙古部遭受大灾,后又因为其大汗死掉,无人援助乞颜的部民,所以只能依靠乞颜自己,这才出此主意。我们弘吉剌部现在牛羊众多,不需要用这个办法,不然到时候激起那颜们的强烈反对,就会为弘吉剌内部添乱,所以还是不要冒然实行的好。” 利耳塔摇头地道:“你不知道我们弘吉剌部现在怎么样了,前段时间,也就是格里博他们刚回去,契丹使者跑了过来,催着我们上交牛羊,我们在年春的时候都已经给过一次了,现在又向我们要,现在哪有这些给他们?但是如果不给的话,我们又抵挡不住契丹人的打压,现在正在发愁呢。” 塔布暗暗点点头,要想在这个草原上生存还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啊,不禁有可能遭到草原上的袭击和吞并,还又这所谓的所有草原人的主人契丹的剥削,真正受苦的还是这些牧民们。 巴托说道:“近来我和赤老温商议了一个对策,就是反抗契丹人的,当然不是明着反抗,而是对契丹人的敌人给予帮助,联合他们一起反抗契丹人。” 塔布奇道:“契丹人的敌人?是南方的汉人吗?” 巴托摇手道:“不是汉人,那太遥远了,我说的是磨古斯,就是克烈的磨古斯,他近来对契丹人有些不满,虽然现在还在和契丹合作,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必然会和契丹人闹翻,到时候我们支持他,如果能把契丹人赶出草原,那就真是万幸了!” 利耳塔说道:“磨古斯是草原上的一匹狼,我们不能帮助他,不然的话那狼会吞掉我们的!” 巴托不乐地道:“磨古斯总是草原上的人,而这些契丹人欺压我们太甚,我们哪能每年给他们那么多东西,再说磨古斯也不同于塔塔尔人,他一直都是针对着契丹人的,所以帮助他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塔布见到这两个人吵起来了,也不添话,抬眼看了看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你的那把弓真是厉害,竟然可以射出三百步,简直可以说是神弓了。” 包特那笑道:“那是答图她厉害,要是我的话就不可能射中三百步以外的东西。” 塔布目光注视着答图,这丫头正在她母亲那里说着一些话呢,像是感应到塔布的目光,她也看向塔布,朝着塔布露出一张大大的笑容,逗得塔布也笑道:“你看你妹妹,简直一只调皮的羊,你还说她厉害。” 包特那也笑了,这时他转头看向父亲和老巴托,见到两人还是说着不停,不由地对塔布道:“你劝劝父亲和巴托首领吧,他们说着说着可能就会打起来的。” 塔布点点头,他开口道:“父亲,我认为帮助磨古斯是对的,你先听我说完,我们弘吉剌受到契丹的压迫甚重,事实上,除了西边的蒙古人和蒙古的西边乃蛮等部对契丹人的恨稍微淡一点,其它部落都是恨死契丹了,所以不管从哪个地方说,我们和契丹都不是朋友,对付他们是理所当然的。 再说契丹人也已经不再是当年威震整个大漠、草原、黑水、青山的契丹大部了,他们现在内部腐朽,外有强敌,可以说早晚会被消灭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是磨古斯的造反,我认为必然不会有什么成功,我们可以出于道义上面帮助磨古斯,可以暗中向他们提供一点马匹,但是决不能公然宣布支持他们,不然的话,一旦磨古斯垮了台,也会连带着我们弘吉剌部啊。” 巴托赞赏道:“塔布说的真有道理,我的意思也就是这样,你父亲怕我们会有所损失,不敢支持磨古斯。” 利耳塔却听出不对劲来了:“塔布,你刚才说磨古斯造反必然不会成功?” 塔布当然知道这个磨古斯不会成功了,历史虽然他不太知道,这个磨古斯他连听都没听过,由此可想他的造反必然没有成功。而且据自己所知,辽国是被女真人建立的大金朝消灭掉的,和磨古斯没什么关联。 他不会傻到说自己知道历史,于是编了一个理由道:“我只是觉得克烈部虽然强大,但是他们一部就算得到其它人的支持也很难和辽国几十万大军抗衡,不多克烈部的人可以快速移动,契丹人很难将其一网打尽,所以这场战斗估计要斗个好几年。” 利耳塔奇道:“若果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支持磨古斯呢?岂不是把马儿往火堆里推?” 塔布一笑道:“为了草原上的道义,要向磨古斯和草原其它的部落们表示,弘吉剌虽然离契丹人近,但骨子里面是痛恨契丹人的。” 巴托哈哈大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塔布果然聪明至极啊!” 合不勒正要说什么,外面一阵脚步,却是合别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孩,塔布仔细看了一下,正是忽察儿,就是原来发高烧的那个小孩。 第46章 宏伟设想(上) 合别带着笑容地道:“忽察儿自那日清醒以后,早就想着向塔布道谢,可是塔布一直不在部落里,现在他回来了,忽察儿硬是拉着我来,要向塔布说谢谢。” 塔布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其实没有做什么,都是长生天的保佑,小忽察儿自己的福大,不用谢我的。” 忽察儿脆生生地道:“你救了我的命,我想和你结拜安达!” 塔布张大了嘴巴,不会吧,这个五岁的娃娃牙齿长齐了没有,竟然想和自己结拜安达,他不会脑子又被烧糊涂了吧? 却听到利耳塔笑道:“不错!合别与我是安达,现在这两个小孩也结拜为安达,那我们就更亲了啊!” 合别也是笑道:“我说忽察儿怎么整天想着塔布回来呢,原来是想和他结拜为安达啊!好,那你们就在长生天之下结拜为安达吧,以后你们就以兄弟相称!” 塔布张着的嘴巴还没有合拢,这时又张得更大了,又被忽察儿一阵催促,稀里糊涂之下竟然和这个小毛孩结拜了安达。 忽察儿高兴地道:“我的好安达,以后有什么好玩的我一定找你!” 塔布心里汗了一下,千万别找自己去做一些幼稚的事啊,这个小毛孩不知道是哪个劲坏掉了,好好的乱找人结拜什么安达,估计他连这个表示什么意义都不知道。 巴托这时道:“合别你来到这里也是刚好,我和利耳塔刚才说了件事,你也来参合参合。”他于是把刚才所说的话跟着合别说了一遍,最后又加了一句道:“你是怎么想的?” 合别挠挠头道:“我觉得你们都是很有道理的,不过我想磨古斯不是格里博,他一直的敌人就是契丹人,所以给他们适当的帮助也是正确的。” 巴托听到合别的这番话,笑道:“这样就好,利耳塔,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整个弘吉剌,并没有做错什么。” 利耳塔神色有点为难地道:“我们从哪找些牛羊马匹给磨古斯啊?我们自己都没有多少。” 他说的是实话,整个草原上牛羊的多少是靠天收成的,而平常牧民就算是好的年份也只是不饿肚子罢了,若是遇上了什么这灾那灾的就麻烦了,只能打猎为生了,所以若是不掠夺其它部落,根本上不会有太多剩余的牛羊。 塔布这时心中却有了一个极大的计划,他这时笑道:“父亲,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做,若要是可以做的话,会让整个弘吉剌部牛羊遍地,毡包紧连,每一个牧民都不会缺少吃的、住的。 巴托、利耳塔还有合别都是惊奇万分,不知道这个神奇的小孩子会有什么点子。 塔布清了清嗓子道:“父亲,其实整个草原上大都不是定在一块地方生活下去的,因为住在这里三五年后,周围的草渐渐荒了,于是就转移一个地方继续放牧。就算是一年之内,牛羊也是在不同的地方放的,春天的时候牛羊接羔,是关系到来年牛羊的数量问题,所以要有好水、好草的草原,不能在矮草之地放牧,不然羊羔就活不了。而夏天的时候要选择靠水的地方,这样牛羊才能肥起来。秋天的时候是牛羊长的最快的时候,所以要在那些草籽多的地方才能吃的快。冬天的话又想靠山挡雪,在薄雪的地方放牧。 一年四季都必须赶着跑,这时我们草原上牛羊养成的习惯,但事实上,我们不需要做全套的,我想把产羊羔和养羊的分开,也就是说一些人专门在好地方培育羊羔,另一些人直接拿着东西去换羊羔来养,这样分工明细,各有所需,岂不是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不需要举家迁移,长途跋涉地找一些水草地了。” 这些成年人一时没弄明白,一般牧民之家都是自己接羊羔,自己养起来,再自己吃,从未想过哪一天不再去养羊羔了,直接去拿东西换,换来后养大一部分留着自己吃、另一部分再去换羊羔,这样周而复始的想法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不统一明白。 巴托是个老狐狸了,脑子也是比较好的,这时稍微明白了一点道:“你的意思是说要专门的人养羊羔和牛犊?而其它的人就把羊羔和牛犊养大?” 塔布笑着点点头,这其实和养猪一样,养产小猪的种猪和母猪的与养肉猪的是分开的,一般人养猪都是把小猪买回来然后养大再卖掉,然后用卖来的猪肉钱去买小猪,周而复始的循环着,实现劳动分工。 合别还是有些不解地道:“你把这两样分开?” 塔布道:“不仅把这两样分开,我的设想是把接羊羔牛犊的人、把养羊放牛的人、把屠宰牛羊的人都分开,也就是说有这些人都做自己的事,然后通过等量的交换来满足需要,比如说一头成羊,我拿去换多少头小羊,我也可以去换多少斤羊肉,这些东西到时候定一个数,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 合别疑惑道:“可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塔布道:“第一个好处我已经说了,就是让牧民们不需要常年四处奔波,举家迁移。第二个好处就是我们分开了这几项,让接羊羔的一门心思接羊羔,你说他们接的多不多?养羊的人也就不用操心羊羔的事情了,他们只要专心养羊便是,这样一来牛羊数量必然会增加,弘吉剌部就不用担心吃的了。” 巴托想的多,他沉吟道:“可是牧民们未必会听我们的话啊。” 塔布呵呵笑道:“其实这样做刚开始会有一点乱,毕竟大家没养成这样的习惯,不可能一下子就成功的,我认为缓慢行事是最好的,先是巴托首领、赤老温首领、合别叔叔、还有父亲你们几个人带头养羊羔,然后让牧民们买,开始的话可以用点强制性的,毕竟这条规矩还没有形成;等到大家看出来卖羊羔也可以富起来,他们就会争相去做的。 最重要的是要有一点规矩,巴托首领你们要互相去卖羊羔,能换到的牛羊数也是不清楚的,应该先估计一个数,不能让别人感到太离谱没法接受,一头成羊换七八头小羊羔差不多,不能只给四五头。至于详细的,巴托首领可以和赤老温首领参议参议,商量一下。” 利耳塔一直没有说话,其实他觉得这个主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若是弘吉剌部的其它人专门管着养羊,只有几家是有羊羔的,那这些人不从自己这边弄从哪里弄?这样确实可以得到不少利润,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让弘吉剌部的牛羊数多起来。 他想好了这一点,这时道:“我觉得塔布的话也有道理,我们的牛羊从一个地方迁移到一个地方,若是养羊羔的就住在那长草的地方,而养牛羊的就住在那湖泊边上,这样不会让人举家迁移,四处跑动了。最好的是养羊的人专心养羊,每一家就可以多养几头牛羊,这样弘吉剌部每一户多几头,整个弘吉剌要多多少牛羊啊!” 巴托听着这个美妙的设想,心里不由地狂动,若真是如此的话,牛羊多了,弘吉剌部可以养活的人也可以多起来,到时候人强马壮的,整个草原上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弘吉剌了。 第47章 宏伟设想(下) 合别显然也是有些明白了,这时哈哈大笑道:“塔布果然聪明!像我们这些人,要提到怎样让牛羊多起来,只有想着去抢其它的部落了,从未想的过还可以这样办!不错,养羊的人不用接羊羔了,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啊,你不知道接羊羔要耗费养羊的人多大精力。” 塔布进而地道:“不只是如此,平常我们接羊羔都是春天,但是只要我们让接羊羔的人有暖棚,让这些小羊羔温暖下去,冬天就可以接羊羔了,这样小羊羔到了次年的冬天就成熟了,也缓解了冬天的时候食物短缺这些问题。而要是处理得到,夏天也可以接羊羔,秋天也可以接羊羔,也就是说一年到头都可以接羊羔,这样的话一年到头都可以有肥羊可以出栏,大家就不用再担心这个冬天饿肚子了。” 巴托大喜地道:“真是个好方法,若真是如此,我们弘吉剌的牛羊可就有好几倍了!” 利耳塔想了想道:“塔布,你能想到这个,那你可知道怎样对付黑白二灾?” 巴托和合别都是聚精会神,想听听塔布之言。这黑白二灾是草原上最怕遇见的事情,黑灾就是指天气干燥,温度较高,草原失火了,一片地方都成了黑色焦土,牛羊们没有吃的,自然会瘦掉饿死,带着牧民们也没有东西吃了。而白灾就是指冬天的时候那洁白的大雪,大雪不禁把草原盖住了,而且眼中的话还会冻死牛羊,所以被草原上大人视作天神的惩罚。 塔布见这些人都看着自己,不由无奈地道:“黑白二灾都是天灾,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过可以建暖棚保护一下牛羊,让牛羊们少冻死一点,这样冬天就可以渡过了。” 利耳塔心中有些失望,他本来想着塔布既然可以想出这个绝妙的法子,肯定会有办法让牧民们渡过黑白二灾,没想到塔布也是不能解决。 不过老巴托太满意了,他心潮涌动,仿佛看到草原上一大群的牛羊在那里放牧着,其它部落的人都向着弘吉剌来借牛羊,他的喜悦涌了出来,现在他的脸上,把这脸上的皱纹也淡了起来。 塔布这时候又给他们的幻想增添内容,笑着说:“若是等到这个发展起来后,我们可以让分工更仔细一些,比如说做毡包的就可以专门做一做毡包,弘吉剌以后人多了起来,每天都会要有做毡包的,这些人可以不用放牧,只做毡包了,这样专心做事,我们弘吉剌的毡包也会提高很多。 还有伐木的那些人,也不用养羊了,专心砍树,为我们弘吉剌提供木头,到时候很多地方都会需要木头的,可以直接拿牛羊去换木头。还有打造铁器的那些人,毕竟弘吉剌这样的人很少,而弯刀和弓箭谁都需要,所以他们也可以不用放牧了,专心打铁,这样我们弘吉剌的弯刀和弓箭也会多起来的,还有像马奶酒,也可以专门的人来做,巴托首领不是有仆人会做出很烈的马奶酒吗?可以拿出来卖啊。 到时候我估计兽皮、羊肉这些东西可能会有不少剩余,这些东西第一可以借给草原其它部落,以显示弘吉剌的仁慈,第二可以和契丹人或者南人做买卖,用兽皮、牛羊换取他们的其它东西,比如说一些玉器,还有像花衣、苦茶各式各样的东西,这样草原大富之部就非弘吉剌莫属了。” 他这话具有强烈的煽动性,直让巴托、合别、利耳塔以及其它的几个小孩子们都是心血滂湃,久久不能恢复过来。 塔布眼睛朝着答图一眨,却见到她望着自己的眼神也是带着崇拜,心中不由地得意无比,其实这些东西就是所谓的集约化,在后世是经常用到的。 等到这些人心情稍微有些平静下来,塔布开始说出困难了:“最怕的就是有人捣乱,若是从中捣乱,到时候还没有完善好的规矩就被破坏了,我所说的这些东西都没法子实现了。 要是弘吉剌里面的人捣乱,巴托首领你可以好好地惩罚,让别人都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然后让这些东西可以好好的做下去。 但是要是草原其它部落,甚至是契丹人来捣乱就不好办了,我们要实行这些,必须要有一个好的环境之下,不然人心一乱就不行了。所以一定要防备好外族的人捣乱,特别是等到弘吉剌部牛羊多了起来,富了起来后,草原各部落会红了眼,到时候万一带着铁骑来抢,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巴托点点头道:“不错,刚才我心里激动,没有想到这个,我们要是富了起来,也必须要有保障才行,所以一定要有很多的马,很多的人,还有很多的弯刀和弓箭!” 合别哼了一声道:“其它部落只要敢过来,我合别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们弘吉剌人只要一强大,周围的小部落必然会来归附,到时候整个草原上弘吉剌部就是一个最强大的部落了,谁敢和我们为敌,就踏平他们的毡包,抢走他们的牛羊!” 利耳塔大声笑道:“到时候我们的牛羊已经比那草原上的草儿还要多了,你还抢来干什么?” 合别与利耳塔相视一眼,两兄弟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巴托没有那么的自信,他慢慢说道:“要是刚开始的话,我们弘吉剌部并不强盛的时候遭到骚扰,那弘吉剌就会乱起来的,若是被塔塔尔顶上,直接大军压过来,那我们弘吉剌人会死伤惨重的。” 塔布见到这个老首领想到了被灭部族这上面了,不由地道:“其实现在草原大部应该不会把我们做生死敌人来对待的,就算有些什么捣乱,只要处理得到就行了。等到强盛之时,他们想来捣乱都没有办法了。” 这个草原上风云变换,不可预料的事情太多,所以塔布只能朝好的方面来想,然后继续道:“刚开始的时候可以保持较低的姿态,这样不会太引人注意,但还是要防着一点塔塔尔人,他们的部落是个潜在的威胁,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他又和巴托、合别、利耳塔说了一小会,直到诸人都是带着那诱人的未来走出去的时候,他才舒了口气,那个小忽察儿临走的时候还舍不得他,合别大笑地道:“你这个安达啊,可不简单啊!忽察儿,你以后就要靠着你的安达了!” 塔布无语地看着他们走了出去,见到包特那也盯着自己,不由地道:“怎么了?包特那哥哥。” 包特那一笑地道:“我突然发现好像不是我比你大七岁,而是你比我大七岁似的,你刚才说话神态让父亲、合别叔叔以及巴托首领都是激动不已,我到现在还在想着草原最富的部落弘吉剌呢!” 塔布尴尬地道:“那是我偶然想到的,其实效果如何,谁也不知,只能等到尝试以后才能知道。” 答图这时候也挣脱母亲的怀抱,跑到塔布的面前道:“塔布,你真是好厉害啊,我早就说过你是我们弘吉剌里面最聪明的小孩嘛,连父亲都没有你聪明!” 塔布感到自己的脸皮有点薄了,连这点夸奖都受不了了,他心中还是很得意的,但是又不敢露出来,只有呵呵地笑着。 毕尔其见到天已经很晚了,刚才这些人一直在说话,兴致都是很高,她不好打断,现在见到自己的小孩子们又要开始说话了,忙道:“答图你快点去睡觉吧,现在都已经很晚了,你这些天在外面都没有什么睡得好,现在好好的去睡吧。塔布,你也去睡吧。” 答图嘟着嘴被母亲拉过去去税睡觉了,塔布心中一笑,自己也走到旁边的毡包里面,一个人躺在兽皮上面,两眼看着毡包的顶上,发着愣。 他翻来翻去都没有睡着,只感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原来答图不在自己的身旁。 这么多天,睡觉的时候都是有答图陪伴着,突然独自一人睡着,他还真的感到不习惯了,他不由默数着一只羊,两只羊,就在数着不知道多少只羊的时候进入了梦中的羊群里面数去了。 第48章 长大成人(上) 分工的计划一直商讨了很久,老巴托、赤老温、合别、利耳塔等人每天都找些话题来说,要把这些问题想清楚,等到第二年春天就去实行了。 塔布经常被找去谈论些事情,他开始还颇有兴趣,但是说多了就觉得有些烦了,于是就让他们几个人天天讨论去了,他带着答图一起去玩。 答图每天都向着塔布学一些汉语和汉字,虽然学的不好,但是有时说上一两句,也够塔布哈哈大笑半天了。 这年冬天不是特别寒冷,积雪不厚,弘吉剌人都是跪拜着说是长生天的恩赐,到了开春,巴托诸人都是在远方的草尖短的地方搭建了毡包、找了很多人手,接羊羔去了。 弘吉剌部对于不准接羊羔这项规定即是不解又是不满,但是老巴托的手腕很硬,重打了几个不听话的后,大家只好放弃接羊羔了,但还有不少的人偷偷地做,塔布对着老巴托说也不要逼得太紧了,刚开始大家都不太清楚。 等到第一批羊羔成长起来后,巴托他们都统一的用七只小羊羔换一头成年羊,由于牧民们没有接羊羔,都只好拿着成年的羊去换,他们突然发现用成年羊去换羊羔也是挺好的,不再需要自己提心吊胆地担心小羊羔的存活了。 老巴托等其它几个首领为避免有些牧民暂时没有牛羊换不了小羊羔,于是就赊欠给他们,让他们在冬天的时候还给自己。 冬天的时候巴托亲自搭建了暖棚,用厚厚的木板搁起来,再用兽骨和兽皮补装而成,竟然在冬天便接起来小羊羔,在下一年的开春便被人换走去养,整个弘吉剌部的牛羊存栏数逐渐增多,直到赤老温诸人开始在夏天接羔,甚至在深秋接羊羔,整个弘吉剌终于达到了一年四季都有羊羔、都有成羊的地步了。 但是矛盾也逐渐出现了,先是巴托四位首领定的换牛羊数量不一致,合别和利耳塔一起指责巴托说他多给别人羊羔,所以自己这边都没人换了,这样争吵了好一阵,最后才决定协商好才能换。然而第二年的时候有一些弘吉剌的那颜们也要吵着要养羊羔,老巴托不肯让别人分去了,坚决不同意,倒是塔布说这也是一件好事,总体来说都是为了整个弘吉剌部的,于是巴托等人只能“舍身取义”了。 外族的扰乱果然存在,先是契丹人征收牛羊,赤老温听塔布之言给了他们一半;然后又是塔塔尔人骚扰,有时几十个塔塔尔人还会小抢一下,气的老巴托都想着跨上老马和这些人拼杀一番;最后就是克烈部的磨古斯了。 本来是克烈部与辽兵一起去平叛那西边的部落,谁知辽西北路招讨使耶律何鲁扫古得了便宜之后又想得寸进尺,想一举吞并克烈部这个草原最强大的部落,结果就在班师途中动起手来,磨古斯本来就对辽兵很是不满,这时刚好寻起了一个借口,举大军反叛辽国,并且广邀草原诸部一起商讨把契丹人赶出草原,接二连三地攻打了辽国的城池和部落,塔塔尔部、蒙古诸部、以及周边的小部皆都是闻风而起,派兵增援磨古斯。 老巴托不想卷入这场争斗,于是暗中派人送了不少牛羊等物,并说起弘吉剌部的人少马弱,不能派兵相助,只能用一些牛羊来帮助磨古斯了。 草原以南的地方都陷入了与契丹人的征战之中,刚开始的时候契丹还不以为意,认为只需要派兵镇压就可,但后来磨古斯叛乱声势浩大起来,以前归附的部落又开始反叛了,辽国终于开始派大军对抗,整个战斗陷入了僵局。 弘吉剌部没有步入这场战斗,他们每年还是向契丹人上交牛羊、毛皮,也暗中地向克烈部支援牛羊,虽然如此,牛羊的数量仍然是每年都在增加。 塔布每天都在和答图骑着马儿,唱着歌儿,有时弯弓射雕,快乐无比;答图的汉语已经很好了,现在就连她的哥哥包特那都会说很好的汉语了,不过答图会写汉字而包特那却只能说一说了。 这间大毡包是去年刚装好的,里面很大,装着不少从契丹那边换过来的饰品和一些精美的陶瓷,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木架子上面摆满了书和字画,整个一个毡包的装修就像是那中原大家的书房一般。塔布正和答图在里面写字呢,包特那走了进来,大声地道:“塔布、答图,你们过来看看是谁来了。” 塔布奇怪地道:“是谁来了?” 却听到一个声音大笑地道:“哈哈,塔布,是我来了。” 塔布一时还没听清楚这声音是谁,见到来的人虎着腰,满脸英气,虽然只是一个少年却不敢小瞧于他,不由脱口而出道:“合不勒!” 那个少年正是合不勒,他看了一眼塔布和答图,笑嘻嘻地道:“时隔几年,你和答图都变了样子,你们这一身打扮和我们草原上大为不同了,你看我还是这个样子,一眼就被你们认出来了。” 答图正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棉衣,笑盈盈地道:“合不勒,好几年都不见了,你一直都没过来找我和塔布,真是太不够朋友了!” 合不勒眼光一扫答图,爽朗地道:“我以前还是小孩子嘛,不能随意地跑动。现在我成人了,可以上马四处奔跑了,第一个想着的就是你和塔布!所以特来看看你们了。” 他的眼光扫过毡包里面,见到这个屋子布局清新,挂着的有一些山水字画,又有书卷无数,不由道:“塔布,这些都是你做的吗?这间毡包在我们草原之上也算是独一无二了,整个一股子书的气味,哈哈,像我们这些人只能提着弯刀、骑着烈马冲阵杀敌,可没有塔布你的聪明有用啊。” 塔布微笑道:“合不勒,你坐在这椅子上面吧,这个木制的椅子是弘吉剌的木匠做的,坐在上面特别舒适,我们几个边坐边谈。” 合不勒几个人都坐在椅子上面,赞道:“坐在这上面比起坐在地上好多了,腿可以抬着,坐久了也不会麻啊。塔布,我来到弘吉剌就发现这个部落真是太繁华了,牛羊遍地、毡包无数,就连普通的牧民们都有两三个毡包,像这个毡包里面,下面铺的是这么光滑的石头,挂着的有金有银的,真是不一般的气派,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吧?” 塔布摇头道:“这哪里和我有关,只不过是巴托首领和父亲他们能干罢了,合不勒,你们蒙古部最近怎么样?” 合不勒脸色有点阴沉地道:“这几年,我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因为我听了你的劝告,我是一个小孩子,没办法和其它人抗衡。但是现在我成人了,他们还是那么的管着我,特别是日格拉和白音两人这几年从武斗下降为文斗,每次都是吵半天的嘴皮子,把我当成了摆设,搞得我都是一肚子的火,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两个人。 就是去年,我十三岁了,可以骑马征战了,我想讨伐塔塔尔人,以为我父汗报仇,但是日格拉和白音竟然联起手来反对,说蒙古准备不足,不能随意地大举征战!塔布你说说看,我父汗死了这么年,他们从来都没有关心到为父汗报仇,这样的人能配做大首领吗?” 塔布见到合不勒脸上还有着怒气,知道这个昔日的小孩子一直都想着为父亲报仇,现在他成人了,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为父亲报仇,也难怪他怨起了日格拉和白音。 塔布沉吟地道:“克烈部正在和南方的契丹人打仗,你们蒙古部派兵过去了吗?” 合不勒像是还在气愤日格拉和白音,这时听到塔布转移话题,有些不满地道:“提磨古斯干什么?都快要死的人了,我们派了一千余骑过去了,其木格带兵过去的。塔布,我今日过来主要有三个目的,一个就是来看望你们,第二个就是希望你可以帮助我除掉日格拉和白音,联合攻打塔塔尔人!” 塔布听着他说了两个目的,奇怪地道:“你不是说有三个目的吗?第三个目的是什么?” 第49章 长大成人(下) 合不勒看了一眼答图,呵呵笑道:“这第三个目的我已经和利耳塔首领说过了,就是我想娶答图为妻,让答图做蒙古大汗的妻子!” “什么!”塔布和答图同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答图小嘴抖个不停,蹦出一句汉话:“你,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合不勒不解地看了一眼答图,问道:“什么?” 塔布依然有点情绪失控,说道:“合不勒,你怎么想起来娶答图?” 合不勒呵呵地道:“其实第一次见到答图的时候我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娶他为妻,那时候我就和父汗说过了,父汗本来答应我并且说等到我十岁的时候就会向弘吉剌部来求亲,可惜后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所以结亲之事就一直没能来说,今天我过来便是为了向利耳塔首领结亲,到时候我们蒙古部和弘吉剌部的关系就更加的亲了!” 塔布想努力地控制情绪,但还是带着火地道:“你娶答图只是想让弘吉剌人能更好的帮你对付日格拉还有塔塔尔人吧?” 合不勒愣道:“这只是一个方面,重要的是我很喜欢答图,想让她做我的妻子。” 答图这时候大声道:“你给我滚,我们弘吉剌不欢迎你!” 合不勒见到答图怒气冲冲的样子,又看了看塔布也是怒火隐藏,像似明白了什么,心里瞬间有了七八个念头,又似倔强、又似恼怒、又似悲哀、又似不甘,最后终于挤出一个笑容道:“哈哈,我和你说着玩呢,答图,你真是开不起玩笑啊!其实我早就和泰赤乌的一个女孩订婚了,等到明年的时候就会去迎娶她,刚才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答图脸色稍好点道:“你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啊!” 合不勒心中一叹,豪爽大笑地道:“你、塔布还有我是孩童时的好朋友嘛,开个玩笑都不行吗?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一问塔布我现在怎么才能成为蒙古的主人,怎么才能为我父亲报仇?” 塔布见到合不勒虽然依然带着大笑,像是刚开了一个玩笑一样,但是塔布何等聪明,自是知道他的心思,他也不想多说这事,也是打着哈哈地道:“合不勒,你准备进攻塔塔尔部了吗?” 合不勒收起自己的心思,这时道:“不错,其实这些年我都一直想着这个,但是不说蒙古其它部支持我,就连乞颜部也没有人可以帮忙,我一直在想着你来帮我出出主意,我知道你是草原上最聪明的人,没有你做不成功的事。” 塔布汗颜地道:“这个我可愧不敢当,不过合不勒你刚才说怎么才能做蒙古的主人,你已经是蒙古的主人了啊。” 合不勒道:“我说的是当一个真正的蒙古主人,而不再是一个摆设!” 塔布呵呵笑道:“你就是一个真正的蒙古主人,你还不明白吗?” 合不勒大为不解,看着塔布的笑容,心中一动,哈哈大笑道:“塔布,我想明白了,我一直在埋怨别人老是拿我当摆设,现在才明白,是我自己没把自己当成蒙古的主人,不怪别人而怪我啊!” 塔布见到答图正过去倒了一杯茶递给合不勒,不由笑道:“这个是南人们常喝的‘茶’,有点苦味,不过喝酒了就感觉别有滋味了,你喝一口试一试。” 合不勒见到这陶瓷杯子光滑无比,里面的水却有些淡黄,还有一些像小草尖一般的东西沉在水底,他轻酌一口,水的味道有点涩,但是咽下去后余味饶舌,久久不息。 塔布微笑地道:“这茶不错吧,在南人那边是很贵的,我们用一头成羊才能换十斤茶,刚开始巴托首领他们都不乐意换茶,可后来他们迷上这个后,每天要不喝茶便感到喉咙发痒,每次到契丹那边换东西的时候都不忘买茶。” 合不勒稀奇地道:“这茶喝多了,还能有这个作用?那可不能再喝了,不然在打仗的时候突然想喝茶起来,岂不是痛苦死了。” 他说的有趣,几个人都互相笑了起来,让先前的那丝不快乐之事淡入空气,塔布这时接过合不勒喝空的杯子,肃声地道:“合不勒,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想除掉日格拉或者是白音,只有到你一下子可以把这两个人都拉下去的时候才能去做,不然的话一人倒台,另一人必将犯你!” 合不勒紧张地道:“那什么时候才能去做呢?” 塔布道:“最好的时机就是……就是现在,你从弘吉剌回去之后立刻动手,不要留一丝情面!” 合不勒大为吃惊地道:“这样岂不是太突然了?我什么也没有准备啊。” 塔布笑道:“你也觉得突然?我想日格拉和白音也会觉得突然吧。一定要找你的亲兵动手,然后征集兵士,对了,那个大萨满阿逼亚好像对这几个首领都是很不满的,你可以寻求他的帮助。至于抓住那两个首领后,你自己看着办吧,最重要的是把兵权抓住。 至于你要去为屯必乃大汗报仇,出兵讨伐塔塔尔部,我想现在恐怕没到时候,一是你一旦把日格拉和白音拉下后,冒然远征,乞颜部必然有变。二是蒙古部并未真正的统一起来,你必须要让泰赤乌等部落彻底臣服才行!三是磨古斯最近已经不行了,契丹驻兵是越来越多,估计过不了多久克烈部必然兵败,那时候塔塔尔部便极有可能与克烈为敌,到时候蒙古可以与克烈结盟而取塔塔尔,一劳永逸地解决他们岂不是大好?” 他一连说了这么多,合不勒都是一个一个的点头,仔细想了一想还是蛮有道理,看来现在便要打塔塔尔实在是时机不成熟,事情还要缓慢地做啊。 合不勒又看了一眼答图,见到她正伏在桌子上写字,手里握着笔,一提一划挥舞着,不由轻轻一叹,对着塔布道:“现在我得马上走了,以你所说,我必当会在三日之后突现乞颜部,日格拉和白音必然不会想到我会这么快地赶回,现在时候不早,我也要上路了。” 塔布望着他道:“你要保重!蒙古的大汗!” 合不勒哈哈笑道:“你也是一样保重,草原上最聪明的人!” 他的笑声随着自己的身影传开,千余骑的亲兵伴随着他一起涌向远方,带着许多黄土,不一会儿就像那青烟飘过,不留痕迹,独留笑声依旧。 塔布轻声叹道:“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他忽然自嘲一笑,自己还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看来是这些古书看多了吧,指不定以后自己会成为一个老学究呢。 第50章 先定后婚 老巴托已经六十多岁了,在这草原之上,已经算是年纪很大的了,但是这几年的清闲使得他依然精神抖擞,喜颜悦容。 他正往那间大毡包去呢,这些天清闲无事,跟着塔布学了点汉字和汉话,竟然迷上了看书和喝茶,不然就闲的发慌,可是整个草原之上书和茶都是极少,都是用羊换来的,塔布亲自看管着这些东西,不让人拿了去。 巴托穿着蓝绸大褂,刚一走进房间,却发现利耳塔也在这里,而不见了答图和塔布,不由奇怪地道:“他们两个人呢?怎么不在这里?我还想喝我的好茶呢!” 利耳塔苦笑地道:“巴托首领,刚才蒙古大汗合不勒来过。” 巴托“哦”地一声道:“我知道,这个合不勒大汗和塔布他们原本有过患难之交嘛,想起来那时候他们还是很小啊,一晃好几年都过去了,难道塔布他们去见那个蒙古大汗了吗?” 利耳塔摇摇头道:“那个蒙古大汗过来没多久就回去了,但是他在刚到我们弘吉剌部的时候是我迎接他的,他对我说今次来弘吉剌部只为三个目的,一是看望故人、二是向塔布求教、三是向我家求亲!” 巴托一愣道:“那个合不勒想娶你家的丫头?那好的很啊,答图要是嫁了一个蒙古大汗,那她以后也是富贵至上了,你答应了他没有?” 利耳塔叹道:“我哪里敢答应他?只是搪塞了一下,后来等他走后我就来向答图说一说,问问她的意思,谁知道她听到后大吵大闹,竟然要骑马追上去砍合不勒,你说这不是胡闹吗?我发火了就打了她一巴掌,结果这丫头气不过跑到外面去了,现在塔布也跑出去劝她了。” 巴托点了点头,答图这个丫头很奇怪,她从小就是骑马、射箭的天才,甚至比成年男人还要厉害,所以整个弘吉剌部都惯着她、宠着她,也使得她变得和烈马一样的脾气了,不再很听话了。 草原上的婚姻都是父母做主的,大家都相信这是长生天的意思,没有人可以改变,巴托呵呵笑道:“利耳塔,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反正蒙古大汗已经走掉了,若他还是想着娶答图的话,一定会再来提亲的,到时候说不定答图这丫头心思就变了,有空还是多喝点茶比较好,对了,看看书怎么样,说起来这汉人真是神奇,你想一想这样一块块方块字就代表了那么多事情发生了,真是太奇妙了。” 利耳塔胡乱应道:“是啊,汉人确实神奇,塔布不就是一个汉人吗?对了,巴托首领,你说答图会不会和塔布有了什么?” 巴托眼睛瞪得很大,嚷着道:“有什么?” 利耳塔急道:“会不会答图和塔布之间定了私情啊?你想一想答图每天都和塔布在一起,而且塔布又是那么的聪明,现在年纪大了,都已经成人了,他们之间会不会?” 老巴托哼道:“他们会不会什么?利耳塔,就算答图跟了塔布,你也不亏什么了,现在弘吉剌部最聪明的人还配不上你的答图吗?” 利耳塔大叫道:“可是他们是兄妹啊,再说塔布又是一个汉人。” 巴托呵呵笑道:“怎么了?塔布虽然叫你父亲,可是他从小就知道他不是草原人,虽然他是一个汉人,但是利耳塔,塔布同样也是一个弘吉剌的人啊!我们弘吉剌这几年牛羊遍地,兵强马壮的不是全靠着塔布的主意吗?你还担心塔布配不上你的答图?要是我有一个和塔布年纪差不多的女儿的话,早就把她塞到塔布毡包里面睡了,可惜我最小的女儿都三十岁了。” 利耳塔犹豫地半响,最后问道:“那蒙古大汗怎么办?他既然来提亲,我们弘吉剌要是拒绝他的话,岂不是让草原众部笑话他,这样会不会惹怒他啊?” 巴托笑道:“我想那蒙古大汗疾走而去,想必就是答图当面拒绝了他,而那大汗也看出了什么出来,我想他以后不会再来提亲自讨没趣了,况且要是答图配给了塔布,一个蒙古大汗又怕他干什么?” 他说着笑着,想了又想道:“这事要抓紧做去,利耳塔,回去告诉毕尔其,让答图和塔布尽快成婚,嗯,就在部内办一个大的婚礼吧,到时候全部落的人都会过来的!哈哈,到时候你即是他的父亲,又是他的岳父,那茶应该能多要一点了,别忘了我这个老头子啊!” 利耳塔心中冷汗,这个老头子自从三年前染上了茶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哪天都要喝上几杯茶才能安息,塔布就是怕这个老头子把茶喝光了才藏起来的,看这老头子眼睛发光,两眼瞪着自己,像是从自己身上看到了茶叶一般,利耳塔慌忙地道:“我去和毕尔其商量一下。” …………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两匹马一前一后地奔跑着,犹如影子一般,渐渐的后面那匹马追上前来,大声喊道:“答图,停下来!”可是那前面的依然不听,放纵着马儿在那有点枯黄的草原上疾驰着。 终于马儿也累了,那前面的渐渐停了下来,下了马来蹲在地上,抱着头像是哭泣一般。 后面的终于赶了上来,见到答图坐在地上,他也下了马,坐在答图的旁边道:“答图,你别哭了,父亲刚才只是一时冲动打了你一下,想必他现在也在后悔着呢,别哭了啊。”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这话,答图哭得更加猛烈了,嚎啕大哭地道:“凭什么打我,我就是不想嫁给那个合不勒,他又凭什么打我!” 塔布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道:“好答图,是父亲做的不对,你就别再哭了。” 他这样的安慰起不到一点点的作用,答图依然大哭着,塔布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只能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慢慢地平息下来。 答图哭了一会儿,竟然听不见有什么声音,以为塔布也走了,不由抬起头来大声叫道:“塔布!” 塔布微一错愕道:“在这呢,答图,你终于不哭了啊。” 答图用手一抹眼眶,哼了一声道:“我想哭就哭,不想哭就不哭,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跑走了呢!” 塔布和煦一笑:“怎么会呢,我一直坐在你对面的。” 答图这时看着面前的少年笑容,突然心中一跳,她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心里直想着,若是现在和塔布说嫁给他行不行,可是草原上结婚都是父母提出来的,哪有自己去和一个男人提这个?但是自己真的很喜欢塔布啊,若是等到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塔布见这个丫头已经关掉了“水龙头”,呵呵一笑地道:“答图,你现在好多了吧,我们回去吧,父亲估计现在着急了。” 答图微一犹豫,顺着他被拉上马,心中有点失落。 他们两人刚回到毡包,便见到利耳塔、毕尔其还有包特那都在毡包里面,见了礼之后,利耳塔也没有责怪什么,毕尔其就把答图叫过去了,塔布见到利耳塔一副想说什么的模样,不由笑道:“父亲,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利耳塔“嗯”了一声道:“塔布,你觉得答图怎么样?” 塔布奇怪地道:“答图很好啊,从小就很聪明,又很勇敢,而且心地又好。” 利耳塔点点头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很好,塔布啊,我想把答图嫁给你!” 塔布还没回过神来,只是“哦”了一声,随即大叫地道:“什么!” 包特那呵呵笑道:“塔布,现在你名正言顺的是我的弟弟了,要好好的待答图啊。” 塔布脸皮再厚,也有些发烫,说道:“这个,答图同意了吗?” 利耳塔呵呵一笑,对着塔布道:“答图她是一定会同意的,巴托首领说了,等到过几日便给你们置办喜酒,到时候你们就另住在那个装扮的像汉人的毡包里面吧!” 塔布忙道:“父亲,我们现在还小,哪能成婚啊?不过可以订婚,等到年岁大了的时候再成婚也不晚啊。” 利耳塔瞪着他道:“你不是已经成人了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塔布心中冷汗直下,这个草原上十三岁就成人了,但事实上哪一个十三岁的小孩算是真正的成人呢?就算自己心理成熟了,可这身体还没有成熟啊,他瞄了一眼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也是十三岁才订婚的,去年的时候才成婚啊。” 包特那讶道:“我的确是订婚晚了一点,而且又在她家里住了一年半,最重要的就是她家太远了,来回一趟要很长时间的,所以置办起来很麻烦,你就不一样了,你和答图都在部落里面,要说订婚住在女孩家里一年,你都住了好多年了,现在结婚起来没有人会惊讶的。” 利耳塔点头道:“不错,巴托首领也是这样想的,等过了几天,我们准备好马奶,邀请附近的那颜们、勇士们,然后你们两个人就是一对夫妻了,以后要好好的对答图!” 塔布挠了挠头,在他心中还是接受不了那么小就结婚,还娶一个那么小的小姑娘,他想了想道:“父亲,要不这样吧,我和答图先订婚,等到一年之后再按着草原上的规矩结婚,这样怎么也不会让别人说什么的。” 利耳塔沉思了一下道:“这样也行,省的别人会说我利耳塔家不懂规矩,不过订婚的话我也要邀请那颜们、勇士们,这些人这几年都是从我利耳塔手中买的羊羔和牛犊,现在也要对他们要客气客气了。” 包特那见到毕尔其一个人面带笑容地走进毡包,奇怪地道:“母亲,答图呢?” 毕尔其笑道:“她听到这件事情,还在害羞呢,脸红的像初生的太阳一般,都不敢出来见人了。” 塔布心中也是喜悦不已,其实自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让自己最牵挂的就是答图了,不管如何,也要守护在她的旁边。 他们又说了一会,包特那便回家去了,他是去年成婚的,妻子也是遥远的八剌图人,在十三岁就订婚了,但是因为弘吉剌部的忙碌,一直到去年才把妻子迎娶回来,而且他也算是草原好男人了,对妻子是百依百顺,现在他的妻子有了身孕,他更是体贴万分,所以忙着回家看妻子了。 利耳塔像是想到什么,然后对着塔布道:“塔布,最近我老是在想,我们弘吉剌是不是也要造点钱来用一用,每次都是用羊来换东西,赶着很不方便,而且我们在南边的族人现在也越来越挑剔了,对成羊都挑剔的很,能不能做一种像契丹的钱一样的东西用来换羊啊?” 塔布点头道:“这个是可以的,但我们没有铜矿和铁矿,更没有人会采矿提炼,所以弘吉剌部现在还不可能自己开矿造钱。如果直接用契丹钱或者是汉钱的话,到时候一旦契丹人和汉人的钱变得多了起来,我们的牛羊便亏掉了,所以要在弘吉剌部通用钱的话,必须自己造钱!” 利耳塔奇怪地道:“自己造钱?但是你不是说我们没有铜吗?而且还没有造钱的铁匠啊。” 塔布呵呵道:“这一切都要靠自己,其实我们不需要多少铜的,这些铜可以直接从契丹那边换来,然后自己铸钱,其实只要加上记号便行了,也不需要太麻烦,到时候父亲和铁匠们一说他们便明白了。按照一只羊羔所换来的铜打一个钱,这样一切都方便计算了。” 利耳塔拍手道:“这样就好了,其实我们弘吉剌部总共也用不了多少的钱,毕竟人少,这些自己的钱让他们去换羊和羊羔,想必他们也会同意的。” 塔布刚想借题发挥,说一些防止通货膨胀、防止钱币贬值、钱币的有效保障等一些大道理,听到这话才猛然想起弘吉剌部要钱只是为了方便而已,而且他们交易方式单一、交易种类也是很少,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他呵呵一笑道:“父亲,你应该先和巴托首领、合别叔叔去商量商量的。” 利耳塔哼了一声道:“这个老东西这几年一直压着我,让我的羊羔一直卖的比他要少,现在我想出来的法子就不告诉他,让他的小羊蛋子一个都卖不出去。” “利耳塔叔叔,让谁卖不出去呢?”利耳塔话音还是刚落,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就走了进来,他一身蓝色的长袍,腰间扎着的是一条玉带,看起来像一个南方大家少爷。 利耳塔瞪着大眼道:“没说你,忽察儿,你怎么又到处乱跑?” 忽察儿把脸转向塔布,大叫地道:“安达,我听包特那哥哥说你要订婚了!你早该订婚了,像我在十岁的时候父亲就把我放在了蔑儿乞部,你真慢!” 塔布无奈地看着这个小孩道:“忽察儿,你怎么对这个那么感兴趣啊。” 忽察儿哈哈笑道:“安达,我忽察儿对所有好玩的事情都感兴趣,你订婚的时候,我一定要和你好好的喝酒,到时候就用巴托首领家的烈酒,那个叫什么来着,哦,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到时候把你灌倒在地!” 塔布恶寒,这几年这个忽察儿一直都是喜欢捉弄人,有的时候还惹恼了他的哥哥也列先,结果被狠狠的打了几顿,但是他依然没有什么悔改,草原上的人因他是一个小孩子不和他一般计较,所以使得他越来越特别起来。 自从几年前用牛羊换来一些汉书来,忽察儿就喜欢看起书了,他想着赤老温学了汉字,然后开始背起古诗、念些古文来了,但是热乎劲没有几天,他又喜欢上山水画了,天天想着画画,结果又没几天又迷上了吹笛子,那笛声吹得牛羊都要遮住耳朵,他却依然喜笑颜开。 如果真要让他在订婚礼上闹开的话,真不知道会怎么收场,塔布苦笑地道:“好了,我的好安达,你现在就别吓我了,说你这次想要些什么吧。” 忽察儿嘿嘿笑道:“这次我真的什么都不要,好不容易你要订婚了,我不陪你喝个大醉怎么对得起我的安达呢?是吧,利耳塔叔叔。” 利耳塔却不理这两个小男孩了,他正想着去请那些那颜们呢,不知道要杀多少羊,要不要杀点马来表示对客人的尊重呢?马奶酒还得从巴托那个老头那里买,这次应该让他出点酒了。要不要上点茶呢?太珍贵了,这些那颜们暂时还喝不起。现在如果联系好的话,今年冬天的第一批羊羔出栏后会一下子卖光的,到时候要抓紧时间了。 忽察儿见到这个利耳塔叔叔陷入沉思,又拉着塔布道:“安达,我们到草原上去,我给你吹笛子听好不好,嗯,我现在已经很会吹笛子了,唉,安达,你跑什么,别跑啊!我的笛声真的很好听啊。” 第51章 又要远行 热热闹闹的订婚礼上面,几乎弘吉剌部所有的那颜们都过来了,每个人都坐在花布垫子上面,端着大杯子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个不停。 草原上从来没有订婚仪式搞得这么排场的,利耳塔存着一个小心思,羊肉随便吃,还杀了马儿,让这些那颜们吃上一年难吃一回的马肉,连老巴托都老着脸皮嬉笑着,嘴巴上面的油还没有擦干净。 塔布和答图坐在一边,看着利耳塔诸人都在饮酒作乐,忽察儿今日化作了大酒坛子,来者不拒,竟然现在还是脸色如常,看得诸人都是大为惊叹,忽察儿真乃是酒中神人啊! 这样一直闹到了下午,才稀稀落落地剩下几个人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小忽察儿跑到塔布的面前大笑道:“怎么样,看见我的厉害了吧?这些人自不量力,全部都被我灌醉了,哈哈哈,安达,我给你挡了不少酒哦,你该怎么谢我?” 塔布见到这个家伙劲头十足,脸皮动了动,问道:“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忽察儿摇头晃脑地道:“这酒喝多了,虽然没有什么醉,但我现在被刺激的可发热了,只能吹吹笛子解解酒了,安达,你这是干什么?你还是我的安达吗?我给你挡了这么多酒,你竟然还把我推出去,你太不像话了!” 塔布脸皮还在发着颤,这个忽察儿的笛声真是神怕鬼愁,前天被他死缠着听他吹笛子,结果晚上的时候连连作了好几个噩梦,现在要想一想的话还觉得恐怖。 答图瞧着他的脸色,笑道:“你还真的这么怕他啊。” 塔布脸色无奈地道:“忽察儿太胡闹了,草原上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 答图小声地道:“草原上也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 她的声音柔和,清亮的眸子看着塔布,如水一般的声音道:“塔布,还记得我们五岁的时候掉在冰里面吗?那时候我们半截身子卡在冰里,我被冻得哭了起来,但是你却一直对着我说‘答图,我就在你身边。’塔布,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塔布望着那亮晶晶的双目,心中发颤,狠狠地点了点头道:“答图,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这个世界有多少事情值得留念?答图便是最值得留念的。 答图微笑了起来,刚想对着答图再说一些女孩家的心里话,她的哥哥包特那闯了进来。 包特那一见到塔布正抱着答图,好像在说着什么话,这时候两个人都在怒气冲冲地盯着自己,尴尬一笑道:“塔布,合别叔叔刚从克烈部赶回来,嚷着要喝酒呢,你就出去陪着他吧。” 塔布点了点头,合别是去克烈部送牛羊去了,现在战争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刻了,克烈部的人少劣势终于暴露出来了,不过他们流动性很大,可以四处转战,勉强地坚持下来了,弘吉剌部每年都暗中送一些牛羊给克烈部做支持,今年也不例外,合别带着也列先去了克烈部有两个月了,现在总算赶回来了。 他对着答图道:“我去陪合别叔叔喝酒,你先回去和母亲说说话吧。” 答图有些依依不舍地道:“那你早点回来啊,不要喝太多酒。” 塔布笑着应了她,然后跟着包特那一起走到最外面喝酒的地方,眼见合别正坐在地上端着大碗,也列先坐在他的旁边,对面也坐着两个陌生的人,高高兴兴地喝着酒,见到塔布走了过来忙笑道:“塔布,你订婚我都没有赶上,这是我的错啊。不过你没等我回来就订婚,这也是你的错。不管是谁的错,都要先罚你喝一碗!” 塔布笑着道:“合别叔叔,喝酒我哪里能比得上你啊,你们一家都是那么能喝。还有合别叔叔,你也不能光顾着喝酒,应该向我们介绍一下远方的客人啊。” 合别才想起来对面还有两个人,忙不跌地介绍道:“这两个人都是克烈部的那颜,这个穿着黑布的叫格特勒,这个是灭也,我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位也刚好有事一起过来,走了这么长的路,所以两位勇士都是有些饿了。” 那个叫格特勒的呵呵一笑,他的头发梳成传统的突厥发式,看向塔布道:“这个少年应该就是合别首领所说的那个草原上最聪明的人塔布吧,果然大异于草原人。” 塔布见了礼,然后笑道:“两位勇士,现在贵部对契丹人的战斗情况如何了,这一场战斗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好几年了,我们弘吉剌部可是时时都在关心着,希望克烈部大汗磨古斯能够把契丹人赶出草原。” 灭也额头上有一道小伤疤,虽然比较小,但很显眼,这时出声道:“弘吉剌的少年,我们的大汗磨古斯以长生天的力气对抗那邪恶的契丹人,为了保护我们草原,克烈部已经死伤无数了,现在虽然还在僵持,但事实上,克烈部已经无法再继续打下去了,所以我们两个人便是奉大汗之命,前去向契丹人和谈的。” 塔布也不惊讶,毕竟这个结果在很早他就已经很清楚了,特别是这几年,契丹的大军已经整整齐齐地压制过来,克烈部要不求和,只能是死路一条了,他微笑道:“战是为了草原,和也是为了草原,我们弘吉剌部祝两位勇士能够和契丹人和谈成功!” 合别仍然端着酒杯,这时听到他说这话,笑道:“塔布,这话你说的好,之前我向克烈部的大汗磨古斯说起了你的聪明,他提出和谈之想,我立马就推荐了你去契丹和谈,你又会汉人的话,又这么聪明,此次帮助克烈部与契丹人和谈就靠你了。” 塔布吃惊地道:“不会吧?” 灭也道:“弘吉剌少年,我们大汗对你很是好奇,听合别首领说了你的故事,大为惊讶。现在到了弘吉剌部才知道什么叫做大富之部,据合别首领说,这都是你的功劳啊,赶明儿我们克烈部也来学一学这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和契丹人停战,我和格特勒虽然也经常去南方,会两句契丹话和汉人的话,但是要去和契丹人和谈还是不行啊,那些人狡猾的像野狼,所以想请你和我们一块儿去,免得到时候契丹人欺负我们不懂什么。” 塔布有些迟疑地道:“你们两位是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格特勒看了看天道:“现在已经不早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契丹人的上京,我以前去过,骑上马儿也要走十几二十天,所以我们两个打算晚上就走?” 合别奇怪地道:“两位勇士为什么要晚上走?不如今晚休息好,明日一早不是更有精神行路了吗?” 格特勒叹了口气道:“合别首领你是有所不知啊,我们这些人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磨古斯大汗已经说过了,要让我们几个必须趁着夜色行路,白天就睡觉,说是防止草原上其它部落要是知道我们克烈部决心投降,会一个个背叛克烈部的,我们这才迫不得已晚上行路啊。” 塔布奇道:“难道白天走路就会被人发现是求和的人吗?夜间行路精神不济,而且黑暗一片要辨明方向不是很容易,行路必然很慢。” 格特勒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大汗这样说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一定要按照大汗的意思去做,所以定在今晚黄昏时候赶路,弘吉剌的少年你也快回去准备一下吧,对了,听说今天是你订婚之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酒。” 塔布一杯马奶酒下肚,胃里苦酸无比,对着合别苦着脸道:“晚上就要走了,我怎么和答图她说啊,而且这一去最少也要几个月,不知道父亲答应不答应。” 合别点头道:“是啊,从弘吉剌到契丹人的上京也是够远的了,不过塔布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父亲,他是我的安达,我很了解他,这种大事他是不会拒绝的。” 格特勒笑道:“那少年,你就先回去准备一下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傍晚的时候便要远行,带好你的马儿和帐篷。” 塔布心中郁闷不已,这个合别叔叔也真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最郁闷的是他自己落了一个人情,让塔布感到憋屈,今天刚刚和答图订婚,还没有柔情片刻就又要走了,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还有这克烈部大汗磨古斯,搞的什么规矩,竟然晚上走路白天睡觉,这不是折磨人吗?要是这样几天,等到自己到了上京不死也只剩半口气了。 他走到毡包门口,听到里面一阵大吵大叫,像是答图的声音,不禁大吃一惊,走了进去。 第52章 初入辽境 风吹黄草,夕阳渐落,几匹马儿正向南方奔去。 “安达,你说那两个克烈人怎么回事?和他们说话竟然一个都不理我。”后面的一个十多岁的大男孩骑着马赶上来问道。 那前面的男孩便是塔布,他正烦心着呢,下午他刚想着告诉一下答图要出远门,虽知道包特那已经说了,答图在整个毡包里面大吵大叫,嚷着不让去,但利耳塔和巴托知道此事后,还是让塔布去一趟,毕竟克烈部的事情若不能有所交代的话,对于弘吉剌也是有极大害处的。 答图又想跟着塔布,这一次毕尔其不干了,她死死抱着答图,而塔布也是不想让她在去外面受罪了,幼年时候在草原上所遭受的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的。 答图又哭又闹,最终还是没有去成,但是塔布却意外地带来一个累赘:忽察儿。 这个小男孩鬼头鬼脑的,听说塔布要到辽国上京去,他便一下子喊着要去,他的父亲经不住他闹,于是就让着他跟过来了,他可能是下午酒喝多了,到现在还是满脸兴奋的样子。 忽察儿见到塔布皱着眉头不理他,大声道:“喂!安达,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没吃东西啊!” 塔布不理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他心里还在想着一件事情,就是磨古斯向辽国投降会引起的反应。 如果这次去没有意外的话,辽国人必定接受磨古斯的投降,因为辽人也不想再和磨古斯打下去。但是一旦克烈部投降的话,会在草原上掀起一阵暴风。 磨古斯反辽的时候,草原上诸部纷纷跟随反辽,支援磨古斯,就连弘吉剌部都给了克烈部很多的牛羊,现在克烈部向辽国投降的话,那其余部落会怎么想?必定会认为磨古斯背叛了草原众部落,所以就算契丹人不会再打克烈部,其它的部落也不会放过克烈部的,这样一来,草原第一大部的位置就不再是克烈部了。 还有更为奇怪的事情是,磨古斯向契丹人投降,竟然是派出两个人,加上自己和忽察儿四个人,用这普通四个人向辽国投降,而且还要负责和谈之事,辽人怎能相信?就算相信了,也不可能断定克烈部会有诚意真投降,必定要见到磨古斯才算是真正的和谈啊,可刚才听那两个人之言,他们便是来和谈的。 塔布见着前面那两个人在黄昏之下显得极为模糊,心中不由地越来越奇怪了,这两个人应该是磨古斯派来的,晚上行路,白天睡觉,他们难道藏有什么秘密? 天空渐渐黑了下来,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然而格特勒还是要求前行,忽察儿这时已经没有那么高的兴致了,骂骂咧咧地走着,让塔布呵呵发笑。 这一段黑夜之路走的可艰难啊,塔布诸人时刻都要提防着打瞌睡,每走一段路,都要向后面喊着几声,听听其它人在哪里,为了保持不走散,几个人走的很慢,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半天才走一段路,走着走着就打起了瞌睡,忽然寒风一吹,便急忙地喊其它人,这几个人都是心里又慌又急,每个人最后都是大骂不绝。 一直等到破晓,几个人都支持不住了,铺了兽皮,一个个连帐篷也不搭,就直接地睡在地上了。 这样的一直睡到了下午,然后几个人烤了点羊肉吃掉,又坐着休息半天,一直到黄昏才上路。 忽察儿一路上把能骂的话都骂上了,有时候还故意大声让那两个克烈人听见,但是这两个人却没有一丝一毫愤怒的表情,依然是按部就班地在晚上行路。 他们这一路上整整走了半个月,终于穿过汪古部,到了辽国的宁州。 这个宁州虽然是个小城,但是契丹、汉人杂居,大街上人来人往,有闹市、有坊居,塔布诸人刚进来就有种一扫几日之苦的感觉,忽察儿更是嚷着要在这里玩上一玩。 格特勒和灭也两人想必也是累极了,于是几个人在宁州的小客栈里住了下来,倒下头来呼呼大睡,补足这几天失去的睡眠。 直到晚上了,小二来敲门送饭,塔布才醒过来,他和忽察儿住在一起,这时候接过饭菜来也不管什么了,直接拿着筷子就是一尝,只觉得滑润爽口,舒而不烂,这种中原菜式不仅对于草原人是陌生的,就对于一个现代的人来说也是丝毫没有尝过的。 菜中有着淡淡的盐味,直让塔布激动万分,在草原的这么长时间自己从来都未进过丝毫盐粒,这种带着许久以前的味道让塔布回味无穷,一口气吃掉了那么多的菜。 馒头是这儿最常见的,塔布大口大口地咬着,不小心被卡住了,他张大嘴巴大声咳着,却把正在熟睡的忽察儿吵醒了,他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些馒头和一堆残羹,两眼冒光地扑了过来。 塔布见他还是用手抓着菜,不由笑道:“忽察儿,现在到了这个地方,可就要学一学这地方的规矩了,用这个,这个用汉话叫做‘筷子’。” 忽察儿也用右手拿着筷子,学着塔布夹着菜,但怎么也夹不住,他一气,又把手伸进了菜盘子里。 塔布见到忽察儿那几天都没洗过的手放在那精瓷白盘之中,脸皮发紧,又把筷子伸进另一个盘子里,却发现忽察儿的手比自己的筷子要快许多,一下子几个盘子抓个遍。 忽察儿单手不够,左右手一起抓,边吃边道:“这契丹人真会享受,这样的东西真是一百辈子也难得吃上一回啊,想不到这吃的东西既可以做的好看又可以做的好吃,而且味道大不相同,比起羊肉好吃多了。咦,安达,你怎么不吃了啊?这边还有呢,就这个绿的、红的混在一起的,很好吃的,你试一下。” 塔布看了看他那满是油水的手,干呕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你就慢慢吃吧,对了,这个馒头很好吃的,你拿着馒头就着这菜吧。” 他走过去洗了洗手,看着点着的蜡烛,又环顾着整个四周,不觉之间发了愣。 这才像古代啊,那些电影、电视上面都是这些场景,都是这样的木房子,都是这样的布局。 这种亲切让塔布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仿佛自己有点融不进去了,他轻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的忽察儿,摇摇头倒在床上。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家乡的感觉了?几年前当他接到第一本从契丹换来的书的时候,仿佛扎根而生的亲乡心思一下子涌现出来,而现在,自己待在这古色古香的客栈房间里,茫然之间像是做梦一般不可置信。 忽察儿吃光所有的菜和馒头后,打着饱嗝,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和手,然后大赞地道:“安达,南方的人生活真是享受啊,连吃的东西都是如此的讲究,你说南人有了这么多好吃的,还有什么心思打仗啊?” 塔布笑道:“你就知道吃,难道一辈子就只为了一个吃吗?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让你做呢。” 忽察儿想了半天才道:“还有玩吗?对了,安达,我们现在到外面去玩吧,今天我们刚进城的时候有好多好多没见过的新鲜东西呢,比起在草原上要好玩太多了,我要在这玩上几天几夜!” 塔布无奈地闭上眼,他的这个安达若是生在中原,不用想就可以知道是一个纨绔子弟,败家子,二世祖,整天喜欢游东玩西的,而且精力还如此旺盛,塔布小声地道:“现在已经很晚了,这里没有夜市,城中都已经没人了,你出去看什么去?” 忽察儿失望地道:“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啊?白天一天都睡掉了,现在我一点瞌睡都没有,这夜里那么长时间难道我就在这里坐着啊。” 塔布这时也想起了这个问题,现在自己脑子一片清凉,要想闭着眼睛绝对睡不着,这晚上该去干什么?总不能真的带着忽察儿跑出去吧? 他忽然心中想到什么,对着忽察儿道:“忽察儿,现在没有什么事,我就来和你说一说这辽国的一些事情吧,你到时候可得收敛着点,不然的话犯了什么忌讳可就不得了!” 忽察儿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很乐意听他说些有趣的事。 塔布哪里知道一些什么辽国的风俗习惯,但是这辽国通用汉语,而且汉服和胡服都是混在一起的,可想而知汉人的一些东西放在这边也适用。 他只能把自己印象之中的一些汉人的礼节和忌讳说了一下,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不过为了防止这个忽察儿冒失,他把忌讳说了好几十条,直让忽察儿喊道:“那我还不如不说话了!” 塔布大喜地道:“你不说话那是最好了,你记住就待在我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要说,嗯,也不许乱跑,等到这事情好了之后我再带着你去玩,我们去吃很多好吃的,还有那什么热闹玩什么,不过你要是不听话的话,那我可就哪里也不带你去,你到时候自己乱跑迷路了可别怪我!” 他这些话威逼利诱算是用到家了,忽察儿被他说的头直点,一脸小孩子懂事的样子,看得忽察儿哈哈大笑,又和他说了一些印象之中的古代,只不过古代在他的心中是很混杂的,时而扯到汉代的事,时而又说起了明朝的事,忽察儿作为一个听众时不时还会挑出一个刺,不过随即又被塔布忽悠过去了,就这样一直说到半夜,两个人都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53章 上京和谈 从宁州出城过河,几个人很快地便到了上京。 这一路上,忽察儿还是兴致不减,一路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塔布暗中盯着那两个克烈人,越来越感觉到事有蹊跷,这两个人现在一直避开自己和忽察儿,像是在秘密说些什么事。 辽国的上京,果然不是一般的气派,那两三层高的酒楼茶肆、作坊丝店、杂院客栈,整个城中熙熙攘攘的,便是在后世也难得有这样的盛况。 塔布骑着马儿逛了一趟的闹市,从北大门走进来,然后跟着那两个克烈人向着城西南方向去了。 他们并没有进客栈,而是直接走进了一个大宅院,虽已是秋天,但宅院之中却似盛夏,万紫千红般的花儿开在院中,荡着清香扑入鼻中,令人陶醉不已。 格特勒和那些守卫们说了几句,然后就有一人忙着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领着四人一块到了一间雅室。 这房子是中原建筑,上面有雕有刻,瓦片整齐,从外面来看便若是一座大的亭阁,塔布慢慢地走了进去,整个房间里挂满了书画,塔布暗中嘲笑了这个宅子的主人附庸风雅,又仔细地看了一看这上面的字,但是这种字竟然不是一般的潦草,塔布除了看懂几个简单的以外,什么也没看清楚,不过倒看清楚了署名,怀素。 塔布虽然对于书法史不懂,可是怀素和张旭二人他还是久闻大名的,心中狂跳不已,难道怀素就是这家的主人吗?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求他给自己写两幅字带着,以后也有个纪念。 他的目光又转向其它,竟然看见了小时候学过的范仲淹的一篇文章:“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 范仲淹这时候应该已经死掉了吧?这岳阳楼记也不知是不是真迹,看这样子,这家宅子的主人相当气派,难道和那两个克烈人要谈判的对象?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正想着,却听到一个人哈哈笑道:“老夫琐事繁忙,未曾远迎,望几位阻卜使者勿要怪罪。” 塔布迎声望去,见到一个大概有六十岁的老者走了进来,他一身紫色常服,扎着玉带,戴着巾帽,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那两个克烈人忙不迭地向着他行礼,口中道:“耶律丞相日理万机,我等不过有区区小事,能劳得萧丞相已是天赐福缘了,哪敢怪罪萧丞相呢。” 塔布心中一动,这个人竟然是个丞相,辽国有南北二院,分而治之,一般南院管理汉人和南方之事,北院管理辽人以及北方诸事,但是最后二院就混成一团了,塔布心中记忆最清楚的南院大王是萧峰萧大王,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在南院,等会可以找个机会问上一下。 那个耶律丞相便是北院宰相耶律斡特剌,又叫乙辛隐,喜好读书字画,四十来岁才坐上官,前几年因讨伐磨古斯有功,升任南府宰相,主管西北战事,这几年他一直致力于西北战事,可以说是草原狼磨古斯的最大敌人。 他扫了一眼诸人,看到了塔布,口中咦了一声道:“这位少年勇士也是阻卜人吗?” 塔布知道他所称的阻卜便是草原诸部,忙答道:“我是阻卜的弘吉剌人。” 耶律斡特剌见到他说的汉话竟然流利畅通,而且还不似北地,不由更加奇怪地道:“哦?但是我瞧着你有点像汉人,而且听口音来倒像是江南一片的。” 塔布心中暗叫厉害,这人连自己的口音都很分辨出来,他躬身道:“在下本是金陵人,小时候因为祸事逃到了草原之上,被草原上的人收养,但乡音未改,所以听起来还有着江南味。” 耶律斡特剌哈哈笑了笑,对着诸人道:“都坐都坐吧,来人,看茶!” 他坐在上位,对着那两个克烈人笑道:“老夫当任西北招讨使有好几年了,这几年内,老夫每天披甲持刃,倦卧营帐,常常夜不能寐,想着这西北战事何时才休,今日你们阻卜能看着老夫的面子上来和谈,算是为百姓,也为皇上解除此忧了。” 格特勒答道:“我们大汗磨古斯也念着这长生天的慈悲,认为休战才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所以今日我们两个来和谈之事宜快不宜缓啊。” 耶律斡特剌拿着桌上的一盏茶,饮了一小口,笑道:“不急,两位阻卜使者想必也有些累了,长途跋涉、万里迢迢地来到上京,老夫作为东道,自会厚待几位,等到两个使者有了精神,再商议和谈之事也不迟啊。” 他这一席话让那两个克烈人面色极为难看,格特勒忍住不快,继续道:“丞相不急,可是我二人急啊,我们阻卜急啊,我们的大汗也是急啊,希望丞相看在万物苍生的面子上,快快地和谈此事吧。” 塔布傻眼了,哪有这样的使者,把自己急躁的心态都表露出来了,这样的话不是等着别人狮子大开口的要价吗?这两个克烈人都是极为聪明的,怎么会犯下如此大的错误?他狐疑地看了看那两个克烈人,心中疑问重重。 耶律斡特剌哈哈大笑道:“好,两位阻卜勇士果然是快人快语,那老夫就不再做作了。”他的笑容一收,说道:“老夫自与贵部开战便无一日可宿,期间痛苦可想而知,皇上整日忧心忡忡,日日皆派六百里急件询问战况,贵部开战,使得老夫不眠,圣心不安,所以若是贵部求和,必要答应老夫的三件事,哦,这三件事也是皇上的意思。” 他继续说道:“第一件事便是和谈后整顿阻卜之军,老夫以为阻卜拥五万大军,和谈之后若还尚有五万之师,那便会引人议论,说起阻卜不是真心和谈,而是借着和谈来拖延时间的,老夫虽能指挥千军万马,可管不了这些嘴啊。” 格特勒点了点头道:“丞相想的果然周到,此事磨古斯大汗也曾答应过,说如果和议之事一旦完毕,必会撤军返牧,只留下一点亲军,让丞相以及天朝皇帝陛下宽心。” 塔布见到耶律斡特剌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心中不由暗笑,这个耶律丞相枉和克烈部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不知道草原上的人下马为民,上马便是兵了,撤军与不撤军都是一回事,格特勒答应的如此之快,可想而知,这对他们来说不损丝毫。 耶律斡特剌又道:“皇上交代的第二件事,就是要求阻卜皆称臣归附,年上一贡,以表臣服我大辽,这点我想对于阻卜没有什么问题吧,未开战之前,阻卜亦是向皇上称臣上贡,如今既和,一切应照旧制来办,贡物多少亦无关紧要,我大辽幅员辽阔,万物皆有,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只是聊表一下阻卜的心意而已。” 格特勒和灭也对望一眼,然后道:“丞相想要恢复旧制,也是有道理的,但是不瞒丞相,我们阻卜人经过这几年之战,已经实无多少余物了,希望丞相和大辽皇帝陛下体谅。” 耶律斡特剌道:“哪里的话,刚才老夫不是说过吗?贡物只需聊表心意变成,老夫并不想逼得草原牧民们无衣无食、饥寒交迫,最重要的食磨古斯要称臣!” 格特勒躬身道:“如此之事,想必大汗必会答应,也会为阻卜数十万牧民们向丞相道谢。” 塔布心中奇怪万分,到现在为止,这辽国根本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啊,要磨古斯称臣,称臣只不过挂在口头上,一点利益也没有,这个辽国的丞相是不是脑子坏了? 耶律斡特剌点头笑道:“两位勇士真是爽快,既然这两条都已经答应了,那第三条老夫想来应该也是不成问题了。皇上交代的第三件事是想让磨古斯率家众居于我大辽大定府,以慰皇上想念贵部大汗之苦,且日日得有天赐隆照,皇恩浩荡,两位勇士意下如何?” 众人都是大惊,这个耶律斡特剌终于说出了关键的东西了,让磨古斯举家到大辽皇帝行居大定府,这很明显地意思就是彻底的吞并整个克烈部,不想让这一割据势力存在了。 格特勒脸皮狂抖几下,无法掩藏怒气的道:“依丞相此意,那我阻卜各部将如何?” 耶律斡特剌又喝了口茶道:“至于阻卜诸部,皇上体谅各部落之劳苦之心,愿派大将代为行职,以天朝皇恩为草原带来福荫,两位首领就不必担心了。” 灭也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道:“丞相这是什么意思?岂不是要把我们草原诸部皆都吞并?真要如此,我等还谈什么谈!” 塔布心中暗叫这个家伙鲁莽,沉不住气,没看出这个大辽宰相是故意激怒他们的吗? 果然耶律斡特剌把茶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大声道:“混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的?老夫此次肯与你们坐在这里喝茶,已经够给你们面子了!你们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简直没把老夫放在眼中,如此这样,请几位速速返回吧!” 格特勒轻拉了一下灭也,横了他一眼,然后朝着耶律斡特剌行了一礼道:“丞相,我这个兄弟脾气大了点,希望丞相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怪罪他了。” 耶律斡特剌冷哼道:“老夫没有心情怪他,老夫提出的三条要求都已经说出了,你们看着办吧!耶律陈家奴早就向皇上请旨,要全歼整个阻卜,要不是老夫从中斡旋,现在大军早已经出现在磨古斯的帐篷里了!” 格特勒头上像是起了点汗,躬身道:“丞相高义,我们阻卜是知道的,但是此事事关阻卜存亡,望丞相能够稍缓几日,待到我们询问磨古斯大汗之后,再来商讨。” 耶律斡特剌脸上又破冰露出笑容道:“两位勇士可要快点商讨,耶律陈家奴的大军现在正开往阻卜,如果到时候他们听不到皇上下旨撤回,那阻卜可就永无安宁了。” 格特勒脸上扭曲地道:“多谢丞相提醒!” 耶律斡特剌哈哈一笑,对着外面喊道:“来人,给这几个阻卜勇士们安排房间雅阁,好生伺候!”他眼光一扫一直没有说话的塔布和忽察儿,口中笑道:“这两个少年倒是安静,你们叫什么名字?” 塔布回声道:“我叫塔布,他是我的安达忽察儿。” 耶律斡特剌微笑点头道:“你们两个也下去休息吧,上京虽不及中京、南京,但亦是繁盛无比,两位若是有闲情,也可到外面去看一看。” 忽察儿大声道:“好啊好啊,我早想去玩了!” 他的汉话并不纯正,然而耶律斡特剌亦是可以听懂,笑了笑点头。 塔布和忽察儿被领到一个房间里,他刚一进去就小声地道:“忽察儿,你现在就待在这里,记住不要出去,不然的话会惹大事!我要出去找那个丞相有事,记住千万别出去!” 忽察儿见他说话很严肃,不由点了点头,塔布放下心来,走出门去。 第54章 面呈宰相 初秋时节,天高气爽,塔布踩着小步走在白板铺成的地上,向着刚才的那间房子里走去。 这边是正厅,旁边有房子相呼相应,构成一个绝妙的威势,便如潜虎卧山,隐蛟暗水。 塔布走了进去,那个大辽丞相还在这里,正背着手看着字画,像是感觉到后面有人过来了,说了声:“那些女直使者过来了吗?” 塔布轻声道:“丞相。” 耶律斡特剌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塔布道:“怎么是你,怎么跑了出来?难道不满客房吗?老夫就叫人帮你另换一间。” 塔布忙道:“不劳丞相费心,我只是想和丞相说说刚才的事。” 耶律斡特剌看了塔布半响,然后呵呵笑道:“看来你这个江南出生、阻卜长大的少年不简单,坐吧,你想和老夫说些什么?” 塔布眼睛看向那些字画道:“丞相高雅,这些字画无一不是珍品,就像怀素这幅狂草,奔放流畅,不拘俗套,实合丞相之心。” 耶律斡特剌哈哈笑道:“哪是如此,怀素大才,人人都说怀素随意无比,老夫看此字帖方知人言不可信,你看这每一笔每一划都是极合神韵,形似杂乱,实乃是动人神采,不离一心!也只有大唐才能有如此之大才了!” 塔布汗了一下,他听到这话才知道怀素竟然是唐朝的,看来古代的那些人物自己还真会容易搞错,不过他也不是想和这个老丞相讨论怀素的作品,向着另一副字道:“在下却只是一个粗人,不解风流,但是在下看到此文甚为感叹,不知丞相何见?” 耶律斡特剌见到他说的是范仲淹的那副字,微微笑道:“我这房子里的字画除了一件以外,其它的都是真迹,独是这一副字不是真迹,你说为何?” 塔布也是奇怪地道:“请丞相说明。” 耶律斡特剌宏声道:“因为范希文所写的现在还藏在其子范纯仁手中,而老夫对此文独眼垂青,故找人临摹此文,以慰心愿。” 塔布引着这话道:“丞相可认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句甚妙?” 耶律斡特剌叹了口气道:“进亦忧,退亦忧,老夫对范希文所言甚为感叹啊,若是大宋有几个范希文,我辽人怎能安居幽燕!” 塔布朗声道:“在下过来便是想和丞相说一说这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丞相今日以三个条件使得阻卜两使者丧气,难道不怕顿时破裂,到时候烽烟再起吗?” 耶律斡特剌脸上显出一丝冷笑,道:“如今不同往日,我大辽之军已经长驱直入直捣草原、大漠,若是阻卜之人冥顽不灵,那我大辽军队就不会客气,斩草除根!” 塔布道:“丞相此言不实,丞相试想磨古斯为何以五万之兵连攻数城,为何耗费六年时间仍能抵抗大辽数十万大军,为何时至今日草原不得平定?非他因,皆是因草原战事不同于攻城略地,大军一至,磨古斯若无法相抗,则立即出逃,他们在草原上生活惯了,游动四方,绕行草原,就这样拖着都可以立于不败,何至于被消灭!” 耶律斡特剌喝道:“你这个阻卜小娃娃!竟然出口如此狂妄,等到我大军踏平阻卜,便让你好看!” 塔布惊讶地看着耶律斡特剌,这个老家伙怎么说发火就发火啊,我他妈的是在帮你,你这老家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把要说的话吞进肚子里,生怕这个契丹丞相一旦火大了,一挥手就让人砍掉自己的小脑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耶律斡特剌转目见塔布低着头,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个少年面前发火,平复了一下道:“你接着说吧,老夫不会怪你。” 塔布看了一下这个大辽丞相,小心翼翼地选着词说道:“丞相,在下刚才口中妄言,实该万死,但是在下所说之言却有其理、有其据,望丞相三思。” 耶律斡特剌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意思老夫明白,但你究竟何意老夫还是不明白。” 塔布道:“丞相,在下之言,是在分析为何磨古斯之军可以抗衡大辽六年之久,一乃兵之利,磨古斯之部有精兵无数,这些兵士上马便是为兵、下马便是为民,擅骑射、擅马术,一人之利可挡诸人,实是锐不可当。 二乃地之利,磨古斯之部南边为沙,东有大河,草原之地皆可作席,野狼购狍皆可作餐,来去如风,于草原之中乃是如鱼得水,故拼死下去,辽虽有大军,亦是不堪其扰啊! 三乃人之利,大辽幅员辽阔,然开支并不止于兵,故不能持久强盛,磨古斯之部不同,其部无他愿,只是兵士而已,养活起来极其容易。而况草原诸部皆心向着磨古斯,明中暗中皆有相助,丞相你思此三点,可想而知,若是真的拼了鱼死网破,于磨古斯不利,于大辽更是不利啊!” 耶律斡特剌刮目相看,这个少年不简单,他不由地道:“那以你之见,应当如何?” 塔布微微一笑,这个老丞相终于听进去了吧,他把得意之情隐藏于内,肃声道:“丞相,以着在下之意,应当给磨古斯之部留一条后路,此时磨古斯之部已无力再战,只需放他们一条生路,则磨古斯无暇顾战,还会念着天朝陛下之情,可谓两益皆得,丞相应当思之慎之啊。” 耶律斡特剌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塔布大喜,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搞定了,他刚想拍几句马屁,却听到耶律斡特剌大声道:“你这个阻卜小孩,以为老夫是三岁小儿吗?放虎归山、养虎为患,此种道理你不知吗?我看你就是想着诓骗老夫,以想着为阻卜拖延时间,为磨古斯缓和压力。老夫是何等的人,怎会被你这个小屁孩骗了?哼,还说了一大堆,刚才老夫不动声色,就是想看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果然不出老夫所料,你是为磨古斯部求情的。” 他的话让塔布彻底傻眼,这个老家伙真会想象,不过刚才自己所说的话的确是偏向磨古斯之部,再加上自己是跟着那两个克烈人一起来的,所以被人怀疑也是很正常。只不过自己刚才一时得意,没想清楚,现在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塔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耶律斡特剌又看了看塔布道:“你这个小孩倒是狡猾的很啊,先是和老夫说起字画,又说起这岳阳楼记,让老夫对你有所相信,哼哼,终于露出你的阴谋了。” 塔布心中狂汗,自己在这个老头子眼中变成了阴谋家了,你见过这么小的阴谋家吗?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丞相,你听在下说,在下并无向着磨古斯之意……” 耶律斡特剌大声道:“你不用解释了,须知解释便是在掩饰自己心中有鬼,你骗不了老夫丝毫的。” 塔布张着嘴巴,看着这个自鸣得意的老头子,他也太自以为是了吧,现在他一副看破自己嘴脸的模样,不管自己说出什么话来,他都会重重哼上一声的,塔布心中不由焦急起来,这个可不是闹着玩的,指不定自己会被这个老头子分尸后扔到大街上去,让野狗吃掉自己的尸骨。 他一想到自己即将尸骨无存,所有的血腥残忍镜头都从脑子里冒了出来,不由身上发抖,对着耶律斡特剌道:“丞相,你请听我一言!” 耶律斡特剌摆手道:“你无需再言,老夫不会再听你说废话的。” 塔布一咬牙,拼了!他大声地道:“难道丞相连听我一言的勇气都没有吗?那你真是妄为大辽宰相!” 耶律斡特剌这时颇有一些耐心,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端着茶盏喝上一小口才道:“你还想说些什么?老夫倒是很想知道。” 塔布心头转过无数个念头,这时呵呵一笑地道:“丞相,在下刚才说了自己的意思,只是论范仲淹的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以体谅民心为己任,是大忠之臣、大贤之臣!反之则是大恶之臣、大奸之臣! 而今磨古斯之部的确是败局一定,但是尚能拖欠个一两年,这一两年内大辽也将要付出不少,如果就此议和,岂不让天下之民皆得利?那么丞相便是大辽之贤臣、能臣了,而且丞相试想,就算大辽铁师踏平阻卜,所得不过是草原威望,比起罢兵之德望,实在是少之又少。 而且丞相,在下并没有让丞相你养虎为患,只是说不必召磨古斯到辽南京居行,而是双方互派人,大辽遣使进入阻卜,担任一个阻卜安抚使,而磨古斯本人不能前来示忠,可以让其子或其它亲近之人代替,让其永居大定府,一来可以安抚阻卜之心,二来也做监视、人质之用啊。” 耶律斡特剌想了想,又狐疑地道:“你是在阻卜长大的,为什么不帮阻卜人的大汗呢?” 塔布笑道:“丞相,其实阻卜只是大辽对于草原各部的总称,事实上草原没有共同的大汗,诸部之间也未曾有过联合,在下所在的弘吉剌部是小部,平时受他部欺压,幸有契丹铁骑保护,才得以生存,在下盼望的不是其它,而是草原安定,所以才请求丞相以和为贵啊!” 耶律斡特剌仍然怀疑地道:“那你和你的安达为何会和阻卜的使者在一起?” 塔布老老实实地把他们到弘吉剌要求自己前来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道:“丞相,在下只是因为说的一口流利的话,我的安达更是流利都算不上了,就被他们拉来了,我们弘吉剌部是小部,只能仍由其摆布了。丞相,在下之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耶律斡特剌此时也重新想了一下塔布之前的话,心中不由地信了几分,这时也掂量起和谈之事了,若真依这少年之言,互派人手,即可监视又有人质,到时候对大辽的确有利,就不知道皇上同意不同意,还有耶律陈家奴,那个东西现在手握重兵,想着建功讨赏呢,若真让他抢了功,加上他的身份,岂不是翻上天去? 他权衡了一下,觉得和谈更为有利,正要说上一些,却听到外面有人进来报道:“禀大人,那些女直使者已经过来了。” 耶律斡特剌点了点头道:“好,把那些人带进来吧,这些女直人其实是去大定府朝圣纳贡,但是路经上京,所以就过来看望看望一下我了,你也就坐在这里吧,这帮女直人和你的模样大不同,到时候别被吓住了。” 塔布见到这个老头子脸色掩藏不住的得意,显然是想着女直人带来的什么好处,不过女直人是什么人?女直人,难道是女真人?他心中一动,转过头来见到门外走进四个人来,当先的那人满脸粗放,但甚为年轻,见到耶律斡特剌就道:“我女直部见过上国南院大宰相,路经上国之京,特来向大宰相通告一声,并献上小小意思,望上国大宰相收下此礼。” 第55章 大人物 耶律斡特剌颇为高兴地道:“女直使者太客气了,坐吧,来人,看茶!” 那四个人依次坐在塔布的对面,他们的穿着大异于汉人和契丹人,有点类似草原上的的衣服,但是配着很多饰品,而且每个人头上都是扎着两个小辫子,看起来极为惹眼。 塔布知道建立了清朝的满族人就是女真人的后代,但是清朝人都是留着一条大辫子,这女直人却是有两条辫子,看来到了后来他们也嫌两条辫子费事了,干脆统统扎在一起了。 那个领头的就是那个青年,这时说道:“我们完颜女直人一直受到大宰相的恩惠,多年一来,无力报答,实在是惭愧。” 这个人说的汉语挺流畅的,塔布颇有些赶兴趣了,看这个人一副武夫的样子,五大三粗、肌肉发达,没想到脑子也是挺好的,看他说话神态从容自信,和其容貌极不相似,塔布不由地留了心。 耶律斡特哈哈笑道:“不必如此,老夫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你是完颜女直的人,叫什么名字?和盈哥是什么关系?” 那个青年答道:“我叫吴乞买,是盈哥首领的侄子。” 塔布心中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这个吴乞买是谁,不由泄气,看来这个吴乞买不出名。他不知道的是完颜吴乞买就是金太宗,就是他灭辽又灭北宋,其人被称为韬略第一、武功第二。 耶律斡特剌点点头道:“盈哥有如此之侄,亦算是他的福气了,老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个看起来尚还年幼的少年名叫塔布,是阻卜人,此次是和阻卜使者一起来的。” 吴乞买笑着对塔布道:“看这少年如此镇定收成,看来大宰相必定对其有所青眼,不知你是阻卜的何部?” 塔布回应道:“我是弘吉剌部的。” 吴乞买“哦”了一声道:“弘吉剌部,离我完颜部不是很远,改日必定请你喝酒!” 耶律斡特剌笑道:“你们两个就别套近乎了,吴乞买,适才塔布劝说我与阻卜磨古斯接合,你说如何?” 吴乞买惊讶地道:“上国要与西阻卜和议?此事万万不可。” 耶律斡特剌奇怪地道:“这是为何?” 吴乞买道:“如今上国大军已整装待发,蓄势已久,对付西阻卜如探囊取物,何必和议?应攻其部落、虏其壮丁,实为上策!” 耶律斡特剌看了一眼塔布,笑了笑道:“吴乞买,你还是没有塔布想得远啊。”他把刚才塔布对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下,然后道:“塔布之言,深合吾心,老夫一向以圣人仁道之居,此次之事便要以仁而治,以德而行,不想再弄得烽烟四起了。” 吴乞买又看了一下塔布,略微愣了一下,旋即又大笑道:“塔布果然聪明过人,我吴乞买只想到其一,未能想到其二,实在是惭愧惭愧!” 塔布拱手道:“哪里,实是丞相高才,在下只是胡乱说说而已,丞相心怀天下苍生,不想动起兵戈,此乃百世之贤相、万世之流芳也!” 吴乞买忙道:“不错不错,大宰相之仁心乃是前人无人可及。” 耶律斡特剌大笑道:“你们两个不用如此捧老夫,吴乞买,你远道而来,赶赴朝拜天子,然而皇上正居中京大定,据此甚远,几位就在此歇息一晚,待晚上老夫尽上地主之谊,略表吾心,再走不迟。” 吴乞买躬身谢道:“吴乞买就多谢大宰相了,那我们这几个人就叨扰了。” 耶律斡特剌点点头,忽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吴乞买,盈哥似乎有些动作?最近大臣们都要奏章呈现了,而且一日三奏,圣上都有些对完颜部担心了。” 吴乞买慌忙地道:“大宰相,我完颜部一直对上国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半点异心!此事我也听说了,起因是我叔父盈哥首领因部落之事和另一部起了冲突,大宰相你是明白的,我叔父现如今虽是名义上的女直各部首领,但其实诸部一团散沙,互不通信。 叔父因此事和他部闹了别扭之后,便起兵约战,打了起来,这本是平常之事,但传到有心人之耳,却变成了我叔父吞并他部,想一通女直,甚至有的还说女直想消灭大辽上国,大宰相你说这些无稽之谈怎可相信?” 塔布心中不由失笑,这是无稽之谈吗?好像女真人消灭辽国,就是在不久以后啊,这个吴乞买还真会装,不过听这话来说,女真人还没有统一在一起,现在正向着统一步伐前进着。 耶律斡特剌摆摆手道:“老夫亦是不信此道听途说之言,然而人言可畏,虽皇上对完颜部圣眷依旧,但终究还会心有嫌隙的,你们此次朝贡面圣,应当禀明此事,且莫要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占了便宜!” 吴乞买躬身答道:“多谢大宰相的教诲,吴乞买定会禀明皇上,请求圣断!” 耶律斡特剌看了看诸人,笑道:“几位就先回客房歇息一下,待到老夫备宴之后,再邀诸人前来,此时天色不早,不宜在上京城里游玩,老夫园中有百花数枝,一片绿荫,诸位有兴趣不妨在园中走动,算是消遣,只是后院乃老夫家眷之地,望诸位不要涉足。” 吴乞买道:“我早就看出此园布置高雅、不拘一统,且虽是临秋,仍有百花盛开,大宰相的雅意我等就受之不确了。” 耶律斡特剌哈哈笑道:“老夫尚有一些军中琐事,不能相陪,诸位便请吧。” 几人刚出了门,吴乞买便笑着道:“塔布,我看你长相不似草原上的,但是看久了又觉得就是草原上的,只是你这俊俏的样子很像中原的汉人。” 塔布边和几人一起走着边道:“在下本是江南人,只是少年时逃荒而至草原,有幸被弘吉剌部收养,这些年来已算是一个真正的草原人了。” 吴乞买摇头道:“草原人很少有你这么聪明的。”见到塔布愕然,他哈哈大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我吴乞买平生最爱交朋友,今日托大,叫你一声塔布老弟如何?” 塔布笑道:“那在下便称你为大哥了。” 吴乞买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走在这石制花园里,耳边时不时尚有一两声鸟儿脆叫,花香盈鼻,直让人心旷神怡,不能自拔。 塔布由衷地叹道:“如此美景,只应是天上而来。” 吴乞买眼色一闪,说道:“美景伤人斗志,只有那金戈铁马才是男儿的去向。” 塔布微笑不语,置身于这鸟语花香的园子里,身子不由地感到轻松起来,踩着片片金叶,时而快步时而慢步地走在这个园子里。 吴乞买见他陶醉不已,也不责怪,跟在后面,一直走到一个凉亭之中。 塔布见到晚霞已现,笑道:“没想到,我们不知不觉之间便走了如此之远。” 吴乞买呵呵笑道:“我见老弟你陶醉无比,就不敢催你,那边香气太浓了,还是这里清新一点。” 塔布道:“浓香有浓香的好,清新亦有清新的妙,大哥你的汉话说的如此流利,若是身在汉处,别人定不会把你当成外族的。” 吴乞买笑道:“这都是和我二哥学的,他喜欢汉人的东西,包括汉字和汉人的话,文韬武略皆是我完颜部之冠,我见着好玩,也就和二哥学了一点这个,这次来上国朝贡,刚好派上用场了。” 塔布对这个二哥感兴趣地道:“哦,这个二哥竟然如此厉害,不知其名是?” 吴乞买道:“我二哥其实只是在女直部落里名气很大,说起来你也不会听说过,他叫完颜阿骨打。” 塔布“哦”了一声,随即满脸惊讶地看着吴乞买,有些口吃地道:“完颜……完颜阿骨打就是你的二哥?” 吴乞买见到塔布这样的反应,不由奇怪万分地道:“不错,难道老弟你听过我二哥的名字?” 听过,这个名字塔布自然听过了,建立了大金的完颜阿骨打,奠定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也为后来的清朝建立者所推崇备至,直认其为先祖。 塔布不由地失笑,没想到自己和历史上的大人物站的很近了,他笑着道:“完颜阿骨打之名我早就有所耳闻,想不到他就是大哥你的二哥,实在是太让我高兴了。” 吴乞买奇道:“我二哥之名只在女真诸部流传,老弟是如何得知的?哦,我明白了,老弟的弘吉剌部定是有人去过女真的部落,听闻过我二哥之名。” 塔布忙点头道:“是啊是啊,听说阿骨打为女真之杰,天下之勇莫过于此,一直想象着他的风采,几日得见其弟,也不枉我来一趟大辽的上京了。” 吴乞买大笑道:“老弟你谬赞了,不过若是你没见到我二哥,确实不知道当世英雄是什么样,二哥之名,常让女真诸部闻而丧胆,叔父都夸赞他为我们女真第一勇士!” 塔布这时知道吴乞买竟然是完颜阿骨打的弟弟,心中想到此人以后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先和他打好关系再说,于是热情地和他聊了好久,他的话大多有些曲迎,但又是恰到好处,让吴乞买大为赞叹,引为知己地道:“老弟果然深知我心啊!” 两人一直聊到天色已黑,月自东山而出,才恍然说道:“想不到一聊竟如此之快,想必丞相还在等我们,大哥我们就先去赴宴,待到他日,再煮酒畅言如何?” 吴乞买笑着点头道:“这样最好,老实说我和老弟你相见恨晚,待到此间事了,老弟你回到弘吉剌部的时候,一定要去我们完颜部作客,那时我再为你引荐我二哥,我们几人喝着烈酒,畅言大事,实在是痛快啊。” 塔布微微一笑,忽然又想到了忽察儿,于是对着吴乞买道:“我有一个安达现在还在房子里,待我叫上他一起赴宴,大哥你就先去吧。” 见到吴乞买笑着走了,塔布急忙走到那间客房,不知道忽察儿会不会乱跑走掉了,他刚要推开门,却听到里面一阵笑容,不由奇怪万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子里已经点燃了蜡烛,忽察儿正坐在椅子上大笑不已,而他对面的有一个少年也是陪着他笑。 忽察儿见到塔布回来了,大叫道:“安达,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我闷死了,你下午这么长时间跑哪里去了?” 塔布见到他的笑容还没收掉,笑道:“我看你正开心着呢,哪里闷了?对了,这位是?” 这个少年一看便是一个完全的契丹人,不过年纪很小,大概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温和,塔布很奇怪忽察儿竟然还找到一个人聊天,却听到忽察儿道:“安达,我正要和你呢,这个小孩名叫耶律大石,他的汉语好流利,不过就是木讷了点。” 塔布微笑地对着这个叫做耶律大石的男孩道:“你是怎么碰到忽察儿的?” 耶律大石无奈地道:“我来找姐姐要本书,结果刚走到这里,他就拉开门,把我跩了进去,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有贼。” 塔布大汗,瞪了一眼忽察儿,看来他闲急了想跑出去,结果刚好看到耶律大石就把他拉进去了,还好这个少年脾气温和,不会张扬,不然的话自己和忽察儿两个人都会受责的。 忽察儿高兴地道:“刚才我和大石说了好多东西,对了,安达,大石也知道好多东西,他说他看过很多古书,像什么论语啦他都看过,你说厉害不?” 塔布点了点头道:“他定然比你厉害了,人家博学,你只是知道玩而已,对了,丞相要我们去赴晚宴,我们现在就过去吧,你记住不要乱说话,不要乱动,不然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 忽察儿木着脸道:“知道了!” 塔布微微一笑,却听见耶律大石道:“那我也去吧,伯父不会怪罪于我的。” 忽察儿猛点头道:“对啊,你这个有趣的小孩一起去,不然的话我一个人像个木桩一样太没意思了。” 塔布心中想了想,便道:“那也不错,不过忽察儿你千万不要太放肆了,不然若是丞相怪罪下来便不好了。” 忽察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几个人便从曲径走到大厅,又穿过明堂,见到前方灯火通明,有不少下人正在忙着不停,而吴乞买正坐在一边,百般无聊地和手下说着话。 第56章 明月之下 吴乞买被拉在主位,与耶律斡特剌坐在一起,在他对面的是陪宾,那两个克烈部的使者,右手边的位子是塔布和忽察儿,至于下位则是耶律大石怯生生地坐在那里。 耶律斡特剌微笑着道:“诸位今日齐聚下舍,老夫深感荣幸,今日之宴,即是为了几位阻卜使者,也是为了几位女直使者,老夫也就不虚假客套了,先礼敬诸位一杯水酒。” 他一口气把杯中之物喝个一干二净,然后呵呵大笑道:“两位阻卜使者,实不相瞒,老夫刚才想了一遍,我大辽虽然手握雄兵、铁骑无敌,然而战端一日不息,牧民们便无一日安宁,我大辽本着圣人之仁德,不忍心牧民流离失所,故决定就此罢兵,和议之事亦可再议,如此两位阻卜使者该是有所满意了吧?” 格特勒和灭也对望一眼,均是大喜过望地道:“丞相高义,必有长生天的保佑。” 耶律斡特剌哈哈道:“你们的长生天我就不需要了,我自有圣上所佑!诸位就不要客气了,举起手中之杯,为今日天上之美月饮上一杯!” 塔布抬眼看了一下那天空,正有一轮圆圆的月亮,银辉洒在大地之上,铺开了这薄薄的金黄一片。 宴会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耶律斡特剌微笑着劝酒,不停地和人说着话,塔布拿着手中的杯子一下子灌到肚子里去。 这酒是蒸馏过的,味道比不上后世的那种白酒,但是入口没多久,还是感到心中有团小火堆,旁边的下人已经倒满了酒,塔布拿着这酒杯想了一想,又是一饮而尽。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 这酒儿喝到第四杯,脑子便已经昏掉了,他靠在柱子之上,轻轻抬头望着天上婵娟,一下子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觉得世事如局,即已在在居中,便只能挣扎,永远不可能有着逍遥,只有这天空上的那轮明月,日复一日地存在着,千年之前的明月与千年之后的那明月又有何不同? 他眯着眼睛,这光景让人醉了,醉的一塌糊涂。 忽察儿的酒肚子这时突现出来,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边喝边大声道:“好酒,好酒!” 塔布无声一笑,这个忽察儿天生就是一个酒鬼,永远不会喝醉。他抚了抚自己,感到软绵绵地全身都没有力气,又是洒然一笑,靠在柱子上,眼观着诸人。 这宴会吵吵闹闹的直到大家都有一些醉意,耶律斡特剌才吩咐下人们把诸人搀扶到房间里休息。 塔布被人架着放到床上,这是另外一间房子,因为忽察儿说塔布全身都是酒气,不想和他睡在一起,耶律斡特剌脑子也有些醉意,没想一想喝了那么多酒的人还能闻出别人的酒味吗?直接让人把塔布架到另外一个房间里了。 他脑子一片空白,迷迷糊糊之中,心里竟然有点儿发酸,重重地叹了口气,努力什么都不去想,控制住自己。 但随即一张许久没有想过的清秀脸庞清晰地映在自己的心上,塔布竟然感到有种刺痛,不由地抓紧手,任由眼中的泪水湿了耳畔。 已经好久没有想到她了?塔布这几年像是把她淡忘掉了,可是今晚自己醉酒,心中翻出来的苦水竟然化成了泪水,滴刻在心中,变成了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如今已有十三年了,曾经的风雨同舟、曾经的默默温情、曾经的山盟海誓,如风云之散,早已经不见了。 为什么还能怎么清晰地看到她呢?那挂在脸上柔情的笑容、那有些羞涩而又甜蜜的表情,让塔布哑着嗓子哭了出来,他长大着嘴巴,闭着眼睛,时而发出闷闷的哭声。 若说无奇缘,那世为何遇到她?若说有奇缘,为何又有今日之痛? 一直压抑在心底深处的那份感情竟然在酒夜之中显了出来,塔布握紧自己的拳头,旋即又松开,脸上挂着嘲弄自己的表情,想要嘀咕几句,发现没有什么力气说话。 唉,都说酒后可以忘记一切事情,为什么自己偏偏会在酒后记得那么多的事呢? 他无奈地责怪自己,怪自己不够坚强,这时突然睁开眼睛,像是看见一个大漩涡,自己被卷了进去,什么也看不清,突然有个淡衣女子朝着他微微一笑,像是她,又像是答图,他猛地坐起身来,想用手触摸着她的脸,但却没有碰到,自己脑子一热,重重地倒了下去。 ………… 就像躺在一片白热一样,塔布在迷迷糊糊之中像是听到一阵吵闹,他努力地想睁开眼,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这时声音更近了,只听到一阵敲门,随即又有人急着推门大声喊道:“老弟!老弟你醒一醒!外面出事了!” 塔布费力地睁开眼睛,脑子昏昏的还是不太清醒,他见到是吴乞买,后面跟着的是其手下,不由带着疑问地道:“怎么了?” 吴乞买脸色发白地道:“据说大宰相被人刺杀了,这些契丹人怀疑是我们外族人所做,必要杀掉我们!现在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什么,必须快点走!” 塔布听到这个消息,酒醒了差不多了,大为惊讶地道:“怎么会?” 却听到外面呼声喊声更近,吴乞买一把拉住塔布,对着他道:“现在没时间说话了,我们快点走!” 塔布忙大声道:“还有我的安达,他在哪里?” 吴乞买边走边道:“你的安达已经被那两个阻卜人带走了,我怀疑就是那两个阻卜使者杀了大宰相,如今契丹对外族人极为不信,我等若留在这里,必是死路一条!” 塔布听到忽察儿跟着格特勒和灭也走掉了,心中不由送口气,被吴乞买背着从花园一直穿插着前行,耳边的吵闹声时而进时而远,有时借着火把的光可以看到院子里布满了卫士。 吴乞买带着塔布还有几个手下一直走着不停,这时停在一个墙角之处,他对着塔布道:“我们现在必须从这里跳出去,你敢爬上去吗?” 塔布借着月光一看这墙至少有两人多高,不由大吃一惊地道:“这如何能够爬的上去?” 吴乞买从后背掏出一把刀来,朝着墙狠狠地掏出几个洞来,然后用手一举塔布,让其能够扒在洞边,小脚踩着破洞,爬到上面。 塔布一爬到上面,凉风吹着自己,他一望下面,顿时腿抖了起来,这比一层楼都要高,跳下去会不会摔死啊?却听到下面吴乞买大声道:“老弟,快跳!” 他把心一横,眼睛闭上,一下子跳了下去,扑在地上,小腿轻轻地响了响,但是揉一揉就可以站了起来。 吴乞买诸人很快地就爬了出来,他领着人接着月色飞快地跑动着,但是没跑出不远,却听到一阵声音,竟然是有不少的带甲兵士围上来了,没人身上都带着一把刀子,从旁边走出一人过来,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人竟然是辽国南院宰相耶律斡特剌。 他见到吴乞买和塔布,脸上显出冷笑,阴狠狠地道:“果然你们女直人和阻卜人合伙想杀掉老夫,看来这次一同到达上京也不是凑巧了!” 吴乞买大为惊讶地道:“大宰相没死?” 耶律斡特剌冷哼一声道:“老夫是何等之人,岂是那么容易就死了?” 吴乞买大叫道:“我们几个确实没有想过要刺杀大宰相啊,是那两个阻卜人干的,与我们无关啊!” 耶律斡特剌脸上的怒气更甚道:“尔等若真是清白,何至于三更出逃!来人,把这几人拿下,生死不论!” 吴乞买想再声辩,塔布在他的耳边道:“别和这老顽固说什么,他听不进去的,现在快点逃吧!” 他说着便从吴乞买的背后跳了下来,趁人不防一下子冲了出去,向南方逃去。 吴乞买一呆,随即大叫道:“我们也走!”领着诸人向西方冲了出去。 耶律斡特剌没想到已被围住之人竟然会跑掉,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分兵去追!”说完朝着冷月狠声道:“盈哥,磨古斯,你们就等着我斡特剌的报复吧!” 塔布小腿跑的不快,耳听到后面追兵渐至,他大吃一惊,急忙加紧步伐,使上吃奶的劲,一直跑向上京城的作坊杂巷里。 这里的黑暗角落很多,塔布捡着一块下面的臭水沟里,把头按在草中,小声呼吸地听着上面的动静。 追兵的声音传了过来,一片吵闹,随即又有人拿着火把向臭水沟里照了一下,然后声音渐小了,直至一片寂静。 塔布松了口气,想爬出去又怕那些追兵们会回头,所以在臭水沟里待了好久,直到他确认不会有人回来了才爬了上来。 这一身衣服臭的不像样子,塔布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腿,心中一想自己算是走了哪辈子的霉了?好好的喝玩了酒,结果就无缘无故地被人认为是刺客,而且现在又被人下了“生死不论”的追杀命令,他没好气地骂了一下那个老头耶律斡特剌,心中想到这人竟然视人命如草芥,早晚会被雷劈死的。 想归想,他现在还未脱离危险,马上站了起来,迎着月光,疾步地向着南方跑了过去。 一直到南城门,他才想起晚上三更之后城门已经关闭,若非特殊人物是不能出城的,他看了看左右的凉棚也都是暗影一片,心中顿时愁了起来,这可怎么出城? 若是等到明日一早的话,定然会全城严格搜查,到时候自己一定是出不去这个城门的,可以说不过明日晚上,他们一定可以抓到自己。 但是现在自己独自一人也是出不了城门的啊,塔布颇为郁闷地看着那厚厚的城门,小声骂道:“你他妈的破门不能开开吗?” 他骂了一声,突然眼睛凝固起来,月光之下,那城门吱呀一声,竟然真的打开了。 第57章 逃亡途中 朗朗明月之下,有几个兵士正推开城门,只是他们轻手轻脚的,像是偷偷摸摸的一般。 塔布躲在凉棚的暗处,借着月光看着这些人的动作,心里暗想道:“看这些人这样轻声,也没有人点着火把,应该是偷偷地打开城门的,难道有人要攻打上京?” 他暗地一笑,偷眼看着那城门,见到一辆马车穿了过来,停在城门口,正在与那几个开门的兵士说着话。 塔布心中急转,他知道机不可失,若是现在不抓住这天赐良机,那等到明日自己就怎么也逃不出去了,他提了提有点麻的小腿,什么也不管地向着城门口冲去。 那几个兵士像是发现了,叫道:“谁!” 塔布不理他们,从那马车旁边擦肩而过,一直冲了出去。 那几个兵士才回过神来,忙想去追,却听到马车里有人道:“不要追了,看来是个逃犯,现在快把城门封好,别让人看出来!” 塔布可不知道这个人竟然帮了自己天大的忙,他使劲地跑着,一直到了上京城外的河边方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小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傻笑起来。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又恢复了几分力气,夜风吹来,感到一阵阵恶臭,塔布不由皱着鼻子,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然后拿到河里摆弄了几下,然后随便地架在树枝上面,用水把身上的臭泥洗干净。 已经是秋日了,河水不是一般的凉,塔布咬着牙齿把身体洗干净,然后穿上那身湿衣,郁闷地想到,现在该是何去何从了? 不管怎么样,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再说,若是有烤火的就更好了,可以把这身衣服烤干,自己穿着这一身感到凉飕飕的。 他沿着城外长路走去,可是一直向前都没有什么人家,身上感到越来越冷了,而且喝的那些酒现在也开始催眠了,他走着走着就打起了瞌睡。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躲在一颗大树底下,任由凉风吹袭,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直到他有些头疼地睁开了眼,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这棵树上还有一只鸟儿正扑着翅膀看着自己。 塔布不由一笑,身上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他看了看大路,还是没有什么人,一想如果沿着大路走的话,很快就会被发现,但是如果不沿着大路,自己会迷失方向,到时候就哪里都不知道了。 他跳起身来,发现小腿还有些生疼,不由地撸开裤子,却发现那腿已是又青又肿,因昨天从高墙跳出,腿便已经受伤,但自己又跑了好长的路,当时没有感到很疼,但是现在却有股透心的疼痛。 塔布郁闷地轻轻揉着腿,看着高阳之下,落叶入土,忽然感到自己真是霉气冲天了,本来刚和答图订婚,结果那两个克烈人就跑过来找自己,结果害得自己长途跋涉累的要死地跑到这大辽上京临潢府,这也就算了,好好的喝酒完了,偏偏谁又闲的去刺杀那个老头子,搞得自己变成了从犯,现在竟然成了逃犯。 他把所有有关的人全骂了一遍,然后努力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沿着大路走,但是不靠近大路太近,只是能够看见方向便行。 一路之上,因为风和日丽,天气不是一般的好,塔布倒是挺开心的,鸟儿在旁边叽叽喳喳地瞪着小眼睛看着自己,被塔布的一个笑声便吓得缩着头挣开翅膀飞走了。 他走的很慢,因为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又想到了答图还在等着自己回去,而现在自己却没办法回去了,不由重重叹气,一直走到快要黄昏才到了一个小村庄,这时他实在又累又饿,向着村庄的人讨了点东西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这些村民听塔布说起他编造的可怜故事:一家逃难,父母被强盗杀了,自己一个人逃跑了,结果又迷路走到这里了。 他这故事编起来出口成章,无任何难度,这个桥段本来就是后代写了无数次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那是刚刚合适,况且自己现在的确是无父无母,被人追杀。 这个小村庄的人都是很可怜他,给了他不少的饼子吃,塔布连声感谢,吃的自己肚子不能再装起什么了,才舒适地拍了拍肚皮,心里道:“看来自己还挺有人缘的嘛!” 他晚上便是在小村庄里合着一家人家睡的,第二天清早便要辞行,说要道大城市里投靠亲戚,这里有些村民去过城市,忙说一直向前走便是饶州城,那条官道便是直通饶州的,让塔布直接从官道上走,免得又遇上了强盗。 塔布向这些村民们又说了一些感恩戴德的话,然后就沿着大路一直前行了,他的小腿昨夜似乎有些消肿,但是走起路来仍然有些疼,不过他暂时也不管这些了,毕竟现在的自己还是不安全的。 他还是没有走着那条官道,因为光听着名字就知道走在那路上会遇到一些官,而自己现在是最怕遇到大辽的官,所以他依然沿着路的方向,向前前行。 枯叶遍地,无人清扫,塔布小脚踩在这叶子上面,两眼看着前方,发现依然是漫无边际,又是一叹气,骂骂咧咧地道:“我他妈的算是倒霉到家了,那个老人渣真是害死我了!”但是骂归骂,路还是要走的,但一直到了晚上他还是没有看见什么城来。 他吃了几块村民们给他带着的饼,叹口气,自言自语地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偿所望,得偿所望啊!” 晚上就在这枯叶上面睡的,本来地是很凉的,但是睡在那里一小会就感到下面还是挺热乎的,塔布嘿嘿地想到,自己也算是一个流浪派了,这都可以睡着。 就这样一连几日,不停地走路,就在塔布的食物已经吃完、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终于走到了一个城门口,上面的字塔布还是认识的,恩州。 他走路的时候偏离了原先的官道,走到了另外一条官道上去了,所以走了好几天不见饶州,却赶到了这恩州来了。 恩州是个小城,虽然离大辽中京大定府不远,但是以契丹人居多,城里多是一些小商贩和小作坊,虽然是大白天的,却很清淡。 塔布一个人走在这大街上,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的,看着那边的面馆,他的喉咙一阵声响,他忙大口吸气,想用这空气把肚子灌饱,但是吸了好几口气,还是饿得发慌,他情急之下,什么面子也拉下了,跑到一家馒头店道:“能不能施舍一点馒头给我,我已经饿了几天了。” 可惜这卖馒头的不是原先自己遇到的村民们,直接瞪了他一眼道:“去去去,你个小臭要饭的,到别处去,我最烦你们臭要饭的。” 塔布装着可怜相,其实他不用装已经够可怜了,脸色发青,衣服在行路的时候已经破烂不成样子了,他可怜兮兮地对着馒头老板道:“就施舍两个馒头吧,我真的几天都没吃饭了!” 馒头老板发起火来了,大声道:“臭要饭的,给我滚远一点,不然我砸断你的小狗腿!” 塔布牙一咬,妈的,真是人善被人欺,他什么也不管了,直接从那刚出炉的馒头抢了好几个,撒腿就跑! 馒头老板大叫道:“这臭要饭的抢了我的馒头,快去给我追啊!小三,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追到后给我狠狠的打,让这臭要饭的敢抢老子的馒头!” 塔布这段时间跑步算是练上来了,小腿虽然步伐不大,但是蹬蹬的跑的特快,一直跑到一个杂巷里,见到已经无人再追了,他嘿嘿一笑,掏出馒头咬了一口,心中想到,自己这做小强盗的资格还是有的,嘿嘿,抢了就跑,无人追得上。 这馒头是越嚼越甜,塔布吃的飞快,一下子吃了两个馒头,还噎着了一下,他看了看剩下的三个馒头,犹豫了半响,终于还是把这几个馒头包在衣服里,这剩下的三个馒头,可以说是救命的馒头了,千万不能一下子吃掉了。 他吃了东西,感到身体也有些力气了,便在这恩州小逛了一下,只是没走多远,便看见一张告示,上面用着契丹文和汉文写的,像是通缉令。 塔布仔细地看了一下,吓的魂飞魄散,那个死老头竟然通缉这几个人,他一看画像,正是自己、吴乞买、忽察儿、克烈人,而自己的那张画像脸上带着笑容,一片自信的模样,想是那个老头子记起自己和他说话时的神情,画的趾高气扬的。 幸好这几天流离四处,搞得现在活脱脱一个小乞丐,一点也不像那画上的小孩,塔布本想在河边擦一把脸的,现在立刻放弃这样的打算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难让人认出了吧。 这个老头通缉了那么多人,看来他一个也没有抓住,也可以确认忽察儿现在是平安无事的。 但是他不禁发起愁来,自己现在好像在大辽的南方,若是想回到草原上,那自己可真要连闯几十城,到时候就是检查进城的那些人也会认出自己来,而且千里之路,自己走的话要走上半年甚至一年。 如今不能待在辽境了,毕竟自己在这里一直都是被通缉的,要想自由起来就必须逃出辽国,他心中一动,逃出辽国,那岂不是大宋了吗? 塔布浑身充满了力气,若是可以回到大宋也是不错,毕竟那里是古代中国,去看一看中国的大好河山、诗词曲画,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 可是逃回大宋之后,又见不到答图了,况且现在自己分文未有,当年娘从大宋到大辽的时候还带着好多的钱呢,又是坐牛车、坐马车,一路上耗费如此大,自己现在难道真的一步一步地走到大宋? 最郁闷的是他连自己现在在那里都不知道,这个恩州应该是在大辽的南方,可是自己该往哪里走呢?若是一直向南的话定可以走到南方的宋朝,但是自己不知道道路在哪,甚至有时会迷失方向。 他想了想,不禁有些泄气,坐在一间杂院栏子上面,一直到了天黑还没有一个主意。 塔布掏出自己的馒头,咬了一口,然后慢慢嚼碎咽下,茫然四顾地看了一下,突然看见几辆马车停在那边,有一些人正搬着东西,他不由心喜万分,这真是天助我也! 第58章 遇上好人 官道之上,马车纵横地跑着,前前后后的好几辆车,平常行人皆是退避不已。 而塔布却就待在其中的一辆车中,这车中竟然是装着厚毛皮,不知是运往哪里的,塔布上到车上,脑子突然一惊,万一这车子是向北方走的呢?万一就是到上京的呢? 他心中很恐慌,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现在若是被送回去,那真是让天地笑话了,他想跑下去,却发现有几个人互相说着契丹语向这边走过来。 塔布不敢有什么动作,只听到啪嗒一声,马车的车棚被盖住了,塔布的眼前顿时黑暗一片。 他随着这车一起前行,马车走一阵停一阵,塔布只能向天求助,这不是拉往上京的马车! 塔布躲在这里面,也不会冷了,只是兽皮的味道很是难闻,他刚开始都有些想吐,但是闻久了就习惯了,饿了的时候就咬了一口馒头,还好这马车之上还有一些凉水,塔布尚不至于干渴。 但是他不知道这马车到底是走了多久,因为一直都是黑黑的,无法判定是黑夜或是白天,他索性就闭上眼睡着,脑子忽而想着一望无际地草原,忽而又想起答图,也不知道答图现在如何了,她应该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吧?这该死的大辽老头子,把自己折磨这样,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见上答图一面,现在他的身体也不敢动上一下,以防自己体力不支。 馒头本来是饿了就吃上几口,现在变成了饿了就忍着,实在饿透了就咬上一小口,使劲地咬碎,等到碎的都不能再碎的地步时,再一点一点的咽下去,然后喝上大口的水,就这样的节省着,也只剩下半快馒头了。 饥饿让他昏昏欲睡,脑子也不再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就这样呆呆地闭上眼睛,随着马车颠簸着。 也不知走了好久,塔布终于听到外面有着吵吵闹闹的声音了,他把最后剩余的馒头全部吃下去,这些馒头都已经发霉了,但是塔布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他藏在这兽皮堆里,听到打开车棚的声音,他急急地向前冲去,一下子扑了下来。 这个变故让马车车主大吃一惊,他们互相对望,见到塔布还是躺在地上,那个车主喊了几句,让人把这个不明来历的小孩抬在一边,然后把货物下掉。 塔布被人扔在墙角处,他迷迷糊糊地看着这群人,努力地站起来,见到一群人正在卸货,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掉了。 那个马车车主卸好了货,眼光向那墙角看去,大为奇怪地道:“那个小孩呢?咦,那小孩怎么不见了?我还想问问他是怎么跑到我车里去的。” 塔布走了没多远,看到一家茶棚,他急急走上前去,刚想说上几句,一下子便晕倒在地了。 茶棚老板是一个老头子,他见到这个乞丐打扮的小孩子向这边走过来,不禁大皱眉头,却见到这小孩走了几步竟然倒下去了,正好倒在自己的茶棚门口,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大伯,我把这东西就放这了啊,明天我就要回京了,这些东西你看着卖掉吧。”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青年从里面走出来,见到茶棚外竟然有一个人躺在地上,不由惊讶地道:“这是谁?” 那个老头摇摇头道:“看样子是个小乞丐,饿昏掉了,德明,你去把他扶进柴房里,给他喝点汤,让他休息一下。哎,我老头子就是心肠太软了。” 那个青年呵呵一笑道:“大伯你是心肠太好了,菩萨定会保佑于你的。” 他把塔布抱着进柴房里,见他的身上破烂不堪,且有股难闻的气味,不禁微微叹气,从锅房里拿出一碗清水蛋汤喂着塔布,一直到塔布喝完,他才把塔布放在一个靠近火堆的地方,让塔布能够安心睡觉,然后才离开。 塔布实在太累了,直到将近晚上的时候才醒了过来,这时头上有点凉,他看了看四周,像是在一个柴房里,他叫了一声:“答图!”,忽然醒悟这不是草原,忙站立起来,向门外走去。 出了里屋,便到了茶棚门口,塔布见到一个老头子正和一青年说着话,微微迟疑地问了一句道:“请问?这里是哪?” 那个老头子和那青年一愣,见到塔布已经跑了出来,那青年呵呵一笑道:“你醒了啊,你不记得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吗?” 塔布想了一想,他迷迷糊糊地跑到这里来了,自己也记不清楚,但尚有些印象,问道:“是你们救了我?” 那青年笑道:“是我的大伯救了你,你晕倒在这里,大伯可怜你,让我把你扶到柴房里,给你喝汤,你要谢谢我大伯啊!” 塔布忙向那老头子道:“多谢老爷爷的救命之恩!” 那老头子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塔布也不怪他,毕竟这个老人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他看了看外面热闹非凡的闹市,有些茫然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青年奇怪地道:“你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吗?” 塔布摇了摇头,有些神伤地道:“我和父母一起,结果父母皆被强盗所杀,我一人逃走,无意跑到这里来的,实在不知道这是哪儿。” 那青年和那老头都是微微动容,那青年更是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如今盗贼如此猖狂,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能保住自己也算对父母的最大孝心了。” 塔布趁机问了这里的情况,知道已经到了宋朝的境内,这里是河北霸州,是宋辽四大榷场之一,也就是宋辽两地跨国贸易的地方,自己是被辽国的毛皮商人带过来的,塔布心中不由高兴万分,看来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这个老头子是在霸州开着茶棚的,他一家姓王,本就住在河北,后来开放榷场以后,举家搬来了,可是老伴死的早,几个儿子成家后都气他,结果他一怒之下就到霸州城东开了间茶棚,也能赚一点活命的钱。 而这青年是他的侄儿,叫王德明,他从小就和父亲一起从商,家虽然在汴梁,但是经常到这霸州来倒卖东西,一路关节打通,他一家也是获利不少的。 杨德明这次依然是来贩丝绸的,毕竟无大本钱做茶商或是盐商的生意,只有靠着这些丝绸换过契丹的毛皮,再在中原一带贩卖,他来了已经有好久了,而货物置办都已经齐全了,已经准备赶回去了。 塔布心中一动道:“实不相瞒,我家亦是居于京城,杨大哥可以带我一起回去吗?” 他一下子就认了一个大哥,倒让王德明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既然都已经叫我大哥了,带你回去又有何不可?不过你叫我大哥也是不对,小女如今也有十三了,你应叫我叔叔才对。” 塔布哪里想着会把自己的辈分给降了,忙道:“其实我也姓王,况且大哥应知道兄弟之称不是长幼所能局限的,我看大哥一身气派、满脸福相,今后定是大宋富贵之人,我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也知兄弟之义,所以就叫大哥为大哥吧。” 他的话让其它两人都笑了起来,那个王老头也是点点头道:“说的好,德明,你就收下这个兄弟吧,对了,你也是姓王,那你叫什么名字?” 塔布想了想,自己这个弘吉剌名字就不能用了,还是用自己的汉名吧,他展颜一笑道:“我单名一个贤字。” 杨德明赞叹道:“单名为贤,此字甚好啊,看来令尊对兄弟你寄托不一般的希望啊,你可不要辜负令尊令堂一番苦心。” 塔布与这王老头还有这新的大哥王德明说了半响,直至天色已黑,才算觉悟,王老头忙收了摊子,让王德明帮忙做饭,塔布跟着打下手,一顿小餐总算做出来了。 虽然只不过是平常的小菜,也让塔布感到舒坦无比,他敞开肚子,尽量地吃,但是自己这几天都是饿着的,吃不了多少便觉得饱了,塔布擦一擦嘴巴,满口赞叹道:“真是好吃!” 王德明微笑道:“看样子你是饿得不轻,你一个小孩子如此受苦,也不哭不闹,真是难得。王贤,我听你谈吐不凡,显然是大家出生,但而今令尊令堂都已经不在了,你一人居于汴京也是不便,不如在我家住着吧,你我兄弟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塔布不明白这个杨德明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但是有如此好事,他哪会不答应,忙不迭地道:“多谢大哥,我正想着回到汴京之后,族人可能不容我,四海之大,无处落家,岂不是愧对祖宗,大哥你收留我,真是对我的天大恩赐,小弟无以为报,只是大恩不言谢,大哥之恩,小弟时时铭记在心。” 王老头呵呵一笑道:“贤儿就不要如此客套地说这些了,都是自家兄弟,这是应该做的,嗯,贤儿,我观你相貌清秀、很是机灵,想必以前在家中很有教养吧,我们杨家虽然略有一些小钱,但是人丁稀少,也未曾有过官宦,只能做一些低下的商人,但贤儿你不一样,如果我没有看错,只要你肯努力读书,你在三十以前定会得中进士,光宗耀祖!” 塔布见到这两个人都是眼中发亮,像把自己看成至宝一样,不由很是奇怪。他不知道大宋时,商人虽然颇有钱财,巨富更是倾城之富,但是商人地位还是比较底下的,有律例定下商不能出于农,故商人有钱之后,大多数都想着把自己的后代培养成一个读书之人,最起码是一个士人之家。 王德明之父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但是王德明虽喜读书,但是学业却是不佳,考了两次乡试都是未能有所成功,他自知自己不行,于是接替父亲的班子,做起生意来了,想把希望再寄托在下一代。 谁知天不佑他王家,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其后便不能再生了,王德明的父亲想着让儿子纳妾,但是王德明一来因自己深爱妻子,不愿意纳妾,二来是因商人不能纳妾,固就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十多年,也就不再想这些了。 今天他意外遇到这个叫王贤的小孩,又和他成了兄弟,看着这王贤一表人才,显然是教养颇深,若是他以后可以得中进士,那王家岂不是大幸! 塔布不知道这些人想着什么,见到王德明正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不由叫了一声:“大哥。” 王德明回过神来,哈哈大笑道:“刚才大伯说的对,王贤,待你回到京城,便在家里用心读书,即为你过世的父母,也为你自己,若真是能够得中进士,那可是天佑王氏啊。” 塔布头皮麻了,感情让自己去参加科举考试啊,自己对这些古人的经啊、义啊虽然很感兴趣,但是要让自己整天地学诗书、看文言,那真叫一个难受,但看王德明和王老头满含期待的眼光,他只能点头道:“我定当会努力读书,不负大哥和大伯的希望!” 王老头和王德明两人大喜,又是说教一番,直至到了半夜,几人才各自的睡着。 待到次日凌晨,塔布便要和王德明一起启程了,他一身雪白儒服,带着方巾,看起来确实像个少年的士子,又是被王老头叮嘱一番,让他要好好努力地读书,不要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 塔布苦笑无语,只能连连答应,直到中午时分,王德明取货回来,着几个王家的老帮手,用着两辆马车开始了返家之路。 他们是沿着路一直到一小城乾宁镇,然后便用船引舟而下,沿着黄河的支流一直到这时的大宋北京大名府,最后由官道而至汴梁。 塔布这几日恢复了一些精神,又有大哥的照顾,路上风景亮丽无比,挂帆远行又别有一番滋味,让塔布这一个现代人心花怒放,恨不得一直就这样游览整个大江南北。 一直到了大名府,塔布还是劲头十足,喜笑颜开,在大名府里玩了两天,几人便换上了马车,向着汴梁而行了。 这大概有十几天的路程,大多路过一些荒草地带,塔布也不再是那么的兴奋了,因为时而想起了前生今世,想起了她,也想起了答图,不由地愁上心来,只好和王德明说着些话,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大宋之都汴梁。 望着城门上面写着的东京二字,塔布不由的肃然起来,因为跨进这个门以后,他就不在是草原上的塔布了,他遥望着那北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和人,也想起了答图,这个小丫头还在等着自己呢,也不知道自己能何日再回到草原,却听到王德明催促道:“王贤,我们可以进城了,走进去吧。” 塔布叹了口气,像是把一切旧事都抛进脑后,大步地走了进去。 ps:在下面,猪角就改叫王贤了。 第59章 王家老小 汴京比起他们途中路过的大名府又是许多繁华,特别是那茶楼酒肆,接连三层,互掩互护,又各显其色,王贤不禁把这个和上海南京路想比,只觉得此地繁华之余,铜臭之后,又有淡雅流过,让人得以回味。 他们从西水门进来的,此时穿过便桥、金梁桥、新桥,直至外城最南,这边便是汴梁的大片住宅区了,听王德明所言,连那大宋脊梁韩氏一家都是住在这里的,所以颇有显贵。 王德明的宅子便是在这一片,但是雕刻花纹、样式规格、规模大小都是按照商人这身份所制,汴梁之人尚商许多,故此宅子虽然比起王公贵族、大官之家要小上许多,但是比起普通百姓人家也要好上很多。 他们刚一进这屋门,王德明便吩咐把带来的货物储存好,又交代喷上水,放在通风之处,免得被那虫子咬了兽皮,以后就卖不出去,他这样交代妥当,才带着王贤走进内院里,由于大宋禁止商人在内院示阔,所以这里并未有多少花草奇石,但是亦有一个凉亭,正有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 王德明呵呵笑道:“这便是我的女儿语嫣了,今年刚好十三岁,和你是一般大的。” 王贤点了点头,看向这女孩,猛然一惊,迷迷糊糊地感觉这女孩很奇怪,但是具体奇怪之处又不知道在哪里,他仔细地看了一眼那女孩,却遭到那女孩一个大白眼,不由悻悻而笑,心中想到,还是答图温柔许多,也不知现在他怎么样了,如果忽察儿回去把自己出事的事情说出来的话,那答图一定会立刻动身来找自己的,看样子要给她通一封信,让人带到草原之上,这样答图若过来找自己的话,也可以知道自己在哪里。 那女孩对着王德明道:“爹爹,你这一趟怎么去的这么久,娘都怪你了!” 王德明呵呵一笑道:“帮大伯忙了点事,所以耽误了几天,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对了,语嫣,这个少年名叫王贤,是我的兄弟,也是你的叔叔,你以后要多听叔叔的话,知道吗?” 那女孩语嫣长大嘴巴,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结结巴巴地道:“叔叔?” 王贤一乐,自己在后世还没当上叔叔呢,现如今作了一个女孩的叔叔,不由高兴地道:“你叫语嫣是吧?语嫣之名,果然淡致优雅、妙不可言,呃,王语嫣?我是王语嫣的叔叔了?” 语嫣脸涨的通红地道:“我才是是你叔叔呢!” 王德明顿时尴尬无比,狠狠瞪了一眼语嫣,对着王贤道:“王贤不要怪她,语嫣从小娇生惯养,不知礼数,对个长辈也没个尊敬,不过时间长了你和她相互熟悉了,她便不会这样了。” 王贤看了一眼这个女孩,总觉得她很奇怪,但还是不知道奇怪到哪里,现在听了她的名字更加不可思议,这女孩竟然叫王语嫣,好像不对,王语嫣没有父亲,只有母亲才对,而且还生活在那个什么什么地方,反正不会是大宋京师,而且可以判断的是,她哪里有小说中的王语嫣温柔,就连答图也比不上,典型后世之中千金小姐模样。 语嫣冷哼一声道:“爹,你从哪给我找来的一个叔叔,看他这一身衣服,儒服方巾的,就像是个学究一样,不会是读书的吧?” 王德明哈哈笑道:“不错,王贤就是读书之人,以后我们王家光宗耀祖就靠他了,对了,王贤你过来,我带你去见一见父亲,想必父亲见到你必定很高兴。” 他说着便拉着王贤走了,语嫣在后面哼了一声,嚷嚷地道:“真搞笑,又来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做我的叔叔,天啊,这也太离谱了吧!” 王贤走到时候又望了一下那个名叫王语嫣的丫头,狂汗不已,这个丫头肯定不会是金大侠的书中所写的那个会叫这“表哥”的王语嫣了,他有些奇怪地道:“大哥,这语嫣之名是你取得吗?” 王德明边走边道:“是这个小丫头自己取得,说来也怪,这丫头两岁就会说话了,叫嚷着自己名叫语嫣,所以我们便叫她语嫣了。” 难道是天意巧合吗?王贤一汗,不管怎么样,这个小女孩不会是那个女神一般的王语嫣,只是名字重合而已,况且此时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什么段誉、慕容复,他微微一笑,便走近一块白墙。 这内院亦分前后两院,两院用白墙隔开,留着一道圆形拱门,王德明带着王贤走了进去,便发现一个大概花甲之年的老头子正坐在石椅上,像是在晒着太阳,王德明上前道:“父亲,我已经把货物置办齐全了,此次霸州一行得钱八百余贯,又有他利五百贯,不过这些比起我得到一件无价之宝,简直是微不足道。” 那老头子“哦”了一声道:“有什么还能算珍贵的?你给我来一个孙子才算是无价之宝!” 王德明笑道:“父亲,孙子没给你带来,但是给你带来一个儿子,王贤你过来,这就是父亲。” 那老头子皱眉道:“德明,这小孩从哪来的?” 王德明呵呵一笑,把之前结识王贤之事说了七八,特别是把王贤文墨甚多,才思敏捷说的天花乱坠,不禁那老头子被弄昏了,就连王贤自己都冷汗不已,他说的那个哪里会是他王贤,简直算是小时候的圣人了。 老头子惊奇地看着王贤道:“你果真有这么厉害?” 王贤忙道:“我哪有大哥说的这样,只是粗懂文墨而已。” 老头子大为赞叹道:“嗯,不错,不骄不躁,看来你果然是栋梁之才啊,我这个老头子一辈子没见过多少书,从小就去贩东西,走南闯北,吃了不少的苦,也挨了不少的白眼,一直想着能有个儿子给我光宗耀祖,一洗前耻,可是这个混账王德明是个不孝子,竟然考了两次就不考了,又跑去贩卖了,可怜老头子之梦只能等到孙子辈来完成了,可这不孝子又不给我一个孙子,所以老头子很生他的气,不过今日看到贤儿,才知道这不孝子终于给我们王家做了一场好事了。” 王德明见到其父亲有了笑容,大为高兴地道:“是啊,父亲,我准备让王贤就在这里住下,用功读书,大伯说了王贤如果用功的话,在三十岁之前便可能得中进士,实乃是天赐给我王家的啊!” 王贤不能理解这两个人的心情,因为他不知道进士对于普通人、特别是商人有着多么大的吸引力,进士代表着什么?代表着鱼跃龙门,从民户变成了官户,也代表着身份大幅度的提高,以后别人过这家之门便会小声道:“这是进士之家啊!” 这个时代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进士梦,可惜一般之人为一日三餐而奔波,没有空闲习文读书,而大多数的读书人中也只是少部分人能够得进士之位,一年多是一百到两百个,有金榜题下,榜上之日,皆是从此身份高贵、饭碗在手。 这个老头子叫王合,庆历时候他便远赴和夏国榷场做买卖,一生颠簸不断,特别是受到别人白眼相看,他都羞于说自己乃是商人,只说是一个老农,而他想着抬头都已经想了几十年了,可惜天不从其愿,其子王德明又学他了,还没留给他一个孙子做希望,所以他整天坐在这后院里生闷气。 现在王德明带了王贤过来了,看到王贤一身白衫,头戴方巾,一看就是一个儒雅之人,这岂不是让其又有了盼头?又有了希望?所以他才如此高兴。 王合很是满意地看着王贤道:“德明刚才说的很好,我看贤儿岁数不大,此时正是发愤读书的时候,这样吧,德明你准备一间大房间作书房用,然后购置书与笔墨,贤儿从今往后就在书房里安心读书,好好用功,等到二十岁时便去参加乡试!” 王贤有点想挠头,但又怕这样让这个老头误会,只好婉言道:“我定当以己之力,努力读书,以不负大哥、父亲之望!”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自己会努力看书的,但是要以己之力,量力而行,算是给自己留的一条活路,却没想到王合会错意,大喜地道:“好!贤儿真是我们王家中兴之人啊!其实贤儿你可知道,我们王家的先祖乃是大汉朝的王羲之,那可是相当有名的,你该是知道的吧?” 王贤当然听过王羲之,不过他很怀疑王羲之和面前这个老头有什么血缘关系,而且王羲之是大汉朝的?怎么感觉起来有点别扭。 王德明笑道:“父亲,王羲之是晋朝的,据今已经八百多年了,何必再提?现在王贤在我们家,那就是将来的王羲之,以后的王进士啊!” 他的一番话让人呵呵大笑起来,王合欢喜不已地念道:“王进士,王进士!”他像是看到王贤骑着高头大马在街道之上穿越,众人皆是向自己道喜,眼中全是嫉妒和羡慕,不由地呵呵笑了起来。 王贤看了看这面前的两个人,心中郁闷不已,难道自己真的要被关在书房里吗?每天看着四书五经?自己在草原上闲散惯了,哪能受到这样的拘束? 王德明却不知道这个弟弟正郁闷着呢,对着王贤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父亲,今日你一定要过来一起吃饭,也算是给王贤接风,我带王贤到这院子里走动一下。” 这个家里其实人数不多,不过帮工很多,使唤的人也就是几个厨娘,王夫人和语嫣的几个使女,还有几个杂役,王德明把王贤都介绍给这些人,并且大声地道:“今后王家的公子便是王贤了,你们要听公子的话!” 王贤无奈地看着这帮下人,总觉得很不习惯,脑子总是把这里和草原相比较,发现草原实在太自由了,而这却是规矩众多,让人不得不遵守,看来自己要融入这里,还真需要时间啊。 等到晚上之时,王贤又见到那个叫王语嫣的女孩了,虽然这名字叫起来很奇怪,但王贤一想自己已是这家中一员了,应该有着叔叔的样子,笑道:“语嫣,叔叔来也未给你带些东西,不过你放心,等到几日,我让大哥带些北地之物,算是补给你的。” 王合此时正高兴着呢,大笑道:“贤儿不要太费心了,这丫头什么都不稀罕,不过语嫣,你可要谢一谢小叔的一片心意,以后小叔读书之时,你可千万不要打扰他!” 语嫣眼睛瞧了一下王贤,有种蔑视的表情,随即道:“我不会去打扰他的,就看这个样子,考上了进士也算不了什么大文人!” 王德明不高兴地道:“哼!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有这么说小叔的吗?” 王贤呵呵一笑,他感受到了王语嫣严重的蔑视了,心中颇有一些怒气,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真是气人太甚,但是他想着现在还是寄人篱下,不能太过嚣张,只能装作一点事都没有地道:“语嫣所言极是,不过进士之人,个个都是英才,这是没错的,只是我未必能考上进士。” 王合道:“唉,你不要这样想,反正现在还早,等到过几年你才能参加乡试,读书不是一天的功夫,你只要努力读书变成了。” 王贤偷眼看了一下语嫣,见她还是目中无人,他心中喊道,你个小女娃,我还真被你看扁了,要不是你是我侄女,我早就扁你了!随即又想到她既然是自己的侄女,那么就不要与她计较了,又是一笑道:“我会加倍努力的,对了父亲、大哥、大嫂,我看明日应该风和日丽,不如我们去一次内城,我已经离家很久,想好好看一看汴京的繁华。” 王合呵呵笑道:“汴京就是这样,你看多了就不想看了,我一把老骨头不能陪你们去玩了,德明,你明日便带着贤儿去内城游览一二,也解了贤儿的离乡之苦了。” 王德明想了一想道:“我明日要去交货,姓何的那家早已经催我了,嗯,要不语嫣你带着你小叔去内城玩一玩,对了,明日相国寺好像也是开着的,你就带你小叔到相国寺去吧,那里正好是你们小孩子玩耍胜地,不过你要记住,不要把你小叔丢掉了。” 语嫣看了一下王贤,哼声道:“我和他男女有别!” 王德明失笑道:“王贤是你小叔,什么男女有别,你不是最喜欢去大相国寺吗?王贤初回汴京,想看一看故乡,你作为侄女的,带着他不行吗?” 语嫣看了一看王贤,见他正低着头吃东西,她想了一想,脸上露出笑容,呵呵地道:“那好,我明日便带着小叔去相国寺,嗯,小叔,你可要准备好啊。” 王贤听这声音很柔,抬眼看去,见到语嫣眼中闪过一丝狡猾,不由寒从身后起,汗从心上留。 第60章 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是北齐的时候就已经修建了,据今已经有五六百年了,至大宋开国以来,相国寺变成了“皇家寺”,就是说皇帝之庆、宗室之典都会在相国寺内举行,这里殿阁众多,满花盈香,佛光普照,以至于每日都是人山人海,特别是到了庙会之时,那时整个大相国寺便成了一块商业交易中心,各种小买卖、小摊铺、测字算命的、卖字画的、卖圆扇纸扇的、做豆腐的、卖锅饼的、贩陶器的,堵塞整个相国寺的大宋开封府市民,就在这熙熙攘攘中互相吵闹、互相交易。 王贤和语嫣二人就夹杂在这人堆里面,这个女孩语嫣跑的很快,王贤不得不紧紧的盯着她,她不动自己也不动,她要跑的话自己也跟着跑。 终于到了相国寺的里面了,这边有天王殿和大雄宝殿,两个大殿事实上是几十个小殿构成的,用着青石栏杆连接而成,然后又有小长柱子立于其中,看起来皆是一体,很是气派。 语嫣看了紧跟着自己后面的王贤,不满地道:“你怎么像一个跟屁虫一样,老是跟在我后面?” 她不满,王贤更是不满,这个小丫头明显想把自己弄丢了,他哼声道:“好像是你答应过带着我来这大相国寺的,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语嫣无奈地道:“那你想跟着我到什么时候?你看那面人那么多,你过去看看热闹不好吗?不要老是跟着我行吗?” 王贤心中郁闷,这丫头还以为自己想这样跟着她,要不是自己会迷失在这,鬼才愿意跟着这臭脾气的丫头,他有点讨好地道:“我是怕走失了,到晚上就回不去了。” 语嫣双目一转,笑道:“那好,我们两个现在分道扬镳,等到傍晚的时候就在这大雄宝殿里碰头,然后我就带你回去。” 王贤有些怀疑地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语嫣一跺脚道:“你还怀疑我?怎么这么难侍候啊?” 王贤忙道:“好好,那说好了,傍晚时候可千万记住了,别把我丢掉了!” 语嫣听到他说好,就转头跑掉了,独留王贤一人站在这大雄宝殿门口,他笑着摇了摇头,想了想,就走进殿阁里面。 这殿阁外面重檐斗拱,很有中原建筑的味道,使得气派万千且韵味不减,但走进去这长长大殿便感觉到一种肃穆,旁边的件件佛像都像在顶着人似的,现世之佛就在那最北而坐,对着天下苍生,而离他下面大概有五丈之远,有很多蒲团之上正跪着求佛之人,都是面容真挚,祈求那高高在上的佛能够倾听自己的声音,排解自己的彷徨。 王贤也跪在一个空蒲团上,看着那未大佛之像,双手合在一起,放在面前,心中想到:“如果佛有灵的话,那么请听我的愿望,我希望心中的那个她好好的活着,并且美满幸福,我希望利耳塔父亲、老巴托首领他们这些人能够快乐无比,我希望答图和我尽快地团圆,并且和自己一起幸福百年,我希望所有的灾难都不会在我身上发生,我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我希望房价已经降了!” 他乱七八糟的希望了好长时间,然后才睁开眼看着那上面的佛,见大佛也在望着自己,心中发虚,就站了起来,两腿都有些酸了,他见到旁边之人还在求佛,不由一笑,这些人比自己还要虔诚啊。 但佛若有灵,则灵在心里,缘起则生、缘灭则死,不求执着,随波逐流便足矣。 王贤走出大雄宝殿,四处看一看,那外面的人现在还是太多了,这开封之人可以说是利字当头,万事不愁啊,刚刚还看到一个光头胖和尚正吼着嗓子卖猪肉呢,还有个算命的摊子左边算命、右边还卖糖葫芦,王贤不由失笑,向着右方走去。 右方多树多花,正是好景时刻,而且人也不多,王贤走了过去,坐在一个青色大理石的台子上面,颇为舒适地看着这景色之美。 这在后世之中哪能有如此享受?便是空闲时间也是没有,饱了肚子,却累了心灵,王贤笑嘻嘻地看着这高大殿阁、黄叶之树,却没有想到还是被人打扰了。 “这位小兄弟请了,在下汪洙,草字德温,江南明州人,适才见小兄弟一人坐在此地,深是雅意,特来请教。” 塔布仔细打量这个来搭讪的人,脸上还有些稚嫩,不过胡子初长,也没有给它刮掉,大概是想显一下自己老成吧,不过看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左右,他也回了一礼道:“失礼了,不知汪兄何事要问?我定当知无不言。” 这个汪洙微笑地道:“我看小兄弟你穿着一身白色儒服、戴着方巾,又有银带玉佩,想来小兄弟你也是来相国寺求签,以佑后日的科举之事吧?” 王贤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哭笑不得,原来是这身衣服惹的,他不由笑道:“我这般大怎能科举?” 汪洙摇摇头道:“有志不在年少,其实在下非狂语,在下于元佑八年,也就是六年之前,就已经参加科举之试了,今年已经是第三次来京了。” 王贤惊讶地看着这个汪洙,太变态了吧,六年之前,他最多和自己现在一般年纪,就能去参加科举了?他是怎么通过乡试的?这个人要么是个疯子、要不是个真正的神童。 若是王贤稍微懂得一点古代名人的资料便可以知道这个汪洙他就是个神童、天才,九岁便通读古书,十岁之时便可作文论经、最擅作诗,那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流传了几百年,让无数人追捧的名言就是出自他幼年之笔,可想而知,此人是多么的早慧。 汪洙见到王贤惊讶地模样,不禁苦笑道:“虽然在下已是三次临考,但心中依然没有一点把握,据说太原有几个高才也是今届临考,还有洛阳也有三人来京,福建一代更有无数,今届比要想登上进士科,实在是难啊。” 见他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塔布心中叹气,若这真是一个天才,心理素质就低了好多,一个考试把他压成这样,看来这科举之人确实对中进士太看重了。 他刚想说几句安慰之语,却听到汪洙道:“我适才见到不少士子,个个都是面带焦急,独独小兄弟你淡定无比,从容不迫,我想小兄弟你一定是胸有成竹,特来向小兄弟取经来了。” 王贤不由**,这个汪洙把自己当成了有大才的士子了?他自己是个神童,不会以为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的神童吧?他忙解释道:“汪兄你实在是误会了,我并不是一个赶考士子,只是今日相国寺庙会我来看看热闹而已,并不是特意过来拜佛的,刚才有些累了,就坐在这里歇息片刻,没想到被汪兄你误会,闹出了笑话,实在惭愧!” 汪洙见他这样说,知道自己闹出了误会,不由脸现惭色地道:“该是我说惭愧,不过我观小兄弟的气色,想必日后必会得中进士之科,在下尚有他事,先告辞了。” 王贤见他说走就走,忙喊了他一声道:“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考中的!” 汪洙回声道:“多谢小兄弟吉言,我定当全力以赴。” 王贤摇摇头,见到这个汪洙已经走远,他不由一笑,看来自己还是无法理解这些人啊,这个时代所想的,并不能用自己的思想来替代,有句古话叫入乡随俗,既然到了这里,就要接受这个环境。 他经过汪洙这一问话,也没心情坐在这里了,四处地逛了逛,发现没什么意思,正要走出去看一看,突然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接着便有几个人猛跑过来,王贤还未明白过来什么事,便已经被扑倒在地了。 第61章 居安仁吉 王贤被压在地下,他努力地挣扎了一下,翻倒了压在他上面的人,却听到一片吵闹的声音,然后有几十个衙役快步地向这里走了过来。 他看向那个扑倒自己的人,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但是衣冠不整,白发漂荡,脸上露出恐慌的表情,仍然还躺在地上,嘴巴轻轻地念叨什么。 这时候人已经涌上来了,但是衙役门颇具有震慑力,竟然使得普通市民们不敢靠的太近,那些衙役直接来到那老人面前,笑嘻嘻地道:“我说刘大人,你老跑什么跑,这不是让小的为难吗?你老啊,还是乖乖地到岭南那边泡暖茶喝吧,不然小的可就要对不住了。” 王贤吃惊地看向这个老头子,想不到这个老人竟然是个朝廷官员,但看样子是一个被发配走的官员,听这些衙役们的口气,这个老人是想逃跑的,他看了看这个老人,然后很明智地退了一步。 这个被称为刘大人的老人叫刘居安,是御史台的一个台官,老头子一辈子都没什么对不住别人的,然而赶上了一个不好的年代,此时的皇帝重新重用原来的变法派大臣章淳和曾布,章淳此人在被贬时心怀怨气,他一当政,立即把所有的那些元佑高官罢免开去,然后借故一贬再贬,就脸司马光的温国公这个勋爵称号也被他剥掉了。 刘居安这个人和他名字一样,居安思危,早就想着他日定有不测,却没有想到元符初年并没有罢免他,章淳像是把他忘掉一样,刘居安疑惑之余,庆幸不断。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章淳那时不想对台谏官下手,是因为他怕激怒了御史台和谏院,大宋有定制,若是御史中丞参奏宰相,那么宰相无论如何都要自请辞官,领闲职、赴大郡,不能再当政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章淳自从联合宫中刘贵妃,用阴谋废掉皇后之后,朝廷内外,变成了他的一言堂了,所以他开始向御史台动手了,大幅度地贬走御史台的官员们,安插自己的人手。 刘居安被安插了罪名:元佑时,奸党当政,视而不查,为渎职;元佑时,上《参蔡确乌盖亭折子》,诬陷忠良,为构陷;元佑时,赴司马光祭奠,为谄媚…… 大大小小的罪名列了几十条,刘居安刚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到圣旨下来后他才明白章淳要打压御史台了。 其实若只是让刘居安下台或是致仕,那倒是没什么,反正当了几十年大官,福也享了差不多了,回去养老也算不错,但是章淳明显不给他们好果子,一批人都是外放至小县,而刘居安几人竟然被赶到了岭南之地。 岭南那地方,瘴气颇重,所以很容易得病,刘居安都是一大把年纪了,到了岭南也就是等于被判死了,他接旨之后,左思右想,还是逃跑为上计,可是还没有一起跑,却被人察觉,他一个老头子左冲右突竟然跑到了相国寺这闹市之中,却没想到被王贤挡住了,又被追赶的衙役们给发现了。 刘居安颤抖地道:“诸位差爷行行好,老夫愿意给差爷们每人十贯茶钱,希望差爷们高抬贵手,放过老夫一家老小吧。” 那个领头的衙役鄙夷地看了一下这个摇摇晃晃地老人,嘿嘿笑道:“我说刘大人,你看看,你看看这前后左右,这么多人都听到你这话了,刘大人,你若不贪生怕死,像苏大学士一般,小的还真敬佩你,但是你现在可真把几十年的清誉都毁掉了,实在让人替你羞愧!” 刘居安面上一热,大宋官员最重的就是面子,他怎么说也是一个被外放官员,却对这一个小小衙役们低声下气,还在这万人瞩目之下说了这些,若是一个自重之心强的人,早就撞在相国寺的大雄宝殿柱子上死掉了,可是刘居安却只是咬紧牙齿,仍然谄笑道:“要不老夫给每位差爷二十贯酒钱,老夫只有这么多了。” 王贤看着这些衙役的鄙夷之色更浓,再看那刘居安低头之时眼中的无奈与痛苦,心中叹了口气,这个老人如此拉下面子,但是衙役们绝对不会留一点情面的,他暗自摇头,仍然静静地看着。 那些衙役们不听这老儿的废话了,直接喊道:“把他抓起来,明日着人带着他和他的家眷拉到岭南。” “且慢!”突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喊了出来,然后走出来几个人来,喊住了场中之人。 刘居安和衙役们打量着这上前的两个人,一人穿着锦袍,站上前来。 王贤好奇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看他的样子大概只有十六七岁,但是那种富贵无比的气质却提醒着每一个人,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这些衙役们显然也是看了出来,这汴京城中碰到一个小孩指不定就是某个大臣、大将军的亲戚,所以那领头的很客气地道:“这位公子,这个老儿是朝廷要外放的罪臣,小的们本来想押解他们到吏部转司去的,可这老儿竟然吓得跑了,小的们这时奉公来抓人的,请公子不要难为小的。” 他如此客气,却没有想到那个年轻人并没有什么理会,向那老人问道:“你是朝廷官员,你叫什么名字?” 刘居安看着这年轻人的脸有些眼熟,他不敢造次,老实地道:“老夫是御史台刘居安。” 那年轻人见到市民们越来越多,对着那衙役道:“衙役老哥,可或卖我一个面子,把这个刘大人扶到那偏殿里,我和这里的住持认识,想和这刘大人说上几句,不知可或?” 那领头的衙役颇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地道:“公子,你不是为难小的吗?” 年轻人一笑,示意旁边的小书童,那书童走向前去,像是拿出了什么东西给那领头衙役看了一下,那领头衙役惊讶地道:“瑞……公子,希望公子能体谅小的,小的也是奉差办事,绝对不是有意得罪。” 王贤惊讶地看着这年轻人,看来这个少年还真是不小的来头,他仔细地看了一下这年轻人,却见到这个年轻人也是看向自己,两人对视了一眼,那年轻人微微一笑,却转过头来朝着那领头衙役道:“我知道你们是当差的,放心,等到晚上的时候我会着人上报吏部的,你们几个就回去吧,若是有人责怪起来就让我来顶着。” 那些衙役们面面相觑,私语了一下,那领头衙役朝着年轻人一躬身道:“多谢公子!”说着便带着那几十衙役走掉了。 这年轻人朝着正在茫然低头的老头子刘居安道:“刘大人,我们到偏殿一叙。”说着他旁边的几个书童便走了过去扶着刘居安像左边走去。 王贤见到周围人已经散开来了,他看了看天色,想着和语嫣定下来的要到大雄宝殿门口碰头的,趁现在还有点天时,到处走一走。 他的脚步刚一迈开,却见那年轻人走了过来,口中道:“在下赵仁吉,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王贤一愣,怎么又有一个人问自己的名字?这要是在现代,冒冒失失地问别人名字,不被人以为是诈骗的、传销的才怪,但是既然这个赵仁吉都自言其名了,王贤也只能把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 “单名一贤字,贤者,多才也。看王兄弟俊秀雅意、心怀朗朗,定是多才之人了,在下不才,想请王兄偏殿淡茶,不知王兄意下如何?”这个赵仁吉显然很热情,竟然拉住王贤的胳膊。 他这一举动就有些不文雅了,大宋之时,讲究不碰人衣冠,不指人面首,如此拉人,便像是街头浪荡之人所为,赵仁吉显然是意识到了,松开手爽朗笑道:“在下失态了,小兄弟莫要见怪!” 王贤奇怪不已,不知道这个赵仁吉为何事道歉,但是他对这个赵仁吉颇为好奇,而且他更好奇的是这个赵仁吉为什么刚一见面,就邀请自己去喝茶。 想到喝茶,他又想到了在后世之中老板要他去喝茶,那真是担惊受怕啊,提着心听着老板的训斥,然后默默祈祷不要被炒掉,这赵仁吉请自己去喝茶,他还真有点心突。 不过此时天色尚早,王贤也没什么事,笑了笑道:“多谢赵兄,在下受之不却了,赵兄请。” 赵仁吉和王贤一前一后地走向大雄宝殿旁边的一间内阁偏殿,然而就在他们走后未有多远,一个人冷冷一笑,小声道:“就是你了!” 第62章 命悬一线 这间偏殿并未有佛像尊雕,整个房间布置的像个书房,淡然清香,书味浓然,王贤跟在赵仁吉的后面,走进来见到那个老头子刘居安已在其中,赵仁吉的那几个书童都是立在旁边,未有人说话。 赵仁吉呵呵一笑,对着旁边的书童道:“你去叫人煮茶送过来,王兄请坐,你看这房间之中布局如何?” 王贤摇摇头道:“不瞒赵兄,在下对房屋布局一窍不通,岂能在高人眼中显现?不过此处虽然是居于佛殿之中,却染着书香,想来赵兄是常来此处,沐佛浴书,这房间格局也定然是赵兄所制。” 赵仁吉爽朗道:“王兄弟果然厉害无比,看来人小见识却是一等一的,王兄说的不错,此处便是在下亲自设计,再着人修装而成,平常之日,便在这里修琴书画,却是一大享受。” 王贤见那个老头刘居安正坐在那里一动未动,便对赵仁吉道:“赵兄,这个老人家可能在等你问话?” 赵仁吉这才注意到刘居安,这时看了他一眼道:“刘大人,你身为御史台的官员,就算有错被贬,那也应当遵守调令,为何要逃?刘大人,刚才我在你后面见你向那些衙役们卑躬屈膝,实不相瞒,你实在是太丢读书人的脸!” 刘居安脸皮一紧,咿呀几句又没说出什么。 赵仁吉冷哼一声道:“刘大人,文人有傲气,今日那几个衙役们只是一些匹夫而已,你竟然向着匹夫低头,如果传出去,丢脸的会是全部的读书之人,我大宋以文以仁治天下,你一个士大夫之辈,如此不知羞耻,为了享受晚年,做出这种丢脸的事,哼,刘大人,你还有脸活于世上吗?” 王贤见到刘居安低着头不知所措,银白头发让人觉得尤为可怜,他觉得赵仁吉可能太过分了,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让刘居安自戕以掩羞事吗?他对着刘居安道:“老人家,你把这事慢慢说出来,为什么要逃?说出来你也可以安心一点。” 碧绿的茶水被那书童们端上了来,王贤双手接过,见刘居安重重叹气,缓缓把章淳上台打压御史台之事说了出来,他并未为自己分辨什么,语调也甚是缓慢,想来刚才一番事让这个老人心若死灰了。 赵仁吉哼了一声道:“章淳打压御史台不对,我早就听说他的种种坏处了,两年前他把苏轼放到岭南湿地,还有国之栋梁的范纯仁也被他外放岭南,岭南之地,竟然放了原先的大官百余人,真是岂有此理!更为可恨的是,他还把苏轼等人的文章全部烧掉,实在让文人切齿!” 王贤心中一动,他刚才听这个刘居安所言,章淳是大宋宰相,官加勋爵,这个赵仁吉竟然敢直接叫他的名字,而且听他语气,是对这章淳相当不满,看来他定是朝廷的另外一党了。 他提到了苏轼被发配岭南,王贤忙问道:“苏轼应该年纪很大了吧,还在岭南吗?” 赵仁吉点头道:“不错,怎么王兄不知吗?实不相瞒,在下最喜苏轼之字画,有一画名曰‘喜桥图’,画上所绘的便是汴梁内城之外的新桥,桥在水上,人在桥上,又有苍松苦柏,交相辉映,实在是一妙笔啊,最奇妙的是画上所绘的七人,个个栩栩如生,那戴着帽子的文士像极了原来的司马君实,哈哈,王兄,你知道司马君实吧,就是被人说是救时相公的那人,我曾听他讲过书,真是无聊至极、无趣至极,实在让人心中痛恨。” 司马君实便是司马光,王贤以前在弘吉剌部时看了他的书,汉人称他为救时宰相,这时听他之名,不由狐疑起来,这个赵仁吉身份太过高贵了吧?不过看他这样,应该不似大宋官员,因为大宋官员私访相国寺的话,也不可能会招惹刘居安这个麻烦,他到底该是谁呢? 刘居安这时候默不作声,他也在奇怪这个少年是谁,听那少年口气,定是一个王公贵族之后,而且自己一定见过,但是他现在心思太多,回想今日发生之事,不由又悔又恨,心中百般滋味,竟是愣在那里。 他们正说着话儿,突然有一阵笑声传了过来,接着走进几个少年,当先那正发笑的也是锦衣顺发,他看了看这屋里的几个人,呵呵笑道:“十一哥,我适才听人说十一哥在这里,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在这,嗯,这里果然是很有风味,不愧为十一哥啊!” 王贤疑惑地看着这进来的少年,此人似和自己差不多年龄,但是满身酒气一闻便知,在大宋之时,此事极为恶劣。 赵仁吉也像是有些厌恶这醉酒之人,不过还是回道:“十三弟,你怎么到这来了?” 那个少年摆了摆手,他旁边的下人便连忙给他搬上了椅子,他坐在赵仁吉的对面,笑道:“我就不能来这了吗?这里难道还是十一哥你的禁地不成?” 赵仁吉闻到浓重的酒气,皱眉地道:“十三弟,你又喝酒了,这让别人看见成何体统!你们几个还不把十三弟扶回府上!” 那少年旁边的下人听到赵仁吉的话,慌忙想搀扶着那少年,却不料那少年一甩胳膊,站起来吼道:“赵佶!你算什么东西,我赵似还要你来管?今个儿我偏偏就不走了,这相国寺的偏殿正好适合我,我看你有什么办法能把我赶走?” 刘居安两眼发直,看着这两个锦衣少年,已经明白起两人的身份来了,他不由低下头来,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脸上复杂的表情。 赵仁吉闻言一怒,也是站了起来道:“我身为你的兄长,自然可以管教你,你们这些奴才们还不把他给我扶回去,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们的命还想要吗?” 那些下人们浑身一抖,看了看正在闹别扭的两个人,左右不是个办法,终有一个人向着那少年道:“公子,我们回去吧,不然大奶奶和小奶奶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那少年赵似也是有些犹豫,但他又看了一眼赵仁吉,脸上显出痛恨地表情道:“哼,就算娘娘们知道又怎么样?赵佶,今天我就和你耗上了,看你能不能把我赶走!” 他说着这话又坐了下来,眼睛瞥着赵仁吉,轻视的眼神故意流露出来,像是挑衅一般。 赵仁吉顿时火大,怒道:“看看你的样子,你还算是赵家的子孙吗?来人,把赵似给我扶回去!你们难道敢不听我的话?快点扶回去!” 这带着火气的话说的极为的大,连赵似也露出点怯意了,那些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搀扶着赵似,想把他抬走,突然一阵破空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两个人走了进来,他们一身白衣乌冠,一言不发地走进来,然后把门关上,冷冷地看着这屋里的几个人。 赵仁吉奇怪地道:“两位兄台,何故关门?” 那两个人中一个年龄较大的呵呵一笑道:“你就是端王赵佶吧?听说你风流无比,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精通,我兄弟两个特来拜会一下,呵呵,没别的意思。” 王贤一愣,又看了一眼这个化名为赵仁吉的赵佶,心中有些明悟,这个赵佶原来是个王爷,看来他和那少年都是王爷了,不过看这样子兄弟的感情并不好,而那赵似对赵佶也是心存不满许久了,今日撞上的也是有些发泄情绪。 不过这两个白衣人太奇怪了,王贤隐隐中感觉有些不安,却听到那年龄较大的白衣人又是一笑道:“啊,这不是简王殿下吗?早就听说过简王殿下视酒如命,见色销魂,我兄弟二人对简王殿下你也是极为挂念,今次也是瞻仰一下尊容,想来殿下也不会介意吧?” 那赵似颇有些趾高气扬地道:“你们既然知道本王的身份,为何还不下跪?” 那两个白衣人对视一眼,均是哈哈大笑起来,又看到了王贤和刘居安道:“看来今日不巧,竟然还有两位客人,看这小公子年纪如此幼小,哎,实在可惜。” 赵佶这时也感到这两个人有些问题,他们对自己和赵似的身份了如指掌,而此时又如此神秘说话,他不由有些担心地看了那白衣人道:“容两位兄台看得起,在下不敢怠慢,请上座喝茶。” 那白衣人点了点头道:“茶终是要喝的,不过现在不急,刚好简王殿下也在这里,老小,我想到一个好的点子,嗯,可以说是绝妙无比,哈哈,真是极妙!” 被他叫做老小的那个白衣人奇怪地问道:“哦,什么点子?” 那个白衣人嘿嘿一笑道:“等一会你就明白了,保证比原来计划的效果要好百倍。简王殿下,你快点吃些茶,好准备上路。” 赵似疑惑地道:“为什么要吃茶,要去哪里?” 王贤心中一突,大声叫道:“小心他们!” 他的叫声刚过,却只听到一声惨叫,那个简王赵似便已经倒在地上,血流不住地一动未动,惊得整个房间的人鸦雀无声。 突然赵佶大叫道:“快把这两个贼人抓住!” 那两个白衣人奇怪一笑,左右开工,转眼之间便把这些下人们全部砍死,任由屋内血腥扑鼻,看着这胆战心惊地赵佶、刘居安和王贤,又把眼光扫向赵佶的书童,不由笑道:“嗯,端王殿下,好好的护卫你不带,就带了几个太监来,要是遇到危险了谁来保护你啊!” 这种血腥味刺激着赵佶和刘居安,使得他们竟至呕吐了起来,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看地上。 王贤深吸了口气,草原上的历练使得他对眼前之事更加冷静起来,心中快速地计算着如何的逃跑或是反抗。 门已经**住了,如果要强行跑过去的话必要先开门,而那个被称作老小的白衣人正站在门旁,冒然地冲过去必会成为一具尸体,但是若不逃出去又要任人宰割了。 若是现在呼救也是不行,这两个白衣人实在是太快的刀了,就算叫了一声也是毫无用处,所以只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第63章 奇怪事件 血腥的气味一时浓的不可收拾,地上铺着的石头也像是被染红了,恐惧弥漫在这间相国寺的偏殿里。 那白衣人把刀子在尸体上擦了擦,然后插入刀鞘,看着这躺在地上的人叹气道:“你看这些人躺在这里,谁能分别是王爷还是下人,老小,咱们走吧。” 那个老小迟疑地道:“现在就走?不杀了这几个活口?那怎么向雇主交代?” 那白衣人扫了一眼这几个人,又看了一下王贤,笑道:“那小子真是有胆,不像他们怕的要死,老小,这几个人我们不杀,自然会有人杀他们,反正我们目的已达,现在就走吧。” 王贤几人有些惊讶,更有些欢喜地见到这两个白衣人竟然不管他们了,偏门一开,他们顿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赵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几个装扮着书童的小太监们也是跟着喘气,方才被这屋里的血腥气刺激的吐了半天,现在这些人像是瘫痪一般,无力地坐在门口边。 这里本来是偏殿,人客稀少,这时却突然有声音传来,接着是一大群衙役走了过来。 赵佶忙喊道:“我是端王,有人要行刺我,快点保护我们!” 那些衙役们顿时呈扇形包围他们,这时走出一个领头的衙役,留着黑胡须,仔细地看了看赵佶,慌忙跪倒在地:“下臣开封仲衙提刑李浚,参见端王殿下,殿下受惊了。” 赵佶摆了摆手道:“快找人封锁这里,把我送回王府,这里面……这里面死了很多人!” 李浚连忙指挥人包围这里,又着人护送赵佶他们赶回王府,一路上严严实实的生怕出什么篓子,快步地带着赵佶他们离开。 赵佶和刘居安几人都是精神萎顿,可能是今天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至今还能感受到那萦绕在鼻的血腥气和那映满屋子的血红色。 王贤心中又有更大的奇怪,那两个白衣人临走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听其意思还有一个雇主?那白衣人说的绝妙计划又是什么?为什么这些衙役们会突然赶到? 他想回到相国寺去找语嫣,但是这些衙役们虽然对他很客气,却一定要把他送到王府,赵佶也是话语留他,他也只能跟着这群人一起向北而行,穿过新桥,进入内城,然后在一大群的市民们特别的眼光中走进很拥挤的街道。 熙熙攘攘的人群被衙役们驱散,几人通行无阻,很快便走到皇城内部的王府之中,因为几个王爷没有被赐官,所以不能在皇宫以外居住,只能等到大婚之后,有了闲职,再会赐宅邸,办家业,成为一个真正的王爷。 大宋对王子管教极为严格,大概是为了防止因皇位兄弟相残,所以除了预定的太子接受圣教,其它的王子们不能有任何的不轨举动,不能接触大臣们和国戚们,不能参与政事和兵事,不能被分封出去领大郡,知大府,所以大多数的王子都是郁郁一生,只好每天醉生梦死,混迹于酒色之中,寻求心灵逃脱。 而赵佶却是不同,他一向待人温和、彬彬有礼,又对太后和太妃格外孝心,所以太后极为青眼。有时也和大臣们有过交往,但是皇帝并不会怪罪他,反而着人去和赵佶交流文书字画,从而使得赵佶变成了十成十的雅人,声名一时扬于京城。 然而他毕竟只是一个王爷,贪玩之心并不会比别人少,而这再加上他的名气使得朝中之人认为他很轻佻,可以说是褒贬参半。 这王府并不是另修建的,而是皇城里面特意给王子们住的地方,整个王府就处在东华门不远之处,西边是大内五殿,东边不远处就是新治街了,内外和门,有重兵把守着。 这里并不张扬,整个一个王府之中虽是朱门高墙,但是并没有那种很豪气的感觉,赵佶他们刚一走进去,就有几个太监迎了过来,尔后赵佶吩咐了一下,让下人们大赏了那些衙役,又着人准备好热水,好去洗掉自己身上那隐隐的血腥味,一直到了晚上之时几人才又在内厅之中共饮晚酒。 赵佶现在也算是平静下来了,轻轻苦笑地道:“王兄,想必你现在也是知道了,我是当今圣上的十一帝,被封为端王,本名为赵佶,适才在相国寺,因为身份特殊,不能以诚相告,王兄不会怪我吧?” 王贤忙道:“王爷身份隆贵,在下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恕罪才对。” 赵佶呵呵一笑,见到刘居安正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他也懒得理这个老头,对着王贤道:“王兄你便不要叫我王爷了,我等以平辈相交岂不更好,方才王兄如此镇定,实在让本王羞愧不已。” 王贤心中一动,这时候道:“王爷……赵兄不必这样,毕竟血腥如斯,实在让人惊魂不已,不过赵兄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赵佶闻言道:“有何奇怪之处?” 王贤看了看刘居安道:“奇怪之处甚多,我只说有其中三点,第一便是刘大人与赵兄相见甚巧,那群衙役、刘大人还有赵兄你皆都在相国寺之西碰在一起,而且我等随后到偏殿后那个简王殿下就赶过来了,他有是从何得知赵兄你再彼地的?” 刘居安猛然站起来道:“老夫虽然怕死,可并不是如此小人!你这小孩竟然如此说话,是何等居心!” 王贤忙道:“刘大人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说你什么,你先坐下,此事和你连在一起纯粹是巧合,可以这样说:有人知道赵兄今日定会去大相国寺,然而他并不知赵兄身在何处,刚好因衙役和你争执,赵兄碰巧出面,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刘大人和我皆是碰巧而已。” 赵佶心中发凉,听王贤这样一说,那么定是有人想杀了自己,他左思右想不得要领,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会有人会下如此的毒手。 王贤见到刘居安坐了下来,又朗声道:“赵兄,我要说的第二点便是那位简王殿下和他的人这次全死了,而我等皆是毫发无伤,赵兄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两个白衣人说有了绝妙的点子,这点子应该就是在他看到简王殿下之时所想到的,某不才,胡乱猜测,他们所想到的点子可能是二字:陷害。” 赵佶奇道:“陷害?陷害谁?难道是想陷害本王?” 王贤慢慢地道:“这事情我不能敢说一定如此,但观那白衣人之言行,十之**是这样。他们杀了简王殿下和他的随从们,却不动我等一丝毫毛,却是为何?只是为了陷害赵兄,试想如果别人知道简王殿下遇害,而赵兄你和他在一起却一点事也没有,还有你身边的仆从们也是毫发无损,我想于情于理别人都不会不怀疑赵兄你,到时候赵兄真的很难解释。” 赵佶大惊,站了起来连连走了几步,口中自语道:“太恶毒了,太恶毒了!” 红色的蜂蜡依然点着,王贤看着在房中踱步的赵佶,又瞟了一眼刘居安,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怀疑,这个老头子是真的与此事无一点关系吗?他现在坐在那里若枯井一般,怎么也不像那下午时候卑躬屈膝的糟老头子。 赵佶走了几步,突然停下道:“不行,我要把那几个奴才杀了,免得别人怀疑!” 王贤连忙阻止道:“赵兄万万不可,试想若是杀了那些人,被人知道以后会更惹人怀疑,别人还以为你是掩人耳目,此时这样做那就真是百口难辨了。” 赵佶坐在椅子上,脸上显出慌张地表情道:“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这帮白衣人用心太歹毒了,我到底惹了谁,竟然有如此大难!王兄,你可有办法吗?” 人一旦到了绝境之中,就会对别人抱有指望,也就是所谓的救命稻草,赵佶眼中的急切让王贤感到了这一点,可是他又能如何做? 实在奇妙,随意碰到的这个少年竟然是大宋王爷,而且还牵扯到这场命案,这件事绝对是要命的事情,极有可能还会牵扯更大,这个小王爷也是难保其身,还有自己这个小孩也有可能丢了性命,不对,未成年好像不会判死刑吧? 赵佶见到王贤也是沉默不语,不由有些丧气地道:“难道我就这样完了吗?我什么都未做过啊!到底是谁要灭我!” 王贤亦是心中郁闷,不过他未说些什么,这时候只能沉默了。 突然有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打破了这片沉默,他看着这屋里的几个人道:“殿下,外面来了一大批的官兵们,说奉了圣谕要来抓人,现在正在门口堵着。” 第64章 惊天大案 赵佶极为紧张地看了一眼王贤,见他向自己示意了一下,便装着镇定地道:“你出去吧,我随后过去。” 等到那小太监掩上门,王贤飞快地说道:“赵兄,如今情况紧急,但是这些官兵不会直接抓你的,最多是把你移交给宗正寺,到时候你可要坚持住,把所见实情全部说出来,一定不能说错一点,免得授人口实。刘大人,你本来是下贬的官员,如今碰巧遇到此事,看来我们下狱是难免的了,但是你也要严紧口实,免得到时候被人屈打成招,到时候密谋杀死王子之罪一定下来,必是诛九族之罪,千万千万!” 他这话语说的极快,赵佶和刘居安本没有个注意,闻言忙点头,赵佶看了看外面灯火通明,小声问道:“那王兄现在该怎么办?” 王贤沉声道:“现如今还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见机行事了,对了赵兄,你若有一些熟识紧要之人,速速地派人求救,如果能面见皇帝,我等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那只会是死路一条了!” 赵佶想了想道:“不错,我现在就着人去向太后请示,希望可以见到皇上。”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道:“等会赵兄也不要说些什么,就说要面见皇上、太后,若是不让的话,他们也只会把你移交给宗正寺,到时候审理之人也可以上通皇意,彻查此事,我等获救也就指日可待了,我们现在就出去吧,这些官兵们可能有些不耐烦了。” 赵佶轻吸了口气,拉开门,先叫了小太监,交代了好几句,然后带着王贤他们走了出去,这整个院子已经被火把映的极为透亮,院子里面人山人海,全都是衙役模样,还有很多穿着盔甲的兵士,带着那黄色的标志,这是皇城的卫队,这种阵势实在让人心惊肉跳,也只有在抓捕那种叛逆之人的时候才会做出这种动作,由此可想必是皇帝下了旨意,要求捉住整个王府上下的人。 这领头的竟然是个中年太监,一身太监服装却掩饰不住他的气派,他走到赵佶面前,先是躬身弯腰行了一礼,尔后道:“殿下,奴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请殿下协同查明简王被刺一案,请殿下换衣随奴才同行。” 赵佶认得这个太监,而且很是相熟,这个太监名为梁师成,原来是由老太监王节带领着进宫的,神宗朝的时候梁师成开始掌管内务,成为皇宫的一个小使唤,一直到现在都未有提升,不过他忠厚老实,不惹人讨厌,赵佶很是喜欢他,此次见到竟然是熟识之人,忙道:“梁师成,是你就好了,这次是有人把这弥天之祸栽栽我的头上,希望你能把此事上告给皇上和太后,记住了吗?” 王贤眼睛一缩,这个梁师成难道就是后世之后被评为大坏蛋的梁师成吗?看他相貌堂堂,彬彬有礼,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坏人,他心中忽然一笑,坏人哪里会把这两个字刻在脸上。 梁师成忙道:“奴才知道了,虽然奴才只是一个小宦官,但是若有面见陛下或太后之时,定会转告殿下之言,请殿下宽衣随奴才同行。” 赵佶挥手道:“不必换衣了,我这就和你一起走,对了,皇上有没有交代怎么处置其它人?” 梁师成低头道:“回殿下,皇上说要把王府所有的太监、下人们全部抓起来,还有和今日下午和殿下在一起的两人也一并抓入大牢,听候案审。” 王贤心中一动,看来皇帝已经知道此事,而且知道甚详,联想起下午的时候衙役们来的如此之快,这两者绝非巧合,一定是朝中有人做的手脚。 赵佶看了看王贤道:“这个小孩我要带在身边,公公就看在我的薄面上,让他跟我在一起吧,其它的人可以抓到监牢了。” 梁师成这时注意到王贤,他只是看了这个小孩一眼,然后恭敬地道:“殿下,皇上之命等若圣旨,奴才不敢违背啊,希望殿下不要为难奴才,不过奴才会着人让这位小公子单独居于一室,不会让他受什么委屈的。” 赵佶还想说什么,却听到王贤的声音道:“在下多谢公公了。” 梁师成还手一礼道:“公子客气了,殿下,奴才已经准备好车马,因是皇上密令,所以奴才不敢惊醒诸宫诸院,请殿下上车前行,奴才会把殿下送到宗正寺才回来。” 赵佶点头道:“多谢公公。” 梁师成慌忙说道:“殿下不必如此,这时奴才该做的,殿下稍后,奴才先交代一下。” 他走过去向那些兵士头领们说了几句,然后又走过来道:“殿下,请上车吧。” 王贤见到赵佶已经将走,口中轻声道:“勿忘。” 赵佶仿佛听到了,朝着王贤点了点头,然后随着梁师成一起走出王府门外。 等到梁师成一走,这个院子里顿时热闹了,开始大幅度地抓人,上至太监,下至伙夫,一个都不少地抓住了,整个院子里吵吵闹闹的热闹不停,刘居安早已经被人带走了,王贤也是在一个校尉模样的人领着之下,跟着一大帮人被押送着进了大牢。 这牢房的历史可算是太久了,自隋大业时便已经修建,后来五代时这里成为开封府大牢,大宋定都于此后,另修建开封府大牢,而这牢房就变成了皇帝私人牢房,由皇帝钦定的犯人都会入内。 这些人果然听了梁师成的交待,把王贤特意关在左手边的一间小牢房里,锁上了门就走了。 王贤一走进去就傻眼了,这算是牢房吗?整个一个雅间,虽然不大,但是整个房间布置的格外漂亮,有软床、卧榻,还有一书桌,上面依然燃着蜡,文房四宝样样齐全,还有基本书经之典摆在上面。 他心中虽然惊讶这个牢房不像牢房,不过还是极为高兴的,直接往床上一躺,连鞋子也不脱了,睁着眼睛看着牢房的房顶。 今日之事,奇怪太多,不过这些都不用想,现在该如何拯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这事情的事实很简单,陷害,就那么多,关键是死的是皇帝的弟弟,而且有可能还有朝廷的某些人推波助澜,极有可能会把这变成一桩冤案,到时候真是比起窦娥还要冤了。 可是现在却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个赵佶如果能够见到皇帝,仔细地说一下,那么这件案子由皇帝亲审,那自己还有救了,但是现在真的要听天由命了。 他不由一笑,这可真是奇怪了,自己刚刚从辽国逃到大宋,结果到这汴京的第二天就被关进来了,看来真是命中有此一劫,不能不叹天意如此。 他转了转头,见那蜡烛还在烧着,昏黄的烛光看起来左右摇摆,看得他不禁痴了。 ………… 宗正寺卿何许人也?此人来头可大了,算是当今皇上的爷爷了,名字叫赵临,被封为睿王,曾任过开封知府,大理寺卿,都察院之职,直到老了以后才被原来的太皇太后赏闲职为宗正寺卿。 这里一向清凉无比,因为发落王公贵族之事本就少之又少,若是平常的伯候之事,也用不着赵临出面,可今日不同,事情一下子牵连到当今天子的两个弟弟,而且是杀人案件,赵临昨日就被府上管家吵醒,听说此事后,一夜都未安宁,次日清晨后立马敢到宗正寺,找了参谋商议此事了。 他论资格算是赵家的长辈,虽然大宋太祖定下了不得宽待宗室子弟,赵家宗人一向没有什么显眼之处,不过因为他的资历较高,人脉不错,所以大家都很买他的面子,在这宗正寺里极为受人尊重。 因为牵连甚大,皇帝竟然把卫军派过来围着宗正寺,防止有人捣乱,整个宗正寺内一片凝重,自宗正寺卿、少卿以下的官员皆都是低着头不敢冒失走动和说话,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赵临已经快到古稀之年了,虽说身子有点不太康健,但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直接差人去请开封知府,要会同刑部、大理寺一同审理此案,他的镇定倒让这帮大小官员稳定下来了,毕竟最终审理的又不是宗正寺,何必自忧呢? 直到把开封知府何介山、刑部侍郎张庆、大理寺卿苏诸庆一起请到了宗正寺,赵临便急急忙忙地把这事情说了出来,听得这几个朝廷要员嘴巴大张,直是不敢相信。 两个王子不合,导致大打出手,最终端王杀了简王,皇帝龙颜震怒,要求立即彻查,此事说起来极为简单,但是这几个人却要消化一下。 这庭前几人的商议说了半天也没个注意,本来开封知府算是最有资格审理此案的,可是他这人一向怕事,立马推托过去,说皇族之事不能由开封审理,该由大理寺审理,那苏诸庆立马回声道:“据老夫所知,昔日包拯知开封时,便审理不少皇族之案,何大人身为开封知府,此事按例当由何大人升堂审理,我大理寺只接皇命之差。” 何介山是何等人物,几十年的官场历练使得他马上就道:“苏大人,依照我大宋律法,我开封府现无府尹,故无皇上批示,也不能接皇族之事,依我看来,刑部掌管全国行政,此事还是由刑部来审理为好,绝对无所顾忌。” 刑部侍郎张庆,算是朝中重臣了,但是他只有三十来岁,面上微有黑须,看起来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毕竟以他这种年龄进入刑部,以侍郎身份掌管天下刑狱,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羡煞旁人。 张庆微微一笑道:“若是我刑部审理此案,那皇家的面子就可不好说了,恐怕太后和皇上不会把这差使交给刑部的,不过两位大人放心,刑部虽不参案,亦会提供必要的帮助。” 他说的必要的帮助自然是指审讯方面的了,有些手段只有刑部可以使用。 这话其实也是在理,毕竟刑部若是主审此案,那么就代表端王要作为刑部犯人,而刑部犯人皆要通告全国,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这对于皇家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 何介山见没法向刑部推托,又转而推向大理寺,说来说去,最后那个老头子赵临咳嗽一声道:“诸位大人,可听老朽之言?” 第65章 谁主此案 赵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看着这几个人道:“老朽接了皇上密旨,要秘密审理,但是很奇怪的是此事竟然交给了我宗正寺,圣旨在……” 他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道黄色纸卷,上面有着皇家的记号和印章,惊得那几人立马跪了起来。 赵临慢慢念道:“钦闻端王、简王之事,朕心难安,此事乃国之乱、家之丑……以宗正寺卿睿王赵临为密审大臣,主审此案,以刑部侍郎张庆为左副审,开封府知府何介山为右副审,协同审理,以大理寺卿苏诸庆为权理监察使,备查结案,卿等务必竭尽全力,以使此水落石出,钦此。” 这是一份密旨,故话语很白,几人听完之后喊了一声:“臣领旨。” 张庆奇怪地道:“皇上此意甚为不明,如此的几府共审也是前所未有,老王爷,皇上到底想要如何审理此案?” 这个问题不得不问一下,所有审理皇帝钦点的案件都要先揣摩一下圣意,万一到时候出现什么问题也是由皇帝撑腰,也不怕朝廷有人多嘴。 赵临苦笑道:“实不相瞒,老朽还真是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两个王爷都是皇上的弟弟,如今我等只能公事公办,从即日起,就在宗正寺设堂,开堂审理此案,诸位大人无意见吧?” 何介山点了点头道:“老王爷吩咐的,我自当遵守,可是开封事忙,我恐怕很难有闲时审理此事,故此事还要老王爷你体谅一番,不过我会尽量安排时间会审。” 赵临看向苏诸庆,他也是点点头道:“实不相瞒,大理寺最近又有盐案在查,一时难以分身……不过全凭老王爷做主。” 张庆见到赵临看向自己,只好道:“其实刑部此时确实有些要案大案在审,不过这些都比不上皇上钦案,在下定当协同老王爷审理好此案,以报皇上。” 赵临赞赏地道:“果然年轻有勇力,相较之下,老朽真是太老了,我大宋还要看张大人你的了,今次就张大人主审吧,我这个老头子也好偷个懒,诸位看如何啊?” 他这样一问,那两个老狐狸立马表示赞成,又是大为夸奖张庆起来,张庆连连摆手,脸上显出苦笑,看来连这个德高望重的老王爷都不想趟着这浑水,自己还是嫩了一点,看着这些人一脸高兴的样子他只好无奈地道:“可这不合规矩。” 何介山微笑道:“张大人,此案可是皇上密旨所发,本就不会宣人,还说什么合不合规矩,老王爷也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应是享福之时,我们几个也就张大人你最年轻有为,理当主政,算是帮我们这些老骨头们一把了。” 见到众人皆是有此意,张庆只好道:“老王爷,在下虽然添为刑部右侍郎一职,但实际审理案件未有几件,望老王爷要从中指点一二,何大人和苏大人也要帮助于我。” 这几个老头子见到张庆已经同意了,便连忙说道:“此是自然,就有劳张大人了。” 张庆心中轻轻一笑,这么多年来,他还真没有真正的审理过什么重要的案子,这一次还真想尝一尝做包拯的滋味。 远处的鸟儿声音吵闹了不停,叽叽喳喳的捣乱了这气氛,又引得几人大笑不已,仿佛把这天大重案抛弃了一般。 ………… 王贤在牢里待了一天,有人专门送饭过来,还有鱼肉,他大快朵颐后觉得极为无聊,就四处看了看,又拿起了桌子上的那些书卷,可是这都是一些圣人之书,他看不了多长时间就头昏脑胀起来,郁闷地走来走去。 正当他在这牢房里转着圈子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吵闹,接着好几个牢役走了进来,把牢门打开道:“大人们要你这个小孩去说说经过,你出来吧。” 王贤被这些牢役们带到一间大房子里,他被人严密地堵着一直看不见什么,等到了这里才发现刘居安被锁着链子,像是被问玩了一般,正被人向外拉。 牢役们只能把王贤带出牢房,接着他的是几个穿着很特别的兵士,直把他带到了内城之外的大殿堂,王贤抬头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宗正寺。 他被带到一个小头领模样的人面前,那个头领也不废话,直接让他把那日之事详细说来,不能有所遗漏。 王贤马上把这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那个小首领旁边的记录立刻开始狂写起来,王贤说的太快,他只能择句而录。 直到天色将黑,王贤才被带进牢房里,又在牢里渡过一天。 期间他通过牢卒们向王德明带了个信,只是稍微说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让他们一家不至于太过担心。 可是王德明一家听到此事后还是担惊受怕的,王德明急忙地打发牢卒,然后又过来看望王贤了。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王贤除了每天下午被人带去问话,其余时间都还是待在这里,他本来颇为烦恼,在这牢房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好又拾起了那圣人之书,看着看着,还觉得蛮是有趣,孟子之言并不全是千篇一律的传教语,有些东西还真是引人注目。 他就像后世看着小说一般看着这书,没想到王德明已经来了,直到王德明叫唤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尴尬地一笑道:“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王德明瞪了他一眼道:“你还知道叫我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快通知我!” 王贤呵呵一笑道:“我这不是挺好的,你看这牢房又哪点像牢房了?而且还有这么多书,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气闷,大哥你就放心了,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放我出去的。” 王德明也是看到了这不像牢房的牢房,他看着王贤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好好说给我听。那日你和语嫣去了大相国寺,结果回去的只有语嫣,我还以为她是故意丢下了你,狠狠地骂了她几句,真没想到你竟然被关到牢房里了。” 王贤想了想,此事一个不好就又可能牵连到王德明一家,他沉声道:“大哥,虽然我现在没什么事,但为了以防万一,你带着父亲、嫂子还有语嫣他们去南方避一段时间,嗯,就先到金陵城去住段时间吧,我等到我这事一了,就过去找你们。” 王德明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小声道:“你到底犯了什么事?跟大哥好好说说,嗯?你要记住,我是你大哥,你是我们家的!” 王贤看了看周围,终于叹气地道:“此事应该说是碰巧了。” 他把当日如何在大相国寺碰到刘居安、赵佶,如何又碰到那个简王赵似,如何又遇见了白衣人,又如何下狱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听得王德明一惊一乍,直不敢相信。 王贤说完这些后又道:“此案端王和我都是清白的,只要不是庸人查案,必会水落石出,到时候我就可以出去了,怕就怕当中奸人作梗,所以大哥你还是带着父亲、嫂子和语嫣先避一下吧。” 王德明还没反应过来,听到此话不由有些火气地道:“王贤!你还以为这大牢之中是光明正大的吗?有多少的阴暗之事在这里发生,一旦入牢,万劫不复!你让我们逃到哪里?只要是在大宋,就永远会被通缉!而你的罪名会更添一道,家人畏罪潜逃,到时候你怎能解释?” 王贤惊呆地看了看王德明,小心翼翼地道:“我这么大,应该不会判死吧?” 王德明“哼”了一声道:“就算不会判死,也会被流放边疆做苦役,一直到死都翻不了身,你难道想一辈子这样吗?” 大宋被流放要犯,除非得到皇帝圣恩召回,不然就要一辈子待在那里,永不能翻身。 王贤心中也有一些担心,但还是笑道:“大哥,其实此事没有你想的这么坏,现在尚未升堂,一切都还是未知,而且只要能见到皇上,那么端王和我都算是有救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王德明听他安慰,点了点头道:“你可要记住了,一定要自保安全!” 王贤笑道:“这个我自然晓得,大哥你就不要担心了,回去告诉父亲也莫要担心,过几日我便会回去的。” 王德明正要说什么,却没想到牢卒们过来嚷道:“快走快走,能让你探皇牢,已经算是大恩了,你怎么还赖在这里,快走别让别人看到!” 王德明又看了一眼王贤,却见到他笑着点了点头,只好跟着牢卒们走了回去。 王贤见到周围又是一人未有,又拿起书来,不管这身前身后之事,就专心看书,却没想到又是一番声响,接着一大群牢卒走了过来,见到王贤道:“快起来吧,大老爷升堂了。” 第66章 想的更远 本来王贤以为升堂就是那种过过场的,可是真正到了堂上他才知道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堂上坐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这个岁数竟然服红,实属罕见,他旁边的是坐着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合着眼像是要睡着了,而两旁的文案桌、八仙椅上也坐着两个花甲之年的老人,一看便知是朝廷大员。 这几人便就是刑部侍郎张庆、睿王赵临、开封知府何介山还有大理寺卿苏诸庆。 张庆见王贤盯着自己,有些好奇地道:“堂下之人是何名?哪里人?” 其实这些都算是套话了,他们在审讯之前便已知将有何人上堂,卷宗上面会清清楚楚地写着出堂之人的简单情况,根本不用去问。 旁边的衙役见到王贤还是愣在这里,大声喝道:“你这顽儿,见到大人还不下跪!张大人在问你话!” 王贤回过神来,慌忙跪在地上,膝下着凉,他朗声道:“在下名叫王贤,京城人氏。” 旁边的衙役立刻喝道:“该称草民!” 张庆念了一下这个名字,一笑点了点头,朝着旁边人小声耳语了一下,然后继续道:“王贤,本官问你,你要据实回答,不能有一丝谎言,初五下午你可是在大相国寺?” 王贤忙道:“回大人,在下……草民当时确实是在大相国寺祈愿。” 张庆继续问道:“居罪臣刘居安所言,当时你们巧合遇到端王,又巧合遇到简王,可有此事?” 王贤忙把那天下午所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这几天老是被问着这些东西,这话到嘴边都可以背下来了,从如何遇到赵佶开始,一直说道那些白衣人闯进偏殿,使得堂上的张庆苦笑连连地道:“好了,王贤,本官没问你后面之事,你就不必回答。” 旁边的苏诸庆这时道:“张大人,依老夫看来,这小儿之言和刘居安所说不差分毫,想来问不出什么了,不如先压在大牢,等刑部调查有无白衣人在做定断?” 张庆想了想,无奈地对苏诸庆道:“皇上催的急,恐怕等不了多长时间,我等只能靠审讯来断案了。” 王贤耳朵正竖着,听到这句话脑子一傻,差点要站起来大骂了,断案没有查证只靠审讯,这不是要人命吗?他们不去抓捕那白衣人,怎能证明赵佶和自己的清白?他刚想说上几句话,却听到堂上之人喊道:“退堂!” 这时立刻过来几个人把王贤拉起来,想把他押回大牢里去。 王贤见到那几个大人们都准备走了,情急之下马上大声喊道:“大人!我要和你说上几句!” 张庆几人转头看了一下王贤,却未说话,何介山挥了挥手,示意把王贤带走,却没想到睿王赵临忽然发声道:“好,把这个小孩带到后堂,几位大人就听听这小孩能说些什么吧。” 王贤大为惊喜,被几个衙役押到后堂之后,他不敢乱动,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不一会儿张庆、睿王赵临两人就走了进来,他们都是换了身常服,客套一下便坐在王贤上方。 赵临挥手让衙役们走出去后,然后问道:“何大人和苏大人为何不在?” 张庆苦笑地道:“回老王爷,何大人公事繁忙,已回开封府了,而苏大人据说今日来了孙子,你想我也不好扰他喜气,所以也就让他回去了。” 赵临失笑道:“他又来了孙子!张大人,此案交给你算是老头子我最明智的事情,一切还要看你了。” 张庆忙又谦虚几句,直说了好久才算是注意到王贤,忙笑道:“老王爷,我们差点忘了这个少年了,嗯,你叫王贤是吧,名字很好,你想说些什么?” 王贤刚才听这两个人在说着话,心里正不安着,听到张庆问话,他把心里想好的话说了出来道:“大人,适才我听闻大人说只凭审讯定案,敢问大人,若只凭审讯,那我等不管如何皆是有罪,又要审讯做甚?不如直接严刑拷打我等,然后画押招供便成了,何必费心周折。” 张庆皱着眉头道:“你这少年端的不会说话,我们只是时间紧迫而已,并非不要审讯实情。” 王贤仰头道:“实情便是我所说,大人为何不听?” 张庆道:“你有何可以证明尔言属实?” 王贤针锋相对地道:“我的话是否属实,就要看大人你肯不肯去调查了,若肯去抓寻那两个白衣人,顺藤摸瓜,我之言自然不证自明,若只是居于堂上苦讯,那我之言就算是真便亦是假了!” 张庆气道:“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孩,我何时说过不去调查了?只是时间紧迫,待到此案了结,我定会查一个水落石出。” 王贤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水落石出!等到我的人头落地之后,大人再去查一个水落石出,既让皇上满意了,又让百姓满意了,大人端的好本事,难关如此年龄乌纱帽便已经戴的这么高了!” 张庆心中一怒,气的想站起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突然又挂起了笑容,看着王贤。 王贤心里发突,他这些话算是激将之法,想让这个张大人一气之下去大查此事,但又怕自己过火了,万一这个大人一怒之下把自己砍掉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却听到拍掌声音,然后一个声音道:“好小子,老朽活了这么多年,尚未见到如此少年,张大人,你也莫要生气,这小子是故意气你的。” 张庆也是呵呵一笑道:“老王爷说的是,在下本听到刚才之言,甚是愤怒,但转念一想,便清楚了,嗯,王贤,你说了半天,所求不过是让我去调查那两个白衣人,可你有没有想过,汴京如此之大,若又搜查此二人,就如那泰山寻石、大海捞针,困难至极啊!” 王贤本正在恐慌,听那个老王爷和这年轻的张大人笑着说话,他便知道自己的小小心思已被看破,这时听到张庆说起搜寻之难,他立时回嘴道:“不为之先言其难,这是大人之作风?” 张庆笑道:“非不为,是不能也,此次审讯乃是皇上密旨,虽然市井已颇多传言,但此案一人不结案便一日不能公开,若要搜寻那两个白衣人,便要公开此事,你承担不起,就是我和老王爷也承担不起啊。” 王贤倒是没有想到这点,他还不知道皇帝为了怕皇家之丑外扬,已经下了严令,宫内宫外不得言及此事,所以虽然朝野市井得了一些蒜皮的消息,但是还没有闹到沸沸扬扬的地步,若这时大肆去抓寻那两个白衣人,岂不是让皇帝自揭其丑,难怪这张大人不会答应了。 他试探地道:“可或以它事来查询那两个白衣人?” 张庆没有回话,那个年老的睿王赵临这时道:“小子,不是老朽打击你,在汴京大规模搜寻两人几乎不可能,除非皇上下旨,就是刑部也无法自己做主啊,更何况,离赵似遇难已经五日了,那些白衣人说不定早就离开汴京,你让张大人如何来找?” 王贤一息,又听到赵临道:“况且就算找到那两个白衣人又是如何,你以为就此便可以彻查此案,顺藤摸瓜,以还你的清白?实在是差得远,差的远呐!你这小子,虽说聪慧,还是考虑不深,不能远视。” 张庆点点头道:“王贤,适才老王爷所言,你也听到了吧?所以查探那两个白衣人几乎不可能,你也不要朝这方面想了。” 王贤低声道:“那我岂不是要等死了?” 赵临和张庆对望一眼,皆是哈哈大笑,直让王贤莫名其妙起来。 张庆见到王贤仍然站在下首,对着他道:“你坐在这边吧,其实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在理,不为之而言其难,这的确不是我张庆,此次审理,并非做个样子,皇上也不要做这个样子,所以我和老王爷的确是要查明此案。 你刚才所言去搜寻那二白衣之人,实是不可行,然而说等死便不对了,殊不知解决问题又很多办法,既然此路不通为何不寻他径?” 王贤心中一动,看向张庆,却见到他满脸带笑,高深莫测,不由试探道:“大人的意思是?” 张庆笑道:“其实那个刘居安早就把此事讲明了,和你所言分毫不差,若真是你们所言,那我想问你?那两个白衣人是何人?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放掉端王殿下而独独地杀死简王?你有没有把这些牵连到一起想一想?” 王贤迟疑地道:“大人,在下斗胆猜测,是有人嫁祸给端王,意在借皇上之手除掉端王殿下。” 张庆和赵临皆是大为吃惊,见王贤尚有些迟疑,便鼓励地道:“但说无妨。” 王贤拱了拱手道:“大人,在下左思右想,那两个白衣人可能是受人雇佣,所要行刺,而目标便是端王殿下,恰好碰到了简王殿下也在偏殿,他们便临时出了主意,杀了简王殿下以嫁祸端王。” 赵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那两个白衣人也是认得赵似?” 王贤想了想点头道:“是,那两个白衣人见到简王殿下还很惊讶,口中称呼着简王殿下,而我也是从他们口中知道那两位都是王爷。” 赵临奇怪地道:“要是认得赵佶还情有可原,那两人竟连赵似也认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张庆道:“他们是谁并不重要,适才王贤所言也是我所想,他们若真是受人雇佣,那雇佣之人又会是谁?他有何缘故要杀端王?老王爷,此事不明,则全无头绪。” 赵临叹道:“赵佶虽然留恋风月,然而为人颇得喜爱,老朽实在想不通有何人会想着杀了他。” 他们几人说了半天,还是没有个头绪,眼看天色将晚,赵临只好着人把王贤送进大牢,留言好生待他,又商量着等到明日再议,直让王贤感动万分。 王贤回到牢里坐着,心中不由有些感叹,自己时常耍一些小聪明,可是今次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是看的不远,不能考虑完整,这个世上聪明之人何止千万,但有眼光的也不过少数。 这次莫名其妙的进了监牢,倒让自己有些明白起来,世上之事本就很突然,不能有所期望。 第67章 有朋远来 清晨在鸟儿吵闹中拉开了,好看的云霞散开在东方天空,像年久未用的红染料不经意洒了出来,排成一个没有规则的图形。 张庆已经起来了,昨夜在书房查探资料,直到半宿方睡,今日大早便起,准备继续调查那个棘手的案子。 他喝过小米粥,换上了官袍,准备先去刑部再去宗正寺,谁知到刚一出门,便遇到一个也是三十多岁的青年。 这个青年上身穿着蓝色的袍子,但不是纯净的蓝色,有一些麻布的颜色,头上戴着的是一顶方帽,穿着平底鞋,虽然打扮的很像普通市民,但是看着他的表情却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无赖。 那青年哼了一声道:“妈的,看什么看,老子身上还有好看的吗?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张庆竟不生气,呵呵笑道:“李京山,你怎么来了?” 那个李京山骂骂咧咧地道:“老子怎么不能来了,来看你小子不成吗?这京城没有大改啊,听说你小子升官了,怎么也不通告老子一声?” 张庆一边拉着李京山走进内屋,然后着人煮茶,一边把乌纱帽脱了下来道:“李京山,都说贵人事忙,我看你不是贵人,忙的还真不可开交,我升任五品的时候特意到苏州去寻你,结果找你不着,知道你又去溜达了,所以去年升迁也未告诉你,怎么着?你还想怪我不成?” 李京山喝了口茶道:“妈的,老子这几年可真是郁闷到家了,差点去要饭了,江湖上的朋友不讲道义,老是黑吃黑,我一个小混混还真是左右吃不开,来求你帮忙的。” 张庆一笑道:“你要是吃不开,那我大宋便没人可以吃开了,怎么?遇到什么麻烦了?” 李京山却没有回答,看了周围半响才道:“嫂子呢?怎么没看到,还有你家的小丫头,奇怪,你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不过没把他们接过来吧?” 张庆苦笑地道:“以前刑部有律,不能与家属住在一起,所以一直没有把内人接过来,现在虽然想接回来,但是最近事忙,待我这事了就把她们母女二人接回到京城住。” 李京山大骂道:“就知道你这小子没良心,嫂子多好的心肠啊,你事忙?你能有什么忙?” 张庆摇摇头道:“算了,我还是不说的好,到时候只怕你又管起来闲事来了,说吧,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李京山这时喝干了茶,放下茶盏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说起来事情的源头还是你们的章相公。” 章相公便是章淳,此时正是大宋宰相,执掌全国政事,他本是当年王安石变法一派,司马光上台以后他被一贬再贬,心中有着莫大压抑,皇帝亲政以后,开始大变元佑法制,恢复神宗旧制,就把章相公拉了上去。 他一执政,元佑一派彻底遭殃,因为司马光、吕公著已死,他心中的那口怨气没法喷出去,只能朝着元佑派的其他人来发泄,一个个贬到南疆、贬到西北、贬到岭南,总算出了口恶气。 可是这个倒是其次,他又开始恢复神宗之法,把旧制原封不动地套回来,此时离神宗一代已经年久,很多地方都是不一样了,可是他却不去想,只是执着地认为司马光认为好的东西那一定是不好的,他又利用朝中影响把司马光封号、勋爵给剥夺掉,算是死掉了也要踩一脚发发怨气。 这么一个满腔怨气的相公这时有了莫大的权势了,他终于把目光放到了国境,当年司马光上台之时,用西北四地换被夏人俘虏的几万宋兵,这时给了章淳一个大大的借口,由此可以判断司马光是奸邪,但他要矫枉过正,就必须同党项人开战。 陇西之地,在大宋官员心中,一直认为是属于大宋的,可是一直征西北而不得,使得他们不得不口头承认这是一个独立的朝廷,但夏王依然是向大宋称臣的。 章淳和皇帝的想法也算是重合,开始把目标向着陇西,调兵十万安排在蜀地,使得夏国感到压力倍增,急忙向辽国求援,希望从中调和。 这本来对市井影响不大,可是章淳却信奉粮草丰而士气足,举国调粮到西北。 其实调粮也就是朝廷向百姓买粮、向商贾买粮,本来以市价购粮也不会引起什么乱子,可问题就像瓷器落地一样,一下子炸开了。 先是小吏们盘剥粮农,克扣粮食,再有奸商故意压低粮食价格,使得粮贱伤农更进一步,让百姓们怒不可遏。 这些百姓们终于有人引头,明州有人带头闹事,砸掉了府衙大院,又抢了装运好准备送往西北的军粮,打死了运粮官员,使得明州知府大为震惊,立即请江南路的招抚使、提举常平使领兵镇压。 这事上报到了朝廷,立刻争论不已,有人认为刁民闹事、抢夺军粮,罪不容诛。也有人认为是章淳任人不当,致使民怨沸起,应宽大处理。 两边僵持不久,章淳终于通过强大的手腕压下去了,他命人把明州闹事的头目们全部抓下,其余百姓不究其罪,全部放了。 而这领头闹事的一个叫鲁生的,竟和李京山是个意气相投的好友,李京山听闻此事,左思右想,终于还是上京来求昔日好友帮忙来了。 张庆听他说了前因后果,算是明白此事,其实这件事他也有耳闻,毕竟朝中争论太大,当时他虽然觉得章淳可能有些不对,但也不好出言说什么,毕竟他的刑部侍郎是章淳提的,现在可算是章淳一派了。 李京山见到张庆不说话,心有点沉下去道:“怎么,你也帮不了?” 张庆端起了茶盏,轻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茶盏,见到李京山脸上有些焦急,不由笑道:“你还是沉不住气,其实这事说难办它还真难办,说容易它也真容易,对于一般人甚至是其他朝廷大员来说很难,但是对于刑部来说却很容易。” 李京山奇怪地道:“你不会要私放囚犯吧?到时候若有人参你一本,岂不是连累了你?奶奶的,老子可不想连累了你。” 张庆哈哈笑道:“平常我说你聪明无比,看来你还是不知这官场玄机,简直是玄之又玄,这事就让我来帮你办好,保证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就在这汴京游耍两天罢了。” 李京山仔细地看了一下张庆,然后道:“你小子别害了自己便成。” 张庆轻舒了身体,看了天色,一笑道:“光顾着和你说话,你看都到这时刻了,你先在这里坐着,或者在外城游荡游荡,我还有一件案子要去商议,就先不陪你了。” 李京山狐疑地看着张庆道:“你还是不是刑部侍郎?怎么可能堂堂侍郎还要审案?” 张庆大笑道:“你这匹夫,谁说侍郎不会审案了?那要看审的是什么案,像现在我所审的便是滔天大案,由开封府、大理寺、宗正寺和刑部共审,你说这样的案子舍我其谁?” 李京山来了兴趣,奇怪地道:“到底是什么案子?竟然让几府同审?” 张庆看了他一眼,忽然心中一动道:“这案子说给你听也好,说不定你还真能帮上忙。” 他当下便把这些案子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来,最后道:“那少年王贤说的话我认为很可信,然而那两个白衣人不仅飘渺而且诡异,说给皇上听定会被叱为荒唐之言,若是真能找到那两个人,那便有了线索,也解了我的迷惑。” 李京山沉默了一下,突然道:“那两个白衣人会不会是明教的?” 明教,又称摩尼教,是西方波斯传过来的,张庆对此并不陌生,闻言不由惊讶地道:“怎么会?那个明王十多年前不是已经死了?” 十几年前,张庆因为荆公王安石的亲孙奇怪失踪一案追查下去,最后终于顺藤摸瓜,查处明教来了,不过自从那事一了,他便再也没有听到过明教这两个字来了,今次突然听到李京山直接说明教,不由大吃一惊。 李京山嘲笑地道:“还大官呢,明王死了,他们明教难道不会有新的明王?这么大的教派散掉了才叫奇怪,我刚才听你说白衣乌冠,第一个反应就是明教。” 张庆疑惑地道:“可是这不正常,明教为何要杀端王殿下?” 李京山站起来懒散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得了,我来帮你找一找,看一看那两个白衣人来在不在?不过说好了,今晚要陪老子喝酒,奶奶的,不醉不散。” 张庆哈哈笑道:“还是那么爱喝,好,我就舍命陪君子了,陪你一醉方休!” 此时的艳阳已经高照,院子里明媚阳光竟然使得几人心情大好,又说了好多以前旧事,不由又是大笑又是怀念,直到中午时分方才停休。 第68章 何为明教(上) 端王杀人案已经过了九天了,这些天里何介山一天过来一次看看场,苏诸庆因为真的太忙总共才过来两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而张庆和睿王赵临也是悠闲无比,基本上不升堂,不拷问犯人,似乎没人拿这案子当回事。 宗正寺里新设的高堂成了虚设,这些调来的衙役们也觉得没事可做了,每天也就稀稀拉拉几个人过来当差,叫做值差。 睿王的王府之中,布局很讲究,左边为园,右边为池,中间大理石铺的过道,上前便是会客的大厅,青瓦卷角,成塔楼之势。 张庆笑看着下手边的少年王贤道:“看来王贤你在大牢里过的并不太差,我听人说宫里有个太监特别交待过牢卒要好生待你,那人是谁?” 王贤心中惊讶,这个张庆大人怎么连这个也知道,随即又想到他是刑部大员,牢卒们都名义上归他管的,他只要对自己略微关心一下便知道此事,王贤马上躬身道:“是一个叫梁师成的公公,他是端王的旧识,端王托他关照一下我,所以我得以不在牢里受累。” 张庆点点头道:“是啊,你是不受累,看一看刘居安,就是受了点苦,还好我去看看他,把他换了间牢房,不然的话他真会死在大牢里了。” 王贤不知大牢重重黑幕,牢卒才不管犯人死活,直接关进去,一天扔过去两顿饭,像刘居安这一把老骨头,只怕真会死在牢房里。 赵临见到张庆心情不错,这时出声道:“张大人,老朽今日一早被太后召见,询问了这案子的进展。” 张庆和王贤忙问道:“那老王爷如何回答?” 赵临笑道:“老朽还能如何回答,据实回答,只说案情扑朔迷离,端王杀人尚有很多疑点,并请太后放心,一定会把此案查的水落石出。” 张庆迟疑地道:“太后没有催尽快结案吗?” 赵临摇头道:“太后只是叹口气,说赵佶虽然无辜,但平常不受拘束惯了,让他经此受一番难也好。” 张庆笑了笑道:“只要不催我便好,老王爷,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今日更是得了一些消息,证实了一件事。” 赵临奇道:“是何事让张大人如此高兴?” 张庆看向王贤道:“此事便是王贤说的那两个白衣人确实存在,而且身份也已查明。” 王贤大喜过望,本来以为张庆不会着人去查那两个白衣人的,没想到他竟然暗中追查,他忙道:“那两人真的找到了?” 张庆道:“没有,那两人现在应该还在汴京,不过我等并未察觉。” 赵临疑惑地道:“你是如何得知那两人存在并知晓他们身份?” 张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还多亏了我一个好友,此人是江湖野人,市井之徒,亏了他,我才知道那两个人竟然是明教的教徒。” 赵临和王贤同时惊讶万分,脱口而出:“明教?” 王贤心中复杂万分,突然想起了十三年前,娘带着自己向辽境逃去,期间艰辛万分,而娘便是明教之人,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人事已非,本来已经淡忘的事涌了出来。 赵临沉静地道:“此明教可是摩尼教?老朽虽然多年不知天下事,这明教老朽可算是早有耳闻。” “老朽少年之时顽劣不堪,整日醉生梦死,只求快活,有时候故意带着几个太监去酒楼闹事,然后乔装打扮回王府,甚至出手打人也是平常之事,虽然先皇帝和先太后早有训斥,然而我依然不知悔改,直到我二十多岁领职到福建为官后碰到一事才让我彻底改变。” 张庆奇怪地看着这个老人,一直以来他都是睿智、沉稳之人,从未想到过这个老王爷少年之时也是一样的贪玩,一样的纨绔,他很奇怪的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一个纨绔的王爷变成了成熟无比、如此睿智的睿王。 赵临像是回忆起来道:“那时老朽不过二十有四,虽然在京已婚有子,但到了福建还是不免寻花问柳,整日流连青楼茶肆,现在回想起来,实在让人汗颜。” 这种尘封的事情说出来,使得张庆大为惊讶,不知该说些什么,赵临却笑着道:“老朽当时在福建算是一个恶霸,但是遇到一人,却从此改变老朽一生。” 张庆笑道:“如此之人,定是大智人,可惜我无缘得见。” 赵临哈哈笑道:“张大人你却错了,此人并不是什么大智之人,而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青楼女子,而我和她相遇也是在福建的一家青楼。” 张庆尴尬地支吾两声,却听到赵临道:“老朽那时在福州宁翠楼正喝着闷酒,却不想见到一个女子,她的样子不算很好看,衣料也是很差,本来这等女子老朽的性格是从不想与之交谈,但是老朽当时却突然有种想和她说话的冲动,于是盈满酒,重新摆了宴让她和我说话。 老朽这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女子,她能让人一下子静起来,又能让人一下子热血沸腾,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实在让人无法忘怀。老朽那时年少,刚与她浅谈几句,就语气轻薄,但她既没有羞涩也没有故意亲近,而是问了句话,‘你难道便是一个这样的人吗?’,试问张大人,你听到如此之话会有何想法?” 他不等张庆回答,又道:“反正我听闻此言,立刻勃然大怒,和她争吵半响,旁边那些下人们想把这个女子给轰走,但我当时却突然有种心思,就让她待在酒楼里陪我争论,一直和她争吵到晚上。” 张庆不敢说话,低头见到王贤也在默不作声地看着地,听到赵临说完,不由轻笑道:“此女还真是特别。” 赵临叹了口气道:“是啊,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子,我与她争吵了半个月,有时回到府中休息,猛然就会想起她,念叨着她,这时突然有种感觉不能再让她看不起了,从此以后我就想着洗心革面,多做些事,终于也有一丝成就。” 王贤突然说道:“那她呢?她最后如何了?” 赵临苦笑了一下道:“后来我从福州回到汴京,遇到多事之时,朝廷事忙,所以虽然有些牵挂,但一直没能找她,后来我中年时期着人赶往福建去探寻她,结果得知她已经死了几年了。” 对赵临来说,她已经成为永久的回忆了,只能想一想昔日争吵的岁月,心中便有了笑容。 他语气缓慢,带着远久的回忆和无奈,直让厅内沉默了。 还是赵临最先反应过来,他呵呵一笑道:“老朽适才糊涂了,竟然说起了这个,让张大人见笑了。” 张庆道:“老王爷真性情,在下怎敢发笑,不过老王爷为何说及此奇女子?” 赵临一拍脑袋笑道:“瞧老朽糊涂的,其实那女子便是明教中人,老朽也是从她口中而知这明教虽然奇怪,他们信奉光明之佛,认为大凡世界莫过于有光明和黑暗二类,摒弃黑暗而入光明乃是正道,教中虽然法令严密,但是教中诸人皆是友善之辈,每人都懂得要帮助别人,若有人有难,旁人便会竭尽全力地帮忙,整个福建一代信者不计其数。” 王贤这时已经舒展开心思了,闻言颇为吃惊地道:“真有如此多的信徒吗?” 张庆道:“远远不止福建,江南一带特别是杭州,信者如云,教众有时茶楼集会,甚至在夜间集会,坏了宵禁之法,江南诸官对这明教甚为忌惮。” 王贤奇怪地道:“若真是如此,为何朝廷不去干涉镇压?” 张庆笑道:“朝廷有朝廷的事,况且明教虽然势大,又未害百姓、害朝廷,他们便若释教一般,也是使人为善的,只是……” 他话说到半截,使得王贤颇为奇怪地道:“只是什么?” 张庆叹口气道:“只是我发现明教也不单纯像释教一般,他们有着严密的组织,若是聚众闹事,实在会是一大麻烦,十几年前,我便接触过这明教,听闻明教教主便若圣人一般,言行举止都让人钦佩,现在却未想到又一次和明教打交道了。” 王贤这时心中却有种大大的疑惑,为什么明教的人要杀赵佶呢?而且那两个人还认识两位王爷,显然是见过这两人的,他们的幕后到底是谁?会不会是有人收买他们做杀手来杀端王赵佶? 这些疑问都让他困惑不已,正想出声发问,却不料有人走了过来道:“王爷,外面有个叫李京山的人,有些怪异,但他说是张大人的好友,硬要进来。” 张庆忙道:“此人确是在下好友,刚才我说的那两个白衣人的线索便是他查出来的,只是他一向粗野,市井脏言顺口而出,也没有个礼教,还望老王爷和王贤你们多多体谅。” 赵临一笑道:“老朽何人未见,过此人必是一位奇男子,就让他进来吧。” 第69章 何为明教(下) 当李京山兴致高高地走进堂内之时,王贤正接过丫鬟端过来的盏茶,看到李京山的一身打扮不禁傻了眼,难怪那些下人说这李京山打扮怪异,他竟然扮作女装,全身彩色,头上面还挽了发结,插了发簪,脸上也抹了胭脂粉,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大家少妇,但是近了一看便惨不忍睹了。 王贤正吃着茶,看了这李京山一眼,立马手忙脚乱起来,茶盏掉在地上,茶水也烫湿了他的袍子,却见到张庆和那老王爷赵临都是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巴看着这李京山。 李京山还不知自己怎么了,见到众人都瞪着自己,不悦地道:“怎么都这样看着我?张庆,今天老子可算给你立大功了,你知道我知道了什么吗?” 张庆愕然地道:“我当然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李京山哈哈大笑地道:“哈哈,老子就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什么。” 张庆被这李京山闹晕了,见到这老王爷和那少年王贤都是傻着眼,忙说道:“你怎么穿着这一身?实在是……太伤风雅了,快去把衣服换掉。” 李京山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实在是太让人作呕了,他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粉脂,摇头道:“奶奶的,老子今天真是莫大的牺牲,张庆你小子怎么补偿我!” 张庆这时已经受不了这莽夫如此作态了,忙喊人带李京山下去换衣服,见到李京山还要说上什么,他连把他推过去,口中说道:“先换衣再说。” 等到把李京山推走后,张庆才不好意思地道:“此人无赖惯了,异于常人,老王爷千万莫要见怪。” 赵临这时总算从吃惊众恢复出来了,微微一笑道:“张大人的好友果然奇特无比,老朽倒是失礼了。” 张庆又重新坐在厅内,没过多久,李京山终于走了出来,他一身儒袍,看起来有些雅气,见到张庆就笑道:“嘿嘿,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赵临老奸巨猾,知道这个人有无赖的性子,最好不与之说话,是以他闭口不言,倒是王贤奇怪地问道:“到底知道了什么?” 李京山这才看到王贤,嚷嚷道:“怎么还有个小孩在这?得了,我也不卖关子了,今日一早,我又四处转悠,结果碰到了一件怪异的事情,终于让我找到明教之人了。” 张庆和赵临诸人都是大为惊奇地道:“哦?” 李京山一笑,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周围,奇怪地道:“怎么连一盏茶都没有?这家主人可不厚道。” 张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别在老王爷面前放肆!” 赵临哈哈一笑,着人新煮茶,直到茶水上来,他才把茶盏递了过去,以他这种身份传茶,皇帝都享受不到,可是李京山却不懂这个,直接接过来,也不还礼,就咕噜一声喝个干净,然后大赞道:“真是好茶!好茶啊,喝了一点都不口干,这茶叫什么名字?” 他故意吊着别人胃口,张庆知道这小子一向如此,正想出言训斥,却听到王贤道:“此茶乃是闽南苦茶,本来味道极重极苦,但晒干后用酒蒸馏熏香,再经过开水略温一段,便有如此之味了。” 赵临惊讶地看着王贤道:“想不到你也对茶水如此了解。” 王贤以前在草原上喝的茶便是这种茶,此茶在霸州等榷场交易颇丰,此时听赵临问起来便道:“我以前喝过这种茶。” 赵临笑道:“可惜你这次却说错了,这茶根本不是闽南苦茶,而是川地所产,名曰‘堂上月’,乃是贡茶一类,无需处理便有此味,可以说是天然雕饰,更有清香在喉,远久不散,实在是茶众精品。” 王贤班门弄斧,还弄错了斧,不由有些脸红,心中郁闷地想到,看来言多必有失,自己才说了一句话就错了,还是少说为妙。 李京山喝了茶,清了清嗓子道:“我今日走到圆满楼,正想小饮一杯,张庆你听我接着说,我正想倒酒,却没想到一个见到一个白衣人,大概四十岁不到的中年人,你知道我最近对白衣人特别敏感,一看到这白衣人立刻以为他是明教的,立马凑了过去。 谁知道刚过去,那白衣人突然回头朝我笑道:‘怎么?兄台要与我同饮?’,我当然说是了,于是我们两个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上了,我心想这人若真是明教的,把他灌醉后,那岂不可以从他嘴里掏出什么话来?所以我打定主意要把他灌醉。” 张庆点点头道:“那你问到了什么,他是不是明教的?” 李京山嘿嘿一笑,然后道:“本来我打好了算盘,可是不小心竟然被他灌醉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掉了,那人还真不错,付了酒钱。” 几个人傻眼了,瞪着李京山,张庆疑惑地道:“我没听错?你也有被灌醉的时候?” 李京山悻悻一笑道:“老子闯荡江湖,偶尔碰到一个酒量大的也没办法,不过那人也太能喝了,至少喝了两大坛酒,也没看见他肚子涨起来,你说此种酒鬼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张庆无奈地道:“你既然被别人灌醉了,那你还说什么?” 李京山嘿嘿笑道:“老子就是说被灌醉后的事,你也知道老子的酒量,虽然两坛酒下肚,脑子晕晕乎乎的趴在桌子上,可是这耳朵还挺灵敏的,竟然听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赵临、张庆还有王贤的好奇心都被提上来了,听闻此话忙问道:“听到了什么?” 李京山得意无比地道:“老子听到了一件天大的秘密,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嘿嘿,我醉倒在桌子上,却听到那个白衣人叫唤了两句‘兄台,兄台!’,好像是确认我有没有醉倒,当时我一点说话力气都没了,哪能理会他,过了一小会,好像有另外一个人走了过来,他们说了几段话,我可都听明白了,你们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张庆对这个卖关子的人真是无语了,有些生气地道:“你就一口气说完吧,别卖关子了!” 李京山笑道:“看看你,真是急性子,就这脾气还能做刑部侍郎,哎,国之不幸,民之不幸!好了好了,我就全说了,那两个人说话声音很小,但是我听的明明白白,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哈哈,莫要生气,那两个人说话就几句。 那个陪我喝酒的人问了一句:‘怎么样了?光明使者还在汴京吗?’新来之人也是小声道:‘已经回去了,但是姓洪的现在要我们去喜翠楼,说要在那里商议事情。’那陪我喝酒之人骂了一句道:‘他妈的,使者回去了,姓洪的还真以为自己是老大了,这次的任务完成以后,除掉那个姓洪的!’新来之人有些迟疑道:‘除掉姓洪的,光明使者会不会生气?’那个陪我喝酒之人小声地哼了一句道:‘姓洪的算的了什么,对于我明教来说,他只是一条狗而已,废话别说,立刻赶往喜翠楼!’” 张庆听的有些吃惊,急忙追问道:“然后呢?然后他们说了什么?” 李京山冷笑道:“你没听我说话啊?然后他们就走了,而我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张庆气恼地道:“你怎么不起来追!” 李京山奇怪地看着张庆道:“我喝了两坛酒啊!你知道两坛有多少?哪能站的起来,当然是倒在桌子上睡下休整休整了。” 张庆道:“那你醒了后有没有直接去喜翠楼?” 李京山先点头后摇头道:“我是到了那里,却遇到了一个缠人的妖精,结果又和她喝了点酒,想着监视着那些白衣人,可是离得太远,我只能把那妖精灌醉,换上她的衣服,装扮起来,想着凑过去好好听听他们的谈话,谁知道刚一出门,就被老鸨发现了,还好我机灵,立刻撒腿就跑,跑到你家,却听到你到了王府来了,我就一路跑到王府来了,奶奶的,老子真是丢脸丢大了!” 张庆急忙道:“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那些人散了没有,我要亲自去看一看!” 王贤听到他说起光明使者,突然想起金老先生写明教也有光明左右使者,难道真有如此使者,他疑惑地道:“光明使者是明教职务吗?” 李京山看了一眼王贤,慢吞吞地道:“光明使者是明教的内部称呼,除了明王和明王之外就是光明使者最大了,可以说是明教的二把手。” 张庆大为吃惊地道:“原来明教的二把手都到过汴京,看来此事太过不寻常,不行,我要去着人包围喜翠楼!” 赵临沉声道:“打草容易惊蛇,不如带着几个手下功夫好的,悄悄潜入喜翠楼,见机行事,还有,张大人,老朽还是不相信此事为明教所做,你务必要查探清楚,免得冤害无辜,只有十足的证据方可动手。” 王贤知道这个老王爷因为几十年前的那女子,爱屋及乌,对明教有一种想法,不想承认它会有什么勾当,这时见到张庆站了起来,躬身回答道:“老王爷请放心,在下必当秉公办事,绝不会妄抓一人!现在情况紧急,在下便带人去喜翠楼!” 他对着李京山道:“京山,你也和我一起去,有你在一起,安全不少。” 王贤突然道:“我也想去,不如也带上我吧?” 张庆看向王贤道:“你现在还是一个皇帝钦犯,能让你每天在王爷府上自由行走已经算是大恩了,哪能带你去城外走动?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 赵临呵呵一笑:“王贤,你便在这里陪老朽下一盘棋吧,人老以后便怕了寂寞,若是你们都走了,老朽还真的有些孤单,张庆,你便快点去吧!” 第70章 曾布相公 清风吹过,院子里树叶响了起来,在阳光照耀之下来回晃动,偶尔又会飘下几片黄叶,荡荡悠悠的转着圈儿。 王贤正陪着这个虽年老但精神不错的老王爷下着象棋,他在后世之中只是会下而已,碰到这个老王爷十有九输,就算赵临拿掉了几个子都还是一样的结局,被杀得只剩光杆老将,不仅王贤郁闷,就连赵临也是也有些生气,有时王贤走错一步,他立马喊着该如何如何走,一场下来,光是悔棋就让他耗上了一个时辰。 中国象棋,千变万化,虽然棋子少,但是各有各的妙处,各有各的强处,便是那小小的卒都可以要人命,王贤算是跟着赵临学象棋来了,一步一顿,也算收获不少。 正当他们下棋下的起劲的时候,外面一阵声音,然后知开封府何介山带着一个红袍官服的老者走了进来,倒让这一老一少吃了一惊。 赵临连忙站起身来迎道:“今日老朽可算有福,子宣你这贵客竟然肯上门来望,未曾远迎,子宣莫要见怪。” 那个红服老者比较矮小,又甚为瘦削,闻言呵呵一笑道:“睿王你太客气了,老夫哪里算得上贵客,怎么?睿王又在下棋?” 王贤心中奇怪,这个老王爷竟然对这红袍老人如此尊敬,看样子那老人也不过六十多岁,难道是朝廷大官或是老王爷的旧识不成? 他所想不错,这位老者便是当朝知枢密院事,名曰曾布,字子宣,其家乃是名望之家,其兄曾巩更是当世大家,此人掌理朝政,不温不火,颇有一些人缘,少年时与赵临便算有过同事之缘,也算是多年旧友了。 赵临左手轻扬,示意曾布坐下,那边早有眼力好的下人去盛茶了,王贤站起来收拾棋子,他此时这般像一个王府小厮,是以曾布都未曾注意。 赵临笑道:“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子宣你掌理枢密院,国事军事必是很忙,怎么今日有心到敝处?” 曾布哈哈笑道:“瞧你说话多刻薄,睿王啊,你我相交也有四十年了,想当年,我二十皆是书生一个,意气风发,而今胡须皆白,逝者如斯啊。” 赵临笑道:“哦?子宣竟然也怕老了?昔日拔剑怒吼,激扬天下,为何突然感叹起来?” 曾布叹了口气道:“年少总是轻狂,如今老矣,有何雄心,也早已消散。” 赵临一笑,曾布此人他是非常了解,可以说虽然此人心怀天下之志,但是恋权是他最大的缺点,他的心是永远放不下的。 如今朝中三人,章淳领尚书、中书、门下三省,执掌朝政,曾布领枢密院,执掌军国大事,而蔡卞本是依附在章淳之旁,现在也自成一派了。 他们三人都算是当年王安石的变法派,皇帝绍圣之时,他们三人被调回主任军国大事,而今三人也不在是同一股气了。 曾布此人本来极为信奉王安石之新法,对保甲诸法严格执行,未曾有过私心,然而他太恋权,王安石倒台他也挖了墙角,力求保住自己的地位,可是司马光上台就把他一贬再贬,但是他比较聪明,所以历知了几州就又回到汴京,算是有惊无险。 他返回朝政,主要是恢复新法、打击元佑众臣,还有向陇西之地开边,此三事前前后后进行的很不顺利,章淳和他的分歧也逐渐拉大,使得两府不合,互不买账。 赵临和他胡乱说上几句,全是些蒜皮之事,这时忽然笑道:“子宣,你我二人何时如此虚伪了,有话便直说无妨,不然到让小辈们笑话起来。” 他说的小辈当然是指王贤,可是曾布却以为他说的是何介山,心中大为惊讶,这个睿王可不会老糊涂了吧,开封知府还能说是小辈,不过他见何介山脸色不变,微微一笑地道:“睿王,老夫今次来也算是有事相求。” 赵临奇怪地道:“子宣有何事?老朽行将就木,亦是快要入土之人了,子宣贵为枢密院事,有事自可求皇上做主?老朽又能帮上什么忙?” 曾布笑道:“此言差异,老夫可真要睿王你这老友帮一把啊。” 赵临心里盘算着这曾布的目的,若说曾布打的借着自己来升官的注意,那几乎不可能,因为曾布已经贵为枢密院事了,名义上没有章淳显赫,但事实上军国大事他是最拿主意的,对陇西开边便始于他。 但是如今朝局还算稳定,未曾听说什么动向,曾布此意又是为何? 王贤这时已经接过下人端来的茶水,古人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下人们端上来的茶水不能直接让尊客或主人来接,而是让主人的亲近之人接过后再双手举过,算是对客人的尊敬,也是变相的不与下人直接接触的手段。 曾布接过王贤的茶水,这才有些醒悟面前这少年应该不是府中的下人,看向赵临道:“睿王,老夫观此子甚为俊朗,神风气郎,根骨清秀,可是王府之人?” 赵临看了一下王贤,笑道:“他叫王贤,也算是我府上的人,王贤,见过曾相公和何大人。” 王贤心中大为惊奇,想不到这个老人竟然是当朝相公,他连忙见过曾布,然后又脆生生地叫了声见过何大人,退到赵临的身后。 何介山知道这王贤是端王案的一个牢犯,不过他也知道王贤与赵临等人很是谈的开,只是微笑点头。 倒是曾布大为惊讶不已,宋时大家之人,相互拜访乃是平常之事,若是家里来了贵客,那可让看好的后生过来见过一面,算是给仕途提前有个铺垫,这时他不得不仔细地看了一下王贤道:“嗯,此子未有浮躁,日后必有大才。” 赵临呵呵一笑道:“子宣便不要夸赞他了,不如说说此行之意。” 曾布失笑道:“睿王不说,老夫真要忘了,此事说来也简单,乃是忠义伯之事。” 赵临奇道:“子宣此话怎讲?” 曾布看了一下何介山,微笑不语,何介山亦是笑道:“相公不想说,就由下官说吧,这忠义伯乃是威武郡王石守信的八世孙,叫石焱,字生度,他的父母先他而亡,故而他少年时候便接了家业,此人重义不重财,挥霍颇多,如今石家已经破落不堪了。” 赵临冷笑道:“此等败家之子,祖宗置业何其艰难,可是生下一个不肖子就足以毁掉一大家。” 何介山呵呵一笑道:“老王爷说的有理,不过此子几日前更是荒唐,竟然在大街之上公开动手打人,本来依照大宋律法,应拘禁几日,然而此子竟然拿出继承下来的忠义伯来压人,我开封府无法管制,实是让人气愤,故而来请老王爷你来做主。” 赵临满脸正义地道:“这是自然,待到老朽明日上奏皇上,剥了其爵位,再由何大人发落便是!” 曾布和何介山对望一眼,皆是笑道:“那就有劳睿王了。” 曾布此事一了,也没了一个心情在这里说闲话,毕竟他确实是个大忙人,西北军事还在继续,军情日日在处理,他只是和着赵临随便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赵临亲自送出这两个人,这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见到王贤还站在那里,不由笑道:“王贤,今日你见到此人可算我大宋当朝大员,也是当朝相公,你觉得此人如何?” 王贤想了想,老实地道:“我认为这个曾相公确实是个精明的人,而且也是一个聪明的人。” 赵临哈哈笑道:“曾子宣何止是聪明,大宋百年之久,能人无数,但聪明人也不过尔尔,曾子宣绝对算是其一,不过论起精明,他还不够。” 王贤这时突然奇怪地道:“老王爷,刚才那位曾相公难道只是让你帮他拿下那忠义伯的爵位吗?更何况那忠义伯对曾相公来说只是一个路人,为何曾相公要亲自过来,这不合常理啊。” 赵临笑了笑道:“不如你来猜一猜此为何故?” 王贤想了想,沉吟道:“曾相公过来,那此事必是与他有关,或是与他的亲人朋友有关,难道那个忠义伯所打之人便是曾相公或是与曾相公的有关之人?” 赵临点头示意王贤继续说,王贤于是大胆猜测道:“有可能是曾相公这一方理屈,因为若是占理,以曾相公的地位,无须私访老王爷你,直接秉公办事便成,故而……” “故而什么?”赵临笑着问道。 王贤吞吞吐吐地道:“贤愚钝,还是猜不出什么来,请老王爷示下。” 赵临又重新坐下,叹口气道:“曾子宣此人聪明无比,可就是太护短了,其实这个忠义伯石生度也算倒霉,没想到曾布此人护短如此,这下看来难免牢狱之灾了。” 王贤有些奇怪地道:“老王爷你都知道这些,为何还满口答应曾相公?” 赵临一笑道:“石生度,一石也,曾布,泰山也,舍石而保泰山,天下乃稳。” 他这话很有含义,毕竟那个忠义伯石焱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而曾布却不一样,现在正是对夏用兵之时,曾布每日过三更放睡,五更便起,殚精竭虑,以定军策,此时若因小事而乱,必会影响军政大计。 王贤默然半响,有时候做小人物真是悲哀,被牺牲是平常事,他不得不承认。 第71章 不能继续 直到夕阳渐落,张庆等人还没有回来,赵临虽然不太相信有什么变故,可还是有些急躁起来。 王贤终于逮着空子,吃掉赵临的一个马,这时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以为终于可以报复一下,却没想到还是被赵临连克几子,逼得他不得不投子认输。 赵临叹了口气道:“罢了,别下了,待我吩咐一下下人准备晚宴,便算等张士先归来。” 士先是张庆的字,王贤眨了眨眼道:“老王爷是在担心张大人吗?” 赵临摇头哦道:“老朽并非担心士先,而是担心有什么变故,罢了罢了,不说此话了,王贤,你聪慧异常,当读圣言书,好进士榜上有龙笔题名,也算光宗耀祖。” 王贤知道赵临对他有些期盼起来,忙道:“我定当竭尽全力,以读圣言。” 赵临微微一笑,方想说些东西勉励一番,却发现外面又有了声音,随即便看到张庆领着一大帮的人走了进来,他看张庆面无表情,不由有些疑惑,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张庆快步走过来,向着赵临叹口气道:“老王爷,果非如先愿,那些人已经没有踪影了。” 赵临“哦”了一声道:“张大人也莫要太过介怀,老朽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晚宴,可与老朽同饮几杯,也算一洗今日之恼。” 张庆尴尬一笑道:“这杯中之物在下不太喜欢,不过老王爷盛情在下却不得不领,而且我还要向老王爷禀告一下今日之事,说起来颇多怪异。” 赵临笑道:“先莫要说,进内庭说吧,对了,你的那位好友为何不在?” 张庆道:“京山不知礼数,在下恐其无意冒犯老王爷,故让他先行回府,而况他自由闲散惯了,也不会待在一个地方,必是又出去玩耍了。” 赵临点了点头,当先走在前面,领着张庆和王贤走到后院的堂前,这里早有人点了灯火,此时通明一片,下人们正在四处收拾布置,忙的一片不可开交。 几人分主宾坐下,待上了茶水后,张庆才道:“老王爷,今日之事太多奇怪,容我慢慢说来。” 他看了一下这亮通通的院子,朗声道:“本来我带着十个京中骄郎,易了装扮,和李京山一起走进喜翠楼,这喜翠楼是南城门不远处的一家青楼,今日不知为何,人来人往,竟然爆满,当时我就觉得十分奇怪,回来一想,才豁然醒悟,原来那喜翠楼已经成了明教在汴京接头、传递消息之地,不过我打草惊蛇,以后找它恐怕不易了。” 他喝了口茶,然后道:“我本来混在那里,跟着京山的指引,果然很快找到那个房间,却不料那里已经空房,我当时确实是失望至极,本来打算回府再做计较,但是却意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见到赵临和王贤都是好奇地看着他,他咳嗽一声道:“我带着人正想返回,却意外看到两个白衣人,他们本来一幅儒袍模样,要是平常我定以为这是些来此谈风月的士子们,可是今日我却留了心,暗暗派人盯住他们,而我自己则四处打探情况。 这时却突然有一个老鸨朝我过来,不停的与我说着些话,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京山吼了她几句,竟然把她打发走了,我左右四顾,想找寻那两个白衣人的踪影,却听到京山对我说道:‘走吧,我们暴露了。’,他这话吓了我一跳,连忙打了手势准备回去。 这时候却突然出现一个人,老王爷你都不相信,此人竟然是津王俣!” 赵临大惊地道:“赵俣?王子嫖妓,如此成何体统,老朽必当奏明太后,把他关住几日!” 这个津王赵俣也是皇帝的弟弟,比赵佶稍微小一岁,但比死去的简王赵似也要大一点,平时花天酒地的,大家对这个津王也没有什么在意的,可是赵临身为宗亲,自当肩负起训导赵家子弟的责任,此事若要传开,会使皇家颜面受损,故而赵临如此紧张。 张庆冷笑道:“老王爷,这个津王还真不怕人背后说话,竟然就在那烟花之地说自己是津王赵俣,问我等认识与否,我哪敢说认识,连忙着人把他拉到一个小房间里,生恐别人发现。” 赵临站起身来,大叫道:“荒唐!荒唐!真是赵家不肖之辈!” 张庆道:“我把他拉到小房间里,这才慌忙见礼,并问津王为何过来询问我,却听到津王说他在喝酒,有一好友却突然指着我们说:‘你敢对那几个人说自己是津王吗?’,这津王殿下还真是受不了他的激,竟然当下过来说了这番胡话,我们一听就知道坏事了,正要行走,却不料突然从门外创出闯进几个人来,各个都拿着刀子,凶神恶煞般地盯着我们。 我知道事情糟糕,立马喊道保护津王回府,京山和我一起突围,那些人竟然只是追了一截路就不追了,让我们冲出来了,于是我赶忙把津王送回王府,并着人安抚,这才向老王爷你来禀报一声。” 赵临看了一眼张庆道:“幸苦张大人了。” 此时晚宴已经铺开,珍贵佳肴,色味俱全的各种菜式让王贤大为感叹,这比起那日辽国丞相耶律斡特剌的宴会要好上许多,看来南北差距还是挺大。 赵临呵呵笑道:“张大人年轻且有担当,老朽先上你一杯浊酒。” 张庆慌忙道:“在下怎么能担当的起,老王爷你实在是折杀我了,请,请!” 赵临喝了一大口酒,叹道:“张大人,老朽有几句浑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张庆闻言忙道:“老王爷有话说便是,在下洗耳恭听。” 赵临看着张庆道:“老朽突然觉得此案不太寻常了,若是往下查探不知道要查出什么,不如趁早结案罢了,你我二人也不用如此自寻烦恼,不知张大人意下如何?” 王贤大为吃惊,似是不明白这个老王爷为何说出这种话,如果草草结案,那自己又当如何,赵似又该怎么办? 赵临见到王贤的表情,呵呵一笑道:“你放心,此案如果要结案的话也是很容易,毕竟事实摆在眼前,端王绝无可能杀人,如今已过多日,皇上的怒气也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此事现在极为容易解决了,就是盗贼杀死简王,只要抓住盗贼,便真相大白了,那时你也可以出去了。” 王贤奇怪地道:“可是盗贼没有踪影,从哪去抓?” 张庆这时出声道:“要找盗贼极为容易,大牢之中便可寻来两个,画押过后一切就圆满了。” 他说的意思王贤突然明白了,盗贼是谁并不重要,反正皇帝也不会认识,这件案子查到现在的确可以用这种方法结案,到时候所有人都可以松口气了,赵佶和自己也会没事的,指不定皇帝还要为冤枉赵佶而内疚呢。 可是他总觉得这样就太不甘心了,那些白衣人真的就可以这样逍遥法外了?而那幕后之人又是谁? 张庆叹了口气道:“老王爷你说的也是在理,此事确实该结束了,不如后日我提审两名死犯,然后在宗正寺公审,以让大理寺苏大人结案。” 他有一种极强的挫败感,因为这个案子接下来他倒是真想查个水落石出,可是今日却不得不停下来了,毕竟不能再往前一步了。 赵临微微笑道:“如此尚好,王贤你便在牢里继续待上一日,等到公审之后便可出来。” 王贤虽然心众有些不太满意,可是好歹也能让自己洗脱罪名,可以回去了,他只好连忙说了几句感谢之语。 几人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喝了点闷酒,然后直到很晚才把张庆送回去,而王贤便住在赵临的一间雅室之中。 他心中奇怪之心还是很甚,为什么这个老王爷会突然不想查探下去,为什么张庆又是那么快地答应了?难道真是他们怕麻烦吗? 不是,绝对不是,定是他们知道将要遇到了什么才让他们退缩起来。 王贤躺在床上,胡乱地想着东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嘴巴轻轻地“哦”了一声。 那个津王很有可能和此案有关,也很有可能与明教有关,老王爷赵临虽然不能确认,但他恐怕深入查探之后,有可能结局变成皇家手足相残,这是他这做赵家长辈不想看到的。 但是张庆为什么也跟着放弃了,也许他也不敢触摸更深了,事实的真相就这样被埋藏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呵呵一笑,自己来到汴京还没一个月,就在关了这么长时间,还结识了这些大人物,也不知道算是福还算是祸。 答图现在又怎么样了,这段时间真想个梦一样,回去以后一定要写信让人转给她。 他脸上又有了笑容,张开嘴巴呼出一口浑气,又慢慢沉睡了。 ps:不好意思啊,今天发晚了~~~ 第72章 如此结案 宗正寺又开始忙碌起来,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一场奇特的案件。 主要就是石焱爵位的问题,本来宗正寺只要按照规矩解除石焱的伯爵之为,然后就可以交由开封府处理,可是却遇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曾布的侄孙曾蓝,乃是其兄曾巩亲孙,因曾布无孙,故而对曾蓝视为己出,也导致曾蓝有些胡作非为起来,经常有些仗势欺人,但大家都知他不好惹,故而一直没出什么问题。 可是有一日他却遇到了石焱,竟然无意碰到石焱,但是他也不赔礼道歉,想着扬长而去,但这个石焱本就是名门之后,又有伯爵之位,哪里能受如此之气,立刻拉住曾蓝要他赔礼。 曾蓝平常走在大街上,哪里能给人赔礼道歉,闻言勃然大怒,立刻着人把这不知好歹的人狠揍了一番。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石焱这人竟然力大无穷,竟然就此扑了过去,把曾蓝扑倒在地,曾蓝带着的那些爪牙们连忙过去又拽又打,可是曾蓝还是被石焱死死压住。 曾蓝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哪能受得了这个匹夫的这么大力压,就在那大街上打起了滚来,他的那些手下们一看顿时觉得糟糕,也参与进去胡乱打个不停。 结果等到把这两个人拉开后,曾蓝和石焱都已经不像人样了,两人头发披散,眼睛冒火,互相对视,曾蓝的一幅公子模样也不见了,大口喊着市井脏言,又命下人们把这石焱狠命地打一顿。 石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打手们按在地上狂打,直到开封府的衙役们敢过来后才住手,可怜石焱一个身强体壮的青年被打的不成样子,而曾蓝则一幅不解恨的样子。 衙役们没有说什么,直接把曾大公子和半死的石焱带回府衙,然后又通知了开封知府何介山和曾布。 曾布一听到曾蓝被打,连茶都未饮就急忙到府衙之中,听人叙说此事前因后果,不禁又是气愤曾蓝乱惹事,又见到曾蓝脸上伤痕心疼不已。 等到把曾蓝带回府中,着汴京最好的大夫过来看病,曾布心里暗暗决定要好好修理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何介山见到曾布寒着脸不说话,早就心惊肉跳了,他早就听闻这个曾公护短,竟然有人打了他最疼爱的侄孙,这简直是不要命了,他马上对曾布保证要重重处置这个光天之下胆敢打人的石焱。 可是何介山刚把这事交给府中去办,就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这个石焱竟然还是一个伯爵,而且还是石守信的八代嫡孙。 这可把何介山吓了一跳,他虽然位高权重,三公九卿和他也只是平位,何惧一个伯爵?然而大宋爵位都是恩赐,除藩王可把王位传与长子,其余的都只能拥有伯爵之位,故而伯位大都姓赵,这个石焱因其祖上是大宋开国元勋石守信,也算一门荣幸至今了,若要给他判罪,必要先把他交给宗正寺发落。 何介山怕出了什么事,立刻把此事向曾布说起。 曾布也是有些犹豫,本来就是曾蓝理亏,若是再冤枉起那个石焱起来也是不好,可是他经不起曾蓝又哭又闹的攻势,终于狠狠心,自己带着何介山到宗正寺来借私情了。 这些事情赵临本是不知道,不过他对曾布颇为了解,深知其为人,曾布不像以前的吕惠卿,他们虽都是昔年王安石一派,可是风格大为不同,吕惠卿对家人要求特别严格,稍有出格之事必有严罚,而曾布却对家人太过纵容,小过而不罚,大过而小罚。 不过赵临不想为难曾布,再怎么说,曾布也是三朝老臣,如今更是大宋少不了的人,再说石焱又不是赵家的人,他赵临自然不会拿他当回事。 可是就在这时,石焱死了。 他本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被曾蓝打死的,而他的那些旧友们此时竟然连在一起告起来了曾蓝,开封知府何介山立刻退居幕后,把事情交给主管刑狱的判开封府府事处理。 这个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官员名叫李阅,字子阅,一直都是跟在何介山后面混着的,接到这个案子他不得不开堂审理,结果那些石焱的好友们都是一口咬定石焱是被曾蓝打死的,他坐在堂上听着这下面的士子们各个口若悬河,顿时目瞪口呆。 还是曾布听闻此事,立刻敢来,以他的身份,并且以口舌之辩竟然使得这些人们都退了下去,但是要求把石焱尸体运走准备葬掉。 这个曾布自然是答应,他又慷慨拿出五贯钱用来安葬石焱,算是平息了这些人心中怒火。 本来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偏偏石焱的尸体在当晚被鞭尸,看起来惨不忍睹,他的那些好友们一下子觉得受到了莫大欺骗,立刻分头行动,上告开封府、刑部以及所有可以用到的渠道,使得开封大小官员都知道曾布侄孙曾蓝打死了一个伯爵,如此不算,竟然又去鞭尸。 曾布心中叫糟,此事闹开后,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现在也顾不得训斥曾蓝了,只是连忙赶往御史台和谏院,叙一叙旧情,不要小看这种做法,当年包拯将要被贬,连夜去访几十御史台官员,结果第二日整个御史台上表保住了包拯,朝政舆论,多掌控于斯。 第二日早朝,果然有人以此事参起了曾布,皇帝也有些恼怒起来,连连喝问此事,曾布急忙下跪请求罢官归田,这倒让皇帝有了一点犹豫。 宰相章淳会错了意,以为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里想斗倒曾布,实际上是向着他章淳来的,他立刻进言上听,从曾布在神宗时的大功说起,又说起元佑时曾布被贬,朗朗千言,朝廷之中莫不有些佩服起曾布来了。 这时候皇帝心中更是不忍,刚好御史台官员这时也上表保曾布,于是就在早朝之中,罚掉曾布两月之俸,算作惩罚。 然而对于曾蓝的处罚就极为严厉了,按照大宋律法打死人是要判死的,何况鞭尸这种让人不齿之举,皇帝直接大手一挥,曾蓝就被关进了死牢。 此案重新审理,由何介山负责,皇帝要求严查此事,他也不敢怠慢,每日都开堂审理此案,结果还真查出了一些东西。 石焱竟然是明教的信徒。 他已经听闻端王之案即将结案了,张庆上奏说是行刺简王二贼乃明教之人,他正好借此机会把石焱往宗正寺一推,说石焱也是明教逆贼。 石焱的尸体已经发臭了,张庆本来已经准备用死牢之人充数,此时何介山送来这个已经死掉的人,也算凑巧他是明教之人,于是两案合为一案,一同结案。 王贤捂着鼻子从石焱的旁边经过,他在睿王府中已经知道此事,这时看一看石焱,心中突然有种可悲之情,像石焱这样的人,死了都不得安宁,死后还有可能被扣着大帽子,永世不得翻身。 端王此案已经了结,他刚出牢房,立刻被赵佶派人接过去,一同去的还有刘居安,几人再次相见,皆是有种轻松之感。 赵佶从头到尾都没上过堂,只是被关在一个大院子里,虽然有太后派过去的太监和宫女陪着,但每日被关的郁郁之情始终不得宣泄,此时自然心情大好,对着王贤大笑道:“我就知一切甚好,我就知一切甚好!” 他摆了宴,就和王贤、刘居安敞开心胸饮酒起来。 王贤手中拿着银杯,看着带着笑容的赵佶和刘居安,心里突然发冷。 这件事情远没有结束,那两个白衣人没有找到,他们的幕后也不知是何人,谋害赵佶又所为何事,这些问题全都没有答案。 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事可能还会继续,除非找到那个幕后之人。 赵佶见到王贤拿着杯子却不饮,大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王兄,为何持杯不饮?” 王贤一笑,看了看赵佶道:“赵兄,此时已经很晚,在下经过此牢狱之灾,也有一月不曾归家,家中父母甚为挂念,所以……” 赵佶点点头道:“也罢,你念家心切,这是人之常情,何况家中尚有高堂,我就着人送你回去,不过,杯中之物可要饮净!” 刘居安呵呵笑道:“王公子尚喝的惯此酒不?小口轻酢,莫若一饮而尽干脆。” 王贤一愣,随即笑了笑,拿起杯子一口喝干,这酒入腹中便是火辣辣的,一下子涨红了他的脸,他向赵佶拱了拱手道:“赵兄,在下便返家了,后会有期。” 赵佶笑着点头道:“此是自然,以后定有机会,我去寻你便是。” 他立刻叫下人准备好马车,亲自把王贤扶进去才对车夫道:“莫要出了什么事。” 车夫自然是满口保证,一提马索,就拉着半醉的王贤走了出去,沿着新城门向南而行,在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第73章 酒误之缘 王贤坐在马车里面,刚才喝的太急了,现在脑子还有点昏,眼不能视,耳边听着吱呀呀的马车轮子压着路面,一股股酒气从鼻子里喷出来,让人觉得只想睡觉。 这大街晚上虽然人数不少,但是马车行来还是颇为畅通的,耳边吵吵闹闹的声音一会儿就飘过一句,王贤把头靠在木箱上,两眼微闭。 马车飞快,不一会儿便到了王德明的家门口,王贤听到车夫的轻声叫唤,扶正了脑袋,然后走了出来,这外面夜晚的空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他轻声对车夫说了声谢谢,然后叫他返回去了。 今晚只有新月,月牙儿虽不大明朗,但还是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出什么来,他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下门,但是静悄悄的无人理会。 王贤的头也是有些晕,又敲了一下门,还是寂静无声,他索性就靠在门上,把头放在两腿上面,算是打个瞌睡。 冷风吹过来,凉嗖嗖的,他脑子却渐渐迷糊了,慢慢地睡着了。 突然“吱呀”一声,大门顿时打开,王贤本是靠着门的,这时也一下子倒在地上,不仅吓了开门之人,也把王贤碰醒了。 “谁!”里面传来一个声音,然后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王贤赶忙站了起来道:“我是王贤,我回来了。”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夜闯李府!” 王贤以后地道:“什么李府,你家主人在哪,他是我大哥!你不信?我大哥有一独女,对吧?你们把他们都叫过来便成了。” 开门的那人疑惑地看着王贤,说道:“你真是我家老爷的弟弟?怎么会夜敲家门?” 王贤脑子越来越昏了,打了个哈欠道:“你让他们出来便知了。” 那几个人见到王贤又倒在地上,倒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这时早有人通知屋里主人,院子里已经点了灯火,接着从屋子里面走出一个大概五十来岁的中年,后面跟着一些家丁和下人们,快步地走向大门口。 “老爷,这个小孩自称是你的弟弟,小的不敢照次,所以惊扰了老爷睡梦。”那开门之人见到那中年人立刻低首说道。 那中年失笑道:“岂有此理,家父只有我这一子,我又何来的弟弟,再说,老爷我都年逾半百,哪里来的十多岁弟弟!” 那人赶忙道:“那看来此人定是骗子无疑了,小的这就把他抬走。” 那中年人摇了摇手,命人把灯笼靠近王贤一点,见他面上红润,显然在熟睡之中,但是身上穿着华服,头上虽未着冠,但也是看起来休整极好,中年心中疑惑,对着下人们道:“这小孩可能喝醉酒了,来人,把他扶进里屋,让他住进客房,待到明日再问其来历。” 旁边下人们皆是恭声称是,然后两个人缠着王贤像后面走去。 那中年人轻手示意下人们把门合上,又打了一个哈欠,又走了进去。 ………… 清晨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不停吵着,王贤使劲地睁开重重的眼皮,又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打量起现在的处境起来。 整个房间极为简陋,并未有什么过多装饰,王贤心中疑惑,看来这里并不是那皇牢或是王府,他隐隐约约记得昨晚自己硬要回家,难道现在已经到了家?可是自己的卧房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的衣服还是原样地穿着,就连鞋子都是没脱,王贤一下子跳了下来,感到嘴巴很是干燥,他直接走了出去,见到外面已经艳阳高照,院子里的大树还在抖动着,树叶已经掉落的七七八八了,在暖阳照射下更显凄凉。 王贤左顾右盼,没见到一个人,他心中奇怪,这个院子分明不是王德明家里,难道自己昨晚醉酒摸错了家门?他连忙向前走去,如果真是自己糊涂摸错,而这家主人好心收留自己过夜,那定要当面致谢,他低头快步行走,却不想一下子撞倒一人。 “小姐!”一个奶娘打扮的妇女闻声立刻赶了过来,见到一个少年正站在那里不动,她立刻喝道:“你是谁?想对我家小姐干什么!” 王贤**,见到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女,他连忙伸过手去,口中问道:“你没事吧?在下适才没有注意,无意撞倒你,望姑娘莫要介意。” 他的手伸在那里,却没想到那少女立刻自己站了起来,并且退后一步,低着头怯生生地道:“无怪公子。” 王贤这时忽然想起古代男女之礼,乃是大防,他悻悻一笑,正要问上两句,那个奶娘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关切地道:“小姐,你没事吧?” 那少年小声道:“没事。” 王贤刚开始听这声音就感到有些奇怪,这时才恍然醒悟,感情这少女说话声音如此好听,似珠玉、似铃铛般,虽然小但是很清脆,他不由地多看了这少女一眼,但只看到她着一身素白,一点也看不到她什么样子。 那奶娘一般的人见到王贤正盯着那少女,不由勃然大怒,一脚踢倒王贤,口中大骂道:“哪来的野种,竟然敢动我家小姐的主意!” 那少女见到王贤被踢倒在地,连忙道:“洪娘!他也不是有意,你莫要踢他。”她说话间,又轻步走到王贤身边道:“公子,你没事吧?” 王贤被平白无故的踢了一脚,顿时大怒,想着站起来跟这不讲理的疯婆娘讲一讲道理,却没想到这个少女走到自己跟前,他一下子说不出什么了。 那少女见到王贤盯着自己,又说道:“公子,你能站起来吗?” 王贤眨了眨眼睛,木讷的表情消失不见,这时一下子站了起来,对那少女道:“在下今日醒来,没想到却突然出现在贵处,刚才实在是无意冒犯,请问姑娘,此为何处?” 那个被称为洪娘的人这时哼了一声道:“突然醒来就在我们李府了?我看你是个小贼差不多!” 那少女轻念了句“小贼”,不自觉笑了,又觉得这样不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王贤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过了半响才睁开眼道:“呃,姑娘,尊府乃是李府?你们家叫李什么?” 他这话问的可算是失败到家了,果然那个少女不回一句,而那洪娘却又是大骂道:“你这小贼,竟然如此无礼,你再不走我可就要喊人把你捉住,到时候把你交给官府来查,你可就麻烦了!” 见她用官府来吓自己,王贤当然没什么可怕的,自己刚从皇牢里放出来,正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就算再进一次大牢又如何?不过他可不想被不明不白地送进去,这时忙道:“实不相瞒,在下名曰王贤,乃是京城商人王德明之弟,昨日醉酒误闯贵府,所幸贵府主人好心收留,在下今日醒来方知昨夜之误,恳请姑娘告知贵主人,多谢其大恩。” 那少女疑惑地道:“你是王德明的弟弟?那岂不是语嫣的叔叔了?” 王贤大为惊喜,看来这个姑娘竟然还认识那个丫头语嫣,那就一切好办了,他忙道:“实不相瞒,语嫣确是在下的侄女,难道姑娘认识她不成?如此就更好了。” 那少女扑哧一笑,见到王贤盯着自己,忙转过身笑着,她的双脸被憋得粉红,直到好久才转过身来道:“小女子失礼了,公子莫要见怪。不过你和语嫣差不多年龄,真是她的叔叔?” 王贤见到这个少女竟然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来了,忙道:“这怎会有假,在下都已经自报名字了,你若不信,可以到王家询问便成,敢问贵府主人名讳?” 那少女朗声道:“此府主人便是家父,家父姓李,讳名上格下非,王公子,你若想谢家父恐怕不能如愿,家父已经出去了,恐怕到晚上方能回府。” 王贤“哦”了一声,李格非,貌似没有听过,看来此人应该不是太有名气,他笑了笑道:“那多谢李姑娘了,在下现在要告辞了,等到改日再登门谢恩。” 那个少女一笑道:“王公子,贵府便在此地不远,不要十步便到,你我两家也算是比邻而居,邻里相互帮助,何来一个谢字?不过如若见到语嫣,请帮我转告她,让她过来找我一趟,算起来也有多日没来了,不知她在忙些什么。” 王贤哪里会知道这个语嫣这些日子能忙什么,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语嫣这丫头不好惹,不过现在日近晌午,他还没进粒米,这时肚子开始都已经开始造反起来,忙回道:“那就多谢李姑娘了,在下定会告诉语嫣这个丫头,呃,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他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不过王贤确实很想知道这个似烟之般动人的少女的名字,这时壮着胆子问了这一句话。 洪娘这时虽然知道面前这个小贼可能是邻家少年,但是她听闻此问还是有些生气地道:“你这小娃,真是不知好歹,我家小姐芳名岂能告诉你这个娃?小姐,你还要温习音律,不要和他说什么了。” 王贤有些气恼起这个婆娘了,她在中间插上什么嘴?看来这个李家还真是奇特,下人也没有下人的样子,但是这个洪娘满脸凶恶,他还是把脑袋像后一缩,像是防卫她会突然袭过来。 那少女看了一眼王贤,轻声一笑道:“这没有什么,我的名字叫李清照。” ps:哎,不是我不想加更,但五一期间机会难得啊,正是游玩季节……不好意思啊,呵呵。 第74章 三舍之法 王贤听着这个名字就觉得不对,等到在嘴里念了两句,一下子脸色尽失,后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地道:“你就是李清照?不会把?” 那少女李清照奇道:“怎么?难道公子知晓奴家之名?” 宋代少女自称奴家,倒并有它意,不过王贤听着异常别扭。 他想了想,突然说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这个词是中学时学的如梦令,当时记得老师说过这首词是李清照早年所写,他不知道这个早年是哪年,不过此时念叨出来,看一看这个李清照是不是冒牌的,他可不太相信自己一次偶然就碰到了李清照。 李清照,是何等人?后世对她的评价之高,前所未有,称她为华夏千余年最奇奇女子,她的诗好词好文章好,就连理学家朱熹都有些生气,坚持认为她的诗词不应该是女子所能写。 她心性豁达,又才思敏捷,不仅词写的好,还兼通书、画之艺,更是对琴笛之音有着非凡造诣,还有各种风雅之技,可以说是一个全才女子。 王贤念出这首如梦令,却见到李清照惊奇地道:“此曲我两日前才作,一直未敢示人,王公子你从何得知?” 听到这话,王贤算是明白自己真的遇到了李清照,他呵呵一笑道:“好曲儿,在下对李姑娘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既然王家与贵府比邻而居,那也算是天幸,也好让在下可以见识一下汴京第一才女,不是,应是我大宋第一才女,中华第一才女,在下真是这个……激动不已。” 他满脸放光,来到大宋朝终于见到一个出名的了,真能让他不激动,更何况这个名人又在他家隔壁,简直是天赐之恩,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这话,倒是把李清照吓了一跳,赶忙退后一步。 王贤这时才发现自己太离谱了,忙道:“呃,在下失态了,嗯,在下也要走了,替我转谢尊父,在下就走了啊。” 他生怕这个李清照把他当成一个不规之人,连忙转身就走,却没看见后面那少女无声之笑。 这个花园不大,也不绕人,他走了没多远,直接到了门口,却见到有两个门卒正奇怪地看着他,王贤正想过去解释一番,却听到那门卒道:“你不是昨日醉倒在我家门口的那小孩吗?老爷今日还问你醒了没,想不到到现在你才醒。” 王贤听他们知道此事,更是欢喜,忙道:“在下多谢贵主人的大恩,可是贵主人不在,不能当面谢恩,实属遗憾至极。” 那门卒和他聊了两句,听到这个王贤原来是隔壁王家的人,因醉酒摸错了门,才算恍然大悟,王家一向对周围邻居挺好,偶尔有些什么东西也会给两个过来,所以大家都很熟,听闻王贤乃是王家之人,他们热情地和这少年说东说西的,让王贤无奈至极。 他到现在还是肚子空空,又和这两个人说了这么长话,哪里能忍受,忙道:“在下要先回了,两位小哥,我等日后再聊。” 他说着便立刻撒腿就走,直接一拐弯就走到了王家门前,这里并未有门卫看管,他一进去就遇到了王德明。 王德明见到王贤,第一反应就是吃惊,他仔细地看了一下王贤道:“王贤,我正要去大牢看你,想不到你竟真的出来了,走,见父亲去,这几日父亲对你好不担心,每日都要问我你的境况,搞得我也心神不宁,连近几日的生意也没心情了,现在你回来就好。” 他说的话很让人感动,王贤轻轻点头,随着王德明一起走进后院,却见到白墙红瓦,就像一个月前自己随着王德明第一次过来时的情景。 走进圆形拱门,王合依然坐在石椅上晒太阳,听到声音,就问道:“贤儿回来没有?” 王贤顿时上前一步道:“父亲,我回来了。” 王合一讶,连忙站起身来,却不料摇摇晃晃的像是站立不稳,王德明和王贤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却被他挣开,又重新坐在石椅上,看着王贤道:“贤儿,你受苦了,这一月以来,我真是不能吃不能喝,老想着贤儿在吃什么、喝什么,哎,你在牢里没受什么委屈吧?德明和我说你住的很好,我以为他骗我呢,哪有牢房还能布置的很好?定是这不肖子估计哄骗我这老儿的。” 王贤哭笑不得道,但又是很感动地道:“父亲,大哥没骗你,我在牢里真的挺好,他们看我是小孩子没有为难我,你就不要担心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王德明脸上带着笑容地道:“父亲就是老担心你,不过现在王贤你回来了,父亲也能吃的好、睡的香了,来来,坐下来和我们说一说这么长时间发生的事情,想必父亲也是很想知道。” 王贤正想坐下来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一下,却不料自己的肚子却猛然巨响,他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王德明,暗骂自己真是丢人,却不料王德明和王合对望一眼,皆是呵呵大笑起来。 王德明看了看天道:“已经快到晌午了,我立刻吩咐下人们做饭,算是给王贤庆祝一番。” 他走了后,王贤捡了一些自己在牢中简单的故事说了几句,最后说那张大人和老王爷明察秋毫,终于使得案情大白,自己也被释放,听得王合大为赞叹,直说那个张大人就是包青天转世,而那老王爷就是八贤王,王贤心中暗笑,却也是满口称叹。 就在他们说的起劲的时候,从圆拱门又走进一个人,王贤没看清楚,还以为是王德明,却不料王合大声道:“你这丫头又要做甚?小叔回来了,也不上前问安,真是岂有此理!” 王贤一听这话,便知道进来的是语嫣,他忙转首,却见到这个小丫头轻衣罗裙,脸上带着笑月地看着自己,不由悻悻道:“语嫣,那日在相国寺出了事,你没久等吧?” 语嫣哼了一声道:“没久等?如何没有久等,我等到了晚上也没见你的影子,回来后又被爹爹骂了好长时间,最后才知道你被关到大牢里去了,还好你又跑出来了,不然爹爹又不会理我了。” 王贤不好意思地道:“只是出了点问题,现在一切都好了。” 语嫣狐疑地看着王贤道:“你没事吧?这件案子已经结了吗?” 王贤点头道:“结案了,案情真相大白,是有两个盗贼刺杀简王殿下,碰巧端王也在。” 语嫣道:“难道就这样了结?那个端王也一点事情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她说的话太奇怪,王贤一愣道:“当然都没事了,如果有事我怎能站在这里。” 语嫣“哦”了一声道:“那你把你坐牢的事情说给我听吧,听说发生了好多有趣的事情,就当是说故事吧。” 王贤心里发汗,说什么故事?这牢里单调无比,只能看一些孟子,只有在王府的那些日子还算有趣,知道了一些东西,可是整个案情现在远远没有水落石出,他只能把刚才对王合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语嫣奇怪地道:“你是说已经抓住了那两个盗贼?” 王贤点了点头,他实在没力气说什么了,现在肚子还闹腾着呢。 语嫣方想再问,王合却道:“你这丫头,小叔尚未吃饭,现在饿的慌,你偏偏有那么大好奇!若想知道大牢如何,你就亲自进去一趟,住上几天。” 王贤微微一笑道:“父亲,莫要怪罪语嫣,对了,我听老王爷说过三舍法,不知父亲知晓与否?” 王合道:“三舍法?莫不是现在又用了此法?那可更好了,王贤,这三舍之法对科举极为有利,当然平常人家自然进不了三舍,若是你能求那老王爷帮你补上一个,那可就真是天大喜事了。” 三舍之法乃是王安石提出来的,他认为科举考一些诗词歌赋实在是无用至极,若是能做诗就可为官,那要官员又是何用?故而他提倡要主考经义和策论,既要明圣人之经,又要懂当代之策,而天下广博,四海无准,故而他修《三经新义》,以为标准,又定下了这三舍之法。 这便要士子们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学习经义和策论,被称为太学生,平常就住在校舍之中,分上舍、内舍和外舍,外舍便是初学之人,每月有一次小考,每年又有一次大考,而若是优异便可升至内舍或是上舍,上舍之人也分为三等,若是一等之人便可以直接授予官职,可以说是进入仕途的一条捷径。 科举太难了,很多人都想着通过别径来进入仕途,这个三舍之法就是他们的一个途径。 可是外人只当这三舍法是条捷径,却没想到比起科举考场中的残酷,三舍法一点也不逊色,至现在,太学外舍之人已经有了四千之众,但每年上舍一等不过两三人,此等比例虽然比起科举小了点,但是难度还是相当之大。 王合把这个三舍法稍微说了一下,其实他对这个也不算太过了解,只是因为对科场关注才知道这个三舍法,然后又高兴地道:“贤儿,等过几天,你就去到太学报名,刚开始入学有一次经义和策论考试,你若进了太学,那一生荣耀便指日可待了!” 他说着便又幻想起王贤一身官袍地走在大街上,嘴巴不由地咧着,让王贤汗了一把。 王贤不经意转过头来,却见到语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 第75章 细语嫣然(上) 这个丫头古怪的很,王贤不想惹她,但是他想起这个丫头竟然和李清照关系不错,他忙走过去,凑到她的身边,轻声喊了声:“语嫣。” 语嫣被他一吓,顿时皱眉道:“怎么了?” 王贤呵呵笑道,尽量保持极为友善的表情道:“你认识一个叫李清照的人吗?” 语嫣满脸疑惑地看了看王贤,然后有些迟疑地道:“你……你怎么知道李清照的?” 王贤笑着简单地把昨晚醉酒之事说了一下,然后道:“没想到我竟然住在李清照的隔壁,呵呵,对了,她还要我带话给你,问你为何好久都不找她了,是不是忙什么事呢?” 语嫣皱着眉头,哼了一声道:“你竟然见到了清照姐姐,算是你百年修来的福气了!” 王贤双目微转道:“语嫣,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小叔,虽然可能有点不像,但你总要做个样子尊敬尊敬吧,为何老是这种拒人千里的模样?这可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啊。” 语嫣呵呵失笑,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王贤道:“你知道什么?哎,也无怪你,反正你们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不知何时才能……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她的话王贤听着十分别扭,以前老是觉得这个语嫣十分奇怪,现在终于心中疑惑起来,盯着语嫣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们这个时代’?这是什么意思?” 语嫣白了他一眼道:“什么什么时代,就像白痴一样,爷爷,我们该去吃饭了。” 王贤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莫名其妙,难道自己刚才听错了? 他见语嫣扶着王合一同走进内院,然后到了摆着餐宴的厅子里,这边是主人用餐的地方,下人们不可以随便进来的,他们刚进去,就发现王德明已经在这里坐着了,其妻见到语嫣过来,忙招了手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 见到王贤之后,王德明的妻子不免又要多问上几句,几人边吃着东西边说话,一时欢快无比。 王合这时和王德明说起了三舍法,想让王贤能去读书,王德明当场赞成,笑道:“如此王贤就更有希望了,父亲,不如就让王贤在本月报名吧,毕竟要过三年才有结果,早一点还是好的。” 王贤迟疑地道:“如此是不是仓促了点。” 语嫣这时立刻讥讽地道:“我看是你怕没办法通过测试罢了,如果有真本事,还会怕什么仓促?” 她这话可真是说到王贤心里去了,王贤颇为有些恼怒地看着这丫头,她实在太过分了,不过说起来自己还真的没有把握能够通过经义和策论,这些虽然只是皮毛,但还是要求颇大,不把那些四书五经看完休想通过。 王德明笑道:“语嫣,你就是爱说你小叔,王贤什么本事,你一个女儿家自然不知道的。” 语嫣轻哼了一句道:“什么女儿家不女儿家的,我认识一个女儿家,她要是能参加科举,早就中了进士,不像某些装着满腹经纶的人,整天看那些经书看的又酸又臭起来。” 这个就很明显不针对王贤了,因为他还不够格,不过王贤知道她说的是李清照,所以只是笑了一笑,这个丫头还真算是一个时代的叛逆者,没一点乖乖女的样子。 想起时代,他猛然又想起了刚才这语嫣分明对自己说过“你们这个时代“,刚才之语,绝不会自己听错,他又把目光定格在语嫣的脸上,只觉得这张小脸依然平静。 他心中猛然一动,忽然领悟起来。 难怪自己刚见到语嫣就觉得不对劲,难怪自己老是觉得语嫣特别不已,难怪这丫头起了这样一个名字,难怪……哎,这些事情想在一起,便可知道,这个语嫣也和自己一样,是后世的,而且至少是金庸以后的时代,指不定就是和自己一块儿的呢。 他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对着语嫣道:“语嫣,你见过慕容公子和段公子了吗?” 语嫣正在吃着菜,闻言差点要把菜吐掉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王贤,却见他正促狭地向自己眨眼睛,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灿烂。 王德明奇怪地道:“什么慕容公子和段公子?” 王贤忙道:“哦,是那天在大相国寺认识的,语嫣也见过的,本来我们聊的挺好,可是我被抓住后就没见到他们了,所以想问问语嫣记不记得他们了。” 他这谎话说起来非常的顺口,几乎没加思考就说出来了,然后眼睛又瞟了一下语嫣,嘴角露出微笑起来。 王德明呵呵一笑道:“想不到王贤你刚到汴京就遇到如此谈得来的好友,不过你也莫要担心失了音讯,指不定日后在太学之内还是同学。” 王合闻言点头道:“对,贤儿,刚好你去太学,也能寻这两位公子。” 王贤没想到自己的这话他们竟然当真了,忙不迭地回答着“是是。” 他和语嫣都是心不在焉地吃着饭,两人都在疑惑对方的身份,倒是王德明几人依然兴高采烈地说着话,像是在讨论王贤进了太学之后的事,这一场饭便是说话说过去了。 等到王贤吃完碗中之食后,语嫣立即放下青花碗,看了一眼王贤便跑到外面去了。 王贤知道这丫头的意思,不过他呵呵一笑,故意又和王合说了一些话,直到语嫣又跑到这屋里的时候,他才说要到院子里去,气的语嫣瞪着他。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院子里的一块小花园里,这边有个精致的秋千,王贤一屁股坐在上面,不说一话地荡起了秋千。 语嫣看着这个少年,牙齿轻咬,然后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贤转过头来,笑道:“我还想问你,你是什么人?” 语嫣皱着眉头道:“别和我耍嘴皮,我的耐心可是有限!你到底是谁?” 王贤对这个丫头虽然不满,但心中也是对她的身份很好奇,这时笑道:“我便是叫王贤,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和我一样都是从后世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对不对?” 语嫣对王贤的话也不感到惊奇,只是反问道:“你也是?那你以前是什么身份?” 王贤见到这个丫头此时说话神情一点也没有幼稚之感,倒是有种女强人的味道,他的气势都被她压下去了,这时呵呵笑道:“我以前啊,一家一般的公司的一般职员,啊,对了,你是哪里人?” 语嫣看见他还在荡着秋千,不由道:“快下来,你这么重,秋千会被你压断的。” 王贤一下子跳下来,自我介绍地道:“我是南京人,原来的名字就叫王贤,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语嫣皱眉道:“以前的名字我忘记了,你还是叫我语嫣吧,我是山东青岛人,不过也在南京工作。” 王贤点点头道:“这样我们还算是半个老乡,对了,你是怎么到这个世界的?” 语嫣这时坐在秋千上面,轻轻荡悠着,然后才道:“我是出了车祸,不知怎么回事,就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一个婴儿。” 王贤笑道:“不会吧,这么巧?我也是车祸,不会就是我们的车撞在一起了吧?” 语嫣这时突然跳了起来,两眼逼视着王贤,口中道:“是不是两千零九年的四月份,在快到机场高速公路那里撞的车?最后两辆车都爆炸了?” 王贤嘴巴大张,过了好久才合上,缓缓说道:“不会那么巧吧?” 语嫣哼了一声,又坐到了秋千上,说道:“没想到你驾车水平这么差劲,竟然直挺挺地撞到了我的车,当时喝酒了吧?” 王贤无奈地道:“哪有?坐的是出租车,司机当时没有注意,光顾着和我说话了。”他见语嫣不说话,心中有些火,又问道:“喂,我说你是不是在后世是个大官还是什么的?怎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连看人都不正眼看,什么素质!” 语嫣闻言一愣,随即转首朝王贤笑了一笑,颇有些特别地看着他。 王贤见到这个小女娃笑起来还是挺可爱的,小脸像是精雕细琢一般,看起来极为精致,他看的入迷,却没想到又被语嫣一个白眼递过来了,心中顿时暗骂自己丢人现眼,这个小丫头想用美人计,哼,还差太远了吧! 语嫣却不知王贤在想什么,叹口气道:“我实在没有相当自己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王贤可以理解她的感觉,这种寂寞像是把他两人的距离拉的近一点了,他没有说话,听着这个语嫣慢慢地说道:“以前的我,每天忙忙碌碌,早上醒来便想着赶赴公司,到了很晚才回来,每日都是很有激情的工作,可是突然之间,我出事故了,结果还没死,竟然到了这个世界来了,还变成了一个婴儿,我当时突然没了事业、没了生活,一下子觉得失去了所有一般。”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随着风儿飘远。 第76章 细语嫣然(下) 语嫣低着头道:“一开始我真的不能适应没有工作、没有事业的人生,我整天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心中空荡无比,直到我长大了,才好好地看一看这个世界。” 她说话声音很低,这时突然转过头来道:“你看清楚这个世界了吗?” 王贤摇头道:“没有,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到草原上了,在那里渡过了十几年,刚回汴京就被关到大牢里了,实在不了解大宋怎么样了。” 语嫣叹道:“我原来想,宋朝是我们古代的朝代,都说他们政治清明、国家太平,人们安居乐业,贸易往来频繁,百姓们各个都很富庶,虽然国家的军事不行,可是却很富裕,等我长大以后才明白,我是戴上了青色眼睛,把古代想的太美好了。 这个宋代,现在大概有一亿的人口,但是你知道吗?所谓的繁华和富庶都是表象,大部分的农民们现在连一点地都没有,他们给地主种田,换取粮食,若是平常之年还能养活一家,但要是灾荒之时就惨不忍睹了,饿死人乃是平常之事。 你看这汴京,多么繁华,现在差不多已经有两百万的人,整个汴京城比我们那时代的南京市区还要大,但是你可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心酸吗?皇帝倾天下所有的物力财力于汴京,才换来这样的繁华!可是这汴京的一般坊户,每天朝起晚歇,才能换的百文铜钱,若是生意不景气,那就要饿着肚子,甚至自家小孩子都养活不起,只能卖掉。 这就是大宋,虽然科举取士给了天下孤寒之士一些希望,可这实在是太少了,天下本来能读起书的人就少之又少,再加上科举进士比例,一州百姓,未必能出一个进士,而这些进士做了官之后,也忘记了自己以前的生活,以为当上了官是以前自己那么苦换来的,做官之后便要享受。 再加上每年对辽国要上岁币,对西夏要赐岁赐,大宋之民的钱财被这些人都交给了外族,他们还不满足,又巧立名目,私设税赋,变相压榨百姓们的钱财!”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倒让王贤有些吃惊来了,他知道语嫣的意思,记得中学时候学历史,老师就一个笼统的概念,说封建社会民不聊生,百姓生活极为艰苦,当时就是一个印象而已,而今才知道百姓之苦不是一般人可想到的,他们现在是求一碗饱饭而不得啊。 王贤忽然笑道:“怎么,刚见到我就和我说了这些忧国忧民的话来了?” 语嫣眼睛盯着王贤,一字一顿地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说这些?”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你可能是现代人到了这个时代不习惯吧,我想你在后世一定是个没受过苦的人,像我在草原之上的生活,你若知道有多艰苦就好了,你知道草原上平常牧民两日才吃三顿饭,那些羊肉都是限量的,就是我所生活的那个富裕一点的部落,也几乎没有一家牧民敢大吃大喝的,牛羊不够啊!但是你换一种想法,难道人就是为了吃喝而生吗?” 语嫣冷哼一声道:“荒唐,人若连吃饱穿暖都成了幻想,还能盼其他事情吗?” 王贤道:“难道吃饱就是人一生最大的追求吗?” 语嫣盯着他道:“对于你可能不是,但是对于数万万的穷苦百姓来说,吃饱便是他们一生最大的想法!” 王贤愕然半响,却听见语嫣道:“这个世界不公平之事许多,我就举一个例子,每一个县都有一个县衙对吧,有知县和县令坐镇,但是你可知道一个县有多大吗?就是京城外面的那个小县刘县都是有后世的两个县这么大,你说如此大的县审案就靠一个县官,岂不是荒唐?距离县衙稍微远一点的百姓们就不会过去诉讼,这民间的黑暗从不会有人理会,有多少人冤死之后人却不知?” 这句话让王贤想起了那个死掉的石焱,他怎么说也算是个名门之后,还有一个忠义伯的名号,可是死的时候像草芥一般,不仅凶手没事,就连已经死了的他还要背上一个恶臭的名声,他都如此,更何况那些在社会底层的苦哈哈了。 语嫣见到王贤不说话,又道:“还有百姓们最怕遇到的天灾,每逢水旱之灾,蝗虫之灾,那些百姓们都会流离失所,沿途乞讨,官府们称他们为流民,为了怕他们造反,立刻就从里面抽调年轻壮丁组成军队,每月给养一点,其他的百姓,包括妇女孩子、老妇老者,都只能听天由命了,你说这些人难道就是等死之命吗!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王贤见到语嫣颇有些激动,脸上也换上一丝嘲笑的表情道:“怎么了?你说了这些东西又能如何?谁不知道百姓苦,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些事情你知我知,就是那些士大夫们也知道,可知道又能怎样?你又能对大宋怎么怎么样?做皇帝的照样是皇帝,做大官的照样是大官!” 语嫣摇了摇头道:“你染上了这个时代太多痕迹了,竟然有着这样的思想,看来我刚才说的话就是对牛弹琴了。” 王贤有些恼怒地道:“哼,就你好,你说这些无用的东西又能如何?你忧国忧民,你怜惜这些苦哈哈们,可是你又能做些什么?你只能夸夸其谈,只能像个女人一般喋喋不休地说这些东西!” 语嫣鄙夷地看着这个有些暴怒的少年道:“瞧一瞧你,竟然发火了,你不是为黎明百姓发火,而是为了你那所谓的腐朽思想发火,我刚才说对牛弹琴,我说错了,对牛弹琴尚没有什么,可是你这样已经被这个时代酒肉生活所迷惑的人,连牛都算不上!” 王贤怒极反笑道:“说的好,说的好,我是连牛都比不上,那你呢?你又算的上什么?我看你这样就知道你只是一个只会说梦话的白痴女人!幼稚,简单的可笑!” 语嫣“哦”了一声道:“很幼稚很可笑吗?那你给我说说不幼稚的。” 王贤一转身,他真是对这个理想主义者无语了,与其在这儿和她斗嘴,还不如走掉爽快,这要一个理想主义者就是喜欢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整天说着要把人间黑暗给消除,他没想到和他一起穿越到这个世上的竟然还是如此之人。 语嫣突然呵呵一笑道:“你别走,我还没问你话呢。” 王贤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道:“怎么了?还有什么话可问的?我们两个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语嫣嗯了一声道:“不是和你说这个,我问你,你真去参加那个什么太学吗?” 王贤道:“这是自然,难道我就不可以去吗?” 语嫣笑道:“我给你提个醒,据我所知,这些太学生有四五千之众,但是几年能直接授官的也不过两三人而已,你真的有把握能够脱颖而出吗?不要拿古人当傻子一般,聪明之人多如牛毛。” 王贤奇怪地道:“我还以为你多高尚的思想呢,没想到也是那么的俗,难道我去太学就一定为了做官吗?我学点东西不成吗?你这人怎么如此奇怪。” 语嫣摇头道:“我是为你着想,你若真是这样想我也无话可说。” 王贤见她这样,自己还真没脾气,他猛然想起李清照来,对语嫣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入乡随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这人有些奇怪,但是不知奇在何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语嫣楞道:“我有什么奇怪之处?” 王贤摇头叹道:“你看,你自己还不知道,你的奇怪之处就是太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了,可以这样说,你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语嫣看了看自己道:“我没有发觉什么不对的,我一样叫爸爸为爹爹,叫妈妈为娘,我每日说话都很注意,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王贤解释道:“你不是说话不对,而是那种气质不对,怎么说呢,这样说吧,你和李清照很是相熟吧?你把自己和李清照对比一下,就可以发现之间的区别来了,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吧?” 语嫣迷惑了一阵,轻轻地荡着秋千,也不说话。 王贤脸上一笑,这个女人不简单,自己最好是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看着正低着头的语嫣,摇了摇头,正要悄悄地消失,没想到语嫣又喊了他一声。 见到王贤不解的表情,语嫣微微一笑,轻轻指了指王贤的嘴巴。 她这一笑竟然颇为嫣然,恰似冰河回暖一般,王贤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巴,竟然还有饭黏在上面,他自嘲地笑道:“看来我天生就是爱吃饭,连饭粒都黏上我不放了。” 语嫣却没有再和他说话,又在荡着秋千,王贤自觉没趣,又转身而走。 第77章 太学三舍 这一段时间,王贤可以说清闲无事的,已经快临近秋季了,院子里的花儿大多已经凋谢,他就端着椅子坐在大树下,无聊了便看一看书,直到九月底开始去太学报名。 那个语嫣老是神神秘秘的,王贤自从知道她也是后世的后,挺想和她聊一聊后世的一些流行元素,可惜又对这个理想主义色彩浓厚的人有些怕,怕她逮到机会就像自己宣扬那些大道理,所以王贤也不关心她,就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见到一次面。 王德明因为生意又远行了,所以去太学只能他一人了,不过这些天他也对汴京有了一些了解,初到此地,以为汴京极为容易迷失,可是真要仔细看清了,便知道它的布局极为工整,有些类似现代城市的几环嵌套,每一条街道都分左右二边,街道虽然不宽,但是显得极为整齐。 这边乃是士子集中之地,绍圣时,当今皇帝恢复了三舍之法,这个太学监舍又开始扩张了,刚开始是有八十斋,每一斋又分五间房子,每一间可住六人,现在扩大到了一百五十斋,由于有等级之分,故而斋房不在一起,外舍住在偏东的舍居,这里人是最多,大部分的士子们都会在此,而内舍的士子住在偏西处,他们可以去西边的文华阁参阅古书,而且又有多名博士可询,算得上是特殊待遇了。 但是最好的便是上舍生,总共只有一百多个人的上舍生自然不同于外舍、内舍,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博学之士、天纵之才,也是大宋未来的朝廷大员,所以太学对他们可不敢有丝毫怠慢,房子都是最好的布置,而且每月又有口粮之资,相对普通人家,也算的上一笔巨额收入了。 王贤本来准备步行而去的,刚好隔壁李府的门房赶着牛车要过新街,他就以车代步,穿过十里街道,边和那门房套套近乎,边观望着汴京居民的生活。 这些百姓们表情各异,互相的交流和贸易往来,整个汴京街道就像后世之中的城市一般热闹,各种不同种类的货物、不同类型的行业都争相地在这招揽顾客,一派欣欣向荣的局面。 这里便是汴京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未必过的很富庶,然而他们每日忙忙碌碌的,都会有着信念,要把生活过的更好。 王贤收回这些思绪,从皇扬门过去到了北边,这边人果然不少,早已经有十数个士子打扮之人站在这里了,站在大门旁边的也是一个儒士打扮的老者,看周围士子对他的尊敬便可知道其人必是一位大家。 门口站着一个像是太学守卫一般的人,穿着一身盔甲,见到王贤就道:“这里是太学,闲者莫入内!” 王贤忙道:“在下听说今日可以报名入学太学,特来报名的。”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把那十数个士子和那老儒者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他们的眼色都很奇怪,像是看到一个胡闹的小孩一般,而那守卫立刻推了王贤一把道:“胡闹,你可明白这里是太学!非嬉戏之地,速速离开。” 王贤奇怪地道:“怎么了?我难道就不能进太学了?” 那守卫刚想发火,却不料那个老儒生已经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道:“这位小哥,老夫问你,你可知书明经,可知何为圣人?” 这个问题问的真是莫名其妙,他旁边之人闻言皆是或交头接耳,或沉默独思,何为圣人? 王贤也是很奇怪,但是他知道这个老者必不是一般之人,他问这话说不定就是考校自己一番,当下便道:“在下幼年之时读过论语、孟子,知晓孔子之仁、孟子之义,至于何为圣人……以仁心待他人、以忠义为根本,可为苍生造福、为朝廷立功者皆可称为圣人。” 那老者笑了笑道:“你这话倒是漂亮,也罢,虽然太学生年龄有些限制,但老夫保举你进去考上一考,若是能过了那些考官之眼,你便可以成为最年轻的太学生了。” 王贤一愣,太学生年龄有限制?他并不知此事,然而朝廷确是有过限制,当年神宗时便下了规定,男子二十方可入太学,后来绍圣时又改为二十二岁,一直延续至今,故而他过来说是报名太学,那守卫自然以为这小孩是来捣乱的,要不是遇到这个老者,他定然会被赶走。 那老者微笑地看了一眼王贤道:“成与不成都是你的造化,与老夫无关,立一,带这位小哥去里面找考官去吧,别说是老夫保荐,先让他试上一番,老夫现在尚有要事,就不能陪诸位叙旧了,后日老夫便要南下,诸位便和老夫在南郊亭前一聊吧。” 王贤惊讶地看着这个老者远去,周围士子们都是颇为倾慕地看了看他,然后就有一个穿着黑色儒袍、看起来很温和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对着王贤道:“小哥姓甚名字?可是京城人氏?” 王贤点头道:“在下王贤,便是京城人,尚无字号。” 古人取字要到二十,一般是长辈或是达官贵人来取个表字,赠送给人,也可自己取字,但是很少有人少年便是有字的。 那个黑袍士子见到王贤谈吐不俗,以为其少年聪慧,家长定为其取了字,闻言倒是一笑道:“在下方营,字立一,乃是成都府人,早年家贫来京城投靠亲戚,现在尚在太学读书。” 王贤看了看这些人,有些疑惑地道:“难道你们都已经是太学生了?不是今天过来考试的?” 方营呵呵一笑道:“今日虽说是太学特招,但是王兄你走错门了,这边的是西门,乃是内舍学生学习之处,我带你去见考官吧,其实试题不难,一篇经义一篇策论,若是王兄看了荆公之经义,必是无丝毫问题。” 王安石的《三经新义》是整个太学之人必学科目,加上其它圣人之书,便是经义所考,而策论也多是和其有关,故而方营有此一说。 他带着王贤走进太学里面,这些建筑群规模庞大,有殿阁和房舍之分,中间有一道极为宽广之路,连接东西两旁,王贤跟在他的后面,有些奇怪地问道:“刚才那个老人是谁啊?” 方营微微一笑道:“此老乃是天下大才,王兄你今日也算是和他有缘碰面,平常学生,就连我等,也不过只见过他几面而已。” 王贤好奇万分,天下大才?难道那个老人便是后世的传奇文豪苏轼?他忙问道:“是不是苏轼?” 方营一愣,旋即大笑道:“王兄端的好眼力,然而此老并非东坡先生,但也与东坡先生关系异常亲密,便是黄涪翁,今次回京不过几日时间,可巧让你赶上。” 黄涪翁这个名字王贤怎么听不出什么名气来,但是听方营说起来竟然如此推崇,应该是个很有名气的人啊,而且此老竟与苏轼关系异常亲密,难道是……黄庭坚? 王贤有些迟疑地道:“他是黄庭坚?” 方营笑道:“天下除了涪翁,谁还有如此气魄?” 黄庭坚,字鲁直,王贤再怎么愚笨,也知道他的大名,苏轼的文章里老是出现他的名字,而且黄庭坚也是苏门四学士之首,书法、画笔和诗词文风皆是自成一格,千百年来为人所乐道。 王贤才见过大名鼎鼎的李清照,所以对有幸见到黄庭坚倒不是太高兴,这时又有些奇怪地道:“听说东坡先生被发放岭南之地,难道涪翁没有受其牵连?” 方营讶然地看着王贤道:“王兄莫要说此事,免得有人说起闲话,万一落一个诽谤朝政便不好了。” 王贤知道这个方营心中很有顾忌,故而不再说起这个,只是问了一点太学的事情,方营自然是知无不答,待把王贤送到东边的考官面前时才道:“容我先和考官说上几句。” 这个考官大概是四十来岁,看起来很是文质彬彬,见到方营便笑道:“立一,你为何到东边?可别让那些旧友看见损上你几句。” 方营哈哈笑道:“显之如今可算有了职务,却还来羞我,今日太学特招,情况如何?” 这考官名叫张平寒,字显之,也是成都人,他是绍圣时便到了京城太学,虽然几经努力,仍然没有到上舍之中,不过礼部侍郎叶祖洽却以为其颇有上进心,给了他一个太学监考之职,如今他也算意气风发了,今日太学特招,刚好派上用场,所以大早便在此等候了。 张平寒依然笑道:“今日尚好,反正尚有明日一天,所以来人不多,共计二百余人,待到午时便可开考,说起来我也算是闲人一个,就在此登记一个名儿。” 方营笑了笑道:“清闲难道不好?不过今次还要让你帮个忙,你看到那个小哥没?我想让他来考上一番,你看如何?” 张平寒眨了眨眼,带着笑道:“如此作法,可不是你方立一了,你也知道礼部有命必当二十过二方能参加考试,你这就算是逾制,让我又如何?” 方营轻“哦”了一声,又道:“可是礼部又有诏令,大才之人,年虽幼亦可补之。” 张平寒笑道:“此子竟是个大才?立一你可莫要说的这么早,昔年吕惠卿之孙年仅十六便想入太舍,神宗陛下亲试之,方才知才不在年高,故而定下‘年虽幼亦可补之’此律,而今距昔年虽久,尚无幼年之人一试,立一你可拿准了?” 他把王贤当成是方营的至亲了,这句话也算是对他提个醒,方营自然听出话中的意思了,这时呵呵笑道:“我便知道显之不肯,只是……”他低声对张平寒说了几句,使得张平寒又惊又喜,忙道:“真的?立一可莫要哄骗我。” 方营微微一笑道:“我哪敢哄骗你?不过涪翁后日便要南下,邀我等后生在南亭一叙,到时候显之莫要错过了。” 张平寒忙道:“那是自然,涪翁此次为何忽然返京?” 方营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显之莫要问上这么多,待到后日之晨你便明白,如今便让这个登上这小哥之名罢了,莫要耽搁其考试。” 张平寒点了点头,也是小声道:“立一你若早说此子乃是涪翁荐举,便省的如此之事了,何必说这么多话来。” 方营呵呵笑道:“从此事便可知显之为人,不私一分一毫,我在西头尚有些事,你便照看着他吧,待和他讲明后便让其进场,我也想看一看这个小哥的本事如何。” 王贤看着前方那两个人不停地有说有笑,不禁有些气闷,这时正有一人朝他走过来,对他笑道:“小兄弟,多日不见,想不到你竟然在此地。” 第78章 经义策论(上) 王贤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觉得很面熟,但是还是没有想起来。 那年轻人呵呵一笑道:“小兄弟已经不记得在下了?那日在大相国寺……” 他这么一说,王贤立马想起此人了,他便是那日在相国寺前误认为自己是考生的那个汪洙,那日匆匆说了几句,又是一个月不见,也无怪他想不起来,这时听他提起,这才不好意思地道:“原来是汪兄,在下惭愧,竟然不识故人。” 汪洙呵呵一笑道:“小兄弟切莫如此,你我萍水相逢,便是不记得又有何妨,适才我与两三友人正在这太学之中闲逛,未曾想到小兄弟你也在此,故而过来攀淡。” 王贤想起了科举,这个汪洙应该又一次参加科举了才对,他忙问道:“汪兄,前几日的科考尚顺利或?” 汪洙本来笑着的脸庞顿时黯淡下来道:“金榜尚未下发,不过此次实在压力太大,在下很难中榜,对了,小兄弟你为何在这太学之中?” 王贤呵呵一笑,正要说什么,方营走了过来对王贤道:“王兄是在和何人说话?” 汪洙不等王贤说什么便开口道:“在下汪洙,草字德温,乃是江南明州人氏。” 方营一笑,也是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和汪洙客套了几句,就对王贤道:“你到那边去登记一番,午时准时开考,莫要忘了进场,若是有事便到西院来找我,勿忘。” 汪洙惊讶地看着王贤走到不远处,像是在登记造册,吃惊地道:“难道小兄弟要进太学不成?” 方营笑了笑道:“汪兄莫要吃惊,我看汪兄也是士子,既然科举无甚把握,何不入太学,以求捷径?” 汪洙有些迟疑,他还是很有顾虑的,毕竟他也不是京城人氏,一旦决定下来,那便几年不能回家一次,见方营正笑着看他,不禁道:“那也好,在下便要请方兄引荐一下。” 方营带着汪洙又一次走到张平寒这边,这次没说几句便登记了姓名,然后便告辞而去,只留下汪洙一人在那等着。 王贤心中还在默念着王安石的《三经新义》呢,他虽然在家中通读了几遍,然而脑子实在不够用,只觉得一会儿这新义没有什么意思,一会儿又博大精深起来,其中的那些道理不外乎定仁义和加名分,但是要把原句复述一下还真是为难王贤了。 张平寒因为王贤乃是黄庭坚荐举,故而格外青眼相待,这时对他说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东西,包括不能言及世弊时弊,不能言及朝廷诸官,不能诽谤政事,不能辱及先圣,不能有……反正就是太多规矩,让王贤心中不安起来,既然有经义策论,又不能妄议朝政,只能举前朝旧例了,而且不能让人觉得这是借古讽今,哎,难怪古人写文章那么担惊受怕的。 直到午时以后,众人才开始进场,总共三百余众,分隔间而考,二十人为一间,在东室之内,有专门监考之人来回巡视,以防夹带或者抄袭。 笔墨纸砚早就准备妥当,试卷也放在上面,因怕考官舞弊徇私,故而在午时前一刻才安排考间和坐位,王贤坐在最东边的一间瓦房之中,刚好靠窗,窗外尚有松树翠绿,枯焦黄叶,算是一道风景。 这试卷真是让王贤大吃一惊,原以为几百份试卷怎么着也应该是印刷之物,没想到这还真是手抄,想、笔迹很是有力,一提一勾都跃然纸上,看得出对书法颇有造诣。 总共就有两题,一是经义,一是策论。 经义题很是中规中矩,由“名不正而言不顺”所发之言,而引导名分之题,王贤读了王安石的《三经新义》,知道其最重名分,此题果然算是简单,他立刻磨墨挥毫,洋洋洒洒地写上千余字,这些都是大道理,没什么可以变化的,把圣人之言摘抄过来几句,然后发一通感慨,“噫,古之圣人尚如斯,今之人才不及圣人、德不及圣人,不尊长幼之分、父子之别、君臣之道,何如?则幼不幼、子不子、臣不臣,国之乱矣。” 这些套话他写起来很顺,本来就是唬人的,稍微引经据典,便可写下很多字,他也不用脑袋想了,就直接写上去。 这监考官也是四处巡考,两眼不停张望,生怕这些士子们有人舞弊,而这些人倒挺自觉,都在默默地写着,未有一人敢于抬头。 王贤终于把最后一句“故名正则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天道也。”写下去后,一张大纸竟然都是文字,密密麻麻的,看着就让人舒坦,他呵呵一笑,转眼看那道策论题。 大宋朝考策论乃是很奇特,太祖当年也有过策论之试,不过只是一些皮毛东西,和经义很接近,后来干脆把策论之试废除,自范仲淹庆历年间改革之后,策论又开始回归考场,不过没了经义试,它充其量只能算是做个样子。 王安石变革科考,废诗词考,集所有为进士科,天下士子开始重视起了策论和经义来了,以《三经新义》为准线,长篇大论,皆不绝于耳。 自那时,策论之题便开始到了和时政挂钩的地步,王安石在朝时,几场科举皆是以新法比旧法的优异为题,或是含沙射影,或是直截了当,策论还真变成了士子论国的地步。 司马光上台以后,对策论试也是小利用了一般,就是他将要离世的那一年,出题为“以祖宗法规治天下,何如?”,算是对王安石的新法最后一次抨击吧,而后来苏轼出题说仁宗朝政令宽和,神宗朝政令严峻,各有各的不好,当今又该如何选择? 这些策论之题偏向政治化的同时,也给朝廷增加了许多争论,经常有人拿科考士子们的文章来做事,所以朝廷有人就主张淡化甚至是废弃策论试,只是章淳上台后,又一次抬出三舍法以及以往的策论、经义取士之法,所以策论试并无多大改变。 然而不是每一道题目都可以出的,当年苏轼出了拿到策论题,立刻被人弹劾,以王岩叟为主的朔党和以程颐为首的洛党立刻抓住机会,要不是太皇太后力保,苏轼早就会被一贬再贬了,所以出题小心,也是大家不得不面对的。 王贤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个题目:“富民则富国,富国则富民,何如?” 这种题目,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和现在朝廷开边、执行新法、打压旧党可以说完全没有关系,想来出题之人必是怕麻烦,就连题目也是聊聊数言,极尽简单之本。 然而这样的题,却真是不好写了,富国、富民,王贤长叹一口气,把目光抬向窗外,还是那翠绿松树、满地黄叶,却显得单调了好多。 他不禁想起了语嫣所说过的话,百姓疾苦,无人关心,只求一顿饱饭而不得,所以要是富国必要先富民,民先富而后国富,民先立而后国立,这些都算是上古良言了,然而真正说起来,谁会让民完完整整地富起来呢? 钱财乃是国家之根本,现在这个时代,是小农的时代,是靠天靠地的时代,只要有田,不论是稻田、麦田、水田、旱田、桑田、茶田,都可以保证小农的生存,然而要做到富裕,难之又难。 改变生产方式,改变小农阶层,这才是民富的基础。 而这些,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就从执政之士大夫来说,也不可能愿意让新兴阶层触及到他们的利益,更为重要的是,物质积累的漫长时间是要靠稳定的政治局面来维持的,再过二十年,这个朝代就要被外族入侵而亡,再过一百多年,整个大宋也会被消灭,生产水平和新的阶层会被一网打尽,积累的物质资料也会烟消云散。 富民不现实,富国就现实了? 富国之道,还是在富民的基础之上,若是民无财,那国之财又能从何而来?然而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们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还以为天下之财乃是定量,不会多也不会少,若要富国只能加税,故而当年王安石提出“不加税而国富”的理论后,几乎所有人都不理解。 经济重量提高了,那么相同税率便可以使得国家收入提高,这便要求国家用手段来使民先富,就像战乱之后的天下,君王们总是说要免税免役三五年,不只是做个样子,也是为了休养生息,让民先稍微富起来一点,再积累国家物质。 然而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充分利用资源的再生产,江南水田一年可以两季,然而百姓们却无法及时地筹集好,所以很多时候都荒废了,而当年王安石便是考虑此点,让国家借钱给百姓们,让他们可以先得到种子、水牛等物,待到收成之后加利还清,不耽搁生产,这种想法便是极大进步,可惜最终却失败了。 王贤心中一笑,这些人根本不理解经济手段,又如何能使国富起来?不过还有一条特别的渠道,可以使国富起来,王贤沉思了一下,便提笔而书。 第79章 经义策论(下) 考场上一片肃静,王贤擦了擦头上的汗,头一次握着软毛笔写了这么多字,他还真是有点累,不过看着自己写了这么多,他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按照规定,若要离开考场,并要先把试卷写好,然后通告监考者,待检查无误方可离开。 王贤扭头四处张望,却赫然发现那监考官正在自己的身边,他翻了翻这几张纸,然后挥挥手道:“可以离开,过几日在太学上面会张榜题名,到时候若有你的名字便是代表你进入太学之中了。” 王贤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院子,抬眼却看到那个张平寒正在石椅上坐着,他忙地走过去问好。 这边风景尚好,由于现在时刻尚早,几乎没有几个人,张平寒正孤坐在此,看到王贤不禁有些吃惊地道:“竟然如此之快?” 王贤笑道:“止有两题,我答后便出来了。” 张平寒呵呵笑道:“一道经义、一道策论,考些什么?” 当下王贤便把这两题复述出来,张平寒呵呵一笑道:“甚为简单,你也不必挂念了,待到后日即可知晓结果。” 王贤笑了笑,突然问道:“张监理,你认为这民富国富之论该如何?” 因张平寒任监理官,故而王贤称他为张监理。 张平寒闻言一笑道:“如此极为容易,钱财取之于民,若有国富必先富民,故而必先富民,而富民亦有保甲、免疫之良法,此数言便可,民富而后国富,国富则稳天下,只要写上几笔便算差不多了,看来考官也算图个懒儿,不想那么费事。” 王贤装作不经意地道:“如此真能富国吗?” 张平寒笑道:“你就不用管能否富国,不在其位不涉其政,这些富国之策自然是有那些大人们来定,我等也就是在他们后面表表态便是了。” 王贤点了点头,又和张平寒说了几句,然后便告辞回去了。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三刻,汴京城又是一场人来人往,王贤走在大街上,随着人流而行,直到新街。 这里就是集天下之财为一体的汴京,这里就是拥有将近二百万人的汴京,这里就是现在的世界第一大城市的汴京,这里就是大宋的汴京啊。 小民们日夜奔波,但是他看到的虽有一些不满之人,更多的却是对生活充满着希望的人,他们每日努力,便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希望会越来越好下去。 他慢腾腾地走回家,用了大概将近三刻,这时刚到大门,却见到王合就坐在门口,他赶忙上去道:“父亲,你怎么在这儿。” 王合摆摆手道:“考的如何?” 王贤笑道:“考了两题,皆是由王荆公的《三经新义》而来,想来希望甚大。” 王合激动地站了起来,连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比那个不孝子好多了、强多了!看来我们王家有望啊。” 王贤一汗,提醒道:“要到后日方知如何。” 王合却没听到他的话,犹沉浸在美梦之中,王贤无奈道:“父亲,我先进去看书了。” 他尚未吃午饭,但是已经知道很晚了,所以也就空着肚子,直接走到自己的卧房之中,看了看那些书,和一本有些发旧的书《神宗实录》。 这是元佑时宰相吕大防所作,其中很多言辞都是诋毁新法,所以在当今皇帝亲政时立刻宣布此书为禁书邪书,着人回收烧毁此书。 王贤的这本也不知道是王家如何保存的,不过到让王贤得了个便宜,他这几日便一直在看此书。 神宗时真是风起云涌,当年轻气盛又想着富国强兵的神宗遇到了聪明无比偏又固执己见的王安石,当司马光诸人跑到西京洛阳一住二十年时,当吕惠卿诸人逐渐发迹时,谁能想得到会给大宋带来灾难? 王安石主张更改法度,不是有一句话:“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他的决心不可谓不大,他的目的也不可谓不好,而他的新法也算是超人一等了,为何却失败了。 一是急进,二是任人,三是阻挠,四是不合情。 这场声势浩大的变革就这样的被堵住了,王安石心中不甘,难道神宗心就甘了,吕大防的这《神宗实录》,朝廷争论占了许多,但是王安石雄辩,几乎每次皆可完胜,他的话处处引经据典,让人无懈可击,可是却挡不住那御史台、那皇太后、那蝗灾洪水,终于只到金陵研修古文,神宗虽然坚持,可最后也是无可奈何。 然而回顾这个神宗时代,王安石的就是对的吗? 可以说他的变法真的很超前,不加税而使国富的理论不是空口喊的,就如青苗之法,用青苗钱来借给百姓,然后又回收青苗,民也得利,国也得利,便像后世之中贷款给民增值一般,端的是个绝妙之法,为何却行的如此差劲? 又如市易之法,可以说是国与民争利了,也可以说是国营企业使用其号召力来增利,本是好事,最后却一团糟,搞得司马光怒道:“市易害人已非一日,不废此法,民不得安。” 如果王安石和神宗不是如此急的推行新法的话,恐怕也不会引起如此多的弊端,也就不会让百姓们如此反感,如果不是王安石手下的人鼠目寸光,恐怕新法推行也不会如此害民,如果不是受到司马光、文彦博这些洛阳一派的狙击,恐怕王安石新法便像后来的张居正一般,全面推开。 但这些都只能短期推行,最重要的还是新法本身有问题,它不合情。 本来这个新法便是为了富裕国库而推行的,此时虚耗严重,王安石看准了开源,却忘了节流,想要丰满国库,却间接地害了小民,最重要的是他的新法无法代表哪一个阶层,他的开源之法没有根本的保障,如何谈及成功? 出发点好,并不代表他能有多大用处,新法的不合情使得他必定不会有成就的,就算强制推行,也会被逐渐淘汰。 王贤心中对王安石是很钦佩的,就算在这本《神宗实录》之中,犹可以找到一些赞美王安石的句子,可想而知他并不是讨人厌的那种人,可是王安石的变法就算能够顺利运作,也不能有什么利民,而在于他的最大目标——强兵。 大宋受外族压迫久矣,自与辽合以后,大宋陛下竟然向辽主称臣,此事汉人一直觉得羞辱,可惜辽国强悍,宋不能与其争锋,故而只能忍着。 但党项李氏,本是皇帝家臣,竟然割地自立,屡次袭扰大宋边境,而且每年又向宋索要岁赐,历朝皇帝皆不堪忍受,所以神宗便是冲着这个来强兵的。 神宗朝克青唐,取河西走廊,可以算的上宋军百年来大胜之事,此时国库盈余,军士百万,本该有所作为的,最后却只能让神宗带着遗憾离去,这是为何?就是因为那军士们骄横惯了,那将军们也迂腐惯了,还有那皇帝也猜忌惯了。 富国乃是为了强兵服务的,而国库如此充沛,百万大军,兵败如山,真是羞愧汉人,让外族看了一场天大笑话。 而今天下太平,可是王贤知道这太平之中酝酿着危险重重,新旧两派之争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庙堂之中就有问题,而那明教处处在暗处,信徒在南方各地,实在不容小看,还有那二十年以后的女真人,现在已经显现出他们的强势了。 这些问题很少有人能够去想,官员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乌纱帽和钱袋。 王贤轻轻抚摸这本《神宗实录》,这里面的内容大着呢,不仅让他知道了王安石、神宗、司马光等人的那些激情岁月,也让他了解了此时的变革依然是没有基础的,冒然行此,必然会遭失败,所以他也只能摇首叹气了。 这书中有些事儿还真是有趣,就像刚开始御史中丞司马光和王安石在那争吵的事情,就写的极为出色,比起后世之中的小说要精彩万分,他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酸,于是就放下书,走出房门,准备在院子里伸伸手脚,放松一下。 正行间,却听到几声笑声,王贤抬首一望,却原来是语嫣正在和一个素衣少女说着什么,她的手中拿着一个木头制成的东西,让王贤很是惊讶。 王贤知道少女们说话,一般男子不能干扰,他忙地转首准备离开,却不料语嫣已经发现他,招了招手道:“哎,你过来,刚刚还说起你。” 那个素衣少女此时也发现了王贤,她轻轻转过身来,朝王贤微笑不语。 第80章 丹清照人 王贤一愣,原来这个素衣少女是隔壁李府的李清照。 他对于这个后世女杰还是挺好奇的,这时忙走上前去,见面就行一礼道:“李姑娘,多日不见,一切安顺?” 这种话就是见面说一声“你好”或是“豪读油读?”的意思,王贤这样,倒让李清照轻笑不已。 语嫣这时完全不见了那理想主义者的形态,一副大小姐模样地道:“行了吧,还没进太学,就一副酸书生的样子了,清照姐和我情同姐妹,你也别那么拘礼了。” 王贤尴尬一笑,又道:“对了,李姑娘,上次令尊收留,尚为感谢,实为抱歉。” 李清照清脆地道:“我已经代你向爹爹说了,他说此乃人之常情,无甚紧要,你也不必念在心中。” 王贤听她说完,一时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不禁无语。 语嫣一转目,问道:“今日去太学怎么样了?题目难不难?” 王贤道:“有两题,一是明经义,一是考策论,皆是极为简单。” 李清照对这个挺感兴趣的,忙问道:“是什么题目?” 王贤把题目复述一下,然后笑道:“这只是初进太学之题,故而不难,不过今日遇见两个太学生,得知以后之试皆是奇怪莫名,很偏僻难懂。” 语嫣看了一眼王贤,微笑不语,却还是李清照道:“太学集天下才子为一体,自然是难于常人。” 王贤这时突然有了一种考究的心,对李清照道:“李姑娘,在下知道你才高八斗,时常羞愧自己乃是男儿之身,竟不能与你相提并论,又常扼腕长叹,为何李清照非男儿?不然玉阶堂前、琼林宴上,必然会使别人黯然无光。” 李清照颇为不好意思地道:“王公子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八斗才,只是偶得几句,让人看笑话罢了。” 王贤呵呵一笑,突然道:“李姑娘,你太客气了,只是在下斗胆请李姑娘赐诗一首,便是两言之句也无不可,不知李姑娘意下如何?” 他竟然想着要李清照当场赋诗,这本是唐时习惯,可宋朝之时诗句要载道,不能有闲情,故而大多数人都是咏词作曲,以抒心中之思,而王贤不知道这诗和词的区别,就冒然问其索诗了。 语嫣横了他一眼道:“你真是莫名其妙,清照姐莫要理会他。” 李清照笑了笑道:“那我就献丑了,可怜子渊是非忙,既无苍龙照汴梁,圣贤应知天下事,便若今朝面王郎。” 子渊乃是宋玉之称,她的意思是宋玉生不逢时,不如王贤。 王贤虽然听的不太懂,可依然拍手称赞,语嫣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懂什么意思吗?” 这个小丫头又和自己作对起来了,王贤一顿,正要和她理论两句,却发现她手里拿的一个小东西,不由奇怪地道:“这是你做的?” 她手里的是一个小汽车的模型,整个车子做的极为惟妙惟肖,还用了桐油浇了一遍,让王贤颇为吃惊,这个语嫣难道在后世是做木匠活的? 语嫣摇头道:“我请人帮做的。” 王贤伸手想把那模型拿过来看一看,却不料语嫣一躲,皱着眉头不说话。 李清照见到这两个叔侄不像叔侄的人,竟然抢夺起来那木刻了,她也不好说话,只能静悄悄地坐在那里。 王贤道:“我看一下不成么?” 语嫣拿着这木车,想了一想,终于递给王贤,口中道:“莫要弄坏了。” 王贤拿到手中才知道为什么语嫣会这么宝贝这木车,整个一个流线型的外壳,前车皮、后车盖,车身光滑,上面留着白色的清亮流线,极为炫目,而里面则是有着小方向盘和小椅子,双排而立,外面虽然有着木板挡着,只开了一个小窗户,然而里面却栩栩如生,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他在后世之中去看过车,毕竟车子是男人的一个梦想,特别是比较穷的男人的梦想,但国产的车子都很难买起,更何况名牌车子了,这种车子的模型虽然和那顶级的流线体有相同之处,但是很明显整部小车不像是那种名贵跑车模型,倒像是自己设计的概念车模型。 这样的车子你无法说出是简约,抑或是高雅,它完美的锻炼出一种超强的外观冲击,充满了动态的强悍和静态的柔和,让人一见到就很喜欢,若是商业开发,必然有着美好的市场。 语嫣见到他左右翻转,像是在看里面的东西,不由一把夺过来道:“看了半天,你又看不出什么。” 王贤呵呵笑道:“我倒是看出来了,这车子外形是你自己设计的。” 语嫣“嗯”了一声,脸上显出骄傲的表情,又对着李清照道:“清照姐,这个是京城赖氏做的木雕,用了好大的心思,我今天就送给你了。” 李清照接过这个木车,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有些奇怪地道:“这竟然如此奇特,这下面的四个圆形之物是何用?” 语嫣忙介绍道:“此乃是轮缘,就是车轮。” 李清照疑惑地道:“如此细小的车轮怎能经得起这么巨大的木壳?” 语嫣无奈地和她解释,想不到这大才女李清照竟然也是一个好追问的主,她说了几句轮胎的作用,见到李清照依然是满头雾水,只好转移话题道:“姐,听说你前几日作了和唱了张耒的一首诗,外面好多人都惊讶万分呢,说你才气直逼杜子美呢。” 李清照失笑道:“子美乃是诗中之圣,岂能是我所能比的,只不过有感张叔叔诗中所记的大唐中兴而已。” 语嫣问道:“那姐把这诗儿念给我听听罢了,据说气派的紧。” 古人喜欢唱和,也就是若有人作出一个很有影响的诗句来,友人都会写上几段唱和他的诗来,算是遥相呼应,算是以诗对别人回复,就像后世之中一些给某某的公开信一样,讨论一些自己的观念。 这个张耒,字文潜,乃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也是一个博学之士,他于浯溪时见到唐人元结所刻的《大唐中兴颂》,讲述的是唐肃宗时平定安史之乱的故事,不由有感而发,作《浯溪中兴颂》,追述当年郭子仪大破安史乱军的往事。 这个诗引起了不少人的唱和,而李格非因是张类的好友,把此诗带回来后,竟然让少女的李清照顿时起了唱和之心,一口气写了《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二首》,不仅让李格非惊讶,就是其友人也是极为震惊。 李清照朗朗说出此诗,直让旁边站着的王贤大为赞叹道:“岂一个好字了得!子仪光弼不自猜,天心悔祸人心开。说的好,若不是对郭子仪和李光弼猜忌,又怎会有后来之事?姓名谁复知安史?健儿猛将安眠死。哎,我真不敢相信此句竟然是你写的,太厉害了,难怪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女。有如此的气魄,如此的不平常胸襟,让那妄读百年之书的男儿汗颜啊!” 语嫣笑道:“真是拍马屁,不过清照姐,你真是好厉害。” 王贤心中还在想着李清照的这两首和诗,实在太让人震撼了,它完全不是赞扬所谓的大唐中兴,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了安史之乱的发生和安史之乱之后的事,当年所谓胡兵造反,唐玄宗外逃,又传位于肃宗,遣大将郭子仪和李光弼评判,前前后后折腾了许多年,终于使得安史二人枭首,但是玄宗竟然又和肃宗争气了权利,还猜忌起了郭李二将,终于使得大唐一去不返了。 而今局势大不一样了,当年之唐,尚有力镇压胡人,现在之宋,却无法动弹辽夏,然而和那时相比又有多少相似,那时帝王争权,而今臣子在争,那时猜忌郭李二将,这时对领兵之将诸多限制,甚至四处调动,那时好大喜功、自以为是,这时喜好大功、狗屁不是,大宋孱弱,便自于斯。 王贤真要好好地看一下李清照了,他记忆之中李清照就是那个“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的女子,就是那个“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女子,还真不知道李清照竟然如此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 李清照见到王贤盯着自己看,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了,却不料听到语嫣说道:“好看吗?”,不由泛起了一片羞涩。 王贤有些尴尬地道:“在下唐突了,不过李姑娘的诗给我的震撼太大了。” 语嫣嘿嘿笑了一声,突然道:“你还是走出去吧,我觉得你在这里有点不太像话,而且别人也会说闲话的,回卧房去看书吧。” 王贤“哦”了一声,又和李清照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在语嫣的催促之下走回去了,他到了卧房,觉得没事,又翻起那本《神宗实录》,继续看那固执的王安石和那刚正的司马光去了。 第81章 鲁直南行 南亭乃是汴梁南城门二里之外的小亭子,不要小看这亭子,自汉朝时便已经修建,太守周昌宴请周围显贵世家在此贺武帝刘彻破匈奴单于,然后着人修此亭,并在石柱上记下此事,而后三国时孙权经过此地,又重修了此亭,直到五代纷争,后周在汴梁建都时,更是把亭子建的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大宋太宗赵光义决定不迁都了,于是汴梁便成为了大宋的中心,而这个南亭也算子凭母贵,许多自南方而来的游子和士子们都在此歇过脚,留下了太多脍炙人口的诗篇佳句。 这边有汴河的风情,虽然已经是深秋季节,但秋也有秋的天高气爽,也有秋的黄叶飘荡,也有秋的雁过留声,此时南亭更有士子十多个,在这饮酒摆宴,又有女伎两三,引曲奏乐,一时笑声一片。 上首坐着的是一个花甲老人,他面容有些憔悴,但依然兴高采烈的看着众人,他便是黄庭坚,今日他要南下而归,这些士子们多是和他亲近之人,来这亭子算是送别。 王贤坐在最下方,他本来今日一早便在王合的催促之下去太学看看榜名,到了那里还未看那名单便被张平寒拉过来,说是黄庭坚要离京了,要他跟着过去,算是也送一送这位老人。 以前读过王勃的滕王阁序时真的不知道贤者云集的那种概念,现在他真的身临其境,耳边听着诸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随口诵诗,互相罚酒,终于明白起来。 方营此时也在饮酒,乘着酒兴,他问着上首的黄庭坚道:“先生能否告知我等些许情况吗?此次返京是不是皇上准备起复了?” 黄庭坚洒然一笑道:“那里的事,不过是老夫有些私事到这汴京,所以向上官们请了个休假,但是时间不长,故而今日便要回去,并未有甚圣喻,你们也不要妄自猜测了。” 方营有些不甘地道:“先生大才,难道就屈一小地?” 张平寒此时也道:“张某居于太学也有十年之久了,所见过的士子才人不计其数,然而人人皆说鲁直当世人杰,竟然遭此之劫,实在是时弊,若先生愿意起复,我等士子没什么本事,也可上奏官人们,出一微薄之力,先生以为如何?” 他的话顿时引起众人共鸣,大家本来就对朝廷禁掉苏黄二人很是不满,而后又贬苏黄,实在让人为之叫屈,这时候皆是七嘴八舌的劝黄庭坚复出之事,甚至有激进之人要说进宫扣阕,直接面圣。 王贤在这一言不发,他看神宗实录,知道苏轼一向对王安石之新法不满,常常写诗作词、含沙射影地指出新法种种错误,当年还因为乌台诗案险些丧命,而在太皇太后执政时他也因为维护司马光,对王安石一派的人左右弹劾,算是和新党结了大怨。 章淳上台以后,自然要把曾经和他作对的大官小官整理一下,苏轼诸人自然被一贬再贬,半年之内,被贬了六次,可想章淳对其有多大痛恨。 而黄庭坚和苏轼乃是亲如兄弟,必然会被贬下放,这些士子们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装作不明白,王贤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只要章淳在,那么苏轼等人都不可能官复原职。 黄庭坚微微一笑,对着众人道:“老夫知道诸位美意,然而可容老夫说上几句?” 众人皆是静了下来,听着黄庭坚道:“昔年子瞻谪居黄州时,可谓凄凉无比,然而他作的那《念奴娇》,你们可会诵上几句?” 方营接口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苏轼的这首词自作出之后,便引得天下之人震动,连当时的神宗都是连叹道:“子瞻长短之句天下第一,余者莫能相比。”士子们对这个气势磅礴的念奴娇自然不会陌生,就连王贤也是对之熟之又熟,毕竟这词实在是情景之词,不可不知。 黄庭坚点了点头道:“立一对此词有何看法?但说无妨。” 方营放下酒杯,对黄庭坚道:“那学生便就献丑说上一句,东坡先生天生豪迈,此词更是豪迈之中的豪迈,英雄之中的英雄,上片咏赤壁之事,下片念周瑜旧颜,有高唱入云、波澜壮阔之感,让我等心中跃然想起那江山、那赤壁、那英雄、那历史,实在是充满壮志的词篇,只是后面短了点。” 他说的“短了点”就是说后面的那几句差了点,比不上前面。 黄庭坚哈哈一笑道:“子瞻在黄州,其年已四十七岁,经乌台之案之后,更显老了,他作念奴娇,虽是对周瑜感触,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感触?立一说后面短了,岂不知子瞻认为前面才是短了。” 他说这话完全是心里话,这些年的浮浮沉沉已经使得这个老人有了厌倦之心了,此时颇有深意地道:“而今子瞻已经离黄州之日远矣,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方其作此赋,真洒脱也,何人会想其几年之后便返朝而论政?所谓浮浮沉沉,皆是不觉,朝中子瞻又何如黄州东坡?汴京鲁直又何如荆南涪翁?” 众人听出他是借着苏轼之言而婉转向大家说明,并不是留京就是好的,人心若是旷达,何时、何处、何事也影响不了你的心。 王贤心中不由对这个有些矮的老人起了崇心,他举了水与月的道理,说起人比起水月,能苛求些什么?能羡慕些什么? 方营沉默了一阵道:“听说东坡先生已至儋州,那里终年燥热,温湿病老是流行,他一个老人家还能住的习惯吗?” 黄庭坚叹了口气道:“老夫居黔州,犹且艰难,何况儋州?子瞻确是受苦了。” 苏轼居于昌化军,在当时可以说是一个被流放的地方,这边好流行疫病,苏轼又在北方住惯了,所以刚到那没多久便已经病了,起初他还不当一回事儿,可是一把年纪了,身子又扛不住,所以这病已经由小变大,变成了重病了,请了大夫也没有什么大的起色。 黄庭坚和其通过书信,虽知其染病,奈何昌化军离黔州千山万水,不能相连,他只能默默为老友祝福了。 方营叹了口气道:“东坡先生已经年老,为何圣上还不召他回来,实在让我等士子寒心。” 黄庭坚摆手道:“此事就别说了,老夫这次离京便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诸位居太学,也算是国之栋梁,大宋便是要靠你们治理了,老夫也没有什么能说的,只希望诸位日后若能显贵,对的起自己便足矣,莫要让自己羞愧。” 他这话大家听的似懂非懂,却都是点点头。 王贤却感觉到黄庭坚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只能勉励大家一番。 众人都有着一些心思,这顿宴席便很快的结束了,之后士子们开始送送黄庭坚,至南林湖而行,一直沿着湖边送了两里这才罢休。 黄庭坚这时也看见了王贤,笑着问上几句,得知其参加了太学考试,只是微微一笑道:“好。” 一行人向着城郊的鹅池开行,绕过此地便是官道,早有人停着马车在那等待,黄庭坚笑了笑道:“诸位便请回吧,学业要紧。” 王贤瞧着那马车慢慢开行,突然觉得有些迷茫起来。 刚才黄庭坚用苏轼之句说了自己的想法,但事实上苏轼的想法也是不明确的,就如他的念奴娇一般,有着雄心壮志,也有着灰心怯志。 人生争也是活,退也是活,恐怕遇到的最大的问题便是该当如何选择,是激流勇进,定要让天下之人都知我人?还是做一只闲云野鹤,悠哉游哉地采菊东南山呢? 王贤本性并不好争,也许骨子里就有些懒惰,让他对这些并不太看的重,其实大部分人都是淡定的,有了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便就满意了,很少会想着冒险或是刺激,毕竟人都是想着安全的。 后世之中有很多被批为不上进、没有进取之心,然而事实上,人各有异,何必活得太累? 唯一可以明确的是,人要豁达一点,要胸怀宽广一点,不论是在庙堂之上,还是在江湖之远,待人宽容,遇事想开,乐观生活总是对的,而这才是王贤羡慕苏轼的地方。 第82章 同室之缘 九月初八,乃是上好吉日,一般大家之人都会选这个日子上寺庙求些福或是问些签,求的心中所想所愿,也算是一个极为热闹的日子了。 而九月初八也是太学新录之人开学之日,因太学生离开多少就补缺多少,故而择优选人,两日参加考试之人有七百余人,只取了六十人,分两斋,也于东方房屋安置这些新生。 此次新生年龄都是不大,最大者也不过三十五岁,而最小之人便是王贤了,几人新见面,互相之间颇为热情。 王贤被分在北路斋,他在张平寒的带领下见了斋长和斋谕二人,这两人皆是年过半百,白发已生,但是依旧是乐呵呵地看着新来的众生,往后便由他们负责督促和检查学生的行艺,所以至少要和这些士子们在一起两年。 上午的时候,礼部有官员来见新生,说上几句用功读书的话,然后就和学正、学录们走了,正好给这些新人们一个安宁的坏境互相认识一下。 一斋有五房间,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为名,王贤被安排到水之间,等到他走进房间才发现这实在是太大了。 这样的卧间虽是无人住着,但是宽敞无比,有六张床三三而对地摆在一角,这边便是书桌,都是很新,王贤刚一进去,就听到里面有几个人在说话,像是在自我介绍一般,他们见到王贤皆是一惊,问道:“你是?” 王贤连忙道:“在下王贤,乃是京城人,也是住在水号房间,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那几个人皆是大为惊讶,毕竟像王贤这样的小孩就进入太学,简直可以说是天才,几人不敢小看王贤,连忙自我介绍,一个看起来极为俊朗的青年道:“在下乃是齐偍,字山论,雁门人。” 他外表俊朗,声音很是响亮,令人一听便有亲近之感,雁门乃是宋辽交界,其人擅武,这个齐偍也不知是否尚武。 一个穿着淡色衣服的青年这时笑了笑,他颇为肥胖,若是走在街头,定会被人认为是一个纨绔之子,但是他一说话,便让人改观,认为这只是一个无害的胖子而已,而且极喜欢带笑,他呵呵一笑道:“在下是合肥人,姓赵名万宝,字一宝,诸位同窗多多指教。” 他的名和字倒是把人引得笑了起来,王贤心中奇怪,这时候就有合肥一地了吗?他小声问道:“不知合肥是何地?” 赵万宝笑道:“王兄不知合肥也是无怪,只是我们那里的土语说惯了,这合肥便是庐州,昔年嫡仙李太白便在我那边住过好长时日,那里有山有水,诸位同窗若不嫌弃,改日一同玩耍可否?” 这时一个年纪大概有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出声道:“哦?赵兄原来家居庐州,可算巧合,在下也是家住金陵,算的上半个同乡,以后尚请多多提携。” 赵万宝惊喜地道:“原来是金陵乡人,不知兄台大名?” 那青年拱手道:“在下姓张,名曰地云,地上云彩之意,字子云。” 众人皆是笑了,却见到最后一个人说话了,他个子较矮,穿着稍微土了一点,但看起来还是颇为机灵,只是皮肤过于白皙了点,真是应了那句柔弱书生的话,他见到众人皆看向自己,颇为紧张,结结巴巴地道:“我叫周兵,还没有字,是,嗯,是刑州人。” 众人皆是惊讶,王贤年纪幼小,未有字号可以理解,这个周兵竟然也是没有表字,不过此乃别人之私,几人也不好相问,倒是齐偍很是欢喜,几人之中,除了王贤算是京城,那两人都是南方人,在士大夫之中,地域之别很是严重,当年元佑时分三党,也大多是同乡互联,所以听到这个周兵是刑州人,他马上笑道:“周兄居刑州,上联真定,下接大名,定是人杰了。” 几人新认识,话未能说多,不过想着以后都是住在一起,故而就热络一下,那个胖子赵万宝说话有点带着南方调,不过很是有趣,引得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倒是那周兵有些不合群,只是在一旁干笑,显得极为拘谨。 王贤见到这几个室友还算不错,不由有些开怀,正说笑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奇怪,怎么像是少了一人?” 众人这才是醒悟,这屋子里只有五人,按照斋间规矩,一间房该是六人而居,赵万宝笑了笑道:“可能是那位仁兄尚未过来罢了,几位兄台,不知你们知否这北路斋的斋长是谁?” 张地云忙道:“正要请教赵兄。” 赵万宝笑了笑道:“适才大家都见过那斋长了,别看他年过半百,可是此人极为严厉,以后我等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齐偍道:“严师才有高徒,若真是严师,也是我等福气。” 赵万宝“哦”了一声,呵呵一笑道:“且听我说一下这个斋长之事你们便知其有多严了。” 他朗了朗嗓子,开始说起这个老斋长的故事,几个人也不管他是从那里知道的,尽是听得入迷起来。 原来这个老斋长叫马阶,他早年聪慧,学识渊博,自神宗朝便在秘阁修书,也算是一个博学之士了,后来被调到太学授课,权任礼部官职,既是为官也是为师。 可惜这个马阶有些偏执,以为天下之人都当是像他马阶一样才可,故而对学生极为严厉,那些学生们本在家中都是骄子,怎能受得了他的训斥、责骂甚至是鞭打,纷纷归家哭诉,惊动了礼部,连文彦博也听闻此事,训斥了马阶几下,也使得马阶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本来这样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可这马阶终究不安分,直到有一次授课,有学生在打盹,他立刻有些恼火,忍着怒叫着这学生站起来背上诗经全本,这本来就是荒唐之举,更何况那学生自以为家世高贵,就直接不理会马阶,这可终于激怒了他,数年来积累的怒火一下子喷发出来,直接拿着一个椅子砸了过去,那个学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砸倒在地。 马阶这时发起火来,岂是一时可以消除的?跑过去猛踹上几脚,又踢又打的,那个学生本就是大家公子,体质很弱,经他这样一打,当场昏倒,抬回去没一天就死了。 那个学生是京中名门大家之后,亲子死后,家人立刻上告衙门,状告起了这个马阶。 这家人颇有势力财力,结交也甚为广大,一时之间,连朝中官员都给官府施压,要求重办马阶,而礼部更是要撤掉马阶功名,贬其为庶民。 也算马阶幸运,其时吕惠卿当政,他也是听闻了此事,竟然颇为欣赏这个马阶起来,于是向开封府衙稍微提起了一下,开封府立刻知晓宰相之意,竟然无罪放掉马阶,并重打那家人几十大板,责令其回家。 可怜这家人,散尽了家财,竟然亲子尚未安葬,自然是心有不服,竟然又一次上告府衙,结果官府自然不受理,但是却有一次让吕惠卿知晓了。 吕惠卿一向是唯己主义,这时听闻那家人又一次上告,而上一次自己为那个马阶无缘无故地开脱,若是让朝中御史台知晓,便对自己不利,他连忙着官府受理,抚恤那家人,并且把马阶抓捕起来,着其赔偿那家人五百贯钱,并重打其五十板。 这个马阶本来还是莫名其妙地被放出来,正觉得有些庆幸,忽然又遭到这样的劫难,不由恐惧起来,所幸大宋重师很甚,而且吕惠卿也只是做个样子,所以马阶被剥去讲授一职务,仍然还留在太学之中,做了小小的斋长。 众人听到赵万宝说出这段事来,皆是倒抽一口凉气,若这马阶真是如此严厉,那自己等人岂不是要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了? 王贤见赵万宝满脸笑容,也不知这是真是假,但若是为真,这个马阶真的有些过分了,若是在后世,教师就算打了学生都会被人骂起来没有师风,不配为人师表,更何况打死人呢? 张地云仍然有些后怕,这时出声道:“此事当真?如此苛刻之师,实是我等学生之灾啊。” 齐偍显然有着北方豪气,闻言豪爽道:“大丈夫有何可怕的?这个马阶就算再厉害,再凶猛,又能比那契丹人、党项人猛上几分吗?毕竟都是读书之人,又不是匹夫,何来言惧。” 赵万宝笑道:“齐兄果然好胆识。” 王贤见到那个周兵一言不发,心中颇为有些好奇,凑过去道:“周兄,为何不发一语?” 周兵猛然惊醒,有些警惕地看着王贤,使得王贤颇为莫名其妙,只好朝着周兵一笑,又重新走到赵万宝等人的旁边道:“赵兄,你说那另外一位应是何等之人?” 赵万宝呵呵一笑道:“这个我便不知了,想来不会和某一样,是一个胖子吧?” 他的话让人一笑,齐偍有些期盼地道:“若是陇北地之士便好了,偍常听闻‘北地士子有三千之众’,其人便是这三千之一吧。” 张地云笑道:“我想应该是位江南才子,据说浙西、福建诸地来了好多士子,而今不见其一,想来不过这二地了。” 王贤微微一笑,他们总习惯周围都是家乡人,也好有个照应,毕竟离家在外,自然是老乡最亲了,这时他正要说话,却发现门被推开,随即进来一个少年,他带着方巾,一身儒服,看起来极为文雅,这时朗声道:“诸位兄台请了。” 第83章 摆宴饮酒 王贤抬首一望,不仅惊讶万分地道:“原来是汪兄。” 这个少年满面春风,正着人把自己的东西抬进来,见到王贤便高兴道:“小兄弟,在下便知你一定能进来的,今次可好,你我不仅同斋,还是同舍,实在是你我之缘啊。” 和这个少年说缘分,王贤干恶了一下,却见到其他人正望着他和汪洙,连忙把这些人介绍给汪洙,并且把汪洙才气说的十分恐怖,让赵万宝等人连呼天才。 汪洙呵呵笑道:“小兄弟,这屋子同窗在下可算认识了,独独少了你不曾知晓名字,可告诉我吗?” 王贤忙道:“我叫王贤,暂时没有取表字,就是京城人,对了,汪兄你是哪里人啊?” 汪洙笑道:“在下乃是江南明州人氏,和万宝兄和地云兄也算是有同乡之谊了。” 几人嬉笑了一阵,王贤问道:“汪兄为何参加了这太学?又为何来的如此之晚?” 汪洙叹了口气道:“在下不才,想着科举无多大把握,故而想借太学之力,但心总有不甘,今日乃是朝廷放榜之日,在下便过去看榜了,果然不出意料,在下名列榜外,若要再等科举,也是三年以后,汪某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在太学之中学上一些时日,多通经义,多取策论,这总是好的。” 王贤由衷地道:“汪兄才气,终有一日会有所成就。” 几人相互熟悉之后,又各自整理起衣物,王贤因家居在京,早有人把东西送了过来,他瞧着也没有什么东西,就是一些衣服和书籍,但是装的两个大木箱子满满的,他一时还真整理不开。 因为床铺是分开的,但是书桌却是两大块,所以几人只能说好分开,汪洙、赵万宝、张地云三人在那边一张桌子,而王贤三人则在这边的桌子,王贤知道他们是按地域来划分的,虽然大家都是同窗,但还是有南北之分的。 王贤把带着的书放在中间一位,他左边是齐偍,右边就是那周兵,几人之中,汪洙的书果然是最多的,堆在那里很是显眼,让赵万宝又是一番的恭维。 他们几个人一直忙到下午,然后就看到斋中互相串门的了,互相通籍贯,算是寻找好友了,王贤倒是见到了四五个京城之人,又见到南路斋的几位京城人,不过京城乃是本地,所以他们不像他人那么热情,但是同乡之间初次见面自然要举宴庆贺一下,又要请已在这里学过的汴梁人来参详参详,于是由几人就便到了二十来人,在城西的莫怀阁里摆了宴,由南路斋的那位大富大贵之人做的庄。 王贤和几人虽然互通了姓名,但是名子又多,还有那么多的表字,他哪里能记得如此多,只好坐在下首边听着这些人的安排就是了。 这个在上首方的叫曹宗,字兴中,乃是开国大将军曹彬的后代,他一家显贵,在京城也算是望族,还出过闻名天下的贤后曹太后,可以说实在让人称羡。 他家不仅显贵,由于有大量田产,家境十分富裕,所以这场京城士子见面的宴会本来有人想充充脸,听到有曹宗,只好让其操办了,他办事效率还真高,很快便从汴京大观楼中定下了一桌宴席,到了众人都过来就坐时便已经准备妥当。 曹宗先介绍了一下自己,京城之人出了王贤对曹家有些陌生,余者都是对之十分恭敬,然后他又介绍了几个在外舍的其他斋学生和几个内舍生,然后颇为可惜地道:“今次可仁因去秘阁校书,未能过来,实在是让人可惜,不过诸位今日既然有缘,还要不醉不归才罢。” 王贤奇怪地问旁边之人这个可仁是谁,那人呵呵笑道:“可仁便是曹实,乃是曹宗堂兄,字可仁,是太学上舍生,也算是京城少有的上舍生啊。” 曹宗呵呵一笑道:“诸位同窗,我等今日高朋满座,在下就说些话,大家伙都是天子脚下出生的,自然不同于北方人和南方人,此两地人年年争吵不断,你骂我后我骂你,真正是无聊至极,我们汴梁人便不同于此,一向谦恭柔顺,待人温和,今次诸位过来,说不定以后就会是我大宋的栋梁之才、朝廷要员,曹某先干为净,请!” 他一口仰净,倒让这些士子们觉得他很是豪爽,皆是叫好不断,王贤也是觉得这曹宗不错,于是提起精神,和这般人搅合一起了。 他们行了酒令,却没做游戏,便就罚酒,曹宗酒量颇好,屡被罚酒尚且面色如常,这时站起身来道:“适才在下说了几句,现在请葛大学士来和我们讲上一讲这太学之事,红实,你快要进入上舍,便说上几句吧。” 这时从他旁边站起一人,这人很瘦但是极为高大,名叫葛满,字红实,大概三十左右,留着些许黑须,只听他微笑道:“诸位同窗,在下葛满,草字红实,今日和诸位一见实是三生有幸,葛某不才,在太学之中已待上将近两年,对太学之事虽说不通达,但亦了解一二,今次说来,就算贻笑大方,也算给诸位同窗提个醒,这太学并不容易。” 他收敛了笑容,放下手中杯子,朗朗说道:“诸位都知科举不易,三年之中,止有二百人得中进士科,而这些进士多是川蜀、江南、福建,甚至是洛阳一带,我汴梁人考上进士可谓少之又少,葛某做过统计,自真宗朝,汴梁进士不过二十余人,而这二十余人皆是极为聪慧之人,堪比人杰。 我等比起这二十之人自然是有如萤火比皓月,弹丸比巨石,实在是才疏学浅,故而转向太学,以求捷径,而这太学的确是捷径,年年都有士子或直接授官、或免礼部试、或免省试,众人相比直到现在还是热血沸腾,想着以后功名利禄,皆归于己吧? 这种想法无可厚非,本来我等士子皆为此来,但是葛某不得不给诸位提个醒、泼一泼凉水,太学之事亦非易事,众所周知,学生初进,便是外舍生,现今外舍生有三千余众,如此之多,不可能每人都能进内舍,所以就取私试和公试为主,也就是我等常说的月试和年试了,再辅以平时之情,优则进入内舍,差则继续留在外舍。 在太学之中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圣贤事,诸位在家中相比已经读过经义,然而在此太学,诸位便知何为经,何为义,每月一次月试,分优、平、否三种,这些都是记在年末升内舍之时,诸位都要全力以赴了,而若是月试处处为优,则可不经年试便入内舍,诸位要珍惜。 然而最难不在外舍升内舍,而在内舍进入上舍,因为内舍生两年考核一次,也有月试和年试之分,但因内舍生实力相差不大,故而要进入上舍,极为艰难,按昔日王荆公所言‘读透书便是一个上舍生’,这读透书的滋味诸位以后要慢慢尝试。 葛某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着诸位某要掉以轻心,我汴梁之人莫要输给别人了,不论内舍生、外舍生都该努力正锋,以博己闻,以达己志,以舒己气,诸位同窗便同饮吧。” 他说了这么一大顿的凉水话,真把在场的人给吓住了,这些人都呆若木鸡,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王贤心中发笑,士子们都知道科举艰难,但是很少有人知晓太学之难,不过自己所求的不是于此,而是要在这里体会一下,他抬眼看了一下那曹宗,正带着笑容不说一言,心里知道他也不把这葛红实的话当成一回事,毕竟以他家势力,补一个小官还是极为简单。 见到这些士子像是风打过的芭蕉,曹宗不由大笑道:“诸位同窗何至于此?今日我等乃是饮酒作宴的,何必一个个苦着脸庞,来来,诸位饮酒,太白有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无月,不过艳阳尚未落下,诸位就给那日月面子,斗酒万千吧。” 经他这么一说,诸人总算缓过口气来,一个个又端起了瓷杯,饮下这杯中之物,总算开怀起来。 王贤脸上带笑,自己不能喝上太多,故而只是点到为止,这样一直到了酒过三巡,杯中尚有一半,诸人也不在饮酒,随后曹宗便着人撤了宴,让士子们回去歇息。 因为明日便要开始见学正,故而这些士子们不敢有所轻怠,喝了这些酒,每个人都有些头昏脑胀,于是纷纷告辞,回去歇息了。 王贤脑子很是清醒,他现在学了聪明,不再喝那么多酒,这时也别了曹宗,想着在天黑之前回到家中,去和王合禀告一番,日后一个月也只有初一十五两日可回来看看了。 这路上之人仍旧不少,王贤走在街道上,突然心中想着该去相国寺看一看,于是转身便向着那边的相国寺过去。 相国寺现未到开放之日,限制在外面摆摊子,故而人不是很多,但是香火依然旺盛,王贤上次已经来过,也算轻车路熟,径直向最中间的大雄宝殿走去。 第84章 朦胧月下(上) 这里依然如旧,王贤记得上次进来的时候看见这肃然佛像的感觉,现在他轻手轻脚地走过进去,这大殿之中也就只有几个跪在蒲团上面求佛保佑的信徒,王贤也找了一只蒲团,双腿跪下来,仰望这高高在上的佛主,心中默念道:“佛主,若你真有灵,请让我知晓人生在世,该为何事?” 他心中猛念了这些话,然后一下子睁开双眼,定格在佛像上面,那金灿灿的佛像依然张着嘴巴笑着不停,仿佛对凡事一点也不在意似的。 王贤不由有些灰心,又想起论语起来,有句话叫做“朝闻道,夕死可矣。”人总会死掉的,要是知道了生存的意思,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后悔的。 何时才能算是闻道?王贤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像语嫣说的那样找不到自己了? 回想在后世的时候,自己从小开始读那学前班,然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直至读完研究生后,开始工作,每日按部就班,为了房子和车子而奋斗,为了下一代的将来而努力,虽然没有什么崇高的目标,但是每日的忙忙碌碌、和妻子的嘻嘻哈哈、和朋友们的热热闹闹,就这样的年复一年,似乎并没有什么困扰。 而当自己出了车祸,又不明原因地回到这个古代中国,他突然迷茫起来,以前的工作,以前的唠叨、以前的提心吊胆,以前的三五好友说些荤笑话,以前的和她在一起说些心里话,都变成了回忆,而且还是那种化不开的回忆。 人总是等到失去以后才觉得昔日可贵,王贤对于昔日时光的追忆,只能换来无可奈何的叹气。 自己在草原上经过了这十几年的生活,虽然生活并不是很好,但是充满了柔和,就算当年在草原上遇到的那狼群、沙尘暴、部落争战,都侵扰不了王贤的心境。 可是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活着该做些什么,自己以前老是提醒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可是他现在却突然想明白,在死之前做些什么事情才不会遗憾呢? 都说人生在世,若不有所作为,以后就会有所遗憾,可是就算有所作为的那些人他们心中的遗憾难道真的小吗?或许他们也会有后悔的心吧? 王贤心中胡乱的想着,前几日语嫣说了那么多忧国忧民的话,他就有些浮躁起来,而后又看了《神宗实录》,只觉得更为迷茫了,而黄庭坚临走时那些话让他突然觉得人生在世,又有何事可以让人无憾?这一辈子又该做些什么? 这些思想不断冲击他的脑子,终究让他糊涂起来,思维也变得有些混乱,今日黄昏走在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的众生,突然想到了大相国寺,妄求这里的神佛们可以帮助自己解开心中困惑。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阵声音,虽然很低,但王贤却能听出是和尚念经的声音,这种奇怪的调子让他心中安定了起来,于是睁开了眼睛,看向那佛主笑呵呵的脸,默默说道:“我若是佛,必当解救世人,何必独坐在这大庙之中,日日观芸芸众生心中之痛而不理?” 王贤一下子站了起来,从长长大殿走了出去,这时夕阳已经渐落,红霞印染了天空。 他正要走回去,却不料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如何了?” 若是平常他肯定不会在意,毕竟这有没什么奇怪的,但是王贤却顿时止步,这个声音分明是语嫣的,她竟然还在大相国寺?她在这里做些什么事? 王贤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但已经黄昏,他模模糊糊地看着那偏殿里有两个女子模样的人正说着什么,她们的声音极为小,王贤竖起了而过就听见几个词,不由心中纳闷,也不知这里面有没有语嫣,若是冒然闯进去,结果发现自己错了,那岂不是被人当贼来处理。 那两个女子说了一会儿,然后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王贤吓了一跳,赶忙躲在偏殿后面,偷偷地看着那两个女子。 她们都是一身素白,个子也是相仿,王贤看前面的那人有点像语嫣,而后面的那人也有点像,不由拍了拍脑袋,自己可能听错了调子,误以为这两个女子之中有个人是语嫣。 王贤一笑,又走出了大相国寺,穿过新街,直到外城的南方,见到朱门已闭,只好轻轻敲上一敲。 门很快便打开了,下人们见到是二公子回来了,连忙过去通知王合,又打了热水、新煮茶水,服侍这个给王家立功的小公子。 王贤走进内厅之中,就见到王合高兴地在那里坐着,他忙去和他说些今日经过,王合听到其说几个同窗好友皆很好,不由点头道:“不错,以后对同窗们要好好的,但是关键的是学好经义,以后快点升入内舍。” 他的话王贤自然满口答应,两人又说些以后的话,直到很晚王贤才离开。 此时月亮半圆,照着大地,王贤没有提着灯笼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却不料一下子撞到一个人,他心下奇怪地道:“是谁?” 那个声音“哼”道:“是我,你没长眼睛?竟然一下子撞到我了。” 王贤听出这声音来了,却原来是语嫣,他颇为狐疑地看着她,虽然月光之下不太清楚,但是听这声音便知,王贤奇道:“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语嫣道:“这还用得着你管吗?” 王贤突然想到今日在大相国寺时听到的那个声音,这时忙问道:“你今日傍晚是不是在大相国寺?” 语嫣道:“什么相国寺,我那么晚跑相国寺干什么?神经病啊。” 王贤呵呵一笑道:“我傍晚从那回来时,去了一趟相国寺,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像你,所以就问一问,没什么意思。” 语嫣冷哼了一声,说道:“都说朝思暮想,白日见人,你对我又不是朝思暮想,竟然还能在黄昏时看到我,真是奇事了。” 王贤汗了一下,自己又忘了不能和这个语嫣多说话,他连忙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回去睡觉吧,我明日要去太学见学正,现在也回去睡了啊。” 他正要走,却不料语嫣突然叫住他,对他道:“干嘛跑的这么快,你还怕我不成?” 王贤苦笑道:“哪里,只是我们有说不了什么话,而且确实很晚了。” 语嫣看了看王贤,轻声道:“你跟我过来。” 她抬步走到院子里的那座小厅里,上次李清照便是在这里和王贤见面的,而现在语嫣独自坐在这厅子的石椅上,白色衣服在夜色朦胧之中显得极为和谐,便像是一副夜景图。 王贤有些疑惑地坐在她的对面,这个小女孩看起来真的好奇怪,她叫住自己想干什么?不会想那个什么什么了吧,王贤狐疑地看了语嫣一眼,偷偷的把衣袍掩紧。 语嫣淡淡地道:“王贤,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捡了一条命,又回到这个古代,算不算运气好。” 王贤一笑,背靠在凉凉的柱子上道:“若是我在读高中的时候,肯定想着回到古代了,但是当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爱情时,就什么也比不上了。” 语嫣点了点头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能回去,就是说回到那个时代。” 王贤呵呵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大般的笑话,足足笑了半响,这才缓过神来道:“当然没有想过,你真是好笑,还想着回去,我都不知是哪位神仙把我安排到这古代投胎转世,怎么回去?” 语嫣也是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我们都回不去了,只能待在这个世界上。” 王贤听她语气很是寂寥,不由道:“你很想回去吗?” 语嫣很干脆地道:“不想,我在这儿已经习惯了,回去干什么?” 王贤翻白眼,这个语嫣太过莫名其妙了,他不由地道:“既然不想回去又为什么说起这个?” 语嫣仰着头,轻柔似水的月光照在轻柔似水的衣服上,银白的石台上闪着点亮光,点点东风到小亭,细细声响吵耳边,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过了好一段时间,语嫣这才从沉醉中醒过来,见到王贤靠在柱子上像是睡着了,不由笑道:“你就这么想睡觉吗?本来还想和你说说话解解闷的,看来又是白搭,也罢,你回去睡觉吧。” 王贤合着眼,闻言不满地道:“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问我想不想回去?” 语嫣眨了眨眼睛,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感觉被我耍了?” 王贤真拿这语嫣没有话说了,他一站起来道:“那好,回去睡觉吧,我都困的要死,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起床,在这里也没个闹钟。” 第85章 朦胧月下(下) 语嫣见他要走,一把拉住,小脑袋示意他坐下,然后道:“王贤,你先别走,坐下来说。还记得那天在院子的秋千上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吗?” 王贤心中一突道:“怎么?你又要和我说这个?我不是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别劝我,我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志气。” 语嫣摇了摇头,慢慢说道:“我那天情绪激动说了这些话,我想你一定会觉得我这个人太理想化了,老是想着百姓们的生活穷苦,是不是?” 王贤见她说起这个,也就直面对她说道:“怎么说呢?那天听到你说了那么多,我第一个感觉就是宋庆龄,你也知道宋庆龄的故事吧?她心中最想的便是全中国人都好起来,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她为了自己的想法奋斗了一辈子。” 语嫣“嗯”了一声道:“宋庆龄,哎,我哪里想做宋庆龄,只是一个有些可怜人们受苦的小女子发发牢骚而已,你不会把我定型了吧?” 王贤挠了挠头,可能真是把这小丫头定型了,他悻悻一笑,却听到语嫣道:“不过我左思右想,我们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之上,总要做点什么吧,不然的话碌碌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说对吧?” 这句话让王贤颇为吃惊,他这段时间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就是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听到语嫣这样说,他忙问道:“那你准备做些什么事?” 语嫣微微一笑道:“我先和你说一下我自己,我出生在海滨之城青岛,我家里就住在靠着海的那片房子里,从小的时候我便对这片地方很有感情,那时候青岛还很穷,我就对爸爸妈妈说,以后一定要把青岛变成一个最富的城市。” 王贤呵呵笑道:“不用你来变了,青岛现在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城市。” 语嫣脸上挂着笑容,显然回忆起了以往的生活,“我的爸爸是一个高中教师,就是青岛一中的老师,他对学生们都很严厉,因为那时候全面的计划生育,家里就我一个孩子,爸爸对我的期望很高,一直希望我能够成才,给他争个脸。 我妈妈只是一个小长里的工人而已,原先的时候那家国营长倒闭了,妈妈回家两年又去找了一家私营的厂子工作,她一直很努力地工作,但是从来都不叫苦叫累,她对我很好,几乎从来都不骂我一下,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爸爸对我抱有很大希望,所以我就努力学习,那时候看着书上画的瓦特、牛顿、爱迪生就特别高兴,想着以后做个科学家,为人类做贡献,你别笑,我小时候就是这样想的,那时候特爱看科学家的故事,整天想着居里妇人如此伟大,我就不能像她一样吗?所以我就发奋学习。 小时候我是公认的乖乖女,很听妈妈的话,上了青岛附小,最后又考上青岛一中,那边离海也很近,我的位子就在四楼靠窗的地方,抬着眼睛就可以看到那片蔚蓝的大海,有时候看着看着都会发起愣。” 王贤一笑,心中像是也回到了那个年代,那时年少轻狂,那时无忧无虑,真让人感怀,他至今还念着老狼的《同桌的你》,便是忘不了那个年代。 语嫣闪着亮亮的大眼睛,轻声道:“高中的时候虽然学业有些紧张,不过闲暇的时候还是挺多,我有时也看看闲书,呵呵,那个时代真是好啊,不过我也开始对社会有所了解了,也不会天天傻着喊自己要做一个科学家了。 高考过后,我进了南京大学,学的是物理专业,这段时间算是我的阳光岁月,认识了很多很多的人,也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事,开始懂得毕业之后工作薪水才是一切的代表,所以我不想那么早就步入工作,又读了两年半的研究生,才在南京找了份工作。” 她说到这儿便不说了,王贤连忙催她,说道:“然后呢,然后怎么样?” 语嫣呵呵一笑道:“然后,然后我就工作了啊,然后就出了车祸,然后就到了这个古代,然后就和你说这些话。” 王贤哭笑不得地道:“你耍我啊,我是问你后来怎么样了。” 语嫣哈哈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说人的理想不管怎么样,都有可能会变得,你无法永远的坚持下去,因为当时的理想本来就是不坚定的。” 王贤听出她话里有话,沉吟道:“你是说你现在的理想是坚定的?你有什么理想了,不会又是理想世界吧?” 语嫣一笑道:“还说没把我定型,到现在还说这个。” 她的声音在朦胧月光下显得极为柔转,让王贤觉得极为好听,再加上一身雪白,配着精致的脸庞,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让人不得不感叹,月色美、月夜美、月下更美。 语嫣又道:“其实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我是做汽车设计的,本来学的是动力学,作引擎设计和染料设计,后来又做起了汽车整体设计,在出事前的时候我刚被任命为公司的总设计师,负责全面开发一款新式节能车。” 王贤虽然知道这个语嫣在后世定然是个女强人,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汽车公司的总设计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公司打工仔了,他一定持有公司一成以上的股份,并且对董事会有着巨大影响,所以一般汽车公司对于总设计都是慎之又慎,生怕有一天他跳槽了,把这些公司的开发资料全部泄露。 这个语嫣竟然是一个如此厉害的女强人,相比之下,他要差劲好多,但转念一想,不管她在后世之中再怎么厉害,而今不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王贤想到此处,不由乐出笑来。 语嫣不知他笑些什么,这时出言道:“我这段时间在想,我既然来到这个时代,总要做点什么,所以思来想去,如果能给这个时代的人一项科技革新,那岂不是比起空话来的更加实在?所以我就想……” 王贤嘴巴张得很大,接过话来道:“所以你就想在这个时代设计汽车?我不是打击你,这简直是痴心妄想,你知道这个时代的钢多么不容易吗?你知道这个时代的染料的主流还是什么吗?你这个科技革新跨步也太大了,一步登天的事情只能是做梦。” 语嫣不满地道:“怎么老是听我说话就听一半?我又没有说要设计汽车,我只是想着改变动力。当年瓦特制造蒸汽发动机,英国国王过去询问他们做了什么,瓦特就说这是力量,这种力量我既然会制造,为什么不赋予这个时代?” 王贤这才明白,语嫣想的是和当年的欧洲工业革命一般,使用机器来推动工业的发展,而这一切都需要的是动力,语嫣想把这动力带给这个时代,加快整个生产力的发展,转变生产关系,促进新的阶层诞生,从而使得社会进步。 她的想法确实很好,不可否认,若真是这样的话,确实会为社会带来很大的改变。 王贤颇为感兴趣地道:“你要如何去做?” 语嫣沉吟地道:“最重要的是原料和匠人,很难去找到合适的钢材料和合适的燃料,我思来想去,蒸汽机不太现实,只能做那种简单的内燃机,这不是一两日可以做成的,我要有足够的时间来去试验它,而我也没有这么多时间……确实困难重重,不过我想好了,便一定要做到。” 王贤点了点头,他自己不能做,也不能打压别人的积极性,这时打了个哈欠道:“那你想好了如何去找钢材料,如何去找燃料,还有如何去制成它?” 语嫣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王贤打好精神,慢慢地道:“我给你提个思路,你要这样真想这样做的话,那就打定注意不怕失败,反正王家还算富庶,你先不要担心资金问题,先想好这发动机的一些基本情况,列列图画画表的,对这发动机有个初步的把握。 然后,不要急着去做发动机,培养一两个助手才是正解,听过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吗?有了助手可以说就有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听我的没有错,培养一个能帮你忙的助手是你首先要做的。 等到你有了助手,那么就开始考察这个时代的钢产品,试验一下能不能使用,会不会出现炸裂的情况,还有这个时代的主流燃料是煤,你想一想能不能用,或者使用其他燃料代替,而这些都是需要试验的。 如果这一切都可以成功,那么你的发动机也算是不远了,这还不够,因为远远达不到你所想要的,要把这个推广使用,必须借助朝廷的力量不可,按照我的想法是把这个投入使用,然后上报将作监等部门,只要使一点钱,这个革新的科技就会推广,你认为如何?” 语嫣有些惊讶他想的挺多,不过亦是高兴地道:“这样很好,我考虑考虑,多谢你啊。” 王贤轻闭着眼睛,有些太困了,冷风吹过来,使他感到颇为寒冷,这时听到语嫣说了一声“多谢”,不由觉得十分别扭,只觉得和这小女孩语嫣缓和了关系就是有点不大正常,而且今晚她把自己叫过来,又在那里说自己的过去,真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他睁开眼睛,看着那正靠在柱子上的白衣小女孩,淡淡月光朦胧无比,他一瞬间只觉得很清晰地看清楚这张精致的脸庞,而等他揉揉眼睛却发现依然朦胧。 王贤微微一笑,脑子实在极为困顿,就在这皎洁月光之下,他靠着柱子,抱着半月,呼呼地睡着了。 第86章 个性学正 清晨的鸟儿叽叽喳喳的,这种鸟叫声高高低低的,便像是个小曲儿,十分的耐听,若是几只鸟儿此起彼伏的叫着,便如一曲庞大的雅乐,让人沉醉不已。 而这秋日的清晨,虽然寒冷,但是有鸟儿的声音,也变得暖和起来。 王贤就是被这鸟儿吵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头和胳膊都痛死了,全身像是散掉一般,真是不一般的难受,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一点露水,使劲地活动活动几下,扭扭头、转转腰、拉拉腿,算是小锻炼一下身体。 等到他完全活动开来,见到这秋日暖阳已经出来了,整个亭子里已经不满了白色的斑点光,就连那掉光叶子的老树此时也焕发了生机。 王贤呵呵一笑,正要走,却愕然看到语嫣依然趴在石台上沉睡着。 她的小脸正好朝向王贤的这一面,睫毛上面还粘着露水,精致的小脸很是柔和,让王贤脸上一愕,忽然想起了答图。 那草原上现在也不知如何了,答图已经和自己订过婚了,可是自己这个未婚夫实在太不合格了,订婚后就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自己。 这么长时间却没有通信,小丫头岂不是心急的很,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给她传信。 他心中思绪万千,却没注意到语嫣已经醒了,她打着哈欠,揉了揉生疼的胳膊道:“不会我昨夜就睡在这的吧?坏了,娘要是知道我昨夜没回去,岂不是骂死我了。” 王贤笑着道:“你睡的倒是挺香的。” 语嫣却没有理会他,摆了摆身上的衣服,然后穿过花园准备走了。 王贤一愣,这个语嫣是不是有双重人格,难道像那个紫霞青霞姐妹一样吗?怎么转眼间就变得这样? 他正想着,却不料语嫣一转头道:“你昨晚说的事我要好好想一想,以后再找你详谈此事。” 详谈?王贤汗了一个,看了看天色,心叫糟糕,他还要去太学里见见那学正呢,于是他赶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先去里屋见了见王合,向他说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这边没有出租车真是不方便,到太学还要很长的路,他摸了摸头,记得自己刚上班的第一天就迟到了,老板说这是新来的综合症,看来这症状又来了,自己开学第一天也要迟到了。 他这样想着,也安慰安慰自己,本来就不算什么,何必庸人自忧。 不过越是这样想,越是想起那个胖子赵万宝说的话,那个斋长马阶可是一个猛人啊,万一他看到自己迟到,心下恼怒起来,又是抄起凳子甩过来,然后过来猛踩几十下,那以自己这身子,不死也半身不遂了。 这样一想,他连忙加快脚步,走了大概两三刻钟,便到了这太学了。 这里还算热闹,毕竟每个斋的学正们都会过来视看一番,王贤飞快地从大门走进去,到了北路斋,推开水字间却未见到有人,他连忙走进炉亭间,这里是全斋学生授课、阅览、讲经、议事的地方,却见到见过的那个斋长马阶正微笑地点头,而他旁边的则是一个四十来岁、面容黑瘦、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此时正用眼光扫着诸人,见到王贤过来,不由皱眉道:“你是北路斋的吗?” 王贤忙行了一个师礼道:“学生正是北路斋的,因家里事忙,故而来迟,请老师赐罚。” 那个中年人本来对这个迟到学生还挺生气,没想到他还挺懂事,于是点点头道:“好,便记下此事,等以后发落,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李廌,字方叔,华州人,今年刚刚科举结束,结果落榜,本打算远走他乡定居,不想好友推荐了这个差事,我没什么本事,你们也别以为我有什么本事,策论微懂,经义就一窍不通,想跟着我学的便学,不想学的我也不逼你们,只要你们够厉害,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他这个自我介绍真是让北路斋的诸人大张其嘴,也使得王贤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廌,这个人简直是时代的异类啊,竟然如此有个性。 这时人群之中有个人问道:“老师,你连进士都不是,如何能教我等?” 李廌瞄了他一眼,扁扁嘴道:“你若不想跟我学,那就请便了,我反正也是新过来的,什么都不懂。” 那个人还想说什么,却不料马阶发话道:“怎么?你等还嫌先生不好?” 马阶的大名经过昨晚上好事者传播,现在整个北路斋已经对他形成恐惧心理,听到他发话了,众人连忙低下了脑袋,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李廌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也不说话,就走了出去,马阶立刻跟着他走过去了。 众人一下子议论纷纷,都觉得让一个连进士都不是莽夫来教自己读书,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也不把自己这些太学生放在眼里了。 王贤见到自己房间的那几个人聚集在一起,这时走了过去笑道:“诸位,今日过来迟了,没想到这个先生竟然只是记下不罚,算是幸运。” 齐偍摇了摇头道:“这位先生说是华州人,没想到还真有华州人的脾气,不像南方人那么柔软的说话。” 赵万宝呵呵一笑,他怕张地云听到这话不高兴,抢先说道:“山论莫要这样说,在下瞧这个先生真是古怪至极,不过若论才气,他定不会差,想来是因科举不顺,心中颇有压抑,故而养成这等脾气。” 王贤赞同地道:“赵兄所言极是,我看先生像是个大才。” 汪洙微微一笑道:“王兄之言,总是不错,对了,今日应该不会习书,我等六人不如到外面饮上一杯?” 张地云有些歉意地道:“实不相瞒,家叔今日已至汴京,在下不能陪诸位一饮这新温之酒了。” 汪洙看向其他人,齐偍也是道:“在下亦有事不能赴宴,还望诸位原谅则个。” 王贤见到汪洙脸上失望之色很甚,忙道:“此事便以后再说,反正大家都是很忙,不如到其他房间结识一下同斋之人,以后大家都是同窗,总要见面的,汪兄以为如何?” 汪洙点了点头,正要向自己房间走去,却不料那个李廌又一次走了进来,他扫了诸人一眼道:“怎么?诸位都待的不耐烦了?呵呵,既然不想待在这里也行,可以随便出去,我不会拦人的。” 他这样说话,谁敢走?于是一个个都低着头不做声。 李廌呵呵一笑道:“也罢,今日本就无事可做,我就给你们说上一段我以前求学之时的故事,算作消遣,诸位公子愿听则留,不愿则走,我不会拦人。” 他见没人走,又是一笑,坐在一把木椅上,对着士子们道:“我从小就喜好读书,每得一书,必翻上十遍,以通其意,若有不解之处,必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所以人家都叫我李呆子。 我这个李呆子长大了,自觉得有些本事起来,就千里迢迢地爬山越河,来到汴京,以为天下能人又有几个能比得上我李呆子?结果第一次科举便就不知东南西北了,这才发现汴京科举的士子们各个都是通五经、知上下千年,我一个呆子竟然傻到以为天下无人的地步了。 然而我竟不知悔改,以为是无人赏识之故,所以拜访当世大才,不蛮诸位公子,司马君实、二程、苏东坡这些人我都拜访过,若论文采见解,自然是东坡第一,我得其赞誉,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认为科举不过如此,大才不屑于此。 后十多年里,我未参加科举,专心习文研史,晁补之作《神宗实录》,我也在旁参谋,直到生活日益拮据,才不得不想谋个差事,于是又参加了这场科举,可惜我考完才知今次试题乃是曾布亲出,我又犯了他们的忌,于是终于变成了个落魄士子。 本打算远走他乡,就此学陶渊明来个躬耕镓田,没想到竟然有人荐我为太学的新生学正一职,我也没有推辞,所以今日便过来看看你们,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我把你们教坏了,因为还有一个学正教你们经义,而我是只教策论之试。” 王贤对这个先生终于有所了解,他突然有种感觉,这个李廌将会给太学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李廌说了这么多,心中仿佛有些舒坦,就让学生们回自己的房间了,汪洙便带着王贤在北路斋的其他四间房依次拜访,互相结识,因为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互相也不会有太大的拘谨,相聊甚欢,汪洙凭着才气更让人赞叹,,这样一直到了下午才算结束。 王贤因两顿饭没吃,早饿翻了肚子,见到汪洙还未结束,于是自己告了个罪,快步跑出太学,准备去一家小酒楼吃上一会。 这边虽然不是汴京繁华之处,但因有太学生,故而亦是有很多酒楼茶肆,王贤随便地进了一家,然后挑了几个能饱肚子的菜,他的肚子饿的难受,也不管什么风度了,就直接让小二们快点端上来。 第87章 黑夜追踪(上) 这间酒楼名曰“蒋生楼”,据说就是一个落魄士子蒋生所开的酒楼,因为正朝太学,故而也是人客不少,王贤坐在靠窗之处,东面是太学,西面是一大湖,上面有两座塔,塔高约八丈,下面稍宽,顶部很尖,这便是汴京的护城河与护城塔了。 传说宋太祖赵匡胤原先还是一名小卒的时候,有一次体弱生病,军中大夫们却治不好他,于是将领们准备扔掉他,就把他扔到湖中。 谁知道赵匡胤刚入水中,一条百丈大龙破水而出,载着赵匡胤直入云霄,直到许久才把赵匡胤送下来,岸边士卒们看到如此神迹,皆是大呼真龙天子,故而真心拥戴赵匡胤,以使赵匡胤的大业乃成。 这些传说本来就是妄言,若那时赵匡胤就有天子相,皇帝不杀了他才怪,不过这个湖常年不枯,其水清澈,确是神奇,故而太祖在此建塔,刻字留念,祈求塔为汴京带来安定,至太宗时,此塔重修、增修两次,就成了现在这个规模。 王贤正看的入迷,菜已经上来了,这个菜名奇特无比,就如那“翠色柳青青”便是小葱加青菜炒制而成,而那“阳春白雪”就是大白菜,王贤知道后世饭店给菜乱扯了好听的名字,没想到在这儿,菜名更是风雅无比,上来的还是普通菜。 不过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炒制的,这白菜还真是好吃,虽然没有胡椒的调味,但是很香很够味,王贤大口大口地吃着,又要了点米饭,使劲地吃着。 待到他肚子饱饱的,正心满意足的时候,突然见到外面走进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二哥,你们这里最便宜的菜是多少钱?” 王贤不由发笑,哪有这样问店家的,不过他笑容一凝,这个人不是周兵吗?看他额头上还有些汗,不知他下午跑哪里去了,竟然累成这样。 那小二果然一脸怀疑地看着这个周兵,问道:“客官可是吃菜吗?请过来坐。” 周兵连忙摆手道:“我先问问菜价如何。” 王贤见到那小二变了脸色,于是走了过去,对周兵道:“周兄,竟然这么巧,我正好独自饮酒,周兄若不嫌弃,过来与我对饮如何?” 周兵看到王贤,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于是坐过去,和王贤对面而坐。 王贤喊了小二撤下了吃过的东西,又吩咐上了一些好菜好酒,这才问道:“周兄,我看你头上有汗,适才是跑的吗?” 周兵忙不迭地道:“正是正是,对了,你叫那个什么什么来着?” 王贤汗了一下,这个周兵还真是奇怪,他忙道:“我叫王贤。” 周兵“哦”了一声,笑了起来,他的脸色很粗糙,但是笑起来竟然多了一种气概,此时道:“我记起来了,你便是舍里最小的那个小孩了,怎么你到这个时候还来这边吃饭?真是奇怪,不是说你和那个汪洙一同拜访他人了吗?” 王贤听到周兵这样说,顿时无语,这个人真是奇特,他的打扮很像一个贫寒之人,而且极为拘谨,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如此健谈,实在是一个不可琢磨的人,王贤也不捉摸他了,就在上菜后与他对饮,这个周兵表面看起来瘦小,却没想到如此擅饮,喝的王贤想吐还未罢休,直让王贤道:“周兄便饶了我吧,我实在不能在喝下去了。” 周兵微微一笑,却不在逼他,只是抱拳道:“王兄,我尚有事,先行告辞了。” 他来的突然,去的突然,让王贤一惊一愕的,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付了酒钱,就歪歪扭扭的走出酒楼,直接向太学里走去。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太学有过禁令,不能醉酒,他一惊,连忙站的笔直,走着正步穿过门口,一直到那房间才送了口气,见到屋里尚有人,他一不管了,就直接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 这酒太过折磨人了,等到王贤醒来,轻轻舒展身体,已经是深夜了,他睁开眼睛,发现烛火还在亮着,不由有些奇怪,抬眼望去,却是齐偍、汪洙、张地云和周兵几人正在聚火观书,他不由一笑,翻身起来,朝着屋内几人道:“诸位如此好学,我却睡赖觉,实在让在下惭愧。” 汪洙见到王贤已经醒了,呵呵一笑道:“王兄醒了,近几日都未看书,想来温习一遍,明日学正有提问,我等也好有些准备。” 王贤点了点头,转眼看了一下周兵,见他依然那身衣服,低首看书,像是不曾和王贤喝过酒一般,见到王贤看着自己,他不由抬首一笑,让王贤奇怪不已,连忙道:“那诸位便好生看书,我今日喝了不少酒,现在还有些头痛,就先睡了。” 齐偍这时出声道:“王兄莫要再睡周兄的床了,你的床铺在那边。” 王贤这才发现刚才睡错了床铺,不由有些尴尬地道:“适才昏了脑袋,望周兄莫要介意。” 周兵却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王贤自讨没趣,于是就走到自己的那张床去睡,他的床也就在周兵的床旁边,这时就直接爬过去,铺开被子,然后就钻了进去,眨着眼睛。 刚才睡的太过猛了,现在醒了还真睡不着,眼睛闭上以后,又睁开起来,转头望了望那边的烛火,心中郁闷不已,这些士子也太用功了吧,竟然都不睡觉,看来所谓的十年寒窗苦读便是说的是他们,可惜寒窗十年未必能够辉煌一世,就像那个先生李廌一样,如此大才,却还是不得中进士,总而言之,世道如此,人也没有办法。 王贤脑中乱想,忽然又想到了语嫣的那个发动机计划了,那个丫头真算是后世女强人系列了,大学竟然是学物理这种纯理论的,而研究生又是学动力学这种超级理论的东西,若不是有真本事,根本不会掌管一个汽车公司的总设计,比起自己,她实在强上百倍。 若是能够克服种种困难,那个发动机确实是一个革命,然而语嫣的想法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个发动机要想推动时代进步,就必须要大批量的使用,而这个首先是造价太高,然后就是士大夫们的阻力,这个时代,商人省份低下仿佛是天定下来一般,就连商人自己也觉得如此,若要发展起工业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个时代发动机远远没有体现出他的作用,当年英国工业革命时,纺织业普遍使用了机器,那时候虽然是人力机器,但是只要有人,就可以借助机器来生产这些纺织品,所以发动机一出来就立刻用在了这样的机器上。 但是这个时代哪里有大规模使用机器的?语嫣只想着发动机能带来社会进步,却没想到每一项革新都是漫长的积累所导致的,一味地想将自己的进步赛给这个时代,不会有任何好处。 最重要的是时间已经不等人了,现在是什么年代?如果不考虑所谓的蝴蝶效应的话,过二十年后,这边就是生灵涂炭、百姓遭殃,等到金兵南下之时,什么发动机也解救不了这个大宋朝的苦难,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是强军才对,别的都只能放在一边。 大宋一向以兵弱而遭后世之人诟病,毕竟以大宋财力,固守南边一块,实在让人切齿,然而大宋厚士薄将固然是个原因,外族强盛也是一个缘故。 北方契丹自唐末以来便强大无比,屡次有入主中原的想法,他们有强悍的战士,无比的站力,又有强将无数,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到的武器和装备,和当年的匈奴、鲜卑、突厥,他们的力量就更加的恐怖了。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决定战争的主要是士气和武器,士气强弱,直接关系到战争胜败,而武器的使用,也是站立的表现,契丹强大在于他们通过学习,已经可以不借助抢夺来得到兵器,而直接自己生产刀、剑、锤子、斧子、链子等兵器,故而若要交战,必不输任何。 但是现在的契丹贵主可能真的被宠惯了,记得那天吴乞买见辽国的宰相耶律斡特剌时,这个契丹老头还是对女真不屑一顾,殊不知现今女真已经有极为强大的力量了,过了不多久,便要举兵造反,剑指辽主了。 而大宋朝如今表面上还算没事,边境上除了和夏国闹了些,北方和南方这两块现今都是平安,谁又能想得到二十年后便是国破家亡的年代? 想到这个,王贤才顿时觉悟,不管现在要做什么,都必须保证在一个安定的坏境下才能进行,而这样安定的环境是要靠自己军事上的强大才能保证的。 就这样想着想着,他模模糊糊地听到什么动静,一下子睁开眼睛,却发现烛火早已经熄灭,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第88章 黑夜追踪(下) 王贤此时毫无困意,抬眼四处扫着,这时大概三更已过,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房外的月光有一些洒在这屋子里,虽然模糊不堪,但依旧可以看出一点痕迹来。 屋子里有一个黑影正悄悄地移动着,像是在找什么似的,王贤心中一跳,正想出言喝问,却最终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着那黑影。 这个黑影找寻了半天,却没在屋子里发出一丝声响,然后又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王贤心中疑惑非常,这个黑影到底要找什么?这个房间里本来就只有六个人,大家都是士子,未有多少银钱,这个黑影在找什么?他心里奇怪,于是也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走出去并掩好门。 那个黑影此时已经不在了,这外面月色尚好,只是颇为寒冷,王贤打了一个喷嚏,四处张望着,赤着双脚在院子里走着,这边的房屋很多,斋院布在一起,成掎角之势,王贤在这边转了一圈,便一直往前面直走,快走到西边去了,才猛然止步,轻步而行地靠近一间房子。 这个房子不是外舍生住的地方,也不是内舍生住的,倒是太学接待上官的地方,整个房间被夜色布满了神秘,那屋檐上的黑色像是在凝望着王贤,让他不由有些发冷,双手抱紧,又抬步朝里面看了看。 刚才他发现这里面竟然突然有点点火光,如此三更半夜,在这间特殊的房子,怎么会有火光,王贤想到这里便靠近房间,可惜屋内好像没有什么光亮,他不敢冒然推开正门,就用手指戳开窗户纸,单眼向里面张望着。 这屋里黑黑的一片,王贤看了半天没看到什么,颇有些气愤自己闲得没事跑出来,鬼影子都没一个,正要回去,突然又发现屋里闪过一道光亮,像是有人正拿着火折子,但却没有点蜡,正在这屋子里走动着。 王贤心中一动,这屋子里面的那人应该就是在水字间那里翻东西的那位了,他到底在找些什么?为什么要到水之间去找东西?他用力地盯着那黑影,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那个黑影不停的摆动着,让王贤有些吃惊,他的小腰是弯着的,此时站久了异常疼痛,于是小手轻轻叩着腰部,不一会儿,那个黑影就走了出来,王贤赶忙躲在柱子后面,让黑暗笼罩着自己,又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 这个人穿的是一套黑色衣服,因为月光黯淡,王贤无法看清楚他的样子,但是他的身材矮小,又颇为瘦削,身子很是灵活,此时前后张望一番,就走在这个院子里,突然又向右转了个弯,直接走进那快大广场之中。 王贤尾随其后,过了这边一直向右,就是大广场了,这边一般是体能课的时候,太学生在此积聚之地,西方是射箭的地方,东边是马球游戏之地,而正中是太学生集中之地,若有大儒来到太学,必当会在这里讲上一些经义之类,太学生便站在这里聆听前辈教诲,所以这里就有一个名号叫“万言堂”。 那个黑衣人走到这边,忽然没了踪影,王贤心中奇怪,俯身查看,这里的坏境奇特,因为前方几十步就是大广场,而这边却是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据说这里曾是一个石园,假山奇石无数,后来改为太学,所以碎石都被清理到这边来了。 王贤左右张望着,搜寻那个黑衣人的下落,终于见到那个黑衣人又一次站在月亮之下了,他一动不动,像是思考着什么。 这冷风吹着,王贤不由手脚发凉,突然想打喷嚏,他赶忙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使劲一控,竟然只发出低沉的一声,他难受极了,但仍不敢发出一声,抬眼目视着那中间的黑衣人。 这黑衣人站立半响,突然一下子朝着王贤走过来,像是发现了他似的。 王贤用手捂住了嘴巴,心急速的跳着,这个黑衣人发现了自己吗?他不敢确定,只能躲在黑暗之中,这边石头众多,完全可以挡住他的身影,遮蔽他的气息。 黑衣人走了过来,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这声音听起来极为沉闷和压抑,王贤顿时觉得耳朵被震的轰轰的,极为难受,只想高声叫喊才能发泄,他的手紧紧地捂住嘴巴,眼睛死命地闭着,苦苦地忍着不喊出声。 那黑衣人见到黑暗之中并未有什么反应,不由狐疑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又重新走出石堆,来到广场之中。 王贤耳朵还是翁鸣着,他费力地蹲了下来,抱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直到好久才算恢复过来。 他重新站了起来,那黑衣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他摸了摸头,感到有些燥热,心知可能有些着凉了,这么多年来了,还是第一次生病,他不由有些晕乎乎的,就这样直接走进水字房间,见到屋内依然有三三两两的光线洒着,看起来很昏暗。 王贤轻悄悄地走到自己床边,翻开被褥重新睡倒,耳边的呼吸声、呼噜声,极有规律地响着不停,他闭着眼睛想睡着,但总是睡不着,脑中又回忆起年少时候在寝室睡觉,有时候半夜醒来就一直睡不着了,现如今便和当年一样,只可惜已没当年心境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地数着一只两只羊的时候,突然有种警觉,眼睛顿时睁开,却见到房门被轻推开,然后从外面闪出一个黑影,又把门轻轻地掩住,蹑手蹑脚地向这边走过来。 王贤心中扑通扑通地跳着不停,这个黑影应该就是刚才看到的那人,他为何又一次潜入水字房间,难道刚才在外面他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反而又到这边来找了? 就在他犹豫之中,却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很是细小,但王贤却可以听的明白,他想看个仔细,,但是却没法抬起眼来,只能听音断定,这个黑影在翻衣服,他到底在找些什么东西,竟然拿左翻右翻的。 不一会儿,这声音便听不见了,王贤正松口气,却不料斜眼望去,那个黑影正望自己这边走过来,他内心狂跳,这个黑影不会发现自己的踪影,想过来杀人灭口吧? 他提着精神,全身保持在紧张状态,只要一发现有什么危险,立刻闪远点,然后大叫起来,这个黑影就算艺高人胆大,对付全斋之人还是不太可能吧? 就在他的嗓子提到了顶处,却发现周围有了动静,像是掀开被褥的声音,王贤偷眼一瞧,顿时大惊失色,那个黑影竟然在自己旁边躺下了,这对王贤来说无疑是老虎侧卧腰间,狮子沉睡脑后,危险裹住了自己。 他大口大口地出气,为了避免这个声音让黑影听到,只能缓缓行之,这时心里平复了一点,心中猛然觉悟,这个床铺不是周兵的吗?他怎么会在周兵的床铺上?难道这个黑影便是周兵,他三更半夜的四处找东西,又为了什么? 他有些放下的心顿时跳了起来,这太让人感到惊讶了,这个黑影搞了半天竟然是自己的室友,他不由想起后世之中人名曰有马加爵,万一这个周兵那天睡觉的时候突然发起疯来,把其他众人乱刀砍死,那岂不是太可怕了。 王贤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胡乱想着,却听到耳边的呼吸声已经逐渐舒缓、平稳,想来这周兵已睡着了,他悄悄地转过头来,偷瞄了他一眼,心中闪过万种想法。 这个周兵应该是有些本事的,可能真会些功夫,刚才不是被他一哼声就震的耳朵发疼,不过此时正沉睡在床上,一旦自己示警,他定然不能逃远,这也给太学除了一个不稳定的炸药,王贤心中刚要打定主意去喊人,忽然又想到万一这个周兵真的武艺高强,让他逃了出去,以后自己的小命那不是一直要悬着了吗? 事不关己,理当高高挂起,王贤并非圣人之类,立刻偏过头来,不敢说什么话。 他回想起下午的时候周兵到那蒋生楼的时候,额头带汗,他是一个武艺高强之人,是不是练剑回来?而后又问店小二最便宜菜是多少,显然是因家贫腹饥,才有此问。随后自己邀他对饮,他也不拒绝,反而话匣打开,不像以前,让人惊奇,而且酒量惊人,把自己灌的晕乎乎的,回到舍间便倒在床上了。 可以分析的便是,这个周兵他或是偶然、或是故意地碰到了自己,他若是故意的话,又有什么意思? 王贤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在夜晚醒了一次,那时候房间诸人都在挑灯看书,周兵也坐在那里,他见到自己醒了过来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又沉默不言,奇怪无比。 由此可见,这个周兵定有天大的秘密,而这也和他要找的东西有关。 王贤不敢猜测什么,他有些不安,身子稍微远离了一点周兵,仿佛这样就离危险远了点。 直到折腾到鸡鸣之时,他有些精疲力尽了,听着外面一些杂乱的声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89章 文人之论(上) 已经是初冬时节,窗外寒冰已结,薄霜尚存,空气之中透着寒冷,因是太学外舍生第一次集合,故而诸人不敢怠慢,每个人都起的老早,穿上厚衣服,带上帽子,就朝大院子出发了。 王贤这两个月一直注意着周兵,他想弄明白周兵的身份,所以连续好几夜都睁着眼睛不睡,想看一看周兵还会干些什么事情、在找一些什么东西、隐藏着什么秘密,可是他失望了,周兵一直都是沉默寡言,并无丝毫稀奇之处,那夜之事就像梦一般不可思议,就连王贤也怀疑起自己了。 学正李廌果然厉害无比,他的学识让其他学生汗颜,上下千年之掌故、随手即来,万里四海之趣闻、谈笑便知,这些士子们大都是些年轻人,遇到如此博学而又不守太多规矩老师,自然欢喜无比,故而上策论课比上经义课积极多了。 李廌也不为难学生们,所以在这两月之中的私试策论全部都是中以上的,让一些严肃的学正不由叹气,自以为学风败坏,自李廌起。 王贤对这私试成绩不太关注,期间他回去了几次,王德明和王合都十分关注他的学业,每次他回来都会详细地问上一遍,王贤知道他们很看重这个,故而也不隐瞒,只是笑着说了些自己的经历和在太学的成绩。 他也没见到语嫣几次,那丫头就像燕子一般不见踪影,王贤心中奇怪,想着她莫不是在试验着发动机的图纸?不过因是每次回家时间很短,他也顾不得寻她。 这冬天季节,城里城外、富家穷户,都已经换上了厚厚的衣服,王贤戴着帽子,全身裹紧,耳边听到汪洙笑道:“臣贝这身打扮,活像一只在水中千年的老龟,严严实实。” 因为王贤没有字,在太学的学生之中,亲密之间都是称字,王贤无字,汪洙便把贤字拆成臣又贝,称王贤为臣贝,张地云几人也觉得此称呼比起王兄来的更加亲密,于是都以臣贝叫起了王贤。 王贤戴着大帽子,没办法扫视自己,不过他也是回敬一句道:“我看德温倒像是一个路上行走的老鳖,左右摇摆不停。” 他这话顿时引来众人狂笑,因李廌之前说起晋朝谢安,他对玄学一向是极为看低,便把谢安举成是路上之鳖,即左右摇摆还要四处走动,非要人硬扶着不成,暗指谢安若不是因谢玄诸人,早就被皇帝扔到那旮旯里了。 赵万宝胖胖的身体穿的很厚,倒看不出什么来了,他这时笑道:“德温你便不要理会他了,臣贝年虽幼,话却毒着呢。” 汪洙一笑,摆摆手道:“好了,莫要再互相取消,我等打扮确实臃肿,不过现今第一次外舍集合,我们也不能迟到,对了山论,止兵为何不在?莫不是又去了杂间帮忙?” 齐偍点头道:“他清早便去了,我等便先行吧,他一会自己会到那里。” 止兵便是称呼周兵的,因为周兵奇怪,无字无号,诸人便要他自起一个字,结果他想了一晚,就起了一个止兵的字,倒是让其他人喝了一采,暗说周兵有高意。 不过周兵家穷,所以他每日都在黄昏时去太学杂间帮忙,换点俸钱,也算是养活自己了,齐偍和他算是半个同乡,故而关系十分好,有时也会过去帮周兵一把。 几人说着笑着便走到了大广场,这里已经人满许多,嘈杂的声音充斥于耳,王贤几人向东边走去,见到马阶等人已经坐在那边,他们向其行了一礼便站在北路斋的队伍之中。 这两个月,诸人算是对马阶有了全新的认识,他从不打人,一直对学生们极为友善,学生们有时犯了小错,他也只是斥上几句,所以学生们才对他改观,纷纷认为传言不实,并且因为此事还和南路斋的人争吵了好长时间。 王贤小声地向赵万宝道:“一宝兄,到底是来了什么大人物,连太学长也过来了。” 赵万宝神秘一笑道:“太学长官高三品,试想一下来人若不是位高权重,怎会过来?” 汪洙笑道:“一宝便莫要卖什么关子了,你号称万事通,今日来了大人物,你定然知晓,就向我等说上一说罢了。” 赵万宝小声地道:“也罢,此人便是户部尚书蔡元长了。” 王贤点了点头,原来是一个尚书,难怪连太学长都要在此,尚书乃是朝中大员,朝中也就寥寥几人而已,他此次过来,诸位士子定要过来拜见一番,聆听一下教诲。 汪洙皱眉道:“我当是谁,竟是蔡京,如此反复之人,没什么好听的。” 王贤心中一惊,原来今日过来讲经之人便是蔡京,这个在后世之中被称为“六贼”之首的人,这个一直是扮演着大奸臣角色的人,今日竟然过来给自己讲经,王贤不由不好奇起来,蔡京应该会说些什么,他现在尚未得宰相位,不会有骄狂之气吧。 赵万宝轻“嘘”了口气道:“德温莫要如此说,这里人杂。” 他们几人又小声说了几句,直到那太学长站了起来,开始在正中说了一些体面之话,便请了蔡京上来。 王贤仔细第看了看蔡京,他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区别,虽然戴着厚帽,但依然可以看到些许白发,穿着红色厚袍,精神抖擞,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奸臣的样子,谁又可以想得到这样一个人会间接导致大宋朝百余年的基业毁掉? 其实蔡京今日过来太学讲经,实属偶然,乃是因章淳的缘故。 章淳此时可以说是把持朝政,朝中内外皆是尊其相公,就连曾布、蔡卞两人都不敢说他什么,但是却惹恼了一些顽固的臣子,他们联名上书,尽说其恶,皇帝一怒之下,把这帮上书之人,全部罚到廷外,吩咐以后不准上朝。 这可应了章淳的心思,他也开始有所顾虑起来,在这汴京之中,不满章淳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他虽然不太明白,可是“二淳害民”的传闻早就布满京城,就连一向温柔贤惠的向太后此时也对其不满起来,责问起章淳所为何事,何不为利民反为害民之事? 不过万幸的是皇帝坚持己见,因为神宗朝时已经有了例子,神宗昔年行变化事,朝中内外、宫廷大小皆是反对一片,此时这一点影响对于皇帝来说无甚干系,反而对章淳更加的信任,经常说道:“卿所为之事,天下人不理会,朕理会得,卿所受委屈,他日自然会会大白。” 章淳虽然有皇帝撑腰,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缓解一下诸人对其的不良反应,而汴京之人对其不满最甚的便是士子,士子集中最多的便是太学,所以他便让蔡京代为出面,想凭着其口舌来为自己挽回一些名誉。 蔡京本来有些不愿,不过他这人一向把心思藏住,章淳相托,他第二日便过来了,先和太学长通了通关系,然后便说想在这边讲一讲经书,以他尚书之位,亲来讲书,太学长岂有不答应之理,立刻安排外舍之生集会,让蔡京给他们讲一讲《三经》。 不可否认,蔡京对于王安石的《三经》可以说是融会贯通,此时娓娓道来,就连对蔡京颇有微词的汪洙也轻点了头,显然对其赞同。 蔡京见到下面的人都是侧耳倾听,不由笑道:“诸位小友,元长突然想起荆公之言,‘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这天变便是天上云卷云舒、便是暴雨惊雷,本就是自然之数,昔日大禹治水,天雷击其房一十八次,然大禹不畏天变,终治好水灾,使百姓可安居乐业,若禹彼时惧天变,那何来圣人大禹之说?故而天变不可畏。 祖宗之法虽是良策,但岂不闻此一时彼一时,汉高祖刘邦定天下,尊黄老之术,乃得以休养生息,然不过四代,武帝变国策,独尊儒术,大汉得以兴盛,北击匈奴,南击岭南,此乃变祖宗之法而得大益也,便若姜尚变周法、制周礼,商鞅制秦法、变秦制,强国之道也,故而祖宗之法不足取也。 此二点皆不足,然人言可畏,周公昔年尚恐惧留言,魏其侯窦婴亦是人言所害,古人有云,口舌之利甚于刀剑,并非虚言。” 他边说边看着士子们的反应,待过了一会儿才道:“圣人不多评,因其知晓己不足,而今之人,夸夸其谈,不以谤朝政为意,不以污圣人为辱,自以为胸中万壑,便论其天上日月,地下黄土,而后一传十、十传百,这人言之厉,便由此而甚。” 他这才说到正话来了,意思也算明白,就是暗里指责士子们本来对朝政是一知半解的,结果好议论,互相传言,结果变成了流言,给朝政带来了麻烦。 这句话果然引起了吵闹声,士子们都互相说着不停,气的那太学长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肃静,肃静,如此吵闹,实在是有辱斯文!” 场中逐渐安静起来,蔡京不由一笑,正要继续说话,不料却听到一个人到:“蔡大人,学生有事不解,望大人赐教,不胜感激。” 第90章 文人之论(下) 王贤看了看旁边的汪洙,心里知道汪洙定是书生气犯了,他朝着那上面的蔡京看去,想看一看蔡京到底如何表现。 果然蔡京并无丝毫惊讶,只是笑道:“不知小兄何问之有?京虽不才,愿和小兄探讨一番。” 汪洙见这个蔡京不拘身份,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过见到诸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他镇静了一下便道:“大人刚才说的有些不对。” 蔡京摆手制止了欲说话的太学长,对着汪洙笑道:“哪里不对,小兄说出来。” 汪洙朗朗地道:“荆公之言,在下哪里敢说些什么,只是这‘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却甚奇怪,在下有言不吐不快,望大人见谅。 大人适才说‘天变不足畏’,此言差矣,众所周知,天乃是掌管世间万物,天道之理也是我等所追求之事,论语便是有语‘朝闻道,夕死可矣’,故而何为大,天也。圣上便是天之子,代天行道,古语有云,天命不可违……” 王贤张着嘴巴看这汪洙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么多话,他算是见识到了古代书生的厉害之处了,就这一个天道他说了半天还没有停止,从上古皇帝说到了当今圣上,从古之尚书说到了今之杂记,而后旁征博引,让人脑子都绕晕了,就只明白他说的只有一个意思,“天变不足畏”这句话是错误的。 蔡京坐在这上面,满面带笑,并未有一丝气愤,让王贤不由佩服起他的气定神闲的修养来了,听到这种喋喋不休的话还能面不改色,像未听见一般,不愧为做大事的人,这份本领就不是平常之人能够拥有的。 实际上蔡京确实把这些话当耳边风了,这个年轻的迂腐学生滔滔不绝地论天命,蔡京只是笑了笑道:“小兄所言极是,还有什么?” 他这一句话便让汪洙停止了天命之谈,转而道:“总之天变乃是上天预警,不可不察。在下要说的第二点便是祖宗之法亦要遵之,大人适才说了姜尚、商鞅诸人,岂不闻姜尚酒池之苦、商鞅车裂之亡,此非他而,乃是天对其惩罚,而昔日汉高祖皇帝定天下,定数条规矩,大汉得以富庶,汉武帝擅自变离国策,强攻匈奴诸部,以至于国家兵士被他送掉了一半,百姓们流离失所,无可定居,真一个民不聊生,此又是变祖宗之法而得其罪,改祖宗之策而损其民,又如高祖皇帝定下内侍不得干政,然汉之江山便是亡于十常侍此等阉人手中,此亦是变祖宗之法所致。” 蔡京闻言不禁一笑道:“那元长倒想知道你又如何评价‘人言不足恤’的?” 汪洙只是一言便止:“若是别人都在说你,自然就是你之错了,岂有寡是众非的道理。” 蔡京一愕,随即呵呵一笑道:“小兄果然想得好,元长不才,说上两句,便与小兄共参详,一是天变,适才小兄已言,天道浩然,人皆守之,蔡某尚没有胆子与天争命,然而天变乃是自然之理,并非触动了上天之道,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此自然之道并非天道,小兄把此点混为一体了。 此外祖宗之法,其实祖宗亦不是圣人,其法难免有些漏洞和空缺,而况光阴流转,彼时之法行至此时,自然显出不足,小兄适才说顺应天命,这改祖宗之法便是顺应天命,草有枯有荣,人有生有死,举凡上下,无一不是变动着的,既然天命也是变动,为何祖宗之法不可变? 便说武帝之功劳,非你我二人可去除,昔日有匈奴势大,侵扰边关,危害百姓,坏我大汉天威,武帝一改守成法度,远袭塞北,致使匈奴不敢犯边,几百年的边患就此而解,此功不可谓不大,而后诸帝又变武帝之策,休养生息,故而大汉天威得存,故而武帝变高祖之法,天道也。昭宣二帝变武帝之法,亦是天道也,天道行此,不以祖宗之法为对,亦不以今人之法为错,浩然行之,便知正误。 至于你那刚才一言,小兄,元长想要问你一句,为何屈大夫叹‘众人皆醉我独醒’,为何郭子仪死前语‘世人皆误我也’?盖正道之事,寡并非是错,众并非是对,而便是因为众人不知真情,胡乱猜测,使得忠臣投湖,良将蒙冤,此乃是大不幸也。” 如果不是因为王贤还有些理性,他真想立刻伸大拇指,跑到蔡京的旁边道:“你真是太牛了。” 这个蔡京不愧是影响数十年,或者说是影响千余年的人物,他看问题都开始一分为二了,这种说话的水平极为高超,因为基本上他说的东西都是对的,因为这取的中庸之语,无法偏激,故而使得汪洙心不服但口却只能拜服。 蔡京瞧着垂头的汪洙,呵呵一笑道:“小兄能出此言,乃是太学之功,亦是我大宋之福,诸位小友,适才在下说了,人皆是有一心,好议他人之事,却忘了自己之事,我前日在太白居饮茶,听两人闲谈,便是在说卫青之事,言语甚为愤慨,我便在想,卫青死后已如此长时间,先皇帝也表过诏书,为何此二人竟然如此议论,而后又听其论起了范仲淹、王荆公、文彦博、司马君实,一个酒楼众的随意二人便好议他们之事如此,更何况汴京之中文采杰出的诸位了。” 他说了半天,竟然把矛头指向了太学生,这可把太学长急坏了,他连忙道:“大人……” 蔡京摆了摆手,也不说话,就听着这下面吵吵闹闹地说着不停,一直等到声音渐小,他才说道:“诸位小友,适才我在这儿听着诸位谈话,竟然又无意之中听到有人议及朝中之事,而且刚才又有人论起蔡某了,元长是一个庸人,自然不怕诸位议论,但是朝中大员,每行国策,必会有闲人互语,争论不休,反而阻挠了朝事。 更为可怕的是,诸位皆是不明真相,一旦有人从旁利用,小则损人,大则损国啊。诸位小友皆是我朝栋梁之才,以后说不定也是朝廷大员,背后妄自议人之短,非君子所为,亦非诸位太学生之所为。” 蔡京说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舒了口气,这时站了起来道:“诸位小友,而今天色已晚,元长便要告退,望诸位能自勉自励。”他正要走,突然又缓缓念了一首诗:“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这首诗乃是真宗皇帝写的劝学诗,意在鼓舞士子学书,以求博取功名,得到荣华富贵。 场中诸人皆都沸腾起来,大家本就对此奉为座右铭,而今当朝尚书亲念此诗,所有人都被这种情绪带动了,就连汪洙也不禁动容,脸上表情透出对前程期待。 王贤目光一扫,见到赵万宝虽然带着笑,但是眼中竟是嘲弄,心中不由一动,这个赵万宝可以说是奇特无比,他家乃是江南大富,又是名士之后,为何要到这太学读书,而且他在这里又不向学,整天游荡于太学之中,诸人皆都知道水字间有一个“万宝”兄。 赵万宝像是感应到了,回头看了一下王贤,朝着他笑了笑。 王贤亦是呵呵一笑,突然听到有一声吵闹,随即人群之中出现骚动,王贤一愣,朝着中间看去。 只见到那边的木桌子已经翻到在地,而那蔡京便仰身躺在地上,王贤顺着其目光看去,看到一个人正惊恐地看着蔡京,脸上带着不知所措。 王贤不由一愕,这个撞倒户部尚书蔡京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室友周兵,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脸上很有些脏兮兮的,右手还拿着一根小木棒,看起来极为滑稽。 场中的诸人也是惊讶了一刻,直到蔡京哼哼唧唧地出声,他们才马上反应过来,立刻扶起蔡京,那个太学长立刻皱眉地道:“你是何人!” 周兵老老实实地道:“学生周兵,乃是外舍北路斋新生,无意撞倒这位先生,请先生见谅。” 蔡京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刚才被周兵迎面装来,摔成一个大跟头,此时陡然站起来,全身骨骼顿时响了起来,然后一股透心的疼穿越身体,让他不禁咬紧了牙关,斜眼瞪了一下周兵,并未说什么。 这时诸人已经围了上来,太学长怕靠的太近会出问题,连忙让学正、斋长们维持秩序,等到太学的守卫们过来时,学生们已经逐渐散开,蔡京轻挥了挥手道:“这个士子也是无心之举,莫要太过责罚他。” 他并没有当场发火,直接交代了几句,便向西至西门而出,回去卧榻了。 王贤这时和诸人一起到周兵这边,已经有守卫拉着周兵,那个太学长寒着脸道:“先把他带到小房间里,北路斋的斋长、斋谕也过来,此次事大,若不从严处理,太学便永无宁日了。” 看着马阶担心的表情,王贤等人心里一冷,撞倒了一个人貌似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可是今次周兵撞的是户部尚书啊,那可是朝中三品大员,这个周兵也算倒霉,就算不过来也好,偏偏跑回来的时候撞倒了蔡京,这可不算小事,除非蔡京真的不放在心上,或则后果很难说。 王贤心中却一点也不担心,事实上,他还在好奇周兵的真实身份,说不定此次便是解开其身份的机会,他看着一脸惶然的周兵,轻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第91章 炉边商议 冬季寒冷,雨雪虽未降,但寒气逼人,让人不得不裹紧衣服,双手笼在袖子中,时不时要走动一会,免得觉得冰冷异常。 这屋子里已经生起了炉火,几人围在旁边,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齐偍这时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其他人道:“诸位,止兵现在危难之中,我等要想个办法啊。” 汪洙想起蔡京刚才的表现,不由地道:“我想蔡大人不会为难起止兵吧?毕竟以他的肚量,这本是小事情,刚才他不是还留下一句‘这个士子也是无心之举,莫要太过责罚他。’,诸位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赵万宝斜眼看了一下汪洙,露出笑容道:“德温尚善,不知这其中玄机,此一时彼一时也,适才元长在诸多士子面前自然是大度从容,有大人气派,然而如今到了台下,他还需要什么肚量来容人,止兵只是一个寒家士子,不仅撞倒了他,还撞坏了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故而定有大难,况且他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莫要太过责罚’,若元长真的不计较,必定会说‘莫要责罚’,而今说了此话,就是代表他对止兵很不高兴,我等还是要想想办法。” 汪洙这才猛然觉得不对,蔡京说“莫要太过责罚”的意思定然是要责罚了,他说这话,太学长必然会重重地惩罚周兵,轻则鞭打几十,重则交由开封府处置,锒铛入狱,暗无天日。 炉火正旺,几人却不由感到冰凉,正愁眉间,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进来的是李廌,他是一个名士,太学长自然不敢对他有所怠慢,于是把他请过去商讨一下如何处置周兵,谁直到李廌却只是淡淡一句“看着办吧”,让太学长哑口无言。 他是南路斋和北路斋的策论课学正,本只管授课之事,但是而今不放心周兵的室友众人,于是回来的时候就走到水字间,也不敲门就走进来了。 诸人见到是李廌,连忙道:“李先生,止兵如何了?” 李廌放开双手,走进炉边,张地云连忙给他端上了凳子,他一下子坐在凳子上,然后道:“这个周兵也真是莽撞,听他所言,在杂间做活,这也罢了,可是今日尚书过来讲经,他不过来,这也就罢了,他偏偏又想到了此事,急急忙忙第赶过来,一下子撞倒了蔡京,你说这蔡京都半百的人了,受这等撞击怎么得了,据蔡家的人说,蔡京回去的时候都是硬抬回去的,他也硬气,骨头断了几根也没喊一声,不过想必周兵算是没好果子吃了。” 几个人听到蔡京伤的如此之重,皆都是大惊,连忙问道:“太学长要如何处置止兵?” 李廌摊开手,放在炉边稍微烤了一下,又缩回去,闻言叹口气道:“你们别问太学长要如何处置他,应该想一想蔡京该如何处置他,依我想来,周兵一个贫寒书生,就算死在大牢之中也是正常。” 王贤这时偷偷地看了看旁边人的表情,齐偍是又急又慌,毕竟他和周兵同乡,算是半个兄弟;而张地云面无表情,他只关心自己而已,一向不理会别人;汪洙脸上尽显迷茫,今日蔡京让他感觉是一大贤人,现在发生这种事,他一时还不知如何是好;而赵万宝却依然带着轻笑,他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 李廌看了看这些不做声的人道:“这个也算是周兵的命了,我帮不了他,我今日过来也是想告诉你们,你们同样帮不了他。” 他这话很直白,诸人虽知道是真话,可还是有些不能接受,齐偍急道:“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能帮他了吗?” 李廌哼了一声道:“你们不帮他就是最大的帮忙,如果你们打了什么注意的话,我劝你们最好散掉,周兵怎么说也是一个读书人,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是离开太学乃是必然,至于如何发落你们也不要追问,我知道你们喜欢感情用事,但是这时候不能感情用事,明白了吗?” 王贤见到齐偍还有话说,立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道:“先生,我等知晓了。” 李廌点了点头,又站起身来道:“马斋长也可能要被换掉,你们也别多问。”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齐偍这时才愤愤地道:“这李先生也不是东西!止兵和我等情同手足,他竟然让我们不要管,真是岂有此理!” 赵万宝走过去把门关好,然后道:“止兵的事情,你还不知道有多重吗?山论,我先和你说一下尚书是个多大的官,这个蔡京又是一个多大的官。” 王贤对宋代官职也不了解,他只知道尚书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官,之前在睿王的府中遇到的那个张庆是刑部侍郎,这侍郎比尚书低一等,都是朝中要员了,看来尚书的地位肯定很高。 赵万宝坐在小椅子上,对着诸人道:“尚书一职古就有之,古有《尚书》,现今我等还习之,而此《尚书》非彼尚书,秦时此为小官,为殿堂掌书,撰写发文之事,其时有尚冠、尚衣、尚食、尚浴、尚席和尚书,共“六尚”,亦是皇帝身边使唤而已,汉末设尚书台,置尚书令,尚书之位才见重要,而后隋开皇时设六部,每部长官为尚书和侍郎二人,至唐时尚书和侍郎差不多平级,然五代乱世,体制皆崩,我朝太祖陛下恢复六部体制,尚书乃全权掌管本部之事,不被侍郎所左右,终于成了真正朝中要职。 这个尚书乃是从二品,我朝除了三公九卿、左右丞相乃是一品,其余诸人皆位列其下,官品虽是虚衔,也可表现尚书之位非同小可,而事实上,朝中实权之位除了两府丞相,便是六部了,而所谓中书、门下二省官员不过是虚职而已,远远比不上六部尚书。” 王贤有些明白过来,本来以为这一个部的尚书相当于后世的某部部长,现在才明白,远非如此,此时的尚书大权在握,应该相当于三省、枢密院的分管副手,也就是后世之中国务院那些分管不同工作的副总理。 赵万宝轻笑道:“这个尚书没有什么,不过蔡京可就不一样了,他是熙宁三年的进士,当过舒州推官,后来调回汴京任起居郎,他这人嘴皮厉害,而且很能干,有魄力,曾经出使过辽国,连辽国宰相都对他很是礼敬,足见其人厉害,所以他一回汴京,便为中书舍人,那时候他的弟弟蔡卞已经为中书舍人了,这两个兄弟同在中书,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后来司马温公章朝政,他正知开封府,数日之中,尽废新法,可以说反复之人,莫过于此,连司马温公也赞叹道:‘京乃大才也,若使人人奉法如君,何不可行之有’,然而不久台谏官弹劾蔡京,他被贬知成德军,后又改为瀛洲,而后又被贬往江南做转运使,并为龙图阁的大学士,直到绍圣初年,才调回汴京,官居户部尚书。 而其弟蔡卞,如今为尚书右丞,位高权重,其人心机极重,朝中诸事,皆让与章淳,故而世人皆骂章淳,未有人骂起那蔡卞,而蔡京虽是户部尚书,观其同文馆下狱之能,亦是可能问相,若不出意外,便在开春之后,京会升至三省,彼时执掌朝政,又是一番不同。” 张地云明白过来,忙问道:“那这蔡大人是尚荆还是尚温?” 他说的尚荆便是崇尚荆公王安石,尚温便是崇尚温公司马光,也就是新旧两派之分,一般朝中皆有此分。 赵万宝一笑道:“他初时尚荆,然而现今谁也不知道他是尚荆还是尚温。” 王贤心里陡然疑惑起来,这个赵万宝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齐偍叹了口气道:“我们真没有办法了吗?” 王贤见到诸人都是无语,这时突然想起那个老王爷赵临和那端王赵佶,如果有他们两个人帮忙,应该可以保住周兵吧?但是他心中又有些顾虑,毕竟那大小王爷和他并不是关系密切,冒然去求他们为一个同学开脱,实在是让人为难。 赵万宝点了点头道:“如今莫要给太学添麻烦,我等只是普通士子,能有什么力量和朝廷大员抗衡?” 几个人顿时不说话了,王贤瞧见赵万宝眼中掩藏不住的轻笑,不由有些吃惊,这时平静地道:“依我想,我等应该把止兵救出来。” 他这话引得众人惊讶,连忙问道:“臣贝可有什么法子?” 王贤慢慢第道:“好法子我倒是没有,不过我等先要看一看止兵兄,今晚子时,我等分头行动,前去探一下虚实,见一见止兵兄,然后和其参谋一下再做定夺。” 他边说着这话,一边偷看着赵万宝,却见到他并未有吃惊的表情,心中有些头绪,但不知该如何理清,因为这个赵万宝实在太神秘了。 汪洙沉吟地道:“我等要不要向太学长上表请求看望,这样不坏了法制。” 王贤知道这样没用,不过他知道汪洙一向守制,故而道:“德温说的也是在礼,我等现在便去见一见太学长,和他说上一下,如果不行,再回来商讨。” 齐偍忙说要去,但赵万宝却道:“山论,你就不要去了,你一向冲动,若是你也对太学长无礼起来,那我们水字间又要少上一人了,便让臣贝和德温去吧,德温聪明睿智,又有辩才,可与那老家伙说说理,而臣贝年幼,机智果断,他们两个去见老家伙最合适不过了。” 几人听他用“老家伙”来称呼太学长,皆是笑了起来,让沉闷的空气有些流动起来,屋里的炉火噼里啪啦地响了两下,驱散了从门外纸窗透出的寒气。 第92章 神秘通道 这外面依然有些冷,又有冬风过境,光秃秃的老树独立在院子中央,有些枯黄的花枝也三三两两地在那附近,看起来很是单调,在寒冬时刻无比孤独。 太学长平时办公的地方便在太学中央,从斋里绕过去,有一条夹缝,这是通往中间的捷径,王贤和汪洙二人便从这边走过去,直接往太学明经阁行去。 王贤走在汪洙的后面,这时笑道:“德温,你想好了说辞没有?” 汪洙也没有回头,只是道:“去说说看吧。” 他们两个人又沉默下去,只是一路行去,旁人稀少,不一会儿就到了正中的明经阁,这外面有太学的护卫把守,以防有人擅自闯入,汪洙走上前去道:“两位,我们要见太学长。” 那两个守卫看了汪洙一眼,然后道:“你们是内舍还是上舍的?把红纸拿出来看一下。” 因为明经阁内是只允许内舍生和上舍生进去的,所以太学特意制作一个硬纸状的东西,上面有着特殊的记号和太学的印章,可以辨明是内舍和上舍生,因这信物是外表是红色,所以就俗称为红纸。 汪洙回道:“我们都是外舍‘北路斋’的学生,想见一下太学长,有要事相说,烦请二位通报一声。” 那守卫一听到竟然是外舍生,立马道:“太学重令,外舍生不准进明经阁,你们二位请回吧。” 汪洙急忙道:“我们二人真是有事,请通告一下太学长吧。” 那守卫变色地道:“你想让我们把你抬出去吗?快走快走!” 这时王贤突然叫道:“太学长大人来了!” 众人一愣,王贤随即拉着汪洙道:“跑!” 两个人一下子便冲进去了,那守卫们愣了半天,不知该追还是不追,终于有一个人反应过来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禀告统领。” 王贤跑了好一阵才停下喘气,脑中又想到以前在辽国逃跑的时候的经历,不由笑了起来。 汪洙也是大口大口地喘气,突然听到王贤笑起来,不由想笑,但是却还是问道:“你怎么直接闯进来了,这样的话我们会被记大过的。” 王贤一笑,摆了摆手道:“这些守卫们肯定不会让我们进来的,行非常事要有非常手段,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两个快点去找一下太学长,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汪洙哪里知道,两人便从门口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去找,这里房间众多,而且大多数是藏着书籍,像是后世之中的图书馆一般,他们两个找了半天没有见到人,不由有些泄气,正行间,却见到一个书童打扮的走了过来。 王贤立刻行礼道:“小兄,太学长大人在哪里,我等有事找他。” 那个小书童歪着脸看了他们一下,然后小手一指东边道:“往东边走,那乾字一号就是。” 王贤两个人顿时大喜,赶忙谢过这书童,便向东行去。 这东边的房间空隙很大,看起来很是宽敞,果然不是堆放书籍的地方,王贤看着门上标号,突然眼睛一瞟,顿时拉着汪洙躲到暗影处,然后道:“那些守卫们过来了,我们两个分头行事,我把他们引开,你去找那老头,等到在门口回合。” 汪洙忙道:“你要小心危险啊。” 王贤哑然失笑道:“这那里会有危险,又不是逃命的事情,最坏就是被他们逮到罢了,你别多说话了,我数三声就开始冲过去,你快点去见那老头!” 他见汪洙点头,立刻道:“三!” 汪洙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到王贤已经从容走开,一直向前而行,那些护卫们也是看到了他,立刻喊道:“就是这小孩,抓住他。” 王贤一听声音,立刻撒腿就跑,这个明经阁十分宽敞,他往西而行,进入杂间,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正想着要不要继续地和他们兜圈子,突然看到一套书童的衣服,他双眼一转,便立刻换上,然后拉开房门,大胆地走了过去。 这外面大概有十来个护卫正分散开来,不停地相互询问,王贤从一个护卫擦肩而过,一下子惊动了他。 那护卫立刻喝道:“站住,抬起头来。” 王贤心中顿时有些慌乱,这时候他想了无数种方法,是直接跑还是怎么办,但他情急之中已不容多想,直接抬起头来看着这护卫。 那护卫见到这个小书童奇怪地看着自己,连忙挥手道:“没事了。” 王贤“哦”了一声,然后从容地走过前廊,见到护卫们还在四处搜寻,心中不由暗自庆幸,刚才自己有种特别感应,那个护卫只不过是试探自己的反应而已,他抬起头来那护卫也是不识,故而壮着胆子抬头,果然平安无事。 正行间,一大帮士子们走了过来,这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王贤知道这便是内舍生了,他立刻跟在这群人后面,想来那些护卫们不会检查这内舍生的。 可是天不从他愿,这些护卫们还真的仔细看了士子们,这帮人纷纷从衣中掏出红纸,让护卫们检查,那些护卫们因知道刚才混进来的也是士子,故而极有可能会混在这里面,他们的检查也很仔细,让王贤暗叫糟糕。 他偷看那些护卫一眼,立刻小步挪移,轻轻推开小漆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堆着一些线装的书籍,摆着四个大架子,每一个架子上都放着满满的书,这些都用红色的封皮包装而成,看上去极为协调。 王贤轻手轻脚地走在书架后面,生怕惊到了外面的守卫,他左顾右盼间却看到有一个小门。 这就很奇怪了,平常房间只会有一正门,这里却有小门,王贤不由好奇心起来了,立刻走过去,推开小门,却发现自己走进一间小房间里了。 这也是放了一个书架,但是上面的书是紫皮包装的,王贤随手翻了一下,皆是前人著作,让王贤大吃一惊。 他手里拿的是刘勰的《文心雕龙》,书页已经有些发黄了,但是看起来依然工整无比,王贤不由地抬首看着这个大书架,这些紫皮装的书应该都是前代书籍了,这要是放在后世之中真是价值连城了,这些东西都应该放在博物馆了。 王贤左右看了一下,又把那本《文心雕龙》放在原位,这时走到靠窗前面,想听一听外面的动静,结果却什么也未听见。 他不由有些担心起来,汪洙应该找到那个老头子了吧,可是那老头会不会叫护卫拿下汪洙,自己也要去看一看情况才对。 正要行动间,却听到有一个极小的声音传了过来,王贤不由一愣,没有轻举妄动,然后突然走到书架后面的墙壁边,把耳朵贴在上面。 这声音奇怪无比,像是经过钢管一般,沉闷非常,过了一刻就停止了,王贤不由地皱着眉头,随即仔细地看着墙壁,双手不停地摸索着,像是在检查这里的状况,突然一声响亮的声音,然后一道小偏门打开了。 王贤有些吓了一跳,抬眼看去,那里面是一个圆形的通道,极为深邃,一眼无边,他不由有些好奇起来,想不到这个明经阁里竟然还有暗道,这到底是通往哪里的?王贤连忙钻了进去,这个小通道不能站立起来,只能趴在这里,一步一步向前爬行。 他心中好奇,自是一直向前爬,可是这通道奇特,并不是平整,所以他的头老是碰到墙壁,身上的衣服也被撕裂了一块,如果这时有铜镜观人,他一定会吃惊自己的狼狈相。 越往前行越是幽暗无比,王贤有些屏住呼吸地爬着,耳边就只有自己的出气声了,参合在这通道之中,竟然有种奇怪的效应,像极了后世之中的恐怖片里面的音乐,让王贤有些心惊胆战起来。 他休息了一阵,又往里面爬去,这边奇怪无比,有时候要翻一个声才能爬过,而且里面已经完全的黑暗一片了,只能四处摸索着了,王贤不由有些叹气,所谓好奇害死猫不是虚言啊,自己竟然鬼迷心窍地跑到这里来了,现在这边极为狭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爬出去,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自己小命岂不是完了? 不过左思右想,他又向前爬了一阵,直接摸索着前行。 这时候王贤才真正体会到所谓黑暗行人的滋味,记得那年在草原的时候,被塔塔尔人劫走,他和答图两人在雨夜奔逃,那大雨磅礴、又有树林中的木枝所困,他们两个人便在黑夜前行,终于走出了小树林。 但是那时候有答图在身旁,他自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现在在这黑暗之中,一个人孤独地爬行,心中突然跃起了那些毛骨悚然又惊恐无比的画面出来,生怕突然之间响起了什么声音和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人,这样想着,就连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不停地前进着,这声音在通道之中显得很诡异,让他加倍地往前爬出去,只想早些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贤终于头撞上了一块墙壁,他摸了摸周围,却发现没有了路,不由有些心喜,看来这条通道已经到了终点了,他连忙四处摸索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打开通道的。 第93章 再遇端王 这里黑暗一片,他的双手很仔细地摸着墙壁,这通道的墙壁很是光滑,显然应该是打磨后的石头,去除了棱角,而且可以摸到小缝隙,是石墙堆在一起的缝,王贤沿着缝隙向前摸去,一直碰到前面的墙壁。 前面的墙壁却不是光滑的,有着道道的痕迹,王贤心中想着莫不是一些图案花纹之类,但是他不知道哪里能有什么机关把这门打开,左右摸索着都没法打开,不由有些泄气了,刚才自己进通道的那个门是如何打开的,他只记得碰到了什么就开了,而现在自己几乎把能碰的都碰了,还是没有打开这门。 这黑暗之中待久了还真有些困意起来,可王贤趴在这里身体十分的难受,不由一下子恼怒起来,朝着墙壁使劲的一砸,像是把这怒气发在墙上,令他吃惊的是这墙壁竟然突然啊掉了下去,一个小偏门显示了出来。 外面透过的光线让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应,他用手挡住自己的脸,等过了许久才慢慢地睁开眼,从这小偏门里走了出去,直接倒在地上。 刚才实在太累了,这通道里面实在无法让人忍受,他闭着眼睛就那样的躺在地上,脑子逐渐模糊了,左右环视了一下这个环境,突然看见一个人正朝着自己笑,他脑子一晕,仿佛看见一道道圈子在转一般,就这样昏倒在这地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贤像是做了噩梦一般惊醒,这时一下子醒了过来,猛地坐在地上,四处打量了周围。 这间房子很奇怪,奇怪的让王贤极为惊诧,这边竟然是一个年久失修的房子,破落的墙壁,还有一些蜘蛛网,整个房子又潮又湿,像是年代很久的老房子,随时可能会倒塌一般。 王贤赶忙站了起来,这个屋子的空气太过沉闷,刚才自己就是闷气而昏倒的,他连忙走到门前,突然转首一看,正有一人看着自己,不由把他吓了一跳,连忙喊道:“你是谁!” 但是他喊了两声都没有回应,这才发现那不过是挂着一张图画,而且画上之人是笑着的。 这是一张不重写意的画,就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的半身画,他看起来很是精神,脸上带着微笑,王贤虽不懂这画中的奥妙,但是无疑这是一副不错的写人画,整张图画看起来有点像西洋的油画,不过却没有油画那种太过写实的风格,虽然栩栩如生却又可以让人觉得很有深意。 王贤顺手把这图画拿了下来,然后推开门,这门顿时七散八落地散架了,这里年久失修,木门也变成了朽木,被王贤一碰便成这样了,到让王贤一笑,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这一身厚衣服虽然外面破掉了,但是依然可以防寒。 这外面不是王贤想得什么院落,而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地方,王贤吃惊地看着这周围,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自己通过通道爬过来,竟然到了一个山崖下,那旁边高耸的山峰提醒着自己,这一切并不是做梦。 这里的小河并没有结冰,依然涓涓地留着,王贤发了老久的愣,这汴京城里从哪冒出来的山?这边怎么莫名其妙的是山脚下,自己现在这里不就是所谓的一线天了吗? 等到河水流动的声音敲醒了他,王贤才甩了甩脑子,他还是没反应过来,抬眼看着那破旧的小房子,又看了看这四周,那条暗道修的也太奇怪了吧,竟然直接通到山崖。 不过他没想多久,就立刻到小河旁捧点冷水洗洗脸,让冰冷的水来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经。 寒水敷面,让王贤不由咬紧牙齿,脑子却逐渐清醒过来,他退后几步,坐在一块石头上,然后摊开那张图画,仔细地看着这上面的字。 这张人物画,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画上之人带着高冠,身上穿着乌色的袍子,脸宽须白,虽有皱纹但是精神百倍,让人感到很是亲切,王贤看着上面的题字有些茫然起来,因为这个上面写着“记寇莱公晚年肖像”,下面的题字是天圣元年记。 王贤想了一下,大宋封国公的一般都是宰相,而姓寇的宰相在大宋时没有别人,就是在后世之中被人称为“寇老西儿”的那个寇准,记得以前看过一个葛优演的电视剧就是讲寇准的,他简直是一个神人,王贤这时疑惑起来,寇准的画像怎么挂在那间破败的房子里,难道寇准和那条秘道有什么联系吗?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把画像折卷起来,放进衣服的夹层里,然后看了看山路,微微一摇头,这里根本没法上去,看来还要爬通道啊。 他刚才的那番痛苦经历使得他对那通道极为恐惧了,这时愁眉苦脸地看着周围,眼睛游离了半天,又盯着那房子上边。 王贤刚开始并没有注意那破败不堪地房子,这时仔细看来,才发现房子的后面还有一间房子,这两间房子连在一起,若非不注意,还真把它忽视掉了。 他疾步走了过去,这间房屋也很是破败了,但是奇怪的是,门板不是木制而是铁铜混合,一摸上去有很多铁锈,王贤轻轻地推开门,发现里面是空无一物,连一个东西都没有,但是白色的墙壁、天花板上的花纹都表示了这间房子以前定不寻常。 王贤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左右看了一下,他在搜寻有没有什么暗道,这个房子既然建在这里,定然也有路通往京城的那个房子或者院子里。 但是找了半天,就连一丝细小处他都没有放过,却依然没有碰到什么俺们,让王贤不由有些叹气。 他忙了半天,肚子也饿坏了,但这一线天哪里会有什么吃得,要填饱肚子只能喝河水,王贤心中愤愤地想着,一下子跑到外面的小河处,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一连好几口,然后大大地出口气,嘿嘿笑道:“这水还真不赖!” 肚子里面装满了水,倒真没有饿的感觉了,王贤大步地走向原来的那间破屋子,没有时间待在这里了,爬通道就爬通道吧,反正又不会死人。 正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赫然发现那后面的房子里有一道铁门正摆着,这不是进门的那道铁门,而是相互对称的,王贤在那屋子里还真是没法发现。 王贤轻步走了过去,这道铁门极为厚实,但是门闩和拉手都在外面,他直接拉过去,吱呀吱呀地叫声传了过来,听起来极为刺耳。 这里面还是挺黑的,但是王贤看的出来,这是一道道楼梯,而且里面极为宽敞。 王贤脸上露出了微笑,真是天不绝人,这个楼梯便比那通道强上百倍,他直接走了进去,也没有想到这通道是不是通往山上的。 楼道也并不是平平坦坦的,王贤开始佩服起修建这秘道的人了,这简直可以用奇迹来形容,这边的通道竟然如此工整,显然不是一两人之功,也不是一两日之劳,如此工程,为什么后世之中完全没有听过?开封城也没有一个风景区叫开封秘道,这种楼道可以说是地下长城了,难道在不久塌陷了? 他边走边想,这外面很宽阔,但是越到里面越是难走,到了后来,不仅黑暗一片,又是极为狭窄,让王贤又一次体验到了那黑暗摸索的味道了,但这次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他现在是站着走路了。 这个通道还真是不一般的长,王贤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外面有了声响,他才重新打起精神,快步地向前走去。 声音出现在上面,确实让王贤有些惊喜,但是自己现在还在这楼道之中,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是什么,他还是摸着墙壁一直前行着,直到前面已经被挡住以后,他才赫然停止。 他停下不是因为到头了,而是听到上面的脚步声,显然上面才是出口,但是如何能走出去是一个问题,总不可能在上面有一个门吧? 王贤已经养成习惯来找暗门了,这里的黑暗环境也难不倒他了,反正就是仔细地抚摸着墙壁,就连这楼道也不例外。 果然不出所料,真有一个小石门,王贤轻轻地推开这石门,一下子跃了进去,却发现这是一间暗室,奇小但是极为精致,里面并没有什么布置衬托,让王贤极为诧异,不知道自己现在何处了。 他仔细地搜索着出口,这个小暗室的秘门也是很好找,竟然有些指示,王贤轻轻推开上面的石板,然后扒住石板,向上攀去,终于跃了出去。 这里空无一人,但是环境王贤倒是极为熟悉,便是太学的大广场,当日蔡京讲经便是在此,他心中疑惑,顿时想起那夜追踪黑影来到广场,突然不见他的人影,难道他便是去暗室之中了? 王贤想了一会,还是没有头绪,于是把那石板重新堵上,然后绕过石碓,走了出去,却发现已是夕阳渐落,他现在一身衣服破烂不堪,于是急急忙忙地跑回北路斋的水字间,去看一看汪洙回来没有,顺便把衣服换掉。 这水字房间里坐着四个人,正在小声说着什么,这时看到一身破烂般的王贤,都是大吃一惊,汪洙连忙问道:“臣贝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适才我问太学长你的下落,他找了护卫,也寻你不得,你跑到哪里去了?” 王贤摇摇手,弄了点温水洗了洗脸,然后叹道:“此事一言难尽,我先把这衣服换掉。” 这里有一套兽皮夹里,是王德明从霸州贩货时买过来的,就送给了王贤,此时他穿上这个,立刻有种尚在草原上的感觉,不过因为这样子实在过于怪异,于是他又套上了儒袍,把头发梳理一遍,然后这才走了过来。 赵万宝瞧着王贤过来,不由笑道:“看臣贝一脸憔悴,想来是受了不少苦,过来烤火,顺便说一下刚才发生何事?” 王贤不想说出那秘道之事,故而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那些护卫兜圈子,然后兜到了外面的广场去了,左冲右突之间在那乱石堆中把衣服都弄破了,等到我摆脱了那些护卫,实在太累了,就在那乱石堆里睡了一会,直到刚刚才猛然惊醒,便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了。” 诸人听了他说的,倒没有怀疑什么,毕竟确实合情合理,倒是汪洙有些歉疚地道:“真是让臣贝受苦了。” 王贤忙道:“我哪里来的苦,德温,你去见到那个太学长没?” 汪洙点了点头道:“适才我已经和一宝诸人说了,便再说给你听吧,这个太学长脾气很好,也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架势,但有极大原则,我把此事向他说了一遍,他立时便不答应,还说着‘国有国法,太学也有太学的规矩,若不矫枉,必然铸成大错,定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我和他说了好长时间,几乎把嘴皮都说破了,他依然没有松口,这时护卫们走了进来,但是太学长却说外舍生有急事可入明经阁,让那些护卫们回去了,而后又让我也回去,不要念及别的事情,安心习书才能成才。” 王贤“哦”了一声,微微笑道:“德温终于知道何为顽石了。” 齐偍这时出声道:“适才德温说了,看来我等不能通过太学长去见止兵了,臣贝,适才我和一宝兄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晚上三更左右去夜探止兵,你觉得如何?” 王贤一愣,看了一下赵万宝,却见到他满脸带笑,不由有些迟疑地道:“夜探止兵,不会有事吧,那里也有护卫把守,而且今日闯明经阁之事太学长便不追究了,若是再擅自去那囚禁之处,一旦被人察觉,恐怕我等几个皆有大过啊。” 齐偍皱眉道:“适才你闯明经阁都不怕,现今却怕了?而况我等趁夜色而去,哪里会有人发现?若你不去也可,我和一宝兄两人去。” 王贤听见他的语气很不高兴,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他不爱听,又看了一下汪洙和张地云,见他们皆是摇首,心知齐偍夜探之事他们都不赞同,这时正要出言再劝上一劝,却发现赵万宝脸上笑意更浓,不由改口地道:“也罢,山论,我便舍命陪君子,陪你去夜探一行。” 齐偍听到此话才展颜道:“臣贝年虽幼小,却像个男儿嘛,不像他人一般推诿。” 他话里暗指汪洙和张地云两人推诿却事,张地云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况且又是怕事,定然不会过去,而汪洙因为尊礼守制,不敢擅越雷池一步,所以不想如此冒险,不过听到齐偍这种冷嘲热讽的话还是有些变色,王贤眼见汪洙有些尴尬,他呵呵一笑,向赵万宝道:“一宝兄,不知你有了什么计策没有,我等难道就直接闯过去不成?” 赵万宝奇道:“若不是直接闯过去,难道还能飞过去不成?” 王贤一愕,见这赵万宝如此说,他还真没有话说了。 赵万宝见到王贤被堵住话,不由笑道:“臣贝也莫要担心何事,赵某早已经打探好了,关押之所在夜间会轮换守卫,便在子时,我等只要拿捏好时间,便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王贤听到赵万宝如此之言,便不能再说什么了,但是他总感觉这赵万宝太过奇怪,自己真想知道他到底是何等身份,竟然对天下大事或是鸡毛蒜皮之事都了如指掌。 齐偍见到王贤沉默不语,以为他有些心怯,立刻道:“一宝兄也已说过,今晚子时,会有护卫交接,我等便从东侧门进入,那里的护卫会暂时到正门去,我等有一刻钟的时间进去,而进去之后,往里走不远的距离便可以见到止兵了。” 他这听起来什么危险也没有,但是王贤却有了大大的疑惑,齐偍和周兵关系极好,自然对其十分关心,故而要夜探关押之所,这个可以理解,但是赵万宝为什么这么积极,难道就是因为一个同室之缘吗?而且就算能探问周兵,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再怎么做,周兵也不可能待在太学里了,现在去探他,又有何用? 最重要的是,趁着护卫交接时几人进去,那如何出来?他连忙问道:“我等进去之后,又如何出来?” 齐偍顿时语赛,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于是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赵万宝,毕竟出注意的是他。 赵万宝笑嘻嘻地看了看王贤道:“其实出来和进去一样,因为我们出来的时候,也是护卫交换的时候。” 王贤一愣道:“难道子时以后不多久还会交换护卫?” 赵万宝笑道:“哪有如此的快,是在清早的时候,会有人来替换护卫,我等要想出来,就要选在清早的卯时三刻,从侧门而出。” 王贤点了点头,他和几人说了些话,商议一下具体的步骤,心中虽然感到有些不妥,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而后几人便要到太学北边去吃饭,这里有官厨做饭,自熙宁五年时,太学的外舍生也可在此就餐,称为给食,故而大家都在这边吃饭。 但是不知是官厨的手艺差,还是本来就是菜料有问题,做出来的那些菜很难吃,让王贤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大学时候的生活了,那时候天天咒骂食堂,但还是天天在那里吃。 不过这时代的王贤还算家庭富裕,故而时不时便在外面的“蒋生楼”吃上一顿,有酒有肉,小菜清口,大餐饱肚,生活还算不错。 正当王贤准备到官厨那边的饭舍的时候,却被一个青衣小帽的人拦住了,王贤见那人很是陌生,不由有些奇怪地道:“敢问阁下是谁?” 那人笑道:“阁下便是王贤王公子吧,我家公子摆了宴席,说要请王公子西苑一叙。” 王贤疑惑地道:“你家公子是何人?” 那人笑道:“我家公子姓曹,王公子你是认识的,如今夕阳已落,公子在西苑设了酒席,请王公子现在就和小人一起过去吧。” 姓曹的公子,王贤想了好久,忽然记起刚来太学的时候,有一个叫曹宗的人办的酒宴,把汴京的人请过来一起饮酒,他身份贵重,也和自己并不熟,为何突然记起自己,他对那人道:“你家公子为何要请在下?” 那人挠挠头道:“小的怎知道,想来我家公子想念起你了,时候也不早了,请公子准备一下,便随我去西苑吧。” 王贤知道问这个人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到内屋换上新儒袍,然后再和那人一起出了太学,往西边走去。 这里的风景独好,虽是冬季,然而有假山流水,让人一下子便暖了起来。 西苑乃是汴京城西的一块开阔院子,这里行人稀少,但院子白墙朱门,门庭大开,雕栏无数,显得极为大气,就是远远望去也能知道这家的主人身份贵重,不能随便招惹。 王贤和那人走了进去,里面下人和婢女们在到处走动着,王贤心中越发的好奇起来,这个曹宗摆的是什么宴,如此多的下人来往着,难道是很多人不成? 他也不管如何了,这里又不是鸿门宴,自己也不是刘邦,他穿过圆形的门,到了后面的院子里,远远望去,那边正坐着两个人,笑呵呵地说着什么,让王贤奇怪不已,难道这宴会客人只有两个人? 那下人引他过去,那边两人见到王贤走过来,都已经站起来,这时曹宗笑道:“我们的客人到了。” 王贤莫名其妙地看着曹宗,正要问上什么,却见到曹宗旁边的客人笑道:“王贤,几月不见,看起来你精神颇佳,若不是兴中偶尔言及,我还真不知你竟然在此习书。” 这声音莫名的熟悉,王贤心中一顿,喜道:“赵兄,原来是你!” 那个人这时笑着走了下来,他一身锦袍,看起来气色甚佳,正是端王赵佶,他笑道:“可不就是我了,过来坐吧,几月不见,我还真想念的紧。” 王贤这时走了过去,赵佶是自己来汴京第二日见到的,又一起共过患难,也算是在汴京的熟人了,他连忙道:“赵兄太客气了,我今日得曹兄相邀,还奇怪的紧,以为曹兄又要宴请汴京新生,却没想到竟然是赵兄在此,真是意外之喜!” 曹宗呵呵笑道:“曹某未曾通告,便请王公子过来,是曹某之误,望王公子莫要怪罪。” 他眼力极好,见到王贤和赵佶关系很是亲密,立刻对王贤格外热情,又是一番礼让,然后道:“那日刚入太学,我便瞧着王公子气派不凡,胸有万点墨、口能千首诗,可惜那日未有时间,不能和王公子燃烛长谈,曹某一直耿耿于怀,引为遗憾,今日王公子过来,正好解了曹某的这份心结。” 他这恭维话王贤可没敢当真,客套话都会说,王贤也是说了一些客套的,让赵佶看不下去了,他笑道:“你二人也太过拘礼了,王兄过来,那日睿王爷大寿,还向我提及你,可他又不想专门找你,实在遗憾无比,不过所幸兴中也在那里,与我无意中说起了太学之中有一个年幼之人,我一猜就是你,果然不出我所料,现今无事,就让兴中约你出来,也好一了我这想念之情。” 王贤听他说的真诚,也很是感动于是两人坐下,说起了这两月之事,赵佶身在王府,又有太后看着,故而单调无比,听闻王贤说起入太学之事,不由感到有趣极了,问三问四的,让曹宗都无法插嘴,无奈地坐在旁边。 赵佶说了好久,这才注意到已经渐晚,曹宗已经命人点了灯,此时道:“端王殿下,王公子,天色已晚,我等就摆开酒席,且饮且谈,如何?” 王贤连忙赞同,一会儿便有下人们铺开宴席,端上美味酒食,曹宗倒满杯中之酒然后道:“王公子,今日你是客,在下便敬你一杯,以后太学之中,你我同窗,也应相互帮助一番,请!” 他一饮便尽,王贤自然也是陪着他喝,倒让赵佶笑道:“兴中就是好酒量,不过王兄你也不错,将进酒,杯莫停,来来来,我等再喝上几杯。” 一番畅饮,让王贤感到浑身通泰起来,他呵呵一笑,又和赵佶说起以前遇到的那几个人。 那个老王爷赵临前不久才过了大寿,皇帝亲自赐了酒,并加封其子为司空,位列三公,京城大官也都送上礼物,可以说异常气派,不过他那日还向赵佶提起了王贤,当时赵佶便要着人去寻王贤,又被赵临拒绝了,毕竟王贤过去也是不合身份,而且那时寿宴尚有一些王爷和高官们,赵临也没有时间去专门找王贤说话。 而刘居安因为之前被贬,而后又逃跑,本来按大宋律法,是应该罪加一等的,可皇帝因为之前的端王案连累了这刘居安,故而有些照顾他,把他改为苏州知府,也算对得起他了。 王贤点了点头道:“刘居安年老体衰,到了苏州也好,不然真到了岭南,不出几日便会染上重病,苏州山好水好,极为养人,他可算有个好去处了。” 赵佶虽然刘居安的种种表现有些不齿,毕竟也算是通过患难,这时笑道:“他也算可以善终了,不过那个原来的刑部侍郎张庆可算有些倒霉了。” 王贤奇怪地道:“张大人怎么了?” 赵佶喝了一口杯中之酒,笑道:“张庆也不知道想什么,竟然跑走了一个犯人,虽然这不是他故意放走的,但是张庆自承其责,请皇上治其罪,皇上也没有太过难为他,张庆现如今仍在刑部,不过还未有挂职,可以说是闲人一个了。” 王贤“哦”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到张庆竟然如此了,不由对其感慨道:“张大人如今正是年轻,入此高位,想必有很多人不服气,这件事想来也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赵佶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转首见到曹宗正喝着闷酒,不由笑道:“兴中真是奇怪,以你之身份,竟然入了太学,若是被令尊知道,岂不责怪?” 曹宗忙道:“殿下有所不知,曹某的堂兄可仁也读过太学,如今已是上舍生,在秘阁修书了。” 赵佶摇摇手道:“这不一样,不一样啊,你那堂兄我也亦有耳闻,其人聪明顿悟,算是个才子,不过他入太学没什么,你却不一样,因为你是曹家的嫡孙后代,而他曹可仁只是旁系而已,别人不会拿曹可仁说事,定会拿你说些什么,曹大人爱面子,定然会责怪你的。” 曹宗语赛,其实这个他也想过,他的父亲在外地做官,自己并未知会便入了太学,一直在想如何向父亲交代,而想到堂兄也读太学,等到父亲问起也没有什么,不想赵佶这么一说,还真让他坐卧不安,因为在父亲眼中,太学生都是贫寒子弟读书的地方,自己一个大家公子,去读太学实在会让他觉得丢脸。 赵佶呵呵一笑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曹大人的脾气我也知道,不过他曾经是睿王的手下,待到明日有空,我带你去见睿王,让他代为说话,想来曹大人不会说些什么了。” 曹宗连忙感谢非常,又请诸人饮酒,接连喝了好几杯。 这种酒儿,味道比后世的白酒淡上许多,但是如果你不知道后劲而使劲地喝,等到过了一段时间就后悔莫及了,它重在持久,虽不辛辣,但是却很晕人脑袋,王贤以前就是不知道这个厉害,以为这种酒连后世的啤酒都不如,后来醉了几次才不敢小看,现在就很小心地喝着了。 冷月初生,寒风吹来,让诸人有些燥热的脸很是舒适,赵佶叹道:“所谓良辰美景,不过今夕,奈何我不能在此过久,兴中,你便着人把王兄送回太学吧,我也要回王府了。” 曹宗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头脑很是清醒,他知道赵佶不能太晚回去,故而应道:“我知道了,殿下要不要着人保护?这边也有百十个身手不错的人可以护着殿下回王府。” 赵佶失笑道:“何必如此,我有御林军护着,王兄,今日本想和你说些风雅,然实在太晚,我便要回去了,待以后有缘再见。” 要事这话在后代说起来,绝对有玻璃之嫌,不过王贤却知道赵佶出言真诚,故而笑道:“赵兄便请回吧,以后自有机会。” 曹宗这时亲自过去送赵佶,外面已经有马车停在那里了,那旁边果然有很多人,他们虽然素衣,可王贤还可以感受到他们那训练有素的阵势,看来自从上次简王被杀对皇家影响很大,所以赵佶出来时候都带着很多的兵士们,以防有什么变化。 几人再次告别,曹宗和王贤都站在门口,直到赵佶消失在黑暗之中,他们才重新走了回去。 曹宗呵呵一笑道:“王公子和端王殿下很是相熟啊,殿下难得出来一次,第一个要见的便是公子你。” 王贤知道曹宗的意思,不过是想探一下自己和赵佶的关系深浅,他笑了笑道:“曹公子说笑了,赵兄和我认识也不过几月,只是脾气相投而已,曹兄今日款待,在下定会铭记,不过天色已是太晚,我便回太学了。” 曹宗连忙道:“王公子莫要客气,来人,备马车,一直把王公子送到太学北路斋的斋房门口,王公子啊,我们算是同届同窗,以后有很多事还会碰面,还望王公子不要忘记曹某,以后若有什么曹某能效劳的,只管告诉我,曹某定会竭尽全力,这汴京的人物,曹某也认识一些,若王公子想认识一二,曹某也可从中斡旋,介绍一番。” 这便是关系圈了,大家喜好结交,因此组成了一个个关系圈,圈和圈相挂钩,就变成了关系网,错综复杂的关系直接影响京城朝,政王贤知道他的意思,不过他现在可不想认识这些大人物,也不好当面拒绝,只好道:“多谢曹公子了,日后若遇事,定会请曹公子帮忙。” 曹宗又是笑了,这时马车也已经备好,他亲自拉开帘子,然后道:“王公子便保重,一会就到太学了。” 在这个时代,为人挑帘是对人的极大尊重,更何况王贤只是一布衣,而曹宗乃是身份贵重之人,王贤虽知道曹宗乃是有意如此,亦是抱拳道:“多谢曹公子了,在下便告辞了。” 他坐在马车上,等行之一半,忽然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刚才碰到了赵佶,自己却忘了周兵的事情,若是请赵佶帮忙,说不定周兵也可不至于被赶出太学。 王贤暗骂自己糊涂,但是此时想起来已经晚了,他无奈地坐在这里,听着马车轮和马奔跑的声音,不由有些叹气,这样的情景仿佛又在自己的心中飘过,仿佛很远,也仿佛很近。 过了没多久,那马车便停下了,王贤知道是碰到太学守卫了,王贤正要出去和他们说,那马车又往里面驶进,直接奔进北路斋的房舍去。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下来了,王贤走了下去,和那车夫说谢感谢的话,倒让那车夫诚惶诚恐不已,王贤一笑,挥手让他回去了,而后又走进水字房间来了。 这屋子里面还在点着蜡烛,那四个人都还未睡,汪洙和张地云都在围着烛火看书,而齐偍和赵万宝在炉火旁边说着什么。 王贤走了进来,赵万宝立刻便发觉到了,笑着道:“臣贝可算是回来了,方才山论还在埋怨你,说你不守信,定是逃回家了。” 齐偍有些尴尬不语,倒是王贤道:“适才我是想逃回家,但想了一想,山论定然骂我,而我拿捏不准,所以回来看看山论有没骂我的,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要戴上一个无信之人的帽子了。” 他这话说的风趣,几人都是笑了,赵万宝便道:“这次我们去夜探拘禁之处,若是穿着一身的儒袍,定然不便,我已经着人买了夜行衣,我们三人便换上吧,等到亥时过后,我等便出去。” 王贤见到他从柜子拿出几套黑色的夜行衣,不由有些疑惑,他是从哪里买来的,不是大宋有律,不能出售夜行衣吗?不过这个赵万宝神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王贤立刻接过夜行衣,然后换上衣服,这种衣服看起来很松散,但是一旦穿上就紧绷着,绝对利于蹦跳和跑路。 汪洙这时已经合卷,看到王贤这身打扮,不禁有些笑了起来,但是眼中的焦虑还是掩不住的,王贤只是对他一笑,然后又向赵万宝道:“一宝兄知道止兵关在何处?” 赵万宝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她,对了,臣贝你方才饮酒了吧,要不要休息一番,等过一会我们喊你起来。” 王贤确实有些头晕,虽然和曹宗他们没喝上多少,但是酒劲还是有的,闻言就道:“那我就先睡上一会,等会你们叫我。” 他脱下鞋子,便躺在床上睡起来了,直到有人推着他道:“臣贝,该醒了,我们便要出发了。” 王贤正是熟睡,猛然被吵醒,不由有些烦躁起来,这时正要发怒,睁开眼睛却发现齐偍正在看着自己,他才赫然想起要去探望周兵,不由哈欠连连地道:“这么快就到子时了?” 齐偍摇头道:“还没有,现在是亥时,不过我等要早过去做点准备,臣贝你洗把脸,我们便走吧。” 这房间里还点着半截的蜡烛,王贤转头一望,却见到汪洙一人还在桌前看书,忙出言道:“德温,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汪洙只是应了一声,却未说什么。 这炉中之火还有些许,赵万宝依然坐在那里,见到王贤已经起床,立刻道:“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我等便赶紧行动起来,按照原来的商议的步骤去做,不能冒失大意。” 齐偍和王贤两人都是应了一声,几个人便拉开房门,赵万宝带头走了出去,向西边走去。 王贤最后走出去,然后顺便把门关上,却迎来汪洙忧虑的目光,不由呵呵地一笑,把门关紧。 第94章 密室相谈 今夜有月,月昏微动,人影疏散。 王贤紧紧地跟着赵万宝和齐偍,他们两人走的很快,而且一直往东而行,不一会儿便到了那北边的几间院落里去了。 这里果然有太学的护卫把守着,王贤小声地道:“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等着吗?” 赵万宝轻轻地道:“到那边的大树下面,监视这里。” 他们几个人迅速地挪移到几颗大树之下,这几颗大树在夏季之时奇大无比,枝叶繁茂,而今虽然一片叶子都不剩,但是依然有着巨大阴影,可以遮住王贤诸人。 那边的护卫们有两个正站在那里,还有两个正在灯火下面有说有笑的,像是在聊家常,几个人松松垮垮的,并没有什么严密的保卫措施。 毕竟这里面虽然是太学惩罚学生之所,但又不是什么机密的地方,故而太学对其并没有什么严密措施,他们也不会相信有人会半夜偷偷进去,但是每日护卫已成定例,他们就只能待在这里等着交换护卫。 赵万宝低声道:“现在还没到子时,他们暂时不会走,等吧。” 齐偍几个人便就潜伏在这里,王贤在草原上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真不是盖得,现在蹲在这里虽然有些腿酸,但丝毫没有什么疼痛,倒是赵万宝也不管什么风度了,一屁股坐在地下,然后小声道:“还是坐着舒服。” 今夜有寒风,所幸王贤几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很厚,被这风吹过只是缩紧了头,并没有打冷颤。 他们一直盯着那边的几个护卫,因为这里是侧门,故而护卫们嘻嘻哈哈地也不担心会被统领们看到,都靠说话来解自己的困乏,他们说话声音虽然大,但是很杂乱,王贤一向耳力很好,都听不出他们说些什么东西。 就这样过了好长时间,远远地看到一个护卫走了过来,然后和那几个人说上几句,那些护卫们各个都收拾了一下,准备走回去了。 赵万宝立刻道:“等他们不见,我们马上穿过去。” 王贤和齐偍皆是提起精神,看着那几个护卫走了回去,正想走过去,却不料那个来通话的护卫和其中的一个聊上了,他们就在那里站着说笑,让王贤等人干着急。 赵万宝镇静地道:“必须要等到他们离开,再等一等。” 几个人都是睁着眼睛看那两个护卫在说着话,时间仿佛过的极慢,他们每说一句话都让人觉得怒不可遏,要不是还有一些理智,齐偍早就想直接冲出去了。 就在这时那边传来一阵阵声音,赵万宝立刻慌张地道:“完了,交换的护卫过来了,我们进不去了。” 齐偍和王贤两人皆是不甘心地看着那两个护卫,他们这时好像也意识到该回去了,两人结伴而行,往那大门走去。 赵万宝果断地道:“现在就进去!速度要快!” 他话音刚落,立刻快步向前跑去,王贤立刻猫着小腰,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一直跃过侧门方才躲在阴暗处,赵万宝深深吸了口气道:“跟紧我!” 他快步向着里面跑去,齐偍反应奇快,直接跃了过去,正当王贤要跑过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声音,像是护卫们走了过来,他们打着哈欠,有些骂骂咧咧地在这附近转悠着。 王贤现在处的位置极为玄妙,他在那墙的阴暗处,但是也离这侧门不远,只要那些护卫们转过一个身就可以看见他,不过那两个护卫正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显然没有注意离他们只有两步之遥的墙边竟然有一个少年。 那边的赵万宝和齐偍也意识到情况了,他们两个在较远处,远远可以看出王贤的黑影移动,赵万宝不由皱眉低声道:“臣贝不会要过来吧?太冒险了,那中间没有掩饰,若是直接跑过来定会让人发现。” 王贤并不是要直接过来,只是轻轻地弓着腰,这样防止那点燃的灯光照到自己,也是为被那两个护卫发现时候逃跑做准备。 他转过头来,见不到赵万宝和齐偍的影子,不由有些郁闷,想不到自己刚才慢一拍就陷入这样的阵地,看来自己的反应能力还要有待加强啊。 那两个护卫正说着话,又被一个护卫打断了,几个人像是在争吵什么,王贤心中大为惊喜,直叫天助我也,他猫着身体猛然一窜,向一阵风飘了过去,然后快步地向那阴影处跃过去。 赵万宝一惊,却不料王贤已经跑过来了,他虽然轻步,但还是带出了声响,把那些护卫们惊动了。 一个护卫向那边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道:“是不是有人过来?刚才我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旁边的护卫骂骂咧咧地道:“屁来的脚步声,这深更半夜的,连个鬼影都不会一个,你还能听到脚步声,你别想岔开话题,刚才说的那个……” 赵万宝他们等了一会才舒口气,他低声道:“现在我们便去找止兵,臣贝莫要再跟丢了。” 王贤赶忙点头,他随着赵万宝和齐偍,一起站了起来,然后沿着房子的走廊往前走,这边在深夜根本没有人,他们只管大胆地前进。 这路倒是挺长,王贤诸人都是没有说话,一直到了一间房门,赵万宝才道:“关押的是在这房子里面,我们便进去吧,注意莫要吵醒别人。” 王贤一愣,难道这里关押的人非常多吗?竟然还有别人在这里,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赵万宝,想问一下却又想不是时候,于是看着齐偍推开房门,几个人便走了进去。 这屋子里一团黑,赵万宝突然亮起了火折子,然后点着了随身带着的小红蜡,让诸人看清了这房子。 如果没有那张木板床的话,这里可以算是空房子了,王贤一眼便看到那床上正是周兵,他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看起来极为单薄。 齐偍这时立刻跑过去道:“止兵,止兵,你醒醒,我们来看你了。” 那床上的人正是周兵,他缓缓醒来,这时看了看诸人,有些疑惑地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齐偍立刻简单地说了一下赵万宝带着自己过来的事情,然后道:“止兵,太学长有没有说怎么办?不会真的要把你开除吧?” 周兵这时坐了起来,看了一下赵万宝和王贤,说道:“多谢诸位了,这次是在下之命,各位能来看望我,真让周某非常感动,不过还是快点回去吧,不然要被护卫们看到了就极为不好了,你们都会被记大过的,现在就快点回去吧。” 齐偍忙道:“我们回去,你怎么办?如今我等好不容易过来的,岂能说走就走?” 周兵皱着眉头道:“你们在这里又能如何?” 他这一句话让齐偍哑口无言,王贤看了看赵万宝,见他还是带着微笑,不由有些好奇地道:“一宝兄,我们来此可以帮止兵什么忙吗?” 赵万宝呵呵一笑道:“那要问一问止兵了,我等过来也无他意,只是想问一问这几日情况,也好给你想想办法。” 周兵叹了口气道:“太学长已经发下话来,要求严惩,所以你们也不要管我了,还是快点走吧。” 赵万宝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不料外面突然出现一些声音,直接向这边过来。 周兵脸色一变,忙道:“你们快点走吧!” 王贤见到周兵变了脸色,而赵万宝脸上却现出笑容起来,不由有种莫名其妙地感觉,连忙说道:“一宝兄,山论,我等先到外面看看情况吧,刚才我听到一阵响声。” 赵万宝正要发话,却听到外面有一阵大喊道:“有人进来了!快来人!” 王贤几个人皆是变色,他连忙对赵万宝道:“一宝兄,护卫们已经发现我们了,我们快点回去,不然被太学长知道后,我等必然会和止兵一般!快点走吧。” 齐偍和赵万宝都是无奈,于是连忙拉开门,往外面走了出去,他们几人已经听到脚步声,连忙匆匆地步入黑影之中,抬眼一看有很多人这时已经过来了,想必是护卫们都已经打起精神,过来查看了。 他们几个人觉得有些奇怪,但依然小心地沿着黑暗之中走了过去,时刻盯着旁边,防止被人察觉。 院子里顿时有些热闹起来,王贤正看着那帮护卫的动作,却听到赵万宝小声喝道:“跑!” 齐偍立刻反应过来,一下子跑了过去,直接跟在赵万宝的背后,一口气跑出了那个侧门,然后向那几颗大树过去,他们拿捏了机会,而且行动极快,是以那些护卫们皆都是没有发现。 赵万宝长长舒了口气道:“还好,终于赶上个好机会,让我们跑出来了。” 齐偍看了看周围,突然道:“臣贝呢?他又落下了?” 赵万宝不由地道:“臣贝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又反应慢了一拍,想来他只能等到清早护卫交换的时候回来了,不过现在护卫们正在搜查,他很有可能会被发现的。” 他见到齐偍有些失落,安慰道:“止兵不会有事,臣贝也不会有事,我等便回去等消息吧。”说完便站了起来,看着那院子里灯火通明,忽然叫道:“不对!护卫们不是发现了我们,我太大意了!” 齐偍这时奇怪地看着赵万宝道:“什么不对?” 赵万宝叹了口气道:“没什么,算了,我们还是回水字间去吧,希望臣贝不会有事。”他边走边看着那院子,眉头皱着一团。 ………… 这里的院子依然很是热闹,王贤皱着眉头,方才自己慢了一拍,等听到赵万宝说“走”的时候,反应过来已经不见他们人影了,这时那些护卫们又提着灯向这边行来,他没有办法,只能向后退去,再返回到那长长走廊,继而又返回周兵的那房子里。 周兵这时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那床边坐着,见到王贤推开们立刻轻喝道:“是谁?” 这里的小蜡已经熄灭了,王贤立刻小声道:“是我,我是王贤,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人,我出不去了,在这躲一下。” 周兵大为惊讶,低声道:“这房子里什么也没有,你在哪里躲?” 王贤左右走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现在真的没地方去了。” 周兵方要说话,外面一阵响动,王贤立刻反应过来,看了看那单薄的床板,然后一下子扑了过去,对着周兵道:“我躲在被褥里,只要缩成一团,就不会引人怀疑。” 他也不等周兵说什么就钻进被褥里面去了,倒是让周兵皱了一下眉头,不过现在那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黑影跃了进来,见到周兵便道:“周兵你还好吧?” 王贤心跳异常,他用被褥蒙着头,无法看见发生何事,只是以为外面的护卫已经进来了。 周兵低声道:“你们怎么这样过来了!” 那黑衣人看了看外面道:“老五鲁莽,竟然和这里的护卫碰面了,所以惊醒了他们,现在老五正在转圈子,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很久,现在就走吧!” 王贤在被褥中呼吸异常困难,听到这话顿觉奇怪,难道来的并不是外面的护卫,听他的口气还是和周兵一伙的?他一下子翻开了被褥,惊得那黑衣人一下子动了起来,喝道:“你是谁!” 周兵一下子把王贤拉起来,让王贤能够站立,他向那黑衣人道:“你又是谁?” 那黑衣人就站在门口,全身黑色在这个环境下异常协调,他转向周兵道:“这人是谁?” 周兵方要说话,外面一阵脚步声过来了,他连忙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快点走吧,先出去再说!”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王贤连忙道:“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走,不然我就出不去了,万一被护卫们发现,那我就完了!” 那黑衣人却没说话,周兵看了看王贤,然后道:“也罢,你也和我们一起过来吧。” 这三个人趁着夜色,立刻向外行去,王贤这次提起了精神,不敢有丝毫大意,如果现在跟丢了他们,那自己就真要陷在这里了,他紧紧盯着前面的周兵,发力地向前跑去。 就这样过了不久,终于到了侧门,这里正有两个护卫在看着,那黑衣人直接一窜出去,引得那连个护卫慌忙大叫,周兵这时一拉王贤道:“别**,快跑!” 那边不多远就可以看到几颗老树,王贤跟着周兵边跑边道:“刚才那人呢?他跑哪里去了?” 周兵喝道:“别说话!” 他们就这样往北方跑去,然后一直绕过那边的明经阁和杂苑,转过两个弯,他们两个人便到了大广场,王贤惊讶地看着周兵往这里面走去,然后两个人便进到那广场石板下面的小房子里去了。 这里王贤曾经来过,他就是从这边出来的,看到周兵现在麻利地跑过来,他心中越发肯定那天夜里的黑衣人便是周兵,又联想到刚才的那黑衣人和那什么老五,这个周兵真是谜团很多,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那黑衣人又是什么? 周兵这时麻利地摸到一个火折子,然后点着那蜡烛,这时才长出一口气道:“我们便在这里等他们吧。”他见到王贤眼中的疑惑,说道:“你先坐下,我等会和你说。” 王贤坐在这边,有些疑惑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混在太学又是为何?” 周兵皱眉道:“这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我先警告你,如果你要把今日之事泄露半点,你的小命立刻不保!” 王贤忽然一笑,这个周兵说的威胁之语让他一点也没感到多大威胁,他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我定会帮你保密,然而,止兵,你我是同窗,我还是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可以吗?” 周兵见这王贤竟然一点也没有惊恐,也不由心奇,哼声道:“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你知道的越多,你的危险就是越多。” 王贤“哦”了一声,这个周兵必然是一个集团的一份子,他们到底是做些什么事情的?他呵呵笑道:“你们如此神秘,难道干的是逆天的事?” 周兵也是笑了笑,随即肃然地道:“我们做的事情便是逆天的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此天地,我等何不逆之?” 王贤听到这种口气,不由有些倒吸口气,这个周兵竟然如此想法,他忙问道:“你们的意思是你们以后是要造反?” 周兵目光凝聚,看向王贤道:“你一个小孩子,到太学也是不易,以后定会满腹经纶,然而你可曾想过,现今世界是如何惨状,皇帝粉饰太平,开边阔土,可是百姓们的死伤又有谁人知晓?这样的天地,我们怎么能不逆?我们便是要反,要让我中国得一新天地!” 王贤自那日遇到语嫣,便没再听到如此之语了,他不由大吃一惊地道:“你们真的想造反,你们想自己做皇帝?” 周兵冷哼了一声道:“皇帝?皇帝一家便是国之大害,我泱泱大国,如此羸弱,百姓如此贫苦,便是这皇帝之害!想一想自三皇五帝以来,百姓便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夏桀、商纣、幽王、秦始皇、隋炀帝,这些昏君害民只是无可说的,就算是所谓圣人大禹、商汤、周公、汉武帝、唐太宗还有本朝的太祖,他们治下的百姓就好过了吗?百姓之命犹如草芥,便是这帮皇帝所害!所以,我等便是为天下苍生除掉这号称天子的皇帝,还百姓青天!” 这句话让王贤愣了半天,如果这句话是在后世随便一个人口中说出,他都不会惊讶,书上都是这样写的嘛,直接照着书念就可以了,可是现在猛然听到这话,他真的怀疑这个周兵是不是也车祸穿过来的,他沉默了好久才道:“你知道房地产现在多贵吗?” 周兵一愣,随即哼了一声道:“什么房地产?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们的目标便是废除皇帝,让百姓们有好日子过,你明白了吗?” 王贤这才一笑,这个周兵看来真的不是后世之中的人,不过他的思想太超前了吧,古代不是有一句话叫“国不可一日无君”吗?事实上,直到清朝末期的时候,包括普通百姓和一些士大夫还固守着这个观念,认为一旦没有了皇帝,则天下便是大乱了,而周兵这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竟然想到了没有皇帝以后更加的好,光是这种思想就可以在后世书中成名,成为中国第一个否定帝王制度的开拓者。 他挠了挠头,这给他的震撼有一点大,他还从未想过有这样的一类人存在,可以想象的是,这种思想上的传播虽然慢,但是带来的革命却是持久的,若是积累下来,用不了几百年,那么中国就定然不会存在帝王制度了,定然有着巨大进步。 然而他们却忽视了一点,现在的他们是没有民众基础的,他们的思想只能被人当作异类,一旦造反起来,恐怕不但不能宣扬自己的思想,还要给百姓们带来兵灾和荒灾,更重要的是百姓们更加的不会理解这种思想了,可以说得不偿失。 周兵见到王贤并不说话,这时出声道:“臣贝,我看你少年聪慧,定然有着大志向,但是普天之下,又有何事大过百姓,就连圣人孟子都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而今黎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君王贪官却依然作威作福,我等何不立志要解救苍生?” 他的话很有一番道理,王贤也知道这样的思想是开明的,可是他怀疑地道:“你认为你有能力可以做到这些事情吗?” 周兵“嗯”了一声道:“古人有语,只要有心便无事不成,我们万众一心,何惧那重重天威?” 只听一声击掌,然后一人走了进来,大声道:“周兄所言极是!我等男儿,若不一心向民,留着这身躯壳又有何用?人生在世,谁又能免得了一死,然而有人重于泰山,有人轻于鸿毛,那些一心向民的人便是重于泰山,那些贪官污吏便是轻于鸿毛,这位小兄弟,你认为呢?” 王贤抬眼一望,进来的是那个黑衣人,他也是一身的夜行衣,这时扯下了头罩,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精神,适才便是他在说话。 周兵连忙问道:“老五人呢?” 那黑衣人道:“他没事,不用担心他,老五虽然有些鲁莽,但是本事是有的,一会就赶过来了。” 周兵点了点头,忽然又皱眉道:“老五不会把那些护卫们引到这里来吧?” 黑衣人一笑道:“你把老五当成傻瓜了?不要担心,对了,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在下姓秦,单名一个该字,乃是明州人氏。” 王贤见到这黑衣人自报身份,连忙介绍起自己来,然后有些疑惑地道:“秦兄,在下有些不解,看你等志愿,乃是鸿鹄,为何周兵要在太学之中,而你们半夜探访,也不合礼法,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秦该笑了笑道:“王兄真是目光如炬,心直口快,一下子就说出这样的事,倒是让我不知如何回答了,不过既然王兄垂问,在下也只能坦白了,我等在太学确实是有事要做,至于何事在下便不能说了。” 王贤沉吟道:“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秦该和周兵皆是吃惊,向王贤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王贤不解地道:“你们到底是在找什么东西?还有这间密室,你们又是如何知晓的?今夜之事又是如何?我想知道个明白,麻烦二位能够解我之惑。” 秦该看了一下周兵,然后呵呵一笑道:“王兄何出此言,不瞒王兄,我和周兵诸人都是一路,皆是‘乾坤兄弟会’之人,我等以天下黎民幸福为己任,所为之事,也皆没有什么私心,王兄此事便不要追究太多,以免染祸。至于这个密室之事,呵呵,王兄可能有所不知,在下也是太学生,现在在内舍,也在太学待过了两年的时间了,而这密室便是我无意之中发现的,也是我们兄弟会在这边的联系之所。今夜之事,真是太过巧合了,我和老五本来想一起去探望一下周兄,却没想到老五莽撞无比,竟然惊动了那些护卫,所以就成了这样,对了,王兄你是如何在哪里的?” 王贤这才恍然,他们果然是一个神秘组织的成员,他看了一下秦该和周兵,然后说道:“我是周兵的室友,今夜本来一行三人,趁着子时护卫交替潜行过来,想过来看一看周兵,却未想到因为护卫被惊醒,我一个人没有逃出去,所以就返回到他的房屋,还未说上几句,你便来了。” 秦该点了点头,笑道:“王兄你不用担心,这间密室除了几人之外,无人知晓,等过一分便返回寝间即可。” 王贤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周兵道:“止兵那日撞了蔡京,想必也是故意为之了?” 周兵一愣,立刻道:“我又非癫狂,怎么去故意撞那蔡大人?确实是不小心而为之。” 这可就让王贤疑惑不解了,周兵若是无意中撞倒了蔡京,那他不就会被赶出去了吗?看他脸上淡然,他又道:“那你平常勤奋好学,家贫孤寒,也应该是真的?” 周兵皱眉道:“自然是真的,难道这还有假不成,我自幼伤父,家母又在我八岁时病死,从此孤苦伶仃,全靠老乡救济,其后遇到贵人,得其相助,我可以认字识书,并且心怀天下苍生,因我少年受苦,知晓百姓们受了很大的苦,故而打定决心,一定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有粮可食,有衣可穿,为了这个,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昏黄地蜡烛依然还在燃烧着,偶尔跳跃的火焰左右摇摆不停,就像王贤心里一般。 他现在脑子一团糟,这两个人,还有他们背后的那什么兄弟会,他们的这种理念,都让王贤觉得极为突然,他突然有些好奇起来,这个兄弟会的背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想要怎么去做,怎么推翻这个帝王的时代。 秦该这时走到王贤旁边道:“王兄,你年幼便入太学,聪慧绝伦,但是百姓之苦你可能并不知晓,远的不说,就说贞观年的大唐,那时可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了吧,可是我查史书得知,百姓们依然贫寒,贞观三年,江南水灾,十万百姓尽葬身洪水之中,贞观十二年,北方大旱,尽调江南之稻米以供长安,使得南北皆穷,贞观二十二年,河北洪水,迁移失当,又有数万人身亡,这皆是天灾,我就不多说了。 就说人祸,贞观十八年,李世民之子蒋王李恽洪州刺史,因和当地杂苑起了冲突,杀其全场人员,共四百余人,洪州百姓不满,皆在衙门口喊冤,李恽却令衙役杀死喊冤百姓五百余人,时人提及皆是恐惧不堪,但李世民却并未责怪其子。 贞观二十年,越州渔民八百余人皆被杀死,一个小渔庄竟然全部死光,其时刺史王建调查后得知,乃是大将军柴绍之子柴涂在越州游玩,因何渔民们起了冲突,于是就派卫士们把这渔庄全部杀光,就连新生小儿和那老弱不堪的老人们也不例外,你说若有苍天,那么苍天何不诛杀柴涂?而皇帝李世民却仅仅只是责罚一下,连关押都没有,如何能让百姓心服? 这些都是大唐贞观时所发生之事,想来贞观之年,突厥已平,四海皆定,李世民也是一代英主,兢兢业业地治理天下,百姓犹且如此受苦,可想而知后面的武则天、李隆基诸人,就如那安史之乱,受苦的不是帝王,而是成千上万的百姓们,年轻力壮的儿子被拉去做兵士,年老的母亲带着孩子担惊受怕,若是被贼人袭击,一家不保,民之凋零竟是如斯!” 他长长之言,皆是说的贞观之事,王贤却有些不以为意起来,世上的事情有时候看多了,便麻木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权贵们杀死百姓就像踩死蚂蚁一般,他缓缓地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谓朝代兴亡,皆是百姓之苦。” 秦该默念了一下道:“王兄说的太好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等小民不论朝代兴亡,皆是一苦,所以我等要做的便是改天地之颜色,给百姓以安稳。” 王贤看着这两个人郑重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道:“很好,那我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想过若不成功,自己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秦该叹了口气道:“人生在世,又有何人不惧死,然而若能让民得其愿,我死又何妨?” 这不是做作,王贤突然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敬仰,他知道一个人抱着这样的信念,必然不会被任何想法所动摇,他这样的思想,便像是在后世民国中那些寻找中国出路的年轻人,他们坚信着自己的信念,并且不悔地为之奋斗。 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他心中突然有个想法,便开口道:“我倒是真的对你们的兄弟会充满兴趣,秦兄,可否让我也加入你们,以为天下苍生谋福利?” 秦该大喜过望地道:“王兄过来,我等正是求之不得,以王兄幼龄聪慧之能,天下万万之民便可得救了!” 王贤看着秦该喜悦的表情,他突然有些迷茫起来,到底什么样的才是对的? 他们要造反的话,可以肯定是会失败的,新思想没有散播开来,无法取信于民,如何能够做到成功,古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像他们的这些思想一旦在造反失败后,定会被人污为“妖孽”之言,直到重新有人发现,才能得以正名。 那火光摇曳着,王贤突然出声道:“蜡要灭了,你们的那位兄弟为何还没过来?” 秦该也有些焦急,不过仍然道:“老五此人极为厉害,不会有事的,对了,王兄,今日之事你定要守口如瓶,不能向外人泄露一点,我等鸿鹄之志,尚为展翅,若就此折翼,真会让人毕生遗憾的,待到本月私试一了,我便领你见一见其他几位兄弟,而后大家都是兄弟了,应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愿,共勉共励,携手同心。” 那蜡烛的火光终于左右开始摇摆的极为厉害,周兵连忙跑过去把这扑灭,然后低声道:“真是奇怪了,老五为什么还没有回来,这都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周兵又拿出火折子,熟练地摸到一个小蜡烛,然后重新点着,见到王贤正坐在那里失神,不由地道:“臣贝,你怎么了?” 王贤“哦”了一声,然后道:“我突然想到了几个问题,一个就是止兵你现在这事怎么处理,还有个问题便是你们为何如此相信我,不怕我将此事向别人说明,那么你们无论是什么志向也会夭折,而今却如此相信我,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话让周兵和秦该皆是一愣,周兵叹了口气道:“这次很难继续待在太学了,这也怨不了谁,不过我虽不能继续待在太学,还会继续读书的,因为我相信,书能解惑,能知百理。” 秦该笑了笑道:“周兄虽然不能继续在太学了,然而我大宋书院颇多,以后你可去其他书院求学,至于王兄刚才说问的事,事实上,王兄若把这些说出去,我想以你年幼,加上此事太过离奇,恐怕无人会相信吧,若是惹到了官府,他们听你冒犯皇帝,那么不是死罪也差不多了。 但是在下知道王兄不会如此,方才我见到王兄时便知你非是那种纨绔子弟,心地又极为善良,而对这逆天之事也并无任何反感,故而我有心接纳,才吐露全情,就是不想让王兄你有何介怀。若是一般奸邪宵小之辈,我等避之唯恐不及,何来拉拢?王兄年虽幼,然不及几年,便可有为,我等之名,当留于青史,刻于磐石,永久不灭!” 周兵这时也道:“秦兄所说也是我想言之,臣贝可记得那日‘蒋生楼’之事了?” 王贤笑道:“如何不记得,你那日变得极为豪爽,而且把我灌醉了,害得我睡的一夜方才清醒过来。” 周兵微笑道:“其实我在太学,一边读书,一边观察,若有大志之人,我定然会对其试探,而那日在酒楼,和你斗酒,便是想试探你一下,看你醉酒之后能说出什么,没想到的是,你虽然醉酒,可是嘴巴竟然紧的很,并未说什么,今日说来,实在惭愧,希望臣贝你能原谅则个。” 王贤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周兵平常都是沉默寡言,而那日却是豪爽无比,他还以为周兵是人格分裂呢,原来周兵便是观察周围的太学生,想拉拢人来壮大这什么什么兄弟会,他不由有些好奇地道:“止兵你观察良久,对室友有何看法?” 周兵沉吟道:“其实我从刚来之日便对诸位有了观察,那个张地云,我也查过他的资料,他家中有一个九岁的孩子,考过两次进士皆未中,故而转向太学,一心想着得中进士,升官发财,而且为人很是自私,可以说是一个不足与之谋事的人。 至于汪德温,如何说他为好,其人太过迂腐,虽然胸有千墨,读尽圣言,然而却终究死板,极为信奉天道之理,事事皆为圣言说束,所以他这样的人在盛世可为良臣,乱世可为隐士,却不会和我等一起逆天而行,诚为遗憾,然而人各有志,其志太坚,我们也不能强求。 赵一宝此人太过神秘,臣贝有没有想过他是何等身份?我观察他良久,总觉得其人诡异,来此太学却并不为读书,对事皆是了如指掌,你说奇怪不?而且我让人帮忙查清此人,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我总觉得他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而他来太学也非求学,定是心怀他意,臣贝你以后要当心一点。 齐偍可以说是在太学之中对我最好的士子,我在杂间帮忙,他有时也过去帮上一把,可以说兄弟如此,诚然可佳,且有侠心,对天下不平之事极为不满,然而其人易冲动,所以我虽想拉拢他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倒是没想到臣贝你竟然先入我兄弟会,这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他话音刚落,王贤正要说话,却没想到秦该突然示意不要出声,而后听到上面传来一阵响声。 第95章 学正罚站 秦该单手微动,周兵立刻反应过来,吹掉蜡火,然后在黑暗之中紧盯着上面。 这上面响了一阵后又突然停止,秦该这时才笑道:“是有人夜行,看来这个太学里面高人不少,心怀叵测的人也是不少,如此深夜,也不知道是何人还在观赏夜景。” 周兵这时正要拿出火折子点蜡,没想到突然一个轻响,他立刻缩回手,却听到一个声音道:“秦兄,是俺老五,转了老半天,终于跑过来了。” 这时周兵才点燃蜡烛,昏黄的烛火下,那个黑衣人看上去有些矮,但是极为结实,他对着周兵笑道:“周兄,你也过来了啊,俺今日听秦兄说起你撞倒了那个什么尚书,撞的好啊!这些朝廷官员各个都是吸血害民的虫子,欺压我们太久了,周兄可以说给俺等出了一口恶气!” 秦该见到周兵有些郁郁,笑道:“你这莽夫,周兄正是发愁着,你却来说这个,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位新兄弟,这位王兄大名为贤,乃是周兄舍友,年少绝伦,以后也是我等的兄弟了。” 那个老五的黑衣人睁着眼睛惊讶地道:“这个小孩也能加入俺们兄弟会?秦该你怎么这样!” 秦该不悦地道:“老五你也真是,王贤虽然年纪幼小,见识却不小,适才和我们说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此之话,岂能以常人度之?老五你常常以貌取人,难道没听过有志不在年高吗?” 那老五连忙轻拍额头道:“瞧俺这,俺最喜欢的便是有才的人,王兄,你那么小就有这样的想法,实在让俺羞愧啊,不过你加入俺们兄弟会,一定可以把这天下狗官们都扳平的,到时候俺们要共享太平天下,让那狗官们都回去种田去!” 他一口的山东调,王贤呵呵一笑道:“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那个老五笑道:“俺差点忘了,俺姓张,名字就叫一个武字,不过大家都叫俺老五,你也管俺叫老五吧,在这兄弟会里面,大家都管对方叫什么什么兄的,可就俺一个特殊,大家都是叫俺老五!” 秦该呵呵笑道:“那是因为你是一个浑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直到现在才过来?” 张武这时坐到凳子上才道:“别提了,那帮王八蛋追的俺四处逃,从那边一直追到这儿来,俺本来是想拖着那帮王八蛋绕圈子,谁知那帮人竟然拖着俺绕起来圈子了,俺于是就跑到这边,可是他们还是追过来了,幸亏俺机灵,躲到那石碓之中,那帮人估计以为俺已经逃出去了呢。” 秦该失笑道:“你要是机灵,早就没有此事了,现在想必已经风平浪静了,但也极晚了,王兄想必极为困乏,不如回去休息吧,我和老五在这里陪上周兄说些话,不然他一个人便极为孤独了。” 王贤知道他们还是对自己存着一些戒备,有些话是不能让自己听到,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呵呵笑道:“我还真是困了,那止兵、秦兄还有这个老五,我就告辞了。” 老五豪爽笑道:“王兄走好,待过一段时间俺们去赵你。” 王贤微微一笑,翻开石板,然后从广场绕行过来,一步步地走了回去,房里已经没有声响,想来诸人都在睡觉,他也实在太困,鞋子未脱,就连着衣服直接倒在床上,合上眼睛便睡着了。 王贤是被汪洙叫醒的,他睡的时间太短,然而今日却是明经课,迟到不得。 他稍微吃了点东西,便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炉亭,见到赵万宝和齐偍已经坐在一起,正在说着什么,他们看到王贤只是一笑,并未多言,而汪洙则是坐在他的旁边,轻声道:“你没事吧,昨夜一宝和山论两人回来,却独独不见了你,我还以为你被护卫们抓住了,还好你敢回来了。” 王贤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朝汪洙笑道:“没事,就是太困了,老想睡觉。” 汪洙忙道:“千万别睡,学正快要来了,这位先生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不比李先生,若要抓住你不习经书,反而偷懒睡觉,定然要罚你。” 这个经义学正名曰胡应尚,字子尚,乃是洛阳人,其人尚经多年,然而颇为迂腐,故而虽然年近花甲,尚未得个一官半职,倒是混到太学之中,当上了学正,他也算极为尽力,古之经书每日必念上几遍,对这些学生们也极为严厉,故而大家虽然不喜他,倒也有点怕他。 曾经南路斋一位学生因为迟到之事,被这胡学正罚到门外站立一天方才罢休,而后胡应尚又亲自过来,站在那边和他说了好久的经,让诸人皆是看了一场好戏,那学生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故而大家们对于胡应尚讲经皆是毕恭毕敬,不敢怠慢。 王贤也是知道这个胡学正的作风,他微微笑道:“我还挺的住,只要两个时辰就可以休息了,你不用担心我。” 汪洙点了点头,但是他看着王贤这个状态实在有些不放心,又道:“要不这样,若是我见你将睡之时,便捶打你一下,如何?” 王贤连忙点头,他还真是有些架不住了,这时脑子已经一片晕乎了,要不是有桌子,他早就倒在地上了。 正当他晕晕的时候,那个胡应尚已经走了进来,行至案台,汪洙连忙一拉王贤,诸人站立起来,向这胡学正行了一个师礼,然后才各自坐下。 胡应尚看了看下面的诸人,然后皱眉道:“怎么少了一个?此人如此胆大,不习经书、不读圣言,有谁知道乃是何人?” 齐偍这时站了起来道:“回学正,乃是我北路斋水字房间的周兵,他昨日冲撞了前来讲经的尚书大人,现正被关押,等候处分。” 胡应尚“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老夫便不予追究了,今日老夫要讲的便是《诗经》,其书成之早矣,凡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今人学圣言,莫不从《论语》《尚书》《诗经》起,论语极为短小,乃是圣人警言,不可不学,尚书乃是举先圣人之例,亦是不可不学,然诗经不同此二者,其文皆是短诗,有风、雅、颂三分,今读之,犹且朗朗上口,言简意赅。” 他随即便开始讲解《诗经》里面的诗歌起来,他说话声音老气横秋的,而且又不精彩,不由让王贤昏昏欲睡起来,但是他凭着极为坚强的意志力终于挺过一波又一波的困意,让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那堂上的胡学正。 那胡学正仍旧在说着不停,大多是一些老调重弹的东西,王贤的眼皮终于合在一起,轻轻点起头来。 汪洙正坐在他的旁边,看到他这个样子,立刻拉了他一下,却没想到王贤实在太过困乏,竟然没能把他拉醒,汪洙只能又连续拉了他好几下,才把王贤从瞌睡中唤醒过来。 这时间简直太难熬了,王贤的眼皮都打成一团了,而脑子轰轰作响,他多么渴望有一张床,自己躺上去睡上几天几夜,什么时候自然醒来才能解其现在之困。 不过这个时候什么都是妄想,王贤只好胡乱地想着什么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从后世的自己开始想起,一会想到答图他们,一会又想到王德明一家人,但是脑子极为混乱,什么事情都没法集中下去,所有这些想完之后,他只剩下睡觉这一个念头了。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不停的胡学正,然后偷偷地闭上眼睛,脑袋又开始点了下去,因为动作很大,倒是让旁边的汪洙吓了一跳,连忙使劲地拽着他的衣服,左右摇摆,然而王贤此时就像死猪一般,动也不动地歪倒在那桌子上了。 汪洙一惊,抬眼见那胡学正还在眉飞色舞地说着不停,不由舒了口气,然后又偷偷地拉着王贤,想让他站起来,却不料王贤身体很沉,他根本扶不起来。 这时舍内的人都开始注意到这边了,他们看见王贤正躺在那桌子上大睡不已,而他旁边的汪洙满脸焦急地拉扯着他,却没见反应,诸人虽然不敢太过明显地转头,皆都是偷偷望向那边,时不时偷笑两声,又恐怕会惊动那胡学正,都是憋着笑看起了手中的书卷起来,可是眼光还时不时地往王贤那边瞟去。 赵万宝和齐偍也都看到这一幕了,他们起床之时便看到王贤衣衫未脱地倒在床上,心知他必然回来的极晚,故而也没打扰他,没想到王贤现在终于抵挡不住浓浓困意,趴倒在桌,齐偍有些过意不去地往那便看去,而赵万宝却是带着些许笑容,目不斜视地看着胡学正。 虽然是寒冬腊月,屋外有冰,汪洙的额头却是起了汗,这个王贤也真是太能睡了,自己用尽了手段,他皆是不醒,就像是睡死过去了,眼见舍内诸人的眼光都往这里瞟过来,汪洙一皱眉,直接一脚踩到王贤的脚上。 只听到“啊”的一声,王贤顿时吃痛惊醒,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一下可把舍内众人吓了一跳,就连正在案台上讲经的胡学正此时也是满脸惊讶地看着王贤,像是还没从那声惊叫中回过神来。 汪洙这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方才自己见他不醒,于是想着非常人就要用非常手段来治,一下子就跺了过去,却没想到使力过猛,不禁把王贤跺醒了,还让他又叫又跳的,这下可真是麻烦大了,王贤定然将受大处分,极有可能要在外面罚站一天,过后还要面对这胡学正的一番长篇大论的“教导”。 这时舍内诸人都回过神来,一个人突然轻笑起来,然后止不住地笑起来,终于炉亭之中的所有人都被感染,皆是哈哈大笑起来,像是许久没有开心一般,竟在这个枯燥无趣的胡学正讲经时,遇到了这样有趣的事情,怎能不让诸人开心起来,所以大家都是很放肆地笑着。 胡应尚脸色变红,随即又转成青色,瞪着这帮笑着不停的学生们,极为火气地道:“都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太学之内,课堂之上,竟然如此无礼,成何体统!实在是孺子不可教也!尔等还不闭上嘴巴,还在这笑,难道是在笑老夫不成!” 诸人立刻停止了笑声,胡应尚铁青的脸显得极为可怕,不由让人噤若寒蝉,每个人都预感到暴风雨即将来临,皆是闭上自己的嘴巴,一时整个炉亭寂静一片,就连要口出气都会缓缓的,生怕惊动了那暴怒中的胡学正。 汪洙眼皮狂跳地看着胡应尚,他现在的脸色让汪洙都不敢再看,他斜眼看了看王贤,他正眯着双眼,想来是脑中极为困顿,然而又知道自己惹祸了,所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等学正问话。 胡应尚这时极力的克制住自己,对着王贤道:“你姓甚名字,为何在课堂之上,公然大叫?” 王贤现在依然困的不行,但这时他也感觉到胡学正的火气,这时小声地道:“学生乃是北路斋水字房间的王贤,适才……适才,哦,适才学生想起了先生说的有些不对,一时激动之下,高声一叫,挺而直立,还望先生能够恕罪。” 胡应尚气道:“胡说,老夫研习古经几十年,你说哪里有不对?” 王贤这时绞尽脑汁地想着胡应尚方才说些什么内容,好像是诗经,但是他不知道胡应尚说到哪里了,这时听见胡应尚问起,只好支吾地道:“学生不敢说,怕先生会罚学生。” 胡应尚这时怒气有些消解,嗯了一声道:“你说吧,老夫不会责罚你的。” 王贤只好胡诌道:“请问先生,何为诗经?” 胡应尚冷笑道:“先圣人所吟诵之诗,夫子记录于简,编订臣册,是为诗经,你又何言于此?” 王贤呵呵一笑,心里想着说辞道:“先生此言差矣,诗经并未单单一册书卷那么简单,其文包罗万象,有记先周祭祀、诸王之礼,有记中原民风、江湖野人,有记大河山川、漠北草原,其文亦非单调记事,圣人之心便是融入圣人之言,便如‘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此句,先生以为何解?” 胡应尚有些惊讶地看着王贤,继而道:“此文乃是大雅生民之计,乃是述成王循旧章而使民安,继而百姓爱戴之事,此又如何?” 王贤摇头道:“非也非也,此篇并非述说此事,而是另有目的,先生试想,其时周公侍成王,年已久矣,法制皆全,四海升平,为何言成王却不言周公?所以学生认为此文非说成王,而说其时的大周天下,‘干禄百福,子孙千亿。穆穆皇皇,宜君宜王。’非成王有子孙千亿,乃是周也,非成王穆穆皇皇,乃是周也,而后又言‘威仪抑抑,德音秩秩’,亦是说大周之威,大周之德,非是言及一君王也。 而且学正应知,此文乃是春秋之际,没落大夫所作,其时周礼已崩,天下始乱,人心非古,虽有夫子等诸圣人奔走四方,也不能挽天下于水火,故而大夫咏叹生民,乃是缅怀成王之时,周礼健全,四海皆平之事,亦是拿其时之周和彼时之周作比较,故而越发感叹起来,是故此文非赞成王,而赞周制,非扬成王,而扬周礼。” 他洋洋洒洒这么多话,真让舍内诸人感到惊讶,胡应尚这时皱眉道:“胡说八道,成王便是先周!” 王贤一愣道:“君主是君主,国家是国家,怎能混为一体?” 胡应尚见他疑惑,有些得意起来道:“小子不知也是无罪,且听老夫说来,岂不闻‘国君’之称?君便是国,国不可无君,此乃是天道,就像有日出于苍天之上,有泰山立于中原之地,君王之道,便是如此,若国无君则不立,何言为国,故而国便是君,君便是国。” 他这一番君国论王贤根本听不进去,他现在仍然困的要死,立刻出言道:“先生所言甚是,是学生错了,多谢先生教诲。” 胡应尚点了点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你知道错就好了。” 王贤一听大喜,立刻准备坐下,却没想到胡应尚又道:“然而你在课堂大声吼叫,扰人习经,惊人聆言,虽然是情之所至,亦是不得不罚,你便现在出去,在东边斋门口站上两个时辰吧,自下午可回房间,算是对你不尊经义的惩罚,去吧。” 这话让王贤一汗,本来以为耍个小聪明就没事了,没想到这个胡学正果然是天生如此苛刻,他“哦”了一声,直接从炉亭门口走了出去,来到了斋门那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其实胡应尚给他的惩罚算是轻的了,只是让他站在这里两个时辰,要是平常,他一定会大怒之下,先打上几下,然后再狠狠训导,只是王贤给他的印象不错,所以他不忍罚的过重,只是让他站两时辰。 这边一个人没有,外面虽有寒风,但王贤也可以安心睡觉,他直接把脸靠在墙壁上,两手扶着墙,身体往前倾,然后就这样睡了起来。 他实在太困了,适才虽然经过那胡学正一吓,但是困意并未消减,这时侯睡的极为香,就连外舍诸生已经休息后还不知道,那些士子们见到他扒在墙壁上,摆出一个很怪异的姿势,像一个干枯掉的癞蛤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汪洙这时已经看到王贤了,他连忙走了过去,使劲地晃动着他,连声道:“臣贝,醒醒,醒醒!” 王贤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打了个哈欠道:“已经休息了?” 汪洙点头道:“现在回去吧,大家都在看着你呢,你这种姿势实在太过怪异了。” 王贤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旁边围了一群人,正在朝自己指指点点的,他不由有些尴尬起来,本想直接走出去,随即又想了一想道:“德温啊,你可知我适才在做什么?” 汪洙一愣,奇怪地看了看王贤,见他眼睛还没睡醒,分明一副睡相,刚才还能在干嘛?不过他还是接过话来道:“你在干吗?” 王贤呵呵一笑道:“德温,想必你也是知晓,我幼年时候极为愚钝,五岁尚不能开口,直到八岁才能略识一字,然十岁时遇一道士,其人称为张天师,我便向其学艺,得其皮毛之术,以后头脑日健,耳聪目明,竟然逐渐过目不过起来,故而我现年虽十三,可进太学,也多亏了张天师的恩德啊。” 汪洙愕然地道:“有如此神奇之术?” 这时周围之人皆是面面相觑,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之术,这个小孩八岁还只认得一个字,可以说是脑子愚笨无比,想不到学了那神奇术之后,竟然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起来,十三岁就到这太学之中了,他们皆是心动,若真是如此,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学了这样的本事,中进士岂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王贤微微笑道:“此术极为简单,然而效果极大,德温,你现在读经是不是有时觉得疑惑不解,甚至是迷茫不已,此乃为‘障’,若不早去,则陷入‘障’中无法自拔,终身不得正解,不能有所悟,也就自然谈不上能有所成就了。” 汪洙疑惑地道:“我是有如此感觉,臣贝你所说的‘障’又是何意?难道每人皆有吗?” 王贤侃侃而谈地道:“此障乃是天生,名为‘智障’,若不读书,不求闻达海内,则并不会有所感觉,但是若好读书,便终会遇到此障,昔日夫子惑三日而不解,遇水而得之,便是破除了这障,只不过大才之人可以及早的破除此障,而我等平凡之人,若无机缘巧合,则难矣。” 他一边说一边叹气,让那些围观的士子都是暗暗留了心,他们在读书习经之时自然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惑,而且又不能随便地向学正们请教,故而常常困扰于心,此时听到王贤如此说来,皆是同感身受,有人连忙问道:“那小兄弟可知如何破除此‘障’?” 王贤这时站立起来,走了两步,却未说话。 汪洙不明其意,但是回想他所说之话,随即道:“是不是破除此障和那道士所传之术有关?” 王贤笑道:“德温果然聪慧绝伦,一猜便中,此术不仅可以益脑,还可以破除读经义、明圣言中的一些‘障’,只是也和天资有关,想我从小愚钝,故虽有此妙法,亦不能闻达海内,想来聪慧之人习此,便更甚他人!” 这周围的人纷纷地问道:“小兄弟,不知此术如何习得?”“小兄弟,此术真是如此了得?” 王贤也不再说话,任凭这些人询问,待过了一会,他才呵呵笑道:“此术虽然貌似神奇,实则简单无比,然而那张天师已经交待我,让我不要四处传播,不然的话这个世上之人皆为大才,天下都是进士了,所以诸位同窗虽然垂问,在下也不敢说啊。” 一个人连忙道:“你告诉我们这些人,我等不向外说,谁人又能得知?小兄弟如此善举,我等诸人定会感激不尽,绝不会透露一点!” 王贤故作迟疑,然后才道:“也罢,不过你们可千万不能向别人透露哦,其实方法很简单,就是按照我刚才的姿势脸靠着墙壁,双手扶着墙,每日沉思一段时间便可。” 这边有人惊讶地道:“靠着墙就能聪慧起来?未免太过儿戏吧?” 王贤不悦地道:“兄台何出此言,岂不闻古人有‘面壁思过’之语?人只要面壁之时,脑子才会变得灵活,一些疑惑也会在冥想中迎刃而解,诸位如果不信在下也就罢了,在下先行告辞了。” 他说着便拉了汪洙走出人群,然后向着水字房间行去。 汪洙见他脸上肃然,像是真的有些生气,不由地道:“臣贝莫要与他等一般见识,如此之术,他们不信是他们的遗憾,莫要管他们便是。” 王贤看了看汪洙,随即脸上展颜,笑容逐渐展开,最后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显得有些抑制不住地笑容,他连忙加步而行,直到走进水字房间,才放声大笑,让房里诸人都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以为王贤得了什么笑病起来。 他笑着笑着逐渐平息起来,这时见到汪洙进来,不由想到刚才之事,又开始笑了起来,直到赵万宝笑呵呵地道:“臣贝为何如此开心?难道有什么喜事不成?” 王贤摆了摆手,笑着将刚才之事说了一下,他把自己胡编乱造的那个面墙术说的如此有理,而且那些士子们也都有些将信将疑,引得赵万宝诸人也是哈哈大笑起来,惟独汪洙皱着眉头,显得极为不满。 王贤一愣,随即知道这个汪洙定是对刚才自己所为不满,他连忙道:“适才把德温也蒙在鼓中,适才不对,还请德温莫要见怪。” 汪洙摇头道:“我非为你骗我而不高兴,而是因为实在未想到臣贝你聪慧决定,又有善心,却故意哄骗那帮士子们,此举实在是可耻,我等读书之人不求闻达海内,最起码也要无愧于心,臣贝你这样做心会安宁吗?” 王贤拍了拍脑袋,抬眼看了一下汪洙,微笑道:“德温所教,在下知道了,以后定不会做这等无趣之事。” 汪洙这才展颜,他是一个书生气很重的人,眼中容不得如此恶作剧,故而刚才听到王贤捉弄别人,心中顿时不满起来,见到王贤自承己错,他也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齐偍这时过来道:“臣贝,昨夜之事真是让你受苦了,你定是一夜未宿吧?也害了你今早被罚在外面站着。” 王贤连忙道:“这没事,只是昨晚确实陷身在那,直到天快破晓,我才赶回来,所以一个上午脑子都是晕头转向的,连那胡先生说什么东西也没听进去,一个劲的想睡觉,所以也让大家笑话了。” 赵万宝微微一笑道:“臣贝昨夜反应有些慢,我等跑回之后才发现你又不见了,心知你必还在那里,,但是此时院子里护卫已经很多,我们过去也是枉然,只好回来等你消息,对了,你昨夜躲在哪里?” 王贤抬眼看了一下赵万宝,见他满脸关切,心中微微一笑,这个赵万宝真是不简单啊,他现在是在试探自己昨夜的经历吗?王贤忙笑道:“昨夜实在太过奇怪,我正看着那些护卫们,结果你们突然离开,我方想追上去,那些护卫们已经向那边行去,所以我便沿着原来的走廊往后退,最后到了那间关押止兵的房子里,你猜如何?竟然毫无动静,我连连唤了几声,也没听到什么声音,这时外面一阵响声,我连忙走了出去,就躲在柱子底下,借着阴影偷看他们,那些护卫们果然进到关押止兵的地方,但是随即就有人道:‘他不见了!’ 当时我还在疑惑,是谁不见了,可过了一会儿我便想起来了,那是关押止兵的地方,所以定然是止兵不见了,你说这岂不是怪哉,周兵一个文弱书生,难道还能跑掉不成?我正奇怪,那些护卫们又开始全院子搜查,所以我只能左躲右藏的,有几次险些被他们看见,现在想起来,真是庆幸不已。” 王贤脸上露出了庆幸的表情,不过齐偍更加关心的是周兵不见了,他连忙问道:“止兵不会真的不见了?你有没有过去看一看?” 他脸上焦急倒真不是做作,王贤无奈地道:“我先前到那房间也没听到他说话,而后见到护卫们慌慌张张的,想必止兵是真的不见了。” 赵万宝见到齐偍有些不知所措,微微一笑地道:“若真如臣贝所言,止兵定然不会有什么事,山论也不要太过担心,只是不知道其下落,实在让人难以心安,我等理应打探一番。” 齐偍依然有些急地道:“那要到哪里打探?一宝兄有办法吗?” 王贤见赵万宝满脸带着笑容,胖胖的脸上不知道掩盖住了什么东西,不由暗自提醒自己,这个胖子不简单。 赵万宝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汪洙说道:“诸位,我等来太学也有几个月了,尚为在一起吃过,不如今日午间,便在外面‘蒋生楼’内聚一下,何如?” 齐偍一听此言,顿时站起来火道:“你就知道吃!止兵他人都不见了,你满心还想着去吃东西!天天满口仁义,活脱脱的假君子,要吃你自己去吃!别噎死在那蒋生楼里!” 他这话就很恶毒了,让汪洙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竟然有些颤抖起来,王贤赶忙地拉住他,然后把其拉到桌边道:“德温莫要生气,山论他也是情绪激动,胡乱开口,你别往心里去。” 汪洙这时平息下来,叹了口气道:“我本想明日便是腊月十五,我等便要离开太学,何不趁此机会聚上一次,却没想到止兵尚未有音讯,实在是我之过失,怨不得山论,适才被山论这么一说,我真是惭愧至极,自觉无颜。” 王贤这才想起来今日便是十四了,太学规定要在腊月十五之后,诸生可离开太学,回家过年,若有不想回去或是家远难行的,可以在太学之中过年,太学长会发一点‘年岁’,意思意思。 因为明日便要离开,一月之后方能再次见面,汪洙想着聚一会也无丝毫不对,可是方才齐偍正值火气之中,汪洙出此言,倒让齐偍把他当作出气筒了,而汪洙也自责起来。 王贤想到这便道:“你不说我还真是不知,原来明日便是腊月十五,德温要回明州吗?” 汪洙摇头道:“明州路远,一来一回时间不够,不过家叔在洛阳,邀我过去,所以明日我便要赶赴洛阳了。” 王贤点了点头,汪洙有家难回啊,可是自己的家都不知道在何处? 他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对汪洙道:“既然德温要走,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不如现在去酒楼一叙,也算是为你饯行了。” 汪洙转头看了看正坐在炉边的齐偍几人,有些迟疑地道:“那山论他们呢?” 王贤一笑,这个汪洙还是有些迂腐,他直接站起身来道:“他们有着心思,哪里能吃下这饭,喝下这酒,所以暂时就莫要管他了,你我二人过去便是。” 汪洙心知王贤说的在理,于是二人便走了出去,他轻轻地关上门,却又看到赵万宝不经意之间的一瞥,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他慌忙转头,心中有些奇怪,连忙追上王贤,一起走向外面。 他们两个大男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要些酒菜,然后便喝上了。 汪洙吃了口菜,突然道:“人生何发愁,只需杯在手。” 王贤笑了笑,他知道汪洙有些郁闷,但是这郁闷之处喝上几杯就可以消解消解了,于是又端起杯子道:“看来德温喝的还是不够,来来,再饮上一杯。” 这桌子上的菜他们倒是没吃上多少,可是酒倒是喝了很多,不一会儿就都有些醉醺醺的了。 王贤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于是喊来老板结了帐,然后又请了小二把已经醉倒在桌子上的汪洙扶到客房休息,他一个人就有些歪歪扭扭地走出酒楼。 汴京冬季的道路是很干净的,王贤小步地随意走着,他沿着边走路,也不用担心突然出什么交通事故,便是悠哉游哉,慢慢地逛着这汴京之市,脚步一时一刻也没有停下。 这里的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很少有人可以闲下心来,王贤一个闲人就游荡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上,行走在勾栏市瓦之内。 天上逐渐出现月亮,显然已经很晚了,王贤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但是腿上酸疼提醒着自己,不能再继续地走了。 他随处便在这边坐下了,左右地打量着这里,一些简易的房子连在一起,有一家挂着“巨祥楼”招牌的酒楼正独立地在那旁边,那与其说是个酒楼,不如说是一个极为大的亭阁,四周并未封闭,一眼便可以看到里面的小二们、客人们,便像是露天一般。 王贤四处遥望,这里显然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汴京本就是极大,自己又是胡乱走路,他直接走向那“巨祥楼”之中,小二立刻迎了上来,他见王贤虽年幼,但是身上穿着儒袍,心知定是读书之人,忙道:“客官,你来了,要点什么,我们这里有一切你想吃得东西。” 他的口气挺大,王贤失笑道:“真的什么都有?好了,那我要进去看一看了。” 小二高兴地道:“客官想必不是经常过来,若是熟客哪里会不知道这‘巨祥楼’,当年大名鼎鼎的卫青卫将军便是在这里吃过酒,还有韩大人也是来过的,虽然这里离里面有些远,但我们这‘巨祥楼’可以说是闻名京城啊,很多达官贵人们都闻名过来,客官你赶紧里面请,我给你上茶。” 这些自卖自夸的话让王贤顿感有趣,他走了进去,见到客人尚且不少,一般寒冬之晚,很少有人在酒楼聚饮,看来这个小二也不是特意吹捧,想来定有过人之处。 他选了一个坐位坐了下来,等茶水上好,正要点上什么菜来,却见到一个声音道:“小哥可是太学之人?” 王贤一愣,抬眼看了看这个说话的人,他满脸皱纹,显然很有年纪了,此时穿着一身常服,也看不出什么身份来,他本来坐在王贤旁边一桌的,正一人独饮,见到王贤坐在这边,于是就走过来问了问。 他见到王贤满脸奇怪,呵呵笑道:“小哥莫要误会,老夫是见你袍袖边上所绣蓝丝而知,太学生的衣服便是有此蓝丝,老夫不能确定,故此想问。” 王贤这才明白,忙道:“惭愧,在下正是太学外舍生,不知老丈何事?” 那老人见他承认自己身份,不由喜道:“如此良月,老夫一人独饮,实在凄凉,小哥若不嫌弃,就请移架过来,陪老夫喝上几杯如何?” 第96章 雪天观景 王贤愕然,随即笑了,没想到这个老者竟然打了这个注意,看来是一个人喝酒太过孤独了,就拉着自己陪酒了,他点头道:“老丈相邀,敢不从命?” 他随即便起身走到旁边的那张桌边,那老者叫小二多添了一些酒菜,然后说道:“小哥姓名几何?可否相告?” 王贤回道:“小子姓王,单名一个贤字,敢问老丈尊姓贵名?” 那老者这时坐下,呵呵笑道:“老夫哪有什么尊姓贵名,只是一个老匹夫而已,老夫姓沈名括,字为存中,本为杭州钱塘县人,做过些须小官,老了本来到润州住了段时间,却未想到旧友过世,老夫便赶回这汴京,本打算就此回去,可这天气日寒,老夫身体微感不适,便打算明年春天再回去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可是王贤却没有接过话来,他正惊讶着呢,这个看起来一脸皱纹的老者便是沈括?就是他写了中国的第一本“百科全书”?就是他被李约瑟赞叹不已,惊为神人? 可是现在这个老人就这样坐在自己的对面,正有些啰嗦地说着话,直让王贤有些吃不消,他这时道:“原来是沈老先生,小子听闻老先生之名久矣,未曾想到今日竟然有缘得见,实乃是小子八辈子的福气,小子先敬上一杯。” 沈括笑道:“你尽说些套话,老夫为官之时,你还未曾出世,而今已经风云变换,多年已过,你一个小孩子能认识老夫?” 王贤呵呵一笑,继而道:“沈老先生为何今晚独自在此饮酒?” 沈括本来有些笑容的脸顿时变得沉郁下去,叹了口气道:“老夫何尝想在此独饮,只是能陪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的目光萧索了不少,提起杯子喝了一小口,但又感觉极为的苦涩,口中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竟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王贤见他咳嗽的很厉害,连忙道:“老先生你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 沈括随即笑道:“你这小哥真是胡说,岂不闻‘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这杯中之物乃是益身,怎么能说对身体不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个小哥年纪还小,着实不应多喝。” 王贤无奈地看着这个老者,并未说话。 沈括一口气喝了大口的酒,又咳嗽起来,仿佛又一次回到那年轻时,那笑谈风云的年龄,那似烟似雾的年龄,不由地叹了口气,看着王贤正无声坐着那里,他摇摇头道:“你这小哥真是不解酒中风情,像是石头一般。” 王贤听出他落寞的语气,不由地揣测道:“老先生适才为何叹气?” 沈括放下杯子,默然半响,随即看着王贤道:“我为往日不再来而叹气,我为今日不可求而叹气,小哥你便要记住,少年之时莫要荒废,不然待到我这一把年纪,真是要后悔一辈子了。” 这话让王贤一愣,他随即小心地问道:“老先生是有遗憾在身?” 沈括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坐在那边不停的喝酒,他喝着喝着便咳嗽起来,酒都洒了一地。 王贤这时看着沈括,突然有些可怜这个老者了,他这一生在后世评价极高,然而谁又能想到其晚年如此落魄,谁又能想到他心中颇多遗憾呢? 他心中想了一想,这时出言道:“老先生,你心里有什么事情,不如说出来的痛快,不然憋着会憋坏的。”他见沈括犹且不理会他,又出声道:“老先生,我知你年轻时也是气扬天下,而今却在这里独饮浊酒,心中烦闷,可想而知,不如让我来做听众,说一说心中之事,也好排解一二。” 沈括突然呵呵笑了,这时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月色道:“你小哥还真是善解人意,也罢,莫道今夜不同往昔,月色都是一样,只是换了人罢了,老夫少而小聪明,十四岁时可通读家中藏书,虽非博学善文,亦是通点文墨,年少时便随家父行走于大江南北、山岭湖泊之中,知晓人间百态,非一类可聚之,而后又承父荫入官职,直到三十三岁才得以中进士,到了扬州做了几年小官,而后便到了昭文馆修书,昔日之事恍若历历在目。 而后王荆公变更朝政,老夫深知世间百姓之苦,非变法不足以削其苦,故而朝廷之上,老夫对王荆公说言皆是称善,那些朝堂争锋,荆公雄辩,至今还在老夫心中,昔日那些变化之人和那些反对变化之人,大都已经年老体衰,就是那曾布年轻,亦过了花甲之年,如今想来,真像那杯酒之月,饮之便碎。 而今时日久矣,熙宁年间已经不在了,神宗不在了,荆公不在了,文彦博、司马光亦是不在了,就连我最后的几位老友亦是不在了,老夫身体日差,常常咳嗽,想来亦是不久人世了,人生浮梦,莫过于此!” 王贤在这边上听着,心中突然有些悲凉,为这个老者,也为那一去不返的时间。 都说昨日像那东流水,已经烟消云散,不可再求了,而今老弱不堪,只能回忆过去之事,那些峥嵘般的岁月虽然让人眼中带类,但亦是唯一的心灵安慰,可是只要想一想,那些和自己渡过漫长岁月的友人都已经先后离去,独独留下一个老弱的自己,怎能心中不压抑? 沈括这时一笑道:“想不到说出这些话来,心中舒坦不少,还是多谢小哥了,老夫一番唠叨,小哥别放在心上。” 王贤轻点了头,这时突然心中一动,沈括不是通才吗?他立刻道:“老先生,我听长辈们说你博学通才,编撰过一本《梦溪笔谈》,不知是也不是?” 沈括一愣,随即笑道:“那是老夫居于润州时,因无旁事,故而胡乱作写,除几位密友知晓,并未曾告人,小哥的长辈是何人?难不成老夫认识?” 王贤忙岔开话题道:“老先生博学多闻,实在让后生佩服,只是不知这《梦溪笔谈》说写何物,所记何事,还望老先生说上一二。” 沈括摆手道:“此乃是老夫合一生之经历,有司天、历法、算术、格物诸事,此类杂学,旁人避之不及,老夫却对其偏爱异常,润州无事,老夫居于梦溪园内,时来记上一些,便成此书。” 王贤沉吟了一会,突然想到语嫣不是准备做发动机吗?沈括若论技术上肯定比不上语嫣,但是他见识广阔,定然可以帮上一把的。 但是他不知如何开口说上此事,只好先道:“那老先生可知天下有何物可燃,虽小而炙?” 沈括这时放下杯子,展开笑容道:“你这小哥是个太学生,竟然问起这等杂学,若是旁人早就训斥你一顿了,不过老夫却不然,世上可燃之物甚多,远古用柴、用草,后来改为烧炭取暖、烧灶,至今汴京已经遍烧石炭,然而老夫居于润州,却得知有一物更为奇妙,若论小而炙莫过于它。” 王贤没想到沈括还真说了起来,不过听他口气,像是发现了一样可以燃烧的东西,竟然比石炭还要好,不由有些惊讶地道:“哦?竟然是何物?” 沈括道:“此物乃是漆黑一片,黏稠无比,可漂于水上,染之既着,火势异常凶猛,然而浓烟亦大,延川之农用之煮烹,称之为石漆,老夫取之回去,详加勘察,发现其物可做软墨,极为顺滑,老夫便称其物为延川石液,而后录于鄙书之时改称石油。” 石油?王贤眨了眨眼睛,像是还不明白地问道:“石油吗?” 沈括见他一脸怪异,不由奇道:“便是石油,小哥怎么了?” 王贤还能怎么了?他只觉得奇妙无比,从未想到这时候竟然有了石油,这个从后世的二十世纪开始影响世界的东西,一百年里,无数人对其不能舍弃,无数的石油公司、石油大国、石油大亨成为巨富,无数的国家为了石油而争得你死我活,油价稳定与否,直接关系到世界的稳定,而今乍闻石油之名,他还以为回到了后世,如何不感到极为奇妙。 如果有石油的话,那么燃料问题便可以直接解决,只要能得到稍微纯净的石油,就算浓烟不断,也可以正常的使用,那么发动机的事情便可以有了眉目起来,语嫣就不用考虑那些笨拙的煤炭,只用石油便可,既轻便又简单。 他想着想着不由露出笑容,沈括见他表情怪异,不由地道:“小哥为何发笑?老夫别的不敢说,这见多可并非虚名,这石油之物,确是有的,若你不信,老夫待回到润州,托人把此物带给你看一看。” 沈括一生坎坷,仕途也不是很顺,然而其钻研杂学,走遍山水,见多识广,的确是常人不能及,刚才见到王贤露出笑容,以为这个小孩笑他胡说,不由有些不悦,立刻说出此话。 王贤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岂敢劳烦老先生,小子并非不信,然而老先生用此作墨,实在浪费。” 沈括皱眉道:“此物燃之浓烟巨大,不宜于烧炉,用之作墨,墨水柔顺,何来浪费之言?” 王贤知道一时没法和他说这个可以做发动机的燃料,他看了看天色道:“如今月色当头,已经很晚,小子尚有事要回去了,只是老先生博学,小子实在钦佩的紧,待到明日,小子还要登门拜访,试问老先生现居于何处?” 沈括失笑道:“你这小书生,别人都避之不及,你却偏偏对此等杂学有兴趣,也罢,老夫便是住在河阳客栈洪字三号房内,也就在此附近,你若想要寻我,便到那里寻我吧。” 王贤站起身来说道:“小子定会过去拜访的,今日有缘见到先生,小子最后敬上一杯。” 他双手持杯,身体前倾,这是标准的后辈向尊敬的长辈的敬酒礼,沈括一愣,随即哈哈笑道:“老夫便就受之了。” 王贤一笑,又是说了两句,方才走出酒楼,见到明月高挂,灯火稀少,想来已经很晚了,他左右四顾,找不到熟悉的景色,不由有些郁闷起来,今日虽说走运遇到了沈括,可是自己却迷失在这汴京城郊了,这前后都未有一家客栈,自己连睡的地方都找不到。 沿着大路前行,月色明亮,晚风刺骨,他也不敢抬头迎风,就这样一直前行着。 过了好久,王贤才看见远处灯火,不由加快步伐,连忙行去,却见到酒楼茶肆依然明亮,想来尚未关门,不由地走到这边。 这里虽然有些生分,不过王贤却依稀记得是任店街,是城东头的地方,这边酒楼连天,又有很多卖东西的,故而是一块小闹市,王贤一拍脑袋,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如今自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更不知如何才能到家,他不由看向那些酒楼,随便找了一家客栈,等到明日才作计较。 这里的客栈也很是不错,王贤随便要了一间客房,交了定金,便走了进去,早有人送来热水和厚巾,又送上一些糕点之物,算是给人垫肚子的。 王贤洗了洗脸,便打了一个大哈欠,随即便把这蜡烛一吹,鞋子一脱,直接钻进被褥之中,去做那个周公之梦了。 ………… 汪洙在腊月十五的清早便已经赶赴洛阳,齐偍也已经准备回家乡过年,他前后交代赵万宝要多多打听周兵的消息,赵万宝自然是满口答应,到了下午,他便不见人影了,独独留下张地云一人在太学,在此渡过这个年关。 王贤并没有收拾东西,只是带了几本书,便大摇大摆地走回去了,这条路他已经很熟了,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家中,此时王德明已经经商归家,他和王合见到王贤回来十分高兴,当即拉他过去在暖亭里问长问短,直让王贤感觉吃不消起来,直到好久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卧房虽然没有人睡,但依旧打扫的极为干净,王贤在卧房里换了一身衣服,正要走出去,却不料语嫣走了进来。 这几个月虽然回来几次,但是很少见到语嫣,这时见他穿着厚厚的衣服,全身包裹在一起,不由笑道:“怎么了,语嫣小姐今日气色不错,不过擅闯别人卧房,可没有一点礼貌啊。” 语嫣这时走进来,把门关上,然后坐在椅子上道:“我已经初步构思好发动机了,准备按照你的方法来做,先培养一个助手,再开始工作,你觉得如何?” 王贤点了点头,又想起了沈括,连忙说道:“你可知这个时代竟然会有石油?” 语嫣思索了一下道:“石油此名,来自沈括,而沈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应该是有石油的,然而我又不是地质学家,也没有什么设备,怎么去勘察石油?” 王贤笑道:“嘿嘿,实话告诉你,沈括尚活者,昨夜刚好有缘遇到他,他向我提起了这石油,说是在延川一带找到的,到时候去延川找石油,你的发动机燃料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语嫣听他说了昨晚遇到沈括的故事,沉默了一会才道:“你也算好运,连去酒楼都能遇到一个名人,不过这没有用,延川一带,虽然说有石油,然而现在的技术和手段根本没办法去开采,只能使用上面的油沫,这种油沫极为混杂,里面有着大量的杂质,我又没有办法来过滤它,所以根本不能使用,而且就算可以勉强使用,杂质油产生的热量会使得现在的钢铁变形,根本不能稳定工作,所以不能使用石油。” 王贤本来高高兴兴地说起这石油之事,他想着燃料问题就此解决了,没想到语嫣直接给他泼了这瓢冷水,让他顿时表情逆转,有些不服气地问道:“难道只能用煤了?” 语嫣沉吟道:“现在的材料连煤都无法装载,暂时就不考虑燃料的问题了,我的想法是要制造比较结实的,又耐得住高温的钢铁,这段时间知道了一些钢铁灌造的手法,所以我想着如果我家里能够开一个造钢铁的就好了,我也能够用不同的材料来试验钢铁的韧性和耐性。” 王贤忙道:“那你还是打消这个注意吧,这铁器乃是朝廷统一调配的,你想自己来造,那简直就是谋反了,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掉脑袋的事了,指不定连累了父亲和大哥,还有可能把我也连累了。” 语嫣哼了一下,低声道:“自私。”,随即便道:“这些事情就不说了,我想问问你,现在我该如何去做?” 王贤愕然地道:“我怎么知道?” 语嫣见他不理解,只好提了个醒道:“你不是让我先培养个助手吗?我该如何培养,你帮忙参考一下。” 王贤这才明白过来,笑道:“这还不好办,先选一个好苗子,然后给他灌输一些现代科学知识,从基础开始,一步步地教他,如果苗子够好,又爱好学习,估计用不了一年就是一个好助手了。” 语嫣看着王贤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自己来做我的助手?” 王贤好笑似的看这语嫣,这丫头脑子进水了?他呵呵笑道:“我?对不起,我是对这个没有兴趣。” 语嫣转过头来道:“本来你是最合适的,你是一个后世的人,可以极容易接受这些东西,你脑子又挺聪明,所以我想了想你做我的助手是最好的。” 王贤止住语嫣的话,然后带着笑容地道:“语嫣小姐,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实在没有心来帮你,我高中的时候便对物理这方面的东西敬而远之,大学的时候更是与之绝缘,你是物理高材生,自然不会明白我们这些人的感受,见到这方面的知识,头就疼死了,所以你还是选一个好苗子吧,只要他有兴趣,一切问题都不在话下。” 听到他这一番推脱,语嫣也是不恼,点了点头道:“我早知道你不肯答应,也罢,我另找别人。” 她起身便要离去,王贤突然叫住她,然后说道:“语嫣小姐,我在太学中意外遇到一个组织,实在是奇怪无比,你想不想听上一听?” 语嫣见他故作神秘,一脸不悦地道:“你在这个时代生活久了,连说话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有话就直说吧,遇到了什么组织?” 王贤听她这样说,倒是郁闷不已,不过仍然继续道:“其实这真是巧合了,不过就是巧合之下,我得知有一个叫‘乾坤兄弟会’的组织,他们应该是一种地下组织,你听过没有?” 语嫣轻轻念了一声,然后道:“我哪里听过这个,他们是干什么的?” 王贤偷偷地看着语嫣的表情,见她这样问来,才呵呵一笑道:“他们这帮人思想极为逆天,而且前卫,总的来说就是否定帝制,要推翻这种君主封建社会,而且极为关心百姓生活,和你之前提到的那些想法完全一致,你说奇怪不奇怪?” 语嫣一愣,继而看着王贤道:“怎么可能?如果真有这样的思想,为什么我们在后世之中没有听过?” 王贤见她一脸怀疑,不似作假,心中也是疑惑不解,但还是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个兄弟会奇怪的很,他们现在正在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而且目的也很明显,要造反推翻皇帝,我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由谁发起的,可这种进步思想挺可贵,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人以后的命运。” 语嫣这时又重新地坐了下来,然后有些奇怪地道:“王贤,你适才问我知不知道这个兄弟会,是不是认为这是我发起的?” 王贤尴尬一笑道:“毕竟这种思想太过超前,而你以前也有这种论调,所以我便以为是你,其实能有这些人是中国的幸事,毕竟这是思想进步嘛,不过就是他们的想法激进了点,作法也有些不对。” 语嫣这时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想到是我也情有可原,不过我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什么兄弟会,我一个女孩子又不能天天抛头露面的,怎么有能力去搞出一个这样的组织?” 王贤呵呵地干笑了一阵,然后道:“不好意思,我这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家都是后世的人,说法也就没个顾忌了,你也别怪我啊。” 语嫣转过头来,突然低声道:“竟然下雪了。” 王贤闻声一愣,立刻朝着问口望去。 这雪花扬扬,开始片片地掉在地上,刚开始还只是很少几片,可随即便是鹅毛般的大雪,院子里的雪花开始铺成薄薄的白色地毯,那些只剩下秃秃枝干的大树也换上了白色的衣服,大雪覆盖了院子和墙壁,使得天地顿时一片白。 王贤这时走到了门口,看着这大雪纷飞,不由有些感慨,他早听人说汴京今年雪来的极迟,想不到这腊月份的第一场雪竟然如此之大,这还没过多久,就使得这世界换了衣裳,如果不是有着这些房子,王贤正要以为身在草原了。 在草原上,每年的冬季都会有几场大雪,那雪花极大,这时候的人们不能闲着在毡包里面烤火,必须要去看一看正在过冬的牛羊们,要换上储存的草料,还要把薄雪拿过去给牛羊们做饮水,雪天就是大家最忙的时候。 而那时候的自己却不会忙,他只是陪着包特那一块去赶着成年羊到另外的地方去,这些成年羊的皮毛极厚,可以在这雪天行走,因为草料稀少的缘故,它们不可能老是吃草料,所以必须要放牧,所以在下雪季节,便是王贤骑着马儿在那雪天草原上放羊的时刻。 王贤眼前又出现了自己戴着兽皮帽子,一身厚厚的毛绒衣服,骑着那马儿四处游荡,和着答图、忽察儿一起大声欢叫,这眼前的飞雪便像是以前那样在自己面前转悠,风雪的声音依稀传来那声声嘻嘻哈哈的叫声,不由让他心悸起来。 “这雪真是极大,我在这汴京生活了好多年也没见到如此大雪,看来今年又有很多百姓们要遭殃了。” 王贤转身见到语嫣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眼睛也看着大雪,他叹了口气道:“也许吧,可能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雪盖住了,我们也看不见了。” 他发神地看着这鹅毛般的大雪,却不料一个下人走了过来道:“二公子,小姐,该去吃饭了。” 王贤“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他看了看语嫣,她正茫然地看着这大雪,不由有些好笑地道:“语嫣,你还在看什么?该去吃饭了。” 语嫣横了他一眼,随即又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沿着这走廊独自跑开了。 王贤微一失笑,继而先沿着走廊而行,虽然走廊上面有顶,但雪花依然可以飘到里面来,王贤的脖子便有几片雪钻了进来,一凉一凉的让王贤不由地缩紧头,然后快步地走着。 过了走廊,王贤只能踩着雪地一步步地穿过院子,这大雪松软,一步就一个印子,白色的雪上面就像被标了记号一般,一直延伸到那边的走廊。 王贤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便已经到了厅内,王合他们都已坐好了,见到王贤便笑道:“所谓瑞雪便是丰年,贤儿你来我们王家第一年便下了如此大的雪,看来明年定然事事顺心,到这边来坐吧。” 语嫣这时坐在最下面,她一句话没说,就顾着自己吃了起来,使得王德明瞪了她一眼道:“小丫头真是不懂事,你小叔在太学读书辛苦,今天刚刚回来,你应该先对小叔行上一礼再吃饭。” 王贤一愣,随即见到语嫣不屑地道:“他每天在太学又不缺吃的,有什么辛苦的。” 王德明正要训斥,王贤便忙着说没事没事,他有些奇怪语嫣每次在别人的面前总是一副与自己为敌的样子,这时候的她哪里像是一个后世女强人,就和这个时代的千金小姐一样的刁蛮脾气,看来自己不能以常理来衡量这样的女孩。 几人吃饭的时候也在说着话,王贤笑着把这几个月的太学生活一些趣事说了一遍,主要就是学正们所说的事情,倒是引来王德明和王合的哈哈大笑,一时都是兴高采烈。 直到下午,这大雪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王贤换上了厚厚的衣服,戴着那种可以护住颈部的帽子,在走廊里看着这雪景。 其实坐在这里根本看不到什么,整个院子一览无余,全都被大雪覆盖了,王贤正要推开房门,却不料语嫣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下子叫住王贤,然后笑道:“我们到外面去玩吧。” 她全身穿得很严实,小脸也是护着的,不过笑嘻嘻的表情让王贤感到有些别扭,他有些不明白地道:“到哪玩?” 语嫣走过来道:“你说到哪?自然是外面了,别废话了,过来吧。” 她直接走出门外,那雪片飘落在她的衣服上,不一会儿就把她变成一个白色小雪人,不过她仍未觉得什么似的,大声喊道:“过来啊,你怎么还愣在那里!” 王贤见她正站在雪地,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脑子真的进水了,他裹紧衣服,然后也冲了过去,片片雪花打在自己的脸上和衣服上,凉飕飕的让他倒吸了口气,颤抖地道:“你这丫头,真是莫名其妙,这大雪天不在房里烤火,竟然还要跑出去玩!” 语嫣见到他冻成一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一挥手道:“如此雪景,哪能缩在屋里,自然要看一看这大好风光了,我们现在就从偏门出去吧!” 王贤一愣道:“为什么要从偏门出去?” 语嫣边走边道:“我想着出去,可是娘不让我出去,所以我们不要走正门,就从那小偏门过去,那里就有一个家丁看门的,直接和他说一声就可以了。” 王贤真是无语了,这个语嫣真是莫名其妙,他赶忙缩紧头,跟在语嫣的后面,这大雪实在是厉害,若是扬起头来,雪片便直接打在脸上,虽然不疼,但是极为的凉,所以他只能低着头。 偏门这边果然有一个家丁,语嫣直接和他说了几句,便拉着王贤往外面跑去,这一跑之下,顿时风雪迎面,让王贤咧着嘴巴,直到跑了出去,他才瞪了语嫣一眼,说道:“你真是脑子进水了,这么冷的天,到哪里去玩?” 语嫣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好久才道:“你怎么像个女人一般,难道你如此娇贵不成?我都不怕冷,你却怕了,你抬眼看一看,这外面的风景多么的好看,若是待在炉火旁边,身体是舒坦了,可是却看不到这样的美景。” 王贤顺着她的手指,见到这满地皆是被大雪覆盖,四处便是一片空旷,雪花装衬了房屋店铺,装扮了大街小巷,使得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王贤抬眼远望,突然眼睛一凝,有些惊讶地道:“你看到那南边没有?是不是像座山峰?” 语嫣见他指向南方,不由地道:“那里本来就是一座小山,只有两片山峰,而且并不高,别人都叫它夹山,离这里也不远。” 那两座山峰此时看起来极为细小,有些像水墨画中那淡淡远景,但是王贤却想到自己曾经通过秘道到了山下,如今看来,定然就是这个夹山了,他想了想道:“你不是说要玩吗?不如我们到山那边玩一玩吧,有山有景,真是人间美色。” 语嫣有些皱眉地道:“为什么要去那边,下雪天去山是很危险的,那两片小山中间有夹缝,掉下去会死人的。” 王贤哈哈笑道:“我说你这丫头还真是胆子大呢,也是怕死啊,我们又不去那山上面,就在那旁边看一看罢了。” 语嫣想了一下,忽然神秘一笑,撒腿便跑开,大声地道:“王贤,有本事过来和我赛跑!” 她已经跑开很远才喊出此话,倒让王贤一愣,随即他便明白过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然后立刻地追了上去,他以前在草原上经常活动,身手还算不错,跑步更是强项,这时慢慢地跑着,感到身体也热乎了许多,见到语嫣依然在前面跑着不停,不过时不时地停下喘口气,不由失笑。 但是这个语嫣也太奇怪了吧,虽然自从遇见她以后,自己始终都对她很吃惊,但是这一次应该是最不可思议的,她竟然变得如此活波起来,如此作风,实在不得不令王贤惊异。 从刚知道她的身份时候,她便说了一大堆的话,后来在亭子里又像自己说了过去的生活和现在的想法,王贤可以说自己对她有所了解了,可是今天这雪天到这外面来,语嫣的种种表现都让他感到极为陌生,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到底是她故意如此,还是她天性本来就是这样?如果是故意的,这个和自己一同来自后世的语嫣又有什么目的? 他正慢慢想着,却听到语嫣在前面喊道:“快点过来啊,你跑得太慢了!” 王贤一笑,这小丫头还真以为自己不如她了?他脚步加力,一下子向前跑去,任由雪花片片从身上掉下去,直接跑到语嫣的旁边,毫不喘气地道:“见到什么叫高手了吗?我要是参加奥运会,定是金牌的料。” 语嫣笑道:“你就使劲吹吧,跑那么长时间,真是全身热乎着呢,看来多跑步有益于健康,今天出来没有错!” 她全身都是厚厚的白雪,帽子后面微微露出几根青丝,也散落着雪花,小脸被这寒风冻得红彤彤,但是依然有着笑容,此时叹了口气道:“我们以前活的太压抑了,还是这样才好,自由自在的奔跑和自由自在的发笑,什么都不用戴着,多好。” 王贤一笑,这样的自由奔跑,倒让自己找到了在草原上的那种趣味,可以随意地跑着,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们向前没走多久,便见到那夹山已在前面,果然山峰并未有多高,看起来也不雄伟,此时被大雪换装之后,看起来和白土丘没有什么两样。 语嫣走到这个小土丘的边沿,然后对着王贤说道:“你看到没有,就是这个样子,一点意思也没有。” 王贤看了看这山顶,虽然很窄,但是明显可以走上去,他对着语嫣道:“我们走上去看看吧,不是有句话‘登泰山而小天下’,我们要登夹山而小汴京。” 语嫣见这斜坡道路已经被大雪盖住了,不由道:“现在山道很滑,还是不要上去的好,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谁来负责?” 王贤笑道:“你就放心了,我已经买了保险,摔死摔伤都有人来赔的。” 这话让语嫣顿时笑了,见到王贤已经开始向着斜坡走去,她连忙跟上,口中犹且道:“我还要提醒你,千万要小心了,这里虽然没有万丈悬崖,可是随便摔到那里都挺恐怖的,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王贤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没有感觉到吗?雪已经下的小了,看来这大雪和那夏日暴雨一般,只是突然发作而已,对了,你也小心一点,跟在我的后面,不要乱跑。” 这大雪确实变得小了点,王贤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这雪堆,这路被雪掩盖了,可是斜坡却是直接可以向上爬的,他便是照直前行,虽然有些滑,但是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且斜坡也不长,一会儿便走了上来,转身对着后面的语嫣道:“上来快点,这边风景更好。” 语嫣有些费力地爬上来了,这时颇为埋怨地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王贤微笑不语,只是单手指着附近,对着语嫣道:“有什么感觉?是不是有种天下尽在脚下的感觉?” 语嫣环顾四周,然后眺目远望,那远远的护城塔还可以看出一个影子,还有那汴河依然不停地流淌着,远处那层层叠叠的房子遍布汴京,皑皑的白雪也像铺开一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下似的。 王贤叹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此话一点都不假,看如此景色,平常之人哪里会注意到,我们真算是幸运啊。” 语嫣一笑,正要说话,突然看着那天空,顿时不动了。 第97章 险中求生 王贤顺着语嫣的目光,只见到那太阳破云而出,白云悠悠挂在天际,从那里显出一道灿烂的光线,沿着天边连着大地,如一道利刃劈开天地般,直射到这山上来。 这种光景实在太令人震撼了,雪后艳阳给这单调的白色加了一道极为好看的颜色,使得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水晶,在这闪闪发光,整个世界都像是挂了铃铛一般,依稀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和着这闪闪发光的水晶,让人着迷。 语嫣这时完全沉醉于此,却没有想到王贤突然喊道:“小心!” 她一下子回过神来,顿时感到身体向后倾斜,一下子就翻转过来,全身都摔倒在这雪堆上面,顺着这斜坡开始向下滑动。 王贤立刻反应过来,飞快地向其扑过去,然后一拉语嫣的胳膊,顿时语嫣带着王贤一起滑了下去,王贤赶忙把另一只手使劲地在雪地摩擦,全身紧紧贴在雪上,想借用这种阻力来停下,可是语嫣一直往下面坠着他,而他的左手就沿着深雪画下一个长长的线条,直到慢慢减缓,他才有些半死不活地躺在雪堆上面。 后背全都已经湿掉了,那雪水融合着汗水渗透了他的衣服,但是他却未觉察,右手依然紧紧抓住语嫣,生怕一松手她就掉下去了。 直到他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才慢慢地坐下,左边的胳膊现在还插在雪堆里,刚才没有感觉,现在却有股刺心的痛,但是他也不敢拿出来,只好忍着道:“喂,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语嫣这时也是斜躺在斜坡上,她的手被王贤拉着,十分地酸痛,这时出声道:“没事,你看一看现在在哪,我们先下去再说。” 王贤“嗯”了一声,往下面看了看,然后道:“还好,我们现在离下面不远了,你别放手,我拉你慢慢下滑,一会就可以下去了。” 语嫣听到他说这话,有些送了口气道:“刚才实在奇怪,怎么突然之间就倒下去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王贤用疼痛无比的左胳膊一点一点地往下面淌着,这不停的动弹使得胳膊极为难受,他咬了咬牙,然后回声道:“刚才那雪地塌了,你站立不稳,就此倒下去了,还好这雪很厚,要不然我们就死在这里了。” 语嫣方要说什么,却听到轰隆一声,随即又听到王贤大声骂道:“我靠!” 她的手一下子被松开了,正不知道怎么了的时候,王贤顿时滑到她的身旁,一下子紧紧地抱着她,两人竟然在雪地的斜坡上滚了下去。 语嫣睁大了眼睛,正要询问什么,然而滚动实在太过厉害,她根本没办法说话,只感到天旋地转般的眩晕,天上飘着的云彩、闪着光芒的太阳和那雪白的山坡极快地转换着,只听到雪块向下掉落的声音和几声沉闷的响声,她的身体陡然停止,但是耳边却响起了一声巨大的惨叫。 王贤实在忍受不住痛苦了,他的身体刚才抱着语嫣,被雪块碰到了几下,随即又直接掉在一颗枯树上,整个后背压断了树枝,巨大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双手一下子握的极紧,这种疼痛便像可以传染一般,竟然使得语嫣心中颤抖,不敢说话。 这边的树枝已经被压断了好多,本来那粗长的树枝很是结实,但是他们的撞击力实在很大,他落下的时候也是承着这个的阻挡,所以只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在耳旁不断,使得两个人的心都一下子提了上来。 王贤这时咬着牙,他满脸都是汗水,对着语嫣大声吼道:“你抱紧,先慢慢地滑下去!” 语嫣看了看他满脸的汗水,脸上不停的抖动着,忙道:“你先下去吧。” 王贤顿时大骂道:“你他妈的少放屁,还不赶紧下去,老子现在已经是废人了,还怎么下去!你要不下去,这树断了我们都得死,快下去!”他骂了几句还没见到动静,不由又使出全身力气吼道:“你个贱女人,还不快滚下去!” 这时树枝“啪嗒”一声折断,王贤的身体本就不稳定,此时便一下子往下沉去,但是他的一只手还拉着语嫣,一下子便吊在那里了。 语嫣这时候也是压着一跟树枝,她的双手已经被汗染的很湿,抓着王贤的手显得极为滑腻,像是不注意之下便有可能松掉。 王贤这时左手已经有些疼的木起来了,怎么也提不起来了,他的后背又在留着血,此时不由有些烦闷,一下子把手一放,直接地掉了下去。 语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到他的身体已经像个小点般的消失在下面了,她向下面大声叫喊了几声,结果久久没有回应,王贤便真的摔落进去了。 她抱着一个树枝,此时转首四面而望,白茫茫的望不到边,不由有些想哭。 过了好久,语嫣才慢慢地抱着树枝,爬向树干,然后从这一点一点的滑下去。 下面是软雪,语嫣小心翼翼地扶着大树,然后伸首向那里面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语嫣突然悲伤起来,这个少年和自己一样,都是从后世过来的,可以算是有种特别的亲情,而今他竟然就这样的死掉了,这种无以言表的滋味让语嫣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默然了半响,正准备回家,却不想突然之间,自己又倒了下去,随即就发现空气流动的声音,极力地刺激着自己的耳膜,她大为惊讶,想张开嘴巴,却只感动身体一下子往下猛地下沉,然后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力顶着她,脑中唯一知晓的便是,她掉到水里了。 ………… 微风轻轻的吹着,在这昏暗的地方竟然点着一个火堆,语嫣使劲地咳嗽几声,终于醒了过来。 她的头有点疼,这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火堆旁边,不由有些疲劳地喊了声:“有人吗?” 这声音并不大,在这空旷的地方竟然异常响亮,但是她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回声,不由有些奇怪。 这时语嫣才注意到四周的环境,小火堆虽然不亮,但明显可以看出这边是一个开阔的地方,自己这边是临近一个小山洞,旁边都是一些碎裂的石头,依稀还可以听到水流的声音。 她使劲地站了起来,正坐在哪里,突然发现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她目光一凝,这衣服是王贤的,他的人在哪里? “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很冷?” 语嫣一喜道:“王贤,你没事吧?” 这时从她后面走出一个人,手中抱着一些木柴,正是王贤。 他把这些木柴一根根地放进火堆里,然后把手靠近火旁,长长舒了口气道:“刚才真是冷,不过你不用担心什么了,我们也算得救了。” 语嫣见他穿着很单薄,连忙把盖住自己身上的衣服拿下了,却突然发现自己只穿了几件,外面的衣服还挂在那旁边,显然是王贤见自己衣服湿透了,就把外衣脱掉了,她看着火堆道:“这里怎么会有火?” 王贤低声道:“是你带的火折子,我拿出来用了一下。” 语嫣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里有火折子,她见到王贤就坐在那里并不说话,想问上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王贤这时突然说道:“今天都怪你,若不是你要在这大雪天跑出来玩,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我们两个刚才差点死掉了!” 语嫣见他责怪,不由地回道:“你还怪起我来了,我早就叫你不要到这边来,提醒了不只是一遍两遍,可你偏偏不听,现在这样子了你还怪起我来了,你这人讲不讲理啊!” 王贤皱眉道:“如果不是你要跑出来,我怎么会到这边来?” 语嫣刚想说什么,却突然住口,然后平缓地说道:“王贤,你不要这么激动,反正我们现在不是得救了吗?现在应该想办法走出去,等到回去以后再算账怎么样?” 火堆慢慢地亮了起来,王贤的脸被这印的通红,他便没有出声。 语嫣见他不说话,连忙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贤看了看四周道:“这是山的最下面,就是悬崖下面类似的,我刚才找了半天,发现这边竟然是块封闭的区域,我虽然知道出口,可是我们没办法从这边出去。” 语嫣奇怪地道:“你知道出口?你怎么知道出口?” 王贤没好气地道:“你不要问那么多了,我问你,你是怎么下来的?” 语嫣只好把自己在雪堆下滑到,并且直接掉下来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王贤,真的谢谢你,你的救命之恩,我永不会忘记。” 王贤叹了口气道:“先别这样说,我们未必能够活下来,这里还没有见到什么可以吃得东西,如果我们找不到路,那么就会饿死在这了,你这感谢的话,还是留在以后说。”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又小声道:“我受伤了。” 语嫣一愣,忙问道:“怎么受伤了?伤的重不重?” 王贤靠在火堆旁,右手轻轻地按着左胳膊,然后道:“这左臂已经没有知觉了,不知道会不会废掉,后背在树上被刮裂,现在虽然凝结了,但是十分的痒。” 语嫣见他正按着胳膊,凑过去仔细地看了看,小声道:“等我们出去后找大夫好好看一看,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贤摸了摸头道:“头上也发热了,看来是祸不单行,算了算了,就死在这里吧。” 语嫣见他说出丧气话,刚想开口,又见到他这样子,终有些不忍,于是轻声安慰道:“你别这样,如果天要亡我们,我们掉下来早就死了,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贤抬眼看着语嫣,然后道:“不是天要亡我们,是要耍我们,等到耍够我们,自然就让我们死了,唉,算了,反正这条命也是多送的,死了就死了吧。” 语嫣有些生气地看着王贤,她知道这时不能多说一些什么,只好道:“我们早点休息一下吧,明天一起去找出口。” 王贤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直接倒在地上,他的后背结痂之后,极为的痒,而且左胳膊还没有一丝的感觉,现在心中烦闷,不由地想着出口大骂几句,但是他头昏昏的,像是发热了,只好低声呢喃道:“妈的,死了才好。” 这火堆还在这里燃着,语嫣看着在那一动不动的王贤,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在这样的时刻他的确是没办法不丧气,但是既然现在还没有危险,就一定要逃出去。 刚才自己掉落在这水里,虽然不明白后来怎么了,可是一定是王贤把自己救起来的,这说明他也是一个不轻易放弃生命的人,现在他虽然说了那么多丧气话,但是他一定也会想办法走出去的。 凉风吹过,语嫣打了一个喷嚏,这时她取下那已经烤热的衣服,然后套在自己的身上,又把王贤的衣服给他盖上,才回到火边坐着。 她看着乌黑的天色,不由有些叹气随即便躺在这边的地上,眼光看着王贤,见他依然时不时地动着,显然也是没有安宁。 夜如清水,人如微粒。 直到天亮之后,王贤这才从噩梦醒来,他昨夜睡梦,脑中混沌不已,直到持续到凌晨方才睡着,现在的头脑还像是有些炸裂,十分难受。 他用力地想做起来,却听到有声音道:“别动。” 语嫣从那边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几个果子,见到王贤正要起身,连忙把果子放下来,然后拿下放在他脑门的一个布袋子,轻声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贤见到那布袋子,这才明白原来语嫣拿了这个东西压在自己的额头上,不由看着她。 语嫣一笑道:“这里没有温水,所以我就装了点冷雪放了进去,然后在这火旁烤温,你昨夜发烧很严重,老是说一些胡话,我都没敢睡觉,就一直坐在这里。” 王贤见她这样说,不由心中感动,虚弱地道:“多谢你。” 语嫣说道:“现在别说话了,对了,我刚才从外面找了一下,果然发现还有几个果子,虽然这些果子是二次开花的果子,而且有些焉了,但还是能吃,你就吃一下补充补充体力吧。” 王贤有些迟疑地道:“你不吃?” 语嫣笑道:“我自然吃了,刚才已经吃了几个,我扶你坐下,你现在发烧,吃这些果子也挺有帮助的,吃完了便休息休息,我去找一下出口,说不定我们一会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便请大夫过来,好好修养可以了。” 王贤被她扶着坐起来,这时接过她递来的果子,轻轻咬了一口,这味道有些苦,倒有些像苦杏子,而且极为的小,他咬了几口便吞下去了,眼见语嫣正关心地看着自己,不由说道:“你也吃几个吧。” 语嫣一笑,把那布袋的绳子松开,然后道:“没有热水了,你就讲究着喝吧,这水昨晚上很热的,现在喝下去没事的。” 王贤微一迟疑,但依然接过来,慢慢地喝了几口,然后才朝着语嫣道:“多谢你。” 语嫣却还是笑了笑,她这时放下布袋,然后又把那几个果子放在王贤的手里,轻声道:“你先就休息一会,我去找找出口,别灰心。” 她很快就走出去了,王贤看了看手中的果子,轻叹了一下,又摸了摸左胳膊,昨晚上一直按着这里,今早虽然有些感觉,但是现在还是没办法提起手来来。 现在虽然感觉很虚弱,但确实好多了,这个语嫣确实心肠不错,王贤用力地站了起来,然后把那有些温热的包袋轻轻地裹到左手上,再慢慢地走了出去。 大雪覆盖了世界,王贤有些蹒跚地走在雪地上,见到雪地有很多新的脚印,显然语嫣在不停休的找着出口。 王贤喊了两声,没听到有人回应,他连忙向着前面走过去。 这里昨天王贤便已经看过了,可是这边被山石堵住了,根本没办法走过去,在那一边便是王贤曾经通过秘道去过的山下,这中间隔着的石头实在是太巨大了,根本没有可能翻过去。 他靠在这边,却听到语嫣的声音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王贤指着这里的山石道:“便是在这里的对面,有一个一线天,从那边有一个秘道可以出去,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没办法过去。” 语嫣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一堆山石,不解地道:“过了这个就有路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贤轻叹道:“我以前来过,不过当时没有注意到这边。” 语嫣左右转了一圈道:“这里是一个大滑坡,下面的本来是一个小瀑布,不过因为河水有的已经结冰,现在小了好多,这根本就过不去,除非冒险跳下去,如果下面有水的话也可以侥幸得生。” 王贤看了一下,然后摇头道:“太过冒险了,还是另找他路吧。” 他对着语嫣道:“你从那边看看,我就在这附近看一下,一起找出口。” 语嫣一笑道:“好!我们两个共同努力,一定可以找的到!” 王贤慢慢地走在这雪地上,仔细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好像除了那个本来的瀑布的山石堆,这里一切都是封闭的,根本没办法走出去。 他又看了找寻了一会,突然脑子一晕,便跌倒在地。 这四周根本不可能出去,王贤看着那正飘荡的云彩,眼中却是懒散的表情,仿佛什么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过了好久,语嫣才有些精疲力尽地走了过来,王贤道:“你的腿受伤了?” 语嫣摇头道:“没有,刚才在这雪地里摔倒了,我查看了附近,真的发现严严实实的,没法出去。” 王贤叹道:“这里本来就是这么大,一眼就可以看明白,我们再怎么找也是枉然,要想回去,就只有从这上面往下跳了,虽然有危险,但有可能活下来。” 语嫣轻轻点头,这的确是现在唯一可以走的路了。 王贤一下子躺在雪地上,语嫣连忙道:“这里很凉,你还在发烧,我扶你到那边干的地方去。” 她正要过来扶起王贤,却见到王贤摇了摇手,然后说道:“我们要从这上面跳下去,极有可能就死掉了,你现在心中不害怕吗?” 语嫣闻言一愣,随即也坐在这雪地上,对着王贤道:“我们最起码还有一些希望,这就已经够了,我们有生的希望,为什么还要害怕死呢?” 王贤失笑道:“难怪你能当上高级金领,就这样的气魄足够了。” 语嫣安慰他道:“你现在也别灰心,我知道你的胳膊坏了,而且现在有发起烧来,但是这一切都会成王过去的,你现在应该安下心来,面对这个现实,这样我们才能有回家的希望。” 王贤看着那有着云彩的天空,不由地道:“这边的天还是没有草原上的蓝啊,那个天空很好看的。” 语嫣无奈地道:“我知道。” 王贤沉默了一会,然后道:“我们下去了,有可能全部都活者,也有可能全部都死了,但是也可能还有一个活者,假如你不幸,我说假如的话,你有没有什么事情交代我?或者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这话倒是让语嫣一愣,她低头见到王贤并不像开玩笑,不由地郑重起来。 “如果我死了的话,倒真是有些遗憾,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王贤,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着制造发动机吗?” 王贤道:“当然是为了社会的进步,你不是说过了吗?” 语嫣看着王贤道:“其实这是我梦想中的一部分,我的梦想还是没有变,让老百姓们有吃得,有喝的,有衣服穿,有房子住,你别笑,我知道你又笑我幼稚,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所以如果我死掉了的话,而王贤你还活者的话,请你帮我一个忙,把我的发动机的资料好好的保管,就算给这个时代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吧。” 王贤叹了口气道:“我其实没有笑你,如果你真的遇到不幸,而我却幸存,我答应你,不仅让发动机的资料存在,还要以我的方式让你的想法得以实现。” 语嫣惊讶地看着王贤,过了半响才笑道:“谢谢。” 王贤这时缓缓地道:“你那天晚上在亭子里和我说了那些后世中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我在后世是什么样的人?” 语嫣有些感兴趣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王贤展开笑容道:“我是一个好人。”他见到语嫣发笑,亦是微笑道:“你还别笑,我从小别人就称我为好人了,现在想起来还真十分怀念。” 语嫣笑道:“那你是做什么的?” 王贤闭着眼睛道:“我出生在南京一个小乡镇里,大学在上海财经读经济,毕业后在一家小公司里打工。” 语嫣笑了笑道:“还有呢?” 王贤叹道:“没有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和你有很大差别,不仅能力上有差别,心态上也有差别,我只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人,一个月领着三四千块钱的工资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每天虽然有些辛苦,但是时常和老婆在一起聊聊天,日子过的很有滋味。” 语嫣轻轻皱了皱眉头道:“事业是靠自己争取的,其实每个人都一样,只要你肯上进,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问题,如果你只满足平淡生活,那么永远也没办法有所进步。” 王贤笑了笑,问道:“你以前都习惯这样教导人吗?” 语嫣一愣,随即有些低沉道:“我很少说话的,因为我小时候脾气不好,和人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到了长大后这一个臭脾气也改不了。” 王贤叹了口气道:“你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自然有些脾气。” 却见到语嫣并未说些什么,他又说道:“昨日你拉我出来看雪景,倒真的让我感到奇怪不已,因为之前你总是要要么对我不理不睬,要么对我表情严肃,让我莫名其妙,还以为你有什么阴谋呢,不过现在才知道是我想得太多,你不会怪我吧?” 语嫣脸上表情有些落寞地道:“昨天确实是突然心血来潮,想着雪天看风景,于是便拉着你出去,你这样想,也是情有可原的。” 王贤一笑道:“可是我现在不会这样想了,毕竟你也是一个女孩嘛,对这风光之美也是很渴望的,或许,这才是你的真性情,只是你潜意识中把它掩藏起来,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看开一点。”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死掉了的话,而活者的是你,你要帮我一个忙。在我们中国的北方草原上有一个叫做弘吉剌的部落,那里离辽国很近,你如果可以打听到的话,给我找一个叫做答图的小女孩,和她说一下,就说我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让她多多保重吧。” 语嫣盯着他看了半响,然后点头道:“我会的。” 王贤一舒口气,然后笑道:“好吧,我们准备一下,往下面跳吧。” 他这时动了一下,然后笑道:“拉我一下,我这样起不来。” 语嫣一笑,顿时把他拉起来,继而又拍了拍他身上的衣服,然后问道:“我们就这样直接跳下去吗?” 王贤摇了摇头道:“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用些保护措施,但是这里什么东西都很少,唯一可以用的就是那边的枯树,我昨日便在那里弄到的树枝烤火,现在我们用树枝加上衣服,也可以减少一下掉下去的伤害。” 他不等语嫣说什么,便向那几颗枯树行去,费力地扯下树枝,这里的树枝很脆,语嫣有些担心地道:“这些有什么用?好像很容易就碎了。” 王贤边扯边道:“不错,是很容易碎,但是总比没有强,你把衣服脱下来,绑在这树枝上面,用这个固定住,然后再用手拿着。” 语嫣惊讶地道:“像个降落伞?” 王贤失笑道:“哪是什么降落伞,这个是在我们落下水后,可以用衣服撑着的浮力快速地浮出水面,不然很容易在水里憋过气的。” 语嫣疑道:“你那么肯定下面是水?万一不是水呢?” 王贤把衣服绑紧,然后道:“你最好希望下面是水,不然的话我们一定活不了。” 他的话很淡然,但是却让语嫣心中一寒,连忙拿起地上的树枝,仿佛自己的性命便在这里了。 他们两个人准备妥当,然后王贤对着语嫣喊道:“我们两个要同时跳下去,你离我不要远了,不然如果下面有暗流的话,我们就会失散,还有,记住我说过的话。” 语嫣用力地点了点头道:“记住了!” 王贤这时大声道:“我喊一二三,便一起跳了,别腿抖!一,二,三!” 他三字一出口,便和语嫣一下子跳了下去,迅速地掉落。 眨眼之间,一股极强的阻力涌上过来,积压着王贤的身体,他这时连忙仰着头,把手中的那衣服架子使劲地按下,奋力地向上爬。 这样很快便破除水面,他连忙用脚滑动着水,使劲地呼吸了几下,才睁开眼睛,大声喊道:“语嫣!语嫣!你在哪里?” 他喊了好几下,才听到一个声音回应道:“我在这边!” 王贤赶忙朝着她那里游过去,他的水性很好,虽然只是用双腿,但是游泳速度不慢,一会儿便见到语嫣正在那摆动着,他一下子走过去,带动语嫣游向河岸。 他们浑身湿漉漉地走向这岸边,王贤才松口气道:“想不到还真是水,看来我们走运。” 语嫣掩饰不住欢喜地道:“确实是走运,实际上我不怎么会游泳,幸好在游泳馆里学过几天,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王贤也是挺高兴的道:“我看的出来,你刚才确实像个旱鸭子。” 语嫣白了他一眼,随即又笑道:“我就说天佑我们,定会逃过大难的。” 王贤一笑,看了看那跳下来的地方,不由吃惊道:“我们真是命大,走巧了。” 语嫣不明白他的话,疑惑地看着他。 王贤单手指着那上面道:“你看到没有,那下面有多少尖尖的石头我们刚才跳下来的时候竟然一块也没有碰到,实际上,碰到一块尖石都会要人命,你说我们是不是命大?” 语嫣这时也是有些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上面,那尖裂的石头森然无比,让她偷偷地吸了口气道:“还好,我们命大,现在没事。” 王贤这时看了看天,然后说道:“我们现在便回去吧,你跟我过来。” 他带着语嫣沿着河流岸边而上,不一会便道:“看到那边有房子了吗?就是那里。” 语嫣惊讶地道:“这里竟然有房子,太神奇了!” 王贤见她的腿还是有些瘸,不由问道:“你的腿没事吧?” 语嫣笑道:“现在还能有什么事?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房子的?这个房子住的有人吗?怎么会有人住在这里?他们吃什么?” 她一连串的问题让王贤没办法回答,不过王贤也没有说上什么,他对这山下的房子也很好奇,此时大雪盖着这房子,让这个很是破败的房子显得极为工整起来。 王贤看了看语嫣,便说道:“这边有两条路,都是可以通往太学,不过一条路极为难走,我们便从这边过去吧。” 他领着语嫣,向那后面走去,然后推开了那被雪盖住的铁门,这屋子里还有一些气味,王贤这时走向另一边的门,对着语嫣道:“你别看了,什么都没有,过来帮我一把,把这个门推开,就从这里出去的。” 语嫣本来正好奇地看着这边的东西,闻言忙走过去,她把上面的雪擦了擦,随即便笑道:“你搞错了,这已经被推开了。” 王贤一拍脑门,上次自己过来已经把这门推开了,他微微一笑,对着语嫣道:“好了,就从这边出去吧,不过里面没有光线,极为的黑,你要小心一点。” 语嫣点了点道:“没事,我不怕黑。” 王贤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伸手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道:“几十年没有发过烧了,现在真是难得。” 语嫣轻轻一笑,虽然她身上也是一身湿衣服,这时也是一片冰凉,但她现在心情还是挺好,对着王贤道:“那你就好好的享受一下这次的发烧,机会不常有。” 王贤一愣,随即笑了,他当先便走了进去,这里面和上次一样,刚开始确实很开阔,但是越到里面就越是难行,王贤提醒地说道:“你要小心一点,摸着石壁慢慢地走。” 语嫣点了点头,但是王贤的声音又传来道:“语嫣,你在吗?” 她一愣,出声道:“在这,怎么了?” 王贤道:“刚才喊你呢,你没有声音,我还以为你没跟过来,小心走路。” 语嫣这才想起自己点头他是看不见的,不由笑道:“我知道了,谢谢关心。” 她跟在王贤的后面,时不时地喊着王贤几声,确认自己没走丢,有时和他离了好远,但有时走快了又撞倒王贤的身上,两个人磕磕碰碰地终于走到了尽头。 语嫣出声道:“这从哪里可以出去?” 王贤这时已经知道在哪里可以出去,他很熟练地推开石门,然后对着语嫣道:“先闭上眼睛,等过一会再睁开。” 语嫣听话地闭上眼睛,摸索着和王贤一起爬了上去,等过了好久没听到什么声音才猛地睁开眼睛。 王贤见她惊奇地看着这间密室,不由笑道:“上次碰见那兄弟会便是在这,不过他们也不知道这下面竟然还有秘道,我来找找东西,对了,这里有衣服,你赶紧把湿衣服换掉吧。” 语嫣皱着眉头道:“兄弟会?换衣服,我在哪里去换衣服?” 王贤愕然道:“你是后世的新女性,还这么保守啊?算了,我躲回暗道里面,你换好了叫我一下,这样总该行了吧?” 语嫣见他真的返回暗道,不由微微一笑,于是把这已经湿透的衣服依次脱掉,然后放在一边,再把那找来的衣服穿了上去,这才向那下面喊道:“我已经好了,你出来吧!” 王贤爬了上来,这时见到语嫣把那湿了的衣服揪干水分,然后仔细折叠起来,她穿的是一件蓝色儒袍,看起来很是合身,王贤不由赞叹道:“这样就真是一个翩翩少年了,不过年纪还小了点不然真可以迷上大家千金、小家碧玉。” 语嫣换上了干的衣服,虽然里面还有一些潮湿,但此时舒坦了不少,闻言笑道:“真是贫嘴,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条秘道的?难不成你在太学里就顾着四处乱逛,找寻秘道?” 王贤突然面色变得很奇怪地道:“无意中发现的,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左手好像恢复了知觉起来,但是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语嫣喜道:“当然是笑了,这是好事嘛!” 王贤龇牙咧嘴地道:“好个屁,现在左手恢复知觉了,竟然痛的要命,我怎么笑得出来!” 语嫣见他真的疼痛不已,不由地道:“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你现在还在发烧,也是拖不得,回去让大夫给你看一看!” 王贤点了点头,这个左胳膊突然之间竟然恢复起知觉了,他还没高兴起来,竟然刺骨地疼痛,此时不由地道:“还是快一点回去吧,不过太学很大,你要跟着我,千万莫要迷路。” 他走过去,把那石板翻开,然后对着语嫣道:“你先上去。” 他们两个人跑了上去,正是太学的大广场,王贤把那石板又盖好,这时才道:“跟着我。” 太学之中已经并未有多少人了,这边大雪过后,人迹更是寥寥,王贤带着语嫣走过这边,绕过明经阁,直接向那太学门走了过去。 语嫣在后面轻笑道:“这里真的很绕人,第一次过来还真会迷路。” 王贤正要回话,却突然低声道:“别乱说话了。” 语嫣一愣,却见到一个年轻人正满脸笑容地朝着王贤走过来,她心中一动,想必这是王贤的同学了。 第98章 雄心壮志 这个年轻人竟然是方营,就是带着王贤去太学参加考试的那个士子,也是王贤见到的第一个太学生。 他此时正行过来,见到王贤正和一个人依次而行,忙笑道:“王兄,几月不见,太学之中可还过的惯吧,这里不比家里,恐怕你初来有些不适应吧?” 王贤连忙抱拳道:“多谢方兄牵挂,一切都还好,腊月行假,方兄也未回去?” 方营摇头道:“在下是一孤儿,四海皆是家,现在便是在家,又何来回家之言?” 王贤不好意思地道:“在下失礼了。” 方营赶忙摇手,突然见到王贤一身衣服皆是湿湿的,不由奇怪地道:“王兄为何一身湿衣服?如此大寒之天,会得发热病的。” 王贤连忙说道:“实在是因在下方才失足掉到太学里面的池塘里了,要不是因为舍弟拉我一把,估计就丢了这小命,所以现在虽然上来了,衣服皆是湿的。” 方营惊讶地道:“王兄竟然如此不小心,不过那边结了厚厚的冰,难道是在池塘的冰层上踩滑游耍,结果不小心掉了下去?” 王贤把这个都疏忽了,这几天极冷,池塘早已经结了厚冰,怎么可能随便就掉到池塘里?不过方营自己解释了,他闻言忙道:“是的,便是在上面滑耍,没想到扑通一声便掉了下去。” 方营瞧向他后面的语嫣,然后道:“这位是?” 王贤忙道:“哦,这位是我的堂弟,名叫王雨焱,他非要缠着我到太学玩耍,我无奈便带他来了,没想到就出现这等险况,所以我便要带他回去,未曾想碰到了方兄。” 方营赶忙道:“那王兄快点去换衣吧,天气如此寒冷,你也要小心身体,对了,王兄,听说你们学正便是李廌?” 王贤点头道:“不错,是李先生,莫非方兄认识我们先生?” 方营笑道:“方叔之名,我哪里未曾听过,其人极为善文,与东坡、鲁直、少游都是亦师亦友,我早就听过,却无缘一见,一月此前方才知晓李方叔竟然来到太学讲学,实在是你等幸事啊。” 王贤不由笑了起来,点头道:“不错,李先生的确是大才,我等士子皆喜其课。” 他说着说着又打了好几个喷嚏,惊得方营连忙道:“王兄快点归家换衣吧,免得生了大病,待到他日,我等再好好叙上一回。” 王贤连忙称好,然后便对着语嫣道:“小弟过来向方兄行个礼。” 但是语嫣还没有反应过来,王贤尴尬一笑地道:“我家小弟不懂规矩,也不爱说话,望方兄莫要介意。” 方营连忙摆手说着没事,王贤又向他行了一礼才带着语嫣走了回去。 他全身湿的,粘在里面,竟然有点一些热气,这时语嫣出声道:“你们的礼节实在太繁琐了,光是一个见面就要施礼这么多次,说话也别扭,不干干脆脆的说清楚。” 王贤一笑道:“所以你该庆幸身为女子,不需要到外面应酬,也就不要如此的拐弯抹角地说话。” 语嫣哼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谎话,不由笑道:“你说谎言技术真好,竟然出口成章,脸也未红,看来以后和你说话还要小心是真是假了。” 王贤一笑,自己在这个世上说了好多谎话了,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好内疚的,毕竟本来就没有什么。 这身湿衣服走路极为不方便,再加上大雪铺地,他们一直到了午间方才到了家门。 王德明一家昨晚就已经十分担心了,王贤竟然和语嫣同时不见,他们心中急切可想而知,今天一早便着家丁到外面寻去,陡然见到王贤和语嫣,他们顿时欢喜过来,王德明的妻狠狠地训斥了语嫣一顿,随后又抱着她哭了起来,让语嫣一顿撒娇方才停止。 语嫣这时突然想起王贤还在生病,连忙道:“爹爹,快点请大夫吧,他病了。” 王德明一愣道:“谁病了?” 语嫣皱眉道:“就是他,是小叔生病了,快点请大夫过来,我等会给你们说一下经过。” 王德明慌忙地喊人去请大夫,随即又着人扶着王贤回卧房,换上干净的衣服,就让他躺在床上了。 把那一身湿衣换掉以后,王贤舒爽了不少,这时躺在床上真是极为惬意,两日来的困顿让他不由地睡着了。 而语嫣在那边添油加醋地把这两天的事情说了一个大概,她有的地方省掉不说,有的地方就夸大其词,让王德明妻又有些埋怨,大声骂了她,语嫣连忙撒娇,好说歹说,才让她放下心来。 王德明和王合听到这等历险,不由地吃惊,王德明立刻便道:“你真是个死丫头!下着大雪,你竟然拉着小叔跑到外面!真是岂有此理,太放肆了!” 王合横了他一眼道:“你先别教训女儿,现在说什么也是无用,还是快点看一看贤儿吧,他受了如此重的伤,又发起热来,一时半会恐怕都不能见好。” 王德明连忙道:“父亲说的是,我估计大夫快要过来了,我们现在便去看一看王贤吧。”他又对语嫣哼了一声道:“你待在房里不能乱跑,好好反省!” 大夫倒是很快就过来了,可是王贤的后背已经结痂,而手臂也是乌青,所以他只能用中药敷在上面,算是消解一下,让其能够慢慢恢复。 他发的高烧,那个大夫倒是立刻开出药方来了,皆是一些清热、降火的中药,王贤倒也不担心什么,毕竟他的体质很好,发烧虽然有些严重,加上中药定然可以好起来,只是这胳膊一时半会是好不起来了,指不定以后还有可能有什么后遗症。 王德明和王合在他床边安慰了几句,王贤呵呵笑道:“我没有什么大事,刚才大夫不是已经说了吗,只要安心调养就会痊愈,对了,父亲、大哥,你们不要责怪语嫣了,这事也怪不了她。” 他又说了一通才让王德明消了气,王合又叮嘱他好好修养,直到很晚方才离去。 ………… 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便是要祭灶王爷,传说灶王爷一年到头都在家中看着,等到这一天便要回去,和玉皇大帝禀告这一家的善恶之行,从而决定祸福,所以这一天一定要好好的祭一下灶王爷,富一点的就摆上大鱼大肉,点上好香,请人唱词,而穷一点的也是摆两盘小菜,然后恭恭敬敬地向灶王爷请求保佑,希望来年可以顺利平安。 王贤现在已经修养的差不了多少,他本是外伤,所以也不妨碍什么,因为闲着没事,便每日在亭内读上几遍孔孟之言,以及那本有些旧了的《神宗实录》。 这本书是他已经看了好几遍了,越看越觉得叹息,为王安石、为司马光,也为那个神宗,这一场排山倒海的改革并未有什么实质上的变化,但是两派人闹得水火不容,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因很简单,就是利益和沟通出了问题,王安石提出变法,自然是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所以赞同成了一派,反对也成了一派,而这利益之分便由此而来,每个人都想着自己这边能够压过对方,所以便成了党争,大家朝内争吵不断,朝外勾心斗角。 而沟通却是另外的一个问题,新旧两派互相不服,各持己见,自以为自己的都是正确的,而对方的都是错误的,像王安石斥责司马光为顽固不化之人,而司马光也讥讽王安石为误国之臣,思想幼稚简单。 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能够相互沟通,故而后来就是像跷跷板一样,此上彼下,此起彼伏地轮流交替着,司马光上台没过多久,便尽废新法,数月之间,皆复旧制,而他下面的吕大防诸人把那些新派之人整的整,贬的贬,一个个全部都弄下台了,司马光死后,旧派又群龙无首,互相分裂,又成几党,朝政便乱成一锅粥,此后皇帝亲政,章淳又上台了,开始把那些旧敌一个个全部收拾掉,全部贬走。 这便就是党争坏朝政的根源,他们没有人愿意妥协,使得两派一下子对立起来,比起变化所为之事,这才是王安石变法之中最大的悲哀之处。 王贤这几日对这些事情想了个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说做就可以做的,就连皇帝神宗也是不可以的,所以要想成功做事,就必须要懂得方法,要审时度势,而不是一昧地去做。 这几天语嫣只是来看了他一次,她确实不喜说过多的话,只是关心了两声便走了,全然没有之前共患难时的表情,不过王贤也只是笑笑,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不能强求。 今日要祭灶王爷,所以一大早下人们便忙开了,王贤知道宋人对祭灶王爷一事并不十分看重,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乃是除夕、元宵、端午和中秋,而祭灶王爷只是民间较为流行,王德明一家并不是特意为了过这个节日,而是想向神明祈福,算是为王贤的身体康健和明年升内舍考试祈祷。 王贤也没落个轻松,他和王德明一起先拜王合,再拜那灶王爷,这个仪式虽然不隆重,不过对着那木然地小木神跪着,王贤怎么都觉得有些不适应,以前自家也有这个腊月二十三的节日,俗称为“过鸡罩”,但是大家只是闹一闹而已,中午吃一顿饭就了事,还没有跪拜神灵之说,现在跪在这儿感觉怪怪的。 他们跪了很长时间,然后是小辈分的语嫣在那跪着,她一脸的不情愿,不过耐不住她娘的唠叨,只是磕了几个头了事,倒是又让王德明训斥了几声。 这午间所食之物倒是挺丰盛的,但是王合又说了有几样菜是不能吃得,要请灶王爷品尝,所以他们就挑着这些灶王爷不喜欢吃得东西在那里猛嚼,倒也是津津有味。 这个时候也不能饮酒,几人便很快吃完,王贤才回到亭子里去。 今天已经是二十三了,王贤突然想起了之前答应过沈括要去拜访他,现在已经过了好多天了,他连忙换身衣服,然后对着王合说要到太学那边去,便走出家门。 但是他刚走出家,便突然一拍脑袋,自己该到哪里去找沈括呢?好像是说在那河阳客栈,可是汴京如此之大,那河阳客栈又是在哪? 他不由有些愁眉,正要回去问一问王合知不知道有什么河阳客栈,却发现从隔壁走回一个大概五十来岁的中年,他这时也发现了王贤,于是朝着王贤微笑的点点头。 王贤知道隔壁是李府,这个中年人难道便是李府的主人?他连忙走过去道:“几月前小子醉卧贵府门前,多谢伯父收留,小子感激不尽,一直想找机会亲面致谢,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便在贵府门口谢谢了。” 那个中年有些惊讶,但随即便哈哈笑道:“小哥你错了,老夫并非这家主人,只是过来拜见这家主人的一位客人罢了。” 王贤这才知道自己说了半天,却原来拜错了对象,他不由有些脸红地道:“那有扰了。” 那中年见到王贤要走,连忙道:“你这小哥莫走,既然你要拜谢,自然是登门为好,过来同我一起进去,我带你去见这家主人,如何?” 王贤一愣,本想推辞,但随即便道:“多谢伯父,小子感激不尽。” 那中年也不以为意,敲开大门,对着家丁说道:“老夫乃是贵府主人同乡,鄙姓赵,望诸位通告一声。” 那两个家丁见到这中年气质,也是不敢大意,连忙有人进去通告了,没过多久,便见到一个中年人赶忙走过来,连声说道:“赵大人竟然微服登门,在下未曾远迎,实在失礼。” 那中年哈哈大笑道:“文叔竟然如此多礼,实在把赵某人拿外人了,你我不在朝内,便不是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何必如此称呼。” 王贤听这个中年被唤作大人,这才恍然,原来是一个官员,也不知为何跑到这李府来。 其实这个中年人名曰赵挺之,字正夫,乃是当朝的吏部侍郎,位高权重,而这李府之中的主人李格非亦是他的同乡,在这汴京之中,同乡关系异常亲密,故而赵挺之便经常过来,算是增进同乡感情。 李格非这时笑道:“正夫如此说,真让愧煞我也,我们里堂说话。” 他当先带头,领着赵挺之走进里堂,早有人过来倒茶递水,此时他看也看到王贤,有些奇怪地道:“此子清秀而有灵气,某非是正夫幼子?” 赵挺之哈哈笑道:“文叔真是说笑,老夫幼子便是明诚,你也是见过的,哪里有这么小。” 李格非也是失笑道:“的确,明诚已是十之**,但不知此子为何人?” 赵挺之一愣,他也不知道王贤是什么人,于是看向他,王贤这时连忙出声道:“小子乃是隔壁王德明之弟王贤,几月之前,因醉酒卧倒在贵府,幸得大人收留一晚,小子一直想着当面致谢,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便等门致谢了。” 李格非还没反应过来,随即便记起是有这样一个小孩,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挺之和王贤,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会一起进来,但还是回道:“小哥客气了,此乃是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赵挺之呵呵一笑,便把适才王贤认错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倒是引得李格非呵呵大笑,王贤虽然脸红,但还是带着笑容,他的脸皮可算不是一般。 这时几人便已经分开坐下,王贤坐在下首,他不敢说话,只能听着这两个中年人在说什么。 李格非这时看向赵挺之道:“正夫一向事忙,虽然已近新年,但应是没有什么空吧,常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正夫此行有何事相告?” 赵挺之笑道:“你我二人的关系,就算我忙的发慌,也会过来看望一下,文叔此言太过不妥了吧,不过老夫今日过来,还真是有事商量。” 李格非奇怪地道:“正夫有话不妨直言。” 赵挺之微微一笑道:“老夫有三子,然而前二子皆是不成气候,老夫妄为教导他们两个,最为聪慧之人乃是三子,就是明诚了,他虽喜一些金石之物,亦是喜收藏戏耍,然而读书不倦,诵经不绝,故而老夫便把他送入太学之中,过上几年便可以入朝为官,老夫的这一番心思也算可以了结。” 李格非点点头道:“明诚确实是一能才,正夫得此子,乃是大幸,只要放心便是。” 赵挺之叹道:“然而明诚年已十**,古之年之十八,便已有子有家,而老夫所焦之事,便是为其寻得一妇,一两年也好婚配,文叔以为如何?” 李格非沉吟道:“不错,明诚年纪也挺大了,该是考虑其婚配之事了,不过他以后定然尊贵,平常之人也配不上他,正夫你要仔细探寻,以免明诚不满啊。” 赵挺之点了点头道:“文叔所言便是老夫心中之虑,观京城诸人,虽然大家贵人多如牛毛,然而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又可辅夫之人并不多矣,而才貌双全之人更是少之又少,故而遍思之下,实在焦虑啊。” 李格非笑道:“正夫真是多虑了,为儿寻一妇人还怕不得?况且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正夫你未免太过操心了。” 赵挺之忙说道:“文叔此言差矣,我等忙碌一生,所为何事,无非为子孙而已,子孙之福便是我等之求,明诚已经长大,婚配之事亦非儿戏,定然要详加考虑,若是遇到了河东狮,那还了得,故而老夫不能不焦心啊,老夫此心,文叔可明之?” 李格非一笑,他的儿子还幼小,所以并未考虑这个,不过赵挺之过来向自己说起这个,他是有什么意思?他不由心中一动,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道:“虽然才貌双全之人很少,但此处乃是汴京,天子脚下,人杰地灵,正夫还怕寻不着吗?” 赵挺之微微一笑,喝了口已经有些凉的茶水,然后道:“虽然是汴京,然而亦是少之又少,老夫也就不再卖关子了,其实老夫此行,便是想为明诚向文叔提亲,以结秦晋之好,从此两家之人,便是一家,不知文叔意下如何?” 李格非也不吃惊,只是淡淡一笑道:“小女年幼,尚不知什么东西,何言婚嫁之事?” 王贤在旁边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这个“正夫”是来为自己儿子提亲的,他不由一愣,提的岂不是李清照? 这时他才突然想起后世之中老师曾经说过,李清照的丈夫便是赵明诚,这个“正夫”便是赵明诚的父亲了? 他心中微微有些奇怪,现在的李清照年纪也太小了点吧?这时候怎么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赵挺之却呵呵笑道:“令千金年虽尚幼,不过婚嫁之事可以缓两年而行,清照我也是见过了,她的才名扬于汴京,无人不晓,若明诚有此妇,则老夫心思皆了,文叔以为然否?” 李格非不好说什么,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道:“此事容以后再说,正夫在朝,可闻陇西之事如何了?” 赵挺之一愣,他见李格非不言此事,也不好相逼,此时听闻他说起此事,不由叹道:“皇上虽然英明,章将军也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将军,然而契丹人果真插手了。” 他缓缓说来,王贤不由竖起了耳朵听了起来。 其实这要从皇帝亲政说起,他任命章淳为相,主理朝政,大臣张舜民向其说起神宗生前之志,意要讨伐陇西党项人,皇帝听后大为震动,一心想着继承父亲之志,故而开始他的开边政策,第一步就是断绝给夏国的岁赐,并且应大将军章楶的请求,在前线修筑城池,亲自命名为平夏城,意为誓要平定夏国。 党项人被宋朝断掉了岁赐,从上到下皆不满了,梁太后和皇帝开始筹划大军攻宋,便在去年之时,章楶突然出军,首战得胜,夏国调精锐十万前来应敌,但是一一被击破。 而夏国开始大规模征兵,竟然举全国之力,征调四十万大军进攻平夏城,意要完全消灭这个平夏之城,当时斥候被夏国虚报人数吓住,回来后说有百五十万的大军直逼平夏,让章楶等人皆是震惊。 不过章楶乃是有勇有谋之辈,并没有被这么多人吓住,他一方面指挥人镇守平夏,一方面派骑兵从后面包抄,越过他们的防线,竟然直逼夏国军队大大营,让夏军虽有大军数十万,却没办法四处调动,只能前后摆尾,损失惨重。 而今年开春,夏军更是全力以赴的包围平夏城,几十万军队不眠不休地攻打此城,平夏城守将郭成严令城中诸人死守,百姓们皆都上前,整个平夏城竟然被困二十日而未破,反倒是章楶麾下的大将军折可适领兵奔袭,竟然俘虏了带兵的辽国统领阿埋和妹勒,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章楶此战得胜,竟然俘虏了夏国两员大将,夏国军队接二连三的叛变,皇帝大为高兴,特地赐宴款待夏国将军,并且封赏了大将军章楶和他身边的折可适、郭成诸将,并且准备再战,全力讨伐党项人。 然而此时夏国向辽人求援,希望辽国可以派兵支援,共同对抗大宋,却未想到被辽国人一口拒绝,夏国梁太后不由埋怨起辽国人不帮自己,没想到直接被辽国派人毒死了,夏国主乾顺帝只好奉表向大宋称臣,并言辞恳切地谢罪起来了。 可是这时皇帝正是志高气满之时,自然不允,更是增派大军前往平夏,这也惹恼了北方的契丹人,他们终于意识到大宋的行动对自己不利,立刻连派两次使节过来,要求宋人罢兵,宋夏修好。 章淳和曾布虽然都是对辽人不满,然而这时的情况摆在那里,辽人也未有什么过分要求,所以他们只好劝皇帝再等上几年,并且又领章楶在边境修建城池,防止党项突袭。 虽然举国上下皆是不满,但是皇帝也认清这个现实,不得不接受夏主乾顺帝的奉表谢罪,并且重新封其为夏王,他心中郁郁之情,可想而知。 李格非听到此事,不由叹息道:“辽人对我大宋实是太过放肆了,可惜我大宋不能两面受敌,只能如此了。” 王贤听到这,也是极为惊讶,在他心中,一直认为大宋军事孱弱,没想到竟然可以把西夏逼到这个地步,若不是因为辽国干涉,真有可能把那西夏消灭,而这个章楶的名字他连听都没有听过,此时心中不由奇怪,如此厉害的将军为什么不出名? 赵挺之叹了口气道:“契丹人一向刁蛮,但他们兵强马壮,何况宋辽和睦已久,也不宜开战,皇上思来想去,只能把开边之事再押后几年,待到有必胜把握时,定可以平定夏国党项人。” 李格非“嗯”了一声,赞叹地道:“章将军之名,果然并非虚言,我大宋有此将军,何来不能平夏?” 王贤心中也是这样的想法,有如此将军,何惧外族?然而为什么大宋会受到如此多的外族人背叛和压制呢?他猛然有种特别的想法,竟让他有些激动起来。 他这样想着别人却是不知,待到他回过神来,转首已经听到赵挺之笑道:“文叔细细量之,老夫便要告辞了,待到正月初一,老夫会带明诚过来拜会一番,文叔莫要介意才是。” 李格非亦是笑道:“哪里?我便送正夫出门吧。” 他这时也是起身,亲自送着赵挺之出去,然后抬眼见到王贤,不由笑道:“你这小哥还在这里,刚才怠慢了你,望乞见谅。” 王贤忙道:“李大人太客气了,不知刚才那位大人是否姓赵?” 李格非一愣,随即笑道:“不错,你却是如何得知?” 王贤呵呵一笑道:“我也是听闻过赵正夫之名,原来刚才的便是赵大人,实在是太过失敬,对了,李大人,他的儿子赵明诚也是在太学吗?” 李格非点头道:“不错,明诚今年刚入太学。” 王贤“哦”了一声,随即想了想自己的同学并未有赵明诚,可能他在南路斋,他便要答谢而去,却没想到李格非看着他说道:“王德明一家皆是商人,但是你却不像,是否正在读书习文?” 宋人的大商大贾之家,一般都会让孩子开始从学,读书习文,以求能够混上仕途,所以李格非便有此问。 王贤忙道:“小子不才,现如今在太学习经。” 李格非惊讶地道:“你如此幼小的年龄便入太学了吗?看来我实在小看了你,若你勤知书卷,他日必可成才,你认识明诚吗?” 王贤摇头道:“并未认识,想是他在另外一斋吧,小子尚不得知。” 李格非呵呵一笑,随即便开始说一些勉励之语,王贤只是呵呵一笑,这些话都是空话,其实学习这东西不能靠别人逼着自己,若是你不要学的话,就是天天叮嘱也无济于事,故而王贤只是把这些话当成耳旁风。 不过李格非也并未说上多久,王贤便要告辞,突然想起沈括所言的那个河阳客栈,这时连忙问起李格非。 李格非想了想道:“这个河阳客栈好像是在城东吧,我以前考进士的时候曾住过,不过地方较为偏僻,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王贤忙道:“我一好友住在那里,想要寻他,却不知在哪,还是多谢大人相告。” 他从李府走出,便要向城东而行,这里地方虽然杂乱,但是王贤还是有点印象,待到了任店街,还看见曾经住过一晚的那间客栈,他依稀记得就在这里附近,而且是有一条小道可以到达那间酒楼,想来那客栈和酒楼应该很近,但是此时不敢确定,便找人打听一番,搞清楚了方向,便从容而行。 他一连问了几个人,他们说的地方都是不清楚,最后才在一个老人的指引下,从一条小路前行,这边人迹荒芜,想来没有多少人居住,雪地也是没有人清扫,故而依然没有融化,此时王贤便沿着路边行走,免得跌倒。 这里的路并不是太长,不一会儿便看到那边有了人烟,上次见到的那间酒楼依然还在,他赶忙上前,向行人问起河阳客栈,按照指示,左拐右拐之间,却来到一间破落的小屋子里,这里很是阴暗,上面虽然挂着河阳客栈的牌匾,但是泥污遍盖,让王贤有些瞠目结舌。 他走上前去,见到这边并未有什么人,不由有些奇怪,喊了两声,才有一个人跑出来道:“客官是不是要住店?” 王贤见这个小二打扮的也是一脸黑灰,不由奇怪,忙道:“在下并不是来住店的,而是想寻一人。” 那小二一愣道:“寻人?你寻的什么人,是在咱们这河阳客栈里头住得吗?” 王贤忙道:“是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很瘦很瘦,名字叫沈括,不知是不是在这里住得?” 那小二想了想,像是想起来什么地道:“是的,原来是那个老人啊,不错,他以前是在小店里住的,不过前几日突然走了,说要回家了,对了,他还说过如果有一个少年找他的话就把一封信交给那少年,说的应该就是你了吧?” 王贤不由有些惊讶,沈括竟然前几日回去了,已经是寒冬腊月了,白雪飘零,寒风扑面的,而且路途遥远,山水相隔,他一个老人家行路也不安全啊,况且现在也临近新年,他要回家何不等到来年春天,为何如此急切就回去了? 他忙说道:“确是在下,麻烦小二哥把信拿来。” 那小二心肠也好,这时说道:“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王贤见那里面也是有些暗,心中知道这是一家很小的客栈,不由有些可怜起那个沈括起来,他竟然住在这样的环境下,想来晚年生活,确实是孤苦伶仃,难怪他那晚时时悲叹。 那小二很快就取出一封简装的书简,王贤见到这上面竟然写着“酒楼少年启”,不由有些想笑,然而此时心中不是滋味儿,只好谢过那小二,然后把那书简装入口袋之中,再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他信步而行,又看见那“巨祥楼”,此时人倒也是不小,王贤正门而进,看了看那个和沈括说话的位子,不由叹了口气,又走了出去,然后便沿着回去的路行走着。 现在是该要做些事情了,王贤心中有些茫然地想着。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一直都在思考着该做些什么,以前在草原上悠哉游哉,并未多想,可是来到这大宋以后,这个问题困扰他实在太久了,看着语嫣抱着她的理想,王贤不由羡慕不已,他不知道自己该树立什么样的理想,该去奋斗什么。 他今日听到李格非和赵挺之谈论起对夏之战,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并且有一种要实现自己想法的理想。 这个理想就是强兵固国,以恢复以往国土,宋朝,几乎成了汉族窝囊的代名词,几乎被外族压迫了整整几百年,几乎丢失了半壁江山,这一切,都必须强兵才能解决,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不受到欺凌,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抢,不会被杀。 在这个时代里,所有的富国富民理想都已经不现实了,尤其二十来年以后,金兵便会挥师南下,给这个民族带来凄惨的命运,不论什么富国之梦都要在安稳的时代才能实现,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来做了。 必须要做的便是强兵,要在二十年内,使得大宋之兵不是一片散沙,使得大宋之兵可以抵御外敌,使得大宋之兵可以收复故土,这些想起来很容易,但是不简单。 要实现这个理想,就必须要有这样的力量,而这个时代,要做到武将之位有两条。 一是参军入伍,然后建立军功,一步步地从小兵升到将军之位,这是最好的武将提升道路,因为可以锻炼出自己的作战经验和作战能力,使得自己真正的成为统帅,也能真正的提升军力。 然而王贤却没法选择如此,毕竟参军后,他无法保证自己能脱颖而出,而且自己力量有限,也不可能改变军队的力量,搞不好就是一个早一点的岳飞,不仅无法实现自己的想法,还要赔掉自己的脑袋,实在是不可行,不可行啊。 而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自己努力进入仕途,再以文官的身份掌军政。 这个就是宋朝的怪异之处了,他们的军队最高统帅是文官,就是枢密院使,他负责军事上的调动和中央对军队的控制力,皇帝因为借鉴了唐朝时的割据势力互相争斗,并且导致了唐朝灭亡的局面,一方面保持少量地方军,一方面把大批军队收归国有,然后设立枢密院,用文官系统来控制军队,防止武人叛变,真正的以士大夫治天下。 所以他必须要变成一位有影响力的官员,才有可能控制军队,达到自己强军的目的。 更为重要的是,王贤已经知道宋徽宗还没有上台,他虽不知道皇帝的哪一个弟弟会上台,但是如果不出现什么蝴蝶效应这些所谓的效应,宋徽宗将会在近几年变成皇帝,随之而来的还有蔡京、童贯等所谓的“六贼”,整个朝政将会变得紊乱起来。 所以时间上就已经很少了,自己必须要有所争取了,所有的政治势力现在都还在暗处,但是只要自己一旦步入其中,便可以看得见这些隐藏的东西,而自己也要选择是该依附别人还是该自立门户,这些也都是以后要做的决定。 以前自己老是想不出该做些什么,但是现在的自己却突然找到了目标,而且这个目标还是极大,让王贤心中激动不已,充满起了激荡之心。 王贤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看着自己留下来的脚印,不由露出了微笑,他的眼光却有了坚定和自信,因为他有了自己的目标,而为了这个目标,他必须为之奋斗。 这,会影响整个大宋的。 第99章 除夕之夜 清晨时节,已经是一片朝冰,屋檐上、角落里,都被冻成一块块冰,偶尔冒出一丝丝寒气,飘荡在空气之中,弥漫在人的周围。 虽然寒冬时节人便喜睡懒觉,不过王贤起的很早,因为今日不同别日,便是除夕之日,大家换新装,带新颜,要送走旧年,迎来新年。 王贤虽然起的老早,可他整个一个闲人,这时正无数事事地转悠着,心中所想的却是几日前从小二手中接过来的沈括给自己的那封书简,那上面言辞柔顺,先说那日和自己在酒楼一叙,心中烦闷稍减,而后又说起往昔之年,心中感伤无法自拔,最后才说因有事要回润州,让王贤他日有空便去寻他。 这信虽然很薄,但是王贤却感受到那个老人孤独的影子在徘徊着,他知道沈括已经发觉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他不敢面对,也不想面对。 王贤又叹了口气,把这思绪收回,见到那亭子之中正坐着语嫣,她小脸很不高兴的样子,让王贤颇为惊奇,忙走过去,向她打了一声招呼。 语嫣这时见到王贤,忙招了招手道:“你过来,问你点事。” 王贤这时走了过去,这亭子就是上次和语嫣月夜谈论的亭子,而今又走进来,而语嫣也在这里,他不由觉得有些怪异。 语嫣没招呼他坐下,便直接问道:“你说怎么才能教好学生?” 王贤一愣道:“什么?” 语嫣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道:“就是那种笨学生,怎么去教?” 王贤这才明白过来,不由有些欣喜地道:“你已经找到了助手了吗?是不是一个可教之才?” 语嫣无奈地道:“这个人本来是很聪明的,那些古书什么的都能出口成章,而且她又极为的上进,我想她是挺合适的,虽知道给她讲了好长时间的初等知识,她却打破沙锅问到底,最后还是没有搞懂,反而把我惹火了,你说怎么教这样的学生?” 王贤一笑,明白这个语嫣有些急进了,他呵呵道:“她要是不懂,你便解释一下不就得了,别和学生生气。” 语嫣嚷嚷道:“你不明白有的东西多幼稚,比如说吧,我对她说,一个东西从上面掉到下面,只要知道有多高,就可以知道多长时间,结果她问时间是什么东西,我就和她解释时间这个概念,可是她偏偏又追问,你说碰到这样的你不会发火吗?” 王贤顿时笑了,说道:“你讲的这些都太难了,试着换一个简单点的,比如先教一些小学的算术知识,小数分数,加减乘除,正数负数,这些东西先教,不要一上来就是这么难。” 语嫣讶然地道:“这还算难吗?那我还是从一二三四这样教起吧。” 王贤赞道:“说的好,便是从这开始为好,如此一来,便是名师了。” 语嫣瞪了他一样道:“胡说八道,如果真要这样,从一加一教她,那我把她教出来也要老了,还制造什么发动机?估计到时候只能让她制一个发动机放在我的坟前了。” 王贤见这丫头还不明白,忙解释地道:“你认为这样教出来要多长时间?其实并不要多长时间。如果快的话,一年便成了,只要你能耐下心来,慢慢地引导,何愁别人学得不快?” 他又道:“你想一下,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只有自己不想学而学不好,又有谁想学却学不好呢?你现在竟然怪起了学生,其实是你自己耐不下心去教,想着一步登天,想着速成,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劝你,老老实实的,从基础开始讲起,毕竟她是古代人,对这些东西的理解就像后世的小孩子一样,不对,应该说连小孩也不如,她应该有这个时代的印象,不容易理解你所教导的东西,所以你更应该重视基础,你知道为什么小学要六年,而大学却只有四年吗?” 语嫣撇嘴道:“不就是因为国家规定这样的吗?” 王贤笑道:“国家有规定,但这不是理由,你想一想小学只学了点什么东西?加减乘除要学上两三年,直到六年级才学小数分数这些东西,而大学之中专业课就有十多门,加上公选课、选修课、跨专业选课,这些东西在四年里,甚至是三年里就要学完,这个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基础好才能学更高级的东西,刚开始基础打牢了,到后面就自然学得很快了。” 他道:“所以你可以教她基础知识用上半年甚至是一年,但是教她专业知识却只会用上几个月,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要循序渐进,别想着给她一口气变胖子。” 语嫣才算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疑惑地道:“真是这样吗?”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好奇地道:“你收的助手是谁啊?我在奇怪,你一个女孩家,又不会认识几个人,怎么能找到助手的?” 语嫣笑道:“女孩家自然有女孩家认识的人,我还找不到人了吗?” 王贤问道:“是不是李清照,她和你关系比较好,而且人也很聪明。” 语嫣笑了笑道:“你就只知道个李清照了,清照姐确实很厉害,她竟然可以过目不忘,不过她不太适合学这个,我也不想让这个淹没了她的才气,千年才有一个的大才女我等怎能忍心破环?所以我选择了另外一个好朋友,她也是很聪明,读过很多的书,而且上进心很强,很适合这项工作。” 王贤点头道:“希望如此,你的发动机又进了一步,呵呵,应该加油了!” 语嫣哼了一声道:“你在说风凉话呢,今天过年,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 王贤笑道:“太大的不同了,我们在家中,过年都没有一个年味,尤其是我和老婆搬出去住的时候,过年就自己做上几道菜,然后两个人庆祝一下就得了,过年的气氛不怎么浓,但是这个时代,你看到了没有,过年如此讲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不管今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都对过年这一晚上有着特殊的渴望,这才叫有年味。” 语嫣听着一笑道:“看来你是喜欢这里了。” 王贤舒心地笑道:“当然喜欢了,因为我也和你一样,找到了自己的理想。” 语嫣一愣,随即问道:“什么理想?说给我听听?” 王贤哈哈一笑道:“佛云:不可说,不可说,此乃天机,怎能泄漏?” 语嫣瞧着他得意的样子道:“你就卖关子吧,今天过年,你要准备一下荷包。” 王贤不明白地道:“干嘛?” 语嫣笑道:“你忘了,你还是我的长辈,今天过年,我们吃完酒之后,你便要给我岁钱,这个叫做规矩。” 原来是这样,王贤还真是忘了,他呵呵一笑,自己没做过长辈,还从未给人红包,今天就包一下给这个小侄女,算是见面礼了。 语嫣见他还在傻笑,顿感无趣,只是说了几声,便从亭子里出来,然后走了回去。 王贤却还在这里,他在想着一些东西,便是如何可以进入仕途。 按照大宋之中的规矩,无外乎有两种道路,一是科举,一是太学上舍上等生,而这两条道路,都是极难,现在自己身在太学,必须要特别优秀,才可能进入内舍或是上舍,而这就比起当年的高考要残酷的多,毕竟数千士子只有几个人能成为上等生,竞争的残酷可以想象。 如今还没有到风起云涌的年代,一切都要按照合适的道路前进。 他正想着,却听到这边传来一阵阵声音,然后便看到这边的下人们开始在这院子里面摆着东西,这些像是吉祥物的大型塑像,样子极为有趣,身上披着红色的衣衫,在院子里面摆着四个,呈对称形式,两方有着暗角,极为的好看。 王贤知道诸人已经忙开了,他不能帮助诸人一起忙,但总不能添乱吧,于是便走回卧房,重新研读起王安石的《三经新义》了。 直到黄昏时节,外面响起了爆竹声音,王贤才被惊醒,他走了出去,这年味道更加的浓厚起来,这个府中到处贴上了春联,上面都写着一些五言的对联,话语很是生动,因为春联是太祖时候才开始出现的,到现在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大的发展,联语也是出自一些警句或是古书,也无横批,看起来极为简单。 这大门上面写着“田开化宇,人在春台”,这是一些俗话,王贤望那面看去,有“春官桃李长,昭代岁时新”、“丰年云有瑞,盛世海无波”,基本上都是称赞盛世太平,祈求吉祥的联语,王贤看多了就觉得没什么趣味,便行至前院,想看一看有没有燃上爆竹。 这时候的爆竹便是一些不纯净的火药,用红纸包裹,点燃后既可以把红纸崩到旁边,裂成碎纸,又可以发出很响亮的声音,用以震慑妖魔,王贤已经见到那特制的长长爆竹,不由好奇没有引信的这个能不能完全燃着。 不过他的好奇没过多久就有人给他解开了,一个家丁手里拿着小桶,用小勺子从桶里舀出一些黄黄的东西,这有点香味的东西洒在这爆竹上,便完全就浸湿了爆竹,然后那家丁便提着桶走回去了。 王贤这才明白,刚才是用猪油或是其它的油浸湿这个爆竹,然后就可以点着了,他心中一笑,古人也有古人的办法。 过了一会,就有人拿着小火把过来点着这个爆竹,王贤听到刚开始只是撕撕的声音,像是在烤着上面的油,而后便起了火,几声极大的响声突然出现,包裹在这上面的红纸便已经被炸开,散落在地上,而且一股股浓烟也冒了出来,逐渐淡了下去。 王贤刚才没注意,差点被这个爆竹震坏了耳朵,现在耳朵还嗡嗡作响,这时才捂着耳朵使劲地扭了扭,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简易的爆竹竟然如此巨大的声响,他过了好久,才走回后院,眼见到王德明和王合已经坐在厅内,忙走过去行了一礼,然后就坐在王德明的下首边。 王合笑道:“今日除夕之夜,汴京少不得又热闹许多,贤儿,等到吃完除夕饭,便到外面玩上一玩,你天天读书也很累了,今日刚好也有时间,估计大相国寺中晚上会有不少人,去那里也是不错,还有明丽坞,那边也是很好玩的,德明带贤儿去吧。” 王德明笑了笑道:“好,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王贤便和我一起过去游耍,今夜和元宵之夜,都是汴京最为热闹的时候,不能错过了。” 王贤也是想看一看这喜庆的汴京是什么样子,他便笑道:“那多谢大哥了。” “那我也要去!”突然之间,语嫣跑了进来道:“我好久没出去了,也要到外面去玩一玩。” 王德明哼了一声道:“你好久没出去了?你以为可以瞒住我,你每天都跑出去,也不知道你跑哪里,还敢说好久没出去?” 语嫣委屈地道:“爹爹,难道就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吗?” 王德明刚要说什么,却听到王合笑道:“便让语嫣也去吧,不然的话她也会偷偷地跑出去的。” 诸人都是笑了,过了没多久,就有下人们开始摆开美味佳肴,铺开酒席了,王贤也开始坐在这里,几人在热热闹闹之中庆祝除夕之夜。 少不了要为来年祈福,诸人都是满脸带笑,王贤心中默默念道:“希望我能够完成我的想法,希望如此!” 诸人吃了年夜饭,王德明正要带着王贤和语嫣出去,却不料王德明妻子硬要王德明陪着她,语嫣于是道:“爹爹就好好陪着娘吧,今晚可是除夕夜,你不陪娘就太不像话了,至于小叔,就让我带他去吧,这里的地方我都是熟悉的很,上次去相国寺不也是我带他去的吗?你们就不用但心了。” 王德明想了想道:“那你们可要小心一点,别玩得太晚,早点回来。” 语嫣立刻道:“知道了!”她见到王贤还愣在那里,立刻拉住他道:“走吧!” 王贤见她满脸雀跃,不由有些郁闷,上次和这个语嫣一同去大相国寺,结果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关到牢里去,然后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这次又是和语嫣一起,还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他跟在语嫣后面,这里果然已经出现人潮了,语嫣边看着路边的灯边笑道:“看到没有,这个时代多么的繁华,过年的感觉真好。” 王贤笑道:“所以我决定要好好的在这里生活下去。” 语嫣见他说话神秘,不由笑道:“你这个人真是变得奇怪了,原先你不是老说自己胸无大志,不想做什么吗?为什么现在变得充满信心,难道也想做一番大事?” 王贤哈哈笑道:“所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便是语嫣了。” 语嫣好奇地道:“你到底立下了什么大志?” 王贤嘿嘿一笑道:“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反正你只要做好你的发动机就行了,别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对了,说起发动机,我想起今天点燃爆竹,那烧的是火药吧?声音很响,而且又有浓烟。” 语嫣点头道:“那便是黑火药了,不过纯度太低,所以只能是吓唬人用的。” 王贤心中一动,自己不是想着强兵吗?如果能够装备热兵器,那么军力岂不是一下子上升了?他对着语嫣道:“那你有没有兴趣改造这火药,把它变得可用起来。” 语嫣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没兴趣。” 她声音淡淡,但是极为干脆,倒是让王贤一愣,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语嫣叹道:“第一,我学的是物理,而不是化学,不会提炼火药,试验火药纯度。第二,这个火药是什么?是害人的兵器,有了这个东西的存在,以后为人类为世界带来多大的灾难啊,你想一想,后来的战争都是使用了这火药,世界为之受苦,所以我对这种害人的东西是没有兴趣的。” 王贤一听便有些想笑,就算她不来做,以后火药总会进步的,也总会被用来做战争的,她还是太过简单化,认为这样就可以避免灾难,但是他不好说些什么,便指着前面道:“我们到那边去看一看吧,好像很多人在那里呢。” 那是一大块空地,很多人都围在那里,王贤和语嫣站在拐角处,见到里面正有一个几岁的小孩,还有一个素衣少年,他们两人面前有个小碗,里面有着一些铜板。 王贤知道这便是卖艺了,他瞧着那个素衣少年有些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个少年抱拳道:“诸位,我兄弟二人今天在这里给大家行个礼,今个除夕夜,便给大家现上几手,希望诸位给点赏钱。” 他一出口,王贤便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少年便是周兵,他微微皱眉,刚想喊他一声,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便站在这一旁看着上面。 周兵看了一下周围,然后对那小孩轻声说了几句,那小孩点了点头,竟然开始脱掉衣服。 今夜除夕,寒冷无比,那小孩竟然脱掉只剩下一件单衣,然后就站在寒风之中。 周围的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说着不停,王贤亦是有些皱眉,但是他终究没有站出来,因为有时候一个人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 周兵这时对大家道:“我小弟从小就练过,不惧寒冷,不怕火烧,而且可以单掌打碎青砖,单脚踩破石头,诸位要是不信,让小弟给你们看一看,不过诸位也可怜我们一番,投几个钱来养活我们吧。” 大家本来见这个小男孩脱的如此,就有些气愤,听到周兵说起来,再看一看那小孩确实一点事情都没有,不由啧啧称奇,每人都投上几文钱,然后再继续看着。 周兵又和那小孩说了几句话,那小孩摇了摇头,周兵有些无奈地看着诸人道:“小弟今天不想表演,对不起诸位了。” 诸人顿时大哗,纷纷骂了过去,王贤轻轻摇头,这算什么素质啊!他刚想把周兵叫出来,却听到周兵道:“既然小弟不表演,那在下便献丑了,诸位轻安静,看到这块石头青砖没有,诸位可以摸一摸,掂量一下,是不是很沉很重,没有任何的假吧?那诸位看好了,我便只用一手,诸位盯紧了!” 他突然一声,然后单手看下去,那青砖一分为二,顿时变成两半。 周围的人顿时赞叹不已,大叫道:“再踩石头,踩碎石头!” 周兵一笑道:“诸位莫要着急,在下还有一个奇妙的点子,诸位随便拿出一个小玩意来,嗯,这个小石头也行,诸位看清楚了没有,这一块石头可没有什么,我把它放在这里,诸位可以看到,我没有动它一点。” 他突然朝着石头哼了一声,这个声音显然很重,但因他是朝向石头,场中诸人竟然没有感到什么,但是他们竟然看见那石头竟然自己动了,它竟然直直地向前跑动,直滚到一个人的脚旁才停止。 诸人皆是叫好,王贤也有些惊奇地看着周兵,突然想起那日追踪黑衣人,也是被他哼了一声,结果自己耳朵差点被震坏了,看来这个周兵果然身怀绝技。 周兵有些虚弱地道:“诸位看着在下兄弟二人如此卖命的份上,就投点小钱吧,在下还有其他的东西给诸位看呢。” 那个小男孩这时跑到周兵的旁边,低低的问上几句,周兵只是对他一笑,然后摇了摇手,对着场中的人道:“在下现在便给诸位演示一下踩破大石头,诸位看到没有,如此大石,有百余斤吧?可是在下只要把脚放在上面,轻轻踩上几脚,这大石头就开裂了,再踩几脚,这石头就碎了,诸位相信吗?” 大家皆是惊讶地道:“这怎么可能?百余斤的大石头竟然可以踩碎。”,“别说这么大的石头,就是平常的小石块,你能把它踩碎吗?”“这简直是神术啊,这块大石头也是他们搬过来的吗?太厉害了。” 周兵只是笑着看着场中诸人议论,然后说道:“诸位只要投点钱,给在下兄弟一点活命钱,在下便踩上一踩,也算给诸位开开眼界,多谢了。” 王贤叹了口气,从腰中摸出小碎银子,算是帮这以前的同学一把,他正掏出来,却听到一个声音道:“我看你们兄弟两个是骗子吧?一个大骗子加一个小骗子,啧啧,还糊弄了这么多人。” 诸人皆是惊讶地望着走进来的一个人,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后面跟着两个下人摸样的,一身华丽的衣服,满脸的趾高气扬,带着鄙夷地看着周兵。 王贤叹了口气,他们两个真是命苦,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纨绔子弟! 不论哪个时代,总有一类人,仗着祖辈父辈们的权势或是财势,自以为天下之中,莫不低他一等,这种人从小被家里宠着,心里上极为幼稚,每每遇到什么不顺眼的事情就直接采用蛮横手段解决,而且他们自以为自己所为之事都是善举。 纨绔子弟这样的二世祖,通常就是所谓的败家子,他们平常喜欢欺压别人,仿佛不这样便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而通常被欺压的是一些弱者,他们手无寸铁,只能任人宰割,被这些人所欺压,世上很多悲惨之事便来源于此。 但是这样的纨绔子弟是很难被打倒的,因为他们有着家族和父辈祖辈的势力关照,普通人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吞,这样的人就越来越放肆起来,只要不尽他的心意,轻则打砸,重则要人性命,简直是大家之中的地痞。 这样的人过来就是麻烦的开始,围观的诸人也都有些明了,左右退后一步,不敢离他太近。 周兵此时道:“这位朋友何出此言?我等若无本事,怎敢除夕卖艺?” 那个年轻人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这碗里装的可不是假的吧?啧啧,骗了有一吊子钱,这么多钱估计够你用十年了吧。” 周兵不由地道:“在下凭着的是真本事,适才断青砖,动小石总不是假的吧?请阁下莫要无事生非!” 那年轻人闻言大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最爱的便是无事生非,今天除夕夜,人又那么多,我真不知道到哪里去寻个乐子,你们兄弟二人刚好就是个乐子。” 他又对自己手下道:“你们平常不是嫌我不给你们小钱用吗?现在那碗里有一吊子钱,你们两个拿过来自己分吧。” 那两个手下大喜过望,连忙跑过去,正要拿起那碗,却被周兵抢先一步,他有些怒气地道:“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那个二世祖哈哈大笑,似乎最喜欢看到的便是别人生气的脸,对着那两个手下道:“你们两个谁先抢到那碗,那里面所有的钱就归谁!” 那两个手下立刻扑过去,却不料一下子被周兵踢了过去,他皱眉道:“你们快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二世祖哼了一声,随即便道:“你们两个饭桶,别管什么了,先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打一顿再说。” 那两个手下这时得到主子的命令,立刻像两只恶狗一般,张牙舞爪地猛扑过去,周兵却只是皱皱眉头,然后把那碗放到地上,对着那二世祖道:“这些钱给你们,小弟,我们走。” 那二世祖哈哈笑道:“怎么,怕我啦?你们两个废物还愣着干什么,捡起来啊!” 那两个人连忙跑过去,争抢着这小碗,却没想到一个小孩突然冲了过来,一下子把那碗碰的撒了一地,那小孩很是委屈地看着地下的钱,突然又怒气冲冲地盯着那两个人。 周兵这时走了过来,轻轻拉着那小孩,朝着他说了几句,那小孩才放下了手,有些不舍地看着地下的钱,随着周兵站了起来。 二世祖见到周兵拉着那小孩要走,不由地道:“你们两个就这么走了?” 周兵深吸一口气,显然是想平息下自己的怒气,然后才道:“我们把钱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二世祖嘿嘿笑道:“刚才这个小孩把碗给弄撒了,总该要一个个捡起来吧,还有,你之前不是说要踩碎石头吗?怎么说话不算话了?如果真能踩碎石头,那本公子就考虑放过你们,不然的话,你们就是聚在这里行骗,我把你们两个全部送到官府查办!” 他这明显便是想耍周兵他们,使得那个小男孩顿时愤怒地瞪着他。 周兵却不愿惹事地道:“在下不想献艺了,小弟,我们走吧。” 二世祖见周兵竟然真的走了,不由大怒道:“饭桶,还不快点给我追上去打,先挑小孩打!” 王贤一愣,却见到那二世祖的两个手下果然跑过去拉扯和那小孩,结果周兵大怒地道:“欺人太甚!”他顿时一脚踢飞一个人,然后跟过去把另一人连打了好几拳,直让那两个人全部倒在地上,才拉起那小男孩道:“小弟,我们走。” 那二世祖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不由有些吃惊,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两个手下,他依然逞强地道:“你们两个,竟然敢打我的人,你们没好果子吃了,我要把你们这两个杂种,你这个大杂种,还有这个小杂种一起,全部碎尸万段!” 周兵本来已经拉着小男孩走了,听到这句话顿时转过身来,直接跑过来道:“你说什么!” 那二世祖被周兵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出声了,却不料周兵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直让他头昏脑胀,不知东南西北,然后周兵又使劲地踢上几脚,大声道:“你个无赖,本来我们不想理你,你却竟然敢骂我小弟,你才叫不知死活,我踹死你!” 小男孩这时也伸出小脚,朝着那二世祖踹了过去,直让那人大喊大叫,哭着求饶方才罢休。 王贤张着嘴巴看着这一幕,这个周兵真是属于那种深藏不露的侠士风格,竟然如此厉害,他看着躺在地上正哭着喊着的那二世祖,不由有些快意,像这样的人就该让他见点血,而后又见到那两个手下正在爬着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钱,不由摇首叹气,这些人真是不可理喻,直到人群开始散去,他才回过神来,见到周兵已经走远,直骂自己糊涂。 还想问一问周兵最近怎么样,太学之中好像对他失踪的事没有一点传言,而周兵最近又如何生活,为什么在街头卖艺了,没想到自己不注意,周兵已经不见了。 他摇摇头道:“语嫣,我们还去不去大相国寺?” 没有回音,王贤不由一愣,转过头来,却没有见到语嫣,他不由纳闷起来,上次语嫣是和自己说了才跑开的,可是这次竟然偷偷跑掉了,看来她果然不可靠啊。 不过王贤现在也对汴京很熟悉了,没有语嫣陪着他也没觉得什么,这时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去大相国寺,那里就相当于后世的天安门广场,今夜人最多的便是那里,所以怎么着也要过去看看热闹。 这一路上都有着灯,整个汴京变成了不夜城,王贤一路上走马观灯,整个汴京风光,便在夜间也显得极为婀娜起来,闪闪发光地照着每一个正在过除夕夜的人们。 这是一个奇妙的城市,他包容了所有的富贵、贫穷,包容了所有类型的人,也包容了种种光明、阴暗、卑鄙或是公正,它就是这样一个城市,一动不动,见证着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见证着所有人的悲欢离合。 王贤正走到这大相国寺外面,这里果然是人潮涌动,整个外面被小商贩们围紧了,趁着大家喜庆赚点小钱,而这边却是有人开卖花灯了,这个本来是在元宵时候开始放的,但现在已经高高挂在大相国寺的所有角落里,把这边照的极为亮堂。 他信马由缰地胡乱走着,却见到有一个专门卖图画的小铺子,不由走了过来,见到这边挂着的几张画都是淡漠的山水画,虽然看起来很有味道,但是王贤知道这些画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它们皆都是一些书生或是画匠们临摹而成的,他看了一张渔舟图,上面画着山水,绘着一舟一人,正划桨而行,这幅图王贤的卧房便挂着,此时相比较起来,只觉得这两幅图好像并不是出自一人,看来这个时代附庸风雅的人太多,赝本也变得多了起来。 老板是一个瘦削的老头,见到王贤看着这张画,不由笑道:“小公子好眼力,此乃是前李唐朝的画圣吴道子所画,你看这渔舟飘逸,舟棚之中尚坐着一人,半显半隐,但却可以看出是一个童子,正捧书而诵,离他不远处,这个老渔夫正在划桨,你看他气力不足,但仍旧卖力,原因为何?乃是因有子诵文,老者虽年老身疲,但想到以后子孙可以荣耀家门,故而脸色欣喜,如此寥寥几笔,便可将此情表示出来,无愧画圣之名,公子若不买回去,日日把玩,实在会遗憾终生。” 王贤呵呵笑着,他等这老板说完,才道:“画圣吴道子自然是无可言及的,不过吴道子很少画这类山水意境画吧?这方面应该以王摩诘、孟浩然为妙,山山水水,透着诗意,实在是妙哉。” 那老板一拍瘦削的头道:“你瞧我这一慌都给忘了,这确实是前唐孟浩然所绘,公子真是好眼力。” 王贤笑道:“恐怕未必吧,我看此画风格并不似写人,而是想写出此中的意出来,你看上面还题了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此乃本朝真宗皇帝陛下亲写,所以这画应该是本朝某一画士所绘,而且这一副也不是原本,应该是人临摹过的。” 那老板皱眉道:“你这公子不想买吗?” 王贤笑了笑,他知道这样说人家卖画的,肯定他会不高兴,忙道:“容我再看上一下。” 他眼光游离,这边大多是类似的画,看起来很是千篇一律,王贤正想随便买上一副,却无意之中看到了一副图,不由愣在那里。 这是一张人物图,上面所绘制的是一个女子,她眉目间透着犹豫,两片青丝披在前面,双目低垂,淡淡白衣几笔勾画出来,让人不由的发起神来。 那老板见到王贤顶在这个人物画上,不由暗道:“小色鬼。” 王贤心中奇怪,这个人的样子好熟悉,但是脑袋不停地思索着,也没有想到有哪个人是这样子的,自己本来见到的女子就很少,这样如天上仙子不食烟火的女子,自己见多怎么可能忘掉?但是为什么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他想了半天,最后才道:“我便买下它吧。” 那老板见到这个小色鬼果然买下这样的女子图,不由又一次暗骂了王贤,然后故意喊着高价地道:“这副图乃是前唐画圣吴道子所作,栩栩如生,神韵十足,要一百文钱。” 王贤一愣,这老板什么都挂着吴道子的名号,他也不还价,从口袋里掏出一点碎银,然后道:“这些够了吧?” 这个时代,碎银还是很少的,一两银子大概有一两贯钱,他这碎银怎么说也有个五钱左右,那老板初时还不相信,待验了之后方才眉开眼笑,连连给王贤装好这幅画,然后又送了不少好话。 王贤把这画放入自己的袍子里,然后便四处看了看,正行间,却见到那个和周兵在一起的小男孩正站在佛寺的门口,他不由地向前问道:“请问令兄现在何处?在下乃是他以前同窗。” 那个小男孩惊疑地望着他,并未说话。 王贤不由觉得奇怪,便再问上几句,那个男孩看了他好久,方才转过身来,然后指着一间偏殿,示意王贤走进去。 第100章 两幅纸画 这里面并不是很多人,而偏殿之中又有小阁楼,王贤见那小男孩指着上面,不由有些奇怪,周兵竟然跑到那么高,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这时爬到上面,却未见到有一人在此,正觉得奇怪,却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道:“那你还说什么?” 王贤心中不由有些奇怪,这个声音分明是语嫣,他仔细地寻找起来,突然拉开一道门,见到语嫣正站在那里,见到王贤过来,不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王贤四处看着,这个里面没有一个东西,一目了然,他不由有些奇怪,见语嫣还在看着自己,不由道:“你怎么在这?” 语嫣翻了个白眼道:“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王贤叹道:“你还记得刚才我们碰到的那两个卖艺的吗?那个少年便是以前的同窗,我本想找他,结果却未见到他,刚才在下面碰到那个小男孩,就按照他的指示上来了。” 语嫣惊讶地道:“是你的同窗?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叫着他?” 王贤道:“他这样的处境,我怎么去叫他,人的尊严是至高无上的,他也不想让人看低了,真没想到他穷困如斯。” 语嫣不由奇怪地看着王贤,却没说话。 王贤见到这屋子里只有语嫣,叹口气道:“看来我是被那个小男孩骗了,他根本不在这里。” 语嫣“嗯”了一声,笑道:“你还是再找找吧,指不定就能碰到他。” 王贤点了点头,突然有些疑惑地道:“你是怎么在这里的?刚才在那边的时候,我转头一看,你就已经不在了,你怎么突然跑了,又跑到这边了?” 语嫣懒懒地道:“我是上来祈福的,这边最安静。” 王贤道:“那我们一起回去吧,现在也是挺晚了,我们若不回去,一定会让父亲和大哥担心的。” 语嫣沉吟了一下,便道:“也好,我们就下去吧。”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去,却没看见一个影子迅速地跃了下去。 现在的大相国寺还是人群攘攘,王贤绕过大雄宝殿,正要继续走,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男孩,不由地道:“我差点把那男孩忘了,我去找找看。” 王贤转首便去找那男孩,语嫣连忙跟上,他们走了一圈,却未发现有那个小男孩,不由有些泄气,正要前行,却突然见到周兵正拉着那小男孩站在那里。 这可是意外之喜,王贤忙道:“止兵,别来无恙啊。” 周兵看着王贤和语嫣,亦是说道:“臣贝为何在这?亦是在此祈福?” 王贤呵呵一笑,正要说话,却不料突然出现一个声音道:“就是那两个人,一大一小,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这时突然出现一大群人,像是家丁摸样,每个人手上都持有木棍,这时凶狠地围着周兵和那小男孩。 王贤不由一愣,转首便见到走出一个白布包着的人,他看了好久方才认出便是之前的那个二世祖,不由暗暗摇头,果然麻烦过来了,也不知道周兵能不能挡住他们。 语嫣这时低声道:“这帮恶霸竟然还过来!” 王贤一笑,既然是恶霸,定然就是死活不罢休的,周兵这次惹麻烦了。 那边的家丁们突然猛扑过去,拿着大棍子向着周兵砸去,但周兵的身体异常灵活,左右冲突,那些人非但没砸到他一棍,自己反被打了几下,过了没多久,这些人就被逼退好几步。 那个包着布的二世祖大叫道:“废物!先打那小孩!” 那些家丁们顿时醒悟过来,又一次扑过去,这次是直接朝着那小男孩而去的,周兵不敢怠慢,只好拉着那小男孩,处处地护着他,可这样便牵制了他,不一会儿,便被那些家丁们打了好几棍,他咬着嘴巴,眼中怒火冲天,却丝毫无法。 语嫣也是恼火地道:“真是卑鄙!竟然打小孩子!” “啪”的一声,周兵突然后背被袭击,一下子把他击倒,周兵只感到后背极痛,口中一股咸咸的味道,直接地倒在地上。 诸家丁连忙上去把他按倒,那个小男孩满脸焦急,连连拍打那家丁,却被家丁们一脚踹出去。 那个二世祖此时哈哈大笑道:“叫你们打老子,哼哼,老子叫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兵被那些家丁们按着,这时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混蛋!卑鄙,无耻!” 那个二世祖哈哈大笑道:“还嘴硬呢,给我掌嘴!” 王贤这时拉住正要上前的语嫣,出声道:“慢着!” 那个二世祖见到王贤出声,不由地道:“你是何人?” 王贤呵呵一笑道:“这话该我问你,你又算什么人?岂不闻汴京城中,随便扔一块石瓦都可能砸中一个朝中大员,你一个纨绔子弟,竟然如此猖狂,朗朗乾坤之下,直接行凶打人,实在不把汴京里面的人放在眼里了!” 那二世祖听到他这话,不由有些震动,他虽然是一个纨绔子弟,可是也知道这汴京之中有一些人确实不能惹的,不然的话就有可能惹祸,看这个少年气质异常,身上亦不是一般人所穿,难道他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和背景? 他不敢造次,先报上自己的名字道:“我是何家的大公子何山,你又是谁?” 王贤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想来这个何家也是挺厉害的,他哈哈一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若想要知晓,待我一会告诉你,你仗着老子有权有势,竟然敢在这边胡作非为,实在是胆大包天,还不快把那两个人放了!” 他说话极为的快速,让那二世祖越法惊疑,但他还是说道:“这位公子,你看我这样,是被那两个歹人所伤,我现在抓住他们,便是因为他们之前打了我。” 王贤皱着眉头,这个二世祖怎么不上道啊,他这时走近那二世祖何山,见他确实伤的很重,想来他细皮嫩肉的,被周兵和那小男孩猛踩,自然是满脸出彩。 他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便是他们不对了,然而你差家丁在大相国寺行凶,有扰佛门净地,实在是罪过!而且此事本应当报官,由官府处理,你却私自差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何山被他唬住了,这时道:“公子所言极是,然而这些家丁们便是衙役,他们便是来抓人的。” 王贤倒没想到那些家丁是衙役,闻言不由一愣,这个何山竟然把衙役调过来充当家丁,而且还在这里打人,真正是败家到底了,他家如果有长辈是大官,就这个借口都可以被台谏官们参上几本了。 但是现在这何山有了借口,他也不好办了,这时想了想便道:“那你也不能就这样带人走吧?” 何山奇道:“如何不能?” 王贤心中一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何山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想突然被王贤圈住脖子,然后便听到他说:“对不起了,何大公子,让你的衙役们放了他们吧!” 这可让诸人都是惊讶了,何山惊慌地道:“你想干什么!” 王贤小汗了一下,这人真是听不懂话吗?他胳膊使了点劲,然后道:“何公子,你要不想勒死,就快点让你家的家丁放了他们两个,快点!” 那何山也是感觉到了有点透不过气,慌忙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放开他们两个,难道想我死吗?” 家丁们这时面面相觑,听闻此言连忙松开周兵和那小男孩,然后站在那里不动。 王贤对着语嫣道:“你带着他们两个先走,走远一点!” 语嫣欲言又止,这时朝着王贤点了点头,对着周兵和那小男孩示意了一下,便向着那人群中走去。 那些家丁们本想去追,却不料何山又一次吃痛,大声叫了起来,使得他们都不敢再动。 王贤见到语嫣他们已经不见影子了,这才笑道:“我说何公子啊,你们何家也算挺大的吧,在这汴京城里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家吧?可是你这个何公子却真是不争气,你老子生了你,就是来败掉何家的,今天也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这样的书生,要是遇到一个莽夫,你岂不是小命不保?” 何山吃痛地道:“大侠放过我吧,我不敢了。” 王贤哈哈一笑道:“何公子何出此言,不过暂时还要请何公子陪我走出去,等见不到这些爪牙们,何公子再回去不迟。” 他正想带着何山走,却没想到何山猛地一个转身,随即便脱离王贤的胳膊,大声喊道:“把他给我抓住!” 这个变故谁也没有想到,但是诸家丁反应灵敏,这时立刻提着棒子朝王贤袭来。 王贤这时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这次是残还是死? 可是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都是蒙着黑面,他们两人很快击退了家丁,然后轻拉着王贤,小声道:“和我们一起跑!” 王贤也不管后面何山的大吼大叫、家丁们的大声追击,立马随着那两个黑衣人的步伐前行着,从那旁边挤过人群,然后飞快地跑动着。 他们一直从这大相国寺,穿过合街,绕过一条条弄道,直到一个黑暗的角落方才停止。 这边乃是一块小角落,那里面是死角,地上有很多废物堆放在这边,只有一个小灯挂在墙檐之上,昏黄无比,连几个人的影子都显的极为昏暗。 几个人都是累得直喘气,王贤靠在墙边,对着那两个黑衣人道:“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那两个黑衣人皆是哈哈一笑,然后拉开黑面道:“王兄,你不记得我等了?” 王贤一愣,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那两个黑衣人,忽然道:“原来秦兄和老五,多谢你们二人了。” 这两人却是秦该和张武,此时听到王贤说谢,忙道:“王兄乃是我们兄弟会的人,一旦有难,我等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何必如此客气?” 王贤问道:“秦兄和老五你们二位是从哪过来的?为何皆是黑衣蒙面?” 秦该叹了口气道:“皆是周兄所告,我等听到你有难,便想过来救你,可周兄说不宜直接露面,所以我等便着黑衣蒙面,赶过来把你带走。” 王贤这才明白过来,但是心中突然有种奇怪。 周兵他们才离开多长时间,如果秦该他们遇上,还要换衣,那么哪有这么快便过来? 他心里明白,秦该定是所言不实,但是也不点破,只是道:“为何止兵流落到街头卖艺?那个小男孩诸位可知是何人?” 秦该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而此地却非相谈之所,我等现在先去找他们。” 王贤点了点头,便随着秦该、老五一起沿着这街边而行,此时灯火未熄,一眼望去,皆是通明,三人从这边急急行去,过了这合街,穿过一道道小灯,便已经行至大街之中,他们朝着一间大宅前行,王贤心中虽然奇怪,但也未多问。 这个宅院的样式一看就知是个大富之家,和王德明家一般,虽然细节很是注意,但是宅院规模较小,门头不高,就连院门也不是很大,但是里面各种东西皆是细腻,如小亭秀气,里面挂着小灯,看起来如黑夜萤火,虽弱而丽,还有院子有小池塘,此时也有两个小灯摆在那里,像是两轮明月映入水中,交相辉映。 王贤他们走进院落里,早有人过来,然后张武便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把门关上吧,都回去休息。” 他这举止神态,倒像是一家之主,让王贤暗暗称奇。 张武这时把王贤带到房内,然后对着王贤道:“王兄你先在此歇息一下,俺老五和秦兄换件衣服便过来。” 王贤忙道:“你们便去吧,我在这看看便是。” 这屋子里的布置也和自己家中类似,想来商人之家大都是有些附庸风雅,这时瞧见屋内摆设,虽然有些古色,但是仔细一看便知是涂的黄油,故意做成的,整个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稀奇之物。 王贤现在心中还是很奇怪,这个宅子看来是老五的,但是他家里为何没有父母在此,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老五从家出发,要感到大相国寺,大概要半个时辰,这么长的路他们为何眨眼就到? 这个兄弟会本来就是神秘万分,他也不好过分猜测,只是隐隐觉得不太寻常。 没过多久,张武和秦该便走了进来,见到王贤还坐在那里,不由笑道:“王兄可是久等了,俺们向你赔罪。” 秦该和王贤都是笑了,几人便左右坐好,王贤问道:“这是老五的宅子吗?” 张武笑道:“便是俺的,倒是让王兄见笑了。” 王贤忙道:“哪里,只是在下却没见到令尊和令堂,实在奇怪。” 张武突然沉默不语起来,王贤见他脸色变了,不由奇怪,却听到秦该叹口气道:“老五的父母便早已经离开人世了。” 王贤忙道:“在下失言,望老五莫要见怪。” 张武摇头道:“俺没事,只是每当想起俺爹和俺娘,俺的心就痛苦无比,俺对不起爹娘啊!” 秦该见王贤有些不知所措,叹道:“老五的身世也挺可怜的,他家原是一个大富之家,然而没想到一场大灾竟然使得这一个大家只剩老五一人了。” 原来张武乃是青州人,他一家是当地名门望族,家中经商之人颇多,而家里长辈对当地民众特别友善,故而张武的父亲张位荣被当地人称作“张善人”,可以说在青州是响当当的。 可是就在元祐二年,有一个朝中官员到了青州为官,其人明里一向自称铁面无私,但暗里对青州百姓欺压,百姓们恨之入骨,偏偏却无可奈何。 张位荣此时也觉得新上任的父母官太过霸道,于是便邀他赴宴,在宴会上劝他对青州百姓好一点,这一下惹恼了那个官员,他认为张位荣在公开场合如此说他,便是在取笑自己,他把这事暗暗记在心中。 而后没多久,便有一个无赖到青州衙门告张位荣,说张家害死了他父亲,青州百姓都知这无赖父亲早死了,然而那官员却依然定张位荣杀人之罪,直接关进大牢。 张妻见到自己丈夫被关进牢里,便赶忙想通过关系来救出张位荣,谁知那个官员竟然提前得出消息,立刻把张家一家人都抓了进去,惟独张武在私塾读书,逃过此难。 而后那官员想着此事不宜解决,为避免留下后患,他差人直接将张家一家十八口人全部杀光,并且又暗中寻访张武,明里是想让他去探亲,实际上是想消除这最后的隐患。 要不是私塾先生拉住张武,他早已经自投罗网了,过了没多久,他果然听到消息,因张家涉嫌谋逆,全家被诛,家产皆被没收。 张武乍闻此事,顿时嚎啕大哭,当时便想着去寻那官员报仇,他的私塾先生安慰他,并且让他知晓凭着自己的力量是报不了仇的,只能等到长大以后再做计较。 可没想到,过了几年之后,那官员已经被调到汴京,张武便连忙赶到这里,他的祖父留给他有巨额家产,他便在汴京购置房舍,准备和那官员同归于尽。 而便在这时,他遇到了秦该,两人随成王莫逆之交,秦该听闻张武一家被杀的惨状,不由为之叹息,而后又听到张武要凭自己之力去报仇,便和他说了“天下之官,莫不如此,若杀之其一,何来能解天下之痛,他日还用成千上万个和你类似之人,一样受到恶官欺凌,家破人亡”,张武这才从杀掉那位官员的想法中转变过来,变成了对所用的官员痛恨起来。 王贤听了这些才明白了,其实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哪里都会发生,难怪老五如此痛恨官员,却原来是自己一家十几口皆是被杀,如此血痛,岂能是时间可融之? 张武此时听着秦该又一次说来,不由哇哇大哭地道:“别在说了,俺对不住俺爹和俺娘啊,对不住俺那已经快八十岁的老奶奶,对不住俺那只有三岁的弟弟啊!” 他这说着说着便已经哭了,让王贤不由有些伤感,人之悲惨,莫过于失去所有的亲人,老五这种热血男儿,就算刀子砍刀他身上也不会掉一滴泪,可是念及双亲,心中悲伤,便泪若雨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谁能明白如此之痛? 直到过了好久,张武才停止了哭泣,他擦干眼角,对着王贤道:“让王兄和秦兄笑话了。” 秦该摇首道:“老五你是真性情,换作是谁,失去了这么多亲人,心中忧愤,乍然回想,皆会嚎啕大哭,我和王兄怎会笑话你?然而老五你也莫要哭泣,我们兄弟会必当为你报此血仇,把时间所有的贪官、恶官、奸官皆都诛杀,也让令尊令堂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王贤不由地看了看他,心中有些明了,这个秦该是利用老五的这样心态拉拢他,王贤虽然知道他的本意很好,但是这种作法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秦该又安慰了老五几句,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着王贤说道:“对了,王兄,周兄旁边的那个小女孩你认识吗?周兄说要到小女孩家里避难。” 王贤忙道:“那是我的小侄女,原来止兵已经去了我家、” 秦该点了点头道:“其实周兄今夜卖艺,实在让我等汗颜,他家甚穷,而且还有一个五岁的哑巴弟弟,本来就生活拮据,再加上不在太学,亦就很难维持生计,我等早就说要向其馈赠一些米钱,奈何周兄高傲非常,并不接受,我等便无法勉强,只能作罢。” 王贤心中亦是对周兵高傲有所明悟,像他这样的人,是不肯轻易接受别人施舍的。 秦该又道:“太学自从丢失了周兄,倒是没听过有什么动静,想来是因守卫们都已经回家,太学长也没有心情去找寻他了,周兄也不是十分在意,想来以他的心境,便不在太学,亦可成才。” 王贤点了点头,突然对这个兄弟会充满兴趣起来,向秦该问道:“我们这个兄弟会是如何创立的?到底有几个人?” 秦该一愣,随即呵呵笑道:“王兄此问,在下却也不知,其实我们兄弟会说来也怪,在下本是一个书生,游学四方,一日偶遇周兄,便引为知己,周兄虽然年幼,却博学通才,而后他便告诉在下这个兄弟会来,并且说了‘帝王将相,天下之害’的道理,真正让在下幡然醒悟过来,原来无论是暴君还是明君,皆是害民,便由此加入了兄弟会。” 王贤点了点头,原来是互相感染的,看来这个兄弟会也并没有多少人,只是不知道周兵的想法又是谁传染的呢? 他的脑子不由有冒出了一个小脸蛋,却又是心底一笑,此时站起身来拱手道:“秦兄,老五,在下还是要多谢两位相救之恩,只是天色已晚,恐父亲和大哥担心,不能相陪,实在抱歉,望诸位原谅。” 秦该也是站起来道:“王兄哪里的话,既然王兄要回去,我等也不能阻拦,只是此时恐怕灯火不明,不宜夜行,老五给王兄找盏明灯,王兄提着也好看清路。” 王贤连忙感谢,接过那燃着的明灯,便走出了这个大宅子。 这灯儿外表很是精致,上面有着条条花纹,用白纸包着,上面留着几个小孔,用小棍提着便可照亮前路。 其实这时外面依然是灯火通明,王贤也不用担心找不到路,这个小灯权当是打着好玩,他往南而行,穿过新街,便到了自己的家门。 ………… 早春之日,这汴京城便下了一场雪,虽然没有前几日那么的大,但给路上行人还是带来许多不便。 春节便是互相拜会的时候,此时的人们大都起得很早,在新春之时相互问候几句。 王贤此时却坐在这个小亭子里,虽然偶有飘雪进来,但他穿的很厚,并不觉得有什么寒冷。 坐在他对面的确不是别人,而是李清照,她今天一大早便过来,本想见语嫣的,谁知语嫣却不见人影,本想回去,刚好王贤过来了,便立马邀请她进来。 李清照并不似同时代的其他女子扭捏,此时正笑道:“我听闻有人赞叹你是太学之中最为聪慧的,想来王公子在太学之中,学业必是精湛。” 王贤忙道:“惭愧,在下哪里有什么聪慧之处,倒是李姑娘你却是大才女,莫要再嘲笑我了。” 李清照呵呵一笑,又道:“语嫣为何今日大早便已经出去了?” 王贤也是疑惑,本来昨晚回来想找语嫣问一问,结果想起自己跑进内院有些不便,所以便打算等天明之后再去寻她,谁知道这一大早的,她就跑出去了,还把周兵也带走了,让王贤空有一肚子疑惑,却不得而知,此时听李清照问来,便道:“这丫头一向不守规矩,谁也不知她跑哪里去了。” 李清照抿嘴一笑道:“你们两个真是不像叔侄。” 王贤亦是笑道:“皆是语嫣不尊长辈所致,对了李姑娘,我要找你评一副画,你帮我看一下。” 他说着便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副纸画,上面微微有些发黄,看起来有些旧了,他把画在石桌上摊开,便对李清照道:“李姑娘,请过来一观。” 这幅画便是昔日从山崖下的那小屋子里拿到的,他一直保存着没动它,此时突然想起李清照乃是一代才女,或许请她参详参详能知晓些什么,便拿了出来。 李清照见这画很是奇特,止有一老者之面,不由道:“此乃肖像之画,也无奇特之处。”她又看了看,不由有些皱眉地道:“确实有些奇怪。” 王贤忙问道:“有何奇怪?” 李清照指着这上面的画像道:“这一副乃是寇莱公的肖像,然而下笔却颇为奇特,王公子你看这个额角,笔力颇浓,下笔便是从此,这种手法很怪,平常下笔是从轮廓开始,先绘外观,再详描之,这样的下笔我还是从未听闻;还有你看这人的衣服,据我所知,勾勒衣衫只需寥寥数笔便成,不然会损其整体,然而这衣衫竟然如此清晰,连这上面的小图纹也是丝毫不差,由此可想,此乃是详描,反观整体却不似如此,实在是怪哉。” 王贤也是注意到了,听闻此言便道:“李姑娘可知此乃何人手法?” 李清照思索半响,还是摇首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笔法,想来定是某位无名画匠创新所为,虽然怪异,然而见之便可得其形,可以说是传神了。” 王贤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多谢李姑娘了。” 李清照也是展颜道:“王公子客气了,只是清照才疏学浅,未能帮上公子。” 王贤一笑,又道:“李姑娘便请再观一副画,看一看是不是一人所作。” 他这时从怀里拿出来的是昨晚大相国寺购得的那副女子肖像画,此时铺开来,便对李清照道:“请李姑娘观之。” 李清照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不由有些好笑地道:“此乃是何人?是王公子的未婚之妻吗?” 王贤闷声地道:“我才多大?” 李清照呵呵一笑,便看着这画说道:“此画光从纸张便可看出并非一人所绘,寇莱公那张肖像大概已经有好久了,而此画最多不过十数年,不过……这画的风格却很是相近。” 王贤好奇地道:“我也是看这两幅画有些相似,但我是外行,看不出什么,李姑娘可否说的明白一点。” 李清照看着这画,叹道:“这画中之人容貌俱佳,但却神情犹豫,而且素衣白衫,实在是楚楚可怜,就连我看了都觉得直想安慰她,如此画技,确实是传神之作,而且画师极擅绘制细节,便连这画中人的脖子小痣也点上了,与寇莱公肖像画颇为相近。” 她又叹了口气道:“为何她要如此忧郁?” 王贤见李清照竟然在可怜起画中之人,不由有些好笑,但他亦是道:“确实很是忧郁,对了,李姑娘,听闻你便要订婚,在下便先行告喜,待到订婚喜酒,莫要忘了叫我。” 李清照一愣,随即有些恼怒地道:“你胡说什么?” 王贤见她如此表情,心中疑惑,难道那个李大人没有和她说吗?不过他反应也快,立刻说道:“适才是在下胡说,望李姑娘莫要见怪,在下赔罪便是。” 他说着便行了一个赔罪礼,没想到哦啊李清照却依然皱眉道:“你适才所言是真的吗?” 王贤愕然道:“在下胡言乱语,李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李清照看着王贤,随即有些笑容,柔和地道:“王公子莫要如此,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王贤见她缓和了表情,心知这事情是瞒不住的,便道:“前几日我到贵府拜会,意外得知,有赵家公子早已仰慕李姑娘,而赵大人竟然登门求亲,足见其心诚,在下本以为李大人已经和李姑娘你说了,却没想到……在下失礼了。” 李清照满面通红,轻雪飞扬,竟然飘到她的青丝上、脸上,但她像是没有发觉一般,直到王贤出声叫了她一声方才回过神来,此时细声道:“多谢王公子相告。” 王贤见她失神,忙道:“李姑娘你也莫要慌张,这个赵公子也是一个才子,而且也在太学之中,他很是聪明,将来必定是一场大作为……” 李清照突然大声道:“王公子是给我说亲的吗?” 她情绪颇为激动,直让王贤愣在那里,过了许久才平息过来,对着王贤道:“我失礼了,我先回去了。” 王贤这时也是无话可说,李清照这样的反应,让他把下面的那句“你和赵公子乃是天作之合,天下人皆会羡慕”吞在肚子里,只好道:“那我送李姑娘出去。” 李清照摇了摇头,她并未多说什么,便快步而去。 王贤郁闷不已,本来还谈的挺不错的,结果被自己的几句话搞冷场了,还让她不高兴起来,这也是常情,哪一个女孩家的婚姻大事会让一个外人说三道四的,自己真是笨到家了。 都说沉默是金,看来以后还是要少说话了,那句“言多必失”并非虚语。 他看着外面飘飘荡荡的小雪,正沿着不规则的路线从上至下,缓缓落下,掉在地上,也有一些不注意的雪花落到自己的耳边或是手上,洁白色的雪花入手便淡淡消失,变成小水滴,润入手心,一片冰凉。 飞雪入亭亭依然,雪花是弱小的精灵,它经不起一点点的阻拦,遇到温热的石壁就化成了冰水,但是依然有成群结队的小雪花撞了过来,它们像是不怕死的洁白精灵,前仆后继的飘了过来,终于使得这石台上布满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在想什么呢?雪都飘满你衣上了。” 进来的是语嫣,她带着高高的帽子,这时坐在最里面那个没有丝毫雪花的石凳上,又拍了拍头上的帽子,叫嚷道:“今天的雪虽然不大,可老是飘飘的。” 她把帽子的雪拍干净后,见到王贤依然还站着不动,不由想喊他一声,却见到那已经布满薄雪的石桌上竟然有两张纸,最上面的那都被雪打湿了,点点斑痕。 语嫣这时把这画摊开,不由一声低呼,然后失神地看着这张人物画。 王贤被她的呼声惊回神来,刚才看着这飘雪,心中想着很多事,竟然不知道语嫣走进来,此时转过身来道:“怎么了?” 语嫣拿着这幅画,嘴巴张着却是不知所措地看着王贤。 这画上有很多小水点,此时被摊开已经有些发皱,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画中人的样子,王贤见语嫣如此表情,不由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了?” 语嫣提着这画,有些小声地道:“你怎么会有她的画?” 王贤一愣,随即有些惊讶地道:“你认识此人?她是谁?” 这下轮到语嫣惊讶了,她迷惑地道:“你难道不认识吗?那你怎么会有她的肖像画?” 王贤沉吟道:“这画是我在大相国寺门口看到的,我见到此人很是眼熟,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所以就把它买下了,听你的语气,你是认识她的?此人到底是谁?” 语嫣又看了一下这幅图,上面的女子低眉不语,带着浓浓忧郁,若是在这飘雪之时,真是让人心碎。 她看了一下王贤道:“你真的不认识?” 王贤道:“当然是不认识了,你快说她是谁吧?” 语嫣呵呵低声而笑道:“让我想一想要不要告诉你,你先在这站着。” 王贤见她卖起了关子,也无可奈何起来,他轻轻地走到亭子旁边,见到小雪依然不停飘荡,地上已经完全被铺成白色了,这些小雪虽然弱小,却把天地换了银装。 偶尔还是有一些雪花飘进来,就连还坐在那里的语嫣也似乎感受到雪花的调皮,此时已是笑道:“我刚才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吧,其实这个画上之女你也是认识,而且也很熟悉了,她就是昨晚在街头卖艺的那少年,也就是你的以前同窗,你该明白了吧?” 王贤眨了眨眼睛,然后再拿过这张画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抬起眼来,看着语嫣,脸上全是不可思议,又是仔细地看着这张画,过了许久才把它放了下来。 语嫣见到王贤这幅摸样,不由笑道:“怎么了,你竟然这么失神,难道是对这个小女孩动心了不成?” 王贤叹了口气道:“我真没想到,古代的化装技术竟然如此厉害,一个如此娇滴滴的女子竟可以变成一个少年,让我们诸人皆是看不出来,实在是太过神奇了。” 他又说道:“难怪我觉得十分熟悉,却又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只是周兵和这画中人的差距太大,根本无法认出来,但是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第101章 拜访清照 兰亭有飞雪,已落石台下。 语嫣坐在这石凳上,雪花轻落到她的嘴边,即刻便融了进去,她脸上挂着笑容道:“有什么奇怪的?” 王贤这时也是注意到雪落肩膀,他先抖了一下才肩膀,稍微拍了一下,这才回道:“奇怪之处太多了,就说这幅画吧,它是我从大相国寺的那卖画的老头买来的,为什么这幅周兵的画会出现在那里?还有这幅画是十几年前的作品,那时候周兵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是她呢?还有,周兵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这些事情都越来越奇怪了。” 语嫣亦是点头道:“这确实奇怪。” 王贤猛然想起周兵昨晚被语嫣带回来,他现在人在何处?他便连忙问起语嫣,却使得语嫣咯咯笑道:“我刚回来你没问我,一听到他是女孩,你就问起了下落。” 见她笑得灿烂,王贤顿时无语,语嫣平常说话很少,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便很会说话了,他只好无奈地道:“适才把这事忘了,她昨晚不是和你一起的吗?今日一早我想过去找你问一下,谁知你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语嫣呵呵笑道:“她和她的弟弟我已经安置好了,她不愿意住在这边,因为还要照顾弟弟,我送了一点钱给她,暂时算是安定了。” 王贤一愣,有些奇怪地道:“她竟然会收你的钱?其人极为有傲骨,尊严极强的。” 语嫣深有感触地道:“是啊,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劝说她接受这点钱。” 王贤叹了口气道:“周兵真是不简单,她虽然很穷,但是极有志气,而且又很有思想,处处透漏着神秘,我现在想不通的是周兵到底是什么来历,她原来越让我惊讶了。” 从刚开始见面的腼腆,到月夜追踪时的神秘,而后又是在密室之中的豪气,现在又知道周兵竟然是女扮男装,直让王贤心中越来越迷惑了,她到底是什么人? 语嫣只是一笑,对着眉头不展的王贤道:“你还是先别想这些事吧,今天怎么说也是春节,一年的第一天,当然要去走访亲朋好友,到处串门了。” 亲朋好友? 王德明一家在这汴京并没有什么亲戚,而王合的老友们,王德明今日一早便带了礼物过去拜访,他还没搞清楚语嫣说的亲朋好友是谁,便被语嫣拉了出去。 这亭子之外便没法挡雪了,王贤刚一出来,便感到风雨迎面,虽然微小,但脸上还是痒痒的,这时不由出声道:“你又想到哪?不会又想跑出去看雪景了吧?上次我可是被你整的七零八碎的,差点小命不保,这一次可不能再出去了!” 语嫣哼了一声道:“还把那事的责任推到我身上,忘了是你自己要跑到那山上的吗?” 王贤无奈地道:“那你现在准备去哪?这个汴京城里面你有什么亲朋好友吗?” 语嫣一笑道:“好友自然是有的,便是邻家女孩、大诗人、大词人、才女李清照了,本来就想着早上到她家里去拜访的,却没有想到耽搁住了,现在你就和我一块看看去。” 李清照?王贤刚才还把李清照得罪了,现在闻言郁闷地道:“这太不像话了,我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小叔,怎么能屈尊自己的身份来去见晚辈呢?” 语嫣瞪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叔叔辈了啊?李清照这个大才女,千年难遇,你还把她当晚辈起来了?好了,不要啰嗦了,一起过去吧。” 王贤心中想一想,自己过去对她说声抱歉,那也算是很有诚意的上门道歉了,此时见到语嫣正要前行,不由道:“难道不要带点礼物过去吗?这样空手也不像话啊。” 语嫣不满地道:“我和清照姐情同姐妹,还要带什么礼物?” 王贤郁闷地道:“我又不是和是非亲非故的,总该带点东西过去吧,算是表示一二。” 语嫣想起他之前说的话,这时扑哧一笑道:“你不是说自己是长辈吗?哪有长辈还给晚辈带礼物的?这样你这个长辈尊严何存?” 王贤不理她嘲笑,这时念叨几句道:“到底带点什么东西去比较好?” 最好带些并不是太贵重的,却又比较稀奇的东西,一来李清照是少女心性,对这样的物事自然有些兴趣,二来这类东西本来就不贵重,年轻人相互送也没有什么。 他这时看向语嫣道:“你是不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拿出来让我当成礼物去送掉,怎么样?” 语嫣莫名其妙地道:“我哪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王贤无奈地道:“我知道你肯定制造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上次你不是还弄了一个小汽车模型吗?有没有做一些其它的东西?拿出来给我当礼物。” 语嫣道:“你以为这个模型那么好就做出来了?花费了我好多钱,连好几年的压岁钱都贴进去了,我总共只请人做了一个,没有其它的。” 王贤不由有些失望,随即便听到语嫣笑道:“如果你真想表表心意,那也好办,写首诗或是词的送给大才女李清照,这比起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要强。” 的确,李清照最好文雅之物,要送还不如送诗送词呢。 他想了一想,自己胸中虽然有了一些古书经义,拽文还勉强可以,可要是作诗那还真是没本事了,只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著名的应景诗写上一两首,只要略表心意便行了。 语嫣见他还在想着,不由笑道:“还是进屋才说吧,你看看你都变成白色活雪人了。” 王贤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和语嫣都是站在亭子外面,此时时间久了,风雪竟然使得他们都变成了白白的小雪人,只是样子怪了一点。 他呵呵一笑,使劲地抖了抖衣服,随即便走进自己的书房里,然后又把帽子摘下,想了想道:“我该写一些什么呢?新春之际,该是写一点吉祥的东西对吧?” 语嫣正抖着身上的小雪块,这雪花真是奇怪,几片附在衣服上面也不会融化,而且怎么抖也没法抖掉,只能用手轻轻抚过,把这雪花变成小小水滴,浸入衣中。 她此时拍打好衣服,见到王贤还是皱着眉头地思索着,不由有些责怪地道:“你又不是写情书,还用得着这样思来想去的吗?” 王贤为难地道:“我实在不知该写什么,你说应该写什么呢?是表达新年喜庆还是表达对新春热爱?或是应景写雪,或是以景赞人?” 语嫣无奈地道:“你还真是麻烦,这还用得着讲究吗?我来帮你想一想,你就写一篇称赞她的诗吧,算了,这有点俗气,对了,就把她的诗写给她,如何?” 王贤一愣,还未明白,却听到语嫣笑着道:“清照姐的那么多出名的词,你把她后来写的那几首写上去,她保证会大为惊讶的,呵呵,也不知清照姐看到后会有何表情。” 真是乱出注意,王贤一笑道:“李清照的词虽然很多,但是那几首出名的还真没有现在的意境,怎能乱写?我倒是想出一个小诗,虽然不怎么好,但是倒也别致。” 他立时铺开纸,提起笔想了一想,然后才下笔,慢慢地写着八行诗句。 语嫣这时伸过头来,见到王贤在纸上写的诗句,不由有些奇怪地道:“这首诗是你自创的吗?怎么感觉好陌生啊,不过还是蛮有味道的,估计清照姐看到以后定然赞不绝口。” 这上面所写的乃是一首短诗,王贤此时写罢才读了一下,“风声动断树,夜光窥短墙。冬院风雪临,一半入兰亭。朱门清人静,红灯照我影。小园宜小立,新月似新霜。还算不错,可以读的通顺,不知道押不押韵,语嫣,你知道如何押韵吗?” 语嫣不由地说道:“你还管那么多干什么?真是写情诗吗?不过你的字写的真的很漂亮。” 王贤不由有些得意起来,自己虽然字写的不是特别飘逸,但是在普通人眼里还算不错,这时又听见语嫣道:“那你再写一首词,算是我送给清照姐的。” 他奇怪地道:“你不是不要送东西吗?” 语嫣道:“反正这个又不需要花费你多少时间,就让我带去吧。” 王贤皱起眉头道:“你要写什么样的词?不会是抄李清照的吧?” 语嫣笑道:“果真聪明,就是抄她的,嗯,让我想一想该用什么好呢,那个红藕香残玉簟秋确实有些缠绵了,那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也太过悲惨了,还有什么,王贤,清照姐还有什么著名的词,帮我写上一个。” 王贤这时突然想起一首词来,顿时露出笑容道:“我想起来了,这一首词挺好的,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这词怎么样啊,不是李清照后期那种悲伤哀怨的风格,也不似那种前期天真活泼的风格,也算是佳笔了。 语嫣重复了几句,感觉用词极好,读起来也很有趣,忙道:“好吧,就写这一首吧。” 王贤忙了好久,才算把这一诗一词结束掉,然后就封装起来,装入书简之中,对着语嫣道:“我过去先拜会一下李大人,你把这先送给李清照,等一会儿我便去找你。” 语嫣笑了笑道:“你竟然还认识隔壁的李大人?” 王贤呵呵一笑,对着语嫣道:“告诉你,我认识的人比起你这个女娃要多得多。” 语嫣见他又得意起来,不由失笑,随即拉开门,见到外面的飘雪还没有停止,便道:“你还在那折腾什么?快点过来一起走吧。” 她和他走在这轻薄的雪地上,没过多久,肩膀上就已经散落着小雪花,看起来已是白衣了。 过去敲了敲那个李府的门,很快便走了进去,王贤这时向院子里的下人们问起那个李大人在哪里,却没想到被告知李格非正在和重要客人相谈,不能随便打扰,王贤也只能作罢,便和语嫣一起到后院去找李清照了。 他一个男儿,进了后院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但走了一会儿,还未见到一个人影,不由奇怪万分,这时低声道:“我们过来怎么没有人来拦啊?这里可是后院啊。” 还没等到语嫣回答,便看到那边有人影摇摆,随即便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那里说着不停,王贤顿时低下了头,这个妇女就是第一次见李清照时碰到的洪娘,万一被她瞧见自己过来,不让人把自己打出去才怪。 所幸那群人并未注意到他们,而后语嫣便走到一间房子里,却见到一个婢女模样的小女孩走过来,见到语嫣忙道:“王姐姐,小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像是很生气一般。” 语嫣奇怪地道:“清照姐今早去哪里了?” 那小婢女也是奇怪道:“便是去王姐姐你的家中啊,她大清早吃罢早饭便过去了,还不然我陪着,说是过去拜会你,王姐姐没见到我家小姐吗?” 语嫣顿时明白过来,说道:“我一大早就跑到外面去了,想来是清照姐找我不着,就生我气了,竹枝,你就在这守着吧,我们进去了。” 那小婢女忙道:“王姐姐,你进去可以,可这个男子他怎么能随便进我们小姐卧房?” 语嫣笑道:“竹枝你也真是的,这个男子也是清照姐的好友,我们过来拜访清照姐,你却阻拦,要不我去和清照姐说一下,问问她让不让进来。” 她说着便直接走了进去,王贤见那小婢女竹枝正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心虚起来,不引人注意地小退了一步。 竹枝奇怪地看着他道:“你真是我家小姐的好友吗?” 王贤道:“呃,算是吧。” 竹枝惊讶地道:“可是我家小姐怎么会认识你这个男子呢?” 王贤打着哈哈道:“这个嘛,哈哈,这间房子很是奇特啊,你看这房外竟然贴着小纸,拼凑成了一朵花,寒冬之日看上一眼,便觉得春意将近,果然构思奇妙,佩服佩服啊。” 竹枝看了一眼道:“那是我家小姐做的花,因为院子里的花都落了,小姐说我来造一朵冬日盛开之花,对了,你还没跟我说怎么认识小姐的,是不是通过王姐姐认识我家小姐的?可是你又怎么认识王姐姐的呢?” 王贤忙道:“我是语嫣的小叔叔。” 竹枝惊讶道:“那你岂不是王姐姐的长辈?我也岂不是要称你为叔叔?” 王贤脸上顿时露出大笑道:“对对。” 竹枝见他脸上笑容,也像被感染一般,笑了出来,正要继续问,却听到屋里语嫣的声音传出来,“王贤,你进来,要问你话呢!” 王贤忙对竹枝说上几句,便走进这里屋。 今日本是飘雪时节,外面有些暗,本来以为这屋子里应该很阴暗的,却没想到这里有好几个窗户,皆是开着,此时屋内正有人坐在窗前,偶有雪花飘进,瞬间化成了薄雾。 这房里有一种淡淡清香,让王贤感觉很是奇怪,他不由有些局促起来,却见到语嫣正想着自己招手,只好走到这窗边,先开口说道:“李姑娘,早上在下突然之言,希望李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语嫣奇怪地看了看王贤,随即又见到李清照坐在这没说话,不由莫名其妙地道:”上午说了什么?王贤你早上见到了清照姐吗?” 李清照这时出声道:“没有什么,只是上午我去找你的时候,却没见到你,刚好见到王公子,就和他聊上几句。” 语嫣见到王贤表情奇怪,不由问道:“聊了什么?” 李清照一笑道:“语嫣为什么如此关心?” 语嫣见她并不想说什么,也只好作罢,这时笑道:“我和王贤过来的时候,他说要准备礼物来带给你,思来想去,还是亲手做的有心意。” 这下引起了李清照的好奇心了,她忙问道:“是什么东西?” 语嫣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书简,然后笑道:“一首诗,一首词,特意给你这个大才女看的。” 李清照这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接过来便掏出展开,见到这一首诗,她轻轻吟诵了一遍,然后赞道:“王公子好文采!以外景入诗,铺其景色,观之便可得其形,风声、墙影、老树、飞雪皆可见之,继而引入情理,颇为孤独,最后写日落月出之景,依旧立于小园,情景互融,可谓佳作。” 王贤还未展颜说几声谦虚的话,又听到李清照道:“虽是如此,这个诗句却颇多怪异,平仄就不说了,光是用字也不恰当,想来没有经过推敲一说,比如朱门清人静,这个清便是十分不好,因为朱门静立,本是常态,只是人心未静而已,故而改用‘引’或是‘促’字较好,又合平仄。” 她说了一通这个诗的毛病,最后见到王贤脸色郁闷,不由歉然道:“我胡言乱语,王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王贤尴尬地笑道:“在下本来就是才疏学浅,胡乱写的,李姑娘何必如此。” 语嫣见到王贤的诗放在这里竟然被李清照指出一堆问题,不由乐道:“清照姐,给你看一看这首词吧,若是你能挑出什么问题来,那真是算你厉害了。” 李清照笑道:“真是如此?那我要好好观赏一番了。” 她正要展开那张素纸,结果外面的小婢女走了进来,此时说道:“小姐,洪娘他们过来了,要让小姐你到庭前去一趟,谈谈一个曲儿。” 李清照不乐地道:“怎么突然想让我谈起了曲儿?” 竹枝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洪娘说让你到庭前玩耍,别在屋子里闷坏了,而且大人也找你有事情。” 李清照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随即便对王贤和语嫣歉然地道:“爹爹叫我,我也不好不过去,你们二位便在这里坐着,我一会就回来。” 语嫣笑道:“你便过去吧,我和王贤便在这里看一看吧。” 李清照朝着王贤欠腰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竹枝随即便跟了出去。 王贤此时正站在这屋子中间,清香的味道很是提神,这屋里并不是像后世之中女孩家那么多装扮,反而只是一些书画挂壁,西边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摆满着书,而蜡台旁亦是有一卷书,想来是李清照最近在看的。 他走到墙边,见那挂着的字皆是出自李清照自己,上面有着那首很出名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笔力并非娟秀,有着不一般的气魄,一气呵成,极为连贯的手法。 而旁边的却是一副山水之画,果然是重在写意,山水千万,只有一只鸟儿飞过,下面水流急迫,像是倾斜一般,那鸟儿却只是展翅而飞,仿佛不论何事都没法影响到它。 他正看的津津有味,却听到语嫣出声道:“我说王贤,你今天早上见到了清照姐?” 王贤“嗯”了一声道:“不错,她今天早上去找你不着,结果刚好碰到了我,就在院中的亭子里头聊了几句。” 语嫣奇怪地道:“那你为何要道歉,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王贤转过身来,见她一脸好奇,不由笑道:“想不到你还是挺八卦的,连这个都想知道。” 语嫣笑嘻嘻地道:“自然想知道了,我倒是很好奇。” 王贤无奈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我说话没个遮拦,竟然问起她的订婚之事了,结果她却不知,于是就有些恼火地离开了,所以现在过来也算一个赔罪。” 语嫣惊讶地道:“订婚?谁要订婚?” 王贤“嘘”了一声,然后低声道:“当然是李清照订婚了,难道还是你啊。” 语嫣有些惊讶地道:“可是清照姐过了今年方才十六啊,这么早就订婚了啊?” 王贤一笑,自己去年的时候还才十四岁,便已经和答图订婚了,现在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婚姻法限制年龄,此时继续说道:“我当时只是问了她一下,可是忘了这个确实不该随便问的,一时糊涂。” 语嫣眨了眨眼睛道:“清照姐要订婚,也不知道未婚夫是谁。” 王贤笑道:“这个我知道,历史上李清照和赵明诚是一对恩爱父亲,他们相亲相爱,又有相同志趣,可以说是情投意和,羡煞旁人,用模范夫妻可以形容。只是可惜后来北宋灭亡后,他们失散了,而且最后赵明诚病死,所以李清照晚年就是孤独生活,她的后面那些很凄惨的词都是那时候写的。” 语嫣哼了一声道:“我最讨厌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失败的。” 对于这个浪漫主义的新女性,王贤只能以沉默回复,这时语嫣又出声道:“这个赵明诚是一个好人吗?不能让清照姐嫁错人啊。” 王贤笑道:“又不是你嫁人,竟然皇帝不急太监急,不过历史上确实是说赵明诚这人不错,具体我就不太清楚了,他现在在太学读书,以后有机会我去拜访一二,看一看其人。” 语嫣沉吟了一下,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王贤道:“刚才有人把李清照叫出去,是不是就是那个赵挺之过来了,所以故意叫清照姐到前庭去,还要摆弄什么曲子,肯定就是躲在后面偷偷看一下清照姐的才艺,然后再考虑,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她这样的生气,让王贤有些奇怪,随即便笑道:“是啊,是啊,不过娶妻总要先看一看未来的妻子吧,不然娶回来一个无盐女怎么办?” 语嫣顿时火了起来,瞪着他说道:“就算无盐女又怎么样?他不尊重清照姐,就是不尊重这个婚姻,他为什么不现身呢?就像相亲一般,这样我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如此不尊重别人是对清照姐的不公平,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你先不要生气。”王贤算是明白不能乱说话了,这时才有些无奈地道:“我也没说什么啊,你竟然这么激动,况且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猜测而已,怎么可以判定赵明诚不尊重李清照了?而他以后也未必不让李清照看见啊,不要那么偏激好吗?” 语嫣哼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低声道:“不行,我要去看一看清照姐!” 她说着便立刻走了出去,直让王贤摇首叹气,这个语嫣总是改不了这样的性格,她在后世之中的一些想法根本无法转变过来,处处带着新女性的思想看事情。 屋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了,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只是四处转一转,这边虽然雅致,但还有一个帘子,他这时挑开帘子,里面的香味更是浓了一些,而一张床便横在那里,上面还有着绣花的帐子,这让王贤一阵惊讶,随即明白自己是真的进到闺房之中了。 这里面除了摆了一张床,便剩下一个梳妆台,上面有梳子、铜镜还有一些胭脂之类的东西,王贤眼光扫了几下,然后又把头缩回来,心里极为发虚地走到椅子旁,而脸上竟然有些发红,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他在这里坐着好久还没见到有人进来,不由有些闷了,正要走出去,却听到有人走了过来,忙转首望着门外,却见到的是李清照和语嫣两人一同走了过来,她们脸上木然,后面的小婢女竹枝跑了进来看了一下又跑出去了。 王贤这时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却听到语嫣道:“果然被我言中,清照姐,这样的男子就算他文采再好,家世再大也是不配和你成为鸳鸯的!” 李清照这时却没有吱声,倒是王贤开口道:“语嫣,这是李姑娘的事,你就少说点!” 语嫣一愣,随即见他朝自己使眼色,不由把要说的话吞到肚子里,就坐在椅子上了。 王贤此时道:“是赵家公子过来了吗?” 语嫣“嗯”了一声道:“清照姐刚开始还不知,竟然在那里弹奏起曲子了,我便从那边过去,果然见到有几个人正在后面的走廊上,朝着清照姐看着说着,里面有一个是李大人,还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我当时便直接跑到清照姐的面前,和她说了这事,清照姐刚开始还不信,我便拉着她往回走,那几个人便已经回避,但是清照姐也看见人影飘过了,所以便拉着我回来了。” 这个经过王贤也能猜测到,此时便道:“你也真是唐突,万一李大人怪起来也不好。” 语嫣不满地道:“他们不尊重清照姐。” 王贤无奈,她又抬起了尊重的调子,自己也没办法和她说,只能无话可说,见到李清照还在沉默之中,料想她的心情不是一般,自己和语嫣在这里就是给他惹麻烦的,便想告辞回去,不料李清照悠悠地叹了口气,倒让他不敢说上什么。 语嫣低声地对李清照道:“姐,是不是满心的心思?” 李清照突然展颜笑道:“其实我在想着那些传奇故事,娘曾经告诉我,每一个女孩都会长大,长大后都要嫁人,所以今天知道这件事情,我也没什么太大的惊讶,毕竟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王贤惊讶地看着李清照,她无愧于才女之称,便是思想上也很让人佩服,但是自己一个外人不好说些什么,这时只好说道:“那李姑娘你好好休息吧,我和语嫣先告辞了。” 语嫣这时也站了起来道:“姐你便休息一下吧,这事终归还要看开一点,我刚才胡乱说了这些,仔细想了想,姐的事情我也不能说太多,只能希望那位公子是个好人吧。” 她刚才确实想了很多,毕竟她的理念里,结婚是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选的是一辈子的伴侣,她心中很是反感父母包办的婚姻,认为自由恋爱才能造就幸福的婚姻,但是刚才冷静地想了一下后,才知道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有着自由恋爱,她也只能颇为失望地说出这话,心中期盼李清照的那位未婚夫是一个不错的人,能使得李清照幸福一生。 李清照这时一笑,便说道:“那我也不送了,语嫣以后多来陪陪我,知道了吗?” 语嫣便要和王贤一起走出去,却不料那个小婢女竹枝又跑了过来,而她的身后却是那个洪娘,此时正满脸惊讶地看着这屋里面的人。 李清照忙站起来道:“洪娘,要什么事情吗?” 洪娘此时指着屋里的王贤道:“小姐,这个小贼怎么在你的闺房!这要让大人知道了该怎么办?就是下人们看见了也会说闲话的。” 李清照忙道:“王公子他是语嫣的小叔,过来只是看看我,没有什么的。” 洪娘大声道:“还没有什么吗?小姐你想,一个男子竟然出现在你的闺房之中,下人们会怎么想?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还得了?李府就会面目扫地,大人也会引为羞耻的。” 她见到王贤还站在那里,不由骂道:“你个小贼还不滚回去,难道真让我告诉家丁赶你走吗!” 王贤此时也不想生事,毕竟这个时代是很重礼教的,自己冒然过来就是不对,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便对着语嫣示意了一下,准备走回去。 语嫣这时有些不满,但瞧见王贤的神色,只好有些不乐意地随着王贤向外走过去。 但是没走多远,却又突然被那洪娘的声音喊道:“站住,那个小女孩你先回去!小贼留下,等一会再回去!” 王贤和语嫣皆是愕然,语嫣不由出言道:“凭什么?” 那洪娘哼了一声道:“我要把这小贼带到大人面前,不然大人问起来还怎么得了?” 李清照有些急地说道:“洪娘,你就不要难为他们了,他们是住在隔壁的王家,都是邻里,爹爹也是认识的,这样强留多不好。” 洪娘依旧地说道:“小姐,我也是为你好,不然大人问起来就找不到人了,你这个小贼就留在这里,等见到大人后再做处置!” 语嫣大声道:“你怎么如此无礼,你难道可以随意处置人吗?” 洪娘气愤地道:“你叔叔跑到我家小姐的闺房里,这还能算是有礼吗?你这个丫头片子赶快回去!” 语嫣不由有些生气,方想回言,却被王贤轻轻拉了一下,然后说道:“语嫣你先回去吧,我和李大人是认识的,肯定会没事的。” 语嫣有些迟疑地道:“但是……” 王贤呵呵一笑,又说道:“没事的,先回去吧,若是我晚上没有回去,你便和父亲和大哥说我去了同窗家中,肯定没有什么事情的。” 语嫣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和那小婢女竹枝低语了几句方才离开。 洪娘见到王贤也老实地站在那里,不由有些满意地道:“你这个小贼莫要跑了,我等会就带你去见大人!” 李清照见到她又走进屋子里,不由有些皱眉地道:“洪娘,你又要寻什么?” 洪娘却突然看向小桌子,见到这上面竟然有一个书简,不由地把这上面的东西看了一遍,从这上面找到两张素纸,对着李清照道:“小姐,这是从哪里来的?” 李清照见这洪娘竟然随意动自己的东西,不由有些不满地说道:“好友送的。” 洪娘看了一下,却又塞进怀里,见到李清照一脸不高兴,不由说道:“小姐,我这是为你好,你想一想,你一个女儿家,如果这事传到外人耳边会有什么后果?到时候可不是说李家没有教养了,就是小姐你以后嫁人也会被人说闲话的。” 李清照此时只是偏转过头来,并未说什么。 洪娘此时也不说什么了,便对小婢女竹枝道:“你可在这看住了,别让一些等徒浪子进来了,否则有你好看!” 竹枝被吓的退了好几步,连声应着。 洪娘此时便走了出来,对着王贤道:“你这小贼,现在和我一起去见大人吧!” 王贤心中有了打算,本来这事确实不对,不过那个李大人是个读书人,而且很是和善,自己只要和他说明白了,那便可以了。 此时他便跟在洪娘的身后,穿过有些薄雪的小院子,然后经过长廊,在一些外人的注目下便行至前庭,然后走到一个房子门口,洪娘便道:“我先看看大人在不在,你别想着跑了!” 王贤哪里会想着跑掉,见到洪娘此时进了厅内,继而又走出来道:“大人现在竟然不在,你便在等吧。” 她正说着,却见到一个中年已经走了回来,连忙跑过去道:“大人,出事了!” 李格非此时心情尚好,见到洪娘在自己面前喊着出事,不由有些不乐地道:“出什么事了?” 洪娘喊道:“大人,出大事情了,小姐她……” 李格非闻言慌忙道:“清照怎么了?” 洪娘见他焦急万分,不由说道:“今日竟然有一个男子进入小姐的闺房……” 李格非瞪着眼睛道:“什么!” 洪娘忙道:“不过那个男子也没做什么,我把他也给抓过来了,就是这个小贼!” 李格非本是万分怒气,此时见到王贤才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原来是王贤,洪娘,你刚才真是吓我一跳,王贤只是一个小孩而已,而且又是和我家比邻而居,哪有什么事。” 王贤这时才出声道:“其实是今日早上,在下侄女语嫣想要过来看一看李姑娘,因是新年,互相拜会是平常之事,而在下也被语嫣拉过来,本想先拜会一下李大人的,却未想到有尊客在场,故而只好先去见李姑娘了,其中误会,还望李大人查探。” 李格非摆了摆手,呵呵笑道:“王贤你是一个小君子,我还不相信你吗?只是少年不省事而已,但此事亦是不对,你且要记住,进入女子闺房乃是礼数大忌,莫要忘了。” 王贤心中一喜,他便知道李格非是一个通情达理之辈,此时忙道:“在下定当铭记在心。” 洪娘此时见到李格非和王贤相谈甚欢,不由有些郁闷,不明白为什么大人竟然如此宽容,突然又想起从桌子上拿来的两张素纸,连忙掏出来,对着李格非道:“大人,这两张纸好像也是这个小贼送给小姐的。” 李格非呵呵一笑道:“王贤少年聪慧,自然是喜赠此等文雅之物了,且让我卡一下王贤的才气。” 他展开上面的这张纸,突然脸上变了表情,让王贤心中一突,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冒了出来。 第102章 元夜赏灯 李格非此时手中拿着这张纸,但是脸色却极为难看,一直过了半响都没有说话,让王贤心中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变了脸色。 过了许久,李格非才道:“洪娘你下去吧,王贤,你跟我过来。” 他铁青着脸,看不出任何表情,王贤便跟在他的身后,心中忐忑,到底是怎么了? 李格非带着他走进书房,便关上门,此时把那两张纸放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道:“这真的是你送给清照的吗?” 王贤听他语气中像是压抑着愤怒,小心翼翼地道:“这的确是在下送给李姑娘做礼物的。” 李格非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地道:“混账!竟然写出此等淫词!实在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败坏纲纪!实在是太让我恼火了!” 王贤听他如此生气,不由有些奇怪,淫词?自己什么时候写过什么淫词了?他这时小声道:“在下不明白,在下从未写过什么淫词,更遑论送人了。” 李格非冷笑道:“你自己看看!” 他从桌子上拿出上面的那张纸,一下子甩了过去,冷笑道:“这难道不是你写的吗?” 王贤从地上捡起来,此时展开一看,这是上午语嫣让自己写的那首词,就是李清照的原创的点绛唇,他这时莫名其妙地问道:“不错,这的确是我写的。” 李格非点头道:“很好,你终于承认了,我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如此之人!” 王贤忙道:“李大人,在下不知到底有何错,请大人明言。” 李格非怒极反笑地道:“你到现在还不肯认错?这词你都已经承认是你所作,如此淫词你竟写的出来,实在是伤风败俗!你如此年龄竟就有心怀不正,长大了岂不极为可怕?” 王贤这时才恍然大悟起来,他是对着那首点绛唇发火,他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这首词就是他的宝贝女儿写的,竟然被他称作淫词,世事奇妙,莫过于此。 但是现在自己必须要解释一下了,他出声道:“李大人,在下不明白,此词为何被称为淫词?” 李格非见到王贤竟然出言反驳,不由火道:“此等淫词淫靡庸俗、立意极浅,词中之女不知羞耻,不避生人,那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如此**之女、无耻之态,简直是有伤风化,实在可恶!” 王贤张着嘴巴半天没出声,这太离谱了吧,这首经典的词竟然在李格非眼中成了**之词,还伤了风化,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李格非见他还是没说话,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当初我见到你时,还以为你年少聪慧,又恪守礼节,以后定是有位之才,没想到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王贤无奈地道:“李大人,你听我说,其实这词没有你想象那样,况且也不是在下所作。”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是我的侄女语嫣无意得之,李大人你且看下面那张纸,那首小诗便是在下所为,请大人先观上一遍,再和这词对上一对,便知一二。” 李格非将信将疑地看了看王贤,然后展开下面的那张纸,仔细地看了一遍,随即又看了那首点绛唇,这才有些缓和,轻点了头道:“观此诗可见你很有雅趣,有高志,居小园而得悟,非君子之心不可为之,看来这首淫词不是你所作了,然而此词虽不是你所为,亦是不能随便送人,你也是太学生,此等礼仪你也应该懂得,何事该为,何事不宜,这些都是重中之重啊。” 王贤听他语气有所缓和,这才道:“李大人教训的是,在下本是写了一首小诗,然而侄女语嫣却不知从哪里拿来这首词,见过赠诗,她便把这词拿了过来,在下也是糊涂,竟未阻止,实在惭愧。” 李格非这时已经放下手中的素纸,此时语重心长地道:“你要知晓,所谓人言可畏,非是虚言,周公圣人,尚且恐惧流言,你一个少年定要谨慎从事,不得有越矩之处。” 他一番教导,王贤自然是点头称是,然后道:“在下惭愧不已,今次回去必当闭门思过,以正己错。” 李格非点了点头,又和他说了几句,才让王贤回去。 王贤出了大门,才感觉舒了一口气,刚才正是冷汗不已,这个时代确实不能理解,李清照的那首词被后人评价极高,也就是写一个小女子在花园荡着秋千,碰到一个陌生人,含羞而走,却又停在墙边偷偷地看,一个活泼女子便跃然纸上,这样的词就变成一首淫词了,难怪连后世的红楼梦都成为禁书了。 他回去便见到语嫣站在门口,有些焦急地四处转悠着,忙和她说上几句,随即便道:“我现在要到书房里了,这几天都没看书了。” 语嫣听他说这话,不由有些好奇地道:“你挺爱学习的嘛?” 王贤神秘一笑道:“那是当然,我是有大理想的。” 语嫣眨了眨眼,见到王贤已经踩着薄雪而行,不由有些愕然。 ………… 元宵之夜又称元夜,此晚诸家诸户都要张灯结彩,以观灯为乐。 此时王贤正坐在这里的一个小凳子上,南街的灯火通明,花灯遍布整个长长大街,红红的灯光组合在一起,闪出极为好看的光芒,但看久了眼睛就会痛起来。 语嫣见到王贤坐在这里一动不动,不由笑道:“你坐在那儿干什么?该去赏花灯了。” 王贤叹道:“这花灯看多了都是一个样子,就算它做成荷包形、小船形或是各式各样的都没什么吸引人了,如果这里面是一闪一闪的该有多好。” 语嫣笑道:“你要求还挺高,最近这几天你都没出门,到底在看些什么?” 王贤无奈地说道:“当然是看些能升官发财的圣人之书了,看一遍等于没看,看五遍那叫初看,看十遍才叫细看,等看了好几十上百遍的时候才能算是掌握了,你说看这么多此不恶心吗?” 语嫣奇道:“那你还要看?” 王贤无奈地道:“不看不行啊,这些都有用的,不说这些废话了,你这几日神出鬼没,天天跑到哪里去了?” 语嫣笑道:“我啊,当然是去教徒弟了。” 王贤明白她是去培养助手了,不由有些好奇道:“现在教的怎么样?” 语嫣叹道:“我按照你所说的,从最基本的东西开始讲,她虽然能理解一点,但是效果还是不太好,这样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真正成为我的助手。” 王贤道:“你就别急了,这个事情慢慢来,总有一定的过程的,万事开头都是难,越到后面她学的就会越快,你慢慢引导她就是了。” 语嫣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却见到那灯火突然开始移动起来,忙道:“那边开始耍灯了,我们过去看一看吧。” 这里一块空旷的地方,突然过来好多人,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彩灯,然后开始耍了起来,这灯光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变得极为动感,而且耀眼无比,就连王贤也不由拍掌叫好。 而后这群人便开始散开,随即出来一群人,他们开始舞蹈起来,这便是元夜的庆典开始了。 王贤这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边的人,这便是现场表演了,然而竟然无比的齐整,有着鼓声和丝竹之乐,此时混合在一起,便是让所有的人都乐在其中了。 “语嫣,你们也在这里啊。” 王贤一愣,这时转过头来见到李清照正带着小婢女竹枝走了过来,元夜赏花灯,她也走出来了。 语嫣见到李清照不由喜道:“姐,我还以为李大人在上元节还关住你不让你出来呢,你快过来看看,竹枝,你手里提的是什么东西?” 竹枝手中正提着一个小篮子,上面用布盖住,让人很好奇。 李清照笑道:“今天不是元夜吗?自然要有元宵了,我特意着人做了一些元宵,想送给语嫣吃。” 语嫣连声感谢,却见到王贤还没有出声打招呼,不由地轻轻碰了他一下,王贤忙道:“李姑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清照突然听他说话,脸上顿时微红,但也是道:“多王公子吉言,对了,王公子也吃这元宵吧。” 王贤见到竹枝已经翻开盖布,这些元宵盛在一个小盘子里,借着花灯可以看清,做的极为精致,他不由有些垂涎,但还是道:“这如何使得?” 语嫣见他在那装蒜,不由地道:“清照姐给你吃你还不吃了,算了,你不吃就全是我的了。” 王贤见语嫣真的端起了盘子,连忙道:“多谢李姑娘了。” 他立刻拿起这篮子之中的竹筷,然后轻轻地尝上一小口,味美而甜,皮薄而滑,里面的馅不知道用什么菜做成的,竟然有一股辣气,但是吃完之后,一下子觉得美味无比,立刻和语嫣抢了起来。 竹枝见到他们两个很快就把盘子一扫而空,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这倒是让王贤和语嫣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王贤接过小盘子,然后把筷子一起放进那小篮子里,对着李清照笑道:“这元宵太好吃了,我们两个一下子吃了这么多,倒是让李姑娘见笑了。” 李清照微微一笑道:“王公子太客气了。” 语嫣这时正要说话,突然肚子轰隆隆的响着不停,不由有些愁眉苦脸地对着李清照道:“姐,我先失陪一下,等过一会再来陪你啊。” 李清照惊讶地看着语嫣,不明所以,倒是竹枝嘻嘻笑道:“一定是王姐姐闹肚子了。” 语嫣也不多说,直接跑开了,这让几个人都笑起来了,王贤心中疑惑,是不是刚才吃的元宵闹起来了?可是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这时那边的百戏已经闹得很开了,各种各样的表演都已经摆在台子上了,李清照颇有兴致地看着正在唱的百戏,这是两个人在表演三国之事,讲得就是关羽单刀赴会的故事,两个人化装极为简单,但是无论是表情、动作、神态都极为细腻,唱的词也极为好笑,但是看着看着诸位皆是被关云长的气节所感染,不时爆发出“好”的声音。 王贤心中把这个百戏和后来的那些戏剧作对比,只觉得这个百戏十分简单,但是感染力极强,它不似京剧那样打断打断的唱词,也没有什么文绉绉的剧本,几乎很是口语化,但是可以让人顺着这戏而联想,能被这故事感动,这便是百戏的绝妙之处了,它很贴近普通人,不需要文人来写什么剧,一样可以打动人心。 李清照这时叹道:“这个鲁子敬确实是个大才,竟然亦是单刀赴会,不惧云长之勇,义气之深,由此可现,而后又数与元长争辩,几乎激怒了云长,吴军良将莫过于此,荆州三郡本是属吴,刘备既然得了益州却不归还,还让元长和鲁子敬闹了矛盾,可说实在不智,难怪会有后来失荆州、拜麦城,一代忠义之将,竟死于吴而非曹,实在可惜。” 她这是有感而发,王贤却是笑道:“诸人皆以为要连吴抗曹,为何无人想着虚虚实实才是真理,无论吴还是曹都是靠不住的,所以其时之策,应是固守以善内政,而非诸葛出祁山,川蜀之地多山石、多激流,太白之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此非虚言,故而可以一人守之、万夫莫开,故而刘蜀之策应守之而非攻之。” 李清照微笑道:“此言不假,然而王公子确忘了此时曹魏之势已经极大,而且少年有邓艾、钟会、羊牯数人,皆是英才猛将,蜀却只有姜维一人尚可,蜀主刘阿斗更是懦弱无能,若孔明不出兵北伐,待到孔明仙去,蜀国无人岂不是更为被消灭,孔明亦是看到此点,故而出祁山而北伐,意想凭己之力平定魏土,可是天不佑圣,实在让人感慨。” 王贤摇手笑道:“并非如此,其时曹兵势大,不仅占据大半江山,更有精兵良将,为何却不像诸葛孔明一般南下而伐?是因为曹兵在等待时机,要看准蜀、吴相斗,方才得其中之利。” 李清照道:“王公子忘了司马懿了吗?其时曹并非不想南下,乃是司马懿心存异志,而曹主为了防止曹军生乱,故而按兵不动,此时孔明已经安置好内政,如此机会,定要出山了,如果不抓住的话,等过上几年,蜀军老将皆是老的不能上马了,士气必定低落,定然是挡不住司马军的铁骑。” 小婢女竹枝见到自家小姐说了这么多,不由地道:“小姐,我们去逛花灯吧。” 王贤刚准备开始大论一番,听到这个小婢女都有些不满了,忙说道:“这边花灯倒是挺多的,就在这边不远。” 竹枝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李清照道:“今晚岂不是有灯谜?小姐,我们过去看看,来猜一猜这些灯谜。” 元夜之时,诸人喜在灯上写一些诗词之句,然后让人来猜测灯谜之底,大家之人争相写谜,故而成为元夜必玩的一个游戏。 此时的花灯已经挂了上去,很多人都走在这边,互相看着,偶有灯谜的便停了下来,开始猜测一二,李清照此时也是看到一盏大红灯,上面贴着‘花无人栽,临冬即开,无根无叶,风吹便散’,竹枝立刻便问道:“小姐,这说的是什么?” 王贤这时看了一下,他也不算笨,这个简单的灯谜倒也是难不住他,一笑道:“自然是雪花了,无人栽亦是无根无叶,只有冬天才会下雪,被春风一吹,便散开了。” 竹枝笑道:“你也挺聪明的嘛!那边的灯上好像也有,你过去猜一猜。” 这个小灯是个方形的,上面有着好看的花纹,王贤见到上面果然有贴纸,上书“仲尼日月”四字,倒让王贤一愣,却见到李清照已经露出微笑,不由笑道:“李姑娘必然是猜到了。” 李清照笑道:“王公子也是猜到了吧?” 王贤摇了摇头道:“没有,李姑娘便告诉在下吧。” 李清照轻念了一下道:“仲尼乃是孔,日月乃是明,合起来便是诸葛孔明了。” 竹枝嘻嘻地说道:“小姐你果然好聪明,我们再过去猜吧,好像那边还有好多呢。” 李清照微微看了一下王贤,见他正站在灯下,脸上笼罩着一丝弱光,看起来如梦如幻,但恍若在眼前一般清晰,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不由又低下头来,随即便小声道:“这边的灯不怎么好看。” 竹枝有些奇怪地道:“小姐你不是最喜欢元夜看灯的吗?这猜灯谜也是你最喜欢的,怎么又说不好看啊,你看那边有好多不一样的彩灯,上面绣的还有花呢。” 李清照道:“那些彩灯去年不是看过的吗?都是一个样子的,不要过去了。” 王贤这时突然笑道:“我想起了一个灯谜,李姑娘你听着,是‘落花满地不惊心’一句,可以猜出是什么吗?” 他突然有些得意起来,后世之中,每逢佳节都会收到很多猜灯谜的短信,不过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灯谜,这个是突然想到的,此时见到李清照也思索起来,不由满脸带笑地看着她。 李清照思索良久,这时才道:“可是麻雀?” 王贤一愣道:“麻雀?” 李清照慢慢说道:“落花满地,自然是夏日已过,而惊心之物莫过于花鸟,故而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一言,故而落花不惊心,必是言鸟,而夏日之后的鸟儿,定是说麻雀了。”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王贤哈哈大笑的声音,顿时让周围观灯的人们都转过头来看他们,李清照不由红云布面,低声道:“我说的不对,王公子也莫要取笑。” 王贤这时止住笑,严肃地看着李清照,正要说话,突然又笑出声来,使得李清照和竹枝也是笑了,这时才听到一个声音道:“有什么那么好笑的?” 这说话的人便是语嫣,她现在还单手捂着肚子,见到这三个人都在笑着不停,不由奇怪。 王贤忙摇了摇手道:“没有什么,猜灯谜而已。” 语嫣笑道:“猜灯谜自然是清照姐厉害了,去年元夜之时我和姐一同过来,灯谜猜测,无一不中,清照姐博全书、通古今,这些小灯谜都难不倒她的。” 王贤这时又想起了麻雀起来,不由想笑,但是又觉得不能太过分,所以表情扭曲,看起来十分怪异。 李清照此时叹了口气道:“语嫣你莫要这样说,适才王公子说了一个灯谜,我却未曾猜出,倒是让王公子笑话了。” 王贤这时忙道:“在下哪里敢笑话李姑娘,只是觉得这麻雀有点好笑。”他说到麻雀又感觉想笑,结果忍不住就笑起来了。 语嫣见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不由地问道:“姐,是什么灯谜,连你还没猜出?” 李清照轻轻说道:“乃是落花满地不惊心一句,我愚钝,却未能猜出。” 王贤见到语嫣也在想着,不由地道:“其实这个倒不是其他,而是一人名,适才没说清楚,李姑娘你自然没法猜测了,落花满地乃是凋谢之意,而不惊心亦是安定的意思,何在一起便是谢安,只是戏耍,望李姑娘莫要见怪。” 语嫣不由说道:“这样的灯谜真是没有意思。” 王贤顿时无语,李清照此时却笑了起来道:“原来是谢安二字,如此简单,我却未曾想到。” 语嫣此时说道:“清照姐,这几日那个赵家有没有派人过来?” 李清照此时叹了口气道:“此事还是不要说了,语嫣,上次你送给我的那纸小词可是你所作?” 语嫣一怔道:“小词?哦,是那个词啊,是我写的,怎么样,写的还不错吧?” 王贤一听李清照竟然提起了这词,不由大为奇怪,她根本没看这首词,而后又被洪娘拿给了那李大人,怎么突然之间会想起这首词了? 他现在突然有些好奇,李清照面对自己后来写的那首词,她会有什么感觉?她会不会觉得这也是一首艳词呢? 李清照摇头道:“实不相瞒,那词被洪娘拿走了,我未见其字,语嫣你再说一遍与我听听。” 语嫣顿时有些语赛,她还没想到李清照竟然没见到那首词,然而那词她也记得不清楚了,此时不由望向王贤,想让他来说上一下。 王贤呵呵一笑,便把那首点绛唇复述了一遍,继而说道:“李姑娘认为此词如何?是否过于孟浪?” 李清照听到他诵完此词,不由有些出神,直到语嫣轻声叫了他一声方才道:“这词便是说一女子,却是开朗之极,本是心无杂物,却遇到一个陌生之人,有了杂念,虽然大胆了些,倒也并不离矩。” 王贤不由笑道:“难道并非是艳词?” 李清照皱眉地道:“虽然有些大胆,但是艳词还是说不上,昔日晏殊相公最喜作风月之词,汴京传为佳话,柳三变以婉约而称,如‘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之语,极为大胆,但确百口称叹,莫不以为是上等之词,故而又何来艳词一说?” 王贤道:“可是以女子之态,却不知羞,握梅而偷眼相望,岂不是太过伤风败俗?” 李清照摇头道:“自诗经便有男女相倾之句,司马相如、陶渊明、李太白,直到李义山更是如此,而此词只是大胆了些,何来伤风败俗一说?” 王贤一笑,正要说话,却发现肚子顿时极为疼痛,一会就响了起来,他连忙道:“我先失陪了,语嫣,你莫要玩到太晚。” 他说着便急忙跑回去,这肚子突然之间就闹了起来,看来果真是那汤圆吃饭了肚子,只不过自己竟然隔了好久才发作。 直到茅房之后,他才舒展眉头,肚子杂物被清楚后,真是浑身通泰起来,走到廊前,却发现已经月满星空,元夜之夜,园月之月啊。 王贤这时突然发起愁来,自己现在真的没有把握可以进入内舍,更遑论上舍了,但是若要参加科举那更是异想天开,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大才子,读书也没有多长时间,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些士子们? 他想了半天没个头绪,便推开房门,突然见到一个人影飘过,不由有些警惕起来,这样一个元夜,怎么会有人在院子里?他刚想喊一声,却又什么也没说地悄悄地跟了过去。 此时有明月,王贤可以一目看清楚这院子里的所有东西,他沿着这边的走廊前行,却一直没见到有人。 “你在找我?”一个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贤听出这声音了,连忙转过头来道:“止兵,原来是你。” 他一转身,顿时觉得有些失神,周兵现在穿得是一身淡色衣服,而且青丝亦是绾成一个好看的结,正像在那画中之人,月光照着她的脸庞,极为的朦胧。 周兵嫣然一笑,话音突然变得很脆,然而还有原来的那种调子,说道:“怎么了,几日不见,臣贝难道认不出我了吗?” 王贤不好意思地道:“变化太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最近还好吧。” 周兵只是笑了笑,这时走近他的身旁道:“一切还好,倒是多谢你的那位朋友了,她给我安排了好的住处,而且还给了我不少的钱,现在也不用辛苦地跑了。” 王贤知道她说的语嫣,点了点头道:“她心肠很好,不过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这并不是怜悯你,算是先转借给你的,等到以后你有了钱再说吧。” 周兵笑道:“我知道了,你也不用安慰我,其实就是因为她是好人,我才接了她的钱,若是其他人,我定然把那碎银砸过去。” 王贤见她并没有什么不乐,这才问道:“呃,你的名字是叫周兵吗?” 周兵笑道:“的确就是,不过你还是叫我止兵吧,听着比较习惯。” 王贤点了点头道:“那止兵你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呢,我刚开始听闻你竟然是个女子,真是大吃一惊,你的化装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让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发觉。” 周兵这时幽幽一叹道:“说来话长,我天生喜好读书,然而这个时代对女子很是鄙夷,竟然不许读书,我只好男扮女装,混进太学之中,本来一切安好,可没想到遇到了那件事情,这可能便是我的命运吧。” 对这个勤奋好学而又家贫的少女,王贤心里还是极为尊敬的,这时小声道:“你也莫要太过悲伤,读书可以有很多方式,而且大宋也有很多书院,里面也是有不少当世大儒,以后可以过去学上一番。” 周兵一笑道:“现在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读书,古语曰,一日三省,可解惑,只要我努力地看书,在不在太学都没有什么关系。” 王贤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那个小男孩是你的弟弟吗?” 周兵道:“是我的弟弟,叫周宪,他在五岁的时候因为不小心变成了哑巴,不能说话,因为年幼,所以我不敢时常让他出来。” 王贤见她仍然带着笑容,心中微微一叹,这个周兵也是一个好强的女子,不想让人同情的。 他咳嗽了一声道:“那你打算以后如何?” 周兵这时抚了抚被风轻吹的青丝,微微笑道:“还能如何呢?我自然是用功读书了,争取超过你这个正规的太学生!” 王贤笑道:“那是一定了,但那个兄弟会的事情呢?” 他这时心中思索的却是周兵和兄弟会的事,那个秦该算是兄弟会的干将了,竟然也是周兵拉拢过来的,那么周兵应该算是兄弟会的核心成员了吧,而兄弟会的其他人也应该不知周兵应该是个女子,他们一心想着推翻这个大宋的统治势力,但是并未见到他们有什么大动静啊。 周兵显然没料到王贤会有此问,愕然了一下,方才回道:“兄弟会自然有秦该他们,何况我们本来人就很少,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我也不用关心这个了。” 王贤疑惑地道:“你们的目标呢?这个兄弟会的目标可是极为大的啊,难道你们想放弃了?” 周兵摇了摇头道:“我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目标,这是我们最大的愿望,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然而我们也要面对现实,如果一昧空想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一切都要时间来发展。” 王贤笑道:“你能有这种想法很不错,这些的确需要时间的,并不是想一想就可以做的。” 月色皎洁地洒在这片院子里,照着周兵清秀的脸庞上,那淡光柔和,而她脸色恬静,竟然和那画中之人惊人的一样表情,让王贤不由地问道:“那副画你见到了没有?” 周兵笑了笑道:“我听王姑娘说了,就是那副和我很相似的画吧?我已经看过了,的确很像我,但是一定不是我。” 她的笑容在月光之下极为迷人,但是随即便收下了笑容,微微叹口气道:“但是那画中之人太过忧郁了,这就像一种刻在骨子里面的哀伤,和我全然不似。” 王贤点了点头,见她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不由唤了一声道:“止兵,夜色已深,你便回去休息吧。” 周兵闻言一愣,随即笑道:“臣贝忘了问我一个问题吧?” 王贤疑惑地道:“什么问题?” 周兵叹了口气道:“便是我为何在这个院子里。” 王贤这才想起来这个问题,这么晚了她为何跑过来,难不成只是单纯和自己说这些话?她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他心中疑惑,便问道:“那你为何在这?” 周兵叹了口气道:“上次在大相国寺你挺身相助,我实在是感激不尽,现在先谢谢你。” 王贤忙道:“只是小事,何足挂齿,而且后来你又通知了秦该,算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周兵一笑,继而说道:“今晚过来乃是给你送东西的,因为上次之事,我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今天特意做了一些元宵,想着上元节应该品元宵,便给你带过来了。” 她像是变魔术一样,真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盒子,然后递了过去道:“本来想着过来找你的,可是你家的下人们说你不在,所以我就偷偷地跑进来了,然后便在这院子里游荡了一圈,谁知左等右等你还没回来,我本想走回去了,却不料你又过来而来。” 王贤接过这盒子,轻轻地打开一下,这里面果然装满了元宵,他颇为感动地道:“谢谢你。” 周兵看了他一下,随即一笑道:“那好,我便回去了,希望臣贝以后可以有大作为!” 王贤会心一笑道:“那我送你出去。” 周兵忙道:“不用了,我不是从门进来的,自然也不能从门那边出去。” 王贤见她轻快地跑开,在月光之下变得越来越淡的影子逐渐消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盒子,不由有些叹气,这个少女虽然家贫,虽然高傲,但是却很善良。 夜色很安静,皎洁的月光洒在自己的身上,让王贤在这月下,什么也不去想地靠在柱子上,任凭月光灼着自己,眼光瞧向那有些暗色的墙壁,微风而过,就像是沙场起兵一般,一瞬间的声响随风而去,这时候整个院子也像随着它而动,竟然在月影下有些恍惚,这便像是一道云烟散在院子之中,只能看见飘渺的影子,若睁开眼睛,却又发现依然如故。 他站在这里,享受着风儿的吹袭,忽然想起了以前和答图在草原上,到了蒙古部的时候,意外地遇到的那次大暴风,那样的烈风,就算现在回想起来也能使人有些发颤,轰隆隆的炸雷声充斥不绝,那什么也看不见的绝对黑暗,还有那扑面而来的猛烈沙子,那便真的是一场残酷的搏斗,而人却是只能努力地保护着自己,向天祈祷着自己的平安。 也不知答图还好吗? 他心中想了好多事情,然后才走进卧房之中,把那盒子轻放在那里,便就躺在床上,慢慢地睡着了。 正月十六日王贤便又要回太学了,这次王合又是千分叮嘱,让王贤有些哭笑不得,他连声答应,然后便赶往太学了。 今日已经过来七七八八了,王贤刚一回到水字间,便看见齐偍和张地云已经在这里了,不由笑着和他们道:“山论、子云,原来你们二位已在此了,新年之际,先祝上一番。” 齐偍笑道:“我尚好,臣贝一年过去,像是又长高不少,看起来气色甚佳。” 张地云这时也是笑道:“臣贝你在汴京,可观那上元之灯了?汴京果不同他城,上元灯火,竟然连绵不绝,竟然让天上星辰也失去了颜色,实在是极妙。” 王贤亦是笑道:“此是自然,不过赏灯还有几日,就算山论也不会错过这等好景的。” 他突然道:“我等刚过来,应该去拜见斋长一下吧,毕竟新年刚过,已是迎春之时,我等作为学子的,也应该尽一些本分才对。” 张地云此时点头道:“的确如此,马斋长尚在太学之中,我等便过去拜访一番吧。” 他们一众商量好,便和斋内的其他人一起过去,共见马阶,而此时马阶正坐在太阳之下喝茶,见到这么多的士子过来,不由有些激动起来,连说话声音也变了,这可以算是他在太学之中首次受到如此的尊敬和如此的推崇。 一直到了下午,诸位士子先热络了一下,便到外面的蒋生楼或是别的酒楼吃上一顿,新年新气象,诸士子此时皆是兴高采烈,直到许久方才回房间。 这一晚,王贤向齐偍稍微说了一下周兵很安全的事情,他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说明白,只好说周兵已经在外地书院求学,现在一切安好,让齐偍也莫要担心的话。 齐偍问了几句方才放下心来,叹口气道:“止兵与我为好友,遭遇此事,真是造化弄人。” 王贤一笑,看了看有些空旷的床位,不由奇怪地说道:“怎么一宝兄和德温二人都未过来,真是奇怪。” 第103章 观人比武(上) 已是春暖花开之日。 不知何时,冰雪便已经消失不见了,像是被风儿挂跑掉了,随即便飞来了一群鸟儿,唧唧喳喳地叫着不停,吵得花儿草儿都睡不着了,终于开始开起花来,暖洋洋的太阳此时也是带着哈欠地跑出来,催醒早春的人们。 鸟语花香,暖阳晒人,汴京便又迎来一个春天。 太学的朗朗读书声又起,王贤亦是和着众人在读着“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他的脑中却想着今早收到的书简。 这书简乃是汪洙所写,大意就是说自己的父亲生病,所以便回家乡了,而太学也不能再来了,等到过两年的时候再参加科举考试,又勉励了王贤一下,希望他能在太学之中好好努力。 王贤心中叹息,或许汪洙更为适合科举之试,现在赵万宝不知跑哪里去了,到现在还未归来,整个水字房间就剩下这三个人了,看起来很是冷清。 “王贤,试问学而无崖,可求否?”台上的李廌这时突然示意停止,随即又突然问道。 王贤一愣,随即便道:“可矣。” 李廌笑道:“然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王贤眨了眨眼睛道:“若不随无涯,该随何物?” 李廌哈哈笑道:“你这小子,我问你这个,你却不直面回应,反倒又问起我了。” 他这时说道:“既然生而有涯,便要追寻生之道理,若得此,则知也有涯,今日我让你们读起论语,便是要让你们通过这个来明白一个道理,通常的智慧总是藏在我们的身边,我们看不见也摸不着,但等到有一天你确突然有些明白起来,这便是有所领悟,而悟出生之道理,则什么无涯、有涯都不用愁了。” 下面的士子们听了之后,皆是有些交头接耳,李廌也不管他们,又向王贤问道:“王贤以为如何?” 王贤笑道:“先生说的很对。” 李廌这时又说道:“我又想起了汉武帝时期,关于儒家和黄老无为的道家之争,诸位可有兴趣庭上一听?” 炉亭之人又来了兴趣,李廌最擅长举例说故事,他们忙说道:“先生快说。” 李廌笑道:“汉朝自高祖刘邦立时,百物皆废,人烟凋敝,此时陈平便建议高祖采用黄老无为的道理来治理天下,所谓顺天道,便是由此而得,汉家便由此而兴,其时到汉景帝的时候,大汉已是举国强盛,儒生辕固建议变黄老法度,以恢复周礼为己任,变老为儒。 这自然是遭人反对了,不久就有一批人跳出来说辕固乃是乱臣贼子,其时窦太后算是黄老虔信之人,便要着人杀了辕固,结果武帝年盛,把辕固救了,由此结识了儒学之道,也由此知晓了必须抛弃黄老之术方能有所作为。 那个时代也很好,有魏其侯窦婴的帮忙,还有儒生董仲舒的制定,所以废除黄老无为之术,以儒家思想为准,在武帝的时候几乎取官皆是儒士,有人便称儒为天道,但是诸位有没有想过,武帝是不是真的找到了这个所谓的天道?” 他满脸笑容,但是下面的人皆是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儒士,从小读得便是儒家圣贤之书,学得便是儒家经国治世之道,自然认为儒学便是天道,此时听李廌的语气竟然怀疑起儒学了,不由有些纳闷起来。 王贤此时也是很疑惑,李廌难道也受到兄弟会的影响,怀疑起来自己所信奉的儒家思想了? 李廌等到大家都安静起来,这时才出声道:“诸位也莫要怀疑,我虽然不能算是合格的儒生,没有得中进士,但是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如何也不会对先贤们不敬的,其实武帝打了好几十年的仗,使得汉军锐减,百姓凋零,可以说虽然外面赢了,可是里面去空了,这时候他又讨厌起儒生来了,曾经在一夜之内连抓二十儒生,皆是直接处死,还曾说了一句话:‘若无儒则百姓不至于此’,此话自然是气话了,但是诸位明白了没有?武帝自信儒,而后又疑儒,始终没有找到天道。” 王贤听他说的是这个意思,方才明白,可是他还是问道:“那天道是虚无的吗?” 李廌哈哈大笑起来,让士子们很是莫名其妙,直到笑够了才道:“这个我解释不清楚,等到你们有机会像当世的大儒门去询问询问吧,对了,曾相公对这个也是很有研究的,你们问他去。” 他这时站了起来道:“好了,今日便就如此吧,再过几天就要月试了,诸位也要加紧读书,莫要浪费光阴。” 王贤这时也是收拾好书卷,像这种天道之类纠缠不清的东西确实应该少说,因为十个人有十个人的说话,但是都是空虚而又飘渺的,他便要行去,却又听到齐偍喊了他一声道:“臣贝,下午在广场会有人比试拳脚和射箭,一起过去看看吧。” 见齐偍颇为高兴,王贤不由愣道:“比试这个?怎么会呢?” 齐偍见他不明白,便说道:“因太祖乃是武人出身,我朝虽然以文人士大夫治天下,但一向尚武,太学每逢春暖花开之日,便会置办这个比试,若有异于常人之勇,可赏一个月试之优,故而有颇多人参加,反正下午也是没事,便过去看一看。” 原来是类似运动会的样子,但是奖励也未免太大了吧,竟然可以直接赏一个月试之优,他不由问道:“那山论要不要去试一下?我见你身手很是灵敏,想来也应该有所收获。” 齐偍笑道:“如果可以,我也会过去略试一下。” 王贤呵呵笑道:“那我定当为你呐喊助威了。” 他们两个人便在太学的厨间吃了一顿,随即就直接到了那中间的广场。 此时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家都是士子,自然都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王贤抬眼一看,见那边已经摆好了各种各样的工具,有雷石、箭靶、棍子等东西都是在边沿放好。 齐偍此时笑道:“看来他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太学有数千之众,也应该是藏龙卧虎,也不知道多少人将要上来。” 他们两个正说间,便有人走了上来,这是一个留着粗粗的胡子的壮汉,但他穿着一身白色儒袍,看起来有些不协调,他嘿嘿一笑道:“诸位同窗好,我叫成曲,字义举,乃是太学的一个上舍生,现在兵部任一闲职今日太学长让我来主持这一场比试,先河诸位说好,这场比试分成几项,一是拉弓,二是举石墩,三是舞刀枪,若是这些都很不错,那便再继续比试,诸位明白了没有?” 他声音极为洪亮,这时大声一喊,诸人皆是回应称是。 那个壮汉成曲这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先是拉弓,这里有几号大弓,诸位不妨来试一试,如果拉满三次者便算合格,就在这边留下名字,以备下场之试。” 这时已经有两个人把弓都抬了出来,果然都是大弓,但是型号大小各异,就放在那边。 齐偍这时小声道:“这些弓都是硬弓,拉起来很是费力,你看弓神用的是普通木材制成的,要想拉满,非得有大力气不可。” 王贤笑着点了点头,他倒不是没见过,在草原上很多人的弓都是木制的,这种支架较脆弱,拉起来就很费力,若是用铁制成的就不会如此,想来他们便是要比拼的是力气,故而摆出这种弓。 此时已经有人上去了,各自选好弓拉上几下,可能是弓实在太过沉的缘故,上台的人能够把弓拉满的还是比较少的,而拉满三次的更是少。 王贤笑着对齐偍道:“山论,不去试一下吗?” 齐偍一笑道:“这种蠢力气,我真不想去试,不过在大家心目中,力气最重要,所以我便拉上一拉了。” 他此时走上台子,便直接挑那个最大的弓,继而摆出姿势,深吸口气,便已经拉弓如满月,引得那壮汉成曲亦是喝道:“好力气!” 齐偍连续拉满三次,随即便走到那书录报上自己的斋房和名字,他下来的时候,王贤不由笑道:“实在没有想到,真正的藏龙卧虎就是山论了,看来后面的定然不在君之话下了。” “哪里,只是蠢力气而已。”齐偍倒是没有什么高兴,这时说道:“看来太学之中能人尚是不少,方才看到书录已经写了不少的名字了,想胜过所有人,还是很困难的。” 王贤笑道:“山论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后面尚有举石墩和舞刀枪呢,相信不少人就过不了这两关。” 齐偍亦是一笑,便在这边看着还在拉弓的人们,边看边像王贤介绍一些拉弓的知识,王贤也是微笑听着,他倒是没觉得拉弓有那么多的规范,事实上,只要能拉满射远,而且可以命中,那就是好射中,否则说的再好,也只能算是纸上谈兵。 而后便是举石墩了,这个也分为几个重量的,边沿有着可以用手扣着的凹槽,要求把石墩能够提到胸口之间,便算合格,这也是纯粹的比拼力气,齐偍也不含糊,不仅把那三百斤的大石墩举到胸口,还轻轻翻转了一下,随即才放下。 成曲哈哈大笑道:“兄台果然力气大,成某人不得不服了,书录快点把他记好了。” 齐偍只是一笑,便又走下来了,对他来说,这些比拼力气的本就没有什么,他这时望着台上,有一个很是强壮的年轻人此时正在举那大石墩,他一直高高地举至头顶,随即又翻一下,方才放下,然后在一片叫好的声音中向自己看了一眼,像是挑衅一般。 王贤这时笑道:“那人好像故意如此,估计会是你的对手了。” 齐偍摇头道:“他只是力气好,后面比拼的可就不是力气了,我倒是担心那边一个人,你看一看,他一直都很从容,仿佛没有表情一般。” 他的眼睛盯着的是在左边的一个年轻人,王贤见到不由一愣,那个年轻人竟然是秦该。 秦该此时也是朝这边看来,朝着王贤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王贤亦是报以一笑,随即转过头来道:“那个人是内舍生,名叫秦该,应该也是身手不错的。” 齐偍有些惊讶地道:“臣贝认识此人?” 王贤呵呵一笑道:“算是认识,好像要去舞刀枪了,山论喜好何等兵器?” 齐偍笑道:“天下之兵器,莫不是一寸长,一分强,最喜自然是长枪了。” 他这时便上前而去,从那兵器架上去出长枪,然后稍微舞动一番,感觉颇好,随即便散开舞动起来,他这一招一式都是很连贯,很像那么一回事,刚开始只是简单的花招,可是他舞了一会儿就突然直接往前刺过去,随即又立刻收回来像后而刺。 这一下极为漂亮,让人皆是叫好,成曲笑着点头不已。 王贤等到他下来的时候不由笑道:“山论,你可算出了风头,适才那一手真是极为华丽,而且动作极快,我们都给你拍手叫好。” 齐偍此时还有些累,但闻言只是笑道:“此乃是回马枪,是我父亲传给我的。” 王贤见他把目光盯在秦该身上,便也看了起来,这个秦该拿的是一把刀,虽然不是很大的那把,但看上去也是极为有气势。 刀子很快便舞动起来,很难想象秦该这样的身体竟然可以丝毫不费力的舞刀,左右上下都是砍着不停,但是极为的快速,如此频率的舞刀他竟然很快地使出来了,让场中诸人都是惊讶万分。 齐偍此时摇首道:“看来果然是一山还比一山高,我真是太小看太学之人了。” 王贤笑道:“你不用这样,现在这三轮比完之后,明日下午又要比上一下,到时候才见分晓,那个壮汉上场了,看一看他是怎么舞刀枪的。” 那个壮汉此时在刀枪之旁颇为犹豫,想了半天才拿起了那把刀,随即大声道:“方才那位同窗在下是比不上的,但是在下有的是力气。”他大吼一声,然后也用力地舞动这大刀。 他与其说是舞刀,不如说是乱砍,丝毫没有什么章法,就连成曲此时也是微微摇头,但是却不忍让他停下来。 那壮汉突然大喝一声,随即大刀直接朝着那石墩砍去,只听啪嗒一声,刀身竟然直接断掉了,然后众人便看见一道很明显的痕迹在石墩之上,而那壮汉也气喘地坐在地上。 这让场中诸人皆是惊讶无比,随即爆发出了震天般的喝彩声,成曲大声笑道:“成某一向自认为力气过人,还从没敢往石上砍去,想我太学同窗,竟然有如此能人,实在是让人羡慕!” 王贤见到齐偍亦是惊讶万分,不由笑道:“这汉子真是偌大的力气,竟然想出用刀子砍石头,虽然不怎么会舞刀,可是就凭着气力亦算是赢了。” 齐偍点头道:“那汉子气力确实很大,那刀子很脆,没想到可以砍出如此深的痕迹,太学奇人果真很多。” 王贤笑道:“哪里来的多,这样的武人本就稀少,况且太学又都是士子,简直是少之又少了,山论何必说出丧气之话,书录已经记好了,现在便问一下成绩吧。” 这时成曲已经出声笑道:“诸位同窗,肃静片刻,适才比试真是让吾等在太学读圣贤书的士子们开了眼界啊,成某人亦是武人出身,本是见识不少,然而适才见到太学之中的能人如此之多,实在是欣慰啊,想太祖陛下以武定国,至于此时,皇上正对陇西用兵,武人亦是大有为的,有适才几位能文能武的人,实在是太学之幸!” 他从书录那里接过纸,此时笑道:“此次比试诸位都是极好,然而总有差异,在下便说一说方才的那几位同窗,一是外舍北路斋的齐偍齐山论,他适才并无费力便拉弓举石,诸位也是看见了,而且最后使出那回马之枪,亦是我大宋军中的招式,极为干净利索,是故他便是明日比试之人。 而内舍三斋之中的二斋亦有一位壮士,便是秦该秦兄了,适才诸位想必也是看见了,秦兄舞刀便是如轻羽一般,极为迅速的招式让在下大为叹服,故而他亦是明日比试之人。 还有方才的那位砍石之人,便是外舍方寸斋之中的奇人刘承柱刘兄了,就凭方才那断石之能,他进入明日之试想必诸位无甚异议吧?今日诸位都是好样的,我成某人虽然在太学五年了,拳脚功夫却一直没有落下,今趟虽只是兵部小卒,然而亦有热血报国之意,诸位同窗有如此好身手,实是大宋之福!” 待他说完,众人便已经散开,而秦该却朝着王贤走过来,此时微微笑道:“王兄,近来一切可好?” 王贤笑道:“秦兄端的是好本事,在下以前真是有眼无珠了。” 秦该笑了笑,朝着齐偍道:“齐兄是吧?在下秦该,齐兄好本事,可有父辈出自军伍之中?” 齐偍笑道:“在下的父亲便曾为一兵士,少年时和父亲学上几手,现在出来真是让大家之人看笑话了。” 秦该摇头道:“齐兄文武兼备,实在是让在下佩服,所幸无事,不如今晚齐聚蒋生楼,如此可好?对了,王兄也是要去,算是陪酒。” 王贤心中一动,忽然知晓秦该是想拉拢齐偍进入兄弟会了,他心中还是不想让齐偍进去的,方想婉言拒绝,却没想到齐偍很是爽快地道:“秦兄如此客气,若是齐某推脱就显得太小气了,在下便舍命陪君子,和秦兄饮个不醉不归。” 秦该大笑道:“正该如此!” 王贤颇为有些无奈,秦该很会鼓动人心,而且本身也是极为豪气,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也是说道:“那在下便恬颜接受了,秦兄先请。” 秦该笑了笑,便引着他们一起走出太学,直接进入蒋生楼,随即便道:“小二,我们三人要个雅间,你们二楼还有房间吗?” 那小二立刻说道:“有有有,几位客官里面请,从这上去,小的给你们安排去。” 秦该呵呵笑着,便道:“齐兄和王兄先请。” 齐偍忙道:“秦兄请吧。” 秦该笑道:“在下既然请两位过来一聚,哪有先行的道理,齐兄便先请吧。” 他们推让一番,齐偍便先行上楼,王贤看着秦该,不由地有些叹气,这个秦该的确是一个爽朗之人,然而他所抱着的那思想确是一个不完善的甚至可以说是满漏洞的思想,而他还要把这个思想引导给合适的人,想来今晚酒宴也是他早已想好的。 三人走进的是一个雅间,王贤虽来过不少次蒋生楼,可是这楼上确从未来过,这里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关上门便觉得极为的安静,果然是聚宴佳处。 秦该此时对着跟上来的小二道:“上全套宴菜吧,好酒亦要多拿过来。” 那小二立刻道:“好嘞,小的这就给你们上来。” 秦该此时朝着齐偍笑道:“齐兄尚武,不知家居何处?” 齐偍说道:“在下乃是雁门人,雁门乃是宋辽交界,故而人人好武,在下不才,只会一些皮毛功夫。” 秦该点了点头道:“原来齐兄竟然是雁门之人,难怪如此身手,雁门乃是大宋之关,北方便是契丹,那边从军之人甚多,据说十家九户,莫不有人从伍,且雁门人能征善战,就是契丹人亦是惧之,这几年一直太平便是如此,在下真是失敬了。” 齐偍大为惊讶地道:“秦兄竟然如此熟悉雁门。” 王贤见到秦该处处和齐偍说着雁门之事,心中知晓他是以此来拉近和齐偍之间的关系,果然齐偍喜不自禁,他们两人便像是多年好友一般,竟然越说越是投机,不时地哈哈笑着。 过了没多久,小二便已经把酒菜端了上来,一个很大的四方桌便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菜,不由让王贤和齐偍吃惊不已,而后又上来用壶装着的酒,秦该亲自倒酒,对着齐偍道:“齐兄,我与你真是相见恨晚啊,来,在下便先敬一杯薄酒。” 他很豪爽的喝干酒,齐偍自然也是喝干,呵呵笑道:“这酒儿实在是太甜了点,我们那边的酒水入腹便觉得极为的热,喝起来特别的有味道。” 秦该一听便立刻喊小二过来,然后问道:“你们这边有没有烈酒,最烈的是什么酒?” 那小二忙说道:“最烈的酒是从北方运过来的‘别情酒’,酒性极烈,喝了一杯便会头晕。” 秦该点头道:“便是拿这酒来。” 他临时换酒,倒是让齐偍有些意外,一会那号称最烈的酒被被送了上来,秦该又一次倒酒,并且说道:“且看此酒合不合齐兄的味道。” 齐偍轻轻地喝了一口,果然是烈性极大,他大赞道:“喝酒当是如此,这才有酒味。” 秦该亦是笑道:“齐兄真性情,我等男儿自然当喝此酒,来来,我给你满上。” 王贤独坐在这一旁,看着他们两个正互相笑着喝的尽兴,不由有些发笑,随即便拿起竹筷,这桌上的美味实在是太多,他敞开肚子,便把这样的色香味俱全的菜吃个遍,直到秦该笑道:“王兄,莫要急着吃菜,先饮上几杯。” 见他已经举起杯子,王贤只好也陪他喝了一口,这酒味极为的烈,还未入腹,便觉得火辣辣的,让王贤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像后世的白酒,而且是粗制的白酒,实在是又辛又辣,和以往的水酒全然不同。 酒过三巡,众人皆是有些醉意,而秦该此时却仍面带笑容,对着齐偍道:“齐兄,雁门人虽然勇猛,然而战死沙场的恐怕不是少数吧?” 齐偍此时喝的很是不少了,闻言说道:“不瞒秦兄,我们雁门是个小地方啊,但是契丹人总是过来骚扰,以前还有官兵驻扎在那里,可是那些官兵们也不是好人,竟然和我们雁门百姓们起了过节,前前后后的闹了好久,后来官兵们被掉走了,可是契丹人又过来了,每个月都会袭扰一次,雁门之人无奈只好自己组织军队,然后对抗起了契丹人,所幸的是朝廷也没有为难我们,把雁门人变成了正规的禁军,就驻扎在雁门,威慑着契丹人。 可是这么多年,我们雁门人留了无数的血,就如你所言,雁门十家有九户有过壮丁,唉,曾经有人说过,到了雁门如果没有见到办丧事就不叫雁门了,所以很多人都护着自己的孩子,让他们能够读书考取功名,或是送到外地,才可免受此苦啊。”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秦该有些意外,他随即便道:“契丹人该死,可是这朝廷竟然连自己的百姓们都保护不了,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 齐偍提着个酒杯叹道:“我等百姓便是这样,里外受欺负,只能期盼着哪一天把契丹人给消灭了,光复幽云之地,我们雁门人就谢天谢地了。” 秦该在慢慢地引导着齐偍,故意说着那些贪官污吏的事情,齐偍本就是一个血性男儿,又在酒后之下,闻言之后大怒不已,口中喃喃道:“此等狗官,天为何不诛之!” 王贤心中一叹,这个秦该果然想拉拢起齐偍了,他也不想多说,便喝着闷酒,听着他们两个在哪里说着天下的官员之恶、百姓之苦。 直到过了好久,几个人又喝了不少的酒,都是头昏脑胀起来,就连秦该也是有些发昏,他慢吞吞地道:“我说齐兄啊,天下如此无道,为何我们还要这样受苦?” 齐偍此时醉醺醺的道:“因为我们是百姓,受贪官的压迫。” 秦该叹了口气道:“那你可知最坏的人是谁吗?就是朝廷的皇帝啊,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说的是他啊。” 齐偍脑子也糊涂了,口中念叨几句:“皇上,皇上,我要能见到皇上,我一定要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让他把那些贪官们都抓起来,都抓起来,一个也不留下。” 秦该这时觉得昏沉沉的,刚想再说话,却趴在桌上睡着了。 王贤此时脑子还有些清醒,见到两个大男人都醉倒了,不由有些好笑起来,此时站起来,却又马上扶住桌子,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外走去,然后朝着外面喊了几声小二,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小二跑上来道:“客官,你还要点什么?” 他现在头极为的昏,此时指着齐偍和秦该道:“你,你让人把他们两个抬到客房去,我,我付账。” 他说着话就准备套衣服,却一下子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惊得那小二连忙道:“客官你慢点,小的扶你起来。” 王贤却没让他扶起来,直接从衣服中掏出一锭碎银子道:“把他们扶到房间里去,去睡觉,睡觉。” 那小二接过碎银,然后道:“客官你没事吧,我也把你扶进客房里吧,你都醉成这样了。” 王贤只是摆手道:“我没事。” 那小二此时已经喊了人过来了,这时众人便把齐偍和秦该一同扶到蒋生楼后面的客房里休息去了,那小二见到王贤还坐在那里,不由问道:“客官你醉了,我还是扶你到客房休息去吧。” 王贤连摆手道:“不用不用。” 他这时用力地站起来,那小二便扶住他,见他依然站立不稳,又说道:“客官你真的醉了,还是去客房休息吧。” 王贤却没有说话,摸着墙壁慢慢地走着,却听到那小二说道:“客官,你小心,那是楼梯。” 他茫然地看了看脚下,随即立刻重心不稳地摔落起来,沿着这楼梯直接滚下去了,那小二慌忙跑过去喊道:“客官,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王贤嗯了一声,小小地**了几声,随后又站起来,然后便朝着里面走去,那小二忙在后面喊道:“客官,门在这边,在这边!” 他见王贤像是没听到一样,便跑过去扶着他,然后把他扶到门外方才说道:“客官你还能走吗?” 王贤还是没说话,歪歪扭扭地向着路上走去,他现在真是脑中一片空白了,连什么也没感觉到,此时只是本能地走着,突然觉得自己越走越快,被风轻吹,竟然顿时在地上吐了起来,然后便就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 唧唧喳喳的燕子吵闹着,明媚无比的阳光细细地透过小格窗,从那里一点一点的钻进来,然后爬到墙壁上,爬到桌子上,忽明忽暗地交映着,又趁人不注意地向床边爬去,照着床上正在熟睡的人。 过了许久,就连阳光也看不上眼,便偏转过来,不再搭理起这床上的人了。 而便在此时,这床上的王贤却慢慢醒转,他摸了摸头,还是有些疼痛,便就睁着眼睛懒在被褥之中。 过了好久,他才有些反应过来,打量起这屋子起来。 这房子并未有什么不同的,纯粹是大家之人的一个客房,王贤摸了摸脑门,感觉头上很是清凉,便站了起来,拉开门从这屋子里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气极好。 刚才在屋子里只有透过来的杨过,点点散散,而现在出来后却发现明媚阳光竟然使得如此的好,那不远处的柳树,还有那小桥下的水,以及那停在那里四处打量的不知名的鸟儿,此时就在阳光的下面,泛起了层层的动感,让人心情顿时好上很多。 这便是阳光的魅力,可以使所有的一切变得生机勃勃,充满朝气。 王贤此时走在这边,过了几个柳树间,便已经到了院子,这里不知道是前院还是后院,因为这个院子极大,竟然有着桥栏、水榭、小亭,而又有花园、树木,让王贤不得不惊讶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走过这边,抬首四顾,竟然见到整个院落都是错落有致,便是分的也是有些标志,从那小桥过来,左边的便是游耍闲情之地,而右边的是花园和其它的,还有一些秋千之物,想来是把前后两院合在一起了,再扩建了不少,构成一个庞大的院落。 王贤有些茫然地走在这里,如果不是自己刚才拍脸还会感到疼痛,他真以为自己到了仙界去了,这样的院落,就像一个神秘的花园,若是在这里修养,就是千金也换不来的。 便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声音,随即便是有人说道:“兴中实在是太过客气了,你我也算平辈相交,何必如此顾忌。” 而后又一个声音道:“居安你已是朝廷官员了,我怎么着也要有所顾忌才对。” 随即便只听到几声笑声,王贤心中一动,方才那说话声音极为耳熟,他仔细思索,顿时才想起来,那个是曹宗,自己站在这里的地方便是曹家。 曹家乃是汴京大家,难怪是如此大的规模,王贤不禁明白起来,虽然他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一定是和曹宗有关。 他这时想追上去找曹宗,却不料突然撞到一个人,那人却未说话,只是打量了一下王贤。 王贤见到这个也是一个小女孩,很是漂亮,便报手而言:“在下乃是无意撞了姑娘,乞谅。” 那小女孩只是清淡地说了一句:“没事。”然后又继续地走了过去。 王贤有些奇怪,随即想到这个小女孩可能是曹家的婢女,便轻声笑了笑,继续去找曹宗去了。 他沿着这条花叶之路,很快便走到长板桥上,此时就可以见到那亭子之中果然有两个人,正坐在石凳上,互相说着什么。 王贤便快步走上前去,来到亭子旁,眼见曹宗还在和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说着什么,他不好轻易地打断他们的话语,只好就站在这等着他们停止说话。 那个青年很快就发现了王贤,便止住话语,对着曹宗道:“兴中,别光顾和我说话,瞧瞧自己的身后。” 曹宗一愣,转头便看见王贤站在这里,便连忙站了起来道:“原来王兄你已醒了,适才和居安说话,没想到怠慢了王兄,是曹某的疏忽了。” 王贤忙道:“曹兄客气了,只是在下不晓得为何竟然在曹兄的府上。” 曹宗微微笑道:“王兄真是不记得了吗?昨晚在下刚出太学,便见到王兄醉卧在大路之上,旁边观者甚众,在下便知晓王兄定是醉酒了,便连忙差下人把你带到寒舍,以作休息,看王兄之气色,想来已经是醉意全消了。” 王贤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喝了不少的酒,迷迷糊糊地跑了出去,却原来是醉酒后被带过来的,他忙道:“却原来是这样,在下便多谢曹兄了。” 曹宗笑着摆手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那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身布袍,此时笑道:“兴中为何不介绍这位小友与我认识一番。” 曹宗拍脑袋道:“瞧我糊涂了,竟然又怠慢起居安了,来来来,王兄,这位乃是太官令蔡攸蔡居安,乃是当朝户部蔡尚书的长子,为人正直聪慧,而且以礼待人,汴京上下皆是称善。” 王贤刚开始还不明白他是谁,听到这户部蔡尚书便幡然醒悟,这个青年便就是蔡京的长子了,名字叫蔡攸,这名还和“菜油”谐音,他心里想着,口上却道:“原来是蔡兄,蔡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未曾想在这里遇见,真是失敬。” 曹宗呵呵笑道:“王兄莫要说的如此近乎,不然曹某还要如何向居安介绍一番。” 他便道:“此为王贤,乃是我太学的同年,居安,王兄虽然年少,然而极为聪慧,常常一目便可阅十行,一点便可通十处,可谓少年有为,而且王兄也和端王殿下关系很是密切。” 蔡攸闻言一愣,随即便笑着对王贤道:“原来还是端王殿下之友,倒是蔡某失敬了,王兄请过来坐吧。” 王贤笑了笑,便坐在蔡攸的对面,此时正是暖阳之日,而这亭子隔起了阳光,让人不觉得会热,耳边又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可以算得上是一大享受了。 可是王贤却没有关心旁边的景色,他在暗暗地打量着这个“菜油”,这个未来的权相蔡京的长子。 第104章 观人比武(下) 留着小撮黑胡须,脸上微微有些发胖,但是看上去极为有礼貌,这便是王贤对蔡攸的第一印象。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王贤看着这笑容,竟然发现和赵万宝极为的相似,心中不由有些奇怪,难道这类人都是一直带着笑吗?他们的笑容都是如此吗? 曹宗此时也是坐下说道:“王兄为何喝得大醉?” 王贤忙说道:“和好友相聚,多喝了不少,结果就醉的不省人事了,让曹兄也笑话了。” 曹宗呵呵笑着,却未说话,反倒是蔡攸说道:“王兄,你和端王殿下也是至交好友吗?” 王贤道:“端王殿下和我乃是萍水相逢,我一个书生哪里能和他是至交好友呢?” 曹宗哈哈笑道:“王兄你这就说错了,端王殿下最喜少年俊杰,而且和你又是故交,每次见我就必说你如何如何,如此不是至交又是什么?” 蔡攸脸上笑容更甚,说道:“王兄亦是和兴中一般,同是太学中人?” 王贤点头道:“正是,在下乃是太学北路斋之人。” 蔡攸“嗯”了一声,随即笑着道:“王兄是汴京人氏?” 王贤道:“确是汴京人。” 蔡攸点头笑道:“我见王兄少年便如此知礼,想来日后定有大为。” 王贤听他刚说就送高帽子,忙道:“在下无德无能,蔡兄太让在下羞愧了。” 蔡攸笑着道:“王兄太谦虚了,不过谦而不骄,静而不动,乃是不一般人也,兴中啊,你要多注意你这个同年啊。” 曹宗笑道:“那是自然,我早就和王兄说过,若是有任何困哪,便过去寻我,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所幸在京城认识不少人,一些小事定可以解决的。” 王贤连忙感谢,又和几人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随即便突然想到蔡攸的父亲便是蔡京,那天蔡京被周兵撞倒,也不知道伤的如何,他想到这里便问道:“蔡兄,那日在太学之中,令尊过来讲经,旁征博引,乃是栩栩如生,但好像后来被人撞倒,引的太学上千皆是哗然,那个学生也被驱除太学之中了,在下不知令尊身体如何,可有大碍?” 曹宗闻言疑惑地道:“怎么?蔡尚书难道被撞伤了?是谁如此大胆?” 蔡攸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多谢王兄相询,其实家父并无大碍,此事我早已淡忘,没想到王兄提起,那个士子已经被驱除太学了?” 王贤点了点头道:“他第二日便被驱除太学,以惩其不敬之罪。” 蔡攸叹道:“太学长竟然如此糊涂,家父早就说过,莫要严惩其人,真未想到他竟然糊涂至斯,把那士子赶走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了,人年老便犯了糊涂的病,总是忘三忘四的。” 曹宗呵呵笑道:“便是如此,我四爷爷也是年老,每次连茶叶都忘了在哪,总是找遍全屋,事实上茶叶便在那桌子之上。” 诸人皆是笑了起来,王贤心中却是一阵叹息,周兵只是撞了一下蔡京,而并未撞伤,结果就离开了太学,她一向勤奋好学,却因此事而离开,实在让人感慨。 正聊间,已经日上亭间,曹宗这才说道:“难得今日有居安和王兄二人在此,我已命人备宴,两位便请移位吧。” 王贤见到已经是晌午了,这时才突然说道:“糟糕,我竟忘了上课,今日乃是明经,胡学正一向治严,这次我竟无故缺位,实属糟糕啊!” 曹宗一愕,随即呵呵笑道:“原来是那个胡应尚,你莫要担心,若是李廌要罚你我拦不住,但是胡应尚却定会卖我面子的,先莫要想这些事情了,请。” 王贤其实也不是太过在意这件事情,便和曹宗、蔡攸两人一同步入厅内,而后便上了宴席,他昨晚喝了烈酒,现在还未恢复过来,便连说不喝酒,曹宗也不为难他,便让他以茶代酒,这样一直到了好久方才散席。 此时也已经是正午了,王贤便向着曹宗告辞,而后从正门而出,便回到太学之中。 他刚回水之间便发现空无一人,突然想到今日应该还是在那广场比试,想来齐偍和张地云已经去了,他便连忙换了一身衣服,便走了出去,来到这广场之中,只觉得这人比起昨天更多了起来,整个被围成一个极大的圈子。 王贤便在这里找寻着齐偍,但是人实在太多,他根本没法子见到熟悉的人,便就挤了一个空位,然后就站在那儿看着这空场。 很快便就有人摆好了东西,随后那个成曲便走进来大声说道:“诸位同窗,今日便是要最后的决胜负了,昨日有三位英杰脱颖而出,成某人既是惊讶,又是欣慰,但是今日之试,和昨天就不一样,一是射箭,二是马艺,三是比近身功夫,这些都是军教场的比试,因为此三人皆是太过厉害,没办法分出个优良了,所以太学长和在下便商议出这个法子,诸位同窗可有异议?” 他声音极为洪亮,说出这话来全场都可以听见,说完便笑道:“便请三位英站出来吧。” 这时人群中便动了一刻,随即那个壮汉刘承柱便走上去了,王贤盯着这人群,然后便见到齐偍和秦该两人亦是站了出来,他们两个人精神还是不错,想来休息的很好,这时三人便一同走到成曲的旁边。 成曲笑道:“三位兄台,你们都是太学的英杰,然而我等毕竟是士子,要以礼为上,以礼为尊,虽是比试,亦不过如此,三位便先互相问个礼,如此可好?” 齐偍、秦该和那壮汉刘承柱便点了点头,他们是太学士子,自然不能像武夫一般无礼。 成曲此时笑着道:“三位兄台便请选好弓箭,前方有箭靶,只要击中十五次便算优等,不过三位要站在这里,这和箭靶有五十步之遥,三位亦是有箭矢十五只,待我喊上一声,诸位便可开始。” 王贤此时见那射箭的箭靶乃是方形,目标很大,而且射程又是很近,不由心中一笑,这要是在草原之上会让人笑死的,如此距离,便是草原上初学拉弓的小孩子都可以办到,更遑论神射手了。 他们三人皆是做好姿势,刘承柱的姿势颇为怪异,他是弓步而拉,但是身体过于前倾,看起来就像猴子一般,引的场中诸人发笑不已。 成曲却只是笑了笑道:“好了,诸位同窗莫要笑了,三位兄台现在便开始吧。” 随即便听到破空的声音,齐偍和秦该的第一箭都是命中,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诸人抽箭矢、换箭,随后又拉弓引箭,继续射箭。 这距离确实难不倒他们,秦该很是快速,十五箭很快便射完了,便含笑走了下去。 而齐偍却是不那么的快,他每射出一箭,都要仔细瞄上一眼,然后再箭脱弓弦,王贤眼睛放在箭靶之上,发现齐偍射出的箭皆是正中红心,看来他果然是拿过弓、射过箭的人,每一道都不含糊,所以目标奇准,王贤也不由暗自点头,齐偍确实是有两手啊。 他射完之后,脸色都有些白了,此时放下箭矢,然后便走了下来。 王贤连忙朝着他那边挤过去,直到他的跟前才说道:“山论,你的箭法超准,在场之人莫不惊讶,想来你以前经常练习吧。” 齐偍这时见到王贤,有些惊讶地道:“臣贝昨日到哪里去了,我等醒来却未见到你,今日明经课你又未去,胡学正都有些恼火起来,说要好好罚你。” 王贤呵呵一笑道:“没事没事,只是睡的太过了。” 这时秦该也走了过来,对着王贤笑道:“王兄昨日丢下我等,独自一人跑开,让我等担心了好久。” 王贤笑道:“那我先给你们赔罪了。” 齐偍这时说道:“秦兄为何如此之快,观你箭矢只是射中箭靶而已,为何不细心一点?” 秦该呵呵说道:“方才那位成兄也是说了,只要射中十五次便成了,又未说是正中红心,所以不必费力费心,不过齐兄也是厉害,十五箭是百发百中啊,在下自愧不如。” 齐偍谦虚了几句,随即看向台上,有些奇怪地说道:“秦兄,臣贝,你们看那上面的刘承柱,为何现在还不发箭?真是太过怪异了吧。” 王贤闻言向上看去,却见到那壮汉刘承柱果然拉着弓,却一箭未发,一直保持着此时正盯着那箭靶,场内皆是议论纷纷,不停地对刘承柱指指点点的。 成曲这时也看不下去了,对着刘承柱道:“刘兄,你,你还是快点放箭吧。” 刘承柱扭过头来看了一下成曲,却没有做声,仍旧摆着这个姿势,没有放箭。 秦该这时皱眉道:“这个刘承柱难道是不会射箭?” 齐偍也是奇怪地看着上面的刘承柱,低声说道:“看他的姿势就不是射箭的样子,胸口太过前倾,力量根本没法发挥出来,而且也没法准确的看向目标,确实像是不会射箭。” 王贤听着他们的说话,然后抬头看了一下上面,见那刘承柱依然保持这个姿势,而且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弓上的箭也是左右抖动着,像是拿不稳一般。 他这个样子,到底是在干什么? 王贤盯着刘承柱,见他额头都已经起了汗,脸上憋的通红,但就是没有放手,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突然,王贤大喊了一声:“射!” 场中诸人还正在互相私语,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极强的破空声音传来,随即便听到哗啦的碎裂声。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安静起来,成曲眼中满是惊讶地看着已经躺在地上的刘承柱,又转过头来看向那箭靶。 那一箭,不仅让这箭靶碎裂,还射出老远的距离,而掉落在那前方。 过了好久,众人才算明白过来,这个惊讶不可谓不大,就连成曲都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刘承柱,终于说道:“刘兄,好箭法!” 刘承柱终于露出笑容起来,出了好大一口气,然后慢慢站起来道:“我还要射另外的十四箭!” 成曲无奈地道:“刘兄还是不必了,你方才的射箭大家有目共睹的,况且我们没有十四个靶子。” 刘承柱连忙摇头道:“刚才是我用力过猛,现在我会射箭了,不会射穿靶子的。” 他执意如此,成曲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他继续射箭,不过刘承柱果然没有射穿靶子,他的姿势依然怪异,但已经不是蓄力半天而不发了,很快的十四箭便已经射完,虽然不是特别的准,但也是全部中靶了。 齐偍惊讶地说道:“这个刘承柱现在倒是挺会用弓了,不过他这样的姿势和方法实在太过费力了。” 秦该看了一眼王贤,随后笑道:“他应该就是不会用弓,只是一股蛮力而已,倒是王兄刚才喊的那一嗓子让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刘承柱竟然真的射出去了。” 王贤看着上面,然后笑道:“我刚才是想提醒他一下,没想到一出口,他便出箭了。” 他看着上面正在和成曲说话的刘承柱,心里面微微高兴起来,这个刘承柱确实是一个不会射箭的人,但是他却不想放弃,所以拉满了弓,想放箭但是又不敢放,就是在这矛盾之中,拿不定注意,所以最后连手都开始颤抖了。 自己刚才出言喝了一声,便是一下子刺激他,使得他本能地放手射击,那力已经蓄的很大,没想到竟然把箭靶射穿了,这个刘承柱也真是一个大力士了。 刘承柱此时已经把弓箭放了下去,然后朝着王贤走了过来,轻轻说道:“多谢!” 王贤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而已,没想到你却放手了。” 刘承柱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是第一次拉弓射箭,所以根本不敢放箭,被你一吼,结果箭就出去了,而后才觉得射箭也不过如此,还是要多谢小兄弟你啊,请问阁下大名?” 王贤忙道:“在下姓王,单名一个贤字,是外舍北路斋的。” 刘承柱抱了抱拳头,正想再说几句感谢的话,却听到上面的成曲已经说道:“方才诸位也是看见了,三位英杰都已经射中十五箭,具体的在下也不详说了,现在诸位便随我去北边教场,那边已经借来马匹,三位英杰便是比一下骑术了。” 北边的教场原来是汴京禁军的一块军营,平常用来练兵的,后来真宗亲征时把这边的兵士们都带上了,所以这边就荒废了好久,但因是官地,又不能随意占据,故而就一直在这里放着。 此时诸士子们都已经三三两两地赶过来了,也有一些人觉得无趣回去了,总的来说还是少了一些。 王贤此时正和刘承柱走在一起,他旁边的是齐偍和秦该,几个人互通了姓名,算是结交了一下,而后便说起刚才之事了。 秦该和齐偍这时也明白过来,不过对这个壮汉他们还是蛮客气的,因为他一点也不做作,直言自己不会射箭,没什么身手,只是力气大而已。 几人行过去,便见到成曲已经站在那边,此时已经有人牵着三匹马儿停在那里,几人走上前去,便听到成曲笑道:“你们三人随便挑选一匹马儿吧,这三匹马儿都是从马房里借来的,很不错的马儿。” 王贤见到这三匹马儿肥瘦相当,亦是一样的品种,只是颜色不太一样,他心中不由想起在草原上的那匹马儿,当时还以为是汗血宝马,谁知道只是一匹纯正的蒙古马,想着想着不由笑了起来,对着齐偍道:“山论要选上哪一匹?依我看来这白色之马很是不错。” 齐偍闻言一愣,随即笑道:“那好,便就以臣贝之言,我便选那白马了。” 秦该一笑道:“我是随意了,刘兄准备挑什么颜色的?” 刘承柱仔细地看了一下那三匹马儿,随即便道:“我就是选这黑马了,看起来骨架大。” 成曲点了点头道:“那秦兄的便是这匹棕色马了,诸位先上马跑动一下,等过一会就要在校场上跑一圈了,谁先回来便是谁赢了。” 秦该三人也很明白,此时便已经骑上马儿,在附近小活动一下,王贤含笑地看着这些人,却不发一言。 随后成曲就招呼诸人过来,然后说道:“我等会喊一声,你们便出发吧,记住了,先到者为胜,但是要有信有礼,且勿绕道而行!” 他见到马上面的三人都是没有说话,便轻点头道:“开始吧!” 秦该立刻驱马前行,随后齐偍也是策起了马,而刘承柱过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拍马而行,急急地向前方追过去。 几匹马儿你追我赶,很快便消失在诸人的视野里,随即大家便开始互相说话,像是在说何人可能会赢这场马赛,王贤见到成曲正抱着手笑着,不由问道:“成兄估计何人能赢?” 成曲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并不认识王贤,然而也知晓他是太学生,此时便笑道:“谁人都有可能会赢,这个不等到他们回来是不可能知晓的。” 王贤亦是笑了笑,其实马术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像当年答图就是马术极为精湛,不仅控马很强,还可以在马上有所动作,这样若是在骑射之中占很大的便宜。 可事实上只有草原上那些与马为伴的人才能够如此身手,而所谓的比拼马术,最重要的是运气。 王贤便蹲在这里,遥望整个校场,已经是青草正生、荒草未死的时候了,校场之中还有一些残痕留在这里,看起来像是纪念一般,它们都是见证了昔日那些兵士们的训练,然而兵士们早已经化成了灰尘,独独剩下这些残墙和杂草,像是看着这个世界。 这地上有一些枯黄掉的老草,早已经坏死了,然而它旁边却出现了一抹绿色,小草虽然很脆,被风吹一下就会弯起腰,但是没过多久又会站起来,它们永远不停地生长,用自己虽然弱小但是顽强的承受力,来谱写成长,见证年复一年的轮回。 王贤手里拿着一根草,还带着泥土的味道,白居易的那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或许是对的,然而一旦草离开了土壤,就算有春风也生不起来了。 他脑子想着这些事情,却不禁又笑了起来,此时已经听到士子们一声喧哗的声音,连忙站起来向左边看去,只见到一匹黑色马儿飞快地跑过来,随即便能看见刘承柱正急急地催着马。 成曲这时赶了过去,帮忙稳定了一下马儿,然后笑道:“刘兄好本事,夺了头彩!” 刘承柱这时还没顾的下马,就连声喊道:“齐兄的马突然惊了,然后跌下来了,秦兄赶过去帮忙,谁知道跌的更狠,现在都在那里停着,还好那边有几个士子们照看着,成兄快点找大夫,把秦兄和齐兄都接过来啊!” 成曲脸上笑容顿时褪下,吃惊地道:“是在哪里跌倒的?伤的重不重?” 刘承柱一指前面,然后大声道:“就是在那个乱石堆不远处,齐兄只是摔了下来,但是秦兄却摔到乱石堆哪里,好像伤的很重,成兄快点通知人去救他们啊。” 成曲这时忙道:“好好,你先歇息,我就去叫人。” 他这时急急忙忙地喊人,随即又着人请大夫过来,然后便带人赶了过去。 众人都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变故,此时也都有些慌张起来,但因为那边还是有些远,诸人也没法过去,现在比试也不能继续了,所以大家只能各自回去了。 王贤这时便要跟着成曲他们,突然看到刘承柱骑着的马,便忙向刘承柱说道:“我先借用你的马儿,赶过去看一看,你就坐在这里歇一下吧。” 刘承柱不由怀疑地道:“王兄骑过马吗?” 王贤也不废话,直接道:“骑过。” 刘承柱这时已经翻身下马,王贤接过马绳,立刻翻身上马,虽然好久没骑马了,但是草原出来的利索劲还是让刘承柱有些惊讶。 王贤微微一策马,便向前奔去,好久没有策马狂奔的感觉了。 这马儿跑得并不是很快,但是这种感觉是一样的,快速的前行,不断后退的树木,还有在迎面过来的风吹袭,就像是在草原之中,他闭上眼,稍微体会着这丝感觉。 马行不久,便已经看到了成曲几人正驾着马车过去,他单马很快就追了上去,对着成曲只是微微抱拳,就超过去,直接向前而行。 这边果然是一堆乱石,王贤抬眼便看见有一群人正在围着两个人,他连忙策马过去,见到齐偍正在有些慌张地对秦该说着什么,而秦该牙齿咬紧,像是极为疼痛的模样,王贤连忙走过去说道:“你们怎么样了?” 齐偍见到王贤过来,忙说道:“秦兄刚才勒马在这里摔伤了,结果碰到了石头,现在大腿受伤了,本想把他送回房间,但是他奇痛无比,不能移动,大夫们在哪?” 王贤这时走了过去,见到秦该确实是在忍痛不语,他轻声地道:“是不是划伤了大腿?” 秦该出声说道:“你会正骨吗?帮我一把!” 王贤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远方道:“秦兄你等一下,成曲带了马车过来,很快就可以把你运回去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马车赶过来的声音,随即成曲便已经走了下来,急忙喊着把秦该抬上去,王贤这时才舒了口气,见齐偍也是有些瘸,不由问道:“山论没事吧?你的脚?” 齐偍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只是摔倒了而已,只是秦兄摔的太重。” 这时成曲走了过来,问了几句,见到齐偍果然伤的不重,便道:“那我先把秦兄拉回去了,毕竟看大夫要紧。” 齐偍连忙点头道:“秦兄已经快撑不住了,快点去看大夫!” 王贤此时问道:“到底是为何摔倒?” 齐偍叹了口气道:“怨我啊,本来我们三人正跑着,我感觉手有点汗,便松开了一小会,那马儿结果就跑偏了,我连忙要拉紧,谁知道马突然急急地停下来,我不注意便摔倒在地了,秦兄见我摔倒,立刻也是拉紧马,想回头过来,却不料直接摔倒在这石碓上面,这都是我的过错啊。” 他说着说着便很自责,王贤只好慢慢安慰几句,随后便道:“我们也不要待在这里了,我骑了马,你便上马一起回去吧。” 齐偍此时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也会骑马?” 王贤一笑道:“会一点。” 他这时跃上马背,然后把齐偍拉上去,便直接向太学之中跑去了。 到了太学之中,便不能再骑马了,王贤扶着齐偍走了下来,对着有些惊讶的齐偍说道:“小时候曾骑过马,虽然好久未上马,还是没淡忘的。” 齐偍点了点头,这时皱眉道:“我们去看一看秦兄吧。” 秦该是内舍生,是住在西边,他们一直往西走过去,这时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秦该住的房间,刚进去便发现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而有一个老大夫正在那里给他接骨。 他们进去只能慰问几句,然后便走了出来,齐偍心中烦闷,而且腿脚也是不利索,只能回水字间了。 王贤扶着齐偍走回去,在这房间里陪他说了一小会,而后又开始看起了书,这些天里都没有温习书了,很多东西还是要多看多想才能记得牢固啊。 ………… 齐偍很快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秦该却是有些重,一直都缠着布,齐偍每次都过于看望其一番,开始的时候王贤还陪着过去,可是到后来王贤也没了心情,便让他一个人过去了。 现在已经是临近夏季了,汴京虽不是很热,但老是站在暖阳之下,也会感到一阵阵的焦热。 王贤此时便在这个太学的院子里站着,像是在想东西,过了许久,方才走到一个房间旁边,轻轻地叩响房门,然后过了一阵子才听到里面有个声音道:“是谁啊?” 这声音有些沉,不过王贤立刻就回答道:“是学生王贤,特来拜访先生的。” 里面的声音随即道:“你等一下。” 随即便有人开门,王贤一愣,见到开门人不由地说道:“竟然是方兄?” 这个开门人便是方营,此时他正笑道:“我与李先生正说着间,未曾想到你竟然来了,这可算是凑巧了。” 王贤走进去便见到李廌正坐在椅子上,茶盏还是盖着的,不由笑道:“看来我还是来巧了。” 李廌一笑道:“你来的巧,我这茶也巧,刚好今天用光了,所以你便没得茶吃了。” 王贤知道李廌最喜欢这样,只是笑笑,然后便道:“方兄今日也来拜访先生了?” 方营这时给王贤搬过来一个凳子,这间房子里面的摆设有些凌乱,他等王贤坐好了才说道:“我早就想拜访李先生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还好,前月碰巧遇见了先生,相谈之下,更觉得先生纵横之论,极为精妙,竟类东坡先生,方某人自此便常常过来拜会。” 李廌哈哈笑道:“你别听方营这么说,我哪里能比得上东坡,只是好举古事,好说古话而已,这不是个好习惯,昔年晁补之作实录,就是因为听我之言加了几笔,便被贬到不知哪里去了,所以我一向是害人的紧。” 王贤不由被他逗乐了,此时笑道:“这便是朝中不识人了。” 李廌笑道:“不是不是,朝中识人是最厉害的了,只不过人太多,所以就把某些不中用的人给赶出去了,要想找人做官还不简单吗?科举一开,一下子就过来一二百个进士,这些以后都是官,要用人的话哪里都是,何必要一些看着都生气的人?” 王贤和方营听他话里颇有讥讽之语,也不以为意,毕竟这是李廌的秉性使然,更何况朝中党同伐异,排斥异己确实是如此。 李廌此时说了一会,然后便道:“适才方营还和我说起了王贤你,问我对你的评价如何,我没说别的,就说了三个字:大有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你吗?” 王贤动容不已,这个大有为的帽子不是随便扣的,而且李廌的脾气也不会乱给人戴高帽,他忙道:“学生不知,先生为何如此言重。” 方营笑道:“还是让在下说吧,先生方才说了大有为,还真把在下吓了一跳,待到先生说起来,在下方才释然,王兄啊,你少年便已经很聪明,而又懂得人情世故,先生方才说过,世上之事,莫不是两个字:持、悟,事情贵在坚持,而后去做才能有为,而王兄你便是如此,而做事亦需要悟上一通,方能保身,故而持而悟,有为之道也。”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人一直不停地朝着目标奋斗,而且又知道变通和使用手段,那就一定会成功的。 王贤没想到这个被后世之中所谓的厚黑学引用的道理,竟然从李廌口中说出,不由有些惊讶,有些疑惑地看着李廌,像是等他解释一下。 李廌果然看出他的疑惑了,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道:“没给你泡茶,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平衡?” 王贤洒然一笑道:“先生你说笑了。” 李廌摇摇头道:“我刚才并非说笑,事实上,我没给你泡茶,确实是因为我没有茶叶了,你方才也是怀疑我是故意为之吧,就换作是你突然进来一客,你却说没茶叶,那客心中亦是以为此乃谎言,所以这便是不知变通的悲哀之处,事实上,你就是倒上一杯白开水放到客人的面前都比说这话要好得多。” 方营笑道:“先生说的很对,这便是人世之情、处世之道了,总要如此。” 王贤却只是一笑,虽然不明白李廌是何意,但是他在暗劝做人要圆滑,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自然是说道:“多谢先生教诲,我定会铭记在心。” 李廌哈哈大笑道:“方营你看看,我没有说错吧,通达,通达啊!” 他笑了一会,然后又问道:“听说最近胡学正对你们也好起来了,没想到他也开始转性了。” 王贤神秘一笑道:“胡学正自然能转性,李先生,你什么时候也转转性子?” 李廌笑道:“我本身就是一块石头,哪里能转的了。”他正笑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对着王贤问道:“王贤你今趟过来,定然是有事要说了,说吧,是什么事?” 王贤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连忙说道:“其实在下过来还真是有事,这事还要请先生帮忙。” 李廌一愣道:“请我帮忙?你说吧。” 王贤笑道:“我想近段时间归家习书,等待秋后年试,先生认为如何?” 李廌和方营皆是觉得奇怪不已,不由问道:“为何要归家习书?” 王贤笑着道:“在下想着即将年试,而自己尚不熟经义之文,便想着闭门读书,太学虽然人多,然而不甚清净,所以在下便想回家,但这不好像斋长说,便想请先生来帮忙。” 方营连忙说道:“不可不可,王兄你真是胡闹,若是家中闭门可以有所成就,那你为何还来太学?这里有李先生这样的大儒,你若在家又能找谁解惑呢?更何况每月有月试,你若归家,那么这些月试如何?秋后年试升内舍还要看月试成绩的。” 王贤点头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所以我便求先生帮忙。” 方营方要再说,却不料李廌出声道:“你要回去做何事?” 王贤笑道:“就是读书,我最近看圣人书,总觉得圣人之言虽然只是寥寥数语,然而其义确是极为广博,而后又观王荆公之书,发现荆公之言虽是一家,然而分析极为合理,只是厚薄不同、针对的地方不一样,所以有时候揣摩一下,得出来的观点却是不同,这也是我所疑惑的,如何才能杂糅进去呢? 而更为重要的就是,经义并非皆是孔孟之言,荆公喜修老子,在下也观老子之书,都说儒家求智慧而治国,而老家却求愚民而治国,这两点看起来极为矛盾,但是事实上,自秦汉以来,吏治皆参合了黄老之术,并未曾废弃,这两种矛盾的思想如何混糅的? 再有就是为何当初说秦法严峻,汉便废法家之道,仿周礼而制汉礼,后人皆以为废除法家,可是观历朝律法,皆有昔日韩非子之印记,故而可以得知,治天下乃是半部论语,半部韩非,论语治德,韩非治法,德法为何可以通用?思想又是如何混在一起的? 这些东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故而想到,儒学并非与他学水火不容的,无论是老学思想,还是释家禅法,或是法家严制,他们都是可以和儒学相互融合的,所以昔日董仲舒所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错的,为何不能容忍他家之言呢?这些就是我想回家安静思考的问题。” 方营已经愣在那里,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李廌有些失神,随即便笑道:“你不尊圣人之言,竟信老释之语,实在是有大罪。” 他脸上挂着笑,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王贤,这些东西莫要再想了,不仅伤脑,还会伤身啊。” 王贤一愣,随即便道:“先生那日不是说人一生便是追求一个‘道’吗?我便是为了寻道。” 李廌有些皱眉地道:“所谓的‘道’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如何去寻?” 王贤突然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了。” 李廌方想再说什么,却见到王贤的笑容淡定,不由地把话吞进嘴边,随后便说道:“你执意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劝你的,这事我帮你和马斋长说一下,你也莫要在这问题上纠缠不清,秋后就要年试了。” 王贤大喜地说道:“多谢先生。” 李廌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切莫忘了一个悟字。” 他见王贤若有所思地走出了门外,不由叹了口气道:“此子真是太过奇怪,这样的话他还真的说的出来,方营啊,你现在对王贤又有了什么认识吗?” 方营摇头道:“只是觉得王兄方才之言太过震惊,并未有它感。” 李廌微微一笑,慢慢地道:“他有些固执,你没发现吗?” 第105章 夏雨秋风 小亭之内,已近黄昏,晚霞之彩染上亭柱,又染上亭内之人。 王贤此时正坐在亭中石凳上面,手中捧卷,坐在那里一动未动,忽而松开已经皱紧的眉头,忽而又叹气摇头,让人失笑。 “你越来越像老学究了。”从这外面走进一个少女,很随意地便坐在另一个石凳上。 王贤放下书,呵呵笑道:“语嫣,你今天怎么有空跑这边来了?” 这个少女便是语嫣,她叹了口气道:“忙的累了,当然四处逛一逛,结果跑到这里来看见一个学究在这摇头晃脑地看着书,我就来打扰打扰了。” 王贤笑嘻嘻地道:“你教书教累了?” 语嫣穿着一身浅色衣裙,袅袅婷婷的,看起来极为素净,此时靠着柱子说道:“是啊,累了累了,教了这么长时间真是累死了。” 王贤见她伸起了懒腰,笑道:“你教到哪里了?有没有开始初中的知识?” 语嫣闻言呵呵一笑,过了一会才说道:“真傻,现在都多长时间了,还教初中的知识,已经开始教一些基本的理论知识了,量子力学初步和理论力学,今天教的是波函数和薛定谔方程,你看着我干嘛?不信吗?我说的是真的,估计没多久就可以把这些理论上的东西说完,到时候就可以学专业知识了,这样预计一下,大概在过年前后就差不多了。” 王贤愣了半响,然后才道:“太不可思议了吧,这是别人要十来年学完的东西啊。” 语嫣懒懒地道:“那是因为别人还要学其它的课,我这是很有针对性的,她虽然学的很快,但事实上有些东西还是弄不明白,只知道是如此,却不知道为何如此,我也不能面面俱到,所以便只能等她有问题时候才帮她,她倒是很积极的,比我那时候学习要认真的多了。” 王贤一笑道:“你不能把自己和别人比,以前那是体制教育,大家都有些被迫性,现在你这是一对一的辅导教育,她自然很积极了,不过考试是必要的,多给她出几道卷子,有帮助的。” 语嫣失笑道:“你还以为还要高考的啊,又不是应试教育,出卷子只会增加负担。” 王贤摇头说道:“试卷的用途是很大的,一是可以考核她的掌握能力,二是可以知道她的薄弱点,三是可以借机督促她,四是可以把每次考试作对比,让她看见自己的成长,这么多好处,当然要去做了,就像太学每个月还有一次月试呢,古人都意识到这个的重要性,你怎么就认为这个没用呢?” 他一堆话,让语嫣不由翻白眼道:“好啦好啦,知道你就会说出一堆道理来的,我下次出一份卷子来摸一摸底,总行了吧。” 王贤笑道:“我突然有些好奇,你有没有教英语?貌似学物理那方面有一大堆字母的。” 语嫣道:“自然是教了那些字母,还有那阿拉伯数字都教了,还有那么多数学符合,这些都是工具,至于英语单词是一个没教,我想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现代英语吧,所以学了也是没用。” 她一提到后世之中英语,王贤就皱起了眉头,自己当年可是最怕英语了,从小学到大,又是背单词,又是被短文,最后四级还是没过,从此以后就开始无意识的拒绝这个了。 语嫣突然笑道:“说起英国,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个时代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的,你知道不知道?” 王贤笑道:“你好奇心还真大,不过我对历史真是一窍不通了。” 语嫣坐正起来,然后说道:“我在大学的时候读过一些历史书,对这个还略微知晓一点,现在的西方是一些突厥人,再西方是一些阿拉伯人,然后就是欧洲人,不过大多数都是人数较少,而且又比较乱,这个时代是宋朝最大了。” 王贤笑呵呵地道:“大宋周边是不太平啊,西边有党项人,就是我们所说的西夏人,北边有辽国的契丹人,还有最上面的女真人,还有草原上分散起来的草原诸部,哎,可以说大宋是被外族包起来的。” 语嫣摇头说道:“大宋内部之乱比起外面要大的多,所以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内部平息才能集中对抗外族的侵略。” 王贤张着嘴巴吃惊地道:“真是好笑,有外族威胁竟然还要窝里斗,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语嫣无奈地道:“我也没说窝里斗啊,只是说要集中起来,里面不能乱了。” 王贤点头道:“这个是当然了,所以在特别的时候就要有特别的办法,最好的就是集权,一定要有人可以维持整个大宋,才能统一对抗外族。” 语嫣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 此时天却慢慢阴暗起来,清风慢慢吹来,本来有些闷热的空气也变得有些清凉起来,让人格外享受,王贤却还是说道:“我知道你一向强调老百姓要过上好日子,但是现在不太现实,这时候个人还是要服从集体的利益,只有等到真正的安定下来才有可能使百姓们好起来。” 此时突然有些轰轰响了一声,让语嫣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空,随即便道:“我认为老百姓是大多人的利益,他们要比少数人的利益高的多。” 王贤无奈地说道:“你有说了这个形而上学的东西了,我已经和你说了好多次了,这个需要坏境才能成功的,不然只能算作是幻想。” 语嫣方想说话,只听到轰轰隆隆的声音又起,她眼睛看着天上,已经是乌云密布,太阳早就被挡住了。 王贤此时说道:“语嫣,我知道你是后世之中的新女性,然而到了这个时代你也要现实一点,你准备造发动机,我真的是全力支持你,这个是好事啊,推动时代的进步,然而你也应该明白,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吵,大宋与外族之间的战争是避免不了的,不仅外族想要南下,就是现在的大宋子民们,哪一个不想大宋可以北伐取胜,以光复汉唐威武?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 语嫣闻言不由站起来道:“这真是笑话了,如果战争可以给百姓们带来利益,自然要战,然而呢,这些都是给统治者记的一个大功劳而已,能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王贤皱眉道:“你还不明白吗?民族……” 他的话顿时被一个惊天大雷给打断了,随即天空顿时暗下许多,一阵很大的风吹过来,把语嫣的青丝也吹得凌乱起来,她此时又重新坐了下来,说道:“估计要下大雨了,赶快回去吧。” 王贤见她还坐在那里,不由奇怪地说道:“你怎么又坐下了?” 语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道:“我累了,先在这坐一下,你先回去休吧。” 王贤见她这样的调子,也是无话可说,其实自从自己回到家中看书,和语嫣也谈了好几次,每一次说着说着都会说到这个问题上面去,然后就开始争论起来,一连好几次都是这样。 风逐渐大了起来,王贤见到语嫣还靠在柱子上,不由说道:“你也走吧,真的快下大雨了,这七月天,大雨说下就会下的。” 语嫣却没有理他,让他自讨没趣,便要独自离开,突然雷声大作,雨哗啦哗啦的竟从天而降。 这种大暴雨,是说来就来,雨点像是被人使劲地摔下来,砸着这路上铺的石板,发出脆耳的当当声,直想把这石板敲的粉碎。 还在盛开的花儿已经被风儿吹去了不少,此时大雨轰隆而下,顿时被打的七上八落,满地残红,就连枝节都像是要断掉了。 霹雳声音顿时作响,天空划成一道白线,一闪即隐,刹那之间,大雨顿时练成密布在一起的线,被风吹着,就像是倒灌一般,冲击着绿叶葱葱的大树,要把它彻底地洗干净,带走那些枯老的树皮和那些寄生的毛毛虫,让它们被雨彻底的清洗一遍。 雨打在亭子上面,发出脆脆的叮咚声音,混着轰隆作响的雷声,竟然让人不觉得压抑。 王贤此时已经退到这亭子里面,可是风吹着大雨,雨点就是扑面过来,他的衣裤都被很快地打湿了,这时见到语嫣还闭着眼睛,不由一愣,难道这个时刻她竟然睡着了? 大雨磅礴,没有方向的四处乱撞,语嫣靠在柱子上,很快就被雨淋湿了衣服,她却像是没有察觉,依然闭目坦然。 王贤见到雨珠都打在了语嫣的脸上,不由轻声唤了一声道:“语嫣,语嫣,醒醒。” 可是他的声音在这大雨之中显得很小,竟然直接被那凶暴的哗啦哗啦声音遮盖住了,沙沙作响的雨打地面像是在和王贤窃窃私语,然而他却听不出什么。 王贤只好轻轻地推上一推,语嫣顿时醒过来,见到王贤在看着自己,不由地揉了揉眼睛道:“怎么了?” 她这一副茫然的表情,让王贤哭笑不得,指着她的衣服道:“别靠在这柱子上了,你看雨都把衣服全部打湿了。” 语嫣轻“哦”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这身上的确是湿透了,她看了一眼外面的磅礴大雨,吸了口气道:“又是一场大雨,这个月已经下了好几次了吧。” 王贤的视线已经被大雨挡住了,雾茫茫的看不见什么,大雨就像浪花一样白白的一片。 语嫣此时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然后说道:“刚才太累了,所以就睡着了。” 王贤笑道:“你确实太累了,等到雨住了你就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语嫣点了点头,眼光看着这外面白色的一片,雨点打在树上、花上、亭子上,这些就像是交响乐,她不禁有些迷失了。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 过了许久,这雨才开始转弱,王贤见到语嫣还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又说道:“你是不是太困了,现在雨有些小了,你就先回去睡觉吧,不过要记住把湿衣服换掉。” 语嫣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的书已经淋湿了。” 王贤这时才发现放在石桌上的书已经被淋湿的不成样子了,上面水迹浓重,一些字都已经识不出来了,这时不禁有些可惜地道:“这本书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还未看完,就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实在可惜了。” 语嫣眨了眨眼道:“这是什么书,你那么爱看吗?” 王贤叹气道:“这书是当朝的一个叫何去非的人写的,他是武学博士,所以这书名叫《何博士备论》,这书像似讲述历代政治的得与失,从六国开始直到五代,虽然有些东西十分的怪,但是看起来挺有趣,我刚才正看着邓艾论呢,却没想到这书已经变成这样了。” 他翻了翻这书,这本来就是手抄本,书页不新,此时被雨水过了一遍,上面的字几乎都已经模糊不清了,这时看起来很是心疼。 语嫣笑了笑道:“你还真是成了书虫了。” 她见到外面逐渐的放晴,雨水也变得小了起来,便说道:“我要回去睡觉了,实在太困了。” 王贤见她提着衣裙的边向外走去,又提醒道:“先换掉衣服再睡啊,不然会感冒的。” 语嫣也不理他,直接走掉了。 王贤此时看了看手中的书,叹了声气,把这书放进怀中,然后也走出亭子,回到卧房之中换掉衣服。 这书被他放在窗户口,算是让它能够烘干吧,他换了干衣服便打开窗户,突然眼睛一顿,竟然看见了那悬挂在天空之中、坠饰在晴朗之中的彩虹。 他很少仔细看过彩虹,然而这时候的彩虹恰好就在他的窗边,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在手里,他不由地盯住了,弯弯的弧线带着彩色的光晕,就在那一片雾茫茫的天空之上。 过了许久他才收回眼神,闭上眼睛,就趴在那桌子上小憩了一会。 仿佛就是做了万年一般,王贤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坐在那里呆了好久,这才站起来活动一下,这时候的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透过窗子,看见三三两两的星星正挂在夜空上,忽然不注意就消失了,已经是夜晚了啊。 他摸索着点着烛火,这微弱的火光虽然照不亮天地,却把桌边的东西照得明明白白,王贤顺手拿了一本书,却又放下了,此时已经听到叩门的声音,他便回声道:“谁?” 外面的声音回答道:“公子,方才你没去用饭,老爷便让我给你送过来了。” 王贤无声一笑,便走过去把门打开,果然有人提着盘子送了过来,王贤便道:“就放在这儿吧。” 他等到那个下人走了出去,便打开那盘子,扑鼻就是一股香味,便大为口馋,拿起筷子便放进嘴里,正吃得不亦乐乎,却没想到又是一个敲门的声音。 王贤此时满嘴都是东西,便边走过去开门边嚷嚷地说着话,但是一开门他就有些**,直接说道:“怎么是你?” 这个人是一身黑衣,但是脸上却没有罩住,便是许久没有见过的周兵。 她此时呵呵一笑道:“怎么不是我了?你嘴里是什么东西?” 王贤此时忙把嘴巴的东西咽下去,然后说道:“止兵快里面请。” 他端了一个椅子给周兵,然后又坐在桌前,呵呵说道:“晚上未去进饭,所以父亲着人送了过来,现在正吃着,没想到止兵你却过来了,实在出乎意外。” 周兵见他吃得挺香,不由笑道:“莫急莫急,你就先用饭吧。” 王贤见她盯着自己吃饭,颇有些怪怪的,此时便加紧地吃菜,很快便消灭了这一顿饭,随即笑道:“好了,吃完了,不过止兵你也看够笑话了。” 周兵满脸都是笑容,此时说道:“听说臣贝你最近都在用功读书,连太学都让你在家闭门用功了,我本想看一看臣贝的用功劲,却没想到看到的是用功吃饭。” 王贤颇有些尴尬地道:“书要读,饭也是要吃的,止兵莫要取笑了。” 周兵低声一笑,随即便四处看了一下,见到这房中摆了很多种书,而王贤的笔记还放在桌子上,她看了一点,然后有些赞赏地道:“臣贝你确实是好读书之人,我自愧不如。” 王贤忙摆手道:“止兵说笑了,我只是胡乱看看而已,对了,止兵最近在忙何事?是否去书院求学?” 周兵一愣,随即神秘笑了笑道:“还在求学,不过不在书院。” 王贤奇怪地道:“不在书院,那在哪里?” 周兵笑道:“难道只有书院可以求学吗?学之道,不在何地,而在何心,不管是在书院,还是在小屋之中,皆可求学,臣贝以为然否?” 王贤点头道:“止兵说的有道理。” 周兵此时一笑,随即又收起笑容道:“臣贝,我此番过来乃是有事相告。” 王贤见她一片肃然,不由地道:“何事?” 周兵看了王贤一眼道:“便是太学年试,秋后的那场年试,我已经知晓题目,今次过来便是要告诉你题目的,你相信不相信?” 此时外面又有了轻微的轰隆声,夜风吹着窗,一动一动的。 王贤此时笑道:“止兵是在开玩笑吧,太学年试的题目,应该是由太学博士所出,而且秘藏起来,岂是说知就知的?更何况,现在还是盛夏之季,太学年试是秋后,还有两个多月才开始,怎么可能会有年试题目?” 周兵眼睛眨了眨,又露出微笑道:“你不信?” 王贤说道:“自然不信。” 外面又一阵轰隆声音,闷闷的雷声过后便能听到点点滴滴的雨声,但这雨较小,没有向着窗户乱拍。 周兵看着窗户外面,不由地道:“竟然又下雨了,这雨儿可不少啊。” 王贤此时却是笑道:“今年雨确实不少,看来北方不会闹旱灾了。” 周兵奇怪地看着他,半天不说一句话,随即又道:“止兵,我确实知晓太学年试的题目,今趟过来,便是和你说上一说的,你莫不信,我也没必要欺你,只想问你一下,你想不想知道这太学年试题目?” 王贤心中一动,顿时觉得太过奇怪了,且不说周兵知不知道太学年试题目,就算她知道,为什么又要告诉自己呢?她到底想干什么? 周兵见到王贤还是不说话,不由催道:“想不想知道?” 王贤这时却是一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然而我却不敢信任止兵,若是一个假题目,我却在此花大功夫,岂不是得不偿失?” 周兵一愣道:“得不偿失?” 突然窗户一闪,强光顿时闪烁着天空,随即一声大大的雷鸣声响,让屋子里面的周兵和王贤皆是为之一震,窗户也开始被吹的合上了。 哩哩啦啦的小雨又突然转大了,随着这雷鸣的声响,终于又是一场夜雨。 王贤此时把窗户关好,才说道:“雨又变大了,止兵,我虽然不知你是有何来历,然而太学年试题目这件事太过荒诞,恕我难以相信,况且年试止有两题,一是明经一是策论,这全靠临时作文,又何必需要先得题目呢?” 周兵笑道:“臣贝果然是好气节,其实在下乃是胡乱说说而已,那太学之中的年试题目想来还在博士的心中,谁也无法知晓。” 王贤一笑,这个周兵原来是试探自己的,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文人的气节,他呵呵笑道:“止兵夜来,定然是有事情的,我方才差点忘问了。” 周兵愣了一下,随即才道:“我是问你上次的元宵好吃不?” 元宵? 王贤想了好久才突然记起周兵确实是在元宵节的晚上送给自己一盒元宵,他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止兵便是为了此事而来?元宵确实好吃,多谢止兵了。” 周兵摆手笑道:“没事,你喜欢吃就好。” 她站了起来,随即想了想便说道:“臣贝读书,王荆公的那几卷书想必已经是熟之又熟了吧?却不知为何有君臣、父子、夫妇之别?” 王贤见她突然说起这个,不由笑道:“此事不难说,所谓伦常乃是源于周礼,传说周王昏庸,故而春秋之时礼崩乐坏,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妇不妇,父子以为天下大乱由此而生,故而追忆昔日之道,而制礼法,从此天下得安,秦二世为君而不君,故而秦亡不久,王莽为臣而不臣,故而大汉得亡,隋炀帝弑其父,使得父不父、子不子故而隋亡,更遑论武则天,便是夫不夫、妇不妇,由此大唐衰弱,差点改国,故而此乃天道也,不可越过一步,天理昭彰,便是由此。” 周兵听完一愣,随即笑起来了,然后又拍了拍手说道:“臣贝真是大才,这些东西出口便是成文,难怪方才不想知晓年试题目,便对于臣贝来说,皆是一样。” 她有些太过恭维了,王贤忙说道:“止兵说笑了,这些都是圣人之书上写着的,在下只是胡言乱语,随口乱说几句,哪里能过大家之眼。” 周兵笑着不语,重新坐在椅子上,突然又出口道:“那你真的以为这是天道吗?” 屋里顿时又是一亮,便如白昼,王贤借着这稍纵即逝的光线见到她那清秀的脸颊,不由又想起那张画来了,但是周兵还是没有那样忧郁的眼神,没有那种令人悲伤的情怀。 轰隆的做相声让他回过神来,这时又听到周兵说道:“臣贝还未回我的话,难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不成?” 王贤这时慢慢地叹口气,周兵和语嫣有些类似,都是有一些浪漫主义的色彩,但是周兵毕竟有这个时代的印记,有些东西不会像语嫣那样的想法,他此时想了想便道:“其实这君臣、父子和夫妇之分,便是儒家所倡导的名分,我们一直沿用至今,故而注重家庭的团结力,就是说家庭观念较重,这是刻在我们的骨子上,永远抹不去的,你说是吗? 就说这父子之分吧,止兵你认为一个儿子可以指责自己的父亲吗?而夫妇亦是一样,世人常把夫妇分为一外一内,不管家中如何,就在外人眼前,皆都是以家为念,这已经不仅仅是写在书上的夫子之言,而是被我们广泛接受的道德观念了。” 周兵看着王贤,仔细地思索了一下,随即又道:“或许此论不错,子毕竟是子,怎可能骂父,妇毕竟是妇,怎可责夫,然而君臣之道便不是此理。” 王贤方要说话,窗户又被风吹开了,一股雨丝随着风吹了进来,竟然有股寒冷,他连忙把这窗户关注,然后说道:“其实君臣之道便也是一样,只不过把家的概念换成了国的概念,止兵你试想一下,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若是君臣不尊,那么必然会乱起来,君强臣强,乃是大盛,君强臣弱,乃是明君,君弱臣强,那便是窝囊的皇帝了,史上此类人颇多,献帝被十常侍、董卓以及曹操诸人欺压,比起一个下人还不如,这便是君臣不协的道理。” 他见周兵还是满脸迷惑,心知无法解释这些,便笑了笑道:“我们还是莫要说这个吧,实在是太过沉闷了。” 周兵微有所思,随即又说道:“臣贝还记得以前我等刚入太学的那道策论之题吗?” 王贤点点头道:“便是富国与富民之事吧,还记得。” 周兵转了转眼睛道:“那臣贝当时是如何写的?” 王贤笑道:“还能如何写,自然是照着老话写,三经新义上面就有这样的内容,我现在都可以背下来了,各种摘选的话便可成文,无甚可写的。” 周兵叹了口气道:“是啊,本就是无话可写。” 王贤见她叹气,也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当时倒是真想到一个好的富国富民之路,然而下笔之时,觉得太过荒唐,于是便改笔了,所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考虑一下实际情况。” 周兵笑道:“臣贝你这是话里有话。” 王贤摇头道:“并没有它指,对了,兄弟会的那秦兄之前在太学的比试之中受了伤,前不久才好起来,而且他和山论成为极要好的知交。” 周兵感兴趣地道:“太学比试?难道是比力气的?” 王贤见她这么感兴趣,便把那场比试大概地说了一下,然后叹道:“山论和秦兄两人因为受伤,所以便让那个壮汉刘承柱捡了便宜,最后取胜,实在是不为山论与秦兄得不叹息啊。” 周兵听完之后,方才一笑道:“竟然如此有趣,不过那刘承柱的确是有本事,他赢了也未尝不可,齐偍可能正要失望一阵子,不过秦该却是未必,他一向深藏不露,而且不喜与人争,应该不在意最后得胜。” 王贤心中一动,难道秦该只是为了结交齐偍? 他沉吟地说道:“秦兄最近和山论很是投机,想来不久后山论便也会是兄弟会的一员了。” 周兵见他话音低落,不由笑道:“难得这不是好事?山论加入我们兄弟会,总好过以后为官鱼肉百姓,或是隐居荒山,毕竟他也是嫉恶如仇的人,和我们志向相同,如今加入兄弟会自然是好事了。” 王贤勉强一笑,却不再说话。 周兵此时站了起来,又拉开门,眼见外面大雨磅礴,不由叹气道:“这雨下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不停下来。” 王贤此时也是站了出来,见到外面确实是依旧大雨,雨声经过屋子上面啷啷作响,却又顺着屋檐慢慢地滴下来,他对着周兵道:“止兵若是不介意,可以睡在我的床上。” 他说完话,见到周兵转过头来瞪着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我现在尚不困,你若困了,便在我的床榻上睡上一觉吧,我现在还要看看书。” 门此时还敞开着,夜风偷偷的潜进来,把这门打开的更大,随即便裹着雨点跑进来,洒在地上,夜风觉得还不过瘾,又把门板吹得晃了几下。 周兵此时突然说道:“那好,我就先睡了。” 她说话之间,便已经脱掉鞋子,随后直接躺在床上,动作极为迅速,王贤在门口站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门有咿咿呀呀几声他才慌忙过去关好门,然后又走了进来。 待到他走到桌子边,方才注意到蜡烛未剩下多少,便重新找了一根蜡烛,然后换了上去。 书倒是很多,王贤摆开书卷,看了好一顿时间,耳边不仅有外面的风雨声,还有这里面的呼吸声,这种坏境颇为奇妙,以前不知道周兵是个女子,他倒是没觉得什么,大家都同室而居,然而现在却有些不一样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子便躺在床上,还真是让王贤颇为拘谨。 他看着理学祖师周敦颐写的注解易经,本来易经就够莫名其妙的了,可是周敦颐的解释更让人头晕,把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说的极为的繁琐,围绕着太极学说,一直阐述人性和天道之间的问题,直让王贤脑子越来越糊涂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的雨已经小多了,孩子啊滴答几声,一切都开始安静起来。 王贤转过头来,然后又继续看起这深奥难懂的书,耳边时不时还能听到周兵绵长的呼吸声,想来已经是睡着了。 过了好久,他的眼皮终于支撑不住了,便慢慢的合起了眼睛,头便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面,就这样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清晨,王贤方才在阳光之下睁开眼,这纸窗竟然挡不住清晨的朝阳,呼呼啦啦地跑了进来。 他使劲地打了一个哈欠,抬头看向自己的床,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这桌子上留着一张折叠的便纸,王贤轻轻展开,上面写着“承蒙让榻,恭之谢之。” 王贤便是一笑,把这个小纸轻轻盖住,随即便又开始看起书了。 ………… 时间已经过的飞快,仿佛没有人注意到,叶子什么时候从青色变成了黄色,天气也逐渐的凉爽起来,以前经常唧唧喳喳的鸟儿此时也都已经不见,只有偶尔从天上飞过的大雁,叫声极为的大,此时在外的游子都是眼望着故乡,不得志的秋士们也是坐看黄叶,一片凄凉。 这个时候的百姓们已经到了秋收的季节,然而寒士们却只能哀叹自己春时已种、秋时无收,许多人便是在这年复一年的哀叹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而王贤这时候还坐在自家的院亭之中,照例拿着一卷书,已经到了快要年试的时候了,虽然他一心读书,可是有些东西还是很难理解,看起来薄薄的一本书,浅显易懂的道理,可是读着读着就会觉得极为深奥,然后便再读上一两次,貌似越来越明白,其实是越来越糊涂。 只有等到抛开它,然后休息片刻,或是看其它书,突然会有一丝明悟,然后便明白过来,随即再对照书,越看越觉得兴奋,这种感觉不是一般可以体会到的,是一种极度的快乐,就是那种“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形。” 此时的王贤已经看的很累了,便放下这书,看着不远处那棵树飘落下来的叶子,不由发起愣了。 这叶子真算是叶落归根了吗? “王公子。”这个声音虽然突然出现但却不显得太突兀,王贤转过头来,见到大才女李清照正站在亭外,忙道:“是李姑娘啊,请过来坐。” 李清照此时笑道:“听闻王公子明日便要参加太学年试,我带来一件礼物送给公子。” 王贤奇怪地道:“礼物?” 他呵呵一笑道:“想必李姑娘必然是赠诗了,在下便多谢了。” 李清照连忙摇头,然后对着王贤道:“王公子误会了,我并非赠诗,乃是为公子喝上一杯壮行酒。” 王贤吓了一跳,瞧着李清照娇滴滴的样子,竟然一开口就是请自己喝酒,他忙说道:“李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然而明日便要年试,在下不敢多饮,望姑娘莫要介意。” 李清照露出了微笑道:“只是请你喝上一杯而已,便在这亭子内吧。” 她这句话让王贤颇为奇怪,但随即便见到小婢女竹枝已经走了过来,她又是提了一个小篮子,此时嚷嚷地说道:“这篮子好重啊,我都快提不动了。” 等到她把篮下放下,从中取出酒壶和杯子,王贤这才明白李清照刚才说的话了,不由笑道:“原来李姑娘是早有准备,那王某就受之不却了,请。” 两人对面而坐,竹枝开始倒起了酒,王贤见到李清照还是颇为拘谨,不由笑道:“李姑娘,今日之酒,在下也是不能喝多,便是点到为止罢了。” 李清照莞尔一笑道:“那好,我便先敬上王公子一杯,祝愿王公子明日年试可取锦旗,为执牛耳者。” 王贤忙道:“多谢李姑娘吉言。” 这酒儿很淡,王贤一入口便感觉出来了,应该是那种花雕酒,不过还是颇有酒味的,他喝完便见到李清照的杯子也是空掉了,不由有些惊讶,赞道:“李姑娘果然豪爽,好酒量。” 李清照被酒上红,此时笑道:“俗语有酒必逢三,王公子,我便敬你第二杯吧,愿你前程似锦。” 王贤哈哈笑道:“李姑娘你说远了,在下只是去考一次年试而已,就算侥幸升入内舍,也不过一书生,哪里来的前程,不过李姑娘你敬的酒在下可不敢不喝。” 他说着便仰首喝尽,放下杯子道:“酒必逢三此话不错,然而这第三杯酒,我来敬李姑娘吧,今日秋高气爽,在下便借这杯酒祝愿李姑娘可以诸事顺心,请!” 李清照一笑道:“那我便多谢王公子吉言了,请。” 酒过三杯便是淡了,此时王贤站了起来,大声诵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李清照和竹枝都是奇怪地看着王贤,不知他为何突然突然诵这个。 王贤此时望着青天,心中满是激扬,过了明天便有可能升入内舍,只要再过一年就能步入仕途之中,开始朝着自己的理想前进着。 一切,都不是太远! 第106章 太学年试 秋日的清晨,很有一股凉凉的感觉。 少了一些清脆的鸟叫声,也少了万紫千红的颜色。 王贤此时已经走在大街上了,今日他就像古人赶考一般,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怀着期待,这秋日清早的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起来,各种小商小铺也开始开门,整个汴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回到水字间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齐偍,他正捧着书小声地念着,这时见到王贤,不由开怀地道:“臣贝你终于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来看看我们一眼!” 王贤笑道:“哪里,我上月不还是过来了,只是一月之隔,山论你便如此责怪,实在是太不应该。” 齐偍笑呵呵地说道:“一月便是极为漫长了。” 他们说笑几句,齐偍便道:“今日年试,臣贝想来已经准备妥当了吧,这么长时间的修炼,便是所谓的‘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而在今日可得一展,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王贤一笑道:“山论你又是恭维我了,我看你满面笑容,想来准备的不错。” 齐偍呵呵一笑道:“不说这个了,今日你过来了,我等便在午间小聚一下,想来秦兄也在,对了那个刘承柱刘兄也在,到时候一并喊上,一同过去。” 王贤笑道:“山论还未考试,便要庆贺,可想心中有多大的底啊。” 齐偍站了起来笑道:“臣贝又是如这样的恭维话,真是听起来不舒服,现在也莫要多说了,先去炉亭吧,年试很快便要开始了。” 王贤点了点头,于是和齐偍一起走进炉亭之中,这里面的士子们早已经各就各位了,此时见到王贤走进来,不免寒暄几句,互相问候一下、恭维几句,然后便又回到位上。 大家都在互相讨论着,在说今次年试应该会出什么样的题目,每个人都互相猜测,分析以前的题目,然后大胆地猜想起来。 王贤不由想笑,就算现在能够猜到题目,也只是早一个时辰而已,做文章哪里去争这个把时辰,他正坐在那里,不由有些心潮难平起来,像是当年高考的时候,趴在那个桌子旁,心里七上八下的,这种感觉竟然让他有些高兴起来。 过了不一会儿,李廌便背负着手走了进来,他一身蓝儒袍,带着布冠,此时一进来,诸人便停止说话,静悄悄地等他说话。 李廌笑道:“诸位别如此拘谨,尚未开始,我是先来看一看的,你们继续讨论吧。” 他说着便向王贤走了过去,笑嘻嘻地道:“王贤,你看起来很悠闲啊,年试可有几分把握?” 王贤忙说道:“心中尚忐忑不安,哪里来的把握。” 李廌带着笑容,打量了王贤一下,然后笑道:“看起来也未有什么变化,看来闭门不一定有所修养,不过我可给你提个醒,这年试可是太学博士出的题,若是浮浅的东西就不要往上面写了。” 他说出这话,顿时让这里面的人窃窃私语起来,大家又在说些如何写出有深度的东西,其时写文不外乎模仿两人,王安石和苏轼,王安石以例子扣古语,精简而又明了,虽然短小但又耐人寻味,苏轼之文纵横论颇重,文中大篇的自己的论点,有时会映射一下当今之事,前后交响呼应,便是一篇佳文。 学生大抵是模仿王、苏二人,但大多数都是仿其形而不重其意,此时说道深度,诸人皆是有些奇怪,如何能写的更有深度,是多举几个古例,还是多写几段古人之语? 王贤见李廌颇有深意,不由问道:“先生认为如何写出深意之文?” 李廌呵呵笑着道:“莫问我,莫问我,我从未写出何等文章,方才之语是我随口说的,你们也莫要放在心上,诸位便加紧吧,我先出去了。” 他一出去,整个炉亭内就更加的热闹起来,诸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说着不停,相互询问着该如何写出有深意的东西。 王贤却是觉得奇怪不已,太学士子看多了王苏二人的文章,自然是以他们的风格来写文章,这深意之题又从何说起?难道要写出那种极为的繁琐或是看不懂的文章? 他不由一笑,文以载道,越是大文学家,越就能把道理说的通俗易懂,白居易的乐府诗老妇都能诵之,苏轼的词连不识字的大汉都可以说上几句,所以有深度必定不是看不懂。 他在这里坐着许久,方才见到马阶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有些瘦高的中年人,抱着的是一份份试卷。 此时已经开始分发试卷,王贤此时心情还是颇为急切的,想知晓这年试之题到底是什么,但耳边除了沙沙作响的接试卷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声音了。 王贤这时候终于拿到了试卷,照例是先看一看两道题目,结果顿时傻眼起来。 这一道明经的题目是说君臣、父子、夫妇之为何要遵上下之分,而那策论是如何为国谋富,这和那日周兵和自己随便提及的那两个话题完全一样。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知道这个题目?还是碰巧碰上的? 王贤心中不知道越来越好奇起来了,沉思了好一会,随即便听到有人磨墨开始下笔的声音,他有些愕然,竟然还有人那么快的想好题了,偷偷看了一眼,却原来是张地云,他一向极为用功,想来这题目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王贤心中逐渐构思的差不多了,其实这两个题目王贤之前都已经想过多日,所以现在构思起来也是极为的方便,并无什么难点。 儒家讲究名分,有尊卑之分,故而这个君臣、父子、夫妇之道并没有什么好想的,然而王贤却突然想起了李廌说的深度,如果没有深度那自己这最多是一篇烂着古气的八股文而已,如何才能脱颖而出,有些特别之处呢? 王贤仔细思索了一下,既然老路行不通,那就劈开一个新路,但是又不违反路上的规矩。 他提笔便开始写,开始自然是赞扬这个尊卑之分,而后笔锋一转,便言尊卑可以倒转,“吴县有女名曰小小,年方二八,嫁王二为妇,王二病弱不堪,卧床几载,而王氏便为夫君事,治家政,理家事,时人皆称善,故夫妇之道非天道也,妇之顾夫便可为之夫,夫妇之道,在于举案齐眉,而不在训斥之声,此乃天道也。” 而后他又开始写父子之道,说父亦是子,子以后也会成为父,故而父子并不是固定不变的,父子之道,是在于互相尊敬,若是父有过,子亦有正其过。这样的话写了一通,而后又说道家庭稳定的重要性,不论父子皆不可违背。 至于君臣之道,王贤知道这个要慎重一点,他只能先举商纣暴虐,周文王以臣子身份替天行道,从而使得天下安定,而后隋炀帝荒淫,唐高祖以臣子身份而夺得天下,最后又说当朝太祖以德问天下之事,从而说出君臣之道亦要遵循天道。 他不敢写的太过惊奇,处处用圣人之言和前例来做包装,然后再稍微休整一下,既要保证这篇文章有一些新义,又要保证自己不会被人认为是大逆不道,所以字字都要琢磨一番。 直到通读了一遍,发现基本上差不多了,王贤才舒了口气,然后再看下面的那一道题目。 这个题目在自己进入太学的测试中就已经想过了,但是自己当时写的是套话,现在却如果再写那些就落入俗套了,应该写一个比较有深度的东西。 但是自己的想法太过离奇,如果照着自己的想法写出来,一定会被认为是患病了,他这时沉思一番,想着润润色,然后便开始写了起来。 其实这个富国之术本就没有什么,但是在大宋的皇帝和朝臣心中,大宋地大物博,富庶至极,它地皆是蛮荒,所以他们一向都是只注意如何在里面得到财富,而不注意放眼天下。 宋与辽国有榷场四处,皆是贸易繁华之处,但是榷场的限制太多,而且对商人抽取的税也很多,所以不利于交易,只有广泛的建立好贸易的环境,才能保证对外贸易,才能更多的加快积累财富,这是一条富国的捷径。 然而这条路在这个时代却是不能被理解的,保守的经济制度才是他们所遵循的,况且他们一向对外族有着戒心,榷场的事情也是逼不得已,自己哪里能够提出这个观念,会遭到这个时代人的嘲笑的。 王贤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一个东西,便顺着思路,越想越觉得极为不错,然后便直接写了上去,洋洋洒洒的写了一通,刚要收尾,却听到马阶在上面说道:“诸位,改停笔了,全部都离开炉亭,有人来专门收这个。” 诸士子都走了出去,这时候便在外面说着不停,纷纷问起了对方的作文,齐偍此时正笑着说道:“臣贝,看你心情不错,我们便过去聚饮一餐吧。” 王贤现在确实心情不错,他笑道:“好啊,不过山论你莫要再喝的大醉了。” 齐偍笑着道:“我这次定然会以此为戒,不再狂饮了。” 两人便一同去秦该的斋房去寻他,果然见到秦该正在整理东西,他很是高兴地和王贤见了一个礼,然后几人便又去寻那壮汉刘承柱,刚巧他就在太学的门口,一行人便直接去了蒋生楼,又选了二楼的雅房,摆了酒席,分开坐下。 秦该此时笑道:“王兄春风得意,想必今日的年试必然不错,快与我等说一说你写了什么,好让我们参详一番。” 王贤笑道:“哪里能写什么,只是照着书中诸事而已,这些不足与人道也,我等今日就莫要谈这个了,饮酒才叫高兴。” 刘承柱哈哈大笑道:“王兄深得我心,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是喝酒来的干脆。” 他们四人便开始喝起来了,而齐偍和刘承柱在互相说着弓马技艺,秦该偶尔插上一嘴,王贤却只能在这笑看着,他手里提着杯子,不过他可不想再大醉起来了,只是应付应付而已,还好诸人都并不是痛饮,直到最后,几人才互相散开,告辞而别。 王贤已经注意到秦该对齐偍的影响了,这个他也没有办法阻止,毕竟秦该并未做错什么,而对于齐偍来说,这也未必算是坏事。 他方想回家,刚走回太学门口,却又遇到了李廌,李廌招呼了王贤一声,然后便笑道:“王贤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也不过去看一看先生,就这样回去了,实在是目无师长、无甚礼教。” 王贤哭笑不得,忙道:“先生教训的是,我便要过去拜访,没想到这里遇到了先生。” 李廌只是一笑,然后便转身走着,王贤轻轻摇头,便一步一步地跟了过去。 这个房子里面还是颇乱的,李廌指了指一个椅子道:“你先坐在那里吧,今次你也算走运,我新买了茶叶,还是十文钱的那种,味道很不错,便给你泡上一盏。” 他泡好了茶,然后放在王贤的面前,王贤连忙站了起来道:“多谢先生。” 李廌这时也坐了下来,呵呵地说道:“王贤啊,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你刚入太学之时,人人皆是异之,认为你定然是天才,然而日子久了,却没有人这样认为了,不过如今我却不知该称你为什么了,就像昔日东坡先生拜会欧阳修,欧阳修却无言以对,我今日便和他一般。” 这个帽子就太高了,王贤连忙站起来道:“先生实在谬赞了,我哪里能担当的起。” 李廌一笑道:“你莫要如此激动,先坐下,还没喝茶吧,拿起来喝一口尝尝。” 王贤便端起了茶盏,这时慢慢地尝了一口,只觉得甚苦,而且有一股涩味,他强制咽了下去,却听到李廌哈哈大笑道:“此茶如何?是不是感觉甚为苦涩?” 他见王贤不答,不由笑道:“你也不回上一句,端的无趣,此茶虽然苦,但养生极好,况且口味又重,若你喝惯了这种茶,就算是给你贡茶喝也没这个味。” 王贤应承道:“先生爱此茶,便如此茶。” 李廌一怔,随即又笑道:“好个伶牙俐齿,昔日陶渊明爱菊,自比为菊,而周敦颐爱莲,又比之为莲,我这个爱苦茶的人,只能自比为苦茶了。” 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苦茶也是不错,这苦茶不得人喜爱,便是因为它苦,初喝之处,很难下口,可是谁能想到这茶可以养生,这也和有脾气的人虽有力却不能用一样的,所以用苦茶比作我,确实十分恰当。我独爱苦茶,亦愿比为苦茶。” 王贤没话说了,他方想奉承,却又发现自己词穷,这时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话来,只好以喝茶来掩饰。 李廌笑道:“今日年试,你是如何为文的?” 王贤一愣,怎么李廌也开始八卦起来了,他便把自己写的东西复述了一遍,然后道:“小子拙作,先生认为如何?” 李廌还没反应过来,听到王贤问话方才道:“王贤,你还真敢写。” 王贤忙道:“我仔细地看了一下,确认没有犯忌之事,方才定稿,所以不会有事的。” 李廌叹口气道:“确实如此,虽然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可是仔细思之,便得其味,只可惜我大宋乃是以德治天下,此等道理,还是不要写上去为好。” 王贤苦笑道:“我听先生说要深度,便写上了,如今也未能改之。” 李廌点点头道:“那道策论你是如何写的?这个题目实在是简单无比,然而越是如此,越是难写,我适才在堂前,思索良久,还是未得其解,你是如何为文?” 王贤一笑道:“其实以先生大才也能猜到一二,题为何以富国,其时分析起来,富国之策,不外乎有两种,一是开源,二是节流,王荆公所行之策,无论是青苗、市易、保甲诸法,还是保马、兵器之法,皆是开源,开源自然是增利的,可是先生有没有想过,节流亦是富国之道?” 李廌沉吟道:“节流之道,并非可行之策,我大宋尚是富庶,不可能再向昔日汉高祖那样一布一食皆要过问一番,亦不可能像隋文帝那样连一座宫殿都不敢造,况且我大宋一样对士子颇佳,对官兵更是爱护,饷银便无法可减,何来节流?” 王贤呵呵一笑道:“其实节流并非一定要让大家省吃俭用,只是有些东西花的地方不好,我今日在文中所言便是如此,主要是看准了钱最是费钱。” 钱最是费钱? 他见到李廌一脸疑惑,一笑道:“先生可知我大宋一年所耗钱多少?所制钱又是多少?” 李廌沉吟了一下道:“所耗钱无从估计,然而所制钱颇多,去年开铸的元符通宝,大概有六百万贯。” 王贤点头道:“先生,六百万贯的钱,岂是少数,每年所耗铜又有多少?所以我所说的节流便是从这铜钱开始,如此以来,国中将要节省大量铁铜,岂不是富国?” 李廌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王贤,你实在是异想天开,异想天开啊!古时大多用铁作钱,而今除了川蜀缺铜仍用铁钱,余者皆用铜钱,这铜钱是省不了的,每年拨给边关的饷银便是铜钱,而朝廷从民间收粮、收布亦是要用钱,发给官员们亦是用钱,你试想一下,若是没有钱,你我如何去酒楼客栈,如何去买这苦茶?” 王贤连忙说道:“先生误会了,我并非说不要用钱,而是说用其他的东西来代替铜钱,从而使得朝中节省大量的铁铜。” 李廌奇怪地道:“用他物替代?你想用何物?” 王贤道:“纸。” 李廌更加奇怪,反问道:“纸?纸如何作钱?” 王贤笑道:“先生应该听闻过益州的交子吧?交子乃是用纸所制,有黑红间错,严格制造,又有官府州印,只要拿着这交子便可四处行走,可在州府之中兑换铜钱,而且所携有极为的方便,若能大为推广,那便可以节省铁铜,亦使得携带大钱也方便许多,先生认为然否?” 李廌皱眉道:“交子我的确听说过,乃是川蜀之地所用,神宗时便已经为商家所喜好,所用皆是方便,然而不便之处亦是很多,铜钱虽然耗铜,然而不易作假,这个交子就很容易作假了,此时其一;还有交子乃是官府印制,有州印为证,然而此物不费,可以多印,但就是因为这样,若是多印上一万贯,岂不是凭空得来万贯的钱?更何况它可以兑换成铜钱,若是直接兑换,那铜钱是定量的,而交子却是大量的,如何能保证?此是其二;朝廷若要推广交子,亦是不甚容易,更何况辽国的岁贡,定然不认这个交子的,百姓们也对这个不会放心的,此是其三。” 他接着道:“有此三点,则交子必难通行,更遑论替代铜钱了,所以你所说的想法虽然很好,但皆是不可行。” 王贤摇头道:“不用那么急的推行,缓慢而行之,便可成!其实这是很有必要,我大宋去年就铸了数百万贯钱,方觉得不够用,实在是因为铜少,铜钱少,更有钱流落到辽国、陇西,甚至到了高丽国和倭国,这些铜钱分散开来,朝廷自然会觉得吃紧,所以使用交子便可缓解这个问题。 还有目前大宋所用制钱并不一致,自汴京以南和东边皆是使用铜钱,而川蜀之地因为缺铜,又因路途不通,无法运铜过去,所以便使用铁钱,而河北路则铁、铜并用,杂合而行之,更有各州下令铁铜不能出己界,秦时便已经统用一钱,而今却有数种,实是需要改变,若交子由朝廷印发,就算川蜀之远,亦能用之,天下皆可通用,实在是大善啊。 更好的便是如今小农交租和交税,大多以粮草上交,所以交子基本上不会在农民手中通行,一般学识之人只要详加辨认,定然可以识出真伪的,毕竟朝廷的大印和朝廷匠人们的手法,皆是奸诈刁民之辈所不能为之,岂不见益州使用交子这么多年来,未见其乱,便是如此。” 他说的好多,不由有些干燥,便连喝了一口凉茶,连其中是甘是苦都不管了。 李廌此时仍然是觉得不太现实,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此事太过新奇,应该从长计议,不过王贤你的想法皆善,若我是太学博士,定然会给你评为优,直升内舍。” 王贤笑道:“先生既然能认可,想来他人亦可以认可,适才考试中,我还在担心大家以为我之言论会被认为是荒诞之语呢。” 李廌摆手道:“荒诞之语谈不上,不过你的这个确实不会有太多人接受,你要做好失望之备。” 他说这话,让王贤心中一沉,自己怎么说也是有思想、有深度的写了这个,还花了很多的心机,难道真的会失败吗? 李廌见他面上失望之色甚重,不由叹道:“我非说你为文不佳,然而毕竟不是我能做了主,就看太学博士了,若他见此文颇佳,那你也是有希望的。” 王贤知道他是安慰自己的,只好勉强笑道:“希望如先生之言。” 李廌此时一笑道:“便不说考试了,王贤,你以前过来让我帮你,说要归家闭门读书,结果我帮你了,今日我便想问一问,你在家中到底看了什么书,学了什么东西,说一说给我听听。” 王贤道:“便是圣人之书了,偶尔也看一看老家之言,或则是近人论古今政事,对了,先生的《师友谈记》我亦观之,见到东坡先生、鲁直、少游诸人杂谈,昔日气势,恍如在面,谆谆絮叨,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不绝长叹。” 李廌一愣,不由有些笑了,说道:“那是我一时兴起,随意写成,未想到被友人翻阅,竟然抄写了几份,你却也拿到了一卷,实在是巧合了。” 王贤笑道:“这便是你我师友之缘了。” 李廌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昔日东坡先生与我为师友,而今你却又和我为师友,一老一少,虽然貌似千差万别,然而又有些神似,实在是一个缘字。” 他此时开心不已,竟然站立起来,然后又道:“你可知晓,昔日我见到东坡先生之时,因心中仰慕,竟然不能站立,还是亏得他扶我一下,多年过后,我依旧未忘记此事,心中所叹便是世上又有几人似东坡?王安石虽然德高望重,然而我却说他气量小,司马光虽然名满天下,我亦是说他不够气度,惟独东坡先生,气如大江流水,气如泰山之石,唯有此人,才能算是有德之人。” 他又转过头来道:“我与东坡先生亦师亦友,与鲁直、秦少游亦是如此,我等志趣相投,又颇多倾慕,如今追忆,颇让人感慨啊,如今东坡诸人已经年老,我也是一个快半百的人了,往事不可追啊,不过王贤你是正值少年,以后定能一展胸中之事,只是凡事都要看开一点,无论如何,通泰、旷达才是最重要的,知晓了吗?” 王贤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教诲。” 李廌微微一笑道:“我方才说了这么多,现在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今日也是累了,便回去休息吧,过上五日,太学方才放出优良出来,到时候你便再来吧。” 对于这个一点也不迂腐,而且又有着很浓烈的心怀的老师,王贤心中是颇多感激的,他仿佛要把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和所悟出来的道理教给别人,但是又怕听者有些厌烦,所以很灵活的教学生们自己去想,他提供道路,让学生们自己去走,能不能到达终点亦是看学生自己。 他拜别了李廌,便走回家去,此时心中颇为平静下来,自己今日写了那两篇文章,可以说都是标新立异之篇,但是自己真的忘了这个时代的接受能力,自以为是的认为用古文来包装一下,就可以使得这样的思想被认同,事实上,对于儒家来说,无异是一种挑战。 儒学之中很大的一部分便是名分,夫子时代还不明显,可是到了武帝时,因为儒家开始与朝政挂钩,这名分便是定下来给臣子们看的,随即影响到了每一个人,这种名分虽然不是那么的严实,但是一种掩盖利益的布,是无法抹去的,皇帝需要这个来正名,而臣子也需要这个来表示自己愿意臣服,上下皆是愿意如此,若无名分,则有争论,这是大家的共识。 这种名分下面,君臣、父子、夫妇的上下之道,也被认为是稳定的根本保证,所以谁也不愿意触动,王贤拍了拍脑袋,自己真是糊涂,竟然明知道有河,还以为河水浅,结果差点淹死。 还有那个富国的策论,自己明显的不符合现在的思想,那个交子虽然是纸币的起源,不过它的动能太单调,各种交换支付手段都没有可能用它完成,根本没有达到可以替换铜币的地步,自己真算是异想天开了,直接想到达一个纸币时代。 他微微叹气,自己还真是年轻,这些东西都根本不考虑清楚,不过现在也不能想太多了,只是微微呼出一口气,就算这次失败了,等到明年再来过吧,反正自己还正是少年,有的是时间。 这样的阿Q想了一会,王贤心情不由好了一些,便走回家中,先见了王合,简单说了今天的年试,他没敢把自己所写文章说出来,只是说成绩要在五日之后才能知晓,然后方想回到卧房,却又想了想,回到亭子之中。 往常他都是待在亭子中一个人看书,没想到刚到亭子之中,便见到语嫣正在这里面,正坐在石凳上,石桌上面还放着一本书,不过语嫣却只是靠在柱子上,像是闭目养神一般。 王贤此时走到亭子里,笑着说道:“你还真会挑地方,又待在这里睡起觉来了。” 语嫣这时缓缓睁开眼睛,见到王贤正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不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打了一个哈欠道:“最近还是有点累,总是睡得不好。” 王贤笑道:“不会是你教徒弟教的吧?” 语嫣点头道:“跟这个是有点关系,不过不全是,我本身睡眠质量也不太好,看来以后要静心好好修养修养啊。” 王贤微笑道:“你在家中,又是如此季节,竟然还睡不好,那你到哪里能睡好?” 语嫣整了整脸上的困意,然后说道:“事情少的地方最好,不过看来真的要多睡啊,刚才还教她动力学来着,这些东西虽然越来越快了,不过现在出现的问题也是越来越多了,之前数理方法的缺失让她学着问着,我又补上数理方法,可是她对微积分也不太熟悉,我又开始补微积分,哎,看来基础不行,还是学得慢啊。” 王贤笑道:“你就是急躁,现在才多长时间,总共还没有一年吧,你就要求别人进展怎么怎么样,我知道你有些急切,可是想一想,你现在才多大,还有的是时间,一切要放开一点,嗯,要多多睡觉,知道吗?” 语嫣一愣,又看了王贤一眼,随即道:“知道了。” 王贤此时慢慢地说道:“我其实很好奇你那个徒弟,语嫣,什么时候能让我见一见?” 语嫣有些惊讶,随即便道:“她是一个女孩子,如何方便?再说你竟然想看一个女子,难道是想图谋不轨?这个时代,女子可是不能轻易见人的。” 王贤呵呵笑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她是第一个接受后世科学知识的古代人,这也算两个时代的结合体吧,这样的一个女子,又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我倒是真想见一见。” 语嫣“哼”了一声道:“我想你便是找借口看她的样子罢了,如果真是单纯的想法,为何一定要见她人呢?难道你还看重她漂亮或是不漂亮吗?” 她竟然说到这个了,王贤小汗了一下,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就一定被语嫣认为是居心不良了,只好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对了,我今日年试,你猜怎么样?” 此时风儿吹落一片黄叶,正落在语嫣的衣服上,她一只手拿着,闻言便道:“看你一副高兴的摸样,你这么长时间的刻苦读书想来是有回报了。” 王贤哈哈笑道:“你是说错了,我刚考完是挺高兴的,可是过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了,估计今年一年还是要待在外舍了。” 语嫣一愣道:“怎么会?” 王贤笑着把考试的内容和自己所作的文说了一遍,然后笑道:“你想一下,这样的文章他们肯定接受不了,这个时代的思想是很保守的,我这样就等于是异端了,不过儒家不会有迫害,我也不会像当年哥白尼因为一个日心说就被烧死,权当是荒唐之言了。” 语嫣思索了一下道:“你所想得东西确实在理,而且纸币也是一个社会的进步,若能推行,真的可以节省不少。” 王贤笑道:“我虽然在后世是搞经济的,不过可不想在这个时代做出这事,不然的话,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哎,可惜了这次年试啊。” 语嫣此时手里还握着那片黄叶,见到王贤还带着轻松的表情,不由地道:“那你怎么还笑?” 王贤此时装着一副深沉的样子道:“你见到我笑了吗?其实,我的心里是在哭,而且是大哭。” 语嫣愕然,随即见到王贤渐渐展开的笑容,不由地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还真是的,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你的心态确实不错,这样的心态很少了,能看的开也是一种幸福。” 她把手中紧紧握着的树叶轻轻放开,已经有一半碎掉了,她心中叹了口气,又把这碎叶子倒在地上,黄叶随着秋风渐渐远去,直到不见。 王贤见到她这个动作,不由笑道:“怎么,还有兴致玩起了叶子。” 语嫣轻轻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说话,轻轻靠在柱子上,又闭上了眼睛。 秋日挂在树上的黄叶其实并不多,因为每一天都掉下来那么多,所以虽然是一棵大树,却挡不住那片有些凉色的阳光,照着这边的台子上,留着的是一道白白的痕迹。 王贤见语嫣又靠在柱子上,不由有些无趣,左顾右盼下,见到石桌上放着的是一本书,他便拿了起来,这是一本手抄本,他刚拿到手中便觉得极为惊讶,因为这是以前自己在大雨中毁掉的那本《何博士备论》,只是树叶甚新,显然是新抄不久。 他翻了一翻,便见到字迹娟秀,很是眼熟,他心中一动,轻轻地唤了一声:“语嫣,语嫣!” 语嫣动了一下,然后懒懒地道:“干嘛?” 王贤看了看手中的这卷书,说道:“这书是你帮我抄的吗?” 语嫣“嗯”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王贤极为感动,这书本来就流传不广,已经很难找到了,没想到语嫣竟然可以找得到,而且还一个一个字的抄出一个新本出来,这样费力的事情也是需要颇多心血的。 淡阳有些发黄,照着语嫣的些微青丝,竟然也把青丝染成金色,轻轻的秋风也吹过来,让些那金丝飘荡着,看起来极为的迷人。 王贤又轻轻地翻着自己手中的书,书页很新,还有着新书独有的香味,瞧着那娟秀而又小巧的字体,又加了标点的短文,还有的字都有些歪歪扭扭,他仿佛看到正在俯首抄书的语嫣,正打着哈欠,在夜灯下慢慢写着。 他又把眼光看向语嫣,精致的面容像是很淡然,又好像充满着心思,在这晚风之中的兰亭里,像是已经睡着了。 便像是一朵睡梦之中的花朵,最是温柔。 第107章 意外之喜 太学今日最热闹,很多的士子们都想着看一看自己的年试成绩,大家们不断地议论着、猜测着,又互相地祝福着,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升入内舍。 秋色已经很浓了,而早上旭日初生的时刻,四处都像是凉凉的,就连那露珠都有一股极凉的感觉,但是太学之中却是热热闹闹的,王贤正闲的没事做,在这院子里四处乱转。 本来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戏了,他都不想过来了,可是又怕王合说他,所以就只好跑过来,刚一过来就发现这太学士子们都不在房间里,也不在炉亭内,都在这太学的大院之中,等待着年试的评定。 王贤本来是想去找齐偍的,但是他一大早就到秦该那边了,王贤只好作罢,便在这院子之中,算是看一看风景,也算是等待成绩吧。 “王兄。” 王贤听到一个声音,微微一愣,以为是叫自己,结果转头却见到是一个人在叫另外一个人,他不由失笑,这个姓王的实在是太多,自己被人叫惯了,刚才属于一个情景反应。 “王兄。” 又有一声,不过王贤却并没有理会了,他的目光又看向明经阁,这个博大的建筑,藏经无数,可是为什么会有暗室和通道能到达山脚下呢?为什么山脚下的那两间房子之中会有寇准的画像呢? “王兄!”一个人这时从后面轻拍了一下王贤。 王贤转身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曹兄,在下失礼了。” 这个人正是曹宗,他微微笑道:“今日年试成绩下发,我等外舍生真是提心吊胆,但是看王兄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依旧闲情散步,实在是逍遥无比,令人羡慕。” 王贤呵呵笑道:“曹兄你说笑了,在下已经知晓此次年试已经定然无缘内舍了,故而只有胡乱地走上一走,算是一解心中之闷吧。” 曹宗哈哈笑道:“王兄真是谦虚,对了,王兄,我给你介绍一位汴京才子认识一下,便是姓赵,上明下诚,字德甫,他也是当今吏部侍郎赵大人之子,颇好诸学,汴京之人无不赞之。” 这是一个很俊朗的青年,一身的儒士服和儒冠穿在身上,很是协调,面色白净,但很有神,典型的青年才子。 这便就是李清照未来的丈夫?果然是名不虚传,难怪李赵二人的婚姻被人称羡呢,如此一个青年,气节都已经让人心折,放在后世便定然是一个成功男士。 王贤这时不等曹宗介绍,便笑道:“赵兄请了,在下姓王,单名一个贤字,本未有字,不过别人皆称我为臣贝,乃是汴京商家王合之子。” 赵明诚俊朗的面孔呵呵一笑道:“原来是王兄,失敬,其实我听李世叔说起过你,他满口称赞你少年聪慧、明白事理,在下早就想一见尊容,可惜无缘,今日才知李世叔果然名不虚传。” 王贤听他一口一口的李世叔,不由有些奇怪,随即才明白原来他说的是隔壁的那个李大人,李清照的父亲,他不由有些发笑,这个赵明诚现在就开始李世叔李世叔的叫着,看来是对这场婚姻之事接受了,不过李清照会不会答应还是一个问题。 他此时一笑道:“其实我也是听李大人说起赵兄,他对你亦是满口称赞,而且赵兄你即将是李大人的乘龙快婿了,我和李府是隔壁,也算是娘家人了,便不要如此客气。” 曹宗听到这个,不由有些奇怪,随即看向赵明诚,笑道:“德甫竟然定了婚,却也没通知我一声,要不是今日王兄说破,你也不知瞒到何时,快说是哪家的千金?” 赵明诚呵呵笑道:“兴中你最爱乱说,我哪里敢跟你提及此事,若早些说来,汴京大街小巷岂不皆知?这对别人一个姑娘家多不好。” 曹宗笑道:“我哪里喜爱乱说,你快说是谁家的千金。” 他见到赵明诚微笑着不语,便朝着王贤道:“既然德甫不言,那王兄便告知一下,德甫订了谁家之女?” 赵明诚笑道:“兴中你也端的闲了点,别问王兄了,我便告诉你吧,就是礼部的李格非李大人家中的长女,小名清照。” 曹宗笑道:“原来是李清照,德甫你好福气,汴京之内,谁人不闻李才女之名?德甫你最好文采,与这位李姑娘可以算是志趣相投,实乃大幸啊,我便先恭喜一下了。” 赵明诚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莫要乱说便可。” 王贤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到一阵喧闹的声音,随即便听曹宗道:“原来是年试成绩下发,王兄,德甫,我等便去看上一看吧,不过想来二位皆是才子,些许年试应不足为意。” 赵明诚笑道:“兴中你最喜胡言乱语,王兄是才子,我哪里算个才子了,虽然无趣,不过我等还是去看一看吧。” 王贤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的,这时便和他们走了过去,看到各个优良成绩来,这时仔细地找寻北路斋,随即便发觉自己的名字排在后面,上面写着:明经平,策论否。 这下可真让王贤有些丧气,充分体会到了古代士子们落榜的心情了,去年一年,自己阅古书,诵古言,每日朝起阅诗,夜宿读书,可以说是极为用功了,没想到还是榜上无名,这便是对自己以前的不认可,这份失落可想而知。 他慢慢地用阿Q心情想着,反正自己年纪也不大,还有很多年呢,况且自己又不是没有学到东西,这个年试只是一次考试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何必如此的功利。 这时曹宗和赵明诚已经走了过来,他们两人皆是微笑,想来成绩不错,王贤露出微笑道:“曹兄和赵兄二人想必是皆优了。” 曹宗笑道:“王兄你却是错了,德甫的确是明、策论皆优,不过我便只是二者皆平,不过再加上些许私试,那就可以升入内舍了。” 王贤忙道:“那我先恭喜二位了。” 赵明诚微微一笑道:“王兄的成绩如何?见到王兄春风满面,定是毋庸置疑了。” 王贤有些苦笑地道:“实不相瞒,在下是一平一否。” 曹宗惊讶地道:“怎么会?” 他此时朝那上面仔细看去,果然见到一平一否,不由有些纳闷,不知该说什么。 赵明诚此时笑道:“功名利禄皆是浮云,王兄莫要看的太重,你尚年少,待到明年此时,定是有所成就的。” 王贤便道:“那多谢赵兄吉言了。” 他们又说了好久,王贤心中还颇有些遗憾的,便与他们告辞,而后准备回去。 他走到明经阁,突然想起了应该去拜访一下李廌,毕竟今日自己下发成绩,虽然极差,但也要向他说一声,他便转身朝着李廌屋中前行。 敲了两声的门,便听到李廌的声音问道:“谁啊?” 王贤此时在外面道:“学生王贤,特来拜见先生。” 李廌的声音道:“门没关,直接进来吧。” 王贤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见到李廌正坐在那椅子上,桌上仍然有着一盏茶,而他手中尚拿着一卷书,此时便道:“你随便坐吧。” 这屋子里的椅子是乱放的,王贤也就随便坐下来了,然后便对着李廌道:“今日下发成绩了,我的明经为平,策论为否,此次年试,不能升入内舍了。” 李廌“嗯”了一声,然后道:“我已经知道了,怎么样,对自己的成绩还满意不?” 王贤尴尬地道:“我才疏学浅,尚需多学,这个成绩虽差,亦是我的见证吧。” 李廌一笑道:“你还真是想得开,不过这可并不是想得开就可以的,太学年试,每年一次,你失败一次便又是一年,极为可惜,怎么样?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吧。” 王贤点头道:“我实在不该标新立异,坏了文章。” 李廌放下手中的书,呵呵笑道:“你这话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你却不知。” 王贤奇怪地道:“还有一半?” 李廌笑道:“古之有千里马,可行千里,然而放在匹夫眼中,与旁马无异,有人名曰伯乐,可一眼看出千里马之别,这就是所谓的识马之术了。” 他对着莫名其妙的王贤道:“你还有一错,便是写的文章,普通人皆是不识,既然是些匹夫,怎能辨别千里马和普通马的区别?所以要寻一伯乐。” 王贤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了,心中不由欣喜,原来自己还有转机,他忙问道:“先生大才,想必观了我的试卷吧,不知如何?” 李廌叹道:“我的确看了你的试卷,只是新奇,若我是博士,至多给你一优一平,但我已经把这卷子托人送到一个人手中了,想必他颇合其中之意。” 王贤想了半天,不得其解,疑惑地道:“先生说的是谁?” 李廌笑道:“此人你也认识,就是上次过来讲经的蔡元长。” 蔡京!王贤顿时愣住。 他没有想到李廌竟然说的是蔡京,他是苏轼的友人,和蔡京的那一派算是对立的,没想到他把自己的试卷送给了蔡京去看。 李廌见到王贤满脸迷糊,呵呵笑道:“怎么了,你是不明白什么?” 王贤忙道:“我不明白为何先生要把这个给蔡大人看,况且私传试卷给别人看,岂不是逾矩了?这对先生你也不好。” 李廌哈哈笑道:“你还是不明白啊,你可知为何我能将试卷拿过来,并且又给它送到蔡元长的面前?” 王贤摇头道:“不知,还请先生赐教。” 李廌收起笑容,慢慢说道:“因为太学之中本就有个规矩,年试之后,若是有不满意成绩的,可让学正取回,重新找人审核,以服士子之心,所以我便将你的试卷拿回来,本想找太学博士重新评判一番,可思来想去,还是托人送往蔡元长的府中。” 他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才道:“至于为何把试卷送到蔡元长的府中,王贤你难道猜不出一二?” 王贤心中慢慢想了想,最后道:“学生愚钝,先生便告诉我吧。” 李廌见他表情舒展,哈哈大笑道:“你已经想出为何了,还说此话,也罢,还是由我这个先生说比较好,蔡元长虽然汴京朝官对其恶评不断,然而其人心中尚新尚变,你的那两篇文章皆是新奇无比,想必他定然有所青眼。” 王贤此时道:“实在多谢先生一番苦心,我永生难忘。” 李廌失笑道:“你又何必如此感激,又未必能让你得以合格,你能否进入内舍,就要看蔡元长如何评价了。” 王贤脸上微微一笑,随即便道:“这便看造化了。” 李廌呵呵笑道:“你看来真的不是太在意,倒是我这个先生替你白担心了,也罢,你就先回家中等待消息吧,若我所料不差,便在最近蔡元长必会给你一个答复。” 王贤有些迟疑地道:“蔡大人位居尚书之位,公事繁忙,会不会无心一看?” 李廌摇头道:“自然不会,他对于这些倒是挺看重的,更何况我曾经也帮过他一个小忙,他再怎么不屑,也要看上几眼。” 王贤这才有些明白,这可以算作是走私情了,他便又和李廌说了一会,方才回家。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自然是面见王合,他不便把这一平一否说出来,只好说自己的成绩要到三日之后才能出来,这样的一番谎话说出来方才让王合点头,他连忙就走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深秋季节了,漫天雾蒙蒙的,王贤走在院子之中,把心中烦闷之情皆抛的干净,正要回到卧房,却又听到一阵阵极小的笑声。 他心中奇怪,不由地朝着笑声处走了过去,却发现已经是内院,正有一个女子荡着秋千,而另一个女子却在旁边说着什么,不时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王贤便连忙想回去,却不料惊动了那边的女子,随后便听到一声喝问道:“是谁?” 他无奈地回道:“语嫣,是我,方才在院子之中散步,无意之中便走了过来。” 这个站着的女子便是语嫣,她见到是王贤,方才道:“你走着就走到了内院?好像那是一道园门,还要低头才能走进来的,你难道还能不注意地低头吗?” 王贤尴尬一笑,见到那荡着秋千的女子转过头来,便连忙道:“原来李姑娘也在这里,在下失礼了。” 这个荡着秋千的女子此时微微一笑,如烟如雾,便是邻家少女李清照。 她此时慢慢从秋千上走下来,然后对着王贤道:“王公子,多日不见,近来无恙。” 语嫣道:“姐,你怎么下来了,坐上去啊。” 李清照笑道:“语嫣你真是胡闹,你小叔过来了,你也不向他行礼,实在是目无尊长。” 王贤顿时大乐地道:“就是就是,语嫣这丫头真是太不像话了!” 语嫣见到王贤一脸得意的笑容,不禁递过去一个白眼,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便说道:“你不是去看太学的年试成绩了吗?怎么样,是不是很差?” 李清照闻言不由问道:“太学年试成绩出来了?” 王贤叹口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明经和策论,一平一否,可算是极差。” 语嫣见他叹气,也不好说些什么,倒是李清照说道:“王公子莫要如此灰心,一次之败,并不能说是什么,何况王公子你尚是一届少年,何必如此的放在心上,不如收拾书籍,从头看起,以备明年,如此才不枉一个大丈夫!” 这算是激扬之语了吧,王贤没想到李清照第一句话就是励志的话,不由地道:“多谢李姑娘之言,在下便铭记在心了。” 语嫣见他又挂上了笑容,不由地道:“姐,你莫要说他,看他这个样子,这些都好像不放在心上。” 王贤忙道:“我哪里不放在心上,十年磨剑方为一日,我怎能不放心上呢?不过……” 他笑着把自己的试卷被李廌递给了蔡京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笑道:“所以今次年试也未必是落榜,待等上几日再能作定夺。” 李清照点了点头道:“那位李先生说的有理,便如韩退之所言,伯乐不常有,而千里马常有,这个蔡大人虽然并不是良名在外,但也未必不是王公子的伯乐。” 王贤笑道:“便是如此,对了,李姑娘,我今日在太学之中,意外地遇上一人,你猜是谁?” 李清照不由奇道:“何人?” 王贤笑道:“便是赵明诚赵公子了,今日是第一次得见,果然是青年才俊,别是一番气质。” 李清照闻言不由一愣,却没有说话。 王贤见她这样,心知在一个少女面前提及她的未婚夫,的确让人尴尬,他忙道:“我刚才不是有意说的,李姑娘你莫要介意。” 李清照摆手道:“没事。” 这时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王贤站在这里不知想说些什么,张着嘴巴几次想说话,却突然说道:“那个赵公子两项皆优,看来定能进入内舍了。” 语嫣狠狠地瞪了王贤一眼,然后对正站在这儿的李清照道:“姐,我们不要理他,再去荡秋千吧,王贤你出去吧。” 李清照却道:“不用了,语嫣,我先回去了。”她说着便朝王贤略微行了一礼,然后便走了出去。 语嫣忙道:“我送你回去。” 这时内院之中就剩下王贤一个了,他不由用手轻轻掌了一下嘴巴,自己真是口没遮拦,本来说的好好的,结果又让大家败兴而散,实在是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他此时走到秋千旁,轻轻地坐在上面,慢慢地荡了起来,鼻边还有一点淡淡的香味,像是久久不能散去。 坐在秋千的上面,微微闭上眼睛,慢慢的来回荡着,让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所有的东西都不在自己的眼前了,一切都随着这一上一下变得模糊起来,慢慢的使自己逐渐迷失在这样的感觉之中。 “你好心情啊,还荡着秋千。”语嫣的声音像是突然出现在王贤的耳边。 王贤睁开眼睛,见到语嫣站在那里,不怒不喜,便停下来道:“我发现荡秋千确实是放松的好方法,真的不错。” 语嫣却是哼了一声道:“方才你为何提起那个赵公子,都把清照姐给气跑了!” 王贤苦笑地道:“我今天确实是见到了他,然后便口没遮拦地说起来了,没想到竟然让李清照生气了,确实是我的错。” 语嫣走了过来道:“本来这个婚事清照姐就不是很开心,她还是对这个赵公子一无所知呢,你这样提及,她就算不生气,羞也要羞走了。” 王贤点头道:“我知道了,下次不在说他了。” 语嫣“嗯”了一声道:“你真的去找蔡京帮忙了?” 王贤笑道:“我哪里能找得到他?人家一个尚书大人,岂是我说见就见的?是我的一个老师帮忙的,这次还真的要多谢他了。” 语嫣迟疑地道:“蔡京是一个大奸臣,宋朝基本上就是亡于他手中的,你难道还想和这样的奸臣有什么瓜葛吗?” 王贤失笑道:“你又犯了理想主义的病了,虽然蔡京在后世之中我们知道是个大奸臣,但他现在未必是,况且请他帮忙也没有什么,又不是要把命和他绑在一起,这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你却非要把它想得那么复杂。” 语嫣哼了一声道:“我只知道蔡京的坏处,你最好不要和他走的太近。” 王贤无奈地道:“怎么会走的太近呢?我难道还要故意巴结他不成?” 语嫣沉吟了一会道:“那就好。”她又听到轻轻的声音,抬头一见,却原来王贤又开始荡起了秋千,不由地说道:“你快给我下来,秋千都会被你做断的。” 王贤哈哈大笑道:“怎么会呢,这秋千多好啊!” 他说着便开始大幅度地摆动着,这样前后摆动实在是极为的舒服,就像漂在云中一般,他又轻闭上眼睛,慢慢体会这种舒服的感觉。 只听到“啪嗒”一声,秋千的绳子顿时断了,王贤一下子跌在地上,而且是完完整整的跌在地上。 语嫣连忙跑过去道:“你怎么样?” 王贤的屁股着地,头也碰到了地上,不过因是土地,并不是特别疼痛,不过他还是哼唧了两下,让语嫣有些着急,便要去告诉王合,准备去请大夫。 他闻言连忙拉住语嫣,睁开眼睛道:“我没什么大碍,别去找大夫了。” 语嫣见他面上平静,不由有些生气地道:“你又骗我!” 王贤忙道:“我哪里骗你什么了?要不你从秋千上摔下来试一试,看看疼不疼,我现在屁股还是火辣辣的疼呢,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语嫣只好道:“那你能起来吧,躺在这地上很冷的。” 王贤这时试了试,还真是起不来,不由地伸出手来道:“起不来,拉我一下。” 语嫣迟疑了一下,随即便拉他起来,然后道:“你能走路吧,不用我送你回卧房吧?” 王贤一愣道:“回卧房?回卧房干什么?” 语嫣皱眉道:“你不是受伤了吗?当然是回去休息啊。” 王贤忙道:“摔倒了就要回去卧床休息,要是被人知道,岂不是笑掉大牙,我还是去兰亭里面坐一坐吧,不过估计没法子做起来了,就只能趴在石桌上面了。” 语嫣摇了摇头道:“随你怎么办,我现在也要走了。” 王贤奇怪地道:“要走?你去哪?” 语嫣淡淡地道:“当然是去教徒弟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对了,昨天我也给徒弟出了一份试卷,结果你猜她考了多少分?” 王贤呵呵一笑道:“是不是满分一百分的?有没有六十分?” 语嫣道:“只有五分,只对了一个。” 王贤不由有些失笑,但还有些惊讶,问道:“你是不是出的题目太难了?” 语嫣摇头道:“不难,但是她不会,我现在便是给她讲那些题目的。” 王贤安慰她道:“你也不要太过心急了,一步一步的来,对她不能要求过高,对你自己也不能要求过高,只要慢慢地教,总会成功的,指不定下次她就能考十分、五十分或是一百分,你不要灰心了。” 语嫣展颜地道:“我从没有灰心过。” 她突然之间的绽开笑容,倒是让王贤愣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屁股上的生疼让他回过了神,已经不见了语嫣,他只好捂着屁股一步步地走到亭子里面,然后趴在台子上面,但又碰到了屁股,使得他一下一下地叫了几声,那棵大树的黄叶也被他的声音惊吓,竟然一下子掉下好几片。 王贤脑袋悬空,不一会儿就觉得头昏脑胀,坚持不住了,便咬着牙扒了起来,然后坐在石凳上,俯身趴在石台上睡着了。 ………… 这几日对于王贤来说真是有些痛苦,本来屁股摔得就是生疼,但他还是每日要去太学那边探探消息,刚开始走路的时候极疼,可是走着走着就适应起来了,就这样在疼痛之中渡过了好几天,最后才逐渐好转,不碍走路了。 他刚一走进太学,便要先去见李廌,却见到李廌已经走过来了,他只是短短地说道:“跟我过来。” 王贤见他说完便走,连忙跟上,此时绕过这边的房子,走过几颗已经掉了叶子的大树,随即便到了明经阁,李廌这时带着红纸,这上面有记号标明是学正,给那些护卫们看了一下,便带着王贤走了进去。 李廌对这个明经阁是挺熟悉的,不像以前王贤过来的时候乱转,便走到一间房子,然后低声对王贤道:“就在这里,你自己进去吧,我先回去。” 王贤见到李廌已经走远,方才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的声音道:“进来吧。” 他推开门,这房里有两个人,皆是年近花甲,正是太学长和当朝户部尚书蔡京。 蔡京见到王贤走了进来,不由含笑道:“那两篇文章皆是你所作?果然是少年有为,过来坐吧。” 王贤这时忙行礼道:“学生王贤见过蔡大人、太学长。” 蔡京摆摆手道:“今日叫你过来,就不是让你施这些虚礼的,太学长,我与这位小士子说上几句话。” 那太学长立刻会意道:“老夫正有一些私事要作,蔡大人便随意了。” 王贤见蔡京支开太学长,不由有些奇怪,这时蔡京又很客气地让他坐下,随后才道:“你的文章,明经之题,你写的很好,所谓凡事皆求一个变字,一切皆不能例外,待看到天道在于变通这一句,便知晓你通篇文章之意了,此文甚好,那太学博士实在荒唐,竟然评了一个平,应该给优。” 他说这话让王贤顿时把心放下了,便要起身说一下感谢,却又听到蔡京道:“至于你的那篇策论,我倒是想问问你几个问题。” 王贤忙道:“请大人详问。” 蔡京这时看着他说道:“此文确是你所为之?” 王贤听他竟然问这个,不由一愣道:“确是在下为之。” 蔡京点头笑道:“那好,你说用交子代替铁铜之钱,是否可行?” 王贤谨慎地道:“在下认为交子方便、节省而且又利于流通,的确是用来替代铁铜之物的好方法,只是现在还未能成熟,未必得当。” 蔡京一愣,随即便道:“你不要有所估计,在我面前就直言。” 王贤说道:“在下认为铁铜所耗极大,而且不宜收回,兵马铁骑皆是要用铁,平常家里也都需要用铜,这些铁铜却耗在了钱币上,实在不值,而事实上,今日你卖物得钱,明日你买物便用掉了,相当于以物易物,钱只是过手之物,何必用铁铜之物?故而在下愚见,当用交子替代铁铜,以节省铁铜。” 蔡京神色不动地道:“然而铁铜之物可以摸到看到,不会作假,而那交子却只是一张纸,何来保证不会有刁民作假钱?” 王贤道:“这便要看朝廷如何去做了,可以从两面杜绝此事,一是严惩作假钱者,二是提高作钱的手艺,让平常人家根本无法模仿,我想朝廷中之中,应该有很多能工巧匠吧?这些都是民间所不能比拟的,所以大人便不用担心作假。” 蔡京沉声道:“若要是朝中作钱之匠私自作钱?又当如何?” 王贤对这个问题考虑的很细致,此时便道:“其实交子可用多道手艺来保证,每个工匠都只是经手一次,匠人们只知道一种工艺,这样除非是所有的匠人们集中起来,方能作出假钱,但要把所有的匠人集中起来,显然不可能。” 蔡京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你果然聪慧无比,年少有为啊,其实我亦是觉得铁铜不便,观惠州交子如此便利,便想借鉴,本是十分担心作假,闻你之言,这个倒不是个问题了。” 王贤呵呵笑道:“作假确实是个小问题,而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保证交子能够使用。” 他继续道:“其实交子说白了,它就是一张纸,只不过有着特殊印记的纸,铁钱融掉后还可以作兵器,铜钱融掉以后还可以作铜器,但是这交子却又能有什么用?它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如何能让百姓们使用它买东西,如何能让商家们能够接受它?这便是最难的地方。” 蔡京动容道:“难道以朝廷名义还不能保证?” 王贤摇头说道:“并不是那么容易,交子毕竟是新东西,百姓们对其都不熟悉,自然是不愿意使用,所以要推行它,只能缓慢行之,先在汴京周围使用,再推广各府各州,先在富贵人家使用,再推广到普通百姓,如此才能保证百姓们能接受它。” 蔡京想了一想,叹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太过缓慢了?” 王贤连忙说道:“大人,其实不慢,万事开头难,若能在汴京使用的话,其他州府定然会争相效仿的,到时候不用朝廷督促,交子都会盛行。” 蔡京露出笑容道:“很好,你叫王贤对吧,难得你竟然想得如此之深,实在让我惊讶。” 他这时站立起来,走了两步,随即便笑道:“如此才气,竟还在太学,也不像话,不过你的年纪尚幼,还是应该如此,这样吧,我便和礼部尚书还有太学长举荐你一下,让你才能得其用,如此可好?” 王贤等得就是这句话,此时连忙道:“多谢蔡大人,小子感激不尽!” 蔡京摆手笑道:“莫要感谢我,要谢也谢你自己,若不是你的那文章,我怎么可能会在此和你长谈?若不是这番长谈,我又怎会决定举荐你?” 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你便回去等上消息吧,我现在尚有事,不能长聊,待到他日,必要再和你商讨一番交子之事。” 王贤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出门外,方才走了出去,然后直接向着李廌那边行去。 他此时难掩兴奋的表情,见到李廌便把这事仔细地说了一遍,随即笑道:“还要多谢先生的劳苦,若不是先生之举,我定然又要在外舍待上一年了。” 李廌听完后,才点点头道:“想不到蔡元长竟然对交子也有如此大的兴趣,看来你也算走运,若是他人定然对此不屑,很好,很好!” 他走了几步便道:“你也该回去告诉一下父母双亲,此乃大喜之事。” 王贤便又说一些感谢的话,随后才告辞回家,他一路上心情奇好,就连步伐也变得轻了,走路走的也是很快了,不一会儿便到了家中,把自己得以升入内舍的消息对王合说了一下,让王合老泪纵横,不能自己,絮絮叨叨一直到了好久才算结束。 他便一直在家呆着,反正没有什么事情,便把语嫣手抄的那本《何博士备论》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文章写的特别有趣,有些东西颇为向纵横家之论,但是又披上了儒家的仁义的外衣,所以虽然言辞激烈,但不是让人厌烦。 每天早上必要去一次太学,算是探探消息,也见一见齐偍和秦该诸人,齐偍乃是两平,未必能进入内舍,不过他也没什么气恼,好像对这个也看淡了不少,整日和秦该聚在一起。 这样日复一日,但也不是过了太久,王贤又被李廌带到太学长那里了,随后就见到一个人此时正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奇怪,随后便听到他大声道:“接令!” 王贤见到里面的太学长都弓起了身子,连忙也是这样,而后便听到那人大声说道:“敕令开封人王贤为承务郎,令到即行,不得有误,敕此!” 王贤一时没反应过来,却听到太学长小声地道:“过去接令,过去接啊!” 他连忙走过去,想去接那什么令,却没想那人皱眉道:“弓身接,真是没大没小的!” 王贤闻言不由生气,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头,颁布这什么令,还要自己弓身来接,他正想发火,却见到太学长还弓着身,便知自己定然惹不起这人,只好无奈地弓身过去,双手接着。 那人此时递给王贤一道红色的纸,然后便对太学长客气了一番,就走了出去。 王贤愣愣的还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这时见到太学长已经走出去,他便打开重新读了一遍,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这时走了出去,已经见到李廌正站在那里,便直接走过去。 李廌问道:“怎么样?太学长找你是不是让你升入内舍了?” 王贤挠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根本没听,反倒是一个人颁了什么什么令,诺,就是这个东西。” 李廌见到这红纸,不由大为惊讶,便打开这张纸,然后轻轻读了一句,过了许久才叹道:“王贤,你真是好命,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王贤摇摇头道:“我不知,还望先生赐教。” 李廌慢慢地说道:“这便是吏部的批文,授予你一个承务郎的职位,你已经是朝廷官员了。” 第108章 仕途芝麻 王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什么?” 李廌却未答话,把这红纸令卷起来,然后又递给王贤,这才说道:“这承务郎虽然是个从九品的小官,而且是一个闲职,但现在你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你已经进入仕途了。” 王贤吃惊不已,忙道:“可是为什么我会当官呢?” 这太不可思议了,一个乌纱帽从天而降,落到一个人的头上,这简直是白日梦中的情景。 李廌沉吟了一会道:“有这个可能,你在太学之中,又被授予官职,那就表明你是太学上舍的上等生,由此以来,吏部会先给你一个虚职,然后过上一段时间再由吏部调任,授予你正式官职。” 王贤睁大着眼睛道:“可是我怎么会是上舍生呢?” 李廌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王贤思来想去,突然道:“是不是蔡大人帮的忙?” 李廌摆手道:“现在你莫要想这个了,现在应该先去像太学长确认一下,是不是已经进入上舍了。” 王贤便跟着李廌一起到明经阁中去寻太学长,这个老头子果然是一脸怪异,然后说道:“礼部上面有令,说你为大才,该入上舍,我便遵上令,升你入上舍,可随意出入明经阁,监理学业、修书。” 李廌见到王贤还愣在那里,立刻低声提醒他:“还不谢谢太学长。” 王贤赶忙谢了几声,心中惊疑不定,忽然想起了蔡京,难道是蔡京帮自己直升上舍的?他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呢?难道就仅仅是因为赏识自己吗? 李廌又和太学长说了好多客套话,过了许久,方才把王贤带出来。 他一脸怪异,却没有说什么话,直到进了自己的房中,泡好了茶,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王贤此时小声地问道:“先生,这是不是蔡大人通过礼部做的?” 李廌微微点头道:“有可能,不过,王贤,这未必是福,你现在还只是十五岁,便入仕途,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因少年好欺,到时候波折更大。” 见他已经在考虑自己将要遇到的事,王贤颇为感动,但他心中别有打算,此时便道:“先生不必担心,想来我一个少年,官员们不会为难我的。” 李廌摇了摇头,随即便叹道:“也罢,官场还需磨练,你便当作磨练磨练吧。” 王贤眨了眨眼睛道:“学生知道了。” 他又和李廌说了些话,便走回家中,心情极为的激动。 原来想着自己至少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步入仕途,却没有想到一个简单的机遇就让他进去了,这个离自己心中的理想是越来越近了。 他回到家中,便和王合说了一下,喜的王合不知所措,直到好久方才喃喃道:“我们王家终于有人做官了,祖宗保佑,是祖宗保佑啊!” 王家诸人皆是喜庆一片,王德明恰巧刚回来,听闻这件事后立刻大喜,特意摆宴给王贤庆祝,一连几日都是张灯结彩,就连隔壁的李格非也送来喜礼,让王家顿时面子大涨。 太学之中的士子们却没有什么反应,本来这件事情就没有公布,知晓的人极少,而齐偍却像是不关注这个了,对王贤升入上舍只是恭喜一番,并没有觉得太过惊讶。 语嫣也没觉得什么惊讶的,她还是照样的每日去教那个徒弟,据说现在教的又开始慢起来了,有些东西都教三四遍,所以每日忙忙碌碌,和王贤见面的次数也是极少。 王贤此时还是坐在亭子之中,不过石桌上却没有了书,他面容有些疲倦,闭着眼睛,就在这休息着。 “王公子。” 王贤自然反射一般,立刻醒来,揉了揉眼睛,却见到李清照正走进亭子之中,不由打着哈欠道:“原来是李姑娘啊,请坐。” 李清照见到王贤如此,不由奇怪地道:“王公子像是未睡好?” 王贤点头道:“确实很困,昨晚上看了好一段时间的书,所以今天倒在亭子中睡着了。” 李清照笑道:“王公子真是勤不知倦。” 王贤失笑地道:“哪里,我看的是说官场的一些事情,因为昨日吏部和礼部下来公文,调我去宝文阁修书,以侍制为职,我怕到时候出了问题,所以便从先生那里借了一本手抄的秘文,讲一些官场礼节的事情,昨晚便一口气看完了。” 李清照喜道:“原来王公子已经被调任了,那我先恭喜了。” 王贤哈哈大笑道:“多谢李姑娘。” 李清照此时却没有说话,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道:“王公子,可否帮我一个忙?” 王贤一愣道:“李姑娘有何事?只要在下能办到,定是义不容辞!” 李清照慢慢地道:“其实这事我不知晓如何开口,但想来只有王公子可以帮忙,所以便厚颜相求,望王公子莫要介意。” 王贤更加好奇起来,连忙说道:“何来介意之说,李姑娘你便说是何事吧。” 李清照说道:“便是那位赵公子之事,我想请王公子帮我多多了解一番。” 王贤惊异地看着她,心中不由奇怪万分,为何这个李清照又突然想了解赵明诚起来了?不过这件事没有什么好推辞的,他连忙道:“在下定当竭尽全力,李姑娘你便等在下的消息。” 李清照此时小声地道:“王公子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我一个姑娘家,为何如此不羞耻地想知道夫家如何?” 王贤连忙道:“哪里的话,李姑娘一向豪爽大方,我是心中佩服的很,从未觉得有何异于他人。” 李清照叹道:“俗语说女怕嫁错郎,爹爹已经和我说了,明年的时候便把我嫁出去了,而我却对这个赵公子一无所知,所以便请王公子帮忙,你不会笑我吧?” 王贤笑道:“不会,自然是不会了,李姑娘你便放心好了,这事我一定帮你办好!” 李清照像是松了口气,这时方才的大胆个性慢慢消失了,有些脸红起来,便站起来道:“那我就回去了,多谢王公子了。” 王贤把她送出门口,这时方才笑了笑,其实每一个人都会想着要了解一下自己的另一半吧,但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很少有这种机会,所以李清照才会大胆的让自己帮忙。 那个赵明诚确实是一个谦谦公子,不管各方面都是不差,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仔细察看,不过王贤知道李清照有一股不自觉的恐惧心理,是对陌生的恐惧,他只能等到过一段时日再和她说上一说。 正想着,却又听到王合的声音,他连忙赶过去,却是王合在叫嚷着什么,仔细想了想,方才想起自己今日还要去那宝文阁修书,去见上官和同僚们的第一面,他连忙地换好衣服,然后收拾停当,告别王合,便要去宝文阁。 宝文阁原来是叫做寿昌阁,太宗时便有此阁,庆历年间改名为宝文阁,此阁中藏有仁宗、英宗二帝的御书、御集,便在汴京东华门北侧,靠近大内。 这是一段不短的距离,王贤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方才到达,到了宝文阁,便出世了吏部批文,便有人带他进去,走向里面的院子之中。 宝文阁从外面看起来并不是很大,但是进去之后才见到原来是外窄内宽,这是一个建筑群,里面练成一排的房子,有走廊相通,而后面还有一排房子,两边有通道。 这院子里也有好几个人,王贤刚走进去,便有一个人笑道:“有新来的了。” 王贤一愣,随即便见到一个大约三十岁的人走了过来,他一身便服,也未带帽,此时微笑道:“你便是新调过来的那位神童王贤吧,我是宝文阁的直学士,名叫史临,便是你的上官了。” 听到面前这人便是自己的上司,王贤连忙恭敬起来,行了一礼方才道:“在下王贤初来宝文阁,望学士能够多多关照。” 那个直学士史临此时说道:“关照说不上,不过宝文阁修书乃是闲职,你又是一个侍制,更没什么事了,我先给你讲一下日后该要做的事情。” 王贤忙道:“有劳学士了。” 史临微微一笑,随即便带着王贤走到长廊那边的房子里,口中慢慢介绍起来各个房子之中所存放的东西,又开始介绍各种书籍起来,皆是以前皇帝手批过的,有的书只是皇帝写了一个字或是画了一个小圈,就都堆放在书架上面,密密麻麻的,看起来都十分吓人。 而且还有一件件的字画,不过这些也同样不是皇帝亲自书画的,而是御批的,王贤心中不由嘀咕起来,皇帝只要点上一个点,结果就把这么多的绝妙字画占为己有了,而且存放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实在是极大的浪费啊。 史临带他转了一圈,随即又进入一个房间,这里比较大,里面正有几个人正在互相说笑,见到他带人走了进来,不由笑道:“老史怎么带了一个人来了?难道是打杂的不成?” 他这话让屋里其他人都笑了,却听到史临笑道:“吏部送来一个太学生,不过年纪很小,我带他来熟悉熟悉宝文阁,以后有些事情还是要他来做的。” 这屋里的人们纷纷站了起来,王贤倒也是知礼,进门便朝每个人行了一礼,然后说些恭维的话,不过史临很快便笑道:“这屋子里面的都是学士和直学士,我带你去看一看其他的地方吧。” 王贤惊诧地看着史临,但还是顺从地跟着他,随即便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这里面倒真有不少很好的书,但是史临皆是说不能乱碰,所以王贤只能干巴巴地看着,然后继续跟随史临,直到重新走到院子里,方见到一个青年正拿着掸子走了过来,虽是深秋,但他的脸上还挂着些许的汗珠。 史临这时停了下来,对着那青年道:“明为,辛苦了。” 那个青年忙道:“多谢学士,不过我并未觉得有什么累的。” 史临呵呵一笑道:“很好,明为,这个王贤也是你们太学的上舍生,不过不幸派到了宝文阁,我已经带着他参观了这些地方,剩下的事情便你和他说一下吧,我现在尚要回去修书,对了,适才看到东边第二间的有些书都已经盖满了灰尘,你便去擦一下。” 那青年连忙道:“是。” 史临点了点头,又对着王贤道:“你跟着明为了解一下要做的事,我先走了。” 王贤连忙弓身道:“是,学士走好。” 待到史临已经远去,那青年方问道:“你真的是太学的上舍生,竟然如此年轻,你叫什么名字?” 王贤忙道:“在下王贤,乃是汴京人,刚升入太学上舍,被调任到这宝文阁,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那青年点头道:“果然是少年俊杰,想来定是聪明无比了,我叫明为,是湖州人,去年便已升入太学上舍,不过我愚钝,今年夏日的时候方才得到资格授予官职,说起来只是比你早来一点点。” 王贤连忙抱拳道:“原来是明兄,以后尚请多多关照。” 那青年明为一愣,随即轻笑道:“关照?这里谁也关照不了谁,你跟我过来吧。” 他说着便带着王贤走到东边,然后推开一个房间,从这边拿起一块布,轻轻地擦拭着这些线装书,连架子也不例外,全部都是擦的干干净净的方才结束。 王贤傻着眼睛看明为,终于忍不住地道:“明兄,你……” 明为这时停止了擦拭,转过身来问道:“什么事?” 王贤顿了顿道:“明兄为何这样擦拭书籍,难道没有杂工来擦吗?” 明为一愣,随即便道:“这些事情便是你我这些侍制所要去做的,何来杂工一说?” 王贤真的傻眼了,不由说道:“我等难道在这宝文阁之中就做这擦尘之事?” 明为摇了摇头道:“并非单单是这个,还有打扫,晾晒,抄写等诸事,这些都是我们要做的,之前是两个人来做的,不久前有人已经被调走了,我一个人确实很累,还好你被调过来,这些事情我们两个做刚刚好。” 王贤结结巴巴地不敢相信,过了许久才道:“我们怎么说也算是九品吏员,难道就只做这些杂活吗?宝文阁真的连一个杂工都没有吗?” 明为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道:“你还是不明白宝文阁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书阁,它是藏着两代先皇的御笔的地方,这里面藏的书也有万卷吧,你认为这个书阁大不大?” 王贤道:“既然是先皇留下来的御笔,定然是极为珍重的了。” 明为摇头道:“你错了,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这里人很少?就是站在门口的也只有两个作样子的守卫而已,整个宝文阁不足十人。” 王贤惊讶地道:“不满十人?怎么会这样?” 明为道:“这便是宝文阁了,只要看一看它在哪里就可以明白了,其他的书阁都是在大内,独独宝文阁是在外面,所以名义上宝文阁和天章阁等诸阁是相同地位的,实际上差太远。” 王贤心中有些明白,但还是问道:“难道宝文阁便就是一个杂工都请不起吗?” 明为漠然地道:“据我所知,朝廷拨了些许钱过来养阁,不过钱到了谁的手就不清楚了,诸位学士一向都是叫穷,所以宝文阁请不起杂工,但是杂事总该有人要去做,总不能让学士、直学士躬身去做这种事吧,所以这些事情就让我们两个人来做。” 他说的很淡然,仿佛一点脾气都没有。 王贤却皱眉道:“难道我们在这里便就是为了做这些杂事的吗?” 明为点头道:“是的,就是做这些事情。” 王贤皱眉道:“可是这又算什么宝文阁修书了?” 明为面无表情地道:“修书是学士们的事情,我们的事情便是保管好这里的书和字画,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王贤方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见到明为又开始擦拭书架起来,不由有些烦闷,走了出去。 这就是所谓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吧,本以为步入仕途后,就离那强兵御外敌的理想近了好多,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有着面子的杂工。 这真是好笑起来,再怎么低级,自己也算是一个从九品啊,他顿时皱起眉头,心中想着自己该当何去何从。 如果自己不满,直接回家闭门不出,恐怕立刻会被吏部认为是恶吏,以后永不录用,那自己的狗屁梦想都没有用了,但若是自己就待在这里,像明为一般,给宝文阁做小杂工,每天擦洗、打扫,岂不是太过窝囊了。 他心中思考了半天,最后却忽然一笑,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对着明为道:“明兄,我来帮你吧!” 明为一愣,随即手中的擦布便被王贤抢过去,他便退后几步,见到王贤仔细地擦着书架和书上的灰尘,仿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地方。 过了好久,王贤方才甩了甩自己已经酸麻酸麻的胳膊,然后把擦布方下来,仔细地看了看这书架和这些线装书,满意地道:“看来我的技术还不错,这看起来像是焕然一新。” 明为站在后面,此时也是点头道:“确实不错,我要去打扫院子了。” 王贤连忙道:“我陪你一起过去。” 这院子里面黄叶甚多,王贤此时拿着大扫帚,正卖力地把黄叶扫在一起,却又听到明为的声音道:“往南边的角落那边扫,这里有风,叶子会被吹散。” 王贤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扫成堆的黄叶,已被风吹的七零八落,不由尴尬一笑,却又卖力地扫起来,把这些叶子都望南边的角落里赶,而后才堆成一个黄叶堆,他才出口气道:“明兄,现在该怎么办?” 明为淡淡地道:“烧掉。” 王贤点头道:“你带火折子了吗,我来点。” 明为摇了摇头,然后道:“要把这些东西运走,不然烟会飘到学士他们那里。” 他这时拿着一个大木桶走了过来,把这些叶子通通地运到西边的一块大堆上面,最后才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起火来烧掉。 黄叶很多,浓烟极为的大,明为这时站了起来,对着王贤道:“你是汴京人,今天的事情差不多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王贤奇怪地道:“那你住在哪?” 明为单手指着前面的一间房子道:“我不是汴京人,就住在那房子里,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晚上还有抄书,你就先回去吧。” 王贤欲言又止,只是点了点头道:“那你便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他走到门口,又见到史临,便连忙行了一礼。 史临满脸带笑地问道:“明为已经跟你讲了所有的事吧,宝文阁颇为辛苦,你还能呆的惯吗?” 王贤忙道:“在下已经知道了,虽然辛苦,可亦是有所收获,请学士放心,在下一定会好好的做事,不会让学士你失望的。” 史临一愣,随即便笑道:“很好,那你先回家休息吧,明日辰时便再过来吧。” 王贤又是行了一礼,方才走回去。 他的胳膊和腰有些痛,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娇生惯养了,在草原上虽然苦一点,但自己怎么说也是首领的义子,平常事都不用自己去做,而到了汴京更是从不做杂事,今天又是擦书,又是扫黄叶,活动量极大,所以现在胳膊又酸又痛,他只好边走便轻轻捶着胳膊。 已经是夕阳出现了,红红的彩霞又像昨日,让秋天更加的凉起来。 他走到家中,照样先像王合等人说起今天的事情,但他没说自己是去做杂工,而只是想象性的说了些小官该做的事情,王合颇为高兴,又是鼓励他好好的做事。 王贤心中无奈地笑了,他吃罢晚饭,已经很晚了,便直接走回自己的房中,点上蜡烛,此时顿觉奇困无比,便洗了洗,脱下外衣,方想吹蜡睡觉,外面又响了一声敲门的声音,他轻声问道:“是谁?” 外面低低一声:“是我。” 王贤心中一动,立刻拉开门,见到周兵一身黑衣的走进来,他连忙道:“止兵,有什么事吗?” 周兵此时走了进来,然后道:“听说你已经被授了一个官,我是过来祝贺祝贺你。” 王贤哭笑不得地道:“哪里是什么官,只是一个九品小吏而已,又有什么好祝贺的。” 周兵一笑道:“你穿得这么单薄,难道是要睡了?” 王贤经他提醒,才发觉自己只是身穿单衣,这时夜风轻袭,顿时觉得极为的凉,立刻抱起自己的肩膀道:“正打算睡呢,没想到止兵你过来了。” 周兵指了指床铺道:“那你就先躺下吧,我就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王贤赶忙躺在床上,然后把被褥盖好,一股暖暖的热气流淌着,他这时才道:“止兵,其实我还真有事情要问你,就是上次年试的事情。” 周兵奇怪地道:“年试,是什么年试?太学年试吗?” 王贤点头道:“便是太学年试,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年试的题目的?” 周兵道:“我哪里知晓年试的题目?” 王贤盯着她的面孔,然后道:“你那日和我提及的君臣、父子、夫妇之道,便在年试之中的明经题,而后说的富国的事情,也是年试的策论题,你能说这是巧合吗?况且那日晚上你开始便说知晓年试题目,当时我还不信,可是看到年试题目方才相信,所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年试题目的?” 周兵微笑道:“可能就是巧合吧。” 她见到王贤皱着眉头,便道:“其实我只是偶然得知的,本来也是不以为意的,只是随便提醒你几下的,没想到果然是年试的题目,你也莫要问我到底是怎么得知的,等到以后我会找机会告诉你的。” 王贤点了点头道:“好,便等你告诉我,我还有几个问题,你今晚过来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每次都是半夜潜到我这里?” 周兵见他面色郑重,也皱起了眉头道:“我晚上过来是为了不引人怀疑,至于今晚,我的确是有事情,而且是要跟你说的事情。” 王贤道:“那好,你便说是什么事吧?” 周兵看着王贤道:“你真想步入仕途?” 王贤点头道:“是的,读书十数载,便为的是能作堂前臣,世上士子哪一个不想如此?” 周兵摇头道:“我还以为你不一样呢。” 王贤见她语气低了许多,不由地道:“止兵,我知道你心中有着想法,对庙堂颇多不满,但是那朝廷之中也有好人,并不是你想象之中的那样黑暗,况且我进入仕途,也并非为了一个功名而已。” 周兵听出他话中玄机,忙问道:“那你是为什么步入仕途?” 王贤笑道:“这个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了,等我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他故意用周兵适才说话的语调,让周兵不由笑起来,一下子气氛好了许多。 周兵叹了口气道:“虽然如此,但是我还要劝你,不要在那官场之中太久,或则的话就无法自拔了,就算你想脱离出来也是不能,到时候就没有后悔可言了。” 王贤无声一笑,她哪里知道自己有什么打算,不过他依旧答应道:“这是自然,我又不是贪权恋势的人。” 周兵满意地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她见到蜡烛将灭,不由笑道:“说了没多长话,没想到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好了,我该回去了。” 王贤一愣道:“这么晚还回去?” 周兵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带着不易察觉地笑容道:“我不回去,难道睡你床上?” 王贤顿时语赛,想起了之前自己睡在桌子上的难受劲,不由有些后悔,但还是道:“这样也好,反正我扒在桌子上睡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周兵呵呵笑道:“算了,我还是快点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吧。” 她话音刚落,便把那蜡烛扑灭,然后快速地走了出去,消失在夜间。 ………… 一股浓烟又冒了出来,随即直入天边。 王贤看着正燃着的黄叶堆,浓烟和火光混在一起,根本看不清什么,他又看了看正坐在旁边不说话的明为,不由笑道:“明兄,今天晚上我便再留下来,帮你抄一些书。” 他这些天老样子地在这里擦洗和打扫,明为所作的事情被两个人平摊,倒也是轻松起来,但王贤见到明为总是睡不好,才知道他每晚都要抄书抄到很晚,他便主动留下来帮忙,时不时地就留在这宝文阁里抄书,算是给明为减轻了许多压力。 天气已经逐渐转冷,就是院子之中的黄叶也逐渐的少了起来,原先要好几堆才能烧完的叶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又由厚转薄,像是提醒人们秋日即将过去了。 明为此时“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又说道:“多谢。” 王贤呵呵一笑道:“你总是这么两句,对了,今日还是我来做饭吧,你就在那坐着吧。” 他留在这宝文阁的几晚上,终于算是吃到了明为自己做的食物,可以说是难以下咽,但是明为却吃得津津有味,王贤虽然不懂烹饪,但还是知道怎么做饭,于是便略试了几手,味道尚好,就连一向沉默的明为亦是颇为赞许。 此时他听王贤说起做饭,便点了点头,又道:“多谢。” 王贤呵呵一笑,便去做饭了,这边大多都是面食,可以做成馒头,而菜类却不是丰富,就是简单的一些素菜,也没有辣椒、味精等调味料,所以做出来的菜味道很淡,很素口。 这边有简易的灶头,上面用的是铁锅,烧得是炭,偶尔有油烟没有排出去,呛住了王贤,让他不由咳嗽不已,有时连眼泪都留了出来。 不一会儿,饭便已经做好,他立刻把菜盛入盘中,然后喊着明为,笑道:“明兄,趁热吃吧。” 明为也并未说话,等到吃过饭了便说道:“我已经把隔壁的房间打扫干净了,今晚你便睡在那里吧,我也把要抄的几本书搬了过去,你能抄就抄,不要太晚,反正还有几天。” 王贤笑道:“我知道了,不会太累自己的,你也不要太晚。” 他这时和明为一起收拾好东西,方才走进房中,然后坐在案前,对着这些厚厚的书卷,轻轻地叹口气,心中狂骂起那些学士和直学士们,这些人真把自己看成了打杂的了,这么多的书抄起来岂不是累死,他们自己倒是吃白饭,什么事情都不做。 不过埋怨归埋怨,他还是边叹气边铺开纸,磨墨提笔,开始炒了起来。 这古书写的倒不是很苦难,可以边抄边读,算是工作之余还可以学习一下,有些地方还极为有趣,但是东西实在太多,到最后他只是机械地抄着,胳膊是自觉地活动着,像是没有意识了。 他又一次打起了哈欠,实在太困了,眼见自己抄写的也是不少,不由地喃喃道:“是该去睡觉了。” “你还没有睡吗?”突然一阵推门的声音,随即明为便走了进来,见到王贤手里还提着笔,不由问道。 王贤便道:“是啊,这些东西太多,抄到现在还没有抄完。” 明为此时走到这跟前,见到这上面满满的字迹,不由叹道:“多谢你了。” 王贤失笑道:“明兄,你怎么说来道去,还是这句多谢,实在是无趣极了。” 明为这时漠然半响,然后才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怎么说话吗?” 王贤沉吟道:“想来是性格使然吧,有人天生就不爱交谈。” 明为摇头道:“其实不是,我是因为绝望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吗?” 王贤道:“不是在盛夏之时过来的吗?你曾经说过的。” 明为哼了一声道:“那是骗你的,我是在去年深秋的时候过来的,太学之中掉过来的人都有好几批了,可是你知道吗?从去年冬天、今年春天、夏天,一直到你过来,整整这么长的时间,那些和我一起做这个侍制的都已经被调任了,只有我一个还仍然待在这个地方,每天的打扫!像个下人一般!我已经绝望了。” 王贤一愕,还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故事,他便放下笔,并未说话。 明为这时坐在凳子上,慢慢地道:“我出身家贫,少时便孤,全靠老母亲一手把我养大,我年幼时候常常被人欺负,但是母亲告诉我,人要有志气,只有有才之人才不会被欺负,我发愤读书,在湖州亦是小有名气,而后便到汴京参加科举,却是落榜了。 但是我并未气馁,也知道那时中进士之人皆是大才,便准备继续发奋苦读,以备下次科考,但碰巧知晓有太学招士子,我心中仰慕太学学正渊博,便进入太学,这几年虽不是十分的幸福,但亦是极为有趣,我又很是用功,所以去年的时候便亦升入太学的上舍,那时候我心中便有了大志向,像是锦绣前程都在眼前一般,对未来开始憧憬起来。” 他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像是对这段时光恋恋不舍起来,过了许久方才道:“可是我被调任为宝文阁的侍制,一切都变得黑暗起来,这里就是一个挂虚职的地方,住着几个学士,我一个太学的上舍生便就待在这里做杂活,本来我以为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以后就会好起来,可是去年冬天,陪我一起的那个士子被调走了,我开始动摇了,不久又有一个士子被调过来了,但是过了没多久又被调出去了,就这样一直到你过来,总共有五个了,也整整有一年了,我一直都在这里,一直都在!” 他的情绪很激动,但是王贤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听着。 明为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然后说道:“所以我开始变得绝望起来,这样的日子仿佛无边无际似的,我有可能就要在这里一直做杂工,直到老死在这里,有时候我想着家里的老母亲,想着想着便哭了起来,我不孝,从未给母亲任何回报,而自己又不中用,有时想着想着,就连死的想法都有了。” 一时沉默起来,过了好久,王贤才叹口气道:“明兄,你想开一点,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调出去的,你有何必如此绝望?” 明为淡淡地摇了摇头道:“很久我就这样地安慰自己,很快就可以被调出去了,可是却一次次地落空,我不再相信这个了,我倒是认为是上天不公,不管我怎么去发愤读书,还是穷苦之极,这便是所谓的天意吧。” 王贤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明为叹了口气,见到王贤低着头,不由道:“方才说了这一堆话,你切当成一个笑话吧,时间不早了,你也该睡了。” 王贤点了点头,瞧见明为走了出去,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便算是造化弄人了吧,明为这样的一个人,最大的渴望便是出人头地,为此他发愤读书,又进入太学,心中正是想着宏图,却被现实挡住了,亲眼见到其他人都可以走出去,而只要自己一个人却还是待在这里擦拭、打扫还有抄书,难怪他会绝望。 王贤轻轻地摇了摇头,把灯火吹灭,然后躺在床上,沉思下去。 都说人生难免会遇到波折,可是有时候却会很无奈,甚至是很绝望,这时候只能用一个“天意如此”来解释了。 可是谁又能怪得了天?如果明为能够了解是什么原因得不到调任,找到根源,便可以解决问题了,但是他却没想这样做,只是一昧地失望、灰心,直到无奈、绝望。 人若不能正视这个,只单纯地哀叹自己的命运多舛,又有何用?王贤脸上露出不一般的笑容,所谓人定胜天,如果真的是天意如此,那么自己也可逆天而行,更何况根本没有什么天意,所有的事情只要不丢失信心,一定可以做成的! 第109章 人心难测 已经又是寒冷一片了。 虽然有时你感觉不到,很多人还不知道冬季已经来临了,可是偶尔吹过来的寒风却可以提醒走在路上的每一个人,已经到了冬季了。 王贤此时又在擦拭各个房中的书籍和书架了,这些房子不仅多,而且很大,他和明为每个人负责一片地方,倒也不慢,有些地方都是一尘不染,只需要扫一眼便成了,不过老是拿着这个擦布,左擦一下,右擦一下,胳膊倒是酸的很。 他这时正擦着一个架子,却突然见到一本黑色的书放在这一堆蓝色线装书的中间,不由觉得奇怪,便从中抽了出来。 这是黑色封皮的手抄本,上面有着很正的楷书书名《莱公杂言》,上面有些发黄,看起来也像是有些时日了。 王贤看到莱公,立刻就知道是说寇准的,不由翻开书页,随即见到里面基本上说的都是寇准平时作的文章,还有上的奏章,偶尔杂糅着一些短信,真的算是杂言了。 他走马观花的翻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大多都是一些政治上的事情,还有他和王钦若之间的恩恩怨怨,也有一些收录的文章,还有皇帝亲批的字,总之是乱七八糟放在一起的,他正要把书合上放进去,却见到这上面绘着一副肖像图,正是寇准的样子。 这幅图就画在书中的最后一页,王贤眼光却凝聚起来了,这个图和之前自己捡到的那一张画竟然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本书的作者就是画那副肖像画的人吗?他和那太学秘道、山崖房子又有什么关联?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串联在一起想吗? 王贤仔细地看着这上面的图,确实和那张画是一模一样,就连衣服上的花纹也是一样的,他心中疑惑,想了一想,便把这书卷了一下,然后装入怀中。 刚放到怀里,明为便已经走了进来,此时环顾四周道:“你也擦好了啊,我们便趁着没事先去抄书吧,免得晚上还要到很晚。” 王贤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明为道:“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考虑好了没有?反正现在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不如我们就去问一问啊。” 那日明为说了令自己绝望的事情,王贤便一直想找机会让他消除心结,重新振作起来,然而他也知道这是急不得,只有慢慢地和他说一些东西,然后引导着他,一方面用他以前的理想来励志,另一方面又用他老母亲的苦难来激励他,让他能够慢慢地正视自己。 刚开始的时候明为果然有些发怒,甚至是对王贤发火,但后来渐渐地平息下来,他也开始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也知道自己不能回避这个,他也尝试着想办法,便和王贤商议起来了。 王贤知道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要找到问题的根源,所以他便想找人问一问到底是因为什么,思来想去,便想到了比较好说话的史临。 可是明为却有些胆怯,一直都不敢去问,王贤催他,他便说事忙没法过去,直让王贤可摇头。 果然明为有些犹豫地道:“现在去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王贤说道:“怎么不合适了?再不过去问一问才叫不合适呢!好了,你也别说什么,你想一想还在家中的老母亲,想一想你这一年来所受到的苦处,想一想曾经的雄心壮志,难道这一切还不能让你下定决心去问问话吗?直学士也是一个人,他又不会吃人,你又怕什么呢?” 明为脸上动了动,像是心中挣扎不停,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说道:“王兄你说的对,我又有什么怕的呢?现在都已经成了一个杂工,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惨的?我又怕什么呢?我们便过去问一问吧,我一定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留在这一年,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坚定起来,是下定决心的表情。 王贤心中一喜,便说道:“明兄这才是对的,这件事情不问个明白,那一生就会毁在这个小小的宝文阁了!走,我们现在就走过去!” 他当先便行,走到前面的那排走廊里去,然后朝着其中的一间房子之中行去。 史临是宝文阁的直学士,他也不是住在外面,就在这宝文阁的房子之中,王贤和他说过几次话,感觉这个史临学士还是挺好讲话的,对人友善,而且不摆什么架子,所以找他来问是最合适的。 明为走在王贤的身后,直到这房子门口方才停下,王贤正要敲门,却发现明为低着头,不由地说道:“明兄!你又怎么了?难道都到了这步你还后悔了吗?” 明为低声地说道:“今天过来说还是不适合吧,我们改日再来吧。” 王贤皱眉道:“为何要改日过来?你这分明就是怕,你方才都说过你自己怕什么,你想清楚到底是怕什么,是怕史学士还是怕宝文阁,这些和你遭受到的苦难,和你母亲十数年的养育想必,又能算得了什么?你想清楚没有!” 他说话声音有些大,让明为有些愕然,正想说话,却听到门突然一下开了,随即史临走了出来,他满脸带笑地看着这两个人,笑道:“方才听到屋外一阵吵闹,我正奇怪是谁呢,没想到却是王贤和明为,怎么了,你们二人是在吵什么吗?” 王贤连忙道:“并未争吵,在下和明兄方才正在说话,却没想到声音大了一些,竟然惊扰起学士,望学士莫要见怪。” 史临笑着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你两不合,争吵起来了,这样就好,你们二人都是太学上舍生,也算是同窗了,而今又有缘共事,应当携手共扶,千万别互相闹了矛盾,知道了吗?” 王贤点了点头道:“在下知道了,多谢学士教诲。” 史临满意地道:“这样就好,那我先进去了。” 他正要进去,却不料王贤一下子喊住他,然后道:“学士,我们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学士。” 史临一愣,随即转过身来说道:“你们有什么事?说吧。” 王贤马上向明为使眼色,却见到明为一直低着头,根本不发一言,他使劲地皱着眉头咳嗽了一下,明为身体像是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史临看着这小动作,不由觉得十分好笑,但是他却没有说什么,直看向王贤。 王贤心中暗骂了明为一声,然后便朗声道:“学士,其实我们二人过来是有事情想要问一下,这事情困扰明兄许久,一直不得其解,今日幸好不忙,所以便想着找学士一问,一解我等心中之惑。” 史临“嗯”了一声道:“说吧,是什么疑惑?” 王贤想了想,然后便把明为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便道:“学士,在下不解的是,为何别的士子都能在几个月之中调走,独独明兄一人在这宝文阁之中有半年之久了呢?此中缘故,还请学士告知,以解在下之困惑。” 史临听完之后,不由看向明为,见他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不由笑了起来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却原来是此事,王贤,这件事情是明为告诉你的吗?” 王贤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明兄告诉在下的。” 史临失笑道:“看来就是明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啊,难得他还安心地待在这里一年之久,实在是难得啊。” 王贤奇怪地问道:“学士此言何意?” 明为此时也抬起头来,充满疑惑地看着史临。 史临却卖了关子,推开门,然后笑道:“你们两个先进来吧,站在这门口说话实在是不合礼节,鄙居虽然破旧杂乱,但还是一个说话的地儿。” 王贤此时看了看明为,见他眼中有些自责,不由有些叹气,便直接走了进去,明为犹豫了一下,随即也是走了进去。 史临这时拿来了杯子,然后笑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好的茶水,但两位也可润润嗓子。” 他倒好水,王贤和明为都是双手接好,然后放在桌上,便等待史临继续说话。 史临却没有提及方才的事情,只是说道:“王贤,明为,你们二人也莫要客气,便试一试这茶水如何。” 王贤轻轻尝了一口,说道:“这茶水并未有苦味,而且颇有余香,留于舌尖,印在心中,想来定然是好茶了。” 史临呵呵笑道:“真未想到王贤亦对品茶感兴趣,不错,此茶便是川蜀运过来的三月香,极为贵重,一贯钱也不过只有这么一小点,平时我都舍不得喝。” 王贤忙道:“学士竟拿出如此名贵之茶,在下实在是诚惶诚恐。” 史临摆手笑了笑,又转首对着不说话的明为道:“明为,你觉得这茶怎么样?” 明为迟疑了一下,随即便道:“是好茶,味道很香,没有任何的苦涩。” 史临哈哈笑道:“你啊你,只有在我问话的时候方才说上一句,实在是太过拘束了,多看一看王贤,他便很是大方,这些事情还要向他学习啊。” 王贤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学士,适才在下问你的事情,还未请学士赐教。” 史临微微一笑,然后看向明为道:“明为,你是不是一直奇怪,自己竟然在这宝文阁中竟然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侍制?是不是一直心有不平?” 明为一惊,忙抬起头来,方想说不是,却又遇到王贤递过来的眼光,冲口而出地道:“是。” 史临笑道:“那你早些时候为何不向我说?” 明为顿时低下头来,不发一言。 史临微微一笑道:“太学上舍生做侍制,本是一个过渡,平常之人只有几个月,你却做了一年多,实在是让人钦佩啊,看来我等都是误会了你。” 王贤怔道:“误会?学正此言何意?” 史临笑道:“其实太学生调任之事,并不是我们学士可以干预的,但是明为却没有被调走,确实是我等疏忽了,每次从宝文阁之中调出太学生,皆是只有一个,但是都是太学生们先过来告知一下,方才上报,几乎所有的太学生都上报了,独独明为没有,我们这些学士们还以为明为乃是像直秘阁里的沈全期沈学士那样,只喜修书,不喜仕官,故而皆是没有提及,唉,却原来是如此误会。” 这个事情说出来却是如此简单,王贤看了一眼还在惊讶之中的明为,然后对着史临道:“原来是如此回事,这可真算是一个误会了,明兄他不喜对人言事,难怪出现这等误会,看来今年东寒之日,明兄便可被调走了。” 明为惊讶地看了看王贤,随即又看着史临。 史临却是一笑道:“每次出去的只有一个,要在你们二人之中选上一位,你们两人定有一人没法出去。” 王贤忙道:“明兄在宝文阁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定然是明兄先出去了。” 明为看着王贤,低着头没有说话。 史临哈哈笑道:“王贤果然是仁义之人,那好,若是此次要调走太学生,我定然会把明为上报的,这下明为你也该高兴了吧。” 明为此时连忙站起来道:“明为多谢学士的再造之恩!” 史临摆手道:“别谢我,该谢的是王贤,若不是他,这个误会定然没法解开,你这个闷葫芦也定然是想不开啊,以后出去为官,也要学一学王贤,多与人说说话,仕途之中,互相交际最为重要。” 明为又是一谢,然后才坐了下去。 王贤脸上带着笑容,此时端起了杯子道:“学士帮了我等一个大忙,实在是无以为报,此处无酒可饮,在下便以茶代酒,敬上学士一杯,还要请学士勿怪我失礼啊。” 史临笑道:“以茶代酒,确实失礼,然而此茶却不是一般茶水,自然是可以的。” 王贤示意了一下明为,便站起身来,两人一同敬了他一杯。 他们喝干茶水,皆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说了许多客套之话,王贤和明为方才离开。 明为走在王贤的身后,沉默不语,许久方才说道:“王兄,这次真该多谢你了,适才我半场打起了退堂鼓,我当时也不知道怕什么,说起来实在是愧对你,希望你莫要怪我。” 王贤叹了口气道:“明兄,其实你只是单纯的怕而已,并不是怕什么东西,不过这一次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这一个单纯的误会竟然如此之久,明兄早应该去问才是,何必拖到现在,白白浪费一年之久的光阴!” 明为此时也显出了懊恼的表情道:“早知如此,我早就过去询问了,没想到竟然只是如此简单!” 王贤见他这样表情,只好说道:“明兄也莫要如此,现今知道了原因,过不了多久便要调任了,从此以后也可以算是扬眉吐气,也可衣锦还乡,彰显华贵了。” 明为脸上一笑道:“我定然不会忘记王兄之德!” 他们走回到院子之中,王贤想了想便道:“我等现在先抄一些书吧,也省的晚上的时候累着。” 明为顿时不屑地道:“为何现在还要抄书,这本就不是我等所要做的事情,我等为何还要费尽心血去作这事?” 王贤一愣,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明兄此言差矣,不管怎样,我等现在还是宝文阁的侍制,如果不做事,定然会使得学生们的厌烦,到时候恐怕学士们就不会上报了,所以这时候一定要加倍做事,以让学士们可以看到你的努力,从而上报吏部,得以调迁。” 明为闻言不由点了点头,忽然看向王贤,慢慢说道:“王兄,你最近帮了我许多的忙,想来十分的累了,以后这些杂活便交由我来做吧,你也算休息休息,如此可好?” 王贤不由地看了一眼明为,随即便笑道:“那我要多谢明兄了,实不相瞒,我最近身体不适,真是难为明兄了。” 明为忙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王兄便不要客气了。” 王贤也是笑着,便又和明为说上几句客套话,随即便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便回家去了,明兄,待过上几日再见。” 明为点了点头,随即道:“我送王兄出去。” 王贤连忙摆手道:“就不劳明兄了,毕竟还有那么多的书籍要抄,时间宝贵,我一个人走回去就行了,明兄,告辞了。” 明为也是拱了拱手,随即便站在这里,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透漏出他心中的激动。 王贤此时却是走在大街上,他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种奇怪的笑容,随即又慢慢地释然起来。 他走在大街之上,尚未有夕阳,但已经感觉很有一些冷了,这已经是初冬的迹象,就在人们不经意之间出来了,让人突然之间变得冷了起来。 或许这便是自然之道,无可避免? ………… 空气有一些发冷,冬日让人惊讶地跑过来了,早上都已经开始起了霜,王贤又躲在兰亭里面看起了书,他的手放在衣袖之中,背靠着柱子,把书放在腿上面,寻找最佳姿势在这里看着。 他突然大声朗诵道:“汉王借兵而东下,杀成安君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此二人相与,天下至驩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难测也!” 他又念叨了几句“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难测也”,突然觉得有些心烦起来,顿时把手中之书放在石台上,然后站立起来,走到亭子边沿,心神不宁地看着四周。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景色了,他眼色很是茫然,忽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自觉地轻笑了一下,方又回到石凳上面,重新拿起石台上的书。 这本书便是从宝文阁里面拿到的那本《莱公杂言》,这上面的东西实在太过混杂,王贤看了看前面的内容,大多记载的是寇准在朝上和王钦若对质的事情,后面的一些书信也是挺有意思的,寇准竟然写信给王钦若,言辞恳切,想着化干戈为玉帛,谁知当时王钦若根本不想和解,故而连个回信都没有,也让寇准失望了不少。 这里面英宗皇帝写的批语也是很有趣,他详细说了一下寇准的功劳,随后又说“准亦非完人,然为相可矣,今之无一人可如准。” 寇准一生大起大落,他青年时代便已经是高官了,三十来岁便为参知政事,得相位,而后又被外放,直到真宗起用,又拜为宰相,景德年的时候,辽兵南下,寇准促使真宗皇帝亲征,功劳极大,直到和王钦若相争,而后又罢相,晚年又被起用,而后又被大臣丁谓陷害,被贬到雷州,最终实在那里。 他可以算是传奇了,那个时代是风起云涌的时代,宋辽一直维持着不稳定的局面,宋夏关系真是互相仇视,大宋官员内部也有裂隙,内部耗费的实在太大,这些都使得这个时代渲染起来一股要强国的气氛。 那时候武有卫青,文有范仲淹和后来的欧阳修,都是励精图治的人,寇准这样的宰相已经不能适应那个时代了,所以他不得不退回去。 王贤轻轻的翻着这书,仿佛是见证着那个时代的一点点的片段,直到翻到最后那一页,又见到了寇准的画像。 这个画像王贤已经仔细地看过了,但是他根本看不出什么,上面没有题字,没有作者,就在这手抄书的最后一页,看上去颇为怪异。 他叹了一声,便把这本书放在台子上,这时突然听到外面的喊声,他连忙走过去,却碰到王德明正赶过来。 王德明见到王贤,立刻说道:“王贤你果然在这里,宝文阁都来人了,要你赶快回去!” 王贤一愣,他许久都没去宝文阁了,本来到那边也没有什么事,没想到宝文阁竟然来找自己了,他忙道:“那好,我这就换衣过去。” 王德明急道:“你还换什么衣服,有人在那边等着呢,快过去吧!” 王贤整了整衣服,便道:“那我现在就过去了,那边来的是什么人?” 王德明说道:“我也不知,父亲在陪他喝茶,看起来身份也不算低,不过他也等不及了,让你快点随他过去,说宝文阁有急事。” 宝文阁有急事? 王贤迷惑了,宝文阁屁事都没有,什么时候还有急事了?他疑惑不已,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却见到一个三十来岁的蓝袍人,此时正和王合说些话,他连忙走了过去道:“未知学士光临寒舍,小子未去远迎,实在是对不住!” 这个蓝袍人便是史临,他这时连忙站起身来说道:“王贤,你快点随我回去!” 王合这时也站起来,说了几句客套话,史临只是推搪了几下,然后便带着王贤走了出去。 他有些心急,一路上也未说话,就这样快步的走着,王贤跟在他的身后,想问一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问,只好也是闷闷地走过去。 一直到了宝文阁,史临才停下脚步,对着王贤说道:“是吏部的官员过来了,你要被调走了。” 王贤一愣,随即道:“不是说好了调走明为的吗?怎么会是我?” 史临摇了摇头道:“这次是吏部直接发来的公文,指名道姓地叫你过去听令,废话别说了,快点进去吧,我们找你那么长时间,估计吏部来的人都急了。” 王贤立刻走进里堂,早见到里面有好几个人在这里说着话,他们看见王贤走了进来,连忙都站了起来,然后那个吏部来的人站了起来,拿着紫色的纸卷,展开道:“敕令王贤入直秘阁修书,为侍制,通归三省所属,令到即行,敕此!” 史临见到王贤还愣在这里,不由地碰了他一下,低声道:“快过去把吏部公文接过来啊!” 王贤这时出声道:“我想问一下,为何不是调任明为呢?” 他这问的算是奇怪了,众人皆是不知何故,那个吏部官员此时说道:“你说什么?还不快点接令!” 史临见到王贤还是不动,不由地对那官员道:“大人先稍等一会,待我与王贤说上几句话,老吴,你陪大人喝些茶吧!” 他这时一把抓住王贤,然后把他拖到外面,满脸不悦地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有多大的本事了?连吏部过来的公文你也不接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谁啊?” 王贤无奈地道:“原先不是说好让明为先调走的吗?他毕竟待在这里有一年多了,心中已经生了烦躁之心,如果这次还不让他调走,那岂不是会恨我一辈子?” 史临皱着眉头道:“原来你是如此想法,但是现在却由不得你了,吏部亲自点名要调走你,除非是皇上下旨,或则谁也没有办法,至于明为,我答应你,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就把他调出去,你现在就不要管他了,别怠慢了吏部的官员,快回去接令。” 王贤心中还是犹豫不断,毕竟之前已经答应明为了,而今自己却接了令,如果明为知道此事,那么他心中会怎么想,他本来就是一个心肠狭隘的人,说不定这件事过后,他会记恨自己一辈子,到时候可真是难缠了。 但是现在吏部的公文,却不能不接,他想了想,心中随即变得有些坦然,自己什么时候变得瞻前顾后起来了?既然是吏部亲自下的公文,那就不能躲避,难道自己还怕起了明为? 他这时点了点头道:“那我便过去接令了。” 史临道:“早该如此,快跟我过来,等会记住,先要向那个吏部来的人赔罪,记住了!” 王贤走了进去,见到那吏部官员脸上不耐之色更浓,连忙上前说道:“在下方才一时糊涂,多多得罪,希望上官莫要怪罪!” 他连说了两遍,那个吏部官员才道:“我也不为难你了,自己拿过去,明日便有人带你去直秘阁,记住了,那里是大内,实在皇城里面,凡事都有规矩的,你到时候可不能随意了,像我这样好说话的人是极少,你切要记住了。” 王贤连声感谢,然后又是说了不少客套话,那个吏部官员方才点头。 一时气氛便活跃起来了,过了许久,那吏部官员方才回去,史临笑道:“王贤,你可算走运了,平常之人哪里能去直秘阁,虽然是个侍制,比起其他也算是风光许多,不过方才那位大人说的也是不错,你千万要记住,那里是皇城,要谨慎行事。” 王贤点了点头道:“多谢学士提醒,在下没齿难忘!” 史临哈哈笑道:“只要你还记得宝文阁便成,对了,直秘阁修书可不是干杂活,去那里还真是享福啊,而且你会遇到许多贤人,他们都是大德大能之人,你亦要多多的尊敬。” 王贤道:“我知道了,多谢学士!” 他说了几句,方才和史临一起走了出来,刚走出长廊,便见到明为正站在柱子旁,低着头不说话。 王贤一愣,随即轻声叫了一声:“明兄!” 明为闻言抬起头来,他的表情让王贤为之一愕,这副表情和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完全一样,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绝望,而且还多了一点很特别的眼神,那种让王贤觉得十分不舒服的眼神。 史临这时为了怕王贤尴尬,主动说道:“这次吏部调任,直接提上王贤的名字,所以根本没有学士的上报,明为,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王贤啊!明白了吗?” 明为低下头道:“明白了。” 王贤见到明为这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知道现在的明为定然是恨起了自己,不过他却不想说什么,这时只是对史临说道:“学士,我现在便回去了,多谢你的关照。” 史临点点头道:“如此便好,那你便回去吧。” 王贤临走之时看了一下明为,却见到他也朝自己看过来,满脸的怒火一现即隐,随即便低下头了,他心中不由有些叹气,这个明为估计真的会恨起自己一辈子了。 不过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拜别了史临,然后快步地走回家中,先向王合和王德明说了一下,他们二人本来还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王贤说是调到直秘阁去了,不由大为惊喜,连声称好,又是一片喜庆。 王贤吃罢饭,便又回到亭子之中,却不料瞧见语嫣和李清照都在亭子之中,他想了一想,便走了进去,然后拱手道:“李姑娘也是在此,在下有礼了。” 李清照转过身来,微微笑道:“原来是王公子回来了,听闻宝文阁有急事,未曾想到这么快便已回来。” 王贤呵呵笑道:“确实是有急事,不过亦算是喜事,在下被调任为直秘阁修书,归三省管。” 李清照和语嫣都是极为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语嫣此时说道:“是真的吗?” 王贤笑道:“我还说假话做甚?今天在宝文阁里面接的吏部公文,明日便要去直秘阁了。” 李清照嫣然一笑地道:“那我就恭喜王公子了,直秘阁就是秘阁,据说里面有人过千,博学之士颇多,而且里面藏书数十万卷,可谓奇大,王公子不仅可在里面做事,亦可求学。” 王贤心里也挺期待那个秘阁了,那可以算是后世之中的大型图书馆了,而且它的功能又远远不只是如此,很多的书籍都是在那里编撰的,在那里可以说是见证一本本古书的出生,可以看一看古人所拥有的智慧! 语嫣沉吟道:“你进入秘阁,是不是算是朝官了?” 王贤摇头笑道:“哪里来的朝官,我还是原来从九品,还差的远呢。” 语嫣点头不语,便坐在石台上面,然后对着王贤和李清照道:“你们二人也坐下来吧。” 王贤刚一坐下,突然想起李清照交代自己做的事情,他忙道:“李姑娘,最近事忙,你交代的事情我倒是没去过问,实在汗颜,待过上几日,我定当去问上一番!” 语嫣奇怪地道:“你说什么?” 王贤笑道:“在和李姑娘说话,你就不要问了。” 李清照沉默了一会,然后便道:“多谢王公子了,此事就作罢了,不劳王公子费心了。” 王贤以为李清照怪起了自己,连忙说道:“李姑娘,你切莫如此,我明日便到太学之中……” “不用了。”李清照柔声地道:“真的不必了,多谢王公子。” 王贤愕然地看着她,见她并没有什么恼怒的表情,不由有些奇怪,但他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起来,一时气氛变得凉了许多,竟然冷场了。 语嫣也觉得有些诡异起来,狐疑地看了一下李清照和王贤,见到两人都没有说话,她也不说话了。 这么静悄悄的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王贤立刻笑道:“这个,今日天气不错,所谓秋高气爽,莫过于此,有风、有景、有亭,实乃是一佳日,更有良朋而坐,如此景色应该歌一曲才好。” 语嫣看了看周围,随即一脸笑容地道:“那好,你便歌一曲为我和清照姐听听。” 王贤一愣,他方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哪里想着唱歌,忙道:“应该是你唱才对,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哪有长辈唱曲儿的?” 语嫣笑了笑道:“你便唱吧,我和清照姐可都是在听着呢。” 李清照这时也是展颜笑道:“王公子便歌一曲吧,我倒是真想一闻王公子的曲中风韵,若得妙处,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她们两个竟然一起要求王贤唱上一曲,像是赶鸭子上架一般,他挠了挠头道:“曲儿我不会唱,我吹笛子给你们听吧,如何?” 李清照笑道:“若有笛音,亦是好的。” 王贤笑道:“那我这就去取笛子过来。” 其实笛子他并不是很会,以前在后世之中用笛子经常吹梁祝,只是粗识而已,在草原上的时候他也是喜欢吹上几个曲儿,答图怎么学都学不会,倒是自己的安达忽察儿学会了基本的技巧,但是吹起来的声音却是不敢恭维。 他脸上带着笑容,从房中拿出笛子,这个笛子拿着起来有种沉重的感觉,是他从大相国寺买下来的,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事实上是新作出来的,用手艺特别处理成这个样子的。 此时他又走回到亭子之中,见到语嫣和李清照都是带着笑容看着自己,不由有点拘束,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笑道:“我就随便吹上几曲,若是不好,你们切莫要怪我。” 他横笛与唇边,想了想,然后便轻轻地吹了一曲。 这笛声刚开始有些堵塞,可是到后来王贤渐入佳境,笛声也变得极为流畅起来。 笛声淡淡叙叙,飘飘荡荡,就像一个人轻步走在路上,心中有着莫名的心思,像是看见心中的想法,但是却恍若在梦中,若隐若现,忽近忽远。 王贤自己也仿佛沉浸于此,这曲子平淡无比,然而却动人心弦,直到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才把笛子放在石台上面,微微笑着。 李清照轻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颇为赞叹地道:“此曲极为动人,是一个妙音。” 她看向王贤,笑道:“王公子,这曲名字叫什么?” 王贤笑道:“这个曲儿名字叫乱红,我无意之间得之,觉得起伏之间甚合雅音,所以今日便用此来献丑了。” 李清照低声道:“乱红。”她又念了一遍,然后说道:“雨横风狂三月暮, 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是欧阳修的词,王贤以前看过,此时听她诵起,不由觉得很是应景,微微笑道:“李姑娘也怜惜这‘乱红吗飞过秋千去’吗?” 语嫣见到李清照轻轻地低下了头,此时对王贤笑道:“这曲子确实不错,从未见你吹过笛子,没想到你还吹得不错。” 王贤笑道:“这曲儿我吹的不好,若是让李姑娘吹出来,那定然是仙音了。” 李清照抬起头来,轻笑道:“王公子如此说来,我若不献丑就不像话了,况且此曲甚佳,极为动听,我便再吹上一曲乱红,以博诸人之笑。” 她轻轻一笑,便拿过石台上面的笛子,然后慢慢地横在唇边,淡淡的音符又从笛子间飘了出来。 第110章 秘阁修书 还是那首乱红,但是听起来去不一样了。 这笛声极其的哀怨,不似王贤那么的平淡,无论是高声还是低声,皆有一种催人泪下的味道,让人不忍听下去了。 语嫣终于受不了,眩着清珠,声音都变得有些涩地说道:“姐,莫要吹了,听起来心里难受。” 李清照叹了口气,把这笛子放在石台上,眼见王贤呆在那里不动,不由出声道:“吹得不好,让王公子笑话了。” 王贤却没有听到这话,这笛声还在他的耳旁、心底,像是把心中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了。 曾经在后世的悲欢离合,曾经和她的深情厚谊,曾经在草原上的日日夜夜,仿佛心中的所有悲凉一下子涌了出来,便若是巨闸打开,洪水滔天一般涌过来,不注意之下就会溺在水中,无法自拔。 他心中感伤之情,脸上的表情亦是哀伤欲绝,让语嫣一愣,心中哽住,竟说不出话来。 一时众人都在这哀伤的气氛中沉默着,直到良久王贤才慢慢地吐了口气道:“李姑娘果然妙音,只是太过悲伤,我方才亦是沉浸此中,竟然不能说话,实在是太过伤感了。” 李清照回声道:“情有所感,非有意为之,王公子见谅。” 王贤忙道:“不,不,这声音很好听,虽然悲伤,但真的很好听,和我之前那种声音完全不同,李姑娘此中有情,呼之便出,让人发颤,反倒是我之前所吹的声音太过苍白,比起来献丑了。” 李清照突然问道:“王公子适才沉吟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贤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清照。 李清照面色微红,忙道:“我冒昧了,语嫣,今日已经不早,我便先回去了。” 语嫣看着天色道:“还早着呢,姐何必回去太早?” 李清照轻声道:“已经不早了。” 语嫣顿时觉得莫名其妙,看了看李清照,随即便说道:“那好,我送姐回去。” 李清照摇头道:“不用了,语嫣你陪王公子说说话吧,我回去了。” 她说着便走出亭子,语嫣一愣,然后也走出亭子,跟着李清照,边走边说,很快便绕过院子消失不见了。 王贤用力地摇了摇头,以前都说笛声可以传达感情,自己还不相信,可是如今听到这样的笛声,他是真的伤感起来了,这样的心情就是到现在还没有好起来。 为何笛声会如此的悲伤? 他坐在亭子之中,手里拿着这笛子,还是这一把笛子,有些沉重,有些旧质,然而为何却能发出如此哀怨的音符呢?它是从哪里出来的?为何可以敲动人的心弦呢? 人生又有多大的悲伤,这种悲伤会慢慢的积累下来吗?在某一个瞬间,一下子涌出来,形成排山倒海的力量,直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语嫣又走了回来,见王贤还拿着笛子,不由说道:“方才清照姐就是用这把笛子吹的。” 王贤“嗯”了一声,眼光依然停留在笛子上面。 语嫣走进亭子里,低声说道:“方才那笛声真的好伤感,我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王贤叹了口气道:“这便是共鸣了,情之共鸣,悲之共鸣,她心中的悲伤之情在笛子上面盘旋着,笛声却触动了你心中埋藏着的悲伤,确实会有想哭的冲动。” 语嫣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清照姐为什么这么悲伤,不过刚才有些猜到了。” 王贤抬头看了看她,奇怪地问道:“你会猜心思?” 语嫣坐在石凳上,说道:“有时候会猜一点,不过十之九不中,偶尔或许能猜中。” 王贤见她说的郑重,不由有些轻笑地道:“那语嫣小姐,便说一下方才李清照为什么会如此悲伤?” 语嫣慢慢地道:“清照姐在这个时代之中,家庭环境又好,本是一个不知忧愁的少女,为何会如此的悲伤?自然是因为她到了一个悲伤的年纪。” 悲伤的年纪?这又是什么意思。 语嫣见到王贤眼中很是好奇,便又继续道:“悲伤的年纪,便是这个十六的花季,她开始明白一些事情,逐渐变得感性起来,花落了她会感伤,叶子黄了她会感伤,大雁飞走了她会感伤,就是天空不晴朗的时候她也会感伤,这便是感伤的年纪。 而她也有了一些奇怪的心思起来,这种不可言明的小心思,让她逐渐的患得患失,心头沉重,偶尔见到身边之事便觉得有些悲伤,今天你吹的笛子,她念了乱红几句,那个‘乱红飞过秋千’这样的句子,正合悲伤的气氛,让她陷入其中,由此便吹了这样的悲伤的曲子。” 王贤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由有些笑了起来,心情也随即好了许多,此时慢慢地道:“李清照何须人也?难道是那种泪腺丰富的少女吗?她是极为天真烂漫的,观其词便可知道,那个‘误入藕花深处’而‘惊起一滩鸥鹭’的少女怎么会突然感性起来?” 语嫣叹了口气道:“李清照也是有花季的时代。” 花季的那个年代,正是心情变得莫名其妙的时候,正是对世界充满了好奇的时候,正是那淡淡柔柔的愁绪和笑容散开的时候,正是一切没好回忆起源的时候。 王贤像是有些明白起来,忽而笑道:“看来你是深有体会啊。” 语嫣一愣,又露出笑容道:“是啊,那个时代真是让人无法忘记,不论是甜蜜的、有笑容的,还是悲伤的、带着泪水的,现在都可以作幸福的回忆了,呃,你不会没有这样的感觉吧?” 王贤呵呵笑道:“那时候我正念高中,呃,记忆最深的是,我还有个暗恋的对象,不过呢,我当时是所谓的老实青年,哪会和人表白呢,结果就让那个对象跑掉了,记得我结婚典礼的时候还见到她,她依旧单身着,不过想来不是为了我。” 语嫣不由失笑道:“你的美好记忆就这个吗?” 王贤摇头道:“这哪里算是美好的记忆,是糟糕的记忆,我最美好的记忆是当时一个女孩暗恋我,呵呵,开个玩笑而已,其实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回忆了,因为回忆后总是觉得十分不舒服,还是展望未来吧,为了梦想而奋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语嫣思索了一下道:“也许是吧,我有点不确定。” 王贤见她还是一副感伤的表情,不由笑道:“我想起你刚才分析的道理起来了,头头是道,就像一个心理学的大师一样,以后可以用来唬人了。” 语嫣一笑道:”是啊,先唬的就是你。” 她脸上虽然有着笑,但眼中却没有笑的样子,过了一下又说道:“王贤,你知道李清照方才到底为何悲伤?” 王贤不由笑道:“说你是心理大师,结果你还真的扮上了,方才你都不是已经说了吗?是花季到了,她对叶子黄了、花也落了感伤不已,所以吹出来的曲子也很悲伤。” 语嫣盯着他道:“是对叶子黄了感伤吗?不对,是因为她现在有了小心思了。” 王贤好奇地道:“什么小心思?” 语嫣叹气道:“方才你记起了没有,她吹的笛子便是你的这一只。” 王贤点头说道:“是啊,又没有第二只,怎么了?” 语嫣摇头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刚吹过的笛子,她竟然拿起来吹起来了,这可以说是间接的肌肤之亲,在这个时代是极为严重的,所以她的小心思便和你有关。” 王贤一愣,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此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道:“你还真会想,连我都能扯到一起,这不是乱弹吗?我和李清照总共才见过几次面?她怎么会对我有小心思?况且她的真命天子就是赵明诚,他们两个可是后世之中称羡的夫妻啊,她想得也应该是赵明诚才对。” 语嫣皱眉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像她这个年纪便是朦朦胧胧的年纪,她见到的年龄相仿的男子次数最多的便是你了,那个赵明诚根本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所以对你有一些意思也不是没有可能,好好想一想吧。” 王贤不由笑了,方想开口,忽然想了想,不由愣了起来。 这个好像挺荒谬的,一个古代的大才女,在少女时代竟然怀春到自己身上了,但是确实是很有可能的,毕竟李清照见到自己的次数虽不多,但是这个时代女子基本上不能见陌生男人,见到自己的次数算是最多了。 在这个花季的年纪,有些朦胧的想法也是正常,这是一种美好的但不成熟的想法。 王贤呵呵一笑道:“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她只要明年结了婚便成了,这个便就当是以后的回忆吧。” 语嫣微笑道:“你没有心动吗?李清照可以算是第一才女哦,又如此的美丽,如今对你也有了一点点想法,难道你没有想法和她在一起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老实说,清照姐是千年才出一个的啊。” 王贤哈哈大笑道:“你啊,真是什么都敢说。”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李清照的时候,听到那极为好听的声音,又见到那似烟一般的脸庞,不由有些淡淡温情涌过,但是随即又慢慢地说道:“其实我是有未婚妻的,我的未婚妻是住在草原上,她虽然不是特别的漂亮,但是有着不一般的笑容,呵呵,所以我不会对李清照有浮念的。” 语嫣一愣,模模糊糊有些记得,看着王贤道:“是那天你在山崖中所说的那个要我早的小女孩吗?” 她见到王贤点头,不由奇怪地笑道:“你怎么和草原上的女孩有了来往?” 王贤叹了口气道:“我在草原上渡过了很长时间,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而且我和那女孩也订了婚,以后一定会回去结婚的。” 语嫣转了转眼睛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在后世之中是有妻子的。” 王贤笑道:“那是后世嘛,我又回不去了,可以说是天人相隔了,但总不能一辈子作老光棍啊,在这个时代也是要结婚的。” 语嫣有些嘲笑地道:“这算是给自己花心找的借口吧。” 王贤笑呵呵地道:“不用这样说我,我可不是那种花心之人,后世的时候不是,现在也不是。” 语嫣嘟嘟囔囔地说了几句,然后便说道:“那清照姐怎么办?难道真的让她变的这样的忧郁么?而且她心中若有了一个影子,不管那影子多么的模糊,都会永远作为一个印记放在上面的,而且我们两家离的那么近,她以后会慢慢加深这个影子,恐怕等到她结婚的时候就心有所属了,到时候逃婚都有可能。” 王贤耸耸肩膀道:“你可真会危言耸听,不过我看你这么懂心思,就有些好奇起来了,你在后世之中也应该结婚了吧?” 语嫣一愕,脸上变得有些怪,然后便道:“没有,我是事业为先的人,事业没有成功,没有心思考虑婚嫁。” 王贤微微一笑,其实后世之中有不少女强人是这样的心态,她们的想法总是让人不能理解,而且她们的成功标准也不太明确,所以一般成功女性都是到了大龄方才嫁人。 他伸了伸懒腰道:“最近好累啊,不知道是不是走官运了。” 语嫣见他一副困死了的样子,不由哼了一声道:“那你就回去睡觉吧,明日还要去那什么秘阁呢,对了,王贤,你千万不要陷入这个时代的官场里面去了,到时候出不来就麻烦了,特别是心,心要保持不被那里面污染了。” 王贤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然后笑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不过我却未必了。” 他便朝着卧房走去,留在语嫣一人坐在亭子之中,微微地摇了摇头。 ………… 皇城是什么样子的?直秘阁又是什么样子的? 王贤一脑子的迷糊,这时候他才明白起来“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含义了,皇城的外面是有几道厚大的们通往着,他和直秘阁来的人从东华门走进去,然后在这皇城的外围不停地走着,一直有半个时辰方才走进直秘阁,然后又绕进去不知道多少圈,才见到一个直秘阁的监理,他给王贤登记了一下,便带他去一间房子里,然后说道:“你便在此房之中修书吧,记住每日必要先向直学士们禀报一声。” 王贤自然是满口答应,然后便走进房中,这是一间颇大的房子,上面摆着书架,呈四方的形状,两个案台摆在中间,上面放着笔墨和一些纸,便是给人作记录和修撰用的,而正中间是一个火炉,想来是给人温茶的,这个直秘阁果然想得周到。 他正坐在一个案台边,拿起台上面的一些书,翻看了一下,这大多数都是一些经义的书籍,还有一些是史书,他看了一下,然后便见到这台上之纸尚写着不少的字,上面皆是论述尚书之中的东西,笔力很深,不像一般士子那样夸夸其谈,乱用古话。 这倒是让王贤好奇了,他正翻看着,不想外面又走进一个人,大概三十岁的样子,此时走了进来,见到王贤便拱了拱手道:“刚才闻学士之语,说来了一个少年英杰,便在这间房中修书,曹某心中欢喜,又恐学士故意诓我,故而连忙回来,却不想真的是一个少年,实在是让人赞叹,在下曹实,乃是京城人,敢问小兄之名?” 王贤连忙说道:“在下王贤,亦是汴京人,曹兄也是在这间房中修书的?那看来这纸上之文定然是曹兄你所为之了。” 曹实看了看那他手中拿的那张纸,不由笑道:“胡乱涂鸦,偶尔得之,王兄不要笑我便是。” 王贤摇头道:“此文笔力之深,可比苏黄,曹兄大才,实在不是我等能及之!” 曹实哈哈大笑道:“王兄太捧我了,在下可是担当不起啊,以后你我二人就是同僚了,也算福难同当了,我便为你说一下这直秘阁修书的任务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不停。 王贤此时却张着嘴巴看着曹实,等到他说完了才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任务就是这个?” 曹实点点头道:“便是如此。” 王贤脸上不可置信地地说道:“可是这也太轻松了吧,我们就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难道就算是修书吗?最起码也要看书写一些东西出来吧?” 曹实笑哈哈地道:“王兄你实在是想得太多了,这个修书的事情自然不是我等所能做的,那些东西都是学士们要做的,而直学士是给学士们打下手的,我们就是在这里坐着看书的,若是觉得单调,自然可以随便写点东西,算是临兴涂鸦。” 王贤心中还是不可思议,这算是直秘阁,所谓的大宋博物馆,自己的工作竟然就是坐在这里或是四处闲逛,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和自己无关,那不是成了白吃了吗? 他方要说什么,曹实便笑着摆手道:“王兄就不用再问了,其实我当时刚进来的时候也是如此表情,日子久了就已经习惯了,王兄,你过一段时间自然会觉得十分舒适,何必去做那些绞尽脑汁的事情呢?可说是自讨苦吃,来来来,我们一起到外面走一走。” 王贤便随着曹实一起走向外面,这个院子极大,里面是建筑群,又各种不同规模的房子在这里,但是规划却很工整,一路上有不少人都朝着曹实打着招呼,曹实皆是满脸带笑地回应着。 他们直到走到后面的一座假桥方才停下,王贤看着曹实说道:“未想到曹兄人际竟然如此之广!” 曹实哈哈笑道:“所谓良朋好友便是吾一生所好,这直秘阁之中,上至学士,下至杂工,皆有我之友人,然而今日又交到王兄这样的好友,实在是曹某在直秘阁中最大收获。” 王贤心中微微有些明白起来,这个曹实没有事做,便开始在这直秘阁里面大肆交际,算是提前准备了一个关系网。 这个直秘阁虽然是做一些修书之职,然而很多人都有可能会被调走,到时候朝廷之中总会有这里面的人,所以他先做交际,以后若是进入朝政,那也有相识之人,到时候路便好走许多了。 王贤明白过来,此时笑道:“在下遇到曹兄才是福分,今日见到曹兄便已不凡,想来日后定是有大作为,有此一友,生而快之!” 曹实和王贤对望一眼,皆是哈哈笑了起来。 直秘阁修书就是做个样子,然而王贤却还是利用这些时间多阅览一些东西,这个博物馆里面有着大量的书籍、字画甚至是金石之物,让人目不暇接,只觉得要快快看完。 这些天逐渐开始转冷起来了,汴京城里的第一场雪已经飘过,但过了一天后就又化成了水,直秘阁的人打扫的也算很快,不几日就和原来一样了。 他每日往来于直秘阁与家中,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可是脑子却没有闲着,在想一些比较玄乎的事情,但这些东西怎能想得清楚,所以他很快又抛之脑后了。 曹实依然喜欢四处走动,他这个人很随和,又喜爱交朋友,直秘阁之中皆是和他友善,而王贤也喜欢和他一起走动,毕竟直秘阁也有很好看的景色,那次小雪的时候,被盖的薄薄一片,假桥也被冻住了,但是站在上面往下看怎能看到流水急奔的样子,实际上那是白雪映衬的效果。 他此时便背负着手,然后走到一个房子门口,拉环有些被冻住了,他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里面顿时有了声音说道:“门并非插上,推门进来吧。” 王贤微微推开门,然后走了进去,便把门关上,见到一个中年人正坐在案台上,慢慢地写着什么。 对于这个中年人,王贤心中是极为尊敬的,因为他算是直秘阁之中最用心修书的一位学士,对于各种书籍皆是通达,可以说是真正的求知学者。 那中年人此时仍旧未停笔,王贤也不敢打扰他,只是站在不远处,见他手腕微动,字便现在那纸上。 过了许久,那中年人方才舒了口气,然后把笔放下,然后才抬起头来,笑道:“原来是王贤,你今日过来又有何事?” 王贤微笑道:“今日倒是没什么事,倒是不知学士又写了何等文章,在下可有眼福一观。” 那中年人洒然一笑道:“有何不可,不过此文只是我随意为之,尚未作修改,你若读不惯,就不要怨我了。” 王贤呵呵一笑道:“哪里,学士的文章就是没修改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轻轻地接过这张纸,然后慢慢地看了一下。 这是说起了朝廷的盐道的一番道理,论述为何盐不能外放给商人,其实只是举例和总结,也未提出什么合适的建议,然而王贤却有些意外地看到“荆公”二字,连忙又看了一遍,然后方才明白,原来其中是举了王安石在金陵的时候所发生的一件官员参与贩盐的案子,虽然最后那官员被查明被冤枉,然而商人的利益却完全被剥夺了,因为朝廷吸取教训,盐开始变得完全国有了,不准盐商碰上一下。 他看了一下,顿觉得有些失望起来,这里并没有什么亮点,他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这个学士虽然治学严谨,但是思想上和自己并不会对等的,自己何必要把这样的想法加之与他呢。 那中年人此时笑道:“适才看到范仲淹所为之文,论及盐该由商人贩之,我思之良久,便得此文,但文颇粗糙,你便不要看了。” 王贤此时把这卷纸递还给他,然后说道:“学士之才,就是粗文亦是精品。” 那中年人呵呵笑道:“莫要如此说,我只是随意感慨而已,当不得什么真。” 他此时坐在一个椅子上,然后对着王贤说道:“你也不要站在那里,就在这边坐下吧。” 王贤称谢了一声,然后便在那中年人的下首坐下,此时说道:“学士,你适才所举几例皆是真有其事?” 那中年人一愣,随即笑道:“你什么时候见到我沈全期举非实之例?这些皆是件件属实,其中隋文帝、唐德宗二例皆是史书而得,那件本朝的例子,也是我亲身经历。” 王贤忙道:“在下哪敢怀疑学士,只是有些奇怪这个本朝之例。” 那中年人沈全期不由奇怪地道:“有何奇怪?” 王贤沉吟地说道:“学士亲身经历,那定是丝毫不差,在下奇怪的是为何此事王荆公亦插手,然而过后不久却又不管了,依照荆公的脾气一旦认准此事,那便不会放下的,除非真的是自己错了,然而那个官员却是被陷害所致,这一切都甚为奇怪。” 沈全期笑了笑,随即便叹道:“荆公确实如你所想,虽然彼时他已经罢官多日,然而金陵士子亦是以其为主,他但是便提醒我,是朝中有人想打压变化之派,故意冤枉了那官员,所以我便留了个心,然而没想到最后却发生了一件不幸之事,致使荆公卧床不起,几月之后,便已身死。” 王贤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是何不幸之事?” 沈全期笑道:“此事不足与人道也,不说也罢。” 王贤突然说道:“是不是荆公丢失了孙子?” 沈全期一愣,随即便笑道:“原来此事都已传开,确实如此,荆公因丢了嫡孙,一门之中,竟无一后人,加上那时司马光诸人废弃青苗诸法,他心中忧愤,故而发病。” 他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我虽与荆公只有一面之缘,然而颇为心折,实在是为其叹息。” 王贤心中却颇有波澜,他一直没有想过,自己是怎么被娘抱走的,娘又是谁?又是如何到达草原的,这些问题和王安石在金陵肯定有着密切的关系,而这个问题,便是他的身世问题。 所有的这些都是一个谜,而且是一个复杂的谜。 沈全期见他愣在这里,便出言道:“王贤,你又所思何事?” 王贤回过神来道:“我也是遥想荆公晚年,孤苦伶仃,实在让人感慨。” 沈全期点了点头道:“是啊,荆公之文乃是天下楷模,然而今其文尚在,其人已经不在了,读之便觉得怅然。” 王贤不想再说这个,想了一下便说道:“听闻今日朝廷之中有大官过来检查修书,学士可知其事?” 沈全期一愣道:“竟有此事?” 王贤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好像便是现在,方才曹实便和我说了一遍,我进来正想问一问学士的修书,没想到却见到这文,聊了如此之久,把此事倒忘了。” 沈全期一笑道:“朝廷每年便要有一次检查校书,然而修书此事却急不得,没有个十数载,便无书可成,如今又过来,想必也是走马观花而已,不用多虑。” 王贤也是微微一笑,这个时代走形式很严重,只需要做个样子便行了,根本就不要什么内容。 沈全期想了一会,便道:“你帮我把几卷书搬过去,虽说他们是走马观花,然而文章却是要拿过去的,我最近几年虽然没什么成就,亦是修书两卷,尚可一观,便让他们翻阅一次吧。” 王贤此时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然后把这书架上的书搬了出来,不过因为太沉,他一下子只搬了一半,沈全期此时也是笑道:“其余的便放在这里吧,想来也不会有人看的。” 他此时推开门,然后当先便走了出去,王贤在后面跟着,一直到了一个大厅之中方才停下,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书卷也堆的很多,沈全期此时走了进去,自然很多的学士和侍制们都向他打招呼,然后把他的书卷抱在最中间处。 王贤此时站在这边看管着书,沈全期已经在不远处和学士们说起了话,他顿时百般无聊起来,然后左右四顾,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正在这时,走过来一个很是瘦高的老人,他带着乌冠,白须长飘,此时正四处翻开着书,过了不一会儿便走到王贤的身旁,然后想要翻起沈全期的书。 王贤连忙说道:“不要动这书。” 那老人看了看王贤道:“这是你的书吗?” 王贤一愣,便道:“确实是在下的书,这些已经装订在一起,老人家你便不要动了。” 那老人呵呵一笑道:“我方才四处翻阅都没事,怎么你的书我便看不得?” 他这种口气倒是像极了直秘阁的学士,王贤一时不敢大意了,只好说道:“那便只能翻上几夜,莫要翻乱了。” 那老人点头道:“这是自然。” 他不等王贤动手,便已经开始翻起书来,然后仔细地看了几页,皱着眉头道:“这真是你所为之?” 王贤一愣,呵呵一笑,正想说是学士沈全期所为,自己只是一个代为看管的人,却不料那老人点了点头道:“甚为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在直秘阁所为何事?” 老人相问,王贤自然回答起来,然后有些疑惑地道:“老人家也是直秘阁的学士吧?” 那老人呵呵笑道:“你看我像个学士吗?” 王贤点头道:“很像,博学多闻之士便为学士,看老人家你的风度,应该是个学士。” 那老人笑道:“那我便是一个学士吧,你刚才说的很好,这博学多闻之士就应该是个学士,所以我算是学士,你也算是学士,对不对?” 王贤忙道:“我哪里算是学士,只是一个侍制而已,老人家莫要乱说。” 那老人摆了摆手,呵呵笑道:“我先回去了,你这书很好,改日我定当观之。”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倒是让王贤有些惊讶,不知道这个老人去忙什么了。 过了老久,都没有人进来说上什么,王贤不由有些心烦起来,此时进来一人说道:“今日不校书了,诸位把书运回去吧。” 沈全期此时也是笑着走了过来,对王贤道:“幸好没把另一半报过来,不然就是麻烦,所谓校书,就是让我等搬来搬去的。” 王贤此时搬起了书,然后笑道:“学士,你切莫如此说来,若是让朝廷的人听到了,就会麻烦。” 沈全期哈哈笑道:“那却不会,走,再搬到我的书房里面去。” 此时大厅之中都开始般了起来,诸人都是一副埋怨的表情,王贤看着有些发笑,便抱书挡住脸,偷偷地笑了几声,然后才继续前行。 他在这直秘阁和人并不熟悉,此时突然想起了那个老人,忙问道:“学士,直秘阁是不是有一个年逾花甲,面上白须的老人?” 沈全期一愣,随即呵呵笑道:“是有好几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王贤笑道:“适才遇到一个老人,和他相谈几句,发现他言语不俗,到处翻书,最后也看了学士你的书,还夸你的书好呢。” 沈全期一愣,随即呵呵笑道:“那便奇了,也不知是谁。” 王贤此时把书放下,便对沈全期道:“学士,在下便要回去了。” 沈全期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他日你若进来,便直接推门便是,我这书房是从不插门的。” 王贤笑道:“学士这便是心若此门,容一切可容之物。” 他又和沈全期说了几句,方才离开。 冬季的空气是干燥的,王贤走在这院子当中,轻轻地呼出白气,可以看见这白白的空气不多久就消失了,像是不曾出现过一般。 他正走着,却没想到曹实此时从后面喊了他一声,他连忙停步,然后就见到曹实走了过来。 曹实此时满脸兴奋之色,对着王贤笑道:“王兄,你猜我适才见到谁了?” 王贤一愣,然后摇了摇头道:“我哪里知晓?不过观曹兄气色,应该是位贵人吧?” 曹实笑道:“王兄一猜便中,不仅是位贵人,而且是位大贵人,曹某也是偶然知晓他的身份,不过可惜的是未能过去说上几句,要不然便无憾了。” 王贤见他如此遗憾的表情,不由心下好奇,问道:“曹兄所言之人到底是哪位贵人?可是直秘阁中人?” 曹实笑着摇头道:“秘阁中人,十之**我皆识之,此人身份却是极为贵重,非秘阁学士所能比之。” 王贤好奇地问道:“曹兄便告知在下是何人吧。” 曹实呵呵一笑,并不答言,等卖足了关子方才说道:“其实告诉你也是无妨,不过你便不能外传,不然追究下来,可是有祸事降临。” 王贤见他如此神秘,好奇之心顿时大了起来,忙道:“这是自然,我必不会告知别人。” 曹实悄悄地在王贤耳边说道:“便是当朝宰相章淳。” 王贤顿时愣了起来,然后疑惑地问道:“相公怎么会到直秘阁呢?” 曹实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然而我认识翰林学士,方才确实见到翰林陪同一个老者,一起走出了直秘阁,他一身便装,我本以为是个平常学士,谁想翰林喊了一句‘章相公’,我便立马反应过来,那个老人原来便是当朝宰相章相公,只是可惜他当时已经走远,我也不敢冒然追过去,实在是错失良机!” 他一脸懊恼,但是王贤却突然问道:“那个老者是不是年逾花甲,头上戴的是乌冠,面上有白色长须?” 曹实点头,不由问道:“王兄也是认识章相公?” 王贤摇头说道:“并不认识,然而好像又碰到过,然而这样的老人千千万万,且又无他人相陪,想来不是章相公了。” 他见到曹实仍旧满脸懊恼,不由安慰了几句,便走了回去,然而心中却有颇大的疑惑,难道那个老人真的是章淳了吗?不然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他仔细地回想着那老人的一言一行,果然不同寻常,此时想来不由出了一身的汗,他知道章淳此人最厌别人欺骗,自己刚才无意之中说书是自己写的,而且又没机会申辩,万一章淳记起了自己,到时候要看起了书,那自己便完了。 越是如此想,他的脚步就越快,此时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到家了。 第111章 皇帝大礼(上) 冬日的直秘阁,还是少不了热闹。 此时的院子已经有不少人,大家都在忙忙碌碌的,准备着打扫或是是整理一下整个直秘阁,那几个学士们此时也都走了出来,因为书房此时也开始整理起来了。 王贤本来想过去帮忙的,但看了看身旁的曹实只是背着手笑呵呵地看着,他便也待在这里,直到晚上的时候方才回去。 今日清扫直秘阁的院子,算是今年在直秘阁的最后一日了,随后便要离开这里,皇城开始封禁,等到元夜过后方才能进来。 王贤这几日心情还是不错,此时哼着小调子走回家中,然后又开始闲起来了。 他这段时间在家里也是没事,所以时不时地便到外面逛上两圈,偶尔还跑到太学中,看一看齐偍诸人,顺便聊一聊以前的光景,日子也算是一天一天过去了。 过年依然同去年一般,春符、爆竹,整个汴京又是笼罩在这样的喜庆之中。 春节过后竟然出现了一场细雨,算是有个吉兆,而这雨时下时停,整个汴京便在这朦胧之中的烟雨中迎来了元夜。 因为雨季,故而王贤还带着一把小伞,迎着朦朦小雨,在这雨中观起灯火了。 正是别有一番风味,小雨为汴京带来了些许的纯净,这时候就连元夜的气氛也淡了好多,而元夜时候的特色花灯此时也少了,倒是各种的伞和斗笠在这里晃悠着,让人觉得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元夜。 这边的人还是很多,不过他一个人倒也是很好办,直接左右挤过去,可以四处地行动。 看了好半天,因为有小雨,所以少了很多东西,而搭建的一些简易棚子下面的东西几乎也看的差不多了,他正要举伞回去,却听到一阵喊声,不由地转过头来,随即惊讶地道:“原来是曹兄,元夜你也过来赏花灯了?” 这时走过来一个青年人,他穿着厚厚的衣服,也是举这伞,便是太学的曹宗,他看了看周围,然后低声说道:“王兄,我正要过去寻你,不想你却在这里,快随我一同过来,有人要找你。” 王贤一愣,然后有些奇怪地问道:“是何人要找在下?” 曹宗摆了摆手说道:“算是旧识,你莫要多问,快随我过来。” 他此时先行,王贤心中好奇,也跟了过去,发现后面跟过来两个人,算是不近不远地跟着他们,王贤不由低声提醒道:“后面有两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曹宗看了看周围,然后打了一个手势,那两个人立刻走了过来,然后齐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王贤一愣,随即明白这两个人是曹宗的下人,是沿途保护曹宗的。 曹宗此时慢慢地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现在有点事,要晚点回去。” 那两个人立刻称是,然后便逐渐远去。 王贤此时出言道:“曹兄是想去哪里?” 曹宗说道:“王兄你跟着我便是,等过一会儿你便知晓了。” 他带着王贤走过一条大街,然后穿过几条巷子,便来到了一间大宅子的门口,随即就听到曹宗的声音说道:“我已经把王公子带过来了,你们家的公子呢?” 然后一个回声便道:“公子被大人叫道书房里去了。” 王贤眼光看着这房子,天色很暗,小雨依然不停地掉落着,虽然有些许灯光,但是明暗相间,有些地方静悄悄地呆在那里,再加上雨水滴答滴答的声音,看久了就会觉得异常地恐怖,只能偏转过头来,不敢再斜视那边。 曹宗这时一把拉过王贤,然后小声地说道:“我们快点过去吧,等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王贤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跟着曹宗一起走了进去,随后便走在这夜色之中的大院子里,看着三三两两的灯光,寒冷地照着附近,经过小雨的洗刷,变得灰蒙蒙的,像是深夜之中的寒星,止有几点,怎么看都看不清。 曹宗这时和王贤走到走廊,然后把油纸伞一合,走向一间房子里,然后轻轻敲门,里面顿时有个声音问道:“谁啊?” “居安兄,是我。”曹宗这时立刻出声回应,然后又道:“我把王兄也叫过来了。” 这里面一时安静了一会,曹宗正想再叫门,却不料门已经打开,然后一个人走了出来,对着曹宗说道:“兴中竟然来的如此之晚,我已经等了好久。” 那人这时朝着王贤拱了拱手道:“王兄别来无恙,近闻王兄已经居直秘阁修书,可喜可贺,请里面一叙吧。” 王贤这时听出声音很是熟,再借着月光看了看那人的脸庞,顿时惊讶地道:“原来是蔡兄,在下刚才不知,实在失礼了。” 这个人便是蔡攸,他摆了摆手,然后说道:“我们进去说吧,家父和一位老大人也在里面,我等切莫乱说话。” 他当先走了进去,曹宗便和王贤跟了过去,见到书房那头正有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台子上点着几根蜡烛,照亮着这一头的一块地方。 蔡攸此时走了过去,轻声地道:“父亲,大人,我带了两个客人,先过来拜访一下。” 这时曹宗已经走上前来,先行了一礼道:“蔡大人,在下乃是曹宗,和居安是至交好友,今日冒昧登门,尚请恕罪。” 王贤也走到跟前,眼见左边的那人身着红袍,带着高高的帽子,他一眼便认出是蔡京,不由有些不安,却见到右边的那人脸色肃然,他心中一惊,这个人便是那日在直秘阁的大厅之中遇到的那老人,当时猜测是当朝宰相章淳,此时看来,果然便是章淳了。 蔡京点了点头道:“是曹世侄啊,你便坐下吧。” 他眼光看向王贤,不由一愣,随即便有些喜道:“王贤,却没想到你也过来了,你也过来坐下吧。” 那个老者此时目光也看向王贤,见到王贤盯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然后说道:“这个少年和我有一面之缘,想不到元长也是认识。” 蔡京一愣,随即笑道:“章公也认识这少年,那真是巧了。” 那老者微微一笑,便把那日在直秘阁之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说道:“那日匆匆观其文,便觉得此子不错,却未想到又和元长乃是旧识,也算是有缘了。” 蔡京呵呵一笑,然后便招了招手道:“王贤,我来介绍你认识一下,此位便是当朝宰相章淳相公,你以前也算是有缘和他见面,不过今次也更是巧,竟然又碰上了章公。” 王贤此时听到这确认的一句话,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起来,万一这个章相公真的要看自己修的书,那自己该如何交代,不过他还是要装出惊讶地表情对着章淳,然后又说了好一通歉意的话才罢休。 曹宗此时已经是惊讶无比,他这时也慌忙站了起来,对着章淳说道:“久闻章公之名,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见到了章公,实在是在下百年之福啊。” 章淳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说话。 蔡京此时却对蔡攸说道:“居安,你先带你的两位挚友去前厅一叙吧,我和章公还有一些事情要说。” 他见到蔡攸把王贤和曹宗带了出去,又合上了门,方才低声地说道:“章公方才言及此事,元长觉得要慎重,如今端王登大宝之位已是定理,我等为臣子的自然要想着为新君鞠躬尽瘁,万万不能有他意啊。” 章淳脸上之色更为浓重,此时说道:“曾布真是糊涂,老夫早就有言,端王过于轻佻,怎可以君临天下?如今大宝以定,老夫也无法可说,然而皇上发丧、葬皇陵,还有新帝等位、太后垂帘、诸官赏罚这些事情,老夫定要说上一二,不然又要被曾布坏了事。” 蔡京沉吟了一下道:“皇上大丧三日,便在明日开始发丧,帝陵也已开始动工,过了大丧之日,便是新帝登记,章公所思之事皆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新帝一旦登位,太后垂帘,那元祐诸人估计就要死灰复燃了,这才是一切之重!” 章淳点头道:“不错,元祐诸人定然将要返朝,所以不能给他们什么机会,我已经开始报上一份名单,准备提举诸人,为的便是元祐党人趁此机会入朝颠倒是非。” 蔡京心中一动,随即问道:“皇上同意如此升迁吗?太后又会如何说?” 章淳摆摆手道:“太后必当垂帘,所有的升迁都要经太后过问,但是此事乃是定制,并无不妥,不过老夫之位估计是坐不住了。” 蔡京一惊,不解地看着他。 章淳叹了口气道:“那日太后问何人可当为君,老夫便言申王,可太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偏袒端王,老夫一时冲动,言端王轻佻,不足以君临天下,最后曾布诸人皆附和太后,老夫也未有办法,此事虽然是小,但老夫已经得罪了新帝,想来日后定会被罢。” 蔡京此时想了想,明白章淳也开始考虑后路了,他现在上报之人就是为了提举熟人,让自己就算下台,在朝中也会有影响力,蔡京此时想来,不由心中一笑,但却没有说话。 章淳叹了口气道:“老夫突然想起了适才那少年王贤,其人和新帝差不多年纪,而且博学通才,若是加为经筵侍讲,如此可好?” 蔡京愣了半天,方才说道:“王贤只是一届少年,如今在直秘阁也不过是一个侍制,如何能作经筵?况且经筵品秩虽低,但皆都是当朝大儒,为皇帝讲解经书,陈说政事,以为规劝,王贤一个少年,怎能让天下士子们放心?如此朝臣还不闹起来?” 章淳摆了摆手道:“此事我有了计较,你也不必担心,元长,我适才见到居安神色忙碌,想来他也有什么事情要找你,我便不在此久留了,明日尚要白布上孝,你也好生准备一下吧。” 他便起身,蔡京立刻站起来,然后吩咐了马车,直到送走章淳,方才轻轻皱着眉头,在书房之中走了好几步,随即又走到椅子上面,急急忙忙地翻书,像是在找寻什么,最后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用笔在纸上记下什么。 ………… 小雨还在微微地下着不停。 没有月亮的夜雨,真正的像一个小窃贼,在夜幕之中为所欲为,偷偷地潜入到走廊里、屋檐上,如果窗户没有合紧,这个窃贼会立刻向窗户奔去,然后偷偷地钻过去,打湿了屋中的地上、桌下,作为帮凶的微风却幸灾乐祸地坐在一旁看着,像是个顽劣不堪的孩子,一股高兴的劲儿。 此时的夜已经有些寒冷了,王贤坐在这房子之中,边朝着房子里面的暖炉靠近,边问道:“蔡兄今日着在下过来,定然是有事吩咐了?” 蔡攸微微一叹口气道:“王兄,皇上已经驾崩了。” 他说出这话,差点没让王贤跌落下来,他看蔡攸面色稳重,方才相信,不由出言道:“皇上驾崩,为何我等不要服孝?” 蔡攸坐在暖炉旁,又招呼起曹宗,然后才道:“明日便开始服孝,这个消息虽然百姓们不知,但已经开始通知朝外大郡的官员了,过三日后,新帝便开始登机。” 曹宗叹了口气道:“皇上英明,对内安邦,对外开边,可是正值雄心壮志之时,竟然归天,吾等之人,闻此噩耗,莫不肝肠尽断,恨不得以死来报君!” 王贤心中不由一笑,看曹宗说的这样动人,虽有能知晓他心里是怎么想得呢?毕竟他只是一个士子而已,又没有真受到皇帝的知遇之恩,说出这种话可就算过了。 可是新帝即将登位?这个新上来的皇帝便是宋徽宗了,他心中一提,离历史上要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近了,自己现在的强兵之梦还没有真正的开始呢! 蔡攸见到王贤坐在哪里一动不动,不由说道:“皇上驾崩归天,虽然是国之不幸,然而此乃天道,非人力可及,今夜我请王兄过来,实在是有要事相求。” 王贤一愣,然后说道:“蔡兄说便是,只要在下力所能及,莫不从命。” 蔡攸此时叹道:“王公子可知,这新帝是谁?” 王贤摇头道:“在下不知,想皇上圣明,定然安排好了皇储之事,非我等所能测之。” 蔡攸摆手道:“王兄,这新帝我三日皆是相识,尤其是王兄你与他更是交情匪浅,想来日后王兄飞黄腾达,已经是举手之事了。” 王贤心中一动,冲口而出地道:“是端王殿下?” 蔡攸此时点头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王贤。 王贤心中波澜无比,未想到端王成了皇帝,他到底是不是历史上所说的宋徽宗呢?现在大宋即将在他的掌管之下,又会有什么变化? 他突然觉得有一点点的凉意,用手一摸脸上,才发现有小小的雨滴飘到自己的脸上,他微微地向炉边靠了一下,然后沉声道:“未曾想到端王殿下变成了皇上,端王乃是一君子,日后我大宋也算是有福了。” 曹宗微微一笑道:“王兄你也算是显贵了,我等日后还要靠王兄提携一把。” 王贤看向蔡攸,见他面上有着些许的笑容,不由问道:“蔡兄今日有何事要吩咐?” 蔡攸此时慢慢地道:“三日服丧,便行大礼,这对于我等诸人皆是一个机会,所以我想让王兄你为礼官侍从,到时候陪皇上回福宁殿,细述一下旧事,说不定皇上便会留你在身边,日后飞黄腾达,皆在此间了。” 他说的颇有诱惑力,让王贤也有些暗暗点头,这个时代自然是攀附皇帝爬的最快,而自己日后想要做的事情也需要得高位,由此以来,定当算是捷径了。 他的目光看向蔡攸和曹宗,心下不由有些奇怪,为何他们二人不这样做呢? 蔡攸像是看到王贤的疑惑,轻轻说道:“我和兴中二人,很多人都识得,到时候一旦被人识破,颇为麻烦,而王兄你先为一届布衣,而今尚居小职,众人皆是不适,正好可以作礼官侍从,王兄以为如何?” 王贤心中这才有些明白起来,这个机会他们已经看到了,然而不敢冒然尝试,所以便找了自己,他微微一笑便道:“蔡兄所言,在下那敢不从?” 曹宗呵呵笑道:“你我三人日后也要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了,王兄居于皇上身旁,居安于朝廷之中,在下又在太学,可以说是相辅相成,实在是绝妙。” 蔡攸此时也是笑道:“兴中所言极是,我等日后还要互相照应啊。” 王贤连忙称是,和蔡攸又说了一些具体的礼官侍从要注意的事情,差不多明白了方才告辞。 此时蔡攸方要找马车送他回去,却被王贤推辞了,他撑开自己的油纸伞,然后走在这细雨之中的汴京,四处地留恋着。 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此时的小雨很微,但是打在纸伞上面仍旧有着啪啪的声音,他听得有些烦躁,索性就把纸伞放下,然后便在雨中散步。 春雨细微,让人不觉得寒冷,在雨中漫步,迎着那点点的雨水,只能放下心中所想,一步步地向前走着。 这时候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能想,只有前行着,才能感受到这雨中的滋味。 他走到家中,衣服已经湿掉了,敲开门便回卧房,王德明已经着人送过去干衣服,他三下五除二地换下了,然后擦干了头发,便躺在床上,轻轻地叹口气。 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新的时代了,但是这个时代是走向强盛,还是走向毁灭,谁也不知道。 但这对于自己来说,绝对是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如果把握住了,对以后的事情一定会有所帮助的,而且自己的梦想也将要慢慢地实现。 他正躺在床上,又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他心中微微一动,便赤脚而下,躲在门后,然后不出丝毫声音。 敲门声音持续了好一段时间,随即便听到外面“咦”的一声,然后又是推门而进,一个极为模糊的影子走了进来。 那影子此时四处看了一下,不由喃喃自语道:“明明回来了啊,到哪里去了。” 王贤这时已经听出是谁了,但他依旧不出一声,就躲在门口。 那影子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然后点上了台上面的蜡烛,慢慢地照着屋子,先朝床上看去,而后又看向桌子边、窗户边,轻声地说道:“怪哉,难道还消失了不成?” 王贤这时见那黑影便要向外而行,不由走了出来说道:“止兵半夜过来,又自燃烛火,不知所为何事?” 那黑影转过头来,真是周兵,她满脸奇怪地道:“你刚才躲到哪里去了?” 王贤这时走到桌边,然后说道:“说吧,今夜过来又有何事?” 周兵见他开门见山,也不说什么废话,便说道:“今日我想告诉臣贝的便是,当今皇上已经在几日前病死了,这时候已经有新皇帝了。” 王贤看向周兵,眼神中透露十足的好奇,问道:“你又从何而知?” 周兵见他丝毫不惊讶,不由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王贤叹了口气道:“我的确知道了,而且过上几日,新皇便要即位了,也不知道这个端王当皇帝会如何,若真是一个昏君就坏事了。” 周兵闻言不由有些冷笑地说道:“皇帝没有善恶,本来就是一个凡人而已,要坏的就是一起坏,从皇帝到那些朝廷大官们,从宰相那一般小吏们,都是一样的。” 王贤呵呵一笑道:“这倒是差不多,不能什么事情都赖在皇帝头上,那些贪官污吏们才是坏国的根本。” 周兵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本来想提醒你,皇帝已经变了,按照大宋以前的惯例,太后即将垂帘,那以后官场又该是大变动了,所以你不要涉进去太深了,不然大树倒下来会压垮旁边花草的。” 王贤一笑道:“树倒了,尚可以立起来,又何必在意呢?” 他看向外面的雾朦朦的小雨,然后说道:“你看这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但是它能吹到我身上吗?不能,因为它没有进来,这官场也一样,你若不走进去,永远都不可能明白什么是官?所以我不会退出的。” 周兵皱眉道:“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王贤笑道:“差不多吧,便是鬼迷心窍,只不过我和你不同想法而已,那个兄弟会在外人看来还不照样是鬼迷心窍?止兵,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何等身份,有什么背景,但是我明白,你是一个心肠很好的人,可是有些事情做起来是要方法的,并不是一厢情愿的便成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兵此时坐在这边,欲言又止。 王贤慢慢地说道:“止兵,我知晓你不明白官场之事,以为其中必是昏暗无比,然而其实不是,因为为官者,他们也是人,就算官场使得他们有一些改变,可是很多东西是没法变的,他们或许会私欲比较重,但绝不会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那类人,而身居高位者,更是一心要使国富民安,从以前的赵普到范仲淹,从王安石到司马光,皆是如此。” 周兵这时站了起来说道:“我知道没法说动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她想了想,又从后面拿出一个小盒子,然后说道:“去年元夜的时候,我带给你一份元宵,也不知你吃了没有,不过今年元夜我还是给你带了一份,现在还有点热,你便尝一尝吧。” 王贤呵呵一笑道:“那多谢止兵了。” 周兵“嗯”了一声,然后便轻声地说道:“官场之中,很多事情都会碰到的,稍不注意便有不测,臣贝你莫要轻心!” 王贤抬首看了一下周兵,见到她此时已经拉开门,准备走回去了,连忙喊道:“止兵,外面尚有雨,便在这歇息一宿吧。” 周兵一愣,随即看了看王贤,有些迟疑。 王贤见到她这副摸样,不由笑道:“在下也不是什么孟浪之人,止兵你是知晓的,今夜刚好又有一些书没顾的看,你就睡在这里吧。” 周兵嫣然一笑,然后说道:“你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不是我的大过吗?” 她想了一想便道:“若你觉得困顿之时,便喊我起来,我来看书,你便休息,如何?” 王贤一笑,然后点了点头道:“好啊,便是如此。” 周兵也不含糊,便直接脱下鞋,进入被褥之中。 王贤此时拿着书,又靠在椅子上,慢慢地翻阅着,看了不久,就眼皮不支,脑中一片温热,全身软了起来,就要睡起来了。 周兵这时突然出声道:“臣贝,你过来吧。” 王贤闻言顿时有些清醒,然后忙道:“我现在还不困,咦,怎么现在你还没睡着?” 周兵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你过来和我说说话吧,就坐在床边。” 王贤一愣,继而说道:“还是坐在这边吧,你想说些什么?” 周兵微微叹气,然后说道:“我也不太明白想说什么,只不过有些想说话。” 王贤呵呵笑道:“止兵你是被压抑太久,自然是想说话而又不知该说什么,不如我来问你吧,你只要回答便是,可不准乱说,如何?” 他见周兵沉默,便笑道:“止兵你是北方人,为何到了京城?” 周兵回道:“其实到汴京来也是偶然,那时我正是一个乞丐摸样,是一个好心人收留了我,并且告诉我一些一生之中的道理,我才明白起来,人必要有志气,这才不枉一生。” 王贤感兴趣地说道:“你这个口气倒是不小,那止兵你定然是以此为己任了。” 周兵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其实我并不喜好如此,我心中只想找一个世外之地,住于其中,四季皆有所食所穿,不受世外之约束,既是逍遥,又是自在。” 王贤顿时笑起来,说道:“你这个想法倒是挺好的,不过这样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只怕到时候你待在那里肯定不会习惯,一人必心孤,羡慕起以前的热闹了。” 周兵立刻出声说道:“那我就拉你一起过去,两个人就不孤单了。” 王贤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周兵这时也沉默起来,她躺在床上,王贤看不见她的脸色如何,过了好久才听她幽幽叹道:“但世间之事,又有何人所能避之?” 王贤听她由衷之叹,也觉得有些感慨起来,遥想世间之事,便如一盘局,人生在世就是局中棋子,或在其中便已消失,或笑傲最后仍旧站着,然而棋子永远不明白是什么在操纵着自己,他们还是一样的会被推下去,然后换上新的棋子,重新开始这无尽的局。 他们都沉默下去了,过了好久,王贤突然见到烛火摇摆,连忙盖住,然后重新找上新蜡换上,转头向床上望去,周兵已经沉睡了。 他猛烈的摇了摇头,这时轻推开门,外面小雨已经停歇了,偶尔还能听到一声的滴答,是屋檐上面漏下的水珠。 夜色经过春雨的洗涤,变得极为的干净起来,虽然没有月亮,只有几个不知名的星儿眨眨眼,但是遥望天上,还能觉得辽阔无比。 王贤站了一会儿,脑子又越来越晕了,他连忙走进去,然后便趴在桌子之上睡起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有人唤他,但是他怎么也睁不开自己的眼皮,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又沉睡下去。 等到醒来之时已经不见周兵的影子了,桌子上还摆着她带过来的盒子,王贤轻轻地打开盒子,只见其中雪白,很是好看,这已经很凉了,但是吃起来仍旧还是香甜。 雨后的第二日天气晴朗,随后便一直晴朗下去,王贤这几日一直再和蔡攸诸人商议着皇帝大礼之时,该要如何到那里面作礼官侍从,又要注意哪些事情,蔡攸先托了礼部,最后听闻礼部的人说主持大礼的便是其父蔡京,他连忙把这事情向蔡京说了。 蔡京听完后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也同意了,他也开始安排好这其中细节,这期间也时不时地和王贤说一些其中之事,倒是让王贤忙的不亦乐乎。 汴京之中这几日已经都是白衣白布,为皇帝守孝了,整个汴京少了许多的喧哗,变得安静多了,就连酒楼也变得客人渐少,早早地便关上了门。 过了三天守孝期,便是新帝行大礼的时候,蔡京早早地便已经布置起来了,等到王贤赶到蔡府,早已经不见了蔡京,只有蔡攸急急忙忙地带着他向皇城之中行去。 他过去换了一身衣服,这是标准的侍从服,颇有些单薄,但看上去英武了不少,此时走过去见到蔡京,他立刻带他去找了礼官,然后便让他待在那里不动,只要看别人怎么动,他才能动。 王贤左右看着,这边果然布置的极好,四处皆是留着印记,皇帝登记的时候,便是从这里前行,一直到达崇政殿,这一路之上,皆是用黄布铺成一窄道,专门留皇帝所行。 因为守孝刚过,那柱子上的白布有的还挂在上面,衬托在这边的黄布,看起来很是古怪。 王贤待在这里,轻轻地展望四周,看了不久,便有人走过来,喊了几声,就带着王贤和其他侍从们一起走到一个小隔间,随后便在这里等候了。 这边是刚过宣佑门不远处的房子,王贤通过门外望去,还能见到远处的直秘阁的房子,他正看着,便听到一个人在上面说话,像是说责任重大,不能有所闪失,不然便论以大罪,而后又道:“至于送皇上上朝之人,便就由我随意指派了。” 他装模作样地乱看了一会儿,然后便指着王贤说道:“便是你了,由你送皇上入朝,但你不得进殿中,而后皇上罢朝,你便送皇上回福宁殿,你明白了吗?” 王贤知晓这定然是蔡京的安排,连忙说道:“小的知道了。” 他们便在这里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外面一阵乐声,便立刻走了出去,此时瞧见这边已经有不少的宫女太监站好了,在远处的那里正有一堆朝官站着,像是等着皇帝过去。 王贤此时也站好位子,听到乐声响着不停,随即又有鼓声参合,或清脆,或肃穆,听着听着便不由有些激动起来,这以后便是新的一页! “咚咚咚”的鼓声又起,此时便听到有礼官大声喊了几句,此时乐声大起,便听到有声音过来了,王贤悄悄地抬头,向那边望去。 赵佶此时正面无表情地走在正中间,他带着皇帝大典用的冠帽,身穿仪式龙袍,旁边的太监们皆是身着红衣乌帽,跟在皇帝的后面,最后面的是一队宫女,都是垂着手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么大的人马倒是让王贤吓了一跳,他正看着,却听到旁边有声音提醒道:“该我们过去了,快走!” 他慌忙回过神来,这时跟着其他的侍从们一起过去,这时候宫女们已经退开站在两旁,太监们也逐渐散开,只有一个大太监作为引路人,在赵佶的身旁,微微靠后。 王贤此时走了过去,他因为是要送皇帝去上朝的,所以站在最前面,此时偷偷地向赵佶看去,见他虽然脸色有些疲惫,但看上去还是颇有神采,他不敢看的太久,便又垂下头,只等礼官的喊声。 随着礼官的声音,赵佶便向前走了几步,他的后面顿时摆开阵势,已经散开的太监们很快便又变得极有规则地跟了过来,而宫女们却不再跟过来了。 赵佶行了几步,便来到了铺黄的那条道上,此时礼官喊道:“天子礼祥,以行瑞道!” 这段路可要有些小心了,赵佶不能错过这个黄丝铺成的道,而太监们和王贤也不能碰到那条道,所以一行人走得极慢,都是小心翼翼地行着。 此时已经可以看到大臣们了,他们这时都已经跪了下来,此时礼官喊着口号,那群太监们皆是有秩序地散开了,然后赵佶便走到大臣们的面前。 诸位大臣们此刻皆是呼喊一声:“恭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连喊了两声,赵佶才轻抬手道:“诸卿平身。” 他这是第一次出声,语气有些累,但依然是饱满精神,话音落后,便从前排开始,慢慢地站了起来。 此时赵佶便站了不动,那群大臣们逐渐走入崇政殿之中,王贤心中奇怪,为何大臣们先进去,等了许久,方才听到礼官喊道:“行东方礼,以拜泰山!” 赵佶此时转过头来,后面的王贤和那些侍从们皆是顺着方向转头,然后便见到赵佶向着东边拜了三下,以求泰山之稳,天下之稳。 乐声此时突然又起,然后侍从们便极有规律的散去,王贤一愣,方想跟着走过去,突然明白自己要送赵佶进入朝殿之中,顿时止步,又低着头看着前面的赵佶。 那个大太监此时在旁边牵引着赵佶,然后朝着崇政殿之中前行,王贤跟在后面,低着头看着他们的脚步,他们走的很慢,所以王贤也只好慢慢前行,不敢有丝毫大意。 过了好一会,乐声已经停止,崇政殿门口的两位太监们此时都已经跪下,赵佶微微挥手,那两个太监皆是慢慢倒退而行,走了出去。 此时那大太监微微看了一下王贤,王贤微微一愣,随即突然明白起来,之前蔡京便和他说过,待到崇政殿的太监走后,他要站到门口,表示护卫,刚才光顾走路,忘掉了这事,他连忙走到这旁边,却又见到那大太监微微摇头,单手指向右边,他立刻又快速地跑到右边,方才站好。 这其实只是很快的事情,外面的人皆是低头,所以没有看见什么,但是赵佶却是看到了,他微微一笑,便要行进去,却看清楚侍从的模样,不由有些惊讶,便又直盯着王贤。 王贤见到赵佶看向自己,不由轻轻一笑,随即又想起这是大典,便收起笑容,肃然地站在这儿。 第112章 皇帝大礼(下) 大太监见到赵佶正盯着王贤,心中以为适才这个小侍从犯错,赵佶不高兴起来了,但是现在大典还是举行,他轻声提醒了一下,让赵佶回过神来。 赵佶对着王贤一笑,然后便轻步走进殿内,那龙庭便立于最上面,静静地在那里一动不动,却象征着一个王朝的最高处。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大太监搀扶着他,把他领到上面的玉阶后便放开手,然后便站在这旁边。 赵佶正立在这龙庭旁边,慢慢地坐了下去,随即便听到那大太监喊着早朝的口号,下面的众臣子皆跪了下来,皆呼喊三声。 他便是皇帝了! 赵佶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抬起了手,年轻的声音道:“诸卿平身!” 他这时朗声说道:“朕自入继大统,任大责重,不知如何治理天下。四海之大,问题之多,非朕一人所能遍察,端赖诸位臣工进忠言,辅佐朕,诸卿认为如何?” 下面的大臣连忙称善,纷纷说起皇帝英明起来了。 蔡京此时走出列,沉声道:“陛下新登大位,应以前事为例,请太后垂帘,以得听政!” 赵佶坐在龙庭上,看了看下面诸官,不由点头道:“朕初临大宝,事事不通,便要劳烦仁德忠慧太后垂帘听政,以辅国事,蔡卿,此事便由你草制其诏,交由三省。” 蔡京立刻领命道:“臣遵旨。” 此时蔡卞已经走上前来,他负责的是呈报官员升迁的事情,大宋皇帝新继大宝,总会要升迁官员,天下大赦,四海布上祥瑞,所以这个时候就是升迁的好机会,蔡卞朗声地把这些名单读起来,但是太过于长了,赵佶刚开始还能坐在龙位上仔细听着,可是后来却有些不耐烦起来,他轻轻地偏转过头来,然后偷偷地看着下面的臣工们。 章淳此时正仰首看着蔡卞朗诵名单,白须微微地动着,赵佶对这个大宋宰相很是不满,心中微微哼了一声,又偏转过头来,枢密院使曾布此时面上含笑,仿佛一切事情都与自己无关起来,蔡京正低头沉思,而后面的诸部大臣们皆是低眉顺目,像是一些极为听话的老人,个个不发一声。 可是赵佶心里却明白这都是一种错觉,朝堂之上就是争吵不断的地方,这些安静的朝廷大臣们只要一有事便会吵起来,先是一对一,随后是二对一,最后是众对众,吵起了群架,早朝便这样过去了,只有少数人会真正地想问题、出法子。 他正慢慢看着,突然耳边传来一句“着直秘阁侍制王贤入资政殿,升学士,入经筵”,不由地惊讶道:“什么?” 蔡卞正念着,此时听见赵佶询问,忙说道:“陛下何事动问?” 赵佶说道:“刚才你念的那句,重新说一遍。” 蔡卞连忙称是,然后又读道:“着直秘阁侍制王贤入资政殿,升学士,入经筵”,他读了一遍,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轻声读了一遍,这才明白过来,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章淳。 此时殿中的朝臣们也反应过来了,皆是大为惊讶地说着不停。 资政殿学士是从真宗时代开始设立的,刚开始就是为大臣王钦若设立的,后来范仲淹诸人都先后为资政殿学士,这个是个虚职,表示是皇帝亲信此大臣,而后便成为罢职宰相挂名的一个职位,所以一般不可能轻易的授予官员。 而经筵是给皇帝说书的,算是皇帝的老师了,如此之位,自然是天下荣之,岂能是一般人所能窥之? 而今竟然听到一个不知名的人,还是一个直秘阁的侍制,被加封为资政殿学士,入主经筵,难怪下面的朝臣们都是议论纷纷起来,有些大儒们都是面色红润,直要像皇帝言上一番。 赵佶此时才有些明白过来,眼见下面人议论纷纷,不由有些暗骂自己慌张了,他忙道:“诸卿莫要争了,先让蔡卿读完。” 他说了一声,下面的大臣们结果没理会,那大太监此时看不过去了,立刻喊了一声道:“安静!安静!” 这个大太监声音颇大,倒是把下面的臣工们震住了,他们看了看赵佶,然后皆是俯下身来道:“陛下恕罪!” 赵佶此时看了看下面的臣子们,轻轻地点头道:“诸卿起身吧,蔡卿,你继续读吧。” 蔡卞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读下去,直到最后才俯身道:“臣门下省黄言奏陛下言,请陛下复核,臣躬身谢恩。” 此时他双手举过,那大太监把这道书拿了上去,然后转呈给赵佶。 赵佶稍微看了一下,然后便道:“适才朕听闻念及经筵之升的时候,诸卿颇有微词,朕入继大统,不知政事,自当要听诸卿之言,若有言事,皆可说来,朕不会因言事而降人之罪。” 此时下首立刻走出一个大概五十来岁的红袍大员,他直接说道:“陛下,臣适才闻有直秘阁侍制升资政殿学士,此乃万万不可,资政殿学士之职,只有罢朝中大员之位而得之,哪里有如此升法?更何况入经筵了,经筵之职,非大儒不能胜,前有司马光,后有程颐,皆是义、智、信、仁之辈,今一侍制而升为经筵,若传扬出去,天下士子必心寒啊,望陛下明断!” 赵佶微微一愣,随即轻声问道:“卿家何名?” 那中年人忙道:“臣乃是右正言陈瓘,经筵之事,乃是国之大事,陛下之大事,亲圣贤、远小人,若有奸邪之辈混迹其中,那便是国之不幸,是故此事不可不察!” 赵佶点了点头道:“原来你便是陈瓘,朕听过你,你之前作通判的时候,朝俸和田入只取其一,对人言钱只果腹蔽体而已,多之无用,时人皆称善,后来改任为太学博士,太学之中的士子们皆言卿家你之功劳,朕早听过你,你说的对,是该要从长计议。” 章淳此时闻言便站了出来道:“陛下,陈大人所言‘不可不察’,臣倒是想问上一句,陈大人又怎知此事未察?这升迁之名皆是由吏部所报,而后又经三省议论,由此而得知,哪里会有‘不可不察’之事?” 陈瓘一愣,随即便道:“依丞相所言,这提名之人必是丞相你了?” 章淳哼了一声道:“老夫岂会乱了规矩?陈大人此言何意?” 陈瓘看着章淳说道:“丞相,既然不乱规矩,不坏朝纲,则此事也应察之,不然不足以服天下!” 章淳最讨厌有人和他争了,当下便站了过去,然后对着赵佶拱了拱手道:“陛下,陈大人以为吏部所选之人不足以服天下,此乃诋毁朝政所属也,吏部自太祖而来,便分管全国官吏之事,虽朝中调迁亦要经由吏部颁批,若是选了不足以服天下之人,则吏部何存?朝政何存?陈大人适才说了这些,无一不是诋毁此中,请陛下明察!” 赵佶心中一动,便知道又开始乱扣帽子了,他对章淳没有什么好感,这时不由有些无趣,便要出言,却听到曾布打圆场道:“此事陈大人所言有理,然而陈大人也不当疑吏部之职,是非之道,尚有陛下来作定夺,两位大人便不要枉作争吵了。” 陈瓘知道自己说不过章淳,便偏转过头,又回臣列之中。 章淳此时拜了拜赵佶,然后说道:“陛下,开封人王贤,虽年幼任微官,然才华横溢,德之浩然,经筵之位岂不是有能有德者居之?昔日甘罗年仅十二,便已为相,可见居位不在年长,而在其才如何,其德如何,王贤虽年幼,而修书数部,陛下如若不信,可派人勘察,以明真伪!” 赵佶倒是起了好奇之心,他的眼光不由看向那门口,却见到王贤露出半个头,他不由有些想笑,此时沉吟一会道:“如此说来,朕倒是想见识一二,也罢,诸卿便先不要议此事了,待到朕见到此人,再作定夺。” 章淳和陈瓘皆是躬身称是,然后又各自回列。 赵佶此时看了看朝臣,然后道:“朕第一次早朝,尚未知事,诸卿议事便到此吧。” 他先站了起来,慌得下边的朝臣们都跪了下来,然后那大太监连忙喊道:“陛下回福宁殿,众臣退朝!” 赵佶随着那大太监走了出去,然后便见到门口的王贤,他不由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话。 王贤也是一笑,便跟在赵佶的后面,然后走出去便有一群太监跟上,随即又有宫女跟了过来,排成长长的队伍,直接向那北边的福宁殿前行着。 这一路上浩浩荡荡,凡是太监、宫女们碰见这个队伍,皆都是慌忙跪下,王贤此时也跟着风光起来了,他左右看着,却又不敢扭的太狠,只能偷眼看周围的一些人,相同的衣服,此时走在一起,却又保持着安静的声音,极为守规矩。 福宁殿很快就到了,这些太监和宫女们只能到那殿外,然后便排成两边,赵佶此时走了进去,王贤便跟过去,依旧低头走在他的后面。 到了前门,赵佶便笑道:“黄公公,你先回去吧,太后身体不好,你且好生照料着。” 那个大太监此时应了一声,然后便走了出去,见到王贤还站在门外,便说道:“你还不回去?” 赵佶忙说道:“这个少年便留在这里吧,福宁殿也要留人看守。” 那大太监连忙说道:“老奴便去请侍卫留守福宁殿,皇上你不用担心!” 赵佶摆手笑道:“不用了,这个少年在这便成。” 那大太监又躬了一身,然后便带着其他太监离开了。 等到完全看不见他人,赵佶才呵呵一笑道:“王兄啊,你方才真是把朕吓了一跳,来来,进去说。” 王贤此时跟着赵佶走了进去,然后便跪了下去道:“草民王贤叩见皇上,吾皇陛下万岁!” 赵佶这时已经坐下了,见他这样子,不由皱眉道:“此处何必如此顾忌,你我二人也算相交,便不必如此拘礼,起来吧。” 王贤站了起来笑道:“陛下仁义,我是知道的,然而既身为帝王,便应该遵其道理,此种尊卑之道,不可不时时放在心上。” 赵佶哈哈笑道:“人小鬼大,难怪章淳那老匹夫把你和那甘罗比,在朕看来,甘罗只是徒有虚名而已,而你却真的想得更远,若是在秦,便封你为相也不稀奇。” 王贤忙道:“陛下谬赞了。” 赵佶笑道:“朕可没有胡乱说,不过朕现在实为好奇,你为何要扮作侍从走进来,刚才朕乍然见到你,一时惊讶,差一点失态了,若不是黄公公提醒,真想当场叫唤你一声。” 王贤听他说来,不由一笑,这个赵佶现在刚坐皇帝,还是如此的率性,他慢慢说道:“我听闻端王继承大宝,便想着过来观赏一二,然而苦于没机会,幸而蔡大人乃是主持此礼,所以我便托他帮忙,他也是知晓我与陛下你是相识,故而便扮作侍从走了进来,还望陛下不要降罪!” 赵佶此时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地说道:“朕要降罪,便降你入经筵,给朕讲经!” 王贤一愣道:“经筵?陛下此言何意?” 赵佶微微笑道:“今日早朝,便是官员升迁,没想到有人要提你为资政殿学士,并且入经筵,给朕来讲书,这事便在早朝之中引起轩然大波,章淳差点又开始大吵大闹起来了。” 王贤一惊,他是知道学士并不是随便可以授予的,而入经筵讲书,那更是要求极高,他忙道:“我有何德何能,可居学士位,更遑论入经筵讲书了,陛下你莫要和我开玩笑了。” 赵佶笑道:“朕哪里会和你开玩笑,此事确是如此,朕听章淳说你年纪幼小,便就博学通才,已经修了好几卷书,此事是真是假?” 王贤苦笑地道:“在下也就是如此大的年纪,又有何能去修书,陛下实在是太过高看了。” 赵佶摇了摇头,然后道:“朕也在考虑要不要让你入经筵,说实话正言黄履此人品性皆佳,朕为藩王之时,以听闻他为人正直、出言无忌,又博学通才,德义之人,所以之前朕便想着让他来作经筵,然而今日突然一想,王贤你过来也是不错。” 王贤微微苦笑,自己是想着升官,可是作经筵侍讲可不是闹着玩得,这真要有真本事的,自己虽然对古之经书和一些思想尚能算是了解,但决不能算是通达,更遑论比起那些当世大儒了,作经筵岂不是要被人说是儿戏吗?万一哪一天有人考究过来,自己却答不上来,那还了得?所以他连忙推辞道:“我并无丝毫学问,哪里能入经筵,陛下实在所言黄履黄大人,我曾听闻过,他却是名闻天下,陛下选他作经筵侍讲,实是足以!” 赵佶一笑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朕已经答应过章淳,此事哪里有可改之处?过上几日,圣旨便会下达,王贤你便每日在崇政殿说书吧,朕必当好生学之。” 王贤无奈地道:“我哪里有陛下之才,此举便是让人看笑话了。” 赵佶呵呵笑了笑道:“不是看笑话,而且也未有人看朕笑话,你和朕是知交,而且又是博学之人,品行皆佳,朕倒是想知道你又该如何教朕的。” 王贤方要再说,却不料被赵佶一摆手,然后说道:“此事不用再言了,对了,王贤,你对朝中之事有何看法,方今朕初登大宝,实在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知该行何事,而朝中诸臣之中,朕还不适十之四五,所行何事,皆有所阻,你认为该行何事?” 他这算是一个真心之言了,话语诚恳,算是向王贤求知了,王贤心中微微一动,赵佶心肠挺好,而且也想做个好皇帝,何不在他面前,早晚叮嘱着,指不定又一个李世民就出来了,也许二十年后便又是一番样子了。 他心中所想,口上却是说道:“我不敢说。” 赵佶奇怪地问道:“有何不敢说的?朕下旨意,便要你据实说来,你快说吧。” 王贤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陛下,为天下之主,最重何事?” 赵佶略感奇怪,但还是说道:“为君者自然是以社稷为重,要仁、义、德兼重,并要勤政爱民,如此方才可谓一个圣君。” 王贤笑了笑道:“陛下此言甚是,然三代不言,自秦而降,以历数朝,圣君又有几人?” 赵佶见他微笑,便笑道:“王贤你定然有话,便说与朕听吧。” 王贤慢慢说道:“回陛下,其实为帝王者,皆在登位之时,想着的是为一圣君,青史留名,然而千年以来,树木变换,河道几移,岁月悠悠,数朝之帝,又有多少人可被称为圣君?又有多少人现如今尚被交口称赞,被令人无法忘记?实乃是少之又少,为何? 便是因为其言易、其行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故而陛下你拥有天下之人,居此位便极容易骄侈,而如此便又碌碌无为,何来做一个圣君?他日回想昔年志愿,只能感慨万千,就算是后悔也无济于事了,便是昔年李后主的那些诗词一般,皆是悔意,然而……” “啪嗒”一声,赵佶顿时在桌子上一拍,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此时外面顿时听到响声,两个太监皆是慌忙走了进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屋内。 王贤也是张着嘴巴看着赵佶,心中又开始埋怨自己了,刚才自己还说后悔没用,想不到现在就报应到自己的身上了,自己刚才也算是昏了头,说这个东西,想不到真把赵佶惹火了,他不会一怒之下让人把自己拖出去打吧? 赵佶此时“哼”了一声道:“王贤,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把朕和那南唐后主相比!他是灭国之君,你如此说来,有何居心?” 皇帝给自己乱扣帽子,王贤连忙跪下道:“陛下,我实在没有他意,皆是言之古事,从未有映射之指,而况陛下乃是盛世之君,而李后主不过是末国之君,两相差异,便是谁也可以看出来的,陛下你心中坏容天下和社稷,而那后主却不过是一个留恋女色之人,又有何能和陛下相比?实在我举他,不过是说其人所为后悔之词而已,绝无他意!望陛下明察!” 他说了一大通,赵佶此时倒也是没了脾气,他微微抬手道:“你便起来说话吧,你们两个都先出去吧!” 那两个跑进来的太监此时看了一下,皆躬身走了出去。 王贤此时站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赵佶,他现在可不敢随意说话了,那句俗话“伴君如伴虎”可不是糊弄人的,这皇帝拥有生杀大权,若是不注意的话,他一恼怒,把自己砍掉,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所以他此时学了乖,不说什么了。 赵佶又重新做了下去,然后说道:“朕方才只听到李后主,以为你把朕和后主想比,故而发怒,王贤你便不要介意了。” 王贤听他变相的道歉,连忙说道:“在下岂敢,实在是在下之误,未说清楚,还望陛下降罪。” 他说了这个,感觉有些不够,又道:“陛下和后主亦有相同点,便是同好诗词书画,皆喜风流,然而陛下比起后主有大不同,后主之词,艳丽旖旎,如同淫词,而陛下之词却颇是壮丽,后主之字,如同二八之女,忸怩无比,而陛下之书,如苍龙行天,每行一步,便得一字,收笔有力,联笔行空。后主之画,止有女子在侧,实在不属于外人倒也,而陛下之画,或富丽,或淡雅,腊梅花鸟,皆可跃然纸上,便是前朝王摩诘诸人之画尚可比拟,实在堪称大家,后主又怎能比之?” 他说了好一大堆的马屁话,倒真是把赵佶逗得开怀大笑,一时之间尴尬气氛顿消,赵佶笑道:“虽是夸张,不过朕之书画,皆尚可过目,那李后主世人皆谓之为风流皇帝,然而也不过如此,朕早就观过他的书画,的确如你所言,尽是一些淫旎之物,不观也罢。” 王贤笑道:“皇上,你和李后主最大区别便是后主得位便不知进去,整日醉生梦死,只顾贪恋美色,而陛下你却不同,心怀天下社稷,一心想着作为一代圣君,此等情怀,那李后主就算再活上一次也是无法比拟的。” 赵佶哈哈大笑道:“你啊你,尽会如如此奉承之语,若是让章淳听见,便定然后悔起来,以为所寻之人竟然喜欢阿谀。” 王贤厚着脸皮说道:“在下并不是阿谀之语,确实是真心之话,若陛下能坚持此心,定然是一代圣君了!” 赵佶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莫要这样说话了,你我也算是知交,何必这样拘泥?不过朕初临大宝,不知政事,只能让太后垂帘了,这段时日,定会观清朝中诸事,然后除弊政,废恶法,就算日后青史之中,并未写上朕一笔,朕也一样心甘。” 他说的完全真诚,就连王贤也可以感受的到,他此时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道:“陛下如此,则是民之幸甚,国之幸甚!” 赵佶笑着和他说了一些,谈及王贤在太学之中的学习,而后又进入宝文阁、直秘阁的事情,不由有些乐怀,过了不久,便有太监过来道:“皇上,该用膳了。” 赵佶此时便道:“王贤,便和朕一同用膳吧。” 王贤忙道:“在下尚未加职,于礼不合,若是传出去,皆言陛下因私忘公,陛下切莫如此。” 赵佶想了一想,这才作罢地道:“那便等你入经筵在说吧,朕着人送你出去。” 他喊了一下,便有小太监过来,然后吩咐他送王贤出皇城,才算作罢。 王贤跟着小太监走了出去,一出皇城便猛地出了口气,像是卸下万斤的胆子,全身都放松了。 从早上过来,再到大典开始,而后又陪着赵佶进朝,又回到福宁殿,一路之上皆是心惊胆跳的,而方才又被赵佶一吓,真是半天也没缓过劲来,现在一出来,就感觉轻松许多。 自由便是如此的吸引人,因为它可以让人放松。 王贤刚回到家门口,却见到自家门口竟然有了好多的人,皆是手提着礼物,正像家中行去,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慌忙走进去,这群人见到王贤走了过来,皆是有些奇怪,但随即人群之中有人说了一句,这帮人立马脸上显出笑容,竟向着王贤迎过来。 这可把王贤吓坏了,他正不知如何办,却见到王德明此时走了出来,他连忙跑过去,看着这帮人,然后小声说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王德明苦笑地道:“我也不知,这群人说是要来拜会你的,我便推说你不在家中,他们就在这里等了,你自己问去吧。” 此时这帮人已经挤了过来,一人说道:“王大人,小的乃是御史胡大人的家人,奉我家大人之命过来拜会你的,这是小小礼物不成心意,望大人你笑纳。” 这边又有人道:“王大人,小的是城东护宁侯府中的下人,特来拜访你的。”然后乱七八糟的声音顿时传了过来,全是什么什么大人拜访,又有一些是开封的富商和名门望族,此时皆是拿着礼物在这吼着不停,气势惊人。 王贤张着嘴巴,听了一会,方才有些明白,这帮人是过来巴结自己呢,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巴结的?他突然想起之前赵佶和自己说的要让自己进去经筵,心中不由一动,这消息还没有完全确认,就有如此多的官员们瞄向了自己,看来官场玄机,重在快速啊。 他这时摆了摆手,说了一些劝大家回去的话,可是并没有什么用,转头见到王德明一脸不知所措,不由有些苦笑,这帮人真是太难为人了,又不能直接把门一关,让这些人都吃一个闭门羹。 他正无奈之间,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一下子笑了起来,然后对着王德明道:“大哥,我想起一事,现在要走了,你便帮我照看一下诸位吧!” 刚说完此话,他便直接撒腿就跑,一下子冲了出去。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诸人还没回过神来,王贤已经跑得很远了。 他许久没有跑动了,此时竟然越跑越快,不知不觉之间竟然乱跑起来了。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停了下来,然后扶着墙,也不管路人的眼光,莫名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算一个最好的办法吧?直接地消失不见了,那帮人还能怎么办? 他想着想着,不由又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地缓了口气,便要走回去。 突然之间,他的眼光顿时凝聚,见到有一个张图画贴在墙上,上面画着一个少年,脸上带着笑容,但是没有戴冠,下面写着几个大字:寻塔布! 他像是失神一般,直盯着那张贴在墙上的图画,少年盈笑,看上去还有些稚嫩,但是一眼便可发现,那是自己。 这仿佛就像照着镜子一般,然而镜子的那头却显得不是那样的真实,那有些笨拙的字,让王贤突然觉得极为刺眼,心中就像破碎了玻璃一般,碎片猛烈的刺着自己,这股疼痛一下子让他站在这儿,一动不动! 虽然已是早春,天色尚是晴朗,然而王贤却愣愣地站在这儿,仿佛已经不属于这里了,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和他已经无关,就连那带着春天香味的暖阳此时也像是明白了,慢慢地沉了下去,红色的霞彩开始越布越开,然后便是一片了。 晚风袭来,行人逐渐少了许多,却把站在那里失神的王贤吹醒过来。 他这时突然明白过来,看着那张画,咬了咬牙,一转身便走了回去。 直到走了好久,他猛然回过头来,然后快速地向着这边跑过去,趁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就这样地赶了过来,直接到这张画的面前。 已经看不清了,王贤直接小心地揭了下来,然后对着那模糊的影子看了良久,方才装入口袋,步行觅路。 月色尚有,不过又昏又淡,照在天地间,什么也看不清。 王贤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心中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就像是一个茫然的流浪者,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突然停住脚步,然后慢慢地坐在一个墙角处。 答图,那个小女孩,在那一瞬间,他的心竟然装满了她,而后又渐渐地消失不见,这让他极为的恐惧起来,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如今的自己,该当如何? 微风吹得人只想睡觉,可是王贤却睡不着,他还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脑子一片混沌,只觉得一切都变得极为烦躁起来,就连那夜风也太过惹人厌,还不时地招惹自己,不让自己清净一下。 答图到了汴京吗?她如果到了,应该在哪里?汴京这边人心复杂,她不会有事吧?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身而走,这样前后打转,直到好久方才停下脚步,然后轻轻一叹,颓然地站在这里。 该当去寻她呢?如若要寻她,为何又不回草原呢? 王贤仰起了头,见那月亮尚园,零散的星星在空中显得太过空旷,那北方的星星和这里是相隔千里吗?为何怎么望不见呢? 夜色已经太过浓厚了,他使劲地摇了摇头,慢慢地走向家中。 已经关上了门,他轻轻地敲响这门,半天方才听到回声,然后又是开门的声音,直到一个声音问道:“王公子?半夜敲门,不知何事?” 王贤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看,然后忙说道:“我又敲错门了,你们还未睡啊,惊扰诸位休息了。” 这是些门卫,此时皆是揉了揉眼睛道:“没事,王公子你还没睡啊。” 王贤连声道歉,正要走回去,却没有想到被走过来的李格非喊了一下,然后便站在这里不动,等到李格非上前几步,方才行了一礼道:“惊扰了李大人休息,小子真是过意不去,便在此赔礼了。” 李格非像是刚刚起来,帽子也未带上,此时只是摇了摇手道:“此事无妨,既然你误打误撞又过来了,便进屋喝上一杯暖茶再回去吧。” 王贤见他这样说,也不好拒绝,便跟着他一同走到前厅,早有人点燃了蜡烛,李格非便已经吩咐人煮茶,然后封主客之位坐好。 他坐下之时便叹道:“听闻王贤你已经将入经筵,看来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王贤连忙说道:“此事尚未有准信,是做不得准的,李大人且莫要羞愧小子了。” 李格非摇头说道:“这定不是空穴来风,下午之时我听同僚说起今日皇上第一次早朝,便已经开始吵起经筵之事,说一个直秘阁的侍制将要出任经筵,我当时便是惊讶无比,而后才知道便就是你,我年过半百,一向看人不俗,早就言及你有大为,却未想到你竟然如此之快。” 王贤迟疑地道:“经筵并非参与政事,只是讲书而已,听李大人之语,像是担心在下?” 李格非看向王贤,不由又是叹了一口气道:“经筵不单纯是一个讲书之人,一言一行皆可影响天子,可以算是天子近臣,何人不想为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况你年尚幼,便已经有四品之衔,朝中诸人称羡者有之,但妒忌者亦是有之,赞赏者有之,可恶毒者亦是有之,想来你日后定是跌宕起伏,如今一下子上升开来,定不是一件好事。” 王贤一愣,随即明白李格非的意思,爬的越快,摔得就是越快,而且自己又爬的高了,这样摔下来定然会很厉害,自己已经犯了大宋百余年来的一个戒了,就是资格和年纪的界限。 年纪是用来唬人的,一般几朝老臣都是历经风雨的人物,所以在朝廷之中,对于年老之官莫不尊敬无比,有时候就算一些老顽固倚老卖老也是让人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忍受,谁让自己没有别人年纪长呢? 而资格论从古到今便是如此,凭什么要让别人服你?你要有资格才行!王贤一届少年,入经筵,为皇帝讲书,这等荣幸凭什么能落在他的头上?所以定然会有人不满起来。 他想了想,便慢慢说道:“多谢李大人关心,在下心中感激不尽,只是我心并不在功名利禄之中,此中沉浮,自然没有什么。”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李格非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点头道:“若你有如此洒脱,那便是幸事。” 王贤一笑,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便说道:“我听闻赵家公子和令千金已经订婚过了,不知赵公子有没有过来拜会一下?” 李格非呵呵一笑道:“前几日元夜方才过来,明诚这孩子也算很懂事,而且极为懂礼,时不时便过来一趟,也算是尽了心。” 王贤笑道:“赵公子乃是一届君子,自然是如此了,不过李姑娘还未见到赵公子一面吧?” 李格非摇了摇头道:“女子未亲不能见夫君,哪里可以胡乱见面呢?” 王贤知道他定然不答应,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道:“李大人言之有理,如今夜色已深,我也不便打扰了,便就告辞了。” 李格非忙道:“已是深夜,不如就睡在鄙院之中的客房吧,待到明日一早回去也是不迟。” 王贤想了一想,然后便道:“那就有扰了。” 李格非便吩咐下人带着王贤去客房,然后看到王贤还未动茶盏,不由笑道:“我适才便是请你进来喝上一杯暖茶,王贤你却尚未动这茶水。” 王贤一愣,随即呵呵笑了笑,然后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方才放下。 他眼中朝向外面,漆黑一片,却偶有一丝亮光,忽闪忽闪的,虽然不太明朗,但总是可以看见希望。 第113章 所寻之人 春天已经来临了。 虽然迹象还不太明显,但是偶尔四顾的时候,院子里开始有了些许绿色,春风拂面,也吹散了那刚刚解冻不久的水池,大树上也开始冒出一两个绿枝,把这枯枝染上一点绿。 这几日,朝廷可以说也是焕然一新,如早春之日,蓬勃无比。 太后已经年高,她生性贤淑,本不愿插手政事,耐不住赵佶的一番请求,便开始垂帘听政起来了,此时各项任命已经妥当,赵佶想着起用以前的元祐老臣,以使天下得以安宁。 王贤果然是被皇帝诏书命为崇政殿说书,他知道自己不能张扬,所以一直都是避开朝中官员,每次都在殿中等皇帝归来,说上一段时间,到了下午方才回去,也算对得起自己的饭碗了。 这里也算清净,不过皇城的气势还是让他无法适应,此时正坐在一个案台之上,这上面摆着不少的书卷,但是王贤却没有拿过来看上一眼。 春日的阳光还算不错,宫殿的柱子上三三两两的带着光亮,折射一点点的影子,但是阳光却怎么也穿不进入殿堂之中。 王贤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突然像是听到声音一般,立刻站了起来,随即便听到外面阵阵声音,他立刻走至正中间,见到赵佶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好多个太监、宫女,他立刻跪下来说道:“臣参见皇上,吾皇陛下万岁!” 赵佶此时抬了抬手,然后说道:“平身。” 此时外面的太监、宫女们都知趣地退了回去,赵佶这时走到最上面的案台,然后坐下来便道:“王贤啊,朕今日可算出了一个大风头了,就是章淳那老匹夫都被朕说的哑口无言,看来他离归家养老之日也是不远了。” 王贤这时站起身来,坐在右边的案台,此时听赵佶语气甚是兴奋,不由笑道:“看来皇上定然是觉得大快人心了。” 赵佶呵呵笑道:“何止是大快人心!朕简直是高兴坏了,今日你也别说书了,便听听朕说一说吧。” 王贤见他这样说,便低首说道:“臣便躬听皇上之言。” 其实事情早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赵佶自登位以来,请太后垂帘,自己细观政事,已经有所见闻了,这朝廷内外,他看的也比较清楚,便在今日他发布了两道诏令,太后什么也没过问便同意了。 先是广开言事,大宋本来言事便是很开明,但是事实上,言官责任重大,常常会得罪权贵,而有时候连皇帝也不高兴,所以有一个章疏局,专门是编录诸大臣的一些言论,所以就是台谏官言事之时也要掂量一番。 这次开言事,是赵佶故意为之,毕竟朝中互相不满者皆是有之,他想着把一些奸邪之人清除朝政,必须通过言事官,所以发的诏令也言辞恳恳,“举凡朕躬的阙失,政令是否妥当,风俗是否淳朴,均要建言,在京言事者,送至三省六部,在外言事者,送至州军之所,凡进言者,概不加罪。” 这一下可让朝廷透出一口气了,诸臣开始都有些意动起来。 再有一件事情便是提拔官员,大名府知府韩忠彦被提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而争先的真定府知府李清臣也改为礼部尚书,正言黄履被掉到御史台为御史大夫,整个朝政为之变动起来,所以朝臣们为这个争论不休,但是曾布力挺赵佶,诸人无法,只能如此了。 赵佶此时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然后呵呵笑道:“今趟真是让章淳无话可说了,曾布年老不糊涂,在大事之中还是支持朕的,待到元祐诸官返朝的时候,朕定然要把章淳给撤了。” 王贤微微一笑道:“皇上是想用韩忠彦吗?” 赵佶呵呵笑道:“王贤你深知朕心啊,没错,韩忠彦乃是前朝老臣韩琦之子,为人忠厚,又颇为正直,朝中上下莫不交口称赞,所以朕便想用之为相。” 王贤摇头道:“此事不用着急,陛下先可升之为门下侍郎,待到日后再作定夺,而且现在元祐党人尚还未归,百姓们皆是心有不满,陛下应该做些定断了。” 赵佶点了点头道:“朕是知道的,这些人都已经被发配偏僻之地,想来受了不少的苦,这次朕便调他们回来。”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陛下应该如何安置他们?” 赵佶一愣,然后说道:“自然是好生安抚,他们毕竟受了许多的苦,若是年老便准其修养,余者皆复其位,添其职,以使诸臣同心。” 王贤摇头说道:“陛下没想过元祐诸臣和当今之朝臣水火不存,当年王荆公和司马温公二人所争之事,直到如今,两派之间,又如何取舍?” 赵佶这时叹了口气道:“朕这几日所思的便是如此啊,太后和朕说过,元祐诸臣皆是良善之辈,不应欺压,朕也觉得有理,范纯仁忠厚、苏轼心宽,他们诸人虽然都是元祐党人,但是并未有害国之心,可说是栋梁,可是朕也有自己的想法,朕的父皇、皇兄皆是以变为心,朕登大宝未有几年,若要驱除老臣、更改法度,实在让朕心中不忍,朕心中左右为难,不知给如何是好。” 王贤沉吟地道:“陛下,当年神宗陛下为何变化?” 赵佶奇怪地回道:“自然是因朝中诸事皆是难行,国库空虚,父皇便行变法之事,以求国强。” 王贤点头笑道:“那陛下你便要继承神宗陛下之志,当图强!” 赵佶沉吟道:“你是说当沿用荆公之法,尽去元祐党人,弃旧图新?” 王贤笑道:“陛下为何言及图强便只说荆公之法?难道元祐党人不是图强之辈?” 赵佶说道:“元祐党人以为祖宗法度不可再变,后世当遵循此道,不必节外生枝,故而不会图新,自然不是图强之辈了。” 王贤摇头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元祐党人虽然有些不知变通,但并不是不图国强之辈,他们求的是稳,稳中求强,昔日太祖立天下,至今日已百年,便是以稳而使国强,而荆公之法经几废几立,如今已经法不像法了,而元祐党人所受之苦也已太多,所以求强不在乎此法,而在乎人也,人若有能,便可强国,故而臣认为应当不计门户之见,元丰党人和元符党人,皆应该相同看待,取其中之才,继而得之。” 这算是一种中庸的作法,但细细琢磨便得纲领,赵佶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道:“此事以后再论,朕认为当务之事莫过于有二,一是把元祐诸人请回来,二是把章淳这个老匹夫赶出朝中,让他回家养老去。” 王贤微微愕然,想了一想,便道:“陛下深思熟虑,臣佩服。” 赵佶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王贤连忙站起来,却听赵佶说道:“今日已至午间了,你便不要回去了,朕设午宴,王贤你便陪朕用膳吧。” 王贤慌忙要推辞,赵佶却只是笑了笑,然后便吩咐下去,备午宴,赐宴坐,让王贤一起过去。 这一顿午饭王贤可是吃得战战兢兢的,虽然面前珍馐美味,但是他可不敢逾矩,所以处处要瞧着赵佶的脸色,直到吃完饭走出皇城,他才慢慢地出了口气。 这些天他一直心中有事,所以一出皇城,他立刻便赶回家,先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便走出家门,沿着一个街道上,到了一家客栈,也不打声招呼,便直接上了二楼,敲响了一间房门。 随即门便打开了,然后冒出一个小孩子的脸,正看着王贤。 王贤连忙说道:“小宪,我是来找你姐姐的,他在哪里?” 那小男孩看了一下王贤,然后便往里面一指,王贤便直接走了进去,便见到里面正有一个女子正在梳妆,青丝散开,未见其面。 他这时咳嗽了一声,然后道:“止兵,我是来问你事的。” 这个女子便是周兵,她听到背后有人说话,连忙左右扎了几下头发,然后站起来道:“臣贝也不是一个好礼之人,竟然不与人言,便直接进来了。” 王贤忙道:“哪里,我和小宪说了一下,你……” 他下面的话没说出来,此时抬首看着周兵,她一身淡色的衣服,脸上未曾装扮,竟然有种让人极为怜惜的感觉,王贤不由又想起那张图画了,那画中人也是这个样子,让人久久凝视着。 周兵见王贤可盯着自己看,不由有些微红,提醒了一声道:“臣贝,你又有什么事吗?” 王贤这时回过神来,然后忙说道:“便是上次请你探查的事情,我知道你本事很大,怎么样,有消息了没有?” 周兵失笑道:“你一连几日都过来问这个,看来此事太过重要。” 王贤忙点头道:“不错,的确很是重要,止兵你查出什么了吗?到底是谁贴的那张纸?” 周兵这时从桌子上拿出那张纸,然后慢慢地说道:“这便是你了,不过看起来很是幼嫩,不像你现在十六岁的模样,下面这个‘寻塔布’三字也不知道是何意。” 王贤有些不耐烦地道:“止兵不要管这么多了,你可知道是谁张贴的吗?” 周兵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此事有了些许眉目了,那个张贴此画的人总共贴了二十来张画,据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不过我没有找到他。” 王贤一愣,随即问道:“是二十多岁的青年?” 见到周兵点头,他沉吟了一会,方才又道:“那知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周兵摇头道:“不知道,我还暂时还没问明白。” 王贤站了起来道:“麻烦止兵了,请你帮我找到那个人,我与他算是故人,你务必要帮我找到他。” 周兵一笑,然后道:“你若如此着急,那便和我一块儿去吧。” 王贤一怔,便听到周兵说道:“你先出去,我换衣服后便带你去找。” 他见到周兵起身到里面去,便也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屋子外面,见到那个小男孩正坐在这小桌子上,慢慢地看着书,他不禁一笑,便行至他身旁,小声地说道:“小宪,你在看什么?” 那小男孩这时闻言转过头来,然后把书递给王贤看了一下。 王贤接过来,这书看起来颇新,他顺手一翻,顿时大跌眼镜,然后连忙左右翻了一下,感到颇为莫名其妙,而后又慢慢地看了一下。 这书主要就是讲那个新思想的,包括百姓之苦、官员之害、帝王之恶,提倡要以百姓为主的观念,写的较为通俗,比较容易懂,是一个手抄本,字迹看起来像是周兵的,他心中一动,这个就应该是兄弟会用来作教材的书了,难道这本书就是周兵编写的?那她的思想又来源于谁?她的身份又是如何? 他轻轻地翻开书,突然眼光一凝,心中狐疑更甚。 这书虽然是上下而写,但上面竟然有标点符号,难道这真的是后世之中的人所传过来的,这个时代之中还有另外的后世之人吗? 他心中思索不定,又听到周兵的声音喊道:“臣贝还在外面吗?” 王贤连忙回了一声,然后便把这书递还给那小男孩,这时四处地走动着。 周兵这时从那里面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身衣服,而且又装扮起来,和以前在太学的打扮一样,若不是知道,只要以为他是一个翩翩公子了。 王贤这时看了看他,然后笑道:“真是不可思议,如此一变,倒真是如公子一般。” 周兵咳嗽一声,然后说道:“我的声音也很像,对吧?” 王贤一愣,随即呵呵笑道:“是啊,的确很像。” 周兵这时转过头来,对那小男孩道:“弟弟,你在这里好好看书,我现在出去一趟,你乖乖的等姐回来,明白了吗?” 那小男孩点了点头,又看起书了。 周兵这时呵呵一笑道:“走吧,臣贝。” 她拉开房门,然后便走了出去,王贤随即便跟了过去,然后关上门。 他们两个人走出客栈,然后便向东行,绕过几个巷子,周兵才停下脚步道:“我们便在此地等上一会吧,等会有人会过来的。” 王贤好奇地看着周兵,她的神秘之处太多了,所以自己也不想问上什么了,便也在这儿站着。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到一个人走了过来,王贤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白衣青年,虽然看起来很是俊朗,但王贤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一个女子! 他也不说话,那白衣女子看了看王贤,然后便道:“周兵,他是谁?” 周兵看了一下王贤,然后说道:“他便是让我找人的那个人。” 那白衣女子皱眉道:“你怎么把雇主带过来?” 周兵一笑道:“没事,他是我的好友,你发现了什么,有没有找到那个人?” 那白衣女子说道:“在城东的河阳客栈,那个人很奇怪,你们见到便知。” 王贤心中一动,上次沈括便是住在河阳客栈,自己去过那里,里面环境极差,算是阴暗的小角落,此时听来,不由有些疑惑,到底是谁来到了汴京? 周兵点了点头道:“你便带我们去吧。” 那白衣女子此时转过身来,然后像是引路一般,快步地前行着。 这条路王贤曾经走过,记得那边还有一个开放式的酒楼,而路也是有些不工整,越前行人越稀少,然后转过一个小巷,方才能到那个河阳客栈。 那白衣女子此时停在这儿,然后便指着那边说道:“那人就在里面,不过有些奇怪,你们自己进去看吧,我先走了。” 她也不理会周兵和王贤,直接转头便走了。 王贤此时心情有些急切,便快步前行,走进客栈之中,发现以前见过的那小二此时正在屋子里面,他也不等那小二问,就直接说道:“你们这边是不是有一个非常奇怪的青年男子?” 那小二一愣,随即看了王贤一眼,见他颇为不俗,便不敢有所怠慢,此时回道:“小的这里是来了一个很奇怪的汉子,他口音有些奇怪,装扮也有些奇怪,就是衣服也有些奇怪,小的看那人好像不是汉人,都准备像官府通报了。” 王贤心中越发的肯定,一定是草原上过来人来找自己了,他此时立刻道:“那人在哪里?我要见他。” 那小二又打量了一下王贤,方才说道:“你们跟我来。” 他当先带路,然后走到后面的一个小房子门口,说道:“他便在这里面。” 王贤点了点头,方想敲开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重重的敲门。 里面这时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道:“谁啊?” 王贤听这声音有些别扭,但一时还是没听出是谁,他又敲了几声,那里面之人顿时走了过来,打开了房门。 “塔布!” 王贤听到的第一声便是这个,他这时定睛一看,顿时惊讶地道:“包特那哥哥!原来是你!” 他自然而然地用草原上的话说了出来,让周兵和那小二顿时有些惊讶万分,周兵此时对那小二道:“你先下去吧,我们进去说几句话。” 那小二也知趣,点了点头,便走了下去。 王贤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脸上有些灰尘,下巴上全是胡须,身上穿得衣服很是破旧,鞋子更是破的不成样子,看起来寒酸极了,他突然上前走了几步,然后紧紧地抱住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你辛苦了,辛苦了!” 包特那此时也是紧紧地抱着他,直到良久才放开,然后说道:“塔布,你快进来,我有好多话要说。” 王贤立刻走了进去,突然又见到周兵正站在门口,连忙说道:“止兵,你先回去吧,我和他有一些话要说。” 他也不管周兵如何回话了,便直接拉包特那走到房子之中,然后把门关上了。 周兵皱着眉头看了一下,轻哼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王贤此时却心中激动,看了看包特那此时的样子,再看了看这阴暗的房间,破旧的墙壁,不由地说道:“包特那哥哥,你受苦了!” 包特那此时也是颇为激动,喃喃说道:“终于见到你了,从去年的夏天开始走的,我们终于见到你了!” 王贤听到他说“我们”,不由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包特那哥哥,还有人和你一起过来吗?” 包特那看了看王贤,然后低下了头说道:“是答图,这两年来她一直嚷着要来找你,可是父亲一直没有同意,去年的时候她以绝食相逼,饿得不成样子,我们都觉得好可怜,然后都向父亲求情,父亲心中也是不忍,所以才答应答图的要求,准许她过来找你,可是又不放心,让我一起过来。” 王贤一愣,便相似看到那个有些固执的小丫头,竟然绝食!真是太不懂事了,他心中阵阵地难受起来,然后问道:“答图她人呢?” 包特那沉默了一下,然后道:“答图她……” 王贤见包特那竟然吞吞吐吐起来,心中不由一沉,极为不妙的感觉涌了上来,连声问道:“答图她怎么了?” 包特那叹气道:“答图她和我走散了。” 王贤惊讶万分地道:“什么!” 他极为激动起来,说道:“答图好好的和你一起走过来,怎么会走散?她一个小女孩,万一遇到什么事情该怎么办?你作为她的哥哥,竟然抛下她不管!你实在太不像话了!” 包特那此时也是有些懊恼地说道:“塔布你先坐下,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王贤此时走向门边,边走边道:“还有什么说的,我要去找答图!” 包特那连忙一把拉住王贤,然后大声说道:“你先坐下,答图她不会有事的,我们说好了要在这大宋见面的,你现在又能到哪里去找她?” 王贤此时站在这儿一动不动,他心中现在是空白一片,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 包特那拉过王贤,然后便说道:“塔布,你听我慢慢地说一下,我和答图从草原过来,一路上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个大宋,而后又问明白了大宋最大的地方,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了,我一个草原上的汉子,到了大宋这样的地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这几天就住在这个小客栈里,一直想找却又找不到你,本来都打算要回去了,幸好你过来了。” 王贤此时却没听进去一句话,他现在还是茫然着,心中所思便是答图,她一个人现在应该在哪里? 包特那见他这样的表情,不由有些生气道:“塔布,你这像是什么样子!草原上的男人,弘吉剌的汉子,难道就像你这样吗?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找到答图吗!快点给我站起来!” 王贤失神地看了看包特那,正要说话,却不料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包特那立刻反应过来,极快地站了起来。 这进来的却是周兵,她此时看了看正茫然的王贤,急快地说道:“外面来了一群衙役,说是要来抓契丹狗贼,你们快点走吧!” 她说的很快,包特那听不明白,又看了看王贤。 王贤此时逐渐恢复理智,但还是疑惑地道:“哪里来的契丹人?” 周兵心急如焚,不由指着包特那道:“他不就是契丹人吗?” 王贤摇了摇头说道:“他是草原人,不是契丹人。” 周兵见他不慌不慢的,不由地说道:“衙役们见到他这个怪模样,哪里还会分辨是草原上的还是契丹人?到时候一定会把他抓住的,还是赶快走,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王贤这时也有些担心起来,然后对包特那说道:“包特那哥哥,外面有一些人过来了,我们在这里不安全,先出去再说。” 他当先就拉开门,见到那小二此时正伸头往这边看,心中便明白是他告的,但他没心情理会,此时对着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你跟着我走。” 周兵上前走着,刚出了客栈,便发现那边已经有人向这里行过来了,一队衙役们此时围了过来,有一个领头的人仔细地看了看他们,然后便说道:“你们几个人都抬起头来。” 王贤此时走上前去,然后道:“这位差哥,不知为何要我等抬头?” 那个领头的衙役见到王贤颇为镇静,心知有些来头,他便颇为客气地道:“我们诸兄弟听人说有个契丹人混进来了,就住在这间客栈,所以便过来看一看。” 王贤呵呵笑道:“那差哥便进去查吧,在下便不奉陪了。” 他说着便示意了一下,周兵很是听话地走在他的后面,而包特那却是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走过来。 那领头的突然叫道:“慢着,这位兄弟面相奇特,不知是哪里人啊?” 王贤看了一下包特那,然后呵呵笑道:“这是在下的好友,乃是闽南之人,刚到汴京不久,哪里的人长相奇特,差哥们勿怪。” 那领头的怀疑地看着包特那,然后便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包特那微微一愣,随即便道:“姓包。” 那领头的此时皱眉道:“你的声音为何如此的奇怪?” 王贤呵呵一笑道:“在下好友乃是闽南人,家里的土话说的太多,所以刚说官话自然是不顺口,差哥你也知晓,南方人说话口音极是含糊,和官话相差极大,在下好友便是如此。” 那领头的听到王贤这样说,又看了看包特那几眼,然后才挥了挥手道:“那你们走吧。” 王贤拱了拱手笑道:“那差哥便忙吧,在下等人就失陪了。” 他正要走,却没想到从那小客栈里面突然跑出一个人,大声叫嚷道:“他们就是契丹的奸细,差爷快点抓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掉了!” 王贤转过头来一看,却是那个小二,他此时手里还握着毛巾,脸色很是激动。 那群衙役们顿时动了起来,一下子包围起来了,而那领头的此时却向小二问道:“这个人怎么会说汉话?” 那小二此时向那领头的拜了一下,然后说道:“回差爷的话,小的乃是河阳客栈的小二,这个人在小的这边住了好长时间,小的早就觉得他好奇怪,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又颇又旧,样子又长的十分的怪,而且基本上不说什么话,就是说话声音也特别奇怪,小的便怀疑上了,没想到今天这个人竟然过来找他,然后两个人就躲在房子里面说话,小的心中好奇,便在门口听了一下,全是一大堆契丹话,小的什么都听不明白,所以一惊之下,就请差爷过来了!” 那个领头的此时看了一下包特那,然后大声地说道:“抬起头来!” 王贤此时心中暗叫一声,然后便出声道:“且慢,这位小二哥,你刚才听到我们说了契丹话?” 那小二点了点头道:“这是当然了,刚才我便在那门口听了半天。” 王贤呵呵一笑道:“那小二哥你懂契丹话吗?” 那小二一怔道:“我怎么会懂契丹话?” 王贤摇了摇头说道:“那小二哥你不懂契丹话,为何又说刚才我们相谈时用的是契丹话?这不是乱说吗?” 那小二顿时语塞,支支吾吾几下,然后便道:“反正你们说的不是官话!” 王贤一笑,却转过头来,向那衙役领头的说道:“这位差哥你是开封府的吗?” 那领头的一愣,随即便道:“我等兄弟便是开封府的。” 王贤从腰带之中掏出一块令牌,然后递过去道:“在下王贤,乃是资政殿学士、经筵侍讲,和开封府的何知府也是关系不错,几位差哥若是见到何知府,替在下问声好。” 那领头的将信将疑地接过令牌,这是一道黄令,便是进出皇城的令牌,他们虽然只是一群衙役,可平时结识人多了,自然知道这个,此时顿时弓身,双手把那令牌奉上,然后道:“原来是王大人,小的们失敬,惊扰了王大人,实在该死!” 王贤拿过令牌,又放在腰间,然后便笑道:“差哥不必如此,你们也只是公事公办而已,刚才有什么误会我等也不会放在心上,在下现在便走了!” 他说着便示意一下周兵,然后几人便走了出去。 那小二此时连忙喊道:“差爷,他们跑掉了,差爷,他们是契丹的奸细啊,快点抓住他们啊!” 那领头的此时瞪了小二一眼,然后小声地道:“别乱说,那人是朝廷大官!” 那小二顿时有些傻眼,呆呆地看着远去的王贤诸人。 王贤此时并没有高兴起来,他皱着眉头,心中始终挂念起答图,直到闷头走到家门口,他才有些醒悟过来,然后便道:“先在我家中说说话吧。” 他此时推开门,然后和家丁们说了几句,就带着周兵和包特那二人走向院子,直接回到自己的卧房里面。 周兵见此时才笑道:“臣贝做了官,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这次几句话就解决事情了。” 王贤此时摇了摇头,然后便道:“止兵,多谢你几日的帮忙,如今天色不早,你便回去休息吧。” 周兵一愣,随即看了看包特那,然后点点头道:“那你也早点休息。” 她此时便走了出去,包特那立刻出声道:“这个女孩是谁?” 王贤一愣,随即便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女孩?” 包特那道:“男人和女人难道还分辨不出来吗?是个男人便有着男人的胸怀和气势,这样娇滴滴的肯定就是女人了!” 王贤微微叹了口气道:“答图便有着男人的气魄,还有男人般的本事,不过却有着最仁慈的心,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希望那长生天保佑她平安。” 包特那亦是慢慢地道:“长生天会保佑答图的,她是一个好女孩。” 王贤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道:“包特那哥哥,草原上一切都还好吧?父亲和母亲怎么样?巴托首领现在身体怎么样?我的安达忽察儿还好吗?” 包特那叹了口气道:“都很好,不过巴托首领去年的春天已经去了长生天那里,我们便把他给埋在弘吉剌的最东边,就在湖边,希望长生天可以保佑他。” 王贤一愣,老巴托竟然也死了,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希望长生天能保佑他,巴托首领是一个好人,包特那哥哥,那现在弘吉剌有没有推选大首领?” 包特那顿时脸色变得阴沉下去了,然后哼了一声道:“也列先那个小子果然不是好人!去年夏天刚来的时候,我们弘吉剌开始推选大首领,当时便就在父亲和合别叔叔两个人之中选上一个,而合别叔叔也说了自己不如父亲,不想和父亲争这个位子,可是也列先这个小子却突然说要和父亲比一下,谁胜谁当大首领,父亲一向随和惯了,可哪里能和这个后辈比什么,就直接让给了也列先,结果现在我们弘吉剌变的极为好笑,一个少年做了大首领,而他的父亲反而是手下,长生天保佑弘吉剌不被也列先坏掉!” 王贤顿时大为惊讶,对于也列先,自己没什么好印象,听包特那这样一说,他心里有种极为不妙的感觉,这个也列先会让草原上的弘吉剌部走向毁灭。 他此时只是想了一下,便又道:“那合别叔叔他们怎么说?” 包特那叹道:“合别叔叔还能怎么说,自然是使劲地骂,不过也列先那小子竟然一点也不在意,唉,以前怎么没有看出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王贤迟疑地道:“那外族没有过来打弘吉剌吧?” 包特那脸上露出特别的表情,然后说道:“几乎每过几个月都会有人过来,特别是塔塔尔人,现在他们可不老实了,看到我们弘吉剌牛羊多,他们就想过来抢,我们自然不是任人宰割,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拿着弯刀,只要他们过来,就直接骑上马冲过去,不过他们一直不死心,一直在骚扰我们弘吉剌部。”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叹道:“塔塔尔人心太大,惹的对手也太多了,就算长生天不惩罚,草原也会惩罚它的。” 包特那哼了一声道:“他们就是找事做,现在那西方的蒙古部正乱着,他们的大汗倒是真有点本事,稳住了乞颜部,但是其它部却闹起了矛盾,塔塔尔人就想从中钻空子,谁知道被蒙古大汗合不勒打的回家喝马奶了,现在他们不敢招惹蒙古了,反倒是骚扰起我们弘吉剌部了。” 王贤呼出一口气,然后慢慢地道:“包特那哥哥,你把忽察儿回去以后的事情说一下,然后再说一下你和答图过来的事情,我在这儿慢慢地听着。” 包特那叹了口气,便慢慢地说了出来。 王贤就坐在这儿,目无表情,直到包特那说完,他才点了点头道:“包特那哥哥,苦了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答图的。”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重复了好几句“一定”。 包特那此时也是颇为担忧,但还是说道:“答图是弘吉剌最好的女孩,长生天会保佑他的!” 王贤见到夕阳已渐落,便道:“包特那哥哥,我这里也不能自由,我带你去一家客栈吧,你先洗个澡,换一身衣服,然后再吃上一顿饭,好好的睡上一觉,这么多天也苦了你,待到明日我们便去寻答图吧!” 他便送包特那到了外面的一家客栈,交代好店里一些事情,又和包特那说了几句,方才回来。 夕阳已经落下,天上已经暗了许多,周围的地方此时已经点燃了灯火,看起来极为美丽。 王贤闭着眼睛,站在院子之中,被这凉风吹了好久,才听到有人说话,却原来是叫自己过去吃晚饭的。 这一顿晚饭,王贤尽量让自己显得无事一般,可是他吃着吃着,突然觉得极为苦涩起来,然后便放下筷子,和王德明、王合说上几句,便回卧房了。 月色明净,便如无杂质一般,然而人心中却很难安静下来。 答图为了自己受了无数的苦,现在也不知是在哪里?答图以前最信长生天,若天真是有灵,若是那高高在上的天真能听见自己所思所想,那为何不能帮自己一下呢? 他叹了口气,抱着心中之事,便和衣睡了下去。 第114章 章淳离京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之日。 汴京大大小小的院子里皆是开满了花,万紫千红般的颜色和那脆脆鸣叫的声音,便是在呼唤着,春日已经到了。 然而春花烂漫的时候,朝中却开始变得颇为沉重起来了。 赵佶开始大规模调换三省了,先是调用韩忠彦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随后又把礼部尚书李清臣调入三省,任为门下侍郎,而后又让翰林学士蒋士奇进入枢密院,为同知枢密院事,并且昭告天下,让以前的元祐党人如范纯仁、苏轼皆归原位,朝政自此一下子动作变得新气起来,朝堂上言事者也开始多了起来,谏者如流,恍若春季。 王贤此时还坐在皇家的崇政殿里,等着皇帝的到来,开始日复一日的讲书。 事实上,他的讲书根本不算是讲书,赵佶是一个聪明之人,而且正是上位不到几月,一心想着做一些有为之事,平常也闲不下心来听这些圣人语、古人言,所以大部分时间就和王贤说一些朝廷之事以及自己的各种理念,直到曾布知道以后,在朝中谏了一下,赵佶才算老实不少。 不过他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圣人之言,王贤讲书虽然不是极为枯燥无味,但老是说这些仁义之言,赵佶还是有点腻烦,于是又故态重萌,开始说起话了。 王贤此时坐在这里,面色平淡无比,他自那日听到答图不见以后,心中一直放不下,然而思来想去却不知该如何去寻她,自己现在是一届书生,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每天照常地过来给皇帝说书,顺便听一听朝廷内部的情况如何了。 “哈哈哈。”外面一下子传来爽朗的笑声,然后就见到赵佶背负着手,脸上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王贤此时站了出来,先跪下行了礼,然后才呵呵一笑道:“外面春光怡人,春柳绿绿,春花满香,而皇上却也是春风满面,不知又有何喜事了?” 赵佶直接地走到最上面的案台边,然后笑了笑道:“今日朕做了一件大好事。” 王贤见到赵佶高兴,便问道:“陛下为人君,常以天下人为重,所为之事,皆是好事,却从不言之,今日竟然说了出来,那臣真有兴趣闻之了。” 赵佶笑道:“这也是实话,朕把范纯仁和苏轼诸元祐党人召回来,据说天下士子皆是弹冠相庆,不过今日朕又做了一件好事,王贤你听闻过编类臣僚章疏局吗?” 王贤一愣,随即道:“就是那个编录臣子们之言事的章疏局吗?臣亦是有耳闻。” 赵佶笑道:“此局乃是先皇因新法之事,上言太多而设,本是让诸臣僚能谨言,却未想到最后却堵住了臣下们的嘴巴,变成了如此局面,朕今日听曾肇之语,便罢了此局,朝中之人除了个别皆都是大为欢喜,想来朕又是作对了。” 王贤见到赵佶极为高兴,不由笑道:“陛下此举便是广开言路之行,天下自是称善。” 赵佶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道:“今日让朕更为高兴的便是这个。” 他说着便从衣袖之中掏出一本奏章出来,王贤一见,随即惊讶地道:“陛下,这……” 赵佶哈哈笑道:“你是奇怪,朕是怎么把奏章带出来的吧?告诉你,朕是趁着下面的朝臣们不注意,也趁着太后不注意,偷偷地藏在衣袖中的,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没有发现。” 王贤见那奏章是黑色的,便知道是地方上所呈上来的奏疏,他小心地问道:“陛下把这奏章私带出来,难道这奏章之内有何事让陛下高兴的吗?” 赵佶用手指了指王贤,然后笑道:“王贤你果然深知朕意!便是如此,你自己拿去看一看吧。” 王贤接过赵佶递过来的奏章,微微扫了一眼,然后便笑道:“那臣要恭喜皇上了。” 赵佶呵呵笑了笑,然后走了几步方道:“筠州推官崔堰上了此奏,此人位卑而不忘国之忧,实乃大才!而其中所言章淳操持国柄、遮蔽圣聪,堵住天下人之口,朝中之人言司马光为奸,而天下人皆以为其忠,而朝中之人认为章淳为忠,天下之人皆以为其为奸臣!哈哈,他还直接叫章淳为‘淳贼’,此疏正合朕意,如此以来,章淳归家之日不早也!” 王贤见到赵佶兴奋无比,也不好说什么,待过了一会他停下走动,然后才笑道:“陛下,章淳待在朝中之日应是时日不多了,然而陛下你新登大宝不久,便离弃前朝老臣,这于情于理皆是不合,此事仍要暂缓行之啊。” 赵佶一愣,随即不满地道:“章淳之恶,天下人皆知,朕这算是替天行道,又有何不可?”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陛下你所拿奏疏乃是一个州县推官所上,虽是弹劾之言,却轻于鸿毛,若如此便治章淳之罪,贬其出朝,别人必言陛下你因继位之事,挟嫌报复,此事还当从长计议啊!” 赵佶顿时有些丧气地道:“还要何从长计议?朕对其不满久矣,每日在朝见其位于前列,便如芒在背,恨不得早日贬其出朝,本以为今日有此奏章,便有些希望了,却没想到还是要从长计议!实在是败兴,败兴!” 皇帝说败兴,王贤自然心中一慌,连忙道:“陛下,其实朝中之人不满章淳亦是久矣,而今开了言事之例,日后必然会有人过来说及章淳之恶的,陛下便不要如此着急。” 赵佶摇了摇头道:“朕实在不想见到他。” 王贤心中一转,然后便道:“陛下,你常常说为一圣君之根本便是忍耐,如今之事,便是忍上几月而已,陛下为何失言?” 赵佶一愣,然后坐在案台这边,叹道:“朕心中也知道此时不能贬出章淳,但实在心中不满,见到章淳心中便恨。” 王贤呵呵一笑道:“陛下,圣君便是可忍此等,陛下你既然立志为圣君,便当如此,幕幕夜色又何能当过破晓之日,奸邪小人又何能当过朗朗乾坤?此中道理,陛下也是知晓的。” 赵佶点了点头,然后叹道:“罢了,朕再忍上他几日,要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方再把他贬走也不迟。” 王贤连忙说道:“陛下圣明!” 赵佶此时伸了伸懒腰,正要说话,却见到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此时直接跪了下来说道:“皇上,礼部李大人已经把士子们带到讲武殿之中,请皇上你殿试,李大人他们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便催奴才过来找陛下,请陛下前去点评试卷。” 他说完,赵佶才是恍然大悟一般,呵呵笑道:“朕都忘了,本届科考已经结束了,今年如此之早,朕还不太适应,王贤,你便陪朕一同过去看看吧,这些士子们都是饱读诗书的人,朕要好好的评定一番。” 王贤此时顿首道:“臣遵旨。” 赵佶此时站了起来,然后便对那小太监说道:“你便去和李大人说上一番,就说朕马上就到。” 那小太监称是便起身下去了,赵佶此时微微一笑,然后对着外面道:“来人,摆架讲武殿。” 王贤跟在赵佶的皇架后面,绕过紫承殿,向西而行,便到了那个讲武殿。 四月的春天明媚非常,在这外面的院子里走的时间长了,还真的会感觉到很热,幸好有一片片绿荫在整个皇城大院之中贯穿着,让人划过一些凉荫。 到了讲武殿,这边果然有不少人正待在那里,赵佶一到,自然就有人喊了一声“陛下驾临”,而后下面便跪下一片了。 王贤此时目光扫了过去,见到大概有四五百的士子待在这里,殿试基本上不会唰下谁,所以这些人都会成为进士,日后的朝廷大官们也都在这里面了。 他此时见到赵佶微一抬首,然后便坐在这边的上位,并且对着走上来的李清臣笑道:“李卿,你和王贤皆坐下来吧。” 李清臣是一个很老的老头子了,此时闻言立刻道:“臣多谢陛下厚恩!” 他们两个分左右而坐,赵佶便笑道:“下面的便是本科的士子了吧?” 李清臣点头道:“启禀陛下,本科共取士五百一十八人,其中进士甲科为何东、胡欲言、汪洙,请陛下殿试策之。” 王贤微微一愣,刚才听到汪洙的名字,让他有些惊讶,连忙向那下面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赵佶摆了摆手道:“辛苦李卿了。” 他这时看了看下面的士子们,然后便对旁边的太监说道:“把进士甲科的试卷呈上来。” 这时已经有人呈了过来,赵佶随便拿了一份,然后看了一看,不由有些惊讶,随即便道:“此文深得苏轼之意,虽是说游历,却处处在言道,所谓文以载道,莫过于此,实乃奇才也,却不知此文为何人所为?” 李清臣便道:“回陛下,试卷上有糊名,此时也已拆开,陛下可观之。” 赵佶呵呵笑道:“这个何东果然不错,为文有东坡之风,却无纵横家之气,实在难能可贵,便为殿试第一名吧。” 王贤和李清臣对望一眼,然后便道:“陛下,先看完其余诸人的试卷再做定论吧。” 赵佶一愣,随即笑道:“难道还有人写的比此文更好的吗?” 王贤微笑道:“这便要请陛下过目,方能得之。” 赵佶便拿起另一份试卷,看了一看,不由站了起来,连声赞叹道:“诚为佳文,诚为佳文啊!此文止有二百余字,但却言及数事,颇有昔日王荆公之遗风,此等文章若不得第一名,实在难以谅之!” 王贤微微一笑,进士可不是盖的,那个进士甲科的人更不是随意就能当上的,他们的文章已经到达一种境界了,一笔一划都是如此,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特色,这些都不是能等闲视之的。 他此时笑道:“陛下再看一下另一份吧。” 赵佶点了点头,然后拿起另一份试卷,看了几下才放下道:“此文甚是平常,只是颇合古意,有古文之风,勉强算是佳文了,比起另外二文可谓不足。” 李清臣这时连忙问道:“陛下可有圣断?” 赵佶点头道:“便让这个胡欲言为进士甲科第一名吧,那何东次之,汪洙再次之,余者名次微变即可。” 李清臣这时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下面跪下道:“臣遵旨!” 赵佶这时连忙说道:“李卿快点起来,你年纪大了,平常见到朕就不要跪下了,起来吧。” 李清臣又拜了一下方道:“陛下如此关心臣子,实乃是我等为臣之福,臣谢恩。” 他这时站了起来,然后又走下去和那礼部的官员说了一番,最后才走上前来道:“请陛下唤三甲之人前来赐名。” 赵佶点头道:“便喊上来吧。” 这时那旁边的太监便大着嗓门喊了几声,随即便从下面走过来几个人,皆是平常儒服,衣冠楚楚,走到玉阶下面齐齐地跪了下来,口中皆是呼喊了几声“吾皇陛下万岁”,便等着赵佶训话。 赵佶此时微微一笑道:“朕适才看了你们的文章,朕以前以为为文容易,后来真正写起来才知道不易,天下能有像王荆公、苏轼诸人之文少矣,今日得见诸位之文,便知道朕以前是小看天下士子了,诸位皆是大才之人,朕怜之,日后磨练,定有大为。” 下面的几个人都是连连谢恩。 赵佶笑道:“你们三人便站起来吧,朕看今日天色不错,暖风袭人,便以今日之景随意为诗为曲儿,如何?” 皇帝命令他们如何不从,此时三人皆都站了起来,然后偷偷地瞧了瞧皇帝一眼,算是一瞻圣容。 王贤此时也看着下面,这三人之中,那中间之人颇为年长,大概四十多岁了,但很有精神,旁边两个皆是年轻人,他等那三人都站起来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然后不由一笑,却原来此汪洙便是彼汪洙,没想到他离开太学,闭门读书,却竟然登入三甲,实属喜事。 李清臣见到那三人都不说话,不由地道:“你们三人还不咏诗,陛下方才已经赐题了。” 那三人一愣,随即就明白起来,直接用周围之景来作题目,他们都是才思敏捷之辈,这些自然难不倒他们,或描绘景色,化静为动,或言景及理,以述其志,或杂糅景色,以物指物,待到诸人都吟诵完毕,赵佶才哈哈笑道:“果然是才思敏捷之辈,李卿,此届进士你没有看错,实属才子之辈。” 李清臣慌忙称谢,却又听到赵佶道:“然而光有文章是不够的,治国之道,并不在书本里,也不在心中,而是在于身边,所以进士诸人,皆要历练一番,不磨砺不成气候啊!” 这个道理是每次都要说的,李清臣便道:“臣明白陛下之意,便向吏部说于此事。” 赵佶点了点头,然后呵呵笑道:“朕知道诸位进士定要去赴琼林宴,便先贺上一番了。” 这三人皆是慌忙跪下谢恩,然后便听到太监之声,皇帝回宫了。 四周皆是跪下一偏,等到皇帝远行过后,诸人才站了起来。 李清臣此时微微一笑道:“王学士却也未随陛下回殿内说书?” 王贤呵呵一笑道:“讲书的时间已过,在下也是图个清闲,李老大人就不要笑话才好,况且这下面的一个士子和在下乃是故友,所以便想会一会他,便和陛下说了一下,留在此了。” 李清臣惊奇地道:“王学士之友亦是本科进士?”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笑道:“李老请。” 他们两人这时并肩走了下来,一直到那三人的面前,这边的三人此时见到两个红袍官服走了过来,皆是弯腰低头,不敢仰视。 王贤此时微微一笑道:“德温,良久不见,别来无恙。” 汪洙一愣,随即抬起头来,见到是王贤,不由又惊又喜地道:“臣贝,你却为何在此?” 李清臣呵呵一笑道:“王学士乃是经筵侍讲,官至四品,今次便是陪陛下过来殿试的,自然是在此,听闻你与其是旧友,你们二人便闲聊一会吧。” 下面的人都是惊讶一下,然后颇为羡慕地看着汪洙和王贤,心里面揣测不少。 李清臣此时满含深意地道:“学士近天子,又为陛下讲经,可谓责任重大,定要小心从事啊。” 王贤连忙道:“多谢李老关心,在下铭记在心。” 李清臣一笑,然后便从下面走开了,而后礼部之人便过来清场了。 汪洙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臣贝你竟然成了朝廷大员了。” 王贤呵呵一笑道:“虚名而已,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德温便随我过来。” 他此时带着汪洙向南而行,然后行之一间亭子之中,方才笑道:“此处乃是皇城之南,风景独好,又是极为清净,最适合你我二人一叙这多日之事。” 汪洙面上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我虽早知臣贝你乃是大才,却还是不敢相信你十六岁便居此位,可说史无前例了,实在让人敬佩。” 王贤摆了摆手笑道:“德温莫要赞我,其实我哪里有什么本事?皆是运气而已,不过德温你却不同,在家闭门读书,竟然真的博得一个进士,而且是三甲之内,实在是可喜可贺,令人赞叹,此事定要去庆贺方成。” 汪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几次科考皆是未中,哪里敢在臣贝面前自夸。” 王贤呵呵一笑,又和汪洙说了一些旧事,太学这一两年内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便笑道:“如此知晓你的消息,却没有见到一宝兄,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汪洙微微沉吟道:“万宝兄实在过于奇怪,想不到又是一年,虽是太学,也已不同了。” 王贤叹了口气,慢慢地道:“是啊,所谓物是人非,便是如此。” 过了好久,天色也是不早,他们也说了好久,汪洙才笑道:“臣贝,如今你已是高位,却与我这寒士如此客气,当年果然并未看错你,你我他日定当要好好聚上一番,你看如何?” 王贤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 他们又说了好久,王贤才送汪洙走出皇城,此时天色已经黄昏,他便直接向家行去。 弯月上来的很快,那西边还是夕阳无限,而东方已经有月牙儿挂在天际,左右之间,竟然十分有趣。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王贤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句,猛然止步,然后看了看那天上之月,清淡无比,和那西边的夕阳想必,便像是萤火一般,并无光辉。 他此时微微一笑,便又走进家中,然后便先吃了饭,稍微洗了一下,一日的困顿便由此而消。 月色已经深了,他此时打开窗户,见那月光照在院子之中,反射着道道的银光,那柳树在月光之中,被晚风吹着,四处的荡着,原来青色的院石,此时已经看不清颜色了,而院子之中的柱子、墙壁、屋檐,都蒙上了一层灰色,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院子里面的那个亭子,此时仍然在月光之下,王贤的眼光微微看过去,却见到一个模糊地黑影在那里,像是一动不动,却又像是微微动作着。 他此时抬步而行,走到兰亭之中,见到一个素衣淡服的女子坐在亭子之中,扎着很好看的发夹,但月色之中却看不清她的脸蛋。 他轻步地走至亭子之中,然后迟疑地道:“语嫣?” 那个女子此时抬起头来,正是语嫣,她看了看王贤,然后叹了口气道:“你也过来了,坐下吧。” 王贤便坐了下来,然后道:“怎么这么有雅兴,已经很晚了还在这亭子之中,在想问题吗?” 语嫣慢慢地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时此景像不像?” 王贤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此景很像,不过我们两个却不像是约会。” 语嫣长出了口气,然后道:“你我二人竟然因为同一场缘分到了这个世界,而且又见到面,也算是缘分了,回想这两年来,真让人感慨万千啊。” 王贤默然地坐着,自己自来到这个世界,实在经历了太多事情,他不愿意去回忆了,因为很伤神,也很伤心。 晚风吹过柳枝,哗哗地响了想,便让人心中有着莫名的触动,风吹柳动,也吹心动。 语嫣过了许久才道:“直到今天,我教徒弟教的差不多了,以后便准备进行试验和开发了。” 王贤一愣,然后笑道:“如此便要恭喜你了,看来第一台发动机不远了。” 语嫣慢声说道:“还早呢,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去做,所有的材料都还没有准备,各种设计还不完善,总之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千头万绪不知怎么办,说起来以后可真的要忙起来了。” 王贤点头道:“总会好起来的。” 语嫣看了一下王贤,然后道:“你作了皇帝的老师也有好长时间了,感觉这个皇帝怎么样?” 王贤微微一笑道:“现在的皇帝很有上进心,他是一个想当好皇帝的人,估计这样再过一些年,定然是一个好皇帝。” 语嫣有些奇怪地道:“他不是宋徽宗吗?是亡国皇帝啊,怎么会是一个好皇帝?” 王贤一愣,冲口而出地道:“他就是宋徽宗吗?” 语嫣懒懒地道:“宋徽宗赵佶,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贤确实不知道,他微微一想,然后呵呵笑道:“就算他是宋徽宗,也是一个与原来不同的宋徽宗了,你听过蝴蝶效应吗?说是有一只小蝴蝶,他扇动一下翅膀,几千里地就会有着极大的改变,这就是蝴蝶效应了,我们来到这个时代,也会引发蝴蝶效应的,说不定这只小蝴蝶把宋徽宗变成了一代明君了。” 语嫣轻笑道:“这个不是理由。” 她微微沉吟道:“或许他是刚做皇帝,有着新鲜劲头,待到以后,定然还是会亡国的。” 王贤摇头道:“语嫣,其实亡国之事,难道可以怪一个皇帝吗?事实上,如此大宋便是内忧外患沉于水底,就说将兵之事,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兵力衰弱,将士懦弱,这样的军队怎么能对抗这个时代的其他民族军队?契丹、党项、女真,甚至是草原人,都是兵强马壮之辈,大宋这样的养兵,虽然养的很肥,却一点用处也没有,打仗的时候就知道逃命,上下都是一团糟,所以首要之举便是强兵。” 语嫣一愣道:“强兵?” 王贤点头说道:“便是强兵,只有军事实力有了,才能保证自己国家的利益不会被侵犯,如今契丹压迫大宋这么久了,西夏也是一直不拿大宋当回事,为什么?就是因为打仗打不过他们,所以只能当缩头乌龟,如何能保障自己的子民们不会被抢被杀?只有靠自己的军队,只有强大了军队,才能保证安稳。” 语嫣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是吧。” 王贤此时坐在石凳上面,月光微微照着他,靠在这边的柱子上,被微风轻轻吹着,竟然有着说不出的惬意。 语嫣此时又出声道:“你还记得那晚在这亭子中说的话吗?” 王贤微微一笑道:“怎么不记得,你当时说了一大堆后世的事情,说起来现在也有一年多了,我们又坐在这儿说话了,不过感觉起来不太一样。” 语嫣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不一样?” 王贤说道:“那时候我和你不是很熟悉,而且因为之前你给我的第一印象不太好,所以那天晚上说话之前我本对你很有戒心的,可是说着说着便感觉有些亲切了,这就是所谓的消除隔阂吧。现在就不一样了,你我二人可以算作朋友或者是兄弟了,说话也不用顾忌什么了,基本上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呵呵,所以感觉起来就不一样了。” 语嫣呆呆地坐在这儿,过了许久才道:“难得你把我当成朋友了。” 王贤笑道:“这是自然的了,你想一想,我们二人算是一起过来的,在这个世上,也算是相依为命了,自然算是朋友了。” 语嫣微微一笑道:“我却没把你当成朋友,而是一个潜在的对手。” 王贤舒了口气道:“语嫣,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想法不一样,不过你这个信奉自由的人不是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吗?我不赞同你的观念,但我尊重你的观念。这是一个道理,我们何必拘泥这个呢?又何必说什么对手之类的话呢?” 语嫣微微一笑道:“你紧张干什么?我只是胡乱说说而已。” 风吹过来,竟然让语嫣的青丝乱了起来,她微微梳理一下,突然笑起来道:“这个时代真的好奇怪,就说这个梳理头发吧,本来以为没有什么花样,谁知道竟然有那么的样式,比起后世之中所谓的发廊还要厉害,真是让人惊讶了。” 王贤微笑道:“这便是我们先祖们的厉害之处了,所以你不要带着自以为自己先进的思想来看待这个时代,事实上,比起后世,这里有着我们丢失的很多东西,那些我们再也找不到的东西都在这里。” 语嫣有些奇怪地道:“比如?” 王贤道:“比如那美好的心灵,我们在后世之中总是说好人难寻,可是在这个时代,心灵是美好的,人们很少会丢掉这样美好的一面。” 语嫣有些撇嘴地道:“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王贤呵呵笑道:“你还不承认了,事实上,古人比我们想象之中要伟大,他们的灵魂一直通过血液传输着,慢慢地成长着。” 语嫣一笑道:“你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哲学家。” 她脸上表情变得忧郁起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最近老是睡不着。” 王贤此时站了起来,然后突然摆出一个姿势,并且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不到语嫣小姐也睡不着。” 语嫣“扑哧”一笑道:“别恶心我了,好了好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觉了。” 王贤见她站了起来,月光照着她的脸色,竟然颇为的忧郁,他不由地提醒道:“你不要想太多的事情,有时候把自己的心思抛开是一个好办法,这样睡觉也睡香了。” 语嫣微微一愕,看了看王贤,欲言却又止,然后便转身走回去了。 王贤此时摇了摇头,像是也要抛开心中的那些事情,过了一会,才长叹口气,也走回去睡了。 ………… 包特那在汴京住的还算习惯,他的汉话也学的挺快,不过也不轻易开口,而且也不喜读书,他本来想着回去,可是王贤一定要让他等自己做好一些事情后一起回去,而且闲着没事做,便就在城东的一家武馆里面做起了箭术老师。 王贤时不时便和他见上一面,说一说汴京的事情,汉人的风俗,而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有些茫然,答图她在哪里? 朝廷之中的经筵还是没有停,王贤每日还是过去给赵佶说书,顺便听一听朝廷趣事,然后再返家。 每日都是这样的周期而行,他也没有厌烦,但是朝廷现在确实开始发生了变化,因为太后开始撤帘还政,不再同听,赵佶终于独揽朝政,而言官们终于开始对章淳动手了。 事情的起因是哲宗皇帝陛下归天之后,章淳任山陵使,负责安葬之事,可是言官却开始说那日大雨,章淳便把哲宗皇帝的灵柩放在泥泞之中,直到次日方才抬出来,这便一下子让台谏官们找到了把柄,纷纷说起章淳如此怠慢哲宗灵柩,乃是对哲宗皇帝的不敬,要皇帝重惩。 赵佶找的便是这个机会,立刻便把章淳贬出朝廷,外放到越州为知府,心中一口恶气终于出了,一连好几日都兴高采烈的,光是请王贤吃御膳就好几次,倒是让王贤也变得高兴起来了。 可是朝廷之中变得不安稳了,几乎所有人都感觉不安定了。 言官们的地位大幅度提高,而朝中的老臣除了曾布有太后撑腰,其他的人都开始提心吊胆起来,就连举动都变得极为小心了。 王贤此时也变得小心起来了,他心中还想着那日章淳被贬之后和自己说的一番话。 他历经几朝,可以说是大起大落了,自哲宗绍圣的时候,他便开始大力打压起司马光这样的元祐党人,又推行已经变了味的变法,增加赋税用于陇西开边之战,又全力地打压政敌,可以说在天下人的眼中,他算是一个奸邪之人了。 可是,那日他要离京之时,让王贤彻底地改变了想法。 这个老人真的老了,历经风雨的他又瘦又高,发须都是雪白,脸上有着很多深深的皱纹,穿着一身黑色的儒袍,鞋子也有些旧了,坐在那里,就像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让人感慨不已。 他对王贤说了很多话,此时的他再也没有那种气势了,便是以一个老人的身份慢慢地向人述说自己的人生经过。 也许他没有错,元祐的时候,司马光一股怒气无从发起,便把这帮元丰的臣子们全部贬走了,而后哲宗绍圣,他归丞相位,多年来的那一腔怨气和对王安石新法的信仰,自然会以眼还眼,报复起来了。 这么多年来的风风雨雨,倒真让他看透不少,如今退位之后更是明悟,不管强权如何,到头来还是悲惨收场,昔日的安国宰相赵普、后来的寇准、王安石,恋权异常的吕惠卿,还有那元祐时的蔡确,又有几个人善终了? 然而他们在政坛之中太久,始终放不下,放不下这社稷之事,放不下政坛风云,放不下这国家兴亡。 章淳和王贤说了很多事情,大多的便是勉励之语,但说道后来就变成一个寄托了,他开始把希望寄托在王贤的身上,那些他未完成的事情,还有那些他心目中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从范仲淹开始,每一个宰相心目之中都有一个想法,就是富国强兵,让大宋不再如此的窝囊,庆历变法如此,熙宁变法也是如此,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想法,国富之后强兵,能使得大宋一雪前耻,又能稳定前行,这是所有的人一心想要努力的结果。 可是他们却起了极大的冲突,再一片的争吵之声迷失了自己的理想,等到走下自己的位子才有些醒悟,往日的那么多时间便像是逝去的流水不可再来了,他们也只能带着那永久的遗憾,带着那依依不舍的想法离开了。 王贤终于明白起来,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一个梦想,但是现实之中会很容易迷失的。 章淳最后离开的时候,千叮万嘱地说道:“勿忘,勿忘。” 这个老人的眼神让王贤有些刺痛起来,这是一种遗憾不已的眼神。 壮志未酬! 这才是一个人心中的遗憾,不管是身在庙堂,或是在江湖之中,昔年宋太祖有此遗憾,宋太宗也有此遗憾,后面的宰相寇准、王钦若,还有范仲淹、王安石诸人皆是有此遗憾,这是近百年以来流淌在士子们心中的遗憾。 王贤微微叹了口气,外面已经黄叶了,这个季节过的好快。 现在的大宋还没有看到任何的衰败,没多久夏国还派人过来称臣,和那北边的辽国也维持着和平的关系,而百姓们尚还安稳,一切都像是太平年代。 可是危险就潜伏在这里,这种危险是谁都没有看见的。 他此时把书合上,向那院子里望去,落叶遍地,触目惊心。 大宋便像此时的季节一般,过了那朝气蓬勃的春天,也过了那灿烂美丽的夏天,到了这样的一个季节,还将要迎来那枯木孤寒的冬天。 这个时候,如何来保护自己?如何来保护大宋呢? 章淳把期望留给了自己,可是自己又能如何来做? 第115章 外放江南 又是一年绵雨季。 秋雨不同于那柔柔的春雨,它带着一种凉凉的感觉,落下的时候被西风一卷,便打在那斑斑的墙上了。 兰亭之中,王贤正坐在这石凳上面,他的对面是一个中年人,此时正看着他。 外面的雨不大,绵绵的洒在地上,发出均匀的响声,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亭子之中的人。 王贤突然开口说道:“李大人,如今朝中真的不会针对我吧?” 他对面的中年人便是李格非,此时正看着秋雨,闻言摇头道:“此事不仅是皇上的意思,朝中诸官,还有普通百姓皆是如此的想,但王贤你却没什么事,皇上毕竟是和你知交,不会为难你的。” 王贤皱眉地道:“可是我被罢官后,便一直在家中闲着,也不知道朝中会怎么处置,心中一直都是惴惴不安的。” 李格非见他心事重重,不由叹了口气道:“那日我便与你说过,你如此年幼,便居于高位,定当会被拉下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此事自有公断。” 王贤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又慢慢想起这段时间朝中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大多数官员在章淳被贬为越州知府的时候都有一种预感,就是现在言官们要开始与皇帝联手,把以前的朝中“奸邪之人”全部斗倒。 果然章淳被贬出去没几天,言官陈瓘立刻上书说章淳在绍圣之年所行之事,设立元祐诉理局,专门抓捕不听其言之人,并有剥皮、斩颈之酷刑,实在是天人共怒,如此之人,怎可只贬为知州,所以便直言皇帝再降下其罪。 赵佶果然连发一道诏书,再贬章淳为武昌节度副使,便安置在潭州,这一下子把曾经权倾朝野的章淳变成了一个闲职小官,连回家养老的机会都不给他。 章淳一倒,言官们顿时开始真正的崛起了,大宋有台谏两个言事之所,而御史台更是专门负责言事之职,但其长官御史中丞安淳却和前宰相章淳交往太密,外人皆称之为“大小淳”,说不除之不快,此时章淳倒台,顿时开始参奏起安淳和另一个大臣在章淳的元祐诉理局之中,经常污蔑忠义之臣,残害善良之辈,朝廷上下,莫不对其痛恨无比。 赵佶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但是这些人只是章淳的副手,为避免朝政风云突变,他立刻把安淳还有另外一个臣子直接摘掉了乌纱帽,然后让他们回家养老了,以后永不录用。 后面的事情就完全不在任何人的掌握之中了,言官陈瓘此时发挥了重要角色,想要动那个朝中的副宰相蔡卞,可是此时赵佶正准备起用蔡京入三省,他于是不敢轻易妄动了,只好秘密之中和赵佶商议一二,赵佶对这个帮他铲平章淳等“奸邪小人”的言官自然是满口答应。 过了几日,蔡卞就被陈瓘列了六大罪状:密谋废宣仁太后,促使贬朝中大臣,谗言污元祐皇后,编排元祐章疏而使士子蒙狱,诬陷前言官邹浩,又蒙害士子八百余家。 这些事情其实根本不用清查,陈瓘一出言,立刻台谏官诸人开始群谏了,陈师锡、陈此升、任伯雨等十数人皆是上疏弹劾,随即又遍布整个朝中,赵佶竟然在一日之内受到奏章、折子五百余份,皆是言及蔡卞之恶,甚至有的说起了蔡京兄弟二人,狼狈为奸,二蔡若在朝,则朝不安宁,民不安宁。 赵佶此时也不好直接降旨让蔡卞离朝,只是把这奏章扣押,而后又故意地让蔡卞看到,这可以算是保全蔡卞面子之举了。 果然蔡卞立刻请辞,赵佶照例不允,蔡卞又再上表请辞,言语之中颇多感动,赵佶这才赐了一个闲职让其修养,而后又贬其为江宁知州。 这事情还没有完,台谏官一直不停的弹劾,直言罚的太轻,于是第二人赵佶便把蔡卞改为提举杭州洞萧宫,随后又贬其职为秘书少监,池州居住。 朝廷动荡影响自然极大,蔡卞之兄蔡京早感觉到了,就连平日早朝也都是战战兢兢的,此时已经被罢为修史之职,本以为不干朝政,言官就会放过自己,可是这帮言官们现在却不是那么轻易的人了,御史陈师锡直接上疏,言及蔡京结交内侍,而后又有御史谈论起同文馆之狱,随后朝中诸臣便群起弹劾起蔡京了,疏章之多,让赵佶惊讶万分。 蔡京给赵佶的影响还是不错的,他也没有想过要把蔡京贬出朝政,但是众臣之意不可违,他便只好贬出蔡京,让其出任知永兴军军事,而后又在言官的压力之下,再下诏夺职,让他去杭州修养。 而后又开始清理一大帮人,这就像一个链子一般,顺着链子便可以摸索到另一个,所以到了后来刑恕、林希、叶祖洽、吴居厚、吕嘉问、徐铎诸人皆是被罢的罢、贬的贬,被朝官们认为是宵小奸邪的官员们全部被赶出朝廷了。 而这件事情终于牵涉到王贤了,原因还是由言官陈瓘提出来的,他向赵佶上疏,言及王贤曾与蔡京之子蔡攸有密切交往,而其居于太学之中,也是蔡京帮忙才被调任太学上舍生的,随即又言王贤和章淳私交过甚,显然也是宵小之人,让如此“奸邪”之辈来为皇帝讲书,臣子们心如何得安?故而第二日御史台便开始联合谏院上疏,弹劾经筵侍讲王贤。 赵佶本来对这个视而不见的,那日早朝之后回到崇政殿还对王贤笑着说此事,可是后来整天的弹劾让他不得不注意这事了,宰相韩忠彦此时也觉得少年侍讲太过荒唐,所以亦是要赵佶罢掉王贤的经筵之位。 王贤已经看出事情不太对劲了,这犹如暴风雨过来清理天地一般,自己不得不理会,他知道赵佶的难处,便主动辞去经筵之位,赵佶也只是有些可惜,然后便让他归家了。 本来以为闲着就闲着,却没有想到朝中还时不时地传出一个个官员被贬出的消息,王贤整日有些不安,这个时候等于是朝廷大清洗,自己属于划线中人,而且还留在京城,指不定过一段时间言官们缓过劲就开始来朝自己开火了。 他正想着,却听到李格非叹了口气道:“秋日之雨,真是漫长啊,这雨已经下了两三日还不见停,也不知道何日才能雨过天晴。” 王贤转过头来,亦是有些感慨地道:“是啊,也该是转晴之日了。” 李格非此时站了起来,呵呵笑道:“王贤,你在家中莫要多想,虽然是闲居,但亦是有好处,时间有了就该多看看书,这仕途之中谁没有进退?莫要失落。” 王贤忙道:“多谢李大人教诲,小子自然铭记。” 李格非点了点头道:“嗯,这样便好,那老夫也要回去了。” 王贤连忙道:“那我送李大人回府。” 他此时便跟在李格非身后,一直把他送往家门口,才轻轻抹了抹身上的雨水,擦了擦手。 李格非呵呵一笑道:“我便回去了,你也回家好好的修养吧。” 他正要走了进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道:“小女下月便要行订婚礼,虽是小事,亦要请知交好友一宴,王贤莫要忘了过来喝一杯薄酒。” 王贤一愣,然后呵呵笑道:“那在下要恭喜李大人了,即将有了一个乘龙快婿了。” 李格非哈哈笑了一笑道:“还早,待到明年之时方才行婚嫁之事,你现在便回去吧,下月我便过来请你。” 王贤连忙拱了拱手,然后就走了回去。 秋雨打在他的脸上,他穿的单薄,此时行来,竟然有些冷,便连忙走回家去,擦干身上和头上的水迹,然后换了一身衣服,这才重新站到走廊外面。 时间过的好快。 此时的自己确实什么都不能做了,他心中有些气馁起来,自己本来打算以文入武,进而能够控制兵权,实现自己的强兵之梦,可是现在却不得不闲居在家了,而且只要皇帝不召唤自己,那自己就什么都不能做,就等于是被软禁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 他看着外面下着的秋雨,不由有些凉,这是一种挫败的感觉。 人生便若秋雨,总有心凉之时的。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登录17K文学网,支持正版文学。 ………… 日子很平淡的过去了,王贤在这深秋之日也不会乱跑,偶尔拿着些书看了看,然后就和包特那在互相说着草原上的事情,便像什么事情也没有似的。 他心中有过冲动,直接和包特那一起回到草原上,然后找到答图,便就在草原上过一辈子。 可是他却放不下这边的事情,好多事情都是由不得自己去想的,抛不下啊。 可是十月初一,这一天朝廷突然下了旨,终于决定加封王贤为知苏州军州事,这让王贤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外放大郡其实比在朝廷之中要好的多,而且是被放在江南的苏州,他顿时有些高兴起来。 仿佛释放掉这么多天的压力一般,他微微吐出一口气,先是拜访一下朝中的一些官员,虽然有些生疏,但是王贤别有目的,所以相谈也很融洽。 他安了心,王家也安了心,一家人便收拾起来东西,准备过一段时日便下苏州。 王贤此时坐在亭子之中,背靠在这亭子的柱子上面,懒洋洋的不想动身。 语嫣此时走了进来,见他这个样子,不由笑道:“这么多天都是不开心的样子,终于你算是吐口气了。” 王贤这时坐正,然后笑道:“还要对亏皇帝啊,要不是他照应,我估计真的会被打入黑名单了,现在多好啊,外放大郡,名为外放,实际上是给了我一个实权,让我转正成为一个官员了。” 语嫣见他颇为高兴,不由地道:“你真是个官迷。” 王贤呵呵笑道:“不是官迷,是我离这个又进了一步,所谓因祸得福便是这个道理。” 语嫣泼冷水道:“圣旨和公文都还没下来,到时候把你打个小县做个父母官你就不这样得意了。” 王贤笑道:“随你如何说,对了,这几日看你皆是很忙,到底干什么去了?” 语嫣走过来坐在石凳上,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发动机,如今图纸已经画了一张又一张,可是光思考就用了那么长时间,还好我那徒弟也不笨,边设计边学习,我们化整为零,各个部件都考虑齐全,还有各种工作原理也是详细的规划好了,说起来也算差不多了。” 王贤此时突然极为的好奇道:“语嫣你的那位徒弟到底是谁?我真想见一下。” 语嫣此时偏转过头来道:“不是和你说了好多遍了,她一个女孩子家不方便见人的。” 王贤无奈地道:“你总是拿这个理由搪塞我。” 语嫣沉默了一下,然后便道:“以后再说吧,现在还不方便。” 王贤一笑,便不再提这事了,然后想了一想道:“这次下苏州,我们一家都要去,你带不带徒弟一起过去?” 语嫣有些迟疑地道:“这事我要与她说一说,想来是没有问题。” 王贤奇怪地道:“她家居开封,难道还随你一块去苏州?” 语嫣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就不要问这么多了,真是八卦起来了。” 王贤哈哈笑道:“那是因为我要下江南的缘故,这古代江南最是美丽,有山有水,风景怡人,在那边住上十年八年,保证不会想去其他地方。” 语嫣听他这样一说,也有些向往起来。 烟雨江南,便是谜一样的江南。 王贤慢慢地道:“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去苏州,而我变成了一个地方长官,可以说是土皇帝,一定要把苏州变成一块新苏州。” 他说着便站了起来道:“我先要把苏州大小官员整顿一番,该撤的撤,该关的关,彻底的把吏治搞好,要用铁腕的手段确立苏州的廉洁,使得整个工作效率可以变得高起来。让这个江南的地方政府能够真正的好起来。 然后我要开始向那些江南富豪、江南大家还有各类尊贵阶级动手,我要把这些平常与官相互勾结的人全部查清楚,并且要让整个贵族阶层变得透明起来,力求保持整个工商业和各类盐、茶、马、丝的交易合法性,要明确整个苏州的法制和商业制度,把上层整顿好。 再有就是下面的一些恶霸、流氓、山贼、强盗、绿林中人,这些人和贪官一样,都是鱼肉人民,实在属于极为可恶之人,铁腕当用重典,所以一定要广开刑狱,明确典章,该处罚的一定要处罚,一点也不会马虎,就算不能让苏州变成一个‘夜不闭门,路不拾遗’的城市,也要让它变成一个低犯罪率的地方,让百姓们能够安宁。 最后我要大力发展整个苏州,这块地方是个好地方,位于江南之中,而且有运河通往杭州,往东而行又可以通往东海,往南方又可以到两浙、福建,实在是占尽了水路优势,不是有人说过了吗?得水路者得万贯,这水运就是钱啊,只要大力鼓吹商业行为,让百姓们都来经商,有江南的密集劳动力,有各种丰富的资源,有如此绝妙的地理优势,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上了大便宜,这样经商岂不是发了?” 语嫣睁大着眼睛看着王贤,一副极为吃惊的样子。 王贤不理她这样的表情,继续说道:“然后我又开始提倡市场规划,以经济拉动制度改革,然后使得整个思想得到解放,从保守的儒家思想变成开放的西方思想,提倡立法、监督使用法律,然后变动这从上至下的官僚系统,变成开放的、透明的一套制度,实行以人为本,以民生为主的城市,这样一来,不仅从物质上、制度上都会遥遥领先的,给整个苏州推动了一大步!” 语嫣等他夸夸说完,才摇摇头道:“太荒唐了,这样太激进了,会把苏州搞坏的。” 王贤微微一笑,重新坐下来,然后才道:“这不就是你一心想要的吗?我给这件事已经计划完毕了,虽然困难重重,但还是有可能性的。” 语嫣无奈地道:“我是想要这样,不过总感觉有些不对,会坏事的。” 王贤不由一笑,然后道:“难得你也有这样的感觉,我告诉你,如果真的像这样去做,没过上两天我就身首异处了,还何谈什么改革?这个时代最大的统治者是什么?不是皇帝,而是官僚,他们的利益是不可能动弹的。” 他此时嘴巴有些干燥,过了一会才说道:“官僚是什么?就是一大群的网,皇帝坐在这最上面,必须要代表他们的利益,如果一个皇帝动了官僚的利益,那么这个皇帝也会被赶下台的,这样的一个大群,如何去动它?近代是用人民来对抗的,通过人民大众的力量来对抗这个官僚阶层,可是你想一想,现在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又有几个能识字的,他们的想法又到了什么程度?就凭一个人或是几个人是不可能改变的,一个伟大的人物除非有特定的时代,否则也只是平常人。” 语嫣听他说了这么多话,不由有些心烦起来,然后便道:“我从未想过做一个伟大的人,我只知道我看到世界上好多不公平的事情,我想帮助他们,我只是想做些什么而已,仅此而已!” 她说着说着,脸上变得有些哀伤起来,坐在凳子上,默默无言。 王贤见她如此模样,不由把心中要说的那些话都缩回肚子里了,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刚才可能说的太重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语嫣却并未说话,只是呆呆地坐在这里。 王贤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先回去了。” 他抬步便行,却听到语嫣小声道:“什么时候去苏州?” 王贤一愣,然后道:“大概就是最近几天吧。” 他行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李清照的订婚好像也是最近,不过只是小办宴席,若是在我将行之前还可以过于看看。” 语嫣又不说话了,她此时便如深秋之树,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贤走出院子,他方才说着说着便说多了,然后颇为冷嘲热讽地说了那一堆话,语嫣自然觉得心中极堵,此时走在院子中才有些后悔,毕竟语嫣虽然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是她没有什么错,自己何必如此说她? 他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把这事情全部叹出去,见到天色尚早,他便走了出去,便向着包特那呆着的那个武馆里面行去。 武馆看门的基本上都认识了,直接招呼几声便让他进去了,他也不拘礼,便在这院子之中散步着。 这院子不大,往北边行便是露天的武场,那许多人正待在那边,一边练习手脚,一边练习射箭。 包特那在草原之中的射箭技术十分了得,在这里颇有些大材小用的味道,不过他还是挺喜欢待在这里的,因为这些小孩们都极为热情,他虽然不喜说话,但对于孩子们却从来都是很客气的,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教习射箭和摔跤。 王贤此时见到包特那正在示范着摔跤的姿势,前后相倾,不由微微一笑道:“包特那哥哥,你过来一下。” 包特那一愣,然后便和那群小孩说了几声,才走了过来道:“塔布,你又趁着我教人摔跤的时候过来了。” 王贤笑道:“包特那哥哥你还真是教上瘾了,怎么样,这个武馆和这群孩子们怎么样?” 包特那此时直接坐在地上,舒展了一下身子道:“老实说,比起草原上的孩子,他们的身子差远了,塔布,你还记得你以前在草原上的事情吗?那时候也列先还嘲笑你身体差,不过我估计,这些小孩子没有一个能比上那时候的你。” 王贤呵呵笑道:“我毕竟在草原上长大的,虽然不长拉弓射箭,可若是引弓还是会两手的。” 包特那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正在嬉戏地那群小孩道:“他们不爱摔跤和拉弓,他们这群小孩有自己好玩的东西,不像草原上的孩子。” 王贤叹了口气道:“草原上与马为伴,又整天担心着外族的弯刀,所以每个小孩都会拉弓,都会骑马,可是大宋就不一样了,这边的孩子们基本上没有机会碰上这些东西,长久以来的和平让整个大宋都忘掉了危机感,不仅小孩子们不知道,就连大人们也是一样的不知道。” 包特那听他说了一堆奇怪的话,不由有些奇怪地道:“塔布你刚才说什么?” 王贤此时呵呵一笑道:“包特那哥哥,你说上几句汉话让我听听。” 包特那一愣,便用仍然有些涩的汉话说了几句,然后又变成草原上的话说道:“汉话虽然天天听,但说起来还是有些别扭,忽察儿就强多了,他若是走出去,估计没有人以为他会是我们草原上的,一定是以为是汉人。” 王贤微微一笑道:“包特那哥哥,你的汉话也不错了,这样也好,在江南那地方也可以说话,反正大家的官话都是不怎么好。” 包特那不由有些奇怪地道:“江南?江南是什么?” 王贤笑道:“我们的大宋有一个大江,名字叫做长江,在长江的南方便是所谓的江南,哪里很是繁华。” 包特那惊讶地道:“大宋还有比这汴京更繁华的地方?” 王贤忙摇头道:“那自然是没有,不过江南繁华,别有一番情调,汴京是天子脚下,太过肃穆了,而江南就不一样了,就像……我说不清楚,总之你到时候去了便知道了。” 包特那此时听出王贤说的话了,疑惑道:“你想带我去江南?” 王贤点头道:“是,我要去江南苏州,所以你也跟我一起去。” 包特那看了王贤几秒,随即站了起来,一下子扑了过来,竟然把王贤摔倒在地,让他直接头倒在这地上,全身都极为疼痛。 王贤还没弄明白,就听到包特那一声吼叫道:“我和答图两个人千辛万苦地过来找你,如今答图不见了,你又不找他,反而还要去南边,答图怎么办?她怎么办?” 他大声吼叫,顿时引起那边的小孩子们注意,这些小孩停止手上玩的东西,唧唧喳喳地向这边过来。 包特那突然向那小孩子们吼道:“别过来,回去练摔跤!” 他用的是汉话,声音很大,把那群小孩子顿时吓了回去,只是远远地看着这边。 王贤此时倒在地上,晕头晃闹的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却不料又被包特那直接踢翻在地,然后直接一拳打在脸上,他鼻子一热,血留了出来。 包特那脸上尽是愤怒,他大声道:“答图为了你,不吃不喝都要过来找你,我们过山的时候,爬在那山上,答图摔坏了腿,她却只念叨着‘快要见到塔布了’,在从辽国过来的时候,饿上了好多天,答图都晕倒了好几次,可是她每次都念叨着‘没事了,我们快要见到塔布了’,现在,现在,答图她不知道在哪里,你却一点都不关心她,一点也不!你的心是那被风吹得到处转的草儿吗?你的心是像那不儿罕山的石头一样的硬吗!” 王贤瘫倒在地,鼻子上的血涂的满脸,他有些无力地躺在地上。 包特那见到他这幅模样,不由变得极为生气起来,又是几脚踢了过去,然后叫道:“你说啊,你给我说啊!答图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还不尽快地找她,你这个杂种,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汉人!” 他这几脚颇重,王贤被他踢得不由一阵翻滚,血直向上涌了出来,他微微用手擦了擦,双手染上了血红的颜色,透过手指看那艳阳,竟然也被染红了,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包特那心头之气顿时又大了起来,正要上去把王贤打个半死,却听到王贤虚弱地道:“答图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他把染着血的手放了下来,然后低声道:“我们在一起放过羊,在一起跑过马,我们一起到西边去,我每天晚上给她讲故事,大狼过来的时候,她用弓箭赶走了,大风来临时,我一直握着她的手,不管什么时候,我们的手都没有分开,一直都是握在一起的,答图,她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女子,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找到她的。” 他低沉的声音让包特那微微一愣,蓄满力气的拳头不由地软了下来,此时也坐了下来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答图?” 王贤茫然地道:“我到哪去找她?” 包特那不由有些生气,但见到王贤满脸都是血,也心中有些不忍起来,只好说道:“就到辽国和大宋的交界的那些地方找她啊,她就在那边和我走散的。” 王贤此时偏转过头来,突然有一种哭的冲动,他喃喃地道:“答图她会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一个人找不到她,只能等到我强大了才能找到她,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是真的悲伤起来,但是他极力地压抑着,然后慢慢地坐了下来,鼻子上顿时留出血来,他又用手轻轻地抹了一下,微微吸了口气道:“我不敢保证自己什么时候找到答图,但是我一定会找到她,如果,如果答图真的不在了,我也会陪她的。” 包特那微微失神,见到王贤努力地想站起来,他一把扶起来,然后道:“你伤的重不重?” 王贤遥遥头,然后慢慢道:“包特那哥哥,我会找到答图的,你相信我。” 包特那看着他,然后重重地点头道:“我相信,我送你回去吧。” 王贤此时站着确实困难无比,包特那稍不用力,他便跌倒在地了,这样一直送到了王家的门口,包特那想要回去,却听到王贤虚弱地道:“包特那哥哥,相信我。” 他的声音很低,因为他极为的虚弱了,包特那看了看他,然后长叹了口气,走了回去。 王家此时算是忙开了,王合连忙命人把王贤抬到卧房,然后急忙地找大夫,整个王家都手忙脚乱起来。 事实上,王贤并没有伤什么,只是流了不少的血,加上心中忧伤,虚脱起来,所以大夫过来只是吩咐给他洗换好,然后让他躺在床上睡起来,最后又开了一些补身体的药材,算是小赚了一下。 他身子有些虚,但躺在床上第二日便醒了,想着起床却又被王合诸人拦住,非要让他耐心地调养几日才好,最后又问他那日情况,王贤便只是说摔倒了,被人扶回来的。 他躺在床上修养了几天,这几天之中什么事情也没有干,脑中想了很多事情,直把自己搞的精疲力尽才放开胡思乱想,呆呆地出神了。 “王公子。”一个声音穿了过来,他不由回过神来,然后见到门外正站着一个女子,轻轻地提着一个小篮子,正看着自己。 王贤连忙道:“原来是李姑娘,便请进吧。” 李清照此时走了进来,然后把篮子放下来,看着王贤道:“听语嫣说王公子受伤卧床,我便带了一些东西过来看看,你没有大碍吧?” 王贤微微一笑道:“只是小事而已,无甚大碍,多谢李姑娘的关心了。” 李清照点了点头,然后把篮子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却是一些红桃和一大碗羹,她轻轻地放在桌上道:“王公子,这羹很补身体,而且味道不错,这桃子还是新鲜的,吃一些也很不错。” 王贤有些惊讶,随即便道:“有劳李姑娘费心了,在下多谢了。” 李清照摇头道:“此事何言谢字?听闻王公子过上几日便要去江南苏州了,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王贤点点头道:“皇上外放了在下,吏部已经下了公文,过上两日便启程动身。” 李清照低下了头,然后幽幽叹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江南好,苏州好,好在那一片淡漠山水,好在那江边烟雨朦胧,好在那些许儿女情长。” 王贤一愣,随即笑道:“江南和汴京不一样,便如一个清瘦少年和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之间的差别,今次去江南,我便是为了寻那少年。” 李清照慢慢地道:“少年何处寻,杨柳之下,小桥之上,便如西风,不可久视。” 王贤一愣,随即笑道:“李姑娘所言极是,我只是附庸风雅,随便说说而已,我现在苏州看管几年,日后李姑娘若是有闲情,便到苏州一游,我作为一个东道主,到时候便带李姑娘左右游上一遍,看一看江南到底好在什么地方,李姑娘以为如何?” 李清照亦是宛然一笑道:“如此便好了。” 她此时微微说了几句,然后便走回去了,留下这几个红桃和那一大碗的水羹。 王贤突然微微叹了口气,又想起了语嫣所说的话,不由有些摇头。 李清照除了自己的父亲以外,见到的少年男子最多的便是自己了,如今正是花季雨季的年龄,心中或许真的会留有王贤的影子,刚才她在这里说的一番话,王贤虽然不太明白其中心思,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李清照这若有若无的心怀。 不过自己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了,幸好此次下苏州,以后两人分居二地,不会见面,日久过后,自己的那个影子便在李清照的心目中黯淡下去,这样以来就好了。 他此时微微舒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桃子,轻轻地咬了一口,甘甜无比,果然是极为新鲜的桃子,他猛地咬了几口,一个桃子便只剩下了桃胡。 这羹已经不热了,不过王贤喝起来还是颇为香甜的,味道极好,他这几日喝那苦涩的中药喝多了,此时喝起这个便觉得是仙琼,一口气喝了个大半碗,正想彻底消灭掉的时候,却不料外面一阵吵闹的声音,随即便见到一个下人走了进来。 王贤一愣道:“什么事?” 那下人连忙道:“外面突然来了一些官老爷,说要颁圣旨,老爷急忙让小的教小公子你过去。” 王贤顿时有些惊讶,连忙放下这碗,换了一身衣服,便急急忙忙地走到前厅之中。 王合正坐在这边和一个中年太监模样的人说着话,此时已经摆好了香案,王贤一过来,那个中年太监便立刻站了起来,走至香案下面。 王贤诸人立刻在这下面跪倒了,听着那中年太监念道:“钦闻王贤居经筵时,不思为君,不辅君言,又有包庇前相章淳之嫌,实属大罪,本应重惩,念王贤曾为朕之经筵,故而从轻发落,迁为知两浙路杭州昌化县军县事,旨到二日内便行,王贤到位,勿要谨遵朕之勉励,钦此。” 下面的诸人此时皆都是惊讶地看着那念圣旨的中年太监,王贤愣了一下,眼见那中年太监收起了圣旨,然后过来扶起王贤,并把圣旨交给他,然后笑道:“王大人可认识咱家了?” 王贤一愣,见这个中年太监颇为脸熟,但还是有些想不起来了,不由不好意思地道:“公公面善,在下眼拙,请公公告知尊姓大名。” 那中年太监微微失望,随即便道:“咱家名为梁师成,和王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王大人记得吗?” 王贤这才想起来了,原来自己面前的这人就是六贼的那个梁师成,几年前因为端王案,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他此时连忙道:“却原来是梁公公,在下记得了,几年之前,承蒙梁公公照顾,在下感激不尽,一直无缘谢上一番,今日终于碰巧见到了公公,在下却一时糊涂忘记了,望公公莫要怪罪。” 那中年太监脸上微微一笑道:“哪里,不过咱家也不是碰巧而来,乃是皇上亲自指派过来的,便是皇上有些话在圣旨上不好言之,只能通过咱家传给王大人。” 第116章 开始南行 王贤这两天在准备着行李,皇帝的圣旨上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两日内即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王合诸人为他准备了好多的书和衣服,还有一些生活的必用品,让他随身带着。 本来王家是想一家人都搬过去的,可是王贤此时又被贬下去做了一个小知县,不仅不风光,而且前途多舛,他自然是不让家里诸人跟过去了,所以好说歹说地劝下了王合,说等到自己在那边安稳下来再接他们过去,这样才让王家安了心。 这一天的早上天气还不错,虽然是深秋颇寒,但阳光已显,暖风怡人,人若坐在一处,顿有秋高气爽之感。 王贤此时已经收拾停当了,他坐在亭子之内,微微地四顾起来。 在这个亭子里面也坐了好几年了,曾几何时,自己在这里看书、写文、谈笑、论事,现在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去到那有些未知的江南小县,也不知道何年才能回来,还能不能待在这个亭子之中看一会书。 语嫣突然从背后走了过来,然后道:“舍不得这里了?” 王贤轻叹道:“在这个亭子里面坐了那么久,突然之间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了。” 语嫣一笑道:“你又不是不回来了,何必放不下这一个亭子。” 王贤转过身来,见到语嫣正坐在亭子里面,身子微微靠在柱子上面,像是休息一般。 他不由一笑道:“你别这样睡觉了,不然以后腰就会出问题的,那个腰间盘突出不就是由此引起的吗?坐要有个坐相,睡也要有个睡相。” 语嫣此时懒懒地道:“我只是靠在柱子上休息一下,你怎么就说起闲话了。” 王贤这时也坐在石凳上道:“我这是为你着想才好言提醒你的。” 语嫣默无语,然后又低声道:“怎么又被贬了?原来不是说被外放到苏州吗?” 王贤摇头叹道:“流年不利,今年是皇帝刚上任的一年,万事都要革新,而这革新的目标首先就是被朝中认为是小人的章淳,然后就是安淳、蔡卞这些人,我和章淳也算有点关系,那些言官们自然不会放过我了,所以皇帝本来准备外放我去苏州的,却只能按照言官们的意思再贬我去一个小县,而且皇帝也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再贬下去,所以我只能等着安稳日子快点到。” 语嫣有些惊讶地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帝还会再贬你?那会贬你做什么?” 王贤微微一笑道:“知县下面的手下多着呢,不过最差也只是贬到岭南去,算了,现在不想这个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这时站了起来,然后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在那边许久不回来,你在家中要好好的照顾一下父亲、大哥和大嫂,记住了吗?千万不要太过淘气,不要惹他们生气,知道了吗?” 语嫣一愣,随即道:“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啊?算了,你走就走吧,还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王贤舒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道:“我现在要准备走了,等会要在南边的那亭子之中摆一个别宴,吃完了就走。” 语嫣点了点头,挥手道:“快点走吧,有点婆婆妈妈的。” 王贤一笑,然后便走出亭子之中,轻轻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便向南边走去。 这城南的亭子之中基本上就是分离和送别的地方,王贤那日曾经在此送过黄庭坚,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在这里宴请诸人,然后别离。 他这时漫步地走在这边,已经看见了包特那正在这边,便走上前去,微微一笑地道:“包特那哥哥。” 包特那此时看了看他,说道:“你的身体怎么样?” 王贤一笑道:“我在草原上长大的,身体当然很好了。” 他此时看了看那有些空荡的亭子,不由有些笑道:“包特那哥哥,我们进去说话吧。” 这个南亭留下很多脍炙人口的诗篇,王贤双目而顾,随意看了看,然后便道:“包特那哥哥,这个亭子有点像草原上的大毡包吧?” 包特那看了看,然后点头道:“比草原上最大的毡包还要大,不过这是敞开的,不能住在这里面。” 王贤微笑道:“这里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只是留着大家摆宴和离别的地方,等一会会有不少的人过来,包特那哥哥你便留在这里陪我们喝点酒吧。” 包特那一愣,随即便道:“我不习惯和那么多汉人一起喝酒,他们喝酒会说很多的话,我还是先去客栈,等过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王贤知道不能勉强他,只好道:“包特那哥哥你把东西准备好,我们过上一会便要南行了。” 包特那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正要走出去,忽然又说道:“塔布,那日你没有怪我吧?” 王贤微微一愕,随即便道:“包特那哥哥,你不仅是答图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哥哥教训不听话的弟弟是应当的,我哪会怪你?” 包特那慢慢地说道:“塔布,那日我回去想了好久,也知道这样冲动是没用的,这片地方不是像草原一样,骑着马儿就可以找人,我实在是太冲动了。” 王贤叹了口气,微微失神起来,待到缓过神,却发现包特那已经走掉了。 他此时就坐在亭内,又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这时候这边已经走过来几个人,王贤微微一愣,却见到是秦该、齐偍和刘承柱,后面还有一个张武,他连忙站起身来,然后拱手道:“没想到诸位一同过来,在下只在这亭子之中迎接,实在糊涂,希望诸位不要怪罪。” 齐偍笑道:“臣贝,你这就太过见外了,我等可是兄弟之交啊。” 王贤微微一愣,看了一下秦该,却见到他亦是笑道:“不错,我等皆是兄弟,又有何拘礼之处,听闻王兄要下江南,我等诸人便过来陪君醉上一会,算是上路之行前的大醉,王兄以为如何?” 他这样说,王贤便连忙道:“秦兄所言正合我意,便要大醉才成,诸位兄弟请。” 张武此时坐下来就道:“王兄弟,俺老五往常就觉得你有本事,却没想到你竟然当上了官,实在是有本事啊!” 王贤一愣,这语气实在有些别扭,他此时抬首,见到张武脸上尚有一丝气愤之色,随即便明白了,他对官员有一种化不开的仇恨,这时心中不满,自然是朝着自己发泄了。 秦该这时忙道:“老五莫要乱说,王兄是一个好官,你没见到他当上官没多久就被贬下去了吗?现在竟然只当上了一个小县的知县,这定然是得罪了上面权贵所致,老五你却又来泼王兄凉水,实在让人心中发凉。” 张武此时有些不满地道:“他做官就是不好,我们还是兄弟呢!” 王贤听到这,心中微微一叹,随即出声道:“老五,我与你是兄弟,难道你不相信兄弟二字吗?我等不论现在如何,所行之事皆是相同,不论手段如何,所有的目标都是一致,你见我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吗?” 秦该闻言一喜,随即便道:“老五,王兄说的对啊,大丈夫所行之事千千万万,然而我等皆有同一信仰,也皆是兄弟,又如何能拘泥于此,你莫要曲解王兄的一番心了。” 张武此时摸了摸头,然后便道:“王兄,俺刚才乱说的,你不要介意啊。” 王贤微微看了一下秦该,然后笑道:“老五,我等兄弟就不要说这些话了,对了,老五认识刘兄了吗?” 他说的便是刘承柱,却见到这四人皆是相视一眼,然后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秦该笑道:“王兄,我等四人亦是兄弟了,哪里还有什么认识不认识的话。” 王贤心中一动,然后笑道:“原来如此,我久不闻事,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实在是该罚,待到一会喝酒,我便自罚一杯,以谢诸位兄弟。” 刘承柱哈哈大笑道:“王兄你一杯怎么够,最起码也要三杯才行!” 张武立刻附声道:“对,三杯!” 王贤微微一笑,然后便道:“好,三杯便三杯,我等兄弟反正都是要不醉不归的!” 秦该笑道:“王兄好气魄,我等真要不醉不归了。” 王贤正要说话,却远远见到李廌走了过来,连忙对这四人道:“在下失陪一下。”,然后便急急地向亭外走去,然后遥遥地对着李廌一礼,便道:“没想到先生过来,王贤真是惭愧!” 李廌一笑道:“你又有何惭愧的,听说你要走了,而且走之前又摆宴,我过来是吃酒的。” 王贤见他还是老样子,不由笑道:“先生要过来吃酒,我这个学生岂有不给酒的,来来,先生快请进去吧,那边有齐偍还有太学的几位好友一同,我等也要一同听听先生的妙言。” 李廌边行至亭内边道:“今日只谈酒,不谈其他,要听我说什么?” 他走进去,秦该诸人便开始行礼,然后便请李廌坐在上位,齐偍微笑道:“太学之中,不乏有博学多才、德高望重的先生,但是我最佩服的便是李先生了。” 李廌哈哈笑道:“我哪里值得你去佩服,我倒是佩服你们,喝酒喝多了只是醉一场而已,我现在啊,喝酒的时候还会咳嗽,而后还有可能百病缠身,不过这喜酒的毛病还是没改掉,照样喜欢贪杯,今日王贤摆宴,我便过来饮上一会。” 秦该笑道:“李先生大名,在太学之中谁人不知?你不拘俗套,不言圣书,擅举诸例,趣味丛生,我等士子们皆叹自己未在李先生的门下,今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若要论饮酒之事,我们后辈今日定要陪李先生喝个够,还望李先生不要见谅。” 李廌微微一笑道:“你们也不要捧我了,王贤,好像那边又过来人了。” 王贤一愣,便见到那边走过来一行人,他走了出去,见到曹宗和曹实一同走了过来,不由惊讶地道:“原来是曹兄,却不知道两位竟然一同前来,有失远迎,勿要怪罪啊。” 曹宗此时呵呵一笑道:“此乃家兄,我今日听闻王兄你即将南行,便要过来送别,却没想到家兄闻之,也是要赶过来,我这才明白原来王兄你和家兄亦是旧识,这可算是我曹家的不解缘分了。” 王贤这才明白过来,然后笑道:“却原来两位曹兄乃是兄弟,难怪面容如此相似,在下真是糊涂了。” 曹实一笑道:“我兄弟二人虽有相似之处,不过因是堂兄弟,旁人见之也是不适,对了,王兄即将南行,我二人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听闻王兄喜好风雅之物,便送王兄一卷王摩诘之画以作纪念,还望王兄不要介意啊。” 他说着便示意后面的下人,然后下人们便躬身献上一卷画。 王贤见这被卷着的画边微黄,显然有些旧了,用一条紫丝带系着,一见之下,顿有贵重之感,他连忙说道:“曹兄此物太过贵重,王某哪里能消受的起,还请收回。” 曹宗笑道:“王兄便不要再客气了,我兄弟二人皆是俗人,这副画放在我们这里,也是蒙尘之珠,还是送给王兄这种识画之人为妙。” 王贤方想推迟,又听到曹实道:“王兄切莫再推辞了,我们曹家和王兄也算有缘,王兄南行本想送点东西,却一想金银之物太过俗气,玉器易碎,而王兄又是一个雅人,思来想去,便只有送这幅画了,若此物王兄也不收,那我等兄弟实在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了。” 他们兄弟一唱一和,倒让王贤觉得自己虚伪了,他只好道:“曹兄之意,在下多谢了,待到他日自江南归,定当答谢二位。” 他收了这幅画,曹氏兄弟顿觉得十分高兴,又说了几句,便要离开,王贤忙道:“二位何不喝上几杯淡酒方行,我在南亭摆上酒宴,内有亲朋好友几人,二位若不嫌弃,便进来饮上一杯。” 曹宗微微一愣,实际笑道:“不瞒王兄,今日我等尚要到另一家赴宴,实在不便在此耽搁,待到王兄自南而归,我兄弟二人便为东道,请王兄一席,如此可好?” 他们既然不想在此,王贤也不好勉强,只好让他们自行而去,他手里拿着这画卷,不由微微摇了摇头,曹家之人果然是大家出生,他们兄弟二人都是极为通达之辈,行事之间果然见得变通。 王贤正要进去,突然又见到外面有人过来,不由迎了过去,一见之下,不由笑道:“原来是学士过来了,小子真是天大之幸。” 这走过来的人便是直秘阁的大学士沈全期,他此时微微笑道:“我也不知该叫你王学士还是王大人了。” 王贤连忙道:“学士真是羞愧我了,便叫在下王贤吧。” 沈全期呵呵笑道:“王贤,未曾想到你出了直秘阁,便入了崇政殿,成了经筵,这可不得不让人赞叹不已啊,却没想到近日又被外放,这也好,年轻之人总要在外历练一番方能成才,你在江南便好生为之,朝廷之内,定然会掉你回来的。” 王贤听他这样半是安慰半是勉励的话,不由点头道:“多谢学士之言,今日在下摆了酒宴,便请学士在南亭之中喝上几杯淡酒如何?” 沈全期微微笑道:“也好,不过我不擅饮酒,便以茶代酒好了。” 王贤顿时把沈全期请到了南亭之中,然后分别介绍给里面的诸人,沈全期并不在意这亭中的几位小子,倒是对李廌很为尊敬,两人便坐在一起,笑谈起来,而秦该诸人就闭口不言,听着这两位博学之士谈论一些较为深奥的道理。 王贤此时便坐在亭子门口,见到没有人过来了方才笑道:“我便着人摆开宴席吧。” 李廌闻言立刻道:“早该如此了,对了,酒应该多添一些。” 王贤一笑,便去交待那西边之人开始在亭子之内摆宴席,然后又着歌姬们准备歌几个曲儿,这才返回亭子之中,见到诸人正在谈论着,不由笑道:“诸位未饮便有如此兴致,想来今日酒宴自然不是一般了。” 李廌笑道:“你也不要说这个,先让酒上来再说。” 王贤刚要说话,却见到后面已经有人开始过来摆宴,不由笑道:“已经来了。” 宴席很快地便摆开了,他们也只有这几个人,所以就坐在一起,然后互相行了酒令,开始饮了起来。 秦该此时站了起来道:“王兄,你即将行至江南,我等诸人也不知何日见面,便与我喝上一杯吧。” 王贤慌忙站起来道:“这是应当的,秦兄请!” 他们顿时一口喝干,然后才笑了起来。 齐偍诸人见到秦该开了一个头,皆是又一个个敬起酒来了,王贤今日因为将行,所以是来者不拒,呵呵笑着地喝干了杯中之物,这几杯酒下肚,不由有些酒气上身,便算真正的喝开了。 李廌此时端杯笑道:“我本是独饮,见到他们都敬你酒了,便也以此酒敬你,望你在江南之行收获良多,找到那个‘天道’之理。” 王贤连忙道:“该是我敬先生你的,先生大才,小子实在极为佩服,这杯酒便是敬先生你的。” 他顿时又是喝干,脑子便有些晕乎乎地了,此时见到沈全期正微笑地看着自己,连忙道:“在下也要敬学士一杯,往日在直秘阁,还是承蒙学士关照,学士请!” 沈全期微微一笑道:“我这杯中乃是茶水,因不擅饮酒,便以茶代酒了,望你返京之日便在不久。” 王贤忙笑道:“多谢学士佳言。” 他又是喝进了肚子,顿时觉得有些火烧一般,这酒喝的太急,真是让其有些受不了,只好放下杯子,吃起菜来。 这时突然一声乐声传过来,然后便听到一个淡淡的歌音传过来,唱的虽然是祝酒词,但是声音甜蜜,听起来有些不是个味,王贤连忙喊道:“不如换上一个曲儿。” 那边的歌声顿时停下来了,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道:“不知公子要换什么曲儿?”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你最擅长何种曲儿,便唱起来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就闻乐声渐起,随后就听到一个极为缠绵的曲子,唱的竟然是秦该的那首《鹊桥仙》,歌声出口,极为缠绵却又极为的悲伤,直到唱到最后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句,诸人皆都是沉迷其中而不觉。 过了一会儿,王贤才说道:“还有吗?” 那边又开始唱了起来,皆是一些缠绵之曲,如柳永、晏殊之曲,王贤此时听了一会儿,然后笑道:“这曲儿刚听的时候颇好,就是久听便无味了,还是喝酒来的爽快。” 李廌哈哈笑道:“王贤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这曲儿又有什么听的?还是饮上几杯为好,来来,诸位便拿起杯子,喝干这天赐琼酿。” 此时诸人皆是端起了杯子,然后又饮了一巡,都有些醉意朦胧起来。 王贤此时脑子开始迷糊起来了,但是仍旧端着杯子,脸上带着笑容地看着诸人。 他们几个人除了沈全期未进点酒,皆都是喝了不少,此时都有些酒性起来,互相说着要继续喝酒,王贤正举杯,却觉得有人正推着自己的肩膀,不由有些奇怪地说道:“谁啊?” 他此时转过头来,见到沈全期正笑看着自己,不由地说道:“原来是学士啊。” 沈全期见他满面皆红,不由说道:“王贤,你饮了不少,便不要再饮下去了。” 王贤摇了摇头笑道:“学士此话便是不对了,酒至如此,便是越饮越畅快,如果只是喝上一点便止,又怎能品出酒中滋味呢?” 李廌哈哈大笑道:“王贤又是和我所思一样,岂不闻豪饮万杯方为醉,沈学士你不饮酒真是遗憾了。” 沈全期微微笑道:“王贤,你先便放下杯子吧,那边有人好像找你,已经往这边看了好几眼,我方才招手,他却不进来,你便出去看看。” 王贤一愣,放下酒杯,便走了出去,他喝的很多,此时已经有些不稳起来,走到亭外,却不见有什么人,不由地喃喃道:“哪来的人,还是过去喝酒吧。” 他方要走进去,却听到一个声音道:“臣贝,你过来。” 王贤一愣,四处看了看,却见到周兵正在南亭的东边一个树下招手,他使劲地甩了甩头,然后慢慢地走了过去,却没想到走了几步后便倒在地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周兵连忙地跑过来,然后扶起王贤,闻起他身上重重的酒气,不由有些皱眉地道:“你都要走了,竟然还喝了这么多酒。” 王贤此时抬起头来,见到周兵正在自己身旁,不由笑道:“原来是止兵,刚好正少你一同饮酒,便随我过来喝上几杯,来,不醉……不归!” 周兵见他满脸通红,嘴里说的话都有些不连续了,不由地道:“你也真是,竟然喝了这么多酒,先别过去喝酒了,在这坐一会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王贤口中还是喃喃地道:“过来不醉不归!” 周兵轻轻地拉着他,把他扶正,然后叹了口气道:“我想和你说话的时候,却没想到你喝醉了,算是天意如此吧。” 她看了看还在动的王贤,慢慢地道:“臣贝,你知道我有很多的神秘之处,你肯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其实这些事情,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实在是因为……算了,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 她见到王贤依旧呢喃着一些话,不由低声道:“人人都道江南好,可是江南未必的好,臣贝,你江南之行可千万不要有事,事事都要注意一点,记住了吗?” 王贤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了。 周兵叹了口气道:“你在这儿歇一歇吧,就当是陪我坐一坐。” 秋风吹过来,颇有些凉,周兵此时坐在王贤的身边,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地上,口中喃喃道:“这又有如何?又能如何?” 她此时突然从衣服之中掏出一张绣丝,然后放到王贤的衣内,又仔细地看了一下王贤,方才说道:“我走了,好好保重。” 王贤等到她走后突然睁开眼睛,然后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喃喃说道:“真是可惜,竟然还是没有说,她到底有什么身份?” 他实在是有些发晕,此时慢慢地向南亭之中走过去,便已经看见里面诸人喝的东倒西歪起来了,只有一个沈全期边喝着茶边摇头。 王贤猛地甩了甩头,然后说道:“喝的有些头晕,让学士见笑了。” 沈全期微笑道:“无妨,不过这几人已经是大醉了,看来这酒席也是要散了,王贤,你我二人在直秘阁也算是老少之交,我虽并未和你相处太久,然而亦是觉得你很淳厚良善,是个君子之辈,如此之人,自当会有大为,而对于你言之,江南之行并非惩处,而是奖赏,我大宋重臣皆是外放历练过,你且要记住了,为人仁、为人义、为人善、为人忠、为人孝,由善及恶易,由恶及善便难了。一县子民亦有不少,你切莫怠慢,观微细察,要像个父母一般。” 他慢慢说来,皆是言及王贤要守住心中的良善,王贤听完之后,便是拱手道:“多谢学士之言,王某不求利于帝王,不求利于己友,但求一个心安,学士之言,我定当记在心上,永不得忘!” 沈全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我帮你喊人过来。” 他走出去把西边的人喊过来,王贤便吩咐让人把这些醉倒之人都扶到客栈休息,然后又和沈全期说了许久,方才走出南亭,准备向那官道之边的池塘而行。 王家之人都在等他了,此时他走过去便和王合诸人说了一些话,然后便看了看周围道:“怎么不见了一个人。” 王合一愣,然后道:“你是说你那一同南行的好友?便已经在那车内了。” 王贤这才有些放心地道:“父亲,天色不早了,你便回去吧,我也要上路了。” 王合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又千叮万嘱地说了好多,这才和家人们走回去。 王贤此时见到那边停着两辆马车,不由微微一笑,便向车夫问道:“我那位好友在何处?” 那车夫便指着最后的一辆马车道:“便在哪里了。” 王贤笑道:“竟然要两辆马车,如此便行吧。” 他此时脑子有些晕,便走向这辆马车,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塔布!” 王贤微微一愣,却见到包特那此时正赶了过来,不由一笑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嗯,你便坐在这里吧,我坐后面。” 他说着便向那后面车上行去,走上马车,然后轻轻地道:“便南行吧。” 此时这急酒终于上劲了,他顿时脑子迷糊起来,耳边听到一丝丝细细的声音,脑中顿时开始乱七八糟的想起什么,最后一下子便卧在马车之内,睡了起来。 车子终于慢慢行走了,沿着这条官道南行,像是在王贤睡梦之中行走一般,时快时慢,时远时近,辘辘车声便在那边不停的响着,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好久,他的耳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王公子,王公子。” 王贤慢慢地睁开眼睛,头像是炸裂一般的疼痛,他使劲地拍了拍,然后打了个哈欠,见到面前之人正看着自己,不由地道:“原来是李姑娘啊,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他说完便觉得不对,顿时猛睁眼睛,然后惊讶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对面之人此时轻笑道:“我便是在这里,便是要去寻那江南少年的。” 王贤这时算是酒醒了,他一时吃惊,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竟然是李清照,她什么时候男扮女装跑到自己的车上了? 这也是太离谱了吧,他脸上表情无奈地道:“李姑娘,你这真是太过胡闹了,不行,我把你送回去。” 他说着便叫起车夫停下来,然后走下车子,见到天色已经渐黄昏,不由地摇了摇头道:“还是等明日吧,李姑娘,你私自出行,令尊定然十分担心,如此之事,难道是李姑娘这样秀内慧中的才女所为?这实在是……太胡闹了。” 李清照此时并未说话,只是坐在里面。 王贤对那车夫说道:“我们便在天黑之前到最近的城中吧,不然就找不到客栈了。” 那车夫应了一声,然后便让王贤坐进去,再快速地驾马向前奔去,并向那前面之人说了几句,一行两辆马车便相继地向前方奔去。 王贤坐在这里,见到李清照并未说话,不由地把想说的一些指责之语都吞回肚子里了,过了许久才道:“待到明日清早,我便送你归家,如此轻率之举,你……,李大人今晚定然十分担心,我明日要早点把你送回去,然后好好的解释一番,不过你也肯定会被骂,以后便不要如此轻率行事了。” 他说的这些话,李清照都是一句话也没有回应,就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王贤不由地感到有些无趣,他摸了摸头,感觉有些凉起来了,这时便也靠在马车内,听着外面的行车之声。 过了不久,便听到外面的车夫喊了一声,马车便停了下来,王贤这才说道:“李姑娘,先在这小城之中歇息吧。” 李清照却依然坐在那里,王贤微微摇头,便直接一把拉住她,只听到一个短暂的“啊”声,李清照便被拉出马车。 王贤这时放开她,然后对那车夫说了几声,便又到前面去找包特那,然后就在这个小城之中找了一家客栈,准备住宿了。 这个小城名曰陈留,乃是开封府的一个小镇,本是一个不毛之地,不过后周以来,此处乃是通往南方必经之地,人来人往,竟然使得此处成了一座小城,虽然不很气派,但是却很是繁华。 王贤便找到一个客栈,然后吩咐小二们把自己的行李诸物搬到客栈,然后又给了那两个车夫们一贯钱,方才打法他们走了。 李清照像是失神一样,王贤不由有些摇头,只是稍微安排了一下住得地方,然后便呆在客栈的卧房之中,吃了点送来的饭菜,不由觉得无味,便直接躺在床上。 下午的时候躺在马车睡得太久,现在还丝毫没有困意,他躺着躺着,不由地心烦起来,便直接走了出来,然后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却没有人应,他无奈之下,便只好直接推开房门,然后见到李清照就低着头坐在椅子之上,送来的饭菜也是未动丝毫,就像一个木偶一般。 王贤此时走到李清照的面前,轻轻地道:“李姑娘。” 他喊了几声,皆没听见回应,不由地站起身来,然后突然把李清照的脸抬起来。 如烟如雾一般的脸儿如今竟然是挂满着泪珠,那种哀伤的表情让王贤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心中闪过刚才那哀伤欲绝的眼神,竟然就站在这儿,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道:“李姑娘,对不起。” 他此时心中还闪过那种哀伤的眼神,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日亭中的笛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起什么了,想了一想,才道:“李姑娘,你……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李清照此时顿时发出一丝丝呜呜的声音,这种被压抑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沉闷,直到她开始彻底的哭了出来。 王贤坐在这边,他不敢说些什么了,心中想着的还是那日语嫣说过的话,“李清照也有花季的时代”,她现在心中所想,自己还怎么去指责呢? 他便坐在这里陪着她,直到许久,才听到哭声渐息,他这才微微地舒了口气,轻声地叫道:“李姑娘。” 李清照这时幽幽地道:“多谢王公子了,我明日便回去。” 王贤听她声音有些低哑,心中知晓她方才哭的太厉害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道:“李姑娘,其实……这个江南并不是那么好的。” 李清照立刻道:“我明日便回去,不劳王公子挂念。” 王贤微一愕然,随即便道:“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他现在变得极为笨拙起来,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话来,说了好久还是没说什么,这时却听李清照道:“夜已深了,便请王公子回去休息吧,我定然不会让王公子失望的。” 王贤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慢慢说道:“李姑娘,我知道你从家中跑出来的时候定然是有很大勇气的,在这个时代,女子便如院中腊梅,虽是盛开,却不被外人所识,更遑论跑出家门,此事若是被人知晓,定然会言之荒唐,不过在下心中确是七分佩服,三分焦急。” 他这话说的算是很有技巧了,李清照此时果然有些奇怪地问道:“是吗?” 王贤连忙点头,然后道:“在下佩服之处便是李姑娘你不会拘泥于这些世俗偏见,老实说这是很难得的,而焦急之处是替李大人焦急,他不见了爱女,定然心中焦急万分,不知今夜如何。” 李清照低声地道:“我给爹爹留了一张纸。” 王贤一愣,随即便道:“如此尚要好一点,不过李大人亦是焦急无比,李姑娘,虽然江南好,但是父母之情更甚于江南之美啊。” 他这是提醒李清照,要想着亲情,不要被自己心中的冲动所带动着。 李清照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慢慢道:“王公子所言之意,我已经知晓了,可是王公子可知我为何跑了出来?” 王贤一愣,随即出口道:“为何?” 李清照方要开口,却见到烛影摇晃,便要走过去换蜡烛,王贤已经抢在前面,换好了蜡烛,然后又挑拨了一下蜡引子,使得光能够照亮这边。 烛光亮了不少,光下的李清照更显的可怜楚楚,此时低声道:“因为今日我要和那个赵公子订婚了,我不想如此,所以就跑出来了,然后突然心中一横,便想着去江南,由此才有此事。” 王贤这才明白起来,他记起李格非曾经向自己说过这事,此时不由地叹了口气,一个在订婚之日逃离家中的少女,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他看着这边亮着的烛光,耳边又听到李清照说道:“方才心中安宁下来,才知自己实在荒唐,让王公子劳心了,我明日清晨便回汴京。” 王贤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这时也不好说什么,他慢慢地走出房间,却突然出声道:“李姑娘,其实你也可以去江南。” 第164章 回去之路 而这脚步声便是那些衙役们押着周家兄弟出来,王贤他们三人并没有出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周二顿时有些忍不住了,直接朝着那边挪动起来,却发现一只手拉住他,随即就听到王贤低声说道:“或许不是他们。” 周二张了张嘴巴,正要说话,却又听到王贤说道:“你要去哪?” “我没动啊。”周二大为不解地说了一句,因为怕被人听到,他的声音极小,但是他本就是一个大嗓门的人,此时压低嗓音,便说的不清不楚了,像是在支吾什么。 王贤却并没有理会,他这时放开了周二,随即便听到一阵响声,他连忙走上前去。 但是他并没有什么担心的,洪雅虽然跑过去,但是她的身手根本用不着担心什么,只是周二倒是大声说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王贤话音一落,就见到这边钻过来几个人,他想也没想地说道:“是周家兄弟么?” “嗯。”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 王贤立刻说道:“我们快点走!” 他这时也没有想其他,立刻转身后退,走了出去。 “大哥,是你吗?”周二倒是大声说了一句,随即就朝着那边摸了过去。 “老二,你怎么也在这里?”那个声音微有些惊讶,随即便又有两个声音道:“二哥,你也在啊。” “别说什么了!快点走!”洪雅冷冷地说了一句,随即也不在理会,立刻快步地前行着。 周家的四人都知道不能耽搁,于是也不在说话,立刻跟着走起来。 因为在黑暗之所,他们走的不快,只不过后面那些衙役们的声音还是时不时传来,让他们提心吊胆的,不得不加快速度,有时候还因为走得太快而摔倒在地,但也只能快速地爬起来,继续前行。 直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出来,周家的四兄弟才立刻说起话来,只不过王贤并没有给他们什么时间说话,他微微沉吟道:“官府的人一会就追了过来,大家快走!” 洪雅和那老者还有小睡皆是点了点头,此时便连忙跟上王贤。 他们走了几步,却见到周家兄弟四人还是站在那里,王贤不由喊道:“你们不走吗?” 周三这时看了看周大,又看了看王贤,微微犹豫了一下,便转身朝着王贤行去。 “大哥,我们过去吧。”周四这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想了一想才道:“我们要是留在这里,肯定会被官府抓住的,那个胡善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周大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大哥。”周二这时看了看周大,有看向周四道:“老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狗日的捕快们怎么敢惹我们了?” 周四苦笑地说道:“说来话长,等一会再说,大哥,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周大转过身来,看向那边的王贤,却见到他也在望着自己,便慢慢地说道:“走吧。” 他们几人这时直接朝着王贤走了过去,却又听到那下面一阵吵闹声,显然是衙役们追了过来。 “我们没有时间了。”那个老者这时慢慢地说道:“只能走在一起,从树林里面走。” 王贤点头而言道:“我们所有人都走近一点,大家现在不能耽搁了,从这里一直向西,穿过了那条官道,不远处就是一个村庄,我们就赶往那里!” “村庄?我们去村庄岂不是更容易让官府发现?”周三立刻疑惑起来。 “你想去找那些骑兵?”洪雅像是想起了什么,冷笑道:“他们早已经走的不知去向了吧,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 王贤沉吟道:“我们先过去看一看,或许他们还留在这里,只要找到他们,我们就能很快回金陵。” 他说完便朝着旁边的周三道:“我们要过去找一些人,他们是和我一起过来的。” 周三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便紧跟着王贤而行,一行人走成几排,都是各有心思,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的。 不知不觉之中,压抑的天空之中又重新下起了雨,不过几个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干扰,依旧前行着。 “前面就到了。”洪雅突然开口说道:“不过好像没有人。” 王贤抬眼而望,那边毫无饮烟,但因为是雨天,雾茫茫的看不清,他只好说道:“我们先赶过去再说。” 虽然秋雨不大,但是走了这么久,众人都是衣服全湿了,而且天色也是很晚了,王贤他们到了这个小村庄以后,便立刻找了一间可以避雨的地方歇脚。 这里的确是没人住的地方,四处都是倒掉的房子,看起来很荒凉,只有这片茅草房子还能避雨,周大他们四兄弟一路之上也没说什么话,此时便借着这个机会在屋内说起话来,而那老者带着小睡到一边去整理包裹,只有王贤和洪雅站在屋檐旁,商议着该到底怎么办。 “他们走了,我们就很危险了。”王贤沉吟道:“我想不仅扬州官府会追捕我们,那守城的兵士也会出动,我们不像往常一样隐蔽,此时暴露于此,恐怕很容易就被官府抓到。” 洪雅皱了皱眉头道:“如果没有那几个包袱的话,我带着你,祁伯带着小睡,不管遇到什么都不成问题,而且会很快回到金陵。” 王贤朝那边望了一眼,随即低声说道:“他们毕竟帮过我们,现在总不能抛弃他们吧。” 洪雅偏头看了看那外面的夜色,然后说道:“你决定往哪里逃?” 王贤沉吟道:“不管我们往哪里逃,都快不过官府和那些兵士,但是他们要搜捕,必然都是分散开来的,这样对我们来说还是很有利的。” 第117章 初临扬州 秋冬季节,这官道之上往来的人也少起来了。 天已经逐渐寒冷起来了,王贤几人从应天府过来的时候还未觉察到什么,可是当行在沿着汴河的那条官道走着的时候,便觉得越来越冷了,而且昼短夜长,每日所行的时间越来越短起来了。 这走官道之上麻烦还是有点多的,因为每到一个城市都要去找车子,而有的时候根本找不到马车,只能坐上驴车或是一些简易的轮车,而越往东南就越来越长,有时候走上两三天还到不了一个城市,所以王贤就准备了不少干粮和水,留着在路上的时候用。 有时候到了晚上,便在车上睡起来了,或者就在外面露天而宿,直到来到扬州。 包特那见到了男扮女装的李清照,立马把眼光投向王贤,王贤只好编造了一个谎言,说李清照身世可怜,家在江南,但是因为一场祸事到了汴京,她一直想要回家,而自己今趟过来就顺便把她带回江南。 他这个谎言说的倒没有什么,包特那刚开始还有一些怀疑,可是后来几日都是发现王贤和李清照是以礼相待的,这才有些放下心来。 寒冬来临,王贤他们都已经穿上厚厚的衣服了,几个人刚到扬州,便下了第一场小雪,让他们不得不在扬州停步。 明月白玉桥,扬州一场雪。 王贤在汴京也是生活了好几年,下雪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整个汴京城都会闭门围炉,若要看雪,便就待在屋子里透过窗户,或是打开门站在走廊上面,看着院子里面飘飘荡荡的雪花,然后微微缩一下头,又在炉边暖手。 可是扬州太不一样了! 小雪初临,王贤他们也是刚刚进入客栈,而后便听到有人喊道:“下雪了!”,随即便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传了出来。 雪花不大,但是乱雪飘零,竟让扬州的大大小小百姓们走了出来,又开始在雪中奔跑起来,便像是遇到了极为喜庆的事情。 王贤此时走了出去,外面很是一番吵闹,客栈里的伙计们此时也是伸着头看外面,仿佛也想到那雪中跑上一圈,站在那桥上,看着下面留着的细水,然后被小雪花一片一片地盖在身上,成为一个白色的雪人。 这里便是江南啊,它与汴京多么的不同! 当自己处在这里的时候,才能明白“游人只合江南老”的含义,汴京的环境太压抑了,人们甚至都不会在雪天跑出来热闹一番,大家仿佛都遵守着天子脚下,当行礼仪,每个人都只是默默地看着雪飘落地,却不会去感受这样的一道风景。 这里的人们,一点点的雪花,让他们乐开了怀,小孩们大喊大叫地在雪中奔跑着,少年们也四处地走动着,把那手伸开想抚摸薄薄的雪花,随即又会大笑起来,而经历过风雨的人们此时或站在亭子里、或靠在屋子的走廊边,或坐在客栈的窗边,看着那雪花,不由会心一笑,像是回忆起许久年前的那场小雪。 王贤这时也开始微笑起来,他轻步地走出客栈,便在这雪地之中走动着,雪花打在自己的身上,不一会儿便成了一个小水点。 他正走着,就行至那扬州的白玉桥,白色的桥上像是染上了灰尘,就等待着雪花的降落,为自己清扫一遍。 “王公子。” 王贤转过头来,见到李清照也走了出来,她穿着厚厚的衣服,把全身都包裹起来,让那调皮的雪花没办法亲近。 他一笑道:“李兄这一身还真是厚实,看来雪不近你了。” 这一路上,为了避免麻烦,李清照都是女扮男装的,王贤也便直接称呼她为“李兄”。 李清照看着仍然在下着的小雪,然后又看了看那在四处跑动着的小孩子们,不由地说道:“扬州之人,竟然如此爱雪。” 王贤笑了笑,然后示意李清照走向亭子之中,看着正在堆砌雪人的小孩们,展颜道:“他们不是爱雪,而是爱这种氛围,李兄没有觉察到吗?这种无拘无束的奔跑在汴京之中是没有的,在这里,人们为雪落而欢庆,为雪落而奔走,一片乐洋洋,这是在汴京无从体会的。” 李清照也是一笑,然后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我却未想到扬州竟然这样的热闹。” 王贤呵呵笑道:“这便是江南和中原的区别了,到时候恐怕你会待在这里,赶你也赶不走。” 李清照看了看他,随即轻笑道:“便是长居扬州,又当如何。” 王贤笑了笑,看着那边的白玉桥,突然想到了以前在中学之中学过的那首词,就是几十年后的姜夔写的《杨州慢》,彼时的扬州已经被胡马踏过,“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自己能够保的住这些欢快的人们吗?几十年后,扬州下雪的时候,还会像今日一般吗? 他想着想着,不禁痴了,让在他旁边的李清照奇怪起来,轻轻地道:“王公子。” 王贤随即回过神来,然后呵呵一笑道:“长居扬州,却也是不错,这边风景独佳,现在是寒冬之时,待到了春暖花开之日,草木苏醒、花卉嫣然,便又是一番风景了。” 李清照此时欢颜起来,便是在想着那春天的扬州,慢慢吟诵道:“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我真想在这扬州看那春风卷珠帘。” 王贤一笑,随即便道:“我们还要继续赶路,不过现在雪天不能行人,如果天气不转好,我们可能便要在这扬州过上一年了,等到新春之时方能再行,这扬州春风便要送我们了。” 李清照颇为有些欢喜地道:“我们要在扬州住到来春?这可好了。” 王贤笑道:“在应天府中已经给李大人寄去那两封书简,也不知晓他收到了没有,我想待到他日我回汴京,李大人定会拿我问罪的。” 李清照一笑,然后便道:“如今居于扬州,当再书一封,王公子你便为我送去。” 王贤点头笑道:“你便写就是,我到时候让驿站官员带回汴京。” 他此时想了一想,然后慢慢地道:“你在书简之中,莫要太过寄思,不然李大人真的可能会托人过来找你。” 李清照微微沉吟道:“我明白,若有思念之情,便等到了江南再说。” 王贤微微一笑,随即便见到小雪已停,地上之雪很少,都被刮走做了小雪人,他不由笑道:“扬州雪人,想来也是别有一番特色了。” 他和李清照在这亭子之中说了好久,直到肚子有些饿了,方才回到客栈,此时早有人准备好饭菜,王贤便叫包特那下来一起用餐,而李清照还是老样子回到了房中,等着小二们送饭过去。 包特那此时像是听多了外面的笑声,也是带着一些笑容,此时坐在靠窗边的一个位子边,吃着这翡翠般的扬州菜,不由有些乐开怀。 王贤此时也是慢慢地吃着,因为包特那不习惯用汉话说,所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是不会同王贤说上什么的,两人也不饮酒,正要结束此餐,却听到一个声音大吼道:“老子怕你了?操他奶奶的,给老子我出来!” 这声音极为洪亮,王贤微微一愣,转过头来,便见到一个大概二十岁的青年,粗眉横脸,对着客栈吼了起来。 王贤微微愕然,这个人也太胆大了吧,竟然单枪匹马地跑到客栈来大吼大叫。 这青年喊了两声,客栈里顿时跑出一个人来,便是这家客栈的掌柜,他见到这个青年便连忙带笑赔罪,然后道:“二公子,他已经走掉了,你就不要为难小店了。” 那青年听到此话,顿时大叫道:“什么!他跑掉了,这个狗杂种,跑得比兔子还要快,是不是你放他跑的?” 那掌柜的连忙摆手道:“二公子怎么这样说,我哪里敢得罪二公子,他刚才急急忙忙地拿着包,然后就对我说要走了,刚才还下着雪呢,他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他是得罪二公子你了。” 那青年顿时有些恼火起来道:“那他拿走我的那几十贯钱谁来赔啊!这狗杂种真他妈的孬种,你们客栈放跑了他,那就自己出面赔老子的钱,不然的话老子就要不客气了!” 那掌柜的此时苦着个脸,像是哀求一般,不过这个青年死活不肯让步,最后竟然火起来了,大声道:“你们这个客栈真想永无宁日了啊!” 他这么大声的吼叫,那掌柜的连忙软起来,便和那青年商议着赔多少钱,那青年要二十贯,他却只肯给两贯,最后两人竟然讨价还价起来,最后那掌柜的给了五贯钱算是了事。 那青年颇有些嚷嚷,但还是走了出去,一场风雨便化为乌有。 王贤此时走了过来,向那掌柜的问道:“掌柜的,那人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跋扈。” 那掌柜的看了看王贤,然后道:“客官不是扬州人吧,这个二公子一直都是这样,谁见到他都麻了头皮,他在扬州是谁都不怕的。” 王贤微微一愣,随即便笑道:“想必定是一个权贵之后了。” 那掌柜的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小声道:“这个二公子只是一个无赖,便是在那柳衣巷中混出名的,他们一共有兄弟四个,都是我们扬州的地痞无赖,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却极为凶狠,遇到生气的人就扑上去不要命的打,而官府中人抓了好几次都抓不着,所以我们扬州人都是不敢招惹他。” 竟然是一个无赖,王贤还真是大吃一惊,这无赖都能在扬州城中混的如此顺堂,实在让人不解。 他看了看那掌柜的,然后又疑惑地道:“那方才他叫些什么?” 那掌柜的此时叹道:“这个二公子最喜欢的便是赌钱,前几日他在我们小店之中遇到了一位客官,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赌了起来,那二公子虽然是个无赖,不过还是挺讲信用的,输了钱还是照给,这一连几天他们都在这里赌钱,刚开始就是几十文几十文的输钱,可是到了后来二公子竟然输掉了二十来贯,这可让人开了眼,二公子就气急败坏地回去了。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可是谁知道今日一早那个客官竟然在这客栈之中说了赌钱之事,他说了半天却是因为作弊赢钱,当时我就觉得祸事将临,这个客栈人多混杂,他的话估计过不了好久二公子就能听到,到时候一定会过来找他的,谁知道这个人竟然丝毫不在意,还说要在这里教训教训二公子,让他转个性子。” 王贤呵呵一笑道:“那为什么最后又走了?” 那掌柜的也是有些奇怪地道:“说起来也奇怪,刚才下雪的时候,突然那个人就提着行囊,然后急匆匆地向外面走掉了,看他形色匆忙,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王贤一笑,然后有些同情地道:“可惜他走了,倒是让你赔了钱。” 那掌柜的忽然一笑,此时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小声地道:“实不相瞒,那个客官走之前把赢来的钱都交给了小店,足足有二十五贯!” 王贤张大了嘴巴,然后才道:“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与那掌柜又说了几句,方才离开,此时见到包特那还坐在那里,不由有些奇怪,正想问什么,却又见到包特那用手指了指旁边,却发现正有一个年轻人在笑看着自己。 这有些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一身常服,看起来还颇为儒雅,这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赵万宝! 王贤惊喜地道:“竟然是一宝兄,许久未见,你却竟然在扬州!” 赵万宝此时笑道:“我也未曾想到竟然在此见到臣贝,实在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看来今日扬州初雪乃是吉兆,便是预中你我二人在此相遇之事。” 王贤哈哈笑道:“一宝兄真是说笑了,来来,在这边坐一下吧。” 他此时带着赵万宝坐在这边的位子上,包特那看了他一眼,然后便道:“我回去了。” 王贤点了点头,却见到赵万宝正看着包特那,脸上颇有些惊奇之色,连忙解释道:“此人乃是我的远房亲戚,这次随我一同去江南的。” 赵万宝等到包特那一直走远了方才说道:“我看他不像我们中原汉人,倒是像北方人。” 王贤微微一愣,随即便笑道:“一宝兄说笑了,他怎么可能是北方人,只是长相有些奇特罢了,虽然粗犷,但亦是我汉人。” 赵万宝微微笑道:“原来是这样。” 他此时坐下来,又让小二添了点酒,方才说道:“在下闲居这淮左江南,听闻臣贝你在京城之中做了大官,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相见。” 王贤一笑道:“没想到一宝兄居于此地还能得知汴京消息,实为难得啊。实不相瞒,我便是走了个运,然后竟然成了观文殿学士、经筵侍讲,本就是时运之时,无甚学问,故而现在被贬了下来,如今所行的便是要去江南小县昌化县做一个知县,而且上面催赶的急,我这就在大冬天的跑过来了。” 赵万宝也不吃惊,微笑道:“两年之内,却未想到臣贝已经有所作为了,我早就说过臣贝你必将有所作为的,如今虽然是下至小县,可是历练之后,日后朝中大员、甚至是相位都可得之。” 王贤连忙说道:“一宝兄你说笑了,在下哪里有什么作为,切莫这样说。” 他这时接过赵万宝递过来的酒,然后看着赵万宝道:“一宝兄自那年腊月十五便归家中,却为何不回太学了?难道是因为家中有事?” 赵万宝一笑道:“便是因为家中有事所致,因为家母病卧在榻,在下离不开家中,所以便不去太学了。” 王贤一愣,随即便道:“令高堂病了?在下失礼了。” 赵万宝摆了摆手,然后拿起手中的杯子道:“臣贝,多日不见,你我二人也要喝个痛快,我便用此杯淡酒来敬上臣贝,望你仕途之中,一帆风顺!” 王贤连忙道:“多谢一宝兄了。” 他于是喝起了这酒,感觉酒味甚淡,而且甜味十足,倒是和后世之中的米酒有些类似。 赵万宝微微一笑,突然说道:“刚才臣贝向掌柜的打听起来那个二公子,不知是何意?” 王贤看了看赵万宝,便把刚才看到的那事说了一遍,然后叹道:“未曾想到扬州一无赖竟然可以横行,实在让人感慨不已。” 赵万宝沉吟了一下,然后笑道:“臣贝,你却不问我为何在扬州?” 王贤笑道:“我便是要等一宝兄自己说出方罢。” 赵万宝持着瓷杯,慢慢说道:“实不相瞒,我来扬州便是和那四个无赖有关。” 王贤一怔,随后便道:“一宝兄此言何意?” 赵万宝笑道:“臣贝你切莫如此惊讶,你知道这四个无赖是何人,其实这等无赖何止在扬州有名,便是在那苏州之时亦是可以听闻‘四大将’之名。” 他见王贤奇怪,便饮了一口淡酒,慢慢地说来。 原来这扬州四个无赖本是几个孤儿,被一个老人所收留,起名就叫周大、周二、周三、周四,他们几个人因为家贫,所以经常在外面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老人在生前极为的约束,却收效甚微,等到这个老人死了以后,这四兄弟顿时开始变成了泼皮无赖了,他们仗着身体好,又学过一些身手,所以在扬州城中横行霸道,就连官府都注意到了。 但是他们很聪明,从不惹官府中人,等到衙役们过来的时候,几个人都跑掉了,就这样过了好几次,官府中人皆是不管他们了,所以他们变得越来越放肆起来,在扬州城中,可以随处地拿东西,而且还向商家要钱,若是不给钱就捣起乱来,大家没有法子,都只能破财消灾,让他们变成彻底的无赖了。 不过后来这四人竟然谋起了正当行业,竟然包下了扬州的柳衣巷,里面有两家青楼和两家茶馆都是他们的,除了一些达官贵人撑腰的青楼他们不敢惹,其他的都是被他们压榨的极为厉害,这四人竟然因此发家起来,也不在作这些偷抢之事了,但是对扬州百姓们还是更加的欺压。 他们四人因为如此,反倒是出了名,扬州之人莫不认识,都称他们为‘四大将’,说周大为李广、周二为卫青,周三为霍去病,周四便是霍光,几人闻此名号,皆是有些自鸣得意,所以扬州的‘四大将’便由此而来,其名号反而传到了附近的地方。 王贤听到这儿,有些狐疑地看着赵万宝,他把这四人的消息信息都调查的这样清楚,看来是早有准备了,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赵万宝此时笑道:“臣贝你先莫要奇怪,我到这扬州来,确是为了找这四个无赖,刚好臣贝你也无事,不如明日我等一块过去看看。” 王贤一愣,方想婉言拒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微微一笑道:“一宝兄竟然不嫌我拖累,那在下便奉命了,其实我倒是很想看看这‘四大将’是什么样的。” 赵万宝笑道:“臣贝你明日便可知晓,时候不早,我等便再饮几杯淡酒吧。” 王贤呵呵一笑,又和赵万宝喝上了,直到天色黯淡,客栈开始燃起了灯火,两人才算罢酒,然后各自回房了。 他喝的不是很多,但淡酒入脑,会让人发昏,所以他便想着直接休息,便走进房子之中,正要上床,却见到李清照正坐在桌边,点燃了蜡烛,手中正拿着一卷书,像是正看的有趣。 王贤这时轻步地走过去,然后突然开口道:“李姑娘!” 李清照“呀”的一声,然后才看清是王贤,不由地嘘了口气道:“原来是王公子,吓了我一跳。” 王贤此时看了看那书,然后问道:“李姑娘在看何书,竟然如此专心。” 李清照把这本书递给王贤,然后道:“这本书倒是极为有趣,只是有些太过于迂腐,所以读之尚可,若要用之便是不行了。” 王贤一愣,看了看这本书,却原来是那本《何博士备论》,他不由笑道:“我也是觉得如此,此书行文有趣,然而所想之事就太过简单了。” 李清照微微一笑,然后道:“此书应该是语嫣手抄的吧。” 王贤笑道:“李姑娘好眼力,便是语嫣所抄。” 李清照轻轻一笑,然后道:“语嫣真有些没大没小,这上面竟然还直呼起王公子大名。” 王贤看到这上面写着和“赠王贤”三个字,不由有些感慨地道:“是啊,她这丫头真是胆大的很,而且也不尊敬长辈。” 李清照此时一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便道:“王公子,我思来想去,如今寒冬不能行人,运河不能行船,我等在这扬州要住上一段时日,也不能老是住在客栈,莫不如在扬州寻上一个住处,住上一段时日如何?” 王贤一愣,李清照竟然想要在扬州找一个住得地方,难道她真的是恋上这扬州之美了吗?他微微沉吟便道:“这样也好,等我明日去探寻一番,再做打算。” 李清照点了点头,然后便轻声道:“这几天你也累了,便早点休息吧。” 她说着便走了出去,突然听到王贤叫了一声道:“李姑娘。” 李清照转过头来看着王贤,却听到他微微一笑道:“你切莫要忘了修书一封给令尊令堂,我过上几日便去找驿站送回汴京。” 她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王贤此时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丝绢来,便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摊开。 这上面竟然是一幅画,画上之人看上去没有什么表情,前面分了两束青丝,低头垂目,一声素衣陪衬着,竟然有着说不出的柔弱。 王贤微微一叹,然后又收整齐,放在怀中,再熄蜡而眠,倒在床上。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登录17K文学网,支持正版文学。 ………… 寒冬的清晨却不是很冷,有一丝微风拂面,一触即逝。 王贤大清早的便起了床,然后就在这下面坐下来吃点早餐,随便看着扬州的清晨。 扬州的清晨,便是有些起雾,刚开始的时候沉浸在一片安静之中,三三两两地走在街道上,看起来极为的萧条,却在王贤一不注意之下,突然大街小巷之中涌出来,便像是一瞬之间,四周开始摆起了摊位,一些行商也开始动作起来,扬州又开始变得吵闹起来。 王贤坐在这边,微笑地看着外面忙碌的人们,欢快的孩子们、大声吆喝的小贩子、四处行走的扬州人,还有那些刚进扬州城的疲惫旅客,这些像是一副图画,定格在整个瞬间,描绘了这淮左名都的清晨美好的那一情景。 赵万宝此时也走了过来,他呵呵笑道:“臣贝竟然如此之早,想来已经吃过了吧。” 王贤这时站起身来道:“一宝兄也已起了,我方才在这边看着扬州之晨,极为奇怪,这扬州大大小小好像是一下子走了出来,街道上瞬间便挤满了人。” 赵万宝笑道:“这便是扬州人的习惯了,臣贝,趁这清晨,我等便过去拜见那‘四大将’吧。” 王贤一愣,随即说道:“你尚未吃饭。” 赵万宝呵呵一笑道:“不用了,我现在倒是极想见到那‘四大将’呢,不然也是食不甘味。” 他说着便走出客栈,王贤连忙跟了出去。 清晨之雾散的倒是挺快,冬日暖阳照在扬州大大小小的地方,看起来要让整个城市都温暖起来。 王贤跟在赵万宝的身后,这边和汴京极为不同,因为巷子极为的多,而且不像汴京那么平整和规则,在这之中,走了不远便会晕头转向起来,这一条条巷子看似孤立,却又连在一块,王贤只得跟在赵万宝后面,然后朝着那柳衣巷前行。 扬州柳衣巷,乃是风花雪月之地,所谓扬州一梦不复醒便是在此。 这边的青楼妓院极多,酒楼茶肆也是林立其中,一旦进入其中,便香风扑鼻,那两旁之中笑语连篇,微微望去,妖娆**便是在此说笑,虽然是冬天,她们依然浓妆,一入其中,便觉得要迷失其中,无法自拔了。 赵万宝脸上挂着笑容,他先走至一个小酒楼,然后向旁边行去,便走到这边的彩楼之中,上面晃着一个大大的招牌:会香院。 早有一个老鸨走了过来,带着那种职业的笑容向赵万宝与王贤两人说着什么,她说话极为的腻烦,然后便拉着他们走到厅中,前面就是主廊,大概有百余步,这庭院之中排列开来,分上下楼,他们两个人便直接走到正中间的一个位子上坐着。 王贤趁着那个老鸨离开的片刻,便小声地道:“一宝兄,你现在要如何做?” 赵万宝微微一笑道:“这里就是那‘四大将’的青楼,我们要引他们出面,只能从这开始,等会你便在这看好戏,这个会香院一会就要让它变得不成样子。” 王贤见他脸上笑容有些阴沉,不由心中一寒,随即又道:“那我现在该如何?” 赵万宝一笑,然后说道:“你如果想帮我的话,那便也使劲地捣乱吧。” 他随即便站了起来,然后对着走过来的老鸨笑道:“我等要这里最好的雅间,你快点准备好,然后再挑几个红馆子,千万不要哄弄你家公子!” 那老鸨立刻媚笑道:“你看公子说的,奴家还能糊弄你吗?一定给你们找最好的姑娘,公子快到楼上吧,一会就让姑娘们上去陪你。” 赵万宝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对了,再要一桌最好的酒席,我知道你们和那边的酒楼是一家的,千万别想着糊弄我!” 那老鸨立刻又是拼命点头媚笑,然后便着人引领赵万宝他们去楼上了。 这边果然是一个雅间,里面倒也是清净,赵万宝此时和王贤分做两边,然后就大声地喊道:“怎么姑娘们还没过来,是不是怠慢起你家公子了?快点把姑娘们找过来!” 这边的青楼小厮立刻应声,然后奔下楼去。 王贤此时有些担忧地道:“一宝兄,若是闹得太大,我们也不好脱身啊。” 赵万宝哈哈一笑道:“臣贝难道是怕了不成?当年我等几人夜探止兵,却也不见你说上什么。” 王贤摇头道:“那不一样,这边毕竟是烟花之地,龙蛇混杂。” 赵万宝轻哼了一声道:“便就是在这龙蛇混杂之地,这些人没有见过世面,自以为了不起了,臣贝你也不用担心,我自有保身之策,就算把这里闹得天翻地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有些戏谑地道:“一会儿,这个会香院便要改名叫不会香院了。” 王贤见他脸上极为轻松,不由地奇怪万分,但他知道赵万宝此人来历神秘,万事不可以常态度之, 今次指不定一切都是在他的算计之中,自己现在只有待在这里,静观会发生什么事情,若是真有什么不对,再跑也不迟。 很快地便已经有人来布宴席,这边上的酒菜还是很不错的,不过不等上完,赵万宝立刻就大嚷大叫道:“怎么姑娘们还没来?你们会香院是干什么的,难道姑娘们还真的是千金小姐不成?去把老鸨给我叫来,去去去,快去!” 老鸨过了不久便急急上来,然后便带着四个极为妖娆的女子走了进来,然后满脸带笑地说道:“公子啊,你又何必如此着急,现在我不就把姑娘们给你带来了吗?你们几个记住了,要好好地陪公子喝酒,不要惹公子生气,知道了吗!” 那四个女子立刻娇声地道:“知道了。” 她们训练有素地分开,然后分坐在赵万宝和王贤两边,便立刻向他们身上靠拢起来。 那老鸨笑道:“你们几个好好地陪公子喝酒啊。”她正要下去,却突然听到赵万宝大声地说道:“且慢!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老鸨一愣,随即便笑道:“公子说哪里话,奴家这边自然是给公子你赏花弄月的地方了。” 赵万宝哈哈一笑,随即变了脸色道:“赏花弄月?这就是你们的花,你们的月吗?这几个人一个个就这种姿色还来为花作月?你们这算是哪门子花了!” 他随即就站起身来,然后大声道:“你们这几个无盐女,快点给我滚远一点,公子我不想见到这么恶心的东西,快滚!” 他声音极大,让那几个**都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地退向那老鸨的旁边。 那老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此时只是一怔,随即又咯咯笑了起来道:“公子若是有不满,奴家便给你换姑娘去,你们几个还不赶快下去,都扫了公子的雅兴了。” 那几个**闻言赶忙下去,只不过一个个走下去的时候都有些憎恶地看了一下赵万宝。 赵万宝此时转身过来,然后说道:“你们快点去找一些能上酒席的姑娘伺候本公子喝酒,不然本公子的一番兴致就快被消磨干净了!” 那老鸨连声道:“奴家这就去,这就去,公子你稍后片刻。” 赵万宝皱眉道:“还让我稍候?” 那老鸨连忙改口道:“马上,马上我便叫我们会香院的红牌姑娘们过来。” 她说着便就退出去了,临走之时还颇为手忙脚乱的,显然也是有些急了。 王贤等到那老鸨走后,才一笑道:“一宝兄,想来现在好戏还未开始了。” 赵万宝大笑道:“臣贝深知我心也,不错,我要让这里变得鸡犬不宁,等一会要让这些人乱起来!” 王贤脸上挂着笑容,他对赵万宝现在所作之事倒是挺好奇的,现在好像是在猫戏老鼠一般,却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计划,而且他要见那‘四大将’又要干什么,这一切都要静静地等,等到最后的结果出来。 这次极为的快速,那老鸨便换了两个女子上来了,她们二人皆不是那种浓妆之人,看起来极为淡然,也没有一上前便腻在王贤和赵万宝身边,比起刚才那四个女子,算是极为的好了。 那老鸨此时满脸赔笑地道:“公子,奴家把会香院的红牌请过来了,便是让她们陪公子你们饮酒吧,雨儿、露儿,快点坐过去陪公子。” 这两个女子皆是袅袅婷婷地走过去,然后行至王贤和赵万宝的两旁,她们做的也不是特别的近,位置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看起来倒是真有些女子的味道。 那老鸨见到赵万宝终于没说什么,暗自出了一口气,这时正想走出去,却又听到赵万宝一声道:“慢着!” 赵万宝又站了起来道:“你们这会香院的红牌姑娘就是这两个女人?” 那老鸨一愣,脸上笑容都有些凝固了,点头道:“公子,她们确实是我们会香院的红牌姑娘啊。” 赵万宝冷哼一声道:“真是笑话了,就凭这两个女人就能是红牌姑娘,你们会香远还算是这柳衣巷的青楼吗?快去把那个红牌冷香给我叫来,公子我要她过来陪酒!” 那老鸨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地道:“公子,你知道冷香她不会轻易见客的,这个,要让她陪酒是很难的。” 赵万宝大声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怕公子我不给钱?” 他说着便从衣中掏出一块整银来,猛地敲放到桌子上,然后说道:“这有二十两的银子,难道还不能见一见那个冷香吗?” 那老鸨有些贪婪地看着那整银,大宋整银极少,这么多银子大概值几十贯的钱,也算是不小了,但她还是有些迟疑地道:“这个,冷香确实是不轻易见客的,公子,奴家也是十分为难啊,也不能强逼她,希望公子能够体谅一下。” 赵万宝顿时叫道:“你这什么意思,竟然还让我体谅!你们会香院是这样对待你家公子的吗?真是岂有此理!废话就不要多说了,你看这些够不够!” 他说着便从衣内掏出一个金块,然后放在桌子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118章 四大将(上) 金黄色的一块放在这个桌子上,这种光晕像是有魔力一般,让那老鸨顿时变得痴呆起来。 赵万宝此时又大声地道:“你家公子我有的就是钱,快去,快去!把那个冷香给我叫过来!你们这两个傻女人也给我出去,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啊!快滚快滚!” 那老鸨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大声道:“你们两个没听到公子说话吗?快点出去吧。” 她此时谄笑着道:“公子你就放心吧,冷香虽然尊贵,但她哪里有公子你尊贵,奴家这便去把她叫来。” 她说话间便盯着那桌上的金块,眼中贪婪的神色显露无遗。 赵万宝这时把那金块拿着,然后带着笑容道:“怎么,你想要?” 他脸色立刻收缩,然后道:“快去把那个冷香姑娘给我叫出来!” 那老鸨不由讨个没趣,然后便走了下去。 王贤此时坐在这里,笑道:“一宝兄为何要见那什么姑娘?难道这位姑娘和一宝兄有旧?” 赵万宝脸上有些尴尬地道:“哪里有什么旧,只是在下早就听闻这个扬州柳衣巷有一位冷香姑娘,说是温婉如玉,貌美如花,乃是柳衣巷之最,这次顺便见一见她,臣贝莫要笑话在下。” 王贤微微一笑道:“此乃风韵之事,又何来笑话?不过一宝兄你等会要怎么做?” 赵万宝又露出奇怪的笑容道:“你便等着看吧。” 王贤见他依然卖关子,也不以为意,便自顾自地饮酒食菜起来了。 过了一会,赵万宝又要发火,却听到这边一阵声音,然后便有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她身材看上去较为矮小,但是猛然看上去却极有一种惊艳的感觉,让王贤和赵万宝都有些吃惊起来。 这个女子此时走了进来,然后福了一礼,然后低声道:“冷香见过两位公子,祝两位公子万福。” 她的声音也是很有魔幻的魅力,让王贤顿时有些奇怪,仿佛这声音自己听过许多许多遍了,就像是在邻家住的女孩每日出门打招呼,又像是一个多年没见的老同学说上几句,这种奇妙的感觉让王贤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 赵万宝此时回过神来,然后假意咳嗽了几声,然后看着这个女子道:“你便是冷香姑娘?” 那个女子又是福了一下,点头道:“我便是冷香。” 王贤此时微笑地看着赵万宝,想看看他现在会做些什么了,这个叫冷香的烟花女子很特别,虽然素面但却极为耐看,而且表情、神韵皆是动人心弦,看来就是传说中的名妓了,确实不同于平常女子,一举手一抬足都有魅力,让人不能忽视她。 赵万宝此时有些迟疑了一下,像是想着什么,等过了一会,他才一笑地说道:“很好,果然是柳衣巷最美丽的女子,那你便陪我们二位喝上一杯吧。” 那女子冷香见到赵万宝手中的拿的杯子,不由地说道:“我不会喝酒的,公子不要难为我。” 她声音说的极为可怜兮兮的,王贤也不由地一怔,这样的语气还真是让人心软。 赵万宝此时却仍然道:“胡说!让你过来就是陪酒的!快点喝!” 冷香又是说道:“公子,我真的不会喝酒,你便不要为难我了。” 如此之语,加上一副极为可怜的面容,顿时让王贤心软起来,他看了看赵万宝,方想说话,却听到赵万宝一下子大声喊道:“你奶奶的,喝不喝!”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冷香也像是发了愣,随即便道:“那我就喝了。” 她这时拿起桌子上的酒杯,然后慢慢地喝上一口,脸上露出极为难受的表情,想着把这杯子放下,却又不敢放下,又轻轻地喝上一口,像是忍受不住这酒中刺激一般,使劲地咳嗽了好几下方才罢休。 王贤此时见她如此,方想让赵万宝不要逼她喝酒了,心中却突然一动,然后便不再言语,只是看向赵万宝。 而赵万宝见她如此模样,也仿佛有些不忍,过了一会听她咳嗽的十分厉害,便有些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你别喝了,竟然如此没用!” 冷香如获释重,便放下酒杯,小脸被酒色变得微红,咳嗽了好几声才道:“多谢公子。” 赵万宝此时想了一想,才说道:“嗯,你便回去吧,叫那老鸨过来!” 冷香没想到赵万宝那么轻易地便放过自己,立刻福了一礼,然后便转身而行。 王贤此时恰好偏转过头来,眼光看向那冷香,却发现她脸上竟然有着不一般的笑容,这是一丝得意的笑容,也是一丝胜利的笑容。 他突然笑了起来,然后道:“慢着,冷香姑娘。” 冷香有些奇怪转过头,她的表情又瞬间地变成了一个让人怜惜的样子。 王贤此时一笑,然后便道:“冷香姑娘,你作为柳衣巷大名鼎鼎的女子,想必才艺无数,便为我等演奏一些曲子吧。” 冷香见他笑着,不由有些愕然,但随即便道:“便依公子之意。” 这房子右手边就有一道帘子,里面摆放的便是琴瑟,冷香慢慢地走了进去。 赵万宝此时有些奇怪地看着王贤,不过王贤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用手指了指那帘子里面,并没有说什么。 “叮咚”的琴声慢慢地传了出来,这琴音确实不错,曲儿也颇为动听,王贤和赵万宝都颇为有些沉迷其中了。 “哎呦!”一声脆脆的喊痛声随即传了出来,让王贤和赵万宝一愣,随即便见到冷香走了出来,左手捂着右手,而右手指此时染红一片看样子是被琴伤了手指。 她脸上露出一种强忍疼痛的表情,此时看着王贤和赵万宝,却没有说什么。 赵万宝这时迟疑地道:“冷香姑娘你的手伤了?” 冷香小声地道:“方才鼓琴,不小心伤了。” 赵万宝点头道:“那你便回去包扎一下吧,把老鸨喊过来。” 王贤此时仔细地盯着冷香,见到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这才说道:“去吧。” 冷香可怜兮兮地走了出去,王贤这才向那帘子边走过去,然后看了看那琴,不由地会心一笑,这上面干干净净的,哪里有什么血迹,也不知道那个冷香是怎么染红手指的。 他这时走了出去,见到赵万宝还坐在这边,脸上有些郁闷,不由地笑道:“一宝兄为何如此不乐?” 赵万宝无奈地道:“本想好好的修理一下这个会香院的红牌姑娘,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丫头,而且又如此可怜的模样,所以下不了手。” 王贤呵呵一笑,正要说话,却见到那老鸨此时陪着脸上来了,一过来就说道:“哎呀,公子竟然把冷香都弄哭了,奴家这可怎么办才好?” 赵万宝此时一腔郁闷正不知道改往何处发呢,见到这老鸨过来,立马骂道:“那个臭丫头就是你们会香院的头牌吗?你他奶奶的是不是糊弄老子?” 这痞子腔顿时让那老鸨愣了起来,随即便连忙解释,可是赵万宝这时竟然痞性上来,连声喊着道:“去把你们的那将军给我叫出来,我要问他话!” 那老鸨忙道:“这位公子何必动怒,在我们会香院里来的都是客,我们……” 赵万宝立刻打断他的话道:“你别啰嗦,叫你去找就要去!你真的不想去叫吗?算了,看来得我自己动手了。” 他说着便一下子把这好好的一桌酒席翻掉,顿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响着不停,然后他又拿起了椅子,然后狠狠地摔着,砸着,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就被砸的一团糟,看起来狼藉一片。 王贤此时端起了椅子,然后在房间的小角落边坐着,他冷静地看着正在摔东西的赵万宝,心中急速地思量着一会要发生的事情。 赵万宝终于不拐弯抹角,直接砸东西了,如果他没有准备的话,那他和自己都会被这个会香院的打手们打成一个猪头,到时候就算不死也要脱成皮了。 那老鸨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大声喊叫起来,然后便急急忙忙地往下跑,喊声像是杀猪一般,走了好远还能听见这嚎叫声。 赵万宝此时终于放下凳子,然后呵呵一笑道:“早知道就直接这样了,省的浪费时间。” 王贤见他像是很开心,此时便问道:“一宝兄,现在你砸了他们的楼,估计等一会打手们就上来了,怎么办?” 赵万宝一笑,然后便道:“这没有什么。” 他此时整顿好衣服,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 王贤也算是微微松口气,看来赵万宝应该是早有准备了。 此时下面响起了一阵脚步的声音,然后赵万宝便笑道:“臣贝,你准备好了吗?” 王贤一愣道:“准备什么?” 他话音刚落,便见到这边走过来一大群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根木棒,然后那个老鸨颤巍巍地指着赵万宝道:“就是他,他是过来捣乱的,快打死他!” 那群打手们立刻便持起了棍子,然后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赵万宝哈哈大笑,随即大声道:“臣贝,跳下去!” 他说着便直接从这边的窗户边跳了下去,王贤微微一愣,随即大惊失色地看着前后左右,不由地也随着赵万宝跳了下去。 这楼倒是挺高的,不过王贤跳下去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他方想问问赵万宝,却又听到赵万宝大叫道:“我们快跑!” 他边说边跑,王贤边也随着他跑出去,然后听到后面一大群的喊叫声。 直到后面没有什么声响了,他们才喘着气停了下来,赵万宝此时蹲在这里,忽然笑起来道:“真是好久没有这样跑过了,如此以来,还真有些跑不动了。” 王贤此时脸上挂着一丝苦笑,然后道:“一宝兄,你不是早有准备吗?难道准备的便就是跳楼?” 赵万宝这时有些歉意地道:“臣贝,适才惊吓了你,实在过意不去,现在你便找一个地方歇息一番,我便再过去看看。” 王贤一愣,有些迟疑地道:“你要回去?” 赵万宝点了点头,然后笑道:“我刚才砸了他们的楼,现在总要回去看一看吧,你便在这里坐着,等会我就带你过去看一看这‘四大将’了!” 他此时说着便直接向那柳衣巷奔去,脸上依然还带着那招牌笑容。 王贤摇了摇头,他有些不明白赵万宝壶子里卖的是什么药了,此时便走近这边的一个小茶棚,然后坐在那暖炉的附近,要了一盏暖茶,然后便四处张望起来。 这里不大,扬州人偏爱小而雅,所以这边虽然小了点,但是装饰尚还精致,而且小棚之中放上的暖炉也容易保暖,整个茶棚之中暖洋洋的,在这冬日季节,在这里坐上一段时间,然后慢慢地喝上一杯暖茶,也不失为一个享受。 他正坐在这边,却又听到一个声音道:“哎,听说了没有,三公子娶妻了,现在扬州一些有头脸的都往那边送东西了,咱们要不要送一点啊。” 王贤一愣,便见到右手边有两个人正在喝茶,边喝边谈着,此时那个人回声道:“这事你可别参合了,听说那三公子娶的人,是直接抢回来的,我们可别去过问这种事情,来来,喝茶吧。” 他们两个说话声音虽然小,但是王贤却可以听得清楚,此时颇为疑惑起来,但也不知道他们这所说的那三公子是不是赵万宝所言的那“四大将”之一,他方想再听他们说些什么,却发现他们已经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 王贤此时坐在这里,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不由有些无趣,便付了茶资,然后走出去,外面的艳阳已升,看起来快到午间了。 而赵万宝还没有过来,他心里有些纳闷起来,难道赵万宝被那青楼的人抓住了?想着想着他便朝着那柳衣巷走了过去。 这边的地方倒是有些清净,王贤此时走过来还有些担心起来,所以处处小心,很快便走到那柳衣巷内,此时顿时有些迷糊了,因为这边根本看不见什么招牌,而建的都是一样的风格,左右看了一遍,除了迷人香气之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了。 他正在这边转悠着,却听到一个声音婉转地道:“哎呦,这位公子进来啊,我们这里有上好的酒菜和姑娘,公子进来保证让你乐翻天的。” 王贤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两个人给拉了过去,然后就见到两个浓妆的女人正向着自己媚笑着,粗陋的脸色让他胃中一片翻滚,他连忙挣开,然后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想来花楼的。” 那旁边一个女人妖娆地道:“公子怎么这样说,来到这柳衣巷,不逛花楼,难道还能是看花灯不成?快里面请吧!” 说着便立刻有两个女人媚笑着地拉王贤走了上去,然后便把他放到一个房间里,然后道:“公子你便在这稍等啊,奴家这便为你寻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来陪你喝酒。” 王贤此时哑然失笑,自己还真是被这两个女人给制住了,竟然稀里糊涂的被拉到这边来了,他连忙整顿一下衣服,然后便要走出去,却猛然碰到一个人。 这个女子一脸的浓妆,谄笑着道:“哎呦,公子你要到哪里去啊?” 王贤连忙道:“我要出去有点事。” 那女子笑着道:“干嘛要出去,公子,过来我陪你喝喝酒好不好?过来啊。” 她说着便用大力拉起了王贤,然后直接把他拉到那椅子上面,然后腻着嗓子道:“公子,来,我们喝一杯吧,这酒很甜的。” 王贤见到一张大脸朝着自己过来,吓了一大跳,一下子跌倒在地,却不想那个女子竟然直接扑过来,然后嘿嘿笑道:“公子,为什么不喝酒啊,那公子奴家给你来点好玩的好不好?” 她这么恐怖的身子压过来,让王贤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自己这一世清白,就要毁于此地了吗? 突然外面响起了极大的响声,倒是把正扑过来的那女子吓了一跳,呆在那里。 王贤顿时变得机灵起来,这时翻起身来,一把推开那个浓妆的女子,立刻跑了出去,然后就见到外面已经开始聚集起不少人了,那边正有不少打手们正拿着棒子在互相说着什么,而有一个人在这边正骂骂咧咧的,像是一个领头人似的。 他现在有些奇怪,轻轻地走到一边的柱子边,看到那人是一个青年人,此时正大声地骂道:“你们这些废物,一个人就能把这里祸成这样,这不是让柳衣巷的人看老子的笑话吗?真是废物,废物!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去给我找,给我把那人找到,撕成两半!一半喂狗,一半喂猪!还不快去!” 这个青年嗓门也是极大,王贤此时心中一动,他们说的应该就是赵万宝了,难道他又过来捣乱了吗?他心中正想着,却见到那一群打手们都已经跑开去找人了,只有那个青年还站在这边,仍旧有些骂骂咧咧的。 突然一个声音笑道:“我说霍光大将军,你骂够了没有?” 王贤一愣,随即便见到赵万宝此时从那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嬉笑地看着那青年。 那青年此时大惊,但随即便凶狠地道:“原来就是你小子过来捣乱,今天老子要不让你倒在地上躺十年,老子就不配做这个将军了!” 赵万宝哈哈笑道:“那好,你就过来,过来打我啊!” 那青年顿时扑了过去,却被赵万宝闪掉了,然后两人便开始打了起来。 王贤躲在柱子旁,见到这两个人互相打着,他来到这个世上,也知道那些古装武侠片里面的武功是不可信的,而这两个人比拼的也不是什么武功,而是身手。 他们两个人打的时间不长,赵万宝像是游刃有余一般,虽然被打了十来拳,但是那青年却被打的鼻青眼肿,然后竟然向是发了疯的扑向赵万宝,竟然就在那里扭打起来。 王贤在这边看着,他们两人真是是拼出命再那打,赵万宝虽然身子有点胖,但是动的很敏捷,而且也不是盲目地乱打,处处都是打到那青年的肚子上面。 而这个青年显然也是刀口上混饭吃的,很多都会自然地避开,但是他也毕竟没有赵万宝那么有针对性,两人打了半天,竟然打的出血起来,赵万宝此时一下子把那青年按倒,然后拳头使劲地砸下去,他此时极为的狠,竟然把那青年打的叫出声音来,然后才在那青年的脑门上猛地敲上一下,那青年顿时不动了。 此时这周围聚起了不少人,都在看着,而那花楼的姑娘们也打开窗户,都朝这边指指点点的。 王贤此时立刻跑了出去,然后道:“一宝兄,他怎么了?” 赵万宝此时正出着气,过了一会才道:“敲昏掉他了,你来帮我一把,把这个人抬走。” 王贤一愣道:“抬走,抬到哪里?” 赵万宝方要说什么,却听到那边有了声音,他连忙道:“快点拉着他的胳膊,然后跟我走。” 他们两个人顿时把这个青年拖在地上,然后直直地朝着人群中走。 这边不时地传来低呼声,赵万宝却也停也不停地就往前走,然后转过几道弯就往那客栈而行。 王贤此时也不敢说什么,方才那些打手们都已经发现自己了,幸亏跑得快,而且这边又十分的绕人,所以才能安全地回到客栈。 赵万宝此时单手扶着那青年,然后往里面走进去,一进客栈便道:“小二,在下一好友大醉,快泡点茶送到我的房间里去。” 那边的小二见到赵万宝抱着一个青年,而那青年低着头,像是喝醉一般,便连忙大声应了一声,快步地向后面跑过去了。 赵万宝此时把那青年拖到自己的房间,王贤紧紧地跟在他后面,然后便把那门关紧,这才低声道:“他怎么样了?” 赵万宝直接把这个青年放到地上,然后哼了一声道:“这家伙打架倒是挺拼命的,竟然出这么重的手。” 王贤见到赵万宝脸上也是有些乌青,不由地道:“一宝兄你也受了伤?” 赵万宝轻轻地摸了摸脸上,顿时疼痛不已,立刻一脚踹到那青年身上,骂骂咧咧地道:“竟然下毒手,真要把我打坏了,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贤此时有些迟疑地道:“一宝兄,我们为何要把这人带回来?” 赵万宝此时坐下来,然后看着这个躺在地上的青年道:“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王贤方要答话,却听到外面有敲门的声音,不由心中警惕万分,难道那妓院打手们跟踪过来,竟然到了这里,他颇有些底气不足地道:“是谁啊?” 外面随即便道:“小的是来送茶水的。” 王贤一愣,便走过去打开门,果然见到一个小二走了进来,然后打茶水放在这边,又提着一个小木桶,然后说道:“公子,你朋友喝醉了,这边有热水,可以给他洗洗脸。” 赵万宝此时故意用胳膊挡着手,然后道:“你想得挺周到的,便出去吧。” 王贤待到那小二走后,立刻把门关紧,然后看着那青年道:“这个人便是那‘四大将’之一吧,一宝兄,你为何把他抓回来?” 赵万宝此时正操持着热水洗脸呢,不时发出低低的哎呀声,听到王贤问话,他才哼了一声道:“我就是要抓到一个才好呢,不然怎么能找到其他人?等到我把所有人都抓到了就算了事,哎呀,这家伙真他妈的狠,这脸被他们打成这样了。” 王贤闻言不由一笑,然后看了看这躺在地下的青年,便道:“那现在该当如何?要不要把这个人弄醒再说?” 赵万宝此时转过身来,看了看那青年,不由有些气愤地踢过去一脚,然后骂道:“叫你打我,叫你打我!” 他这一脚却把那躺在地上的青年踢的有些醒了,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王贤不由一愣,立刻看向赵万宝,却见他此时立马把那青年扶起来,然后架到床上,又急忙跑过去拿湿巾给那青年擦头,像是极为关心一般。 那青年此时轻轻呓了几声,然后慢慢转醒,此时睁开眼睛便见到赵万宝,不由立刻握紧了拳头,然后一下子坐起来,大声地道:“你小子敢碰老子,你奶奶的,老子让你好看!” 赵万宝见他这架势,好像还是要找打似的,不由心中有了火气,但脸上却是笑道:“四公子,你号称是大将军霍光,却怎么就没有一点将军肚子呢?我们这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你又何必如此动怒呢?” 这个四公子大骂道:“你小子少跟我套近乎,在这扬州城中,谁不知道我们‘四大将’?你竟然敢打老子,我看你以后不要在扬州混了!老子一定要把你打成稀泥!” 赵万宝此时依旧笑道:“四公子何必如此动怒?扬州之人,确实是无人不知你的大名,不过你现在的身份可不一样了,你不再是‘四大将’之一了,现在你只是一个人而已。” 他说着脸色便变得阴沉起来,一拳打在那青年的肚子上,使得这个四公子“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万宝,脸上的张狂之气也消失不见了。 王贤此时看着赵万宝的这番举动,心中顿时有些明白起来,赵万宝现在是萝卜大棒一起给,算是威逼利诱了,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床边。 赵万宝嘿嘿一笑道:“四公子,你不是号称是霍光吗?据说霍光是霍去病的弟弟,勇猛无比,匈奴人都是畏之如虎,你这个霍光怎么会被我这随意地打呢?” 他说着便又是一拳,然后连续打了好几下,而左手便是捂着那青年的嘴巴,不让他喊出声来,待到放开手的时候,发现那青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种畏惧的眼神让赵万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得意无比。 赵万宝摇此时又轻轻地把他扶卧在床上,然后便道:“四公子,其实在下是极为仰慕‘四大将’的,今次过来,也是想请你们‘四大将’帮忙的,若是无意冒犯,还乞望不要怪罪。” 那四公子此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过他不敢说上什么,方才赵万宝变脸的本事他算是看到了,此时只是不说话。 赵万宝这时站起来笑道:“其实四公子,你怎么没有想过,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敢跟这大名鼎鼎的‘四大将’作对?” 那四公子终于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赵万宝笑道:“我是一个普通的江南书生,因为家道没落,流浪九州,而无意中到了这扬州,听闻有十里风月的柳衣巷,便过去想会一会那风月之事,却没有想到,那会香院的老鸨竟然发了疯,在那房子之中大喊大叫,一会又过去砸了东西,在下一个文弱书生,见此之事,便想劝告,谁知那老鸨竟然不知好歹,喊人打起我来了,四公子,你说在下冤不冤,竟然被一大批人追打,所以便只好跳下楼去,腿也摔的疼起来了,四公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那四公子满脸疑惑地道:“这是真的吗?” 赵万宝眨了眨眼睛,然后哈哈笑道:“自然不是真的,我哪有这么蠢,若是真有这样的疯女人,早就被我摔下楼了。” 他这算是戏耍这四公子,王贤也不由笑了起来。 那四公子顿时脸色涨红地道:“你们竟然如此对待我!真是岂有此理!我大哥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万宝笑道:“哦,便是号称是李广的大公子吧,可惜啊,李广老矣,到后来只能缩在家中坐着,他到底会不会来救你还是未必,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此时见到那四公子满脸激动,不由又笑道:“四公子,你先莫要如此,其实我刚才早就说过了,在下对你们‘四大将’是钦佩不已的,今次过来也是有求于你的,所以你便放心好了,在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那四公子满脸狐疑地道:“真的?” 赵万宝呵呵笑道:“这难道还有假不成?不过这件事还要你们‘四大将’一起过来帮忙,而其他人我却请不到,所以就借四公子之口代劳了。” 四公子此时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赵万宝沉吟了一下道:“便是想让四公子你给其他三位大将传个信,让大家找一个地方喝上几杯淡酒,聊一聊扬州之景,如何?” 四公子不由地道:“我不会写字!” 赵万宝笑道:“在下早就知道了,所以书信之物,便是由在下代劳即可,而四公子便借一样东西给在下,好让其他几位大将相信,如何?” 四公子满脸惊讶地道:“你要借什么东西?” 赵万宝呵呵一笑道:“那就要问四公子你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信物了。” 四公子此时想了想,然后便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小佛像,看起来样子极为低劣,但上面刻着一个“四”字,他微微迟疑,随即就把这佛像递给赵万宝,然后说道:“这是当年爹留下来的,你把这个交给大哥,他就一定会相信你的!” 赵万宝立刻接过来,然后笑道:“那就多谢四公子了,我以后会把此物还给你的。” 他这时便朝王贤笑道:“臣贝,今日多劳烦你了,本来此事与你无关,在下一时兴起,便邀臣贝你过去,让臣贝你受到惊讶了,实在过意不去。” 王贤连忙道:“一宝兄说哪里的话,我可是何事也未做啊。” 赵万宝笑道:“在下现在便有一事希望臣贝可以帮我,便是送信给那柳衣巷的会香院,此事本来应由在下所为,然而苦于在此守着周四,所以便请臣贝代劳,不知臣贝意下如何?” 王贤一怔,这事情还真是颇有危险性的,刚才自己已经去过那边了,万一过去被他们扣押,而后又毒打、逼供,那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赵万宝见到王贤犹豫,像是猜到一般,便笑道:“臣贝你不用如此担心,你去到那里,然后直接把这书信交给一个掌柜的,让他把信送给大公子便成,不必要进入那会香院。” 王贤听他这么一说,方才笑道:“原来如此,那便请一宝兄快写吧,我这就送过去。” 赵万宝笑了笑,然后便在这房间之中,快速地写了一些字,然后连那个小佛像一同封存好,交给了王贤,最后笑道:“臣贝切莫不要忘了,只要进那个酒楼变成,不必入那会香院。” 王贤点了点头,把这信装好,然后便打开了门,然后便行至客栈之中,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王公子!” 他微微转头,便见到李清照在自己的身后,脸上表情有些欣喜,他便不由笑道:“李兄吃过了没有?” 李清照此时道:“还没有,我今日去寻王公子,却见你不着,还以为你到哪里去了。” 王贤微笑道:“我是要到一个地方去送信。” 李清照一愣,随即便道:“对了,我的家书也已写好,便麻烦王公子代我交给驿站吧。” 她说着便从袖子之中掏出了一封简易的书信,然后递给了王贤。 王贤微微一笑,随即便接过来,然后放在自己的衣内,说道:“那我现在便去了。” 李清照此时突然叫了一声,然后有些迟疑地道:“王公子,你的身上怎么会有一股胭脂味?” 王贤一愣,随即便笑道:“在下所行之处便是胭脂铺,不如给你带上一盒?” 李清照顿时粉面染霞,但还是道:“那多谢王公子了。” 王贤也不多说,便直接走了出去,然后大步地行至那路中间,突然左看右看,发现自己竟然又迷路了。 这边的路极为难辨,而且巷子多,容易混杂,他走了好久还是找不到那原先去过的柳衣巷,不得不找人问去,却遭到很多人的白眼,最后才在一个青年的指引下到了那边。 柳衣巷之内还是依旧,仿佛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般,王贤此时慢慢地走在这边,然后仔细地分辨酒楼和花楼,又要躲避那些拉皮条的,所以格外的用心。 直到不一会儿,他才搞清楚那个会香院的地方,然后便走到这其中的酒楼之中了。 这边人客极为稀少,王贤走了进去,半天没见到一个人,正往里面走,却见到一个小二模样的人正在这边站着,他立刻想上去问话,却不料那小二这时立刻出声道:“这位客官,小店今天不做生意了,你还是请回吧。” 王贤一愣,随即明白他们可能是知道了那个四公子被人带走了,所以现在停止营业了,他微微一笑,便道:“小二哥,有人托在下送上一封信,说要给你们掌柜的,所以我便过来了。” 那小二有些惊讶地道:“有信要给我们掌柜的?” 王贤点了点头,便从衣袖之中掏出这封信来,然后笑道:“烦请小二哥把你们掌柜的请出来,我好当面递交。” 那小二微“哦”了一声,然后便向后堂行去。 不一会儿,便听到那边有了声音,王贤此时微笑着站了起来,见到竟然来了四五个人,此时一前一后的从后堂走了出来,他微微抬头,一下子看到了那个老鸨竟然也在其中,不由地笑容凝固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道:“这下真的算是羊入虎口了。”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登录17K文学网,支持正版文学。 第119章 四大将(下) 这边过来的几个人此时盯着王贤看着,然后就有一个人沉声道:“你是过来送信的?信在哪里?” 王贤此时低着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信,便递过去了。 那个人点了点头道:“你知道是谁让你送信的吗?” 王贤连忙摇了摇头,他双眼在转动着,心中想着那老鸨如果识破了自己,那该怎么逃出去。 这边离门有十多步远,不过不是直线距离,中间有着几张座椅,如果跑过去的会被挡住,只有先选好了路线,等到发现不对,立刻跑出去。 此时那人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吧。” 王贤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便要走开,却突然听到那个老鸨道:“慢着,你抬起头来让我看一看!” 她终于觉察出来了,眼睛盯着王贤。 这边的人顿时看了看王贤,那个问话的人此时微微挥手,一帮人立刻把王贤围了起来。 王贤心中顿时发毛,刚开始自己还有机会,可是现在被堵住了,还要如何是好?他脑中快速地想着,这边只要这个老鸨见过自己,可她不是做主的,也就是说自己只要是死死咬住不承认便就成了,这样尚可以有所转机。 那个老鸨这时又大声道:“你快抬起头来!” 王贤猛地抬头,倒是让大家都吓了一跳,那个老鸨愣了一下,随即便大叫道:“就是这个小子,快抓住他,他是和那个捣乱的一起的!” 她一说话,围着王贤的诸人立刻动手,猛扑过来,一下子便把王贤按倒。 王贤立刻大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他一边喊着一边挣扎起来,样子像是极为惶恐。 那老鸨此时冷笑道:“要干什么?你的同党在哪?他们把四公子抓到哪里去了,你最好老实说,不然我们大公子就会让你好看!” 王贤此时看到那个站在中间的人一眼,这人大概三十来岁,看起来很是斯文,但此时眼神极为凶狠地看着自己,仿佛会在一瞬间就会让自己吃上苦头。 他此时颤抖着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不上,我只是一个送信的,你们快点放开我啊!” 那老鸨骂骂咧咧地道:“你还敢在老娘的面前不承认?今天上午,就是你和另外一个小胖子一块过来,先是砸了我们会香院,最后又打了四公子,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那旁边的青年一声咳嗽打断了,随即那青年走到王贤面前,轻声地道:“你真的只是一个送信的?” 王贤连忙道:“是啊是啊,我就是一个送信的,你们为什么要抓住我?” 那个青年脸上一笑道:“我叫周大,你听过没有?” 王贤微微一愕,随即心中不解起来,这个青年自报名字,那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但容不得他回答,便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青年周大此时收起笑容,然后道:“你在扬州送信,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听过?” 他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凑近王贤道:“你在我面请说谎,我平生最讨厌有人骗我!” 王贤立刻变得有些恐慌,然后大声道:“我没有说谎,我是外地人,我不是扬州人!” 周大微微一愣,然后抬了抬手,那些手下们立刻会意地把王贤拉起来,然后放到一个椅子上,有两个人依旧紧紧地抓住王贤的肩膀,像是怕他跑掉。 王贤此时心中在盘算是该如何办,现在自己是被他们抓着,若要硬跑肯定是跑不掉了,自己现在是要怎么做呢?他正思考着,却听到周大的声音道:“你是外地人,我听出来了,有点汴京的口音,但也有一些江南味,但绝对不是我们扬州人,不过你一个外地人为何到我们扬州,而且还干送信的勾当?” 这个问题王贤现在正想着,闻言立刻道:“我……我是路过扬州,在客栈之中偶遇一个人让我帮他传信,说他一时不便,请我代劳,所以在下便行善事,直接过来了,我的确是一个送信的啊!这位兄台,你可千万不要为难我这一个外乡人啊!” 周大此时也是坐了起来,他慢慢地道:“你若真是一个普通的外乡人,我周大是不会为难你的,不过,若是故意来捣乱的话,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他说话语气虽然平和,不过王贤却感觉到了这语气之中的阴冷,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这个周大是扬州的大无赖,扬州之人都这样的怕他,还有什么事情他不能做出来?到时候一旦知道了自己参与抓住他兄弟的事情,那自己真的会被他们剁成肉泥了! 王贤连忙地说道:“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外乡人啊,这位兄台,你便放了我吧!” 周大皱眉道:“我看你穿得很好,一片气质也不似穷苦人家,想来身份也非寻常,我也不会为难你,只是现在有事与你关联,只要查清楚此事与你无关,我定然会向你赔罪的。” 他说完便转首向着那老鸨道:“你负责会香院的,适才是这个人过来捣乱吗?” 那老鸨立刻说道:“对,就是这个小子,还和另外一个小胖子,他们两个人过来的。” 周大看向王贤道:“可是他却说不是,你说我该相信谁为好?” 那老鸨立刻有些语赛,随即便大叫道:“大公子,可以让会香院的人来认一认啊!他们两个人到这里,换了好几位姑娘,所以都是见过的,一定会认识他的。” 周大点了点头,然后向着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便低首看了看手中的书简。 王贤心中一下提上来了,若是那些姑娘们下来指认,那自己肯定会被认出来的,而周大现在又要看信,如果他心中怒火一升,顿时砍了自己,那自己岂不是白白的送命? 周大却不知晓他心里所想,直接开了书简,然后从中掏出一张纸来,慢慢地看了起来。 王贤心跳极快,紧张起来,却见到周大的面容变得异常奇怪,他顿时有些握紧拳头,便想着立刻挣脱,然后快速跑开,这样还会有一线生机。 却没有想到周大却笑了起来,然后把这张素纸扔了过去道:“这是一封家书,你为何要送家书过来?” 王贤微微一愣,然后伸头过来,向着那地上的素纸望去,果然见到字迹娟秀,不似赵万宝所写,他心中微微一动,便知道这是李清照的手笔了,她的那封家书竟然被自己错当是赵万宝的书简递过去了,他心中顿时送了一口气,连连默念道:“错得好,错得好啊!” 周大此时摆了摆手道:“看来此事确实与你无关,是我周大错怪你了,现在便向你赔罪,公子便请回吧。” 王贤微露喜色,然后便见到周大示意了一下,那旁边的人皆是松开了他。 那老鸨此时连忙说道:“大公子,他就是那个捣乱的小子啊,你可千万不能被他骗了啊!” 周大皱眉道:“你照管会香院都管不好,还敢说话!” 王贤这时朝着周大拱了拱手,说了一些体面话,他故意装成一副受惊过后的不安表情,然后才抬步想走出去。 谁知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道:“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王贤此时心中顿时一愣,下意识地便撒开腿跑出去了。 周大此时露出了笑容,而后便见到一大群人从那边走了出来,直接把王贤给拦住了。 王贤这时才停住脚步,转身而望,见到周大脸上有着一抹阴沉的笑容,不由地微微叹气道:“没想到被你一喊就暴露了,看来我还是不够聪明!” 周大此时脸上并无丝毫表情,哼了一声道:“好一个外地的小子,我周大竟差点被你骗过了!” 他话音刚落,这边就走过来一大堆人,皆是会香院的**们,这时大呼小叫地朝这边涌过来。 那老鸨立刻迎了上去,然后连叫几声道:“都小声点,小声点,大公子在这呢,别乱说话!” 周大此时看着王贤,然后说道:“我周大出身于市井之中,一向心狠手辣,你最好说出你们来捣乱的目的,还有我四弟在哪里。” 他此时微微招手,这边立刻几个人把王贤抓住,然后又放到了原先那椅子上。 王贤此时也有些冷静起来,然后慢慢地道:“我要说不知道什么,你定然会以为我在说谎,但我要是说些什么,你会认为我说的是实话吗?” 周大阴沉地道:“实话实说!我最讨厌骗我之人!” 王贤此时一笑道:“大公子,要说我们,其实你也不好好的想一想,你们四兄弟在扬州也算是称霸了,为何会有人来和你们作对?皆是因为有人早就对你们不满了!” 他说的郑重,周大不由一愣,随即心里便盘算了一下。 的确,在扬州之中,大家明里还是和自己四兄弟关系不错,可是暗地里一定有人不满小无赖出声的四兄弟,要想整倒自己这四兄弟的人大有人在,难道这个少年便是受这帮人所雇? 他心里慢慢地想着熟识的人,只觉得各个都有嫌疑,不由有些烦闷起来,然后看向王贤道:“那你快说,是谁主使你们做的?” 王贤此时心里慢慢地编造着谎言,闻言便道:“大公子你在扬州这么多年,自然会知道是谁做的,这个就不用在下说了。” 周大立刻出声道:“是不是胡王八?” 王贤一愣,这个胡王八看来和周大也算有仇,不过自己刚才说的本就是谎话,此时自然是摇头了。 周大又说了好几个名字,王贤都是摇头,而后便又道:“大公子就不要猜了,皆不是这些人。” 这边的老鸨突然走了过来,然后低声地道:“大公子,会不会是那边的丽兰院?” 周大一愣,随即迟疑了一下,但脸上一会就布满了狰狞,眼睛凝在一起,然后又看了看王贤道:“不管你受何人差使,我四弟在哪里?” 王贤见到他脸色像是六月乌云一般,随时可能会爆发,不由地道:“那个四公子现在被转移到一个地方,有人专门看守着。” 周大立刻道:“他被关在哪里?” 王贤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是我所知道的了,我是只管送信的。” 周大凝视着王贤一会,然后慢声道:“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的话不管你后面有什么人,你都会死的异常难看!” 他说着便大声道:“把他给我关起来,找人严密看管着!你们去叫一下老二和老三,让他们两个人赶快回去,就说我有急事叫他们!” 王贤立刻便被几个人拖了过去,向着这青楼之中走去,他微微转头,却见到那边的青楼女子都注视着自己,而且还在笑着指点什么,他转过头来,却又见到一个如烟雾般的女子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一些淡淡地笑容,而后又走进了房间。 他被这几个人拖到后面一间屋子之中,这里是一个密闭的地方,空间很小,王贤一下子就被摔了进去,而后便听到大门锁住的声音,他的耳边一下子变得静起来。 王贤在草原上被关过,刚来汴京的时候也被关过,此时待在这里倒也不是十分害怕,透过小窗户,还能看见外面明媚的阳光,自己也可以随意地躺着。 他此时心中慢慢地冷静起来,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从袖中拿出那封信,便直接拆开,慢慢地看了一番。 这上面字数不多,但是王贤的脸色却瞬间变得白了起来,他全身有些颤抖,随即紧紧地握着这张纸,把这个捏成一个极小的小纸团。 他顿时站了起来,然后又走动了好几步,像是极为的激动,直到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平复下来,随即才躺下来,慢慢地舒了口气,喃喃地道:“真没想到,没想到啊!” 外面依旧是眼光明媚,王贤此时却有些累了,他合上眼睛,心中却又浮出那信中内容起来。 这上面只有短短数行,然而等于是催命符,因为上面写着那个周四已经被杀,并写了极为残忍的杀法,“取其肝,剖其心,而后割之以饲犬豕”,又加上这其中的佛像,那个大公子若是看了之后,一定会暴怒起来,自己定然会被他一刀跺掉。 他心中胡乱想着,既是对赵万宝之为憎恶无比,又为自己的处境发愁,直到好久方才慢慢冷静起来,一个问题浮上了心头,眼前这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是赵万宝一个人所策划的?他的目的是要干什么?难道只是想借刀杀人? 这样慢慢地想着,他的思绪开始安静起来,一些事情联系在一起了。 赵万宝是在那日无意中碰到的,而听他语气是说来扬州便是为了办一件事,而这件事便是和这“四大将”有关,他向自己说出那“四大将”之事,吸引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带着自己去会香院捣乱,而后又打倒那个四公子,并且让自己代为传信,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联系在一起,这些事情看来全部都是计划好的,但是目的是为了什么? 自己是被贬到江南,而且也是无意之中在这里出现,除非赵万宝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否则不会知晓自己的行踪,他和自己算是偶然遇到,定然不会是想着借刀杀人这样的招数,但是若不是这样,他又为何不随便找一个小二来帮他传信呢? 这些事情让王贤变得异常糊涂起来,赵万宝和自己算是无冤无仇,为何会想着害人?而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他坐在这地上,头靠在后面的墙上,想着想着便打起了瞌睡,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醒了过来,这时外面已经是夕阳一片了,这里面也很是黯淡起来,他这时就坐在这里面,然后又在想着整件事情的可能性。 有一种可能是赵万宝想着杀掉自己,而又不想自己出手,故而想出这么一个计策,不过他随即便暗自摇头,这个不太可能。 还有可能就是赵万宝为了一个特殊的目的,故意为之,而自己就成了他布下局中的一粒棋子,这时候算是无意的牺牲掉。 他这时千百个念头,但无论那种想法赵万宝都是害了自己,他不由地站起来,狠狠地骂了几句粗话,又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一会,方才躺在地上,脸上郁闷重重。 过了好久,外面已经开始黑了起来,他这时顿时觉得无聊起来,肚子又咕隆的响了,只能翻来覆去地转着身体,心中有些骂骂咧咧的。 冬日的地下是很冷的,王贤趴在这里也感到一股凉意,不多久便又坐了起来,然后瞧着外面有些黯淡的月色。 这种月光不太明朗,尚未成满月,夜又星稀,都是挡不住这黑暗之夜。 他正无奈地靠在这里,却又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随即便有一个脚步声音走了过来。 王贤顿时心中跳了起来,难道是那些人要过来了? 这边的声音很是细微,而后就有着一点点声响,随即便听到一声开门的声音,一个人影跃了进来。 王贤此时眼睛微睁,看着这过来之人,但是月色太过黯淡,根本没法子看清楚,他心中微微放松起来,这个人应该不是那“四大神”的人,或则不会搞的像是贼一般。 那个人此时向着王贤这边慢慢走过来,王贤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这个人虽然不是那“四大神”的人,但有可能是赵万宝那边的,现在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难道是想过来灭口的? 他不由提起了精神,身子虽然一动不动,但是全身却紧张无比,若是有丝毫风吹草动,他便会站起身来,然后扑上去扭打一番,毕竟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那个人这时却突然轻笑道:“你别装睡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王贤脸皮一紧,但他随即便想到今日那周大的使诈,这个人或许也是使诈,他便依旧一动不动,微眯着眼睛,盯着这个人的动作。 那个人这时轻“咦”了一声,便直接地朝着王贤这边摸过来。 王贤立刻反应过来,双手直接抱住这个人,然后连在这屋子之中打了两个滚,用手使劲地按着这个人的手,让他不能有所动作,然后才低声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被他压着的那人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王贤又说了一声,他才哼哼唧唧起来,轻声道:“你快放开我,我的胳膊被你压的好疼。” 王贤微微一愣,这个声音颇为熟悉,他慢慢地想了想,然后有些迟疑地道:“你是冷香姑娘?” 那个声音这时又“嗯”一声,而后又低声道:“好疼。” 王贤这时才放开了她,然后把她拉近一点,借着微弱的月光,这才看清楚了,但这时心中疑惑更甚,对着这个冷香姑娘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冷香轻轻揉了揉胳膊,脸上顿时变得可怜表情,低声道:“我见你被关在这里,一整天都没有吃饭,所以就过来看看你,并且带了点东西过来给你吃。” 王贤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见她果然从地上检起了一个盒子,然后又颇为可惜地道:“竟然洒了这么多,只有一点点了。” 她又拿着走过来,然后低声道:“虽然就这一点了,但你想必也是饿了吧,这还热着呢,你就赶紧吃吧。” 王贤看了看这个冷香的脸,而后又低头看着那盒子里面的东西,这是一块块的面糕,在昏淡的月光下显得异常诱人,他不由有些垂涎起来,肚子也咕隆咕隆地响着。 但是他还是忍着,然后目无表情地道:“你为什么这么好心送饭给我?我又如何相信这里面不会有毒?” 冷香闻言一愣,随即脸上便出现一个极为受伤的表情,语气有些抑郁地道:“我是好心给你送饭吃得,你如果不想吃就算了,还怀疑这里面有毒,那我吃给你看看。” 她说着便从这盒子之中拿出一块面糕,然后就用力地吃了几口,吃着吃着便有些哭泣起来。 王贤这时才有些舒口气,然后便有些尴尬地道:“在下方才也是情形所逼,非故意为之,冷香姑娘你如此好心,在下实在错怪你了。” 冷香这时才幽幽地道:“冷香不怪公子。” 王贤这时肚子也是极饿了,便从那盒子之中拿出面糕,然后吃了几口,感觉极为的香甜,不由赞不绝口,直到把这盒子之中的全部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然后便见到冷香正盯着自己。 他此时慢慢地道:“冷香姑娘,在下还是心中尚存疑惑,不知冷香姑娘为何进来看我,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冷香轻声地道:“因为好奇。” 王贤一愣,随即疑惑地道:“好奇?什么好奇?” 冷香慢慢地道:“今日上午,你和那位胖公子二人过来的时候我便有些好奇,因为你们的样子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而后又几次三番地砸花楼,又把四公子给抓走了,这些事情让我极为好奇,所以便想过来看一看你。” 王贤沉吟地道:“你不怕我是坏人?” 冷香认真地说道:“我看的出来,你并不是一个坏人,肯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王贤微微一笑,这个女子竟然有些天真,不过他还是顺着她的话道:“的确,在下是有苦衷啊,这苦衷可大了。” 夜风吹过来,他不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这时打了一个哈欠,又动了动身体。 冷香此时像是极为好奇地道:“公子,你有什么苦衷,可以和我说说吗?” 王贤懒懒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还是不说也罢。” 他眼皮变得极重,这时候极为的昏沉起来,不由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然后抱着头,有些梦呓地道:“我太困了,便先睡上一会。” 他说完便就倒在这地上,呼吸变得缓慢,竟然是睡着了。 冷香此时站了起来,然后低声地道:“你便好好地睡吧,睡醒了就没有事了。”她说着便突然一笑,在这黑夜之中显得颇为诡异。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登录17K文学网,支持正版文学。 ………… 冬日清晨的阳光不算太好,雾蒙蒙的一片,但还是让王贤感应到一般,竟然慢慢醒了。 他此时睁开眼,微微看了看周围,然后又是打了一阵哈欠,突然猛地一跳起来,打量起自己的环境起来。 这边是一个大房子,上面装修虽然有些简陋,但是古朴的木制房子,宽敞的床铺让他大惊失色,自己不是应该被关在那间小屋子里面吗?怎么会突然到这里? 他连忙推开门向外走去,这里是一个大院子,但是院子里面的雾气很重,根本看不清什么,他便四处地走着,心中疑惑更甚,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在哪。 正当他走着,却听到一阵说话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便要躲避,却还是没有动身,而后就听到说话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能看见那说话之人为止。 王贤此时微微一愣,那个有些矮小的女子应该就是冷香了,她旁边的也是一个女子,此时两人走了过来,冷香一下子便看到了王贤,便直接走了过来道:“公子,原来你醒了,我正想带这位姐姐过去看你呢。” 见她脸上颇多欢欣之色,王贤不由有些疑惑地道:“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冷香忙指着她旁边的女子道:“是这位姐姐救了我们。” 王贤看着那个女子,不由觉得十分相熟,他心中虽然疑惑不已,但依旧行了一礼,然后便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那个女子却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然后说道:“我只是受人所托而已。” 王贤一愣,随即便想起这个女子是谁来了,她便是那日周兵带自己去找包特那的时候,那个过来引路的女子,他心中一动,难道是周兵过来救自己了?他立刻出声道:“是不是周兵托你的?” 那女子一愣,随即便看了看王贤,这才道:“不是周兵,先进去再说吧。” 她随即便当先走了进去,然后王贤便和冷香一同跟了过去。 这间房子之中有着火炉,此时还尚暖和,那女子此时慢慢地道:“我是受人所托,到那个地方去救你的,至于受何人所托,等你以后就会知道。” 王贤知道自己也不能问些什么,他微微转过头来,见到身旁的冷香颇有些欢欣,不由地道:“那冷香姑娘她是为何出来了?” 那个女子说道:“我见到她和你在一起,便都带过来了。” 王贤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又道:“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姑娘你的救命之恩!” 那个女子微微哼了一声,然后便直接向外面走了出去。 王贤这时候轻舒了一下身体,对着冷香道:“冷香姑娘,我看这里也不是久呆的地方,还是回去吧,对了,多谢冷香姑娘昨日带给我的面糕,到现在尚还是香味犹存。” 冷香脸上顿时有些急慌的神色,然后便道:“我不回去了?” 王贤奇怪地道:“为何?” 他见到冷香脸上有些愁容满面,不由暗骂自己糊涂,她本来就是一个烟花女子,如今既然跑出来了,自然不会再想着回去了,他连忙地道:“不回也好,这里看起来也还是不错,可以修养生性。” 冷香这时颇有些忧郁,而后又有些欢颜,像是脱离苦海的兴奋。 王贤微微一笑,便道:“那我便先回去了,我还有朋友在客栈,此时想必也很是焦急,我要回去看看他们。” 冷香便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王贤走了回去。 直到王贤不见人影,她的脸上又浮上笑容起来,看起来极为纯真。 王贤走在扬州的大街上,这里又开始忙碌起来,他现在养成了问路的习惯,而心中也是默默地记住所行路线,过了不久,雾色渐淡,他才回到了所住的客栈。 这里面并没有什么人,他走了进去,先要了一点东西,吃饱了才走进所住的房间,想了想便又敲响了包特那的房间,然后便听到包特那说了一声:“是谁?” 王贤顿时回道:“我是塔布,包特那哥哥。” 包特那连忙打开门,然后便拉着王贤走了进去,第一句话便是说道:“塔布,你跑哪里去了?怎么一夜都不见人影?” 王贤连忙说道:“有事耽搁住了,我这不就回来了吗?” 包特那哼了一声道:“你是回来了,可是那个姑娘现在却不见人影了,你快点去找找她吧。” 王贤一愣,随即有些吃惊地道:“李姑娘不见了?” 包特那点头道:“我昨晚便见她神色焦虑,但还不以为意,今早刚出房门,就看到她没睡好一般,急急忙忙地赶出门,想来就是去找你的。” 王贤这时一下子呆了起来,李清照一个柔弱女子在扬州这边如何能找寻自己?她岂不是会有危险?他连忙对着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我去找一找她。” 包特那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我也帮你去找她。” 王贤这时颇为焦急,然后就走出房门,跑到扬州大街上,他不知道该向何处去找她,只能四处跑动着。 扬州的今日像是极为的绚丽,那冬日暖阳让人舒适不已,但王贤却无暇享受,他慢慢地奔跑在这扬州大街上,四处地看着每一个人,心里又急又慌,不由地念叨着“在哪在哪”,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地飞动着。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焦急,而他就在这焦急之中懊恼起来。 已经跑了好几处了,这边的地方都已经找遍,还是没有看到李清照,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他不由地喘着气,随即便又抬起步,慢慢地行着。 这四处之中都有着人,但是王贤却好像看不到一般,他走了好久,才有些气愤起来,竟然直接地靠在墙上,然后慢慢地想着。 突然之间,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便直接地跑开,然后飞快地从人群之中跃出,然后便直接到了那原来去过的白玉桥。 这上面正有一个女子站在上面,形影单调,正俯视着那桥下流水,王贤不由心中一松,然后慢慢地走过去,口中叫了一声:“李姑娘,你没事就好。” 那个女子此时转过身来,见到王贤正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害羞地走了。 王贤此时愣在这里,这个女子却不是李清照,他不由有些叹气,然后便靠在这白玉桥边。 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道:“王公子。” 王贤立刻反应过来,然后看着正向自己走过来的李清照,不由地吐了口气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你半天都找不到。” 李清照这时走近过来,她的脸色有些黯淡,眼睛黑黑的,显然是没有睡好,此时低声道:“你昨夜没有回客栈,我找你不着,所以就到这外面来寻你了。” 王贤这时苦笑地道:“你也真是,我又不会偷偷地跑掉。” 他见到李清照垂下头,不由地道:“想必你也没有睡好,现在回去睡一觉吧。” 李清照轻轻“嗯”了一声,随即便低声道:“王公子,你给我买胭脂了吗?” 王贤一愣,随即想到确实是顺口说给李清照买胭脂,他此时悻悻一笑道:“我竟忘了此事,待一会便给你买去。” 李清照不由地变得忧郁起来,然后低声道:“你没有去胭脂铺吧?” 王贤此时颇有些累,随意地“嗯”了一声,便当先地走着。 他走了一会儿,却发现李清照竟然还待在那里,不由有些奇怪地道:“李姑娘?” 李清照这时“哦”了一声便走了过来。 王贤瞧着她颇有些奇怪,突然像是想起她问的话了,这时才有些明白,连忙地说道:“李姑娘,我虽然没去胭脂铺,不过我并没有像你想象那样去风流了,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李清照这时方才出声道:“你不要乱说,我哪里这样想了,根本没有。” 她此时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一个羞涩的笑容,让王贤微微一笑,便直接带着她走回客栈了。 包特那此时也已经回来了,他找的也颇为辛苦,这时见到王贤和李清照一同回来,方才放下心来,不过他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走进屋内。 王贤这时走进屋子内,突然眼中余光看见了赵万宝正匆匆地走向客栈大厅,他心中一动,便又瞧向李清照的房门。 李清照本来正要准备睡觉,见到王贤走了进来,不由有些奇怪,却听到王贤道:“李姑娘,你不是想在这扬州找一块地方住下吗?我想也应该搬出去住,在这客栈之中总是有些不方便。” 李清照沉吟地道:“那王公子找到了住处了吗?” 王贤一顿,突然想到一个好去处,便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一块好住处,你现在便准备一下,我们便要搬走。” 李清照微微一愣,打了一个哈欠道:“现在就要搬走?” 王贤点头道:“对,便是现在,你快点收拾一下吧。” 他这时又敲响了包特那的房间,然后和他说了一下搬走的事情,包特那也没有多问,便直接准备好东西,然后准备搬走。 王贤这时也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到那客栈里面和掌柜的结了帐,随后又雇了两个小二帮自己抬一些行李,这时便就向走出了客栈。 他们几个人鱼贯而出,却没有发现背后正有一个人正奇怪地注视着远行的他们。 第120章 另有原因 扬州这几日都是大寒之天。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夜开始下起了雪,而次日以后便一直都是阴天,寒风呼啸,使得一向好热闹的扬州人也不敢随意地乱跑了,大家一边惊奇这天气之寒,一边也有些啰嗦地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扬州的西边都是一些大院子,他们不像汴京人讲究大开大合,非常有气势,也不像江南人那么精雕细琢,所有的东西都很精致,这边的一切都仿佛有些随意,但是随意有随意的妙处,让人不会觉得院子有奇怪之处,便若是那自然之形,永立其中。 几日来的大寒让大家都缩在了家中的暖炉旁边,此时的房中便是有两个人,一立一坐,那坐着之人此时正在桌上写着什么,而那立着之人便在这便看着。 过了一会儿,却听到那坐着之人笑道:“如此便好了。” 那立着之人这时轻轻拿了过来,然后赞不绝口地道:“李姑娘果然是一代才女,如此之绝句,实在是让天下读书男儿们丢了脸面。” 那坐着之人微微一笑道:“王公子莫要夸赞,其实无论作诗作词,众人皆会,我只不过入沧海一粟,实在不足为人道之。” 这立着的人也是笑着,然后走向门口看着外面,慢慢地道:“扬州这几日竟如此之寒,好似比起汴京也有冷上不少。” 那坐着的人这时一笑道:“还好我等搬了过来,不然如此寒冷之天,在客栈多不方便。” 这立着的人便是王贤,而那正坐在木椅上的女子便是李清照,他们几人自从那日突然搬过来的时候,便就在这里住了下来,一直到今。 这个院子是那白衣女子所有,她见到王贤诸人过来顿时极为不乐意,但王贤还是单独地向她解释了好久,把自己的危险处境说的极为夸张,那个白衣女子也想着顾虑什么,便让王贤他们进来住了。 这里的环境尚好,不过那白衣女子经常见不到影子,整个院子之中就有几个使唤丫鬟,连个小厮或是下人都见不着。 王贤虽然心中很多蹊跷,但是他从不问些什么,因为他隐隐地感觉到自己来到扬州以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联系到一起,而这些事情的源头却怎么也找不到。 几日以来,他回过客栈,听到那里的掌柜的说赵万宝已经搬走了,他随即便有些好奇了,又去了好几次的柳衣巷,可是那个会香院一直都是太平的很,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这一切都让王贤疑惑不解,真想知晓所有的来龙去脉。 不过那个青楼名珠冷香姑娘像是极为开心似的,她时常便在院子里面转悠,而后又和李清照打的火热,但是王贤逐渐明白起来,这个小姑娘真的喜欢伪装,而且让人极为相信她,在不知不觉之中便会被骗。 这个院子之中最为神秘的便是那白衣女子,她一直是冷冰冰的,但是她经常出去,谁也不知道她到了哪里去了,有时候会突然冒出几句奇怪的话,让王贤变得极为好奇起她的身份了。 李清照见到王贤正在出神,不由轻笑地道:“扬州冬风过,公子颜上霞,这外面的风颇为寒冷,王公子便进来坐吧。” 王贤此时摆了摆手,然后道:“我去到前院有事,李姑娘,你便在此读书写字。” 他说着便走到前院,直接便是去找包特那。 包特那此时正坐在屋子之中,见到王贤进来后立刻小声道:“塔布,我今天发现了你说的那个人。” 王贤这时关上了门,然后便道:“他在哪?” 包特那有些迟疑地道:“那个人在扬州的衙门里面,现在应该是被关入大牢了吧。” 王贤大吃一惊地道:“什么?被关入大牢?怎么会这样?” 包特那沉吟地道:“这几日我一直便是在找你画的那个人,但是走遍了这边还是没有找到人,今天无意之中听到衙门鼓声响了,一大群人在衙门口看热闹,我当时便过去看了一下,就见到你画的那个人跪在那里,有一个大官正在上面说着什么,那个人一直不说话,最后就见到他被人拉了下去,应该是被拉到大牢之中了。” 王贤这时候变得极为奇怪,然后便出声道:“那我先前和你说的那个小胖子你有没有发现?” 包特那摇了摇头,然后道:“从来都没看到他。” 王贤心中更加的奇怪起来,这个赵万宝到哪里去了?他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包特那见到王贤此时沉思,便又小声地道:“塔布,我今天见到那个女娃有些奇怪。” 王贤一愣,然后笑道:“你是说这间院子的主人?她确实很奇怪,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但是想来她的背后一定是有一群人,他们帮我也肯定是有用心的,但是我现在却什么都不知道。” 包特那此时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说的她,我是说那个小姑娘,就是经常笑的那个。” 经常笑的那个? 王贤不由奇怪地道:“你说冷香姑娘?她怎么了?” 包特那低声道:“这个小姑娘不简单,我今天偶尔从那边走过来,见到她正在射箭,本来以为汉人一个女娃能拉什么弓,可是这个小姑娘却拉起了一把大弓,然后连发了十箭,全都是打中那个老树上面的一个圈子上,你说她是不是太奇怪了。” 王贤一愣,然后道:“她竟然有如此厉害的身手?” 包特那点点头,然后道:“我特意在那边留意了,她的耐力极久,拉弓射箭一气呵成,肯定是一个从小便是从马背上长大的小女孩,但是她身上却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塔布,这个女娃你千万要小心。” 王贤心中变得更加奇怪了,自己在这扬州遇到的所有人都好像不是那么的简单起来,这些事是不是一个极大的阴谋? 他心中突然警惕起来,如果说自己碰到的所有人都是联合起来,然后故意地布下这个局,让自己陷在这里而不知道其中奥妙,那么他们到底是要得到什么? 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可以说肯本不值得别人设局,但是现在一切都是极为的奇怪,让他不由不得怀疑起来,自己来扬州是偶然还是天意? 过了许久,他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只好叹了口气,然后道:“包特那哥哥,辛苦你了,你先在房中歇一歇吧。” 他心中还是一团糟,这时走在院子之中,只觉得冬风猛烈,吹在脸上,竟然极为的疼,他不由地用帽子护住脸上,然后又掩住自己的衣服,低着头便行着。 “公子。” 王贤顿时止住脚步,然后转过身来,便见到冷香此时走过来,她身上也是穿着厚厚的衣服,双颊被冻的有些微红,看起来极为让人怜惜。 他微微笑道:“如此大寒之天,冷香姑娘你却还在这外面行走,难道不怕冷吗?” 冷香这时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福了一礼地道:“公子,我刚才便想过去找你,却没有找到,却没有想到你竟然在这儿。” 王贤奇道:“你找我?难道有什么要事不成?” 冷香一笑道:“哪里有什么要事,我只是突然有些奇怪,公子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王贤心中顿时警惕起来,这个冷香不是像她的模样一般单纯,她定然有着非比寻常的身份,但他口上还是笑道:“在下乃是一届书生,在汴京读了几年书,家居确是在江南,而今便是想回家一次,却没想到这段时日,天寒无法行走,便在这扬州停上一段时日了。” 冷香“哦”了一声,然后道:“原来如此,那位李姐姐想必应该是公子你的家眷吧?” 王贤不由一愣,然后只是一笑,便自然而然地转过话题道:“冷香姑娘,最近我到柳衣巷看了,他们好像并无发生何事,还是一切如常,你说这是不是极为奇怪?” 冷香立刻点头道:“确实很奇怪。” 王贤盯着她,然后便道:“冷香姑娘,我有一事不解,那日我被大公子关住的时候,外面应该有看守之人,而且大门应该也是上了锁,为何你却能跑得进来?” 冷香一愣,随即便道:“那是他们放我进来的。” 王贤立刻道:“哦?那大公子都说了要严密看守,你只是会香院的一个风尘女子,如何能随意进出?这难道不奇怪吗?” 冷香仿佛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回声道:“我是不一样的。” 王贤盯着她说道:“你是不一样,你是会香院的红牌姑娘,然而你和那大公子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他们帮你最多也只能是一亲芳泽,但是很有可能因此丢掉了性命,我想那些人都不是傻子,应该不会做这些傻事,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打昏了那些人,然后搜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冷香大吃一惊地道:“公子你说笑吧,我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怎么能打昏别人?” 王贤皱着眉头道:“柔弱女子?好一个柔弱女子,可以拉动大弓的柔弱女子,可以百步穿杨的柔弱女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过!” 冷香惊讶地看着王贤,然后说道:“公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没有恶意的。” 王贤这时直接地问道:“我并没有误会什么,现在我只想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与这个院子的主人又是什么关系,那日在屋中,我吃了那面糕就昏昏欲睡起来,想来也是你在里面下了**吧,你们到底是受谁所托把我救出来的?你又为何待在会香居?” 他一口气问了这么多,冷香确实拼命摇头,然后便道:“我……我不能说的。” 王贤盯着她,然后道:“为何不能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做的?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冷香却只是拼命摇头,然后道:“公子不要逼我,我真的不能说。” 王贤正要继续询问,却听到一个声音道:“苦苦逼问一个小女孩,这还算是君子所为吗?” 话音刚落,便见到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过来,她里面穿得极厚,但是外面还是一身素色,这时正一脸鄙夷地看着王贤。 王贤冷笑着道:“在下从未以君子自称,倒是姑娘你和这个所谓的小女孩却不知所怀何意,如若心中平坦,那纵然在下恐吓她,她也不会有这种表情,而今之事,我还正要问一问姑娘了,你到底是何人?你所言受人所托,那人又是谁?这和赵万宝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白衣女子此时微微一愣地道:“赵万宝?他竟然也在扬州?” 王贤顿时道:“你果然认识赵万宝,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又在哪里,你们在这扬州的计划又是什么?” 那白衣女子此时皱着眉头道:“我知道赵万宝,但是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我也根本不知道他来到了扬州,至于计划之语,真是可笑,你若怀疑我,那便随你去那好了,与我又有何干!” 她语气甚大,冷香此时走到她的身边,然后又轻轻地靠着她。 王贤这时摇了摇头道:“这个扬州现在是危险重重,稍不注意,我有可能就命有不保,现在我只想弄明白,为何我到了扬州便遇到这些事情,而你又为何要来救我,到底是谁在那幕后指使?还有,这个冷香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白衣女子直接哼了一声道:“你若想知道,便自己想吧,冷香,我们走。” 王贤顿时叫道:“不许走!” 白衣女子却真的不理他,然后便带着冷香走到后院之中了。 王贤在这之中不由无奈地跺了跺脚,然后慢慢地盘算起来,这个白衣女子认识赵万宝,但是她不和赵万宝是一伙的,也就是说她并不知晓赵万宝有什么计划,她很有可能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然而赵万宝又是什么人,他这时突然想着此事,然后便连忙赶到后院,想去问一问那白衣女子,但找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人,就连冷香也不见了。 他不由地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理会,他正奇怪,却听到包特那在背后喊了一声:“塔布!” 王贤连忙转身,却见到包特那这时正拿着一把弓,仔细地看着什么。 他便走了过去,然后道:“包特那哥哥,你在看什么?” 包特那轻轻指了指这把弓,然后道:“这弓的架子是来自草原上的,好像是南方的克烈部所用的铁架,上面还有克烈部的记号,上面还有一个萨满坐在火上,这是草原上的印号,但是弓弦却不是用兽皮做的,这些箭都是用铁做成的,箭头又是那么长,看上去有些怪异,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弓怎么会出现在大宋?” 王贤一愣,然后道:“这弓是从哪里拿到的?” 包特那低声道:“我方才在房中还是想着这把弓,思来想去,觉得这弓确实很强,所以便按捺不住跑了过来找弓了,却没有想到你却过来了。” 王贤迟疑地道:“这就是冷香姑娘用的弓?果然是太过奇怪。” 他这时仔细地看了一下,便要说话,突然包特那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躲起来!” 王贤反应也算不慢,立刻便进了屋,然后看了看周围,见到包特那已经躲进一个小狭缝里,他正要往里面挤,却见到包特那微微摇摇手,然后拉上了夹缝。 外面此时果然传来声音,王贤左右看了看,然后直接钻进了那床下。 他刚刚藏好,便听到一个声音道:“我现在想着还有些生气,这个人也真算没有良心,我怎么说也算他的救命恩人,竟然如此对我!” 王贤立刻就知道这是那个白衣女子所说,他听这话也不由有些生气起来,这个白衣女子真是不讲理了,自己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而已,而且这些事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她竟然心胸狭隘,还怪起了自己! 又有一个声音笑呵呵地道:“好了,姐,你别太过生气了,我觉得这个公子倒是无心之过,而且他确实是想知晓为何你要救他,自然有些情绪了,你不要怪他了。” 王贤不由地暗赞冷香懂事,却没想到冷香突然语气一变地道:“不过他方才竟然故意恐吓我,真是太让人气愤了!我当时真想直接上去把他打一顿,正想动手的时候,姐你就过来了。” 她这话让王贤顿时大汗不已,心中暗暗地庆幸起来,自己还算没有把冷香逼急,不然真要打起来,自己还真的不知道会怎样。 那白衣女子此时说道:“你就会如此,都和你说了好多遍了,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身手很好,可是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吧,那个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 冷香脆脆地道:“姐,你别怪我啊,我只是好久没有用爹爹给我弓箭了,所以就练了练手,没想到却被那个王公子发现了。” 她此时一下子坐在这床上,然后猛地又躺起来。 王贤顿时被她一压,差点没憋过气来,然后才缓缓地吸了口气,却没想到又是被向下一压,却原来是那白衣女子也是直接坐了下来。 他顿时有些闷起来,这时便直接平躺着,然后头也是偏转起来,却没想到看到一只脚正在这摇摆着。 古代女子都穿着绣花的鞋子,王贤一眼望上去,见到这个在自己面前摆放着的脚倒是很秀气,不过他知道古人对男女之防甚为严重,这脚也是禁止看的,便又想偏转起头。 突然那上面没有了说话声,然后只听到冷香的声音道:“姐,你在找什么?” 王贤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听到啪嗒一声,像是什么被拉开似的,他心中一动,顿时大急,包特那不会被他们发现了吧? 他此时便要翻出来,却又听到那白衣女子道:“我方才听到有人的呼吸声,以为有人藏在这里。” 冷香笑道:“姐你太小心了,谁会藏在你的房中?” 王贤一下子从床底翻了出来,然后使劲地呼吸了好几口,这才嚷嚷道:“差点被憋死了。” 这时屋中的那两个女子都是张大着嘴巴,齐齐地看着王贤,直到好久那白衣女子才反应过来,大声地道:“你这个流氓,竟然擅入我的闺房,岂有此理!” 王贤这时立马说道:“我过来是要问你事情的。” 那白衣女子大声地说道:“快滚出去!” 王贤无奈地道:“在下确实是有事情要问,就是那赵万宝到底是什么身份,姑娘可以告知在下吗?” 那白衣女子此时大怒起来,竟然站起来,然后向着王贤走过去了。 王贤心中一寒,顿时道:“好好,我现在就走,不过姑娘能不能告诉在下,赵万宝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见到白衣女子脸上的怒火,不由地快速跑到门口,正要走出去,却又听到冷香的声音道:“他是明教的人。” 明教! 王贤突然吃惊起来了,赵万宝竟然是明教的人,以前自己的娘便是明教中人,当年刺杀赵佶的也是明教中人,这个明教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他此时心中千百个念头在转悠着,实在是不清楚这明教所为何事,以前听老王爷赵临说过明教中人都是极为虔信之辈,他们是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而赵万宝作为明教的一员,他所为之事是不是明教所要做的? 就在他极为不解的时候,却听到外面顿时响了起来,随即便听到一番声音,他连忙走了过去,却发现有一个丫鬟已经昏倒在地,而她的旁边正站着一个青年,正笑着看向自己。 王贤脸上显出极为惊讶的表情,半天才道:“一宝兄!” 这个站着的男子看起来有些胖,不过冬天厚厚的衣服挡住了他的身形,此时笑道:“臣贝,多日不见,我找你不着,却没有想到你住在这里了。” 王贤这时看向那个婢女道:“你把她怎么了?” 赵万宝一笑道:“臣贝不必怜香惜玉,她只是被我打昏了而已。” 王贤见他脸上带着笑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不由地道:“你过来是要干什么?难道你是想杀我不成?” 赵万宝一愣,随即便吃惊地道:“臣贝为何如此想,你我是同窗,又是知交,我哪里会有杀你之心?” 王贤冷笑道:“恐怕你忘了那日让我送的信上写的什么了吧?幸好出了差错,否则我哪里会有命站在这里?” 赵万宝这时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但还是道:“臣贝,你有些误会了。” 王贤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误会你,但是我想你绝不会想着杀我,只是借着这件事情让那个大公子乱了心,然后完成你所想之事,而我只是其中所牺牲之人。” 赵万宝不由地道:“臣贝,此事说来话长,但绝不会是你所想这样,我赵万宝虽然不自认为君子,可是我从不会拿自己好友性命来开玩笑,此信中内容别有深意,你实在是误会了。” 王贤这时看着赵万宝,心中依然警惕万分,他可不敢相信这个人了,现在心中慢慢盘算着如何逃跑。 赵万宝此人也是小有身手了,但如果自己猛跑他未必能追的上,自己后面是一大块空地,不会挡住后退之路的。 他正想着,却又听到赵万宝叹道:“臣贝,实不相瞒,我是明教之人,这明教乃是摩尼教之别称,臣贝可曾听闻?” 王贤一愣,随意大为不解,赵万宝竟然自报身份,他不由地点了点头道:“我听过,这是从西方所传,教义大概有光明与黑暗之分,摒弃黑暗而入光明乃是正道,而且教中之人都是对人友善,强调互帮互助,是一个宣扬善良的教派。” 赵万宝顿时有些欢喜地道:“想不到臣贝竟然知道这么多,不错,我们明教便是光明之教,一向以消除人间黑暗为己任,在下便为明教教内中人,虽然修养不够,但是亦知道何为善、何为恶,对于至交好友要以心相待,此乃是明教教规,在下真是从未有过加害臣贝之心啊。” 王贤见他脸上真的不像是作伪,不由有些迟疑地道:“那封信……” 赵万宝连忙道:“这信真是一个误会,误会,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臣贝还是带我去你房中相谈吧。” 王贤想了想,然后便点头道:“你跟我来。” 他说着便引着赵万宝走向自己的房中,随即又把门关上,这才说道:“一宝兄,烦请你把这事情来龙去脉详细说一下,不然在下实在是闷在葫芦之中,不得其解。” 赵万宝这时叹了口气道:“其实臣贝参与此事实属巧合,若非你在扬州,而我恰巧遇到你的话,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么多事。” 王贤此时有些迟疑地道:“一宝兄,不知你为何要到扬州来,可是为了那‘四大将’?” 赵万宝点头道:“确实如此,其实这四人在扬州不只是无赖这样简单,他们在扬州影响甚广,而且许多事情别人不可以做的他们却可以做。而我们明教虽然在这扬州颇多信徒,但一直都是暗地里活动,如果有了他们的支持便可以浮出水面,故而护法便差我和另外几个教中兄弟到这扬州过来,要把这扬州的四个无赖收归帐下。” 王贤这时有些明白起来,原来是明教要吸人,而赵万宝便是过来拉拢人的,但他随即便疑惑地道:“可是我只见到你一个。” 赵万宝不由有些苦笑地道:“我是自苏州水路而行,故而快了许多,而其他教中兄弟们却是自官道奔来,所以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见到一个教中兄弟,本想等到都到齐的时候再动手,却又见到了臣贝你,一时之间,竟然想出了这一个鬼点子,差点酿成了大祸!” 王贤一愣,然后惊讶地道:“一宝兄所想的方法便是利用那个四公子引出其他人,然后劝说他们加入明教吗?” 赵万宝点头道:“臣贝虽不全中,也不远矣。我初始便想着如此之法,可是后来才发现他们这帮无赖之人根本不会叫什么道理,所以平常之事对他们不会有用,便直接写了一封假言四公子已死的书简,让你带了过去,臣贝可知其中缘由为何?” 王贤摇头道:“一宝兄快快告知。” 赵万宝慢慢地说道:“其实是因为臣贝你和一批人关系很是密切,我便是想以你引出这批人,事实上,当时你被那大公子抓住询问之时,我就在那外面看着,而我们明教的其他兄弟们也都在那里,所以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一定会冲进去救下臣贝你的,但是最后却没想到你竟然只是被关起来了。” 王贤有些惊讶地看着赵万宝,见他脸上颇多愧疚,不由有些迟疑地道:“我和哪些人熟识?一宝兄你越说我也越糊涂了。” 赵万宝摇了摇头道:“此事皆是怪我,当时我没有着人救你,便是想让看看那批人会不会出手,但是我明教兄弟已经混入其中,便是在那边保护着臣贝,果然第二日你便被人救走,我虽然引出了他们,但是却犯了一个错误,如今想来,真是大悔!”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极为的后悔,让王贤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声问道:“一宝兄快把事情说明白吧,我现在是一头雾水,什么也不明白。” 赵万宝叹了口气道:“其实便是我想引出那批人,所以让人守着不动,谁知却由此闹出了大问题,我们抓了周四,周大几个人此时也开始警惕起来,以为是扬州有人要对其动手了,立刻集结起了打手、壮丁若干,却没有想到这终于给人一把柄,他们四人自此遭难起来。” 王贤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听着他说着。 赵万宝继续说道:“其实扬州官府一向对周家兄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周家兄弟也知道孝敬上官,可是这次扬州的大流氓头子终于开始扯皮了,趁着这个机会向周家兄弟动起手来。 这个人名叫苏蛋子,乃是扬州推官苏明的侄儿,他这个人作威作福习惯了,在这扬州城中也是横着来的,百姓们多受他的欺凌,他看到周家兄弟开了青楼,便也开了一家,和周家兄弟算是对抗,便就是会香院的对面那家丽兰院。 因为他们两派都算是知道对方的底气,所以一直以来在柳衣巷之中还算是和平共处,基本上没起过什么矛盾,直到今年会香院之中来了一个绝世姑娘,琴棋书画皆是相通,又有倾城之容,所以会香院顿时客来不绝,远远地甩出丽兰院一大截,而这个姑娘便是那个我们曾有一面之缘的冷香姑娘。” 他话说到这,王贤顿时有些明白起来,原来是这两个流氓团伙开始闹起矛盾了,便就是后世之中的“吞地盘”了,他微微沉吟地道:“那个苏蛋子是不是趁着周大他们离开,砸掉了会香院?” 赵万宝一愣,随即点点头道:“不只是如此,他们更绝的是利用了官府。” 王贤不由奇道:“利用官府?” 赵万宝叹道:“便是如此,因为彼时周大他们带了很多的人,每人都拿着一些木棒,甚至是铁器,所以苏蛋子便向官府说周家之人要乱起来了,他胡乱说着,而官府之人见到周家兄弟带着那么多人,立刻脑子上烟,直接调用劝扬州衙役们围攻,随后又借了弓手,结果那么多人就这样的死掉了!” 他说着说着便又捶起了自己的大腿,然后悔声道:“我悔不该自作聪明,竟然酿成了这等祸事!如今思来,这些人之亡,皆是源于我这个狗屁的主意!而且当时如果不是我想把那批人给引出来,直接去和周大交涉,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我之过,我之过啊!” 王贤见他后悔的表情由里及表,不由地叹道:“此事也不能怪一宝兄你,就算没有这件事,那个苏蛋子还会过来惹事,到时候还是一样。”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我昨日还去柳衣巷看了一下,却发现哪里像是没事一般,一切都是如常,而那个会香院也还是照样开着,依然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的。” 赵万宝哼了一声道:“这个会香院已经不再姓周,改姓苏了,苏蛋儿趁着周家兄弟们受难之时,开始群起而攻之,便占了他们的会香院和其他的酒楼,现在整个柳衣巷大部分都是苏蛋子的了!” 王贤对这个黑帮兼并的事情不太感兴趣,但是他此时却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你们把周四也弄丢了?今日早上衙门审理的便是周四吧。” 赵万宝不由地叹道:“何止是周四,周二也被抓走了,本来那次官府围剿的时候周家兄弟都是逃出来了,我们带着周四便和他们汇合起来,可是没想到那个苏蛋儿竟然知晓了此事,竟然带了人过来找到我们,我们虽然跑掉了,但是周四和周二都被他们抓走了,苏蛋儿也聪明,直接把他们两个交给了官府,现在衙门直接判定一个谋反暴动之罪,不几日既斩。” 王贤一愣,随即吃惊地道:“竟然成了谋反之罪?” 赵万宝哼了一声道:“这对于衙门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定罪之事本就是他们的强项,只是周二和周四二人却要魂归天涯了,如此思之,真是让我痛苦不已啊。” 王贤心中一动,赵万宝说了这么多,虽然自己心中疑团算是消失了,但是他今天突然过来,又向自己说出这个,到底是什么用意? 他此时慢慢地道:“此事实在让人痛心,然而我等书上,却无半点之力可助之!” 赵万宝一愣,随即便连忙说道:“臣贝且莫要如此说,事实上,你从未意识到你之力量何其强大,不说那批人在背后帮助你,就是你这一个官员的称谓也是让人敬畏啊。” 王贤心中已经明白起来赵万宝的用意起来,但他还是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一个外放的小小知县而已,在这扬州之中恐怕什么话也说不上,一宝兄你便不要笑话我了。” 赵万宝摇了摇头道:“臣贝你还是不明白这官员之称是多么的强大,何之为官?官为何物?其实……” 他话还未落,却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随即便有一个声音道:“王公子,你在这里面吗?”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登录17K文学网,支持正版文学。 第121章 死牢钥匙 赵万宝微微一愣,便看向了王贤。 王贤摆了摆手,然后示意他在这里坐着,便走过去打开门,见到李清照正在笑看着自己,不由有些惊讶地道:“李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李清照笑道:“你前几日说让我重新写一封家书,我便已经写好了。” 王贤接过这封书简,然后笑道:“我不会再把它弄丢了,李姑娘便请放心。” 李清照轻轻一笑,随即便要走进去,却被王贤挡住,然后便听到王贤笑道:“李姑娘,我突然想起要送给你的一样东西,已经放在了你的房间里,李姑娘见到了没有?” 他说着便悄悄地挡住了门,但这个动作李清照却没有察觉。 李清照像是有些欢喜地道:“哦,王公子竟如此客气,不过我却没有在意,不知是何物?” 王贤一笑道:“李姑娘你便回去看一看吧,却不知此物合不合你的意。” 李清照见他卖起了关子,不由一笑道:“那我倒是真想看上一看了。” 王贤忙点头道:“是啊,李姑娘便回去看看吧。” 李清照刚走回几步,突然又是转头道:“我差点忘了,方才过来是想向王公子你找一册书的。” 王贤一愣道:“书?不知王姑娘要找的是何书?” 李清照道:“便是那本《莱公杂言》,其中所言极杂,但涉及多方,如今观之也是不错。那日在客栈看了一些,今日却突然想起来了,所以便向王公子你来借阅了。” 王贤见她又走了过来,连忙道:“李姑娘便在这稍微片刻,我这便过去给你拿来。” 他说着便就走进了房子之中,然后就见到赵万宝正坐在那里,像是在沉思什么,他微微示意了一下,便从那房中的书架上找到了那本书,然后又重新走了出去。 李清照接过书,然后笑道:“我过上几日便交还给王公子。” 王贤点点头,然后道:“你就慢慢看吧,这书也是挺厚。” 李清照此时微微点头,而后便慢慢地走了出去。 王贤这时出了口气,然后又走回房中,这时才道:“一宝兄,让你久等了,适才你想说些什么?” 赵万宝这时一愣,随即便道:“臣贝,我刚才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便是可以救出周二和周四的,但是这需要你的帮忙,不知可否?” 王贤看了看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地道:“一宝兄有什么好主意了?” 赵万宝微微笑道:“其实很是简单,便是把周二和周四从牢中直接救出来,然后再把他们送到江南,这样便可以了。” 王贤有些奇怪地道:“一宝兄是想劫狱?” 赵万宝笑道:“劫狱也不是不可,我等所行之事乃是救人之命,如今我已经想好了,你便……” 他说的也不多,王贤听完以后微微点点头,然后沉吟地道:“如此之法,也是不错,不过一宝兄你必须可以保证能把他们救出来,不然衙门提高了警惕,日后就无法行此事了。” 赵万宝想了想便道:“这个我理会得,这样好了,现在我便去和兄弟们说一下,明日我等便以此法行事,你看如何?” 王贤点头道:“这样也好,待过上几日衙门中人也都要回去了,但是你务必要做好准备。” 赵万宝站起身来道:“我会做好准备的,臣贝你便放心吧。”他这时走到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臣贝,你若感觉有什么危险的话,不妨让这家院子的主人保护在你的身旁,据我所知,她应该是个身手极好的人,而且又有着很神秘的身份。” 王贤这时有些奇怪地问道:“一宝兄,她到底是何身份?我现在还有些奇怪为何我能和一批人有所关联。” 赵万宝微微一笑道:“其实从汴京之时你便和他们有了关系,不过老实说,我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来路,总之是极为神秘,我回去之后便向护法说上此事,让明教中人来调查他们。”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你们明教看来是势大无比啊。” 赵万宝呵呵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信众颇多而已,臣贝不若加入我明教,以臣贝之力,日后定是我明教之中流砥柱,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贤一愣,随即哈哈笑道:“那等到日后再说吧,我还是要到江南上任这个芝麻官啊。” 赵万宝一笑,随即满含深意地道:“我明教在江南信徒最多,日后臣贝和我明教定然是少不了打交道的。” 王贤一时还没有听出话中之意,便笑道:“那以后我便过去拜访一宝兄了。” 赵万宝这时微微一笑,然后又说了几句才辞别王贤走了回去。 王贤正要走回去,却听到院子里又是一阵低呼,然后一阵热闹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这时不由奇怪起来,便又朝着声音走了过去,却见到那边聚集了好几个人,在那互相说着什么,王贤这才明白起来,原来那个被赵万宝打昏的婢女此时醒了,这时正在和那个白衣女子说着呢。 他微微一笑,便直接走回去了,却又听到这边过来好几个人,然后就听见冷香的声音道:“我去向公子们问一问,你们便在这呆着吧。” 过了不多久,就见冷香慢步地走了过来,见到王贤俯身在这桌子上看书,不由地说道:“公子真是好学之士,竟然如此爱书。” 王贤呵呵笑道:“书中藏有万物,在下便是想在这书中寻上一寻。” 冷香这时有些迟疑地道:“公子,那些事情我不是有意瞒你的,然而现在确实不能说,等到他日我定然会和公子全部说明的。” 王贤微微一笑道:“那好,我便等你以后说吧。” 冷香这时笑道:“这样就好了,对了,公子今日有没有见到什么陌生人来过?” 王贤惊讶地道:“陌生人?没有,我从没见到陌生人来过,怎么,难道是有陌生人过来了吗?” 冷香咯咯一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好了,我就走了。” 王贤点点头,然后心中却越来越奇怪起来。 这个女子的表情变换极为的快,可以说是那种天生的演员,带着这天生的面具,她所说所做都能让人相信她,这样的女子算很是不简单了。 如今赵万宝向自己说明了情况,然而王贤心中还是有着解不开的结,在这扬州之中,仍然是危险重重啊。 赵万宝是明教的,这个明教到底想干什么? 它不简单!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登录17K文学网,支持正版文学。 ………… 腊月的清晨实在是有些寒冷,王贤这时又多添了一件衣服方才觉得暖起身来,他吃罢早饭便见到李清照正走出房门,她满眼有些黑黑的,像是没有睡好。 王贤正要问她,却听到她先说道:“昨夜看书,读的十分有趣,竟然到了半宿方睡,所以今日起来的特别迟。” 她说着说着便打了个哈欠,王贤不由笑道:“你还是回去睡睡吧,眼圈都是黑的。” 李清照连忙摸了摸眼皮,然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我便回去继续歇息了,实在太过困顿了。” 王贤笑着点点头,待她进屋之后便又敲开了包特那的房子,然后便直接地说道:“包特那哥哥,今日你便随我一起到那扬州衙门去,我去那边有些事。” 包特那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要去衙门?我跟着恐怕不方便吧?” 王贤摇头道:“不是,我过去要和衙门说一些事情,但是有可能会有什么变化,所以包特那哥哥你便随我过去,到时候一旦有问题便有个照应。” 包特那看着他道:“你是说会有危险?” 王贤笑道:“不是我有危险,而是扬州衙门的人有危险,包特那哥哥,你便稍微收拾一下就和我一起出去吧。” 他这时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不由叹道:“看来扬州这几日还是阴天啊,也不知道何日才能是暖阳一片。” 包特那慢慢说道:“这里不比草原上冷,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多穿衣服才会暖起来。” 王贤笑道:“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兽皮衣服。” 包特那叹道:“汉人为何不要兽皮衣服?就算拿东西和我们弘吉剌部换也是好的。” 王贤心中一动,随即又笑道:“这个不是你我所能说的了,包特那哥哥,我们这便走吧。” 他带着包特那一同走了出去,到了以前住过的客栈,便见到赵万宝此时正在和人坐着,他望见王贤走了进来,便是微微一笑,然后和旁边的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过来。 王贤此时亦是笑道:“一宝兄想必是准备好了,我等便走吧。” 赵万宝点了点头,然后又过去说了几句,便和王贤一起走出客栈。 包特那这时颇为警惕地站在王贤的旁边,像是他的贴身卫士一般,而他的后面则是赵万宝诸人,他们穿得衣服都是黑色,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家公子的家丁,一众人就浩浩荡荡地朝着官府走了过去。 王贤这时出声道:“我先去找这边的衙门长官说些话,一宝兄,你带着你的人等会快点冲过去,不能在那里有所耽搁。” 赵万宝点点头道:“这个我明白,便委屈臣贝了。” 王贤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就见到赵万宝诸人向着一边走过去了。 他看了看包特那,低声道:“包特那哥哥,等会有些事情不要太过惊讶,等会我让你出手的时候你便帮我一下。” 包特那“嗯”了一声,便又随着王贤一同走进衙门口。 王贤想了想,便就直接走到衙门口,然后便同那守卫的遇上了,他只是微微一笑就道:“在下乃是京城贬到外地的一个小官,今次路过扬州,特来拜访扬州上官,希望两位能通报一番。” 那守卫有些惊讶地道:“要拜访我们扬州大人?那你去他们的府邸吧,这里是衙门重地,不能随便出入的。” 王贤一愣,随即便笑道:“其实在下方才去过大人的府邸,但未见到大人之面,故而就想到这衙门来拜访了。” 那守卫疑惑地道:“今日我们知州大人并未过来啊,老黄,知州大人来了没有?” 他旁边的那人也是有些疑惑,挠了挠脑袋道:“洪大人好像没有过来吧,不过我也记不清楚,这样吧,我去帮你问问吧。” 王贤不由地一愣,随即连忙说道:“其实在下并非来拜访知州大人的,而是找衙门里的那个书记员,就是通判直属的那位。” 那两个守卫闻言不由笑了起来,随即那守卫便笑道:“你原来是想见老何啊,他是官刑狱的,并非是什么大人,你为何要拜访他?” 王贤有些支支吾吾地道:“其实在下和其曾经认识,如今便是过来见一见的。” 那两个守卫笑道:“原来如此,那你何必说要什么拜访,你便到那旁边的衙门厅内坐上一会吧,我这就去喊老何出来。” 王贤这时又是一阵感谢,然后便坐在这边慢慢地等着了。 包特那在他后面,一直注意着周围。 过了好久才听到声音,随即就见到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王贤立刻朝着他拱手笑道:“何兄,多日不见,身体还算康健吧,在下今日从京城过来,特意想过来看看你的。” 那中年男子见到王贤这么热情,不由有些迷惑,看着王贤道:“好说好说,不过在下记性不好,不知小兄大名?” 王贤呵呵笑道:“在下之名何兄你却忘了?” 那中年男子不由有些尴尬地道:“在下一向是记性不好,实在记不清何时与小兄见过。” 王贤摇了摇头,微微叹口气道:“未想到何兄已经忘记在下,亏得在下还有一些体己话想向何兄说上一说呢。” 那中年男子忙道:“小兄你切莫要怪罪,我确实是记不清了。” 王贤摆了摆手道:“何兄,其实我这次过来一是叙旧,二是要向你说一件事,不过你后面竟然有如此之多的人,在下实在不好开口啊。” 那中年男子一愣,望了望后面,随即便笑道:“小兄何必如此顾忌?他们都是扬州的衙役,有何事不能说?” 王贤慢慢沉吟地道:“其实我要说的乃是扬州府衙不久后要提升的官吏之事,何兄,此事真的可以这样说吗?” 那中年男子不由吃惊地看着王贤,随即便看了看那外面的人,朝着他们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他有些话要说。” 王贤见到他们已经走出去了,这才笑道:“何兄,想必你已经知晓了在下的身份了吧。” 那中年男子有些迟疑地道:“小兄你是上官?抑或是和我们扬州知州比较熟悉?” 王贤呵呵笑了笑,然后朝着外面一指道:“何兄,那外面之人都出去了,应该是听不到这屋内之音了吧。” 那中年男子忙道:“他们都已经走出去了,自然是听不出,小兄,你方才所言的扬州官吏升迁之事,在下尚未有耳闻,难道是我们扬州又要提拔官员了?”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你是很有希望啊。” 那中年男子一喜道:“小兄此言当真?” 王贤一笑,然后眼睛看了一下包特那,随即就呵呵地说道:“自然是当真,不过你必须要做上一事方成,而此事也是不难,何兄,你可愿意为之?” 那中年男子此时颇有些欢喜,然后便道:“小兄有何事便直言,在下若能为之,自然从命。” 王贤看了看那男子,呵呵笑道:“此事甚易,何兄定然可以为之,听闻扬州大牢的死牢钥匙是由何兄保管的,所以在下便是想借用一下,待到用完后就还给何兄,不知何兄意下如何?” 那中年男子还未反应过来,此时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即便大为惊讶地看着王贤,张口便要说话,却听到王贤说道:“你别喊出声来,何兄,要想一想你家中的老母妻儿。” 他这话果然奏效,那中年男子立刻看着王贤和包特那,随即便低声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把我家怎么了?” 王贤微微一笑,随即便道:“放心,一切安好,不过何兄若要是不配合,那我可不敢保证会有何事发生了,或许待到何兄回到家中就会发现一片狼藉,家不成家,家中老小也可能会在一夜消失,何兄你可要拿捏一番了。” 那中年男子看了看王贤和包特那,然后又道:“我怎么能相信你所说的便是真话?”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没法让你相信,不过你可以认为我等是危言耸听而已,待到日后家中出了事那可由不得你了。” 那中年男子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道:“其实我给你也是没用,扬州官衙为了防止私放死牢的牢犯,特意加了两把锁链,而我只有其中一把,根本没用。” 这可是出乎王贤的意料之外,他此时不由地问道:“那另外一把钥匙又在何人手上?” 那中年男子此时颇有些犹豫,但随即就听到王贤慢声地道:“何兄,你可要想清楚啊,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在你的一言一语之中。” 他这话倒是起了作用,那中年男子立刻地道:“我说,我说,便是扬州的胡善胡捕头,不过他这个人极为的硬,平常威逼利诱根本不会对他起到作用的。” 王贤呵呵一笑道:“他的那一把等以后再说,你的先拿过来吧。” 那中年男子有些迟疑地道:“钥匙是在扬州的府衙之中,我帮你们去取。” 王贤微微皱起了眉头道:“你是想借故出去?” 那中年男子连忙道:“我全家人的性命都在你们手中了,哪里会有此念头,这钥匙确实是放在府衙之中,就是我也不碰上几回,只有等到有人被打入死牢或是是从死牢处决的时候方才动用,我实在是不放在身上啊。” 王贤这时想了想,便又问道:“你和那个捕头胡善认识吗?” 那中年男子一愣,但还是回道:“这个胡捕头是江南的老提刑刘建的徒弟,一向是铁面无私,而且疾恶如仇,我等诸人平常和他并不深交,所以虽然认识也不太相熟。”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就道:“原来如此,那此人有没有什么把柄?” 那中年男子有些踌躇起来,随即便道:“这个胡捕头平常不与我相熟,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状况,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件事情,据说胡捕头曾经得罪过一个人,而这个人对他极为厌恶,胡捕头心里也算有些愧疚,所以只要你说出此人来,想必也算是有了把柄。” 王贤不由有些好奇地道:“是什么人?” 那中年男子道:“就是他的恩师刘建,所以你只要把刘建儿子被杀这一句话说出来便无大碍了。” 王贤笑道:“如此便好,那你去取钥匙的时候便随便把那个胡捕头一同叫过来吧,我也要和他说上几句,嗯,我想此人也应该不会不顾忌家中老小吧,所以还应该着人到他家中。”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愣,随即便道:“那我便去取钥匙了。” 王贤点点头,然后对着他的背影说道:“你要记住,你所作所为皆会关系到你家人的安危,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否则你会自讨苦吃!” 那中年男子身子动了一动,随即就走了出去。 王贤这时随便地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然后笑着对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你也坐在这里吧,我们等他回来。” 包特那有些怀疑地道:“这个人未必会那么听话地过来,塔布,你是不是太大意了。” 王贤一笑,随即道:“没事没事,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一阵声响,随即便就见到那中年男子破门而入,而他的旁边则是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后面跟着一群衙役。 包特那随即便紧紧地靠在王贤身边,眼睛盯着这帮人。 那中年男子此时指着王贤说道:“就是这个人,他们问我要死牢的钥匙,刚才劫持了我,又劫持了我的家人,胡捕头,快点抓住他!” 他旁边的青年此时沉声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赶到你家了。” 他说着便一挥手,后面的衙役顿时走进来,把王贤围了起来。 王贤这时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满脸惊讶地道:“何兄,你竟然如此……我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如此!” 那中年男子此时阴狠地看着王贤道:“哼,我自然是要帮我自己了!” 王贤立刻大声说道:“你难道是想杀人灭口吗?那好,我便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那中年男子不由有些奇怪地道:“你想说什么,随便你吧,不过你还是到牢里乖乖说吧!” 王贤这时立刻对着那中年旁边之人道:“你是捕头胡善吧,他要害你!” 这下算是让诸人惊讶起来,那中年男子不由气愤地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怎么会想害胡捕头,真是岂有此理,胡捕头,你快别废话,快把他抓住!” 王贤这时像是气的全身发抖地说道:“你竟然要杀人灭口,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胡捕头,你千万要小心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真的是想害你啊!” 那个青年胡善这时微微皱眉,然后又看向了那个中年,却没有说上什么。 那中年不由地骂道:“你这个小畜生,竟然倒打一耙,我什么时候说要害胡捕头了?” 王贤这时连声叫道:“你分明就是想着这样,你早就对胡捕头有所不满了,说他一向铁面无私,根本不把你当回事,所以当我说过胡捕头的师父刘提刑要来扬州,结果你就说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刘提刑和胡捕头互相斗起来,你还说他们两个人之前就关系不好,胡捕头还对刘提刑有些歉疚,所以你就想用计策挑拨二人,然后就可以从中得利,我只是反对你,结果你就借口出去,然后便想杀人灭口,实在是一个奸诈小人!” 胡善此时双目大睁,随即便盯着那中年人道:“何生,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中年人何生连忙大声叫道:“他是胡言乱语的,我从未说过这话啊,是骗你的!” 王贤这时大声地道:“我乱说的?你想害胡捕头,现在还不承认,竟然还编造出什么劫持你和你的家人的理由,若是如此,刚才你为何没喊出声来?” 何生急急忙忙地道:“因为你们劫持了我的家人,我要是叫人,那我家人便会有危险!” 王贤哼了一声道:“真是胡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为何你又跑出去叫人了?若真是如此,你就是不管家人死活,分明是丧心病狂,胡捕头,你要相信我啊!” 胡善此时看着何生道:“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何生见到胡善眼睛盯着自己,不由虚汗顿生,此时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却又被王贤打断道:“胡捕头,你的手下们回来了,你过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在何兄家中见到什么歹人?” 这边顿时有两个衙役道:“头儿,我们去了老何的家中,发现一切都正常,问询其家人,皆说并无他人来过。” 胡善盯着何生道:“何生,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到底想着什么,为何想挑拨我和刘提刑,明人不做暗事,如今当着衙门兄弟的面上说清楚,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是一个武夫,此时气势一现,何生顿时矮了半截,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这时看着胡善,又看了看王贤,连声地道:“你,你,你……” 胡善大声地吼道:“你快说!” 他旁边的衙役们像是感觉到胡善的怒气了,顿时退后一步,然后皆是望着何生。 王贤这时像是极为气愤似的,猛地走过去,然后一下子扑倒何生,然后一拳打过去,大声地道:“你这个混账,你不仅想害刘提刑和胡捕头,还竟然想害我,我让你害我!” 他说着便一拳打在何生的脸上,他拿捏好位置,这一拳很重,一下子便让何生吃痛大叫起来,王贤立刻俯身大叫道:“你这个混蛋!” 他这时突然低低说道:“快说钥匙在哪?不然我让你和你的家人全部死光!” 何生不由地支支吾吾地指着他,他的嘴角都留起了血水,眼光却不由地瞟向自己的腰间。 王贤立刻又是一拳,然后极为小心地抱着他的腰,极为隐蔽地摸索着什么。 胡善这时候走了过来,然后对着王贤道:“这位小兄,你先放开他,我们衙门中的事情自然会公正处理,何生妄图陷害你,我一定会让他吃尽苦头的。” 王贤正四处摸索着,突然摸到了一串硬梆梆的东西,他微微一喜,但发现无法解开。 胡善这时微微拉了一下王贤,然后却又见到王贤一脚踢过去,正中何生的肚子,让何生顿时吃痛昏了过去。 王贤这时站了起来,然后呜呜地装哭起来,低声说道:“我和家仆本来是想过来看看何兄的,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要不是胡捕头,我可能就被这个奸诈小人害死了。” 胡善盯着已经昏在地上的何生,然后狠声道:“我一向自觉是愧对刘提刑,然而却没有想到有小人竟然想从中利用,行挑拨事,今日我定当让他吃苦头不可!” 王贤这时依然是有些哭啼,胡善又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才把他和包特那二人送了出去。 他们一直行至很远,王贤才舒了口气,随即又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包特那此时惊讶地看着王贤,然后道:“塔布,在草原上你是最聪明的小孩,却没有想到在这个大宋之中你还是那么聪明,竟然这样就走了出来,我当时还想着直接杀出去呢。” 王贤脸上挂着笑容地道:“我早就防着这个何生去喊人,所以便就问了一下那胡捕头的事,这个胡捕头极为冲动,一旦牵扯到他的师父,做事就不太理智,果然不出所料,我们成功地走出来了,而且我还带着这个出来了。” 他就像变戏法一般突然多了一串钥匙,随即呵呵一笑地道:“现在便过去找他们吧,昨天约好了在一个地方见面的,想必他们也是等得有些急了。” 他们说着就急忙走着,然后便行至一个小亭子之中,果然见到两个人正坐在亭中,其中一人在客栈便已见过面,王贤微微寒暄几句,便说道:“幸不辱命,已经拿到了,不过时间有限,你们快加紧行动吧。” 那人立刻接过钥匙,单单地说了一个“谢”字便连忙跑出。 王贤这时坐在这亭中,然后朝着另外一人笑道:“在下王贤,敢问兄台大名?” 这是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的青年,穿着厚厚的白衣,此时微微笑道:“在下乃是陆行儿,乃是明教中人,今次之事还要多谢王兄你的一番援手,要不然我等兄弟只能强行劫狱了。” 王贤微微一笑道:“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却不知道救出周家兄弟之后你们要怎么办?” 那青年陆行儿沉吟道:“我等兄弟方才已经商议好了,其实在这扬州我明教有一隐秘之处,本是明教诸人用来集结的场所,而今便让周家兄弟过去隐蔽一段时间,待到风头过后,新春之时,便开始南下江南,对了,王兄便随我一起过来吧,想必我明教诸位还有周家兄弟也是极为感谢你。” 王贤微有些迟疑,却见到陆行儿正看着自己,他不由笑道:“如此也好,我便多谢陆兄了。” 陆行儿拜拜手,又看向他身边的包特那,有些疑惑地道:“王兄,为何不向我介绍一下此为兄台?” 王贤一愣,随即笑道:“此乃是在下……“ 包特那随即便出声说道:“我是包那,是王公子的家丁。” 王贤顿时惊讶地看着包特那,随即见到他眼中笑容,方才慢慢地笑了起来。 陆行儿此时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笑道:“王兄,如今时候不早了,我等便过去吧,他们得手以后,想必也是很快就会过去。” 王贤一点头,便道:“陆兄请。” 陆行儿当先带路,在这扬州之中开始转起了圈子,走了好久,王贤才叫住他,然后指着前面的一个算卦的摊子道:“陆兄,方才我等好像也已来过这里了吧,那边的摊子你也看到了吧,现在我们又走回来了。” 他这一说,陆行儿顿时回过神来,不由地道:“原来又走回来了,这扬州的路真是七拐八拐的,我都分不清哪是哪了,不过王兄你不用担心,我只要慢慢地找定然可以找到。” 王贤颇有些无奈地看着陆行儿,然后苦笑地道:“陆兄,这样找到什么时候?” 陆行儿摆了摆手道:“没事,很快便能找到。” 王贤便又跟着他的后面走着,直到好久,陆行儿才拍着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你们这便随我过来吧!” 他说着就直接往前而行,王贤和包特那对视一眼,随即又对着前面的陆行儿道:“陆兄,你这次可千万不要出错了。” 陆行儿连忙说道:“这次一定不会错了,你跟着我就到了。” 绕过了好几个巷子,然后又经过好多弯,王贤和陆行儿这才走到一个小客栈,笑着说道:“你看,我等终于到了这里,进去便是。”然后又向里面走去,到了一个客房,随即陆行儿便从其中打开一道暗门,然后带着王贤一同走了进去。 这边有些暗,不过还能看见什么,他们走了不久,便行至一道楼梯,这里就已经很暗了,王贤这时拉起后面的包特那,然后慢慢地摸索着走去,时不时地喊几句“陆兄”,这样才慢慢地走到一个开阔的地方,进入一个大院子之中。 这个大院子和扬州的平常院子一样,他们走进来的是后院,一些光秃秃的树和那些已经无花的花园看上去很是单调,陆行儿微微一笑,随即就道:“这快地方是我明教的隐蔽之地,平常人根本不知,不过王兄你乃是对我明教有恩,所以我便带你进来了。” 王贤这时打量着四周,不由有些好奇地道:“这里和平常院子并无什么不同,陆兄你不怕被人察觉?” 陆行儿一笑道:“这个院子虽然是和平常相同,然而亦是有不同之处,王兄却是不知,这前后院是分开,而后院又有一道封闭之墙隔开,中间有错位,所以平常人遇墙便会以为院子便是如此之大,实没想到这边还是有一块地方,而这里只有我等方能进入。” 王贤这才仔细地看了看这边的建筑,果然不远处便是白墙一片,而那些高树却是在墙内墙外各自都有,这样果然可以算是让人没有任何怀疑。 他不由地赞道:“明教行事,果然不同于常人。” 陆行儿只是一笑,随即便道:“我们还是先进去吧,我给你引荐几位。” 王贤看了看这四周,又看了看陆行儿,眼睛突然之间凝在一起,随即又放松起来,见到陆行儿已经走在远处,便是微微一笑,向他走了过去。 第122章 明教报仇(第1节) 这里的房子和江南类似,别致无比。 里面的房子分得很开,都是有帘隔间,布局皆是恰到好处,虽然屋子小但是看起来却不显拥挤,确是极妙之处。 王贤这时走了进去,便见到里面正坐着好几个人,陆行儿这时连忙在这边介绍起来。 这里的人顿时站了起来,但王贤随即便见到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坐在这里盯着自己,而他的旁边还有一个满脸胡子的青年也是看着自己,像是极为痛恨王贤。 王贤这时微微一笑地道:“周大公子,别来无恙啊。” 周大此时盯着王贤,脸上表情变换,但却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陆行儿此时一笑道:“王兄你也算和周大公子认识了,以前若有何误会今日也算两清了,如今二公子和四公子都是即将回来,我等便要商议这归来之事。” 他看了看周大道:“周大公子,你在扬州也算是雄霸一方了,而今却被打压如斯,可以说是全是因为小人背后捅刀子,不过还好如今化险为夷,前几日和你说过的事情不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周大这时看了看旁边的青年,然后微微沉吟地道:“我周大此次命不好,怪不得谁,而你们出手帮我,我周大也领这个情了,不过若要我加入你们明教,你必须答应我们兄弟三件事!” 陆行儿呵呵一笑,慢慢地坐了下去,然后便道:“请说吧。” 周大慢慢说道:“这第一件事便是我三弟新婚不久便遭此难,我那弟媳也没有了消息,所以便请陆兄能够找到她,好让我三弟能够安下心来,不知陆兄可否能答应?” 陆行儿看了看周大旁边的年轻人,然后笑道:“周三公子若进了我明教,信仰光明之神,那便是我明教教内兄弟,如此之事,乃是陆某分内之事,不要周大公子的吩咐,我自然会去办。” 周三这时连忙说道:“她是住在扬州的一家别院,就是在东苑那里,陆兄你快把她找回来吧。” 陆行儿点头道:“我记住了,此事定然会为周三公子办妥,不知道大公子另外两件事又是什么?” 周大看着陆行儿道:“我等兄弟进入明教之后,明教不能亏待我们四兄弟,我听闻你们明教有护法一职,所以便让我等作护法,陆兄你能答应吗?” 陆行儿一愣,随即便哈哈笑了起来,他旁边的一干明教教徒也都有些笑容,周大不由有些纳闷地道:“陆兄为何发笑?在下之言难道错了不成?” 王贤这时也微微带着笑容,这个周大看来对明教也是不太了解,明教势力极大,护法更是掌权之人,如此之位又怎能授予普通一人呢? 陆行儿这时才慢慢笑道:“周大公子,我教护法是除了明王之外最值得尊敬之人,并非普通之位,要是比作当今天下的话,这护法之位便是像那六部尚书,周大公子你一个士子如何便能一下子官居二品?所以此事便休提了。” 他看了看神色颇有些尴尬的周大,然后又笑道:“不过周大公子你也不要担心我明教会怎么对待你们四兄弟,诸人皆知,入我明教者皆是我兄弟也,我等众人皆会是一条心,不会变,你就放心吧!” 周大这时慢慢地看了看诸人,然后才点头道:“我相信陆兄不会骗我们,不过我们兄弟最想做的事情还望陆兄你们帮忙,如果此事一成,我们四兄弟日后就算为陆兄、为明教为牛为马也在所不辞,我周大虽然只是一个扬州地痞,可若陆兄有任何差遣,我兄弟皆不会皱一下眉头,陆兄以为如何?” 陆行儿不由奇怪地道:“大公子何必如此言重,有话直说便是。” 周大又和周三对望了一眼,然后缓缓地道:“我们兄弟四人如此遭遇,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苏蛋儿,这个狗杂种,平常我给他一分颜色,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而今竟然把我们四兄弟害成这个样子,这口恶心憋在心中,实在是不吐不快,这个狗杂种苏蛋儿我一定要让他尝尝得罪我的滋味!陆兄,你一定要帮我们兄弟这个忙,除掉苏蛋儿!” 他话音一落,诸人顿时安静下来,王贤微微地偏转过头来,见到陆行儿脸上有着颇为奇怪的表情,但却只是坐在这里沉默着。 周三这时候看了看不说话的诸人,立刻站起身来大叫道:“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进了你们明教就是兄弟了,如今我们四兄弟只是让你们对付那个杂碎,一个个就不敢说话了!真是笑话,大哥,他们没胆,我们几个兄弟可是没怕过谁的!就跟那杂碎拼了吧!” 他说着便要向外走,却听到周大大喝一声道:“回来!” 这声音极大,让本已抬步的周三不由地缩回去,然后又慢慢地走到周大的面前,有些委屈地道:“大哥!” 周大皱着眉头道:“给我坐下!” 陆行儿这时却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对着周大说道:“周大公子,你知道刚才我在想着什么吗?” 周大微微摇头,然后沉声道:“愿闻其详。” 陆行儿慢慢地说道:“其实我刚才在想要不要帮周大公子你这个忙,毕竟现在苏蛋儿也算是称霸扬州了,势力极盛,而且又有官府在上面看着,我要不要为周大公子冒险?而你们四兄弟现在可以说什么也没有了,曾经的威势也没烟消云散,如此这样到底值不值?” 周大立即紧紧地盯着陆行儿,好久才开口道:“那陆兄是怎么想?” 陆行儿哈哈大笑道:“周大公子以为我明教是什么?如今之事,就算是皇帝惹上了周大公子,我们明教也要把他抓过来给周大公子你跺两脚泄狠,如此之事,我等怎么能不允?” 周大顿时舒了口气,和周三对望一下,而后才慢慢道:“陆兄,我兄弟四人欠你这个人情,若有何事,就算要我周大的命也在所不辞!”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顿时一阵声响,诸人一同转过了头。 ps:我和大家解释一下,最近有极为重要的事情,我无法分身码字,所以一天大概只能码上2000,不过这个大概只有五天的样子,五天后,我就会恢复过来,再每日更上一万,希望大家谅解啊,真是不好意思!! 第122章 明教报仇(第2节) 王贤转过头来,便见到十数个人一同走了进来,而之前自己见过的周四也在其中,他和那个曾在客栈之中大吵大闹的周二互相搀扶着,拥进这间房子之中。 房子顿时颇显的拥挤起来,陆行儿微微示意一番,顿时屋内之人都走了出去,留下空地让这里面之人商议着。 周三立刻跑过去,然后颇有些激动地道:“二哥,老四,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和大哥好担心你们,若不是明教的人拦住我们,我和大哥早就过去救你们了!” 周四这时面上颇有些虚弱,然后慢慢地道:“三哥,还是他们做得对,若是你们过去早就被抓了。” 赵万宝此时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一下子便打断了这两兄弟的说话,他微微朝着王贤一笑,便又对着陆行儿道:“陆大哥,我们方才实在是险况环生,若不是兄弟们处处注意,决不可能把这周家兄弟们救出来,不过周二公子和周四公子现在受伤颇重,还是着人好好医治吧。” 周三一惊,然后看着周四道:“老四,你受伤了?” 周四摆了摆手,虚弱地道:“我没事,不过二哥他,他被打的昏过去了。” 周大这时才走了过来,然后看着已经昏迷不已的周二,脸上一下子显出许久不见的杀机,随后沉声道:“若我周大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陆行儿慢慢地道:“报仇非一日之事,现在应该让二公子和四公子好好修养,调理好身上的伤再过计较,鲁叶,你把他们两个人带到那边一间房中吧,然后用上好的金创药给两位公子敷上,然后再找人照料两位公子。” 这时立刻有一人应声,然后便引着人过去把周二和周四抬走了。 陆行儿见到周三颇有些想跟过去,不由笑道:“三公子想去看一下他们?便过去吧,此处都是自己人,不由有什么拘束。” 周三闻言立刻跑过去,随即便听到周大的声音道:“陆兄对我四兄弟之恩,我就不再言及了,现在我也过去看看我二弟和四弟,就失陪了。” 陆行儿笑着拱了拱手,见他也是走出去,这才笑道:“万宝,你的同窗在这里等你多时了,今次真的多亏了他,你快说说牢房经过。” 赵万宝这时方才一笑,然后又对着王贤道:“臣贝此次真是功劳甚大,若没有臣贝,此事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办,原先所想直接用强实在不妥,我们诸兄弟扮成了衙役们走进大牢才发现,死牢和普通牢狱绝非相似,五步都是一岗,而且是在最里面,若要用强只能把所有的衙役们都杀了,否则根本无法进入。” 陆行儿点了点头,又向着王贤笑道:“王兄,还是多谢你了。” 王贤连忙道:“此事又何须一个谢字?陆兄实在太过客气了。” 赵万宝笑呵呵地道:“我陆大哥就是喜好这些繁文缛节,我都没有他这么客气。” 陆行儿一笑道:“万宝你是个读书人,我只是混江湖的,虽然胸中没有什么墨水,但却最好这一套,对了,改天还要多多请教王公子,听万宝说你在京城之中竟然做了皇帝的老师,此中大才,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知晓,一定要请教请教啊。” 王贤这时颇有些好奇,陆行儿一直叫赵万宝为“万宝”,而赵万宝又叫陆行儿为“陆大哥”,看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而且赵万宝好像还是听命于陆行儿,但此事他也不便多问,这时连忙谦虚一番,然后才看向赵万宝道:“一宝兄,其实我之前心中也是有些忐忑,因为那钥匙我实在不知道是真是假,若不是死牢钥匙,你等诸人岂不是要深陷牢狱,然而我想着一事,便还是把这钥匙交给了你们。” 赵万宝和陆行儿这时皆是有些吃惊,而后才问道:“臣贝你想了什么?” 王贤慢慢地道:“我想着的便是明教,明教在江南势力极大,而在扬州也是眼线颇多,上下皆通,如若出了问题,你等诸人绝对不会轻易有事,所以我才如此决定。” 陆行儿慢慢地道:“王兄你所言虽有所误,但也是有对的地方,如若万宝他们出了问题,那我定然会让明教诸人在扬州的人脉,救出他们,不过王兄你所思之事还是太过冒险了,日后还是要谨慎行事啊。” 赵万宝连忙笑道:“那时时间颇紧,臣贝也是无法查明,换作是我也会一样作想,更何况天助我等,臣贝的功劳是无可替代的。” 他又笑着看了看包特那,然后道:“当然这位兄台也是如此,赵某便多谢了。” 包特那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赵万宝也不以为意,随即又看向陆行儿,然后才道:“陆大哥,周大和周三考虑的如何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随我等去江南?” 陆行儿眼睛微微眯起来,然后道:“他们要让我们明教兄弟做三件事才肯加入。” 赵万宝顿时皱眉道:“这两人实在忘恩负义!我等拼死拼活地救出他们的兄弟,竟然还想向我们讲条件,实在是岂有此理,陆大哥你是如何回应他们的?” 陆行儿一笑,然后道:“你且听我说他们到底要的是什么,再说也不迟。” 他这时收起笑脸,然后慢慢地把周大所提出的三件事说了出来,赵万宝立刻出声道:“此事万万不可,那个苏蛋儿现在势大,而且我们刚刚劫狱,不能露出来,如何去对付那个苏蛋儿?再说为了一个周家四兄弟去拼命,不是我不高兴,就是明教诸位兄弟们也是脸有怨气啊。” 陆行儿笑了笑道:“万宝你所想还是太过简单了,其实这三件事情未必很难,周三的妻子随时可以去找,他们四兄弟我们也不会亏待,而那个苏蛋儿,不仅是周家兄弟的仇人,在我们明教的眼里,他们也是扬州的一根刺,不拔不行啊!” 他慢慢说道:“万宝你细想一下,如今周家兄弟倒了台,苏蛋儿扩充威势,扬州还是这个样子,我等诸人此番所作之事又有何意义?所以必须除掉苏蛋儿,扶持周家兄弟,让他们成为扬州一霸,我等明教方才可以在扬州广泛传教,不受局限啊。” 王贤心中一动,看了陆行儿一眼,却没有说上什么。 ps:不好意思,这几天都短的很,大家若是不满就不用订阅了,等到我恢复过后希望诸位能鼎力支持! 第122章 明教报仇(第3节) 赵万宝这时才有些明白过来,但还是有些疑虑地道:“但是我们在扬州的人也不多,那个苏蛋儿在这极有势力,要想扳倒他很是困难,要不要向江南求援?” 陆行儿微微摇头道:“不行,江南离我们太远,而且现今正是寒冬,他们也无法上来,这事情还得要靠我们自己。” 他这时微微沉吟了一番,然后看着正微笑的王贤道:“王兄,我见你笑着,想必有所教我。” 王贤一愣,随即笑道:“陆兄实在太过客气,我哪里有什么想法,陆兄如此聪明,定然可以想出一个极妙的法子。” 陆行儿呵呵笑道:“如今我等人少势寡,而且又有官府盯着,不能出头,而那苏蛋儿却是势力极大,可以拿得住扬州的半边天了,若要硬碰他们,等于是以卵击石,卵必碎之。” 王贤慢慢地道:“陆兄方才所言便是,不过苏蛋儿和陆兄你们相比之下有一点劣势,而且是无法避免的,不知陆兄可想到没有?” 陆行儿连忙道:“我便是要王兄教我。” 王贤一笑,随即说道:“你们在暗,而他在明,如此便胜上一筹了。” 陆行儿和赵万宝对望了一眼,他们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如今一听便明白起来,王贤的意思便是说明教诸人可以抓住主动权,而苏蛋儿却没法还击。 赵万宝这时想了想,然后才道:“然而我等诸人不能做的太过,不然苏蛋儿一旦警觉起来,我们日后就很难再动他了。” 王贤看了看陆行儿,然后笑道:“陆兄必有高见,便说与我们听听。” 陆行儿这时展颜一笑道:“我适才听王兄此言,想了一番,觉得我等不动则已,若是出动,就直接来下狠的,全面布置人向苏蛋儿下手。” 他这时收起笑容,然后道:“苏蛋儿虽然人多,但是这帮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他现在正是志得气满的时候,我等若是猛然来袭,他定然是招架不住,就趁着这突袭之时杀掉苏蛋儿和他的几个核心手下,然后再迅速解决战斗,用周家兄弟来控制扬州的局势,便可以达到我等的目的了。” 王贤微微有些惊讶,便道:“陆兄,若是没有杀掉苏蛋儿,或是中间出了变故,该当如何是好?” 陆行儿偏转过头来,看着王贤道:“那王兄你想如何?” 王贤忙道:“我是想着慢慢的偷袭和干扰,让苏蛋儿一直处于警戒之中,整日忧心忡忡,这样总有一日便可除掉他们,这种方法极为稳妥,而且不会有太多伤亡……” 陆行儿连忙摆手,然后笑道:“王兄,若是如此,估计也要好久了,我等诸人可待不了这么长时间啊,况且我等一向是急性子,哪里能这样慢吞吞的做事?就是周家兄弟估计也会不乐意的,所以王兄你所言虽然稳妥,但是不可行。” 王贤刚想再说,却听到赵万宝笑道:“臣贝,我知道你是读书人,虽然聪明,但是不太清楚这江湖上的事,如今之计,温吞水是不可能的,只有猛然一击才有胜算,只要苏蛋儿和他的几个手下死了,那下面的诸人自然会是一团散沙,到时候一切便在我等的掌握之中了。” 陆行儿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道:“这事情要详细计划一番,王兄,我等在明夜便要商议一下详细措施,你便也过来吧。” 王贤这时心中突然有些奇怪起来,为什么这个陆行儿老是把自己加进去呢?他难道是把自己当成了明教中人? 赵万宝呵呵笑道:“有臣贝大才,我们自然是不怕什么了,不过陆大哥,这件事情可要万分保密啊,苏蛋儿在扬州树大根深,我们就在树边,稍不注意就会被清扫干净,一切还是要小心一点。” 陆行儿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希望臣贝和这位兄台也要谨守此事。” 王贤慢慢点了点头,然后便见到陆行儿此时走到了门口,然后突然转头对着王贤道:“王兄,你觉得我明教如何?” 他这话问得突然,但是王贤却是很快便回道:“很好。” 陆行儿微微一笑道:“那不知王兄想不想入我明教,实不相瞒,在下对王兄极为倾慕,若是王兄肯屈就,那在下定然会向护法力荐,日后王兄所想,皆在其中。” 王贤也不吃惊,只是微微笑道:“陆兄言重了,不过在下尚要去江南赴任,如今不能耽搁太久,所以只能等到他日再说,陆兄你们长居江南,以后也可以过去找我,如何?” 这是给自己留个余地,陆行儿微微点头,然后有些可惜地道:“既然王兄无意,在下也不强求了,不过去了江南,我们必然还有交往,他日想必王兄会改眼相看。” 他抬首看了看天,然后道:“如今天色已经不早,王兄便请回去吧,万宝你就送一送王兄吧。” 王贤便微微施礼,然后就跟着赵万宝一同走了回去。 这路他们进来一次,所以还算熟识,一路行来,却没有说什么话,直到方要出去之时,赵万宝才慢慢地道:“臣贝,世间所传我明教种种,实属讹传,你若要进入其中,便才能知晓明教中之事,皆非平常人所言。” 王贤一笑,他并非对明教有什么偏见,不过这里的水很深,他不想进去,这时只好又是敷衍了几句,然后便走出去,便要回去,却又听到赵万宝说道:“臣贝且莫要忘了,明日过来商议一番。” 王贤胡乱地应了一声,然后就皱起了眉头,脸上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登录17K文学网,支持正版文学。 ps:啊,今天我封推!但是我却只能更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第122章 明教报仇(第4节) 一连几日,王贤都要过来和赵万宝、陆行儿,以及周家兄弟诸人,便在这个院子之中商议着如何扳倒苏蛋儿。 王贤颇有些无奈,他基本上插不上话,这帮人都是赞同使用突袭的方法,一举铲平苏蛋儿,全没有想着这样所带来的危险性。 但是他也不能说上什么,就在这边听着,腊月二十三过后,他干脆不过去了。 在这扬州院子里一切还很平静,时不时地和李清照谈上几句,这个博学的才女常常出言让人惊叹,言语之中有一种自然的魅力,引人注目。 虽然临近除夕,但他却无法逍遥,心中还在想着明教诸人的那盘计划。 其实若是单说好处,这个冒险的计划是极妙的,一旦苏蛋儿被杀死,一切问题都可以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解决掉,可以说是利索无比。 不过这些都要建立在没有变故的基础上,若是中间出了小问题,苏蛋儿没死,官府插手,抑或是突袭失利,那么整个结局都将无法收拾了。 他摇了摇头,也不想这么多了,正要走出去,却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两长两短,王贤立刻打开门,然后便见到门口正站着一脸焦急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大概和王贤差不多年龄,不过肤色很黑,看上去极为健朗,王贤也是知道他是明教的一个小伙子,名叫李全长,乃是陆行儿的一个小手下,为人很是机灵。 王贤一愣,正要问话,却听到这李全长急慌地说道:“王公子,他们已经开始出动了,陆大哥让我过来通知你一下,让你快点去北边茶楼,大家都会在那边与你回合。” 他这话说的突然,王贤顿时大惊,这时立刻问道:“不是说除夕的时候动手吗?为何提前了?” 李全长这时脸上显出无奈的表情道:“那个周三的新婚妻子已经被找到了。” 王贤一愣,然后迟疑道:“难道遭人侮辱了?” 李全长点头道:“何止是如此,听柳衣巷的人们说,这个女子被苏蛋儿抓去过后便着人奸淫,皆是他手下的无赖头头,那女子受不了这种摧残,结果抓住了空子,撞柱子自尽了,但是苏蛋儿还是没放过她,竟然又着一帮人奸尸,后来才扔到了城北的那乱坟岗,被我们兄弟们找到了。” 王贤这时轻轻地皱了一下眉毛,随即才道:“那周三什么反应?” 李全长道:“他还能有什么反应,没听完我们说的话,便直接跑出去了,周大拦不拦不住,一同过去的还有周二,他们两个跑出去也不见个踪影了,想来一定是找苏蛋儿报仇了,所以陆大哥思来想去,只有兵行险径,就在今天开始除掉苏蛋儿!”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李全长道:“明教已经全部出动了?” 李全长连忙点头道:“教中诸人已经出动了,而且陆大哥也通知了这边的教众们,若是必要之时可借助他们的力量来逃跑。” 这个陆行儿行事一向讲究有进有退,王贤这时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便过去吧,我立刻去南边的茶楼,对了,万宝也去了那边吧?” 李全长忙道:“赵大哥已经过去了,就在茶楼那边。” 王贤微微点头,然后突然低声问道:“你们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在监视着我?” 李全长一愣,抬首见到王贤脸上一片笑容,不由地道:“没有啊。” 王贤挥挥手道:“我这便过去了,你快回去知晓一下陆兄。” 他现在有些明白起来,陆行儿对自己还是有些不信任的,这几日他一直感觉到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在监视着整个院子,但是他不敢确定是不是陆行儿的人,现在见到李全长也是毫不知情,他也无法说上什么,便直接回房换衣服了。 待到他走出房间,便直接向院外走去,却又见到了冷香。 冷香不知道在看什么,正在笑着不停,见到了王贤立刻收起笑容,极为快速地整理好表情,然后上前说道:“公子现在要出去?” 王贤点头道:“我要到外面买一些笔墨,冷香姑娘刚才在笑什么?” 冷香浅笑说道:“方才见到姐姐练剑,极为好看,所以便笑了起来。” 王贤伸了伸脖子,往那边微微看了一眼,却没有看见什么东西,却听到冷香笑道:“姐姐方才已经走了,对了,公子出去的时候可否方便为我带一个物事。” 物事?王贤微微一愣,便问道:“冷香姑娘要我带些什么?” 冷香有些郁郁地道:“我在姐姐这边什么都好,可就是没有一些把玩的东西,所以便想请公子你给我带一把琵琶,便是在扬州柳衣巷不远处的一家琴坊之内,那里很是淡雅,我已经定好了琵琶,公子去了只要说上一声便成。” 王贤看了一下冷香,心中顿时疑惑起来,这件事谁都可以办,为何要让自己去取琵琶,不过他却没说什么话,这时只是点点头,随即便和冷香告了一礼,走出院子。 这里离那南边柳衣巷也是不近,但是他已经摸熟了,走了不一会儿便到了那间约好的茶楼,直接上了二楼,两长两短地敲了敲门,随即就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赵万宝就坐在正对门口的地方,见到王贤过来就立刻招手,然后有些焦急地道:“臣贝,这次真是麻烦大了,周家兄弟们都不见了。” 王贤一愣,看了看这茶楼之中,果然没见到周家兄弟,他忙道:“不是说周二和周三一同走了吗?其他两个人呢?那个周大应该不会那么冲动吧。” 赵万宝叹口气道:“我和陆大哥到这茶楼,准备部署一下,结果那个周大却突然带着周四一同走了,也不知是到了哪里,现在我们诸人是提心吊胆的。” 王贤这时看向陆行儿,却见他脸上不喜不怒,极为沉浸,他不由沉声地道:“真要现在行动吗?” ps:再次道歉,再次道歉,快恢复了,请大家谅解一二! 第122章 明教报仇(第5节) 陆行儿点头道:“现在由不得我们了,周三的妻子被惨杀,他此时定然是冲动无比,所以周家兄弟几人肯定会闯祸,而我等诸人如今也不能撒手不管,所以就只好提前行动了,刚才我与万宝诸人已经商议了一下,那个苏蛋儿每日午间都会在那个曲阳楼中饮酒,而今日更是特别,他还专门找了他的伯父扬州推官苏明一同过去,所以我现在有些忐忑,如果到时候碰到了那个苏明,惊动了官府中人,那真有些不好办了。” 赵万宝也是道:“如今确实难办,若要突袭,就只能把那个苏明一块杀了。” 王贤沉吟道:“陆兄还决定突袭吗?” 陆行儿这时叹了口气道:“实在是形势所逼,不得不做啊,现在也不要多说了,万宝,你过去着人安排一下,通知曲阳楼的兄弟们等待时机,还有在衙门口的兄弟们也要看准了,千万不能让官府中人过来,我们现在就进柳衣巷。” 赵万宝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又看了看王贤道:“臣贝,你现在便坐在这里等,和陆大哥说说话。” 他说着便向着那边走去,对着诸人挥挥手示意了一番,随即皆是走了出去,只留下王贤和陆行儿。 陆行儿这时脸上才显出有些焦急地表情,看着王贤道:“王兄,如今危急,还望你能帮我一把啊!” 王贤不由奇怪地道:“陆兄有何事相托?” 陆行儿叹口气道:“其实方才我没说的是,那边的整个酒楼已经被苏蛋儿的手下们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而我们也不敢判定那里面到底有没有苏蛋儿,但是我无法让诸位兄弟们撤回去,不然就太有损明教之名了,如今真是进退两难。” 王贤吃惊地道:“苏蛋儿已经有所察觉了吗?” 陆行儿沉吟地道:“这个我不清楚,不过他有所警惕实属正常,毕竟之前我们用计把周二和周四救回来的时候,衙役们为此大贴画单,满城皆知,苏蛋儿也不是傻子,定然会意识到周家兄弟要向他报仇,而今天周三和周二他们两个冲动而行,实在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招惹了苏蛋儿,若是因为他们而使事情败露,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王贤现在颇有些奇怪,这个陆行儿如今已经知道了危险重重,为什么还要去涉险呢? 他慢慢地想了一下,然后才道:“陆兄,现在当务之急应当是打听出苏蛋儿在哪,然后才能做决定,不然就有可能中了他们的圈套。” 陆行儿这时摇了摇头道:“不行,如今时间来不及了,我已经决定照着原计划行事,但是王兄,我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如果事情有变,也好能让兄弟们保住性命,免得葬身在这扬州之中。” 王贤听他话音很是低沉,不由地道:“陆兄你说吧。” 陆行儿看着王贤道:“我听万宝说过,有一伙人和你关系很近,上次也是他们救了你,而这帮人我们也不知是何来头,但是他们在扬州是颇有势力的,如果我们一旦失利,我希望王兄你可以把兄弟们带到一个好的藏身之处,不知王兄意下如何?” 他脸上像是颇为恳求似的,王贤微微点头道:“若是如此,我定当带他们到我现在所居之处,陆兄你便放心了。” 陆行儿这时有些释然,然后就笑道:“如今我便放心了,走,我们一同去曲阳楼!” 他说着便要走出去,却听到外面有一阵敲门声音,便直接走过去打开门,却见到是李全长,像是极为焦急地喊道:“陆大哥,不好了!” 陆行儿微微摆了摆手,李全长便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让他顿时脸色激变,慢慢地道:“是真的?” 李全长点头道:“是真的,赵大哥让我过来问问你,还要不要继续了?” 陆行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道:“继续行动,不得有误,我这就赶过去!” 李全长此时颇有些犹豫,但是一迎上陆行儿的目光,便只好叹了口气,然后回了声“是”,就走了出去。 陆行儿这时表情极为复杂,见到王贤还站着旁边,不由地叹了口气道:“王兄,现在更加麻烦了,周二和周三果然太过冲动了,已经被苏蛋儿抓住了,如今他们已被押到苏蛋儿秘造的私牢之中,而他的手下们也开始调动起来,如今我们虽然还在暗处,但是他有了防心,一切都极为的危险了。” 王贤见他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不由地劝道:“陆兄,不若今次就不要行动了,待我们回去后再想办法去救周二和周三,如果真的强行突袭,万一苏蛋儿设了一个圈套,而他本人却不在那酒楼之中,那明教诸位兄弟的血不是白流了吗?” 陆行儿在房中慢慢地走了几步,随即便抬起头来,慢慢说道:“我初进明教的时候,护法便告诉我,在这明教之中,一切都是以明教为最,如今周家兄弟身份全无,其实明教犯不着为他们冒险,但是此事如果不做,明教的名声就会坏在我的手中,到时候我明教之人都会落一个贪生怕死的名号,我又如何有脸去见老护法?所以如今之事由不得我,一定要去做!” 这番话如果是平时说来,王贤肯定会是不屑的,但此时他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怀,这不是单纯的为了面子,而是有一种为了信仰而不怕牺牲的感情,他看着陆行儿,点头说道:“陆兄,你放心吧,如果事情有变,我会带诸人走的!” 陆行儿这时拍了拍王贤的肩膀,随即便一展容颜,豪气冲天地道:“王兄,便和我一同去看一看那个苏蛋儿吧,我明教之人怎么会输给一个无赖!” ps:等一会还有一章,是正常更新的一万字,对于这几天,我再次道歉~~顺便向大家说一下,我码字恢复了,那订阅是不是也要恢复一下?呵呵~ 第123章 行动前后 正午之时,柳衣巷之中的胭脂气仿佛淡了不少。 在这里有一座酒楼,正面朝着巷子口,大门有十丈宽,门上面有着雕纹,屋瓦都是极为的青,若是有识之士便可知道这是从江南砖瓦名地湖州运过来的,门口有一个高约三丈的大石立在这里,也像是在显示着这座酒楼不一般的气势。 酒楼之上,高高地挂着一个牌匾:曲阳楼。 此时正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他们二人像是普通士子一般的打扮,走进这曲阳楼便见到一个小二快跑而来,笑呵呵地迎道:“两位公子里面请。” 这两个人之中的一个年纪稍长的青年此时道:“把你们曲阳楼最好的酒菜上来,我要和我的贤弟喝个痛快。” 那小二立刻大声应道:“好咧!客官你们稍等。” 这两个青年此时相对而坐,那年纪稍长的青年看了看这酒楼,慢慢地说道:“王兄,看来这酒楼果然气派无比,不愧为扬州柳衣巷的第一楼。” 被他称为“王兄”的是一个少年,也是一笑道:“的确,十里扬州,五步风月,这酒楼之处虽多,可是气派的也会超过这曲阳楼啊。” 那个青年微微一笑,却没有再继续说话。 这个青年便是陆行儿,而他所称的“王兄”就是王贤,他们二人现在到了这个曲阳楼,表面上像是无事,但是他们自进入这个酒楼之中便感觉到气氛不是一般。 这边的客人也不是很多,稀稀拉拉地坐在位子上窃窃私语,而小二们明显地多了一些,此时正左右地盯着酒楼,就像是在监视着客人一般。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王贤倒满了酒,然后笑道:“陆兄,我先敬你一杯,愿你此事顺利,旗开得胜!” 陆行儿这时拿起酒杯,点了点头道:“我便多谢王兄吉言了。” 王贤一笑,像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了,此时只是和陆行儿畅快地喝着酒,直到陆行儿摇摇晃晃,舌头都有些打弯地说道:“王兄,我……我现在腹中已满,这酒已经喝不下了,就不要再喝了,我等便回去吧。” 他说着便直接站了起来,大声叫了小二,给了几管钱,随即又是使劲地摇头,口齿像是变得不清楚了,左右摇摆着,像是要倒了一般,晃晃地扶住这个桌子,但眼神却向王贤微微示意了一下,王贤也是会意,立刻也像是喝醉酒一般,胡乱地说着话,站立也是不稳,就这样两个人摇摇摆摆地走出酒楼。 刚走出去,陆行儿便一拍脑袋,醉言般地说道:“王……王兄,我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忘在那里面了,你等我一下啊。” 他这时摇摇摆摆地又走进去,那小二见状立刻说道:“客官,你要找什么?” 陆行儿醉眼看着那小二,大声说道:“我丢了东西在这边,要进来找找。” 那小二急忙说道:“客官,这酒桌上面没什么东西啊,你丢了什么东西,小店可不赔啊。” 陆行儿这时一把推开那小二,然后指着房子道:“你……你这个混账小二,我,我丢了东西,当然要过来找了,你别挡着我!听到了没有?” 那小二见他就像是要倒下一般,不由地又是搀扶着他,然后好言说道:“客官,这里真的没什么东西,你已经醉了,我送你去客房休息吧。” 陆行儿大声说道:“胡说,我清醒的很,怎么醉了?我丢的东西分明在这,在这,在那上面!” 他说着就直接指指点点,从这里指向那楼上,像是真的醉了。 那小二可不管什么,直接喊人过来,立刻有几个人走了过来,把陆行儿搀扶到后面去睡了。 王贤就待在门口,此时看见陆行儿已经被扶进去了,他微微一思,便走到旁边不远处的一个茶楼,而后直接走进二楼,敲开其中一间房子,便见到赵万宝这时正坐在里面,像是极为焦急。 他见到王贤,便立刻起身道:“臣贝,陆大哥在哪?” 王贤这时恢复起身,然后指了指那边的曲阳楼道:“他装作醉酒,被扶进客房了,他让一宝兄你负责全部行动,立刻动手!” 赵万宝点了点头,便道:“臣贝你就坐在这边吧,这里可以透过窗子看见曲阳楼,你若发现有什么不妥,便立刻回去,不要管我们了。” 王贤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然后小声地道:“你们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能硬拼!” 赵万宝一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 他虽然带着笑容,可是心里还是极为紧张的,便直接走下去找人去了。 王贤坐在这里,盯着那个曲阳楼,他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明教的诸人们一旦进去,可以说便是临近鬼门关了,如果苏蛋儿被周家兄弟们惊讶住,不在这个曲阳楼了,那么这些人可以算是徒劳。 寒冬的午间不热,但是王贤却觉得颇有些急躁起来,那边的曲阳楼像是没个动静,像是一切都定住了。 他这时走在这边,走几步便向那曲阳楼看去,越走越快,直到最后忍不住地拉开门,跑下茶楼去。 茶楼这时候也没有多少人,他走出去,眼光始终地盯着那曲阳楼,正要前行,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不要过去!快回去!” 这个声音很突然,王贤微微一愣,扭头四顾,却没有看到什么。 “不要看什么,快回去!”那声音又突然出现,很是低沉。 王贤立刻停下了脚步,然后仔细地看着周围,这边的人不是很多,他慢慢地扫过去,便一下子盯着那茶楼旁边的一个卖字画的老者,这个人此时正坐在这里,微闭着双眼,像是一动也不动,但是却像是在打量着王贤。 他不由地有些奇怪,而后又看了看那曲阳楼,依然毫无动静,心中慢慢地想了想,又重新地走回那茶楼,直接上了二楼,慢慢地坐回原位。 这个老者是什么身份?王贤第一的反应就是明教,他应该是明教的一位,也像自己一般再这边守望着赵万宝他们的结果。 他微微有些失神,但还是看向那边的曲阳楼,像是等待着什么。 过了好久,像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事情,那个曲阳楼此时竟然升起了大火,火势初时极为微笑,可是没多久便成了熊熊烈火,直接蔓延到整个酒楼。 这火虽然突然,但王贤却没有太大惊讶,此时心中慢慢地提起来,现在那曲阳楼中应该是很乱的吧,赵万宝诸人此时可以趁乱杀掉那苏蛋儿,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火光依然闪耀着,下面开始跑出很多人,都是大喊着要救火,但是火势很大,没法一下子灭掉,诸人都是在下面干着急。 王贤这时也是坐不住了,他立刻起身下去,见到这茶楼已经走空了,就连小二们都已经在外面看着。 他此时特意向墙边看去,已经不见了那卖字画的老者,扬州柳衣巷之中的大大小小像是都出来了,围着这边互相地私语着。 王贤也在这边看着,他现在还不敢确定赵万宝他们得手了没有,但是现在火势极大,如果赵万宝一时半会不出来,那他们也会葬身于此的。 他正焦急地等待着,却见到火堆里顿时跑出几个人,他们全身焦黑,像是被火烤的很惨,大声地叫着什么,就像人群里面跑出去。 王贤微微一愣,随即便见到一个人跑到了自己的面前,这是一个儒生打扮的青年,看上去很是秀气,但他的脸上像是极为痛苦,衣服已经被烧的像是破烂,此人正胡乱地吼着什么。 这边的围观之人已经过来了,皆是叫嚷着要把这人抬走,找大夫医治,王贤正要闪开,却听到一个人的声音道:“把这个人扶起来,跟我走!” 王贤一愣,随即四顾,便见到先前的那个卖字画的老者此时正立在那边,看着自己。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把这个青年扶起来,然后大声地道:“大家让开一下,我认识他,我扶他去看大夫!” 众人顿时让开一条陆,王贤直接搀扶着这个人走了出去,眼光瞧向那个曲阳楼,却见到越来越多的人已经跑了出来,都是死里逃生的模样。 那个老者此时自顾自地走着,王贤也不敢过于靠近,便就在他的后面不远处一直跟着,走出这个柳衣巷,直到一个颇为偏僻的巷子角落里,那个老者才停下了脚步。 王贤这时放下了这青年,然后对着那老者道:“老人家,不知你带我过来有何吩咐,这个年轻人你可以治好他吗?” 那老者看了看王贤,随即就冷笑道:“治好他?” 他说着便极快地跑到王贤跟前,一把地把王贤推开好几步,让他摔倒在地,随即用字画挑子使劲地朝着那青年身上敲打着,直让那青年痛苦的大声叫着,过了好久才慢慢地转弱,直到没有了声音。 王贤有些忐忑地看着这个老者,然后便起身走了过来,看向那青年此时已经躺在这里,便向着那老者小声地道:“老人家,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那老者点头道:“已经没事了,想不到他的命如此之硬,老夫打了这么多下才把他打死,怪不得可以逃了出来。” 王贤顿时张着嘴巴,吃惊地道:“你把他打死了?” 那老者看了看王贤,沉声道:“当然是打死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王贤有些不知所措地道:“你,你让我把他背过来就是要打死这个人?” 那老者慢慢地道:“那边人太多,老夫不好下手,所以就让你把他带到这边来了,方才连打了这么多下才把他拍死,看来老夫的力气越来越弱了,以后就连打人都有困难喽。” 王贤脸上涌现出不可思议地表情,对着那老者道:“这个青年和你有仇吗?你竟然如此对他?” 那老者又是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上什么,此时把这个青年的尸体往这边的一个杂物堆集的地方拖去,然后从衣内掏出火折子,直接点着这些杂物,像是要把这个青年烧干净。 王贤这时看到那个青年慢慢消失在火堆中,那烧焦的肉味和这杂物的臭味混合在一起,竟然使得王贤要吐了起来,他直接跑到旁边的一块空地,捂住了鼻子,也堵住了自己的嘴巴,就直直地看着那火光,慢慢地想着什么。 这个老者是想干什么?他为什么对这个青年下手,而他会不会杀自己? 他心中慢慢地镇静下来,此时眼光重新地看向那老者,却见到他此时用杂物堆盖住那没有烧掉的骨头堆,然后又重新地点着火折子,这样才站起来,看也不看王贤一眼,又挑起了那些字画捆,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直接地走了。 王贤此时才反应过来,大声地道:“你要去哪里?” 那老者闻言也不停下,只是说道:“此间事已了,过上几日,便快下江南。” 王贤愣愣地看着那老者的身影消失不见,又看了看那边还在冒着火苗的火堆,心中顿时起伏不定,自从来到扬州以后便感觉不太正常,现在这个老者的出现让他更加的迷惑起来,脑中便像是浆糊一般,什么都搞不明白。 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慢慢地走出这个杂巷,直接向那柳衣巷走去。 到了这边才发现整个巷子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官兵,其中一个人正皱着眉头,看着这边的诸人,却是王贤之前见过的捕头胡善,而一堆官兵已经把这这些经历火灾的诸人抬了出来,一具具不知死活的身体就这样被放在地上,直到最后,竟然抬出一大片。 王贤这时慢慢地看着那些被烧的不成样子的人,想找寻一下赵万宝和陆行儿的影子,却没有看见什么,这时却听到胡善大声地道:“把死活分开,尚有生机者立刻抬到衙门,着大夫过去,已死之人现在就放在这里,看管着,其他人跟我一同进去,再看看里面。” 他说完便有衙役们开始分辨死活了,就是衙役们试呼吸,若是没有呼吸之人皆是被扔到一边,而那些有一线生机的人们都被抬起来送走了。 这时已经有衙役们过来驱散围观的人们,王贤再仔细地看了看那群人,但还是没有看出什么,这时才慢慢地走回去。 他不知道现在赵万宝他们到底如何了,不过还是见不到一个熟识的明教之人,他只好走回所住之处,等着那边的消息了。 已经是日过正午了,整个扬州街道上却还是少不了人,他正行间,突然想到之前冷香交代自己做的事情,便又转了一个方向,朝着柳衣巷的旁边走过去。 那个卖琵琶的琴坊确实很是显眼,王贤立刻走了进去,就有一个小童出声道:“公子要买什么?” 这里不只是琵琶,还有古琴、胡琴、扁筝、锣鼓、长笛、短萧各种乐器,所拜访之处看上去皆是极为协调,让人观之便知雅意,视之便通风韵。 他这时见到这个小童看向自己,不由一笑地道:“我有一位友人说在贵处订了琵琶,现在便差我过来拿回去。” 那小童一愣,随即便向里面喊道:“爷爷,有人要拿琵琶。” 王贤这时便就四处看着,这些乐器看上去都是极为典雅,而且有一种让人舒畅的香气,使人欲罢不能。 他正看着,却见到那里面走过来一个老者,身穿一声黑袍,倒让王贤惊讶起来,**地看着他。 那老者就是之前王贤见到过的那位,但是他好像没见到王贤似的,此时便直接问道:“客官你要买琵琶?不知你看中了哪款琵琶?” 王贤这时回过神来,然后慢慢地道:“我是受一友人所托,她说已经在贵处订过了琵琶,便让在下过来取得。” 那老者点了点头,然后对那小童道:“去把我前几日刚做好的琵琶拿过来。” 这个小童立刻应了一声,就直接跑到里面去了。 王贤这时候正想问一问这个老者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还是没有开口相问,就在这四处看着。 那老者也没说什么话,就像是一个普通老头子一般,在看着一个古琴,像是在调音似的,有时候无意中碰到这上面的弦,发出一道道响声,让王贤暗暗地有些紧张起来。 但是没有过多久,那个小童便走了出来,他抱着一个琵琶,都把自己的身子遮住了,这时直接朝着王贤走过来,然后一把将琵琶递给了他,随即才拍了拍身子,脆声道:“就是这个琵琶了,这是爷爷几天前新作的。” 王贤这时低首看了看琵琶,也不知道这是用什么材质所作,有一种淡淡的味道,特别让人清醒,而这上面刻着一些小花纹,颈部很宽,下面一个小圆形的鼓音箱上面还刻着一个花鸟之图,看上去很是奇妙,而这长短弦也是很直,衬在这桐木上面像是白雪一点红梅一般。 他抱着这琵琶,然后对着那老者道:“在下便拿回去了,多谢老人家了。” 那老者便道:“不用,你拿回去和那姑娘说一下,这个琵琶是新的,刚开始弹起来会有些累,而且声音会很涩,不过等弹久了便不会这样了。” 王贤点了点头,看着那老者,有些小心地道:“淮左一片涩涩声,明年江南琵琶音?” 那老者突然抬起头来看了一下王贤,让王贤猛然一突,悻悻地道:“那在下便回去了。” 他抱着这琵琶立刻就走出来琴坊,心中还兀自跳着不停,这个老者的身份他是越来越好奇起来,他和冷香会不会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都是一伙人? 他在心中想着这个,便直接抱着琵琶,然后就向着住处行去。 院子里面还是老样子,王贤一路上抱着这个琵琶,此时胳膊都有些酸起来,便直接向冷香的住处而去,却见到冷香就坐在院子之中,闷闷不乐地看着地上。 王贤不由有些奇怪,这还没过多久,为什么她又是一副表情,但他也没有在意,便直接说道:“冷香姑娘,我已经把你要的琵琶带了回来。” 冷香一愣,随即便看到王贤抱着琵琶过来了,她连忙道:“多谢公子了。” 这琵琶不轻,但是冷香却抱着像一个羽毛一般,此时抚摸了一下,然后便道:“公子,我给你弹一曲吧。” 王贤一愣,便听到一个淡淡的曲子从琵琶之中流了出来,但是不一会就停下了,只见冷香皱着眉头道:“这个琵琶真的太涩了,我根本没办法弹开。” 她又试了几下,还是不行,却听到王贤笑了笑道:“方才那琴坊之人已经说过了,这个琵琶乃是新制,所以声音很涩,等弹的多了便成了。” 他看了看天色,然后道:“冷香姑娘,我便回去了。” 冷香忙道:“等等。”她此时站起来,把这琵琶放在地上,方才说道:“实不相瞒,我明日便要走了,不知公子有没有时间,可以送我一程吗?” 王贤一愣,随即惊讶地道:“冷香姑娘是要去哪里?” 冷香慢慢地道:“天涯之大,我自然是有去处,不劳公子挂念了。” 王贤奇怪地道:“但是如今已快要过年,你不等年后再走吗?” 冷香摇了摇头,然后叹道:“不必了,我已决定,明日便行。” 她的脸色像是极为可怜一般,不过王贤却丝毫不为所动,这时一笑道:“那我明日便送送冷香姑娘,最近天寒,你路上还要一切小心。” 冷香看了看王贤,然后福了一礼道:“多谢公子了。” 王贤只是一笑,又说了几句方才告辞回去,还未打开门便见到李全长已经走了过来,他连忙说道:“陆兄和一宝没事吧?明教诸位兄弟怎么样?” 李全长低声说道:“还好,赵大哥让你过去商议事情。” 他说着就直接前行,然后从那墙边翻了出去,王贤这时也是从门口走出去,直接奔向那客栈。 他已经去过很多次了,所以过去的也是很快,一会儿便已经进了那间封闭的小院子,推开门就发现赵万宝正坐在这边,一脸的担忧。 这屋子之中人倒是挺多,周大和周四此时也已经在这里坐着,王贤这时立刻问道:“一宝兄,怎么样了?陆兄回来了没有?” 赵万宝见他进来了,不由说道:“臣贝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这趟突袭,实在不知是成是败,现在还在担忧着。” 王贤一愣,随即便说道:“酒楼起火,应该是你们放的吧?” “是我们兄弟们点的火。” 王贤微微转头,却见到周大慢慢地说道:“我们兄弟二人在那曲阳楼周边看了许久,思来想去,还是用火最为恰当,所以便找来一些火油之物,把整个曲阳楼烧干净了。” 赵万宝点头道:“周大公子用火攻确实不错,我们诸位兄弟在那边一直没有动手的机会,见到有火而来顿时开始行动起来,那里面很乱,我们为了怕有人漏网,所以把门堵的严实,随后就在那里面想除掉苏蛋儿和他的那些手下,可惜……” 王贤一愣道:“难道他们跑掉了?” 赵万宝脸上顿时有些气愤地道:“我等诸人已经封住了退路,他本来是无路可逃的,可是当我们要杀他的时候,他直接用他伯父苏明做了挡箭牌,然后趁乱逃出去了,我当时紧追不舍,一脚把他踢到火堆里去,却不料这个人反应灵敏,竟然一头撞开了门,直接跑了出去!” 王贤迟疑地道:“苏蛋儿跑掉了?” 赵万宝有些不甘心地叹了口气道:“那门被撞破之后,酒楼里的人都开始一拥而散,不过火势太大了,很多人都已经葬身火海,我和兄弟们也没有法子,只好先回去了,如今我们还有两个兄弟被火烧伤,正在昏迷之中。” 王贤慢慢地点头道:“不管如何,总算是全身而退。” 周大这时恨声道:“这个苏蛋儿竟然如此命大,这样的大火他也能逃出去!真是天不开眼!” 王贤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有些迟疑地道:“大公子,那个苏蛋儿是多大年龄的?” 周大哼了一声道:“他能有多大,就是一个刚长毛的小子。” 王贤点了点头,随即一笑道:“那这个苏蛋儿可能真的是被天所杀了。” 周大一愣,见他脸上带笑,不由奇道:“你说什么?苏蛋儿他……” 王贤笑呵呵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已经死了,当时我正在外面,便见到这个被烧的一团黑的青年跑出来,随即便见到他发疯地跑着不停,一直到那边的一个杂巷之中方才摔倒,但那杂巷正在燃火,他竟然就被烧死在那里了,当时我还是颇为叹息,却没有想到他便是苏蛋儿。” 周大和赵万宝皆是面露喜色,此时立刻道:“此事当真?” 王贤微笑点头,周家兄弟立刻便要王贤带他们过去看看,而这些明教中人也是杂七杂八地说着什么,让王贤带着一同过去。 虽然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但是周大还是一下子便认出了是苏蛋儿,他一下子便抓住了这个没有烧尽的头颅,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一把摔到地上,大声地道:“苏蛋儿,这是天要灭你!你妈的,我让你和老子作对,我让你和老子作对!” 他说着便用力地踩着这个头颅,周四此刻也是走了过来,跟着猛踩几下,这个本来已经被火烧得有些不成样子了,被他们顿时踩个稀巴烂。 王贤在旁边看着,不由地暗自摇头,也许他们是因为要发泄心中的怒气吧,但是这又能如何,一口恶心能对着死人出吗? 这些人此时也不敢在这边待的太久,毕竟现在已经闹得很大了,整个扬州都开始有些戒严,他们只能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再商议着以后之事。 刚回去便听到一个声音笑呵呵地道:“听闻那个苏蛋儿已经死了,实在是天助我等啊,诸位受苦了,快进来吧。” 王贤不由一喜道:“陆兄,你也没事,我等诸人还在担心你呢。” 陆行儿爽朗大笑道:“我还没有到死的时候呢,周大公子,你进去看看你的兄弟吧,他们两个人虽然受了一些伤,但精神还算不错。” 周大顿时喜道:“陆兄把我的两个兄弟也给救回来了?” 他和周四两人立刻走进去,果然见到周二和周三并排坐在那边,几个人此时见面,顿时搂抱在一起,方才这种大仇得报的心情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起来,一时之间的悲喜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言之,几个兄弟就这样抱着好一会,方才慢慢松开。 周三这时满脸歉意地道:“大哥,我对不起二哥,也对不起你,我不该这么冲动,险些坏了大事。” 周二立刻大声道:“老三你说什么,大哥会怪你吗?弟妹被那个狗娘养的苏蛋儿糟踏了,我们这些兄弟们怎么会不气愤?” 他声音还是很大,周大此时摆了摆手,然后对周三道:“现在就别说这么多了,最重要的还是要多多感谢陆兄,要不是他,我们四兄弟如今就要被那杂种整死了。” 陆行儿这时笑道:“周大公子不必客气,我说过的话自然会去做,更何况这个苏蛋儿确实太过嚣张跋扈了,我等也算是替天行道,那个苏蛋儿逆天而行,自然是受天罚而死,我等诸人只是顺应天道而行,并没有做上什么。” 赵万宝也是笑道:“是啊,陆大哥说的不错,我明教便是替天行道,这苏蛋儿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周大公子就不用挂念在心了。” 陆行儿见到周大还要说什么,连忙止住他道:“周大公子,现今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还要你们兄弟们要去做,你们也要抓紧机会啊。” 周大一愣道:“陆兄所言何事?” 陆行儿慢慢地说道:“如今扬州死了一个苏蛋儿,这帮无赖们又开始没了主人,而那柳衣巷之内也算是群龙无首了,周大公子,你们所失去的东西现在都可以拿回来了,而且还可以把苏蛋儿的东西也拿过来,这一切都要靠你来收拾了。” 这话让周家兄弟皆是惊讶无比,随即周二便大笑道:“陆兄果然是个好人,我们兄弟们一定会记住你的!” 周大此时却没有一点喜色,他微微叹气道:“陆兄,实不相瞒,在下已经对这样的日子厌倦了,不想再涉足其中,现在所念之事就是带着几位兄弟们归乡而农,然后娶妻生子,再也不管此处是非了。” 诸人皆是一愣,王贤看了看周大,又看了看陆行儿,随即才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周大也许真的是看淡了江湖之争,然而他却不能脱离其中,对于他来说,现在归隐已经是一个梦想了。 陆行儿这时也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道:“周大公子真是爱开玩笑,你们四兄弟从小便是在这扬州市井中长大的,现在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怎么还说这样的丧气话?” 周大慢慢摇头道:“我并非说笑,实在是因为我看的太多,这样的恩怨何时都不会罢休,若不退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陆行儿脸色微微一变,见到周大颇为认真的表情,不由地道:“周大公子原来是说真的了?” 周大点头道:“不错,如今便希望陆兄你能给个薄面,我们四兄弟便归隐乡田,再也不来扬州了。” 陆行儿微微凝起了眉头,随即便指着周二诸人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兄弟们的想法,他们是愿意在田里耕地,还是愿意在这扬州呼风唤雨?” 周大沉声道:“我是他们的大哥,长兄为父,他们自然听我的。” 陆行儿看着周二诸人,大声地道:“你们是听周大公子的话准备耕地吗?” 周二、周三和周四三人此时皆是面色复杂地看着周大,却都是低着头没有说什么。 陆行儿此时转过头来道:“周大公子,你看见了没有,你的兄弟都没有人乐意如此,他们个个都是热血青年,如今正是有为之时,你却让他们都跟着你一起去到那田间劳作,他们敬你是大哥不会说你什么,可是心里不满你也应该是知道的,你又如何让他们心服?” 周大欲言又止,看了看周二等人,然后叹了口气。 陆行儿这时又慢慢说道:“我在之前邀你们兄弟入我明教,当时你说如果我们答应你做三件事情,那么你就会入我明教,而后又言若得报大仇,则感激不尽,陆某没有记错吧?而后我等明教兄弟为杀苏蛋儿历经险况,我为了救下周二公子和周三公子,差点被苏蛋儿的人杀了,这其中之事,我也不说了,但周大公子如今竟然直言要走,是不是太过无信了?” 周三这时也是说道:“大哥,陆兄说的不错,我们四兄弟在扬州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有见过?我丧妻之时,简直是痛不欲生,连死的心都有了,但是现在我却知道,我不能死,因为我要让整个扬州都知道我周三,让苏蛋儿的那些手下们,还有官府的那些衙役们见到我都要低头,大哥,现在苏蛋儿已死,正是一个好机会啊,你为何现在却灰心了?” 陆行儿立刻大声赞赏道:“三公子这才是血性男儿所言,男儿正当如此!” 周大看了看周二和周四,见到他们都像是有话要说,不由地道:“你们要说什么,便都说吧。” 周二这时大声道:“大哥,你可千万不能走啊,我们几个兄弟活了这么多年,都是你养的,现在你怎么想着去耕田了?我老二一向固执,经常赌钱,现在大哥你只要不走,我立刻戒赌,从此若再碰骰子,不买大小了!” 周大不由一笑,随即叹了口气,却听见周四慢慢地说道:“我知道大哥想什么,老实说,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我也要和大哥一同去耕田作地了,这扬州柳衣巷是一个是非之地,大哥心中所想的就是平淡二字,远离这些争斗。” 他见到周大看向自己,慢慢地道:“可是大哥,你始终是我们的大哥,你从小就生活在扬州这片浮华之地,不管你跑到哪里,你都会记起这里的,这个柳衣巷就是你的家、你的根本,我们谁也离不开它,所以大哥,你不能走。” 屋子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陆行儿死死地盯着周大,像是在等着他表态。 王贤这时突然想起一句话:一入其中,便是轮回,永无止尽,不得超脱。 周大他是不可能归隐的,虽然他心中千思万愿,但是他有着兄弟,有着眷恋,这些不得不让他待在扬州,收拾那柳衣巷的残局,让扬州更加受到明教的影响。 许久,周大才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道:“陆兄,我明白了,柳衣巷我会摆平,把扬州这些势力糅合在一起。” 他完这话,完全忽视众人的笑容,眼光正看向那不是很蓝的天空,正有一块块云彩飘动着。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登录17K文学网,支持正版文学。 第124章 沿河而行 扬州的除夕夜也别是一番风味。 除夕夜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庆,然而这喜庆却不似汴京,这里夹杂着高兴和热闹,诸家诸户都已经贴好了符、换上了红纸,吃完年饭的时候先到各个寺庙中进些香,然后就都涌进扬州的那大街之上了。 二十四桥也是风雅之地,这边和四周的八个亭子连成一片,下面有水而未冰,除夕之时,红灯笼满眼皆是,扬州的大大小小市民和百姓们都走出来了,而这里也是士子们集聚之处,诸人谈经论书,极合雅意,或而性情所至,面桥观水,就随口成上一两句诗句小曲,或而靠在这边左右观灯,与众人乐,而后再念之成文,扬州除夕,便又多了一些风雅事。 王贤这时候也是坐在这边的一个亭子之中,周围红红的灯火让他可以看清楚那二十四桥,桥身很长、桥面却是不宽,然而这个桥却承载了许多许多的记忆,见证了那些来扬州的文人墨客,也见证了许许多多令人脍炙人口的风月之事。 李清照就坐在他的身边,这时候见他只坐看着四周,不由微笑道:“王公子是见这扬州除夕夜,心中有所思了?” 王贤慢慢地道:“是啊,李姑娘,我们来扬州也是有二十来天了,你看这扬州的除夕之夜,便若士子集会一般,时不时便有人吟诵诗句,看来数风雅人物,尽在扬州。” 李清照轻笑道:“扬州本来就是风月之地,昔日隋炀帝便喜此地,而后又有风流才子杜牧诸人也在这留恋往还,文人骚客居于此处者甚多,所以雅人颇多,这也不是没道理的,不过我适才在这边听了一些,大多诗不载道、词偏艳丽,并未有什么好的句子。” 王贤一笑,随即便道:“李姑娘,扬州之景就应该如此艳丽,若是把汴京比作年近花甲的老者,巴蜀比作四十多岁的富商,江南比作二十来岁的青年,那这扬州便就是一个艳丽的女子了,扬州艳丽,不在其表,而在其风雅,不在其外,而在期内,我在汴京从未遇见这样的情况,几乎整个扬州人都会吟诵诗句,除夕之夜,风雅之时不绝于耳,便是刘禹锡所言‘往来无白丁’是也,如此扬州,岂不是一个妙城吗?” 李清照看了看那正在相互吟诵的人们,叹了口气道:“是啊,扬州和汴京太过不同了。” 王贤微微站起来,这时却突然看见那边的桥上正站着一个人,正左右望着什么,而后又走过去两个男子,像是在说些什么。 他顿时一笑,然后对李清照道:“李姑娘,你便先在这亭中坐上一会吧,我适才见到一个旧友,便过去与他说说话。” 李清照颇有些奇怪,但她没有问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就坐在这亭子之内了。 王贤这时信步地走到那二十四桥上,然后笑道:“想不到除夕之时,三位也是出来赏这扬州夜景了。” 这边的几个人闻言一愣,随即便有人笑道:“臣贝,你却也在,我和陆大哥最近太闷,刚好除夕之夜有些空闲,便就跑了出来,一来透透气,二来也可以看一看这扬州除夕夜的风味。” 这三个人便是赵万宝、陆行儿和李全长,他们一身白衣打扮,除了李全长因为身体黝黑看上去有些别扭,赵万宝和陆行儿都是显得极为俊雅,便若是风流才子一般。 王贤笑呵呵地道:“一宝兄定然得到这其中风味了。” 赵万宝哈哈笑道:“这倒是没有,不过陆大哥倒是说了一句话,喜庆贵在心乐,若是心中有杂事,那这个除夕可就不会如此美妙了。” 王贤展颜道:“哦?那陆兄现在定然是心无所牵,沉迷在这扬州美景之中了。” 陆行儿微微一笑,随即便道:“王兄你却是不明了,我现在还真是心中有事,不得其乐。” 王贤一愣道:“难道周家兄弟又出问题了?” 自从那日周大答应继续待在柳衣巷,整个扬州就变得极不一样了,因为焚楼之事,官府开始严查,但是恰巧的是扬州知州的小妾失踪了,所以衙役们被抽掉大半,那个捕头胡善虽然有心,但却无力,只能自己无头绪地审问那些救出来的人,根本没有什么进展。 而周大这时开始凭借他们兄弟在扬州多年的名号,还有明教幕后的力量,放言苏蛋儿的死讯,并在第二日便要扬州的大小混混们一同过去商议,他行事狠辣,安排周三和周四埋伏在房内,又让明教的人在房外把守着,一举杀掉了扬州的混混头十多个,直接把诸人震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了。 随后他便开始了柳衣巷的清洗,先是把自己的酒楼茶肆,还有一干花楼给恢复了,随即又抢了苏蛋儿的那些地方,他本来就是做这个出生的,把这些地方还是原封不动地继续下去,而开始清洗那些对苏蛋儿颇为忠心的手下了。 这批人不多,不过周大还是颇为小心的,毕竟他虽然强横且有威名,但还是不能激起所有人的怒气,所以专门甄别那些苏蛋儿的死忠,然后着人秘密杀了,随即又开始安抚起其他人,让诸人都不敢也不想再有所举动了。 短短的几天之内,周家兄弟就控制了柳衣巷的这些势力,周大行事不讲情面,让扬州的大小无赖都有些恐惧,不过他们诸人很快发现,只要不惹到周家兄弟,那一切还是照旧,所以到了除夕,诸人都还是比较开心地过了这个年。 王贤也知道这个事情,现在基本上扬州的这些就在周大的掌控之中,陆行儿作为幕后之人理应开心才对,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心思,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周大他们出事了。 陆行儿微微摇头,然后叹道:“周家兄弟现在一切还算安好,这扬州又恢复到原来的老样子了,我心中所想不在他们,而是在于王兄你啊。” 王贤一愣道:“我?陆兄此言何意?” 陆行儿叹道:“我记得三国曹操有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我今所思便就是曹孟德昔日所念,皆是有周公之心却不得‘天下归心’啊。” 王贤这才明白陆行儿的意思了,他又想拉自己进明教了。 其实好多次陆行儿都向王贤说过,有时暗指,有时就很直白地说,但是王贤总是随便搪塞,没想到今天陆行儿又说起这事,他只好一笑道:“陆兄果然好气量,堪比昔日之孟德。” 陆行儿这时叹道:“王兄,你与我等诸人也算是极为熟识了,也当知我明教的作风,为何不能入我明教呢?” 王贤看了看陆行儿,微微一笑道:“此事我已说过,便等到我行至江南再说吧,陆兄,他日你们可别忘了去寻我。” 陆行儿颇有些无奈地道:“那是一定。” 赵万宝这时候插话道:“臣贝,我们过上几日便要走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下江南?” 王贤沉吟地道:“因我所带之物颇多,想从运河下去,此时行走恐怕不易,便想等到再过上几日,春暖花开之日我便乘舟而下。” 赵万宝笑道:“那我们就不等臣贝了,陆大哥家中尚有要事,待到你到了江南,我们定然过去看你。” 王贤点首微笑,看着这桥下点点滴滴的红光,不由有些会心一笑。 他们几个人又互相说了几句,王贤方才又走回原先的亭子内,却见到李清照正安静地坐在这边,不由笑道:“适才说话多了,却让李姑娘久等。” 李清照微微一笑,随即便道:“王公子,如今天色已晚,我们也该走了。” 王贤点点头,又看向那边的二十四桥,桥下闪着光亮的水,不由有些喃喃地道:“是啊,我们是该走了。” 除夕夜色依然很美,红灯让这个扬州显得迷人之极。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登录17K文学网,支持正版文学。 ………… 这个冬天寒冷无比,而暖春也来的很迟,直到二月的时候,天空才变了样子。 太阳开始越来越早地出现在东方之上,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暖风,开始吹向了扬州,让诸人开始脱去了厚厚的衣服,也让那些枯树长起了绿芽儿,春天的气息开始散布在整个扬州城中,那些翠绿的柳枝、唧唧喳喳的鸟儿、还有姹紫嫣红般的各种花儿,这时候都出现在人们的眼前,让人们去迎接着这一个春天。 运河又开始航船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有一大批人开始忙碌起来,而船夫们也乐得如此,这运河那么大,跑上一趟也基本上够一家普通人用上一年了,所以这些船夫们老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要走水路的客人呢。 这边的地方是扬州贴着运河边的港口,名叫八家港,一连数百步长的沿河地带,住着靠船为生的船户们,而各种类型的船只,入大船、乌蓬船、长帆船、矮船,还有那些小舟、竹筏,种类极多,都是停靠在这边,像是在等待着客人沿水而下。 王贤这时候已经走过来了,在这扬州呆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是有点不舍,所以一直拖到春绿天下的时候方才准备南行,找了一家大船户,便准备乘那快帆南下,直下江南了。 春风尚有寒气,不过诸人还是一大早地过来了,王贤的行李颇多,所以特意雇了人过来,直到把行李送上那帆船后才算准备妥当,又特意准备了很多干粮,以备这几日之需。 这个船夫是地地道道的扬州人,看样子极为豪爽,王贤诸人吃罢午饭,便要开船而行,却听到有一大群人走了过来,皆是向着自己而来。 王贤一愣,却见到是周四过来了,他后面的一帮人此时正抬着一些东西,直直地向王贤行来。 周四爽朗笑道:“王兄,听闻你就要下江南了,我们四兄弟以前蒙你之恩,却没有报答什么,大哥便差我过来送送王兄。” 王贤一笑道:“多谢四公子的好意,不过在下现在便要南行,就不能与四公子畅谈了,几位如若有空,可以到江南一见,那时在下也可以一尽地主之谊。” 周四这时一愣道:“王兄你是准备乘何人之舟?” 他见王贤一指,连忙道:“这船也太小了,王兄便在这等一会,容我去和船老板说上一会。” 他说着便往那边行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那边的船家一直点头,随后他就走了回来,然后道:“你们把这些东西抬过去,我已经和那船家说好了,让他摆放好这些,千万不能让王兄太过寒碜了。” 这边抬的竟然是一些布置房子的各种家具,有红木八仙桌、长展台、高椅,又有各种器具,这些人都直接抬着向那边过去,倒是把王贤吓了一跳,连忙向周四道:“四公子,你这是为何?” 周四一边让诸人抬东西,一边笑道:“王兄你是汴京人,想来没走过水路,须知坐船不比在官道上行走,必须要越大越好,而且我们兄弟想着王兄你是读书人,定然要住好一点,这些东西便是专门订来送给王兄的,放在船上以做装扮之用,王兄你就不要客气了!” 王贤不由失笑道:“四公子,这么多东西,一艘船能放得下吗?” 周四哈哈笑道:“王公子你果然是汴京人,不懂我们这扬州的船有多大,不过等会你就可以看见了。” 王贤闻言不由好奇起来,难道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造出大船了吗?他也不便多问,便又与周四说些客套话,待到那些人都出来的时候,周四才笑道:“王兄你赶时间,我们也不留你了,便请吧!” 王贤这才点点头,随即又去找李清照和包特那,便向着那边的船家走去。 等到了近处,王贤才算明白周四的意思了,这里的船确实是大船,但不是王贤想象中的那种巨轮模样,前后大概长二十来丈,有主副帆之分,而且也有划桨,上下分楼,可以说是极为气派了。 李清照和包特那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们也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大家伙,这个像是活动着的大居室,矗立在这河边,让人不得不感叹其宏伟之处。 王贤这时也没有说些什么,直接登上了船,然后喊了一下李清照和包特那,几个人走到这里面,见到这边的船舱有上下二层,而且最下面的也是划桨手和掌舵手他们居住的地方,而露出甲板上面的是给船家所住,王贤他们几个人都沿着边沿的楼梯直接上了最高层。 房间布置的很讲究,但还是有些乱,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是新的,整个居室之中还能闻到木香的味道,而摆着的案台上面也放着一些笔墨,看上去倒像是在一个雅居之中。 他这时突然感觉有些晃动,随即又平稳起来,这时方才明白,船开动了。 坐在这样的大船上面,根本感觉不到是在行船,王贤坐在这里不一会儿,又跑了出去。 迎面风吹不知寒,只道暖春。 王贤便靠在这里,大运河极为的壮阔,春时的运河颇有些烟雾,在那里腾腾而上,人立船上,便如在仙界一般,放眼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猎猎风吹帆布声,还有一些破浪的声音,交合在一起,让王贤顿时有种海阔天空的感觉,整个心怀顿时宽广起来。 “王公子也是第一次坐船?” 王贤转过头来,然后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从未坐过这样的大船,也没有见过如此美景。” 李清照已经换了女装,这时看起来竟然颇为瘦弱,她遥望远方,叹道:“是啊,我也曾梦想过要挂帆远行,在此运河之上,四面皆水,恍非人世,但是这船太大了,我竟然没有一点乘舟之感。” 王贤哈哈一笑,随即便道:“李姑娘还记得那个冷香吗?” 李清照奇怪地道:“冷香姑娘?她不是在除夕之前就已经走了吗?” 王贤笑呵呵地道:“是啊,她便也是从这运河南下的,不过当时正是寒冷之时,很难有舟,花了二十贯钱才勉强找到一个小船,她还抱怨着小船颠簸,且行走很慢,现在你却又说起这乘舟之感,冷香姑娘若要听到,一定会觉得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清照轻声道:“是啊,我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爹和娘如此疼爱我,我却离开了他们。” 王贤一愣,见到李清照面上表情有些沉重,不由低声道:“你想家了?” 李清照摇了摇头,然后道:“可能是离家太久,不太习惯吧。” 王贤沉吟了一下,然后笑道:“不如我们到甲板上去,你等一下,我拿东西过来。” 他说着就走向房中,找了一会儿,随即就拿出自己的笛子,笑道:“李姑娘,我们到下面去吧,也好避风。” 李清照有些奇怪地道:“王公子是想在甲板上扬笛千里?” 王贤一笑,边走边道:“我听人说过,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吹着笛子就可以缓解一二,何况你现在想家了,也可以透过这笛声以达自己的思乡之意。” 这块的甲板也是有木板隔开的,王贤他们走下来的这一块倒是挺宽阔的,耳边可以听到下面极大的水声,迎着这风,他顿时横起了笛子,然后吹了起来。 这是在后世之中流传甚广的《沧海一声笑》,他现在吹起来也是有模有样,在这船上,竟然显得融成一体了。 一曲终了,王贤顿时兴致高起来了,然后哈哈笑道:“李姑娘,此曲如何?” 李清照见他开心,也不由展颜道:“曲虽怪异,不过依稀可以听出高低之音,想来是慷慨激扬之曲。” 王贤笑道:“是啊,不只是激扬之曲,还是在这运河之上的舒缓之曲,若是有歌就更好了。” 李清照闻言立即笑道:“那王公子便为我歌一曲吧。” 王贤见她有了笑容,也不好坏了她的兴致,但是自己又如何能歌,他想了想,还是笑呵呵地道:“李姑娘想让我唱一曲什么?” 李清照不由笑道:“随意吧,王公子应该有拿手的曲子吧。” 王贤摸了摸头,忽然露出笑容,然后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对着李清照道:“那我就唱了,若是有惊扰之处,李姑娘你可别怪我。” 他这时站了起来,然后又使劲地咳嗽几声,方才大声地唱道:“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这声音很大,他虽然不是什么好嗓子,不过这首《好汉歌》极为的熟,所以唱起来也没有什么停顿,但是因为太过投入,双手抱成拳,像是拼尽了力气,而且脸上的表情挤在一起,看上去极为好笑。 李清照刚开始还是强忍着不笑,可是到了后来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和着王贤那唱声一起,在这大运河之上飘飘荡荡,直到远方。 王贤唱完以后,这才缓了口气,突然瞧见李清照正笑着不停,而那甲板下面正有不少人往这看着不停,他立刻感到面子挂不住了,忙道:“那个,李姑娘,我们还是上去吧。” 李清照好像还是没有笑够,闻言捂住了嘴巴,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极为好听,竟然把王贤也给带的笑起来了。 两个人笑了好一会儿,李清照才算止住笑容,随后便道:“我方才失礼了,望王公子莫要介意。” 王贤这时也没有什么感觉了,反正都已经被人笑了,他的脸皮也变厚起来,这时只是呵呵地道:“没事,只不过因我唱的太好,李姑娘你才发笑,若是我唱的不好了,你现在定然怪我吵到你了。” 李清照一笑道:“王公子确实是妙音,如此之曲,也只有王公子这样豪情男儿方能得之。” 王贤笑嘻嘻地道:“那你现在又如何了?是不是心情好上许多?” 李清照笑着点头道:“是啊,闻君一曲,心中抑郁便一扫而光,实在是妙着。” 王贤哈哈笑道:“这便是歌之所动,乐之所动,不过这里风太大了,李姑娘你还是早点上去歇息吧,我们晚上就会停下来,今夜便要宿在这船上了。” 李清照点了点头,然后便走上去了。 这里可以依稀地看到运河两岸,时而有房屋一片,时而又有树木荒林,风景变换,令人目不暇接。 他在这甲板上坐着,正看着那飘过的船只,却没想到一个声音道:“塔布,你和那个女娃是怎么回事?” 王贤一愣,转过头见到包特那正走下来,他微微皱着眉头,这时走到王贤的面前,方才又道:“刚才我在那边听到你们两个在这笑着不停,你们到底有什么?” 他面色不好,王贤却是立刻说道:“我和李姑娘什么也没有,只是刚才在这边说笑而已。” 包特那有些怀疑地道:“但你为什么要唱歌给她听?” 王贤呵呵笑道:“这里唱歌不像在草原上,我们的唱歌只是取乐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包特那看了看那波澜的河水,然后道:“我不管你有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塔布你可要记住了,你的未婚妻是答图,而她现在还不见了,对这个女人不要太热乎!” 王贤无奈地道:“包特那哥哥,我和李姑娘确实没有什么。” 包特那这时也是坐下来道:“塔布,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我总感觉她和你在一起会出问题,等到了那江南你便把他送走吧。” 王贤一愣道:“送哪里?” 包特那道:“你不是要把这个女娃送回家吗?到了那边就早点送她回家,然后再想办法找答图,不然的话答图真有可能不见了。” 王贤这才想起自己原先和包特那撒了一个谎,说要送李清照回江南老家,他闻言不由有些挠头,随即便道:“这个我知道,到时候我便送走她。” 包特那这才点头道:“这样最好。” 王贤这时顿时没了心情,和包特那说上几句便又重回房内,然后坐在这边慢慢地想着。 包特那说的对,李清照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确实是太多了,所以有时候说话也没有顾忌了,今天自己又是吹曲,又是唱歌,全只是为了博红颜一笑,难道自己也对她起了心思? 他想着想着不由有些郁闷起来,虽然心中极力否认,但是这样的一个才女每日陪伴着自己,若心中未有涟漪,那除非是石头人了。 这样的胡乱想着,真把他的心乱起来了,他随即便站起来,然后小声嘀咕道:“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应该把她给送回去!” 过了好久,他也没想清楚什么,直到天色渐晚,船开始停靠在岸,又有人送上来饭菜,王贤胡乱地吃上几口,便走了出去。 夜晚的大运河看上去太平静了,这船上三三两两的灯照不亮一片地方,放眼望去,那水便流淌到无尽的黑暗之中,完全看不见去路。 天上渐渐地闪着星星,这样的夜晚躺在船边听着水声,实在是妙事一桩,然而王贤现在心乱不已,根本没法子陶醉其中。 “王公子”,李清照也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王贤躺在那边,不由地朝着他走了过来,随即又笑道:“王公子,暗水听声,临夜卧风,今夜月不明而星却盛,在这运河之上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王贤这时坐了起来,然后突然道:“李姑娘,你是不是很想家?” 李清照坐在他的身边,轻声道:“其实今日我倒是颇为思念爹娘,但是现在我却不再有如此浓情,毕竟以后总是要回去的,不急于这些时日。” 王贤这时叹了口气,他本来想着,若是李清照想要回去,那自己就送她回去,然而微一思量,还是不妥,她一个女子,如何能够保证安全地回汴京,若是中途遇上麻烦,那岂不是自己的大错? 李清照转首见他不做声,不由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了?” 王贤舒了口气,然后慢慢地道:“李姑娘,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李清照顿时笑道:“记得,当时你是直接撞倒我的身上,竟然把我撞倒了,而洪娘还在怪你,还说你是‘小贼’。” 她说到小贼,不由咯咯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很是动听。 王贤也是有了笑容,然后道:“是啊,那时候我还不知你就是李清照,听到这个名字还没反应过来,到了后来才算明白过来,原来我见到了千年才女李清照了。” 李清照不由轻笑道:“我不是什么才女,你老是取笑我。” 王贤摇了摇头,低声道:“后来我们第二次见面好像是在我的家中,当时你和语嫣两人正在说笑着,我也是无意碰到,然后就走过去了,那时你还很豪爽地赠我一首诗,如今想来,还真是令人难以忘怀。” 李清照轻轻地道:“你可曾记得那诗句?” 王贤单手碰了碰额头,像是在想着,但还是摇了摇头道:“忘了,只能依稀记得什么王朗之句。” 李清照一笑道:“是啊,当时我是随意出口的,现在想起来还是太过浮浅了,幸好王公子你忘了。” 王贤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记得后来我们见过很多次,而后又因赠诗词去看望了你,又因赵公子之事和你有了误会,后来元夜之时,你又送给了我和语嫣一篮元宵,不过那饺子好像会让人闹肚子,我后来回去就感到肚子不舒服了。” 李清照闻言不由一笑,方想说话,却又听到王贤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实在是颇为羡慕李姑娘你的文采,想来天下数千年间,多才多艺如李姑娘你的并未有多少,更遑论文采了,所以虽然我并未说起什么,但在心中一直是极为尊敬你的。” 他也不等李清照说什么,又继续叹道:“本来赵公子和你订婚一事,我也不好提起,然而今夜我不得不说,李姑娘,你觉得这个赵公子如何?” 李清照一愣,迟疑地道:“啊?” 王贤沉声道:“我是说,若是当时未有我,李姑娘你会不会跑出来?” 李清照闻言不由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好久才道:“也许……不会。” 王贤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喃喃道:“真是郁闷,早知就不到汴京了。” 李清照这时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看着王贤道:“王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若是有事便直言,不用顾忌什么。” 王贤张了张嘴巴,但还是没说什么,过了一会才道:“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那日我在马车上看见你,真的是吓了一跳,都不知如何是好了,真未想到后来竟然把你带到身边,唉……” 李清照听了这话,猛然间变得悲伤起来,有些颤抖地道:“王公子是在悔之往昔?” 王贤闻言一愣,便抬首看向李清照,却见到在这春夜之中,李清照低首而视,夜光柔和,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他听到那声音便知自己说的话有些刺激到李清照了,此时不由有些苦笑地道:“我并非有此意,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李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李清照却开始沉默起来,并未说上什么。 王贤站了起来,看着这边的河水,叹道:“世事如潮人如水,然而人何能如水?谁也不能知晓以后之事,昔日不知,今日也是不知,何不如这运河之水,流入江中,一去不返!” 晚风袭来,带着寒气,让他打了一个喷嚏。 李清照这时像是相通了什么,站起来说道:“王公子是想送我回去吗?” 王贤一愣,转过头来,见她脸上表情淡然,像是无喜无怒,不由道:“李姑娘,方才我说了这些话你千万不要会错了意,其实我实在是心中感慨,想起以前的许多往事起来,对比现在,不由地越发感叹起来,所以有些胡言乱语。” 李清照一怔,轻声道:“你是在感叹什么?” 王贤仰首看了看那零星闪烁的夜空,忽然一笑,然后道:“我这是庸人自忧,竟然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刚才抬首仰望,发现那天还在,那夜空上依旧还是有星,并未掉下来。” 李清照不由轻声一笑道:“你这是杞人忧天。” 王贤呵呵笑道:“是啊,杞人忧天而已,不过李姑娘,我突然想到一事,你还是要做啊。” 李清照见他重新露出笑容,忙问道:“是何事?” 王贤沉吟地道:“你现在已经离家数月,想来李大人已经收到你的家书了,我想他最急之事莫过于两件,一是你的安全,二便是你和赵公子的订婚之事,所以待到了江南,你最好写封家书回去,以述此二事,不然拖得越久越是不好。” 李清照愣了起来,等到王贤轻喊她一声方才回过神来道:“王公子的意思是?” 王贤慢慢说道:“家书定要说一下自己居于何处,你便明言,好让李大人和令堂能够心安,而你毕竟和赵公子有了婚约,我想你的家书之中便写出解除婚约之句,免得夜长梦多,李大人也不好交代。” 李清照有些吃惊地道:“啊?” 王贤见到她这幅表情,心中不由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自己才是一厢情愿? 李清照这时也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也想如此做,只不过怕爹爹太过生气,他身体不怎么好,如若气病了,那就是我之罪过。” 王贤沉吟道:“李姑娘不必担心,此事还是早说为好,反正迟早都是要说的,若是拖得晚了,那赵家想必会怨恨起李大人。” 李清照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低声道:“王公子,你……” 王贤闻言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李姑娘切莫误会了,只是我见你还背负着这个婚约,实在有些不妥,所以就说了这些,你千万莫要乱想。” 他说着说着,自己的话也变得毫无逻辑起来,不由地拍了拍头道:“我在胡说什么。” 李清照见到他这样子,不由有些轻笑起来,脸上虽然微红,但在这夜色的遮掩之下,什么也看不出,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王公子,我是说你的飘带挂在脖子上了。” 王贤一愣,这才见到头上的方巾飘带这时候被风吹了下来,竟然绕着脖子转了一圈,他刚才还没有发现,此时顿觉尴尬无比,连忙把这甩开,然后方想说话,却又听到李清照银铃一般的笑声,他微一失神,随即也是失笑起来。 笑声便沿着这运河的夜色传播开来,让那些沉浸在夜幕之中的一切都染上了笑容,顺着平静的河水流淌着,一直传到那尽头之处。 零星依旧照亮着夜空,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第125章 烟雨江南 沿着运河往下而行,一路上倒也是自在,这里一切都很平坦,平常就在船上行走,远目观水,或就待在房中看一些书,这水烟不长,他们也时常靠岸,倒也极为开心。 扬州南下,帆船吃力,斜着帆而行,颇有些慢,不过也没用了多长时间,只是数日时间便听船家说已到了苏州,他们在这里靠岸待了一天,真正领略了一番江南风味。 这里和扬州又是不同,弥漫着花香的味道,整个城市被水和桥包围了,这里的人们也是像水一般的温和,四处皆是一片乐声,让人心里面顿时安静起来。 姑苏之内,颇多的美景,然而王贤却没有沉浸其中,李清照一直拉着他到这四周逛着,这里有着大宋最好的刺绣,每一个小小的布块、丝绸,都会有着不一般的刺绣,绣的大多是一些花花鸟鸟、也有一些山山水水,让人喜爱。 不过他们跑的时间太长了,王贤的腿都有些酸起来,好在这个苏州的桥倒是挺多的,若是累了也可趴在这上面,休息一二,再远眺那不远处的各色亭子、莲花池子,还有苏州周边的那些别具一格的寺庙,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等到回到船上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了,这边的彩霞和那远处的寺庙紧紧地连在一起,仿佛那水墨之画,找不出任何的狭缝,堪为美景。 王贤使劲地揉了揉腿,整整一天,他们算是逛遍了这苏州,此时歇息,顿感又酸又麻。 李清照却已经走回舱内,她在这扬州买了太多的东西,所以王贤不得不雇了一个人帮忙送来,此时她正拿回去观赏着。 王贤躺在这个小角落里,仰首看着有些暗然的天空,让自己慢慢地平复下来。 苏州城就在那不远处,他不用回头,都可以看见那些令人耳目一新的景色,然而在这黄昏的时候,整个苏州又没有了声音,仿佛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享受着样的一个黄昏。 如水一般的苏州,人如水,城也如水,一切都是那么的淡然,在黄昏的时候,躺在这儿,闭上眼睛,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想,什么都可以不用去做,心中安宁无比。 他就躺在这儿,看到那日落西方,而后彩霞也慢慢散去,直到天空出现了朗星,月又悄然而出,一切仿佛在一瞬间就完成了,他不知不觉地沉睡起来。 “咚!” 这一声让王贤立刻张开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 已经是弯月在天,四处星辉了,王贤不知不觉都已睡了好久,那暗夜之中只能看见有一些船还停在河岸旁,黑黑的色彩混同这星夜之色,显得极为神秘,而这黑夜之中,万籁寂静,只有那有些微弱的水声还在耳旁嘀咕着。 “咚!” 王贤这时立刻坐了起来,四处望着,这个声音怎么如此响亮,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望向那已经熟睡的苏州,猛然明白起来,这是苏州城中的钟声,那钟声是猛然发出来的,然而传到这边却又像是扬开了,浑厚的让人顿时不敢想其他事。 “咚!” 他挺清楚这声音了,此时心中一紧,像是这钟声敲到了自己的心上,他又重新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过了好久,都一直没有声音了,王贤这才有些轻轻地出了口气,重新躺在了这里。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在这姑苏外,王贤半响没有合眼,心中一直响着那钟声,“咚”的长长声音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一会儿就响了一次,吵起了自己。 他半合着眼睛,不自觉地开始数起了羊儿,一只两只的数着不停,直到慢慢的睡着。 夜色深了,那天上明月和不太亮的群星这时候也曾经下来,而那远去的钟声也没有回来,只有船下的水依旧徘徊着,仿佛不知厌倦。 所有的都在这夜空下沉睡了。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登录17K文学网,支持正版文学。 ………… 耳边的钟声仿佛还没有完全消失,但王贤他们已经离开苏州了。 这几天的天气不是太好,雾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般。 不过船行还算顺利,他们已经靠近了杭州,等到了港口便能过去,然后再行官道,到那个小县昌化县。 不过在中午的时候,还真下起了雨,春雨不大,丝丝点点,打在人的身上,带来一些春花残留的气息,而后又飘荡在那河边,融成流水,继续推着帆船前行。 王贤也已经走了出来,到了这江南,他只觉得连雨水也变得不一样了,整个天下,都被这烟雾盖着,那小雨纷飞地盖在脸上,便如给自己挠了几下痒,一会儿就把脸庞变得雾水一片了,再透过这样的雾水,越来越看不清这江南的样子了。 这便是烟雨江南,朦胧之中的江南。 他突然心中一动,顿时拿起了笛子,竟然旁若无人地吹了起来。 笛声在这烟雨中有些断断续续的,不过极为悠扬,随着天空的雨点散开。 王贤吹到一半,便见到李清照正望自己这边看过来,她还依旧笑着不停,也像是喜欢看这烟雨江南中的王贤,那横笛于雨中的少年,极为朦胧,但是她却可以看清楚,而且还能对他笑着。 春雨绵绵,极为的细,那雨丝贴在自己的脸上,说不出的柔和。 他这时想了想,忽然不按着曲子吹了起来,心中什么也不去想,就在这雨中慢慢地吹了起来。 细雨无声,唯有笛声,悠扬婉转,让雨儿也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听了起来。 他这笛声不是顺着曲子而来,但是却又是一个曲儿,淡淡叙叙的,好像是一个人在雨中轻柔的说话,又好像是两个人的窃窃私语,让正在听他笛声的李清照有些失神起来。 从自己来到了这个世上,遇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那些让他或喜或悲、或快乐或哀伤的情感,此时便通过笛声传了出来,那曾经的“娘”带自己北上,那个草原上的笑着不停的答图正用不标准的汉话叫着“你好,塔布!”,那在马上狂奔而笑的自己,那来到汴京时不知所措的少年,而后又是正抚卷叹息的文士,一幕幕地闪现出来,让他的笛声也是变了几变,有些突兀。 直到他没有了力气,方才放下笛子,然后又轻步地走回去,头上和身上都被这绵绵春雨打湿了,而他也开始打起了喷嚏。 李清照这时候走了下来,连声道:“你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快回去换身吧,不然会着凉的。” 王贤“嗯”了一声,然后便直接把笛子放到舱前,然后走回去换了一身衣服。 不过他确实有些着凉起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慌忙用干布使劲地把头发和脸擦干净,装扮好了才走出来。 外面也响起了一阵笛声,王贤颇有些耳熟,但是却还是觉得有些怪异,这时候走到下面的廊前,才发现李清照正坐在这里吹着笛子,但脸上表情也是有些奇怪。 王贤就站在她的后面,见她反反复复的吹着不知名的调子,又不得其韵,不由有些笑道:“李姑娘这是什么调子,怎那么奇怪。” 李清照一愣,转过头来讶然地道:“你不知这是什么曲儿?” 王贤摇了摇头道:“我哪里知晓,只是觉得有些耳熟,但是高低不平,有些刺耳,不像是听过的曲儿。” 李清照叹了口气道:“这便是你方才的笛声。” 王贤一怔,有些愕然地道:“我刚才吹的就是这个?” 他仿佛有些印象起来,但又不是那么的确切,只记得方才自己横起了长笛,但完全是顺着心而吹,当时心中所想之事太过繁杂,倒真没注意到自己吹出来到呃曲子是什么,就这样茫然而又费力的曲子让他觉得极为陌生,他不由有些尴尬地道:“看来我吹的太差了,竟然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李清照摇了摇头道:“不,你方才的笛声真的是很好听,虽然有些奇怪,但又是那么的协调,我努力地想记住这个曲儿,却还是不成,如今想自己吹出来,更加不行。” 王贤失笑道:“难道这个曲子就是我恩能吹出来的。” 李清照叹道:“或许你也不能,只有放在雨中的你才行吧。” 王贤顿时笑出声来,看向这依旧下着的雨点,轻声道:“终于到了杭州。” 李清照见他只是说了一句,不由有些好奇起来,正要问话,却听到那边的船家喊话道:“船快要停港了,诸位公子准备一下行李吧。” 王贤和李清照对望一眼,顿时笑道:“这雨中风景不同,李姑娘,我带你去看一看这杭州的西湖之景,看一看烟雨江南,你去不去?” 李清照微有些惊讶,见到王贤脸上顿开的笑容,不由轻笑道:“我又不怕雨,这点小雨,却又如何?” 王贤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便下去着人搬东西,那船家算是到过杭州多次了,和这边的客栈酒楼也很是熟悉,便直接帮王贤他们订了几间客房,又把他们的东西搬了过去,让王贤诸人过去住下。 这外面还下着小雨,包特那可没有心情在雨中行走,他早早地回客房休息去了,而王贤却又走出来,他的身后便是女扮男装的李清照。 他这时微微一笑,便直接向前而行,而手中也高举着一顶油纸伞,后面的李清照连忙跟了过去,便一直向那杭州之中行去。 小雨不大,打在伞上发出脆脆的声音,王贤他们很快地便行至西湖。 因为雨天,这边根本没有几人,王贤和李清照并排而立,他指着那白茫茫的湖水笑道:“看到了没有,这就是西湖,就是苏东坡的那个‘西子’,如此之水,只合在江南方能见到。” 西湖之畔,多是柳树,倒影在这西湖之中,尽显优雅,而那雨扫树上,又落入湖中,让这杭州西湖变得有些皱起来。 王贤看了看这个西湖,随即笑道:“西湖,这里有些奇怪,水很清,而且在下雨的时候是最特别,一片雾茫茫的,根本看不见什么,但是你却还是知道这些柳树上围着的就是西湖,对了,还有那边的雷峰塔,你看见没有那南边的佛塔没有?就是那个高塔。” 李清照顺着王贤的手指望去,见到一座高塔隐隐约约地在风雨中现着,她不由地疑惑道:“西湖南岸之塔,便是黄妃塔吧?为何又成了雷峰塔?” 王贤一愣道:“黄妃塔?” 李清照看着那边道:“这是本朝太祖皇帝平吴越之后,吴越王钱俶居于杭州所建,本为震湖之用,但后来塔中藏有佛卷,香火林立,所以逐渐的引人注意起来。” 王贤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让李清照面上一红,低起头来。 他呵呵说道:“是啊,杭州太过飘逸,我到现在还看不清它的模样,这江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而我们到这江南之后又会遇到什么事情,就像这西湖之水,白茫茫的不可知。” 李清照闻言笑道:“你还是想着前途之事?” 王贤点了点头道:“是啊,官不好当啊,特别是一个小小的父母官,这不像以前做皇帝的御用文人那么的清闲,很多时候都要遇到一些让人头疼的人,我当时过来之前,便像一个老师请教了这个问题,怎么样才能做县官,你猜老师怎么说?” 李清照有些好奇地道:“为人师定然有过人之处,想必他定是让你忠仁宽厚,体恤百姓了。” 王贤哈哈笑道:“不是,我这位师长有些不同,他不是一般的酸儒生,所以说出的话也很特别,他只是说了四个字,便说只要掌握住这四字便可为官,或者到时候就会麻烦重重,不能自理。” 李清照见他很是开心,忙问道:“是哪四个字?” 王贤一字一顿地道:“不管闲事。” 他见到李清照有些疑惑,慢慢地道:“其实这便是为官要诀,为官者,要想立于位而不倒,那必须要闲着,什么事情都不能去做,不糊涂的人也要装糊涂,这样才能做的久,不然会立时被人踢出去,一步也不能动。” 李清照一愣,看着王贤道:“那不是良臣所为,范仲淹不是说过吗,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若不为其事,又为何要在其位?便如谏官直言一般,皇帝陛下虽然是万岁之躯,但亦是有错,而谏官上谏,便冒着大险,但是他们却依旧上谏,却是为何?便是因为忠良之臣,心中有民、有社稷、有天下,虽身死亦不能不为。” 王贤见到李清照面色肃然,不由笑了起来,随即便道:“好一个李清照,此言有理,我所行之事,便若在江中前行,逆流而上,虽有千万之难,但却挡不住我的。” 他看着依旧烟雨渺茫的西湖,喃喃道:“杭州,不久就要变了。” 李清照眼中极是赞赏地看了看王贤,却也是没有说话。 杭州西湖,湖畔柳树,树下之人,默默无言的站在这里,眺望着这雨中的杭州。 直到过了好久,王贤和李清照才赶回客栈,外面天色不怎么好,他们也就待在屋中不出来了,到了第二日,依旧是烟雨一片,王贤也是不急,反正杭州可行之处甚多,那古刹灵隐寺,那有些奇怪的断桥,都让他们不觉得无聊。 几日后天色方才放晴,王贤便雇了车,拉着行李,和包特那、李清照一同走下去了。 昌化县实际上离杭州不远,行车半日便到,而王贤到了这边,那些本地官员们还是不知,他也不急于通知官府,只是先购置了一个小院落,然后安顿好一切,方才带着包特那一同到了衙门。 刚开始那些衙役们还是不信,可是王贤最后拿出了那吏部公文,以及官府印信,这些衙役们才知道,新的知县上任了。 原本的昌化县知县早已经调走,所以这里许久没有了大老爷,王贤一到这边,立刻开始向诸人们发放礼物,竟然贿赂起了下官。 这些人们虽然觉得极为奇怪,不过都是高兴无比,纷纷说起新来的知县之好了,王贤也不以为意,他心中知道,自己来到这边,要想做出事情,就必须要稳稳地掌握住这块地方的绝对权利,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现在所没有的,要靠着努力来争取。 知县算是一县父母官了,但是自己一个来自汴京的少年,如何能够让大家服气?只有先安稳好,等待熟悉这边的人事之后,慢慢地积累威势,才能够成功。 王贤现在一切都是不急,县丞是一个来自杭州的老者,大概有六十多岁了,不过虽然年老却心不老,三天两头的向着王贤请示这请示那,王贤也不管什么,一律照着他的意思办,这样他轻松,那个老县丞也是轻松。 因为新到昌化县,诸官还没有见过面,王贤便又安排了一次互相见面,其实就是在这小县城之中的酒楼摆宴席,而这些小官小吏们都很乐意,一个二个都过来了。 王贤这时一身官服,因为这也算昌化县之中的官吏首次见面,诸人都是穿公服,先是在堂中相互介绍一二,王贤一个个记住,这才笑呵呵地邀请他们一同赴宴。 昌化县虽然不是大县,不过一应官员还是不少,除了那个老县丞洪渡均,还有昌化县主簿陆收,还有衙役典吏胡九,以及驿丞、闸官、盐监、河道使、教坊事等等,诸人云集,就在这昌化之中最好的酒楼燕子楼中吃喝起来。 王贤为一县之长官,坐在最上,他当先端起酒杯,然后笑道:“诸位同僚,王某初来昌化,还不知诸人诸事,以后也望诸位能协助一二,王某在此先干为敬了。” 他说完便是一饮而尽,随后就听到下面有一个声音笑呵呵地道:“王大人,你是汴京外放的大官,早晚是要回汴京的,而我们都是一些粗人,承蒙大人竟然看得起我们,他日只要大人吩咐,我们一定从命!” 王贤转过头来,这说话之人便是主簿陆收,他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嘴上面还留着一小块胡须,看起来颇有一些奸邪的味道,而且声音的腔调有些怪异,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 不过王贤已经见到过他,此时也不以为意,笑呵呵地道:“陆主簿,我听洪老县丞说你在昌化县待了四年了,算是极为年久,他日我若有事不解,还要向陆主簿你请教一二。” 陆收呵呵笑道:“王大人太过客气了,陆某定会助大人治好昌化县的。” 王贤微微一笑,又看向洪渡均道:“洪老县丞,你也是我们衙门中年纪最长的一位,为人处世自然有着独到的一面,他日也要像你请教一番。” 洪渡均有些缓慢地道:“王大人太过客气了,只要大人你吩咐下来,老朽一定照办。” 王贤只是笑了笑,又对这场中每一个人说上几句,他之前便查过档案,对这些人的身份详细地记上一番,所以此时到也让这些官吏们惊奇了一下,随后又说了许多客套话,便在酒中结束了这个宴席。 有了第一次见面,王贤便好办起来,他也开始移居到衙门了,而且也将要受理案件、处置这昌化县之事了。 一大清早,王贤便准时起来,他极快地穿好官服,而后又装扮妥当,才步入衙门之中。 昨天下午的时候,有人击鼓,王贤便知道自己终于要开始审理案情了。 以前只有通过电视看见过那些古代案件,而且各个都是离奇的很,特别像是《包青天》那样的电视剧,那一大堆的“威武”声和包青天的那声“来人呐,狗头铡侍候!”让王贤影响颇深,他心中有些忐忑,躲在后衙之中,直到主簿陆收提醒他几句,方才走上案前。 公堂之上,顿时响起了“威武”声,不过声音太小,王贤一眼望去,才发现总共只有最外面的两个衙役在喊,而其余诸人都是站没有站相地立于公堂上面,像是不把这公堂审案当回事。 王贤顿时有些恼怒,刚想发火,但转首见到那个监理官面上带笑,也不由地笑起来,既然诸人都没把这个当回事,那自己又何必如此认真,他顿时放松许多,然后说道:“带人上来。” 外面顿时有小吏喊道:“带击鼓之人上来!” 王贤坐正身体,便见到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老妇走了过来,一下子跪在公堂上面,然后大声道:“大人啊,你给贱妇做主啊,我的儿子被那个张老八给活活的打死了,他……” 这个老妇的声音很大,王贤拿起了手中的醒木,敲了一下,然后道:“你先不要说话,待本官问上一句,你便回答。” 他轻声地道:“你来自哪里?夫家是谁?” 那老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贱妇本是余杭县人,二十年前和夫家张老四一同到了昌化县的小张庄,随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王贤点了点头道:“那你有何冤情,慢慢说来。” 那老妇这时顿时哭泣起来,喃喃道:“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啊!” 原来这个老妇张秦氏的夫家早死,就只剩下一个儿子张航,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度过这艰难的日子。 张航为人机灵,而且极为仁孝,每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让给张秦氏,他们家中穷苦,但所幸还有以前张老四留下来的几分田产,张航十岁便开始下田耕作,从不让其母亲劳累,但这样还颇有些勉强度日,所以他待到田里事忙好以后,便到了县城,想做点事情来补贴一番家中所用。 这本来倒是没有什么,可是张航来到这边,竟然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叫张老八的中年人,而且自称是他的亲叔叔,张航本来还有所怀疑,却听到那张老八讲起其父以前之事,便由此深信不疑,而那张老八也挺慷慨的很,让张航颇有些欢喜,一来二往的就熟了起来。 随后张航回家便与其母张秦氏说了一番,张秦氏也是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什么。 张老八没过几天也到了小张庄,见到张秦氏就是嫂嫂地叫着不停,而且又是哭着喊着说起了张老四生前的事情,让这个张秦氏立刻相信了他,而且还让张老八住了下来。 但过了没多久,张秦氏和张航便发现张老八平常不喜做事,整天好吃懒做,无所事事,便顿时心生厌恶,本来他们自己生活都极为艰难的了,这个张老八在这边又是一个负担,所以张秦氏便左右暗示让张老八回去,但是张老八一直当作耳边风,根本不作理会。 有一次张秦氏又说起这个,张老八顿时有些厌烦起来,随即便打了张秦氏一下,口中还骂骂咧咧地道:“老子在你们家是你们的福分,赶我走,老子偏不走!” 张秦氏被打,却又不敢说,只是有些哭泣,而一向仁孝的张航见到母亲脸色不对,连连追问之下,才知道这事,他一怒之下,立刻把张老八拽了出去,然后就在门外面狠狠地打上一顿,直把这个张老八踢得站不起来为止,最后才放话说如果张老八还敢过来,直接把他打死。 这个张老八被打的不成样子,一腔怒火无从宣泄,他躲在破庙中饿了两天,想去偷东西吃却又被狗咬的遍体鳞伤,但却也是想到了一条恶毒之计。 他先是回到昌化城中,找到和自己以前不错的那些无赖,让他们一同过去,并且许以利诱,这帮人见钱眼开,顿时和张老八一同到了小张庄,见到张航还在做农活,便直接在田里打了起来,他们也不敢下毒手,就把张航打的半死不活便住手了。 但是张老八心中却是恶毒无比,他把已经昏迷的张航拖到那水田不远处的塘边,然后把他扔了下去,张航便活活地被淹死了,而张老八过了两天才把张航捞上来,然后让村民们故意发现,随后又开始返回小张庄。 张航死了对张秦氏的打击极大,她当即就怀疑是张老八所为,连声大叫起来,但是张老八此时却真的像一个好叔叔一般,对着张航又是哭又是说的,让小张庄的人们都以为张老八人还不错。 因为张航一死,张家断后,这田就是不能给张秦氏的了,所以张老八立刻在小张庄里面散布话,说自己是张老四的亲弟弟,张家无后,自己要接管他们的田产。 小张庄的人们也相信他了,于是就让张老八住进张家,接管了他家的田产。 张老八好吃懒做,刚开始还对张秦氏挺好,可是后来就原形毕露,把张秦氏赶了出去。 而张秦氏失去了儿子,又没有了生活依靠,本来哀伤欲绝,可是后来一想儿子不能这么白死,就跑到这衙门来告状了。 王贤听这张秦氏说完这些,不由地气上心来,大声道:“真是荒谬!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还有人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实在是可杀,可杀!” 旁边的陆收这时小声地道:“大人,你现在还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不能这样说。” 王贤一愣,这才有些平复下来,然后看向下面跪着的老妇道:“你先起来吧,你所述之事本县已经着人记好,等到本县查明此事,定然会为你做主,来人,把她带下去吧,好生看着。” 他这时站了起来道:“退堂。” 诸人顿时一窝蜂地走出去了,根本也没有一个先后顺序,不过王贤他们是走后堂,而衙役们都是从前堂,也是两不相误。 这是他上任县官的第一件案子,其实是件很小的小事,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多的是了,而且也很好处理,但是他现在却很是气愤。 他气愤的是这个案子竟然拖到了现在,据那老妇说她是在二月初便来告状,可是这些官老爷们竟然不受理,理由就是知县不在,这个老妇便每天下午都在这里敲鼓,直到昨日才算进了公堂,难怪她是如此激动。 王贤进了后院,心中还是一阵厌恶,之前和李清照说过,官场中人最喜的便是什么也不做,如今来到这里才知道果然如此,这些人们虽然看上去忙碌无比,可是谁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平常老百姓的生死之事和他们好像无关,这些人已经麻木了。 他心中气愤起来,这时又转回到前堂,见到那个监理还在收拾东西,便直接说道:“昌化县之中有多少旧案沉案没有了结?你这里都有备份吧。” 那个监理是专门记录的,此时闻言忙道:“回大人的话,,这个旧案沉案就颇多了,大人你想看看吗?” 王贤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把那些已经结掉的案卷也给我拿到我的书房里去,我全部要看。” 他说完也不管那监理惊讶的目光,又是走了回去。 李清照此时正在后院之中,见到王贤过来了,不由笑道:“你今日第一次上堂,觉得如何?” 王贤哼了一声道:“这帮饭桶,这帮渣滓,我以前还以为这帮人就算是饭桶又还有点装饭的用处,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些人根本就是狗屎!县丞是干什么用的?知县没有过来的时候县丞就不能升堂了?那要这个衙门又有何用?不如砸了算了!” 李清照一愣,随即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忙柔声道:“怎么了,难道是衙门的这些大人们对你不敬?” 王贤冷笑道:“我都不想说他们了,本来我这人不经常生气的,可是现在真的是一肚子火,你知道升堂是什么样子的吗?主簿坐在我的旁边,那下面一堆的衙役胡乱地站着,整个升堂就像看着大杂剧一般,这也就不说了,今日这个老妇的案子她在十数日之前就已经过来喊冤了,但是这个昌化衙门竟然以‘知县未到’的理由拒接,你说还有这样的道理吗?这帮人还能算是人吗?” 李清照这才明白他气在何处,忙道:“他们想必也是不敢随意做主,所以就要等知县过来。” 王贤大声道:“胡说!大宋律明明说过,知县未到,县丞替代一切事情,那个老头子对收税那么热衷,为什么就不能审案了?分明就是故意逃避责任,嫌这个麻烦,这样的县丞,加上这样的衙役,这样的公堂,这个衙门简直就是闹剧!” 他说着说着又气愤起来,这时直接道:“我现在去书房,你早些吃饭吧,不用等我。” 李清照方想喊他,却终究没有喊出声来。 王贤这时推开书房的门,映入眼前的便是一大堆的书卷,颇有些杂乱地放在这边,他微微有些错愕,这时仔细看了一下,才明白是那监理把这些案卷送了过来。 这些案卷颇多,王贤这时随便地翻了一本,然后胡乱地看了看。 这也是一个平常案件,就是争地之事,王贤一看后面的结案,不由脑子冒气,差点要把这案卷当场甩掉,结案就是直接罚两方各五百文钱,然后赶出去,这不是什么也没做吗? 他顿时一本借着一本的翻了翻,其中一半是已经结了案的,而另一半就是死案,不了了之的放在一边。 每看一本,他心中怒火就增加一分,还没有看完,他此时就已经暴跳如雷了,整个几百份案子,真正好好结案的不过几个,其他的要么放在一边,要么就是胡乱地判着,整个昌化县的衙门就是一个冤案促成机构了,不仅审不了案,还把那些受冤之人害苦了。 王贤又是看了一本,然后直接摔到在地,大声骂道:“你妈的!这帮人真的是吃屎的吗?我X,这帮饭桶真是该死,害了多少人啊!” 他这时怒气冲到脑中,一下子拉开房门,然后直接往外面走着,心中只想跑到那帮人面前问个究竟。 李清照却还是在院子之中,此时见到王贤满脸怒气,直直向前走着,连忙道:“王公子,你要去哪?” 王贤恨声地道:“去找那帮王八蛋算账!” 李清照连忙地道:“不行,你现在不能过去,你刚刚上任就找他们麻烦,这些人会以为你是针对他们的,唉,你别走啊。” 她见到王贤还要前行,顿时一拉他的胳膊。 王贤这时还是怒火中,不由分说甩了甩胳膊,一下子让她摔倒在地。 他这才猛然止步,却见到李清照正倒在地上,满脸的委屈,竟像是要哭了一般,连忙跑过去,有些慌张地道:“李姑娘,你没事吧,我刚才没有注意,竟然把你给摔倒了,我……是我不好,你没摔伤吧?” 李清照这时低声道:“我没事,不过王公子,你听我一言,不要去找他们了。” 王贤连忙点头道:“我不去了,来,我扶你站起来。” 李清照在他搀扶下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然后道:“如果王公子你真的生气,你应该要想方设法地处理好那些案情,让这些大人们看看,知县是做什么的,而不是逞个人之能,找他们吵嘴。” 王贤这时一腔怒火也是没了多少,闻言点头道:“刚才我确实是气过头了,所以一时就想着找他们问问,你说的不错,这帮人也是不讲理的,我到时候过去,肯定会和他们吵起来,恐怕以后还不易收拾。” 李清照一笑道:“所以我们便好好的解决这些案件,让这帮人们看一看。” 王贤有些疑惑地道:“我们?” 李清照也是迟疑地道:“我是想帮一帮王公子,或许其中之事我能帮上一点,不过若是王公子你觉得不当,那我便回避就是。” 王贤顿时笑道:“有何不当?好,我们便解决这些案子,让他们看一看!这帮人,等我慢慢的收拾他!” 他看向那边的公堂,心中道:“等我还这个公堂一片公道吧!” 第126章 小县物语(第1节) 烟花三月,仿佛刹那之间,江南被一片香花和绿柳围了起来,时不时又来了几场细雨,有些喜人。 然而昌化县的衙门中大小官吏却有些喜不起来,刚刚上任知县不到一个月的那个少年,如今开始查起了旧案,一件一件地翻开,让这些人都找不着北,不知道这个王知县要干些什么事。 王贤一直像是没有事情的人样,对着县衙里面的大小官员也是挺客气,但他老是把旧案翻出来,然后让人过去查,搞得衙役们个个都是怨气颇生,但又不敢违命,只是胡乱地跑动着,然后回来就乱七八糟的说着不停。 不过王贤本来就是不指望他们的,他把一些沉案作了分类,然后把那些死结着的案件放在一起,而那些还可以再去查的又放在一起,先从简单的案件查起,一一的弄明白,随后再开堂审理,让那个老县丞洪渡均和主簿陆收都大吃一惊,不敢再有所轻视。 他查的案件基本上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事情,比如家产之分,以前都是随意糊弄的,目的就是想两边敲钱,王贤偏偏要重新分,而那些来送礼的人根本找不到他,只能悻悻而归。 而王贤整理好这个之后,那个在小张庄里的张老八也被抓到了昌化县,王贤本来就对他有气,带到公堂之上就随意地问了两句,然后直接判死,关进大牢,以待秋后。 随即他便让那个老妇归家,然后广贴告示,以正其明。 这本来倒是没有什么,但是王贤却没有想到差点酿成一个祸事。 那个老县丞洪渡均于第二日突然找到王贤,颇有些婉转地向他求情,希望免除张老八的死刑,但是王贤对这个害死那老妇亲子的张老八心中气愤,听到有人还来求私情,立刻有些挖苦地道:“你是收了他的钱吧,不过你找错人了,我是不稀罕这些铜臭之物。” 洪渡均当场就红了脖子,气恼万分,回到家中就闷闷不乐起来。 王贤本以为这个小插曲无甚大碍,谁知道没过几日,上面的巡察使就过来了,王贤还正要笑脸迎接你,却没有想到那个巡察使当场就把王贤扣押住,然后占了公堂,给王贤收了监,以等开堂审理。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王贤一时回不过神来,直到放进牢房中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要整自己了。 可是来到这江南小县,自己还没有得罪过什么大人物,怎么会突然又牢狱之灾呢,难道是朝廷中有变动,要把自己抓起来?这也不可能,那朝廷要抓之人怎么会用一个小小的巡察使呢?他就坐在这个阴暗的地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被关已经是很习惯了,在草原上的小黑屋,汴京里面的高级牢房,还有那个周大的铁屋,他也没有上面恐慌之意,而且这边很安静,是一间单独的牢房,两边都是空着的,虽然他被拘谨再这里,可是牢卒们因他是县官,还是不敢造次,给他的牢里放了一些稻草,让他有一个睡得地方。 三月的夜色根本看不清什么,然而有暗香浮动,颇能使人静下来,轻嗅着不知哪里来的香味。 王贤并没有多想什么,他自己是一届官员,而且又是朝廷外放的,除非犯了了滔天大罪,否则最多就是贬到岭南,或是直接被免官,永不录用。 来到昌化县已经一个月了,王贤现在才有些明白起来,什么叫做官场。 这个昌化县是一个杭州的小县,比起周围的余杭诸县要小的多,而且官吏也不是很多,但是其中繁杂之事,让王贤目瞪口呆。 一个小县衙之中,总共设了六个公堂,但是这些个公堂都是假的,就唯独一个县衙公堂,其他的地方都是给人填官职的,光是主簿下面的书记官就有五六个,而其他的诸如监盐又分副监理,大大小小的官吏让王贤终于明白起来,自己以前见到的那些都是有头脸的,而在他们的背后还有极多的官吏,他查了一下登记,总共竟然有三百余名官,一千余名吏,而其他的杂役更是不算,这其中还有不少的没有登记造册,不然的话会是更多。 而这些人中,真正有官职的不过数十余人,其他人都是占着俸禄,留着身份的“官户”,每年调拨的粮食昌化县就要留下一大批,就是留作给这么多的官员的补贴,浪费在他们身上的多不胜数。 因为这个缘故,所有的人都不干事情,除了一些有肥水可捞的差事,大多数人都是待在衙门中坐着,等着月俸钱,所以积累了那么多的案子也没有人管一下,整个昌化县的衙门就像是专门收税的了。 而县衙之外也是积弊太多,因为昌化县离周边的几个产盐大郡比较近,所以官盐和私盐开始频频闹起矛盾,昌化县的盐监控制着这边的盐输,他是一个小官,不敢作些什么事,但是藏私肯定是有的,而因为大宋开始明禁私盐,所以那些暗地里走的黑盐变的极贵,老百姓们虽然离产盐地很近,但却吃不起盐,弄得人心惶惶的。 而这江南小县里面,丝绸和布倒是产量颇多,小农之家很多人都养起了桑,也算是农田之余可以得利,但是也不知道是哪个知县定下了规矩,说要官府统一收丝收布,这让那些小农们顿时倒起了大霉,而那些丝布全部都是被官府低价收走,再高价卖走,所以一时之间,作衣人还穿不起衣,产丝者还只能摸几下丝绸,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最为重要的是农田和水利,昌化县有几道大河而过,但是河道不休,工程不备,每到洪水季节,水至人家,泛滥不堪,而到了那干旱之季,没有临近河边的水田都得不到什么水,所以收成极差,百姓们几次三番地找官府整修,却都是备搪塞过去,一拖就是几年,随后就会不了了之。 这个带来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昌化县的百姓们本来靠得就是这几亩水田,而收成是他们最大的希望,如今田不仅越来越少,收成又越来越少,有的人家一日两顿稀饭都活不下去,若是遇到洪灾就更是悲惨无比。 ps:……对不起大家。 第126章 小县物语(第2节) 但是,昌化县的大小官吏们根本不管这些,他们更在乎的是俸禄和官粮,以及可以捞到的油水,百姓的死活于他们一点干系也没有。 昌化县乃是杭州诸县之中最穷的一个县,这里的人们最重要的便是农田所得,而官府所收也是农税,不过自熙宁元丰年间至今,几次洪涝使得这边的百姓们苦不堪言,苏轼任杭州之时,曾经明令昌化知县限期完成河道整修,清理淤泥,修建大坝,加固洪闸,昌化县府衙只好应命,征集河工,开挖河道,可是没过多久,苏轼被调走,官府诸人立刻停发钱给工人,这些被征来作苦徭的百姓们顿时不干了,官府也不以为意,随便了结一番,然后也不管这事了。 王贤来到这个昌化县后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昌化县之中颇多问题,而迫在眉睫的便是:吏治、盐丝和河道,这些问题以吏治为本,如果不把这一帮人治住,那自己就不可能有所作为。 他脑子一直想着这个,不知不觉间月上正空,已经极晚了。 王贤打了一个哈欠,便想睡上一觉,突然之间便听到声音,然后就是几个人走了过来,有一个人拿着火把,把这边照的通明,王贤这时立刻盯着那边,突然一愣,原来当先那人竟然是主簿陆收。 他穿着的是一身便服,小黑胡子一看上去就让王贤心中警惕,但他这时候还是满面带笑,直接朝着这牢房走过来,然后打开了牢门,走了进来,对王贤还行了一礼道:“下官见过王大人,大人你受此灾,陆某人真的替大人喊冤啊,可是陆某只是一个小主簿,又无缚鸡之力,实在是让大人受苦了。” 王贤沉声道:“陆主簿,在下到现在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为何上官一来,就把我关在这里,连句话都不让我说,真不知我犯了什么王法!” 陆收走近一点坐在王贤的面前,然后叹道:“大人,你没有错,或者说你犯了一个无法避免的错。” 王贤听他话中有话,忙问道:“你的意思是?” 陆收低声道:“王大人你还不知吗?你得罪了一个小人,如今是这个小人报复你来了。” 王贤颇有些莫名其妙地道:“我来这江南才一个月而已,又得罪了谁?” 陆收见他迷惑,当下就道:“大人你没想起来?其实这个老王八蛋是个彻底的小人,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丞,一直想坐上知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不从他愿,到了一大把年纪还是一个县丞,但他这个王八蛋人老心倒是不老,如今竟然向大人你动起手来了,这只老乌龟,真他妈的该死!” 王贤一愣,迟疑地道:“你说是洪渡均洪老县丞?我不记得有何得罪之处啊。” 陆收冷哼了一声道:“这个人就是一只王八,他早看大人你不顺眼了,而且他在这昌化县久了,一直跋扈惯了,却没有想到来了一个英明无比、刚正不阿的少年县官,一来便查了积存下来的那么多案子,他这只老王八自然是恨之入骨,所以就来陷害你了。” 王贤皱眉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洪渡均的确是向我提起一事,却被我拒绝,想来定是此事之后得罪他了。” 他心中明白起来,如今之事,是那个洪渡均搞的鬼,但是他又是以什么理由来让上面的巡察使特意过来抓自己呢? 而这个陆收又是“老乌龟”,又是“老王八”地说着不停,定然和那个洪渡均之间的关系不太好了,同堂就是冤家,何况他们一个是县丞,一个是主簿,本来就是谁也管不住谁,而那个老头洪渡均又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两人不合应是情理之中。 陆收这时候冷冷笑道:“这个老王八蛋什么记不得,可是只有惹了他,那可比谁都能记得清楚,我记得几年前我去拜访这个老王八蛋,因为家中养的一只狗很是忠心,和我一起过去了,没想到在他家中咬了一下他家的猫,这样就闯祸了,直到上个月,那老家伙还向我说起这事呢,你说这样的老王八蛋该说什么好了,真正的一个记仇狂,我做主簿这几年,一直都是被这老家伙气的半死不活的,可是就因为他年纪长,别人都向着他,以为总是我错,我左右不得人喜欢,只能忍着。” 他突然提高声音道:“但是我今日不能再忍下去了,那个老王八蛋太过小人了!像王大人这样的当世包拯、少年英才,他洪渡均竟然还敢诬陷,端的是想让苍天抹黑,但那个上面的巡察使相信他,我的话他是不会听的,是故我在这夜里来见大人,便是想通知一下大人,希望大人你有个准备。” 王贤还是有些不解地道:“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巡察使就这样抓我进来?” 陆收低声道:“听说就是因为张老八的案子所致,据说那张老八是被人诬告的,而那个老王八蛋就在上官的耳边大说特说这个,所以上官过来的时候就听他一面之词,把你给抓了进来,想来等到过上几日便开堂审理。” 王贤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惊讶地道:“张老八害死张航之事还能有假?是不是他们收了张老八的铜钱,故意搅乱是非?” 陆收摇了摇头,然后沉吟道:“这个案子确实很有蹊跷,那个老妇所言也并非是事实,大人你没有详加审理张老八,所以才让那个老王八蛋抓住了把柄,这只恶狗就先咬了你一下。” 王贤不由觉得有些烦闷起来,他不相信那个张老八是被冤枉的,之前把他抓来的时候,王贤便看到了他的样子,典型的一个地痞无赖,而且是大龄混混级别的那种,如此之人,欺压百姓,残害老实人,霸占田地,又有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的? 他虽然心中不爽,但是脸上却没有显出表情,沉吟了一下才道:“张老八杀害张航,霸占家产一案难道要重新审理了?” ps:我明天把这一章补齐,希望大家见谅,再次道歉! 第126章 小县物语(第3节) 陆收低声道:“此事因为其中蹊跷甚多,而大人你又草草结案,所以巡察使便准备重新开堂审理此案,巡察使来的时候就已经禀报杭州了,明日恐怕就有可能要开堂。”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若是要重新审理此案,我倒是不会反对,毕竟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怀疑他们的动机。” 陆收立刻道:“大人,这是毋庸置疑的,洪渡均那个老乌龟我是知道的,他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扳倒大人你都是怪事,我估计他定是借着这个机会来和大人你作对,大人你要小心啊。” 王贤轻闭上了眼睛,想了一想,然后道:“这个洪渡均要以此案来和我作对,那也是太多胆大了,毕竟我怎么说也是七品知县,而且是被外放的官员,就算巡察使也要上报到杭州才能罢免或者是贬低,他就如此自信能够把我整下去?” 陆收一愣,然后也是不解地道:“是啊,这个老王八蛋也不知道想了什么,他真的仗着自己年纪大了就目中无人了?” 王贤摆了摆手,随即便道:“此事要等到上官把张老八的案子结了以后再作定夺,不过我是不能在这牢中时间太久,陆主簿,我想写一封书信,麻烦你帮我快马上报到杭州,交给杭州知州大人,一定要快!” 他说着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道:“还有,我也要写上一封给巡察使,请陆主簿务必要亲自递给他。” 陆收连忙对着旁边的人道:“你们没听到大人说的话吗?快点去拿笔墨来!” 王贤这时心中微微思量,先是写给杭州知州的事情,毕竟在杭州这边他还是挺大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杭州知州便是从苏州平调过来的刘居安,王贤虽然和他只有数日之交,然而怎么说也同历过患难。 他先是套套旧情,说一说汴京之事,而后再说到自己被调任到小县作知县的事情,最后才把现在所处之难说了一下,他其中故意夸大其词,说的颇为动情,直到许久方才写好,然后直接封装起来,又开始提笔写起了另外一封书信。 这个巡察使其实王贤也不认识,他就只见了这个人一面而已,如今写信给他自然不能套上什么交情,但是王贤也不想说些什么,直接写上两句话,随即就封好,在书简外面写好,边递给陆收边道:“麻烦陆主簿了,你且派人把这两封信送去,勿忘。” 陆收点了点头,然后收好这两封书简,随即便道:“大人你还有什么事情让我去做吗?” 王贤想了一想,随即又看了一下陆收,那小黑胡子还在眼前,他微微笑道:“并没有什么事了,现在一切都要麻烦陆主簿了。” 陆收忙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大人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贤微微点点头,随即便不再说话。 陆收又是说了几句,方才让人锁起牢门,带着人走了回去。 王贤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看着不停,随即又慢慢地闭上。 ………… 一起看文学网首发,请支持正版阅读,支持作者创作。 ………… 开堂审理的结果倒真是让王贤大吃一惊,张老八的案子真的是有问题了。 先是小张庄的一个人上堂,这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小张庄的居民,而他却说张老八一直是住在小张庄的,而且的确是和那个张老四是亲兄弟,随后便有一大群小张庄的人附和着。 而后又有人说起那张航之事,只不过和原先的那个版本完全不一样。 张航并不是一个孝顺懂事的孩子,而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坏小子,他整天跟着他母亲要钱,而后就出去瞎混,其母极为无奈,但因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就对他百依百顺,却没有想到竟然酿成了祸事。 张航因为好赌成性,竟然去和庄子里面的几个痞子一同过去赌钱,最后却输的狗屁都没有了,他心眼一歪,结果就准备在庄子里面偷东西,但是张航却被他的叔叔张老八发现了,张老八以为这个张航想偷自己的钱,立刻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于是这两人就有了过节。 而后张航之母的身体颇有些差劲,但是张航却不理会,张老八也是一个冷血人不管不问,结果张秦氏就有些犯病起来,张家的田产就开始没有人打理了。 张老八立刻不满起来,向那小张庄的族长们说了一下,并且要求接管张家的田地,但是因为张秦氏之子张航还在家中,所以大家都未同意,却又让张航狠上了张老八,认为他想强夺自己的地。 终于有一天,张航忍不住气,直接拿着棍子朝着张老八打去,把张老八打的死去活来,躺在地上都起不来。 随即有一天,张航和一帮狗友一同到湖边抓虾,却没有想到突然落水,张老八这时候从那边经过,便急忙救了他上来,却没有想到他已经死了。 而此事却让张秦氏开始犯病了,她的脑子也变得有些糊涂了,见到张老八就大喊大叫的,老是喊着他道:“还我儿命来!”,就这样疯疯癫癫的待在小张庄。 因为张秦氏家中再也没有人可以理会田产,所以小张庄中的几个长辈便决定让张老八接管他们的田产,然后又给了一间房子给张秦氏,并且要张老八好生照料着。 张老八刚开始对张秦氏还不错,可是张秦氏老是大喊大叫,并且骂着不停,他心中反感,随即也不理会这个老婆子了,只是固定地送饭给她吃而已。 可以有一天,突然有一个小孩无意中说去告官,让这张秦氏顿时心中起了念头,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真的跑到了县城,而且靠着乞讨度日,每日守在这府衙门口喊冤,一直持续到王贤到了扬州方才为止。 ps:我……对不住大家。 第126章 小县物语(第4节) 这些事情从小张庄的村民们口中乱七八糟地说了出来,那个巡察使理了半天,方才把前后联系到一起,然后才让书记官监理记录一番,便再退堂了。 他回到后堂,便见到主簿陆收笑嘻嘻地走近自己身旁,随即便颇有些神秘地道:“上官初来这小县,一切还好吧?” 那个巡察使不由狐疑地看了一下陆收道:“很好,陆主簿若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言。” 陆收呵呵一笑,然后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呈奉,口中道:“有人拖下官给大人你送封信,请大人过目。” 那巡察使一愣,迟疑地道:“有人写信给我?是谁?” 陆收摇了摇头道:“这个其实下官也是不知,这信是今早我无意中在衙门口发现的,而上面写着巡察使大人亲启,所以下官就连忙赶过来向大人你禀告来了。” 那巡察使这时直接拿过那信,然后抽出来,微微看了一下,随即便大为惊讶地看着陆收道:“这是谁让你给我的?是那个少年县官吗?” 陆收一愣,便只好道:“大人明鉴,便是王大人让下官交给你的。” 那巡察使慢慢道:“这个少年是从京城外放的吗?” 陆收点点头道:“不错,王大人以前曾为观文殿学士、经筵讲经,而后因为朝中大臣以为王大人能不足以服天下百姓,故而外放了王大人,被贬到本县做了一个县令。” 那巡察使拿着这信走了两步,随即便道:“你们也不早说!完了完了,这下麻烦大了!” 陆收惊讶地看着那巡察使在院子里转悠了两下,有些小心地道:“大人你有什么要吩咐下官做的吗?” 那巡察使连忙挥手道:“快去把那个王大人放出来,快去!” 陆收闻言赶紧抬步而行,却又听到那巡察使大声道:“给我回来!” 他这声音颇大,陆收连忙又走了回来,听那巡察使低声说道:“你把王大人放出来以后,立刻安顿好,还有,帮我准备一些礼物,到时候我去拜访一下王大人,千万别让旁人知道了。” 陆收一愣,随即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书信,心中不由地暗自高兴,看来这个王大人果然挺有本事的,这巡察使只是看了封信就变了一副模样,他也不多说话,立刻喊着衙役们一同去了监牢。 那巡察使又是在院子里面走了两步,却见到那个老头洪渡均走了过来,满脸高兴地道:“恭喜大人,此案终于水落石出了,那个张航的一些猪朋狗友们也都证实了当日所发生之事的确与张老八无关,看来此案可以了结,恭喜大人啊!” 他说完却未听见巡察使的回应,不由奇怪地看了一下那巡察使,却见到他满脸怒容,像是极为生气一般。 洪渡均小心翼翼地道:“大人你是在生那狗官的气吧,这个狗官也真是太让人生气了,初来昌化便行此冤案,草菅人命,实在是一大祸害,所幸大人你明察秋毫,一举便查出其中猫腻,百姓们无不叹服,皆言大人你断案如神,堪比包龙图,只用一日便查清此案,实在是大块人心啊!” 那巡察使气的都快暴怒起来了,一字一顿地道:“很好,很好,你就在这大快人心吧!” 他说完也不理会这个目瞪口呆的老头,便直接地走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陆收便回来了,巡察使一见到他便道:“怎么样了?王大人有没有说上什么?” 陆收连忙说道:“王大人没有说上什么,不过大人你要准备的礼物下官已经购置好了,差人在外面侯着呢。” 巡察使点了点头,然后道:“麻烦陆主簿把东西带到王大人的府前,我一会儿便到。” 他整了整衣服,随即就走到后院的书房,然后敲开门,便听到里面的一个声音道:“是谁?” 巡察使便想应声作答,却没想到门便开了,里面走出来便是王贤,他一身常服,戴着方巾,像是一个少年书生。 他见到是巡察使,不由连忙道:“竟然是大人过来了,快请屋内坐吧。” 那巡察使这时走了进去,他毕竟在身份上还是比王贤高上一番,所以也不能显得有些卑恭,只能道:“昨日我一时糊涂,竟然不问青红皂白便把王大人你关了起来,实在惭愧啊。” 王贤微微一笑道:“大人实在是让下官无地自容了,你秉公执法,铁面无私,乃是百官楷模,下官心理面也是佩服的紧,万不敢有丝毫怨言。” 那巡察使心中一喜,便道:“听闻王大人以前还做过经筵讲经,在下实在佩服啊,如此年少之时,便有惊天之能,他日真的是有不可限量之为,让人敬佩。” 王贤笑道:“巡察使大人太过高誉了,小子只是一个知县而已,何来有为。” 那巡察使又是一番高帽子,倒是让王贤心中有了一点飘飘然的味道,不过他现在关心的是那个张老八的案子,所以便婉转地问了一下。 这个巡察使颇有些无奈起来,但还是直言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才道:“王大人你心地善良,故而受到那老妇的骗了,此事罪在老妇,我已差人拿了去。” 王贤听完之后,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现在还是不愿意承认那个老妇所言不实,一个承受丧子之痛的老妇,本来就极为不幸了,而自家的田地也被别人占了,她在这小县之中无依无靠,但却每日都来击鼓鸣冤,如此所为,难道真的是因为脑子受了刺激,发了疯跑过来的? 但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错了,或许那个张航的确是像小张庄的人说的那样,或许张老八确实是无辜的,或许那个老妇张秦氏真是脑子有病,而自己却只是软了心肠,带上了感情用事,所以那时也未细审,就直接把这个张老八投到牢里去了。 那巡察使见王贤的面色颇有些奇怪,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懊恼,是一种说不出的表情,他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有一个衙役过来道:“启禀两位大人,杭州知州大人派人过来了,就在外面,请两位大人出去一见。” 王贤微微点点头,他知道这定然是刘居安收到了自己的信,所以派人过来看自己。 他们两人走到前去,那巡察使一见到那堂中之人便连忙道:“原来是老吴,知州大人派你过来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那个老吴闻言连忙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走向王贤的面前道:“这位便是王大人吧,听知州大人说起王大人少年英才,而且和皇上也是知交,小的今个一见,果然并非虚言,有王大人你在昌化县,那昌化定然是风调雨顺,平和安定,百姓们也是一大福气啊。” 王贤连忙谦虚地说上几声,却又听到那老吴道:“如今因为知州大人有要事找巡察使回杭州,所以就不能让他在这里帮王大人你审理案情了,还要多多劳累王大人啊。” 那巡察使微微一愣,方想说话,却又见到那老吴递过来一个眼色,便连忙闭上了嘴巴。 王贤这时微微笑道:“杭州不像这个小县,定然事忙,那我也打扰两位了,改日若是有空,还请两位到小县一叙,这里虽不比杭州水好花好,但亦是有清茶一盏,淡酒些许,在下也可一尽地主之谊。” 那个老吴连忙答谢,又说了几句,便带着那巡察使走了出去。 那巡察使满是疑问,走出很远才说道:“老吴,到底是怎么回事?杭州出什么事情了吗?知州大人为何急着召见我?” 那老吴瞪了他一眼道:“你真是瞎逞能,竟然扣押住这个王大人了,你不知道这个王大人来历极大吗?” 那巡察使叹了口气道:“我是一时糊涂啊,也没问个明白,幸好这个王大人没有生气。” 那老吴“哼”了一声道:“这王大人是个宽厚仁德之辈,而且眼界极高,你还没有资格值得他生气,不过你不知道的是,这王大人和我们知州刘大人乃是旧识,知州大人今早便接到一封书信,便是王大人的求救之信,他看完之后便连叫糊涂,一脸生气地让我过来把你找回去,你自己想办法和大人解释吧。” 那巡察使大惊地道:“竟然是知州大人亲自过问此事,老吴,你可要帮我一把啊。” 那老吴看了他一眼道:“知州大人虽然严厉,但也不是那种随意之人,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了,这次回去好好检讨一番,下次不要多管闲事了,这些被外放的官各个都有来头,以前苏东坡被贬到杭州的时候,不也是有个没眼力的世家公子刁难他了吗?虽然东坡先生没有在意,但是杭州的那些士子们却是把这个公子打的不成样子,几年都不敢出门,而这个王大人虽然年少,位居知县,但却是从朝廷里面出来的,又做过皇帝的讲经,我们这些小官们还敢得罪他,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巡察使听他说话,不由连声道:“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了,不开眼,不开眼呐!” 老吴摆了摆手道:“得了,现在也不要废话了,便随我一同回杭州吧,到时候罚俸禄可能是难免了,你可千万不要有怨言。” 那巡察使忙道:“我还能有什么怨言,只希望知州大人不免了我这个巡察使之职就好了。” 老吴呵呵一笑道:“那倒不会,知州大人自赴任以来,还真未免过一个官,时候不早,我等便快回去吧。” 那巡察使刚要走,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大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那老吴闻言一愣,便见到一个青衣的老头走了过来,朝着那巡察使道:“大人,那件案子我已经命书记官监理好好的写了一份,明日便可结案,你看……” 那巡察使本来心中就有气,此时听到这个老头子竟然又说起此事,不由地道:“洪渡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让王大人下不了台吗?” 洪渡均一愣,随即便道:“这个狗官草菅人命,断案不明,应当上奏朝廷,缉拿归案,以正刑典,大人你……” 那老吴此时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却也没有说上什么话。 那巡察使这时候气的满脸涨红,狠狠地瞪着洪渡均道:“好你个洪渡均,我以前因你是一个老头子,所以一直都是礼敬三分,可是你这个老儿也太不识时务了,我被你骗到这个昌化县,还接手了这样的一个烫手芋头,你还嫌害我不够啊?” 洪渡均闻言呆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老吴呵呵笑道:“原来这件事起因还是因这个老者,不过我说老儿,你也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逞什么能,还不好好的回去养老,不然到时候进了大牢可不是闹着玩的。” 洪渡均不由有些恼怒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老夫为官的时候,你这小娃儿还在娘胎里面呢,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 那巡察使立刻一巴掌打了过去,把洪渡均打的后退好几步,然后大声道:“真是放肆,看来你这老儿是无药可救了,今个不给你一番教训是不成了,来人,把这个老儿打上一顿!” 他旁边的一些兵士们闻言立刻应了一声,然后直接扑倒这个洪渡均,便要继续打他,却听到那老吴摇了摇手道:“算了,他一个老头子,也经受不住你们几下,就不要为难他们了,都放开他吧,我们还是快点回杭州吧。” 那巡察使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洪渡均道:“今个算你命好,我买老吴的帐,不和你这老儿一般见识,把他放下,我们走吧。” 这些兵士闻言一把放开洪渡均,让他摔得四脚朝天,一把老骨头差点断了,此时哼哼唧唧地叫痛起来。 那老吴微微一笑,也不再理会这个老头子了,便和那巡察使带着兵士们一同走开,骑马向杭州行去了。 洪渡均躺在地上半天,这时才有人过来扶他起来,他这摔得十分疼痛,站立也是不稳当,但却突然狠毒地说了一句:“你这个小王八羔子,一切都怪你,我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爷爷的厉害!” ps:我补齐了,不好意思啊,明天我可能会更一万字,先说一下。 第127章 因祸反击(上) 正午的阳光很好,照在昌化的府衙后院之中一字铺开的房子边,那有些历史的柱子看上去也变得崭新,只有走廊的少许地方才有一些阴凉,也算是阳光下的凉荫处。 而在这书房中,正有两个人在说着什么,木门紧关,外面的阳光只能透过小窗扫进来一点点,照出一个不宽的白道。 这房中里的少年正是王贤,他这时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单手轻敲着桌子,凝着目光,像是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久才道:“这么说那张秦氏的确是诬告了,张航之死不在张老八,的确是溺死在河里的。” 他旁边的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便是昌化县的主簿陆收,此刻也是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我已经差人向小张庄的人逐个打听了,证实张航之死的确与张老八无关。” 王贤闻言微微叹了口气,那日第一次升堂,便听到那老妇说的悲惨无比,自己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错案,而自己刚上任就弄了一个糊涂案子,还自以为是公正无比,还骂那些官员们各个无作为,看来自己也是一个糊涂蛋,并不比别人强上什么。 陆收见他并不说话,忙道:“不过这个张老八确实不是什么良民,在小张庄中劣迹斑斑,大伙儿都对他避之不及,都叫他张王八,在那边也算是一个小无赖了。” 王贤点了点头,随即便道:“此案既然已经清楚了,那就快点结案吧,张老八虽然是一个地痞,但是他毕竟没有杀人,我们也不能错判,便责打几棍,赶他回去吧。至于那老妇,若按大宋律法,她诬陷别人,应该是要下监牢的,不过想她年老,且还带疾,所以就宽宏处理,不做追究吧,至于那些田产……陆主簿,你认为改如何判定?” 陆收沉吟道:“张秦氏的唯一儿子张航已死,她家中已经无男丁了,所以或是张秦氏过继一个义子,接收田产,或是把田产交给张老八,然后让张老八提供温饱,直至离世。” 王贤叹了口气道:“张老八那个样子,算是一个无赖,田产到了他的手里,过上几年,我还真怕他会直接把张秦氏饿死,但是收义子的话也不好,毕竟这是和田产挂钩,想来有不少人都是图着这些田地而过来的,到时候怎能保证他们可以好好的对待张秦氏?所以我想最好的办法便是由衙门出面。” 陆收一愣道:“衙门出面,大人的意思是?” 王贤沉声道:“田产归衙门所有,然后我们县衙再把它租出去,就租给小张庄的人,每年收租,再拿其中一部分来养活张秦氏,直到她离世,便可以出售田产。” 陆收惊讶地道:“这样的话,百姓们会不会觉得衙门在故意霸占他们的田地?” 这话让王贤不由一笑,在这个时代的百姓们,还能有什么权利?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百姓们应该不会反对,只是我担心的是这样的风气一开,有了先例,到时候若是各衙门模仿起来,把田产都收归所有,难免会让一些官吏得其实惠,所以此事还请陆主簿出面为好。” 陆收不解地道:“下官又能如何?” 王贤看着他说道:“你便代昌化县衙购置这张秦氏的田产,这只要记在你的名号上便行,每年补助张秦氏的钱还是由府衙来给,等到张秦氏离世以后,田产卖掉后再补充至这府衙,你意下如何?” 陆收忙道:“大人你所想甚好,如此以来,那些小吏们也不会模仿大人去搜刮田产了。” 王贤微微一笑,随即又低声道:“洪渡均最近怎么样了?他好几日都未来府衙,说是有病在身,要再家中养病,不能过来了,你有没有去看过他?” 陆收一愣,随即便哼了一声道:“这只老王八,看来老了果然就不中用了,我去看过他一次,他确实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像是快要进土了一般,我当时看他那样子,都想笑出声来,看来这只老王八命不久了。” 他这也算是说风凉话了,不过王贤却只是淡淡道:“他长久不来府衙,也不理会自己的事情,所以只能算是挂名县丞了,我已经简书一封,交予杭州,便言洪渡均年老体衰,久卧病榻,不宜在任,让杭州给他一个官职致仕,在家养病,至于这个空出来的县丞位子……” 这样故意卖关子的话,倒是让陆收提上心来,他等着这个位子已经很久了,这时眼巴巴地看向王贤,便就等他的一句话。 王贤呵呵笑道:“陆主簿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主簿了,而且久在昌化,对这边的一切都是极为熟悉,所以想来这个县丞之位最适合你,所以我便在书信之中举荐了你,陆主簿,你意下如何?” 陆收闻言不由大为欢喜,但还是要推辞一番,便道:“下官何德何能,竟然得大人你青眼相看,但是下官并无德行,如何能够服众,还请大人你另择贤良,以辅大人治理好这昌化之地。” 王贤只是一笑,然后道:“陆主簿,这些客套之语就不要多说了,何况以你的能力,县丞之位只是小试身手而已,等到他日,州郡通判都有可能。” 他看了一下有些吃惊的陆收,微笑道:“我在这小县也不会太久,日后必然要在官场沉浮,所以也是需要一个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人,而陆主簿你的本事也算不小,他日我们同心协力,未尝不能做成一番事业。” 陆收闻言不由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有些感激涕零地道:“大人如此待下官,实在让下官无地自容,日后大人不论有何差遣,下官定当守命!”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笑道:“日后之事,现在说起来还是过早,就说这眼前的问题重重,很难解决啊。” 陆收有些迟疑地道:“大人所说的问题可是洪渡均那个老乌龟?” 王贤沉吟道:“洪渡均只是一个,我想的便是给整个昌化县的官吏们修整修整,把一些不称职的官吏们赶下去,以求吏治清明!” 陆收倒是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王贤呵呵一笑道:“我说的整顿吏治,就是整顿像洪渡均那样的人,并不会把陆主簿你牵扯进去的,况且我推下一部分,那定会提上一部分,到时候陆主簿的熟识之人也可过来引荐一番,你意下如何?” 陆收这才有些明白起来,他心中一动,这新官上任总是会培养亲信的,自己到时候和一些好友一同做了这少年县官的亲信,只要斗倒了洪渡均的人,那岂不是可以在昌化县里扬眉吐气?他想着想着便露出微笑,然后大声道:“王大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下官佩服,你放心,像洪渡均这等王八官,我是恨不得剥他们的皮,大人既然有心除掉他们,下官一定效命!” 王贤点了点头道:“好,我便知陆主簿定然会支持我,如今我们便从洪渡均那里动手吧,只要等到杭州批示一下来,便可以直接赶他下台,陆主簿你也可以变成陆县丞了。” 陆收闻言不由一乐道:“全靠大人栽培,下官永生难忘。” 王贤见到这小胡子一动一动的,不由一笑,又摆了摆手道:“那好,你便回去吧,明日便把张老八的案子结了,你先准备一下。” 陆收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他满脸都是笑容,似乎走路都变得有劲起来,像是这三月春天的阳光,灿烂无比。 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对的,这个少年县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有来头,而且那个死老头洪渡均竟然不识货,触动了他,自己当时只是夜探了一下这少年,帮其送了两封信而已,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这少年县官的亲信了。 而且以他这样的年龄,又有背景,做事也通达,他日定然是向上而行,到时候水涨船高,自己指不定就爬了上去,再也不会窝在这个小县了。 他想着想着,不由地笑出声来,这时又走出县衙大门,本来想着回家报喜的,心中一转,却又偏了个方向,往一个小巷子里面去了。 这里有个院子,便是县丞洪渡均的家,他走到门前,也不理会门口的门卫,便直接往里面走进去。 因为门卫们都知道陆收,所以便有人直接过去通报了,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中年走过来,然后迎道:“陆大人大架光临,不知又有何事?” 陆收看了看这中年,这个是洪渡均的儿子,也是一个读书人,不过他比较倒霉,考了好几次的进士,但是没有成功过,如今还待在家里,等着下一场考试。 他微微笑道:“我过来看看洪县丞,不知他现在病好些了没有?” 那中年人忙道:“父亲的身体日渐康健,多谢陆大人的关心,我定然代为转告父亲。” 陆收皱眉道:“你转告?不用了,我直接去见见他,和他说些话。” 他说着便直接向前而行,那中年人慌忙喊道:“陆大人,陆大人,我父亲身体尚是有恙,就请你不要过去了,唉,陆大人……” 陆收也没有什么理会,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口,然后敲了敲门,便听到里面有个声音道:“谁啊?” 这个声音便是洪渡均,陆收直接推开门,然后笑道:“我说洪大人,听你声音充沛,不像是个重病卧榻之人,却不知又为何要装病呢?” 洪渡均此时正坐在一个大椅子上,见到是陆收过来,不由有些不乐地道:“陆大人为何突然造访寒舍,又为何直接闯进来?岂不是不尊主客之礼!” 陆收哈哈笑道:“洪大人,你还和我讲礼?恐怕不太合适了吧,本来我想过来看一看抱病卧床的洪大人,却没有想到竟然看到一个正在坐着的老头子,实在是极为意外啊。” 洪渡均哼了一声道:“老夫病已好了,让陆大人失望了。” 陆收看着洪渡均道:“洪大人的病真的好了?” 洪渡均皱眉道:“那是自然,老夫又不是一个病秧子!” 陆收哈哈一笑,然后道:“那样就好,那样就好,本来我还有所顾忌,怕我说出来的时候,你心中一急,到时候气上心来,万一弄得不好,到时候也不好收拾,不过你既然病已经好了,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便让洪大人你提前知晓吧。” 洪渡均见他笑着不停,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厌烦,然后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陆收摇了摇头道:“我怕我说了,你又犯起病来,到时候可不能怨我。” 洪渡均哼了一声道:“陆大人是故意消遣老夫的,若无甚事,便请回吧!” 陆收笑呵呵地道:“洪大人竟然想赶在下走,但是在下还是先说了为妙,如今知县王大人已经得知大人身体不适,久卧病榻,故而代大人像杭州求情,为大人的身体着想,请求致仕,他日洪大人你就可以安心在这里养病了。” 洪渡均闻言不由微微颤抖,冲口而出地道:“这个小畜生竟然向老夫动手了!” 陆收似笑非笑地看着洪渡均道:“洪大人,你也老大一把年纪了,在这小县里面也算有了这么多年的资历,王大人怕你直接下去不好看,所以才恳求杭州给你一个致仕,你这一大把年纪的人,可不要不知道感恩,让别人笑话!” 洪渡均闻言一怒,随即一指陆收道:“你!好啊,原来你和那个小畜生一起联合对抗我了,哼,我早就发现你不对劲了,这几年来,你一直和我不对付,不过你们这样的小娃娃,还嫩了点!” 陆收突然放声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洪大人,恐怕我这是最后一次叫你大人了,过上几日,我便是县丞,你就是庶民,尊卑有别了,不过你见到我就不要磕头了,你这么老了,我也不会拘礼,日后只要见面恭敬几声便成了。” 洪渡均气的声音都变了味,这时大声地道:“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陆收只是一笑,然后道:“你也别太生气,在这小县里,你也风光了好多年了,该知足了,对了,日后我见到你,也不会太估计身份,偶尔会和你打声招呼的。” 洪渡均闻言不由大怒起来,直接站起来朝着陆收走过来,就像是要打人一般。 陆收这时又是哈哈大笑道:“怎么?要赶我走了?我还不在这待着呢!” 他说着便直接走了出去,洪渡均气歪了嘴巴,跟着走了几步,又是要跌倒了样子,在陆收的背后大声吼道:“你这个小畜生,有种不要逃,你爷爷我打死你这王八羔子的!” 他实在生气的过分,又是一个跺地,顿时摔倒在地,然后大声地叫起痛来。 正在外面不远处的中年人听到了叫声,连忙赶过来道:“父亲,你怎么了?” 洪渡均躺在这地上,使劲地向下锤了锤,然后大声地道:“这两个王八蛋竟然向我示威起来,我洪渡均活了这么多年,还怕过谁了!王八羔子,爷爷我做官的时候,你还待在娘肚子里头,竟然敢气我!” 他说着便咳嗽起来,像是气的发狠,咳嗽了好半天,方才没有力气般嘀咕道:“我一定要把你们这些小王八蛋全部弄死!” 那中年人连忙扶起他,然后小声问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洪渡均骂骂咧咧地道:“陆收这个王八羔子想要气死我!” 那中年人一愣道:“陆大人?他和父亲你是同僚,应该不会说些气你的话吧。” 洪渡均一把推开这中年人,大声骂道:“你也是个畜生,你和陆收是一伙的对不对,好啊,你这个畜生,算你老子我白养你了,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那中年人无奈地道:“父亲,你别生气了,先坐下吧。” 洪渡均怒道:“坐下?还坐什么坐?没看到陆收和那个小畜生一同要整我吗?你还有心情坐下!” 那中年人不由有些伤脑筋,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只能道:“好好,父亲,我去找陆大人说理去,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好吧,别气坏了身子。” 洪渡均横了他一眼道:“和他不能说理,不能说理!你去把二狗子给我叫来,我要叫他去教训这两个小畜生!” 那中年人吓了一跳道:“父亲,二狗子是个莽夫,脾气暴躁,万一和大人们闹起了矛盾,那……不好收场,还是我过去问一问陆大人吧,他毕竟也是一个读书人,通情达理,不会故意和我们家为难的。” 洪渡均大声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快去把二狗子叫过来,我要让那两个王八羔子好看!” 那中年人颇为犹豫,却又听见洪渡均大吵大闹起来,连忙道:“好好,父亲,我这就去叫二狗子过来,你别生气了,就坐下休息一下,身体要紧。” 他看了看洪渡均,然后微微叹气,便走了出去。 ………… 本书为一起看文学网首发,请支持正版阅读,支持作者创作,你的一份订阅,温暖我的码字人生。 ………… “威武……” 王贤坐在案台上面,看着底下跪着的张老八,一拍醒木道:“张老八,你对本官所判之事难道不服?” 那张老八被这醒木声音一惊,连忙说道:“大人判案,草民心服,心服。” 王贤皱眉道:“那你为何不画押?” 张老八这时面有难色地道:“大人,草民家中无田,靠得就是这些田产,如今大人你却把这些田产又给了那老婆子,那草民会饿死的。” 王贤看了一下正笑着的陆收,然后又想着张老八道:“那你想怎么样?” 张老八迟疑地道:“草民想……草民想和原来一样,不管这些田的收成如何,草民都会让那老婆子,不不,是嫂子温饱,只求大人能给草民一条生路,不然草民无田无农,一生无靠了。” 王贤沉声道:“你这是像本官讨价还价吗?” 张老八连忙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王贤慢慢说道:“我打听过了,你们小张庄有田产出租,你若没有田,便直接去租田务农吧,不会饿死你的,至于张秦氏的田地,那本就是她的,本官已决,你不要求什么,来人,让他画押!” 他说完便有人端着画押的纸走了过去,张老八无奈,只好按了手印,随即又问道:“大人,草民现在身无分文,就连小张庄也回不去了,大人你……” 王贤不由有些失笑,随即便道:“你敢问本官要钱?” 张老八张着嘴巴,支支吾吾地不敢说上什么。 王贤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对着陆收小声道:“给他一贯钱。” 陆收这时笑呵呵地朝着张老八道:“平常都是官像民要钱,从没有见过民还向官要钱,不过你这刁民碰到了好县官,我们大人给你一贯钱,以后好好的归家务农,如果你要是再像以前那样,让小张庄的百姓们不得安宁,到时候我们大人就不会再这么慈悲了。” 张老八接过陆收的钱,便连忙磕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王贤一挥了挥手,然后道:“退堂。” 他直接走向后堂,陆收微微沉吟了一下,便也走了进去。 王贤正坐在书房之中,见到陆收走了进来,便道:“陆主簿,刚好我找你有事商讨,你看看这份昌化县的大小官吏名单,哪些人是挂名的官?又有哪些人是不干实事的,这里的名单太多,我昨晚通观了一遍,你再来看看。” 陆收点头道:“下官在这昌化县久了,对这些官员也算有所了解,不过大人现在就准备向这些官吏们动手吗?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毕竟你才上任一个多月,这帮官吏们虽然是帮吃白饭的人,但是都联系紧密的很,一旦被大人你这突然一动,肯定会让这帮人受起惊来,一旦他们有所警惕,恐怕大人就不好下手了。” 王贤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不过我并不是想着现在动手,最起码要等你当上县丞再说,对了,那个洪渡均怎么样了?他想必还不知道这事吧。” 陆收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回大人,其实下官已经把这件事和洪渡均说了。” 王贤一愣道:“哦,他怎么说?” 陆收想起那日情状,不由笑出声来,说道:“这个老乌龟还能怎么说,自然是气的浑身冒烟,不过他这样快进土的老乌龟,再怎么生气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在家里干嚎。” 王贤沉吟道:“洪渡均没有其他的反应?” 陆收笑道:“他一个过气的老乌龟,又能怎么样,只能缩在家中,过一天少一天了。” 王贤微微一笑,随即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点头道:“以后我等要同心协力了,把这些官吏们赶下去是第一要务,虽然看上去颇有些艰难,但是我想了一番,只要能威慑住这些官吏们,那便可以一个一个地赶下去。” 陆收呵呵笑道:“大人英明!” 王贤微微挥了挥手道:“你拿着这个回去吧,把你的想法写出来,我参考一番。” 陆收点了点头,接过王贤递来的一顿书稿,然后便走了出去。 王贤背负着双手,又微皱起眉头了。 自己把问题想得简单了,昨夜仔细地看了一下那些官吏的名册,如今慢慢地想了一下,这些官吏们大多都是一些虚位,而且地位卑下,但是合起来就是一股力量,自己处于这个小县之上,且是一届少年,根本没有实力动他们,否则一旦出现问题,那些人一起行动起来,跑到杭州甚至是汴京来说上一说,自己的乌纱帽就要落下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想都是会想,但是只有真正做起来才知道其中滋味,自己在后世之中也曾经抱怨过贪官太多,可是轮到自己来清理吏治的时候,还真有点无力下手,前后都有顾忌。 他推开书房的门,这几天的天气都是很好,还未到初夏,便可以闻到夏天的阳光味道,在这后院之中,把一切的幽静都打碎了,一下子变得肃穆了许多。 王贤正要走到后院去找李清照,却见到一个衙役模样的人跑过来道:“大人,外面有一个人说要见大人你,说是要请你赴宴的。” 赴宴? 王贤不由奇怪地道:“是哪家的?” 那个衙役道:“小的也是不知。” 王贤点了点头道:“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就过去。” 他说完便就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即走进前堂,便见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站着这边,他不由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那小厮连忙道:“大人,我家主人是这昌化县的富商,就住在那不远处,大人你来昌化上任许久了,而我家主人还没有请你喝杯酒,他时常挂念着这事,所以今日便叫小的请大人赏脸过去,主人已经把酒菜准备好了,便只等大人你的大驾了。” 王贤迟疑地道:“你家主人是本地富商?” 那小厮忙点头道:“是啊,昌化这一代,我家主人还是颇有资产的。” 这个时代的商人的地位有些尴尬,有钱却没法享受,就拿一个腰缠万贯的商人和一个穷的响当当的书生相比,商人也是在明里上比不上的,所以很多商人有钱了都会巴结一下上面的官吏们,算是结交一番,打通一下其中的关系网,既是为自己着想,也是为了以后子孙们的未来作一个打算。 王贤微微一笑道:“那好,你便带路吧。” 他说着便直接前行,突然见到包特那从外面回来,便微微示意了一下道:“你也和我一同过去吧。” 包特那欲言又止,但见到王贤微微摇头,便只好应了一声,随即便跟在他的后面了。 一行人一同走了不远处,王贤越发觉得奇怪起来,这里通往的就是城郊之路了,他不由狐疑地道:“你们家主人到底是住在哪里的?” 那小厮连忙道:“大人你过一会就到了,就在不远处。” 王贤这时突然停住脚步,然后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家主人不是富商,而是强盗吧!” 那小厮一愣,有些慌张地道:“大人你莫要急,真的是快到了。” 王贤皱眉道:“你先说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是作什么生意的。” 那小厮有些无奈地道:“我家主人叫……” 包特那突然大声道:“塔布,小心!” 王贤微微一愣,却被身后一人硬扑在地,然后就过来一大群人,都是拿着木棒和长刀,看上去极为可怕。 他心中一突,这个小厮装扮的人故意引自己过来,那这帮人一定不是一般的强盗了,而且这边快要临近城郊,地方偏僻,这帮人都是一伙莽夫,各个手持武器,他们是想干什么? 包特那这时突然动了起来,一下子冲到王贤的面前,把压在他身上的人甩了出去,然后一拉王贤道:“快走!” 这边的人也是反应过来,立刻行动起来,分开左右,迅速地跑动着,然后一下子把王贤和包特那围起来,严严实实地像两扇墙一般,那明晃晃的刀和黑通通的棍子四处闪耀着,让王贤心中狂跳。 他四处看了一下,然后低声道:“包特那哥哥,你等会注意跑出去,然后告诉衙役们。” 包特那皱眉道:“那不如你跑。” 王贤方要再说话,却听到一个声音道:“那个狗县官呢?我倒要看看是哪个!” 这声音颇大,王贤微微转过头来,却见到一个身材矮胖的人走了过来,他一脸的胡子,这时候大声道:“你就是那个狗县官吗?” 王贤一愣,随即道:“我是县官,不过不是狗。” 那个矮胖的胡子大声道:“你既然自己承认了,那就给我打吧,兄弟们,直接狠狠的打,死活不论!” 他话刚说话,诸人便直接围了上去,包特那便立刻向王贤靠了一靠,然后低声道:“快点找机会跑出去!” 阳光下的刀颇有些让人寒冷,王贤连忙大声道:“且慢,你们要把我打死,那也和我说明白,不然我稀里糊涂的死掉了,做鬼也只能是个糊涂鬼。” 那个矮胖的胡子这时走了过来,然后道:“我姓苟,叫苟二,别人都叫我二狗子,你惹了我的恩公,所以我要砍死你,诸位兄弟,先用木棍打,打半死的时候再砍上几刀。” 王贤连忙道:“慢着,你的恩公是谁,我什么时候惹了他?” 那个二狗子皱眉道:“废话太多了,先打再说!” 王贤方要说话,便见到那木棍朝自己袭来,他连忙一闪,却不想后面也有一根木棍,直接被一棍打在了肩膀上面,仿佛炸裂一般的疼痛顿时袭来,而后又是一棍打了过来,正中他的后背,让后面的一层皮像是发烫一般,他不由地叫出声来。 包特那这时还能勉强支持,他见到王贤被打的有些歪起来,便直接一拉,然后朝着一边猛冲过去,他的速度很快,而且选的位置也很好,这边的那人不注意之下,便被他撞到一边,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包特那拉着王贤跑出去。 二狗子大声道:“快追,快追!” 王贤的腿方才也是挨了一棍,现在还是生疼无比,此时跑起来也是没有什么力气,眼见那边的人快追来了,他忙低声道:“包特那哥哥,我跑不到了,你先回去,去找陆收,然后搬救兵过来。” 他说完便放开包特那的手,一下子瘫倒在地。 包特那微微迟疑了一下,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朝着王贤轻点了头,便又飞快地跑开。 那些人还在跑着,想去追包特那,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回来,他跑掉没事,别去追了,快点把这个人抓起来。” 王贤颇有些虚弱地道:“二狗子,我要见见你的恩公。” 二狗子这时只是出声道:“竟然敢跑,给我打!使劲的打!” 棍子立刻又落下,王贤双手护着脸,那棍子落在身上奇疼,他只好大声地道:“二狗子……你要是……要是把我打死了,你的恩公会找你算账的。” 二狗子冷笑道:“恩公就是叫我打死你的,给我打!” 王贤又是出声道:“你的恩公为什么叫你来打我,你也不知道,万一我要被打死了,你的恩公不高兴起来,你又怎么办?” 二狗子闻言一愣,见到王贤躺在地上翻滚着,便叫了一声:“停下。” 他走近王贤的身旁道:“我也不知道恩公为什么叫我打你,但是你这个狗县官肯定是惹恼了恩公,不过你说的也是有理,说不定恩公还要亲自发落你呢,你们把他扶起来,给我带走。” 王贤全身都被打的不成样子,这时软绵绵的被两个人驾着,头发披散开来,有些虚弱地道:“你真的很听你恩公的话。” 二狗子道:“那是当然,我恩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都没法报答他,所以这次他叫我来打死你,我毫不犹豫地就带兄弟们过来了,谁让你惹了我恩公!” 王贤心中不由有些苦笑,他到现在连谁是他的恩公都不知道,就平白无故地挨了这么多下,如今身上还是疼痛无比,像是要脱掉一层皮似的,又疼又痒,浑身都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也不知是谁那么毒,竟然要把自己活活打死。 他正想着,却被人扶着前行,绕过一条小路,便直接往前走了。 这里王贤并没有来过,此时心中颇有些焦急,包特那或许找到了陆收,但是他们又怎么能找到自己,到时候可能见到的也是一具尸体了。 走过这边的花草地,便到了一间院子的后门,二狗子随即便挥了挥手,然后就朝着里面走过去。 这院子里正站着一个中年人,他这时看了看二狗子,又看了看被人扶着的王贤,不由有些吃惊地道:“二狗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二狗子连忙道:“没事,是恩公吩咐的,他说要把这个人打死,但我想或许恩公要见他一面,所以就把人给带来了,恩公他老人家是在里面吧,我进去找他去,问问他要不要见这个狗县官。” 那中年人颇为吃惊地看着王贤,然后有些明白地道:“你是……那个少年县官?” 王贤的眼皮变得很重,抬起来都是十分的吃力,他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看了一下这个中年人,然后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那中年人顿时脸上血色尽失,喃喃道:“完了,完了!” 第128章 因祸反击(下)(第1节) 王贤的身上依然剧痛无比,一股木麻的感觉让他有些痒,但是稍一动弹,就从传来刺痛的感觉,让他咧着嘴巴,不敢出什么气。 那中年人这时方才回过神来,看了看王贤,随即对着诸人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扶进客房里,快点啊。” 这些人不由面面相觑,但是却没有什么动作。 那中年人皱眉道:“二狗子算是我的弟弟,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他的语气颇重,这帮人互相看了一下,随即就扶着王贤一同往里面走了。 那中年人在旁边跟着,眼睛始终盯着王贤,面上挂着忧色,直到把王贤搀扶到床上躺下,他才出了口气,随即便道:“快去请大夫来,让他们带上好的金创药过来!”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声音道:“请什么大夫?别去!” 那中年人一转身,便见到洪渡均和二狗子一同走了进来,他连忙道:“父亲,这位少年被打成这样了,应该赶快找大夫啊,不然他会死的。” 洪渡均阴狠地盯着王贤,然后一字一顿地道:“我就是要让他死!” 那中年人不由地愣在这里,瞧着洪渡均,不敢说上一句话。 洪渡均这时走上前来,看着正躺在因疼痛轻微翻滚的王贤,阴狠地道:“你不是要把爷爷赶下去吗?你不是要让那个姓陆的王八蛋来做县丞吗?看看,这就是你的报应!就是你这个黄口小儿不尊老人的报应!” 王贤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还是不住地低低哼唧着。 那中年人小心翼翼地道:“父亲,他是我们昌化的县官,如今我们捉了他,又这样对待他,那到时候可要怎么办啊!” 洪渡均狠狠地瞪着那中年道:“怎么了,你怕了?你老子我都不怕,这个小杂种他自上任以来就处处与我为难,现在终于落入我的手中了,我就要让他死!” 那中年人心中一寒,然后无奈地道:“父亲!” 洪渡均哼了一声道:“不要多说了,二狗子,你把他给我拖到院子里,然后乱棍打死吧!” 二狗子闻言便道:“好,恩公你不要问什么话了吧。” 洪渡均摆手道:“这个小王八羔子,我看到就生气,还要问什么话,快把他拉出去打死!” 二狗子忙道:“你们几个快进来,拉出去,拉出去。” 洪渡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慢着。” 二狗子一愣,随即便道:“恩公,你……” 洪渡均看向王贤,然后道:“你把他抓来,没有人知道吧。” 二狗子迟疑地道:“当时有一个和他在一起的人,不过却跑掉了,我想那个人也不是恩公要找的人,所以也没叫人去追。” 洪渡均大骂道:“饭桶,饭桶,那人一定是去搬救兵了,废话不要多说,先打死他,你们把他的尸体处理好,你们这些人就要出去躲一段时间。” 二狗子忙道:“恩公,那不如直接埋了他,省的费事。” 洪渡均点头道:“你们快把他拖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埋掉,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 二狗子应了一声,便立刻着人拖着王贤,快速地向外面走去。 那中年人看着被二狗子拖在地上的王贤,心中颇有些不忍地道:“父亲,如果这个少年得罪了你,二狗子也已经把他打的半死了,也算给你出了口气,你又何必要杀他呢?” 洪渡均冷哼一声道:“我不杀了他,那等到他回到衙门,我还不是要被他杀了?哼,反正我已经下了狠心,杀了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把陆收也一块儿修理掉!” 那中年人只觉得一股凉意扑上心来,不由地颤声道:“父亲你还要杀陆大人?” 洪渡均阴狠地道:“陆收这个小王八蛋子早就惹恼了我,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他忍让,可是他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和那个王八蛋子县官一块儿来害我,所以一定要杀了他,不然就咽不下这口气!” 那中年人看着洪渡均,只觉得不可思议,昔日的慈父竟然变得如此心狠,让他这个饱读圣贤书的书生难以接受,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四顾之间,洪渡均已经不在这房中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也走了出去。 ………… 本书为一起看文学网首发,请支持正版阅读,支持作者创作,你的一份订阅,温暖我的码字人生。 ………… 二狗子一边让诸人扶着王贤,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说着话。 王贤全身无力,胳膊和大腿都被打的肿了起来,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奇痛无比,但是他的脑子依然很清醒,因为他知道,每多行一步,自己便离死亡更进一步。 现在他满脑子都想着两个字:脱身。 怎么样才能脱身?现在自己被打成这样,就算这帮人不看着自己,那也是跑不掉的,所以只能想办法让这帮人放了自己。 可是这基本上不太可能,这个二狗子对他的恩公洪渡均那么听从,现在自己不管说什么,他也不可能理会自己的,更何况要他放人? 他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不停,但是一直没有主意,就这样一直被拖到一个小竹林,二狗子直接道:“挖地,埋了。” 诸人立刻动手,很快地便挖出一个大炕,二狗子嘴巴一咧,便道:“推下去!” 王贤心中顿时有些焦躁起来,看着这满是泥土的大炕,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没有想到被后面的两个人直接推了进去,然后就听到二狗子的声音道:“快点埋了。” 泥土很快地便落下,王贤的头发上、脸上、肩膀上都沾满了泥土,他心中一急,顿时大叫道:“慢,我有话说!” 二狗子一皱眉:“别理他,埋掉!” 很快王贤只剩下肩膀,随即又变成了只露出一个脖子,他心中越来越恐惧,大声吼道:“你们快停下,停下啊!” 可是没有人理会他,泥土照样抖在他的脸上,让他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只有一个声音:难道真的要被活埋了吗? ps:哎,怨念。 第128章 因祸反击(下)(第2节) 土一会儿就到了他的嘴巴,让他不得不伸长了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大声地叫道:“你个二狗子,你要是杀了我,你自己也完了,你的爹娘也跟着完了,你全家都完蛋了!” 二狗子冷笑道:“我爹娘早就离世了,你这狗官,以为这里是府衙吗?兄弟们,不要听他废话,赶紧埋掉!” 王贤连忙大声道:“你娘没有死,我知道她在哪里,你埋了我的话就找不到她了!” 二狗子一愣,随即便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真是乱说话,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他说着便走上前来,然后道:“你刚才说什么!” 王贤的脖子都有些僵硬了,这时大口喘气地道:“你娘没有死,我知道她的下落。” 二狗子一下子从旁边夺来一根木棒,随即就直打在王贤的头上,口中骂骂咧咧地道:“我娘早就过世了,我当时还守在她的身边,亲眼看着她离开人世的,你这个小兔崽子竟然敢胡乱提及她老人家,真是找死!” 他说着就一棒砸了过去,王贤只觉得脑子一热,一股血立刻冒了出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而那嘴边的泥土也趁势灌到他的脸上,这泥土的味道刺激着他,让他眩晕起来,眼皮变得很重,使他不由自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二狗子又是一棍,却见到王贤已经不省人事了,不禁大骂道:“兔崽子,这么快就死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头埋了。” 众人正要动手,却听到一个杂乱的声音传了过来,二狗子一愣,立刻道:“胡子,过去看看。” 一个干瘦的青年应了一声,然后慢慢地向前走去,绕到竹林那边去,然后左右看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什么,他正要回去,却猛然间定住了,随后直接躺在了地上,而他的后背却插着一把长长的剑。 二狗子诸人许久都没有见人回来,不由有些警惕起来,随即便道:“你们几个看着这小子,我带人过去看看胡子。” 他悄悄地往竹林里面行去,竹枝大小不一,暗影交纵,微风吹来,又有沙沙声响,颇似骑兵走马,让二狗子等人皆是提高了警惕,一步一步地向里面走着,而且一边喊着:“胡子!胡子!” 没有人作答,只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咕咕地叫着不停,不一会儿又飞散开来,整个竹林里面根本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动静。 二狗子慢慢地往前走着,突然听到一个“啊”的声音,他连忙地跑了过去。 只见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旁边的竹子都染红了,一半被竹影挡住,而一半又在阳光之下,看上去极为的鲜艳,他走过去直接翻转开来,正是胡子。 二狗子愣了半响,随即大叫道:“糟了,糟了!快去看那个狗县官,快走!” 他说完便带头跑出去,随后一群人都是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直接向那挖抗埋人的地方看着,却远远见到还有一个人正坐在那边,而那坑中也还是露出一个头来,二狗子微微送了口气,上前道:“老猪,有没有看见人过来?” 他问了一声,却见到那人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地奇怪起来,又喊了句道:“你妈的聋了是不是?” 那人依旧没有做声,二狗子心中一动,顿时警惕起来,然后向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道:“过去看看。” 他旁边的人点了点头,随即便走了过去,然后一拍那个老猪的肩膀道:“坐在这儿干什么呢?还在偷懒啊!” 这一拍之下,那个人顿时倒在地上,浑身僵硬,两眼泛白,显然已经死去了。 二狗子立刻大声道:“快去看看那个狗县官怎么样了!” 他们迅速地奔往这炕边,二狗子用木棒轻抬了那埋在土中的人,随即大惊地道:“大名!” 他瞬间变得有些恐惧起来,双眼凝成一条线,直接看向那竹林,然后大声喊道:“有人在这边,兄弟们小心,他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了,大家集中起来,不要被他杀了!” 诸人立刻回合起来,二狗子正要说话,却见到又跑来一个人,颇有些气喘喘地说道:“二哥,官兵们来了,快跑,快跑!” 二狗子脸皮一紧,然后道:“我们走!” 他旁边一人小心翼翼地道:“那老猪和大名的尸体怎么办?” 二狗子眼睛一横道:“他妈的已经成尸体了,难道你还想带回去供奉着?还能怎么办,快走!” 他说着就当先而行,诸人对视了一眼,也是跟着走了。 他们走得极快,不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竹林外了,但是这边却过来了一大队人,大多是捕快打扮,这时正四处地察看着,而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人正皱着眉头,双眼扫着竹林。 他走到二狗子他们挖的炕,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人和被埋住的人,不禁暗自摇了摇头,随即便向旁边的衙役说道:“给这两个人收尸,交由仵作勘查。” 诸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把那埋着的人抽了出来,然后便使人抬出去。 那个青年四处打量着那竹林,竹影飘摇,四处遮拦,他心中一动,便直接走了进去。 旁边的衙役们对视了一下,也是连忙跟了过去。 那青年左右地看着这竹林,一边推开挡道的竹子,一边暗自留心,他后面的衙役们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能老实地跟在这青年的身后,也在这竹林之中淌着。 忽然之间,有一个衙役喊道:“陆大人,那边有一个人!” 那青年一愣,随即便远远地见到一个人俯身在地,姿势极为怪异。 他微一挥手,诸衙役皆是明白,直接上前围成一圈,然后便有人上去问了两句,却没听到回应,一个衙役直接把他翻开,然后朝着那青年喊道:“陆大人,这个人已经死了!” 那青年沉吟了一下,随后便道:“把他也抬走吧,交给仵作处理。” 这竹林之中,依然是光影闪烁,那青年心中顿时有些疑惑起来,然后道:“你们几个在这里面到处看看,找一找有什么东西。” 那些衙役们立刻应是,然后便分散开来,四处地察看着。 那青年方要前行,却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喊道:“陆大人!” 他转过头来,然后便道:“是包兄啊,你找到了大人没有?” 走过来的也是一个青年,他面容疲惫,额头上还挂着汗水,此时摇了摇头,随即便道:“陆大人你有没有找到?他们会不会躲到房子里去了?” 那陆大人沉吟了一下道:“若是如此,还真是不好办了,毕竟大人失踪的事情,还是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这帮人要是躲藏起来,那还真的有些难找了。” 他话一说完,那对面的青年便道:“难找也要找,陆大人,你在这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那陆大人慢慢道:“就找到了三具尸体,我觉得颇有些怪异,已经着人抬回去了,便等仵作验尸,察看一下和大人失踪有没有什么联系。” 他对面的青年此时有些焦急地道:“那既然这边没有,我们赶快去别处找吧,时间拖久了,他就越危险。” 那陆大人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便朝着竹林里面的衙役们喊道:“都出来吧,我们再到别处看一下!” 过了不多久,一群衙役便都集中过来,那陆大人挥了挥手,然后便走出了竹林。 那陆大人边走边和身边的人说着话,但他眼光又看向了竹林,双眉紧皱,像是想着什么。 他旁边的那个青年这时出声道:“陆大人,你在看什么?” 那陆大人回过神来,然后道:“我总觉得这竹林之中有些古怪。” 那青年不由地仔细看了一下,随即便道:“什么古怪?” 那陆大人呵呵一笑道:“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吧,包兄,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也不知道大人现在何处,不过想大人乃是少年英才,看上去便知是个有福之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旁边的那青年闷闷地点了点头道:“但愿吧。” 这些人走后不久,竹林之中顿时动了起来,在春阳之中,两颗竹子顿时分开起来,下面的竹影闪动着,沙沙作响的竹林顿时活跃起来,随即就见到一个竹枝落了下来,翠绿的竹叶在这阳光下显得格外的青,像是要把竹下染成一色。 突然之间,那竹子下面滑下来一个人,像是一个白衣女子的模样,正四处地看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攀附着竹竿,往上面爬去,随即就从上面扔下来一样东西,而后又迅速地爬了下来。 这被扔下来的像是一个人,那白衣女子这时单手一提,顿时把这个人提了起来,随后喃喃道:“真是麻烦。” ps:有些郁闷了,唉,明天补齐。 第128章 因祸反击(下)(第3节) 她这时提着那人,随即几跃之下,便离开了那竹林,只留下那几枝竹叶,翠色依然。 她带着人,但是还跑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一间小房子之中,直接走了进去。 这房中较暗,里面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整个房间中弥漫着一股闷气,而这边的角落处竟然放着一张小床,那白衣女子直接把手中提着的人放了上去,随即便关上了门,走了出去。 这里是郊野之地,不远处就可以看见农田,如今春色怡人,田里面也都开始插起了水秧,一眼望去,便是葱葱之色,好不秀人。 而这里还有一颗柳树,树围很粗,树皮都已经极厚,但是上面依然垂柳而连,轻风过处,柳叶纷飞,发出一阵的轻响。 柳下正有一个老者,正坐在那边使着锯子,好像是在做木工活,那女子这时走了过去,然后肃声道:“师伯,我已经把他带回来了。” 那老者却没有说话,依然是在做着木工活,这边的木头散落一地,他慢慢地把手中的那块长棍推平,然后又抛干净,这才放下来,像是要休息一阵子。 那白衣女子连忙道:“师伯,我把他带回来了,只不过他伤的很重,恐怕一时半会都醒不来。” 那老者沉吟了一下,随即就道:“你去给他敷一下金创药,随便看一下他的骨头断了没有,帮他接起来。” 那白衣女子一愣,吃惊地道:“我帮他敷金创药?” 那老者抬起头来道:“怎么?” 他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那白衣女子却赶忙点头道:“弟子遵命,这就过去。” 那老者却又不说话了,从地上拿起那快木头,然后用刀轻轻地刮平整,又用水润了一下,再仔细地刮着。 那白衣女子不由地暗自嘀咕了几句,然后就从屋子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取出金创药,走进这间堆放杂物的房内,一眼便见到那床上之人还躺着一动不动,不由有些埋怨地道:“真是麻烦。” 她单手扶了扶这床上之人,却没见到他有什么反应,不由地把这金创药放在一旁,有些皱眉地道:“难道我还真帮他敷药?岂有此理!” 她说完便直接走了出去,随即快速地走到一个小庵庙之处,然后敲了敲门道:“请问师太在家中与否?” 那房间中立刻传来一个声音道:“客是从哪里来?可知那天上有几只鸟儿,地上又有几位行人?” 那白衣女子不由没好气地说道:“你个死丫头,快点出来!” 她话音刚落,房门便开,从这房中走出一个素衣打扮的少女,只见她单手靠在胸前,像是佛家手势,对着那白衣女子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可是要借宿吗?不过小庵已无空房,只有一个马厩还可以睡上一晚,施主如若不嫌弃,贫尼便带路了。” 那白衣女子无奈地道:“冷香!” 那个少女脸上肃穆的表情顿时消失,随即便换上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纯真笑容,对着那白衣女子道:“姐,你可算过来了,我在这里都快闷死了,天天就对着一个破琵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白衣女子叹道:“师伯安排的,我能有什么法子,等到他走了以后你就可以出去了。” 那个少女冷香一脸郁闷地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那个师伯也太不讲理了!” 那白衣女子瞪了他一眼道:“不许对师伯无礼!” 冷香吐了吐舌头,然后转了转眼睛,笑呵呵地道:“姐,你今天跑过来,是不是有事情求我,我先说好了,要收报酬的。” 那白衣女子不由笑道:“你这个丫头真是的,我还没说什么,你就要报酬了。” 冷香展颜道:“我是深知姐你的性子的,没有事情你又怎么舍得看你这个大妹子呢,我帮你跑腿,当然要来点补偿了。” 那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补偿你一个人,给你做牛做马好不好?” 冷香一愣,见到这白衣女子促狭的眼神,不由好奇地道:“姐你说的是谁啊?” 那白衣女子笑呵呵地道:“是一个你认识的人,走,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冷香不由道:“可是师伯让我待在这个庵子里面,不准我出去啊。” 那白衣女子白了她一眼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把师伯的话当回事了?再说,这次师伯也不会怪你的,快跟我一块走吧。” 冷香立刻欢喜地道:“好啊,反正到时候有姐你帮我,也不怕师伯骂了。” 那白衣女子没好气地道:“你就知道拿我做垫背的。” 冷香笑嘻嘻地道:“因为你是我姐嘛。” 她们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但都是走的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那间茅屋之中,那白衣女子一指角落里的小破床,然后有些诡异地笑道:“冷香,就是那个人了,他被打的遍身都是伤,师伯让你帮他敷药,金创药我都拿来了,就在那床边。” 冷香一愣道:“让我帮人敷药?” 那白衣女子神秘地道:“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在扬州你见过的那个翩翩公子,不过现在他被打成猪头了,你估计也认不出他的样子,还是别说这么多话了,快点过去帮他敷药吧,不然到时候他就成废人了。” 冷香吃惊地道:“那个,那个是王公子?他也来到这个小县了吗?” 那白衣女子脸上突然有着一个特别的表情,冷哼一声道:“他要不到这里,那我们几个又怎么会到这荒凉小县?” 冷香惊异地道:“姐,你是说我们是跟着这王公子一同过来的?” 那白衣女子不由地说道:“好了好了,别管这么多了,快点去给他敷药去吧,我先出去了。” 冷香连忙道:“姐,我,我怎么帮他,还是要敷药。” 那白衣女子顿时笑了:“你自己看着办,别问我,反正又不干我的事。” 她说完便直接关上了门,脸上挂满笑容,过了不多久就轻轻地笑了起来,然后便要在那窗户边偷看,却听到一个咳嗽声传来,她连忙站直,然后道:“师伯,你要找什么东西吗?” 那个老者微微摇头,然后道:“你给他敷药了吗?” 那白衣女子连忙道:“冷香在里面,正给他敷药呢,我没有打扰她,就出来了。” 那个老者微一皱眉道:“冷香?她怎么又跑出来了。” 白衣女子忙道:“因为要帮这个公子敷药,所以我就让她过来了。”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你等到事了,便让她回庵里去,别误了事。” 白衣女子连忙应道:“弟子遵命。” 那老者这时慢慢地走到那棵大柳树下,随即又开始忙乎起来。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便立刻又轻推房门,然后沿着门缝往里面看着。 但是这边确实有些阴暗,只能模糊地看到影子而已,白衣女子又小心地推大一点,却长大了嘴巴,差点喊出声来,但她立即又捂住了,然后双眼眨都不眨的看着那边。 床上的男子被脱得很干净,就剩下一个内衣,他身子青肿,像是无端胖了几十斤,看上去极为吓人,而冷香正在仔细地给他抹药,直让外面的白衣女子呆起来,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又赶忙伸头向里面看去,却只见到冷香正在给他穿衣服,她一脸的窘迫,但还是很仔细地给他套上旧衣。 那白衣女子此时差点笑出声来,但随即就忍住笑容,然后把门掩好,又向那柳树边走去。 她脸上的笑容未消,此时是强忍着不笑出声来,脸上的表情异常奇怪,倒是让那老者有些莫名其妙地道:“你的脸怎么了?” 白衣女子连忙道:“没事,对了师伯,弟子就要回福建了,你老人家有什么话要交待吗?” 那老者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用回去了,我决定让冷香回去。” 白衣女子一愣,顿时道:“可是师伯,你以前不是说过让我回去的吗?当时你可是亲口说的,为什么现在改注意,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去了,师伯你……” 那老者这时出声道:“怎么?你对我不满?” 白衣女子连忙恭声道:“弟子不敢。” 那老者扔下手中的木器,然后叹道:“你已经看到了,那个少年刚来不过一个多月,就被人打成这样,差点死了,可见以后必定是凶险万分,我思来想去,还是让你跟在他的身边比较合适,冷香这个丫头虽然机灵,但是没什么能力,自保有余,保人却很难,而你就不同,所以便决定让冷香回去,你留在这里,秘密保护着那少年。” 白衣女子脸上表情瞬息多变,忽然问道:“这个少年有什么特异之处,为什么我们要保护他?” 那老者慢慢道:“这个事情你现在不必知道,只要保护他便是。” 白衣女子张了张嘴巴,却还是道:“是。” 那老者点点头,又开始拿起那块平木,正准备继续做这木活,却听到一个笑嘻嘻地声音道:“师伯,你又在做什么啊,是不是又想给我做一个琵琶了。” 冷香浅笑着走了过来,直接跑到白衣女子的跟前,然后道:“姐你和师伯说些什么呢?” 白衣女子有些古怪地看着冷香,方才偷看她敷药的一幕让自己差点笑出声来,但现在因为那老者之言,她想笑也笑不出来,只有瞪着冷香。 冷香不由有些奇怪地道:“我脸上有花吗?姐你怎么老是看着我?” 那老者这时放下手中的木板,然后道:“冷香,你已经好久没回去了吧,师伯决定让你回去。” 冷香一愣,惊讶地道:“不是说好了让姐回去的吗?” 那老者慢慢道:“洪雅自然是有事情要做,要待在这里,你就代她回去一趟吧,也回去看看你的师父,,一路上也要好好的,千万不能跑丢了。” 冷香扭头看了看那白衣女子洪雅,然后不解地道:“姐,你在这边还有什么事吗?” 洪雅方要说什么,却又看了看那老者,然后有些无奈地道:“是有事情要做,冷香你就代我回福建吧,到时候顺便去看看我娘,她一个人在那里也是孤单的很,你帮我多陪陪她,记住了吗?” 冷香点了点洪雅,然后又对那老者道:“师伯,你就让姐回去一趟吧,她好久都没回去了,一直都想家啊。” 那老者慢慢道:“等到此间事了,她自然可以回去,你就不要担心她了。” 冷香方要再说,却被洪雅拉了一下,她只好咽下要想说的话,转首又对洪雅道:“姐,你如果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对我说,我一定帮你办妥。” 她说的极为可怜,洪雅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胡说什么,我又不是要离世了,还要交代你什么东西,你就听师伯的话,好好回去,中途莫要贪玩,知道了吗?” 冷香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姐,你在这里也要好好的,有什么危险的事千万不要去做。” 洪雅不禁地道:“好了好了,搞的和生离死别一样,你只是回福建一趟,还要回来的。” 那老者沉吟了一下道:“冷香,你跟我过来,我交给你一样东西,到时候你把它交给你师父,千万记住,不要丢掉了。” 冷香应了一声,又看了看洪雅,随即便跟着那个老者一同走到那不远处的小棚子里面。 洪雅这时不由地有些气恼起来,本来打算回家的想法,结果就这样的泡汤了,她看了看周围,便又推开那茅草屋,见到那床上之人依旧躺着,她立刻走了过去,然后有些生气地道:“都怪你,平白无故的,我都成了你的手下了!连回家都不能!” 她说着便直接一拳打在床上之人的肚子上面,却只是让他哼唧了两下,仍旧是昏迷不醒。 她还要再打上几下,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姐,你在干什么?” 洪雅连忙缩起了手,然后转过身来道:“没干什么,我过来看看他而已,师伯交给你什么东西啊?” 冷香拿出一个画卷模样的东西,随即就道:“是这副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师伯让我交给师父,也不给我看。” 洪雅“哦”了一声道:“你回去了,可要答应我去见我娘啊。” 冷香不由地点头道:“我知道了,姐,到时候我会在她的坟前磕上几十个响头的。” 洪雅微微一笑道:“你就会胡说,磕几十个头,还不把你这小头脑磕破了?” 冷香嘻嘻一笑,随即有些惊讶地道:“公子,你醒了。” 洪雅一愣,转过身来,便见到那床上之人此时已经睁开的眼睛,正往这边看过来,一脸的疑惑。 冷香喜道:“公子,想不到你醒的这么快,现在感觉身体如何了?” 这个人便是王贤,他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刺骨的疼痛便从脚底、腿上、胸膛、后背、胳膊,甚至是脖子上传了过来,这种猛然的疼痛让他差点晕了过去,情不自禁地哼了一下。 冷香连忙走了过去道:“公子,你怎么了?” 王贤哼唧了两下,然后看了看这面前的两个女子,涩声道:“原来是你们救了我,多谢二位。” 冷香指着洪雅道:“是姐救了你,你应该谢她。” 王贤使劲地咳嗽几声,随即便道:“多谢姑娘。” 洪雅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上什么,直接对冷香道:“我们先出去吧。” 冷香一愣,随即“哦”了一声,又对着王贤道:“你受伤很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她说完便跟着洪雅一块走了出去,独独留下了王贤在这房子之中。 这房中的气味有些闷,王贤突然之间便咳嗽起来,好一阵子才缓过来,随即又扫视了一下这房中的东西,一切都很旧,那些地方全是堆放着各种木头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房子之中也没有任何的装饰,依稀还有一股泥土的味道。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双目顿时凝成一块,这个洪渡均还真是疯了,竟然敢直接杀过来抓人杀人,看来他是不想要那条老命了。 吏治,吏治,这个老头子洪渡均敢行凶,其他人难道没有这个胆子吗?如果自己把他们惹毛了,到时候就算有几颗脑袋也保不住了,还想做一番事情?简直是拿自己的小命在开玩笑。 更何况自己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根本没法子张开拳头,又如何能打中别人! 他闭起了眼睛,身上的疼痛提醒着自己,这命是捡回来的,而自己也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只是让洪渡均致仕就让他起了杀机,如果再让昌化县的那些吃白食的官吏们下台,那自己又如何能保证他们不会动杀心? 所以,一切都要等待时机,不能太急了,整顿吏治的事情更要谨慎行之,只有等到自己完全有把握了,才能大刀阔斧地劈向这些吃着白饭的官吏们,才有可能使自己的想法成真! ps:唉,叹气,叹气,郁闷死了。 第129章 书房所思 春日将去,水田里的那片绿色也变得越来越浓,而那已经盛开的花儿也被夏日的暖风吹的不见了,只留下哗哗作响的叶子,挡住了高挂着的烈日,给人阴凉。 而这边的一块地方,只有几间茅屋,已经有些掉泥的墙看上去不怎么牢固,而那屋顶上的茅草也是散乱地盖着,像是很久没有整理了,但还是有一个烟囱从一边伸出,青烟在这白日之中,根本看不见,但是远远的还可以闻到菜香,入人之鼻,扰人之心。 这颗大柳树实在是枝多叶多,映出好大的一片荫凉,端着一个小竹椅,在这里坐着,迎着微风,也不失是一件爽快的事。 可是王贤却并不爽快,这些天来,自己的伤逐渐有所好转,但是随之而来的疼痛常常让人食不下口、睡不安宁,而且气血不通,咳嗽不断,他一连好几日不不能下床,只是指望那个话不多的白衣女子洪雅来给他送饭,顺便照看一下自己的身体。 但这个姑娘却很冷漠,每次只是把饭放到王贤的身旁就算了事,王贤努力地想吃饭,却还是抬不起身子来,所以一连饿了两天的肚子,还好那老者见他脸色异常,才明白是洪雅偷懒,直接训斥了她一顿,便让洪雅好生照料他。 洪雅虽然心中及不乐意,但还是每次过来喂饭给他吃,只不过她每次都是很快地往王贤的嘴巴里面添饭,初时王贤还咽不下,可是后来却习惯了,也能吃下不少。 他身上的骨头断了很多,那个老者虽然给他接好,但生怕他还会折断,便一直不让他下床,就那样地躺着。 这些天,他越来越奇怪这个老者和这个白衣女子的身份了,之前在扬州,他们已经救了自己一命,而且还是一直暗中出手相助,那个老者也是帮自己杀了苏蛋儿,可以说他们对于王贤来说算是大恩人了,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不对之处许多,自己来到大宋不过几年时间,这帮人为何一直保护着自己?而且他们举止神秘,便像是一个组织,就连赵万宝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这样的一批人所行之事的目的又是如何? 他想不明白,也不在去想,放下心思来,倒也是很轻松,而且修养起来也是很快。 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可以下地了,只是走路很有困难,双腿像是木头一般,很难活动开来,他生怕出了问题,所以坚持不待在床上,那老者也不强制,只是让他走几步路,便坐在竹椅上歇息一番,这样既能好活动筋骨,也不至于累着。 王贤早些时候就已经拖那老者通知陆收和包特那,以报平安,但是他没有说出自己的下落,只是写了一封亲笔信,略微说了一下自己无恙,诸君勿忧的话,也算是给他们定定心。 他每日便转悠一会,随即就坐在这竹椅上面,倒也是挺好,但是那老者见他闲着,便要废物利用,给了他几块木板,让他用刮刀磨平。 这种活王贤刚开始还能忍受,可是做多了就发现十分的手疼,加上夏季到来,颇有暑气,他不由有些怨声起来,但是那老者也不说话,直让他有气没处放,只能自个儿嘀咕。 那老者做的木工活很细,王贤知道他是做乐器的,所以很多东西都会极为细致,但是没想到这细致倒是让人惊讶,整个一个木板都要经过十数道手续,光是打磨就要花上好久,而后又要浸水,刻纹,简直是麻烦极了。 不过王贤还是慢慢地做了,时不时地和那老者说上几句,想套出什么话来,却不想那老者一直不说什么,他说十句那老者方才回应一句,让王贤自讨没趣。 他在这里看着那老者做活,也算是一件赏心悦目之事,特别是等到后期制作,实在是华丽的很,绷弦、上丝、着色、调音,这些极为细致繁琐的事情在那老者的手里却变了味道,他可以极为快速地完成,只需要慢慢调音就可以了,随后便把这些东西放在阳光下晒上一日,就可收工。 看着这些排开的新制乐器,王贤不由有些开心起来,这里面有琵琶、胡琴、单琴、小瑟,还有木制短笛长萧,而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也算是自己做出来的了。 那老者见王贤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小木板慢慢地刮着,但是明显地心不在焉,他轻咳一声道:“刮坏了!” 王贤连忙回过神来,见到这块小木板已经被自己左右削的不平整,一边厚一边薄的,他不由有些尴尬地道:“这木头真古怪,刮一刮就不平整了。”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你没用心。” 王贤见他手中还握着一个胡琴的琴弦,呵呵一笑道:“你的这个也做好了,看来今日就收工了。” 那老者沉声道:“天色还早,继续做!” 王贤不由无奈地道:“是。” 他接过那老者递给自己的一块木板,磨着磨着突然有些好奇地道:“老伯,你做这些乐器是在哪里卖啊?这个小县恐怕卖不完吧?” 那老者却不说话,继续做着手中的活。 王贤却不以为意,随即又道:“如果是在扬州卖乐器,那还算不错,可是在这里,平常百姓连顿饱饭都有问题,大富人家又是少数,怎么说也要运到杭州去卖吧,只不过这些东西不宜携带,只能有大车来拉,但我还真没有看见过车子过来,老伯,你的乐器到底要卖到哪里?” 那老者慢声道:“哪里都可以卖,你别多问。” 王贤“哦”了一声,又开始磨起来,可随即又出声道:“哎,老伯,以前在扬州见到的那个小童怎么不在了?” 那老者随口道:“他回福建了。” 王贤一愣道:“你们是福建过来的?” 那老者却不再作答,只是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活计。 王贤微微沉吟道:“那冷香姑娘想必也是回福建了?” 那老者皱眉道:“你怎么话如此的多?” 王贤不由悻悻而笑,随即又开始不情愿地磨着那木板了。 这夏日的荫凉也好,而且尚有微风,不嫌酷热,但是一旦开始忙活,他就感到有些热了,过了不一会儿他便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然后又看向那老者道:“老伯,我们该去吃午饭了。”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你先过去,我把这个收拾一下就去。” 王贤立刻丢下手中的东西,然后从柳树旁拿过一条小木拐杖,就这样拄着到了那茅草屋子之中,却见到那饭菜已经摆好,只是那白衣女子却不在里面。 他也不管这些,便立刻上前一步,直接坐了下来,随即便放下拐杖,然后等着那白衣女子和那老者过来。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还没见他们过来,王贤的肚子却咕隆咕隆地叫起来,他使劲向外面看了一下,然后便直接提筷夹菜,直接往嘴巴里送,正要咀嚼。却听到外面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便见到那老者和那白衣女子一同走了过来。 王贤连忙用力地咽下去,却没有想到自己刚才塞的太多,竟然没办法一次性咽掉,他只好用力地抿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那白衣女子和那老者。 那老者这时坐了下来,那白衣女子洪雅连忙给他盛饭,他接过来正要吃,却突然想到什么,对着王贤道:“你已经离开官府那么久,想来他们也是有些担心你了,所以我决定让你今日便回去,洪雅,你到时候送他回府衙,要悄悄地过去,不要让别人知晓。” 那白衣女子洪雅面无表情地道:“弟子遵命。” 王贤微微一愣,立刻出声道:“我可以走了?” 不过他随后便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蠢了,这嘴巴里面还塞满了菜,如今一说话,顿时呜呜咽咽的,见到那老者和那白衣女子都是惊讶地看着自己,他不由有些脸红,但还是厚着脸皮使劲地嚼了几口咽下去,随即便问道:“我可以走了?”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不错,你可以回去了,只不过你现在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切莫要随处乱走。” 王贤连忙点头道:“我知道,多谢老伯挂念!” 那老者却只是说道:“想必你也饿了,快吃吧。” 王贤此时心中高兴,自然是胃口也好,直吃了三碗米饭,让那白衣女子洪雅和那老者哭笑不得。 他们吃罢饭,那老者便走了出去,随即又进来道:“你身为县官,而且年少,故而危险是少不了的,我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只有这把匕首,本是我佩戴着的,现在就给你用作防身。” 王贤见到他手中果然拿着一个带壳匕首,看上去极为小巧,他连忙说道:“这……我怎么敢随意收老伯你的东西。” 那老者木然道:“过上几日,我就要回去了,他日你也见不到我,所以这匕首算是离别之礼。” 洪雅惊讶地道:“师伯,你也要走了?”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我几日后便行。” 洪雅忙问道:“那弟子怎么办?也是一块儿走吗?” 那老者沉声道:“他还有事情要做,如何能离开?” 洪雅闻言一愣,随即就有些懊恼地道:“可是师伯,我一个人在这里又能如何?” 那老者慢慢地道:“你且送他回去,等回来再说。” 洪雅方要再说,却见到那老者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她只好把话吞进肚里,随即就对着王贤道:“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快跟我一起走吧。” 王贤这时把匕首塞进衣服中,然后便应了一声拄着拐杖走了起来。 他们两人一同走了出去,却发现那柳下已经没人,那老者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王贤本想告别一声,此时也只能默不做声地跟着洪雅一同前行。 他还是拄着拐杖,行动不便,此时走得也很慢,不过洪雅也是不管他,就是直接闷头走路,结果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身后已经不见人影了,她连忙往回走,才发现王贤正蹲在一个荫凉处歇息着。 洪雅不禁有些气恼地道:“你怎么坐在这里了!” 王贤揉了揉腿道:“走了这么长的路,我有些累了,所以就在这歇息一会,你也累了吧,便在这坐一下,也算是歇歇脚。” 他说完便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轻轻松了口气道:“看到这满眼的翠绿,才发现原来真的到了夏日,不过这样也是不错,看起来很是舒心。” 洪雅冷笑道:“是啊,你舒心了,不过农人可不像你这样舒心,他们还要关心杂草,一个个都要下田去拔草。” 王贤不由有些无奈,随即又道:“洪姑娘,你们救我也是好几次了,本来说大恩不言谢的,而我也是一直放在心上,但是心中好奇也是越来越甚,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帮我?” 洪雅皱眉道:“难道我们帮了你,你却不甚乐意?” 王贤连忙道:“我从未有此意,只是好奇而已。” 洪雅慢慢地说道:“你若好奇,便就在心中好奇,不要问我。” 王贤只好闭上嘴巴,眼睛抬向那连成一片的翠绿色。 这些水秧已经长的很深了,颇有些浓密之色,都是站的十分笔直,像是努力地应和着夏天的盛阳,而待那轻风吹过,如海中浪花一般,层层卷来,发出沙沙之声。 而那不远处的一条小河,也已经没有多少水了,但在阳光之下,银白之水依旧前行,绕着这边被挖着的曲折水道,为这水田供溉。 王贤看了好久才收回目光,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在这看风景的确轻松,可是那些农人却要忙活不断,心中祈求上天风调雨顺,以保收成,以活己命。 他从未有如此强烈地感觉到,农是国之根本,在后世之中没有这样的感觉,后来到了草原上更是不会重农了,而就是回到大宋,待在汴京,他也是没有见到稻田之类。 然而到了这个江南小县,他才真正明白起来,在这个时代,什么都比不上收成。 这些水田,不仅养活了这些种庄稼的农人,也养活了像自己一般的吃白饭的官吏,更是养活了那汴京的千千万万人,一旦农事出了问题,那国家也就动荡不堪了。 而所谓的工业和商业,在现在的年代之中,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可比性,江南之地,颇多繁华,可是这就是建立在渔米的基础之上,若是没有了食物,又能如何发展? 在这个时代,手工是一切的根源,拔秧、插秧、引水、除草、灌溉,直到收割、打稻谷,都是要靠人亲手来做,更何况,那粮种再好,也不过一亩增收数十斤而已,这还要拜托老天不能刁难。 所以这些种种限制,让这个时代不得不依靠农业,而整个大宋,也是以农人为主体,不能有所偏离。 他想得正是出神,却听到洪雅的声音道:“你休息好了没有?赶快走!” 王贤这时拍了拍脑袋,随后展颜一笑,便又拿起了那根小拐杖,一下子站了起来,又是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了。 他们两个人走的不快,而且选的路都是庄稼小路,过了好一阵才从一个门走进昌化城中,绕着路前往那昌化的府衙。 洪雅这时微微沉吟地道:“我带你进去。” 王贤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她一把抓住,随即极快地跑到一个矮墙这边,她踩着中间缝隙几处便上去了,但是王贤被她抓着,身子不稳,眼睛往下面一看顿觉有些头晕,差点摔下去。 洪雅沉声道:“跳下去吧。” 王贤连忙说道:“这是不是太高了,况且我现在身体受伤还没好,一旦跳下去会不会摔的更严重了?” 洪雅皱眉道:“真是没用!” 她说着就直接抓着王贤跳了下去,王贤方要喊出声来,却发现已经着地,而自己的双手直接按在这有些潮湿的泥土上,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洪雅这时拍了拍手道:“这里就是县衙后院了,你走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便要爬到墙上,却听到王贤连声道:“洪姑娘,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在下定会铭记在心中,不敢忘记。” 洪雅却没有理他,直接跃了出去。 王贤这时揉了揉腿,又捡起那根小拐杖,随后才慢慢走过去。 这后院本来就不大,所以路也是不多,他方走到自己的书房,便听到里面有一个声音,不过极为的低,像是窃窃私语一般。 他不由有些好奇起来,便敲了敲门,却没听到什么回应,正奇怪间,又听到一个很小的声音道:“是谁啊?” 王贤不由微微一笑,这书房中人竟然是李清照,他方想说话,却心中一动,又是敲了敲门。 李清照又是问了一声,却还是只听到敲门声音,她不由站起身来,然后便走过去开了房门,但是外面却并无一人,稀稀拉拉的阳光照在这边,显得颇为空荡。 她不由有些奇怪,又四处打量了一番,除了那屋檐下纵横交错的影子以外,一片寂静。 她看了一会儿,又重新关上了房门,微微叹口气,又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但这时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只好放下笔,然后道:“是谁啊?” 这外面依旧没有人回应,她便又起身开了房门,依旧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李清照轻锁着眉头,便往外面走去,这初夏轻风,时明时暗,她四处走了一下,还是没见到什么人,心中不由地有些疑惑,却还是走回书房了。 她正要坐在,猛然觉得不对,立刻转过身来,却见到一个少年,面若冠玉,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李清照一时之间愣在这里,许久并未说话。 那少年便是王贤,他见到李清照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奇怪地道:“李姑娘,李姑娘?” 李清照的突然展颜,笑容便如那夏日之花盛开,又像那石子入水一样荡开,慢慢地道:“王公子,你……你终于回来了。” 王贤呵呵一笑,舒了口气道:“是啊,回来了。” 李清照低声道:“那日你失踪以后,我便到处找你,后来听到那个陆大人说你没事,只是到外面去了,但是我却不信,心中担心你莫出事了,而这一天一天过去,却依然没见到你回来,我心中确实担心地紧。” 王贤柔声道:“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李清照正要说话,却看到王贤正拿着一个小拐杖撑地,而单腿微抬,很是怪异,她连忙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王贤苦笑道:“没事,只是摔坏了而已。” 李清照急忙走了过去,直接把王贤扶到这边的椅子上坐下,方才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帮你叫大夫过来。” 王贤连忙止住她道:“不用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不要劳烦大夫了。” 他靠在椅背上面,微微转过头来,却见到这书房之中摆设依旧,那些堆放着的案卷还在那里没动,而那外面的盛阳却没有点滴照过去,看上去有些阴暗。 李清照顺着他的目光,也是看到那些案卷,便淡声道:“这些天我闲着无事,便把这些案卷左右整理了一下,已经简要地记录在册,就放在这边,王公子若要查案,也可以参考一二,以为帮助。” 王贤点了点头,却没有拿过来看上一眼。 李清照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小声地道:“王公子,怎么了?” 王贤抬眼看了一下李清照,然后便叹道:“我以前实在是太冲动了,如今想来,冲动最为误事。” 李清照迟疑地道:“你是说那日要去找他们论理之事?” 王贤摆摆手道:“不是这事,而是……就说那些摆放在这里的案卷吧,我就是太冲动了,当时一怒之下报回来,想着要把这些案件调查清楚,清明吏治,现下冷静想了一下,方觉是空有一腔热血,却未能成我心中之事。” 李清照慢慢地道:“清明吏治,本就是你心中之愿,你又何必自责?” 王贤沉声道:“我太过激进了,刚刚上任便开始调查旧案,果然是我这个愣头小子才会做的事,而后又带着情绪处理那张老八之案,虽然未酿成大祸,但亦是影响不小,而这一切皆是因为我不够沉稳所致。” 李清照微微一笑道:“你又何必埋怨自己,以我们这样的年纪,但凡做事必会冲动。” 王贤叹了口气道:“如此之话,不能作为理由。” 他这时站起身来,腿上依旧传来阵阵疼痛,但是他却不以为意,对着李清照道:“你先待在这里,我去找一下他们。” 李清照连忙说道:“你脚不灵便,我扶你过去吧。” 王贤微微迟疑了一下,便道:“那还是叫他们过来吧。” 李清照点头道:“那我帮你去喊。” 王贤微微一笑,便又坐了下去,顺手便拿过一本书卷。 这是一个昌化县的县志,里面都是书记官监理所述,条理详细,涵盖颇多。 虽然其中颇多赞美县官和朝廷之词,但是王贤却依旧可以看到里面的疾苦之语,比如记录元丰三年的大洪水,江南一带受灾颇轻,但是昌化县却是有半数人流离失所,当年收成惨淡无比,就连官府也不得不做出样子,省吃俭用,以慰民心。 而其中所写的昌化各个市镇,各个庄子的情况,虽然平淡,却让王贤慢慢地翻阅着,边看边摇头。 过了不久,便听到外面有了声响,随即便是包特那走了进来,他一见到王贤便要张口“塔布”,却听到旁边的笑声道:“下官早就知道大人你是大福之人,一定没事的,果然不出所料,大人完好归来,实在是可喜可贺。” 王贤不禁苦笑,那全身还有些酸痛,便是在提醒着自己,自己并不是完好归来,但他也不想多说这个,只是点点头道:“陆主簿便坐吧,包特那哥哥也坐下。” 李清照这时在门口向他看了一眼,便是微微一笑,自己走了出去,然后又把门带上了。 包特那这时立刻说道:“塔……王贤,你没事吧,他们抓到你怎么样了?” 王贤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便道:“没什么,只是打了一顿而已。” 陆收立刻怒声道:“是不是洪渡均那个老王八蛋干的?这个老王八真的是不要脑袋了!” 王贤看了一下陆收,淡淡地道:“的确就是洪渡均,他因不满我上报杭州,撤了他的职,所以一时丧心病狂起来,要不是我命大,差点被他的人打死!” 陆收愤愤道:“果然,看来这个老王八还真是疯了,大人,我这就带衙役过去,誓要把他捉拿归来给大人泄气!” 王贤叹了口气道:“恐怕他已经逃了吧。” 陆收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道:“大人,我早就怀疑是这个老王八动手的,只是一时不敢胡乱去抓他,但是我已经差了人监视着这个老王八蛋的呃家,他们并未有什么动静,只要大人你一声令下,我便立即带人过去缉拿。” 王贤沉吟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急于一时,对了,杭州有没有公文下来?” 陆收笑道:“公文已经下来了,下官便代大人你收了下来。” 王贤微微一笑道:“那我便恭喜陆主簿……啊,不,是陆县丞了。” 陆收连忙道:“这皆是大人你的栽培,下官实在是感激不尽。” 王贤只是一笑,然后便道:“昌化县最近有没有什么重要之事?” 陆收摇头笑道:“昌化本来就是一个穷苦小县而已,哪里会有什么重要之事,所以大人你不必如此挂念,这些小事我已经差人办了。” 王贤点点头,若有深意地道:“陆县丞果然是一个好县丞啊,看来有你助我,昌化县定会太平。” 陆收呵呵笑道:“多谢大人夸奖,这都是蒙大人你的提拔,下官自然是忠心做事,为报大人之恩,从不敢有丝毫怠慢。” 王贤沉吟了一会,随即便挥手道:“那就麻烦陆县丞了,把那洪渡均抓到衙门,择日开堂。” 陆收应了一声,便直接走了出去。 王贤这时又换了一个表情,对着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蒙你担心了,不过我的确没事。” 包特那左右打量了他一下,随即就道:“那一伙人打了你?打的重不重” 王贤苦笑道:“差点被打死了,这帮人纯粹是要人命的。” 他见到包特那脸上变色,便又呵呵一笑道:“不过我福大命大,逃了出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包特那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声说道:“刚才那个陆收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天里,他经常自作主张,就是你之前审理的案件,他又重新审了,好像就是为了收钱,那个张老八的田也还给他了,估计就是收了钱。” 王贤一愣,随即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现在一切都没有安稳,我也要借助陆收才能在这个小县里面立足,等到过上一两年方才能有能力清理这帮人。” 他的眼光又看向那堆积着的案件,不禁有些心烦起来,一直在心里说要等,等时机成熟,可是时机成熟又要多久? 摆在自己面前的问题重重,一个接着一个,但是现在自己却只能缩着脖子,什么也不能去做,这种让人压抑的感觉顿时让王贤有些烦躁起来,他站起身来,又对着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你先回去吧,我在这书房里面看一会书。” 包特那点了点头,方想离开,却突然说道:“塔布,那个女娃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你不会一直想把她留在身边吧?” 王贤没有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不由地道:“呃?” 包特那叹道:“我早就看出你们二人有些不妥了,但塔布你可要想清楚,如果留着她在身边的话,以后可就难说了,只希望你不要忘记了答图才好。” 王贤心中一动,突然道:“包特那哥哥,我想让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包特那有些疑惑地道:“什么事?” 王贤沉声道:“便是回草原,我有种预感,答图已经回去了,所以我想让你回草原去,把答图带到江南来,你现在也算精通汉话和汉人习俗了,所以来去也是方便的多,只是江南离那草原路途遥远,其中风险,你我都是知晓,这一路上便让包特那哥哥你辛苦一番。” 包特那突然说道:“如果答图已经回去了,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王贤小声道:“我……我走不开。” 包特那方要说些什么,却只能重重叹气,随即就道:“其实我是想回去,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我那妻子和儿子了,早就想回去和他们团圆,只是我就这样回去,万一答图也是不在,那我包特那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就算答图已经回去,那我又如何去面对她,又如何去向她说你的事情?” 王贤颇有些怅然,微微道:“你便和答图说,我有事情要做,不能过去看她,但是我答应她的事情是一定会做的,我想她会原谅我的。” 包特那看着王贤道:“塔布,你是一个最聪明的人,但绝对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我相信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要做些什么事,但是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如果长生天保佑答图回到草原,我一定把你的事情向她说明白,只是希望你早点回去,迎娶答图!” 王贤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直到好久才慢慢说道:“包特那哥哥,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一件事,答图是我的未婚妻。” 包特那微微想了想,又道:“那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在这边也要小心一点,你是草原上最聪明的人,也应该是大宋最聪明的人,一定要注意危险,千万不能向上次一样。” 王贤咧了咧嘴道:“没事,我会注意的。” 包特那也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书房。 王贤坐在这边,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想回那草原之上呢?那蔚蓝的天空之下,那骑马狂奔的豪情,和那无拘无束的感觉,都让自己难以忘怀,可是自己已经开了端的事情就这样放弃了不成?那下定决心要保卫这个大宋,又能成为一个飘渺之意? 他也知道,凭着自己的能力,未必能够扭转乾坤,未必能提扶的起那二十年后的大宋,也未必能够救那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们,但是总要尝试一下。 总要尽力而为吧? 他轻轻闭上眼睛,躺在这椅子上,身上的酸麻仿佛一下子涌了出来,使得他不敢动身,任由这股酸麻之感传遍全身。 “大人!” 外面顿时一阵脚步声音,王贤立刻睁开了眼睛,便见到陆收带着两个捕头走了进来,他心中一动道:“洪渡均跑了?” 陆收脸上表情颇多尴尬,但还是道:“大人明鉴,那个王八蛋的确跑了。” 王贤摆了摆手道:“跑了就跑了吧,反正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既然不呆在昌化县,那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不要太过追究。” 陆收小心翼翼地道:“那要不要报上杭州,以发通缉之令?” 王贤摇头道:“不必如此劳师动众,更何况此事也是昌化之丑,若要让别人都知晓了,我们的面子上也过意不去,若是陆县丞你有闲情,便暗中查探即可。” 陆收点了点头道:“大人说的是,下官明白了。” 王贤只是淡然一笑,他知道陆收对这个洪渡均恨之入骨,自然是会想方设法找到他的,不过他也没有说破,这时微一沉吟,又道:“陆县丞,既然洪渡均他们偷偷跑掉了,那他家中的那些财产、院子、田地应该还在吧?你便负责统计一下,把其中的钱财整理一番,拿出一点上交给衙门的库司便成。” 陆收一愣,见到王贤只是一笑,他随即也笑了起来,说道:“大人英明,下官立刻去找人封查,把这个老王八蛋的家产都查抄掉。” 王贤点了点头道:“务必要记住,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知晓。” 陆收连忙说道:“这是自然,大人你便放心,下官绝对会做的十分妥当。” 王贤笑呵呵地道:“那陆大人便去吧,我去过那洪渡均的家中,看到也是不小,想来也是十分有钱,你可要仔细地清点,别漏了东西。” 陆收欢喜地道:“下官的眼睛明着呢,绝对不会少看什么的。”他说完就对后面的两个捕头道:“你们两人去叫些人,再去洪渡均的家中!” 王贤笑着看他们几人走了出去,随即才慢慢地收起那有些定型的笑脸,背负起双手,微微地发起愣来。 ………… 本书为一起看文学网首发,请支持正版阅读,支持作者创作,你的一份订阅,温暖我的码字人生。 第130章 天降甘霖 查抄洪渡均的家并没有多长时间。 他的一家也算是仓皇逃跑,所以只带走了一些贵重的东西,所以整个家中几乎原样没动,陆收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把这座院子留下来,以为备用,而其余的东西皆是变卖干净。 而洪渡均家中的田产也是被陆收拿了过来,他当即便在昌化县外面卖掉,这些田大都是精良水田,所以也是价值不菲。 这一切都是在暗中做的,王贤也不想把事情闹出来,而陆收办的也快,他毕竟在这昌化县里呆的时间长了,所以那些东西转手也方便,没过几天便揣着钱向王贤这边过来了。 总共得钱五千贯,这其中包括了那些田产,陆收报上来的时候,还真把王贤吓了一跳,这么多钱堆放在一起,还真是遍地是钱,堆满了半个小杂间。 王贤知道这些钱基本上是要归私人所有,但是他也知道收买人心才是重要的,所以只取了其中两千贯钱,然后把其余的交给陆收处置,让他打赏参与查抄的衙役们。 陆收本来没有想着拿这么多的,可是王贤一再坚持,他也是颇为高兴地收下了。 已经是五月份了,这几天实在是太过闷热,一连好几日都是高温天,王贤坐在书房里都流汗,只好拿着芭蕉扇,使劲地朝着自己扇,不过还是太热,他也无心办公,便走了出去。 这外面像是要烤人一般,若是站在太阳之下,过不了多久便会热的出不了气,王贤拿着扇子晃悠着,随即就走到衙门后院里的亭子中。 这亭子之上有一半在阳光下,看上去都颇为刺眼,王贤一边抹着汗,一边就坐了下去,谁知这里的石凳也极为的烫人,王贤刚坐下便像是火烧的一般,又跳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连亭子也呆不下了,只能捡着那最通风的地方去乘凉了。 最通风的就是在这后院边的几颗大树下,这些树极为高大,且很浓密,所以也算是个避暑之地,王贤拿着芭蕉扇,直接坐在这其中两棵树下,额头上已经慢着汗水了,他赶忙用衣服擦了一番,然后用使劲地摇扇子,好让自己凉快一点。 可是这闷热之气还是扇不走,他不由地出了一口气,郁闷地道:“要是天天都这样热的话,那还能活吗?” “王公子,原来你在这儿。” 王贤一愣,转过头来,便见到李清照此时轻步走了过来,她额头上也是很多汗水,但是手上还捧着两个菜瓜,看上去还是挺新鲜的。 他颇为奇怪地道:“这瓜是从哪里来的?” 李清照微微一笑,把瓜递给王贤道:“这是我差人去街上买的,今天太过酷热,所以便想着给你降降温,你赶紧吃吧,不然这瓜就热坏了。” 王贤也不客气,直接咬了一口,随即又使劲地吃了起来。 这种菜瓜和在后世之中的味道有些区别,就是极为的香,而且还极为的甜,王贤三下五除二地吃光了它,然后又使劲地抹了一把汗,大口地出了一口气道:“这老天真热,咦,你怎么不迟啊。” 李清照笑道:“你都热成这样了,这个你也吃下吧。” 王贤忙摆手道:“你还跟我客气成这个样子了,光我一个人吃瓜又有什么意思?” 李清照展颜道:“那我们把这瓜分成两半吧,一人一半。” 她这时从当中掰开,然后递给了王贤。 王贤接过来却没有立即张口,只是微笑着看向李清照。 李清照被他这样看着,颇有些不自在,不由地道:“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王贤轻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极为美丽了,便若那池塘小荷,尚露尖角,素花带水,很是好看。” 李清照闻言不由有些面红耳赤,小声道:“油嘴滑舌。” 王贤洒然一笑,随即便道:“好了,不油嘴滑舌了,你还是吃瓜吧,你看这瓜现在都有些面了,再过一阵子就没有了水气,那干瘪之味便如嚼蜡。” 李清照点了点头,便咬了一小口,轻轻地咀嚼了一番。 王贤哈哈笑道:“不要如此的拘礼,这边就我们两个人,你大口大口的吃也没有人会看见,对了,坐在这树下吃吧。” 他说着便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地方,李清照稍微有些犹豫,但还是撩裙而坐,随即就捧着这瓜小口地吃着。 王贤也不以为意,这瓜也不够自己几口的,直到全部吞下肚子以后,他才吁了口气道:“正是解渴啊,刚才我还渴的要命,现在竟然没事了。” 李清照微微一笑道:“那你还热吗?” 王贤又是用力地抹了抹额头,无奈地道:“真热,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热的天,今年看来又是一个暑年了。” 李清照柔声道:“可能是江南临海,所以比汴京热上许多吧。” 王贤叹了口气道:“临海也不是个这么热法,如今快到六月,可是到现在连一滴雨都没有下过,你说这样的天该如何是好?我听陆收说,前几天苏州的大小官员齐聚寺庙,请和尚作法,通达上天,请求降雨,但是现在还真是滴雨未降,看来老天又要不听人意了。” 他说完又道:“如果六月初还依然如此的话,那这江南一代只能靠引江水过来了,昌化县虽然是小县,田地不多,但是绝大部分都是水田,到时候还要想办法从钱塘江引沟渠放水过来,以解这酷热夏日之困。” 李清照微微沉吟地道:“钱塘江的江水虽然很厚,但是要绕过杭州才能通到这边来,这期间颇为曲折,又如何能行?” 王贤闷声道:“有河道。” 李清照闻言一喜道:“如此就不用怕了,直接用钱塘江的水引过来便是。” 王贤颇有些郁闷地道:“本来就应该如此,可是这河道早已失修,淤泥变成了硬土,把河道几乎给填平了,如何又能行水过来?若要清理河道,又需要个几年时间,不能解当下之急啊。” 李清照也是眉头紧锁,河道不修,长年累月的淤泥干掉,那条河道也是无用了,但如今天气酷热,又不降雨,过了六月,那庄稼必将旱死,这昌化县大多靠的是水田,万一颗粒无收,百姓们岂不是要饿死?就是王贤也要遭受其责,不能不担忧。 王贤叹了口气道:“其实江南这片已经准备筹备调水了,据说淮南为确保庄稼无事,已经派出二百左右的官员分布四地监督,以确保灌溉得行,而江南的苏州诸地也有所动作了,可是我们这边还没有一个准信,我已经写了两封书信给杭州的刘知州,但是他现在一点回音也没,实在想不通该如何是好了。” 李清照点了点头道:“这是大宋沿用至今的法子,若是遇到酷似旱灾或是涝灾,便派官员下去巡视监督,为的就是怕其后发生大灾不可收拾,杭州恐怕也在筹备之中,王公子你便等上几日可能就有消息了。” 王贤郁闷地道:“是啊,我只能等,不然还能做什么?” 他看了看那纹丝不动的大树,连个树影也不动一下,在这烈日之下,一切都变得有些死气沉沉的,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耐不住这样的高温,都垂起头来,无精打采地忍受这样的煎熬。 这样的天气,还让人活吗? 王贤不由有些诅咒起这老天来了,随即又想到要是之前河道整修,那还可以引水过来,可是那帮白吃饭的官吏们把这个不当回事了,他又转向诅咒起那些官吏们,足足在心中问候了他们的祖宗数百句。 李清照见他默不做声,便拾起地上的扇子,在王贤的旁边轻轻摇动着,算是给他驱暑。 王贤突然出声道:“李姑娘,你觉得现在开挖水道还来得及吗?” 李清照沉吟了一下道:“恐怕极为困难,不说这工程浩大,就是农人也不会干,现在正是酷暑之天,百姓们也是怕热,官府也不能逼人拿铁到河道边挖土,所以基本上不可行。” 王贤有些无奈地道:“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行,只是心中有些侥幸,万一我们及时地挖通水道,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李清照安慰他道:“现在还未到六月天,你也不要太过焦急,指不定就会下场大雨,以浇旱地。” 王贤看了看那天上毒辣的太阳,额头上的汗水又流了下来,此时不由苦笑道:“会下雨吗?” 李清照也是一顿,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 王贤站起身来,对着李清照道:“你先回去吧,我过去找一下陆收,和他商议一番如何引水。” 李清照知道他心有挂念,也是点头道:“那你也不要累着,这扇子你拿着。” 王贤接过这芭蕉扇,轻轻地摇了两下,一点风也没有,他不由有些郁闷起来,又使劲地摇了几下,些许清风终于拂面而过,让这脸上满是汗的王贤顿觉有些凉爽。 他慢慢地走到前厅,便见到这边也是空无一人,而右手边的公堂门口就只坐着一个卫子,低垂着脑袋,像是已经睡着了。 王贤走了过去,微微摇了他一下,却听到着人嘟囔一声道:“妈的,别吵大爷睡觉。” 王贤也不以为意,又使力地摇起了他,那人顿时睁开眼睛,立刻便想破口大骂,却看到了是王贤,那将要冲口而出的话只好咽了下去,随即便换上笑脸道:“是大人啊,小的因为在这值守,这公堂却无一人,所以一时之下就睡着了……” 他张口便解释自己睡着的原因,但王贤只是微笑道:“我又未说过要罚你,你不必说这么多,我叫醒你只是我有事要你去办。” 那个卫子连忙道:“大人要差小的去办什么事?” 王贤慢慢说道:“我要你去……去把陆县丞叫过来。” 那卫子立刻应了一声,然后便走了出去。 王贤又是用力地扇了几下,这公堂之中也是奇热无比,那些椅子就像冒着热气一样,让王贤摸着都觉得发烫,他只好在这里面四处走动着,时不时地拍了几下醒木,算是解闷。 过了不久,陆收便走了进来,他满脸都是汗水,看上去极为狼狈,王贤立刻对那后面的卫子说道:“去打点凉水过来,给陆县丞洗把脸。” 陆收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道:“大人找下官有何事差遣?” 王贤道:“哦,便是要同你商量一下这夏天水利之事,如今天气大旱,附近的几条小河也是干涸见底,水田龟裂,百姓们无不着急,可是天不遂人愿,到现在还是滴水未降,如此下来,今年会颗粒无收,百姓遭殃啊,而我找你来,便是想问问你有何良策,可解此急。” 陆收微微沉吟道:“其实下官这几日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不瞒大人,下官心中并无良策。” 王贤有些无奈地说道:“那如此以来,我等该如何是好?” 陆收迟疑地道:“每逢此种大灾前夕,朝廷会让各府各州分调官员,以来主持农利之事,想来杭州也应该要派人过来了,到时候只要看他便成了,大人何必如此忧之?” 王贤听他的语气,便像是要把这个责任推给那派下来的监督官,他不由有些苦笑地道:“现在昌化县实在是积弊太多,特别是这河道之事,我派人查探过,因为长年失修,那河道早已经变成了一个荒草之地,高低不平,基本上是不能用于行水。” 陆收点头道:“大人说的是,这河道已经几十年未曾做过修理,早已经荒芜了,不过若要引水,未必需要经过那条河道。” 王贤闻言一愣,随即喜道:“陆县丞此话怎讲?难道还有别的路子引水吗?” 陆收微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昌化县虽然没有河道,但若是引水,还可以从别的县借水。” 王贤听他故弄玄机,也是不以为意,便立刻问道:“从哪里借水?” “大人,水来了。” 王贤一愣,却见到是那个卫子提着水桶带着盆走过来了,这水还冒着气,显然是从井中新提上来的,他点了点头,便对陆收道:“陆县丞,你先洗把脸吧,这老天热的要命,就是说句话都会出满头大汗。” 陆收也不客气,他正热的发慌,立刻自己倒了水,然后猛抄水洗了洗脸,也不擦干净,便抬首对王贤道:“大人你也洗一下,这水极凉。” 王贤也是馒头大汗,闻言点了点头,便要过去,却见到那卫子走了过来,对着王贤道:“大人,我给你换水。” 他只是笑了笑,便见着那卫子泼了水,又重新倒了一盆,对着王贤道:“大人请。” 王贤先是把两手放了进去,入手冰凉,他连忙抄水抹向自己的脸,随即又觉得不太过瘾,便直接伸向那水盆之中,让清凉之水浸入自己的脸上,给自己降了降温。 他伸出头来,犹觉得脸上凉了不少,这时微微送了口气,朝着陆收笑了笑道:“这水的确很凉。” 陆收笑呵呵地道:“是啊,这样的酷夏,真应该泡在这凉水之中。” 王贤只是一笑,挥了挥手道:“把这个抬下去吧。” 那卫子连忙应了一声,便要离开,却又听到王贤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卫子一愣,随即便道:“小的朱强。” 王贤微念了一句“朱强”,觉得颇为怪异,有些引人发笑,但还是点点头道:“好,你便下去吧。” 他又看向陆收道:“陆县丞,你方才说可以借水,到底是向哪里借水?” 陆收微笑道:“大人,便是向歙州的绩溪县借水,这边有一道紫溪可通昌化,到时候可以直接从西边引水过来。” 王贤这时猛拍自己的脑袋,随即才道:“我一直想着从东边的杭州引水,却把西边忘记了,陆县丞你说的不错,既然从杭州过来的那条河道已经作废,便就从西边邻县借水。” 陆收这时却没有他那么高兴,有些迟疑地道:“不过这个紫溪乃是小溪,不似钱塘江水滚滚不绝,而今年大旱之节,恐怕借水很难。” 王贤想了想便道:“此事也由不得谁了,如果没有水,昌化就很难保命,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去和他们说的,如果实在无法,就算是抢水,也要给它抢过来。” 陆收点了点头,便要说话,却又听到外面的声音道:“大人,大人,杭州来人了。” 王贤一愣,便见到那个卫子朱强跑了进来,他脸上全是汗水,像是热的不行。 陆收微微一笑道:“肯定是杭州差了督察之人过来了,大人,我们便一同听一听上官之言,看看杭州有什么对策。” 王贤点了点头,当先便走了出去。 到了这边的外厅,王贤便见到一个人正坐在这里大口大口地喝水,他微微一笑,便要拱手,却见到那人站起身来,对着王贤行了一礼,随后就道:“大人,这是知州大人给你的书信。” 王贤接过信来,然后有些疑惑地道:“知州大人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那人点头道:“回大人,知州大人说昌化之事,一应让大人你自己处理,所以昌化县便不委派督察之人了。” 王贤吃惊地道:“什么?没有人过来?” 那人点了点头道:“知州大人是这样说的,他还说大人你是极为聪慧之人,定然可以有绝妙的办法抗暑,所以就不指派庸人扰之。” 王贤闻言不由有些无奈,只是点头道:“你一路也辛苦了,便过去歇息一番吧。” 那人又是行了一礼,便跟着朱强一同走了出去。 陆收这时出声道:“这杭州知州还真是为难大人,竟然不管不问了,实在是让人气愤!” 王贤微微摇头,轻叹道:“我也知道他的难处,江南大旱,如今不是旱我们一县有灾,他身为杭州知州,也是忙的紧,看来我们昌化县便靠自己想办法了。” 陆收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 王贤沉吟道:“如今也拖不得了,我明日便赶往绩溪县,同他们的县官商议一番借水之事。” 陆收迟疑地道:“要不要知州大人同歙州的知州打声招呼,毕竟不属一州。” 王贤慢慢道:“虽不属一州,但同属江南,况且要让知州大人先打招呼,那期间也耽搁了许多功夫,所以还是不必了,我到时候直接和他们说,想来他们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处,不会为难我们的,倘若他们真的执意不肯,那我们也不需要有君子之风了,便组织人开挖河渠,引水过来。” 陆收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一切听大人吩咐。” 王贤望着门外面那烈日下的大地,不由有些喃喃自语道:“这样的天,连烤猪都不要进火了。” ………… 本书为一起看文学网(www..com)首发,大家们请订阅一下吧,我会感激不尽的,请支持正版,多谢多谢! ………… 直到下午,这种闷热还没有有所消退。 王贤已经连喝了好几碗水了,要不是因为肚子涨得难受,他还真想再喝上几碗,这样的天气太闷热了,汗水就顺着自己的脸啪嗒啪嗒在那掉着。 他抹了抹脸,刚刚洗过没久,现在又是一片热了,他也不管太多,直接伸进木盆之中,使劲地享受着这水带来的清凉。 过了许久,他才出了口气,慢慢平复一下心中的燥热。 李清照便是在他的旁边,这时只是轻轻一笑,又递过一条干巾给他,不过王贤却只是摆了摆手,微笑道:“还是让这水挂在脸上好一点,不然又热出汗来。” 他这时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不由闷声道:“你觉得这老天是不是发疯了,天天如此的热,难道是要烤死我们不成?” 李清照柔声道:“天不假以暑寒惩人,这也怨不得天。” 王贤不由地道:“不怨天,难道还怨人吗?” 他说完便又自说自话地道:“也对,要不是我接手这样的烂摊子,怎么会这样为难?都怨这些饭桶官吏。” 李清照微微一笑,却也不说什么话,只是眼光看向外面,突然她愣住了。 王贤这时又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道:“今天流的汗水比往年加起来还要多,这鬼天气真是折磨人。” 他说完却没听到李清照的回声,正觉奇怪,却见到她正向外看着什么,也不由地转过脸来,随即脸上变换了好几种表情,吃惊、疑惑、感叹、喜悦一涌而来,他连声道:“难道……要下雨了?” 李清照这时回过神来,看着这外面的天越来越暗,她的脸色却变得欢喜起来,对着王贤笑道:“看来老天也在帮你,果然天不惩民!” 王贤还不敢确认,他这时直接走了出去,朝那外面的天空看去。 那折磨人的太阳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天上布满了乌云,一片片的堆积起来,布满整个南方,直接向下压了过来。 而最让人兴奋的是,起风了。 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风,这时如惊雷一般扫了过来,慢慢地加大,经过那已经有些憔悴的大树,“哗哗”地响着不停,又经过那有些破旧的院子,让王贤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风越来越大,王贤这时伸开双臂,竟然大笑起来。 李清照也是嘴角含笑,轻步走了过来,看着有些失态的王贤,却也没说什么。 那风把大树也给惊动了,那些树枝竟然开始四处摆动着,风呼啸而过,把那些杂物都吹动开来,一些轻物也被刮上了天,在这迟到的风中翻滚着、摇曳着,也像是在庆祝那即将要来的雨水。 天空越来越暗,但王贤都能听到那远处的欢呼声,整个昌化县应该都在庆祝吧,这样的雨水,虽然晚到了,可这是救命的雨啊,整个江南甚至是整个大宋都翘首期待的雨水,现在,它终于要下来了。 那昏暗的天色,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王贤抬起头来,遥望着越来越近的乌云,不知不觉中又笑了起来。 风吹乱王贤的头发,不过他却犹未察觉,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天空,呵呵地傻笑着。 乌云终于跑了过来,那种层层相叠,便像是大兵压境一般,让王贤不得不低头,不敢再看。 李清照见他头发乱的一塌糊涂,不由说道:“你还是进来吧,过一会就下雨了,别湿了衣服。” 王贤这时微微一笑,便直接蹦了进来,慢慢说道:“黑云压城城欲摧,如今之时,我还从没有这样的欢喜过,这雨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可以说是救命的雨,你听,那云中好像还轰轰作响,听到了没有?” 李清照侧耳听了一会,才点头道:“是雷声,而且越来越响。” 王贤哈哈笑道:“这说明雨离我们是越来越近了,好啊,我要端着一个凳子在这边好好看雨,好好看一下这救了大宋数百万户命的雨。” 李清照微微一笑,她知道王贤此时心中激动,也不说话,只是站在这儿陪着他。 雷声逐渐近了,随着那黯淡的天空,一切都变得嘈杂起来,那轰轰作响的雷声让王贤有些欢呼地道:“听到这雷声了吗?看来是一场惊天大雨啊。” 李清照附和了几句,随即便觉得脸上一凉,一个雨点飘到了自己的脸上,她轻声道:“终于下雨了。” 王贤却没有听清她的话,不由地道:“啊?” 李清照方想说话,却不料天空传来一阵爆响的雷声,随即那雨水便顿时流淌过来,哗啦哗啦地从天而降,像精灵一般,直落向这每一寸的角落中。 雨下了没多久,便越来越大,那雨水像是结成一片,落入这片干涸的土地。 已经被太阳烤焦掉的大树们,也像是恢复了生机,在风雨之中沙沙地叫嚷着,而那还有余热的大地更是敞开胸怀迎着这疯狂的雨水,让它冲刷那酷热的痕迹。 风夹着雨水,此时就像个没长尾巴的燕子,穿过树叶,又吹向那瓦砾,随即又停住,那雨水便哗啦哗啦地往下面倒,而其余的却又被风刮跑掉,一时之间,这雨水缠绕在一起,看不清了。 王贤正坐在椅子上面,雨水偶尔打了进来,把他的鞋子都打湿了,李清照方想关门,却被王贤阻止了,他想看一看这雨水,想看一看这上天恩赐下来的礼物。 外面其实已经看不清什么了,天色太暗了,灰茫茫地一片,只能感受着那雨的温度,听着那风雨之声。 突然之间,天空顿时又是一亮,这一瞬之间,像是把一切都给照亮了,随即就听到极响的炸雷声,像是要把天地劈成两半。 风雨夹在一起,吹向不同之处便发出不同之音,时而脆,时而沉,时而高,时而低,便像是那天上之人在吹奏一个好听的曲子,以风为媒,以雨为器,时而以惊雷提声,给这个酷夏的人们带来欢快的声音。 王贤长舒了口气,心中有些庆幸,老实说,自己刚做县官不久,若真是遇到这样大的天灾,那一切都处理不好了,而这雨真是下的合时,只要这样下一整夜,水田里积满了水,而那小河中也屯满水,那一切都将平安无事,到秋又是一个好收成。 他站了起来,轻轻舒展了一下身体,这屋中已经看不见什么了,他只能轻声喊了一声:“李姑娘,你还在吗?” “我在找火点蜡。” 王贤微微一笑,直接摸索着走到自己的案台边,然后顺手就找到了火折子,对着李清照道:“李姑娘,你到我这边来,我找到火了。” 李清照“哦”了一声,便慢慢地摸着过来了。 可是这一团漆黑,她只能胡乱地走动着,还碰到了东西,却听到王贤道:“李姑娘,你别动了,我到你那边去。” 李清照闻言点了点头,忽又醒悟自己点头王贤也是看不见的,忙回了一声道:“那好,你过来吧。” 她单手拿着蜡烛,便站在这儿一动不动,静等着王贤走过来。 忽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握住,她微微一愣,便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来,却听到王贤的声音道:“李姑娘,是你吗?” 李清照突然心跳起来,她和王贤算是第一次碰在一起,她一时之间都不知该怎么说了,也忘了要把手抽出来了,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王贤又问了一句,李清照方才回答道:“是我,蜡烛在这里,你来点着吧。” 他只是应了一声,便感到一个东西往自己的手中递过来,他连忙一抓,只觉得有些软和,随即就有一个盏台摸样的东西往自己的手中塞来。 王贤这时接过来,便直接亮起火折子,然后点着了蜡烛。 他呵呵一笑地端着蜡烛,突然之间一拍脑袋道:“我刚才竟然不先亮着火折子,不就省的摸黑了吗?真是笨到家了。” 李清照闻言心中又是一跳,她脸色红润,所幸这昏黄烛火之中看不清楚,掩盖住那藏在心中的羞涩。 王贤放下蜡烛,随即又是一笑道:“我看看外面的雨下的怎么样了。” 他说着便又走到门口,随即张着嘴巴,喃喃道:“不会吧。” 李清照这时也慢慢地回过神来,见他半天不出声,不由有些好奇地道:“怎么了?” 王贤却没有回声,只是**地看着外面。 李清照慢慢地走了过来,外面已经极为昏暗,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但她也是皱起眉头道:“雨停了?” 王贤看着这外面的一切,只有些许地晚风摆弄着,那屋檐的瓦也在滴滴答答地落着水,但是已经没有了那风声和雨声,雨已经停了。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一般,这雨来的突然,走的也是突然,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 王贤站在这儿,半响才出声道:“这狗老天,到底想要干什么?竟然敢这样的耍我,他奶奶的。” 外面的雷声还时不时地传了过来,但都是沉闷之极,像是从远方传来的无奈之音。 一切都安静起来,这雨是雷阵雨,下了一会儿就没有了,李清照轻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便对王贤道:“反正现在也下了一些雨,说不定以后还会降下的,你也不要如此担忧了。” 王贤郁闷地道:“谁知道下一场雨会在什么时候下。” 李清照柔声道:“这也是天道使然,谁也怪不得了,还是进来吧。” 王贤叹了口气,自己本来还高兴的不得了,以为上天开恩,可现在只下了一个时辰的雨便已经云消雾散了,这些雨水只够润润水田,又如何能够保证以后的收成? 不过他也只能把这怨气放在老天上面了,这时微一转身,又坐到椅子上。 李清照迟疑地道:“虽然降雨不多,但也算是天降甘霖,这积水也应该要囤积起来,以备他日之用。” 王贤摇了摇头道:“不是他日要用,是现在就要用,刚才那么一点雨,只能润湿水田,现在正是长庄稼的时候,应该放水盛田,只要熬住这一关,以后就算再干旱,也可以收上一点粮食。” 李清照轻声道:“应该可以熬过去吧?” 王贤慢慢地说道:“难讲啊,还是要看天了,如果老天还是像这两天那样的酷热,这些水过不了几天就被晒干了,到时候庄稼肯定完蛋,只希望能有一个好天,别再热下去了。” 李清照低声道:“一定会的。” 王贤此时沉吟了一下,随即又道:“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有了一些水,想来杭州那边也应该有些变化,我还是去书一封问问。” 他说着便直接磨墨展纸,提笔而书,简单地说了一下雷雨之事,随即就是直接问:“如今该当何为?” 李清照见他封装好书信,又轻声道:“已经太晚了,你也要早点休息吧。” 王贤点了点头道:“李姑娘先回去休息吧,我再想一想明日该要如何去做,刚下完雨,你要小心路滑。” 李清照却也没说什么,慢慢地走到门口,微微拉开,却又呆住,随即就喜道:“竟然又起风了,看来今夜也是有雨。” 王贤正坐在这边想着该如何把水集中在一起呢,闻言不由一愣道:“什么?” 李清照微微一笑,忽然之间,那天空像是起了感应似的,竟然哗啦哗啦地又开始下起雨来,丝丝雨声,让坐在椅子上的王贤以为是幻觉,直到走到房门口才确信,这雨又开始下起来。 他顿时一喜,对着李清照道:“真让你说中了,这雨又开始下了。” 雨声逐渐越来越大,在这黑夜之中,不引人注意地席卷过来,那一闪而过的光亮,像是要照亮什么,但却无济于事,因为这雨已经完全地隐藏在黑夜之中,一片黑暗。 ps:大家知道我的订阅数是多少吗?……四个,我真是欲哭无泪。 第131章 泄洪前后(上)(第1节)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 已经有十数天了,王贤从刚开始的高兴变成了现在的恐惧,好不容易没了旱灾之危,却可能要遭那洪涝之灾。 江南诸州都已经开始准备了,连日的大雨让长江水势暴涨,而钱塘江等支流更是将要溢出,杭州知州刘居安一连发了好几个告示,并要求各县准备挖渠放水,均匀水势。 可是他们也还是小看了这雨势,这几天几乎都是阴天,上半天阴沉沉的没有什么动静,到了快黄昏的时候,那阴雨便要因风而起,直让田野都是浸泡在水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疏散水势的问题。 为了保证钱塘江不会泄洪,刘居安先是要求加厚堤坝,固定大闸,最后又觉得不保险,开始在这周围挖小渠,以防水势暴涨而让钱塘江泄洪,也可以从小渠里面出去。 杭州下辖的各个县都已经接到命令,一是准备修建河道堤坝,二是清理农田之水,把已经被淹掉的庄稼救出来。 王贤也不敢有所马虎,他和陆收两人分头行动,带着人到下面的各个小庄察看水情,地势高一点的村庄还好,地势低的那些都已经变成汪洋了,那些村民们全部带着东西躲在高高的堤坝上面,对着自己的家园哭哭啼啼的。 这些场雨还是太过密集了,所以水根本泄不掉,王贤本想组织人挖沟放水,可是后来发现这根本不现实,遍地都是水,根本放不动,而且上午放水,下午雨就跟着过来了。 他无奈之下,只好决定扩充村庄内的水塘,向四面开挖,然后引小沟渠进去。 这样果然可以盛不少水,但是工程太大,全村庄的人联合在一起扩充水塘,昼夜不休,犹且需要一天时间,更何况那些偏僻的地方了。 很多农户家中都已经被暴雨冲掉了家产,变成了难民,王贤见到这群眼巴巴的人们集聚着,不由有些头大,左思右想之下就带着这帮人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让他们暂时安顿一下。 所幸的是,昌化县的大大小小村庄中,这样的难民数量还不是很多,王贤用县衙之粮还能供应的开,只是他心中开始担忧起泄洪之事。 洪水必须要泄掉,这是所有人的共识,长江的水位太高,周边的村落都已经撤离,江南几州都有这个共识,水会越来越大,不早开闸放水,必然会酿成大祸。 杭州急的一团糟,就连平常那些挂名吃白饭的官吏们也都开始行动起来,想要抢在泄洪之前把该迁走的迁走,该挖的挖开,整个暴雨天,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七上八下的。 王贤也是不例外,如今一切都不安稳,安置灾民、加厚堤坝、开仓发粮,这些事情都要他来处理,而后他又回到了昌化县,便听到杭州下来的几道公文,要他做好泄洪的准备。 虽然天气阴沉,但他还是满头大汗,立刻着新任主簿李瑞带人到沿水的村庄,准备紧急撤离。 所幸的是昌化县沿水的居民并不是太多,离那条钱塘江也有些距离,直到把这些人迁回来以后,王贤才稍微有些松口气。 他这几天都是不敢睡觉,整日都是黑着眼圈四处察看,这暴雨没个停歇,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洪水来临,王贤一想到这,就心里有些慌张。 昌化县的大大小小官吏基本上都有些累着了,这些人平常都是闲着没事的人,身体娇贵的很,如今风里来雨里去的连续跑了两天,各个都有些东倒西歪的,王贤也不好责骂他们,只吩咐他们自己回去休息。 陆收也是两天没有合眼了,实际上,他比谁都要焦虑,长江泄洪,必定会殃及到钱塘江,而钱塘江水路通往的都会有事,偏偏他当年图着水近,他在昌化的田地都选在了这些水道附近的地方,如今即将要泄洪,他每日都是担惊受怕的,生怕自己的家产没了。 王贤每天都坐在前堂里面找人商议,有时候实在太困,就直接趴在那案台边睡着了,李清照劝了几次也没有什么用,便只能每天烧点汤送给王贤,让他养养身体。 十几天的时间了,老天好像还是有那么多的雨水没下够,每天阴沉沉的让人心中发闷。 王贤坐在椅子上,他实在太过困顿,刚才又趴在这里打了个盹,但没过多久陆收就走进来了,他也只好打了个哈欠,便问起各村落的情况。 陆收沉声道:“大人,江南诸州和长江沿岸都已经发公告了,就在今日下午开始泄洪。” 王贤一愣,喃喃道:“这么快。” 陆收呼出一口气道:“大人,我们昌化暂时也没有什么事了,毕竟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只需要等候杭州的公文便是。” 王贤也是点头道:“这个我也明白,水势凶猛,一日不泄洪,那危险便要增加一分,只是泄洪之后,有大片良田被毁,实在可惜。” 陆收闻言就想到自家的田产,不由深有同感地道:“大人说的是啊,实在是太可惜了。” 王贤沉吟道:“长江泄洪,我等也不要不管不问,还是安抚百姓们最为重要,陆县丞,今日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陆收强打起精神道:“大人吩咐便是。” 王贤道:“陆县丞还记得那日你和我说过邻县借水之事吗?” 陆收点头道:“因为之前酷热,天不降雨,那日大人便要准备过去借水,可是谁知当晚便下了大暴雨。” 王贤叹道:“现在我所担心的就是你曾经说过的那条紫溪,它离我们昌化县极为的近,一旦水溢,冲了过来,那真是防不胜防啊,所以便想请陆县丞过去查探一番,以防万一。” 陆收脸色一紧,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那条小溪离昌化县确实很近,所以它的潜在威胁比起钱塘江还要大,王贤的担心也的确很有可能。 他也不多说什么,立刻出声道:“我马上就带人过去。” 王贤叮嘱道:“千万要仔细勘察,只要有一点漏洞,在这样的暴雨天都有可能会决堤。” 陆收点头道:“大人你便放心吧,下官会专门找人查探周围的。” 王贤脸色有些低沉,看了陆收急急忙忙地走出去,他也坐不住了,便直接走了出去。 外面依旧是阴天,那些树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暴雨之击,早已经落下不少青叶,有的枝干都已变得光秃秃的了,而平常喜欢在外面蹦跶的鸟儿也没了一个,除了有些闷雷还暗自响动着,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王贤快步地走了出来,随即便往东行去。 这边的都是一些土路,颇多泥泞,王贤捡了小路,踩着泥草,直到一棵大柳树方才停下。 他左右看了一番,便走进那茅屋之中,却见到门尚未关,里面甚暗,什么也看不清。 王贤不由轻声喊了两句:“洪姑娘,洪姑娘?” 但这里面却没有什么声音,他只好后退一步,又走了出来。 屋外面的东西都是三三两两放在地上,有很多参合在泥地之中,看起来有些乱糟糟的。 “你找我?” 王贤微转过头来,便见到那个白衣女子洪雅身上穿着粗布衣服,正提着菜篮子,像是刚刚摘菜回来,他连忙道:“洪姑娘,我是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洪雅一边放下篮子一边道:“什么事?” ps:今天可算是绞尽脑汁了,然而老是觉得患得患失,总觉得这样写不好,那样写也不好,想了半天也没个主意,唉,真的算是有些郁闷了。 第131章 泄洪前后(上)(第2节) 王贤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慢慢说了一句话,让洪雅顿时变了脸色。 她紧盯着王贤道:“你是想做什么?” 王贤叹了口气道:“我这是为以后做准备,左右想去,就想到一个这样的方法,还请洪姑娘你帮我一下。” 洪雅冷哼一声道:“你难道不怕他日事发,乌纱不保?” 王贤摇了摇头,又走了两步道:“如今天降大雨,长江泄洪,可以说是危急时刻,然而这还比不上以后要发生的事情,我思来想去,这个办法还是有用的,所以就过来求洪姑娘之助。” 洪雅这时拿起篮子,直接往屋里走,口中说道:“师伯只让我暗中保护你,可没让我听你差遣。” 王贤连忙道:“我哪里敢差遣姑娘,只是但求一助而已。” 洪雅却道:“说的轻松,万一我出了事,谁来负责?” 王贤顿时语赛,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了。 洪雅又看了他一眼,又道:“而且这样冒险的事情,师伯也不知道,万一你也出事了,我可是难以向师伯交代。” 王贤不由有些郁闷起来,就像这天色一般,沉重无比。 本来自己打算好的计划看来也没法去做了,他看了一下正在摘菜的洪雅,随即就告辞地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打扰姑娘了。” 洪雅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道:“不送。” 王贤心头一睹,暗暗嘀咕道:“真是小气,也不留我在这吃饭。” 他这时抬步又走了回去,直回到前堂,方要坐下,就听到一个人大声地道:“大人,大人,杭州又发公文了,而且是八百里加急公文,我寻了你半天了。” 王贤一抬首,便见到是那个朱强,他不由奇怪地道:“什么公文?八百里加急?” 大宋以来,公文若有加急的,便分二百里、三百里和八百里三种,但事实上,没有一个可以达到日行二百里的速度,只是为了凸现公文的重要性而已。 他接过那封公文,随即便展开看了一番,脸上顿时失去血色,大叫道:“什么!水要我们这边泄!” 他不敢相信,又使劲地揉了揉眼,再看了一遍,果然这上面真真切切地写道:“今考江水与昌化有一河道,可引水而去,昌化一代官吏务要备之切之!” 那条河道,早已经作废了,引水过来,岂不是要把流经一代的农田和房屋全部冲倒吗? 而且昌化这边又不通海,水往这边流的话,又能到哪? 王贤顿时大骂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糊涂!糊涂!简直是他妈的害人!” 朱强见到这个少年县官发火,不由缩起头来,不敢说上什么。 王贤又是使劲地骂上几句,直把几个他认识的杭州官吏们骂个遍,连刘居安也不例外,这才有些平息心情。 他在屋里走了两步,又出声道:“不行,我要赶紧过去。” 朱强见他急急忙忙地便向外走,连忙问道:“大人,你要去哪?” 王贤大吼大叫道:“还能去哪?去前线!” 朱强一听有些傻眼,不明白这前线什么意思,却听到王贤又道:“你也不要在这愣着了,赶紧给我过来,都给我过来!” 他说完又在前堂后堂吩咐着,昌化县的大大小小捕快、衙役和丁差们这时全部集合在一起,却听到王贤大喊一声:“都去找能用的铁锹什么的,跟我一起去河道!” 但是下面这些人都是窃窃私语,颇为奇怪地看着王贤,没有一个动起来的。 王贤心中气急,大骂道:“都他妈的是木头啊!钱塘江的水就要放过来了,你们要是还想要命的话就赶紧随着我一同过去!” 诸人一听,顿时喧闹不堪了,这威胁到自己身上的事情他们可没有人敢掉以轻心,一个二个都开始慌忙起来,整个堂前乱哄哄的。 王贤见状大吼一声:“别吵了!都快去拿东西,所有吃官粮的男人,只要能走动的,全部跟我过去!” 下面顿时有人问道:“大人,要不要让昌化城中的百姓们也过去?” 王贤顿时叫道:“那好,回去去你老爹叫过来!妈的,你们这些人怎么那么多话,平时吃得是官粮,现在水都快到你们头上了,还这样慢,快去快去!” 这帮人也是有些急了,都是急急忙忙地准备找东西,铁锹没有,他们就直接找棍子之类的东西充数,没过了多久,都一个二个地跑过来了。 王贤心中越来越担心,大声叫道:“走!” 天色还是那么阴沉,时不时地传来几声闷雷,让这帮人都有些心惊胆战,恨不得马上赶过去。 王贤心中也太急了,他一路上不停地吼叫着,要让众人加快速度,但是这路上全是稀泥巴,他们穿着木屐之类的东西,根本走不快,王贤便直接脱下鞋子,也这帮人学着自己,赤着脚快速地跑动着。 他们一行人一路时跑时走,算是加急行程,大概只用了大半个时辰便赶到了那河道上游。 因为连日暴雨,这边河道也淤积了不少水,浑浑的连成长线,难怪那些杭州官吏们看不清河道已经失修了,他暗骂了一声,便大声道:“过去几个人,去测测这河中水深!这里面淤泥太多,千万别要陷进去了。” 这边立刻过去两三人,到了河畔旁,用那铁锹木棒往下面探。 王贤见到这边的人都还愣着,便大叫道:“你们都傻了,忘了来这边干什么的吗?” 他旁边的朱强挠了挠头,自己稀里糊涂地跟过来,还真不知道要干来干什么,他见到下面的那帮人也是有些面面相觑,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你便吩咐下来吧。” 王贤无语了,蹦出来一句:“挖支渠,使劲地挖,越多越好!” ps:哇哈哈,大家看出来没有,这章不像前面的那样情节拖沓了吧,嘿嘿,我找到感觉了,哈哈,明天把这章补完~~这道坎真是不容易迈出去啊~ 第131章 泄洪前后(上)(第3节) 河道上开始忙碌起来,每个人都准备开小渠,要把这边的水就近排放,有铁锹的就直接挖,没铁锹的就在旁边帮忙,一时之间,河道旁是热火朝天。 王贤心中急得要命,但是只能是干着急,他在河道边大声地叫嚷着,不停地催促众人加快速度。 过了不久,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大人!大人!” 王贤转过头来,便见到朱强骑着马向着这边奔来,他连忙迎上去说道:“怎么样?” 朱强滚下马来,他的衣服上全是泥巴,这时带着哭腔地道:“杭州的大老爷们根本不见小的啊,我想着闯进去也不行,最后碰到了一个差夫,他告诉我说杭州的大官们都到钱塘江那边看着放水了,我心中一急,就要赶着去江边,却又碰到杭州通判,留守在杭州的,我便赶紧向他说了这条河道的事情,结果他直接说法令以下,不可更改,还说申时三刻便要开始开闸!” 王贤瞪着眼道:“申时三刻?” 他望了望天上,但是一片沉闷,什么也看不清,便转过头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立刻有个人回应道:“回大人,现在午时将过,快到申时了。” 王贤吃惊地道:“快到申时了?” 他这时心中一片急躁,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要想开渠泄洪,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微微走动了一两步,随即便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朱强道:“这是我的印信,你快点骑马,沿途通知所有的村民,要他们立即向西边撤,记得要快!要快!知道了吗?让大家不要带东西了,命比什么东西都要值钱,等过了这个灾,朝廷就会给大家发新的了,快去!” 朱强迟疑地道:“那大人你们怎么办?” 王贤皱眉道:“时间耽搁不得,快走!要是淹死了一个百姓,就让你来负责!” 朱强闻言也不敢多说什么,立即翻身骑马,奔向远方。 这边的一些衙役们有些耳朵灵的人都已经听到王贤和朱强说的话了,此时不由窃窃私语起来,然后大家就开始乱了起来,也想跟着跑了。 王贤这时大声喊道:“所有的人都别说话了,听我说几句!” 他单手一指那河道里面的浑水道:“方才我已经知道了,申时三刻开始放水,杭州之人都在闸口边,而且已经放出话来,说不可改之,所以一个时辰之后,这里就会变成一片汪洋!而我们这些人,都可能会葬身在这片浑水之中!” 他话音刚落,诸人就像炸开锅一样,皆是大吵大闹起来,纷纷要逃命去。 王贤连喊了几声,嗓子都已经有些哑了,却没有什么作用,这帮人已经开始乱了,大家顾着的是自己的命,听到王贤这样一说,谁都不敢待在这里了。 “肃静!肃静!我们听听大人怎么说!” 王贤微微一愕,便见到在这河道边,正有一个大汉扯开喉咙喊着,他声音响亮,所以一时倒是把诸人都震住了。 王贤微伸开双手,慢慢道:“诸位,你们现在逃命还来得及,但是在逃之前听我说几句话。” 他双眼扫过诸人,有些哑然地道:“开闸放洪,我不知杭州的大小官吏们是怎么想的,也不知是哪个官员出的鬼主意,竟然要引水从河道上过,而很不幸的是,我们这条河道早已经失修,洪水过来,河道承受不了,必然弥漫整个昌化县,而河道淤泥冲击,定然坏堤,所以,昌化县实在是危险之极!所以我让朱强去让百姓们西行,以防万一,而你们要逃跑,也是合理之情,怪不得谁。 但是!诸人可曾想过,如果我们不跑,整个昌化县就有救了!这里是你们祖祖辈辈生活下来的地方,这里的田野,还有那些村庄,都是昌化县亲人们的,而包括你们的父母、兄弟,都生活在这里,他们腿脚慢,万一跑不掉,你们就能这样忍心地跑掉吗? 所以,我在这里说一次,在这里的所有人我都不会为难大家,诸位想走的人便可以直接走,若是有人愿意留下来,那便和我一同在这,挖渠连河,我王贤代昌化县大大小小的百姓们对诸位说声谢谢!” 他又指了指那浑浊的河道,大声道:“你们谁敢坚守这里,谁敢不畏此水,谁敢笑迎洪水!敢的人都跟着我一起干!” 他说完便直接从旁边抄起一把铁锹,随即就开始挖了起来。 这边的诸人顿时吵开了,有一些人又重新拿起铁锹等工具,跟着王贤过来了,但也有一些人颇为沉默地离开了,一直过了好久,该走的人也都走掉了,就只剩下二十来人了。 王贤不由有些郁灰心起来,望着这条浑水河道,他真想跳下去一死了之。 留下来的人们也都有些绝望,这么少的人根本无法开渠放水,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挖条沟,他们虽然留在这儿,但一个二个都看着王贤,等着他说话。 王贤微微叹了口气,自己想得太天真了,以为凭着一番人就可以挽救这场水灾了,如今看了看那些掘开的小渠,他不由有些苦笑,这些小口子又能顶什么用? 他转过头来,见到诸人都在看向自己,不由地有些愧疚起来,这帮人也算是在危难之中站在自己这一边了,如果真的全部葬身于此,那实在是对不住他们。 他张了张嘴巴,几次想说却没有说什么,过了好一阵子才哑着嗓子道:“诸位找个地方躲一下吧。” 这里有些空旷,但还是有几颗大树,孤零零地树立在河道不远处,王贤带着这帮人就爬到树上,远远地看着那条河道。 “轰隆隆”的声音没过多久便传了过来,让王贤的心里一突,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 仿佛千军万马齐齐涌过来似的,那排天之声比那惊雷还要让人心颤,轰隆隆的声音下面是那白花花的水,疾驰一般地涌了过来。 由不得众人反应,那白沙一般的水就冲到跟前,刹那之间,洪水沿着这个已经废弃的河道滚滚直下,而那些溢出来的水势也开始向着周围扩散开来。 水势之大,让趴在树枝之上的王贤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在这种苍天威力面前,所有人都不得不臣服下去,仰望苍天之势,倍感无望。 王贤扶着树干,这里离那河道有些距离,所以洪水冲过来的时候势头已经慢了许多,但是水上来的也是很快,不一会就到了树干中间,让这几颗树上的人们都是心惊胆战,生怕掉下去就淹死了。 洪水来势汹汹,但是等到水势冲了过去后,便有些平静了,水势沿着河道而行,而且慢慢地向外扩展着,一直向着西方延伸开来。 王贤茫然地看着这一片水,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这样的大洪水顺着这已经毁掉的河道,横冲直撞地西去,所到之处,莫不摧毁于一刻,昌化县算是完了。 他心中顿时又起了怒气,怒的是杭州的那些官吏,这帮人真的是不拿人命当回事,如果这场大水让昌化县死了一人,那杭州的官吏们都可负有杀人之罪! 他忽而又惦记起来昌化县的百姓们了,他们也不知有没有逃到安全之所,自己当时也忘了交代一下朱强,让他看好李清照,万一她有个什么闪失,那…… 王贤不敢多想,看着这边的洪水,一言不发。 突然他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咦?” 王贤偏转过头来,见到先前的那个嗓门很大的汉子正待在自己的身旁,他不由地道:“怎么了?” 那个汉子有些迟疑地道:“大人,好像有些不对。” 王贤听他说话奇怪,疑惑地道:“什么不对?” 那个汉子单手一指,对着王贤道:“那水有些不对!” 王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依然是水流不止,他不由奇怪地道:“怎么不对了?” 那汉子小声地道:“大人没发觉不对吗?水不是沿着河道流了!” 王贤闻言一愣,随即便努力地向那边望去,虽然是一片白水,但是依稀可见的是那条如猛兽一般的水确实偏离了河道,好像分叉一般,竟然偏南而行。 他也是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会?” 诸人也都看到这样的情况了,随即便有人道:“大人,这水如果不从河道过的话,那就不知道要流到哪里去了,你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我下去看看。” 他旁边的那汉子闻言立马道:“大人,让卑职下去吧。” 这个汉子说着便慢慢地抱着树干往下面滑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底端,他先用脚淌了一下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往下面试了一番,直到完全下地,才发现水已经过腰。 王贤在这上面喊道:“怎么样?水深吗?” 那汉子立刻回道:“不是很深,卑职这就过去查看一下。” 王贤喊道:“要小心行事,道路泥滑,处处危险,河道边有淤泥,千万不要陷进去了!” 那汉子回声道:“多谢大人关心!” 他说完便慢慢地向着那河道边趟过去,因为这边实在太过危险,所以他一步也不敢踏错,处处小心地走着。 王贤抱着树枝,也是提心吊胆地看着那边的大汉。 过了不久,那汉子已经到了那边的河道旁了,但是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时地弯腰向那里面看去。 王贤正要喊他,却不料那汉子像是站立不稳,一下子倒在水中,不停地拍打着水。 这让诸人顿时惊慌起来,皆是大声地叫着那汉子,却见到那边不时翻滚着几个泡,继而慢慢地变为平静,一个活人仿佛被水吞没了。 王贤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这真是无谓的牺牲了,自己还真糊涂,一个好奇心竟然把一条命葬送了。 他脸上顿时挤在一块,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气恼,竟然还是不自觉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 突然他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随即就有人喊道:“冒出来了,冒出来了!” 王贤顿时张开眼,却见到那个大汉此时像没事一般的人,正往这边赶来。 他微微舒了一口气,心中暗叫一声幸好。 那大汉走到树下,随即就朝上面喊道:“大人,那边果然奇怪,我们这些人挖的渠竟然被冲开成好一道大口,水就是往那边流过去了。” 王贤一怔道:“那些小渠?” 那大汉大声道:“是啊,那边是低地,可能是因为土质的关系,竟然被冲成大口子了,而那个河道的淤泥都已经堆在那里,刚好也挡住了水势,所以水就往岔道上流了。” 王贤心中一动,顿时道:“大家快下来,我们可能有救了!昌化也可能有救了!” 他颇为欢喜,当先便抱着树滑了下来,随即便对那大汉道:“你方才太不小心了,竟然摔倒了,我在树上真是极为担心,以为你死了,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那大汉有些感动地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方才并非是摔倒,而是闷气游到下面看上一番,让大人担心了。” 王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是太冒险了,下次可别如此。” 那大汉连忙点头,却又听到王贤问他的名字,他忙道:“卑职姓黄,叫黄宽,没读过什么书,连大字也不适几个,但是有点蛮力,就在衙门里面当了小捕快,蒙大人们看得起,现在也成了一个副捕头了。” 王贤“哦”了一声道:“是了,我记起来了,你便是那日把张老八抓回来的捕快。” 那大汉抱拳道:“正是卑职。” 王贤点头道:“很好,我见你颇有勇气,待回去之后,便提请你为昌化捕头吧。” 那大汉颇有些感激涕零地道:“多谢大人提拔。” 王贤摆了摆手,随即转过身来,对着身后诸人道:“诸位不畏洪水,勇挑大义,有你们在这,实在是我昌化之福,以后通通重用!” 他这话很有蛊惑力,诸人本来都有些后悔没有逃跑,此时闻言都很是振奋,毕竟也没有损失什么,但却给了这个少年县官一个好的印象了,到时候回到县衙,定然是得这个大人青眼相看。 王贤却不等他们多想,用手一指那边的河道,大声道:“我们过去看看,那边可能有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极有可能会挽救昌化县!” 他当先而行,诸人连忙跟在他的后面,不时地提醒他小心。 走在这水里,感觉起来颇有些阻力,脚下仿佛是轻飘飘的,但是走不快,王贤也生怕陷入淤泥之中,所以也不敢走得太快,倒是那个大汉黄宽生怕王贤出事,所以时刻紧跟着他。 过了这边的河道,他们就来到这一块岔道,果然见到水向南偏了一个方向,王贤四处打量一番,随即便有些明了地自语道:“果然和我想得一样。” 原来这开闸放水后,水势极大,所以就直接沿着河道往下面冲击,但是越到下游,水势就越来越弱,本来冲击下去的淤泥也就往这边堆积起来,到了这一段,竟然形成了一个屏障,这道屏障像是一堵厚厚的墙,阻住了水势继续前行。 然而这水始终向下赶着,不断地冲击着,王贤他们之前挖的那些小渠之中,就有一处恰好是软土地,很快便被冲开,所以水势便重新找到一个突破口,偏转了方向。 王贤微微沉吟了一下,便直接顺着这个方向往前而行,想看一看水到底流到哪里去了。 诸人对望一眼,皆是跟着他一起走。 这水越来越深,他们走了不远,才发现水势已经快没及胸口了,王贤只好停下来,对着后面的人道:“不会水的人停下来,会水的去看一看。” 他本身也是一个旱鸭子,所以只能走到这里,便见到后面的好几个人都已经走上前去,慢慢地往前面游去。 王贤大声道:“看一看水流到哪里了,不过千万不能犯险!若是感觉不对,立刻回来!” 那个大汉黄宽当先带头,应了一声便直接朝着前面游过去,直到逐渐远去。 尽管知道这些人必然是水性好的,王贤还是有些担心,颇为紧张地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敢回转过头。 过了好久,还是没有个踪影,王贤心里也开始有些打鼓,只好暗自祈祷,希望诸人安全返回。 正当他颇显绝望的时候,却听到旁边的人说道:“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王贤立刻提神望去,果然见到几个黑点一般的人们正在向这边过来,过了不一会,那几个人都已经到了王贤的面前,只是一个二个的颇有些累,王贤也是不急,让他们稍作休息在说。 那个大汉黄宽果然身强体壮,恢复的也快,此时出言道:“大人,我们方才游着游着,一直望不到边,但是地势是越来越低,水也是越来越深,我一想这样游着也不是个办法,便直接沉了下去,想看一下这下面到底是什么,只是水势太快,水也不很清,所以看不清什么。” 王贤沉吟道:“看不清就算了,再往前也是太过危险了,你们回来的确是对的。” 黄宽摇头道:“大人英明,水越来越深,我们几人的确不敢再往前游了,但我一想,如此回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便向旁边游去,结果还真的让我找到一块高地,算是一个小山峰,我爬到上面才发现,原来这里真的是越来越低,而那水流往的地方最后都慢慢集中起来,一直延伸下去,看来水都是向着一处流去了。” 王贤微微想了想,便又道:“那周边的水势急吗?” 黄宽恭声道:“不是很急,不过越往前游,就越有一种滑下去的感觉,所以我们这些人都不敢再游了。” 王贤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了几句,才道:“辛苦你们了,看来我们也该回去了。” 诸人闻言皆是有些奇怪,便七嘴八舌地问道:“大人,是要回那树上吗?” 王贤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们要回的是家,这里已经无事了,所以现在就回去吧。” 黄宽奇怪地道:“这里无事了?” 王贤看着四周的水,叹了口气道:“是啊,可能是天助吧,这样的一场大洪水,竟然因为一个小渠,就可以消灾,如果不是上天帮我们,那又是什么呢?” 他话音一落,诸人都议论纷纷起来,皆是言及有鬼神之助,才会化险为夷,又有人开始称赞起王贤了,说他爱民如斯,身入洪水,故而感动苍天,使得天改水道,让昌化县脱离了危险。 王贤无奈地一笑道:“诸位也不要多说什么,如今已经快到黄昏了,还是快点走吧,若是夜里行水路,就危险的很了。” 诸人一听,便急急忙忙地应了起来,准备前行。 王贤这时收拾了心情,便要走回去,突然见到四处皆水,一片白色,不由有些迷茫地道:“回去的方向是在哪里?” ps:补齐了,最近感觉在逐步回升,从明天开始好好地规划一下,想来以后都应该会好的,我会坚持码更多的字,只是有些厚脸皮地想请大家订阅一下,事实上,沙场榜单上已经没有《万里大宋》了,好像是掉到了二十多名吧,希望读者们能够订阅支持一下,让我能上榜,谢谢谢谢!! 第132章 泄洪前后(下)(第1节) 直到很晚,王贤几个人才算回到昌化县。 他实在是太过困顿,先是遣散掉黄宽等诸人,让他们回家歇息,随即就往府衙跑,过了没多久,已经有些不支,但依然无法安睡,只是进了衙门,便觉得静悄悄的,堂前堂后都没什么人,他心下奇怪,走进公堂,便见到昏烛之下,朱强正急冲冲地四处走动着,像是十分着急。 王贤叫了他一声,朱强才连忙回过神来,随即就大叫道:“大人,你终于回来了,真把小的给急死了。” 他面上急切的表情不似作伪,王贤心中颇多感动,但只是摆了摆手道:“这府衙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朱强惊讶地道:“大人不是让我通知大家向西而行吗?大家伙都已经走了。” 王贤出了口气道:“哦,我把这个给忘了。” 他打了一个哈欠,夜风吹在湿衣上,极凉无比,他正想走进去,却突然有些奇怪地道:“咦,那你怎么没走?” 朱强肃然道:“大人还没回来,小的怎么敢走?” 王贤笑嘻嘻地道:“那你为何不过去找我?” 朱强挠了挠头道:“因为……” 王贤微微一笑,他实在是困的不行了,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所以也不在理会朱强,径直地往里面走去。 朱强突然道:“因为大人你的夫人还在这后院,所以小的不敢离开,生怕出了什么事情。” 王贤一愣:“我的夫人?我哪里有什么夫人?” 朱强不由奇怪地道:“后院里的那位夫人啊,大人你……” 王贤不由失笑,随即便皱起眉头道:“怎么?她没走吗?” 朱强摇头道:“大人,小的也劝了夫人,可是她就是执意不走,说要在这里等大人你回来,小的没法劝她,所以只能干着急,还请大人责罚。” 王贤微微一叹,随即挥手道:“好了,现在洪水之灾也算是过去了,大家伙也不用担心什么,你想必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他说完便走进后院,随即就见到一个影子正坐在走廊边,这夜间黑暗,他却知晓定然是李清照,便直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这个人果然是李清照,她自下午听到朱强过来禀告河道之事,心中便甚为惊慌,而朱强劝她暂时离开也被她拒绝了,心中只想赶赴河道,去找王贤。 然而她毕竟是个明事理的人,仔细一想,又重新坐下了,毕竟她一个姑娘家大老远过去,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王贤乱了手脚,又添上一些麻烦。 她从下午一直担心到傍晚,府衙之中的人都已经走掉了,但是她却丝毫未觉,只是心中念着王贤,不停地期盼着他回来。 但是王贤却仍旧没有回来,眼看夜色已深,她不知不觉地走了出来,想去寻他又不知该往何处走,只能坐在这走廊之上,默默无言。 王贤又是打了一个哈欠,随后便慢慢靠近李清照,然而直到他到了李清照的后面,却还是没见到她有何反应,心中不由奇怪,便直接拍了拍她。 李清照茫然地回过头来,突然之间愣住了,随即一把抱住王贤,泪如涌泉,点滴而下。 她实在太过担心了,从下午到晚上,焦虑一直伴着她,让她左思右想,心中忐忑,便如中了心魔一般,忽而想着万一王贤遭遇了不幸,让她心中越来越怕,竟然连死的想法都有了,又回忆起曾经和王贤的那些美好时光,那初见之时,那论文之时,那元夜之时,还有那悠扬笛声,便似在耳边飘荡,叙叙如故,竟让他肝肠寸断,不能自拔,心中压抑太很,所以连王贤走近都未察觉。 而当王贤走到她的面前,她心中激扬,这被压抑住的感情猛然爆发,让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不敢放开。 王贤微微一愕,随后慢慢地搂住了李清照的腰,轻轻地拍了两下。 他在河道边,的确是没考虑到生死之事,那时心中所想皆是洪水过来,昌化县又何能抵之,所以才出豪言,想以数人之力而挽救这片土地。 可是等到他待在那大树上面,看着那滔天洪水,心中绝望之时,竟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清照,但是他不敢多想,而如今回来,便如经历一场生死之后的回归,让他也是有些激动起来。 夜风轻吹,不扰天地。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好似过了漫长的时间,又好似只如那白驹过隙,直到王贤被清风一吹,湿衣顿寒,所以打了一个喷嚏,也把正在拥抱的二人惊醒了。 李清照这时才算回过神来,她的眼睛微红,然而面上更红,便若燃火一般滚烫,心中极跳,暗暗责怪起自己太过激动,这样一想,顿有不知所措之感,竟不能开口说话。 王贤轻声道:“你不要担心了,洪水已经流往别处,昌化暂时也算平安了。” 李清照“唔”了一声,随即慢慢平复下来,关心地道:“你没事吧?” 王贤呵呵一笑,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对着李清照道:“你觉得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李清照也是坐在他的身旁,轻声道:“没事就好。” 她心中一睹,就像是千言万语放在心中,却不能说出来,所以微微偏转过脑袋,细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 王贤坐在这边,慢慢地把自己所经历之事说了一遍,他虽然说的平淡,但还是让李清照心中紧张,直到最后,她才舒了口气道:“这也算是天佑昌化万民,以改河道,不过,你没事就好。” 她一脸说了几声“没事就好”,倒是让王贤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李清照又脸红起来,随即又像是为自己辩白一般,轻声低语几句,但是越说越是糊涂,终惹得王贤更是大笑,便在这夜色之中,笑声传开,让那正在哇哇叫的青蛙也竖起了耳朵,听着这夜色的私语。 ………… 本书为一起看文学网(www..com)首发,大家们请订阅一下吧,我会感激不尽的,请支持正版,多谢多谢! 第132章 泄洪前后(下)(第2节) 一夜,这一夜王贤像只猪一般,死死地睡过去。 但是他却没法安睡,到了半夜之时,府衙突然一阵声响,借着就有很多人叫叫嚷嚷地走了进来,直把睡梦中的王贤吵醒过来。 他揉了揉有些浮肿的眼睛,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却听到有人应道:“大人,我是陆收!” 王贤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慢声道:“哦,陆主簿,你也回来了,想必也累了吧,快去歇息一番。” 陆收大急道:“大人,睡不得啊,昌化危在旦夕,危在旦夕啊!” 王贤一愣,冲口而出道:“怎么了?” 陆收极快地道:“紫溪破裂,向东方灌了过来。” 王贤闻言一惊,随即便道:“你等一下!” 他极快地穿上衣服,也不整理一下,便走了出去,见陆收和几个人正站在外面,他立刻道:“河水破裂是在什么时候?为何不往西去?” 陆收快声道:“大概就是在昨日傍晚,酉时左右,水道突然崩裂,随即四溢而出,因紫溪所崩之处乃是东方,所以就朝着昌化流过来了。” 王贤沉吟道:“水势怎么样?” 陆收焦急地道:“水势并不是很大,毕竟溪水从中道分开,而且没有固定之道,分散开来道也没有什么,但是下官接到一个消息,说紫溪上游要在明日一早开闸放水,这样一来,我昌化县就危矣!” 王贤顿时就火了:“又是开闸!这些人脑子进水了?怎么不把脑门敲开,把水放掉?” 陆收也是一脸的火气,骂道:“这都是歙州的绩溪县的那群王八蛋所为,他们怕屯水为祸,就想开闸放掉,却没想到要把咱们淹死,实在是没爹娘养的狗杂种!” 王贤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随即就喃喃道:“看来真的感冒了。” 陆收迟疑地道:“大人,你没事吧?” 王贤道:“没事,陆县丞,你这几日也很忙碌了,本来应该让你好好休息一番的,可是如今危急时刻,只好再委屈你一下,麻烦你去着人通知正往西去的百姓们,让他们赶快回来,都往东边来,嗯,昌化县城中的百姓们就直接回家吧,至于其他人,就在县东不远的那个三里铺子将就一下,此事不能耽搁,你速去通知。” 陆收也知道事情之急,连忙应了一声,便走了下去。 王贤打了一个哈欠,脑子又昏沉起来,只好猛摇了摇头,随即就趁着夜色向外面走去。 这前堂之中已经空无一人了,然而王贤却知道朱强一定睡在不远处,他高声地喊了几下,果然听到朱强的回应,过了一会,便见到他跑了过来。 夜色之下,朱强也看不清是谁,只能出口问道:“你是谁?” 王贤道:“是我。” 朱强一愣,随即迟疑地道:“大人?你叫小的有什么吩咐?” 王贤沉声道:“你准备一下,然后就和我一起去邻县绩溪。” 朱强奇怪地道:“是现在就去吗?” 王贤道:“不错,有紧急之事,必须现在动身!” 朱强听他声音很急,也知道肯定有什么急事发生,他连忙说道:“是,大人你稍等,我这就去备马!” 王贤仰望夜空,想着该如何去见绩溪的县官,又如何去和他们说明白这事的利弊。 他想了没多久,便听到朱强道:“大人,马已经备好。” 王贤点了点头,便直接走出去,翻身就上了马,倒是让朱强惊讶不已,他还真没有料到这个少年大人竟然会骑马,所以就嚷嚷道:“那大人稍等一下,我再去牵一匹马过来。” 他说完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就骑马走过来了,随即对王贤道:“大人,小的也准备好了。” 王贤“嗯”了一声,正看着这夜空。 连日的暴雨天,让这天空也没了颜色,然而王贤却发现正有几颗星忽闪忽闪地亮着,在这夜空之中,不易察觉。 他收回眼光,突然有些奇怪地道:“朱强,你说天会不会晴?” 朱强张了张嘴巴,然后才道:“小的不知道,不过今天晚上竟然没有下雨,看来是个好兆头。” 王贤呵呵一笑道:“是啊,好兆头,所以呢,天就此而晴,我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朱强附和道:“大人说的是。” 王贤收起笑容,望着那眼前漆黑的一片,对着朱强道:“只是现在我们还是要提心吊胆一会,要赶着去绩溪县!” 他双眉紧锁,随即又展开,单手一提马绳,径直地向前行去。 这种跨马而奔的感觉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让他顿生豪气,不自觉地竟然跑远了,却听到后面的朱强急急忙忙地喊着他,大声说着什么,但他也是不管,就直接跑开了。 过了一会,他才舒了口气,仿佛已经把心中的那团气喷了出来,却见到朱强拍马赶上,累得气喘喘的,他哈哈一笑道:“怎么了?才跑这点路就这样了。” 朱强连忙道:“不是啊,大人,你走错了。” 王贤笑呵呵地道:“什么走错了?嗯!走错了!” 朱强点头道:“是啊,大人,去绩溪的路在那边。” 绕是王贤脸皮很厚,可还是有些脸红,刚才狂奔的气势一下子消下去了,唯唯地道:“那好,你来带路吧。” 他们两个人跑得很快,在这夜间行路,也并无什么太大困难。 然而从昌化到绩溪还是颇有一段距离,王贤的困意顿生,坐在马背上就想睡觉,不过还是没有睡着。就这样昏沉沉的直到天有些蒙蒙亮,他们才算到了绩溪县城之中。 这边还没有开门,王贤示意了一下朱强,让他去叫门,然而朱强拍了好几下都未见到有人回应,他不由有些奇怪,便翻身下马,随即便抬手要拍开门,却不想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132章 泄洪前后(下)(第3节) 从门内走出好几个人,都是打着灯,见到王贤和朱强二人,不由皱眉地道:“你们是何人?现在还没到开门的时间!” 王贤拉住正要说话的朱强,微笑道:“我们是有急事要到城里面去,况且现在也即将到破晓之时,希望诸位可以放我们进去。” 那几个兵士们看了看王贤,迟疑地道:“你们想进来?那稍等几时吧,反正快到时间了。” 王贤笑呵呵地从衣中掏出些许碎银,然后递给那几个兵士们,口中道:“我等二人的确要进城中,心中急切,所以不想耽搁,希望几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 那几个兵士接过银子来,看了两眼,随即又扔了回去,对着王贤道:“我看公子你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希望不要为难我们,就等破晓过后,再来进城吧。” 王贤方要再说,那几个兵士便已经关上了门。 朱强颇有些生气地道:“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真是岂有此理!” 王贤黑着脸不说话,见到朱强还在拍门大喊,便直接走到外面的青石旁,低头不语。 朱强叫了几声,还是没人理他,便骂骂咧咧地走到王贤的身旁,问道:“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王贤捂着头,闷声道:“等吧,等天破晓,等门打开。” 朱强“哦”了一声,便站在这儿一动不动。 王贤实在是太困了,便闭着眼睛迷糊了一会,随即脑子之中一片昏暗,仿佛天地已经不存,只余自己,飘荡于无际之中,他正要挣扎,却听到一阵声响,随即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虽然还未有阳光,可是看着周围过往的百姓们就知道,已经不早了。 他猛然站起来,却见到身旁正站着朱强,不由有些生气地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朱强诺诺地道:“我见大人睡的香,就不敢扰乱大人的清梦。” 王贤哼了一声道:“清梦!你……算了,也不能耽搁时间了,赶快进城。” 他说完便直接负手走了进去,朱强连忙牵着马跟在他的后面,一前一后地走进这个绩溪县城之中。 这里和昌化差不了多少,也是一个小县城,王贤走进去后也不废话,立刻便拉着旁边的路人,问了问县衙在何处,随即就跨上了马,准备而去。 王贤骑在马上,也不说什么话,他心中焦急,只希望能越快越好。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县衙门口,却见到这边的布置和昌化县大同小异,只是大门稍微宽一点,毕竟绩溪县乃是望县,而昌化还只是一个中县,其中自然存有差别。 他也不管什么,直接闯了进去,这外面正好有两个守门的,见到王贤的架势,立刻大声道:“站住,此乃公堂重地,岂能擅闯?” 王贤心急如焚,连忙问道:“你们知县在不在这里?” 那两个守门的奇怪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王贤不耐烦地道:“我问知县在不在衙门里面!没听懂我说的话吗?” 那两个守门的一听此言,顿时火了,大声地道:“好一个刁民,竟然敢在衙门边撒野,我一定给你抓入大牢,让你受尽苦头!” 王贤无奈地道:“我找你们知县有事,他在里面吗?” 那两个守门的还待要说狠话,却见到一个闪亮的东西映入眼帘,他们虽然没有用过银子,可是也算有了见识,立马欢喜地接过来道:“这位公子要找知县大人啊?不过可不巧的是,大人刚刚出门。” 王贤微微一顿,急道:“他在哪里?” 那两个守门的对望一眼,随即都摇了摇头道:“我们也是不知。” 王贤颇为失望,但还是问道:“你们的紫溪河闸在哪?” 那两个守卫的不由有些奇怪,便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王贤心中急切,不由自主地道:“到底在哪?” 那两个守卫的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惊疑不定,但也指了方向,却见到这个少年顿时跨上了马,便直接带着后面的那人一同奔去。 朱强也是不敢说话,他现在明白起来,这个王大人来这里肯定有事,而且是很急的事情,但是刚才他迷迷糊糊睡着以后,自己却不敢叫醒他,算是间接地误了大事,所以他现在心中担忧,也不说话,只是跟着王贤屁后跑。 他们二人很快地穿到城门旁,朱强正要下来,却见到王贤直接冲了出去,他微微一愣,便也是拍马跟过去了。 门内顿时大哗,随即便有兵士在后面大喊大叫,但是王贤他们二人却是不管不问,直接向前跑,很快便把这些声音甩到脑后。 王贤皱着眉头,不停地打着马,仿佛希望这马能够再快上十倍。 过了不是太久,他们两人便来到了一条溪水畔,王贤远远望去,依稀地见到有一些人影在不远处,他连忙敢马过去,却见到这边正有一些兵士围着,见到王贤靠过来,就直接上来道:“这里已经封住了,不能从这边过。” 王贤连忙问道:“知县大人是不是在这里?” 这边的兵士看着面前这个骑马的少年,不由地道:“是在这里,你是何人?” 王贤喜道:“我要见你们知县。” 那些兵士闻言立马警惕地道:“你到底是何人,要见知县大人又有何事?” 王贤心急如焚,极快地道:“我是杭州昌化县的知县,要见你们的知县大人,有急事商量。” 那些兵士不禁嗤笑道:“你骗鬼呢?昌化县的知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你快点走开,这边已经被封住了,谁也不准进来。” 王贤正要说话,却见到朱强闯了过来,直接冲了进去。 他微微一呆,便见到这些兵士们立刻大声吼叫着,乱成一团地追着朱强,却没有人理会王贤了。 王贤立刻夹马而行,飞快地跑进这里面,沿着小路边直接冲进去,远远地就看见有一些人正集中在一起,他连忙赶了过去。 第132章 泄洪前后(下)(第4节) 这里的人都是公服打扮,正在议论着什么,猛然间听到一阵声响,便见到一个少年跨马急奔而来,便都有些惊慌地站在这儿,却见到这个少年喊了句:“知县大人何在?” 这些官吏们本来以为遇到了歹人,可看了半天却还是只见到这一个少年,便都不怕了,这时一个约莫半百岁数的官员走了出来道:“老夫便是本县的知县,你是何人?” 王贤连忙下马,随即问道:“有没有开闸?” 那个知县不明所以地道:“你到底是何人?” 王贤无奈地道:“我是杭州昌化县的知县,听闻贵县要开闸放水,特来向知县大人求个情,希望大人能看在我昌化县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的份上,暂时不要开闸。” 那知县一愣,随即打量了一下王贤,有些迟疑地道:“你是昌化知县?” 王贤点了点头,随即从衣服中掏出昌化的印信,递给那知县。 那个知县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便换了脸色地道:“原来是邻县的知县大人,适才真是失敬,老夫姓胡,全名为胡中尚,敢问阁下大名?” 王贤便说了名字,随即就道:“冒昧过来打扰大人,实在是在下的不对,然而在下心中焦急,便连夜赶过来,只求胡大人你能够体谅一二,让……”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很多吵闹声音,随即那些兵士们都围了上来,有一人还提着朱强,见到那个胡中尚便道:“大人,这个人擅自闯过来,我们已经把他抓住,请大人发落。” 王贤连忙解释道:“胡知县,他是和我一起过来的,乃是本县的一个衙役,方才不得已闯进来,还请知县大人莫要计较。” 胡中尚一愣,随即便挥了挥手道:“放开他吧。” 朱强被松开后,立刻跑到王贤的身后,方才他心中一急,便单马闯进,虽然引开了那些兵士,让王贤得以进来,但是他跑了没多久便被拦住,随即就被很多人抓着过来,所以心中到现在还是有些后怕,不敢再出头了。 “王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到那边的亭内一叙吧。”胡中尚也算是很客气,示意旁边的官吏们给王贤让路,随即又对着那些兵士们道:“你们继续看管着,别让旁人过来。” 王贤心中很急,但还是走到亭子之中,还没等坐下,他便道:“胡大人,在下真的是心急啊,恳请大人能够答应在下,暂时不要开闸。” 胡中尚示意王贤坐下,随即便道:“王大人,这些天江南大雨,河水暴涨,老夫可算是吃尽苦头了,生怕这个绩溪小县被沉入水底,心中惊恐,以至于睡不安眠,食不觉甘。” 他看了看王贤,又道:“如今东边的紫溪的水势太大,随时都有可能溢出,祸害全县,所以老夫和本县的大大小小官吏们商议了一下,觉得这水闸如今必须是要开了,王大人你也要体谅一下老夫啊。” 王贤连忙说道:“大人,如今情况有变啊,紫溪下游破裂,水已经往东流,若是猛一开闸,水势流淌过来,那真的是要把昌化县淹没了,还请胡大人你考虑我们两县相邻,互存共依,暂时不要开闸放水。” 胡中尚一愣道:“这么说下游已经破了?” 王贤点点头,又解释道:“胡大人,你想一想,如今下游水势已破,如果现在开闸放水,那不是火堆添薪吗?过不了多长时间,这紫溪上游的水猛冲出来,下面的本就土质松软,肯定是护它不住,则水势便为无绳之马、盲眼苍鹰,四处冲撞下来,昌化县也算是完了,所以恳求大人你能以百姓之利为念,暂时先不开闸。” 胡中尚沉吟了一下,随即有些叹气道:“王大人,非老夫不想帮你,然而老夫也有自己的难处,你抬眼敲一敲那紫溪吧。” 王贤转过头来,举目远眺,这亭位置极好,可观紫溪之景,却见那紫溪便如满杯白水,呼之欲出,仿佛即刻之间便要冲破河岸。 他正看着,却听到胡中尚道:“王大人,你也看到了吧,这溪水不是老夫所能掌控的,若不开闸,则危险不破,如果再下一场暴雨,那我绩溪县也算是完了,所以……” 王贤连忙摆手道:“不会的,胡大人,不会再有雨了。” 胡中尚一愣,抬眼看了看天色,沉声说道:“如今天依然阴郁,王大人此言从何处来?” 王贤方才也是冲口而出,如今听他疑问,便只好胡诌道:“其实在下会看天象,连日暴雨已经下完了,昨夜我观天象,见到虽是黑夜,然而却是星稀之空,随即我又推算出今日天象来,得知不久之后,天色转晴,再无暴雨之忧。” 胡中尚不由怀疑地道:“哦?王大人竟然对天象如此了解?” 王贤见他还是不信,心中一转,便呵呵一笑地道:“胡大人你这就不知道了,其实在下观天象之术乃是像在下的恩师所学,恩师观天可测来年之季节,可测数年之风雨,在下愚钝,又是懒惰,只学到恩师的一点皮毛本领,虽不敢在高人面前露丑,但也不会胡乱说话,必将转晴,此乃天道。” 胡中尚被他这样一说,顿时唬住了,惊讶地问道:“敢问尊师大名?” 王贤肃然道:“我恩师虽然不承认我这个懒惰学生,所以也不想让我提及他的名讳,但如今胡大人问起,我也只好说了,我恩师他老人家姓沈名括,字存中,胡大人你听过没有?” 胡中尚一脸惊讶,随即又变成钦佩地道:“老夫真的是失礼了,原来王大人是沈老的学生,不错,想天下间谁能够观天象而测后事,惟独一个沈存中而已,难怪王大人你刚才说不久放晴,这不要说是沈老的学生,就算是只学了他一成的本事,也定然不会有错,老夫实在是眼拙了。” 他又是请王贤坐下,说话也变得有些恭敬起来,倒是让王贤发起愣来。 其实沈括之名,在江南一代影响极大,他也是出生于杭州钱塘县,从小县主簿做起,到后来任提举司天监,职掌观测天象,既是推算历书,又是掌管对百姓发季节之告。 有一次他长江水势异常,沈括当时还在汴京,闻言后马上让长江放水,过了没多久,天降暴雨,然而长江水却不是很高,百姓们安然无恙,当时人皆称奇,认为沈括可以通天意,求风调雨顺。 后来越传越厉害,沈括仿佛变成一个可以知晓何日得雨,何日得晴的大师,有人传言苏北干旱,沈括跪地求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雨便从天而降,半天得水三尺。 又说沈括和长江、黄河之水神也有关系,黄河每年水落之时都有大灾,然而沈括有一次路经黄河,在河边祭拜了一下,数年之间,黄河不再危害百姓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越穿越邪乎,但是江南百姓们都知道沈括乃是大能之人,这个胡中尚本就是江南土生土长的人,自然对这些很是相信,此时听闻王贤自称是沈括的徒弟,自然是变得极为恭敬起来。 王贤却不知道这些,他关心的是放水的问题,此时正要问话,却听到胡中尚叹息地道:“尊师乃是通天意之人,可知季节变化,河水涨落,只是可惜已经仙去,我本以为再也没有一人可以得其本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有一个学生,幸事,幸事啊!” 他话音刚落,却听到王贤道:“什么!沈括死了?” 胡中尚闻言大为吃惊,长大的嘴巴看着王贤,却听到他带着哭腔地道:“在下心中一直惦记着恩师,从来都是认为恩师还活在心中,适才听到胡大人你说我恩师已经仙去,所以才情绪激动,望大人你不要责怪。” 他并不是完全装出来的表情,听到胡中尚说起沈括已经死了以后,他确实是极为震惊,回想起昔年见到沈括之时,那酒楼之中絮絮叨叨的老者尚在眼前,却不想已经作古,此中所感,让他也不知所措起来。 胡中尚这才有些明白,忙解释道:“王大人你的心情我明白,尊师虽然已经去世了,但他始终是活在我们心中。” 王贤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来,连忙说道:“那胡大人便帮在下这个忙吧,暂时就不要开闸放水了。” 胡中尚想了想,才有些犹豫地道:“那我便多给王大人些许时间,若是不再降雨,那便作罢,若还是暴雨不断,那老夫也只能开闸放水了。” 王贤大喜过望地道:“在下便多谢胡大人了,你也算是我昌化县的父老乡亲们的救命恩人了。” 胡中尚闻言不由呵呵一笑,连声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王贤心中像是落了一块大石,格外舒适,他又拱了拱手道:“那在下便请大人去向吩咐一下,免得到时候官吏们私自开闸,大人你意下如何?” “这定然不会。”胡中尚微微一笑,见王贤颇有些担心,不由笑道:“那好,我便向他们说一下,免得王大人你忧心忡忡。” 王贤大喜道:“多谢胡大人了。” 胡中尚呵呵一笑,便当先走了出去,却不想见到一个人大喊道:“大人,开闸了!开闸了!” 他话音刚落,本来正坐着的王贤顿时站了起来,立刻走了过来。 胡中尚皱眉道:“胡言乱语什么?” 那人大急地说道:“不是小的胡说,是真的,县丞大人在水闸旁边,本来是要等大人过去的,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大人,他见天色也不早了,所以就叫人开闸,并且差小的过来向大人你禀告。” 胡中尚大叫道:“自作主张,真是自作主张!” 王贤闻言大惊,连声道:“胡大人,我们快过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胡中尚也是点点头,却听到王贤喊道:“朱强,你快点骑马载着胡大人,我们不能耽搁了,一定要快点过去!” 朱强听到他说话极快,便连忙应了一声,就跑到那边把自己的两匹马牵了过来。 王贤当先骑上马,大声地道:“快走!” 一路狂奔,胡中尚虽还未老,但也是半百之人了,此时坐在朱强的后面,不由心惊胆战的,但没过多久,他们便停了下来,耳边尽是流水之声。 王贤一把扶住胡中尚,随即和他一起进了这水闸旁边的小屋子之中。 这屋内正有几个人闲聊,见到胡中尚走了进来,便连忙立身道:“大人。” 胡中尚瞪着中间一人道:“易县丞,你怎么如此糊涂,竟然不等我过来就擅自开闸?” 那中间之人微微一愣,随即道:“大人你不是吩咐过了今日开闸的吗?我见到时候不早了,所以就让人开闸放水……” 胡中尚大声道:“自作主张!快去叫人关闸!” 那中间的人吃惊地道:“大人……” 胡中尚皱眉道:“还不快去!” 那人立刻应了一声,便带着人走了出去,胡中尚这时颇含歉意地对着王贤道:“王大人,敝县之人实在莽撞,竟然擅自开闸,实在是对不住王大人啊。” 王贤摆了摆手,眼光却看向那正向外暴走的水势,滔天的大水猛冲而出,这雪白的一片碰撞到四处的岩石之上,掀起极大的声响,声如千只惊天巨雷奇响,水像万头猛兽出栏,直向天边扑去,他看了一会,随即极为担忧地道:“关闸……难了。” ps:这段时间折磨死我了,极为痛苦,所幸坚持到现在,嗯,我会加倍努力来写的,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一下,多谢多谢了,今天晚上还有一章五千字的,先说一下~~让我慢慢恢复吧。 第133章 灾后决议(第1节) 开闸容易,然而关闸却难得多了。 这水势太大,闸稍微一放下,便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随即就好像有什么托住了那厚重的石闸,随着水来回地颤动着,吱吱呀呀的让那上面的人都心惊胆战的,不敢再向下面放了。 王贤这时就在他们的旁边,从这里往下面看,真的是惊心无比,那滔天巨洪就在自己的眼皮低下,仿佛不注意间就会被其吞没,他身子微微一晃,连忙扶住旁边的石柱。 胡中尚黑着脸不说话,就瞪着那个县丞。 这些人还在小心翼翼地放下石闸,那刺耳的尖叫声音越来越响,倒是让所有的人都想捂住耳朵。 王贤却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水闸,突然开口道:“这样放是放不下去的,还不如冒险一点,直接全部放下去。” 胡中尚闻言也是点头道:“是啊,为何不直接放下去?” 这边立刻有人解释道:“大人,这水势太猛烈了,如果直接放下水闸的话,极有可能会把闸门冲垮的,那样就不可收拾了。” 胡中尚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地道:“那该怎么办?” 王贤沉吟道:“水势太大,根本无法阻止,不如冒险地试一下,直接放下。” 胡中尚吃惊地道:“可是这大水要是把石闸冲掉了该怎么办?” 王贤背负着双手,凝眉沉声道:“如果闸坏了,那……也算是天意如此。” 胡中尚听他这样一说,便对着旁边的人大声道:“直接放下闸门,不要管什么了!” 这些人都是大惊,刚要说话,却又听到胡中尚大声道:“没听到老夫所言吗?放闸!” 他们只好慢慢地放下闸门,刺耳的尖叫声又起,而且越来越大,那猛烈的冲击声和在其中,最后竟然完全地盖住其他杂音,只听到轰轰的阵鸣声,如排山之势,震撼着所有人。 王贤低头看着那依旧顽强的水势,背负着的双手也慢慢地颤抖起来。 不能失败啊,如果水闸真的被水搞坏了,那就再也没有控制水势的法子了,他心中悬着,竟没有注意那如后世的炸弹一般的轰轰声。 吱吱呀呀的声音终于可以听到了,所有的人都开始屏息而观,这是最关键的地方,王贤心中默念着“不要出事”,眼睛却还是盯着水闸。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那石闸终于到了一定的深度,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上面的几个人手都开始不稳起来,但依然慢慢地向下放着。 王贤死死地盯着那石闸,看着它前后晃动,竟然额头间积满了汗水。 千万不能出事! “轰隆”一声,仿佛是开天地之间的那声巨响,让所有的人都惊呆着,仿佛耳朵已经被这样的呃声音炸聋了。 朱强这时回过神来,满脸喜悦地道:“大人,闸放下了,放下了。” 胡中尚和其他人皆是大喜过望,却见到王贤还愣在这里,脸上毫无表情,不由有些奇怪地道:“王大人,你怎么了?” 王贤突然笑了起来,随即便仰起脸看起了天空,大叫道:“果然是天不负我!” 胡中尚惊讶地看着王贤,但却没有说上什么。 王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慢慢地吐了口气,对着胡中尚道:“胡大人,真的多亏你了!” 胡中尚摆了摆手道:“王大人客气了,只不过老夫说的话你也记住了吧,我想三天最为合适,如果三天之内,天侯转晴,那这溪水就不用放了,但是如果仍旧是阴天,那就不要怪老夫了。” 王贤心中一顿,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转晴,然而他只能点头道:“这是自然。” 胡中尚呵呵一笑,便邀王贤回绩溪县城,想摆宴以为东道主之事,王贤推辞不过,只好和他饮上几杯,直到下午才告辞回去。 他们回到县衙的时候也已经是黄昏了,王贤本来就睡的不好,有些迷糊,又经过中午的杯中酒刺激,一路上只想趴在马背上睡觉,让后面跟着的朱强提心吊胆的,时刻盯着他。 等到他走到衙门后院的时候,差点摔倒,朱强本想扶他回卧房休息,却不想王贤只是摆手道:“你回去吧,我自己会走。” 他的确会走,然而脑子迷糊着,竟然在院子里瞎转悠起来,时而停着不动,时而又走了起来,直到天色极晚,他才倒在走廊旁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被人拉着,依稀听到一个声音道:“竟然浑身发烫,看来是病了。”,他醉朦胧之中睁开眼睛,却正好看见那漫天星光,闪亮之间,竟让他又昏睡过去。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本书为一起看文学网(www..com)首发,大家们请订阅一下吧,我会感激不尽的! ………… “啊。” 王贤睁开眼睛的时候,头像是裂开一般,很是难受,不由地叫出声来。 直到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地缓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头,发现头和手一样的温热,疲惫的感觉依然存在,让他低声叫了起来。 突然之间,有人推门而入,却是李清照,她见到王贤正捂着头,不由地道:“你终于醒过来了,来,先把这碗药喝下吧。” 王贤翻了翻身体,随后有些闷声地道:“我病了吗?” 李清照把手中的药碗放在木桌上,点头道:“是热病,我已经叫大夫给你诊断过了,他说你身子虚,又没有好好休息,这几天又着凉了,但是又胡乱喝酒,这样一来,得了热病,所以要好好调理一下,你睡了很长时间了,想必也是饿了吧,我去叫人给你煮一碗汤。” 王贤呼了一口气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不会睡了好几天吧?” 李清照嘻嘻笑道:“睡上好几天,你就成猪了,现在是下午了,你已经睡了一天多了,来,先把药喝了。” 王贤见到那药碗黑黑的一大块,还有很刺鼻的气味冒出来,不由有些惊恐地道:“这药太难闻了吧,里面放得是什么?” 李清照笑道:“里面全是好的草药,来,不喝就凉了。” 王贤捏着鼻子,先喝了一小口,痛苦地咽了下去,随即就道:“真的好苦。” “继续喝下去吧,你现在病的重,这药不能不喝。”李清照示意他继续,又见他满脸愁容,柔声地道:“这药很苦吗?我来试试。” 说完她便拿过碗来,轻轻地喝上一口,随即咽了下去,脸色未动地道:“味道虽然有些苦,但不是难以下咽,你便喝下吧。” 王贤接过碗,又是喝了一口,然后用力地咽下去,抬首却看到李清照关切的目光,便只好全部喝下去。 这药甚苦,不过王贤一鼓作气喝下去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把碗放在桌上,然后舒了口气道:“没想到我身体这么弱,竟然又发热病了。” 李清照摇了摇头道:“你太劳累了,这么多天又累又急,而且又被雨淋了好多次,就算是铁打的也会病倒,何况是一介凡人?” 王贤动了动身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那些百姓们怎么样了?” 李清照慢声道:“他们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虽然一时人杂,但陆大人他们都已经想办法安置了,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反正天也放晴了……” “天晴了?”王贤听到这个,立刻道:“真的晴了?” 李清照微微一笑,便走了过去,把帘子拉开,又推开窗户。 一道阳光沿窗而降,直直地照到床边,落在王贤的眼旁。 王贤身子一动,脸上表情数转,最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声地道:“老天帮我,老天帮我啊!” 李清照见他像是发了狂,也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事实上,当朝阳初生之时,所有的人都大声地叫了出来,连日的阴雨像是摧垮了大家的意志,而当那阳光照遍了天地,所有人就像看到了新生,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 王贤舒了口气,脸上带着满意地笑容,就连额头也变得有些清凉了,他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刚才还软绵绵的,现在却浑身都有力气。” 李清照只是微笑不语,就坐在王贤的身旁。 “不过雨后天晴,事情也还不少。”王贤这时又慢慢沉吟道:“朝廷想必已经知道这次江南之灾了,肯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救济难免会出现种种问题,必须要预防一二。” 李清照一笑道:“你还是放不下心来。” 王贤苦笑道:“我怎么能放心?大灾之后就是动乱,面临问题实在太多,首先是朝廷拨粮的问题,这次江南受灾,产粮之地几乎都被水淹了,所以从汴京拨过来的粮草之物未必够用,更何况,中间层层剥削,到了我手上估计也是少数。 还有如何能够安稳民心?江南受灾,其实最重的就是长江附近的一些地方,昌化县虽然人没有什么大事,但是这暴雨之后定然损了不少庄稼,百姓们一旦没有吃得穿得,甚至有的人连住得地方都没有了,那他们该要怎么办?按照朝廷往常的作法,为了怕出变革,先挑出青年壮丁,遍行入伍,由朝廷出钱供养,但是其他的百姓们该如何是好? 我最担心的是官员们现在浑水摸鱼,甚至是鱼肉百姓,现在一片混乱,每家每户都有所损失,而平常百姓更甚,若是让这些官员们趁着乱子胡作非为,那昌化县一时半会都安稳不下来。” 李清照迟疑地道:“那你想怎么办?不如上报杭州,让他们派人过来监督,这样也可以有个依仗。” 王贤摇了摇头道:“杭州来人帮不了什么忙,反而会添乱子,不过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蛮干。” 李清照点了点头,随即就见到王贤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由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咕隆的声音,她微微一愕,就见到王贤脸上全是尴尬,不由笑道:“饿了吧,我去给你煮汤。” 王贤咧嘴一笑,又把目光投向那窗外的阳光。 雨后的晴朗,更显珍贵。 他坐在这儿发了半天的呆,却听到一阵声音传了过来,随即便见到李清照端着碗走了进来,而她的身后是陆收和朱强二人。 王贤见到他们两人,微微示意一下,随即就听到李清照道:“我先走了,你要记住趁热喝汤。” 陆收笑呵呵地看着李清照走了出去,随即就对王贤道:“王夫人果然是贤惠之人,对大人你体贴有加,实在让人称羡。” 王贤只是一笑,随即便道:“陆县丞,这几天你辛苦了,劳烦你跑东跑西的。” 陆收连忙道:“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下官所做皆是分内之事,且及不上大人之毫厘,大人如此之言,真是让下官羞愧了。” 王贤摆了摆手,随即指着旁边的木椅道:“你坐下说话,对了,朱强也坐下吧。” 朱强一愣,连忙道:“小的不敢。” “大人叫你坐,你还不坐!”陆收瞪了他一眼,随即又转首道:“大人,听夫人说你发了热病,不知现在身体如何?” 王贤摇头道:“不碍事,对了,陆县丞,杭州有没有公文下来?” 陆收道:“暂时还没有,想来杭州也要等朝中决策,方能有所定夺。” 王贤闷声道:“如今百姓们还安稳吗?他们吃住是如何安排的?” 陆收叹了口气道:“难以安排啊,目前伤亡之数还未知晓,我已经着人去统计了,但是就在昌化县不远的那些灾民们的衣食住行都是个问题,他们基本上是无家可归了,这么多人光是吃饭都要吃掉不少,我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法子,所以就过来向大人请示。” 王贤皱眉道:“难道你没有发粮?” 陆收道:“已经发了,不过粮仓也存的不多,如今如果没有朝廷赈灾,那我们……” 王贤沉声道:“不能指望朝中的放粮,必须要靠自己才行,如今天也晴了,这些大小百姓们虽然丢了家产,但老是待在那里也不是个办法,便尽快组织人手,重建家园。” 陆收惊讶地道:“可是大家刚刚经历这样的生死之灾,还未安定,若是现在官府征用劳力,那岂不是让百姓不满?” 王贤摇了摇头道:“不是征用劳力,而是自力更生,其实我知道,如今灾民们最迫切地就是希望得到别人的帮助,但是江南吃紧,能帮的极为有限,所以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现在不是等待安定的时候,必须要抓紧时间,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恢复农田之事。 你便组织人手,负责各个村庄之事,然后让百姓们尽快归家,检查田里的庄稼受损情况,尽快排水,至于那些被冲掉的田产,立刻修补,然后新种稻谷,如今有水,又是好天气,想来新禾在晚秋便可成熟,这也不算太晚。 至于家产之事,也要好生处理,按照受灾情况,一一登记造册,我们县衙给予一定补偿,要让百姓们尽快地重建家园,衣食之事便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所以从今日起,全县筹粮,我们县衙做个表率,规定一下节粮方案,不过也不用太过节约,不然会让官吏们心存不满,反而坏事。 粮食筹集需要钱财,现在普通百姓基本上是一穷二白了,所以能指望的就是那些握着闲钱的人,陆县丞,你便以县衙的名义,向这些富裕之人借钱好了,等到明年再还。” 他说了一大堆,但却基本上都有所考虑,让陆收不由暗暗赞叹,但随即又有些迟疑地道:“以衙门名义借钱,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王贤知道陆收所想,其实官府所顾忌的就是面子,还有别人的说法,他摆了摆手道:“没事,你照办好了,如果有事,我自会承担。” 陆收应了一声,便又道:“那大人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王贤看了一下陆收,随即才道:“陆县丞,你可知道如今我最担心的是什么?” 陆收一愣,便老实说道:“下官不知。” 王贤沉声道:“是怕官吏们出了问题,常言说一个老鼠坏了一锅汤,如果这个昌化县现在出了一个跋扈之官或者是奸诈之吏,那后果就很难想象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收肃然地道:“下官明白了。” 王贤点了点头,随即低声道:“乱世当用重典,若是有无赖流氓之辈,定要严抓,然后找几个带头的,不需上堂,直接发配苦役,算是威慑。至于那些官吏,则更要严格对之,凡昌化县大大小小官吏,若是出现问题,直接革职查办,不能手软。” 他这些话倒是让陆收心中一紧,随即便又听到王贤道:“这些事便由你负责,务必要记住,不能手软!” 陆收点了点头,心中却猛然一动,这个少年县官早就动了注意要把昌化县的那些无用之官吏撤掉,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难道是想借着这灾后之事来成他心意?他又看了一下王贤,却见他面无表情,却又像是有些累了,便起身道:“那事不宜迟,下官便去安排。” 他带着朱强走到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王贤道:“大人你也该喝汤了,想来都有些凉了。” ps:抱歉,郁闷。 第133章 灾后决议(第2节) 江南洪灾,严重之地莫过于长江一带。 朝中听闻这个消息后,也很有秩序地发配粮草和救灾之钱,毕竟大小灾害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朝廷处理起来也是很得心应手,拨粮调草的事情很快就通知了各个地方,皇帝也下了诏书,要求地方政府不能懈怠,并按照老方法,从灾民之中调出壮丁,以避免地方动乱。 王贤也已经接到了杭州的公文,让他抽调壮丁,前去杭州集合,但是他却不以为意,只是叮嘱陆收,让他注意回避杭州派来的人。 他躺在床上休息了好几天,身体也渐渐康复,但是李清照说他还没有完全好起来,不能到处乱走,所以就每日待在后院之中,做幕后之事。 陆收处理的也算很快,先是让村民们都各自回家,但大家都不愿意回去,生怕官府不管,陆收无奈之下便宣称如果回家则发粮发衣,如果待着不动就什么也不给。 本来大家还不信,可是没多久一个村庄的人回去了,就传来消息说粮食已经运过去了,百姓们这才一个个地回家了。 陆收分配各个官吏们,让他们负责每一个村庄的事情,催促百姓们务农。 他也开始出面筹集钱财,但是收效甚微,虽然以官府的名义来借钱,但是昌化县的那些富裕之家明显不信任,刚开始他还能弄到一点,可是后来大家都避而远之,家家都关上大门,见到陆收就像见到瘟神一样,让他哭笑不得。 王贤也是知道了这事,他本来想着以官府的名义借钱,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却没有想到昌化诸人颇为吝啬,连陆收都碰的一鼻子是灰。 他无奈之下,便又亲自出马,然而还是不行,这些人把钱看的比命还重要,王贤又不能硬夺,他左思右想,只能作罢。 官府也算筹集了一部分钱,已经到川蜀一带采购去了,而原来的昌化县粮仓基本上变空了,大家都是眼巴巴地等着朝廷送粮过来。 但王贤却等不及,他一连几天都向昌化的那些官吏们说起尽快恢复务农之事,甚至是跑到各个村庄察看,鼓励百姓们排水哉秧,又仔细地询问这些灾民的状况。 大部分的灾民们已经是无家可归了,房屋在一连几日的大暴雨中倒塌了,家中的东西也被水冲掉了,他们虽然捡回来不少,但是很难恢复正常生活,哭泣声络绎不绝,让人心酸。 这一路上,王贤心中一直念叨着,有钱才是王道,有钱才能恢复。 他知道,目前百姓们都是极为节省的用粮,很多人都靠野菜为生,但就是这样,过不了多久,全昌化县都将要吃空,唯一的出路,就是购粮。 然而购粮需要钱,且是不小的钱,他想破脑袋也找不到什么得钱的法子。 几天下来,他基本上该看的也看了,该说的也说了,一直到六月底方才回去。 夏日炎热,然而不知何故,自从那连日暴雨之后,一直都有凉风徐徐,自西方而来。 王贤坐在后院里面的亭子里,正凝眉而思,却听到旁边的陆收道:“大人,杭州又催我们快点征集壮丁送过去,我们要不要回应一下?” “回应?不用。”王贤摆手道:“能拖就拖,现在大家都正忙着,务农是首要大事,如果让这些丁壮们走了,那还指望什么?朝廷怕灾后人心不稳,留着这些丁壮们出了乱子,所以都编成军伍,这虽然可以保持安稳,却不能尽快恢复过来,如此一来,江南又要饿死不少。” 陆收迟疑地道:“那就这样一直躲着?” 王贤呵呵一笑道:“陆县丞你应该有好办法吧,这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陆收一愣,见他满脸带笑,也不由地笑了起来,点头道:“下官明白。” 王贤沉吟道:“此事虽然容易,但很难保证杭州会不会派人过来检查,你也要好好的应付一下,至于所要花费的钱,现在县衙还有多少?” “已经空了。”陆收眨了眨眼睛,随即道:“不过大人你放心,我还能应付的了。” 王贤沉吟道:“那陆县丞先垫着吧,等以后再说,而今处处缺钱,我也难以应付。” 陆收道:“大人你也不要太过焦心了,现在虽然拮据,但朝廷拨的粮草也快要下来了,到时候一切便可安定。” 王贤眯着眼睛道:“你还对朝廷拨粮心存着幻想?” 他摇了摇头道:“想必江南大部分人都是等着朝廷拨粮,如此之心,又如何能够保证饿不死人?” 陆收一愣,却没有说话。 王贤叹道:“我们不能指望拨粮,而且也不敢指望,要保证我们昌化县不会被饿死冻死,那就要靠我们自己,这也是我那么快让百姓们恢复务农的原因,但是如今所遇之事真的是出乎我所预料。 排水之后,虽然也有部分庄稼未遭水祸,但绝大部分的都已经被冲掉了,而且田中满水,一时半会也很难排掉,此为难事。 而我们县衙所发的粮食,一部分是作为补偿的稻种,本想让百姓们重新播种,却不料大部分人都留了起来,因为他们缺粮,所以留着食用。 就是那些已经开始播种的人们,也遇到了难事,因为水冲的缘故,肥田已经变成贫瘠之地,很难再有好的收成。” 他说完便又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思来想去,解决问题的根本就是粮衣充足,而粮衣充足就在乎钱,从川蜀采购的粮草不过是杯水车薪,实在不够用啊。” 陆收见他愁眉苦脸的,也不由地郁闷起来,的确,现在做什么事情都需要钱,可是又向哪里找钱呢? 王贤摇了摇头,又道:“昌化县现在有几家囤积粮草,高价出售,你也知道了吧。” “已经听朱强说了。”陆收皱眉道:“这帮惟利是图的小人,实在是太过奸猾,如今昌化县的米价竟比往常高了十倍,百姓们已经吃不起了。” 王贤哼了一声道:“趁乱聚利,该当重惩,陆县丞,你便带人去搞个明白,把这些人带到公堂审理,该要好好收拾一下他们了!” 陆收顿时肃然而起,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王贤长出了口气,突然之间,他转身而言:“是谁?” 第133章 灾后决议(第3节) 双树之下,正有一袭白衣的女子站在那里,清风微动,扰乱发丝。 “洪姑娘。”王贤颇为奇怪,洪雅不是一向很讨厌自己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出现,难道是有什么事情? 洪雅见他疑惑地看着自己,哼了一声道:“我来看看你有没有缺胳膊掉腿,免得师伯到时候怪我没看管好你。” 王贤一愕,却又听到洪雅道:“你那日跟我说的事情,我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事情?”王贤没明白什么意思,见到洪雅从背后拿出一大叠纸来,他才惊喜地道:“原来是这事,洪姑娘你不是不愿帮我吗?实在是想不到。” 洪雅直接把这些东西递给了王贤,随即便道:“你自己看着办,我回去了。” 王贤连忙叫道:“我送你一下。” 洪雅转过头来道:“不必了,好好看看那些东西吧。” 她说完便快步离去,让王贤颇为无语。 他这时走进亭子之中,然后摊开手中的这些东西,慢慢地看着。 这些纸看起来不起眼,但事实上极为的珍贵,全是昌化县富贵人家的田产、家产的字据,如今竟一下子摆在王贤的面前。 他看了看,随即就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把这些纸收进怀中,轻轻地吐了口气。 终于不用忧心了,有了这些东西,再用一些小伎俩,那昌化县的吝啬鬼们肯定会吐出不少钱的,到时候粮草问题也可以解决了。 更为重要的是,如今趁着一片不安的时候,可以借机打压这些人,他们大部分都是势户,如果消了他们的气焰,对自己以后整顿吏治极为有利。 王贤越想越觉得开心,不由地笑了起来。 他这时站起身来,便直接走了出去,对着正闲的无事的朱强道:“走,我们到外面去看一看。” 他当先走出去,就直接朝着街道上面走去。 这里以前虽然也不是极为的热闹,然而行人往来也是不少,如今灾后凋敝,也没有几个卖菜的农户了,整个街道上面空荡荡的。 王贤背负着双手,一言不发地走着。 朱强见王贤只顾着走路,也不敢多说什么,便紧紧地跟着。 他们两人走到不远处,突然听到吵闹声,王贤抬首便见到一大堆人正围着那,不停地吵着什么。 他这时走了过去,随便地向一个人问了几句,却知道这原来就是一家米铺,却不知何故,关了大门,对外说是已经无米了。 王贤沉吟道:“那你们这些人怎么知道这铺子还有米的?” 那人愤愤地道:“本来我们是不知道的,昨天的时候,这米铺便已经说没有米了,我们大伙儿心急如焚,家里的米已经不够下锅了,所以就过来打听消息,却没想到被这边的下人们赶出来了。 这样也就罢了,可今早的时候,有几个人路过这边,看到这家米铺正在往里面装米,他们便连忙要过来卖米,却不想这铺子霸道的很,竟然不卖,又让下人们赶人,那几个人心中一火,便向我们这些人说了起来,所以我们才过来,不过他们一直关着大门,连一个说话的也没有。” 朱强闻言奇怪地道:“既然有米,为什么不卖呢?难道这米铺不想赚钱了?” 王贤沉声道:“他们不是不想卖,而是想囤积之后再卖,这过上一个时辰,便要贵上许多,这米铺之人自然是想等到贵的不能再贵的时候开卖。” 朱强一愣,随即骂道:“这些人真是太没良心了,为了钱财,竟然如此恶毒心肠!” 王贤看了看正挤着吵着的人群,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对朱强道:“你好好打听一下这家米铺,多找几个人问一下。” 他轻皱眉头,这囤积粮草,然后抬价的法子他是知道的,古往今来都有这样的人,他们看重的便是其中的利字,所谓利字当头,其他人的死活一律不管。 王贤想了一想,便见到朱强走了回来,便道:“怎么样?问到了什么吗?” 朱强点点头,随即便说开了。 原来这家米铺是昌化县最大的米铺,昌化县百姓虽然有很多在城外有田,但买米度日的也不在少数,而很多人都是从这家旺烟粮铺买米,一时也算极盛。 前几日的大暴雨,让昌化县开始缺粮,这粮铺也开始奸诈起来,刚开始的时候米价只是微微涨了一点,可是等到暴雨过后,米顿时涨了两倍,一斗米本来只卖七八文钱的,结果涨到二十文钱,百姓们虽有怨言,但总不能饿着肚子吧,所以依然从这里买粮。 但是没多久,米价就开始飙升起来,一直到了现在,一斗米都快将近一百文钱了,一贯钱就只能买上一旦米,如此高价,让黎民百姓们都是叫苦不停,不敢买米了。 然而从昨天傍晚的时候,这粮铺突然打出招牌,说是已经无米可售,便已关门,却不想被过路之人看见,由此引发了这数百人过来围着,要求买粮。 不过这家粮铺也很是聪明,竟然只让几个下人们出来说上几句,然后就直接关上大门,任由外面的人大吵大闹。 王贤听完之后,便点了点头道:“这家粮铺的主人是谁?” “好像叫什么黄仁,也在昌化县小有名气。”朱强挠了挠头道:“不过我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这个粮铺很早了,我记事的时候这家粮铺就已经在了。” 王贤点头道:“看来是一个老字号了,黄仁,嗯,我找找看。” 他说着便从衣服之中掏出那一大把纸,随后一张一张地翻开,终于从中拿出一张字据,点了点头道:“这个黄仁果然很有一番家财,就先从他家开刀吧。” 朱强疑惑地看着王贤,像是不明白开刀是什么意思。 王贤把那两张纸叠好,单独放在一边,随即又把其他的塞进衣中,对着朱强道:“走,我们进去看看,你过去敲门。” ps:我汗……又被人骂了。 第134章 何谓奸商(第1节) 朱强迟疑地道:“大人,你是想见这个黄仁吗?要不要我叫些人过来。“ “不用。”王贤呵呵一笑,“我又不是要打他骂他,他难道还会狗急跳墙,对我翻脸?走,过去敲门。” 朱强也不再多说,便分开众人,走到门口,“嘭嘭嘭”的敲了几声,却没有人理会,他又连忙敲打,终还是没见到里面的声响,这时不禁有些火道:“这个黄仁真的是架子大啊,关起门来不见人,我咒你就一辈子死在这里面。” “你骂他也是没用,反正他又听不见。”王贤哼了一声道:“要想让他开门,就应该让他听见你在骂他。” 朱强一愣,不解地道:“我喊的再大,他躲在屋子里也是听不到啊。” “你一个人喊当然是无济于事。”王贤转过身来,看了看那身后的众人,笑道:“不过这里有那么多人,如果同时喊起来,那声音岂不是震破天了?” 朱强顿时明白过来,但还是有些迟疑地看着王贤。 王贤微微一笑,便大声道:“诸位乡亲请安静一下,听在下一言。” 他说了两声,不过不管用,还好朱强的嗓门也不小,替王贤吼了几下,这边的嘈杂之声才算暂时被压了下去。 “前段时间,天降大雨,导致大水滔天,粮草流失,这物以稀为贵,粮食少了,自然就贵了起来。”王贤慢悠悠地道:“然而百姓们总不能不吃饭,虽然粮价贵了两倍、三倍,大伙儿还是照常买米,虽省吃俭用,亦要渡过这等难关,诸位说,是不是啊?” 下面顿时有人呼应道:“是啊,我等只不过想要一顿稀饭糊口而已。”“公子是读书人,也知道我们的不容易,实在难得。” “然而诸位可曾想到一事?”王贤突然抬高声音道:“这卖米的有米却不售出,为何?只为了那铁铜之物,他们把这米囤积着,拖上一个时辰,那米就贵上一倍,等到了明日、后日,那一斗米就被他们抬到两百文、三百文,浑然不顾大家的肚子,你们说这样的粮商该不该骂?” 他刚说完此言,便听到朱强大声吼道:“诸位和我一起骂这个王八蛋!黄仁,龟孙子,大杂种!” 下面的人像是受到感应一般,立刻顺着他的声音,竟一同喊出声来。 这骂声倒也是很整齐,而且逐渐洪亮,朱强骂一句,后面的人就跟着骂一句,颇像是后世游戏之策。 骂声果然起了作用,不一会儿,那屋里之人就像是忍受不住这般痛骂,过来几个人开了门,王贤回转过头来,便见到有七八个人正怒目地望着众人。 王贤微微一笑,随即示意朱强停下骂声,便对着那几个人道:“你们是这粮铺的下人?去和你们的老爷黄仁说一下,便言我有事找他,要进去相谈。” “不行不行,我们老爷说了,谁都不能进来!”那些人不由分说地道:“而且你们这些人聚众闹事,还公然骂人,若是被官府知道,一个个都逃不了要进大牢!” 这种态度在王贤预料之内,他也不气恼,回过首来,大声地道:“诸位,你们已经无粮可食,还怕官府吗?” 他话一出口,那些人便都大声喊道:“不怕,黄仁这个狗杂种害的我们吃不上饭,我们就算拼了命也要骂他!” “听到了没有?”王贤沉起脸色,对着那几个下人道:“如果你们识相的话,就应该让我进去,好好的和你们家老爷说话,不然的话,这些饿得吃不上饭的百姓们,指不定就要冲了进来,到时候你们这些下人们又能挡得住吗?” 那些下人们不由变了脸色:“他们不怕进大牢吗?” “哼哼,进大牢更好,进大牢就不愁被饿死了。”王贤嘲弄地道:“而且大灾过后,官府事忙,怎么可能会把这么多的百姓们关起来?恐怕县老爷们都是避之不及,到时候反而怪你们惹事。” 那些下人们听到这话,才有些动摇起来,随即一人便道:“我过去回报老爷,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王贤道:“我姓王,便叫我王公子好了,你直接去和你们家老爷说,如果不见王某,那这些百姓们一旦出了什么变化,到时候可让他一人承担了。” 那人神色紧张,忙不迭地跑到里面去了。 王贤很是轻松,他倒是不担心这个粮商黄仁不见自己,这人再怎么闭门,也斗不过这数百饿肚子的百姓们,所以他只是微微煽动了一下,这门便开了。 过了不久,那人跑了回来,对着王贤道:“王公子,我家老爷让你进去说话。” 王贤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谁知道外面的人见他走进,便一窝蜂地想挤进去,一时之间,纷乱无比。 王贤咳嗽一声,然后沉声道:“诸位,我知道你们心急,然而心急也不是个办法,这米还在他家中,诸位都是良民,平生绝不做偷抢之事,如今虽然是他家中欺人,但还容得商量,王某现在进去,便是要为诸位讨回一个公道,所以诸位也不要着急,就在这外面等着吧,王某绝对不负诸位之望!” 这外面诸人本无秩序,便都听他之言,不再争着进来。 朱强这时候也走了进来,却不料被那守门的拦住,他本就有气,此时大怒道:“你们要干什么?” “他是我的随从,便让他进来吧。”王贤看了看这院子,有些赞赏地道:“这粮铺虽然沾满了铜臭气,但是这院子倒也风雅的很,有树有亭,有花有台,看来这个黄仁倒也不是一个粗人。” “公子你这是说哪里话。”那领头之人这时接过声来道:“我们家老爷可是一个读书人,看过许多书,见识也是很大,昌化的很多达官贵人对我们家老爷都是称赞的很呢。” 他言语之间颇有些得意,不过王贤也不想与他争论,只是淡淡一笑。 第134章 何谓奸商(第2节) 走进这院子里面,又经走廊,终至前厅,诸人便见到有一个中年人正坐在那里,那个领路的此时连忙上前道:“老爷,这个王公子来了。” 那中年人此时爽朗一笑,哈哈地道:“鄙人不知贵客到访,竟然闭门拒客,实在是失礼过甚,还望王公子不要怪罪。” “哪里,在下冒昧前来,还希望阁下不嫌我乱闯尊府。”王贤微微客套一下,便与那中年人分主宾而坐,稍微打量了一下。 这个中年人大概四十来岁,穿着布衣,虽然是个商人,但却很像一个儒雅之士,别是一般的风度。 “王公子请用茶。”等到茶水上来的时候,那中年人黄仁呵呵一笑,示意道:“鄙人不懂茶之好坏,然而这茶乃是一个好友所赠,在下只尝了一口,便觉得极为的好,所以一直暗藏,不轻易示人,今日王公子前来,鄙人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便请用这‘海上明月’。” 他这毫不掩饰的夸赞此茶,倒真让王贤来了兴趣,他拿起茶盏,轻吹一下,便小饮了一口。 这茶水并不像那些名茶一般,端起来便香味扑鼻,只用吃到以后,那味道才散开,一时之间,只觉身子清凉,有如月夜扁舟,随风而起,好不逍遥。 “好茶,好茶!”王贤大口称赞道:“好个海上明月,有茶如此,比神仙还要难得!” “哈哈哈。”黄仁闻言大笑道:“王公子若喜欢,鄙人这里还有一些,可以带回去慢慢享用,午后香茶一杯,在这酷暑之日,也可清凉,实在是一大快事。” 刚来他就给自己一个蜜糖吃?王贤心中想到:“可惜这个蜜糖没什么用。” “哦?想不到黄老爷竟然如此客气,这么贵重的东西在下怎能消受的起?”王贤故作推辞了一番,那黄仁硬是要给,他才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这‘海上明月’般的好茶。” 黄仁咧嘴一笑,“此茶产于福建,乃是位于极干之地,百株茶晒成茶叶只有半斤,故而极为稀少,也被好茶之人评为极品,然而好茶当给俊杰之人享用,王公子自然是受之无愧。” 王贤又喝了一口,方才意犹未尽地叹道:“果真是好茶。” “不过黄老爷你也知道,这茶再好,它也不能饱了肚子,如果有人饿的发昏,茶入口中与白水又有和分别?”王贤看着依旧微笑的黄仁道:“如今外面的那些人正饿着肚子,黄老爷想必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可不才,想帮黄老爷你一个忙。” 这话倒是真让黄仁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为这个少年是一时的书生气,想要帮外面的人讨公道的,所以就用好茶来事先稳一下,然后再诓骗他稍等,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却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然说要帮自己忙? “不知王公子所言何意?”黄仁的确很奇怪,见王贤悠哉游哉地喝茶,他只好道:“黄某实在不解,还请公子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不过在下想问黄老爷一句。”王贤这时肃然地说道:“你认为如今闭门不出,这粮价就会一日飙升了吗?你认为如今哄抬米价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吗?” 黄仁一怔,他听出这话中有话,便道:“请王公子明言。” “如今粮价已经百文一斗,一贯钱只能购得一旦米,要是在往常,简直是开玩笑的事情,不过因为暴雨洪水,粮食紧缺,所以百姓们也就忍了,只希望能够将就一二,不会饿死也就罢了。”王贤慢声地道:“可是黄老爷你有这昌化最大的粮铺,却不管百姓,故意提高米价,如此以来,你可想过将来?” 黄仁面色一寒道:“王公子此话怎讲?我家的确是无米可售,目前自家所食都有些困难,王公子竟然也信某些人的搬弄是非吗?若是如此,那黄某也无话可说,便请王公子回去吧。” “黄老爷何必生气?”王贤心中暗暗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我已经说过,是来帮黄老爷的,想不到黄老爷竟然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还要赶在下走,那在下也无话可说,希望黄老爷你好自为之!” 他说着便要走,却听到黄仁哈哈一笑道:“实在是鄙人鲁莽了,引得尊客不乐,来来来,鄙人向公子你道歉。” “不必如此。”王贤哪里想真走,只是一笑道:“黄老爷必然想知为何我刚才所言,其实不难想象,这米只要囤着,一天长上十倍,定然有可能,只不过黄老爷只顾想着这孔方之物,却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黄仁迟疑地道。 “这事就是如今是大灾过后,百姓们都是苦不堪言,若此时抬价,固然可以有许多赚头,但黄老爷却没想到朝廷和官府对此事的重视程度。”王贤沉声道:“如今江南全部受灾,朝廷第一反应是安定,所以抽出壮丁,第二反应就是调粮,如今取的是水路,要不了几日便可到来,到时候官粮一倒,黄老爷你的粮食如此高价,又有谁会来买?此是其一。” “其二,昌化县官府又是不一样,你看江南各州各县都已经调了受灾壮丁,惟独昌化县未动一人,如此以来,大量丁壮待在外面,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诸人就饥饿不堪,铤而走险,直接砸掉这个粮铺,过来抢粮,甚至是放火杀人,则黄老爷你一家老小性命堪忧啊。” 黄仁闻言色变,哼了一声道:“他们敢吗?如此的话,这些刁民们定然犯了死罪!” “呵呵,如果连饭都吃不到了,难道还怕死吗?”王贤一笑道:“更何况法不责众,官府不希望在大灾之中乱起来,而你们抬高米价,官府也不会容你,到时候估计就是不了了之,可怜黄老爷你收在家中的那些粮食不仅被人抢了,一家老小被人砍了,就连死后都没有个好名声,唉,可怜啊!” 黄仁立刻站起身来,怒道:“你……你竟然说出如此恶毒之语!” “并不是恶毒,而是假设。”这个黄仁生了气,王贤也不在拐弯抹角地说话了:“其实我知道,以往缺粮的时候,你们都抬过价,然而如今不一样的是,外面有很多的壮丁,只要有人扇动一下,这些人就会行动起来,我所假设的也就变成事实了,等到那时候,黄老爷你想做些什么都由不得你了。” “你这是威胁我?我岂能怕了?”黄仁镇静下来以后,沉声说道:“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事,难道今次就会出事?” 真他妈的执迷不悟,王贤心中暗暗骂了一句。 “很好,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果然没错。”他也不怕什么,既然谈不拢,那就直接让大家伙抢了,对于这等奸商,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他直接哼了一声道:“那黄老爷你就自求多福吧!在下告辞!” 他正要走,却听到黄仁沉声道:“慢着,王公子你就这样走了?” 王贤斜眼看了一下黄仁,冷笑道:“难不成黄老爷还要留我?” “这是自然。”黄仁突然喊了几声,便从外面走过来七八个丁壮,随即便围着王贤,黄仁冷冷一笑道:“王公子既然如此喜欢管黄某的私事,那便多留上几日,你不是喜欢喝那‘海上明月’吗?便在这里喝个够,拿下他!” 诸人立刻动起手来,朱强见状,立马奔跑,引得黄仁哈哈大笑起来。 王贤轻轻摇头,这是在别人家的院子,又是朗朗晴日,如何能够逃脱?果然没多久,便有两个人押着朱强向这边行来,那两个人口中还骂骂咧咧地道:“妈的,竟然还有心情放烟花,瘦的和狼一般,你能跑掉吗?” “王公子,我很佩服你书生之气,竟然可以只带个随从就进来。”黄仁显然异常得意,这时不由笑道:“不过佩服归佩服,你就在这小住几日吧,我这里不比外面那发饥慌,是有酒有菜,也算是人间仙境了。” 他嘿嘿笑了两下,又看向朱强,不满地道:“你这个随从实在是太不忠心,主人有难,应该舍身保护,你却直接跑了,实在是让人心寒,你们把他拉进柴房之中,两日不要给他饭吃。” “且慢。”王贤此时也不紧张,慢慢地道:“黄老爷,你真的考虑要把我扣在这儿?” “难道这有何不妥?”黄仁哈哈一笑,摇摇头道:“王公子你也不必多言,你们几个就扶着王公子进后面客房,好生招待。” “哈哈哈哈。”王贤顿时笑了起来,随即才向着有些奇怪的黄仁道:“黄老爷,你想一想,我若没有准备,又如何敢进来?如今你直接把我抓住,难道不怕有什么变故?” 他这话让黄仁心里一突,的确,这个少年就带了一个随从过来,难道真的是不怕什么?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害怕,必然是因为有了准备。 他慢慢想着,突然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难道外面的人会闯进来?” 王贤本来只是吓唬吓唬他,却听他自己想到外面的那群人,便只是淡淡一笑,对着黄仁道:“我已经说过,是来帮黄老爷的,却没有想到黄老爷竟如此对我,这样也罢,等到一会儿出现了什么事情,也和我没有什么干系了。” “他们真的会闯进来吗?”黄仁越想越惊,外面有几百人,一旦闯进来,自己这家中又如何能抵挡?他面如灰色地道:“这些人真的会一起闯进来?” “岂止是这些人。”王贤摇了摇头,慢慢道:“一旦乱了起来,那昌化县谁又不想捡便宜,谁又不想分点粮米?所以只要一乱,那这几百人就会在瞬间变为上千人,甚至是数千,到那个时候,黄老爷,你这府中的墙再厚,也会被踩成平地!” 黄仁深吸了口气,有些颤抖地道:“如此一来,那我黄家岂不是遭灭顶之灾?” “黄老爷,其实你只要仔细想一想,便知道囤积粮米,以待高价的坏处了。”王贤见他有些不知所措,便直言道:“这其实不会让你赚上多少,本来就这几日而已,百姓们又能买了多少如此贵重的米?但是你却损失了不少东西,这远远不是你高价卖米所能赚来的。” “我损失了什么?”黄仁又慢慢回复平静,这时有些奇怪地问道。 “损失了信誉,还损失了保障。”王贤沉声道:“这家粮铺也算是老字号了,能够如此岁月而不倒,实在难得,然而过了这数十年,这粮铺依然还只在这昌化县里卖粮,除了昌化县城中的人知晓有此铺,外县之人可知其名?杭州可知?苏州可知?这是为何?皆是因为没有好的信誉。” 黄仁点了点头道:“王公子说的也是在理,不过信誉之事做不得准,想我们江南大小商绅,又有几人看重于此?毕竟天下嚷嚷,皆为利往,若无利可图,要那信誉又能作甚?” 听他语气缓和下来,王贤也是微微一笑道:“信誉之事,本来就是为一个利字,试想若因一个信誉,而致四海皆知,四周粮商皆闻风而来,那这利岂不是如滔滔江水,涌之不绝?” 王贤只是一个点了一下,那黄仁便明白起来,大悟道:“这便是失小利而得大利之法?” 不可否认,古人异常聪明,而这个黄仁也不例外。 王贤笑着点头道:“呃,这便是所谓的先期投资,以利换名,待到有了名气,便可得大利。” 其实这就是一种广告,一旦有了好名声,经济效益就会成倍提高,这对于后世而来的王贤而言,自然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把一些广告推动效益,名誉影响利益的东西简单说了一下,倒是让那黄仁恍然大悟起来。 “方才说失了名誉之事,其实黄老爷你还失了保障。”王贤看了一下旁边的朱强,见他还被人左右押着,便道:“先把我的随从放了吧。” 黄仁这时示意了一下,让人放了朱强,随即便道:“王公子所言的保障之意,莫不是说本铺生意上有了危险?” “黄老爷想的不错,其实只要一想便知,粮铺于危难之中害人,又有谁对这粮铺心存好感?只要发生了一点小变故,比如有人在你对面开了一家粮铺,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黄仁轻轻一叹,随即才道:“黄某一直以为自己想得远,所以早在暴雨初发之时,便大量购置粮草,以囤积而售,如今一想,目光也不过如此。” 原来他在刚下暴雨的时候就开始买粮囤积了,王贤心中不由暗骂一句,真是奸商! 这个奸商黄仁这时又不停地走了几步,像是在计算一些什么,过了好久,他才出了口气道:“王公子让黄某茅塞顿开,的确,就算这米全部高价而出,那又能赚到多少?而如果把这些米全部捐给昌化县的百姓们,不仅可以让百姓们渡过难关,还能让所有人知道我旺烟粮铺的仁义,这样一来,这粮铺必在我手上发扬光大。” 王贤倒是吓了一跳,连忙道:“黄老爷切莫如此,虽然囤积粮食,高价卖出是不对,但也不能无本收回,况且若是如此,不免有一些刁民奸人从中得利,所以只要按照原来的价格卖便成,如此一来,百姓们又有谁不会感激你的大恩?又有谁不会记得旺烟粮铺这个招牌,到时候不仅全昌化记住你,就是在江南一带,也必然会知晓你所为善事,此可谓名利双收。” “还是王公子想得周到。”黄仁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王贤道:“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有人大量购粮,然后再高价卖给别人?” 王贤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此时细想一下,的确是一个问题,如果黄仁以普通价格卖米,那有一些奸商自然会看出其中的利润来,到时候直接大量买米,很快买空这粮铺之中的粮米,随即再抬高价格,这样的话,自己所作的事岂不是狗屁都不是?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黄仁道:“那黄老爷可有解决之道?” 黄仁想了想,才道:“如果在卖米之时,让买米之人拿上户籍,登记造册,每有人卖上一次,便记上一笔,以防有人多买,这样也是一个办法。” 王贤不得不赞叹一下黄仁,不愧为一个商人,想的极快,这的确是解决这问题的好办法。 他正想着,却听到黄仁叹道:“可是如此以来,太过麻烦,这买米之人又何其之多,到时候恐怕难以应付,况且昌化户籍不查久矣,早有人丢失了,难道还不让他们买米?如此以来,真的是左右为难。” 王贤心中一动,突然道:“不如让官府代售?或是直接卖给官府,再让官府处理?” “官府?”黄仁冷笑一声,“官府之人,有如豺狼一般,平常之人,皆言我等商人为奸商,事实上,我等所行之事比起官府诸人,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如果把米让他们卖,那不知道要被贪了许多,也不知道粮米之价要被他们卖上许多。” 他对官府如此排挤,倒是让王贤颇为意外,按理说,官商勾结,尤其是这个黄仁是一个奸商,应该和官府关系密切,最起码不至于憎恨。 他却不知的是,昌化县一向是大农之县,对工商看的极轻,更何况这粮米之铺每年都向官府送了不少敬钱,又受了官府的白眼,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好气,这样以来,自然对官府满腔怨气,如今听到王贤提起官府,他自然就冲口而出。 待说出口来,他才发觉不对,不由悻悻一笑道:“方才失态了,王公子不要当回事。” “不,你说的对。”王贤这时摇了摇头道:“官府之人,实在是极为可恶,从上到下,营私舞弊,惟利是图,都说奸商,其实官更奸。” “王公子切莫这样说。”黄仁连忙看了看四周,随即低声道:“幸好这是在我家,要是在别处,被人告上了官府,就算王公子是个读书人,亦不免升堂问罪。” 王贤微微一笑道:“我说的是实情,官府也无可奈何。” 他叹了口气道:“官吏如此害人,为何要有官?皆是因为从上到下,都想要一个秩序,若是没有了官吏,则众人便混乱不堪,所以诸人虽然憎恨,却也无可奈何。” “此话便不说也罢,来来,王公子请里面说。”黄仁显然不想说什么官的问题,直接拉王贤进屋,然后又唤人备茶,才道:“王公子,如果卖粮之事一过,我又当如何是好?” 没想到这个奸商已经想到了卖粮之后的事情,果然是个奸商啊。 “卖粮之后,应该多多宣传。”王贤分析道:“俗语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黄老爷你以低价卖掉,周济百姓,仁爱之心,只有昌化买米之人才知晓,如此可不行,得要多多宣传,不仅要让附近州县知道此事,还要让杭州、苏州、扬州、江宁府、应天府,甚至是汴京、洛阳,都应该知道黄老爷的事情,应该竖起一个楷模出来,我想过不了多久,天下无不交口称赞。” 黄仁惊讶地道:“会影响如此之大?” “这是自然。”王贤喝了一口那茶水,慢慢地品着这海上明月,过了许久才道:“这个需要炒作……不是,是需要宣扬,只有一传十,十传百才有此效果,而仅凭你是不行的,需要官府帮忙。” 黄仁不由有些皱眉地道:“我不想和官府又何瓜葛。” “不可能。”王贤摇了摇头道:“你既然想要把这个粮铺做大,那就不可避免与官府打上交道,到时候无论是好是坏,你都要忍着,这其中原委,我想不用多说你也明白吧?” 黄仁是明白人,这时也重重点头道:“我知道,然而官府中人又如何能帮我?” “这不是一个问题,我会处置。”王贤呵呵一笑,突然想到什么,对着黄仁道:“对了,你的粮米从哪里购置的?” 这本算是商业机密了,然而黄仁却不假思索地道:“以前是就地取粮,前几天大暴雨,我就从外县外州购米,这水路方便,再远的都能在几天就到了。” 王贤点头道:“不过现在江南缺粮,要想购置的话,只能从北方诸地,福建一带,还有川蜀一带,北方一带多旱地,粮食不多,且不宜运输,而川蜀虽然产粮颇多,但是路途遥远,也是很难运过来,所以福建那边的粮食是重中之重,不知黄老爷能不能联系到福建之人,也好从中购粮。” “福建虽然我不很熟悉,然而要想购粮却也不难。”黄仁有些疑惑地看着王贤道:“王公子问起这个?某非想买粮食不成?” 王贤呵呵一笑道:“不错,我便是想买粮,然后再借助你这粮铺卖粮。” 黄仁虽然聪明,却也不明白王贤的意思了。 “其实不瞒黄老爷,在下乃是本县的县官。”王贤知道是时候掏出自己的身份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来,然后道:“这是我的印信。” 黄仁接过来一看,顿时大惊,随即便“啪”的一下掌了自己,边打边骂道:“草民糊涂,草民糊涂。” “黄老爷,你这是为何?”王贤亮出身份来,却没有想到这个黄仁竟然是如此表情,他不由奇怪地道:“切莫如此,有话好好说便是。” 黄仁捂着脸道:“草民刚才有眼无珠,竟然着人拿住大人,而后又出言不逊,辱骂官府,实在是大罪!” “却原来是此事。”王贤不由笑了,随即便道:“这又有什么,方才你不知我的身份,自然没什么得罪之处,况且辱骂官府,也是我骂的最凶,难道我连我自己也要怪吗?” 他走了两步,又笑道:“我知道你对官府没有什么好想法,连带着也对官府中人不满起来,这并没有什么,实话可以告诉你,我来这昌化县做县官也不过数月之事,然而在这数月之中,我明白了官场重重黑幕,人人皆为私利,对官府之事,我比你还要痛恨。” 黄仁愕然地看着王贤,却不敢说上什么话了。 “这段时间,我没有一时不再想,百姓该要如何生活。”王贤这时沉声道:“但是左思右想,却只能想到一个米字,只有粮食有了,那一切 都不成问题,而刚好碰巧来到你这家粮铺,也碰巧知道了此事,碰巧认识了黄老爷,反倒让想到一个法子,有一举两得之效。” 他看了看黄仁,随即便道:“我想用官府之力和黄老爷你一同卖米,由官府出面,自然不会有恶商从中取礼,而我也会严加看管,不会让官吏们从中得手。而这所得之钱当然归黄老爷你所有,另外我会着人宣扬黄老爷你的事迹,并且上报杭州,以取嘉奖。” 黄仁唯唯地道:“全凭大人做主。” “黄老爷!”王贤见他这个样子,不由有些上火,但还是平和地道:“我知道你心中想些什么,你定然以为我是利用你,对吧?” 黄仁一愣,立刻慌张地道:“草民从不敢有此想法,大人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有没有误会你心中自然有数。”王贤摇了摇头道:“只是你想得错了,我虽然要借助于你,然而并不是想利用你,如果你不肯,我也不会勉强你,只是今日说了这么多,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他说完便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放下茶盏道:“实在是好茶。” 黄仁不敢说上什么,只能在旁边站着。 王贤这时站起身来,示意了一下朱强,才道:“今日多多打扰,也喝了不少黄老爷的海上明月,只是现在有些紧急,许多人都是饿着肚子,黄老爷不妨先卖些粮食,至于我们商议之事,过上几日便给我一个答复。” 黄仁连忙应了一声。 “嗯,那我就告辞了。”王贤正要走出去,突然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衣服之中掏出了一张纸,对着黄仁道:“这个是你的,你便拿好,不要再丢失了。” 黄仁一愣,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看,顿时脸色尽变,哑然地道:“大人,这,这是从何而来?” “这你就不要多问。”王贤慢声道:“我既然把这东西还给你了,你也应当明白,我并非贪图你的家财。” 他说完便要走出去,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响声,随即就见到一个人跑了过来,大声地道:“老爷,家里来了一个贼人,方才我们兄弟三个都被打昏了,我醒得快,便赶忙来向老爷你禀报。” 黄仁一愣道:“贼人?” 他看了看周围,随即又有些皱眉地看了看手中的那张纸,顿时心中起疑,对着王贤道:“王公子,你说你是本县县官,此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有真凭实据?” “真凭实据?”王贤奇怪地道:“我方才不是已经出示了印信吗?你难道不信?” 黄仁肃声道:“并非黄某不信,只是单凭一个印信实难证明此言属实,更何况,本县县官手里又怎么会有这张纸?” 王贤微一沉吟,有些明白地道:“你家中闹贼,怀疑起我了?” 他冷冷一笑道:“如果现在闹贼,那这张纸又如何从贼人手中到我的怀中的?更何况,如今是晴日高挂,正是朗朗乾坤,哪个傻贼有这样的胆量,竟然白天偷东西?” 黄仁闻言一愕,却又听到王贤道:“既然你不相信,那便与我一同去县衙吧,反正也是不远。” 他方要解释,却又听到那下人大声地道:“那个贼人,在那边!”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本书为一起看文学网(www..com)首发, ps:补齐了,多谢支持。 第135章 盛怒之事(第1节) 清风徐来,唯有几只鸟儿在树上蹦来蹦去的。 黄仁皱着眉头四处张望,随即看着那下人道:“贼人在哪?” 那下人揉了揉眼睛,喃喃道:“刚才我明明看见有人啊,怎么不见了?” “你给我下去!”黄仁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即又朝着王贤拱手道:“冒犯大人之处,还望海涵。” 王贤只是一笑,随即便道:“既然无事,我也要回去了,这外面聚着的那么多人,黄老爷也应该知道如何处理吧?” “草民知道,草民知道。”黄仁连忙点头,“草民就和大人一同出去说明,一会就开仓卖米。” 王贤也不再说上什么,就直接走到门口,那些百姓们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一见王贤出来,便立刻蜂拥而上,不停地问着,惊的那些下人们立刻围起来,生怕这些人冲进去。 “诸位安静,安静,我家公子有话说!”朱强这时出声了,让这混乱的场面变得有些安静起来。 “各位,适才我进了粮铺,见到这粮铺主人黄老爷,然后说上几句。”王贤看了看黄仁,笑道:“这位便是黄老爷,他这粮铺虽然已经并无多少粮草,但是听我说起百姓们饥饿不堪,动了仁慈之心,所以决定以平价卖米,以助诸位渡过此难。” 他话音刚落,一大堆人都朝着黄仁叫嚷着,像是催促他早点卖米。 “呃,诸位稍安勿躁,先前我不知诸位之饥竟至于如此,而听到王公子说起此事,深感惭愧。”黄仁也是一个读书人,说起这些话来挺文绉绉的,不过这围观的人们在意的却不是说的好听不好听,所以黄仁也就不再啰嗦,直言道:“我已决定开仓,以平价卖粮,诸位等上片刻便成。” 下面的人顿时高兴起来,也更加吵闹不堪。 王贤只是一笑,朝着黄仁微微抱拳,便直接走了出去。 他这时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下,然后道:“朱强,方才你为什么跑了?” 朱强一听,立刻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你又如何该死了?”王贤盯着他,慢声道:“你跑走是为了报信,是吧?” 朱强一愣,吃惊地看着王贤。 “而且你的帮手的确来了,但见到我们平安无事,他便在那院子之中监视着。”王贤看着脸色发白的朱强道:“虽然我没有见到他,但我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朱强连忙道:“小的不懂大人你说什么。” “不懂就算了。”王贤也不想继续逼问,一笑道:“反正我知道你也不会害我,我想等到时候到了,你自然会告诉我。” 朱强轻轻地松了口气,便连忙跟上已经走远的王贤。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县衙,便见到陆收正坐在那里,王贤微微示意了一下朱强,便走到跟前,笑声道:“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大人,我是来向你禀告一件事情的。”陆收肃然地道:“昨夜,有几个在县东胡集的衙役,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竟然胡作非为地**了两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而村民们气恼之下,竟然乱棍打死一个衙役,如今衙役们也恼火起来,在那胡集边竟然聚起来,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一时之间,让人心寒,而那些村民们也不甘如此,于是两边互相打起来了,闹得不可开交,还好主簿李瑞及时赶到,控制了局势,只是现在衙役们和村民们都互相不满,李瑞脱不开身,便连忙差人向县衙禀告,希望大人你定夺。” “什么!”王贤本来心情还不错,听到这事以后顿时气道:“这些衙役们好大的官威啊,好啊,好啊!” 陆收胆战心惊地看着王贤四处走动着,他其实心中也生气,现在正是大灾之后,人心不稳,他每天忙的焦头烂额的,就希望能够稳定下来,却没有想到这帮衙役们竟然如此的胡作非为,给自己惹下了偌大的麻烦,所以他也在心中暗骂这些衙役们饭桶。 “他妈的!什么垃圾衙役,简直就是一堆屎!”王贤是越想越生气,竟然大声地骂开了,“这帮XX的,怎么不去死?死了他妈的都没人去看一眼,比屎还要臭,真他奶奶的败类!” 他骂了好久,还觉得不过瘾,直叫了好几句:“我操!我操!”,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个县丞陆收待在走南闯北也是见怪了世面,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平时这少年县官文质彬彬的,一副书生模样,可是现在却丝毫不注意形象,破口大骂,脏字一堆,让他这个县丞惊呆了眼。 不过还好,王贤骂完了之后,就不在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对着陆收道:“你说闹事的共有几个?” “带头的有五个人。”陆收见到了这县官发火的样子,此时说话也小心了许多,“不过闹事的就很多了,几乎整个庄子都跟着这五人一起闹起来。” “胡说!我问你的是闹事的衙役,不是百姓们。”王贤脸色不是一般的凶狠,他心中的火气实在是太大了,此时压着怒火地道:“那侮辱女孩的有几个人?最后带衙役过去的领头又是谁?” 陆收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他连忙道:“据说有四五个人,被打死了一个后,剩余的几个人就回来找人,县衙的这么多衙役们便过去了,领头的那个好像是捕头黄宽,为人仗义,听到自家兄弟被欺负后就带人去……” “狗屁!这叫仗义?这叫为恶!”王贤一口怒气憋着,突然又骂道:“这帮蠢材,他奶奶的是不是没有给他装脑袋?我操,太他妈的气人了!” 尽管这个少年县官说了许多有辱斯文的话,但陆收还是装着没听见似的,低着头不说话。 “现在那些人还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呼气的王贤又问道:“李瑞难道管不住他们吗?” “这……”陆收苦笑地道:“大人,这帮衙役们也是在气头上,虽然李瑞一直苦劝,可是他们就是不肯罢休,搞得现在还僵持不下。” “他们在气头上?”王贤不知何故,顿时笑了起来,“他们在气头上?他们有什么气的,侮辱了两个小女孩,又把那个村庄搞得一团糟,还气什么?他妈的,老子才在气头上呢!”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大声道:“陆县丞,你帮我通知一下杭州军政司知事,让他带人和你一同过来!我们就在城东回合!” “大人,上官未必会理会我们。”陆收知道王贤在气头上,但他不得不道:“而且因为衙役之事,就要请动杭州的知事大人,未免小题大做了。” “我自有分寸!”王贤却不理会,坐在案台这边,草书一封书信,递给了陆收道:“杭州毕竟是上官,别人过去他们不会相信,就让你去吧,这封信是送给那知事的,你也是认识,刚好他们在于潜,离这里不远,你快马加鞭,立刻赶过去,带两百兵士过来!” 陆收接过这草书的书信,知道不能有所更改了,便拱了拱手道:“那下官便去了。” 王贤挥了挥手,等到陆收走了以后,他才一拳头砸向案台,直让那茶盏晃悠悠地响着不停。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直到下午,王贤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陆收带人过来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堆拿着武器的兵士们齐整整地走过来,这种阵势,果然是一派杀气,齐腾腾地冒上来了。 虽然和草原上不一样,王贤也是见过塔塔尔和蒙古之间的战斗,那时候塔塔尔人有数千骑兵围攻,看起来黑压压的,和现在这么少的人完全不同,但是这整齐的行军,让王贤有些疑惑起来,大宋一个州军都可以这样训练有素吗?那为什么抵御不了外族? 不过他想不了多少,便迎了上去,这边的领头之人穿着不一样的衣服,此时拱了拱手笑道:“一别数日,王大人别来无恙。” 王贤一愣,他实在记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此人,但也不能失礼,便也是还礼道:“承蒙上官惦记,在下一切安好。” “吴知事虽然与大人是一面之缘,但却极为亲近,实在让人羡慕。”陆收看出来王贤的茫然,便故意给他提了一个醒道:“数月之前,吴知事因奉知州大人之命来昌化县,和巡察使大人一同离去,我等一直十分挂念,想来两位大人必是相互惦记着。” 王贤这才明白起来,原来以前自己被洪渡均陷害,写信给杭州知州,他派来的便是这个吴知事,此时闻言连忙客气起来,不过那老吴知道这个少年和朝廷相交匪浅,所以也是极为客气,一时之间,客套起来。 “王大人老是叫我大人,实在让吴某汗颜啊。”那个吴知事呵呵一笑地道:“吴某一向不怎么拘泥,脾气随和,所以别人都称我为老吴,如果王大人不嫌弃,便叫我老吴可好?” 王贤呵呵一笑道:“如此也好,那老吴你便直称在下为弟,我等也不拘泥这官场礼节。” 老吴哈哈而笑道:“很好,很好,想不到王老弟也是一个随和之人,你我可真是脾气相投啊。” 他们二人说笑一阵,王贤便叹道:“老吴想必也知道我昌化出现的麻烦事了吧,本来不应该劳烦你的,可是这些衙役们实在太过放肆了,连主簿李瑞都劝不住,所以我思来想去,只能向老吴你求助。” 老吴摆了摆手道:“王老弟太见外了,衙役们不听使唤,我们这些兵士们就让他们瞧瞧厉害,让他们不敢再胡作非为!” 王贤点了点头,又看了一下天色,便道:“如今已经不早,我等便赶紧上路吧。” 一直到了天近黄昏,一行人才到了那个小村庄胡集,但村庄也不见有什么人影,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在地上,整个村庄看起来极为破败。 王贤背负着双手,直接走到庄内,这样大的声响让躲在屋里的村民们都出来了,结果一看到那么多兵士过来,都吓得回去了,不敢发出什么响声,生怕惊动了这些兵士们。 “为什么不见有人?”王贤看向陆收道:“那些衙役们呢?李瑞呢?他怎么也不在?” 陆收也是疑惑不解,随即道:“不如找人问问。” 他见王贤点头,便直接走向一家,这家的院子倒了半个,显然还未从洪灾中恢复过来,此时见到陆收过来,那家中之人皆是颤抖地道:“大人,不关我们的事啊。” “没说关你们什么事。”陆收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沉声道:“那些衙役们呢?他们跑哪去了。” 那人颤抖地道:“草民不知道啊,好像是到上面去了。” “上面?”陆收奇怪地道:“是在庄子上面吗?哪里也是一个庄子?” 那人连忙点头,然后道:“有一个大人带着他们一同上去了,草民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陆收“嗯”了一声,随即便宽慰地道:“你不要这么害怕,现在知县大人到了,他带人过来就是为了严惩那些犯事的衙役,不是为了抓你们的。” 那人一愣,像是不明白起来,却见到陆收已经走向那些兵士,正说着什么。 “在上面?”王贤看了看那上面,这边是一块小山,往上面的地势稍微高一点,正是盛夏,一片青绿之色,遥望过去,果然可以见到有村落模样,他点点头道:“那好,我们便到上面去。” 还未到跟前,王贤便听到一片吵闹之声,他不由有些厌烦,当下快步而行,直接朝里面走了过去。 这边比起下面要好一些,本来就没有遭到太大洪灾,而且那些衙役们也没打砸什么,王贤寒着脸走上来,却引来那场中诸人的注意,立刻有几个人喊道:“是谁?” “是我!”王贤大声地道,脚步不停地走到跟前。 天色已经很暗,那些衙役们也看不清王贤,此时见他擅自走过来,不由大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上来!” “哼哼,我是什么东西?”王贤声音一顿,“应该问你们是什么东西才对!” 那些衙役们不由有些火气,便要上前,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是王大人吗?” 王贤“哼”了一声道:“李瑞,你给我过来。” 诸衙役一愣,却听见那声音道:“原来真的是大人,下官见过大人。” 这时衙役们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昌化县的头头上来了,他们正要前来赔罪,又听见一阵脚步声,随后便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大群人走了上来。 “李瑞,你把详细情况说一遍,一个字也不能漏!”王贤这时也不理会那些衙役们,直接走到一个房子之中坐下,而老吴、陆收还有李瑞也跟着进来了,几个兵士们把守着屋子,不然衙役们靠近。 李瑞初见到这么多兵士,心中一紧,此时听到王贤寒声而问,顿时紧张起来。 不过他还是慢慢地把整个事情说了一遍,和王贤知道的大同小异,只不过他说的更为详细,一直说道劝说这帮衙役上来以后,他才停嘴。 一时之间,整个房中都无人说话,这肃然的气氛让李瑞脸皮狂抖,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浮上心来。 “已经看不见什么了,这里有蜡烛吗?”王贤终于开口,打破沉闷,却让李瑞哭笑不得。 他忙道:“大人,我带着的就有,且稍等一下。” 过了不久,他便点好了蜡烛,放在一个破桌子上,然后再借着昏黄的光线打量了一下屋内的诸人。 县丞陆收面无表情地坐着,而他旁边的则是一个陌生人,身穿兵服,想来就是那群兵士们的统领,此时虽然看不清什么表情,但借着弱光来看,他却好似在笑。 这少年县官王贤正一动不动地坐着,平常的时候,李瑞也见过他不少次,而王贤一直都是微笑着说话,很有书生气,但此时不发一言,让李瑞心中忐忑起来,想找点话说,却又不敢在王贤面前说什么。 “这么说,你是今早就知此事?”王贤终于开口道:“为什么不向我禀告?” “我以为这是小事,所以就……”李瑞低声地说道。 “小事,这是小事吗?”王贤盯着他,冷哼一声道:“我一再说过,如今大灾之后,不能出上乱子,要安定民心,而重中之重就是官吏不能有错,现在可好,竟然出现奸淫两个十多岁的女孩的衙役!这等禽兽不如的货色竟然招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当时知道了,就应该向我说一声,若我早一些知道,也不会让这帮衙役们聚集成祸!” 李瑞连忙道:“是,大人说的是,下官知错了。” 王贤挥了挥手道:“你去把那个闹事的捕头黄宽给我叫来。” 他长出了口气,低声对着陆收道:“你带些人过去清点一下本庄百姓,多多安抚,然后问清楚是谁家的女孩被糟踏,把他们的家人带过来,还有这里的都保长也给我叫来,我要问话。” 陆收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王贤收回目光,看了看那老吴,却见他面无表情,便想说上几句,却又听到李瑞的声音道:“大人,黄宽已经到了。” “黄宽,你还记得我吗?”王贤盯着这个黄宽,哼了一声道:“你这个捕头之位还是我帮你升的,原本以为你不畏艰难,有胆有识,却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胆大,实在让我失望!” “大人,刁民聚众闹事,殴打公差,卑职带着众兄弟过来平息,但李大人不久就过来劝阻,随即又是大人你亲自过来,还带着这么多的兵士,卑职思来想去,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还望大人明示!”黄宽显然是直脑筋,虽然王贤说了一句“失望”之语,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向着王贤问话。 “呵呵,你还有理了。”王贤不怒反笑,瞪着黄宽道:“你口口声声说这些百姓们为刁民,我却想问你,为什么这些‘刁民’会聚众闹事?你难道不知道原因吗?” “回大人,卑职知道。”黄宽沉声道:“起因是因为费甲、费乙诸人在胡集饮酒,酒过三巡,有些发昏,所以就趁着酒劲拉着外面的小姑娘进来,想要让她们陪酒,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被外面的那些刁民知道了,他们就拿着棍子过来乱打,使得费乙被当场打死,费甲、费丙诸人皆是受伤颇重,如今也是危在旦夕,所以此事罪在那些刁民,我身为捕头,自然要为兄弟们报仇,而这于公于私皆是合理!” “好一个合理!”王贤实没有想到黄宽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地有些气晕了,此时指着他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看走了眼,竟然把你升为捕头,没想到你的脑子真是蠢得可以!” 黄宽脸皮一紧,沉声道:“卑职是蠢,但卑职还是认为自己没错!” “你没错难道是我有错?”王贤看着这黄宽,就像一个硬石头一般,极为固执,他突然之间怒火而盛,大声道:“这些衙役们奸污了两个小女孩,你不但不严加治理自己的部下,反倒带着所谓的‘兄弟’来寻仇,把这个庄子砸成这个样子,你还没有错?你他妈的没错吗?” 他冲口而出的脏话,让诸人都惊讶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说起话来。 ps:不好意思,本来计划今天写上几千字,却没有想到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只好把昨日存稿放出来,等明天补齐。 第135章 盛怒之事(第2节) 那老吴看了看诸人,打了一个圆场道:“老弟,我看这个捕头倒是挺耿直的,俗话说,听人言不可听一面,这个捕头的话也未必不能听,不过太犟了,对你们大人也没大没小的,实在不成体统!” 他打了圆场,黄宽却还是不顺着往下爬,依旧固执地道:“卑职并无过错。” 那老吴瞪了他一眼道:“这真是驴子脾气了,难道你对你家大人就这态度?” “卑职不敢。”黄宽拱了拱手道:“卑职一向对大人极为尊重,本来卑职只是一个小小的差役,承蒙大人提拔,才当上了捕头之位,大人对卑职的大恩,卑职一辈子都还不完。” 王贤这时慢慢出了口气,然后尽量放松地道:“黄宽,那日江水开闸,你不畏凶险,我很佩服你,但是你怎么在大事上糊涂呢?” 他轻咳了一声道:“现在一切都不安稳,我最担心的就是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你想一想,如今粮草不足,百姓们又毁了家园,正是一道难关,现在却出现这种事情,你们还和百姓们闹了起来,如果传了出去,被某些有心人利用起来,这些受灾百姓还以为官府不仁,一旦乱了起来,这样的后果谁可承担?你不行,我也不行!所以我听到这事,就极为恼火,恼的就是你不争气!” “大人,我……”黄宽张了张嘴巴却又说不出来,本来固执的想法也松了下来。 “唉,我也知道,你为人仗义,对待这些衙役们一直像兄弟一般,实是个义气之辈。”王贤开始来软的了,慢慢说道:“然而你可曾想过,那些百姓们亦是有血有肉,他们的孩子被人侮辱,换作是谁也受不了,你替自己的兄弟们出头,可谁来替他们出头?这其中道理,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黄宽果然是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话了。 “我身为本县的县官,在这个关头,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而当前最重要的就是稳定。”王贤突然提高了声音:“所以为了稳定,我必然要给百姓们一个合理的交待,这件事情必然要好好的审理一番,你可明白我的用心?” 黄宽点了点头道:“大人一心为民,卑职明白。” “你放心,我会公正处理。”王贤见到这个黄宽软了下来,便沉声道:“但是如今之事,衙役们和百姓对抗,应该早早解决,快快回去,让这些百姓们好作休息,以得安宁。” “卑职明白。”黄宽拱了拱手道:“卑职这就去和弟兄们说。” “嗯,你还要告诉他们。”王贤看着正要走出去的黄宽,慢慢地道:“如果有谁还存着捣乱的心,那吴大人所带来的两百军士们可不是闹着玩得,要死要活,皆在于他们自己,别给了脸到时候却不要脸,不然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黄宽微微一震,轻点了一下头,随即就拉门走了出去。 “王老弟好气魄,方才连我也被老弟所慑,竟不敢动。”老吴哈哈一笑,若有深意地道:“不愧为汴京而来,果然与众不同啊。” “哪里,老吴真是羞我。”王贤微微一笑,看着那个主簿李瑞还站在那里,便道:“你也坐下吧,这件事你也辛苦了,想必也有些累了吧。” “下官惭愧,不敢言累。”李瑞恭敬地道:“下官在这边劝了大半天,都没人理会,而大人你一过来,他们就有所松动,实在让下官佩服。” “呵呵,佩服什么?”王贤指着旁边的老吴道:“要不是老吴带着兵士过来,黄宽也不会这么快的松动,要知道他们怕的可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老吴这两百手持兵器的兵士们。” 老吴呵呵一笑,又和王贤客套几句,随即便听到外面声响,杂乱无章,像是吵闹不堪,而后才渐渐平息起来,他和王贤对望一眼,皆不言语,一时屋内很是寂静。 过了不多久,黄宽才走了进来,他面色有些沉重,看了看王贤,随即就直接跪了下来。 “你这是……”虽然王贤比较沉稳,可见到这个汉子猛然跪下,他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连声道:“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大人,卑职想请求大人一件事。”黄宽跪在地上,眼睛看着王贤,沉声道:“卑职希望大人保证,不杀昨晚犯事的那几个衙役!” 王贤顿时皱起眉头道:“我不是说过,秉公行事!” “请大人应允!这也是我们所有衙役们的一致要求!”黄宽大声道。 “胡闹!”王贤脸立刻寒了下来,也提高了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是要挟我吗?本为官吏,却不守法度,还要向本官讨私情,也真有你的!” “大人,我并非讨私情,而是希望大人有个保证!”黄宽突然出声道:“如果大人保证不杀那几个衙役,我保证以后誓死效忠大人,以后绝对不会让大人你失望!” 王贤眯起了眼睛,慢慢道:“国有国法,如果他们没有犯了死罪,本官自然不会强判他们有罪!” “大人可敢保证吗?”黄宽闻言抬起头来:“大人敢保证不会为了本县安定,故意杀了那几人?” 王贤微微愕然,随即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胡乱杀人?” 黄宽舒了口气道:“这些衙役们本就没有犯什么过错,我方才担心大人因为怕民心不稳,故意杀了他们,所以才向大人求情,请求开脱,还望大人见谅。” “嗯?”王贤微微一怔,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万一那几个衙役们确实不是侮辱了那两个女孩,那自己会不会为了安定对他们动手? ps:我囧,今天又没写上几个,唉,郁闷。 第135章 盛怒之事(第3节) “你这个莽汉也真是,难道还不相信你们家大人?”老吴哈哈一笑地道:“谁又会故意对自己的下属降罪?没有犯事,难道还怕包青天?” 王贤“嗯”了一声,对着依旧跪着的黄宽道:“如果他们没有犯事,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们,你起来吧。” “多谢大人!”黄宽高兴地站了起来。 王贤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就道:“你去和外面的那些衙役们说吧,就说他们虽然闯了大祸,但终归是无心的,叫他们速速的回去,不得有误!” “卑职遵命!”黄宽抱拳而去。 王贤轻皱眉头,方才黄宽高兴神情不似作伪,难道这其中别有隐情?但是他们和百姓们冲撞是真的,对那几个引出事端的衙役们该怎么处理? 本来他已经认定了是那几个衙役侮辱了两个小女孩,本想直接处理方案就是斩了这几个衙役,以使得百姓们安定起来,可是如今以来,他又有些迷惑了,如果那几个衙役并没有犯什么死罪,那自己还杀不杀他们? “大人,我已经把人带来了。”陆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对着外面喊道:“你们快进来吧。” 王贤回过神来,见到几个庄稼汉模样的人和一个粗布老汉一同走了进来,他们模样都是拘谨无比,走到屋中皆是低头不说话,只是暗自打量这屋内的几个人。 “你们坐下吧。”王贤微微一笑地道。 那几个庄稼汉左右对视一眼,小声地说了两句,却没有什么反应。 “咦?”王贤奇怪地道:“没听到我说话吗?诸位坐下吧。” 那几个庄稼汉又是小声说了几句,随后那个老汉才开口道:“大人,这……没有可坐之物啊。” 王贤一愣,不禁失笑,便对李瑞道:“去叫人添个位。” 不一会儿,便有人抬着一条长板凳进来,那几人便告了谢,依次坐起来。 “你们谁是都保长?”王贤见到诸人都坐下后,终于开始说话。 “回大人的话,草民就是胡集的都保长丁山等。”那老汉本来已经坐下,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躬身而答。 “你坐下,坐下说话。”王贤摆了摆手,见到那老汉丁山等坐好,才道:“前段时间连日暴雨,又起了大水,你们这里受灾如何?” “承蒙大人关心,这胡集受水之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在这里还有住的地方,但好多家什已经被水冲掉了,而且……大家也很缺粮,虽然胡集老小都省着吃,有的时候一天就吃上一顿,但上次发的粮也快用光了,还望大人开恩,尽快发粮。”丁山等有些小心地说着,本来在这等环境下,他是不应该说粮食之事的,但是整个村庄的各家各户都开始缺粮了,而现在县官坐在自己面前,他当然要恳求发粮了。 “哦,粮草之事,我已经有了定计。”王贤微微一笑,沉声道:“过上几日,我会再一次放粮,着人下发,而朝廷的官粮也快要到了,你就不用着急,只是我之前通告的那些话你们也忘记了吗?” 丁山等一愣,不解地道:“大人是说?” “尽快恢复农作。”王贤逐字说道:“我适才过来时候,发现只有稀稀拉拉几块水田新种禾苗,而大部分的都是空空一片,你们难道想指望官府一年吗?” “这……大人,并不是我们不想啊。”丁山等听到这个,叹气道:“实在是粮食不够,大人下发的那些粮种,大家虽然很想种下去,可是又怕种下去过了没有吃得,所以都留下了,只有几户人家下种。” “嗯,这几户人家聪明,不像你们,只顾着眼前!”王贤哼了一声道:“过上几日,便运了些新粮过来,你们尽快下种,我着你好好看着,如果有谁家执迷不悟,我定然把他的田产没收,让他以后喝西北风去,记住了吗?” “记住了。”那老汉丁山等连忙点头。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道:“至于昨日之事,我已经听陆县丞和李主簿说了一遍,但恐有什么遗漏,你便把你所知道的说出来,但不得有诬陷之句。” 丁山等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那正坐着的庄稼汉,随即便说开了。 其实和王贤知道的差不了多少,但是说到最后,那几个庄稼汉都哭了起来,几个大男人呜呜咽咽的声音,让王贤诸人面面相觑,也不好阻止。 待到他说完,那几个庄稼汉像是商量好一般,都跪在地上,大声地道:“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好好好,你们起来吧。”王贤汗了一下,他还真怕别人跪着,这时看了一下那几个庄稼汉,沉声道:“本官说过,此事定然公正对待,绝不会有所徇私,若是那几个衙役真的犯事,定斩不饶!” 那几个庄稼汉闻言不由感激涕零,又想下跪,王贤却是眼尖,提前道:“别跪了,我保证公正,但也要公堂审案,若其中别有隐情,那几个人并未犯事,你们也别有什么怨气。” 他提前说出来,便是为了防止真的查出什么,这些庄稼汉还以为自己徇私。 “如果没有别事,你们便可以回去了。”王贤轻咳了一声,又道:“此事我要处理,然而你们不要忘了自己的事情,要加紧放水务农,不能有所懈怠!每日都要催促诸人,别忘了农田之事!” 丁山等连忙应道:“草民万万不敢忘了。” 王贤长长地出了口气,又见到黄宽走了进来,便道:“方才你也看见了吧?那几个农人哭得多伤心,为人父母,最珍贵的便是自己的子女,所以若要那几个衙役真的犯了事,你可不要怪我无情!” 黄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他方才在门外听到这哭声,也是恻然。 “衙役们都在外面吗?”王贤这时站起身来,对着陆收等人道:“我们便出去看一看。” ps:以后要加班加点了,多多更新才是王道。 第136章 好事连来(第1节) 夏夜朗朗,有满天之星,散布天空,又有弯月孤影,虽无浩瀚之光,却可驱夜色,照得天地一片。 而虽然已是入夜,蛙声却依旧响着不停,这群大水之后的青蛙,或许在念叨着那滔天之水,或许在纪念被水淹没的同伴,叫声竟然说不出的大,在这月夜之中,清脆非常。 王贤背负着双手,带着些许清风,走了过去,那边的衙役们立刻反应过来,都站了起来。 “你们好大的威风!”王贤刚开始就耍大棒,提声道:“这件事本来很简单,所牵扯的也不过是几个人而已,却没想到你们这些人竟然失了心,全部跑过来,仗着手中有东西,仗着人多,就跑过来和这百姓们对干起来了,这算什么本事?你们要真是能,为何不去那雁门关打杀几个契丹人?或是到陇西把那李家铲平,还我汉家河山?” “你们没有种!”王贤的声音在这夜空之中,显得格外洪亮:“昔日汉高祖入关,不取财物,不掠百姓,而那三国曹孟德,率大军南下,只是踩了农田,便割下头发,以发代头,为的是什么?就是为的是不侵扰百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皆是一代枭雄,虽百万人亦不可比也!他们都不会扰民,你们难道还比此二人厉害吗?” 他轻咳一声,又道:“你们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那好,我现在就给你们机会证明一下,这里有杭州过来的两百兵士,专门来这里想领教你们的,你们便出来试一下。” 这些衙役们颇有些惊讶,都是交头接耳地说着话,像是不明白这个少年县官的用意。 “你们砸东西的气势哪里去了?”王贤突然大声道:“你们不是敢聚在一起吗?雄赳赳的跑到这偏僻的胡集之中,怎么现在都变成缩头乌龟了!” 黄宽张口欲言,却被旁边的陆收拉了一下,便叹了口气,也没有说话。 “你们有家有室,又有高堂,竟然还这样胡闹,俗语说,三思而后行,你们就没想过自己的家吗?”王贤过了许久方道:“方才我训斥了黄宽一顿,他也知晓了自己闯出祸事,等回去后再好好处置他,而你们虽然犯了大错,但念在初犯,我也不再为难,只是此事我记在心中,如果你们之中再有谁不知好歹,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听到了没有?” 诸人连忙回了一声:“听到了。” “说话如此有气无力,你们的力气在哪?”王贤立刻抬高声音道。 “听到了!”这一下诸衙役都大起了声音,一时惊得那青蛙也不敢叫了。 王贤轻出了口气,挥手道:“都准备一下,趁着月色,回去!” 他打了一个哈欠,转过身来,对着旁边的李瑞笑了一笑,然后朗声道:“我们也回去吧。” 老吴呵呵一笑地说道:“没想到此事如此简单就解决了,我老吴只能在这看大戏了。” 王贤微微一动,随即也是笑道:“若不是有老吴你的两百兵士,我哪里能治住这些衙役?这次多亏老吴你鼎立帮忙,他日若有所需,在下定不会推辞!” “这是说哪里话。”老吴哈哈大笑道:“我深知老弟为人,说这话就见外了,走,如今回去还可以饮上一会,你我定要喝个痛快。” 王贤点头笑道:“这是自然。” 他轻舒了一口气,听着那蛙声不绝,不由浮上笑容。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这件案子连续审了三天,出乎王贤的意料,竟然十分的顺利。 其实他自胡集回去的不久,李瑞已经查的比较清楚了,那几个衙役们当时在破房子里喝酒,却喝的醉醺醺的,而那两个小女孩是过来送酒的,有一个衙役趁着酒意就调戏了一下其中一个女孩,而拉拉扯扯之间却被一个村民看到,他急忙告诉其他人,于是这些村民们都跑过来了,那两个小女孩一见到自己的爹娘便哭出声来,于是村民们怒火上心,竟然直接打了起来,把其中一个衙役打死了。 这件事过后,那些村民们开始害怕了,毕竟打死了一个衙役,这罪名发下来必然是个死,于是便向他们的都保长丁山等求情,而丁山等虽然暗恼村民莽撞,却也是准备向县衙们求情。 谁料没过多久,那几个衙役们又回来了,而且这次过来的不只是他们几个人,还要一把帮手持棍子之类的衙役们,几言下去,误会更深,竟然冲突起来,这才闹得大了。 这案子本就没什么隐情,真相也算水落石出了,但是判案却不是那么好处理了。 总体来说,错首先是在那几个衙役,若不是因为他们醉酒,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这几个衙役们死了一个,重伤两个,也算受了惩罚,况且王贤也答应过黄宽,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来收买人心。 至于那衙役之死,罪在村民,这是无可抵赖的,然而当时情况纷乱,也没有个带头的,要算罪名的话也只能把所有的村民都算上了,所以王贤无奈之下,只能和那衙役家人商量,最后以衙门赔钱了事。 三天之后,王贤和陆收诸人也商量了不少次,最后才决定马马虎虎的结案是最好的,就是两边都罚,两边都安抚,让这个案子尽快结束掉。 平常衙门都是收钱的,但这个案子却让衙门赔了不少,王贤主张以钱了事,所以不仅赔钱给那死了的衙役家属,还给了那胡集之中受了惊吓的小女孩家些许钱粮,算是息事宁人了。 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却远不是如此简单,王贤本来对这些衙役们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他却可以调动开来,经过这事,这帮一向跋扈的衙役们暂时收敛了许多,安分了一些时间,让这大灾之后的昌化县也变得安宁起来。 不过另王贤意外的是,在后来,他因为此事,差点惹了大祸。 夏天晴朗,一片阳光之色,王贤也是笑容常开,晴朗无比,只因那个粮铺的奸商黄仁已经答应了王贤,和官府合作,一同售粮。 王贤对这事看的非常之重,毕竟粮草是第一位的,这是安定的基础,所以他一是严加看管粮仓,二是上下监察,以防徇私舞弊之人,随后又仔细统计粮食,着好几个人一同记录,以待备查。 陆收和李瑞等人也不敢怠慢,对这事情看的很紧,每一本帐薄他们都要看上一遍,以防有错漏之处,整个县衙不像往常那么清净起来,每天都有人忙忙碌碌的身影,为的就是这售粮之事。 时间紧迫,所以他们也没法休息,王贤和黄仁商量了不少次,一面宣扬黄仁大善人的丰功伟绩,一面又谨慎卖粮,因为人手问题,有时到了日落黄昏才能停下来,所有人都累着了。 而王贤却不能把这些粮米全部卖掉,他心里有数,如今大灾之后,那些乡野黎民们都是身无分文,买不到也买不起,只能依靠自己拨粮,所以他就分配后粮食,按照计划来下拨。 这些日子,也算累了他,所以他有时看着账本就靠着亭子睡着了,李清照也不想打扰他,便每次陪他坐着,看着他安静的睡觉。 夏日鸟鸣不断,有一身着彩衣的鸟儿,挥动着小小翅膀,在这天上打了一两个转儿,随后又好似太热,便停在那大树之上,左右四顾,时不时地叫了两下,竟然十分清脆。 有风不知从哪里过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也惊动了那鸟儿,竟然扑啦扑啦地飞远了。 “夫人。”陆收和李瑞二人突然走了进来,看见王贤又靠在亭子睡着了,而他的对面坐着的便是李清照,正慢慢地看着账簿。 这县衙之中的大大小小开始都不知道李清照是什么人,但诸人见到王贤和李清照并不相似,便猜想应该是那少年县官的内眷,所以就夫人夫人的叫开了,王贤自觉无所谓,而李清照刚开始还有些面红耳赤,但不久便习惯了。 “原来是陆大人和李大人过来了。”李清照见到是他们两个,便连忙摇醒王贤,然后轻声叮嘱道:“不要谈的太晚。” 王贤正迷迷糊糊之间,闻言“嗯”了一声,却听见一个声音道:“如今事多,大人也累着了,下官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他睁开眼睛,发现是陆收和李瑞,便连忙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办妥?” 陆收呵呵一笑道:“大人观我二人的气色便知如何。” “哈哈,想必是大捷而归!”王贤本来还有些困意,不过现在却极为兴奋,笑道:“收到了多少钱?我想定然不是少数吧。” “大人,你绝对没有想到,这昌化县竟然有那么多钱!”李瑞此时兴奋起来,笑呵呵地道:“我和陆大人这趟的收获,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哦?”王贤喜呵呵地看了看李瑞,又看向陆收,随后才笑道:“你们二人也莫要卖关子了,说吧,多少?” “四万贯,共计四万贯!”陆收笑呵呵地说道。 王贤闻言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道:“多少?” “大人,是四万两千八百贯!”李瑞极少见到这个少年县官吃惊,也不由笑了起来。 “那么多。”王贤不可思议地叹道:“竟然有那么多钱!” 这难怪他吃惊,大宋虽然经济繁荣,在仁宗时代也不过是一亿五千万贯的收入,而后经过铜钱贬值,物质积累,但现在一年也不过是两亿多贯,这四万贯钱对于一个小县来说,实在是有一年的税收之入了。 “谁能想到这帮人竟然那么有钱!”陆收笑哈哈地道:“大人你都不知,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些人是何等表情,我和李瑞二人互相唱和,竟然无比顺利,这些为富之人只好拿钱出来了,本来我们还以为开口太大,他们定然拒绝,可是后来才发现,要个三千五千贯的都没事,不过想着他们肉疼的表情,下官就想笑出声来。” 王贤微微一笑,心中也是得意无比。 其实此事他是蓄谋已久了,早在连日暴雨之后,他便知道,雨后之事,皆很困难,所以要钱来维持。 而钱从何来,王贤第一反应就是借,他自己没钱,只能从外面借钱,只是这里没有银行,也没有什么放高利贷的,借钱无门,于是他思来想去,便想到要有些分量的东西来换钱,这有分量的东西便是那些大富之家的宝贝东西。 什么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宝贝?田产、地产、书券,这些薄薄的就是家中一切的证明! 只要拿到了这个,那就有把握向他们索点钱了,所以他当时便想到洪雅,记忆中这个白衣女子极为神秘,而且又在暗中保护自己,所以他便直接过去提起此事,没想到洪雅当时就拒绝了,让他好一阵郁闷,本想继续想办法,又听到洪水之事,一时竟把这些忘了。 不过真的让他意外的是,洪雅竟然真的把这些东西拿到了,王贤高兴之余,便想着如何利用一番,若是直接过去,恐怕不行,所以他才让陆收和李瑞两人想办法。 他们两人见到王贤手中那么多的字券,都是大为吃惊,王贤却也只不解释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就交给他们,让他们处理。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陆收和李瑞竟然如此的快,而且弄到了四万贯钱,这可真是天降喜讯,让他不自觉地裂开了嘴巴,呵呵地笑着不停。 “大人,那几个大富人家虽然给了钱,但终究是隐患。”陆收看着正高兴的王贤,试探地道:“不如再进一步,免得以后出了什么事情。” 李瑞愕然地看着陆收,像是极为不解。 “不用管他们了。”王贤呵呵一笑,若有深意地道:“我们已经拿的够多了,如果再进一步,便真的会惹出事来,那可没有好果子吃了。” ps:我……无语了。 第136章 好事连来(第2节) “如今既然得了钱,那就要快点购粮,陆县丞你差人把钱送往黄仁那边,让他加紧购粮,万不能拖!”王贤想了一想,又道:“以前我已和他说过,现在购粮捷径便是福建,走水路,只要快的话,来回也不要十天,你让他务必准备好。” 陆收惊讶地道:“这么多钱就这样交给那个商人?若是他见财起意,把这钱卷走,那我们岂不是白忙乎了?” “那倒是不会。”王贤沉吟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道:“不过这牵扯到如此之多的钱财,途中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也不是小事,不如这样,陆县丞你带些人随黄仁一同过去,一来照看他们,二来也是有个监视,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陆收有些迟疑地道:“眼下昌化县大小事务众多,下官一旦离去,这些事情岂不是都要劳累大人?” “这没什么。”王贤呵呵一笑,随即道:“这四万多贯钱也是太多,估计一时用不掉,你可以从中抽一点,从福建买一些特产回来,也算是犒劳这一趟福建之行。” “大人,这如何使得。”陆收虽然满口拒绝之言,可还是有些笑意。 王贤摆了摆手道:“这一次购粮,事关重大,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否则你没法交代,我更无法交代。” 陆收听他声音郑重,也不禁肃然起来。 这些事情解决之后,王贤是极为心情舒畅,也没有什么瞌睡了,竟在院子之中转悠起来。 过了两日,黄仁便和陆收一同下福建了,他们为了确保安全,带了不少人过去,而且王贤也对他们千叮万嘱,不能出事,黄仁也知道这事的重要,便连连保证,随即便和陆收一同远行。 虽然粮还未到,可是王贤却送了一口气,而昌化县现在也很有秩序,不出意外,这个难关算是挺过去了。 他这几日下来,算是不知所以的忙碌,如今偷了闲空,便先去谢了一下洪雅,却没想到这白衣女子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说话不到三句,便不在理会,他只好有些闷闷而归,随即便发现自己有些无聊起来。 本来许多事情堆在一起,让他忙的焦头烂额的,可是现在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而且那个主簿陆收也很用心,这些事情根本不要他过问了,所以一时之间,便觉得无事可做,着实让他不适应起来。 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还是太过无聊,他便直接去叫李清照,也算是聊天解闷。 这书房虽然王贤经常办公,但李清照每天都会待在这里,她闲不住,又不会像别的女子一般,做些女红之类的活计,便寻些书看,一时倒也自在,而这时她正坐在书房之中,埋首而坐,像是在看些什么。 “看什么呢?”王贤凑过头来,胡乱地打量两下。 “呃,你回来了。”李清照微微一笑,把书合上,然后道:“便是以前看过的那本《莱公杂言》,近来无事,就随意翻看一遍。” “哦?”王贤反正也是无聊,此时呵呵一笑道:“有什么收获吗?” 李清照展颜而笑道:“收获倒是谈不上,只不过这书也是极为有趣,一半是莱公平时所写所作,而另一半却是上奏、书信,只是有些凌乱,没有整理齐整。” “莱公,莱公。”王贤叹了口气,这莱公之名自己在几年前原来还不知道,可是现在却对他的事迹耳熟能详了,来到大宋的这几年,真让自己长了见识,宽了听闻,那几年的寒窗苦读,也不冤枉了。 “莱公实在是天下绝少的聪明人,不过性子有些古怪。”李清照轻轻一笑道:“比如那次宰相之争,本不在他之意,而他也很是聪明,早早避开,但是不久之后,他却固执起来,又在朝堂上埋怨了两句,招来了祸事。” 王贤微微一笑道:“这就是聪明人的悲哀,有时候会聪明过头。” 他沉吟了一下道:“谁都会做一两件蠢事,糊涂事,我等凡人如此,就是那些让人仰视的圣人们也是如此,纵观天下,又有谁不曾糊涂过?” 李清照微微一笑道:“糊涂之事,却也说不准的,昔日秦得商鞅,而商鞅行变革之事,世人皆以为秦王糊涂,却没料着这糊涂之事竟然被后人津津乐道,而隋炀帝开运河,劳民伤财,终至天下大乱,万民皆苦,谁人不说他糊涂?然而运河在边,如今方便了多少人,所以这糊涂的事情谁都不好说,就算现在是糊涂事,以后未必被认为糊涂,而就算是一直糊涂的事情,它也有不糊涂的地方。” “好了好了,再说我就要糊涂了。”王贤有些哭笑不得地叹道:“我知你见多识广,不过从莱公扯到这商鞅、隋炀帝,真把我绕糊涂了。” 李清照轻轻一笑,便也不说话了。 王贤在书房之中,随意地翻看了两本书,然后有些郁闷地道:“真是无趣,现在看书就有些头疼,却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看来闲起来也是不好。” “没事做?”李清照微微一愣,却见到面前的这个少年果然是无聊的紧,她转目一笑,便道:“那我们做游戏之事吧。” “游戏?”王贤微微好奇起来,他一听游戏,便想到了后世之中的电子游戏,此时不由有些奇怪地道:“做什么游戏?” 李清照神秘笑了笑,却又道:“我拿几本书到亭子之中,你去拿些酒来。” 王贤迟疑地道:“拿酒?” 李清照却只是笑而不答,让王贤顿时好奇起来,不知这游戏是什么。 他走出书房,差人送了酒过来,然后便见到李清照抱着一些书,走到那亭子之中,不由越来越奇怪地道:“快说,到底是做什么游戏?” 两人对面而坐,李清照便摆好杯子,倒满了酒,笑呵呵地道:“所戏之事,便是考校记忆,我所拿来的书皆是众人皆知,如今你我各指一段,若是谁要记不住,便罚酒一杯,这样如何?” “呃,考校记忆?”王贤也是来了兴趣,他怎么说也是读了好几年的圣贤书,对这些书也算记得很熟了,闻言便笑道:“那好,我又有何惧,你便先问上一问吧。” 李清照轻轻一笑,便摊开一书,然后道:“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殷小腆诞敢纪其叙。天降威,知我国有疵,民不康,曰:予复!反鄙我周邦,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宁、武图功。我有大事,休?” “这个好像很熟悉。”王贤挠了挠头,这段话貌似自己看过,但不知道是在哪里看过了,此时想了半天,才尴尬地道:“想不起来了。” “此是周书大诰之卷,成王之言。”李清照笑呵呵地道:“罚你喝上一杯!” 王贤恍然大悟地道:“难怪我觉得如此模糊,却越来是尚书之句,想那尚书我看的并不是太多,所以也记得不清楚了。” 他拿起杯子,先试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随即就笑道:“这下该我来问了。” 李清照笑道:“便请问吧。” “你先别笑,我且问你,‘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有仕于此,而子悦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无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则可乎?’,此言是何书所记载?” “孟子之言,此乃公孙丑之篇,亦是出自孟子之口。”李清照微微一笑,而后又加了一句道:“应该在书中二十五页的右方。” 王贤一愣,随即看了看书,果然是二十五页,他不由吃惊地道:“这你也记得?” 李清照只是一笑,随即又拿了一本书,对着王贤笑道:“该我来问你了。” “且慢,呃,这里有诗经吗?”王贤厚着脸皮地说道:“诗经我比较熟,而且这个才是经典之作,没听夫子之言吗?《诗》三百篇,大氐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这才是圣贤之书,不能不察。” 李清照扑哧一笑道:“那是汉司马迁所言,并非夫子。” 王贤顿时尴尬地道:“这个……是吧,反正这诗经之意,乃是重中之重,凡士子,未有不学诗经的,那满腹经纶的司马光不也是对这个极有研究吗?” “好好,我便问你诗经。”李清照翻了翻这堆书,却未见到有《诗经》,便笑呵呵地道:“没拿那书过来,不过我还记得其中内容,便直接问你吧。‘百两彭彭,八鸾锵锵,不显其光。’你可记得?这下一句是什么?” 王贤顿时笑道:“你这就小看我了,这是大雅之句,我如何记不起来?嗯……” 他话到嘴边,突然说不出来了,这《诗经》他的确是记得很熟,但现在突然考究起来,还真让他卡了壳,支支吾吾半天,又抓了抓脑袋,喃喃地道:“我想想,我好好想想,我记得是大雅之中的某一段,奇怪,怎么突然忘了。” “是‘诸娣从之’之句。”李清照见他皱着眉头苦思,便直接提醒了他。 “哦,对对对,是‘诸娣从之,祁祁如云。韩侯顾之,烂其盈门。’之句,这是说韩侯的,我记得极为清楚,那后面还有‘蹶父孔武,靡国不到。为韩姞相攸,莫如韩乐……’”王贤立马想了起来,连忙说着不停,他被李清照一个提醒,这些东西像开闸一般闯就出来了,一连把这篇内容诵完,这才自觉有了点面子。 李清照却微微一笑,又指了指那酒杯。 王贤直接拿起来一口解决,随即便道:“我来问你。” 但是李清照的确是记忆超绝之人,不论哪本书,她都是记得异常清楚,连哪一页哪个地方都明明白白的,让王贤不由有些郁闷起来,这酒也差不多被他一人喝了。 过了不久,又轮到王贤了,他胡乱地抓起一本书,然后慢慢地道:“筑氏为削,长尺博寸,合六而成规。欲新而无穷,敝尽而无恶。” “此乃周礼冬官之部,在其书第十二页,开头便是此文。”李清照不慌不慢地说道。 “哈哈哈,不对,不对!”王贤听到这话,立刻大为惊喜,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扬眉吐气一般地说道:“原来你也有错的时候,哈哈。” “哦?错了?”李清照一愣,仔细想了一想,随即便道:“是什么错了?” “都错都错,这不是周礼里面的。”王贤显然酒上头了,竟然喜不自禁,此时笑呵呵地道:“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是王荆公《三经新义》里面的。” “三经新义?”李清照闻言一愕,随即便笑了起来,但又觉得不雅,便捂着嘴巴笑着。 “怎么了?”王贤见她笑着,不由有些不满地道:“你自己看看,这本书是不是三经新义,是不是有这一段。” 李清照见他把书递过来,忙道:“我知道有这一段,是我错了,我错了。” 她心中微微一笑,这其实是周礼里面的一句话,王安石修《三经新义》就有《周礼义》之篇,自然会有这一句了,不过她见王贤如此模样,便不想再说什么对错了。 王贤呵呵一笑,心情顿时好了不少,面前这一位可是千年不遇的大才女啊,自己和她比记性,也有赢得时候,怎么能让他不高兴?此时酒劲也上来了,便笑呵呵地道:“快喝快喝,你的酒还没喝过呢!” 李清照宛然一笑,便也是喝光了杯中之物。 “哈哈。”王贤见她喝尽,不由有些笑起来,口上却道:“这酒放在这里,你却只喝上一口,实在不好,来来来,再喝一点。” 李清照见他这幅模样,也是不忍拒绝,便多喝了几杯。 一时之间,两人也不管什么游戏了,倒是兴高采烈地喝起酒来,你一杯我一杯的,竟把这些酒喝干了。 李清照虽然酒量也是过人,但喝的太多,不多久就有些发昏,便靠在石台边,算是休息。 已经是黄昏之时了,看那天边颜色,红艳无比,又有落日在西,猛然抬头,便觉得壮观无比。 第136章 好事连来(第3节) 两人都喝的醉醺醺的,李清照趴在这台子上面,懒洋洋的看着四周,几颗数十载的大树也在眼前晃悠起来,那叶缝之中露出来的柔光,已经黯淡起来,整个院子仿佛在这一瞬间沉静了,极为安详。 李清照轻轻地合上眼,但一会儿又睁开,仿佛这夏日黄昏让她不得休息,她摸了摸头,不由轻笑了几声。 “你……你笑什么?”王贤明显醉了,说话都有些模糊,他靠在亭子边,享受着这晚风之扰。 “没笑什么。”李清照呢喃两声,随即又不知如何笑了起来。 王贤醉醺醺地道:“怎么了?” 他连问了两句,却一句比一句小,清风一吹,顿时让他有些清醒起来,转头看向李清照,却见她趴在台边,满面带笑,他也不由地笑了起来。 笑声渐低,李清照正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却听到王贤低声道:“清照。” 她微微一怔,却没有说话,脑子昏沉沉的没有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当初会遇见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却不知是不是天开了一个玩笑,让我和你竟相遇相知,现在又结伴于此,这可算作是缘分了吧?” 王贤低低的声音传来,让李清照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又迷迷糊糊地听见王贤道:“所谓缘分,却说不准,如今你学卓文君偷跑,我却不知自己能不能比上司马相如,而过上几年又有事情,我也怕有个闪失,牵连到你,就不好了。” “只是,我又不想让你离开,也许是我太过犹豫了,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我越陷越深,如今想来,已经无用。”他像是在说给李清照听,又像是对自己说话,低语道:“还是我太天真了。” 李清照眼睫微动,她虽然脑子发昏,但话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虽然在酒醉之中,但心中却是有些期盼起来,方才王贤之言,虽像是郁闷之语,却出自真心,这一直压在心中不说出来的话,今天在酒后却说了一大通。 等了好久,却没有听到王贤的声音,她不由有些奇怪,使劲地睁开眼睛,却见到王贤已经趴在台上睡着了。 晚霞已散,早有三两颗星在天边,虽无星辉,却有燎天之势。 她看了看周围,忽又轻轻笑起来,低低之声,沿着那几颗大树,爬向天宇,直奔向那三两颗早早冒头的淡星。 徐徐夜风,直让月落日升,又是一天! 而那盛夏的好天气,还真让一切变得美好起来。 王贤虽然没什么事,不过也不敢太过清闲,时常和李瑞讨论如何扶农之事,他想的不仅仅是这灾后的几个月,而是以后的数年,如何能让百姓们富起来。 如今自己在这小县里也有些许威望了,且有陆收和李瑞二人在旁帮忙,做事情也可以少了顾忌,他首先考虑的便是农事。 江南多富,然而这富的来源主要就是依靠那大片大片的水田,所以要想富裕起来,就必须搞好农事。 这牵扯到方方面面,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就比如像那河道,以后也是要整修的,还有那田庄规划,也根本没人过问,而这些事情都要一一解决。 他做了一些计划,主题便是为了繁荣农事,因为涉及到各方各面,所以便在内堂之中,把那些能说上话的人都请了过来,一同商议这计划之事。 计划经济自然要以计划为主,王贤想起后世苏联初建的时候,那个第一个计划就是计划了五年,在那五年之内,把全国大小事情全部计划了一遍,这样有备而发,果然后来取得了巨大成就,让人刮目相看。 如今大灾之后,朝廷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一切都要靠自己,而王贤所计划的便是靠全县人的努力,让农事变得繁荣起来,带动整个昌化县的富裕。 李瑞诸人虽然不解,不过这段时间在王贤的鼓动之下,也都互相商议,倒是考虑了不少东西,也想出了很多良策,比如河道整修的劳工,就有人想到,可以分期动工,这样就减少每家每户出的劳力,让百姓们不至于多受徭役之苦,而关于农税的事情,也有人说不应该在秋后就收粮,而可以等到秋收之前,再收也是不迟,这样可以让百姓们不至于太过贫乏。 一系列的事情,都被书记官记录下来,虽然有些想法很简单,甚至不太现实,但王贤还让人记录下来,就是为了以后参谋之用。 这一连几日,他们都是在商讨事情,刚开始还好,可过不了多久,便有些困乏了,王贤也不想惹得他们厌烦,就先放他们回去,算作休假。 书记官所记录的事情很多,也很杂乱,不过王贤却也不想闲着,便在那前堂之中,捧着这些记录,好好地看着。 这其中内容参差不齐,但却包含了农事的方方面面,让王贤看的头大,那茶水都被喝了好几杯了,整壶茶都快要见底了,而王贤却还是捂着头看那些记录,不时地哼唧两声。 “汗,这个东西都能想得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强人说出来的。”王贤大汗淋漓地看着那记录的卷宗,这里有人竟然想法超前,想把百姓们都集中起来,把所有田产都集中起来,然后共同种田,同吃同住,典型的柏拉图思想,让王贤傻眼起来。 “大人,大人。”外面几声脚步的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朱强便走了进来。 “大人,朝廷下发的粮草已经到了,杭州派人押运过来了!”朱强见到王贤抬头,便连忙道:“人就在外面,上次大人见过的那个吴知事亲自过来的。” 王贤愣了两下,随即喃喃道:“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拨调粮食,难怪每逢大灾,各地都死了那么多人!” 朱强一愣,却见到王贤合上那些卷宗,然后站起身来,哈哈笑道:“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好日子有好事,好事就在好日子,嗯,好!好!” 他说完便向外而行,朱强挠了挠头,像是听不懂这话,但见到王贤已走了多远,便连忙跟了上去。 ps:我要加油了!嗯,嗯。 第137章 运粮归来 一连几日,全都是分配粮草的事情。 其实朝廷下拨的不是很多,确切来说,是很少,给整个昌化县不过两车粮食,可以说是杯水车薪,王贤见到这两车粮食哭笑不得,但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让人运到粮仓,然后又和老吴攀谈几句,直到送走他们,才开始分粮。 但是这粮食不多,王贤思来想去,便把那即将购来的粮草算上去,然后一一分配好,做了一个提前的计划,然后就等着陆收他们回来了。 然而等了十日,还没见到他们回来的影子,而昌化的县衙每天都有饥民来闹,王贤刚开始还好言安慰,说粮食快到了,可后来就不敢出头了,只是闷在后堂,郁闷地想着购粮之事。 他又是焦心又是担忧,焦心的是陆收和黄仁他们购粮途中,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带着钱财总会不安全的,若是遇到什么山贼强人,那他们不仅要赔上了钱,又要赔上了人啊。 而他担忧的就是这粮草一日不到,那自己就一日不能分粮,而百姓们会越来越不满,到时候闹起来,那可不是能轻易解决的。 县衙的一众官吏也都有些心急了,每天见面都要问一句,“陆大人回来了没有?”,甚至有些人都以为没有什么指望了,并且建议王贤赶紧向杭州求援,以求资助。 王贤虽然有些心乱,但知道急是无用,所以便安慰诸人,说存粮还有,再等上两天,如果陆收还没有回来,就把粮仓内的积粮和朝廷拨下来的新粮发下去,以渡难关。 他其实知道,如果陆收他们没有回来,那自己只能像以前的官员一样,先抽调壮丁,送到杭州,让朝廷养着,然后再把粮食分发下去,不管死活,这样下来,虽然会饿死不少人,但是难关也就渡过了,等过了几年便恢复如初。 然而他不想让这些人饿死,所以焦急不安地等着陆收诸人回来,以至于破口大骂起来。 李清照知道他心中烦恼,便坐在他旁边安慰他,让他不至于心中窝火。 就这样过了两天,这两天是王贤让诸人等待的时间,而这两天陆收却依旧没有回来。 王贤坐在院子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那青天之上,却无白云飘过,偶尔有一鸟儿如白沙随风,稍纵即逝,随即就丝毫不变。 而他的脸色也是丝毫不变,像是那老树一般,呆气沉沉的。 已经这么多天了,陆收他们竟然还没个消息,他从刚开始的担心变成现在的无望,看着那些到衙门来叫嚷的百姓们,有种无力的感觉。 若是如此,只能按部就班了,按照上面的意思,一步一步的安定下来。 自己真他妈的会自作聪明!王贤突然有种愤愤的感觉,恼起了自己,原以为自己为命着想,又尽心尽责,也算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了,可是却没有想到,最愚蠢的就是自己! 谁说尽心尽责就能办好事? 王贤望着那不知是何物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人,大人!黄仁回来了,黄仁回来了!”一个急冲冲的声音传了过来,让王贤顿时一个激灵,跳立起来。 朱强大老远就喊着:“大人,黄仁回来了,回来了,就快到昌化县了!” “真的?”王贤脸上的表情异常奇怪,本以为已经无望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会成功,他不敢确认地道:“真的回来了?” “是真的,大人。”朱强满脸兴奋,大声地道:“而且据先头的兄弟们说,那个黄仁带着粮食一块过来的,而且有好多好多的粮食!” 王贤来回在院子里走了好几步,边走边道:“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快,我们快点过去接人!”王贤像是想起来了,连忙说道:“呃,多叫一些人过来,这些粮食是救命的,马虎不得,快,快!” 朱强立刻应了一声,便立马跑开。 王贤长长地吐了口气,仰望那苍天,却见到明亮无比,心中郁郁之事,也一扫而空。 人若遇到喜事,便格外的爽心,王贤带着那些高高兴兴的诸官吏,都是大步地向着城东大道赶去,不一会儿,便见到一大群人正往这边走过来,都是推着大车,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看这些人不像是陆收带走的衙役们,王贤不由心下奇怪,但还是带人走上前来,却见到一个中年人正骑着马,四处地看着,却是那粮铺的黄仁。 而黄仁眼尖,还没等王贤说话,他便看到了诸人,然后一下子发现了王贤,便立刻大声地喊停,自己策马过来,随后下马便道:“大人,草民不负所托,已经把粮草购置回来了。” “好好好!辛苦你了。”王贤扫了一眼那一行车队,果然是有不少粮食,他略微满意地道:“黄仁,你这一路上劳累了吧,今晚本官设宴,便为了犒劳一下昌化县的救命恩人黄老爷!” 黄仁连忙抱拳道:“草民真是惭愧,这些粮草本来早就能购好运回,却拖到现在,让大人担心了。” “这是哪里话,只要安全回来就好。”王贤呵呵笑道:“安全第一,比什么都重要,你们也要稳重嘛,对了,陆县丞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黄仁微微沉吟,然后道:“陆大人和他的手下们还未回来,说是为大人你买土特产去了。” “土特产?”王贤微微一愣,随即想起自己当时是怕陆收不乐意,就让他抽点钱买特产,算是给他的补偿,此时闻言疑惑道:“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这个草民就不知道了。”黄仁摇了摇头,叹口气道:“草民只是负责运粮之事而已,哪里敢过问陆大人的事情。” 王贤一怔,见他脸色有异,便知道他话里有话,但现在不是个地方,他也不便多问,只好道:“不管怎样,你们回来就好,对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是你的人吗?” “回大人,这帮人是一帮摩尼教徒,是我在半路遇到的,这一路上多亏了他们,要不然如此之多的粮食也不好搬运了。”黄仁看了看后面的那群人,低声地道:“刚开始这伙人过来的时候,像是要抢我们似的,当时我还以为遇到了强人,这粮食保不住了,却没想到被人问了几句话回来,然后这些人却突然热情起来,然后又说路途遥远,要送我们回来,而这一路上也幸亏有了他们,不然凶险无比啊。” “摩尼教?”王贤抬眼看了看那群人,却见他们都在休息,他心下疑惑,沉吟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头领?” “没有什么头领,不过有一个带头的。”黄仁向那不远处指了指道:“就是那个骑着马的少年,这些摩尼教徒都听他的。”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便走了过去,见这少年年大概和自己年龄相仿,一身衣服很是干净,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剑,看上去颇有些英姿勃发,像那后世之中的电视剧里的侠客。他微微一笑道:“听闻壮士诸人不畏艰苦,一路护送黄老爷过来,为我县万民解了灾难,在下为一县父母,在此多谢壮士大恩!” 他说完便是一拜,让那马上少年吓了一跳,连忙蹦下来道:“你是这个县官王大人吗?我可受不了你的一拜,我叔叔和你是兄弟相称,我还要称你为前辈呢。” “令叔是?”王贤心中疑惑,他方才听黄仁之言,就知道这帮人应该和自己有些关系,但是自己跟明教的关系也就是在扬州的时候结下的,认识的人也不过是陆行儿而已,难道这个少年就是陆行儿的侄子? “我叔叔便是赵万宝,他说和你是同窗,又是兄弟相称,让我见到你的时候要客气一点。”那少年呵呵一笑地说道:“不过我见你年纪与我差不多,比我叔叔小多了。” “原来是一宝兄!”王贤顿时失笑,这个少年是赵万宝的侄子,他连忙道:“是的,我与令叔是同窗,而且以兄弟相称,敢问壮士的大名?” “我叫赵焱。”那少年咧嘴一笑,突然转头看向黄仁道:“这人一路上都是愁眉苦脸的,我想和他说话都说不了几句。” 王贤笑呵呵地看向黄仁,然后道:“先别说这事,把这粮食安顿好了,赵兄便一同赴宴,我在县衙庭院之中为诸位洗尘,希望赵兄赏脸。” “嗯?你叫我赵兄?”那少年赵焱不解地道:“你和我叔叔是兄弟,如今又和我称兄道弟的,是不是乱了辈分。” “哈哈哈,赵兄何必拘泥于此。”王贤呵呵一笑道:“我与一宝兄是兄弟,这是同窗情谊,而和你则是一见如故,难道还称不得一个‘兄’字了吗?” “这话说的也对。”赵焱笑嘻嘻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称你为王兄了。” 王贤呵呵笑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他又说了几句,然后便指挥诸人运粮,他带来的也有上百人,加上这边的上百人,一时之间,倒也很快就运到粮仓之中,而那个本已经要空的粮仓也被堆满了,诸人只好用了一个备用的粮仓,直到傍晚,方才安置齐全。 王贤给赵焱诸人找了一家客栈,以作休息,因为人多,所以几家客栈都被王贤包下来了,然后他又请了酒楼师傅众人,便是为了晚上设宴,布菜而来。 他忙忙碌碌的,直到晚霞散尽,方才让人去请那赵焱和黄仁,然后又让主簿李瑞过来陪酒,又请了昌化县的那些家富户,也是过来陪酒的。 夏天本来有些热,但是到了月升之时,凉风就开始从西方而来,一时铺开酒席,诸人在院中三三两两的,也算作一个认识。 王贤请的这些富户,就是被陆收和李瑞要钱的那些家,如今一同聚在一起,便连忙摆近乎了,王贤也不摆什么官架子,毕竟这些粮食,花费的多是他们的钱财,而这些人不把事情张扬出去,也算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他趁着这个机会,当然是要和这帮人弄弄交情了。 直到灯火点开,晚宴才算开始,那些富户坐在一起,分成两面,而王贤坐在最上位,旁边的是黄仁和赵焱,这些人分成一个长形的次位,李瑞便是坐在王贤的对面,算是压尾,意味着是东道的亲近之人。 因为是很多大厨所作,把整个昌化县的著名菜式都弄了一遍,此时上来,香气弥漫,菜色极鲜,让人看着就吞口水,直到菜上的差不多之后,诸人才纷纷落座,然后有下人过来满酒,便等王贤开始说话。 “诸位,今天我请大家来,是有好消息要说。”王贤很是兴奋地道:“我们从福建诸地采购的粮食已经运到,而且数量不少,足够本县所用!” 诸人其实都已经知道这事情了,王贤他们搬运粮食到粮仓的时候,这消息已经传开了,而有些饥民都忍不住要过来抢粮,李瑞干净着人戒备,这才安全运到粮仓,不过此事被大大小小的人都传的玄乎极了,刚开始有人说是半年的吃喝不用愁了,而到了傍晚,就有消息说,运来的粮食够整个昌化县吃上十年,王贤听到以后,哭笑不得,但他也不管百姓们说什么,毕竟他心中也是高兴无比。 “此乃大人之福,百姓之福啊。”顿时有个声音传来,拍起王贤的马屁了。 “大人忠君爱民,为昌化县殚精竭虑,若不是因为大人,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粮食运到,让草民佩服!” “没错,大人爱民如子,这全是大人的功劳。” “对对对,要是没有大人,我们昌化县早就被洪水淹没,一去不存了。” …… 这马屁话越来越多,让王贤都有些傻眼起来,他呵呵一笑,止住诸人之声,然后指着黄仁道:“诸位,其实此事我没有做上什么,出力最多的是黄老爷,你们也是认识这粮铺的黄老爷吧,他此前不仅以平价卖粮,而且亲自下福建,为昌化购粮,路途遥远,千辛万苦,方才回来,所以要谢首先就应该谢谢黄老爷。” 他拿起杯子,向黄仁道:“来,黄老爷,本官以昌化县知县的身份,敬你一杯!”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黄仁连忙端起了杯子,然后饮了下去。 王贤笑呵呵地放下杯子,对着诸人道:“诸位,我旁边坐着的这位你们可能不知是谁,不过多亏了他,黄老爷才能安全地把粮草运回来,这位壮士名叫赵焱,来,赵兄,我来敬你一杯。” 赵焱端起了杯子,却又道:“没酒了。” 王贤一愣,却见到他的杯子果然没有酒,微微一笑,便知这个少年定然暗中喝光了,他连忙着人满酒,然后朝着赵焱一敬道:“赵兄请!” 赵焱大大咧咧的,一下子喝光,然后笑道:“这酒真是不错,很凉。” “那以后赵兄便找我喝酒,好好凉个够。”王贤笑呵呵地说了一句,随即又向那些富户们道:“诸位,在下也要感谢你们,在下本为京城人氏,到昌化县不过数月,便遇这百年之灾,若不是诸位鼎立帮忙,也不会有那么多粮食可购了,请诸位受我一拜。” 那些人见到王贤弯腰一拜,都是慌忙地站了起来,连说道:“大人何必如此,这是草民应尽之责,”“大人你为百姓们操劳,我等诸人又算得了什么?” 王贤又是一笑,然后便笑道:“好好,我知道诸位都是良人,诸位坐下说话,这菜是特意为诸位所做的,再不吃就凉了。” 诸人连忙坐了下来,然后一干人都开始吃起菜来。 这些菜是很有江南口味的,有些甜,但是不腻,香味扑鼻,吃起来又是很脆,王贤为了显示对黄仁和赵焱的特别,还特意的示意他们吃菜,这一场晚宴,便是饮酒作乐,直到很晚方才休了。 诸宾客都三三两两的走掉了,王贤特意着衙役们送他们回家,然后叫人收拾一下这有些狼藉的宴会,才慢慢走到了前堂。 主簿李瑞已经坐在这里了,他并没有喝上多少酒,此时正小声地和人说话,见到王贤过来,便连忙起身道:“大人。” “嗯。”王贤示意了一下,然后就道:“黄老爷,方才喝了不少酒吧,现在可好?” “多谢大人,草民没事。”这个坐在一旁的便是黄仁,他其实并没有喝上太多酒,晚宴之前,李瑞便和他打过招呼,说是在宴会之后,知县大人要找他说事,所以一直没敢喝太多。 王贤只是一笑,然后就坐下来道:“黄老爷,这一路上没有出现什么危险吧?” “大人,危险倒是没有,不过惊险还是有的。”黄仁此时慢声道:“我们从水路南行,一路上倒也是很快,只不过因为人多,而且所携之物也很多,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没想到这样却引人注目起来,一路上有好几批人都借故打探,还好我们人多,没有出什么大事。” “嗯,看来陆县丞带去的八十多个衙役,还是有些用处的。”王贤沉吟了一下,又道:“这次花费怎么样?你可有结算?” 黄仁指了指那桌上的一个书卷道:“我已经全部写在上面了,请大人过目。” 王贤拿起那账簿,借着烛光,慢慢地翻开,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随即又轻轻放下,沉声道:“只买了两万多贯的粮食?” “是。”黄仁道:“不过福建今年产粮颇丰,我又和那边的粮铺好生商讨了一阵,把这粮价又压了一点,这两万八千贯的钱买的粮食确实够了。” “你所花费的总共不过三万贯,那其他钱又到了哪里去了?”王贤皱眉而言。 黄仁顿时有些无奈,支支吾吾的却又不说话了。 “难道是陆县丞拿去了?”王贤心中一动,吃惊地道:“他拿走了一万贯钱?” “是。”黄仁老老实实地道:“我们诸人到了福建以后,我便连忙张罗购粮之事,因为此事火急,所以我也不敢耽搁,三天之内便已经买到了两万八千贯的粮食,本想再购粮,陆大人却说这些已经足够了,所以草民不敢多言,只能令人装好,准备回来。只是陆大人又说要给大人你买土特产,把剩下的钱取了个差不多,只给我留下了一千贯钱。” 王贤轻扣了一下桌子,轻声道:“是这样啊?” “买土特产也要不了万贯钱财啊。”正坐在王贤旁边的李瑞此时发话了,沉声道:“除非他是买什么金银之物,否则这万贯的东西,怎能买的完?” “不能买完吗?”王贤突然一笑,慢慢道:“这钱财要想花,是很快的,特别花的不是自己的钱,那便如流水一般,哗啦一下就没了。” 他转过头来,又对黄仁道:“这么说,你早已经购好了粮,却一直没有回来?” “大人,不是草民不回来,是陆大人他不走啊。”黄仁愁眉苦脸地道:“我本想回来,可是陆大人却说再等两天,要买些东西再说,于是我便又在那里等了几天,直到后来,我实在等不下去了,便向陆大人说起此事,他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答应回来了。” “嗯,那你们为何走散了?”王贤不紧不慢地问道。 黄仁摇了摇头叹道:“我们才离开福建,就要走水路而行,但是陆大人说水路太过困乏,让人劳累,所以坚持要走大道,我无奈之下,便花钱购买了很多车,用来运粮,这样行至没多久,陆大人他们竟然越来越慢,直到我们到了温州,陆大人和诸差爷的都不见了,我们等了好久,也没有见到他们,我知道运粮要紧,便留下两个人在那里等着,然后自己带人赶车回来。” 王贤沉吟道:“竟然走大道,也真有他的,不过你的人只有数十个,这些粮食怎么运过来的?” “其实说来也是幸运。”黄仁叹口气道:“我们这数十人确实不好运粮,但又不能不走,只好坚持出了温州,可是半路上就遇到了一些人,说要请我喝酒,我心知坏事,但见到他们人多,便跟了过去,这才知道他们是摩尼教徒,而且极为热情,竟派了五十多人帮我运粮,而且这些人都是极为精壮,所以我们才能安全回来。” 王贤点了点头,突然道:“你说陆县丞一路之上,就是误事,是吧?” “是。”黄仁随口就答了一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连忙改口道:“不是,草民没有说过这话。” “不管你有没有说过这话,单是见只有你回来,而陆收却没在,便知你们二人定然不合。”王贤扣了扣桌子,出声道:“说吧,这一路上是不是和陆收闹了矛盾?” 黄仁犹豫了一下,然后叹道:“大人,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王贤一笑,“说出来我们听听。” “其实大人你也知道,黄某不缺吃不缺穿,千里迢迢的跑到福建购粮,为的便是大人和昌化县的百姓们,然而这陆大人一路之上,竟然处处刁难我,令我好生为难。”黄仁慢慢地说道:“我们一路上行去,陆大人总是要捡最好的,而且一路之上,尽买一些东西,对黄某也是呼之便来,所以虽然走水路,但我们走得也很辛苦,而且到了福建后,陆大人竟然什么事情都不管了,把这些活计全部交给我来做,我虽然无奈,但为了昌化百姓们,只好四处跑动,这样也就罢了,可是陆大人却有些嫌弃粮铺过小,不肯买米,我好说歹说,他才同意购粮,而后又要那粮铺的人来运粮,这个要求实在太过苛刻了,那些粮铺定然不同意,而陆大人却发起火来,又不愿意购粮了,我苦苦劝他,结果惹得他生气起来,骂起我来,直到后来方才答应让我自己决定买粮,唉,如今想来,真的是一言难尽!” 他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着不停,全是途中经过,而言及陆收,总是带有一些怨气,直到好久,才算说完。 “陆大人怎么这样!”李瑞虽然和陆收关系还算不错,但是也有些不满起来,说道:“这不是拿我昌化县的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吗?这些天啦,因为缺粮,每天都有大批人过来闹,我们一干人都急的要命,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陆大人耽搁的!” 王贤摆了摆手道:“看来是我的错了,把陆收派过去,没帮上什么忙,反而误了事。” 他轻轻叹道:“不过虽然历经磨难,你们也算回来了,如今之事,就是要把粮食分配妥当,以后还要多多劳烦你,天色不早,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来人,送黄老爷回去休息!” 黄仁忙向王贤告辞一下,然后才随着衙役走了出去,这屋子之中,就剩下王贤和李瑞二人,一时寂静无比。 “大人,那一万贯钱会不会被陆大人自己用掉了。”李瑞见到王贤只是坐着,便轻声道:“这么多钱,若是再买些粮食该多好。” “这事还不能确定。”王贤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陆收贪钱,不过没想到他敢拿掉一万贯,是我小看了看,不过这一切还是不说为好,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我再问上几句,你也不要告诉别人,知道了吗?” 李瑞见到王贤面色肃然,便点头道:“下官明白。” “如今的事情,还是安稳民心最为重要,我先前弄了一个计划,便是分粮的事情,粮食既然已经到了,还是快点发下去为好,免得夜长梦多,惹出祸来。”王贤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凉茶,又道:“我已经说过,恢复农事最为关键,如今粮食有了,便不能再耽搁了,让这些务农之人,一定要开始种起田来,不能拖,你要着人监管,不要让懒汉误了农事。” 李瑞点了点头,这事情王贤已经和他计议了好几次,他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 “你回去吧,这几天辛苦你了,不过明天更要辛苦。”王贤微微一笑道:“事情太多了,我们的肩上都承了不上,希望不要把你我压趴下。” 李瑞关心地道:“大人你也要多注意休息,千万不要太过劳累了。” 王贤挥了挥手,微微一笑,然后又端起了茶盏。 自己现在的目标就是要让这个小县能够富起来,如今粮食问题解决,而且只要大多数人都恢复务农,那整个昌化县就会很快地恢复,然后就可以大力发展农事,自己收集的那么多计划,就会发挥作用了。 他突然叹了口气,因为这一切都要顺利的情况下才能进行,而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忽视了吏治,官吏的问题才是最可怕的,就像陆收,这随随便便的就拿走了一万贯钱,昌化县就是再富也不够他拿上几次啊,但是自己又不能动他,毕竟现在要用他做事。 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作定夺吧。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粮食到了,比一切都重要。 王贤本来已经计划好了,这些搬运粮草的事情也很快地传下去,因为是粮食,所以效率极高,诸人都是不分昼夜的搬运,两天之内,竟然全部发了下去,连李瑞都惊叹不已。 不过王贤指派他四处看看,为的就是监督务农之事,而那些农人们也挺自觉,都知道县老爷的命令不可违,虽然现在时节不对,但还是重新耕犁,又开始忙活农事了。 整个昌化县大大小小的忙着不停,不过王贤却没有什么事情了,他先和那少年赵焱聊了一会,却没想到这个少年玩心很重,四处游逛了一阵,然后过了几天,就要走了,而都快出了昌化县他才想起其叔赵万宝托他递的信,便又跑了回来,然后也不多言,就和人一同走了。 王贤看了那信,大抵就是问好,然后提到了这运粮之事,颇为含糊地说是看在王贤的面子上,才放过了这些粮食,而后又说等到他日,再见面一叙,以解长年未见之情。 他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这个赵万宝是很讲义气的,而明教虽然在官府眼里有些神秘,但总体是好的,只不过发展过快,让官府的人注意起来罢了。 他因为无事,便就整天坐在亭子之中,时不时地和李清照谈谈风月,以作消遣。 烈日之下,天地是温热一片,不过有风拂面,稍解困热,那些务农的人三三两两的从田里上来,到那树下坐上一会,便可以回复体力。 而这亭子之下,因有大树斜影,又有清风,也挺凉爽,王贤正坐着亭下,轻靠在柱旁乘凉,却见到李清照笑着走过来,而手里捧着的却是一个西瓜,慢腾腾像是抱的很累,他连忙站起来接过放在台上,笑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西瓜?” “让人从外面买的。”李清照微微一笑,然后“呀”的一声道:“忘了带刀破开了。” 王贤呵呵一笑道:“没事,我有东西。” 他说完便从衣服之中,掏出一个小匕首,这是洪雅的师伯,也就是那个奇怪的老人送给他的,而他一直是装在自己的衣服之中,却没有用它,此时刚好用来切西瓜。 不过这匕首的确很是锋利,他拔出来稍微一剖,那西瓜就分成两半,随后他便切开几半,笑嘻嘻地擦干那匕首,又收了起来。 “你怎么随身还带着刀啊?”李清照有些疑惑地看着王贤。 “哦,这个是防身用的。”王贤笑了笑道:“其实没什么用,只是用来切西瓜的。” 李清照扑哧一笑,却听见王贤道:“来,吃快西瓜。” 她见到王贤把一块西瓜递了过来,便轻轻接过,然后尝了起来,这瓜很新鲜,又泡在水中,所以又凉又甜。 王贤几下搞定,然后笑呵呵地道:“这瓜不错,看来原汁原味的西瓜就是甜啊。” 他说完又拿起一块,大口大口地吃掉,然后把瓜皮放在台上,喃喃道:“貌似已经吃饱了,不过还可以再吃上一块。” 李清照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地笑出声来。 他们两个人把这瓜想灭之后,都是肚子鼓鼓的,王贤坐在石凳上,笑呵呵地道:“真饱,真饱,唉,要是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 “你倒是想逍遥了。”李清照轻轻一笑地道:“昔年李太白因为庙堂之事不痛快,然而他心却很自在,随即就一切豁达了,你只要看开,便可逍遥如青莲,洒脱如老庄一般。” 王贤哈哈一笑道:“这样可好,那我就什么都不做好了,也乐得逍遥。” “什么都不做,也未必逍遥。”李清照笑着道:“忙里偷闲,算是逍遥。但若坐着不动,如那木瓜,又有何趣可言?” 王贤笑呵呵地道:“好了,我知道说不过你。”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对了,有个好东西要给你,你可别太过激动了。” “什么东西?”李清照有些好奇地说道。 王贤呵呵一笑,然后道:“这个我先不说,你猜一下。” 李清照沉吟道:“是什么未曾见过的书卷吗?” “当然不是,你看的书还不够多啊。”王贤笑嘻嘻地道:“再猜再猜!” 李清照迟疑地道:“是丝绸之物或是首饰吗?” 她说着便有些脸红起来,毕竟若真是这些东西,那王贤送来代表着什么意思? 王贤一愣,随即摇头道:“不是不是,你再猜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清照微有些失望,但依然有些好奇地说道:“到底是什么?” 王贤笑呵呵地从衣服之中掏出一个东西来,然后递给李清照,慢慢说道:“今日驿站有人过来,说汴京有信给我,我一看才知是李大人写的,本想拆开看看,但想一想,还是等你过来再看,你等这信也等了好久了吧。” 李清照惊讶地道:“果然是爹爹的笔迹。” 她顿时有些激动起来,自那日离家之后,她便很是想家,但因为王贤,所以一直没有向他提起,但自己连续写了好几封家书,却没有一个回应,她知道是因为父亲心下恼怒的原因,所以想来就更加的愧疚起来,却没有想到父亲竟然来信了。 “呃,别**了,拆开看看吧。”王贤也有些明白李清照的心情,此时一笑道:“看看信中说些什么事情。” 李清照收拾好心情,点了点头,便拆开这份书信,轻轻展开,慢慢地看了起来。 ps:这段时间有些累着了,不过我还是努力一下,呵呵。 第138章 唯别而已(第1节) “怎么了?信上写的什么?”王贤本来很是惬意地靠在一边,但见到李清照只是**,不由有些奇怪起来,心中微微一突,不会是她爹爹在信中大骂她不懂事吧?这很有可能,毕竟李清照在订婚之时就离家出走,那个李大人不生气才是怪事了。 “你不要太过内疚。”王贤叹了一口气道:“毕竟你有错在先,李大人又是你的父亲,就算骂你几句也是应该,呃,别太郁闷了。” 李清照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低声道:“我娘病了,爹爹让我回去照看我娘。” “什么?”王贤一愣,随即便接过那封灰色书简,快速地扫了几眼,这上面对李清照离家之事只字未提,也只是开头说了一下王贤,但只几句客套话,随即就说李清照母亲因思念女儿,茶饭不思,竟重病卧床,让王贤转告一下李清照,让她回去看望母亲。 王贤把这张纸放了下来,然后道:“你准备回去吗?” 他说完便觉得有些自己有些混账,她娘重病,她理所当然要回去了,而自己竟然这样问,实在是太过失礼,他连忙改口道:“呃,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未必回去。”李清照轻叹了口气道。 “嗯?”王贤显然不明白了,不解地道:“怎么了?” 李清照慢声说道:“可能是爹爹为了让我回去,故意骗我的,娘一向身体都很好,怎么会突然病倒呢?” 王贤一怔,不由点头道:“也是。” 他又看了看这信,然后有些迟疑地道:“那万一要是真的病了,你总该要回去吧。” “我……我想回去看看娘。”李清照突然极快地说道:“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我娘,但是这次居然走了那么长时间,她就算没有病,也会被我气病的,爹爹这次传信过来,必然不是胡乱说的,他从没有说过谎话,万一我娘病了,我再不回去,她会骂我的。” 李清照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显然很激动,但她的意思王贤却很明白,肯定是要回去的。 “回去也好。”王贤叹了口气道:“毕竟你离家时间也是太久,如今又遇到这事,是该回去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但是从这小县到汴京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子,若是单人行走恐怕太不安全,不如我送你回京吧。” “你现在事多,定然走不开。”李清照轻轻摇了摇头,展颜道:“我知你担心我,不过我也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这路途虽远,却也难不倒我,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可是我还是放不下心啊。”王贤沉声道:“这么长的路,就算是平常路人都有可能遇到什么不测,而你一个柔弱女子,若是有什么闪失,那该如何?” 李清照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上什么,但见到王贤皱着眉头,她便柔声道:“要不你多叫一些随从们护送我回去吧,现在正是农忙季节,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处理,这江南水灾的后患还没有完全消除,你若冒然离开,那以前计划的事情就会乱了,这样于你于我都不好。” 王贤站起身来,在这亭子之中走了两步,然后又有些郁闷地道:“那些衙役们不顶事,各个都是饭桶,我又如何放心?” “你啊。”李清照顿时笑出声来,淡然道:“这又不是要走什么刀山火海,何必如此计较。” 王贤摇了摇头,然后道:“你长居闺中,不知道这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所谓江湖险恶,不是说着玩的,这个世上不是只有好人的,还有很多坏人,你一个不小心,碰到了这些人,那可就糟了,更何况你现在动身,估计在秋时方达,这正是山贼、强人、绿林已经恶霸出没最为频繁的时候,你让我如何放心?” 他说的很严肃,但太多吓唬人的话,却让李清照笑起来了。 “你莫要笑,我说的可是实话!”王贤心事重重地在这亭外走了两步,然后又道:“你什么时候准备走?” 李清照想了想道:“便在这几日吧,我好担心娘。” “这几日,这几日。”王贤不由喃喃自语地道:“拿什么来保护你?” 他在院子之中来回走动着,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陪李清照回去,然而如她之言,自己实在是走不开,现在百废待兴,陆收没有回来,李瑞按部就班地处理那些事情,而自己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情,但只要走开一段时间,那所定下来的计划都会出问题,所以自己走不得。 但派谁去护送李清照回汴京呢?那些衙役们虽然平时异常跋扈,各个显得很是强悍,但事实上,都是一些酒囊饭袋,根本无法指望他们。 唉,又能有谁,又能有谁能让自己放心呢? 他不由有些郁闷起来,这么长的路,要数月才能到达,这又不像后世,直接买个火车票就行,一路上不仅辛苦,而且危险,若是有个高手当保镖就好了。 高手? 他突然一震,随即大声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想到了什么?”李清照本来见到王贤愁眉苦脸的在那乱走,心里也不是滋味,却没想到他突然出声,让李清照好奇起来。 “想到如何安全送你回汴京。”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 李清照却没有高兴起来,只是淡淡一笑,忽又看向那天上白云,随风而动,一直往那北方而行,恍若自己。 “这么长的路,要是不找一个可靠的人来护送,我还真不放心。”王贤笑了一笑道:“不过那个人却很是可靠,而且本事也很大,要是她和你一同行走,定然无事。” 李清照闻言轻轻而笑,然后悠悠道:“如此,便好。” ps:对不起,我会补上的。 第138章 唯别而已(第2节) 夏日闷热,沿路而行,只能穿过树荫,有些许清风,待吹干额头上的汗水,方再行走。 因为经历过大水,这条土路也有些坑坑洼洼的,被来往的牛马牲畜踩的不成样子,而后又被晒干成型,此时在那烈日之下,各自奇奇怪怪的,但有一条不宽的路较为平整,一直延伸下去,这是在雨后大家踩出来的,在这条大道上极为显眼。 路虽然走的难,走的热,但还是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的,这些农人们都在为了生计而忙活着,虽然这大路两旁也有树荫,却没人休息。 王贤也是走在这条路上,他虽然也是很热,但却没有停下来,从县衙出来以后,他便立刻往这边走去,今日虽然有凉风,但他心急,走的也快,没过多久就满脸大汗起来。 “有人在吗?”王贤终于又走到那棵大柳树下面了,这颗大树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算是树荫很大,也很招风,站在下面,顿时凉了不少。 王贤喊了两声,却没有见到人,他不由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四周,然后靠近那间茅屋,却见到门已经上锁,显然那白衣女子洪雅不在家。 “奇怪,跑哪里去了。”王贤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到那大树之下坐着。 大树之下好乘凉。 这里果然是挺好的乘凉之所,王贤舒展开来腿脚,然后擦干额上汗水,四处地打量了一番。 以前自己在这边养伤的时候,从这里可以看见那些已经成长起来的庄稼,一片绿油油的,但是现在却没有绿色了,只有一些忙碌的农人们正在田里农作,散落如那星辰。 过不了多长时间,又会是一片绿色,虽然挡不住那暴雨,但是暴雨也挡不住活着的人。 王贤轻舒了口气,享受清风一片,却又想到了李清照。 其实不管李清照的母亲病了没有,她都应该回去,毕竟那时她负气而行,如今过了那么长时间,她也是思家心切,而那个李大人写信过来,已经算的上极为难得,如果李清照不回去的话,那就是一个极为叛逆之人了,以后她也会负罪于心的。 只是,只是这一回也不知会不会再见面了。 虽然那李大人的信中没有什么责骂之词,但是王贤知道他必然极为生气,自己两月前还收到王德明来信,便略微提到了那李大人搬家之事,想来因为此事,导致两家不合了。 他猛然摇了摇头,随即大声地叫了起来,仿佛要把郁闷全部喊出来。 “你鬼叫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喝道,让王贤立刻闭嘴。 “呃,洪姑娘,你到哪里去了?我方才找你不着,就在这大树下等你回来。”王贤转过身来,见到那白衣女子洪雅此时正站在一旁,身着素衣,长发垂肩,虽是炎炎夏日,她却未有滴汗。 “我刚刚出去了,才回来便听到你在这里鬼叫。”洪雅轻皱眉头地道:“无事你是不会过来的,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哦,我是来向洪姑娘你道谢的,上次因为你的帮忙,从而使得我们有钱购粮,百姓们也都有饭可食,一切也都安顿下来了,而这一切都多亏你啊。”王贤连忙说道。 “就是这事吗?”洪雅问道。 王贤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却见到洪雅向那屋子走去,他连忙喊道:“哎,洪姑娘。” “怎么了?还有事?”洪雅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呃,是的,其实我想请洪姑娘你帮我一个忙。”王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上次你帮我的我都不知如何报答,如今却又来,实在是太对不起姑娘了。” 洪雅道:“你既然知道对不起,那就应该回去,好好做你的县官,别有事没事都过来求人!” “洪姑娘,若是别的事情,我自然会自己解决,但这件事情,还真的需要你的帮忙,哎,你先听我说。”王贤正说着,却发现洪雅没有理会,连忙追上去道:“此事真的要洪姑娘你帮忙,希望姑娘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嗯,你说吧。”洪雅推开房门,然后走了进去,这土房子凉荫的很,她进来过后,不紧不慢地道:“什么事情。” “哦,是这样的。”王贤虽然奇怪这个洪雅没有生气,但也没想太多,连忙把李清照要走,希望她能护送一程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期期艾艾地道:“我知道此事说出来定然有些荒唐,然而我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洪姑娘你帮忙。” 洪雅忽然呵呵一笑,有如暖花之开,淡然道:“王大人重情重义,为一女子屈尊下架,我怎么会觉得荒唐。” “啊?你答应了?”王贤没想到洪雅竟然这么回答,顿时大出意外,一脸惊喜地道:“多谢洪姑娘!” “我什么时候说过答应了?”洪雅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冷说道:“我本以为什么事情,竟然说的如此郑重,却没想到为的竟然是王大人的一个红颜知己,如果上次我帮你忙还可以看在昌化县的百姓们的面子上,那你给我说一说,我为何要帮你护送这个女子?” 王贤一愣,随即又听到洪雅重重一哼道:“求人不如求己,若是你真的在乎她,便自己送她回去,我本就没有欠你何物,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还得寸进尺,以为我是你的下人吗?” “不是,我从没有这个意思。”王贤连忙摆手,急道:“洪姑娘几次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但因为实在担心她的安全,所以就来求姑娘帮忙,如果姑娘不愿,在下便收回此话,希望洪姑娘莫要生气。” “我没生气。”洪雅漠然地说道:“你莫要再过来找我了,我已经做的够多了,就算师伯过来也无话可说,你快点回去吧。” 王贤微微叹了口气,见到洪雅自顾自地整理桌子,心知无望,便只好说道:“那在下告辞了。” 洪雅却理都不理,让王贤郁闷至极,便想走出去,却猛然见到一个人正向这边行来,他不由地愣在这里。 “咦,怎么还没走?”洪雅见到王贤竟然还站在这里,有些不高兴地道:“难道你还有事?” “怎么了?”一个声音传来,随即便走进一个老人。 “师伯!”洪雅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走近恭声道:“弟子参见师伯。” 那老者轻轻摆手,然后看着王贤道:“听说江南大灾,你处理的很好,其他各个州县,都时有饿死人的事情传出来,独独这个小县,一切井然有序,实为不错。” 王贤一愣,连忙道:“这皆是因为百姓们知道事理的缘故,一切事情都比不上务农重要,所以昌化县才有这等局面。” “你莫要谦虚,这的确是你的功劳。”那老者也像是很高兴,此时走到屋中坐了下来,然后又道:“你也坐下说话吧,这段时间我也是太忙,直到今天方才回来。” “哦?老伯你去了哪里?”王贤闻言坐到那老者的对面,然后笑呵呵地道:“这段时间暴雨连绵,洪水泛滥,老伯想必在路上的也不顺心吧。” “是啊,到处都是水。”那老者叹了口气,随即又转向洪雅道:“去泡两杯茶来。” “弟子遵命。”洪雅看了一下正坐着的王贤,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 “老夫其实也没有到太远的地方,只是在这江南一带随处转了一下,却没想到大雨不期而至,一连数日,也稍耽误了些许行程。”那老者叹了口气道:“这天灾的力量果然极大,如此大雨恐怕只有熙宁年间的那场大灾方能比拟了,唉,一路行来,虽然老夫看的太多,但也实在是接连叹气,不忍目睹。” 王贤听他所言,也是叹气道:“是啊,这最苦之人还是寻常百姓人家,经此水灾,死伤无数,凡人之力,在这天力的面前,只能悲叹。” “不,不是这样。”那老者摇了摇头道:“这暴雨虽大,但如果处理得当,哪会死伤如此之多?我在湖州便听人说起,湖州有一小县名曰长兴,因靠近太湖,地势较低,暴雨连绵,百姓们极为慌张,皆是举家出逃,然而那个小县的糊涂官却以为此雨有惊无险,故而严令不能出走,还派了打量衙役们看着,结果过了两天,太湖一方水破,洪水直往那小县扑去,白白害死了数百数千条人命!你说若要是事先安排妥当,那些百姓们能在洪水中丧命吗?” 王贤方要说话,却见到洪雅端过茶水,然后把茶盏放在他们两人的面前,就直接走了。 “这一路上见多了百姓们的哭啼,本以为昌化也是如此,但不料竟然又是一番模样,看来老夫以前是小看了你。”那老者轻饮了几口茶水,然后慢慢说道:“这江南一代,都知道稳定民心,但却没有人想着,如何才能真正的稳定,你做的很好,值得那些人好好学习一番。” “小子惭愧。”王贤沉声道:“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让百姓们安定下来,仅此大灾,诸家诸户都失了一半的家财,更缺衣少粮,这个难关,还是要粮食才能渡过,所幸有几位大富大善之人帮忙,凑了些许钱,从福建购粮,百姓于是得安。” “哦?竟然有如此善人?”那老者闻言一愣,随即叹气道:“如今善人不多,势利不少,如此一般,也算是昌化的福气了。” 王贤微微一笑,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但这茶太烫,他嘴巴刚碰到,便烫得松开,抬眼却见到那老者正自顾自喝着,不由有些好奇,难道这老者是什么江湖高人,竟然不惧高温,滚水可以入腹? “我在这江南一带走了些许路,发现民心浮动,比往年还要甚,而且明教趁此机会收买人心,在江南一些大的州县都暗中传播教义,百姓们因为此灾,信者更众,看来明教是果真要做些事情了。”那老者若有深意地道:“这朝廷内忧外患,实在让人忧心啊。” 王贤一愣,脱口而出道:“明教?” 那老者点头道:“是啊,这明教果然是太张扬了,教众是越来越多,已经不容小窥了。” “哦。”王贤微微一笑,像是不在乎地道:“他们也是为善事,百姓们本是流离失所,无所寄托,所以此事也属正常。” 那老者冷笑一声道:“此时小看了明教,以后自然就后悔之日了。” 王贤只是呵呵一笑道:“是祸是福,谁也说不准。” 那老者摇了摇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奇怪地道:“对了,你为何到这边来了?方才和洪雅又说了什么?” “哦,说起此事,我还想请老伯帮忙。”他此时猛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把这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期期艾艾地道:“在下实在不放心她,所以便想请洪姑娘帮忙,却不料洪姑娘说有要事,在下无奈,便要回去,却遇到了老伯你。” “原来是这事。”那老者呵呵一笑道:“这个好办,我和洪雅说上几句,让她护送女姑娘回汴京,也随便到汴京去办件事情。” 王贤闻言大为惊喜地说道:“多谢老伯大恩。” 那老者摇头道:“这并没有什么,如今你在昌化县也安顿下来了,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也要走了,待到他日你调任之时,我们再见面吧。” “嗯?”王贤一愣,随即惊讶地道:“老伯你也要走了吗?” 那老者点点头道:“我还有一些积存的乐器没有卖掉,所以要到一个地方,把这些东西卖掉。” “卖乐器?”王贤微一思量,便知道这老者不想说明原因,他也不好追问,便点头道:“那等到以后有缘再见了。” 那老者一笑,站起身来,对着王贤道:“你为县官,也知百姓之苦,算是个好官了,以后亦要好自为之。” 王贤点了点头,心下越来越奇怪他们的身份了,这个老者应该是什么人呢?他到底要做些什么事情? 那老者此时沉吟了一下便道:“我去和洪雅说一下,你且坐在这里稍等。” 王贤连忙点头,微出了口气,不管如何,这些人帮了自己不少的忙,算是自己的恩人了,他们虽然神秘,但又不是和自己作对,待到以后,自然会有坦白相告的那一天。 他想着想着却见到那老者走了进来,便连忙起身,只听到那老者道:“我已经交代好洪雅了,那个姑娘准备何时动身?” 王贤一愣,迟疑地道:“便在明日启程。” 那老者点点头道:“那我让洪雅明日过去,你也回去准备一二吧。” 王贤又是一番感谢,随后便走了出来,待行到那柳树下,却听到洪雅冷冷一声道:“又是帮你,幸好这是最后一次。”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让王贤愕然起来,看来这个洪雅又对自己多了几分怨恨了。 不过这也是没法的事情,李清照的安全回京才是关键,他突然又叹了口气,喃喃道:“明天就要走了啊。”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晨光初现,那东方就染成一片红彤彤的,整个世界沐浴在这朝日之中。 夏鸟乱声叫嚷,清早的昌化县也开始破除寂静,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在这城外的一边,王贤正站在树下,而李清照便在他的身旁,小声地说着话。 他昨天一晚上和李清照在院子里面的亭子说话,竟然直到破晓方才分开,而后便洗漱一番,也不躺一会了,便又匆匆准备,随即便着人雇了马车在外面等候,便送李清照出来了。 因为要等洪雅,所以两人便在这里说起话来,这些絮絮叨叨的话本来十分无味,然而分别在即,他们两个人也不觉得累。 直到好久,王贤几乎都找不到要说的话了,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奇怪地看了看四周,郁闷地道:“怎么她还没有来?” “我早已经来了,只是见到二位聊的开心,所以没过来打扰。”突然耳边就传来一个声音,随即便见到洪雅抱着一个木盒走了过来。 ps:唉,太晚了,睡觉去。 第138章 唯别而已(第3节) “这是什么?”王贤不由奇怪地问道。 “四旋琴。”洪雅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随即就看向李清照道:“便是此位姑娘吧,那好,我们现在就走吧。” “哎,慢着。”李清照突然出声道:“你这琴可或借我一用?” 洪雅一愣,看了看王贤,然后木然地道:“你想别时留琴音?” 她把那木盒横拿,然后便道:“拿去!” 李清照轻托过这个长木盒,然后走到一块开阔之地,抽开里面的四旋琴,平放在这地上,轻轻地拂拭两下。 王贤微微一笑,随即就听到琴声而出。 这琴音很淡,如细水一般,涓涓长流,又如那三月花香,随着李清照的手指而慢慢地散发出来,让王贤轻闭双眼,仿佛又想起和李清照的些许之事。 几年前的第一次碰面,又出现在他的心中,那种初见之时的感觉便随着这奇妙的音符慢慢地改变着,那谈书论经的时候,那品酒论茗的时候,那笛声潇潇的时候,那轻声安慰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朝的一别?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缘相见已是一种福分,而若要再聚则另是一项缘分,便若那朵朵桃花,清风而来,没入水中,随波逐流,又如何能够再聚在一起呢? 琴声飘飘荡荡,恍若不似人间之音,却偏偏又是清脆无比,声声入耳,让王贤茫然起来。 人生的悲欢离合,总是无情,而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他长长一叹,却又听到琴声陡高,仿佛有金戈铁马之意,一时之间,竟然豪气无比,从那似水的轻柔变成了如银瓶乍破一般的紧张,声声逼近,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而李清照的手指也越来越快,仿佛刹那之间,天下便在琴弦之间盘绕,人生在世,所为之事,便以这琴声而出。 王贤本是惊讶,随即面色肃然,仿佛明白这琴声何意了。 他又变得洒脱起来,朝着正拨旋的李清照轻轻一笑,仿佛心意相通一般,李清照也是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而后琴声又是一变,欢快无比,不像那开始的流水落花,也不像那中间的豪情万丈,只是极为轻快的调子,便如某年春暖花开,群鸟四处乱飞,桃花、梨花散落于天地,而她与自己便相遇于斯。 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好久,直到那车轮响动,他才反应过来,抬眼还见到李清照挑帘而望,他连忙向着她摆起了走,大声地道:“你我还有相见之时的!” 这句话像是对着李清照说,又像是对着自己。 那车渐渐远去,直至不见,让王贤轻叹口气,随即喃喃自语道:“何必如此,总有再见之日的。” 也许他不明白,很多事情都不是由他之意,等到数年以后,他才知道“再见”这两个字,说出来容易,但实现的却难,又回眼看今,恍若隔世。 李清照走了以后,后院也就很是清净了,刚开始王贤还很是不能适应,那书房之中通常都是两人对坐,如今却只有自己四处翻看这些破旧的书,浑然无趣,又行至那院中亭子,看着大树几颗,便有些失神落魄,坐在其中,不知日升日落。 “唉。”王贤拍了拍额头,自言自语地说道:“郁闷。” 然而郁闷之日许多,这时间还是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他也逐渐地熟悉了没有人陪伴的日子了,只是偶尔翻看书卷,发现李清照的写的一些词曲,便轻轻吟诵几句,随即就呵呵一笑,算是已解心忧。 而这昌化县也很平淡地渡过一天又一天,陆收带着那数十个衙役们在明州和秀洲玩了十数日方才回来,却见到李瑞操持活计,而两人见面,李瑞便直接喝问他的所为,让他顿时火气上升,立刻跑去见王贤,说自己为昌化辛苦购粮,李瑞却胡言乱语,不尊上下,想让王贤把李瑞给撤了。 然而王贤也不恼怒,也不生气,只是呵呵地安慰他几句,然后说李瑞气盛,让他不要多怪,随即就说昌化事务众多,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忙事,不要两人不合,却浑然不提陆收拿走一万贯、耽搁购粮之事,陆收虽然奇怪,但也乐得不说,虽与主簿李瑞起了隔阂,但昌化县基本上还是无事的。 日子很是平淡,小县之中,也没多少事情要做了,偶尔张望一下院子,却发现叶子已经枯黄,落地之上,风吹便沙沙作响,已经是深秋了。 也不知李清照安全到家了没有? 待到深秋初冬的时候,昌化县晚种下的那些庄稼终于开始收割了,虽然收成并不是很好,但也算不错,也算熬过了这一关了。 虽然朝廷已经说免征这一年的税收,但是王贤还是向下收了新粮,然后交给黄仁的粮铺卖出去,得利再下发到以前拿钱的那些大富之家,算是补偿。 黄仁因为和县衙一同售粮,王贤特意把他禀告到杭州,然后大大宣扬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整个江南都知道杭州小县有一家粮铺,为人和善,在灾后散粮,故而声名大噪,附近数家粮铺都开始和黄仁一同交纳生意,让他每天乐呵呵地笑着不停,也深喜之前的决定。 而那些大富之家,本来被陆收和李瑞拿走了那么多钱财,虽然都没有上告,但都有怨气,而王贤也不想知道这事,所以凑够了一万贯钱,直接派发到他们手里,并且好言好语,让这些人都是眉笑颜开,算是解了王贤的一个心结了。 昌化县的恢复也算很快,待到秋收之后,诸家诸户都开始闲了起来,便开始堆土添瓦,或重修房屋,或另起新建,一派欣欣向荣的势头。 王贤也开始收回衙役了,他之前派下去很多监督者,而与百姓们出了不少摩擦,此时基本上没有用处了,他便把县衙所持的田产分了一点给他们,表面上是给他们的奖励,实际上是想让田来困住他们。 而后来的几月,他又开始向衙役们动手,先是把直属衙役们分成四个小组,随即又慢慢分成八个,然后就把衙役们逐渐减少,让这些吏户们势力单薄起来。 他知道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所以一切都徐徐图之,这对衙役下手,其实最重要的就是为了削弱那些官吏们,等到以后撤官的时候,让他们可依仗之力减少。 而陆收和李瑞也都很明白王贤的想法,暗中开始整顿这些衙役们,但又做的合情合理,虽然衙役头子黄宽有些不满,但是王贤给他说分开要好一些,可以各自负责一片地方,而不至于推卸责任,他说了一大通,黄宽并无辩才,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答应了。 这都是慢慢做的,衙役们分组以后,分成很多批次赶下去,王贤刚开始怕引起别人注意,所以隔了两个月才行动起来,可是后来就快了许多,直到冬日,已经赶走三批人了,而那些官吏们终于觉得不妥起来,纷纷向王贤询问,而王贤也不想刺激他们,便答应以后不再赶人,算是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冬日来临,江南的烟雨之色不见,枯树三两棵,立于院中,看上去极为萧索。 “呀……呀……” 忽然天空之中飞过一只乌鸦,孤单地叫了几声,从那天上划过,不留身影。 王贤本是坐在亭中,此时听到那声响,便抬首望向天空,却见到碧空之上,只有几朵浮云。 他随即“呵呵”一笑,又垂下头来,叹了口气道:“枯藤老树昏鸦,原来这等郁闷,古人果然不欺我。” “大人,陆大人和李大人都在内堂里面了,还有那粮铺黄老爷也来了,陆大人让小的请你过去。”朱强不知道何时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着王贤恭声禀告。 “哦,我知道了。” 王贤轻舒口气,然后有些奇怪地道:“对了,朱强,你这段时间见到乌鸦没有?” “乌鸦?”朱强一愣,随即便道:“乌鸦好像有些不祥,大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方才见到一只乌鸦从天上飞过,所以问问你见过没有。”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 朱强忙道:“小的见过几次,小的时候经常有乌鸦,不过这几年没有看到了。” “哦,呵呵。”王贤摇了摇头,随即一笑道:“不能让他们久等了,对了,你去把捕头黄宽给我叫来,也让他去内堂。” 他走了两步,随即又听见的“呀……呀……”一声,抬眼却见到那枯树之上正盘旋着一只乌鸦。 “看到了吗?”王贤笑呵呵地道:“今年好像乌鸦很多啊。” 朱强也是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乌鸦,正要说话,却听见噗嗤几声,那乌鸦拍着翅膀,然后“呀呀”的飞走了。 “这乌鸦也是寂寞的吗?”王贤又轻轻摇头,然后就走向内堂。 ps:补齐,努力,我向大家求订阅了,真的需要订阅支持,不然本月就完了!唉,来个订阅支持啊。 第139章 杭州之行(第1节) 一个方形桐木桌子摆在最上面,而旁边是两个位子,往下面分别又是几张椅子,依次排开,大门朝着阳光,整个屋子之中亮堂堂的。 王贤从侧门而入,便见到陆收和李瑞等人都已经坐好,正互相说着什么,他便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大人,你找我们有事?”陆收见到王贤坐正,便直接问道。 “嗯,我叫你们过来,是为了商议河道动工的事情。”王贤也不多说废话,看了看陆收和李瑞道:“你们两个有什么看法?” “河道?”陆收和李瑞互看了一眼,随即就道:“大人的意思是要在开春动工?” “不。”王贤摇头道:“就在当下,早一点动工的话是最好不过,目前冬闲,而且还未到寒冷时节,真是动工的好时候,待到开春以后,大家就又要忙着农事,就很难聚集起来了。” “只是仓促之间,不太好组织那么多人吧,难道要让全县百姓们都上?”陆收迟疑了一下,随即又道:“如果这样的话,也要费上一番功夫了。” 王贤呵呵一笑地道:“不必,其实我之前和李瑞已经合计过了,这个河道动工不能一步行之,李瑞,你给陆县丞说说。” “嗯,陆大人,之前下官和大人商讨过此事,觉得河道堵塞,淤泥沉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这清理河道的事情也不是一两日可完成的事情。”虽然因为那次的事情,陆收和李瑞有些隔阂,不过陆收很是油滑,不久就又和李瑞有说有笑起来,此时李瑞肃声道:“我们想分几次动工,专门挑着闲季开工,所以今年冬季是第一次开工,不用动员太多人。” “原来是这样。”陆收想了想,又道:“此事应该发一个布告,然后征集河工,让一家出一个劳力,然后着人监工,我估计可以动工两月,不知大人的意思?” “嗯,我的想法差不多。”王贤沉吟道:“至于后勤粮草问题,我还要麻烦一下黄老爷,这次我们县衙要从你那里购得不少粮食了,你帮忙筹集一下。” “草民定然竭尽全力,保证粮草不缺。”本来坐在下首的黄仁自感无事,听到王贤提起,连忙回应道:“我已经和福建的几家铺子有了路子,想来调集粮草的问题不大。” 王贤微微一笑道:“嗯,据说你的铺子已经在杭州的其他几个县开起来了,实在可喜可贺。” “这全是拜大人所赐。”黄仁虽然客套,但还是有些得意,这几个月来,他尝试着在外县开粮铺,本来以为客被主欺,谁知道因为名声之事,那些外县格外欢迎,如此以来,在这几个月之间,他在杭州的几个望县都开了铺子,算是大为红火。 王贤笑道:“铺子大了,便多请一些帮手,也多搞点门路,不然被地头蛇欺负了,可就丢了我们昌化县的脸了。” “大人放心,这个我是知道的。”黄仁笑呵呵地说道:“目前各个铺子都还顺当,虽然有过小矛盾,但也解决了。” 王贤呵呵一笑,这个黄仁还真不愧为奸商,对于这方面他确实有天分,那些家粮铺本来是没钱开的,但是黄仁竟然想出了绝妙的筹钱法子,和那些官府们合作,然后利用名气,抢断市场,而且他很多手段并用,杭州之中,还真是无人不知这个粮铺了。 陆收斜眼看了一下黄仁,也是一笑,这个奸商挺知道孝敬的,前几日还送来一个花石,也是价值不菲,只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捞了太多的油水,以后再问他要一点。 王贤又和诸人商量了一番,把一些出现的事情考虑清楚,而后才道:“好了,诸位便回去准备一二吧,此事应该快点宣告,让那些衙役们多多跑腿,而各个村庄的保长之类的也要他们多多说一下,别到时候催人出了问题。” 陆收和李瑞都是点了点头,随即便都告辞而去。 诸人刚刚出去,朱强便带着黄宽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却见到屋中只有王贤一人了,他连忙道:“大人,黄宽来了。” “怎么来的这么迟?”王贤颇有不满地道:“好似有一个时辰了吧。” “回大人,卑职是奉了差事,前去唐庄,所以朱强一时半会没找到我,而卑职也不知大人召见,所以过来晚了,请大人恕罪。”黄宽立刻恭声而言。 王贤微微一笑,随即对朱强道:“去让人泡两杯茶过来。” “你坐下吧。”王贤笑呵呵地指了指一个椅子,然后自己也坐下道:“你办事我是知道的,认真的很,我哪里会怪你,不过你可知我此次叫你过来有何事?” “卑职不知。”黄宽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你是昌化人,也知道那条长长的河道吧?”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我听老人们说,在以前,那是整个昌化县赖以活命的河道,没到春忙之时,河道便灌满了水,让昌化县一片绿色。” “可惜好景不长,这河道长年失修,淤泥越来越多,又布满了杂物,到了这些年,整个河道烂成一团,每逢旱季,这昌化县想要迎水都是不能,而到了雨季,水又通过那条破烂的河道,危害百姓,上次暴雨,你也看到了吧,那河道之祸,实在让人担忧。” “大人是想休整河道?”黄宽也不笨,立刻反应过来了,他沉吟了一下道:“那条河道已经坏了十几年了,可是一直没有人动工,大人今次若想修河道,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嗯,自然不容易。”王贤点了点头,然后叹气道:“不过河道之事,刻不容缓,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决定从今冬开始动工,待得农闲之季,一年两次开工,大概两年时间就可完成。” 黄宽一愣,然后忙道:“原来大人早已经有了打算。” “不错,我已经想的差不多了。”王贤慢慢说道:“不过因为河道动工,人多事杂,你们衙役们要忙起来了。” 黄宽刚想说话,却见到朱强端过茶来,然后给两人放好,他便应了一下,随即才道:“卑职自然听从大人安排。” “嗯,你们这次可以算是监工,但是我不放心的就是,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定然会起了冲突。”王贤轻扣了几下桌子道:“不要出现上次的局面!” “卑职明白。”黄宽连忙回答道:“卑职绝对会看管好一切,不会像上次一样负气,请大人放心。” “嗯,你办事我放心。”王贤呵呵一笑,随即便道:“不过那些衙役们都一向跋扈惯了,你可要好好的和他们说明白,别到时候出了不可收拾的摊子。” 黄宽连连应声,随即又和王贤说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王贤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又转过头来看了看本摆在黄宽面前的茶盏,不由一笑道:“竟然没喝一口,这个黄宽。”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初冬刚来,但是天气并不显得极为寒冷,昌化县的河道整修便开始了。 这还真是费了大事,刚开始的时候,征工就是一个问题,谁愿意上河道做徭役呢?不过大家也不敢得罪官府,就一拖再拖,陆收倒也挺干脆的,直接把那些人抓过来,连连威胁,这才让百姓们都开始出工,在十多天里,凑齐了大大小小八百余人。 王贤知道光有大棒是没有的,还要给糖果,便发了通告,说所有河工,按照所劳计算,给予钱财补偿,多劳者多得,这样果然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一时之间,那河道边都是热火朝天。 而王贤也不想让这些人太过劳累,就规定每十天可得一天休息,这一天内可以回家和家人聚聚,也可以放松放松,不至于以后怠工。 不过这么多人的管理确实是很难,黄宽带着衙役们巡视各处,都不敢有所松懈,毕竟人太多了,这些人都被安排在河道上边不远处的群杂区里住着,每天也都是在那边领饭吃,可以说是混乱无比。 王贤也不太担心什么,毕竟黄仁的粮食保障让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河工的吃住问题解决了,一切都好办起来。 他关注的是河道情况,那边他特意过去巡视了两次,如今冬季,河道已经没有水了,可以看出下面淤泥众多,而且河岸都崩坏了,整修起来极为的慢。 不过他也不是太着急,毕竟这河道清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一切只要按部就班地做下去就行了。 到了腊月的时候,天气已经太过寒冷,也不宜动工了,王贤便和陆收等人商议了一下,决定散工,等到来年开春的农忙之前再进行一次。 这一个多月来,虽然出了一些小小问题,但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待到腊月十五,河道上便一切平静下来,诸家诸户都开始准备了过年的事情了。 陆收和李瑞等大小官吏,这些天来都是累着了不少,所以王贤也就直接给他们放假,让他们好好在家休息了。 今年江南很暖,虽然是腊月了,但只下过一场小雪,雪落化水,过了一日便不见了,但因为已是腊月,整个县衙都安静了不少。 王贤虽然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但越来越临近除夕,他还是有些茫然起来。 又是一年了,自己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事情? 这书房已经好久没有进来了,桌子上都有些许灰尘,他轻拍了几下,然后又翻翻那案台上面的书。 这些书很是整齐地摆在一起,让王贤忽然想起了曾经在亭子中猜书的情景,他不由笑了起来,随即闭上眼睛,从这里面随便拿上一本,然后胡乱翻开,再睁眼看上一句,喃喃道:“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嗯,这是哪本书来着?哦,是论语。” 他这样搞了两下,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一时之间,便靠在那椅子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又要过年了,自己到了这个世上,经历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遇到了各式各样的人,想不到一眨眼,就又是一年,他已经记不清曾经的妻子的面容了,有时候他会在梦醒之后,有些莫名其妙地想,那后世的生活是不是只是一个梦而已? 然而他知道那不是一个梦,他还是记得很多事情,知道自己和这个时代是有不同之处的。 来到了大宋的这个年代,他见到了草原上那许许多多的部落纷争,见到了辽国契丹人的强悍实力,见到了汴京那肃穆沉沉的气势,也见到了江南那柳叶纷飞的烟雨。 见到了好多人,也知道了好多事情,战争、纷乱、黑暗、压抑、权利,这在后世之中和他根本不沾边的东西,现在却离他那么的近,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而现在的他,独自坐在这个小县的书房之中,落寞地看着四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孤单的坐着,又孤单地在院子里逛游着,这个县衙后院里的下人们倒是一个都没有少,但是却没有一个上前问问,这个少年县官在想些什么。 很快就过年了,除夕的那天晚上,王贤给县衙的那些下人们都放了假,让他们回家过年,而自己就独自在书房坐着,有些昏沉沉地听着那外面的爆竹声,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睡着了。 新春一到,昌化虽然是个小县,但也是一片喜庆。 大年初一,就来了很多的人拜见王贤,算是在新年之中,和县太爷搞好关系,而陆收和李瑞也是在上午过来送礼拜会,让这县衙一下子活跃起来,直到正月十五的时候,王贤在县衙后院邀请官吏们一同过元宵节,诸人喝得大醉方才回去。 而过了十五之后,也开始正常起来,王贤便也准备一二,然后便把县衙事情交给陆收,带着一些东西,和李瑞一同去杭州述职了。 他作为知县,还没有拜会过知州,本就不合礼仪,而这新年之后,诸知县都要到杭州去,算是拜会一番,也向知州禀告一下小县发生的各种事情,算是述职。 王贤本不知道这个规矩,还是陆收提醒他的,他想了一想,也正好乘着这个机会去见一见刘居安,虽然和这个老人并不是很熟悉,但在过去一年中,他帮了自己不少的忙,今次过去,既是拜会,也是道谢。 这一路上王贤也没有说上什么,而杭州离的也是不远,几人乘着马,到了晚上便已经到了杭州,但因是太晚,便在杭州找了一个客栈住了下来,以待次日。 杭州依旧如故,虽未有春意,但这种气质还是和当年一般。 直到次日,王贤方才准备妥当,带着李瑞等人便去那杭州的府衙,先是通报了一会,然后便被代入内堂,却见到一个老者正坐在主位,面含笑容,正是很久之前见到过的刘居安。 王贤慌忙见礼,又让李瑞把东西放好,这才和刘居安分主宾坐好,待得茶水上来,就听到刘居安笑道:“昔年在端王府中一别,想不到我们今日才见上一面,而端王也变成了皇上,当真是世事如局,谁也看不透。” “刘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当日也未想到如今之事,昔年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而今却蒙陛下之恩,而得以仕位,想一想,还真让人感慨万千。”王贤看了看刘居安,和这个老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大相国寺,当时他是被贬到岭南了,而他因为懦弱,竟然逃跑,从而让当今的天子对他的影响极差,想来这两年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是皇帝看在往日同过患难的原因。 “唉,刚见面就说这等话,我实在老糊涂了。”刘居安笑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随即便道:“自那日收到你的书简,我才明白你被皇上放在杭州的一个小县了,虽然几次想邀你到杭州一叙,却听说你极为忙碌,而且又赶上这江南暴雨,直到这新春之后,你才过来。” “并非下官不想过来看望大人,只是因为初到小县,太多事务,虽然极小,但却繁杂,所以一时没有时间,还请大人原谅。”王贤连忙解释了一下,却见到刘居安只是一笑,他便也笑道:“不过大人你也是很忙的吧,这杭州乃是江南大郡,事务众多,而且又逢灾事,实在让大人劳身劳心了。” 刘居安笑呵呵地道:“虽然有些忙,但也不至于太过劳累,你久居汴京,不知这江南,十年三灾,乃是平常,急也是不行的,不过现在这已经是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他喝了一口茶方道:“听说你在昌化县做了很多事情,百姓们安居乐业,一片升平,就连旁的州县都赞不绝口,说这杭州竟然出来一个少年县官,堪比昔日之范纯仁。” “下官哪里敢比范公。”王贤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其实皆是虚传妄言,只不过我那昌化县比较走运,没有受到大灾,所以民间才有此传言。” 刘居安笑道:“你莫要谦虚,蔡大人经常向我提起你,说你极为聪慧,以后定然会有大作为,我是深以为然。” “蔡大人?”王贤一愣,随即有些奇怪地道:“哪个蔡大人?” “便是蔡元长,本来被陛下闲置在这杭州,如今已经调为并州知州,不过只是挂衔,他还是住在不远处的宅子之中,你今次到杭州,也可以过去看望一番。”刘居安呵呵一笑,随即又低声道:“这个蔡大人不一般啊,听说皇上要有新动静了,今年已经改了年号叫崇宁,便是取‘崇尚熙宁’之意,而宰相韩忠彦却太过固执,陛下已经想着调蔡大人回京了,以他来替换韩忠彦,再行变化之事。” “嗯?”王贤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惊地道:“年号不是叫建中靖国吗?怎么又变了?” “皇上自然是想学神宗皇帝一般,励精图治,以使天下得安,边疆得保。”刘居安呵呵一笑,又道:“不过目前还并未有什么法令下来,虽然朝中动荡,但我们这下面还是无事。” 王贤迟疑地说道:“如今朝廷发生了何事?皇上为何要改元?” “这个我也不知。”刘居安笑道:“反正我也快要致仕了,对这些也不太过问了,以后无论是尚荆,还是尚温,都与我无关了。” “你要致仕?”王贤又是一惊。 “不错,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自然要好好的享一享福了,我已经上报朝廷,而朝廷也已经批了下来,过上些许日子,我便带着家眷回乡,好好的回去养老。”刘居安说的很是淡然,这么多年的仕途,让他提心吊胆的太多,而今的确是倦了,已经不再有逐官之心了。 王贤陪着这个老人说了好一会话,然后才告辞而退,回到客栈之后也没和李瑞说些什么,只是闷头想着这以后之事。 没想到这个新皇帝搞了一年的建中靖国,竟然又开始学哲宗,崇宁,这熙宁年发生的那么多事情,还不够教训吗?而且熙宁之年还有王安石,现在能有什么? 有的是蔡京,王贤闷闷地想着,这个蔡京在后世之中被称为六贼之一,难道现在便是他开始发迹的时候了吗? 蔡京如果返朝当政,那历史岂不是和原来的一样了吗?还有童贯、梁师成这些太监们到后来都会大权在握,整个大宋便要断送了。 他不由有些失望起来,对这个赵佶的失望,这个年轻皇帝很想有一番作为,却犹豫不断,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所以就很容易受到近臣的干扰,而等到蔡京返朝以后,又是一番风雨,那二十年后的金兵南下之事恐怕是改变不了。 蔡京,这个以后执掌大宋二十年命运的人,现在是在想什么? 他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心中却下定注意,一定要去见蔡京一次。 第139章 杭州之行(第2节) 蔡京所居之处便在西子湖畔不远处,这边可以远眺那灵隐寺,也卡见那假山几片,可以说是尽收江南的好风景。 碎石铺成的路,曲曲折折地覆盖整个院子,而院中更是风雅至极,极合江南小巧优雅的风趣,有亭也有小溪,有石也有白桥,虽未到春暖花开之际,却让人尽感春意。 王贤叹了口气,便紧跟着门口的引路人向里屋走去,那边的长廊建起一片房子,但上面只题了“行吟阁”三字,便像是书房模样,而后面又是一院,这里很清净,只有中间一个长亭,八根柱子都刻着些许名诗,而里面有一长石台,台边正有两人,却是蔡京和他的长子蔡攸。 那个引路人这时躬身而言道:“大人,王公子来了。” “王兄,你可终于来了。”蔡攸闻言立刻大喜过望,站起身来,亲自迎着王贤,随即笑呵呵地道:“我这次到杭州来,便想过去看一看你,可还没动身,便听到知州大人说你已经过来了,这么长时间,实在让在下想念的紧啊。” “蔡兄太客气了。”王贤微微一笑地道:“其实在下开始并不知道蔡大人在杭州,这次向刘大人述职之时才知道蔡大人竟和在下相距不远,我心一喜,便想立刻赶过来,又恐叨扰,所以便先通报了一声,今日再过来拜会。” “王贤,你不必如此拘礼。”蔡京此时呵呵一笑,显然心情很好,看了看王贤便道:“我们先坐下说话。” 几人分开坐好,便听到蔡攸道:“王兄,你本是居于学士之位,又有经筵之职,却不想被贬到这江南的一个小县,这一年来,想必你受了不少苦吧。” “其实也未有何苦。”王贤笑道:“小县虽然不必宫中,可是也自有乐趣,何况不必每日想着那朝廷之言,也不必每日提心吊胆,生怕台谏之官抓住什么不妥,居这小县之内,满眼青色,虽有泥土瓦砾,但不乏其乐。” “好一个不乏其乐。”蔡京轻声一笑,随即便道:“不过说起这江南,还真是天下绝美,奇珍异宝更是无穷,我长居于此,都不想走了。” 王贤闻言一愣,随即便呵呵一笑道:“对了,我听刘大人之言,听说蔡大人你已经外调到并州,知大郡了,在下在此先恭喜大人。” “王兄,父亲其实并不是要去做知州。”一旁的蔡攸此时也是满脸笑容,然后低声道:“这一年来,朝廷发生了太多变化,你恐怕还是不知吧?” 王贤心中一动,迟疑地道:“听说陛下已经改年号为崇宁,今年便是崇宁元年。” “不错,你可知这崇宁之意?”蔡攸笑呵呵地说道:“崇宁便是崇尚熙宁之意,乃是当今天子想效仿神宗陛下,重开熙宁元丰之制度,驱逐韩忠彦之辈,而使国富民强,天下得安。” 王贤微微一愣,随即看了一下蔡京,却见他只是微笑,便道:“陛下有意起用蔡大人回京?” “王兄果然聪明,一点便知。”蔡攸哈哈一笑,随即便道:“陛下常观神宗皇帝的书简,深感先帝为国为民之心,便想效仿先帝,重归新制,然而环顾朝中,皆是旧党之辈,因苦于无人,便向旁人垂问,而朝中之人皆言‘若使法得行,非蔡元长不可’,而当今相公曾布也是有心于此,所以陛下便命我到苏州,专门来请父亲回京的。” “原来蔡兄是从汴京来。”王贤想了一想,便是一笑道:“蔡大人返朝,自然居于相公之位,而荆公之法,也定然会重新制定,以此得开。” “此次老夫回京,并非想着居高位。”蔡京轻轻一叹,沉声道:“老夫年幼之时,便喜读书,那时范仲淹之文,让老夫心中感慨,便知大宋虽然国富,但是问题重重,必得治理,方能使天下得安,所幸神宗陛下英明绝世,而荆公又是天纵奇才,便在熙宁元丰之年,行变法事,而使得国库充盈,外敌不敢争锋。” “然而奸臣众多,其中每行一法,便有数人阻挠,又有西京洛阳诸人,每隔一月,便奏上数本,皆言王荆公坏国误民,虽然陛下圣明,并不以此而改心志,但朝中之人操纵外面的百姓们,胡言乱语,以至太后都以为新法害民,恰逢百年不遇之蝗灾,数万流民于汴京,王荆公自感愧疚,竟然辞了相公之位,陛下虽几次三番而留不住,只好起用吕惠卿。 而那吕惠卿虽然是一大才,但终究太过浮躁,又无天下为公之心怀,终使得新法皆崩,以至于太后垂帘,司马光诸人全罢新法,体制自崩,老夫彼时深感新法已不是荆公之法,而是吕惠卿之法,便在开封之内,全罢其中之法,而想寻得当年荆公之良法。 但天不遂人愿,老夫历经官场,深知这仕途险恶,却没想到依旧是大起大落,而陛下初登位,立即就有奸臣小人谗言,污蔑我几条罪名,便把我贬到这杭州,可怜我这一腔抱负,竟全然不得施展,虽有西子景色,却依旧茶饭不思,虽是一年时光,却犹如数十载。” 他这长长之言,不知真假,但是蔡攸却甚为感动,长叹道:“父亲为民之心,天地可鉴,如今陛下圣明,重新起用父亲,实乃天下之福!” 王贤这时也是叹道:“蔡大人实乃忠良之臣也。” “如今之事,难啊。”蔡京又是摇了摇头,然后叹道:“虽然陛下圣明,然而朝政却被一帮小人所坏,曾相公居于朝中,却无事可做,台谏官员们每天谏言无数,却都是弹劾之语,便说这江南水灾,本是大事,却没想到朝廷有人言道‘江南水患,年复有之,若年年拨粮,置他郡何如?’,陛下还以为这江南并无何灾,要不是曾布建言,朝廷连拨粮之事也不会做了,此中所怪何人?皆是朝中小人而已,然而这些小人久居官场,实在难动他们之根本!” “父亲,这些人不过是蝼蚁之辈,又何足挂齿?”蔡攸不以为意地说道:“何况父亲此次回京,定然会受重用,若是当今陛下可比神宗皇帝,那父亲你便可比王荆公,宵小之辈,又有何惧之?” 王贤轻轻一笑道:“想必蔡大人并非怕这些宵小之辈,而是担心宵小之辈坏了事,又重蹈荆公覆辙。” “王贤深知我意。”蔡京赞叹了一下,便肃然道:“不错,荆公之错,便是错在朝廷乱言者太多,杂音引起恐慌,而今朝政,又和其何等相似?若要行此政事,便定要把乱言者赶跑,放不误朝政。” “原来如此。”蔡攸点点头道:“朝廷之中太多杂音,实在难行政事,不过以父亲之能,定然不会让这些杂音影响。” 蔡京呵呵一笑,却并未说话,转头却见到王贤沉思不语,便奇道:“王贤你在想什么?” “哦,我方才在想,行朝政事,若是没有旁音,也未必是一件好事。”王贤沉吟了一下,见到蔡京并未露出不快之色,便继续道:“毕竟朝政之事,所行都是关乎天下,必然要小心翼翼,否则害了百姓,又会害了大宋,这其中之事,大人你也明白,若是自以自己之心行之,而无旁人指点,恐有疏漏之处啊。” 他这话已经说的很小心了,但还是让蔡攸很是不快地说道:“王兄此言何意?父亲所行之事,定然都是为国为民,而若有闲言碎语,那便是误国之人,岂有贬为国者而褒误国者?” “在下并未有这个意思,蔡兄误会了。”王贤连忙解释道:“在下方才之言,只是说圣人尚且有误,更何况人非圣贤,孰能无错?而他人之意,或许是反对,却未必不是对的,要多听诸人言,然后分辨良策,以得行之,方可算是推行良法。” “嗯,王贤说的也有道理。”蔡京果然城府极深,只是一笑道:“多听人言,总是不错,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朝中官员,不论大小,皆有可取之处,所谓取人之长,补己之短,这是人之常理,老夫也不会自负为天下之人皆不如我,凡能学之处,皆会学之,就比如之前你所言的交子流通之法,我便深以为然。” “然而这朝廷决策却不似一样,决策之内容,并非儒生学问,亦非匠人手艺,乃是关乎社稷之事,人一多言,便疑虑增多,随后就不了了之,观元祐时,司马光一逝,则朝中分成三派,相互攻击,每有人提及朝中决策,则定有反对之音,随后诸人附和者有之,反对者有之,就此乱成一团,而朝中并未有何等建树,如今朝廷之弊,也是在此,言多嘴杂,不能定下心来,却只是在朝中胡言乱语,如此之大弊,若不改之,实在难以施政。” 王贤顿时愕然,仔细想一想,这话也是没错,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蔡京口舌实在太过厉害,他哪能与其争辩,便点头道:“大人说的是,是小子不明事理。” 蔡京呵呵一笑,然后叹道:“我所行之事,虽然困难重重,亦不得不为之,王贤你现在年纪尚幼,而且不在庙堂之中,不知这其中险恶,亦不知这推行新法之事,是难上之难,如今你虽然居于小县,但却是一个历练的好机会,莫要错过。” 他语重心长,而王贤却不以为意,但还是点点头道:“多谢大人教诲。” “老夫回汴京之后,可能会有大波折,所以一时半会都安稳不起来。”蔡京慢慢说道:“不过再等上一年,按照朝廷的规矩,你也基本上该升迁了,只是我不希望你一下子返回朝中,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王贤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心中奇怪起来,自己目前也算和蔡京这一派很是亲密,而且以蔡京的想法,定然不会胡乱地树敌,可为什么会不让自己返朝? “其实朝廷不安稳,你之前做了经筵,是章公强制加进去的,但你也该明白其中艰辛了。”蔡京沉声而言道:“而你年纪不大,一旦入朝,就会成为诸人的眼中钉,以后非但不能给你带来好处,反而会让你仕途走得不稳,所以在大郡是最好的选择。” “知大郡并不单纯是为了避开庙堂之争,也不单纯是为了累积资历,而是要学会这其中的事情,就比如这江南杭州,和你那小县就不一样,你可以在小县之中计划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可是到了大郡,你就必须要全面考虑,事务有轻有重,有缓有急,该如何处理,又该如何施行仁政,造福百姓?这些并不是简单的想一想就可以明白的,而应该历其事,你明白了吗?” 王贤沉吟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小子明白了。” 蔡京这些话,的确不是虚言,其实要想做出事情来,在地方上要比在庙堂上好许多,如果在朝廷之中,很容易就会陷入漩涡,若无本事脱身,便终将一事无成,而在这地方之上,可以说是一个小天下,但是没有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让人烦心,也就可以安心的把握好自己的想法。 他此时想了一想,又叹道:“蔡大人对小子栽培之恩,实在难以回报,然只希望大人返朝以后,能得施行良法,则小子之生足矣!” 蔡攸呵呵一笑道:“这是自然,我看时候也是不早,父亲,是不是该摆宴了。” 王贤连忙推辞,却被蔡攸说是不知礼,只好从命而去,心中却轻舒了口气,这个蔡京的志向高远,眼光独到,一切都类似古之良臣,但愿他不会让大宋走向不归之路。 ps:订阅……没有两天啦。 第140章 速整吏治 从杭州回来之时,已经是到二月了。 他在杭州,一连数日,蔡家父子一直留着他作客,而且蔡京每日 在亭中给他讲一些道理,虽然不深,但极有道理,直到蔡京诸人准备离开杭州,北上汴京之时,王贤这才告辞回去。 二月初,春河解冻,有暖阳自东方而生,使万物苏醒,生机勃然。 王贤此次杭州之行,可以说是大有收获。 他以前对整个大宋的认识都是通过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然后琢磨出来的,很有一叶障目之感,总以为大宋行至如今,太多问题,但是真要仔细说出来,却只能指出吏治极差、虚耗太多、兵将不强等这些明显的问题,却看不出总体的状态。 而这十多天来,蔡京之言让他渐渐明白起来,原来自己想得实在有些简单。 大宋所面临的问题,无外乎内外之分,而外部的问题由来已久,自唐时便已经出现了这种问题,而当年太宗皇帝没有收复燕云,使得这个问题一直拖延,大宋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上面的契丹人和西边的党项人,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而内部问题重重,但蔡京只点出一个,便是:钱财不足。 开始王贤还不明白,可是想了两天,才逐渐懂了,也开始明白起来,蔡京所要施行的政事,是要累积钱财,是要以钱财来改变大宋的弊端,改变军力,从而改变这延续至今的积弱现象。 然而细化起来,又是不一样,蔡京仔细地分析了一下王安石的新法,每一条他都有独到之处,让王贤不得不感叹,这个蔡京真是绝世之人! 他在回去的路上,不发一言,让身旁的李瑞极为奇怪,这几天王贤一直去拜访那个蔡大人,而回来后也不说什么话,这样一行人到了下午,方才回到昌化县衙。 而县衙这边并没有什么人,王贤进了前堂,喊了几遍朱强,这才见到朱强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他正想说话,却听到朱强大声道:“大人,不好了,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王贤微微一愣,又和李瑞对看了一眼,皆是不明白。 “大人,河工和衙役们闹起来了,结果最后打起来了,死了五个河工!也死了两个衙役!”朱强的话很快,但是王贤却犹如耳闻晴天霹雳,大惊地道:“什么?” “就在大人你走后,陆大人又开始征集徭役,再次上河道,而河工们也开始重新整修河道,却不想过了没多久,那些衙役们就和河工们起了冲突,刚开始的时候陆大人还训斥了他们一顿,可是过了两天,却突然打了起来,死了五个河工,伤了二十来个,而衙役这边也是死了两人,伤的更多,现在河道那边吵得正凶呢!”朱强简单地说了一下,然后有些焦急地说道:“陆大人也有些火了,去到杭州找那个吴大人去了,说要再借兵!”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王贤愣了半响,然后有些讥讽地说道:“这帮衙役们肯定会惹祸,我在动工之前就和黄宽说过,要看住,不能出事,去年年冬还好,结果这次我不在,他们就惹出了这样的事情,果然不愧为恶吏,恶吏!” 李瑞想了一想便道:“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王贤在屋子里走了两步,随即便道:“备马,去河道!” 河道边果然极为热闹,老远便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王贤诸人直接走了进去,旁边的衙役们本来想过来拦,但见是王贤,都一个个的不出声了。 “黄宽呢?”王贤随便找了拉来一个衙役,然后有些怒声地说道:“黄宽在哪?” “回大大人,黄捕头正在那边呢。”那个衙役见到王贤,有些颤抖地说道。 “把他给我叫过来!”王贤皱着眉头说了一句,然后又见到那边的河工正在和衙役们还是抄着不停,便对着身旁的李瑞道:“你过去稳定一下,尽量让两方平静下来,别再起了冲突!” 李瑞重重的点了点头,便直接走过去了。 王贤背负双手,不一会儿,便见到黄宽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虽然还是初春,但他脸上竟然全部是汗,此时一见王贤,便大声道:“卑职不知大人过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哼,海涵?”王贤怒极反笑地说道:“我如何海涵,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那是怎么回事?” “大人,此事说来话长……”黄宽微一迟疑。 “说来话长,那便不说也罢!”王贤看着黄宽,又看了看那边的衙役,随即有些火气地说道:“那些衙役们不会又是你组织起来的吧?” “不是,卑职起先并不知道此事,直到昨天打架死了人,卑职才知道大家起了冲突,结果一过来便成这样了。”黄宽连忙说道:“不过如今河工和衙役们都没有再起冲突,方才我看到李大人也过来了,应该很快就可以散了。” 王贤此时长出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说道:“去年年冬,我准备开修河道的时候,便已经想到,这些衙役们和河工们会不会出事,当时我还特别找你过来,着重说了几句,要你好好看管这些衙役们,你还记不记得?” “卑职记得。”黄宽连忙说道:“卑职一直记得大人教诲,所以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这次是怎么回事。”王贤沉声道:“你如果记得我说的话,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黄宽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什么话。 “你这个捕头之位也不能做下去了。”王贤看了看他一眼,然后又道:“待到这事情结束以后,我再考虑你的去留问题。” “卑职……遵命。”黄宽低下了头,有些苦涩地应了一声。 王贤又在这边走了两步,然后说道:“你跟我过来,把这件事情来龙去脉说上一遍。” 黄宽点了点头,跟着王贤走到上面的一块空地上,然后便慢慢的说起这事。 其实衙役们和河工们起了冲突,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当年钱塘江修大坝,衙役们就和河工们打了起来,死了一百多个人,最后杭州知府派兵士过来镇压,才让那些河工们重新上工,而那几个衙役,也被杭州做样子赶出衙门,算是不了了之。 而这次昌化县的衙役们和这些河工们的冲突,其实可以从去年年冬的时候算起,那个时候衙役们负责监工,和河工们起了不少小摩擦,然而当时看管的很严,也没有出什么纰漏。 陆收这次组织河工,本就有些强迫,而且这次的福利和待遇完全不如上一次,所以河工们都有些怨气,但还是忍气吞声,继续干活,直到不久前,出了一件小小的事情。 起因是一个衙役在开饭的时候,见到一个河工正在吃饭,便刁难心一起,把饭撞倒在地,那个河工虽然有些恼怒,但也并没有说什么,但那个衙役却不罢休,又把那些米饭踩了一遍,然后让那河工吃下。 这终于激怒了那河工,于是那个河工骂了那衙役一句,结果两个人顿时吵起来。 随即就是冲突升级,那个河工和那衙役互相打了起来,终于别人看见了,本来一些河工准备来拉架的,谁知道有几个衙役见到有河工上来,以为这些人是想打一个,便直接过来打起来了。 没过多久,就一大片人互相打起来了,两方人都开始抄起家伙,使劲地打起来,直到黄宽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跑过来好说歹说,才算把这帮人稳定下来。 但是死伤很多,这个出乎黄宽的意料,他便要把这些人的尸体拉走,谁知道那些河工们却不愿意,要把尸体领回去,并且有的人吵闹着要回家,不再上工。 越到最后,河工们吵的话题就变了,都是说加钱、加粮、回家的事情,本来这徭役之事,诸人都是不乐意的,这一件事情让他们终于吵闹起来。 陆收过来说了几次,却没有什么效果,他一气之下,便直接交代一下黄宽,然后就到杭州搬救兵了。 王贤听到黄宽说完,方才有些明白起来,随即才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大人,如今两方皆有不满,这河道已经没有人再干活了。”黄宽说完之后,又道:“加上快要开春了,那些河工们都想着回去忙乎农事,所以都已经安心不下了。” “这次上工,是不是发的钱少了?”王贤沉吟了一会,又道:“给的饭是不是也少了?” “是。”黄宽点了点头道:“而且也没有十天一休的规矩了。” “这个陆收,尽会坏事!”王贤喃喃骂了一句,随即便道:“这事情要快些处理,你等会好好劝一下那些衙役们,别让他们再添上乱子了,我这次肯定会好好收拾一番的,告诉他们,如果不想被赶出县衙,都给我老实一点!” 黄宽一凛,随即便恭声道:“卑职遵命!” 王贤点了点头,突然便听到朱强小声道:“大人,陆大人已经回来了,还带着那个吴大人一块过来的。” “哦?”王贤沉吟了一下便道:“我们也过去吧。” 他当先走了下去,便见到陆收诸人,而那后面跟着的却是一堆兵士,那个老吴眼尖,一见到王贤便笑呵呵地说道:“王老弟,你我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王贤有些苦笑地说道:“这见面就要劳烦老吴你一会,在下实在惭愧啊。” “唉,这是哪里话。”那老吴呵呵一笑,然后便道:“看来昌化县的民风实在彪悍啊,竟然屡次三番和衙役们作对,这在江南是少之又少啊。” 这话让旁边的陆收颇有些脸红,但是王贤却不以为意地道:“民风未必彪悍,但是这些衙役们却实在有些过分了,就连陆县丞的话他们也听不进去了,实在是上下不分,这次我定然要好好整顿一番!” 老吴哈哈一笑地道:“那好,我这些兵士们就来给王老弟你助助威。” 王贤只是一笑,便向着那边的人群走去。 这些衙役们和河工们都已经看到那群兵士过来了,因为有上次的事情,诸人顿时安静下来了,方才吵吵闹闹的人们现在连气都不敢大喘一下。 “我是本县的知县,前些日子我在杭州述职,今日方才回来,便听到这事,我十分恼火,但此事既然已经发生,那争吵起来也不是个办法,所以便请你们现在收拾一下东西,今次徭役便到此为止。”王贤一上来就说出让诸人大吃一惊的话,随后又对着有些骚动的河工们说道:“如今开春在即,你们也要开始农忙了,本官也不想耽误这农事,诸位若要还未结清的钱,到时候我会着人送过去,你们便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片跪倒的声音,随即就听到杂七杂八地喊道:“多谢青天大老爷厚恩!” “不用谢我,快回去吧。”王贤挥了挥手,那些河工们便开始各自收拾东西,准备返家了。 “大人,这……”陆收此时走上前来,有些奇怪地说道:“现在离农忙还有一些时日,大人你这就让他们回去了?” “嗯,这次徭役就先作罢。”王贤又看了看那些衙役们,然后向陆收问道:“你觉得这帮衙役们该如何处置?” “应该赶出县衙。”陆收迟疑了一下,随即又想了想,低声说道:“大人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赶走一些衙役吗?” 王贤点了点头道:“这次我要好好的清理一下了。” 陆收顿时有些明悟,然后道:“大人是想从哪里下手?” “就在这!”王贤看着那些衙役,忽地一笑,便道:“你去把黄宽给我喊过来。” 黄宽就在不远处,闻言连忙上前道:“大人。” “清点一下这些衙役,把名册也拿上来,原先分的各个组,让组长全部过来。”王贤飞快地吩咐了一下,然后又加了一句道:“让这帮衙役们站好。” “是,大人。”黄宽闻言点了点头,便快速地通知去了。 王贤冷冷一笑,这帮衙役们就像一块难啃的骨头,怎么咬都咬不动,已经向它动了几次手,却都无功而返,如今这次,可以算是一个机会了,这些该清理的事情,都要给它清理一遍。 过了没多久,黄宽便带着几个衙役过来了,而他手中拿着的便是一本名册,王贤翻了一下,随即就道:“把那些开始参与的衙役的名字画一下,再把那些平时跋扈无比的衙役们也给我画一下,我就要在这里清理这些吃皇粮的败类!” “大人!”黄宽和诸衙役都是一惊,看着王贤。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王贤哼了一声道:“快点!” 黄宽一凛,便和那些衙役们捧着名册,开始画名字了。 陆收有些迟疑地说道:“大人,这样动手会不会让人心不稳啊?” “肯定会。”王贤飞快地说道:“不过现在是最好时机,何况我还有依仗。” 他指了指那边的老吴,然后低声说道:“趁着这个机会,我就把这些衙役们清理掉,等到回去以后,再商议清理其他官吏的事情,你之前看过的那些名单,想必也整理好了吧。” 陆收点了点头道:“都已经整理齐全了。” “那就好,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王贤低声而言道:“我想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闹起来,但是我们只要够快,让这些人措手不及,以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他又看了看正在商议的黄宽诸人,轻轻一笑。 过了没多久,黄宽等人便把名册拿了过来,王贤胡乱地翻了两页,便道:“怎么就画这么少的人?你们几个是不是商议好的?这些人是替罪羊吧?老老实实的画名!不要弄虚,我今日在这里,就是要好好的处理此事,你们也别想糊弄我。” 黄宽闻言忙道:“大人,这些确实就是犯事的衙役们,我们已经照你的吩咐画名了,绝对没有半点错漏之处!” 王贤冷笑道:“是吗?那我让你们画出跋扈的衙役们,你们为何不画?我就不信,这跋扈的人就只有这么一点,你们难道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吗?” 黄宽面色一紧,随即就大声道:“大人,你这是故意为难我们众衙役。” “我就是故意为难!你奈我何!”王贤听到黄宽竟然固执起来,也不由有些上火,骂道:“原本我见你勇猛能干,便升你做了捕头,可谁知道是我瞎了眼,你这个莽夫,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还自以为是!” “那好,既然大人这么说了,我便不做这个衙役了。”黄宽本就是一个固执之人,这时二话不说,便直接脱下帽子,然后大步而行。 “咦,还敢跟我对着干!”王贤怒极反笑,随即便对着那些兵士们喊道:“把他抓起来!” 那些兵士们却没有动静,全部都看向老吴,见他微微点头,便连忙跑过去,把黄宽按倒在地,然后拖着他走了过来。 “我暂时没空理你,等到这事情结束,再来算账!”王贤看了一下地上的黄宽,又道:“把他押到后面看着吧。” 黄宽被那些兵士们拉走,倒是让那些衙役们有些惊慌起来,都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王贤“哼”了一声道:“还不赶紧画名,别再徇私了,要不然你们也准备回家吧!” 他抬眼看了一看那些衙役们,见到他们都是一脸惶然,不停的窃窃私语,像是也感觉到大祸临头了。 他微微一笑,随即便听到那几个衙役走上前来道:“大人,我们已经画好了。” 这名册上密密麻麻的画了记号,王贤翻了两下,大概有一半的名字都画上了红线,他点了点头,然后便道:“你照着这些名字念吧,念道的这些人都叫他们出来。” “大人,这,真的要赶这么多人走吗?”那个衙役闻言立刻求情道:“大人,这次他们犯了小错,你就不要难为他们了,这么多家都是指望做这份差事吃口饭,你把他们全部赶走了,那他们一家老小都会饿死的。” “哦?你倒是挺关心他们的。”王贤冷冷一笑,便道:“别说其他的,念!” 那衙役心中一沉,然后无奈地道:“是。” “吴大有,赵合言,祁工……” 一大群的名字被念了出来,而那群衙役们都开始紧张起来,王贤冷笑道:“怎么,念道名字的人都不敢出来了?” 他这时转眼看了一下老吴,而老吴点了点头,微微示意一下,那些兵士们便直接围了上去。 “吴大有是谁?出来。”王贤冷声说道:“不出来是吧?你们这些人把他指出来,不要因为这一人而让所有的人都遭殃!” 诸衙役本来都有些惊恐,此时连忙闪身,便只留下一个人在中央,王贤微微示意,便有几个兵士们把那个衙役押了过来。 “嗯,念道名字的诸人,都给我出来!”王贤这时看都没看那个衙役一眼,只是挥了挥手,便让兵士们给押了下去。 这会让那些衙役们老实起来,都不敢说话了,过了没多久,待到名册念完,也走出来一大批人,都是站在那里,面容不一,神态不一地看着王贤。 “都到那后面去。”王贤挥了挥手,便有兵士过来赶人,那些衙役们虽然各有不满,却不敢高声大叫,过不了一时,便都被赶到后面去了。 待到那些人都走了以后,这边一下子清净了不少,而且剩余的衙役们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诸位,你们也都看见了。”王贤这时叹了口气道:“这些衙役们都是平常为人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群人,好几次的祸事都是他们闯出来的,我现在把这群人提了出来,就是把这群祸害拿走,免得误了事,而你们这些人,当以此自勉,好自为之,听到了吗?” 诸衙役哪敢说不字,便连忙应声。 “嗯,诸位可以回去了,以后的事情可要多忙了。”王贤微微一笑,便道:“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那些衙役们闻言像是听到大赦一般,连忙应声,于是一大群人都赶忙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都散了。 王贤微微一笑,见到陆收过来,便道:“走,我们去到那边看看那群人,顺便收拾一下。” “大人,你要怎么处置?”陆收有些疑惑地说道:“难道真的全部赶走?这样的话,会引起乱子来的,毕竟人数太多。” “我并没有想把他们全部赶走。”王贤沉声说道:“我一是想削弱那些官吏们的依靠,二是想给我们多一份力量,而这些衙役们,我想让他们来帮我们做事。” “哦,大人的意思?”陆收有些听不懂,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你等会便知。”王贤卖了一个关子,然后便走向老吴,笑道:“方才我狐假虎威一把,让老吴看笑话了。” “哪里,王老弟你做事干脆,还真是让我好生羡慕。”老吴微微一笑,便道:“不知等会怎么处置那些人?” “这还要借助老吴你的虎威啊。”王贤呵呵一笑,边走边言,引得老吴笑了起来,连连说道:“如此这般,定然没有问题。” 王贤轻声一笑,走到那些挑出来的衙役面前,随即就敛起笑容,大声道:“诸位,你们可知道我挑你们出来是干什么吗?” 那些衙役们吵吵闹闹了一阵子,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你们已经不能再做衙役了。”王贤轻咳一声,直接说了出来。 虽然这些衙役们都已经猜测到什么了,但此时听到王贤说出来,还是极大的不满起来,一些人甚至大声喊了起来,一时之间,竟然吵闹不断。 “吵什么?”王贤摇了摇头道:“你们这群人,都是年富力强,就算丢掉了衙役这份差事,我想也不会饿死,只不过不能像以前一般了。” 他扫了一下诸人,然后又是一笑地说道:“不过诸位也不要太过担心,我这里有份差事,可以说比衙役要轻松的多,而且也是不愁吃喝的,就不知道各位想不想了。” 这帮衙役本来都是极为绝望的,听到王贤这话,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立刻便有应声,随即互相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这个少年县官所说的到底是什么差事。 “其实很简单,我想设立一个……一个东厂。”王贤想了半天,才说出名字,不过这个名字太过奇怪,让那些衙役们都是不解,就是陆收和李瑞诸人也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个东厂,其实就是衙役,不过你们已经因为犯事,被我赶了出来,不能再被称为衙役了,所以我决定设立东厂,呃,这个东厂所行之事,便和衙役们差不多,但是不向外公开,也不能向外透露自己的身份,每遇疑难之事,便要你们去查上一查,算是一个隐蔽的力量,不知诸位同意与否?” 王贤笑呵呵地看着下面的衙役,其实他已经想好了,昌化县的衙役太多了,完全浪费粮食,但是把这么多人赶出去,又会引起大动乱,所以他才想到,与其把他们赶走,不如自己用之,而这些人虽然有些跋扈,但是集合起来的力量,可以做一些各种各样的事情。 老吴想了一想,忽然笑道:“这是个好注意,平常衙役们都是太过张扬了,所以办事不快,如果收敛一点,可得非一般之效果。” 王贤微微一笑,这个老吴并没有看到根本,不过他也不点破,附和道:“不错,在下便是这么想的。” 那些衙役们这时也是互相地说着不停,他们虽然不解为什么要换个叫法,但既然还是做衙役,还照样有钱财可用,那便心满意足了,当下便都答应了。 王贤笑道:“如此甚好,对了,黄宽在哪?” 这时立刻有人把黄宽押了过来,他此时低着头,不发一言,而头上的帽子也不在了,有些披散着头发,诸衙役见到他,便都连忙向王贤求情,却见到王贤摆了摆手,然后又看向黄宽。 “你之前顶撞我,该当何罪?”王贤故意肃然地说道:“我听说你知礼,而且为一县捕头,也知道不尊上下的后果,你不知罪吗?” 黄宽沉默了一会,随即才道:“草民知错了,方才不应该顶撞大人,实在是草民之罪,愿受大人之罚!” “罚就不必了。”王贤忽然一奇地道:“你是捕头,为何自称草民?” “草民已经不在是捕头了。”黄宽也没有什么怨气,事实上,方才他也是一时气上心头,顶撞了王贤,可是后来想一想,这个少年县官所言也是实话,所以便消了气,如今听到王贤所问,也有些心平气和了。 王贤一愣,随即呵呵笑道:“你切莫如此说,其实我当时也是一时生气,并不算数的,嗯,不过我想你确实不能在回衙门做衙役了,不如这样吧,你就做这群衙役们的头领,统管他们,你看如何?” 黄宽方才也听到了王贤所说,他心下也是十分感激,但还是推辞了一番,而王贤只是微微一笑,便道:“那问问诸位,你们觉得黄宽为头领如何?” 那些衙役们和黄宽都是十分熟稔了,而且十分佩服他,自然是一片叫好,而黄宽也觉得过分推辞不妥,便谢了王贤,答应起来。 王贤轻轻一笑,见到诸人都是笑呵呵的,他心情也好了起来,今天这事情解决以后,那后来的都将迎刃而解。 诸人又说了一会,天色已经晚了,王贤当下便请老吴道县衙,算是谢客,但是老吴却言还有事情,说了没几句便带着那些兵士们回去了。 而当晚王贤和陆收、李瑞两人在堂中商议起那整治官吏之事,仔细地斟酌了好久,然后才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开始做的事是把这河工冲突一案了结,开堂审理了两天,然后草草结束,赔钱了事,而且对外说已经赶出那些衙役们了,算是给那些死去的河工们一个交代。 而后王贤便开始按照筹划的步骤,打压起那些官吏们了。 这些官员们人数并不是太多,但是分布较广,王贤一步一步的找事,让这些人都是不知不觉之中,突然遇到事情,随后就被王贤撤了职。 这件事情一时让昌化县变得乌云密布起来,整个小县之中的官吏们人心惶惶的,但是王贤却不怕他们闹起事来,他做的很快,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农人都已经播种,树上开始开起花来,一片暖洋洋的。 而昌化县就像经过一场洗礼一般,竟然清掉了一半的官吏。 而这两个月过后,王贤终于收手了,仿佛天地回暖,诸人都开始正常起来,而原本提心吊胆的那些官吏们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那些被撤了的官吏们,王贤生怕有变,便着黄宽的人好生看着,而后才知道这帮人虽然极为气恼,却并没有去做什么,而那些想要反抗的,都被王贤用不一般手段吓住了,一时倒也安定下来。 一切犹如春暖花开。 王贤又坐在亭子之中,轻轻地靠在这柱子上,淡然地看着四周。 春色怡人,那碧柳惹人、彩蝶轻舒,在整个院子中打起转,又有一些从南方飞来的不知名的鸟儿,正唧唧喳喳的叫着,声音清脆,在这院子中竟有说不出的祥和。 可是有一个声音却突然出现,让这祥和化为乌有。 “大人,驿站送来书简,共有三封,皆是从京城送来的。”朱强快步地走了过来,见到王贤并不说话,忙又喊了一声。 “哦,书简,你放这吧。”王贤点了点头,这春天之景,竟然让人变得懒起来,竟然打起了瞌睡。 他轻揉了一下额头,然后又打了个哈欠,这才好好的坐起来,然后看起那台子上的书简。 这三封书简的样子各异,其中一封是普通书简,样子很中规中矩,而另一封则是用针线封装的,王贤曾经见过这样式的,这种代表他人绝不可拆信的意思,但最为怪异的最下面的一封,竟然很是简陋,像是从契丹那边弄来的。 他顺手拿过上面的一封,拆开一看,却原来是一封家书,里面是王德明的一些问话,虽然相隔千里,却让王贤颇为感动,来到大宋以后,这个王家就是自己的家,如今离家已经一年多了,总有一些思念之情,让他介怀。 而后他便拿到另外一封书简,有些费力地拆开,随即就掏出一张素纸,还未见其名,便见字行,已知道这是李清照寄来的。 李清照未有缠绵之词,也并没有述说什么儿女心思,只是嘱咐他,莫要忘了添衣,莫要忘了饮汤,寥寥数语,竟让王贤痴了。 曾记否?那饮曲欢畅,便若初相知。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这纸又放了下来。 而过了半响,他才开始拆开第三封信,却猛然一愣,随即便慢慢地看了起来。 这果然是从遥远的地方寄过来的,而且颇费了周折,好像经过了几个商人手中,因为上面留了好几个印号,而且最后一个印号竟然是王德明留的。 这只是一张纸,而上面写的字也很有些扭曲,王贤看了一下,猛然之间站了起来。 这是答图亲自写的,他不知道是如何能够到自己的手中,但是这封书简让他突然的一震,一种仿佛有些消失的感觉蹦了出来,那许久没有让他心酸的感觉,却在看到这有些不通的话语的时候,一下子从心中涌现。 “王贤:我已经在家,一切顺心,家里牛羊都好,哥哥也已经回来了,听说可以写信给你,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家里等你,我是答图。” 王贤盯着这张薄纸,忽然鼻子一酸,一滴泪水掉了下来。 答图,她还在家里等着自己! 他把头俯在石台之上,那台上还有些冰凉,但他却像是没有发觉一般,脑中只有一句话“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好想你。” 仿佛天地都停止了声音,那鸟儿们也停止了交谈,清风不敢发出声响,静听着那趴在石台上面的少年呜咽之声。 人生若是在世,又有几回哭泣?而当清风吹干眼角,是否已经忘记了那曾经的事情? 一时天地无言,独留那少年依旧。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ps:作者在写到这里,突然想到纳兰性德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一句,不由有些感动万分。 第141章 家人团聚 日出日落,花谢花开,青草枯黄了,又被春风吹绿,而那长江之水,也是日复一日地留着不停。 已是崇宁四年的夏天,整个大宋在这几年之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崇宁元年正月,太原诸郡地震,四月,上皇太后崩,崇宁二年二月,安化有寇,平之,十二月,有蝗灾临于西京,崇宁三年二月,又有冰雹临天下,四海皆苦,崇宁四年春,大雪于河北诸地,连绵不绝,竟让路途皆是饿殍。 而这些动荡都比不上大宋朝廷内部的动荡,在这几年之中,竟然发生了极多的事情。 最根本的就是蔡京返朝,朝廷开始改变起来,而朝政也不由自主地倾斜起来,蔡京刚一返朝,原来的相公韩忠彦便被罢职,只留了一个空衔。 而蔡京经三个月,便升至相位,与曾布共同执政。 刚开始的时候,曾布是极力向着皇帝举荐蔡京,因为韩忠彦太过保守,而且又和曾布政见相悖,他便想着联合蔡京之手来打压韩忠彦,以及那朝廷之中的顽固一派,而后果然蔡京受到重用,两人倒也是很和睦,而皇帝也很是高兴,开始准备他的崇宁之梦了。 可是没过多久,这两个相公就开始有了裂隙,然后逐渐不合起来,以至于朝堂上时有争论,不过皇帝显然更偏向于蔡京,到了后来,曾布因为帮女婿调任之事,而被蔡京抓住了把柄,直接上奏皇帝,而皇帝也觉得曾布有些老糊涂了,便答应了曾布的辞相位之求,让他挂闲职享清福了。 而后就是前吏部尚书赵挺之,他在蔡京得相的时候,也被升为尚书右丞,后又累至相位,本来一向和蔡京曲迎的他也逐渐有些不满起来,不过并未扯破脸,毕竟此时的蔡京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地位了。 蔡京上台的事情,就是重修新法,整改新制,又设讲义司,总揽宗室、冗官、国用、商旅、盐泽、赋调、尹牧等各种政事,随即便开始打压旧党,刚开始还只是把文彦博诸人免了爵位,可是后来他又觉得这样无威慑之力,于是大力向皇帝进言,说昔年哲宗皇帝皆是因为这些人才不得志,如果不重惩旧党,就不能得天下之心。 皇帝本就对司马光诸人没有什么好感,此时自然也是答应,于是蔡京便撰写奸党名单,刚开始还只是数十人,后来逐渐完善,尽是数百人。 他把这奸党名单令人发布,让世人大为惊讶,都是不明白司马光、文彦博、苏轼诸人为何成了奸臣,而后又立长八丈的奸党石碑,于汴京之中,算是羞辱以前的旧党,并且开始大肆收缴司马光主人的呃文章、书籍,全部销毁,除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因有神宗皇帝笔迹而得以保存,余者皆毁。 旧党之中,还有一些人并未过世,而这些人都被蔡京诸人降职流放,又命这些人的子女们不得进京,不得科举,让天下人尽寒心。 肃清旧党之后,蔡京开始进一步扩大自己的权利,在这几年之内,打压了许多人,而且在朝廷之内,也是遍布手脚,每进一言,台谏数官并群附之。 此时的大宋开始重新实施以前的王荆公诸法了,从科举到桑田、茶马、保甲,都已经重新恢复起来,蔡京特意给皇帝规划一个完整的体系,让还有些年轻的皇帝深以为然,以为若想行变化事,无蔡京则不可,于是让他更加的大权在握。 而皇帝却有些懒惰起来,且有骄奢之心,崇宁二年的时候,他便从江南一代索要一些奇石异木,又开始修建宫殿,而崇宁四年的时候,终于在苏州设立应奉局,开始收花石之物,并用车船送往汴京,这便是“花石纲”。 江南一代,多奇花异石,然而恶吏常常欺民,有苏州人朱勔,因谄媚蔡京,而得以于苏州应奉局,开始取江南珍宝、秀木奇花以大船而装,每年敬献至汴京,江南一代,多是苦不堪言,民心扰动,然而朱勔却变本加厉,依旧如故。 不过江南虽苦,在杭州的昌化县就不一样了,这几年之内,王贤既整顿好历史,便开始行改变之事,大力扶持农事,稳固根本,又借助黄仁等诸商人,开始发展商业之事,他每逢事务,必会亲临,百姓们无不赞叹,皆言善。 而最让人称赞的便是河道,那条河道历经两年动工,终于全部清理完毕,而这条河道的用处也终显现出来,每年春夏灌溉之时,从这里引水极为的方便,也让百姓们少了许多的担忧。 虽然蔡京几次想把王贤调任,但王贤都推辞了,因为他知道,在这昌化县之中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进入轨道,自己一走,就会全部毁于一旦。 而崇宁四年的时候,蔡京着吏部下了公文,直接调王贤于江宁府,任知府,并数言勉励,皇帝也是亲笔题字,让王贤不得不移至那秦淮河边的金陵城。 他离去之时,百姓们皆是大呦,直送他到了杭州方才罢休,路人见之,莫不感动万分。 王贤离开昌化县,带的东西不多,但是却把那些人带走了,陆收、李瑞,还有黄宽统领的东厂诸人,全部都带到了江宁府中。 他既知江宁府,便开始熟悉政事,一时只觉得这事务众多,不能完全躬亲,然而又觉得这些事务极为重要,必要亲自过问,这样直到一两个月之后,方才适应起来。 而陆收和李瑞,都被王贤安排了一个官职,他们二人毕竟和自己时间长了,知道自己的想法,所以王贤还想用他们做一番事。 在汴京之中,王德明一家听闻此事以后,便大为欢喜,终于决定举家迁移到江南金陵,而王贤便也觉得极为思念,便写信让他们注意安全,直到夏日之时,他们方到了这江宁府。 王合看上去已经很老了,发须差不多皆白,但依然极有精神,他当先下马车,便看到王贤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便喊了一声:“贤儿,我们来了。” “孩儿向父亲磕头。”王贤终于见到了王合,立马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他这并未有丝毫作态,这么多年来一直未能团聚,所以此时直接磕起头来。 “快起来,快起来。”王合连忙急道:“你一个知府,怎么能在路边跪下,快起来吧。” 王贤站立起来,有些感触地说道:“父亲,孩儿许久不在你身边,请恕孩儿不孝。” “这是哪里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王合颤巍巍地说道:“我们王家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个商户,让人白眼,如今出了你这样的大官,我怎么会不高兴!” 王贤颇为感动,又见到王德明夫妇也走了过来,便叫道:“大哥,大嫂。” “王贤,没想到这几年之后,你倒是变了不少。”王德明呵呵一笑地说道:“当年你离京的时候,才这么点个字,转眼之间,怕是比我都高起来。” “大哥说笑了。”王贤突然之间觉得温馨起来,这些家常话排解了他许久的孤单,让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们说了好一会的话,而王贤这才有些奇怪地问道:“大哥,语嫣呢?” “呃,语嫣那个丫头,怎么还没出来。”王德明有些奇怪,便对妻子说道:“她就在那车上,你过去叫她过来。” 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声音道:“我知道了,这就下来。” 随后一个清秀的女子便走了下来,她看起来有些瘦削,但面容极为好看,那明亮的眼睛让王贤一愣,破口而出道:“止兵,怎么是你?” “怎么了?”又是一个声音传出,随即便从车上走下另外一个女子,笑呵呵地说道:“咦,好久不见,没想到王贤你长高了不少。” “真是没大没小!”王德明瞪了她一眼,便道:“见到小叔,还不过来问声好。” 王贤一笑,连忙说道:“不用了,对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千里迢迢赶过来,也是累了,朱强,快着人送我父亲、大哥回府!” 朱强是王贤特意带过来的,一直算是贴身侍卫,此时闻言连忙过来带着王合诸人一同前行,而王合却一直问个不停,让朱强都回答不上来了。 王贤呵呵一笑,走在后面,然后又命人安顿好马车的车夫们,这才向着周兵说道:“止兵,数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周兵轻轻一笑道:“暂且无恙,臣贝多礼了。” “这江南的几年之中,可算太平吧。”语嫣轻轻地看了看周围,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王贤,笑道:“看样子没受什么罪。” 王贤无奈一笑,随即便听到一个脚步声,他回头一望,却越来是一个很小的少年走了过来,这少年面容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清在哪里见过了,他不由有些奇怪,方想问话,却听到周兵道:“小宪,你怎么才下来?” 那个少年却并未回话,只是打了一个手势,然后又朝着王贤笑了笑,轻拜了一下。 王贤猛然之间想了起来,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就是周兵的弟弟,昔日的小男孩,如今变化甚大,让他有些认不出了,他连忙笑道:“却原来是小宪,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公子,竟有如此俊秀,这几年时间,便已经长大,你是和你姐姐一起来的吧?” 那个少年点了点头,然后又做了一个手势,让王贤有些不明白起来。 “他说他和姐姐从来都不分开的。”语嫣呵呵一笑,随即便道:“别说什么了,我们去这江宁知府的府上去敲一敲吧,看看有什么奇珍异宝,随便拿上一点。” 她这话让王贤诸人都是笑了起来,一时诸人便慢慢地向着王贤的府中走去。 王贤并没有住在江宁府的后院之中,而是选了一个大宅子,这个院子是昔年王安石的故居,名曰半山园,此时已经荒废多时了,因王贤觉得自己生于此地,便花重金买了下来,然后整理齐备,住了进来,又把此地改为“碧空居”,并请了有名的书家题写,挂在上面,极有气势。 诸人走进来以后,发现院子之中,层次分明,而且极为干净,这个院子分前后,前院精致,后院素雅,颇有江南别致。 王贤回到府中,便差人准备好房间和各种东西,一时之间,倒也是忙乱的很。 到了傍晚,他便差人摆好了酒宴,就在院子当中,给王合诸人接风洗尘了。 因为许久不见,诸人都是极为感触,一时喝了不少的酒,王合和王德明诸人都是醉醺醺的,而王贤虽然没有醉倒,也是昏沉沉的,他着下人们把王合和王德明扶去休息,便又坐在亭子之中,昏沉沉地靠在柱子边。 今天他确实分外高兴,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家人了,这种喜悦让他不自觉地多喝了一些,但虽然有些醉意,却依旧地笑着。 夏日的哇声一片,又有数万星辰,点缀夜空。 “醉了吗?”语嫣不知何时走到这个亭子之中,也是坐在旁边的石凳之上,笑呵呵地说道:“谁叫你喝了那么多酒?把爹爹和爷爷都灌醉了,你自己也好不了哪去吧。” “谁说我醉了?”王贤突然笑了起来:“我没醉。” “好好,你没醉。”语嫣摇了摇头,然后便道:“这几年你在江南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吧。” “嗯,还好。”王贤摸了摸头,然后慢慢说道:“虽然期间出了一些事情,但是这几年之中,我收获了不少东西,也开始明白,做事情不是想事情那么的简单。” “你倒是很有感触。”语嫣轻轻一笑,随即也是叹道:“我也一样,都说事情有难有易,我做的事情,明明想来很容易,却没想到这么难。” 王贤一愣,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对了,你不是要做发动机吗?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正在进行之中。”语嫣轻声说道:“这其中的工艺太过繁杂,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在想着该如何解决材料问题,但是没有钢铁,很难保证内燃机的运转。” “嗯,钢铁,好像是朝廷统一管辖的。”王贤点了点头,又突然道:“那你这些年岂不是白忙活了?” “谁说白忙活。”语嫣一愣,随即有些得意地说道:“我们解决了燃料问题,而且试验了不少次,也模拟了很多步骤,只有有钢铁淬炼,这个发动机就肯定能完成了。” 王贤微微一愣道:“燃料?是什么?” “是煤,不过不是普通的煤。”语嫣沉吟道:“我们仔细地试验了,现在大宋所用的煤纯度太低,无效的杂质太多,所以我就想了办法,提高纯度,结果发现这个做燃料极为实用,就像以前的用煤的那些火车一般,是在没有石油的情况下的最好燃料。” 王贤想了想,才点点头,随即就打了个哈欠,含糊说道:“你放心吧,以后我会给你提供方便,好让你继续研究下去的。” 语嫣有些迟疑地说道:“王贤,我想和你说些事情,希望你不要生气。” “嗯。”王贤困意猛然袭来,又是哈欠一声道:“说吧。” “其实周兵就是我的助手。”语嫣慢慢说道:“在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我教给她很多东西,这次过来,也是我带着她来的,你不会生气吧。” “嗯。”王贤脑子昏沉沉的,但还是有些奇怪地问道:“我为什么会生气?” “真的不生气?”倒是语嫣有些奇怪了,原以为王贤会很生气的,没想到却是这样,她不由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不会是你喝醉了吧?” “我没醉。”王贤捂了捂头道:“嗯,你和她是熟识,这很好啊。” “对了,还有一件事。”语嫣看了一下王贤,然后轻声说道:“李清照她回到家以后,她爹爹便要让她嫁给那个赵明诚,但是李清照执意不肯,还想进道观出家。” “什么!”王贤猛然间清醒过来,高声道:“你说什么?她……她出家了?” “没有没有。”语嫣见到他猛然说话,不由连忙解释道:“她只是以出家相逼,李夫人自然是哭着求情,所以这个婚事被拖了下来,只是后来又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王贤心中稍定,随即又有些提心。 语嫣有些叹气地说道:“还能是什么事,自然就是那个蔡京上台了,和那个赵挺之一起打压旧党,而那李大人和苏轼有些渊源,一向以苏轼的门生自称,所以他们自然就打压到李家的头上了,李大人自然被罢官,而且被划在元祐党的名册里,因为党人不能在京,所以他们一家已经归乡了。” 王贤拍了拍头,然后喃喃道:“没事就好。” “李清照也随着其父回到济南府明水县了。”语嫣轻声道:“她临行之前和我说了好些话,我知道她放心不下,便对她说,如果见到你以后,自然会转告她的一切。” “她可曾说些什么?”王贤一愣,然后便迟疑地说道:“可曾留下什么话来?” 语嫣摇了摇头道:“她并没有什么要转告你的话。” 王贤颇为失落,“哦”了一声,又靠在这柱子边。 “我知你的心情,但你应该知道她的心情。”语嫣微微摇头道:“我早就说过,你们两个人时间久了,定然会生出感情来,只不过她是一个女儿家,你又不是一个洒脱之人,两人自然会有大磨难,除非你肯改变自己,也不再当这什么官了,去济南找她。” 王贤仰起头,然后道:“我会去的,但不是现在。” “你总是如此说。”语嫣叹道:“把希望寄托到明天,又如何能够实现?” 王贤突然高声道:“你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语嫣哼了一声说道。 “你明白什么!你明白什么!”王贤突然之间大声嚷了起来,随即道:“我这些年孤单地在江南小县,沉郁之极,为的是什么?我难道不想快乐起来吗?我难道脑子进水了吗!” “是我脑子进水了。”他突然低声说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所坚持的,能不能有什么希望,但我却不敢放弃,也不想放弃,我真是一头猪!” “你……”语嫣本想说话,却软下嘴巴道:“好了,我知道,你定然有自己的原因,这天底下的事情,哪能尽如人意,只盼望有那海阔天空的一天。” 她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出去,边走边道:“早点睡吧。” 王贤无力地靠在柱子旁,然后仰起头来,看那漫天星辰,心中顿时烦躁起来。 这些年来,自己到底是在坚持什么?或许从那十来岁的时候,自己就不应该到大宋来,也不应该去学那些圣贤之书,也不应该以为凭着自己就可以把挽救金兵南下、大宋覆灭的结局,而自己一直想着先读书、再入仕,随即由文入武,改变弱兵的局面,如今想来,自己又有没有那样的把握,那样的能力? 而自己所坚持的又会不会有什么效果? 那天他收到答图的信以后,突然之间有种冲动,想回到那一片绿的大大草原上,再见正等着自己的答图,并肩骑着马儿,在草原上不断的奔跑,放下所有的事情,不在过问,也不再去想! 可是他却只能想想罢了,当他把那信折叠起来,放进书房之中,心中只是喃喃而言:“对不起。” 头越来越痛起来,他突然狠狠地骂了一句:“操他妈的!” “你没事吧。”又是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清脆无比。 王贤本想站起来,这时又歪歪扭扭的坐了下来,喃喃说道:“是止兵啊,你还没去睡吗?” “没有,我过来看看你。”周兵迟疑地说道:“臣贝,你不会怪我吧?这些年来,我都一直瞒着你。” “嗯,瞒我什么?”王贤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周兵叹道:“便是我的身份,其实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便带着弟弟来到汴京,本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乞丐,却遇到了语嫣姑娘,她教会我很多东西,也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而且不停地帮助我,只是后来她想到组建兄弟会,我虽然不太明白她的想法,但也决定如此,而我就女扮男装地去找人,结果终于遇到了一个书生,便是秦该,他本就对天下不满,却苦于找不到症结所在,听到我所说的,便深表赞同,然后我们慢慢的发展,终于有了七八个成员,而我也开始负责联络之事了。” 王贤摸了摸头,他毫无力气,此时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会生气吗?”周兵迟疑了一下说道:“语嫣姑娘在这几年之中,一直在教我一些新的东西,我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是明白,那些一定是正确的,而且语嫣姑娘也有很大的想法,她想造出一种东西,可以不用劳力,就收割那田地里的稻谷,也可以不用走路或是骑马,便可以让车子自己跑动,我本以为这是荒唐无比,可是到现在才明白,这是真的。” “嗯。”王贤靠在柱子上面,歪着头。 “这的确是真的,我明白了好多东西,知道了世间万物并不是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周兵突然高兴起来,低语道:“原来我们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外表,而这个世界中,有一种奇妙的结合,就像那强弱的相互作用力、电磁力和那万有引力,这之间……” “呼……呼……”周兵正说的兴起,却听到微微的呼噜声,她不由地停止说话,然后又忽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也走开了。 整个亭子之中又安静起来,蛙声偶尔响起,夜色让一切安睡起来,那漫天星辰此时也是眨了眨眼睛,偷望着亭中的少年。 清风不扰人,只恐夜不深,连那风儿也伴着这夜色沉眠了。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这些日子,基本上都很清闲,王贤也只是处理一些较为紧急的公务,而后便归家,和王合诸人说一些这几年之事。 王合和王德明听到王贤细说在昌化县的事情,不由有些感慨万千,才知道原来为官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为好官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王贤有一天突然找到王德明,然后有些忐忑地说道:“你还记得几年前在汴京给我寄得家书吗?” “嗯,还记得。”王德明有些奇怪地说道:“怎么了?” 王贤沉吟了一下,然后慢声说道:“那日有一封书简也是一同从驿站送过来的,而这份书简极为简陋,却是我在草原时候的一位故交所写,不知道为何能传过来。”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王德明忽地一笑道:“恐怕不是你的故交,而是你的红颜知己吧。” 王贤被说破,不由面色有些微红,随即有些奇怪地说道:“大哥,这信是你传给我的吧,是怎么传过来的?” “这只是一张纸,但是却历经万难啊。”王德明有些叹气地说道:“据说这封书简是一个草原的女孩写给她的情人,而她的情人在遥远的万里,所以就通过一个草原的商人带过来,但是那草原商人都是只到那契丹国的境内贩卖东西,所以那商人把信交给了友人,希望友人能够带出去。” “然后这封书简就历经数人手中,只到霸州,进入大宋的境内以后,我才听到一些老伙计说起此事,当时并不在意,可是当我听到王贤以后,我才忽然想起,你之前也是来过这里的,或许那个女孩的情人就是你,所以便把这封书简要了过来,然后让驿站送给你了。” 王贤听完这个,才明白原来这封书信竟然历经如此波折,才是辗转到了自己的手中,他不由有些默然,过了良久才道:“多谢大哥。” “王贤,那个女孩和你是怎么认识的?”王德明见他沉默起来,便呵呵一笑道:“你既然不想说,那大哥也不在问了。” 王贤点了点头,叹气道:“可惜我和她相隔万里,不能一见了。” “其实你和那个草原姑娘是不可能一起的。”王德明摇了摇头,慢慢说道:“我大宋有律,外族女子很难和你在一起,而且父亲若是知道此事,也定然会反对的,所以,这个女孩你只能留在心底,莫要再有何思念之情了。” 王贤沉默了一会,然后道:“我知道了,大哥。” “嗯。”王德明微微一笑,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刚来这金陵城没多久,我就想着生意的法子了,这江南一代,还真的极为活络,不过因没有榷场之利,若要行商,还正需要多跑跑。” 王贤点了点头道:“江南不必北方,这里水路畅通,运输极为方便,所以各种东西都可买卖,而得利的途径也是极多,大哥如果想要行商,可以从茶和丝布开始做起。” 王德明迟疑地说道:“我听说江南丝布是不缺的,而且茶也不少,这样贩卖,可得利吗?” “这是自然,江南小户人家,都可织布,而寻常村落,都有桑农之家,所以丝布的确不缺。”王贤慢慢分析地说道:“但是正因为不缺丝布,所以这东西才极为便宜,加上水路畅通,而那川蜀之地,却是盛产茶马,只是旱田许多,无多少布农,只要把丝布运到蜀地,再从蜀地运些茶叶回来,江南人极为好茶,这样便可两头得利。” 王德明微微心动,但还是有些奇怪地说道:“那为何没有别的商人如此做呢?” “因为路的问题。”王贤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说道:“其实入川之路不多,而且皆是山路,所以一般商贾不会进去,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川蜀临近夏国和青唐,所以入境极为困难,出了官府通令,基本上是不能进去的,就连他们的世人科考,都是在蜀地举行,便是因为此故。” 王德明有些失望地说道:“原来如此,那便不可行了。” “不是,别人或许不可,但大哥你还是可以的。”王贤微微一笑,随即沉吟道:“我可以以特许之命让你有官府的印信,这样你就可以自由出入川蜀之地了。” 王德明一喜道:“如此以来,那此事并可以行通得利了?嗯,让我想一想,这从川蜀之道虽然遥远,但是只要处理得到,三月便足矣,一来一回只需要半年,而若是备齐货物,那得利或是数倍。” “大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王贤有些迟疑地说道:“别的商贾都是极力掩饰自己的身份,生怕别人瞧不起,而只要有别的出路,则不在为商,但大哥你……” “我为商贾,并不只是为了生计。”王德明闻言本是一愕,随即才慢慢说道:“其实我少年时,父亲让我多读圣贤书,然后考上个功名,我不才,考了两次都是不中,便有些心灰意冷起来,然后就开始行起商来,父亲很是气愤,每次见面都大骂不停,可是我却依旧如故。” “而在行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极为适合这个行当,每当盘算得利之时,心中便极为快乐,所以我并不怕别人说我是一届商贾,也并不想不再行商。” 王贤闻言呵呵一笑道:“其实世人本就带着有色眼光看那商贾,总以为商贾之人乃是低人一等,事实上,皆是胡言,商贾所行之事,不过是买卖二字,有人需,有人余,余者自然想卖掉,而需者自然是想买来,这中间的人便是商人,而商人得利也就是这中间的差价而已,圣人也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孔门七十二学士之中的子贡不就是一届商贾吗?” “说得好,说得好!”王德明大喜过望地说道:“不愧为我二弟,的确,这话应该让父亲好好听听,让他知道,行商之事也不会丢人。” 王贤呵呵一笑地说道:“那我现在便把这话说给父亲听听,就说是大哥之言如何?” “那可不行!”王德明连忙说道:“父亲要是知道,估计又要骂上半天了。” 王贤轻声一笑,又和王德明说了好一会,这才走了出去,又到了前院的亭子之中坐下。 这段时间,语嫣和周兵诸人因为新到江南,所以都去看风景了,金陵极大,他们也乐得逛游,所以院子里还是很安静的。 而他此时坐在亭子之中,心中却想起了那天晚上语嫣和周兵的话,有些微微叹气。 他早就想到,周兵的想法应该来自于语嫣,而那个兄弟会也应该是由语嫣组建的,所以虽然听到他们说起,但并不是十分的惊讶。 只是周兵就有些让他惊讶起来,这个女子本来是十分神秘的,现在揭开了她的身份,却让王贤觉得她更为神秘了,她现在又十分痴迷起科学起来,像一个求知狂,就连语嫣也时有抱怨。 而李清照如今已经回到济南了,这几年之中她恐怕很是受苦了,而自己所亏欠她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偿还。 他正在沉思,却听到朱强说道:“大人,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你的故友,说要见你。” “哦,故友?”王贤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有没有问是谁?” 朱强道:“小的去问了,可是那两个人就是不说名字,还说大人你一见便知,小的无奈,就只好进来向大人你禀报了。” 王贤心中一奇,便道:“那我出去看看,到底是谁。” 他抬步便出,走到门口,然后有些失笑地说道:“我当是谁,却原来是秦兄和山论,快快进来。” 这外面的是两个年轻人,此时皆是呵呵一笑地说道:“我们两人初下江南,便听到臣贝你已经在这江宁府为官了,所以专程过来看看,却没想一出来,竟然是一个青年了,这岁月可真是快啊。” 这两个人就是秦该和齐偍,他们二人的变化不是很大,此时随着王贤走进院中,又听到王贤笑呵呵地说道:“数年不见,你们连我都有些不识了,难道是我老了吗?” “并非你老了,而是我们的眼睛老了。”秦该呵呵说笑一句,又转过头来看这院子,赞叹道:“这院子极为博雅,靠山而立,确是名园。” “这是昔年王荆公在金陵所居。”王贤笑道:“不过年岁已久,都已失修,我来到金陵之后,便觉得这块园子很不错,所以就花钱购置,然后着人修了一下,如今住进来,还是极为不错。” 齐偍叹道:“原来是王荆公之所,难怪让人有沧桑之感。” 王贤呵呵一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老五呢,还有刘承柱,他们二人为何没有过来?” “他们二人结伴去了福建。”秦该微微一笑地说道:“据说那边民心不稳,所以他们两人过去看看风头。” 第142章 筹粮之法 王贤心中一动,随即便笑道:“秦兄不会以为现在天下不稳了吧?” “虽未乱,亦不远矣。”秦该呵呵一笑,叹道:“蔡京行荆公事,但是却事事皆误,那青苗之法本是极好的法子,而今行来,百姓无不怨声,而免疫之法的免疫税被提高了十数倍,让人不敢相信,这样的政令之下,如何能让百姓得安?“ “不错,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花石纲’。”齐偍这时接过话来,朝着王贤说道:“其实我和秦兄从苏州过来了,苏州本是江南大富之郡,但是安了一个应奉局在那里,现在正堆积花石,收集奇珍异宝,准备十月运到汴京去,给那昏君用!” 王贤微微一动,这花石纲之事他已经知道了,而且金陵这边也有人开始收集,但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祸,此时听到齐偍说起,他才点了点头道:“这个花石纲的确是害人,我听说苏州百姓们都开始不满起来,而那个朱勔更是极为厚颜,苏州的知州何定也向我说起此人,霸道无比,但又不能得罪他,实在是极为可恶。” 秦该冷笑道:“他只是觉得可恶而已,但是寻常百姓,或是一般人家,都是遭起殃来,早些日子,我就听闻这个朱勔和当朝宰相蔡京关系密切,后来我才知道那皇帝也很喜欢这个无赖,因为皇帝要建那十几个新宫殿,所以就让朱勔多运一些奇花异草,而朱勔趁机建议设立应奉局,要年年上供,君臣之间,就做这些勾当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王贤却像是耳边风一般,呵呵一笑地说道:“秦兄你也莫要太生气了,这个朱勔如此无赖,早晚不得好死!” “就是就是,这个朱勔定然活不长。”齐偍狠狠地说道:“早晚会身首异处!” 王贤一笑,然后沉吟道:“如今天下的确不是很太平,其实原因甚多,但最重要的就是朝廷开始加重税赋了,蔡京所行的事情,主要就是看重了钱财,为了充盈国库,他行驶之法都变的有些过急起来,赋税被他加了许多,这也是动荡的最根本原因。” “王兄说的十分有理。”秦该想了一想,才道:“加税历来是朝中大忌,百姓们本已经苦不堪言了,如此加税,难怪要乱起来。” “蔡京想完成的事,其实也是王荆公所想完成的事,只不过他做的有些狠,手段也更是多样。”王贤叹道:“我听人说,那个太监童贯,已经被授予西北监军,带着数十万的大军开始镇守西北,想完成神宗皇帝、哲宗皇帝没有完成的愿望,开边扩土,恢复失地。” 齐偍“哼”了一声道:“这便是他们的一个梦罢了,他们想开边,却不知整修军纪,一直在想着靠钱来养兵,使得兵士们越来越肥,却不会打仗,而那个太监,哼,我还真不相信太监可以领兵打仗,收复失地,做梦去吧!” “这个童贯还是有些本事的。”秦该沉吟道:“他出自李宪的门下,而那个李宪也是个太监,就是西北监军,而且颇有战功,童贯和李宪多年,也亲历战场,对其中的山川水势极为了解,所以皇帝任命他为西北监军,也很是合理,只不过若要收复失地,那还远远不够。” 王贤对这个“六贼”之一的太监并没有什么好感,此时只是一笑道:“这个太监就算有些本事,却也打不过那些将军们,只不过长期在皇帝面前,时不时显摆一二,让皇帝惊讶起来,以为有大才,所以才得到那个监军之位罢了。” 秦该闻言笑道:“此言极是。” 王贤想了一想,又道:“不过现在天下虽然有些动荡,却远远没有到乱的时候,秦兄以为如何?” “其实乱世将临了。”秦该语出惊人,让王贤惊讶万分,他慢慢解释道:“其实从熙宁之时,就埋下了祸根,那时候朝中官员都知道天下虚耗极重,国家空虚,百姓入不敷出,于是皇帝和大臣们都开始找出路,但是他们找的出路确是王安石的新法。” “若王安石的新法慢慢施行,也是很有用处的,只是新法推行极快,而后又开始了朋党之争,互相争论不休,这天下越来越坏下去了,而他们还没有注意到内部之事,脑中都还是想着开边,眼睛都看着陇西之地,每年所耗的军费何其多?以至于如今百姓哀声不绝,饿死之人年年都有,你说如此下去,乱世不是近了吗?” 不得不承认,这个秦该的眼光很是犀利,而且所说的很有道理,如此下去的话,过不了多少年,自然会像历朝历代的那样,产生农民起义,天下大乱,四海不定。 “秦兄之言极有道理。”王贤微微一笑道:“只是秦兄并未想到那大宋之外,还有一些不稳定的外族,如果朝廷可比成虎狼,那外面的那些就是可食虎狼的巨兽,上有契丹,西有党项,还有青唐、安南诸族,对了,秦兄你可曾听过女真族人?” 秦该一愣,摇了摇头道:“并未听说。” “我听说过。”齐偍想了想才道:“据说这个女真族是在那遥远的北方,也是一大群部落组成的,不过也像其他外族一样,臣服于契丹人。” “这个女真族是一群很可怕的人。”王贤轻声说道:“他们生活在穷山恶水之中,所以三岁小儿便可以拉弓射鹿,马上功夫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熟稔,又极为耐饿,竟可以三日不食,而最可怕的是,他们极有组织性,军士们上下有别,从未有不尊军法之事,你说这样的一群外族,可怕不可怕?” 秦该和齐偍闻言都是大为惊讶,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就实在太可怕了,毕竟训练有素而且层次分明的一群人,只有少数,便可威慑群雄,昔年契丹之主阿骨打便是如此,他的兵士并不多,然而极强,所以上至渤海,下至幽云,都是无敌于世。 “王兄说笑了吧,如此一群人,又怎么会臣服在契丹人的脚下?”秦该想了一想,随即又道:“而且我们也从未听说过。” 王贤微微一笑道:“利器总是藏于暗布之中,等到明白以后,就已经晚了,契丹现在就是如此,还自以为无敌于天下,事实上,亡之不远!” 秦该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竟然有此外族,看来幽云之地是要不回来了。” 王贤冷笑道:“还要幽云,我觉得,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大宋的半壁江山又要失去一半了,那汴京就要搬到杭州了。” 秦该和齐偍闻言一惊,而后才笑道:“王兄你太过多虑了,虽然外族强悍,然而一人又可当十人百人吗?契丹太后昔年扬言要踏平中原,可还是连连败北,不得已结下檀渊之盟,更何况,我大宋有黄河天险,外族的那些人都是生于大山树林之中,能骑马,却不能上船。” 王贤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这样说秦该诸人也不会相信,事实上,如果大宋当时有人能够明白这点,那也不至于丢了黄河,又丢了中原。 诸人说了好一会话,秦该这才告辞而去,王贤怎么留都留不住,却也知道他们还要在金陵留上一段时间,到时候定然会再过来的,便只好送他们出去。 待他回到亭中,细想方才说的话,不由有些感叹,这个大宋的确是离乱不远了,特别是江南和福建诸地,这里是富庶的地方,是田产最多的地方,但也是被剥削的最为严重的地方,蔡京行政事,完全不利于江南一块,又加上花石纲,这里不乱才怪。 他猛然摇了摇头,大宋不能乱啊,乱了以后,那又如何可抵御那外族南下? 大宋的内忧外患,可别在一起爆发啊。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夏日将尽,王贤也开始忙碌起来。 他处理的事情很多,但是江宁府官吏也是很多,所以分派下去,各自负责便可,只是他在调阅旧卷宗的时候,猛然看到很久以前的一份案件,让他发起愣来。 这其实就是他失踪的案卷,当时王安石去世便有一大半的原因在此,而这案件也写的十分清楚,但是最后的结局却让王贤有些不明白起来,这上面是说自己被一个女子抱着投河而死,事实上,他是被“娘”抱着,一直到了辽国,到了草原,这上面的就以此结案,难道是错了不成。 而且他也终于弄明白“娘”的身份来了,果然是明教,看来自己和明教极有渊源,在刚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和他们打过交道了。 他把这个卷宗暗地里收了起来,放在自己的书房之中,算是留了一个纪念。 做了知府之后,和朝廷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了,朝廷诸部经常有公文送过来,而蔡京也时有书简寄给他,半是问好,半是公事。 而这几天,因为对夏国又开始用兵,王贤为筹粮之事忙的不可开交起来,因为新粮还未下来,而旧粮都已经用光,他虽然无奈,但还是着人收集粮草,以到那所订的额度,送交到北方边关。 夕阳渐沉,晚霞消散,王贤这才站起身来,把这些书册推向一边,然后活动了一下筋骨,慢慢地走了出去。 府衙诸官吏也开始回去了,此时见到王贤,都连忙在旁行礼,而王贤只是点头而过,他在后堂之中,脱下大红官服,然后就从侧门走了出来。 金陵的傍晚还是极为热闹的,这些街道的路很宽,来来往往的行人四处走动着,依稀也是可见那灯火微闪。 而走了一会儿,就可来到另一边,这是金陵的闹市,其中酒楼林立,四周一片翠绿,王贤轻轻一笑,便走进一家酒楼,直接上了三楼。 这酒楼名曰富贤,虽然和王贤都带一个贤字,但是并无瓜葛,它很早就已经在金陵城了,而分三层,最上面的三楼是包厢,王贤上去之后,轻轻敲响一间房门,便听到屋内有人问道:“是谁?” “是我。”王贤咳嗽一声,随即就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便见到黄宽正立于门前。 他眼光微微一扫屋内,却见到这屋子内正有三个人,而其中一个便是许久不见的赵万宝,不由笑呵呵地说道:“一宝兄,你到了金陵,却不明说,要不是我看到你留的字条,还真不知你过来了。” 赵万宝笑呵呵地说道:“我这不是不敢暴露身份嘛,对了,这位兄弟是?” “哦,他叫黄宽,是我的亲信。”王贤呵呵一笑道:“我昨日接到你的字条,便命他带人于你们接应,你们也算认识了吧。” “认识认识了。”赵万宝看了一下黄宽,然后一笑道:“你的这位亲信不苟言笑,但是做事很认真,我亮出身份以后,他还犹自不信,直到我亲自说出你的名字和以前事情来,他才答应带我到这酒楼与你见面。” 王贤笑道:“黄宽的确是太过犟了点,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对了,这位是赵焱,我见过的,不知这一位又是何人?” “在下姓陈,因在族中排名十四,所以就叫陈十四。”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微微削瘦,此时笑呵呵地说道:“在下早听赵万宝和陆行儿两位兄弟说起王兄,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在此相逢,实乃三生有幸。” 王贤笑道:“陈兄客气了。” 一直在旁边的赵焱此时笑了起来道:“王兄,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小小知县,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知府了,这做官也太好做了吧。” 王贤闻言哈哈一笑道:“是啊,不如赵兄你也去做做官吧。” “哼,做官有什么稀奇的。”赵焱满不在乎地说道:“等到以后,我做大将军,打死你们这些做官的。” 王贤一愣,却听到赵万宝怒声道:“闭嘴!不是早叫你不要说话了吗?” “臣贝勿怪,这个孩子自幼好动,而且不知道什么礼节,所以就好胡乱说话。”赵万宝满脸歉意,又瞪了瞪赵焱。 王贤一笑道:“赵兄性格爽朗,我哪里会怪他,呃,对了,一宝兄,你这次来到金陵,又如此的隐蔽身份,是想做些什么事吗?” 赵万宝沉吟道:“其实我是有一件事情要来求臣贝你的,但不知该不该说。” “哦?”王贤不解地说道:“一宝兄但说无妨。” “臣贝,你也知道福建征粮之事了吧。”赵万宝道:“这些年来,福建一直被朝廷当作粮仓,而今年更是如此,竟然征粮无数,百姓们的余粮几乎都被搬完了,这事让福建诸地都是大为不满,你可曾听过?” 王贤愕然地说道:“征粮?实不相瞒,我现在也为征粮之事发愁,朝廷因为要支援开边之事,所以紧急筹粮,而派给江南一代的额度都是太大,如今新粮未下,实在难以筹集,我这些日子正是发愁呢。” “是啊。”赵万宝摇摇头叹道:“如今征粮,真是让百姓们大为遭殃,我所过之处,都是哭声一片,所以我这次过来,便是想请臣贝你上奏皇帝,把这实情说上一遍,就说征粮应当缓上一缓,等到秋收之后再筹集也是不迟啊。” 王贤苦笑道:“一宝兄你是不知道这官场之事,这筹集粮草并不是皇上一个人所能做主,而是枢密院会同户部管辖,而且皇上正想着开边之事呢,如果此时上奏说缓征粮,那不仅我这乌纱帽难保,那帽子下面的头颅估计也保不住了。” 赵万宝惊道:“难道真要把百姓们饿死吗?” “是啊,所以我在发愁。”王贤有些无奈地说道:“公文催的很急,说边关危急,我不得不派人去筹粮食,但是百姓们又不能不吃饭,真是两难。” “臣贝,你觉得这种鱼肉百姓,不论黎民生计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赵万宝长叹一声说道:“以往百姓们种一年之田,还有粮食堆满粮仓,而现在的百姓们种一年的田,连饭都吃不上几顿,饿死者不计其数,如此天下,真是所谓的天地不仁!” 王贤心中一动,面色却不变地说道:“的确如此,无论如何,受苦的还是百姓。” “臣贝,你少年便有志向,如今得居知府之位,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但是却如此明理,实在让人佩服。”赵万宝看了一下王贤,又道:“只不过这朝廷之中太多奸臣贼子,就算你他日进了朝堂,恐怕也难免会像卫青诸人,遭到奸人的暗箭啊。” 王贤忽然一笑,然后道:“一宝兄,你就不要说这些话了,这里并未有旁人,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就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的。” 赵万宝诸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他笑道:“我就知道臣贝聪明,不错,这里并无旁人,也不需要打些哑谜,方才让臣贝你笑话了。” 王贤只是微微一笑地看着他,心中却是想着他们几人的目的。 赵万宝这几年好像都是在福建一代,如今又到了江南,到底是有什么目的,那个神秘的明教又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其实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请臣贝和我们圣王见上一面。”赵万宝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一句话。 王贤惊道:“圣王?” 赵万宝点头说道:“我们圣王早就想见一见臣贝了,但是又怕臣贝你不愿意见他,所以就派我们几个来向臣贝打听一下,问上一问。” 王贤心中一动,这个圣王应该是明教的头头了,他想见自己,是想做些什么? “如此也好。”王贤虽然想了一会,但还是很快地说道:“其实我对明教的圣王也是极为倾慕,很想与之一见,一宝兄便告诉圣王,说在下随时都有空。” 赵万宝和那陈十四对望一眼,都是不相信王贤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他迟疑了一下,随即也呵呵笑道:“臣贝果然是个果断之人,我定然把此事和圣王说上一遍,然后约个时间,一起见面。” 王贤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他们又说了一会,赵万宝和陈十四都是完成任务了,自然不想在这说话了,于是不久便告辞而行。 “大人,这些人就是明教的?”一旁的黄宽见到那几个人都走了以后,便走到王贤的身旁,有些奇怪地说道:“这些明教的人果然古怪,不过金陵还是有不少人信奉,真是奇怪。” 王贤笑道:“这就是他们的奇特之处了,因为人总是好奇的,越是神秘,他们就越会相信,对了,我让你盯着的两个人怎么样了?” “那两个人只是天天在金陵城中闲逛,到了傍晚就回了客栈,并没有做别的事情。”黄宽想了一想,又道:“不过他们时常去大人的园子。” “嗯,这我知道。”王贤摆了摆手,然后沉声道:“你看紧一点,多带一些东厂兄弟,严密监视着他们,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一切都已经不简单了。” 黄宽肃然点头道:“是!” 王贤又交待几句,然后就走下酒楼,向外面走去。 这时候大街上已经布满了灯光,夜色之中的金陵看上去很是美丽,比起那汴京,又多了几份的妩媚,远远的街边仿佛传来一些歌声,让王贤心中一动,突然转了一个方向,朝着那边的秦淮河走去。 花灯在这边结成一排,围成一些好看的图案,闪亮如夜空之星。 王贤漫步地走着,这秦淮河的水声流淌,和着那些彩船上的歌声,让人沉醉。 他吐了口气,坐在这边的树下,听着四周的声音,呵呵笑了起来。 这才是放松心情的好地方啊,不管是何种心情,看到这秦淮河畔的景色,遥望那挂着花灯的彩船,听着那恍若梦中传来的歌声,所有的不快都会一扫而空。 忽然一艘彩船靠近过来,然后就听到一阵琵琶的声音,这声阵阵而响,让王贤愣了起来,虽然这种琵琶声音他没有听过,但这调子他是知道的,当年李清照别离之时,便是弹奏这一曲的,那似是忧伤,似是淡然,却又豪迈,最后归于轻快的调子,在这几年之中一直出现在梦中,如今竟然又听到这个调子,他猛然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那彩船走了过去。 这艘彩船并不是很大,上面挂着两个花灯,上面写着两个红字“安”“福”,这是彩船的辟邪桃符,而望里面瞧去,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那琵琶之声便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听着听着,却突然发现彩船已经渐渐飘走了,便连忙喊道:“喂!怎么走了啊。” 他喊完这话,却听到身后一片呼喝之声道:“是啊,我们还没听完啊,怎么就走了。”“等奏完这曲再走啊!” 王贤一愣,回首却见到旁边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这些人想来是因为听到这琵琶声,被吸引过来的。 那彩船却恍若没有听见什么似的,又向中间飘去。 王贤微微一动,便极快地走向一边正停着的彩船,然后道:“这船多少钱?” “嗯?”那个彩船划桨的人有些奇怪地看着王贤道:“我们这船不卖的,公子你如果想进彩船,只要付一些花资便可。” 王贤眼光看向那边的彩船,然后道:“我要追上那条船,你快点划桨。” 那人一愣道:“公子,这……” “别多问,这个给你。”王贤总是带着一些碎银,以防应急之用,此时直接掏给那人,然后道:“快划桨,追上那条船。” 那人也不多问了,直接道声“好咧”便开始划起桨来。 那艘彩船已经到了秦淮河的正中央了,而琵琶声音也是依稀可闻,却正是那豪迈的一段,让王贤心中猛然激动起来,连连说道:“再快点,再快点!” 那个划桨之人暗暗嘀咕道:“这估计又是哪家的二世祖,看上那个彩船上的姑娘了,竟然还雇着彩船过去追,真是败家。” 船行不久,两条船就越来越近了,而那琵琶声也清脆可闻了。 此时正是那清脆快乐的调子,虽然琵琶声音不像以前的四弦琴,有些奇怪,但是这种调子还是让王贤颇为激动,直望那里面看去。 那彩船上好像只有一个身影,就是那弹奏琵琶的人,但是隔着布帘,灯光又很暗,王贤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公子,已经追上这艘船了,你看……”那个划桨的人此时见到王贤瞪着眼睛向那边看着,不由暗骂一句“好色之徒”,提高声音说道:“公子,这船若是停着,也是要付钱的。” 王贤闻言忙从衣服之中掏出一些碎银,也不看多少,直接递给那人,然后低声地“嘘”了一下,又指了指那边的彩船。 那人会意地笑了笑,接过这些碎银,顺手掂量一番,又试了试真假,这才有些感叹,这种好色之徒还真是舍得花钱啊,就为了看别人一眼,竟然花了这么多钱,都够买下这彩船了。 那琵琶声终于越来越欢快,直到终曲,余音还在王贤的耳边,仿佛又见到那个女子淡然抚琴,看着自己。 “公子,那彩船又划走了。”那个划桨的人小声说道:“要不要追上去。” “嗯,追上去?”王贤迟疑了一会,忽然一叹道:“算了,回岸吧。” 那个划桨的人一愣,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少年,没想到他花了那么多钱只看了人家姑娘两眼,现在竟然又要回岸了,他心中不由念叨:“这些好色之徒不是我所能理解的。” 王贤回到岸边,看着那秦淮河的满水灯火,不由有些意懒,只觉得极为无趣,便直接走了回去,这秦淮河边的人们依旧热闹不堪,仿佛王贤从没来过。 次日他起得很晚,到了府衙之后,便见到陆收正在前堂走着不停,不由有些奇怪地说道:“怎么了?” “大人,朝廷又发加急公文,催粮食来了。”陆收把手中的公文递了过去,然后道:“这已经是本月第四次了。” 王贤看了一下那公文,这和上次的内容大同小异,只不过更加急迫,他摇了摇头道:“朝廷急,我们也急,可是急又不是个办法,那粮食能凭空冒出来吗?你先坐下,说说催粮之事。” 他坐上主位,喝了一口茶,便听到陆收说起到各州县催粮之事。 因为临近秋收,百姓们的余粮都已经不足,而各个粮铺也开始缺粮起来,根本无法筹集,陆收跑了好几个县,才筹集十万石粮食。 “十万石?”王贤沉吟道:“这些不够向朝廷交待。” “是啊,但是现在没有粮食,根本筹集不到啊。”陆收也知道这十万石粮食太少,但是这么多粮食还是他拼命筹来的,此时闻言不由叫苦。 “你再继续筹集,能弄到多少是多少。”王贤想了一想才道:“我估计其他州郡也筹集不满,到时候把粮食交给朝廷,看看朝廷说什么话吧。” 陆收见王贤一点都不着急,不由有些奇怪,但他心也暂时放了下来,闻言应了一声,便走出去了。 王贤摇头叹气,这朝廷真的是折磨人,还真不管百姓们的死活了,以为粮食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到这个时候来筹粮食,又哪里能筹的足! 他这时又走进书房,开始看起呈上来的案卷。 这些都是送上来的报表和那些小县的知县们的求情,大家都在诉苦,说百姓确实无粮,希望王贤能够暂时免征或是等到秋后再征,他往下一翻,竟然全部都是与此相关的内容,不由有些苦笑起来,这个征粮之事还真是折磨人,无论大小官吏,都要忙的焦头烂额的忙上一阵子了。 他连忙写一些批复,简单解释几句,但是太多内容了,直到中午的时候,还没有写完,这时便直接推开,然后走了出去。 “大人,那个粮铺的黄老爷来了,想要见大人。”朱强这时走上前来,轻声说道。 王贤伸了伸懒腰,然后道:“黄仁?他来金陵了?” “是的,他今日在府衙外面,说要见大人,可是那些守卫自然不会让他进来,刚好我见到了,便让他在外面等着,进来告诉大人一声。”朱强点头而言。 王贤心中一动,难道朱强可以帮忙解决这筹粮之事?但他随即又摇了摇头,朱强只是一个粮食商人,如今不仅江南无粮,就是福建、川蜀之地都是无粮,他又如何可以帮忙。 但故人来访,他还是要去见的,这时点头说道:“你去把他带到前堂来。” 朱强点头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征粮,征粮,这次花上如此之大的气力来征粮,也不知那西北战事又能如何,别到时候劳民伤财,却没有得到什么实惠之处,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他整了整官服,然后就走进前堂,便见到黄仁已经在屋里等候了,他见到王贤便直接行礼道:“草民见过大人。” “嗯,黄老爷,你不是一直在杭州吗?如何有空到这江宁府了。”王贤示意他坐下,然后直接发问。 “回大人,草民在杭州并无什么事情,而听闻大人迁到金陵任知府,特意过来向大人道喜的。”黄仁连忙回声,然后又示意旁边的一个下人打开手中的盒子,笑道:“这是大人喜欢喝的‘海上明月’,我特意筹集过来,以此做贺礼,希望大人能够不辞礼薄,收下这一片心意。” 王贤呵呵一笑,看了看朱强,然后就道:“那我就多谢黄老爷了,这贺礼我便收下了。” 朱强应声把那盒子接了过来,然后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黄仁,随即就把这盒子搬向内屋。 “黄老爷,你来金陵,难道只是为了道喜?”王贤轻声一笑道:“若是如此,那这喜也已经道过了,便请回了。” “呃,大人。”黄仁连忙说道:“草民还有事情相求。” 王贤笑道:“嗯,你就直说吧,什么事。” 黄仁看了看王贤,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草民想在这金陵城中开办粮铺,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而且江宁府乃是大郡,人又太多,我一个外乡人实在难以立足,所以就……” “所以就想请我帮忙?”王贤笑道:“你的胃口倒是不小,在杭州已经不错了,又想在江宁府开粮铺,以后是不是想在天下各地都开上一家?” 黄仁连忙说道:“草民知道这事是在难以启齿,但是草民听说大人你现在筹粮遇到麻烦,草民可以解决这筹粮问题。” “哦。”王贤闻言便道:“你可以解决?你有法子购置粮食吗?” 黄仁见到王贤顿时肃然起来,也不由有些得意,笑道:“大人,旁的不敢说,但只要有钱,草民就可以购置到粮食。” 王贤沉吟道:“钱财不是问题,关键是粮草奇缺,目前临近收割,各地斗士缺粮,要是等新粮下来,又要多等上一个多月,朝廷根本等不急,你又有上面法子买到粮食。” 黄仁笑道:“大人,如今粮食主产是江南、福建一代,而此二地也是征粮最多的一块,只是目前稻谷未熟,根本没有粮食,所以要想从这大宋买粮食已经不太可能了。” “难道还能进口不成?”王贤脱口而出,随即一愣。 对了,自己的眼光一直向着大宋境内,却没有想到,这粮食还可以进口,他这时连忙看向黄仁道:“黄老爷,你说的可是向大宋之外购粮?” 黄仁闻言一愣,然后便道:“大人果然聪明,不错,虽然大宋缺粮,但是大宋之南,还有南越诸地,它们因在南方,天气极热,所以种粮比我们大宋要早上许多,如今正是收割之际,可说是粮食丰厚,若是从那边购置,就自然可解决这征粮问题。” 王贤闻言一喜,但还是有些疑惑地说道:“南越离我们好像很远,如此来回,要多长时间?” 黄仁连忙说道:“大人莫要担心此事,如果要走陆路,因为山道众多,自然要花费太多时间,可是要行海路,便快的很多了,渔民常言,自太仓飘到南越,只要十二三天,这一来一回不过一月左右,比去川蜀采粮还要来的快。” “海路!”王贤猛然一震,喃喃自语道:“这个时代也有人认识到海路的重要性了?” “大人,此条路径绝对是上佳之策。”黄仁见到王贤呢喃,以为他不相信,连忙说到:“我和那南越的人都打过交道了,敢以人头保证,绝对不会一言欺骗大人!” “嗯,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王贤微微一笑道:“不过海路之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你说你和南越人打过交道了?” 黄仁点点头说道:“是,草民在去年的时候,便从海路走了一趟,到了那边的一个小城,南越人有些古怪,不过当地也有通汉语的人,我们带了一些东西,和那边人交换了许多的特产,只不过当时只有一艘船,若是用数十艘船过去,那数百万石的粮食都可运来。” 王贤一愣道:“那船从哪里弄?恐怕一时找不到那么多船吧。” “大人,江宁府不是有造船司吗?哪里停着的船不下百艘啊,而且还有专门训练好的军士们,可以直接进发南越。”黄仁想了一想又道:“还有一些渔船,也是可以出海的。”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笑道:“果然是个好主意,那好,本官答应你,若是你把那些粮食安全运到,本官会全力帮助你在江宁府开设粮铺,而且还会支持你到江南附近的郡县去开,一切都受官府保护,怎么样?” “大人!”黄仁立刻跪了下来,大声地说道:“多谢大人,草民万死不辞!” 王贤的这个许诺太大了,也太重了,全部受官府保护,俺基本上表示在这江宁府之中没有他人可以骚扰了,也不用担心什么立足之事了,所以黄仁才如此感动。 “你先别谢我。”王贤突然肃然道:“如果每有运到,那你可就要小心了,到时候不是你一条命可以抵偿的,而是你家中老小,以及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你明白吗?” 黄仁心中一凛,抬头望见王贤眼中尽是寒芒,不由颤声道:“草民明白,草民一定会安全购粮回来。” 王贤舒了口气,不由笑出声来,这次如果成功,那不光是解决筹粮问题,还会打开了海路之门,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ps:对了,诸位能猜到那彩船上弹琵琶的人是谁吗? 第143章 危险试验(第1节) 王贤坐在富贤酒楼的三楼之上,这是一个乾字号的房间,位置极好,可以望见那外面街道行人,又可以远眺,直可见那秦淮河。 从这里看金陵城,极为有趣,许多园子都是错开,而那边的府衙正对着这个酒楼,从这里看去,一排绿色围着那里,把整个金陵城也点起绿了。 而王贤这时虽然看这外面,不过却完全没有注意那秀丽风景,他还在想着那出海收粮的事情呢。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海的习惯,更没有人有海权的概念了。 而沿海的一些渔民们,有时候为了捕捞,会到遥远的海上去,他们顺着风漂流,然后就会到东南亚的那些国家,有时会拿身边的一些东西去交换当地的土特长,而这海上交流就仅限于此。 而他也特意向语嫣问起了这事,虽然语嫣对这个时代不太了解,但也觉得远程航海应该不时问题,这个时代的阿拉伯阿巴斯王朝已经开始向各地航海了,而此时的大宋自然是有能力航海的。 他为了以防万一,让李瑞陪同出海,带着四百训练有素的兵士们一同护行,而后又差自己的东厂的人在暗中监督,这样才让黄仁带着二十多艘大船一同前往南越,浩浩荡荡的向海中挺进。 几乎所有的人都重视这躺海路,王贤连连交代,一路之上必须要慎重,又特意叮嘱了李瑞,让他看好黄仁,别让他中途溜走了,这样才开始送他们航行。 这算是一个赌博,而且王贤还押上了极为多的筹码,这么多水船,这么多的兵士,还有那么多的财宝,如果在海路之中,被出乎意料的事情挡住了,那自己就可以说是血本无归了,到时候不用别人弹劾他,他都要引颈自刎了。 他此时长长地出了口气,叹道:“听说有马祖大神,希望可以保佑海船平安归来,保佑一切顺利。” “是谁?”突然之间,他身旁响起了一个声音,让他立刻回过神来,便见到旁边的黄宽正看向房门,他微微示意了一下。 黄宽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道:“是谁?” “是我。” 王贤点了点头,这是赵万宝的声音,看来他已经准时过来了,却不知道那个神秘的明教圣王到底是谁,而且他要见自己又是所为何事? 黄宽走过去把门打开,随后便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这当先一个是位中年,一袭白衣,看上去极有风度,而他身后便是赵万宝和赵焱二人,王贤心中一动,便笑道:“这位应该就是圣王了吧,在下王贤。” 那白衣中年微微一笑,然后道:“在下吕师囊,刚才碰到一些小事,劳烦王大人久等了。” 王贤笑道:“圣王是贵人事忙,况且在下在此饮茶远眺,倒也没觉得多长时间。” “王大人果然有趣。”那白衣中年吕师囊呵呵一笑道:“吕某早就听万宝说过王大人,而后又听到陆行儿也是提及了王大人,本就十分好奇,又听闻王大人如此年纪便已经为江宁知府,便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起来,但又恐扰乱王大人,所以就先让万宝和大人你打了一声招呼,还望王大人不要怪吕某失礼。” “哪里。”王贤微微一笑,然后便道:“圣王请坐。” 两人分好坐位,王贤这才说道:“在下一向直爽,所以也就不多虚礼了,只是有些奇怪,圣王你今次要见在下所为何事。” 吕师囊一愣,随即笑道:“王大人果然是快人快语,那吕某也不多说他言了,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请王大人入我明教,为以后的大事做准备。” 王贤心中一跳,脱口而出地道:“大事?什么大事?” 吕师囊微微一笑,看了看王贤身后的黄宽道:“我有些话想和王大人你单独说,不知道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贤迟疑了一下,然后便转身道:“黄宽,你到坤字号的房间里侯着吧。” “大人!”黄宽连忙说道:“这……” “没事,我怎么会有事,你去吧。”王贤微微一笑,看了看吕师囊说道:“更何况有圣王在此,自然一切都不会有事,是吧,圣王。” 吕师囊含笑点头,然后又轻声道:“万宝,你和小焱也出去吧。” 赵万宝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便向王贤微微一笑,带着赵焱走了出去。 “说吧,圣王,你所言的大事是什么?”王贤见到门已经关上,便轻轻一笑。 吕师囊微笑起来,直言道:“天下大事!” 王贤也不惊讶,只是想了一想,然后便笑道:“圣王,你所言的天下大事不会是想造反吧?” “正是。”吕师囊也不再伪言,一字一顿地说道:“正是造反!” “哈哈哈。”王贤突然之间大笑起来,直笑得趴在桌子上,前俯后仰着,而过了好久,他才慢慢止住笑,慢吞吞地说道:“你在我这个江宁知府面前说起这造反之事,我是三品大员,封疆大吏,你竟然直言造反,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吕师囊笑意依然地说道:“吕某并不觉得有何好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好一个实话实说。”王贤这是轻笑道:“不过圣王你还是太过胆大了,既然敢直言造反,我估计天下也就你一人了。” “天下人皆是敢怒不敢言。”吕师囊道:“而我不仅敢言,还敢去做。” 王贤点点头道:“的确,我相信你是敢言又敢做的人。” “所以,只要王大人你答应进入本教,信奉光明,等到他日,何止是一个知府,定然是开国宰相,封王封侯,只是一句话而已。”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你说的没错,这只是一句话而已,我又凭什么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葬送自己的前程?依我现在的年纪,便已经官居知府,待到数年之后,进入三省自然不是问题,而后得相位,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你所言的,都是一句空口,我又凭何要信呢?” 吕师囊一怔,然后笑道:“你现在坐在这儿,可以说性命便掌于我的手中,还敢怀疑我的话?” 王贤像是满不在乎地说道:“是吗?但是圣王,你不觉得我有备而来吗?” “哦?”吕师囊看了看王贤,狐疑地说道:“你在这里有埋伏?” 王贤微笑说道:“圣王你是江湖人,而且又很危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然要防上一防了。” 吕师囊忽地冷笑道:“就算你有埋伏,就凭你我现在的距离,我要取你性命,也不过眨眼之事,你又能如何?” 王贤摇了摇头道:“圣王,你是聪明人,你不会杀我。” “那可不一定。”吕师囊摇了摇头道:“对我不利的人,我是从来都不会心软的。” “不过我并没有对你不利。”王贤微微笑道:“我和一宝兄是旧时熟知,又是同窗,而且和明教也有些渊源,虽然对你这个造反的想法不感兴趣,但也不会对你们下手。” 吕师囊微微一笑道:“王大人,我本以为你对天下之势已经看透,却没想到你却还是执迷不悟,若只是如此,那吕某还真是错看你了。” “天下之势?”王贤笑道:“在下愿闻高见。” “大宋自太祖皇帝陈桥得位,已经一百余年了,本应该向大唐一样,这正是中兴的时候,但大宋终究不时李唐,不仅丢掉了幽云十六州,而且又让党项人闹起了一个国家,而且旁边的青唐,以及诸吐蕃都是不服,大宋每年养着百万大军,负载的军费何止千万贯,如此朝廷,走到现在已经是不易了,实际上,到了熙宁年间就已经不支了,而王安石行变化,又勉强养活了朝廷,后来又几经折腾,到了现在,新帝在位,蔡京、童贯当政,又有那什么劳什子花石纲,这民心早被朝廷丢掉了。” “而我明教自立教以来,便广施恩义,以德行敬人,特别是前明王,他为人和善,几位仁义,所以福建、江南一代的百姓们笃信之极,俗语言得民心者得天下,更何况,如今大宋军队正在西北,而且朝廷正乱,正是举义师的大好时候。” 他这长长的话,却只换的王贤“哦”的一声,此时不由有些皱眉道:“你还不明白?” “这话应该我问你。”王贤这是肃然说道:“我想问你,你到底是想为天下百姓们苦难而行师,还是为了那个皇帝的宝座而举旗?” “自然是为百姓。”吕师囊哼了一声说道:“我明教一向为民而生,天地不仁,则逆天地,而朝廷不义,我们也自然反抗朝廷。” “是吗?”王贤哼了一声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高举义旗,然后替天行道,全是为了百姓?” “这是自然。”吕师囊点了点头。 王贤却道:“我看却是未必,你既然为了百姓,却难道不知道一旦内乱,则边关无人看守,外族乘虚而入,到时候来个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指不定过不了多久,契丹人、党项人、青唐人、还有那些女真人,甚至是草原人,都会问鼎中原,到时候你还敢说自己是为了百姓吗?” “你……”吕师囊有些恼怒地说道:“歪理,歪理,依你这么说,当年隋炀帝暴虐,而上面还有一个突厥,那瓦岗寨和中原群雄造反就是不对了?” 王贤微微一愕,然后又摇摇头说道:“这不一样,昔年突厥人并没有想现在一样,可以完全的威胁中原,而现在的契丹人就可以霸占河北之上的那些土地,你以为他们不会趁着乱子来中原?” “一派胡言!”吕师囊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吕某也要告辞了。” 王贤一怔,却见到吕师囊站起身来道:“王大人你回去好好的想一想,吕某已经坦言相告了,你也要坦然待之。”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让屋内的王贤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本来他以为这个吕师囊肯定会威胁、逼迫,甚至可能会恼羞成怒,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就走了,完全出乎王贤的意料。 过了一会儿,黄宽便走了进来,见到王贤正**,他便说道:“大人,那明教的几个人已经走了。” “嗯,我知道。”王贤点了点头,然后又是不解地说道:“不过我又不知道他们想做些什么了。”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这些天来,王贤总是有些担心。 那个明教的圣王太让他疑惑了,他说出了造反的事情,难道真的不怕自己会去告发? 他不相信那个圣王会这样轻易地放了自己,所以就让黄宽的人盯着他们,然而明教的人又岂是常人,不到几个时辰,便已经跟丢,那几个人都已经在这金陵的茫茫人海之中了。 这几天,江宁府中也并没有什么着急的公务,所以王贤也有些清闲,平常不到下午他就从府衙走出来,休闲休闲。 直到夕阳渐落,他才走回家中。 这院子之中,并没有其他人,王贤正想往亭子之中坐上一坐,却忽然碰到一个人。 这是周兵的弟弟周宪,王贤见到他正抱着一本书,不由笑呵呵地说道:“小宪,你这是干什么去?” 周宪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边的亭子,让王贤明白起来,便道:“你要到那亭子边?嗯,我也过去。” 他笑呵呵地带着周宪一同走向那亭子之中,然后便见到周宪翻开怀中的书,慢慢地看着。 “你看的是什么书?”王贤见到这个男孩极为用功,不由有些感兴趣地问了一句。 周宪把书一翻,然后指了指那名字,又放了下来。 王贤却呵呵一笑,这书看来是周兵写的,是语嫣的那些很理想主义的思想写出来的,不过他也并未说上什么,自从知道语嫣和周兵的关系以后,他对语嫣的那样理想主义者也不太排斥了。 他在这亭子之中坐了一会儿,却还见到周宪极为专心的看书,不由呵呵一笑道:“你便在这里看书吧,我就不干扰你了,到别处去。” 周宪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看着那本书。 这后院之中又一道暗门,推开之后就是假山,地方不大,但却算是别有洞天,而王贤这时便推开们走了进去,就听到院中正有人说话。 他轻步走到跟前,只听到一个声音道:“既然如此的话,为何不直接用二冲程?先开启进气排气口,然后经过一次循环,再关闭进气排气口,最后再次开放,这比四冲程要节省很多。” “这就是错了,你以为换气的功能是上什么?是为了把尾气排尽,然后提高空气纯度,使得这循环继续活跃下去,二冲程减少了步骤,却增加了换气难度,让循环的效率降低,这样就得不偿失了,我们没有技术提高循环效率,所以只能增加循环步骤了。” “可是……臣贝?你怎么过来了。” 王贤呵呵一笑地说道:“我来看看两位的研究工作进行的如何了,方才听到你们讨论一大堆东西,脑子都变浆糊了。” 他这时看了看地上的一些模型,然后笑道:“这就是你们做得吗?” “因为没有材料,根本没办法实践。”语嫣叹了口气道:“我们只能纸上谈兵,慢慢的完善模型,但是看着这一堆东西,真是郁闷死了。” 王贤挠了挠头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我帮你问了江宁府的制铁监,那钢铁的确之能由汴京管理,而且直属于三省统领,我基本上没有法子去弄到什么钢铁来,不过若是普通的铁器,我还可以有办法的,反正制铁监的铁匠也是很多,做各种工具都是可以的。” “铁太脆了。”语嫣想了一想,有些迟疑地说道:“不过可以试一试,毕竟这样拖着也不是一个办法。” “会不会爆炸?”旁边的周兵道:“如果冒然用铁来封闭发动机,一旦内部高温,很容易发生炸膛的事情吧。” 王贤吓了一跳,直接看向语嫣。 “的确会有爆炸的危险。”语嫣点了点头道:“而且发生危险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ps:最近很累,呵呵,这章每天补齐。 第143章 危险试验(第2节) “不会吧。”王贤连忙说道:“那还是不要搞了,万一炸了,试验事小,安全事大啊!” 语嫣摇了摇头道:“不行,必须要来试验一下,不然这些永远都会是模型,我们也都只是纸上谈兵,那发动机也就不可能做出来了。” 王贤迟疑了一下道:“那总要准备一些安全措施吧,别到时候真的炸了。” “没事。”语嫣想了想便道:“如果那些铁匠们能够多锤炼一会,就算不成钢也不会太过脆,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王贤愕然地说道:“多捶几下,铁就能成钢吗?” “你没听过千锤百炼便成钢吗?”语嫣白了他一眼,然后慢慢说道:“我对炼钢技术并不懂,而且,就算有现代的技术,也不可能有条件来大规模炼钢,不过我需要的不多,只要做一个就够了。” 王贤点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倒是可以让铁匠们好好的做一下,嗯,到时候我让他们打好铁,然后按照你这个模型来做,不过各种东西做好,估计要花不少时间。” 语嫣“嗯”了一声说道:“反正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些时日。” 王贤微微一笑道:“我看看有些什么东西,这是图纸吗?” “是一部分图纸。”周兵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些在我房间里放着。” “这么多啊。”王贤随手看了看,然后又慢慢往下面翻,不由越看越傻眼,随即惊道:“这么多零件,那些铁匠们就算到老也做不完啊,你们不能精简一点吗?” “少一个都不行。”语嫣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这是什么?这又不是小孩子玩具。” 王贤苦笑道:“这也是太多了。” “其实都是一些小工具。”语嫣迟疑了一下道:“你可以让那些铁匠们照着这个来做,毕竟不是什么大件,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的。” “呃,那这些东西制出来后怎么组装啊?”王贤挠了挠头道:“好像没有螺丝钉之类的东西吧。” “这个我有办法,你没听过无螺卡口吗?我设计了许多卡口,可以比较迅速地拆开和组装。”语嫣呵呵一笑,然后又道:“而且为了防止里面的部件松动,我决定把这里面东西全部合在一起,这样就可以降低危险系数了。” 王贤点了点头,随即又看了看手中的图纸,不安地想道:“这些东西,铁匠们能看得懂吗?” 事实证明,这个时代的铁匠们很聪明,而且语嫣和周兵所绘的图也很详细,虽然有些怪异,但是他们还可以照着这上面来做模板,然后做这些小玩意。 制铁监本就是一个闲置的地方,如今太平已久,而且江宁的兵士们所用的盔甲兵器全部都是从汴京运过来的,这个制铁监的充其量就是打些马蹄,铁匠们也是清闲的很,却没有想到新来的知府大人竟突然过来,开始的一句话就是“要打铁了!” 他们不知道这图纸上所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但是知府大人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于是诸铁匠们立刻会同起来,又是商议又是细察,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动工起来。 王贤把这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后,自己又开始处理起筹粮之事了,他不能不做一个防备,所以之前收下来的十万石粮食全部放入粮仓,然后依旧向下筹粮,便是想着,万一那海道购粮出了问题,自己也好先有个交待。 而他最为担心的事情并不是粮食,而是那个明教圣王。 那天在酒楼之中,他也算知道明教所图的是什么了,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事通报朝廷,或者是密告他人,毕竟若要说起造反之事,寻常人铁定不信,自己若是直接向朝廷禀告,到时候还会惹得一身麻烦,这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然而过了十数日,那圣王依旧没有半点消息,好像是从金陵城消失了一般,王贤也暂时的放开心中的焦虑,又催促那制铁监的铁匠们加紧动工了。 事实上,这些铁匠们极为用心,而且人数又多,虽然所做的这些东西都是怪模怪样的,他们却很快的做好了,只是当王贤把那东西拿到语嫣的面前的时候,才知道有的地方出了小问题,并不能使用,他只好令铁匠们再继续打造。 这下铁匠们不敢掉以轻心了,都是没日没夜的赶工起来,加上已经有些熟悉了模制,所以不到两日,便又重新造了出来。 这些新作的东西看起来很是古怪,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精密零件,不过王贤也不管这些了,便命人送到自己的府上,然后把这东西交给了语嫣她们,让她们去组装起来。 想不到组装所用时间 也是很长,语嫣和周兵也无暇忙其他事情了,只要吃罢饭便到院子之中,把这些零配件装了起来。 看着她们忙忙碌碌的,王贤不由心中一笑,事实上,他对于做发动机之事,并没有抱着什么希望,毕竟这个时代的工艺,和这个时代的规格,很难要求他们能够出现跨越式的东西。 而他也开始忧心起来了,已经过去二十来日了,而那个海道购粮的船队们还是没有消息,他原本给黄仁的时间就是一月,而今时日快到,心中就越来越焦急了,毕竟他所投入的财力和物力实在太多,而且对这趟出行的期望也是太大,实在不想听到失望的消息。 只是急也是没用,他只能在每天在府衙和家中来回的走动,朝廷又送来加急信件,说限定数日之内交粮,让陆收急得发慌,连说话都不顺堂了,而王贤却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就不管不问起来。 他并不是不急,而是想着,急也是白急,如今最好的打算就是黄仁他们满载而归,带着大量的粮食回来,而最坏的打算就是自己交粮不齐,又因为擅自调动船只和兵士,赔了人又赔了财宝,因此事被朝中台谏官弹劾,先罢免,然后入狱。 这些打算想完之后,他也不觉得急起来,而没过多久,语嫣终于把那些新制的零件组装好了。 ps:哈,有人竟然猜到那彩船之人了,而且分析的极有道理,深得我心。 第143章 危险试验(第3节) 看着这怪模怪样的东西,王贤顿时傻眼了,足足愣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大笑起来。 “你别笑。”语嫣瞪了他一眼,然后道:“虽然模样是怪了点,不过我想各个部件的用处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嗯,我们就要准备试验了,你还不走?” “啊?”王贤一愣道:“怎么?我看不得吗?” “不是看不得。”旁边的周兵轻声道:“只是有些危险,万一爆炸了,岂不是会误伤你?” 王贤皱眉道:“若是爆炸了,那你们岂不是一样危险,嗯,语嫣,你等会要怎样试验?” “先点火,看看效果如何,再做定夺。”语嫣简单说上几句,然后便道:“因为没有电子打火,所以我们只能人工启动,而这包括先行做功启动循环和点燃燃料两个步骤,你看,我那边设计了一个摇轮,就是可以用来启动循环的。” 王贤摸了摸头道:“嗯,难道还要过去摇动它吗?” 语嫣点了点头,然后道:“还要过去点火,因为我们处理了煤,而这煤的热量不是一时两时可以散发出来的,周兵,你先把煤点着吧。” 周兵“嗯”了一声,然后走过去用火折子点着那个大铁箱,随即就走过来了。 “呃,这个会不会成功啊。”王贤看着面前这模样奇怪的东西,喃喃说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祥啊。” “就算有危险,我们也必须尝试了。”语嫣皱眉道:“不然就没法知道自己的问题。” 周兵看了看那个正在烧着的铁玩意,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们的启动效率好像做的不到位,那个摇杆离的太远,这样做功就有很多白费了,而且燃料在下面集中一起,散热也是一个问题。” 语嫣点头道:“本来应该放一个烟囱的,不过这只是一个试验,所以我一切从简,就没有搞,还是先看看这样的东西能不能工作再说。” 那个铁箱烧了半天,王贤都有些无趣了,这才听到语嫣道:“嗯,现在应该可以去摇了。” 王贤迟疑地说道:“你亲自去摇吗?还是不要吧,好像有些危险。” “废话,当然有危险。”语嫣看了一下王贤,然后道:“你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当然是你过去摇了。” “什么?”王贤还没明白过来地说道:“我过去摇,为什么?” 语嫣有些讥色道:“怎么了,你怕了?” “你不要激我,激我也是没用的。”王贤轻轻一笑地说道:“不过我今天为了看看这个时代的第一台发动机,就豁出去了。” 他走上前去,握住这边的把柄,然后慢慢摇动,这就像后世的旧式三轮车一样,王贤摇了好久,大汗淋漓的道:“这玩意还真是不好弄,语嫣,是不是你做的东西有问题啊,怎么摇都摇不响啊。” “不会的。”语嫣皱眉道:“是你摇动的不够快,也不够久。” “我胳膊都酸的要命,这样还不够久?”王贤不由有些无语道:“那我去叫人过来摇吧。” “不用了。”周兵这时轻轻一笑道:“我来帮你。” 她这时走了过来,握着这边的摇杆,然后一使力,便开始摇动起来,而后越来越快,那边的链条都发出哧哧的声音,让王贤提心吊胆起来。 周兵的脸色有些发白,但是手却没有停下来,一直飞快地摇动着,而这个铁箱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不时的有白烟冒了出来。 王贤连忙说道:“好了,止兵快点松手吧。” 周兵却没有理会他,依旧摇着不停,她的脸上全部是汗水,此时银牙紧咬,双手像是伸入火堆一般,她却只是闭着眼睛,不住的摇动着。 “好了!快放下!”语嫣突然喊了一声,却见到周兵依然没有住手,她吓了一跳,连忙喊道:“快把她拉过来。” 王贤闻言立刻反应过来,连忙伸手一拉周兵,却感到她胳膊不住抖动着,他猛地拉过周兵,却一下子和周兵双双摔倒在地。 “止兵,止兵!”王贤这时站了起来,却见到周兵依旧躺在地上,连忙喊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周兵摊开双手,却见到手掌一片红润,她轻轻地吹了几口气,然后又抹了抹脸,随即才道:“刚才转的好快,到最后那个摇杆也开始转了起来,我都停不下来了。” 王贤“嗯”了一声说道:“这样的启动也真是够快了,一炷香的时间摇起来,看来就算做出来,也没有几个人能用,摇都摇死人。” “现在怎么样了?”周兵显然还是有些迷糊,这时慢慢坐下,见到语嫣正在那个铁箱子旁边站着,不停的拨弄着什么,她便连忙喊道:“语嫣姑娘,怎么样了。” “嗯,一切正常。”语嫣沉声说道:“我在调火,这边的火势不够大,而且我们的滤风措辞也是不到位,时不时地就会让残渣和烟灰堵住通气口。” 周兵这时站了起来,然后走了过去,却见到语嫣正拿着一个木棒在拨动着里面的煤,这里的煤块都是碎着的,而且放得极为工整,里面火势很大,但的确有些烟灰,而语嫣也正不停地翻动着,想让火势更大一些。 这台怪模怪样的东西如今正想着不停,但是声音也是奇怪的很,王贤听着都有些恐惧,见到那两位女子还站在旁边,便喊道:“你们站在那边干什么?” “在加温。”周兵回了一声,然后又看向那火炉,喃喃道:“要是有个鼓风的就好了。” “其实我们设计的东西就已经包含鼓风了。”语嫣轻轻一叹道:“但是如今设备简陋,一切都是从简,就没有放进去。” 她这时走到另一边,忽然一笑地说道:“好像我们成功了。” “嗯?”王贤一愣,看了看这正响着不停的东西,迟疑地说道:“还在转着吗?” “对,还在转。”语嫣笑了起来,“很完美的四程循环!” 周兵闻言一喜,然后仔细地看着那正在转动的园轮,喃喃而言道:“真是……不可思议,这便是科学的力量吗?” “这是煤的力量。”语嫣极为开心,望着那不停转动的园轮,笑道:“看到没有,这轮子不是我们摇着转的,而是自己在转,我们成功了!” 王贤愕然地看着那个怪模样的东西,迟疑地说道:“成功了?那么容易啊?” “容易?”周兵摇了摇头道:“我们这几年来一直在为这个做努力,光是学那些东西就用了好长时间,然后又是花图纸,又是解难题,期间种种困难,实在太多,现在你看到这个东西在转,却没有看到以前我们流过的汗水。” 王贤呵呵一笑道:“好好好,你们辛苦了,如果这个真的成功了,那你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不,我们要继续改进。”语嫣慢慢说道:“这个虽然成功了,但是问题多多,我们要走的路还是很长,很长!” 周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是!” 王贤呵呵一笑,然后便要说话,却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极为刺耳,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周围,然后不解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 “好像是有一个怪声。”语嫣皱眉道:“听起来极为尖细,又非常刺耳,而且极为不规则。” 周兵本想说话,却看了看面前的机器,有些惊恐地说道:“是不是这个东西发出的声音?” 李清照一愣,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铁家伙,然后仔细地侧耳一听,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东西发出的声音,奇怪,是哪里出了问题。” 王贤闻言一愣,连忙喊道:“你们不要站在那里了,危险啊!” “没事,只是响声而已。”语嫣随口应了一声,但她心里也是忐忑,这个东西毕竟是极为简陋的,说不定就出了什么问题,她仔细地看了看园轮,见这个园轮还在不停地转动着,而后又仔细地看向其他部件,在寻找着问题的根源。 “语嫣姑娘。”周兵此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连忙说道:“好像是这燃料箱出问题了,这残渣盖住了封口,好像闷住了。” 语嫣走了过来,用木棒轻轻地戳了几下,发现并没有什么用,而且浓烟从这边冒了出来,呛得她连连咳嗽,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了。 那刺耳的声音更加的大了起来,而整个大铁箱都开始嗡嗡不断的响了起来,不停地震动着。 “太危险了,你们快点过来!”王贤心中一跳,这东西太恐怖了,他连忙喊道:“过来啊,你们想死吗?” “没事的。”周兵这时正弯起腰来,有些迟疑地说道:“好像这边的透气也不灵了,看来煤烟实在太大了,通气的要设计好一点才行。” “嗯,的确如此。”语嫣点了点头,又轻揉了揉眼睛,这烟太大,让她睁不开了眼,她听这刺耳声音越来越大,心中也是不宁,便道:“周兵,这里烟大,我们也过去吧。” 王贤见到她们两个人还说着不停,而那刺耳声音更加猛烈,他猛一皱眉,直接跑了过去,然后二话不说地拉着她们二人,向着墙边走去。 “拉我干什么?我自己会……”语嫣颇有些不满地说着,却听到猛然一声巨响,顿时打断了她的话。 ps:推荐小九的《商海经》。 第144章 失粮之事(第1节) 碎裂的声音不断地响着,持续了好久方才渐渐停息。 王贤几个人都是愣愣地看着那发出巨响的铁箱子,这个箱子已经倒扣起来,浓烟不住地向外泄漏,而且还有丝丝的响声,让人不得不注意到这堆东西。 “大人!”闻声赶来的是王贤府中的卫兵,这时急急忙忙的闯进来,让依旧**的王贤回过神来了。 “哦,没事,你们出去吧。”王贤见到卫兵们走过来,轻轻摆手说了一句。 “可是大人,方才我们明明听到几声巨响,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那几个卫兵慌忙地说道:“那边还冒烟呢,大人……” “怎么,没听见我说的话吗?”王贤重声道:“退下!” 那些卫兵闻言不由一凛,连忙退了出去。 王贤看着那依旧冒烟的一堆东西,微微叹气道:“看来你们这几年的心血还是白费了,这试验也失败了。” “没有失败,没有。”周兵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爆炸我们提前也想好了,的确会有可能发生的,况且刚才机器已经正常运转了,只要我们慢慢改进,就一定可以成功,语嫣姐姐,你说是不是?” “是。”语嫣默然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话。 王贤微微一笑道:“好了,此事你们也别放在心上了,反正时间很多,你们可以慢慢设计和改进,如果还需要做铁器的话,我会让制铁监帮你们的。” 语嫣微微点头,却有说不出的失落。 王贤却不管这件事情了,实际上,他还是不认为能在这个时代出现如此超前的东西,不仅是材料和燃料上不允许,还有工艺、设备上的困难,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 而他这几天也不敢去府衙了,因为筹集粮食之事,他一直不得安宁,所以他干脆直接回家,然后让护卫们关住大门,两耳也不闻这其中之事了。 不过三天之后,就有了一个好消息,海船回来了。 二十二艘大船,回来了二十一艘船,另外的一只中途出了问题,停泊在广州,而船员们除了有数十人因为不适应海上生活而病倒,倒是没有出现问题。 王贤大为惊喜,立刻在酒楼摆宴款待黄仁,听他述说这海上之路,倒也是惊险万分,只不过运气挺好,一时之间,竟然全部化险为夷了。 而他们到南越之地,也是风俗各异,二十来艘船分五个地方前进,李瑞倒也是指挥若定,而购粮过后,他们没敢耽误一天,直接上船回乡了。 来的时候靠的是风,而回去的时候靠得是水下暗流,所以他们行船格外小心,也所幸天不降灾,终于在十数天内赶了回来。 算起来这前前后后也不过三十多天,此时的江南才开始准备收割,而王贤却终于可以交差了,他高兴之余,连连答应黄仁的开铺大计,又送了一百两黄金,用以奖赏。 这次不仅带回来大量的粮食,而且又打开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王贤顿时喜出望外,他虽然在大学期间没有什么好成绩,但是这海路给经济的拉动,是他最了解不过的,在数百年以后的大航海时代,欧洲靠着这海船、海路,积累了难以估量的财富,也使得国家在极短的时间内强大起来,这海上的船就是一个宝啊,如今虽然只是到了南洋,而且是内海之路,并没有大风险,但是这开辟的道路便可以为以后打下基础,今次到了南洋,以后不可以到下面的去吗?估计用不了多远,就可以去印度、波斯湾、红海,甚至是英吉利海峡、加勒比海。 王贤不住地笑着不停,他实在是极为乐观,就是在府衙之中也是时常笑出声来。 “大人,大人。”正从外面走进来的朱强见到王贤一脸笑意地靠在椅子上,便轻声叫了几下。 “嗯,什么事?”王贤收起笑容,然后看了看朱强,见到他手中拿着一个书简,微微一愣道:“朝廷又发公文了?” “是,大人,汴京的公文又来了。”朱强连忙点头,然后把手中的公文送交给王贤。 “所幸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粮食交差。”王贤呵呵一笑地说道,然后拆开公文,仔细地看了看,脸色顿时变得异常奇怪,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人,怎么了?”朱强一愣,有些不明白起来,这朝廷来信能有什么事情,肯定是催粮了,而今粮食已经够了,但这大人却为何如此的难看的脸色。 “真他妈的玩我!”王贤半天才吐出这几个字,让旁边的朱强吓了一跳,顿时不敢说话了。 王贤不会不郁闷,因为这公文上说,夏人派使者过来求和,而且契丹人也从中调解,皇帝陛下以百姓为重,暂且休兵,所以征粮之事便就作罢,让各地官府们不用筹粮了。 他为了这件事情,费了好大的心,如今这朝廷却当成儿戏一般,竟然直接不要了,让他有粮送不出去,这不由让他有种被耍的感觉。 “罢了,朝廷不要,我自己卖掉,这些百姓们可就有福了。”王贤轻哼了一声,然后便道:“朱强,你去把黄仁叫来,我和他商议一下。” 朱强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黄仁走进来了。 黄仁的精神倒是不错,他在王贤的特许之下,开始向着江宁府发展了,这金陵城首先就是他的目标,那粮铺开张的时候,王贤还亲自过去捧场,而后又题字留名,让他顿感极为风光,附近商贾莫不羡慕。 “草民参见大人。”黄仁一进来便朝着王贤行了一礼。 “嗯,不必多礼,坐下吧。”王贤轻轻示意一番,见他坐定,便道:“黄老爷,你可知我这次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难道是大人又有差遣?”黄仁连忙表态道:“只要大人发话,草民哪里都可以去得。” “呵呵,这次是好事,天大的好事。”王贤微微一笑。 “大人是说?”黄仁不解地看着王贤,一脸迷茫。 第144章 失粮之事(第2节) “卖粮,我说的是卖粮。”王贤呵呵一笑道:“你上次不是从南越购置了很多粮食吗?嗯,都堆放在粮仓之中呢,而你在江南开了这么多的铺子,想必有时也会缺粮,现在就把这些粮食拿去卖掉吧。” 黄仁惊讶地说道:“这些粮食不是要交给朝廷吗?” “现在朝廷不要了。”王贤沉吟说道:“所以我这粮食也就空在这里了,想来想去,留着也是留着,还不如卖了,反正那时花的代价也不是太大,卖掉了还能大赚一笔,到时候一部分回归府衙库钱,还有一部分给你。” “这可如何使得。”黄仁连忙说道:“如果大人需要草民代劳,那草民自然义不容辞,这些粮食都是官府出的钱,卖掉的也自然全部归官府,草民不敢留下一文。” “呵呵,这是我奖赏给你的。”王贤一笑道:“毕竟你出海一次,立了大功,何况我以后还要指望你呢!” 黄仁一愣,不解地道:“大人有何差遣?” “你上次出海,想必感触颇多,有没有觉得这出海所得利润很大。”王贤笑了笑道:“我们带去的东西,包括金银、丝布、陶器诸物,而换回来的却是如此之多的粮食,按照市价来换的话,得利数倍,你说遍寻天下,又有哪里能找到这种得利的法子?” 黄仁却并未露出开心的笑容,有些迟疑地说道:“大人,草民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嗯,你说。”王贤应了一声。 “大人是看着这次运粮得利后,想继续出海吧。”黄仁试探地说了一句。 王贤点点头道:“不错。” “大人,这出海之事并不是想象般的简单,而且代价也不是那么少。”黄仁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大人你没有考虑到那海船、兵士们,还有这来来回回之中所负担的,都是极多,更何况的是,海路太过凶险,我们这一趟虽然是苍天保佑,但也遇到些许风浪,其中危险种种,如今想来也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怎么,你怕了?”王贤眯着眼睛说道:“你是一个商人,难道利从险中求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黄仁一愣,随即低头道:“可是这出海的危险太大,而得利却不丰厚,事实上,今次购粮得利,并不如以往从川蜀购粮所得要多。” 王贤“哼”了一声道:“我看是你怕死吧!” 黄仁闻言一抖,不敢说出话来。 “这大海绵绵,不知道是多少年就已经存在了,一直挡住了人们的步伐,隔绝了很多地方。”王贤这时换了一个语调说道:“千百年来,人们都不知道海的那一边是什么,纵然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海边的渔民们,也只敢在附近活动,那大海始终是神秘不堪。” “而今,你们却乘船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这足以自豪,更何况,你找到了一条独有的得利之路,而这条路现在只有你一人知晓,只要你不计风险,那么所得必然极多!你试想一下,如果海道被你控制着,以后可去的不只是南越诸地,还有那什么爪哇、麻逸等等海外的地方,我们大宋东西齐全,但是人数众多,所缺的也是很多,用些许丝绸、陶器就可换的金银、粮食,这其中得利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一点,如果经营得当,数年之后,你必将名扬天下,成为无人不知的巨富!” 他这话说的极为豪情,让黄仁不禁动容,感动地道:“大人对草民的栽培,草民不知如何回报。” 王贤肃然道:“我之前便和你说过,要让你成为天下皆知的富商,所以处处给你方便,你能很快的在杭州发迹,也算有我一份功劳,而今我正是为你着想,你却不相信我,而且还畏首畏尾,实在让我失望,失望啊。” “大人,是草民糊涂,草民糊涂啊。”黄仁连忙说道:“草民不知这其中深浅,还望大人不要生气,草民日后定然对大人言听计从,不会再有任何多嘴之处!” 王贤叹了口气道:“海上风浪大,所以风险也是极大,这个我是知道的,然而越是风险之路,财富就会越来的快,何况若是经常走海道,把其中摸熟了以后,那风险便可降低不少,这得利之事还不是随你心意?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草民愿意,愿意。”黄仁连忙说道:“草民方才一时糊涂,竟没有想到这远处,如今虽然风险大,得利并不多,然而三五年之后,海路经验都熟悉了,那样得利必然极快,大人所想,让草民茅塞顿开,实在是草民的再生父母啊!” 王贤呵呵一笑道:“这么说你答应我所说的了?” 黄仁点了点头道:“为大人效命,草民万死不辞。” “那好,我们先商议一下卖粮之事,等到以后再好好说一说出海商队的事情。”王贤颇为高兴,便示意黄仁坐了下来,然后好好地说起这售粮的事情,直到好久方才罢了。 他这时候满脑子都是海路的蓝图,海洋不仅可以带来财富,还可以带来交流、眼界,这是他最想看到的。 而直到晚霞散落,天色黄昏过后,他才慢腾腾地走了回去,待到吃罢晚饭,又在书房看了一会,便要入睡,却突然听到院子之中正有一群脚步声音,而后便听到一个人在门口喊道:“大人,你睡了吗?” “哦,是朱强啊,怎么了?”王贤此时尚未脱衣,但听朱强声音慌张,他心中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大人,出事了!”朱强在外面慌张地喊道:“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清楚。”王贤打开门走了出来,便见到朱强后面跟着的是一大群兵士们,他微一愣道:“怎么了,你们在这儿?” “大人,粮仓出事了!”那兵士之中顿时走出一人,拱手而言道:“方才有灯火示警,金陵城的十二个大粮仓竟然全部出事,有大量歹人进城,趁着夜色,截取粮仓,而收卫已经全部遇难,明大人已经赶过去处理了,还让我们火速通知大人。” “什么!”王贤一惊,顿时大声叫了起来。 ps:我感冒了,而且极为难受,所以耽误了更新,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我会尽快恢复的,勿念。 第144章 失粮之事(第3节) 夜色安静,天空只有三两点星,夜风很盛,树枝被摇动着。 “虎大哥那边怎么样了?”在金陵城中的一个小矮房之中,突然出现一个低哑的声音。 “一切顺利。”回答他的是另外一个低低的声音,但有些清脆,显然是年纪很轻。 那低哑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才道:“这次千万不能大意,我们动手的规模太大,一旦出了问题,那就牵连到所有弟兄,到时候就只能开战了。” “开战又有什么好怕的。”突然出现另外一个声音,极为粗犷,此时豪情地说道:“我们只要一举义旗,那四面都会闻风而动,加上百姓们都被欺压的如此厉害,我们一旦举事,百姓们正好呼应我们,到时候这金陵城也是一样会被我们攻破的,指不定大哥你就是这金陵知府了!” “哼!”那个低哑之声重重的道:“你最莽撞,又好乱说,如今我们一切都未准备妥当,如何可以起事?这一趟劫粮之事,也是圣王和我们筹划了好久才定下来的,你别误了大事!” “那个圣王?”那粗犷声不屑地说道:“我早就对吕师囊不满了,他以为他是谁啊?就因为他是原来明王的弟子,就可以自封圣王了?真拿我们这些人不当回事啊。” “别多说。”那低哑之声沉默了一下才道:“现在我们精英尽出,为的就是这事,你可千万不要扰乱了,等到以后再计较我摩尼教的教内事务!” 那声音又变得低哑起来道:“林子,你再去联络一下其他人,看看怎么样了。” “是!” 黑夜之中,顿时变得寂寥起来,仿佛从没有过那番声音一般。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大人!你可来了!”在一些兵士之中,陆收远远的便见到王贤过来,连忙迎了上去,然后带着哭腔地说道:“大人,这帮歹人太厉害了,我们的守粮兵士们竟然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全部阵亡,十二处粮仓全部空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王贤脸色极为阴沉,这时正要说话,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大人,你过来了。” “明大人,怎么样了?”王贤回过头来,便见到一个中年人站在后面,他是江宁的通判,叫明鸿,是元丰二年的进士,在朝廷上也做了好几年的官了,深知政事不论大小不能过问的规矩,所以处处都请示王贤。 明鸿恭声道:“这十二处的粮仓我们都已经检查过了,全部空了,而看管粮仓的卫士们没有一个活口,我已通知诸参将负责把守城门,不放开一人。” “嗯。”王贤吸了口气,然后心中有些发毛地想着,这么大的动静,会是多么强大的势力才能办到啊?而且这一次十二个粮仓全部出事,显然是计划好的,出动了极多的人,而且又是很周密的计划,能够有这种力量的势力,会是谁? 他心中猛然一动,然后紧紧皱起眉头,低声道:“陆收,去把朱参将叫过来。” 陆收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开去了。 “明大人,这事极为重大,千万不能张扬。”王贤沉声说道:“这消息我会暗中修书给蔡相公,询问他的意见,而等到明日,我会开始在全城搜查,你明白吗?” “下官明白。”明鸿慎重地点了点头道:“下官会严令诸人,不会泄漏此事!”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便抬眼看了看这四周。 夜色被四处的火把照得通明,他一眼就可以看见那空空的粮仓,此时不由地叹了口气,随即就疑惑起来,这些劫粮的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在这走了两步,便听到那边传来几声脚步声音,随即就有一个全身盔甲的人走了过来,直接双手一礼道:“参见大人!” “朱参将。”王贤沉吟地说道:“这次失粮之事,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一旦走漏消息,必然会是朝野震动,我不想那么快张扬出去,所以只能暗中行事,但是这帮劫粮的歹人们必然要尽快抓住,所以我命令你,从这一刻开始,全城戒严,没有我亲手书写的批准,任何人不得出城!” “末将明白。”那个朱参将微一抱拳,点头而言。 王贤沉吟了一下,又道:“从明日开始,你在全城搜查,一旦发现可疑之人,便立刻带回来,仔细审查!这几日全城封锁,除了我亲手所写的书简可以传出去以外,所有的信件全部清查!” 朱参将微一点头道:“末将遵命!” “嗯,你去吧。”王贤肃然而言,然后转过身来说道:“明大人,想必你也累了,就回去歇息吧,这件事情等到明日再议,我回去修书一封给蔡公,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处理不当,你我乌纱难保,还会扰乱金陵百姓,所以要谨慎行事。” 明鸿闻言不由心中一寒,这丢粮之事可以说是千年难遇,如果传了出去,民心浮动,朝堂之内必然会开始弹劾江宁府的官员,台谏官一起上,就是皇帝也保不住自己,他连忙说道:“大人,你可要千万说清楚啊,让蔡相公帮忙周旋啊。” “我自有主张,你不用担心。”王贤点点头,然后又笑道:“此事虽然难堪,但是今日上午,朝廷下了公告,说与夏国议和,粮草之事暂时不用了,这些粮食本就是从南越所购,朝廷也是不知,所以失粮之事,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自然是没事。” 明鸿闻言一喜道:“如此的话,朝廷也不会降罪于我们了。” “嗯,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要知会一下蔡相公。”王贤呵呵一笑道:“你也莫要担心什么,蔡相公和我有尚有些交情,此事要尽早告诉他,免得以后捅了出来不好交代。” 明鸿点头而言道:“是啊,这事的确要让蔡公知晓。” 王贤呵呵一笑,然后说道:“你就别太忧心了,回去休息吧,陆收,你着人把这些粮仓都包围起来,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 他轻舒了口气,然后又抬头看那天空,有些喃喃地说道:“这种天色,还真是月黑风高,只不过那群人到底想干些什么事情?” 只有那树枝哗啦啦的声音在夜空中散布着。 第二日天刚刚发亮,整个金陵城就开始被一片肃穆包围着,大量的兵士们开始在各家酒楼、茶肆、客栈、妓院、赌场、书馆等等诸多地方搜查,仔细地盘查着陌生人,而稍有怀疑,便带到衙门盘问,一时之间,金陵城顿时慌张起来。 而现在城内开始封锁,只能进来而不能出去,王贤为了不引起恐慌,特意想了一个理由:金陵城中有契丹奸细,这次是为了捉拿契丹奸细而来。 他昨晚并未睡好,在书房之中想了半天,然后才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向蔡京说了一下,最后让他保守一下其中的秘密,以等待自己把失粮找回来。 只是这一天的搜查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抓回来的人倒是有很多,但基本上都是平白无故的,王贤本来还亲自审问,到了后来,便把这些事情交给了其他人,自己又跑回家中,慢慢地思索此事了。 这很显然是一件有预谋的事情,但是夜间抢粮的事情不是有预谋就可以完成的,居判断,最少有六百余人参加了这次行动,分别朝向十二处粮仓,而且是采用伏击形式,竟然让消息一点也不泄漏出去,而那些守卫竟全部身死。 只是如此数量多的人,竟然在金陵城中没有任何头绪,搜查了整整一天,竟还是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还真让王贤有些无奈起来。 “大人,外面有一个拉胡琴的人,一直赖在门口拉琴,怎么赶都赶不走。”朱强这时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老头比较怪,也不说话,就只是在那拉胡琴,我们怎么赶也赶不走。” 王贤微一皱眉道:“是个乞丐吗?你们多给点钱,打发他走吧。” “好像不是乞丐。”朱强迟疑地说道:“他穿的虽然是粗布,但也没有什么破旧,而且看样子也很精神,只是一直待在门外拉胡琴,极为奇怪。” “哦?”王贤本还想着失粮之事,闻言心中一动,然后便道:“你把他带进来,就说我要见他。” 朱强连忙应是,然后就走了出去。 不多久,他便领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这个老人面色红润,面带笑容,却正是之前见过数面的老者,一直暗中帮助自己,而且又救过自己命的那个老者,洪雅的师伯! 王贤吃惊地站了起来,然后连忙说道:“老伯,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怎么不能来。”那老者微微一笑,然后环顾四周,沉吟道:“这里虽然幽静,但偏僻了点,要是有人想进来,是易如反掌,你可要小心了。” 王贤微微一愣,见他面上似笑非笑,便连忙说道:“老伯快请坐,朱强,快去倒茶!” 他和那老者分开而坐,然后便连忙说道:“老伯,你是什么时候来江宁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老夫来了一段时间了。”那老者叹了口气道:“只不过因为手头上事务众多,不能那么快与你见面,所以有些耽搁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开始下手了。” “他们?”王贤一愣,迟疑地说道:“他们是谁?” 那老者冷笑道:“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人数很多,这次动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联合在一起了。” 王贤听他话中有话,他虽然奇怪这个老者竟知道昨夜之事,但还是连忙问道:“老伯你认识那些劫粮之人?” 那老者摇头道:“老夫和他们并不相识,然而老夫却知道这事定然是他们做的,而且是密谋很久,在你来江宁府之前就已经有动静了。” “在我过来之前?”王贤大为惊讶,不解地说道:“可是这些粮食是在最近两天运回来的啊,这帮歹人又是如何能够未卜先知?” “哼,他们原本不是打着粮仓的注意。”那老者冷笑道:“这些人早在你来金陵之前,便已经涌入城中,所以你现在命令官兵四处搜查,除了让人恐慌之外,一无所获!” 王贤道:“我也没想过就此可以抓到他们,只不过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出来,好尽快找到那些人。” “他们的藏身之处非常隐蔽。”那老者重重地说道:“老夫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集合的,更何况带着那么多的粮食,如此之大的目标怎么可能会完全隐蔽起来,真是奇怪。” 王贤此时迟疑地说道:“老伯方才说他们原本不是打粮仓的注意,那他们是打着什么注意?” “这个老夫也不知。”那老者微微摇了摇头道:“他们太过隐蔽,老夫还不是很了解。” 王贤不由一呆,有些叹气地说道:“这吕师囊还真是有胆量啊,难道还真的想闹得大乱不成?” “吕师囊?明教的圣王?”那老者一愣,随即点头道:“他虽然也是参与其中,不过这次不只是他,还有很多人。” 王贤迟疑地说道:“他不是明教的圣王吗?” “哼,圣王?”那老者不屑地笑了笑道:“他的圣王之位是他自己封的,明教自从十几年前上一代的明王死了以后,就开始分裂不断,各个头领都是互相不服,而且因为掌管的地方不一样,都已经形成自己的势力了,这些年来都是各自为主,谁也不理会谁,只不多这一次竟然来了如此之多的人,我还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了。” ps:推荐鲤鱼的《皇朝当铺》。 第144章 失粮之事(第4节) 王贤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明教内部矛盾不断,已经分裂开来,但是他还是有许多不明白,这时便道:“老伯说他们这次是有预谋的合在一起,那他们的人都还在金陵吗?” “应该是在这里。”那老者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过老夫虽然知道此事是他们所为,但对于他们的行踪我却并无了解。” 王贤想起之前吕师囊说过的话,心下不由极为疑惑,这个吕师囊他们定然是有反意了,但是如今天下,还没有到那民不聊生的时候,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他心下想着极多事情,却听到那老者笑道:“老夫知道你心中烦躁,所念及的很多,然而这事情也不用着急,他们明教就算闹出事情了,也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在这城中的人也不过数百人,你手里还握着这江南道的两万兵马,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王贤微微一愕,他忽然又想起了这个老者的身份起来了,他是洪雅的师伯,但是王贤一直没有搞清楚他是什么人,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老伯,我认识你如此久了,也不知道你的名讳,还望老伯告知,以后我也好有所纪念。” “老夫的名字?”那老者不喜不怒,叹了口气才道:“老夫姓洪,名定海,本有字号,但年久不用,已经淡忘了。” 王贤心中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他便点了点头道:“那老伯此番过来是帮我的吗?” “方才老夫来到你的府中门口,拉了一段小调子,你想听不想听?”那老者洪定海此时却不正面回答他,只是拿出怀中的胡琴,然后笑道:“这玩意老夫倒不是经常用,手艺倒也生疏了不少。” 王贤心下奇怪,但还是赔笑道:“老伯浸淫此道一生,自然是有惊人的技艺了。” “不,这胡琴不似琵琶,不是弹的,而是拉的。”洪定海此时抱着那胡琴,然后轻轻一拉,极为哀怨的声音便出来了。 洪定海刚开始拉的很慢,可是一会儿就越来越快,直到那声音的节奏变得极快,仿佛如那万马奔腾,直直向前,只是因为太快,让王贤有一些适应不过来了,他张了张嘴巴,想叫停住,但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过了不一会儿,洪定海终于停下来手,然后叹道:“果然是手越来越生了,都有些抖起来了。” 王贤苦笑地说道:“老伯,方才你拉的已经够快了,我差点都忍受不住想要喊出声音了,就是现在我的心还是快速跳动着呢。” 洪定海叹了口气道:“老夫方才拉琴,世纪上是在想这胡琴可快可慢,可急可缓,却是为何?” “自然是在乎拉琴之人了。”王贤不解地说道:“拉琴人如果想快的话,那琴声就可以急,想慢的话,就可以缓。” 洪定海点头道:“不错,这拉琴就是在乎我的想法,但却并不是胡乱可为,那样琴声就不再是琴声了,时缓时快,得协调之意,方能让这胡琴不会发出乱七八糟的杂音,而我观当前局势,就是有这个问题,有些人不知深浅,也不懂局势,正在胡乱拉琴,其声嘈杂,如刺耳魔音,不能闻听,而这些拉琴之人却还是洋洋得意,自以为可控琴声,却不知道琴声已经无味。” 王贤心中一动,面前这个老者话里有话,但是他还是不太明白,此时迟疑地道:“老伯的意思是?” “老夫并无什么意思。”洪定海微微一笑,然后叹道:“如今有些纷乱起来,大宋虽然边疆没有大的战争,可是兵士们都不能撤离,而江南、福建诸地,因为花石纲等缘故,如今百姓之中已经有怨言了,再加上明教从中鼓动,江南已是骚动一片了。” “而如今的当政者,如蔡京、赵挺之之辈,皆是固执之人,虽然知晓江南民苦,但却更关心强兵对抗西北,想要恢复故土,一雪前耻,这虽然想的极好,但却不太可能,反倒是搞出一个奸党碑和花石纲,唉,虽然比起吕惠卿稍好,但是也好不了多少!” “蔡京比吕惠卿稍好?”王贤微微一愕,心中念叨着:“蔡京可是六贼之一啊,不过他所行之事,的确不是为了私人,而且考虑周密,为何百姓却怨他呢?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才导致了大宋的灭亡?这几十年里,大宋的衰败难道都可归结于蔡京吗?” 洪定海又是一叹道:“本来是一切无事的,但是这几年来,明教虽然四分五裂,但却一直想着乱天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却不敢相信他们,这群人虽然对百姓还算仁义,但是所信仰的和他们口中所言的光明,我却是完全不信,但这些人也是不识时务,如今他们就像在拉琴一般,但不知缓慢,竟然以为自己有了势力就可以成事了,而那琴就卧在自己的手中,想如何拉就如何拉,却没有想到自己拉的一手破琴!” “明教之人会造反?”王贤微微迟疑,但还是说道:“我觉得明教的人虽然有反意,但是他们应该知道,现在造反等于自寻死路,明教的人不会那么傻的吧。” “哼,他们不傻,还有谁傻?”洪定海冷笑道:“只不过他们各个都自以为自己聪明的紧,一群直脑筋的人,充其量是祸害天下罢了,能有什么出息!” 王贤微一愕然,方想再问,却听到洪定海说道:“如今天色不早,我也要回去了,以后你若想找我,便去秦淮河边的一个琉璃瓦片的房子边,直接问别人拉胡琴的老洪在哪里,自然会有人带你过来见我。” “这件事情我也会暗中调查,你继续在城中搜捕吧,他们虽然隐蔽,我想也不会把所有的迹象都抹掉的。”洪定海叹了口气道:“另外你也要多注意安全,多加一些卫士们保护,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王贤点头称是,突然却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大人,大人!” 他微微一愣,转过头来。 ps:怎么说呢,我这几天感冒,而且工作压力倍增,更新出现问题了,所幸奥运的时候有些空闲,所以过上几天就开始使劲的码字,嗯嗯,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一下,多谢了。 (PS:疯癫道男新书《混迹在嘉庆初年》买断签约,书号31165,喜欢虐待皇上,调戏古代纯女的朋友有空请去支持一下,这是买断大神的作品,呵呵。) 第145章 风云变换(第1节) “咦,不是叫你端茶的吗?”王贤皱起眉头道:“怎么到现在才过来?” “大人,出事了。”朱强抹了抹脸上的汗,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封闭城门,有一些人开始闹起来了,而且是越闹越凶,守城的卫士们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王贤愣声道:“那么多兵士,还能怕谁?让他们不要理会,如果再有争吵的,直接抓来见我!” “他们,他们已经过来了。”朱强低声说道:“这些人好像是苏州供奉局的人,他们吵着要带东西出城,说都是呈给陛下的东西,如果我们耽搁了,那后果就由我们来承担。” “哼。”王贤不自觉笑了起来道:“这个朱勔,倒真是厉害起来了,连他的手下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过我倒是想过去见一见,看看这些人的威风。” “这朱勔虽是泼皮出生,但是极得皇帝宠信,他的手下自然是跋扈起来。”洪定海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你身为知府,他们自然是怕你了,却千万不要闹起来,不然对你并不好处。” “我自然理会。”王贤一笑,便又说道:“我先送老伯回去。” “不用了,过去看看那些人吧。”洪定海慢声说道:“记住以后找我。” 王贤点头目送,随即才走到前堂,便见到有两个人坐在里面,好像正说着什么,王贤走进来的时候他们还未察觉,随即才听到一声咳嗽,抬眼便见到一个青年坐在上位,他们两人对望一眼,便起身行礼道:“下官宋福、宋寿拜见知府大人。” “嗯,不必多礼。”王贤轻声一笑道:“我适才听人说,你们二人是苏州朱大人的人?” “是的,我们两兄弟的确是朱大人的手下。”那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我们来江宁府乃是奉了朱大人的命令,特意过来收花石、金器的,如今货物皆是备好,正要出城,却听人说金陵来了契丹的奸细,所以城门封锁,只准进不准出,不知是不是?” 王贤呵呵笑道:“的确是来了一些贼人,不过你们放心,我已派重兵搜捕,不会让大家有什么危险的。” “可是大人,我们等不及了啊。”那个宋福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在江宁府中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今天是最后一日,必须要出城赶回苏州,不然的话,朱大人必然会有责罚。” 王贤笑道:“又何必急于一时,这么多天都已经待在这里,难道就不能多等些时日?等到此事一了,我便派人送你们回去。” “大人,我们两人又并非契丹奸细,为何不能出城啊。”那个宋寿此时有些不满地说道:“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要呈交给皇上的,我们不能耽搁,还请大人放行!” 宋福一愣,立刻瞪了一下旁边的宋寿,正要说话,却听到王贤哈哈一笑地说道:“也罢,你们既然不愿意留在金陵,那我也不勉强,就让两位回去吧。” 他话一说完,让这两人皆是大喜过望,立刻笑道:“那我二人这就可以带着东西走了吗?” “嗯,人可以走了,不过那些东西嘛,留着。”王贤依旧笑呵呵地说着。 宋寿一愣,有些生气地说道:“大人这不是故意刁难我们吗?我等兄弟来这江宁府就是为了采购花石金器的,而今竟然不让我们带走,那我等又如何向朱大人交差?” 宋福闻言立刻心中叫遭,他们毕竟只是朱勔派到江宁采购的,而这个青年却是大郡知府,可以说地位差别极大,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却不知礼数,说话口气还如此的硬,他连忙低声叱道:“二弟,住口!” “很好,很好。”王贤拍拍手,然后冷笑道:“你们既然不想走,那我就留你们一下,来人!” 门口顿时出现几个衙役,皆是走了进来。 宋福和宋寿对望一眼,心中不由一沉,连忙说道:“大人,我二弟方才是胡言乱语的,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大人,大人,听说你和朝中的蔡相公很好,而蔡相公和我们朱大人也是很要好,我们是朱大人派来的啊,可以说一家人。” “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王贤一笑,随即便肃然道:“把这两人关到大牢里面。” “你……你竟然敢把我们关起来,我们是朱大人派来的!”朱寿被衙役们拉着,顿时喊起来道:“回头我一定禀告朱大人,让他上报朝廷,革你的职!” “好啊,让朱勔去上报朝廷吧。”王贤顿时笑出声音来,然后才道:“不过你们二人先自求多福吧,带下去!” “你……我一定会告诉朱大人的!”朱寿的声音远远的还传了过来,王贤心中暗恼,突然说道:“慢着,把那个朱寿带上来。” 朱寿顿时高兴起来,这时又走进堂内,正想说话,却听到王贤道:“把他给我打一顿,看看他还有没有力气说话!拖下去打!打到他说不出话以后,再带到大牢里!” 衙役们闻言立刻行动起来,直接把朱寿摔倒在地,然后拖了下去,不多时便听到几声闷叫传来,越来越低。 “哼,朱勔还真的是越来越跋扈了。”王贤坐了下来喝口茶,这才对旁边的朱强道:“你去差人把那宋家兄弟的货物扣押,送交到衙门去,我到时候检查一二。” 朱强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大人,这段时间,要不要多加一些人手护着院子,毕竟老爷他们都在后院,而这里依山建立,如果有什么歹人进来,恐吓到老爷他们多不好,不如多调些兵士们过来护院?” “不用了。”王贤想了想才道:“你再把李瑞喊过来,就说让他到我的家中说话。” 他这时又走进院子,看着那哗哗作响的树木,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第145章 风云变换(第2节) 封城抓捕两天,但是毫无所获。 虽然兵士们把整个金陵城翻了个遍,可还是没有找到任何重要的线索,而抓来的人是一天比一天的多,审问了数日,也没有什么头绪,王贤无奈之下,便把他们放了。 但是这城门一直封闭着,那些过往的路人和商贾都大为不满,整日吵着开门之事。 王贤也有些着急了,但是这事情也该了结了,不然百姓们都会不满起来,他便在第八日下令开放城门,停止搜捕,想把这事不了了之。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已经传扬开来,在金陵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让王贤不由感到有些头疼,他知道这必然是明教所散布的消息,所以他也不管这些了,便直接急书一封,把这事的情况又向蔡京说了一遍,希望他看着办。 “大人,那个人来了。”王贤正坐在富贤酒楼的靠窗边,此时闻言便抬起头,然后道:“去开门。” “臣贝,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赵万宝穿得是一身素白,此时微笑着走了过来。 王贤无奈地笑了笑道:“如何无恙?我有恙的很。” 他示意赵万宝坐下,然后便道:“一宝兄啊,我们同窗数月,而且打过不少交道,不管如何,也算是知交,如今你可是害苦了我。” “臣贝这是从何说起?”赵万宝一脸不解。 王贤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慢慢说道:“一宝兄,你这次找我,是想说什么话?那个圣王吕师囊有没有什么话要转交给我?” “臣贝啊,我这次找你来,并不是受了圣王的指示。”赵万宝肃然说道:“臣贝,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吗?” 王贤听他声音郑重,不由道:“明白什么?”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赵万宝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就是山雨欲来的时候,你也该明白了。” 王贤心中一动,忽然呵呵一笑,然后指着外面说道:“君不见丽日当空,何来山雨?” 赵万宝摇了摇头说道:“臣贝,我是跟你认真说的,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想瞒你什么,我们明教已经商议好了,等到不久便会行举义事,这江南也是我明教最重要的一块地方,到时候必然会起战乱,你已经不能有所犹豫了。” 他已经把话摊开,王贤也不打弯了,直接问道:“你们真的决定造反?” “不错,帝王不仁,我等自然要替天行道!”赵万宝重重地说道:“如今百姓还未收割粮草,而官府并未征粮,正是一个大好机会!” 王贤看着赵万宝,然后道:“我一直疑惑,你们老是想着要拉我入伙,我到底有什么用处?我现在虽然是江宁知府,统管整个江宁府的军府重事,但是我总不能去跟那些兵士们说,你们去造反吧,如果我加入明教,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又有何用?” “臣贝你是说错了。”赵万宝摇头道:“我明教并不是想借助你的知府身份,事实上,你在江宁府时间不长,威信并无,而况我们造反是为百姓行事,怎么可能会和官府有所瓜葛?” “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为何要选中我?”王贤的确很好奇,这时笑了笑道:“总不会单纯是为了我这个人吧?” 赵万宝肃然说道:“就是为了臣贝你。” “嗯?”王贤忽然一笑道:“一宝兄,你我也算是知交了,我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文无谋略之才,武无缚鸡之力,恐怕不至于明教来招纳吧?” 赵万宝摇了摇头道:“臣贝你低估自己了,在汴京太学读书之时,我便觉得你与众不同,而后你入朝廷,为经筵,让世人刮目相看,这并非常人可以为之,随后你在那杭州小县的所为,我们都是看在眼里,如此之才,怎么能说是无才呢?” “不过,我们的确想借助你的知府身份做一些事情。”赵万宝想了想,然后迟疑地说道:“毕竟你现在还是知府,有些事情你还是可以办的。” 王贤笑了笑说道:“嗯,你们想让我做些什么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以后我等起事的时候,朝廷和各地应该有不少的公文传输,希望到时候能得一见。”赵万宝道:“还有就是等到我们逼近江宁府的时候,你也要行个方便。” 王贤哈哈笑道:“竟然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实在让我惊讶万分啊。” 赵万宝沉吟道:“待到我们攻陷江宁府以后,这片地方还是归你管辖,你可以出面安抚百姓,稳定时局,助我明教成就一番大事。” “我想问一下,你们凭何认为我一定会帮你们?”王贤呵呵一笑地说道:“你们也是太过自信了吧。” “就凭我等躲在金陵城数日,臣贝你寻不到我们的手段。”赵万宝也是一笑,然后道:“臣贝,我话就说到这里,现在是乌云密布,天将大乱,你想不答应都不行!” 王贤见他极为自信的样子,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轰隆隆的几声,随即就见到天色暗了下来。 “哈,果然是乌云密布。”赵万宝笑了两声,然后便站起身来,呵呵说道:“臣贝,那数十万石的粮食我们先借用了,就作为以后的举事粮饷了,现在快要下雨,我也告辞了。” “嗯,不送了。”王贤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又看向外面的天空,果然见阴云漂浮,蔽日之光,让他心情有变得重了起来。 “大人。”黄宽这时走了过来。 “嗯,对了,你之前说那两个人今天已经离开金陵了?”王贤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地说道:“他们真的离开了?” “是的,大人。”黄宽点头而言道:“他们二人在今日城门初开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 王贤轻轻而笑,然后道:“好了,那就这样,对了,这些日子,你多带些兄弟们到我家周围看管着。” “大人是说有什么危险吗?”黄宽立刻反应过来,迟疑地道:“要不要叫些兵士过去?” “不用。”王贤摆摆手,然后笑道:“我只是觉得多一些人比较好一点,你多多注意就是了。” 黄宽重重点头道:“我知道。” 王贤轻叹了口气,然后走下楼,外面风倒是很大,路上行人皆是掩面疾走,而那些摆摊的人们也都是加紧收拾东西,顿时一片忙乱。 他这时想了想,便直接向右边走去,沿着长长的行道,直走向秦淮河边。 这里还是几只船在水中漂着,不时夹着乐器的声音,王贤走到大树边的一间房子门口,见到这边正坐着一个小童,扎着小辫,光着脚丫,手里还拿着一个芭蕉扇。 “请问拉胡琴的老洪在这里吗?”王贤朝着那小童问了一声。 “你找他?”那小童看了看王贤,然后朝着那里面喊道:“大爷爷,有人找你!” 王贤站在这里不久,便见到洪定海走了出来,他方要说话,却听到洪定海沉声道:“进来说。” 他们两人走了进去,而后便走进内厅,分主次坐下,王贤便出声道:“老伯,明教的人露面了。” “哦?他们说些什么?”洪定海也是一愣,连忙问道。 王贤便将刚才赵万宝所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然后才道:“看来明教的人是铁了心要造反了,我听他的意思,好像之前都有谋划,老伯,你说这些人到底会不会动手?” 洪定海想了想才道:“我也说不准,但是他们行事一向令人捉摸不定,你也要小心一点。” “那我要把这事快些报上朝廷。”王贤郑重地说道:“如今不能不防着明教了,我觉得他们动手的可能很大,必须要知会一下朝廷,而且还要想办法把这火苗捻灭,不然成了燎原大火,就要花大心思来收了。” “你说的对。”洪定海点点头,然后说道:“这事情肯定要让朝廷知晓一下,而且最近的守备也要严实一点,我看山雨欲来了。” “轰隆”一声,随即便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地下着大雨,房间之中顿时暗下不少。 王贤苦笑地说道:“这雨还真是说来就来了。” 洪定海却只是微微摇头道:“如今这风雨来临,你要严紧一点,我估计明教的人大部分已经出城了,你现在也找不到他们,所以只能提防,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王贤点头道:“我知道,不过现在将近收粮之际,老百姓有了粮食,自然不会跟着这帮人起哄的,他们就算蹦跶也蹦不起来。” 洪定海叹了口气,方想说话,却听到外面的小童的声音:“啊,小姑你回来了,咦,这个人是谁?” 王贤微微一愣,就听到一个女声说道:“方才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这边,我看着不对,所以就把他抓过来了,可惜另外一个跑得太快,竟然没抓住。” “哈哈,是小偷吗?”那小童大笑起来,却听到屋里的洪定海喊道:“洪雅?” 王贤轻轻一愣,然后便见到一个披着白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手正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头发披散,全身都是湿衣。 “洪姑娘,我们有见面了。”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 ps:推荐虫不老的《穷爸爸,富爸爸》 第145章 风云变换(第3节) 洪定海叹了口气,方想说话,却听到外面的小童的声音:“啊,小姑你回来了,咦,这个人是谁?” 王贤微微一愣,就听到一个女声说道:“方才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这边,我看着不对,所以就把他抓过来了,可惜另外一个跑得太快,竟然没抓住。” “哈哈,是小偷吗?”那小童大笑起来,却听到屋里的洪定海喊道:“洪雅?” 王贤轻轻一愣,然后便见到一个披着白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手正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头发披散,全身都是湿衣。 “洪姑娘,我们有见面了。”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 “你?你跑这来干什么?”这白衣女子一甩手便把那个青年扔到了一边,她面色漠然,正是洪雅。 洪定海指着那青年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我见到他和另外一个人在屋顶上面,鬼鬼祟祟的,我便把他们抓下来了,谁知道有一个人长着兔子腿,跑的太快,所以只抓到这一个。”洪雅很是恭敬地解释了一下。 洪定海看着那青年,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到老夫这里要干什么?” 那青年却只是仰首,哼也不哼一声。 洪定海重声说道:“我想你是明教的吧,是跟着王贤过来的?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青年嘿嘿直笑,任由湿衣滴水。 洪定海看了看他,然后说道:“你不说也没什么,洪雅,你把他扔出去吧。” “就这样放了他?”洪雅不解地说道:“他鬼鬼祟祟的在这,肯定心怀不轨,师伯……” “算了,他只是一个跑腿的。”洪定海摆了摆手说道:“让他走吧。” 王贤微微一笑,见那个青年满脸不信,但还是被洪雅提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被扔到雨地边,他便转过头来,肃然说道:“看来明教已经开始盯着我了,他们要做什么事情?” “他们对你要做什么,老夫也是不知。”洪定海沉吟道:“不过还是小心提防一点为好。” 他这时想了想便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让洪雅保护你吧,我会让她寸步不离地护着你,以防出事!” “师伯!”正走进来的洪雅刚好听到这话,立刻拉长了脸,有些不满地说道:“为何又要保护他?” 洪定海哼了一声道:“你不愿意?” “弟子不敢。”洪雅低下了头,但不满依旧。 洪定海却转过头来说道:“嗯,我让洪雅女扮男装,作为你的贴身侍卫,不离寸步,这几天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许明教的那些势力都开始联合起来,难道他们真的要造反了?” 王贤一愣,抬头看了看洪雅道:“我看还是不用了吧,洪姑娘跟着我也不太方便。” “不,这是必须的。”洪定海看着外面的大雨,喃喃而言道:“这暴雨来了,如何不防着点?明教现在开始动手了,我想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什么动作,我们自然要小心一点。” “师伯,我的琵琶又坏了。”突然之间从这边的阁楼传来一个声音,随即就见到一个小巧的女子走了下来,她见到有外人在,连忙想转身回去,但随即又转过头来,一脸惊喜地说道:“王公子?” “冷香姑娘?”王贤一愣,随即呵呵笑道:“没想到你也在这。” “我们来这里也有好久了。”那个女子却正是冷香,她这时脸上表情立刻变得十分的淡然,微笑道:“公子你是找师伯的吗?” “他是过来找老夫的。”洪定海接过话来,然后便出声道:“你也该回去了,最近要多多警惕,对了,洪雅,你去换些衣服,便跟王贤一块走吧。” 冷香奇怪地说道:“师伯又要让姐姐去哪?” 洪定海微微一笑地说道:“我要让她保护王贤,对了,你的琵琶又坏了,怎么坏的那么快?” 冷香不满地说道:“谁知道啊,我只是弹着小曲儿,没有弹多久,旋就断了。” 洪定海皱了皱眉头,接过那个琵琶,重声道:“你也真是,看来只能给你一个胡琴让你拉了。” 冷香伸了伸舌头,忽然又意识到王贤还在这里,便立刻恢复表情,对着王贤说道:“王公子,你平时爱听曲儿吗?” “呵呵,虽然爱听,却无弄琴之人。”王贤依稀又见到李清照在旁边弹着那让人感慨的曲子,喃喃说道:“只可惜仙音终究只能闻上一次。” 冷香咯咯笑道:“那我给你弹曲儿怎么样?这个曲儿特别的好听。” 她说完便从那屋里又拿出一个琵琶,双手很快抱好弹奏起来。 “咦?”王贤微微一愣,这曲子好熟悉,竟然就是那日李清照所奏,而自己在秦淮河边的花船那里也听过一次,他此时默不做声地听着,直到良久,曲终之后,方听到冷香笑道:“好不好听?” “很好听。”王贤一笑,看来当日彩船之内便是这个冷香姑娘了,只是她从哪里知道这个曲子的?他看了看那边的洪雅,随即有些明白起来,肯定是洪雅在护送李清照回京的路上,学了这个曲子,然后就把它教给了冷香。 “冷香,我交待你的事情做好了没有?”洪定海在刚才听冷香弹曲子的时候并没有打扰她,这时说道:“别光顾着弹琵琶。” “是,师伯。”冷香一脸恭敬,但是洪定海却知道这丫头表情多变,不由摇了摇头,也不管她了,这时突然却见到一个黑影走了过来,他不由喝道:“是谁?” “是我,师伯。”那个黑影回了一句,却是洪雅。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第145章 风云变换(第4节) 洪定海“哦”了一声,却见洪雅换了一身男装,看上去极像个侍卫,他又再三叮嘱几句,方才让王贤和洪雅二人举伞而行。 冷香有些不满地嘟囔几句,然后就站在门口,对着雨中二人喊道:“姐姐,你要快点回来啊!公子,你也要好好保护姐姐啊!” 王贤举着油纸伞,闻言哭笑不得,转首看了看洪雅,却见她低举纸伞,看不清什么表情,王贤微微摇了摇头,轻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又甩了甩脚下的湿鞋,向着家中行去。 他回到府中,只说洪雅是自己的侍卫,然后便换了套衣服,坐在书房里处理李瑞送来的一大卷公案。 这送来的事情很多,主要就是审理那些抓来的人所得到的讯息,但大多数都是无关紧要的,他看了一些就扔在一旁,然后靠在椅子上。 外面雨声很大,王贤闭上眼睛,倾听着这雨中声响,那树叶随风而动的声音、大雨磅礴临地的声音、雨中夏虫低鸣的声音,还有那雨水流淌的声音,竟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了。 明教,明教,明教到底会不会造反? 他对这历史并不了解,只知道大宋是被北方的金朝灭亡的,而大宋末期应该没有发生过极大影响的农民起义,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把明教当回事。 然而就如今来说,他实在不得不担心,这个明教发出了这么强烈的信号,难道是真的造反不成?他们哪里会有兵有粮呢?会得到百姓们的支持吗? “轰隆”的雷声又一次传来,让王贤不由有些郁闷起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又想到以后之事。 如果明教真的造反起来,那么会到达什么样的阵势?目前大宋北方局势虽然并不稳定,但夏国因为长年积弱,已经没有太大实力与大宋交战了,所以不会主动开战的,而辽国也是民怨四处,和大宋又是和了这么多年,也已经毫无威胁了。 明教造反,肯定会煽动不少百姓的,到时候江南和福建必然先乱起来,而他们也会开始杀官吏,平田地,这样闹起来,朝廷必然惊慌,而后开始出兵镇压。 大宋刚刚战争才休,兵士未散,一旦开战,必然会调拨到江南一代,开始平定祸乱,大宋有兵士百万,就算调上二十万的兵,也足以安顿局势,而江南乱一旦开启,必然不是一时可以消灭的,到时候一连几年,都会让这里一片狼烟,民不聊生。 王贤猛然摇头,如今虽然百姓们生活拮据,但是发生战乱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到时候死的还是百姓,而明教现在四分五裂,虽然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又如何能够撼动大宋江山,这战争开启,内乱丛生,大宋又要空虚不少,到时候又如何可以抵挡那北方强敌! 他脑子之中不由有些胡思乱想,这时猛然之间打散了桌子上的几本书,正想拾起来的时候,就听到推门的声音,随即便见到一个人走了进来。 王贤微微抬头,然后有些惊讶地说道:“洪姑娘?你来这里干什么?” 洪雅默不做声地走了过来,然后左右看了一下,才坐到另外一个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来护着你的,自然要时时留在你的身边。” “呃,那个,洪姑娘,其实不用这样的。”王贤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这里一切都好,老伯太是有些太过紧张了,现在天色不早,你也回去休息吧。” “哼。”洪雅沉默了一下才道:“师伯的话我必然要听,你不要说话,就当我不存在便可。” 她想了想又道:“还有,我现在是你的贴身侍卫,不要叫我洪姑娘,直接叫名字。” 王贤苦笑了一声,又说了几句,却只见洪雅偏转过头,他也自讨没趣,便把地上散落的那些卷宗折好,正放在桌子上,忽然之间“咦”了一声。 这是一份记录,也是审讯之事,但是与众不同的是,这上面所记载的是一个人谈及粮仓失窃那一晚上的动静,说那日之中,他也听到阵阵声响,但是响声直接到了城边不远处的小山就停止了。 王贤心中一动,他说的地方正是自己家附近,而这份记录之所以不受到关注便是因为太过荒唐,因为照着众位官员的想法,那些劫粮的人不可能跑到王贤家边的。 他猛然睁大了双眼,借着烛火,仔细地看了几遍,心中顿时有些想法。 或许这些人真的是在自己家附近?王贤猛然一动,大声说道:“我明白了!” 洪雅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便又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大雨。 肯定是他们躲在自己家附近,难怪全城搜捕都不见踪影,只有自己的家边才是最安全的,但这里一向由亲兵和护卫保护着,他们那么多人,搞出来的动静应该是极大,是如何不让兵士发现的呢? 而他们又藏在哪里呢? 他这时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糊涂,自己家边都是无人居住的地方,这里虽然地方大,但是不宜于隐蔽啊,他们又如何能够保证那么多人不被发现呢? 还有那些粮食,又藏在哪里?现在又被运到什么地方了?通过什么样的路径运走的? 王贤拍了拍脑袋,一时也搞不明白,他吸了口气,喃喃说道:“到底是藏在哪里?难道还有地道不成?” 地道?王贤突然想起在太学之中的地道起来,而后又想到在扬州,明教躲藏的地方也是经过一个地道才能到达的,难道他们真的是在这附近开挖过地道,而后又通过这地道把粮食运走的吗? 他猛然站起来,立刻拉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惊得房里的洪雅一愣。 外面大雨还在下着,雨丝连成白线,而后又被大风吹乱,噼里啪啦的发出声响,王贤却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这院里的护卫听见声音,立刻便有几个兵士跑了过来,只听到王贤大声说道:“快集合府中所有的兵士们,仔细搜查这个院子的大小角落,看看有没有地下通道!” 那几个护卫相互之间看了看,然后有些不解地说道:“大人,现在大雨,是不是要等到雨停以后……” “就是现在,快点!”王贤重重地喊了一句,然后也不管大雨,直接冲了出去,跑到了前厅,大声喊了几声,让整个院子顿时响了起来。 所有的兵士们都有些茫然地相互问个不停,却听到王贤大声说道:“快点给我搜,在整个院子里搜!找一找地下秘道!”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大雨依旧,而兵士们却开始忙碌起来,这也惊动了屋内的王合诸人,王贤亲自过去安慰了几句,他心中认定,那秘道就在附近,所以也不管下着大雨,直接开始寻找。 “你做什么?”洪雅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背后,有些生气地说道:“你让这么多人在雨地里陪你发神经吗?” 王贤看着依旧不停的大雨,脸上带着笑意地说道:“我要看一看,他们到底藏在哪里。” ps:奥运啊,奥运,呵呵。 第146章 不可思议(第1节) 雨声滔滔,风声阵阵,在这风雨之中,花草树木都缩回了头,那些鸣叫不停的虫子也有些惊吓地跑远了,全都躲在大树边,只是偶尔叫上几声。 风雨依旧,院子里面却极为热闹。 王贤背负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冒雨而动的兵士们,不发一言。 这场雨很是阻碍众人的视界,不过兵士们都不敢说上什么,都是在院子之中仔细地搜查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过了半个时辰,雨逐渐小了,但是风却依旧,王贤依然站在书房门口,风吹湿衣,凉意逼人,但他却就像没有感觉一般,只是盯着前方。 洪雅看着王贤,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在背后发着愣。 “大人,没有什么发现。”兵士们终于累了,三三两两的开始集合在一起,他们全部是一身湿衣,头上、脸上都挂满了雨水,这时皆是一脸疲惫地说道:“大人,我们找遍了整个院子,并没有什么发现。” 王贤沉声道:“没有任何发现?” 他低下头来,难道自己刚才是多想了吗? “你们……真的一点发现都没有?”王贤抬头,有些郁闷地说道:“整个院子里都找了吗?” 那些兵士们皆是点头,齐口说道:“全都找了。”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王贤抬眼看了看院子,这时雨已经小了很多,但滴滴答答的声音让他不由有些厌烦,这时直接在走廊边走了两步,并不说话。 “大人。”突然在那些兵士之中传来一个声音,让王贤抬起头来,却见到一个兵士看向自己,他立刻问道:“怎么了?” 那个兵士看起来有些瘦小,闻言立刻有些口吃起来,但还是回道:“大人,好像在后院石碓那边有个小洞。” “嗯?”王贤一愣道:“真的?” “属下不敢确认,但是后院的石碓那边是唯一没有检查的地方。”那个兵士恭声说了一句。 王贤立刻道:“快去后院,仔细检查石碓!” 众兵士闻言便行动起来,都是急急忙忙地向后院涌去,过了不一会儿,便见到有一个兵士跑过来,大声喊道:“大人,找到了。” 王贤一喜,立刻走向后院,然后便见到那些兵士们都在围着一个洞穴说着不停,他轻咳一声,众人立刻不说话了。 “这是谁先发现的?”王贤看了看那些兵士,轻笑道:“首先发现的人奖励五十贯钱,余者各十贯。” 那个瘦小的兵士闻言不由笑出声来,却又见到王贤的目光,便连忙捂住嘴巴,不敢再说话。 “是你发现的?”王贤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属下陆忠。”那个兵士有些小声地回答了一句,显然有些拘谨。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好,你们过来二十个人,和我一起进这地洞,我想看一看这到底是通往哪里的。” “大人,这太危险了,还是让属下们先探一下,等到确认并无危险再进去吧。”这时兵士们都连忙劝告,皆是让王贤不要进去。 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这哪里有什么危险,别多说了,你们谁先进去?” 那个陆忠闻言立刻走出来道:“我先进去看看。” 他说完就直接跳了下去,过了不久就朝上面喊道:“这里很大,可以下来。” 王贤轻轻一笑,然后就直接跳了下去,慌得那些兵士们连忙下去,一时之间下面声音不断。 洪雅想了想,也是跟着跳了下去,这下面有一股泥土的味道,显然是暴雨刚过,留下来的气味,而众兵士们也是在互相说着什么,十分嘈杂。 王贤看了看周围,这下面有些暗,根本看不清什么,他沉吟一下便道:“往前面走,看看这通道是往哪里去的。” 他们一行人摸索着前行,不一会儿便听到有人喊道:“大人,有两条路,该往哪里走?” 王贤怔道:“两条路?那分开走吧,陆忠,你带着一些人朝着左边走,我向着右边,注意记路。” 陆忠连忙称是,于是这一行人便分开而行,王贤也不含糊,直直地朝着那边行去。 他走在这地道之中,心中突然有些奇怪,这地道是谁挖的?是不是明教中人挖的呢?他们挖这个地道又是为了什么? 过了不久,王贤便听到有人说道:“大人,好像这边没有路了。” 他微微一愣,这地道之中已经极黑了,根本看不见什么,所以只能靠手摸索着,他这时说道:“大家摸一摸附近的墙壁,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通道可以打开。” 那些兵士们皆是连忙摸索着,但是这边并没有什么打开的机关,一时之间,诸人都是连连说道:“大人,并没有什么通道。”“大人,好像这是条死路。” 王贤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是死路的话,这里为何不闷?一定有出路。” 他这时也在四处摸索着,但是同样一无所获,此时不由有些恼火,抬起一脚,踢在了那墙壁之上,却听见“啪啪”几声的泥土掉落之声,随即就又听到众人大喊道“是光,从墙边透过来了。” 王贤抬眼看着那墙壁,这时喜道:“看来出口就是在这里,大家同心协力,把这面墙打开。” 众兵士闻言连忙合起手来,不一会儿,光线就越来越大,直到墙壁变成一个大洞,王贤才哈哈而笑地说道:“很好,上去看看。” 兵士们先走了上去,王贤此时抬脚正要出去,却突然见到背后还有人,他微微一愣,有些迟疑地说道:“是洪……洪雅?” “是我。”洪雅在背后回了一声,她方才跟着走进来,并没有说一句话,此时才道:“这是在哪里?” 王贤当先爬了上去,这时直接递过手来,把洪雅拉了上来,然后才打量起四周,却不由地长大了嘴巴,回头和洪雅对视一眼,皆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146章 不可思议(第2节) 翠鸟清鸣,绿草纷纷,这里竟然是金陵城外的一个小树林。 这里诸人都是发着愣,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便连忙走向王贤,七嘴八舌地问他该怎么办。 王贤看了看周围道:“你们在这小树林里面看一看,搜上一遍。” 诸兵士连忙领命,开始在这边搜索起来。 王贤抬眼看了看四周,雨后的林子格外清凉,那些水珠还在树上、花上打着转,晶莹透亮。 他这时长长出了口气,转首却看见洪雅一身泥污,而且脸上尽是土灰,看上去极为狼狈,他不禁笑出声来。 “笑什么!”洪雅闷声说道:“我刚才在洞里摔了一跤,所以变成这样了。” 王贤收起笑容,看着那些正在树林里搜捕的人们,不禁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果然有秘道可以直通城外,看来我之前封城,实在是毫无效果,只不过他们到底藏在哪里?” “你到底想找什么?”洪雅这时也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有些奇怪地说道:“如此兴师动众,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在找一帮人。”王贤微微一笑道:“这帮人是一些卑鄙小人,偷了我的东西,而且躲的像猫儿一般。” “偷了你的东西?”洪雅不由冷笑道:“只是偷了你的东西而已,难道你这个知府大人还缺什么东西吗?” 王贤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便抖了抖衣服,见到那天上斜阳透林,不由开怀道:“看来是雨过天晴了,嗯,是个好兆头。” 那些兵士们在林子里面找了一圈,然后回来禀报道:“大人,并没有什么发现。” 王贤点了点头道:“今天下了一场大雨,想必以前行人的足迹都已经不在了,不过我也算知道他们是如何出去的了。” “大人,大人。”突然之间,从下面传来一个声音,随即便见到一个兵士灰头灰脸的跑上来,他不由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大人,我们在地道的那边找到一个出口了,是通往一个废旧的院子。”那个兵士极快地说道:“陆忠和其他弟兄都在那边,着我过来通知大人一声。” 王贤点了点头,随即就问道:“那个院子是在哪里?” 那个兵士挠了挠头,迷惑地说道:“属下也不知那是在哪里,刚才就顺着这下面地道爬上来的。” 王贤“嗯”了一声,也不迟疑,直接命令那些兵士们沿着这地道重新回去,要去寻那个院子。 他们已经走过一次了,所以这次重新走进去倒也是挺快的,而且极为有序,没过多久,王贤便见到前面有光线,他揉了揉眼睛,率先抬步上前,却是一呆。 这是一个古旧的院子,很有些破败,荒草铺地,石阶上也长了青苔,看上去很有些历史了,但是在不远处竟然站着三个人,让王贤不由地吃惊起来,他立刻回转过身,却发现背后只站着一个人,却是那之前过去通报的兵士。 王贤脸色变了几变,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呵呵笑道:“一宝兄,真是好厉害,竟然只派一人便让我自投罗网了。” 那边站着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中间的那人便也是笑道:“臣贝,我也想不到你会找到这里来,真是让人吃惊啊。” 他呵呵一笑,又做了一个手势道:“既然臣贝来了,那便请里面说话,我还真是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一下。” 王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后便抬步而行,走到这三人面前,微笑道:“赵兄、陈兄,我们又见面了。” 那几个人正是赵万宝、赵焱和陈十四,陈十四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说上什么,但是赵焱却哈哈笑道:“我说王大人,你也真够笨的啊,竟然真的跑到这里来了,亏叔叔还说你是个聪明人呢。” 赵万宝哈哈一笑道:“臣贝的确是个聪明人,不过聪明人亦有糊涂的时候,小焱,你过去端茶上来,臣贝,请这边坐。” 王贤听他声音极为得意,也不由失笑起来,这时走向一个露天的开阔地,这边有一个大的石台,赵万宝笑道:“臣贝随便坐吧,今天你能过来,还真是让我意外,所以什么也没有准备,你看这凳子上还有水呢。” “一宝兄,我实在没有想到啊。”王贤摇了摇头,苦笑道:“真的没有想到。” 赵万宝得意地笑道:“能让臣贝如此惊讶,还真是少见。” 王贤慢慢说道:“我的那些护卫到哪里去了?被你们抓起来了吗?” “唔,这是自然。”赵万宝笑道:“这些兵士们突然出现,还真是吓我一跳,不过所幸的是人比较少,又没有兵器在手,几下就被收拾了。” 他轻声一笑道:“至于你刚才带的那些人,已经被带到另一个地方了,而只有你才走到这里来。” 王贤点点头道:“原来那条地下通道还可以到其他地方,这通道是你们挖的吗?” “并非是我们挖的。”赵万宝一笑道:“这条通道很有些历史了,不过我明教中人对这也不甚了解,改天你见到圣王,向他询问一番,便可得知。” 王贤一怔道:“吕师囊还在金陵城?” 赵万宝呵呵一笑道:“圣王已经回福建去了,臣贝,这条通道除了我明教的好手们知道以外,绝无他人了,你是如何发现的?” 王贤眨了眨眼睛道:“这个可以不说吗?” “可以可以。”赵万宝不以为意,随即便见到赵焱端过茶水,他便亲自接过来,给王贤摆上,然后笑呵呵地说道:“这是野茶,味道绝非一般,臣贝你虽然居于高位,但这样的茶恐怕还没有尝过吧。” 王贤端起来轻喝了一口,稍品了一下道:“茶味甚重,然不辛苦。” “这就是野茶的好处了,虽然味道重,不像那些官茶平和,但是绝对不会伤人。”赵万宝看着王贤说道:“臣贝你说是吗?” “是啊,的确如此。”王贤点点头说道:“不过一宝兄你想必并不是只请我喝茶那么简单吧,如今我既然在这,你我也不必多说其他,我只想问,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ps:推荐腾龙的《元末烽火》,写的很用心。 第146章 不可思议(第3节) “造反的事情。”王贤看着他说道:“你们想好了造反的影响了吗?一旦举棋,后面就由不得自己了,到时候是生是死,或许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赵万宝笑呵呵地说道:“臣贝你还是没想开,我们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打算,自然是对这事情想得明明白白的,至于生死,哼,大丈夫立于世上,若不为一番事业,就算活上百年,又有何用!” 王贤盯着他说道:“看来你们已经打算好了,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赵万宝摇了摇头说道:“我说臣贝啊,你还是先喝口热茶再说,这茶如果凉了,那味道就不好了。” “我也不想让茶凉。”王贤端起茶水,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后才道:“一宝兄你我怎么说都有些交情,而且我也知道你对我并无加害之意,只是我实在不能相信,你们明教可以成功。” 赵万宝叹气道:“臣贝你是胆小怕事还是真的对我明教一点信心都没有?” 他这时站起身来说道:“我明教自唐以来,便在民间散播,因为广施仁义,所以信徒极众,不仅福建、江南一块有影响,就是川蜀、中原都有很多信徒。而自五代始,便有毋乙诸人,以我明教为旗,号令天下百姓,如今经大宋百年,早已经根深蒂固,而那些官员们也是和臣贝你一样的心思,认为我明教只是一旁门左道,却正是小看了我明教。” 王贤一怔道:“这么说,造反并不是自你们开始想的?” “这是自然。”赵万宝点头说道:“不过以前时候未到,而今就不一样了,大宋内外凋敝,百姓不满,正是举事的大好机会。” 王贤慢悠悠地说道:“但是我听说明教现在是一盘散沙,吕师囊虽然明为圣王,但是有很多人都不服他,不知是也不是?” 赵万宝一愣,却听到旁边的陈十四笑道:“王大人对明教的事情倒是知道不少,不过圣王他是前明王的嫡传弟子,身份贵重,自然是得到我们明教人的拥护,那些谣言,徒增笑柄罢了。” “是吗?”王贤转过头来,看了陈十四一眼道:“我听说陈兄你就是手握一方,圣王吕师囊虽然被称为圣王,可也管不住你啊。” 赵万宝吸了口气道:“臣贝某要胡言乱语,陈兄和圣王是八拜之交,对圣王也是极为恭敬,并非你所言之。” 王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便说道:“一宝兄,你们明教如此松散,到时候举事也会有些困难吧,谁来为王?谁可主宰大事?如果相互之间未有调动,那么又何能成大事?” “王大人,起事未必要聚在一起。”陈十四慢慢说道:“如今各地皆有明教兄弟,一旦动手,必然交相呼应,各地皆起烽火,朝廷就算要自救,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王贤冷笑道:“可是你们力量散乱,朝廷只要聚集数万兵士,直接南下,必可各个击破之!” “臣贝!”赵万宝突然提声说道:“你为何还如此固执!” “我为何固执?”王贤冷冷一笑道:“我是笑你们坐井观天,不知这朝廷势大,妄想效仿陈胜、黄巢!你们以为这样可以掀起多大的浪吗?” “王贤!”陈十四猛然一拍石桌,站了起来,狠狠说道:“你还以为这是江宁府衙吗?你现在落入我们手中,竟然还敢嘲笑我们,如今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有一人知道!” 王贤脸上一紧,却又突然笑了起来,让赵万宝和陈十四皆是莫名其妙。 他摇了摇头道:“你们还真是聪明啊,竟然只派一人就把我给抓了过来,我真的很佩服你们。” 赵万宝微微一愣道:“臣贝还想说什么?” “并不想说什么了。”王贤含笑而言,单手一指道:“你们看一看背后是什么?” 赵万宝闻言转过头来,顿时面若死灰,他立刻想要说话,却见到几个人扑了过来,然后便被牢牢抓住了。 陈十四反应极快,这时立刻扑到王贤的面前,胳膊一勒,从袖口掏出一把小刀出来,然后便喊道:“他在我手上,你们不要乱来,不然我就让他死的难看!” 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一大群兵士,这时都是闻言止步,而只有洪雅站在最前面,冷冷地看着陈十四。 赵万宝也没有太大慌张,微微扫了一下那些人,却见到那边已经躺下一人,正是赵焱,他微微吃惊地说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并没怎么样,只是打昏了而已。”说话的是陆忠,他脸上还有一些泥污,这时大声说道:“快把大人放了!” 陈十四狠声一笑道:“放了他?我傻了吗?你们要是不想让这个知府大人死的话,就全部退后!” 陆忠看了看王贤,见他脸色平淡,他微微想了想,便示意兵士们都退了几步。 王贤被陈十四勒住,不由有些不畅,便轻咳几声,倒是让那些兵士们慌忙起来,又是退了好几步。 陈十四眯着眼说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不是被油子带到另外的一个出口了吗?难道没有碰到我的护卫?” 陆忠看了一眼洪雅,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们是中途发觉不对,然后转过头来的,你快点放了我们大人!” 王贤这时低声说道:“陈十四,你真的不怕死吗?” 陈十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半响才道:“你现在小命握在我的手里,还敢这样和我说话?” 王贤不由一笑,突然之间动起手来,只听“当”的一声,陈十四的小刀顿时掉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便见到一个黑影扑了过来,直接将他踢倒在地。 ps:嗯嗯,奥运的金牌好多,哈哈哈哈。 第146章 不可思议(第4节) “啊!” 陈十四倒在地上,捂着右手,大声地叫了起来。 他的右手不一会就殷红一片了,献血染满了整个手心,让他不由地叫起痛来。 方才王贤突然之间拔匕首砍向他的手,让他开了一个莫大的口子,他这时躺在地上,叫了两声就闭上了嘴巴,低低的吸着冷气。 兵士们很快就跑了过来,把陈十四提了上来,几个人直接扶住他的胳膊,让他不得动弹。 王贤看了看手中的匕首,那些许红线让他心中一颤,但随即就轻轻拂拭了两下,便又重新放入腰间。 陆忠这时走近王贤,直接跪下说道:“属下保护大人不周,使大人陷入如此危险之地,还请大人责罚!” 王贤摆了摆手道:“这事不能怪你,是我太糊涂了,还好你们能及时赶来,你起来吧。” 陆忠连忙称谢,随即就站起身来,然后又有些迟疑地说道:“大人,他们几个人该怎么办?” 王贤看向陈十四的手,却见那双手已经被血染红,他微微沉吟一下道:“给他包扎一下。” 陈十四闻言立刻大声说道:“姓王的,老子不要你假惺惺的,今天你废了老子的一只手,他日我让你加倍奉还!” 王贤冷冷一笑道:“那你也要能活到他日,如果这血还一直留着,不用多久就会死在这个废园子里,又何谈他日!” 陆忠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卫士,然后便有两个人给陈十四包扎起手来,陈十四本是不愿,但身子被人驾着,而起双手也是无力,便被他们缠起手来。 王贤这时又看了看洪雅,朝她笑了笑,却见她默然不语,便只好转过身来,对着赵万宝道:“一宝兄,现在情况又是不同,如今我掌管着你们的生死,你可有什么话说?” “臣贝,我一向认为你是聪明人,却没想到你还是有愚钝之处。”赵万宝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慌张的表情,这时微微摇头道:“你难道真的以为我没有什么依仗了吗?” 王贤不由好奇地说道:“难道你能在这院子里有数千伏兵不成?” “伏兵倒是没有。”赵万宝忽地一笑道:“不过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听完之后再做定夺。” 王贤见他这幅表情,微微错愕起来,但随即就问道:“是什么话,不妨直说。” 赵万宝摇了摇头,微笑着看向王贤,然后又四处转了转头,用眼睛看着这些兵士们。 王贤微微一动,沉声道:“把他放下,你们把那个人拖下去,在院子边等我的命令!” 陆忠闻言大惊,连忙说道:“大人,这个人可能会加害于你,你可千万不要轻信什么!” 王贤凝眉道:“本官自有主张,退下!” 陆忠一愕,然后就点点头,和兵士们说了几句,便就拖着陈十四到院子边去。 赵万宝这时被放开,微微舒展几下筋骨,又看见洪雅站在王贤的旁边,便笑道:“好像还有一个,难道臣贝不想听我说的话吗?” “她是我的亲信,什么话都可听得。”王贤淡淡而言道:“一宝兄,你还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洪雅看了看王贤,又看了看赵万宝,微微眯起眼睛来。 赵万宝迟疑地说道:“臣贝,说老实话,我与你相知也是数年,自在太学之时,你我是同窗也是同室,而后又在扬州相遇,可以说我对你并无任何加害之心,你可明白?” “我自然明白。”王贤轻吸了口气道:“不过如今你我立场对立,虽然是旧时好友,有些事情也不得不为之了。” 赵万宝面色变得慎重起来,慢慢说道:“我明教已经派人去接你的家人了,我想现在已出城了。” “什么!”王贤闻言大惊,连忙说道:“你竟然敢动我的家人?好你个赵万宝,枉我以为你还有良心,没想到你竟如此卑鄙!” 赵万宝肃然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圣王的指示,而且也不是经我手所为,但你若怪我也可,毕竟我虽未动手,却也没有出言反对。” 王贤吸了几口气,慢慢地平息心中的怒气,过了半响才道:“你所言当真?我的家人已经被劫走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令尊、令兄还有其他家人全部都应该出城了。”赵万宝慢慢说道:“他们会被带到福建去。” 王贤眯起眼睛道:“我凭何相信你的话?” 赵万宝摇头说道:“我没有必要骗你,你可以派人回去,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贤这时深吸了口气,然后便道:“那好,不过我还是要把你抓起来,来人!” 陆忠他们在那边站着,听到王贤突然高声一叫,便连忙带人走了过来,却听到王贤大声道:“把他抓起来,然后把这些人都投放大牢,严密隔绝,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一人探望!” 赵万宝却是呵呵一笑,拱了拱手道:“臣贝好自为之。” 陆忠立刻和人押着赵万宝、陈十四以及已经昏过去的赵焱,便要走向地洞,却又听到王贤说道:“走出去,看看这是在哪里。” 直到推开门,王贤才恍然大悟起来,这个院子的格局和以前在扬州所看到的一模一样,都是利用高低墙所造成的视觉偏差,难怪当时没有找到这个地方,这里所连着的是金陵北边的一块护城墙,而那边的却是官府大院,相隔的后院就是用这堵墙隔开的,形成一个从外面看不见的地方。 他拍拍头道:“看来出口只有秘道了,你们看紧人,我们出去。” 这一路上他并没有说任何话,闷声走上去以后,直接命令卫士们关紧赵万宝诸人,便急冲冲地跑向后院,口中默念道:“千万别出事啊。” 洪雅看着王贤的背影,默不做声。 第146章 不可思议(第5节) “父亲!”王贤使劲地敲了敲门,却没听到回声,他立刻闯进房内,却见到一个人影在屋里站着,他不由一愣道:“语嫣?” 语嫣站在屋内,看着王贤,张了张嘴巴却没说什么。 “哈哈,我就知道赵万宝是忽悠我的。”王贤这时送了口气,微微笑了一笑,他刚才实在太过担心,而现在看到语嫣,才算放下心来,此时嘿嘿一笑道:“他敢这样骗我,那我也应该给他点颜色了。” “王贤,你见到了爹爹和爷爷了吗?”语嫣这时突然说道:“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们!” 王贤闻言一愣,失语道:“真的不见了?” 语嫣一惊道:“难道他们……你快说,爹爹和爷爷到哪里去了!” 王贤变了脸色,这时连忙冲了出去,然后又在院子里四处找着,从后面的花园一直找到书房,却并没有见到王德明和王合诸人,仿佛都是突然失踪了。 他大口喘着气,却见到语嫣也是急冲冲地跑过来,不由地低声道:“父亲和大哥大嫂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爹和我娘他们到哪去了?”语嫣不由大声说道:“你快说话啊!” “被人带走了,明教。”王贤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说道:“我早该想到,他们那些人本就是一堆流氓,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是再正常不过了!” 语嫣惊慌地说道:“明教?天啊,爹娘他们怎么会被明教带走?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是怎么被带走的?” 王贤摆了摆手,低声道:“这个等会说,不过明教抓走大哥和父亲,为何没有把你带走?” “我和周兵去了秦淮河边的胭脂铺。”语嫣皱眉道:“等我回来的时候,本想把给娘买的发夹带过去,没想到却在娘的房里找不到她,我就奇怪起来,四处寻找,却发现爹爹和爷爷都不在了,整个后院就只有几个下人四处走动了。” 王贤狠声道:“这些孬种,太他妈的卑鄙了!” 语嫣这时有些焦急地说道:“你快点去封城啊,快快把我爹和我娘找到,你这个知府是怎么当的?” “没用的,他们估计已经出城了。”王贤吸了口气,眯着眼睛道:“我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语嫣生气地说道:“他们应该没走多久,你快点封锁城门,搜捕全城,肯定可以找到人的,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已经说过没用了!”王贤闻言不由一恼,大声说道:“我他妈的没阴的过这明教!” 他颓然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没想到还是让他们得了手,实在是我太过自信了,以为他们不敢对我下手,却没有想到这伙人本就是不讲什么道义的,根本就是一帮无脑的山贼!” 语嫣这时在王贤的面前走了两步,然后便二话不说地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王贤突然大声说道:“别犯傻,我已经说过晚了,你别冲动去找了!” 语嫣头也不转地道:“我是去找周兵!” 王贤摇了摇头,突然就站起身来,先是整了整衣服,便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洪雅本是站在这前院之中,突然见到那边走出一个少女,她不由一愣,还未说话,就见到王贤走了出来。 “洪雅,你帮我护着她。”王贤微微示意前面的语嫣,快速地说道:“她是我的侄女,我的家人都已经被明教抓走了,她千万不能有闪失!” 洪雅看了一下王贤,然后轻轻点头。 王贤这时沉声说道:“多谢你了!” 他转过身来,大声喊道:“陆忠!和我一起去大牢!” 洪雅轻眨了一下眼,便飞快地向那边的少女追去,却见那少女走的越来越快,一直到院子西边的亭子旁,她正要走近,就听到一个声音喝道:“你是谁!” 她微微一愕,便见到一个彩衣女子朝着自己望来,那女子梳着很好看的头发,但脸上却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看向自己。 洪雅正要说话,却见那彩衣女子走了过来,突然之间便动了起来,她微微闪身,却不想那彩衣女子的速度很快,竟然缠了过来,让她心下暗暗吃惊,连忙喊道:“别打,我是王贤的侍卫!” 那彩衣女子一愣,随即便看见那少女走了过来,她连忙说道:“语嫣姑娘!” 那少女语嫣看着洪雅,低声说道:“你是王贤的侍卫?” “是啊。”洪雅这时微微点头道:“他让我过来保护你。” “哼!你若是王贤的侍卫,又如何敢直呼其名!”语嫣冷笑一声道:“而且你还是一个女子,哪有女子为侍卫的道理?” 洪雅正要说话,却见到那彩衣女子扑了过来,她无奈地扭转身来,然后双手极快地靠近那彩衣女子,一下子把她的右手扣住,而后又反扣着她的左手,让她不能动弹。 那彩衣女子此时立刻挣扎起来,却没想到洪雅的力量极大,让她顿时恼火起来,正要呵斥,却听到语嫣说道:“你是何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是受王贤之托,过来保护你的。”洪雅这时微微推开那彩衣女子,然后拱手道:“我叫洪雅,你是王贤的侄女吧,王贤因为家人都被明教抓走了,担心你出问题,便让我来保护你!” 那彩衣女子本是揉着自己的右手,此时闻言大吃一惊地道:“家人都被抓走了?” 语嫣看了看洪雅,迟疑地说道:“他现在在哪?” “他之前抓到了几个明教的人,现在便是去大牢。”洪雅飞快地说道:“想来是为审问那些人了。” 语嫣皱起眉头,却听到身旁的彩衣女子周兵急急地说道:“语嫣姑娘,我的弟弟周宪也不见了,我刚才四处找他,却不见他的踪影,他不善说话,而且又乖巧的很,肯定不会擅自出去的,但现在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了!” “也许他也被抓走了吧。”语嫣看向一脸焦急的周兵,安慰道:“你也不要焦心了,我爹我娘还有我爷爷也被抓走了,王贤他正在想办法,他们既然是被抓去的,我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 洪雅看了看语嫣,低声道:“明教,应该是想利用家人来要挟王贤吧。” ps:奥运的影响看来挺大的,一直没有心情码字,惭愧,不过今日得了八枚金牌,呵呵,太厉害了! 第147章 风临江南(第1节) 江宁府的大牢有四处,但是主要关押犯人的地方就在城东,这里靠近守备库,出门不远就是兵营,所以可算是重兵把守了。 王贤这时身着紫色官服,快步地朝着江宁大牢赶去。 那些守牢的衙役们见到知府亲来,都是吓了一跳,而王贤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朝里面走去,后面跟着一大帮的卫士们,在牢役的带领下,终于到了关押赵万宝他们的地方。 这里是大牢的深处,只有些须微光透过来,所以有些暗淡,而赵万宝正端坐在大牢正中,看上去不惊不恐。 王贤深吸口气,对着牢役说道:“把牢门打开,我要进去。” 那牢役一愣,连忙打开牢门,然后就紧紧地跟随着王贤,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 王贤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先退下去吧。” 那牢役方想说话,却看见陆忠已经带人退去,他便只好行了一礼,然后也走了出去。 “臣贝,如何?”赵万宝见到人已经走掉,才开口说道:“我并未骗你吧。” “我现在过来,并不是想说什么废话的。”王贤立刻说道:“我父亲和大哥他们在哪?你快点说出来!” “我不知道。”赵万宝淡淡地说了一句,又怕王贤不信,便加了一句道:“这次是圣王亲自安排的人,而且这次行动很保密,我只知道此事,连圣王派来的人都没见到。” 王贤怒声说道:“吕师囊想威胁我吗?” “哈哈哈。”一直坐在旁边的陈十四这时突然笑出声音来,看着王贤道:“王大人,你不是很威风吗?怎么现在就向一只苍蝇一样,只会嗡嗡的叫了?你的家人现在恐怕已经在车上,昼夜不停地赶往福建,你不是挺能的吗?怎么连家人都找不到了?哈哈哈。” 王贤突然从怀中掏出匕首,直接朝着陈十四走了过去,恼怒地说道:“我虽然不能找到家人,但是要杀了你易如反掌,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陈十四见到王贤靠近,那匕首微微反光,让他心中一凛,竟说不出话来。 王贤这时又转向赵万宝,沉声说道:“我要见吕师囊!” “圣王早已经说过,除非你是诚心加入明教,否则不能见他。”赵万宝慢慢说道:“而你现在定然不肯入我明教,我也无法带你见他。” 王贤二话不说,直接走向拐角处,然后一把拉住一个锁链,用匕首对准地下的人,朝着赵万宝吼道:“这个是你的侄儿,现在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念之间,我再问一遍,吕师囊在哪里?” 赵万宝看着正躺在地上的赵焱,有些叹气地说道:“我明教之人,早已经舍弃生死,小焱也是一样,就算你杀了他,也是无用。” 王贤狠狠一笑道:“是吗?” 他说着便把匕首靠近赵焱的脖子,这匕首极为锋利,一下子割破赵焱的颈脖,让本来昏过去的赵焱立刻惊醒,大声叫了起来。 赵万宝闭上眼睛,恍若没有听到一般。 王贤冷冷一笑,拿着匕首,却听到赵焱大声说道:“王……王兄,你要干什么?你要杀我吗?” 他说着便四处扭动着,然而手上和脚上都戴着铁链,让他不能动弹,这时只是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别杀我,别杀我啊!” 王贤深吸了口气,冷笑道:“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叔叔,是他不肯救你!” 他说着就把匕首要前伸去,寒光扑面,让赵焱惊慌失措,大声叫嚷道:“叔叔,快救我啊,快救我啊!你忘了我爹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叔叔!”赵焱猛然大声叫了一下,却只见到那匕首迎面而来,他不由惊恐地闭上眼睛,却突然听到赵万宝大声说道:“臣贝!住手!” 王贤收住匕首,转过头来道:“怎么?肯说了?” 赵万宝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说,我真的不知圣王在哪,你会不会相信?” 王贤只是哼了一声,却未作答。 “我的确不知圣王在何处。”赵万宝肃然地说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圣王已经不在这金陵了,或许是在江南,或许是在福建,但是你要想找到他,基本上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王贤大声说道:“吕师囊还能长着翅膀飞到天上去吗?” “不是我自夸,我明教躲藏之法极为高明,你要是找的话,就算出动百万大军,也找不到。”赵万宝轻轻说道:“这之前你在金陵搜捕的时候已经见识到了。” 王贤这时放下赵焱,然后走到赵万宝的面前坐下,慢慢说道:“你真的找不到吕师囊?” “的确找不到。”赵万宝苦笑地说了一句,然后又道:“不过我可以传信给圣王,代你询问一下你的家人的近况。” 王贤皱眉道:“我要的是他放了我的家人,你和他说一下,尽快把我的家人送回来,不然的话,我定然倾尽全力,让明教不得安宁!” 赵万宝苦笑道:“我会转告他的,只是这一切都要看圣王的意思了。” 王贤出了口气道:“你要如何联系到他?是通过书信吗?” 赵万宝迟疑了一下道:“我们有专门的联络,你必须放我出去。” 王贤一愣,随即就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臣贝,我并未骗你。”赵万宝摇了摇头道:“我们明教一向有特殊的法子联系,而且我必须要亲手交给别人,才能把书信送走。” 王贤看了看赵万宝,半响才道:“我就信你一次。” 他走了出去,把牢役喊了过来,让他解开赵万宝的镣铐,然后便道:“把这二人看紧一点!” 赵万宝看了看牢里的陈十四和赵焱,便随着王贤走了出去,一直到牢房门口,才听到王贤说道:“就在这里写吧!” 第147章 风临江南(第2节) 这边有案台,上面有笔有墨,赵万宝想了一想,便摊开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刚想放下笔,却又听到王贤说道:“把该写的写上!” 赵万宝苦笑了一下,然后又添上几句,方才放下笔,把这纸叠好,然后便道:“这个需要我亲自送走。” 王贤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道:“你要送到哪里去?” “你只要派人跟着我,便可知晓。”赵万宝淡淡一笑道:“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借机逃跑的,小焱还在大牢之中呢。” 王贤想了想便道:“那好,我就让你走。” 他突然喊道:“陆忠,你带二十个人跟着他,严密看守,不得放过一举一动!” 陆忠闻言立刻称是,却听到赵万宝苦笑道:“这么多官兵跟着我,那我又如何能去送信?你这不是害我吗?” 王贤沉吟道:“那你想怎么样?” “你就派几个亲信,换上便装,随着我一块就行了。”赵万宝看了看陆忠道:“这位差官便是不错。” 王贤想了想道:“那好,我便依你,陆忠,你带着几个身手不错的卫兵,换上便服,一同跟着他,千万不要出了差错,不然为你是问!” 陆忠连忙说道:“属下遵命!” “一宝兄,希望你能够好自为之。”王贤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又低低地说道:“算是我王贤求你一次,就看在我们同窗相交,别再为难我了。” 赵万宝一愣,却见到王贤已经回转过头,走到那边的椅子坐下。 接过衙役们的衣服,赵万宝随便换了一下,就在陆忠和另外几名兵士们的围绕下走了出去,他回过头来看了看王贤,却只见到他闭着眼睛,便不由微微摇头,和那几人走了出去。 王贤坐在这椅子上,心却慢慢安静起来,明教圣王吕师囊这次抓了自己的家人,肯定是想借机要挟自己了,而且自己位于金陵,基本上很难找到他,如此以来便是陷入被动之地,若不想家人有事,就只能听他之言了。 然而明教铁定造反,自己还能跟着反不成? 造反,造反,这帮鼠目寸光的人,又如何能成大事,不仅如此,还会牵连到数十万数百万的百姓们!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真的无奈起来,为何自己和明教竟然有了这么大的渊源?如今就算是想退一步,也是不能。 过了良久,王贤才收拾好心绪,站了起来,旁边的牢役和卫兵们立刻站直,却听到王贤道:“回府!” 他回的并不是自己的家,而是回到了江宁府衙,正往后堂走去,却听到有人大声喊道:“大人,大人,有公文来了!” 王贤一愣,转过头来却见是朱强,他接过来随意看了两下,不由地沉重起来。 这是江宁府粮草被劫一案,虽然自己封锁了消息,但是明教之人故意散播,显然已经惊动了朝廷,朝堂之上立刻就有台谏官开始说起此事,而后顿时出现大动荡,蔡京虽然极力为王贤说话,终究却抵挡不住朝廷百官的压力,开始把这事情列入朝廷议事了。 皇帝赵佶对这事也是极为吃惊,但是他心里还有些偏向于王贤,所以并不想直接降罪给他,只是朝廷的舆论实在是太大,很多不满蔡京的官员们都已经开始集体向王贤发难,而尚书右丞赵挺之这一次也是称王贤不宜再知大郡,请奏调离。 蔡京极为聪明,他深知这次台谏官的目标是自己,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一步不退,直接说:“贼乃江南之贼,虽窃粮万石,却是夜袭,若有农户失米,岂有不怪贼而怪农户者?贤虽年幼,然于杭州历任数年,其德昭昭,其行坦坦,虽是汴京亦有耳闻,今次岂能以失粮之事而罢之?且臣闻江宁筹粮,并未损百姓点滴,而是从夷国而得,虽失之亦不能算责大,又如何罢之?” 他在朝廷之中毕竟有相当的势力,而且皇帝也撑腰,所以这件事情商议了两天,便都妥协了,由吏部亲自发公文,责问失粮之事,并限日期,要王贤抓到歹人,找回失粮。 王贤深出了口气,把这个公文书简又丢给了朱强,然后说道:“朝廷让我找回失粮,哼,失去的又如何能够复得?只是我给蔡京的书简还没有一个回音,不知道他对明教有没有一个重视了。” 朱强这时迟疑地说道:“大人,据说刑部已经派了人到江宁查案了,为的就是追查失粮。” “刑部?”王贤有些不屑地道:“朝廷难道真的是想着追回失粮吗?” 他在院子里走了两步,然后说道:“刑部的人如果来到江宁,自然要问起这事,我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朱强,你去着李瑞过来。” 朱强点了点头,快步地走了出去。 王贤抚了抚官服,走进屋内,然后就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些喃喃地说道:“明教,明教,真的是邪恶的宗教,就算今日不反,以后终会引起纷乱的。” 而今明教要造反,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虽然身为一个知府,但并不参与朝政,就连一个小言事都比他更有权利上奏说事,现在大乱将来,一切都只能指望蔡京了。 如果蔡京也能意识到明教的威胁,早早做了预防,那这一场将来的风雨定然可以拨开,王贤在给蔡京去信上面直言应罢朱勔,废花石纲,暂停修建宫廷,并预防江南动乱,为了让蔡京意识到明教的威胁,他故意夸大其词,说起明教一旦为祸,则江南一带便成水火,数年之间都难以安宁,而朝廷非五十万大军不能破之。 蔡京,他会听信自己的所说的话吗? “大人。”一个声音把王贤从沉思中拉回来,他抬头一看,却是李瑞,便点点头道:“你坐下吧。” 第147章 风临江南(第3节) 院中大树三三两两的遮住了阳光,因为雨后不久,所以闪亮的水珠随处可见。 屋檐下面随着天色时明时暗,青色的石台极为清洁,青纹暗藏,光滑如水,但因为方才风雨,落了些许树叶,被风吹到这边来了,叶子混合一些泥土,看上去极为显眼。 “下官明白,这就去办。”正端坐在屋内的李瑞这时点了点头,然后便站起身来,正要走出去,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而言道:“大人,陆大人这几天好像病了,一直没来府衙。” “陆收?”王贤微微一愣道:“他生病了?” “好像是病了,我只听明大人略微提到。”李瑞沉声说道:“大人,要不要我过去看一看他?” “嗯,这样也好,你转告他一下,就说好好养病。”王贤点了点头道:“顺便带着东西过去。” 李瑞微微一笑道:“下官明白。” 王贤见他走了出去,才放下手中的书简,走了出去。 外面依旧光亮如昨日,被雨水清理一遍的空气还带着些许泥土味,而鸟儿已经出动,不停地飞来飞去,在这清凉的天气中让人心旷。 王贤却没有什么心情看周围的风景,他依旧锁眉想着即将要准备的事情,这明教的叛乱可能随时都会爆发,而朝廷暂时还不了解其中的危险,如果战争一旦爆发,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大人,大人!”朱强这时急急地喊了一下王贤,让他不由惊醒过来。 “怎么了?呃,是陆忠啊,我让你办得事如何了?”王贤整了整官服道:“那个人已经把信传走了吗?” “大人!”陆忠这时突然跪了下来,而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顿时跪了下来,让王贤心中一跳,冲口而出道:“难道赵万宝跑了?” “属下该死,是属下没用!”陆忠连声说道:“我们已经紧跟着那人,却还是没想到让他跑了!请大人责罚!” 王贤顿时生气道:“责罚?你们好几个人竟然看不住一个人?还能要什么责罚!” “属下没用!”陆忠和那几个跪下的人立刻异口同声地回了一句,然后就都低下了头,皆是沉默不语。 王贤这时越想越气,看着这几个跪着的人,不由地怒火冲天,连声吼道:“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们了!” 陆忠几人皆是一颤,但还是跪着不动。 王贤一脚踢向墙边,让旁边的朱强等人都是吓了一跳,却见到他又是连踢几脚,显然正在火气头上,诸人皆是低头不敢说话。 过了好久,王贤才有些无力地靠在墙边,连出了好几口气,又看见陆忠他们还在跪着,便淡淡地说道:“你们几个起来吧。” “属下没用,请大人责罚!”陆忠几人却只是说了这一句话。 “我不怪你们了,起来吧。”王贤摆了摆手,然后又勉强一笑道:“反正人已经走失了,也不是你们故意为之,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他这时踏了踏地,又叹道:“赵万宝竟然真的敢跑掉,难道不怕我杀他的侄儿吗?” 陆忠几人这时才站了起来,他们几个人本是一直贴着赵万宝走的,却没想到赵万宝极为奸猾,一路之上想尽了法子,终于到了闹市边,趁着一片混乱跑掉了,而陆忠诸人虽然分头追去,却依旧抓不到他,而他们几个人想到此处,皆是自感无颜,也不敢面对王贤,却没想到王贤虽然发了一通无名火,但还是消了气,让他们几人顿有喜极而泣之感。 “大人,你是说要杀了那个年轻人吗?”陆忠听到王贤嘀咕一句,便连忙说道:“他就在大牢之中,可以以那年轻人为饵来引那贼人回来。” 王贤“哼”了一声道:“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会为了这个而回来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不过我总有防着点,你通知牢狱,加派人手,别让那牢中的人跑掉了,不然的话,就算你再跪在地上,我也定然不轻饶!” 陆忠连忙说道:“属下遵命,绝对不会再让大人失望了!” 王贤沉默了一下,然后便不说话,直接走向后堂,换上了一身便服,然后就从偏门走了出去。 等到回到家中,已经是夕阳将落了,他知道府中的下人们都要奇怪王德明他们的去处,便直接说已经送家人去汴京身亲,消了他们的疑惑。 “你该怎么做?”在彩霞刚落之时,语嫣才开口说道:“如何把爹娘还有爷爷他们找回来?” “能如何呢?只有向明教妥协了。”王贤坐在亭中石凳上,有些无奈地说道:“否则的话,大哥和父亲他们就会有危险,明教是一帮强盗,杀人从不眨眼啊。” 语嫣愣道:“你是想和明教妥协?” 王贤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半响才道:“是啊,妥协,不过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到时候就看苍天如何了。” “明教想让你干什么?”语嫣这时皱起眉头道:“他们绑走了爹娘和爷爷,肯定是想威胁你,到底他们要你做什么?” 王贤呼了口气,慢慢地说道:“无他,造反而已。” “造反!”语嫣一惊,轻按着石台边,不由地说道:“明教竟然想要造反?不可能吧。” 王贤冷笑道:“对于这帮人,还有什么不可能,他们早就有这份心思了。” “可是历史上明明是在十几年后才有明教造反的啊。”语嫣这时有些奇怪地说道:“方腊起义好像是在金国南下之前的两三年发生的,为何现在就会造反?” 王贤一愣道:“方腊起义?是了,大宋的确是有一个方腊起义,我倒是把这个忘了,这方腊也是明教的吗?我怎么从未听人说过?” “他好像是自称圣公,发动了大规模的起义,倒是影响很大的。”语嫣三三两两的说了几句,便又疑惑道:“只是为何现在会造反?” ps:王贤叹气道:“便是因为那个作者李某的缘故,所以明教才造起反来。” 第147章 风临江南(第4节) 王贤叹气道:“明教造反,可能寻的只是一个契机,现在他们自感有机会了,却不知道要造多大的浪!” “那你真的像明教妥协吗?”语嫣这时慢慢道:“这样你岂不是就成朝廷的叛徒了?” 王贤低下头,有些疲惫地说道:“我原本计划靠着仕途升官,然后以文入武,掌管枢密院,执掌兵权,这样便有可能使大宋在以后对抗金兵南下的时候多些胜算,可是,可是我现在却动摇了,仕途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好走,如今蔡京掌权,而等到我入枢密院的时候,估计大宋将倾,而且就算我真的幸运能完全执掌兵权,我又有什么本事改变兵弱国弱的面目呢?” “这一切,都不是我所能够做的。”王贤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是太幼稚了,以前还嘲笑你想法简单,却没有想到,我自己想的才是最离谱的,大宋行至今日,已经内外皆忧,而我又不是一个可得天佑的强人,如何能够改变这命运?” 语嫣惊讶地看着王贤,然后才低低地说道:“你是说十几年后的金兵南下?” “的确,金兵南下,战乱一起,不仅北方百姓要遭殃,整个大宋都会连带着受罪。”王贤淡淡地说道:“我记得大宋最后是南迁了,皇帝被抓到北方去了,而中原的一块地方都被金朝占领了,而现在大宋有百万兵,竟然不能与之相抗,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语嫣沉默了一下才道:“哪有什么天意?如果说有天意的话,那我们两个到这大宋算不算天意?老天把我们送过来,我们还能辜负它吗?如今大宋虽然内忧外患,但离外族侵略还有些时日,只要好好努力,说不定会扭转乾坤的。” 王贤摇了摇道:“扭转乾坤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现在却出了明教这个乱子,他们就是一桶火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而我现在走投无路了,一定会被他们连带的,你说如此以来,我又如何去做?” 语嫣这时也是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王贤你要明白,这个江山本来就不是姓赵,它是百姓们建立起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劝我和明教一起造反?”王贤一愣,失笑地说道:“或者是说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又要开始向我讲那个百姓疾苦的事情了?” 语嫣“哼”了一声道:“你竟然还有心情调侃。” 她看了一下王贤道:“我方才突然想到,王贤你一直是站在赵家大宋这边想问题的,你有没有换一种思路?也许比你现在所选的路要更可能成功。” “哦?换一种思路?”王贤有些感兴趣地说道:“你说是什么思路?” 语嫣慢慢说道:“你说要掌管兵权,然后强兵,以抵抗十几年后的外族入侵,可是你自己也说了,大宋的兵权并不是那么好掌控的,如果你换一个想法,不用再继续仕途,一样可掌管兵权。” 王贤有些明白,但还是不确定,便嘟囔道:“你说明白一点。” “我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有第二种选择。”语嫣看着王贤道:“可以和明教一同造反,依照他们对你的重视程度,如果明教能够取得天下,那么你将会手握重兵,这样比起在朝廷升迁要更加可能,也许,这样还会挽救整个天下。” 王贤愣了半天,才呵呵笑出声来,良久才道:“语嫣啊语嫣,说你什么好,你太高估明教那帮人了,嗯,我问你一个问题,历史上方腊起义的结果如何?” “好像坚持了一年多,失败了。”语嫣老实地回答了一句,却又飞快地说道:“但是现在有我们在啊。” “我们?你只是一个小女孩,整日可待在深闺,而我狗屁都不是,我们又有什么用?”王贤不屑地说道:“况且现在不必十几年后,大宋虽然不稳,但是蔡京上台还并没有做出什么让天下人皆骂的事情,而花石纲也才刚刚施立不久,民心虽有浮动,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况且明教的人自不量力,和朝廷碰撞起来,如以卵击石,必碎矣!” 语嫣张了张嘴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总之,这个比我进入枢密院还要荒诞,基本上没有一点可能性。”王贤淡然地说道:“只是我现在的确不能违明教的意思,唉,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不能想的太多,不然会乱起来。” 语嫣点点头道:“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了,毕竟爹娘和爷爷他们是被绑走的,他们看着你的份上,定然不会为难爹娘的。” 王贤长出了口气道:“你也是一样,对了,止兵她怎么样?” “周宪也被抓走了。”语嫣说道:“周兵焦急不堪,还好我连忙安慰她,才让她得以安静,只是我怕她冲动,所以让洪雅看着她了。” “洪雅?”王贤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她是我的侍卫,身手极好,你见到她了吧。” 语嫣“嗯”了一声道:“不过你的侍卫为何是一个女子?” 王贤失笑道:“这你都看出来了?” “废话,我又没瞎。”语嫣看着王贤,沉声道:“你不会忘记李清照了吧。” 王贤摆摆手道:“你胡思乱想了,其实这个洪雅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有好几次帮了我,而且她是属于一个神秘的组织,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他们的来历。” “哦?不过我好像见她挺面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似的。”语嫣这时有些奇怪地说道:“好像是在几年前就已经见过她了。”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你又如何见过她?” 他话音一顿,突然心中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看语嫣道:“语嫣,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要如实回答。” “问吧。”语嫣随意地说道:“我又不会对你隐瞒什么。” 第147章 风临江南(第5节) “你还记得我初到汴京的时候,在大相国寺边遇到的那次牢狱之灾吗?”王贤快速地说道:“当时我到汴京不过两日,却没想到因为简王被杀的事情,连同被抓入大牢,虽然最后事情不了了之,但是至今想来仍旧觉得不得其解。” 语嫣奇怪地说道:“我当然记得,当时我爹还有爷爷都很担心你,终日都惶惶的,全家人都提心吊胆的。” 王贤“嗯”了一声道:“我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杀死简王。” 语嫣眨了眨眼睛道:“那你想到了什么?” “我方才把以前的事情联系到一块,突然想起一种可能性,当时刺杀者是两个明教教徒,那么这件事情就肯定有明教的参与,但是明教的人为什么要杀死简王,只因为他们的目标是端王,也就是当今皇帝。”王贤慢慢说道:“这是当时刑部和睿王殿下查出来的事情,只是因为牵扯到皇族,大家都有些担心后面收不了底,所以最后只杀了明教教徒便就了事。” “嗯,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语嫣还是一脸的不明白,疑惑地道:“你怀疑明教早有造反的打算?” “明教造反的念头自然是早有了,但是我想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为什么要对端王下手。”王贤慢悠悠地说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端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皇族,为什么这明教的人会对他下手,而今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而且只有这个解释才是最为合情合理的。” 语嫣微微愕然道:“什么可能?” “这个可能就是,你当时组建了乾坤兄弟会,让周兵女扮男装的抛头露面,而且你们联系到了明教,是你想杀死端王,而明教不知为何也是答应了你,所以才会有那次祸事,我说的对不对?”王贤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就看着语嫣。 “你胡说,怎么可能与我有关系!”语嫣立刻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虽然对皇帝不满意,可是并没有想过要杀他。” 王贤这时摇了摇头道:“端王若只是一个普通的皇族,又有何人会杀了他,定然是有人知道他以后必然成为皇帝,所以才会下手,而当时恰好有皇子也参与到其中,所以你们几方便商议待定,从而动起手来,若非因为简王误入偏殿,还有我和刘居安也是碰巧进去,说不定端王便已身死。” “这都是你胡乱猜测的。”语嫣皱眉道:“我没有那么恶毒!” 王贤轻叹道:“其实事情已经过去这些年了,我本来已经有些淡忘了,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才有这些猜测。” 语嫣“哼”了一声道:“这些都是你胡言乱语瞎编的。” 王贤微微一笑道:“其实周兵和洪雅应该见过,而且是有合作的关系,只是洪雅见到的应该是女扮男装的周兵,而周兵现在见到的也是女扮男装的洪雅,所以虽有熟悉之感,却没有认出来。” 语嫣猛地一震,吃惊地说道:“这个洪雅难道是白衣人?” “白衣人?嗯,很恰当,她的确爱穿白衣。”王贤收起笑容,慢声道:“当日我托止兵帮我在汴京找一个人,结果她当时带我见到的就是洪雅,想来周兵和洪雅定然有着合作关系,而洪雅的身份极为神秘,我实在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和她联系到一起的。” 语嫣微微迟疑了一下才道:“你这么说我的确是记起来了,没想到竟然是她。” “呵呵,你和洪雅见过的?你们为何见面,要谋划什么事情吗?”王贤这时极为感兴趣地说道:“我还真有些好奇你作为乾坤兄弟会的组织者,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 语嫣沉吟道:“当时算是巧合,不过你也不必知道其中详细,只不过这件事情又如何能让你联想到端王的案件?” 王贤慢慢说道:“止兵是你的代言人,你们对当今所行的封建帝王制度很是不满,而特别是语嫣你,一向强调民众第一,大宋这后来的几十年里,就在现在的那个皇帝手中灭亡了,你知道这个历史,认为端王导致了大宋灭亡,所以便想在他上位之前刺杀了他,我这样说,是不是有可能性?” “荒谬!”语嫣冷笑道:“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女孩,又如何能有本事刺杀端王?实在是荒谬,你乱猜也要有一个限度!” 王贤摇头道:“或许我小看了你这个小女孩,虽然我以前觉得你想法简单,但是没想到周兵和秦该他们还是被你吸引过来了,语嫣,我只想知道,当初是不是你和明教联手,或者是说,是你的兄弟会劝说了明教的人刺杀端王?” 语嫣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王贤,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就是那么心肠歹毒的人吗?” 王贤看着语嫣,不为所动地道:“我只想知道实情。” “实情就是没有!我没有和明教有过任何来往!”语嫣大声说道:“你的那些狗屁猜测都是错的,我当时知道你被关起来还好一阵担心,你却给我乱扣帽子!” 她情绪异常激动,竟然站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摆动着。 王贤吓了一跳,连忙道:“好好好,算我胡说,你不要激动,唉,你先坐下,坐下说话,就当我刚才是放屁吧!” 语嫣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静一下心情,然后郑重地说道:“王贤,我虽然对这种封建帝王很不满,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偏激到暗中刺杀的那个程度,你是和我同一个时代过来的人,我很希望你可以理解我,虽然我们想法不同,但是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你所说的那样,那样不堪!” 王贤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只是胡乱猜测的,而且也向你道歉了,你就不要太往心里去了。” 语嫣却只是扭过头来,并不说话,却见到彩灯红光,散于院中各处,一片朦胧之色,她才淡淡地说道:“夜太深了,你也早点睡吧。” ps:明日要加紧写了!! 第148章 风云乍变(上)(第1节) 江宁府的后院有一个极大的凉亭,位于树荫之下,又易招风,所以在夏日之时是最佳乘凉的地方。 王贤正端坐在一边,他自那日和语嫣说起明教之事,便觉得忧心忡忡,所以一直都是睡得不好,每晚都是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直到天明便起床,在大清早的便赶到衙门里,不停地翻看着以前的卷宗,看一看江宁府关于明教的记载。 不过这些卷宗太过散乱,而且都是零星地提到一些关于明教的事情,只是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或是虚妄之极,让王贤边看边挠头,直到中午的时候,他实在有些头大,才放下卷宗,想回去休息一番,却又听朱强说刑部和吏部官员已经到了驿站。 虽然他身为知府,不能亲自过去迎接,但王贤还是让通判明鸿过去接风,然后便换上便服,待他们过来之时,就在后院凉亭之中布上些许凉瓜和清茶,算是为洗去他们一路风尘。 这下来的几个官员,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官,但有一个人王贤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以前的刑部侍郎,曾经因端王案而与自己见过几次的张庆,他以前被贬下去,一直闲置着,而后新帝上位,但他却并未得到什么提升,直到后来才做了一个小官,掌管诉讼案卷的笔录整理。 如今不知何故,竟然被刑部派下来了,这几年的清闲,倒让他有些发福起来,和王贤见面也并未多说,直到互相介绍后,分主宾而坐,才听得王贤笑道:“张大人昔年于我有恩,在下一直挂念在心,但因身在江南,相隔万里,无法得见,如今张大人竟然亲来,实在让在下喜不自禁!” 张庆一笑道:“王大人客气了。” “几位大人从汴京赶来,一路舟车之旅,颇为劳累了吧,我便命人为几位准备好房舍,也好休息一番。”王贤笑呵呵地说了一句,便喊起了朱强。 “王大人,此事不急,只是我等来此的目的,大人你也应该知晓了吧。”这坐在右边的一个中年看着王贤,他是刑部的员外郎步初,便是这一群人的领头之人。 王贤微微一笑道:“我早先便接到公文,诸位过来是为了查那粮仓失粮一案的吧。” “正是如此。”那中年步初点了点头道:“此次失粮一案,流传极广,传至朝廷,都是大为惊慌,虽然陛下认为此非王大人你的过错,但这失粮必须追回来,否则难以向天下人交代,我们几人深知此事重要,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江南,还请王大人你多多配合,以明此事。” 王贤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这个步初,然后便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几位大人可在这江宁府任意查询,若有需要之处,可直接找我,若我事忙,便可找李瑞,由他帮忙。” 步初拱手言道:“王大人如此明事理,叫在下好生敬佩,步某便先谢过大人了。” 王贤面带微笑,看了看这几个人,却见到那个张庆此时正望着院子,他不由叫了一声:“张大人。” 张庆一愕然,然后便笑道:“十几年前,我也曾来过金陵,那时东边的一列都只是小树苗,才是新栽,却没有想到如今已是参天大树,故而多看了两眼。” 王贤呵呵一笑道:“却原来张大人是起了怀旧之心了,只是不知十余年前的金陵是何等风貌?” “与现在并无不同。”张庆微微一笑,然后又收起笑容,慢慢说道:“只不过有些奇怪,未曾听到秦淮河的歌声。” 王贤失笑道:“今日乃是秦淮诞日,所以已经休声,若张大人想听曲儿,便待上几日就可。” 张庆笑了笑道:“实该如此。” 王贤招了招手,旁边的朱强就走了过来,却听到王贤说道:“你带着众位大人去客房休息,再通知一下福贤楼,今晚备宴给诸位大人接风。” 步初连忙道:“不必劳烦王大人了。” 王贤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诸位远道而来,到这金陵也是千辛万苦,我这个做知府的也自然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诸人顿时笑了起来,只是王贤不经意之间,发现张庆坐在一边,虽然面上带笑,可依旧皱着眉头。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刑部来的几个人在金陵开始查起案来,不过王贤却只是任由他们做事,他让江宁府的衙役和捕快们都要听命于此,而且又让步初便宜行事,可以任意查探。 他现在也不管什么了,马上就要临近秋收,按例要派官吏到下面监收,王贤整日都开始规划起这些事情,那明教和刑部的人都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然而,七月二十那天,有台风从广州、福建、明州、秀洲、苏州登陆,一时风势极大,沿海诸地,顿时乱成一片,房屋倒塌,山洪暴泄,百姓死伤者极多,而风势却没有停息,又朝着内地扑卷过来,比起几年前的江南洪灾,要恐怖的多。 王贤乍闻这个消息,心中想到的不是百姓伤亡,而是明教。 这个突如其来的大暴风,让福建和江南靠海一带的百姓们彻底绝望了,如此一来,岂不正是明教造反的好时机。 他连忙修书给蔡京,极为夸张地述说了此事,并且要朝廷快快抚恤,安定百姓,还要加紧调兵,防止明教叛乱。 为了让蔡京注意,他一连写了三封书简,件件都说的十分急迫。 江宁府受到大暴风影响并不大,只是因为暴风之事,秀洲、明州还有杭州诸地都有大匹难民,向西而行,所以江宁府这每天都会有大量的人涌过来,让王贤颇为警惕,除了布置兵士安定局势以外,他还组织粮草,每日施粥一次,又按照惯例,抽调其中的精壮男子,便入行伍,以恐有变。 刑部的步初、张庆几人本还在查案,可是并没有什么进展,加入每日目睹大批无家可归的人,也没有什么心思查下去了,便也帮助王贤,稳定这边的局势。 八月份的时候,诸家诸户都开始收割稻谷,王贤怕出什么意外,便命官吏们下乡,要百姓们抓紧收割,以免暴风袭来,一年心血便毁了。 虽然金陵城并不在海边,但是那台风袭来的时候,这边也感受颇为强烈,有几次强风过境,竟然让金陵一座古刹轰然倒地,附近之人皆是恐慌不安,有的人都开始向北方逃去,王贤只好赶紧派人安抚,整日之间忙的焦头烂额,几乎把明教的事情给忘了。 朝廷这次反应倒也是挺快的,蔡京首先回书给王贤,让他安稳江南,不要让百姓们起了乱子,然后又劝诫他不要挂念明教,语气颇多不满,让王贤顿时有些绝望起来。 他没有绝望多久,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晚上,便有信使通过驿站送来急书:浙东暴乱,有屠夫胡九者,聚众杀官吏,抢粮仓,附近百姓闻之皆乱,一时由数十人积聚为数千人,并在附近造起反来,浙东巡检史和县尉皆是调兵镇压,却被乱民击散,而且附近几个小县皆闻风而动,官吏都是自身难保,都开始潜逃北上,乱民声势越来越大。 王贤并没有任何惊讶,但他心中还有些指望朝廷能够意识到明教之祸,又是亲书两封送于蔡京,并且还呈上一本奏章送于三省,言辞更加急迫,并直言朝廷应免江南、福建二年税收,停花石纲,罢朱勔,调兵南下,调粮安抚百姓,并言此等数事,缺一不可。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上书了,而且这一次上书也是石投大海,微有小波,却未能让蔡京和皇帝重视起来。 中秋节过后的没几天,江南诸府开始调兵平定乱民,但游民太多,数日以来,皆是饥饿不堪,明教中人终于开始大规模行动起来,吕师囊先从仙居领千人造反,然后福州王宝儿,湖州陆行儿,永康陈十一,越州吴和尚等等诸人皆是先后揭竿而起,竟然在十日之内,福建、江南二地全部动乱起来。 当信使还在路途,当明教中人正在轰轰烈烈的起义,王贤却突然被堵在家中,而他对面的是一大群兵士。 “明大人,步大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王贤这时倒是极为冷静,看着面前的诸人,他沉声说道:“这是江宁左守备的兵士,你们为何跑到我的府上?” “王大人,你应该早就明白才对。”步初这时摸了摸胡子,呵呵一笑道:“自我们来金陵之时,你就应该要明白会有今日。” 王贤凝目道:“步大人,你到底在说什么?若不解释清楚,我定然上奏朝廷,说你带人谋乱!” “谋乱者并不是我步初,而是你王贤。”步初冷笑一声道:“如今我就是要抓住你这个谋逆者,然后押你去汴京,交予刑部重惩!” 王贤微微吃惊道:“你胡说什么!” 步初摇了摇头,然后便道:“其实我们来这金陵,不单是查失粮之案,而是顺带着查一查王大人你和贼人勾结之事,如今在金陵数日,还真让我等查了出来,当前江南乱民皆起,这些都是你早就筹划好的吧,哼哼,身为知府,竟然谋逆,罪当凌迟!来人,拿下!” “慢着,步初,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何时有过谋逆之意!”王贤大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今日一定要给我说个明白!” 步初看了看身旁的明鸿,然后便道:“明大人,便由你说吧。” 明鸿一愣,看了一下王贤,然后连忙说道:“还是请步大人说吧。” 步初一笑,随即便道:“也罢,王贤你听着,其实我们这次来之前,便被左丞赵大人叫去,他给我们看了一封书信,而这上面的内容便是说你勾结明教,蓄谋造反之事,赵大人当时也不知此事是否属实,便托我等几人到金陵查探,我们这些日子明为查失粮之事,暗中却在找你勾结明教的证据,果然不出我们所料,你竟然数次与明教之人联络,而且你还和明教的首领有着交往,上次金陵失粮之事也定然有你的参与吧,如今江南暴乱,若不早点把你拿下,则金陵危矣,把他拿下!” 后面的兵士看了看明鸿,然后皆是跑了过来,随后就听到哗啦啦的声音,却见到王贤背后跑过来一群人,便立刻停下脚步,不敢再前行一步了。 “步大人,你所说的都是自己胡乱猜测的吧。”王贤这时朝着身旁的兵士们挥了挥,然后又道:“若是真的能证明是我参与了失粮一案,那在下二话不说,自缚手脚,随你处置。” 步初本见到王贤身后一些兵士,忙退了一步,此时闻言,不由哈哈一笑,便对旁边的明鸿耳语几句,随后就见到明鸿走到一旁。 王贤的后面是他的家中卫兵,还有黄宽和他的东厂兄弟,本来这次步初直接带兵闯过来的时候,众人都是有些吃惊,不过陆忠很快反应过来,集合卫兵们护在了王贤的旁边,而后黄宽也赶了过来,皆是在王贤的身后,盯着这些不速之客。 “大人,他们是想干什么?”黄宽这时皱着眉头,有些小声地问道。 王贤盯着那边的几个人,然后小声道:“这些人是刑部的人,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我可能会陷入一个圈套之中,黄宽,等会你要注意一下,千万不要和对面打起来,看我的眼色行事。” 黄宽重重地点了点头,却见到那边走过来一人,他微微一讶地说道:“是陆大人。” 王贤一愣,转过头来,却见到一个小胡子正看向自己,他失神了半天,方才说道:“陆收?” 站在明鸿旁边的那人,却正是王贤的亲信,从昌化县带过来的陆收。 “你不是重病在床吗?”王贤凝眉说道:“难道你是估计骗我?李瑞对我说你病的很重,还让我好担心了一阵,我还给你送了一些人参,没想到你却什么事都没有。” 陆收嘿嘿一笑地说道:“大人,我陆收重病一场,让你担心了,实在是我的不是,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王贤点头道:“我从未放在心上,不过你实在没有想到,你会背弃我,步初,他难道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步初笑道:“陆收这些年一直跟着你,所谓深知你的底细,而事实上,最先怀疑你的便是陆收,他通过上面的渠道,把对你怀疑送给了赵大人,这才有了今日一幕。” 王贤眯起眼睛,看着陆收道:“你怀疑我什么?怀疑我和明教有关系吗?” “的确如此,大人,虽然我一直没问过你的私事,但是自从你把黄宽编为私军的时候,我就对你有所怀疑起来,而后又通过蛛丝马迹,终于发现这等惊天大事,所以我便急书送给三省,所幸步大人他们来的快,也没有酿成大祸。”陆收不紧不慢地说着,却见到王贤看着自己,他不由地转过脸来,然后又哈哈笑道:“大人,你不要看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大人身为大郡知府,理当为朝廷治理一方水土,但是却和明教的人勾搭在一起,可谓于国于民皆是不利,我陆收虽然位卑,却不敢忘国,所以就暗中查访,以查明真相,从而今日为天下除害!” 旁边的步初笑着点头道:“不错,陆收你此次所立下的功劳甚多,待我回到朝中,必然会向赵大人举荐一番。” 陆收连忙躬身而言道:“还请步大人多多提拔。” 步初点了点头道:“嗯,你便把王贤所做的一切都说出来吧,让他听一听,免得心有不服。” 王贤冷哼一声道:“陆收你就说一说,我倒是想听一下,到底我是如何的勾结明教,如何成为大奸大恶之人的!” 陆收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开口,却真的让王贤大吃一惊。 这个陆收竟然从几年前在昌化开始说起,王贤在暴雨挖河道被他说成是收买民心,而后几次削弱衙役的事情被他说成是借机增加自己的力量,后来把黄宽更是编为私军,而后又在昌化县广收民心,直到后来,不知用了何等手段,竟然到了金陵做起知府,但朝廷征粮的时候他却并无焦急之意,显然不把这个当回事,不料猛然间就派兵士护船,大规模的动用金银器物和水船若干,从遥远的地方运回粮草,但最后竟然一夜之间不见,这也是王贤所为。 第148章 风云乍变(上)(第2节) 一旁的王贤闻言不禁有些想笑,却笑不出声来,他咳嗽了两声,然后才道:“嗯,很好,你继续说。” “我要说的是大人你和明教的事情,你、黄宽,和明教中人几次在福贤楼相聚,虽然你们很是小心,但我还是注意到了,而且我早已经买通了福贤酒楼的店小二,你们几次相聚我都了如指掌。”陆收这时慢声说道:“这些大人你就不要我细说了吧。” 王贤沉默了半响,方才出言道:“那你知道我和明教之间说了什么吗?” 陆收一愣,然后说道:“这个我虽然不太清楚,但想来你和明教定然商量一些机密事情,共同谋逆!” 王贤哼了一声道:“你都不知道我和明教说了什么,又如何敢断定我有谋逆之心!” “王贤,你承认和明教有勾结了?”旁边的步初这时大声说道:“和反贼有来往,罪不容诛!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贤哈哈笑出声来,看着步初道:“你这个员外郎是怎么坐上去的?如果就凭这个陆收的一面之词就可以定罪,那刑部岂不是全部怨气冲天了!” 步初微怒道:“胡说!王贤,你到底认不认罪!” 王贤冷哼道:“对不起了!” 他微微一个眼色,让身旁的黄宽和陆忠皆是明了,于是后面的兵士一下子冲到前面,先把王贤推倒后面,再把步初诸人围了起来。 步初这时却也不惊慌,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人难道要和王贤一起反了不成!我乃是朝廷刑部所派,你们若敢对我不敬,定有大祸!” 黄宽却面无表情,只是盯着步初。 “发生什么事情了?”王贤本站在后面,忽然身旁有人拉他一下,他微微转头,却见是洪雅,便微笑道:“一些小事,有人过来给我添乱子了。” 洪雅一愣,看向那边的兵士,不由大吃一惊地道:“这些兵士们要干什么?” 王贤沉声说道:“当前必须要制住他们才行,我没想到竟然会出这等事情!” 洪雅微一迟疑,却又听到极大的脚步声传来,她微微张了张嘴巴,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王贤,那是什么!” 王贤抬眼望去,却见到一大批手持利器的兵士从正面而来,当先一人穿着一声铁甲,此时正直地走到明鸿的旁边,向他们行了一礼。 “朱参将!”王贤低低了说了一句,然后心中顿时叫糟,这个朱参将一直统领江宁的厢兵和府兵,其所带的更是江南最为精良的兵士,这时却没想到他竟和那步初有所瓜葛,而且还赶了过来! 黄宽诸人都纷纷后退,立于三步之遥,与步初对此起来。 步初这时见到援军过来,顿时有了底气,大声喊道:“王贤密谋造反,罪无可赦,理应抓起来由刑部审理,而这些兵士们竟然一同哗变,也是帮凶,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朱参将看了看那边的人,然后轻轻点头,众兵士立刻行动起来,朝着这边齐整整地走过来。 王贤倒吸了口气,然后大声说道:“慢着,步初,我想问你一句话,你把我抓到以后,是真的会把我交给朝廷吗?还是滥用私刑,在途中杀了我?” 步初脸色微变道:“步某乃是朝廷命官,刑部员外,自然是秉公守法,如何会用私刑!” “嘿嘿,我却不以为然。”王贤这时推开人群,走向前来,看了看朱参将,微笑道:“朱参将你今日可算威风的紧啊,平日你带着兵都是瞎逛游,没想到今天竟然逛到我家中了。” 朱参将低头而言道:“末将乃是秉公守法,大人勿怪。” 王贤看着步初道:“步大人,你这次把我抓住,可算是大功一件啊,但是你可要把我看住了,不然出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你肯受降了?”步初大喜过望地说道:“若你肯受降,我定然会向陛下求情。” 王贤呵呵一笑,这个步初是个芝麻大的官,在朝廷上能说出屁话,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淡然道:“步大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如果我真的犯了罪,而被大人你抓住,如此谋逆大罪,到了汴京,大人你定然是大功一件啊,日后说不定侍郎、尚书,直至三省也不在话下,前途一片光明。” 步初有些高兴,却又故作淡然地说道:“哪里,我只知为国为民,这些功名从未想过。” 王贤不由一笑,然后点头道:“不过步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假如我在路上死掉,那你的功名利禄和你在金陵所为之事,皆可说是空纸一张,更何况我死了之后,你有可能还会担上枉杀之罪,到时候不仅无锦绣前程,恐怕乌纱帽都有些危险。” 步初“哼”了一声,然后道:“步某自然会报你平安无事!” 王贤摇了摇头道:“我虽然知道步大人你不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情,但是难保他人也会这么想,万一有人想杀人灭口,到时候不仅害了我,也害了你啊。” 步初看了看身旁的众人,然后说道:“我自然会严厉看守,把你带回汴京!” 王贤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又听到一阵声响,他和诸人都是奇怪地看向门前,却不由地惊讶起来,一旁的诸人都是吃惊地看向那过来的诸人,却见到一大片的布衣兵士们,各个都是手持弓箭,皆是弯身朝着这边,做引弓待发的姿势,而当先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到这边,笑呵呵地说道:“诸位大人可好,看来我赶来的正是时候啊。”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第148章 风云乍变(上)(第3节) 王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道:“陆兄,自扬州一别,已经许久不见,没想到今日你却登门拜访,实在让我感到意外。” 那走过来的人微微一笑道:“王兄,扬州别后,我也是分外想念,只是我俗事太多,而王兄你也身为江宁知府,一时不能见面,如今我脱开身来,便立刻过来见一见你,却没有想到竟有这么多人,实在让我感到意外啊。” 他边说边走,没过多久便带着几个人走近这边,只见他二十多岁的样子,虽然带着微笑,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却正是王贤在扬州遇到的陆行儿。 步初大声说道:“王贤,你果然和乱民相互勾结!” 王贤也不理会他,只是朝着那陆行儿道:“陆兄不在家边行大事,反倒跑到金陵这里,不知意下何为?” 陆行儿哈哈一笑道:“王兄,实不相瞒,我这是邀你去共谋大事来的。” 王贤呵呵笑道:“找我商量大事?陆兄恐怕是找错人了吧。” 陆行儿摇了摇头,然后便道:“这里说话不方便,王兄你先带着你的人到后院去吧,我把这里处置完毕之后就去找王兄。” 王贤看了看步初,又看了看陆收,点了点头道:“那好,不过陆兄,这里是王荆公故居,你千万不要做出什么鬼神皆恐的事情。” 陆行儿笑道:“这是自然,王兄便请回吧。” 步初这时见到王贤要走,便立刻大声喊道:“王贤,你要往哪里去!你不是说了要受降的吗?” 王贤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带着洪雅一同走向后院,黄宽紧紧的跟随着,而陆忠看了看王贤,也是带着人跟了过去。 一时场面空出了不少,而步初这时也有些恐慌起来,连忙向身旁的明鸿问道:“怎么办?” 明鸿立刻看向身旁的朱参将,却见他并无焦急之色,便稍微有些安心起来,对步初说道:“大人不要担心,我们的人比他们多。” 陆行儿这时微笑道:“诸位大人,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乃是湖州陆行儿。” 步初吃惊道:“你就是那个反贼陆行儿!” “反贼?哈哈,鄙人的确是反,但不是贼,我反的是这赵宋朝堂,天下人皆正,止有一贼,那就是赵匡胤和赵光义他们的子孙们!”陆行儿嘿嘿一笑地说道:“至于你们,都是赵家养的犬狼之物,天下就是因你们而不得安宁,百姓种粮,春播秋收,辛苦非常,但所得之物,你们取其十之**,试问天下之人,又有何人敢在这赵家面前自称为贼!” “你,你,你,你竟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步初显然气晕了,这时大声喝道:“来人,快把这个反贼抓起来!” 陆行儿一笑道:“我真是糊涂,竟然和犬辈说这等话,很好,废话不再多说,这里的人们,如果想活命,就放下兵器,走到一旁,或则不要怪我没留一条生路给你们!” 明鸿连忙看向旁边的朱参将,却见他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便两忙说道:“朱参将,朱参将!” 朱参将看了看明鸿一眼,然后突然说道:“参营听令!所有人把兵器放下,随我一同回去!” “你!朱参将!”明鸿、步初皆是大惊,却见到这些兵士们果然放下了兵器,他们连忙喊道:“朱参将,你别走啊,朱参将!” 陆行儿哈哈一笑道:“诸位走好,我就不送了,至于几位大人,我可要好好的招待一下。” 众兵士走得极快,转眼之间,竟然全部走开,只留下步初和他带来的几个官员,而身旁站着的却是明鸿,只听到他颤巍巍地说道:“壮士,我是无辜的啊,我和你们明教从来都没有任何过节啊。” 陆行儿失笑道:“我又没把你怎么样,看你吓的,你放心,我陆行儿一向心软,来人,把这些人抓起来,看住了。” “壮士,与我无关啊,壮士!”明鸿大声地喊了几句道:“这次抓王大人,也都是这个步初的注意,我只是听命行事,与我无关啊!” 身旁的步初狠狠地看了一下明鸿,然后沉声说道:“反贼,步某就算死了,也算是为国尽忠!” 陆行儿冷笑道:“别再嚷嚷了,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你们几个,把这些人押着,都到后院把守着,等我出来。“ 他说着便抖了抖衣服,然后径直地向后院走去。 王贤此时倒也很安宁,坐在凉亭之中,而他身旁的则是洪雅,互相说着什么,见到陆行儿走过来,他便直接问道:“如何了?” 陆行儿一笑道:“皆是酒囊饭袋而已,王兄,现在你总该和我明教站在一起了吧。” “哦?”王贤笑道:“陆兄又是过来说教的吗?” 陆行儿摇摇头道:“非也,我只是想提醒王兄,如今你已经别无选择了,你的家人现在仙居,而你现在也背负着勾结明教之罪,这仕途你不能走下去了,如今江南风起云涌,我们诸路豪杰皆是揭竿而起,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王兄你与其待在这里,不如和我等共创一番大事!” 王贤沉吟道:“明教现在的声势并不是太大,只是借助那大暴风而已,若是风停水消,朝廷开始安抚起来,你们明教又能兴起如何?” “这暴风乃是天助我明教,古语所言,天时地利人和,可居天下。”陆行儿慢慢说道:“而今暴风席卷江南、福建诸地,可算天时。我福建、江南诸地皆是天下富饶之地,只是被官府欺压,如今只要善于利用,必然可以和中原抵抗,这是地利,而明教上下,皆是一心,百姓们亦是闻风而动,只要揭竿而起,必然会蜂拥而至,此乃人和,有此三者,大事何患不成!” 王贤微微一笑道:“哦?暴风暂且不谈,就论这江南一带,如今东边遭暴风,损失惨重,就算凑齐军饷都有些费劲,如何可以与中原对抗,又如何可以算作地利?更何况,你们明教四分五裂,相互之间都是互相不满,如今举事也只能算是遥相呼应,这能算是上下一心吗?所以,陆兄,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你们这次到底能不能成功?” “男子立于天地,若是死的如猪狗一般,虽然百岁又能如何!”陆行儿大声说道:“王兄,你也不是个没有大志向的人,为何却如此胆小!” 王贤笑道:“陆兄,你别太过激动,先坐下说,其实我对明教并无成见,方才之言,也都是为明教所考虑的。” 他慢慢说道:“如今江南福建都是刚刚起事不久,起因虽然有暴风的事情,但主要是因为大宋的弊政太多,百姓们皆不甘其苦,所以才会有此行动,只不过如今开的头并不是太好,朝廷虽然对江南暴乱还没有太大的重视,但因为力量太过分散,所以根本无法弄出浩天的声势,陆兄,你居于湖州,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陆行儿没想到王贤竟然替明教分析起来了,便喜道:“王兄说的是,不过王兄也是对下面不知情,我在诸兄弟起事之后,便也开始举旗,附近百姓闻风而来,竟然在三日之内达到数千人,而后我入小县,杀贪官污吏,分粮食于百姓,一时百姓们都是极为响应,如今我已经有数万兵士,足可攻下湖州了!” 王贤惊讶了一下道:“竟然有那么多人了?那湖州官府如何了?难道没有派兵镇压?” “当然有,不过那些草包,不顶用。”陆行儿说起来极为得意,哈哈而笑道:“在我行事第三天,邻县便派来一千兵士,被我们打的落花流水,算是大胜而归,随后湖州就开始调兵遣将了,可是那个湖州知府蠢的很,让两个人指挥,结果那些草包们自己吵了起来,最后被我奇袭了两次,一半的人逃了,还有一些人被围在弁山之上,几乎让他们全军覆没!” 王贤迟疑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有空到金陵来?难道湖州已经无关紧要了吗?” “王兄,我是来请你帮忙的。”陆行儿收起笑容,然后肃然道:“目前湖州已经没有什么了,可以说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我们掌控着,我和陈十一、李天诸人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开始集合兵士,就在江宁一带动手!” “什么!”王贤大惊道:“你们想动江宁,疯了吗?” 陆行儿也没有想到王贤竟然这么大反应,便连忙说道:“王兄,我们明教兄弟商议过了,如今东西皆乱,独有江宁还是十分平静,而且江宁府乃是整个江南之核心,如果控制了江宁府,那便可以说是拥有江南了,到时候再从江宁而行,征战杭州、苏州、扬州、庐州诸地,都可直扫诸城,朝廷就是想出兵,也恐怕晚了。” “扯淡,这样死的更快!”王贤大声说道:“你们知道江宁有多少兵吗?五万余众!” 第149章 风云乍变(下)(第1节) 陆行儿一怔,随即不屑地说道:“就算十万又有如何?这些草包们,都是些不中用的家伙,只要我等同心协力,还怕他们不成!” 王贤冷笑道:“那陆兄就去试一试,等你们攻下了金陵城,一切皆好!不是我说陆兄,你只打了几次小仗,就有些得意忘形了,殊不知这战场凶险,生死之地,不能只是凭着想象就能做定断的,若只是被一点小胜冲坏了脑袋,则败之不远矣!” 陆行儿本有些生气,但随即便展颜道:“王兄所言极是,我的确有些眼高了,不过虽然如此,我们众家兄弟只要在金陵闹起来,杀贪官污吏,分粮仓布衣,让百姓归附,这样以来,就算江宁府有重兵把守,拿下亦不是难事。” 王贤吸了口气道:“但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这会有多大的损伤,而且又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他慢慢说道:“就算你们拿下了金陵城,明教的这股力量也要损伤无数,而你自己也说了,江宁府是江南重中之重,是江南最繁华的一个地方,如果你们占领了江南,那朝廷必然恐慌起来,会立刻调拨大军南下,你可以应付五万厢军,难道还可以应付五十万的禁军吗?” 陆行儿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又有些叹气地说道:“王兄,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已经商量完毕,如今大家都在准备,等待时机,这江宁府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们只要拿下来,那就算立足了江南,这样才有实力可朝廷一战啊。” 王贤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有一个好的后方的确极为重要,你们不想做流寇,我可以明白,但是你也应该要认清现在的情况啊,如今虽然各路皆起烽烟,但是因为力量太过单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当务之急,在于整合实力,慢慢稳固,等到有能力吞下江宁府的时候,那又有什么可以阻挡你进入这金陵城呢?” “王兄,我知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现在不是我所能做的了主。”陆行儿撒手而言道:“我只是湖州起事的一支而已,他们那些人已经商议好了,我就算拼死也不能改变其想法了。” “那吕师囊呢?”王贤有些奇怪地说道:“吕师囊没和你们联络?” 陆行儿淡然而笑道:“圣王他是在仙居,和我们暂时还没有什么联系,而且就算圣王来了也是没用,那些人已经不再把圣王放在眼里了。” 王贤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陆兄,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整合那些头领,把这些细沙便成沙堆,这样才可以有所起色。” 陆行儿一愣,然后想了想才无奈地说道:“有些难,目前有八个头领一起,其中陈十一、李天二人皆是各在一方,他们的人比较多,而且陈十一这人也极为阴险,还有王朗、王班两兄弟,也是极为难缠,我的人目前都在湖州,如今带来的只有三百余人,根本无法和他们相抗衡啊。” 王贤摇了摇头道:“你若是心中不想,那自然是毫无办法,但是只要心中有了想法,却未必不可能实现。” “目前大家都是刚刚揭竿不久,身份未定,而且力量都是比较单薄,如果你早点行事,统管大权,则就可以避免以后相残,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王贤慢慢分析地说道:“而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陆行儿凝目而思,半响才道:“王兄,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哦?什么办法?”王贤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陆行儿慢慢说道:“这个办法需要王兄你配合,我和诸人约好,只要谁先攻下金陵,则谁就为主,如果王兄你肯配合一二,自然金陵归我,到时候也可整合这些人。” “这算什么办法!”王贤张了张嘴巴,却只是说道:“陆兄,你认为我能如何帮你?” 陆行儿一笑道:“其实你只要稍微配合一二变成,这个你应该明白。” “不过我虽然是知府,别人却不听我的,你看到今日我遇到的事情就知道了。”王贤有些无奈地说道:“更何况大宋的将领一向不听人言,我更不可能调动他们。” 陆行儿不屑地说道:“王兄,若有人对你不满,我可以暗中帮你除掉,你就不要担心了,对了,我还想问你一下,那几个朝廷的官怎么处理?” 王贤想了想,然后才道:“他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朱统领,他掌管江宁的两万精兵,你把他抓住了吗?” “朱统领?”陆行儿一愣道:“是那个一身盔甲的人?他在刚开始就放下武器,带着他们的人走掉了。” 王贤大惊地说道:“你竟然让他们走掉!若是他带兵过来包围这里,那我们都完了!” “王兄不用这么慌张。”陆行儿微微一笑道:“我看那个朱统领倒是一个老实人,而且他不管那几个官员的死活,显然不想惹事,我想他不会再过来了。” “怎么可能?”王贤连忙说道:“陆兄,明教在这边有秘道,我等还是去秘道里说话吧。” 陆行儿想了想,便也是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王兄,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如今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也要回去准备一二了,那几个官员我想你要之也是无用,就全部交给我吧。” 王贤沉吟了一下才道:“那个陆收交给我处理。” 陆行儿呵呵笑道:“可以。” 他这时站起身来,便朝着前院喊了几声,然后就见到几个人推着步初诸人走了进来,步初和明鸿等人都被绑了起来,看上去像个粽子一般,此时见到王贤,皆是大叫起来。 “咦?就这些吗?”王贤有些奇怪地说道:“陆收呢?” 陆行儿莫名其妙地说道:“难道这里没有吗?” 他喊了一句道:“你们谁是陆收?” 步初和明鸿等人都是对望一眼,皆是想到这个问题,陆收不见了。 王贤皱起眉头,然后才说道:“不知道这个陆收到哪里去了,这样吧,陆兄你就把这些人都带走吧,不过我不希望他们跑掉。” “呵呵,我理会得。”陆行儿微微一笑,然后挥手道:“带着这些人,我们走!” 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多久,便都消失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风摇树枝,沙沙几声,刚才的事像是一场梦幻,而这凉台的诸人都是沉静起来,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直到好久,王贤才说道:“陆忠,你带人去找李统领,就说我有危险,让他带兵过来!” 陆忠立刻应了一声,然后正要走,却听到一个声音说道:“慢着!” “怎么了?”王贤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身旁的洪雅。 “你要带兵过来干什么?”洪雅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是为了那个朱统领,就大可不必了,他不会再回来的。” 王贤闻言心中一动,回头对陆忠道:“那就不要去叫李统领了。” 他这时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然后又对陆忠道:“今日之事,实在让我意外,现在明教暴乱,江宁虽然无事,但也不算太平,你们都是家在江宁,自然不希望这里变成战场,一旦起了烽火,必然会使得金陵百姓痛不欲生,所以一切要以安宁为重。” 陆忠立刻点头道:“属下明白!” 王贤这时看了看洪雅一眼道:“陆忠你去和那些受到惊吓的下人们解释一下,就说是因为贼人进来,被朱参将带兵抓住了。” 陆忠点头称是,然后就带着人走了。 王贤这时才看了看洪雅道:“你认识那个朱参将?” “他是我师哥。”洪雅这时沉声说道:“他不会害你的。” “他是你师哥?”王贤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竟如此神秘?” “你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洪雅慢慢说道:“那个语嫣小姐和叫周兵的姑娘,在这里的确有些不安全,我想把她们二人送到我师伯那里,那儿有冷香她们,也好有个照应。” 王贤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会和语嫣说的。” 他想了想才道:“不过现在我真要好好想一想了,洪姑娘,我想见你师哥一面,你可以帮我找到他吗?” 洪雅沉声道:“这件事情和师伯说一声就行了,师伯他那么看重你,定然会让师哥去帮你的。” 王贤顿时吐出一口气,他似乎已经不太关心洪雅和洪定海他们的身份了,而听到那个朱参将是洪雅的师哥,他只是微微惊讶一下,更多的是高兴,如果有如此关系,他就可以凭着朱参将的兵士们,来稳定江宁府的局势。 只是现在局势已经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稳固了,朝廷暂时还没有对江南重视起来,而明教现在还正是热火朝天的造起反,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但只要时间一久,必然会在这江南掀起血风腥雨,处处烽烟。 而这是所有人都改变不了的。 王贤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要在大乱之时,尽可能地避免大的损失,他只有尽自己的力量来让江宁安定起来。 八月之后,秋意扑面,然而整个江南的肃杀之气更浓,因为朝廷没有及时安抚,导致各路烽烟弥漫,而且尤以浙东而重,这里是台风最为严重的地方,而且是受压迫最强的地方,百姓们早有不满,又对明教很是笃信,所以明教起事,很快就赢得了民心,各县各村皆是响应,明教圣王主持大军,在一月之内,整合了五万军士,让江南的州郡皆是大为惊慌,上书朝廷者也是越来越多。 八月十八,朝廷终于因为此事吵起来了,蔡京之前得到过王贤的书简,知道这事因明教而起,不能放任,所以直接建言调军南下,趁着明教还不成气候之时,极早扼杀,但却没有想到这却遭到台谏官的反对,朝堂上有几个老臣还援引三代,又说前唐李世民之故事,说此事并非百姓之过,乃是施政之失,只要罢施政者,变所行之法,则乱民自然会归顺。 他们的矛头自然是行政事的蔡京,所以说着说着,就开始在朝堂上吵了起来,直到三日之后,皇帝赵佶实在有些厌烦起来,才折中施行,先罢青苗、保甲之法,除奸党碑,又命大将种师道从边关撤离,率十万兵士平定江南之乱。 只是种师道颇多受制,朝廷着王恩为副,两人意见极为不合,在收到命令之后,便开始对行军路线争吵起来,而后直到五天以后,才商议待定。 而后是粮草之事,因为童贯掌管枢密院和西北军事,所以种师道不得不请求童贯,以得其助,这样一来一回搞了数日,才算缓缓行军。 只是直到这时,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江南的祸乱已经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了,这乱子已经不再是一点威慑就可以解决的了。 十月十八,吕师囊率军攻秀洲,虽然未能成功,但让整个江南的州郡长官们都吓的屁滚尿流的,甚至有的官吏还收拾了东西,准备连夜逃跑。 十一月初一,有陈十一者以五千人对敌官军二万而得胜,俘兵三千,一时名震江南,凡所过之处,百姓莫不从之,直到江南东路。 腊月二十,江南转冷,而朝廷大军终至江南,只是他们来的很不巧,寒冬之季,已经不再适合交战了,所以便在江南东路驻扎起来。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乱军这时开始使用游击战术,不停地用小股兵力来骚扰他们,种师道虽然有些气恼,但也知道不能出击,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只是兵士和将领们多有不解,立刻就有人上奏朝堂,说种师道怠慢军情,一直避战,让朝廷换将。 朝堂对很多问题都会争论不休,但是惟独对于将领们很是不信任,台谏官立刻开始群奏,说种师道驻兵江南,却不发一卒,以至于江南之祸越来越大,要皇帝立马招其回京,以解释不发兵之缘故。 蔡京也是觉得种师道太过没用,所以只是附议了一下,而后皇帝便发书招种师道回京,并让王恩暂时领军。 这临时换将让朝廷的这支大军都感到有些意外,种师道无奈之下,重重交代王恩不要主动开战,然后才带着亲军北上,重回汴京。 他却不知,这一走之后,让江南顿时乱的不可收拾,也让明教捡起了偌大的便宜。 除夕,金陵城的百姓们虽然有些担惊受怕的,但是这个节日来临的时候,大家都还是整理房屋,贴上桃符,欢庆一年的渡过,也盼望来年不要遇到大灾大难。 秦淮河已经结了薄冰,看上去一片乌黑,而河边的几颗枯树也是极为萧索地立在那里,时不时有几个行人缩着头的路过,木屐咯吱咯吱的响几声,然后又恢复安静。 这间琉璃房之中,正有一只炉子在中间烧着,让整个房间都不觉得丝毫冷意,而此时房子之中坐满了人,这外面的寒冷之气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你说明教已经准备攻金陵城了?”中间的那个老者这时沉声说道:“王贤,你确认这是真的吗?” 王贤坐在那个老者洪定海的身旁,这时点头应道:“的确如此,我想就在春节前后,由陈十一、陆行儿诸人带领的大军就会从句容、上元诸县出发,攻打金陵城。” “那你准备该怎么办?”洪定海叹了口气道:“这帮兔崽子真是不知好歹,这才几个月,就想着金陵城了。” 王贤无奈地笑了笑道:“他们想的更早,早在八月的时候,陆行儿就来找我,说起他们的计划,说要取江宁而控江南,把我吓了一跳,如今他们实力更加壮大,而且和浙东、福建形成遥相呼应的声势,自然是想着这金陵了。” “哼,在金陵城中,正有四万大军驻扎着,这些人难道没有掂量一番吗?”坐在洪定海身旁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他就是洪雅的师哥,江宁府左军参将朱算。 他和王贤之前是上下的关系,可自从那次洪雅揭破身份以后,王贤就主动找到洪定海,然后就和朱算相互说了几次,诸人都知道是自己人,所以就不再那么拘谨,而今因为江南之乱,王贤便和诸人一块到这里,算是谋划以后之事。 “别说四万大军了,没有任何用处!”洪定海轻摇头而言道:“朝廷养兵本就是不为打仗,而对于地方军士们更是放松,我之前去过校场,没见到有几个人可以拉满大弓,更遑论上马拼杀了,明教的军士虽然都是农夫之辈,但是使起大刀来不必这群兵士差,你看看江南附近传来的消息就知道了,官兵赢了几次?上次江南东道集合两万兵士,竟然被五千人打败了,实在不能指望他们。” 王贤微笑道:“的确,地方军队本就不是为了打仗的,他们只是威慑百姓的,真正打仗的,在我们不足四十里的留县。” 第149章 风云乍变(下)(第2节) “种师道的兵?”朱算闻言顿时明白起来,然后又有些迟疑地说道:“不过我听说种师道也是惧怕明教大军,所以一直不敢应战,只是龟缩在那个小县之中,江南州郡皆有不满。” “他这时聪明之举。”洪定海沉吟道:“种师道不愧为大将,你看看他选的驻扎之地,一在留县,一在明州,两路大军遥相呼应,而且江南的州郡只要有大乱,皆可在一日之内赶到,实在是聪明啊。” 他咳嗽一声又道:“至于他现在避战,乃是因为冬日不利于战,因为这些兵士都出于北地,对江南不甚了解,所以一旦被明教引诱,必然会被拖着打,实在是得不偿失。” 王贤闻言无奈地说道:“是啊,本来有种师道的话,金陵城恐怕也不用怎么担心,但是现在种师道已经被朝廷召回,我实在不能不忧心啊,如果明教用诱军让那留县的三万军士出去,那金陵被袭,可就是别无外援了。 “嗯,那王贤你的想法如何?”洪定海沉吟了一下道:“是战还是降?” “降肯定是降不得。”王贤沉吟道:“不说我不答应,就是金陵的各个守备、官吏、统领,都肯定不会答应的,而且金陵百姓们对明教诸人还有些惧怕,恐怕极少有投降之心。” 朱算想了想才道:“我可统领两万兵士,如果明教来攻打金陵,只要我们关闭城门,并且坚持守城,明教就算有十万人也别想进来,而金陵城内粮草齐全,足可以支持到援军到来。” 王贤的眼前仿佛已经看见那黑压压的人不停地朝着金陵城冲来,而从城墙边的箭矢如雨一般穿过那些人的胸口,血红的颜色沾染了金陵的天地,恍若幼时在草原上看到的战争。 他吐了口气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目前只能好好的防备了,朱兄,你分兵把守金陵城各个城门,这些日子不能有任何疏忽。” “我明白。”朱算点点头,然后有沉吟道:“只是如果他们攻城的话,我们还需要很多滚石、箭矢之类的东西,这些暂时都没有准备,毕竟金陵城已经百年无战事了。” 洪定海也是有些叹气地说道:“老夫自年幼便知有明教,而后在江湖漂泊半生,对明教知道的也是不少,可还是小看了他们,如今江南、福建越演越烈,朝廷若不下决心,恐怕难以平定!” 王贤微微一笑道:“老伯你就不要想得太多了,今日乃是除夕,虽然大乱在即,但我等怎么说也要过一个安稳的年,不如这样,老伯你们都到我家去过年吧,还有朱兄、洪姑娘你们一起,这样也是热闹一些。” 洪定海呵呵笑道:“这样也好,今晚就过一个安稳年吧。” “师伯,我们是去王公子家中吗?”正在这下手边的冷香听到这话,连忙跑过来问道:“是真的吗?” 王贤笑道:“嗯,今日大家都去,毕竟是除夕之夜,也要高兴一下。” “太好了!”冷香高兴地叫了一声,随即又变得极为安静地笑了一下,慢慢走到一边,对着洪雅和语嫣、周兵说了起来。 因为王贤怕语嫣和周兵有什么危险,便让洪雅带着她们到这里住了下来,而这些天以来,冷香她们几个自然混熟了,此时笑嘻嘻地把这事说了一遍,然后几个人都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 王贤却没有笑起来,他还是想着陆行儿给自己的警告。 “王兄,废话我已经不想多说,这次金陵之行,我们是志在必得了,你若不想家人有事,便照着我们吩咐的做。” 他猛地摇了摇头,然后有些喃喃地咒骂道:“这帮蠢蛋,以为翻了个身子就不是青蛙了吗?” 那外面枯黄的一片草上正盖着几片不知何时掉落的瓦片,有些冰冷的地上散落着各种东西,一片萧索的景象。 只是遥望那不远处,便可以看见诸家诸户都挂上了彩色的灯笼,那红色的喜庆在整个金陵城回荡着,而偶有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传来,让王贤不由有些茫然起来。 “我们正月初一就来,王兄你好好过一个安稳年吧。” 今年的除夕夜,会是最后的一个安稳年吗?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夜色笼罩着整个金陵城,虽是喜庆的除夕夜,但却只有两三星辰,夜风屡屡吹过,带走这个除夕夜的欢喜气氛。 王贤府中也是一片欢庆之色,今日来的人很多,所以府中从中午便已经忙开,直到夕阳一落,便摆开了晚宴,这个晚饭极为丰盛,诸人对饮,兴致颇高,一时都是喝的一塌糊涂。 而后酒过三巡,冷香主动站出来,要给大家奏曲助兴,众人一片叫好,只见冷香走到亭边的一处,然后开始拨动起琴弦来了。 琴声流转,稍微几下,便出了气势,让王贤微微有些**,竟又听到那日李清照所奏的曲子了。 之前听到冷香用琵琶弹过,颇有怪异,而今再听到这古琴之声,如回到那日的昌化别亭,闭目而思,如同昔日一般。 琴声极为熟悉,没到一处,都让王贤有些触动,而后耳边恍若传来下一个节奏,让他的脑子有些迷糊起来。 不只不觉间,琴声已变为慷慨激扬,王贤转目间,便见到所有人都有些激动之色,就连一向不表于色的洪定海也露出追忆之色,仿佛那金戈铁马的琴声让自己回到了过去一般。 “少年之时,我以天下为志,以保大宋不被外族而读书,以整治大宋兵将而仕,我以此念,虽历磨难重重,却未有改变。” 王贤心中轻叹一下,却又听到琴声再变,极为欢快的声音从那琴中跳了出来,而这宴席中的诸人都是眼色有些迷离,皆是不发一声。 那欢快之音,却正是所有人欲求而不得的东西。 “嘣,嘣。”琴声本是欢快,却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微不可查起来。 王贤这时猛然张开眼睛,却见到这里面的众人都已经躺在椅子上,整个长亭之中并无一音。 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就走到朱算的面前,从他的衣中掏出一个东西,看了两眼,这才走了出去,慢慢说道:“黄宽,你拿着这个和我的印信,去找城门守军,按照计划行事。” “是!” 王贤看着有些黑暗的天空,还有那不停闪耀着的灯火,慢慢地叹了口气道:“希望今夜可以安宁。” “是吗?恐怕安宁不了。”从王贤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转过身来,便见到一个人正看着自己,却是洪雅。 “你没有昏倒?”王贤眨了眨眼睛说道:“真是奇怪。” 洪雅冷笑道:“你在酒菜之中下了**?幸亏我多了一个心眼,要不然真的被你给骗了。” 王贤呵呵一笑地说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老伯和朱算都算与我有恩,而语嫣是我的侄女,周兵是我同窗,我定然不会害大家的。” “那你为何要迷倒他们?”洪雅冷冷地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到时候便知。”王贤淡然说道:“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我没有害大家的心思便可。” 洪雅突然虫衣中掏出一把匕首,冷声道:“快说!” 王贤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洪雅冷笑道:“你假惺惺的请我师伯和我们一起过年,竟然在酒菜里下药,明显图谋不轨,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如果我说是为了金陵城的百姓们,你相信吗?”王贤慢慢说了一句,然后又摇摇头道:“你肯定不会相信了。” 洪雅“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你为了什么,你快点把我师伯他们叫醒!” 王贤摇了摇头道:“叫不醒的,只有等到明日一早他们才能醒。” 他这时想了想才道:“明教会在明日过来,我为了以防万一,做了部署,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洪雅有些惊讶地说道:“明教明天就打过来了?” 王贤点头道:“嗯,所以我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什么了,你如果相信我的话,就安静地坐在这里。” 洪雅张了张嘴巴,又冷笑道:“这种鬼话也想骗我?现在你哪里也不能去!给我坐下!” 王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才道:“好好,我坐下,我坐下就是了。” 他又重新坐了下来,然后一指旁边的椅子道:“你也坐下吧,反正今晚是除夕夜,我们就在这里秉烛夜谈也无不可。” “你吩咐你的手下去做了什么?”洪雅这时皱眉道:“而且你拿了我师哥的令牌,到底有什么阴谋!” 王贤撒手而言道:“我说为了金陵百姓,你又不信。” “你为何不直接向师伯和师哥挑明?”洪雅怀疑地说道:“师伯一直对你关爱有加,而师哥也是和你称兄道弟的,他们都是以百姓为重的人,若你真的是为了全城百姓,那为何不向他们明言?何必如此鬼鬼祟祟的,而且还使用卑鄙手段,让他们都昏睡于此!” 王贤沉吟了一下,然后道:“洪姑娘,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洪雅看了看王贤一眼,然后吐出一个字道:“说!” “老伯、冷香、朱算、还有这边的这个小孩火子,当然还有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一直都想知道,你们的身份是什么?”王贤沉吟道:“最为关键的是,你们数次帮我,而且特别是洪姑娘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洪雅皱眉道:“怎么?你又怀疑起我们来了?” “没有,我只是极为好奇。”王贤无奈地笑道:“其实自扬州的时候,我便一直想知道你们的身份了,但是老伯你们不提,我也没有办法问起,就一直憋在心里了。” 洪雅偏转过头来,慢慢说道:“你只要记住,我们是帮你的就行!” 王贤微微摇了摇头,又迟疑道:“那你和语嫣她们是如何认识的?”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洪雅微微沉吟一下便道:“我昔年是在汴京,有一日碰到了周兵,他当时还扮成男装,却不知道何故找到了我,要我帮她办一件事情,然后我们便认识了。” “至于语嫣姑娘,也是在大相国寺碰到的,当时她和周兵在一起,我们也只是见了那一次面而已。”洪雅飞快地说了这句话,然后又道:“那日在你家中见到周兵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而后才想起来是她,没想到数年之后竟又见面。” 王贤沉吟道:“当时你在汴京是为了什么事情?你又是什么时候到扬州去住的?冷香她是为何要到扬州青楼?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洪雅冷冷地说道:“别问这么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王贤看了看外面,远处的灯火依旧,只是没有了什么喧嚣之声,在这寒夜中显得有些冷,而那外面挂着的红灯笼,依旧很是通红,把门口照成一片淡红的颜色。 “那好,我也不问你这个了。”王贤转过头来,沉声说道:“只是今日之事,你也不要再多问。” 洪雅沉默了一会,然后才道:“那些人如果真的打过来,也应该需要两三天吧。” “急行军的话,只需半天。”王贤叹了口气道:“估计明日午间便可以看见他们了。” “那你该怎么做?”洪雅问道:“为何不叫师哥他们帮你呢?” 王贤笑着摇了摇头道:“老伯和朱兄,虽然对百姓关爱之,但是他们是极有原则的人,肯定不会为了百姓而放弃金陵。” “你想投降?”洪雅大为吃惊地叫道:“你竟然是这个打算!” 王贤敛起笑脸,很是平静地说道:“说投降也不为过,不过我还另有他意。” 洪雅冷笑道:“君子以名节为重,你真是枉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活脱脱的一个胆小如鼠的懦夫,连他们人影都没有看到,就想着投降!” 王贤见她眼中尽是鄙夷之色,也不以为意,轻叹道:“我说你们肯定不会理解的,这也是我没有和老伯他们明说的原因。” 他说完便站起身来,却猛然听到洪雅大声说道:“你要干什么?坐下!” 王贤不由苦笑了一下,然后重新坐下,靠着椅子,闭着双目。 陆行儿他们明天中午应该就会到吧?自己所准备的到底有没有什么用处呢? 江南战事已经全面展开了,而明教的实力也颇现端倪,比起自己以前以为的要强上太多,如今朝廷没有及时行动,已经造成了不可改变的结果,江南终究会变成大战场,恶战是难免的。 只是谁胜谁负,现在还根本无法定论。 他之前和洪定海几人讨论过明教造反胜利的可能性,皆是认为如果朝廷再不重视起来,明教会更加的强势,而后必将威胁到大宋统治,甚至还有可能夺取江山。 不过现在明教还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基本上已经分成三个派系了,一个在浙东,一个在福州,还有一个就是即将要在金陵安家落户的势力,他们现在可以算是造反起事的鼎足力量了,然而虽然发展迅速,可是还没有与官军抗衡的实力,所以可以兴风作浪,却不能覆雨翻云。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没有好的措施来保证自己的力量,他们平常以明教的教义来俘获人心,这样的确很快,但却不能加深,大多数人只是把这明教当作一种浅显的寄托,对于他们来说,吃饱穿暖才是第一位的,如果不整顿一番,必然和以往的流寇无异。 战火开启,基本上这几年之内,都不能得到安宁了。 “王兄,我小的时候家里特别穷,经常没有东西吃,刚好隔壁不远有一家富农,我有时饿了肚子,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摸摸地去偷他家的饭菜,后来拿回家之后,被我娘连打了三天,还差点把我赶出去,她让我读书,说只要考取功名,那我陆家就兴旺起来了,我那时候也很听话,就老老实实地看书,后来有一年大旱,我们家没有了粮食,我时常都是饿着肚子,到了八月的时候,家里穷的连米都借不到了,然而娘还是每天都能带给我一些饭菜,让我安心读书,你说是从哪里弄来的?” 王贤脑中突然想起了陆行儿和自己说的话,这个明教头头,很少动刀动枪,很是温文尔雅,颇像一个书生,王贤本想不通他为何去了明教,待听他述说才明白,所谓的逼上梁山,诚不假也。 “我娘在第二天就被他们打死了,我当时扔下了书,直接从他家偷了菜刀,把那个人的两只手直接砍断,然后才隔了他的脖子,又放火烧了他家,然后我就连夜跑出村庄,本来无依无靠的,却遇到了明教,他们给我吃,给我穿,还给我书读,教我道理,让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恶人许多,对他们不能存有善心,只能杀其身、夺其位,只能以恶制恶!所以,我造反了。” 造反啊造反,王贤在心中轻叹了一声,造反说的轻巧,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自陈涉起义开始,到现在他们明教揭竿,一千余年,皆是一样,只不过是江山换主,朝廷改姓而已。 语嫣本是紧紧地盯着王贤,却见到他闭目而坐,竟像是睡着一般,她有些暗恼,刚要说话,却听到外面一阵响声,随后就有十数个人一起走了进来,当先的正是黄宽。 “怎么了?”王贤本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却听到响声,这时见到黄宽进来,有些疑惑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交代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黄宽这时脸上焦急之色丝毫不掩,直接说道:“大人,不好了,敌兵已经过来了!” 第150章 金陵得失(上) “什么敌兵?”王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怔道:“难道是陆行儿他们过来了?” 黄宽点头说道:“是,共有四路大军连夜奔来,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足十里,我让兵士们立刻打起精神注意,就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禀报了。” 王贤立刻站起身来,却听到洪雅道:“你要干什么?” 黄宽这时才看见洪雅正坐在椅子上,大为惊讶,随后就拔出腰中的刀,护在王贤的身旁,而他后面的数人也是一样动作,紧紧地围在王贤的身边。 “你也听到了,明教攻来了,我要过去看看!”王贤说完便直接抬步而行,黄宽诸人连忙跟着,一眨眼就走了出去。 洪雅愣了一下,方想喊他,却没有开口,又重新坐了下来,直到好久,她才猛然站起身来,直接向外面走去。 而王贤诸人此时已经骑马夜奔,直接到南城门去了。 这边已经极为热闹了,有重兵把守着这道城门,而且这时大家都已经知道有敌将犯,便都是各居其职,且又相互议论纷纷。 这些兵士们都是地方军队,平常也只是训练过而已,并不像在西边的禁军,年年入战场,所以此时听到有敌人攻城,皆是有些紧张,而且他们也时常听说明教之威风,在江南一代经常得胜,所以这时也是有些害怕,不停地相互说着话,全是说听到的明教故事。 王贤这时带着黄宽下马走了过来,直接走到一边,然后就见到陆忠跑到自己的面前,他立刻问道:“现在怎么样?明教的人还没有过来吧?” “贼人好像已经亭下来了。”陆忠这时挠了挠头道:“就在五里开外,他们却停止前进,实在不明白为什么。” 王贤一惊道:“不会是要在城外扎营吧?” 陆忠一愣,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不过若是如此的话,他们又为何半夜行军呢?更何况今日本是除夕之夜,他们不好好过年,反而急行过来,难道不是为了奔袭?” 王贤皱起眉头,然后道:“带我去见都监,正副将。” 陆忠点点头,当先带路,便走到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座高塔,然后就见到屋内正有几个人,皆是一身将服,他们都是见过王贤的,这时见到王贤走了进来,便都是连忙站起,朝着王贤行了一礼。 王贤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才道:“诸位想必已经知道,贼寇如今正向我金陵行进,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自然是打了。”这坐在上面的那人是江宁府总军都监,名叫廖顺,他这时大声说道:“贼寇只要敢来,我们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王贤这时坐了起来,然后说道:“如果今夜他们猛袭金陵,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廖顺慷慨地说道:“他们以为除夕之夜我等就放松了警惕,却不知道我们正等着他们来呢!只要他们过来,那城上面的箭矢可就有了去处,金陵城是什么地方?这帮贼寇自以为打了几个胜仗就敢来这里!实在太不把‘江南铁门’金陵城放在眼里了!”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目前守城者有多少?” “三万余人。”廖顺恭声道:“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兵士把守,一有动静,则会四处雷鸣,全城皆知!” “哦。”王贤点了点头,突然竖起了耳朵,然后紧皱眉头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屋内的诸人皆是一愣,随即就侧耳仔细的听,然后皆是有些变色,互相对望一眼,正要说话,却见到外面走进一个传令官大声说道:“都监,贼寇已至南门!” 王贤这时立刻站起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面走,直接登上城楼,抬目而望,果然见到有黑影无数,重重叠叠的,虽然夜光不显,但是那马蹄传过来的声音还是让所有人都吃惊。 江南一带,缺马者甚多,地方军队也基本上无马可乘,可是这个明教的人是如何组建了一批马上军队? 王贤这时有些紧张地说道:“传令下去,所有人都准备一下!” 廖顺等人皆是点头应声,然后皆往下面传开。 其实不需要他们传令,整个城头的兵士们都已经知道有大敌来临,他们本来都没有过应战的经验,如今颇为紧张,每个人都是聚精会神地看着远方,耳边马蹄声更是一阵接着一阵,让他们越来越惊慌。 王贤皱起眉头,有些呢喃地说道:“难道真的是夜间袭城?” 没过多久,那呼呼啦啦的声音就像是在眼前了,而后便见到不远之处,都亮起了火把,而且数量多的极为吓人。 旁边的黄宽这时有些冷笑地说道:“这帮贼人,想要偷袭金陵,还点着火把,真是蠢蛋!” 王贤看着那满眼的火光,有些吃惊地说道:“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怎么都望不到边!明教难道有数十万的大军了吗?” 黄宽这时候抬眼望去,也是倒吸了口气,那边的火光简直是极为炫目,而且一眼望不到头,他有些颤抖地说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而整个金陵城的守兵们都已经看到了,这时皆是惊慌无比,本来就有传言说乱兵五千可抵官兵一万,如今来了不下十万的人,一眼望过去就可以看到遍地都是,怎么不让他们心慌? 难道整个明教的大军全部集中下来了?下定决心要攻下金陵城? 王贤微微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想法,眼见士兵骚动,正要说话,却听到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而且是一声接着一声,极有节奏。 不一会儿,又有更远处的鼓声传来,而后更是响彻齐天,让王贤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整个金陵城就像是被鼓声包围起来。 “大人,好像贼寇来了不少!”廖顺这时急冲冲地走到城楼上,他本来是大大咧咧的,可是现在见到如此多的人,还是心慌起来,有些迟疑地说道:“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王贤暗暗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然后说道:“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廖顺,你立即派亲兵监军,让所有守城兵士都打起精神来,勿要放松一丝一毫,违令者斩!” 廖顺大声应话,就左右吩咐起来。 王贤听着那震耳鼓声,一直安静不下来,这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城下至少有十万大军,一同围攻金陵城,而且听鼓声,显然是斗志极高,死守金陵必然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大人,不好,他们过来了!” 王贤一愣,却听到鼓声已经停止,而随后就听到漫天的呼喊声和马蹄声,数量极多的人迎面而来。 “守城的人听着,我们是替天行道的义军,如今携二十万大军包围金陵城,若你等放下兵器,打开城门,迎我们进去,则我们一切相安!否则金陵城将会被夷为平地!” 王贤听这声音极为耳熟,他心中一动,对着身旁的黄宽说道:“你对下面喊话,就说金陵城门高八丈,金陵卫兵有十万,你们想进来也要看本事了!” 黄宽一愣,随即就朝着下面大声喊话,然后就听到下面的声音道:“那好,正和我意!” 马蹄声向后传去,而后王贤就见到那边的火光更近,而呼啦啦的声音越来越响,他急忙说道:“快点准备,所有人盯紧,如果进入弓箭射程,立刻放箭!” “扑,扑”,几声弓箭破空的声音传来,让王贤一直担心的战争终于开启了。 “快,动作快一点!”这守城的监军们立刻都是各司其责,催促起来。 下面的喊杀声一片,在这黑夜之中,根本无法看见什么人,只有城墙边的火光可以照亮一部分,而后就见到有人搬梯子想要爬上来,惊得兵士们连忙放下滚石,一时惊叫声、痛苦声、喊杀声,还有那时不时的鼓声,充斥整个金陵! “立刻去检查各个大门关卡!”王贤这时对旁边的传令官说道:“若是平安无事,千万不能让兵士们掉以轻心,也不可擅离!” “是!” 王贤看着城门下面,那火光之下不停动作的身影,和那不远处有些整齐的鼓声,不由有些绝望起来。 他自己不是一个将领,也根本不明白什么兵法之类的东西,至于指挥什么的更是不会了,所以只能指望城中的守军,但没有想到的是,陆行儿他们的一大群人不仅数量多,而且极为有规则,显然是指挥若定,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乌合之众,这上下高低一比,就出来了。 王贤叹了口气,对着黄宽道:“你在这里看一下。” 他说完便走了下去,看着那紧闭的城门,不由地摇了摇头。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是谁!” 洪雅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一个黑影穿了过来,她立刻警惕起来,手中的匕首握的更紧。 “咦,洪雅?”那个黑影走的极快,转眼就到了洪雅的跟前,他一身夜行衣,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这时候见面就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见过师叔!”洪雅立刻躬身行礼。 那个人摆了摆手道:“不要这么多礼了,咦,师兄和朱算他们竟然都在这里,还有那个小疯子冷香,难怪我到秦淮河边去找你们而不见,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洪雅回声道:“师叔,我们受了那个王贤的骗,被叫过来一起过除夕夜,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用药迷昏了师伯和师哥他们,如今也跑了出去!” “什么?师兄他们被迷昏了?”那个人微微吃惊,然后走到诸人的面前看了一下,随后才笑道:“只是一般**而已,看来那个王贤并不是想害你们。”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洪雅立刻说道:“要不是我早有提防,说不定也躺在这里了。” 那个人左右看了一下道:“嗯,那个王贤呢?” “他说明教攻城了,然后就跑了出去。”洪雅老实地说道:“我也不知真假,所以方才想跟过去看看,却见到师叔你过来了。” 那个人找了一个椅子就坐了下来,看着洪定海正躺在椅子上,不由哈哈大笑道:“师兄这幅摸样倒是很少见啊。” “师叔!”洪雅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句,她的这个师叔极为古怪,而且不尊什么上下,有时候恼火起来张口就骂,所以她也不得不说道:“师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哦,那个王贤说的是真的,明教的确打过来了。”那个人呵呵一笑,微躺在椅子上,从桌子边拿起一串葡萄,张口就吞下几个,然后噗噗地吐出皮来,喃喃道:“这葡萄太小了,不够甜。” 洪雅彻底无语了,所以也不再问上什么。 那个人这时吃了一串葡萄,方才开口说道:“我实际上很早就到这金陵城了,不过因为遇到了一个老朋友,所以一直没去找你们。” 他这时坐正开来,笑道:“不过老子还真是太佩服明教了,他们还真是敢造反,而且还搞得这么有声有色,妈的,指不定过上几年,这天下就被这帮人夺走了!” “师叔,你怎么在深夜来这里?还穿着夜行衣。”洪雅有些疑惑地说道:“难道是要做什么吗?” 那个人摇了摇头道:“我听一个老朋友说起这里藏着一个秘密,所以就赶过来看看,谁知道这里太大了,我找了半天,还是没见着什么,也没想到遇到了你们,嘿嘿,还看到师兄这等模样。” 洪雅这时有些忐忑地说道:“那些明教造反的人真的打过来了?” “唔,现在应该正在打吧,方才我还听到战鼓的声音,想来正在交战。”那个人轻飘飘地说道:“不过不用担心,就凭着金陵城门,只要有个几百上千的人守着,几天都可以撑住,而且现在全城都是兵士,明教的人就算要想拿下这坐城,不死个几万人是不可能的。” 洪雅迟疑了一下,然后有些疑惑地说道:“王贤不是说要投降吗?为什么却打起来了?” “投降?”那个人闻言不由笑出声来,把手中的葡萄枝扔到了地下,然后说道:“就算那王贤想投降,也要问一问他旁边的人答不答应,也要问一问那些兵将们答不答应,所以,要投降,也是要等到这群人被打的可怜的时候再说,现在,还早着呢。” 洪雅皱眉道:“那金陵百姓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照常而已。”那个人突然开骂道:“朝廷的那群孙子果然全是傻子,我早就听说过那个种师道,据说他在平夏大战的时候极为勇猛,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却没有想到被招了回去,现在留下的那些人只知道守了,这次竟然离的那么近,都没有什么动作,反而被北边的一伙人牵制着,真他妈的一群废物。” 洪雅听到这个师叔张口骂来骂去的,也不敢多嘴,直到他不说话了,方才说道:“那我们要还留在金陵吗?要不要回福建?” “回哪里都是一样,除非北上。“那个人摇摇头道:“福建现在乱的是一锅粥,官府无能,但是那群闹事的人更是无能,一点都不知道造势,所以一直没什么大动静,只有这边最为齐整,而且兵多粮多,哈哈,真的算是闹开了,如果有一个好头子,再拿下这金陵,先安抚百姓,再平定周边,等到开春之后,与官兵抗衡住,等上一年,那整个江南就稳了!” 洪雅这时有些紧张地说道:“那样的话,朝廷肯定会调用大量军队过来镇压的。” 那个人笑道:“皇帝现在只知道享乐,宰相只知道夺权,这个破朝廷又有什么用,现在让我选的话,我定然选明教一派,只不过他们未必会成事,还需要观望一二。” 洪雅这时不置可否地嘟囔两声,但终究没有说话。 那个人这时拍了一下身旁的洪定海,笑呵呵地说道:“师兄你就在这慢慢睡吧,师弟我去看看攻城大戏了!” 他说着就跳了起来,然后便走到门口,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这几天估计会一片混乱了,你让你师伯多多留心一点。” 洪雅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又朝外面看了几下,眼见还有一些红灯笼挂在一边,而整个金陵城显得极为安静。 这样的夜,本该是闭目而眠的时候。 而此时的南门正开始猛烈的交战着,王贤独自坐在那间屋子之中,桌子上唯有一只忽明忽暗的蜡烛闪亮着,让王贤一时沉浸于此,仿佛与那外面再也没有什么联系。 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一种无奈,这是一种很无力的感觉,他没有想到陆行儿他们的力量已经变得如此强大,而且这金陵的守军和他们比起来,简直是不能相提并论,这种实力的差距,如果没有大量援军过来的话,必然失守。 最快的援军就是那不远处的数万精兵,他们是在西北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不是像现在的这些守军那么没用,但是王贤也知道,这些人是指望不了的。 王贤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那摇曳的烛火,有些迷茫起来。 如果明教真的占领了这座城市,会不会有希望颠覆大宋江山呢?现在朝廷明显对此还不太重视,走马换将的事情还在发生着,但是一旦像黄巢那般,影响到了汴京的朝廷,那么整个大宋禁军都会倾巢出动,这明教的人又能不能抵挡他们的百万大军? 而大宋现在所有的乱象都已经展开,这次造反波及福建和江南,却没有对中原、巴蜀一代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就算是如火如荼的江南,老百姓们还是带着恐惧的眼光看着这群人,虽然明教很努力的为自己造势,但因为时间太短,还没有得到大规模的民心。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或许某一天,明教居江南,与中原朝廷拍板,然后率军北上,西入洛阳,东入汴京,赶出赵家朝廷,而后改朝换代,出现了一个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朝代。 战,百姓之苦,然而在这个时代,战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朝廷不仁,明教也是不仁,于是两方以天下为棋盘,以百姓为棋子,博弈开来。 自古皆是成王败寇,没有兴军之时,皆是满口正义之言,然而观往昔千余年间,朝代更迭,皇帝轮换,又有几人可言为正义? 明教可以算作是早有反叛之意了,而且如今真的是借了东风,又借了民心,自己对明教一直不屑,可是直到今天才明白,明教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没用,他们所翻的浪花已经足以让整个大宋动一动了。 而现在,陆行儿他们开始攻打金陵城,本来王贤以为这是极为荒唐的事情,可是如今想来,并无任何不解,这江宁府一代,乃是江南的大门,可控四方,如果占领了这里,可以带来无穷的便利,也可以让整个大宋换个身来。 只不过当时明教初兴,攻打金陵算是荒唐之言,而今不一样了,他们有足够的资本、足够的实力来攻下这里,而且他们完全可以更加壮大。 王贤轻出了口气,喃喃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不去想它了!” 外面突然又是一阵骚动,而后便听到几个脚步声,王贤微微一怔,只见到廖顺带着手下人走了进来,然后欢喜地说道:“大人,贼兵退了。” “什么?”王贤微微一愣,廖顺高兴的连话都没说清楚。 “贼兵退了,大人!”廖顺笑呵呵地说道:“已经全部退了!” 王贤见他一脸欢喜,没来由地摇了摇头,然后沉声说道:“你去查一下守城伤亡,并换下兵士,让一部分人先休息一下,至于军中之事,你比我清楚,就不要向我问询了。” 廖顺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而行,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边走边和身旁的卫士们说着什么,不时地笑出声来。 王贤看着他走了出去,没来由地干笑了两下,然后又呼出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他们撤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这仅仅是一个试探,连开头都算不上,陆行儿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给金陵守军一个大大的威慑,让所有人都知道,守是守不住的。 “大人,他们已经退了。”黄宽这时轻轻走到王贤的身旁,有些小声地说道:“他们实在太过厉害,这次金陵守军伤亡极为严重,而且箭矢和滚石用掉了好多,大多数都砸空了。” 王贤轻扣桌子,低声说道:“知道这帮人没用,可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没用,如今耗不得,毕竟他们的命不能白白的丢掉了。” 黄宽轻点头道:“属下明白。” 王贤沉吟道:“李统领镇守着西门,让他看紧一点,我怕明教会有什么诡计。” 黄宽应了一声,然后又迟疑了一下道:“大人,为何那边的官兵没有一点动静?他们镇守江南,离我们如此近,想来应该是可以驰援的。” “他们临时换将,新将为防有误,一直是坚守小县,而且他们现在也被明教的人拖着呢。”王贤快速地说道:“陆行儿他们是早已经想好了,朝廷把那种师道调回汴京,的确是帮了他们的大忙,如果他日陆行儿进了这金陵城,也该要拜谢一下朝廷的那般台谏官了。” 他冷笑一声道:“我虽然不知道如何带兵打仗,也不知道什么兵法谋略,但是我知道,将帅乃是军之核心,所谓的军心便是由将帅培养出来的,大宋为何自从太宗年间至今没有什么大的胜绩?皆是因为不信任将领,三年一换将,五年一换军,昔年狄青颇南蛮,扫西北,如此军功,如此大才,照样还是落得一个死,这样还有哪个将领敢冒出头来?大宋朝廷文官秉朝,儒气冲天,单纯的以武进将,就算能拼得个军功,又难免遭人嫉恨,最后落得个贬低的下场,唯有从文入武,和朝官融洽,掌控枢密院,凭着两府的实力,方能有所作为,而这一切,几乎是不可能的,大宋这样自断长城的事情做了太多太多了。” 黄宽虽然有些听不懂,但还是觉得很有道理,不住地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王贤吸了口气道:“你去吧,现在已经太晚了,你也好好的睡一觉吧。” 黄宽关心地说道:“大人你要早早休息啊。” 王贤挥了挥手,然后又重新坐下,轻靠在椅子上,半合眼睛,算是闭目休息。 然而他脑中冒出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竟然让他不得安宁。 自己是从何时来到这个时代的?好像已经忘记了,而在那后世之中的记忆也逐渐模糊起来,仿佛那是一场梦而已。 而自己出生在金陵,又被娘抱着北上,辗转到了草原上,那一幕幕也好像是在梦中,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不是真实的,只是睁眼见那烛火昏黄,案卷堆在一旁,便不得不无可奈何地承认,所有记得的事情都是发生过的,而自己逃脱不了这些东西。 曾经在草原之中,看到了各个部落相互征战,争夺那牛羊、铁器、毡包和女人,部落之间互相的吞并,或许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有一大群骑兵冲过来,他们的战争想法很简单,只是为了更多的牛羊,更多的人,他们不惧怕死亡,没有太多的复杂因素。 而自己跑到了大宋这里,看到了那令人惊叹的古代文明,看到了优美绝伦的古文诗词,看到了那如茶如歌一般的奇妙建筑,看到了烟雨一般的江南,便就沉浸于此,他不敢想象,这些东西都将要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毁灭,所以有了保护大宋的想法。 那时候又何其愚蠢啊! 自以为慢慢读书,然后凭着太学读书,从外舍生升到上舍生,一步一步的走向仕途,随后入两府,以文入武,掌控全国军事,改变大宋弱兵局面,以求同北方强敌抗衡。 如今想来,让他有些失笑,以前实在是太高看了自己,本就是一个平凡之人,在这大宋浮沉,又如何能够做到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呢?不说仕途危险重重,就单说自己真的掌管了枢密院,又如何可以改变局面?又如何可以强兵?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二十年来,自己还真是活的像一个白痴一般,所为的事,连狗屁都算不上,就这样还坚持着这种狗屁,让他以为自己是不是有病了。 “睡着了吗?”一个声音突然传到耳边,让王贤睁开眼睛,抬目望去,却见到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他立刻单手放进怀中,然后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呵呵,你这小鬼头果然长大了,呃,老实说,我连你以前的相貌也不记得了。”那个人笑呵呵地走到一个位子上坐下,然后又上下打量了王贤一番,边看边点头道:“如此以来,还真是有些玉树临风的气派。” 王贤这时狐疑地看着他,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但是王贤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此时毫不声张地问道:“敢问阁下大名?你我何时见过?” 那个人呵呵一笑道:“我说出来你就会想起了,我叫李京山,当年你在汴京睿王府的时候见到过我,可曾记得了?” 王贤张了张嘴巴,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男扮女装的人!” 那中年李京山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老子当年做的糊涂事太多,想不到你还记得,不错,那个就是我,当时你还稚气未脱,一个小屁孩,现在一转眼,竟然长成一个大人了。” 王贤干笑了两声,然后又狐疑道:“李……李大侠,不知你来这里有何贵干,而且还穿着夜行衣?” 李京山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尴尬一笑道:“老子忘换了,不过为了来看看大战,就没来得及换身衣裳,谁知道还是有些慢了,等过来的时候,明教那边的人已经撤走了。” 王贤知道这个李京山是个江湖奇人,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有什么惊讶,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地说道:“你是说你是专程赶过来看战事的?” “是啊,不过赶得不巧啊,竟然没看到什么。”李京山嘿嘿一笑地说道:“那明教果然只是试探而已,这前前后后还没到半个时辰。” 王贤眨了眨眼睛,笑道:“或许是明教以为我们兵强城坚,而不敢再攻呢?” 李京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久才道:“我说你这个小滑头啊,别在老子面前说这个了,现在只要是明眼人过来,都可以知道明教实力,远远超过了这守城的官兵,差距可不是那么一点半点。” 王贤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李大侠深夜造访,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个?” 李京山呵呵笑道:“我是听我那老朋友张庆说起你,所以过来看看,嗯,儒雅气很重,但是还是太年轻了,做事也不让人放心啊,不过也还好,这几年听着你做了不少事情,想来也算是有成就的人了,怎么说也会让人开心一下。” 王贤听他说着话,却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时不由有些奇怪,方想问话,却又听到李京山说道:“好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这个小子怎么说也长大了,张庆说你当年就很聪明,现在更加的厉害,还说年轻后辈唯有你是忠厚老实,又有大能的人,我今天过来看看,嗯,还算差不多。” “李大侠,张大人在你哪里?”王贤想起那日抓到步初他们的时候,张庆的确没有在场,他这时迟疑地说道:“他有没有说起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李京山摸了摸脑袋,想了半天才道:“好像没有。” 王贤“哦”了一声,然后才道:“那请李大侠帮代我向张大人问上一声好。” “嘿嘿,那小子这段日子极为舒坦,还有什么不好。”李京山哈哈一笑,随即又道:“王贤,你是打算投降吗?” 王贤微微一怔,随即毫不动容地说道:“大侠这是说什么胡话,岂有投降的道理!” “得了,老子都跟你打开窗户说亮话了,你也不要拐弯抹角了,你和明教之间的来往老子又不是不知道。”李京山大大咧咧地说道:“如今朝廷不得民心,江南造反起来,本来我以为就算明教再怎么厉害,也就只能像泥鳅翻身,弄弄稀泥巴,可谁想到这明教还真是不得了,竟然做出了这等声势,让所有的有识之士都吃了一惊。” “一年,只需要一年。”李京山慢慢地说道:“等到他妈的明年的这个时候,说不定这江南一片就是明教的天下了,南北对峙,还真不适合不可能的事情。” 王贤眯起眼睛,对这个李京山实在有些琢磨不透了,他是张庆的好友,而张庆乃是朝廷官员,所以他怎么说也应当是为官府说话的,却没有想到他直接大大的称赞起明教起来了。 李京山见到王贤没有说话,嘟囔道:“你这小子,就是疑心太大,估计现在在心中还想着我到底是有什么用意吧?实话告诉你,老子屁的用意都没有,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王贤沉吟道:“大侠方才之言,虽然不错,但也不太现实,如今朝廷虽然派兵前来镇压,可是明显不够重视,而明教一旦攻破金陵城,那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到时候百万大军会齐下江南,明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恐也保不住。” “未必啊未必。”李京山笑嘻嘻地说道:“不说那皇帝小儿会不会真的派百万大军,就是真的动用大军扫荡,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明教什么不多,就是人多,你看看他们的兵,都是什么出生,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快要饿死的农户或者是半死不活的那群百姓,这群人一抓一大把,随便操练两下,就可以上战场了,比起朝廷,很有优势啊。” 他这时又是一笑道:“现在的明教的确是说不明白了,如果顺利的话,还真可以夺取江山,哈哈,又是一个改朝换代,没想到我李京山活了这么多年,还见到了改朝换代的事情。” “改朝换代,百姓死伤无数,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王贤平淡地说道:“这场动乱下来,不论是鹿归谁手,苦的还是天下黎民。” 李京山“咦”了一声道:“你这小子还那么关心百姓?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这种仁义之腐是最要不得的,你只要明白,无论哪朝哪代,百姓都是苦的,这战争下来,百姓死了不少,但是换了新朝,说不定可以安宁个百十年,反正从古到今,朝代更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至于百姓,到哪里都是苦的,要想不哭,那就要往上爬,有力气的报名入伍,有本事的可以读书,那些没本事又没力气的,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王贤看了看李京山,然后说道:“这种说辞,何能草菅人命!” “好,不说这个,你现在还小,等长大就懂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给你一个建议。”李京山嘿嘿笑道:“和明教一起吧,把金陵送给他们。” ps:因为奥运的关系,我之前的一段时间更新的很少,这往后几日,会大量更新的。 第151章 金陵得失(下) 烛火依旧摇曳,时明时暗,而房中两人皆是一言不发。 “李大侠真会开玩笑。”王贤呵呵笑道:“不过这等玩笑,实在是有些过了。” “妈的,你这小子又说这种话。”李京山有些无奈地说道:“老子现在是跟你说真的,我和张庆说了老半天,就是说这事,明教打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金陵给他们,对于明教来说,得了金陵,可以稳定江南,扩大势力,使得自己实力快速增长,对于你来说,因为此事,必然会受到明教感恩,然后凭着这等身份,可以在明教得位,比你现在的知府强多了,而对于百姓来说,也免了一场浩劫,如此三利,和乐而不为之?” 王贤慢慢地说道:“你少说了一个朝廷。” “朝廷的那般饭桶,你为他们想干什么?”李京山笑呵呵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改朝换代,平常之事,大宋如今已是百年,江南暴乱,就像那个汉朝的张角造反一样,都是他妈的朝廷自己自做孽的,如今就看看大宋朝廷能不能挺过去,如果挺过去,那还是大宋,如果挺不过去,那就是江山又换了一个主人,龙庭又改了姓名。” 王贤沉默了一阵子,这才说道:“但是明教造反,未必成功。” “却也未必不能成功。”李京山这时叹气道:“和你这小家伙说话真是他妈的累,行了,我废话也不多说了,我想你自己也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明天的战还是会打起来的,看看这帮平时不操练的饭桶们能够撑多久!”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道:“现在也快到四更了,你还是赶快找个地方躺一会吧。“ 王贤迟疑了一下,便见到李京山极快地走出房外,不一会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微出了口气,随即又有些迷惑起来,这个李京山到底是何用意暂且不说,就单单是和明教之事,就与自己所想的差不多,而且此人丝毫不尊正统,言语之间颇为倾向明教。 他忽然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嘟囔一句:“困死了。” 靠在椅子上,头脑昏昏沉沉的,很快便已沉睡,那燃烧殆尽的蜡烛,忽地闪了闪,然后扑了几下便熄灭了,让整个屋子一下子变得黑沉沉的。 朗朗天空,唯有几只黯淡星辰,然东方有鱼白天色,慢慢亮开,而后便有鸡鸣数声,待到不多久,灰蒙蒙的天空转亮,烟雨般的江南又来了一晨。 王贤这时也是慢慢转醒,随即就连打了三四个喷嚏,然后才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慢慢地走了出去。 而外面正蹲着几个人,皆是抱着腿正酣睡着,王贤微微一愣,便已知道这些人是在门口守卫的,连夜困顿让他们都已经打起了瞌睡。 他也不叫醒这几个人,轻步走了出去,朝着南门走了过去。 城楼之上,卫兵们依旧站着,而见到王贤上来,皆是行礼,王贤说了几句辛苦,便看向城下。 那死掉的人还没有拖出去,虽然昨天明教只是试探,但是整场战斗下来,互相损伤。 殷红的血色已经凝固,那躺着的人有的背上还插着箭矢,有的人已经四肢不全,显然是被滚石所伤,而还有一些人是守城的士兵,掉落下去的。 这些,在战场中是极为常见的吧。 王贤看着看着,然后又抬头看向那远远的地方,那里应该就是明教军队驻扎的地方吧,那处幽静仿佛如一只潜伏着的猛虎,不知道何时就会出动。 “大人。”黄宽这时候也爬了上来,见到王贤正在眺望,便没有怎么打扰,直到过了一会才道:“昨夜伤亡惨重,死了六百余人,伤了三千多。” 王贤看着那城下,喃喃说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诚然不错,这城下的人们,死在这里又有谁知道呢?只有被风吹尽了血肉,消失在风尘之中。” 他轻声道:“你等会让廖顺点一下名册,安抚一下阵亡兵士们的家属,然后再叮嘱他,莫要放松警惕,明教随时都可能会来。” 黄宽重重地点了点头,目送王贤走了下去。 金陵城好生安静,或许是因为昨夜之事,或许是因为今晨太早,一路之上,并没有见到几个人,就连一向早开门的酒楼茶肆此时也都是紧闭大门。 王贤轻步走着,不停地看着周围,或许这金陵百姓们也已经知道昨夜战事了,如今明教兵临城下,这个消息也根本无法隐瞒了。 他摇了摇头,本想直接回家的,却转念一想,到了府衙。 “大人,张大人求见,我正要去你府上找你。”王贤刚到府衙,便见到朱强走了过来,他微微一愣,然后奇怪地说道:“张大人?哪个张大人?” “就是先前刑部派来的那个张大人。”朱强低声说道:“不过就只有他一个人。” 王贤点了点头,便要向后堂,却又想到了什么,转首而言道:“金陵城现在有强敌在城下,百姓们可能会乱起来,你叫李瑞多跑跑,别让有心人乱传谣言。” 朱强立刻点头道:“小的知道。” 王贤这时走到里屋,先换了一身官袍,然后才走到后堂,见到张庆正端坐在一处,便呵呵笑道:“自数月前便不见张大人,我心惶急,以为张大人走失,却没想到今日张大人又过来了,实让我心欣慰。” “王大人,今日我过来是有事要说。”张庆微微一笑道:“听京山说,他昨夜过去找你,差点被你气坏了。” 王贤不由笑道:“李大侠快人快语,我却是兜圈子,他自然生气。” “那我们就不要再兜圈子了。”张庆笑呵呵地说道:“步初他们是不是已经落入你的手里了?” 王贤微微一怔,想了一想,才点头道:“是,不过我已经把他们交给了陆行儿。” 张庆微笑道:“那我估计步初还活者,但是其他人都已经死了,明教想拿着这个步初来要挟你,只要你不听话,他们便把步初放回汴京,到时候朝廷必然以为你也参与叛乱。” 王贤不以为意地说道:“现在朝廷需要小心的是明教,如果被他们拿下金陵城,那其中后果,朝廷也应该想到了。” “这也未必。”张庆呵呵一笑道:“朝内之事,颇为周折,所谓的言多嘴杂,便是于此,若非显而易见的事情,必然会引起争执,朝堂之上,谁都可以说话,而谁都不服气谁,皇上也不知该听哪一言,到了最后,终究不了了之。” 王贤沉吟道:“但是这江南形势已经不一样了,朝廷就算再傻也能看的出来了。” 张庆微微笑道:“朝廷的确会调兵遣将,不过明教却也未必会输给他们,我今日过来,是想和你说两条路。” 王贤眨了眨眼睛道:“还请张大人多多教我。” 张庆摆了摆手道:“一是你死守金陵,依照金陵铁门,城墙坚厚,而且粮草较足,如今也不缺水,可以说只要血守金陵,坚持个三四月甚至半年都不成问题,那时候朝廷自然会知道此中险情,大军定然会直下江南,明教本来被困在这里苦斗,早已经消磨了不少锐气,等到那时定然会被官军击溃,而后退散,金陵之危解矣,而后你因死守金陵之功,定然会受到朝廷赏识,可以说功名利禄全矣,而明教经此一伤,差不多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也不太可能夺天下了,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路。 而第二条路则是你假意抵挡几天,便慢慢退缩,最后由明教攻破城门,进入金陵,而后众兵士皆是投降,明教之人入主金陵,安抚百姓,并以此为基,与不远处的数万大军抗衡,等到明教人坚守住金陵,并击溃朝廷大军,再以此控制江南数郡,联合力量,便足以和中原对抗,到时候是成是败,皆只有天才知晓了,此路不平坦,却也可行。” 王贤微微沉吟了一下道:“那敢问张大人,我该选哪条路呢?” 张庆微微一笑道:“你自己已经有了打算,何必问我。” 王贤笑道:“那张大人你是选择哪条路?” 张庆笑呵呵地说道:“我并不需要选择,现在唯有你需要此等选择,你要做的事情比我多。” 王贤想了想才道:“张大人,你身为朝廷官员,为何不处处为朝廷着想?” 张庆这时站了起来,然后又走到门口,指着外面说道:“你看这江南,是不是依旧如故。” 王贤有些不明白地点了点头,却又听到张庆说道:“自杨隋、李唐以来,这江南就是一样,未因天下换了主而改变,江南细雨,每年依旧,江南之水,亦是年复一年的流淌着,不知已经有了多少个岁月了。” “我昔年来到金陵的时候,时常感叹这江南风光,让人沉醉,然而我当时却碰到了王荆公,让我有些迷茫起来了。”张庆像是回忆起来,慢慢说道:“王荆公为人正直,且有极为博学多才,朝堂上口舌之辩无一人可出其右,而且施行保甲、青苗诸法,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但是你说如此之人,最后的结果如何?” 王贤心中一动,沉声说道:“听说他的亲孙失踪,又遇到司马光罢新法,所以一时忧愁,重病而去。” “是啊,这样一个人,到死的时候,身边竟无一点血脉留下。”张庆有些摇头地说道:“昔年李京山曾经责问过我,说朝廷上下,浑噩不断,而西有夏国,北有契丹,还有青唐、岭南诸地,皆是敢和大宋叫板,而朝廷之中,竟然丝毫无动于衷,此是为何?我想了好久,才有所悟,大宋行至如今,朝廷制度定死,已经很难再有所改变了,范仲淹不行,王安石不行,现在的相公蔡京也是不行。” 王贤沉吟道:“你是说必须要有新朝来代替大宋,方能有所为?” 张庆有些迷茫地说道:“或许是,不过我也不敢确定,只是大宋行至如今,能人辈出,为何还是如此局面呢?也许只能说是大宋的问题了。” 他抬眼看了看外面有些雾气的天空,喃喃道:“今日乃是春日,不过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心不来了,如果为百姓着想,还是快点结束此战吧,就算以后明教败,朝廷也不会责罚百姓的。” 王贤沉默无语,也是看着外面,寒冬在院子里打着转,让他心中也觉得极为萧索。 “我暂且就不多说什么了。”张庆拱手而言道:“希望王大人你好自为之。”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喊道:“来人,送张大人!” 张庆看了一下王贤,然后微微一笑,便随着下人们走了出去。 而王贤却仰起了脸,看着那白茫茫的天,如无穷无尽一般,直到好久,他才感到有些眩晕,方才垂下头来,然后像是打定注意一般,慢慢说道:“那就如此吧!”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王大人,你这作何解释!” 王贤端坐在屋内,而他上方的则是洪定海,此时皆是一言不发。 “我和师伯多次帮你,而且我也说过,只要你开口,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助你,没想到你竟然还暗施**!”朱算极为生气地说道:“这又置我和师伯于何处!” 洪定海这时突然出声道:“朱算!” 朱算微微一愣,然后嘟囔了两句,便坐了下来。 “王贤,昨夜之事到底为何,你便说明吧。”洪定海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定然有着自己的想法,如今这里都不是外人,就说开为好。” 王贤朝着洪定海点了点头道:“老伯,昨夜明教攻城你也知道了,但是你绝对想不到的是明教的实力到底有多大。” “哦?”洪定海微微一愣道:“继续说。” “昨夜我拿了朱兄的令牌,然后让黄宽去指挥廖顺诸人,部署整个金陵城,就是因为我已经知道明教将来,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那么快赶到,昨夜他们宣称自己有二十余万众,我估计虽然有虚,但也肯定有十万人。”王贤慢慢说道:“而且他们显然是经过战阵,部署严谨,纪律严明,守城的那些兵士和他们比起来,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 “哼,你吓我?他们那些人都是临时招募的,又如何能向正规的兵士一般!”朱算这时冷冷说道:“我们就是再怎么不济,也不会不如这群乱民!” 王贤摇头苦笑,然后道:“那你今日督战的时候便好好看一看吧,待以后便知道我所言非虚。” 洪定海咳嗽了一下道:“你们也莫要争执了,王贤,你把你的打算说出来吧。” “老伯,朱兄,其实我是想,和明教妥协,让他们进城。”王贤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他们的力量已经极大,已超过我等想象了。” “所以你就这样妥协了?”朱算闻言勃然大怒道:“真是没种的男人!” 洪定海皱眉道:“朱算!坐下!” 朱算愤愤而坐,却听到洪定海问道:“你打算向明教投降?” 王贤笑道:“老伯以为这样如何?” 洪定海沉吟半天,方才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老夫又能如何干涉?只不过你一旦和明教有了瓜葛,就不能和朝廷有关系了。” 王贤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洪定海微微一笑道:“那样就好,虽然老夫对明教不太看好,但毕竟你已经做出决定,老夫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多谢老伯。” 洪定海这时转首看了看朱算道:“你也不要生气,王贤昨夜之事做的虽然不对,但都是为了大事着想,你应该平心静气帮他,知道了吗?” 朱算有些无奈地说道:“知道了,师伯。” 王贤舒了口气道:“多谢朱兄谅解。” 洪定海看了看外面,然后说道:“昨夜明教攻城,如今城中已经人心惶惶了,虽然是春节喜庆之日,但没有几家开着门,你可要多多注意一下。” 王贤点头道:“再过几天,一切就结束了。” 朱算这时看了看洪定海,又看向王贤,慢慢说道:“那金陵的这些守兵如何安排,如果明教进来以后,这些守军会不会作为俘虏?” 王贤沉吟道:“我会让你统领这些兵士,不归属陆行儿。” 朱算这才脸色有些好转,然后又嘀咕一声道:“那明教之人真的那么可怕吗?我倒是真要见识一下。” “大人!贼寇又开始攻城了!”陆忠突然跑到房门口,大声说道:“廖都监已经命人坚守城门,现在正在交战。” 王贤看了看朱算,有些苦笑地说道:“你现在就可以见识了。” 朱算也不多说,直接站起身来,就朝外面走去,而王贤朝着洪定海拱了拱手,也跟随而去,然后皆是乘马而驰,直向南门过去。 还未到南门,便听到一片鼓声和喊杀声,朱算有些焦急,立刻拍马而行,然后跳下马来,急快地向城楼行去。 “朱统领!”廖顺本是在督战,见到朱算,连忙说道:“你可算来了!” 朱算见廖顺脸色极为惨淡,像是哭丧一般,不由问道:“现在战事如何了?为何这边没有多少贼寇攻城?” 廖顺一指不远处,然后有些颤抖地说道:“他们都在那边,我已经三次增兵了,可还是危险的紧,死伤太过惨重了,他们的人就像疯了一般,那么多人都不怕死地冲上来。” 朱算一把推开廖顺,然后直冲冲地向那边行去,随即倒抽一口冷气,脸皮颤动着,像是不敢相信。 那如山如水一般多的人,虽然穿的衣服都是破烂的不像样,拿的武器也极为简陋,但是太多了,像大群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涌了过来,而城楼上的兵士们都有些紧张地朝着下面滚落巨石,却只能抵挡一阵,不时地有兵士从上面掉下去,还没摔死就被那些人用手中的兵器分成几半了。 浓烈的血腥味已经在整个城头散开,望着这般景象,朱算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 “你看到了吧。”王贤这时走到了朱算的身边,叹道:“这就是他们的实力,我们一直以为这是一群乌合之众,却没有想到守城的人才是。” “你向王恩求助了没有?”朱算转过头来,盯着王贤。 王贤苦笑道:“早在前日,我就已经送信给他,但是如石落大海,没有丝毫回应,而我昨日才知道他们也被一批人缠住了,王恩行事很谨慎,虽然金陵被围着,他也不会来救。” 朱算有些绝望地说道:“明教竟然如此之利,实在是让人不敢想象。”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王贤轻叹一声,看着城楼那一幕幕,闻着那扑鼻而来的血腥,让他不由有些木然起来,喃喃地说道:“早结束早好啊。” “大人,朱统领,我们的箭矢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这该怎么办啊!”廖顺有些沙哑地说道:“而且这边伤亡的太多,要不要把西门的人调过来一些支援?” “不能!”朱算和王贤同时出声,而后就听到朱算说道:“现在继续坚持一阵,他们的伤亡也是很多,估计很快就会退兵了。” 廖顺听到朱算这么说,便只好点头,又过去督战去了。 王贤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这不是逞意气的时候,这下面的那些躺着的人,就有曾经跟你在身边的,叫你统领的,他们死在这里,现在你还知道,但是过了十年之后,又有谁知道这里曾死了那么多兵士?又有谁还会记得他们呢?” 朱算这时不发一言,直接转身下楼,然后靠在墙壁上。 王贤轻轻摇头,又看了看城下的战斗,也看出他们的进攻趋势已经转弱,看来已经快要退兵了。 他也是不想再看下去,便也走了下来,见到朱算正在墙边沉默,便轻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在乎一得一失,你也要想开点。” 朱算沉声道:“我只是在想,就算我们投降了,那明教的人会对我们如何呢?依照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再借助我们了。” 王贤摇头道:“却也未必,他们毕竟根基不稳,更何况,陆行儿他们现在还没有完全的统一起来,需要借助我等。” 他这时沉吟道:“明教,如果不能统一力量,始终还是一盘散沙。” 朱算想了想,刚想说话,却听到有人大声喊道:“统领,统领,大人,他们撤军了撤军了!” 廖顺便喊边跑了下来,走到朱算的面前,一脸欢喜地说道:“朱统领,大人,贼寇们已经撤军了。” “你高兴吗?死了那么多兵士,你还能笑起来!”朱算这时一把抓住廖顺道:“你没有看见吗?那城下面一偶多少人是我们的?你竟然还能高兴起来,你他妈的简直就是个畜生!” 廖顺一愣,随即便见到朱算满眼怒火地看着自己,他立刻有些结巴地说道:“统领……统……领,我……” “我平日要求多多训练,兵士每日都要操练一番,但是你看到了没有?”朱算狠声地说道:“那城楼上面的人都算是兵吗?平日的劲头哪里去了!你身为都监,负责此事,你又如何解释!” 廖顺大声说道:“不管我的事啊,兵士们偷懒,我几次责罚他们都没有用,实在是不管我的事啊!” “不管你的事?你他妈的还敢说这话!”朱算更为恼火,提着拳头便要朝廖顺脸上砸。 “朱兄。”王贤一把拉住,然后说道:“现在说这些已是无用,何况还会有战事,要罚廖顺也要等到以后再说。” 朱算一把推开廖顺,然后大声道:“给我滚!” 王贤看了看廖顺,然后轻挥手示意他走开,然后才叹气道:“大宋地方厢军,本就是虚设,虽然年年拨粮不少,但根本就是留着看的,几乎没有任何用处,而兵士们也知道不会有什么乱子,大家也懒得操练,所以才有今日的局面。” 朱算慢慢平息了心中怒火,这时方道:“我一直没有想到自己所带的兵士竟如此没用,这些人都是跟着我的,没想到真正打仗起来,连一帮乱民都打不过。” 王贤无奈地说道:“明教自造反以来,屡战屡胜,并不是靠运气的,这次只不过冰山一角而已。” 他轻步走向不远处的房间,然后朝着刚进来的朱算道:“我已经让人安抚百姓了,只不过效果不大,现在全城人都知道外面有十万大军,正围着金陵城呢。” “百姓们只要不添乱就成。”朱算沉吟了两下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投降?” 王贤呼出一口气道:“我想陆行儿他们会在不久派人过来劝降,到时候我会以何解形式处理此事,我们虽然降了,可是最起码要多争取一些东西。” 朱算点了点头,过了半天才道:“王兄,之前我太冲动了,你莫要怪罪。” 王贤摆手道:“此事皆怪我,怪我糊涂,只希望朱兄你别放在心上。” 朱算有些叹气地说道:“今日见到这般阵势,才明白兴兵打仗并非儿戏,平时操练尤为重要。” “十年磨一剑,只为出鞘之时。”王贤慢慢说道:“若无平时之累,又何以有战时之功。” 他见朱算有些丧气,便也不多说,只是道:“不过你毕竟是统领,对这战事比我要懂得多,现在危机尚未解除,你也要多看着点。” “我会尽力的。”朱算点头道:“总不会让他们真的攻破了这道门。” 王贤微微一叹,心中只是想到,明教的人可不要真的攻破城门了。 金陵城不愧为江南铁门,一连三日,明教每天都过来猛攻一次,险象环生,但最后都是化险为夷,没有失手。 金陵城人心惶惶的,眼下正是春节之时,但是大家都没有一点喜色,虽然官府安抚不断,但是城破的流言还是越穿越凶,百姓们都是提着心,整个金陵城不再像以往那样热闹了,如同寒冬尚未过去一般。 虽然金陵城没有被攻破,但是守兵死伤近半,箭矢之类的东西也用的差不多了,可以说是极为惨淡。 而明教也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他们靠着人多和很好的纪律来拼,但是死伤太多,这些兵士们大都有些怨气起来,而陆行儿此时也觉得不宜再强攻,便暂停攻城。 正月初七,陆行儿约江宁府知府王贤、统领朱算李武石,便在城门不远处的茶楼边相聚,虽为相聚,可是大家也都知道明教开始来招降了。 陆行儿只带着两个亲兵,这时端坐在靠窗一侧,见到王贤走过来,便笑呵呵地说道:“王兄好像来晚了。” 王贤淡淡一笑道:“如今百姓们不安稳,所以就多走了几步,才来晚了,陆兄勿要见怪。” 他这时自己坐了下来,而旁边的朱算和另外一个统领李武石对望一眼,也都是坐了下来。 “王兄,本来你我为敌,我也不该来这里,但是我一想到金陵百姓们惊慌之情,便不忍再打下去了,所以今次过来,便是为了休战的。”陆行儿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这两位便是金陵的统领吧,在下陆行儿。” 李武石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倒是朱算也回了一礼。 王贤呵呵一笑道:“陆兄所言甚合我意,自除夕之夜开始,到现在不过数日,我金陵守兵已死伤无数,而且我听说陆兄你的兵士们死的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想来,让人心颤啊,罢战休兵乃是最好不过了。” 陆行儿笑道:“那王兄是准备议和了?” “这是自然。”王贤淡然说道:“自古皆是以和为贵,而今我们互有伤亡,实在让人忧心,议和乃是上上之策。” 陆行儿大喜道:“那王兄便准备开放城门,让我部进城吧。” 王贤奇怪地说道:“陆兄此言何意?我只是说议和,何来说过要开放城门?” 陆行儿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变色地说道:“王兄莫要耍嘴皮子,我来这儿的目的你已经心知肚明,如果闹得太过僵,对谁都不太好。” 王贤眨了眨眼睛道:“陆兄,你既然如此说,我也把话挑明,如今我们金陵守军伤亡惨重,但是如果坚持下去也无不可,兵士们皆是浴血奋战,我等也是不怕死的,而且你也看到了,这金陵什么都不缺,要是坚守的话,就算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让你们进城。” “你威胁我?”陆行儿不屑地说道:“我适才特意看了一下,城中的那些兵士们都是疲弱不堪,哪里能坚持几天?” 王贤慢悠悠地说道:“如果陆兄不信,那就试试看吧。” 陆行儿看了一下王贤,然后才道:“那好,王兄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吧,只要不过分,我们还可以继续商量。” 王贤转头和朱算看了一眼,然后才肃然道:“陆兄,我只有三个要求。” “一是进城之后,关于百姓安抚之事,要和我商议,而且不能有任何伤民害民之事,更不能有任何越矩之事发生,所行的城内之事,我皆可以过问。” 陆行儿微微一笑道:“我明教替天行道,本就是以民为天,若有人敢犯民,不用你多言,我第一个把他宰了,至于城内诸事,你本就是江宁知府,处事当然不会不让你参与,这第一条要求我自然应允。” 王贤点头道:“这些守城之兵,大都是本地人,如今伤亡很重,若是你们进城以后,难免会有摩擦,所以我想还是分开为好,让朱统领和李统领继续统帅这些兵士,以朱算为正,李武石为副,皆各司其职,这是我所要求的第二点。” “我等进城以后,这些兵士自然不会算作是俘兵,但也不能再独立开来,不如就划归于我,嗯,我可以任命这位朱统领为将,而李统领为副将,继续掌管原来的人,你觉得如何?” 王贤看了看朱算,然后摇头道:“陆兄,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毕竟你们和这些兵士们还是刚刚交手,自然不能整合在一起,还是各带各的兵为好。” 陆行儿皱眉道:“我可以让他们不受管制,独立带兵,但是名义上必须要是和我们有关系的,不然那的话,这就无法向其他人交代了。” 王贤微微一笑道:“陆兄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就退一步吧,只要陆兄保证,却不会强制命令朱统领和李统领就行。” 陆行儿立刻点头道:“我可以保证。” 王贤微笑道:“陆兄之言,我定然相信,我这第三个要求非常简单,就是陆兄你们进城以后,在这半年之内,不要对外兴兵。” 陆行儿大为惊讶地说道:“什么!” 王贤见他异常激动,便微笑道:“陆兄,我这是为你们考虑,若要成大事,必然要先稳定局势,你们如果占了金陵,最起码要先安定一下,这江宁府一代皆是江南富庶之地,所有的东西都应有尽有,若是完全控制开来,必然可以达到你们的目的,以金陵控江南。” 陆行儿皱眉道:“可是如果半年停战的话,那下面的兵士们都会有些懈怠了,而且我们只是占了一个金陵,这江南的其他地方也必须控制住才行,不然又如何能和中原对抗。” 王贤摇头道:“半年止兵,是为了你着想,陆兄你们现在这些人中,还没有一个完全的统领,如果不合起来,那么就没有力量,陆兄你难道不想做一个总头领吗?” 陆行儿一愣,却又听到王贤说道:“而且我想你们一旦进入这金陵以后,朝廷必然会大为震惊,到时候大军必将过来,你们如果还对外兴兵的话,又如何能够保卫这金陵?就算你们进来了,指不定过上几日就又灰溜溜的离开。” “朝廷会围攻金陵?”陆行儿有些吃惊,但还是点了点头道:“的确是很有可能。” 王贤笑道:“所以陆兄便听我话,好好迎敌,并且整顿内部,把上下分明一点,如果真的可以抵挡住那朝廷大军,那么就有能力和中原对抗了。” 陆行儿想了一想,还是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事情还要容我回去和他们商议一番,毕竟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做主。” 王贤点头道:“如此最好,那我就静候陆兄你的佳音了。” 陆行儿呼出一口气,随即呵呵笑道:“王兄,既然此事已决,我想你也已经打定注意和我们一起了,今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之助力,以王兄之聪明,如果助我,则万事可成。” 他说完便大笑起来,笑声直在这茶楼之中蔓延,有说不出的自信。 ps:看来我要加快速度了,目前的更新状况还是不满意啊,这都怪我前几天太过松散了,唉,叹气。 第152章 战事又起 明教大军进入金陵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骚动。 正月初十的那天,天气还是有些寒冷,但是这个时候金陵城边站满了人,而城下也是列队站着一大群人,先头的是一群骑兵,而最中间的是四个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仰面看着那有着千年历史的金陵城,面上皆是有掩饰不住的笑容。 这四个人就是此次明教组织大军的头领:陆行儿、陈十一、李天和张浩,本来江南联军是有八个头目的,可是经过这几个月的征战,那些弱小的头领或是战死,或是兼并,或是被赶下去,到了约定攻打金陵的时候,便只有这四个头目了。 而其中最为强大的便是陈十一,他为人聪明且异常谨慎,颇有心机,又懂得带兵打仗,以数千人可败官军两万,在江南一代名声赫赫,仰慕者许多,而追随者也是许多,自他起事以来,便有许多人慕名而去,而他不骄不躁,又对人和善,所以发展的很快,如今已经拥有数万大军,俨然是江南一虎了。 而李天和陆行儿皆是各领一方,他们两人都是原先的明教在各地的领导者,虽没有像陈十一那样的威名,但也有不少兵士,此次分工部署,两人都出了很多的力气。 最为奇特的是张浩,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是明教的人,而且和明教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人本是江南望族之后,明教揭竿而起以后,他立刻组织家中丁壮和族人,最后又出资招募,得三百人,竟然杀县官,袭官府,在附近闯出极大的声名,随后他逐渐壮大了自己的实力,而且他知道自己孤身不行,就带着兵士们投靠了陈十一,暗中发展,虽然他一直不是明教的人,但是陈十一诸人对他皆是从不做提防,就是教内之事也时常让他参与。 他们四人皆是此次联军的头领,不过大家还是暂以陈十一为首,一同进攻金陵,四家之军都是集中调动,这次金陵之战对于陆行儿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实情,因为原先曾有誓言:若是谁先得到金陵,便以谁为主,所以他们四人此次都是极为看重攻打金陵城,特别是李天,从除夕到后来的数日,每天都有他的兵士冲锋在前,故而此战损伤极多。 陈十一倒是并不在意谁先进入金陵,他的想法不在于此,而在于进入金陵后所能做到的事情,这些虚名之争他一点也不关心。而且他用兵谨慎,所以损伤之数不多。 张浩不一样,他知道凭着自己的实力,肯定不可能先进金陵的,而且就算进了金陵城,自己也不可能为首,另外三家的实力摆着那里呢,除非自己嫌命长了,所以他尽力地避免自己的军士伤亡,每次都是从侧翼助阵,从不敢真正向前。 只有陆行儿满怀信心,他因为和王贤有过约定,所以早有胜券在握的感觉,这次进攻也多是为了打消守城兵士们的积极性,所以虽有伤亡,也不是很大。 本来四家联合攻城,都是有很大野心的,只是金陵城乃是江南铁门,虽然他们连续发动了太多冲锋,但都被挡了下来,不仅没有拿下金陵城,还损失惨重,所以才不得不罢兵停战。 陆行儿知道时候已到,便提出要去招降,陈十一、李天和张浩都是极为吃惊,然而还是让他去了,他们并没有对招降抱有什么大的希望,毕竟以前也曾经招降过,基本上都是被拒,这金陵乃是大城,江宁府又是江南的大郡,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的招降呢。 而李天和张浩见到陆行儿只带了两个亲兵就进城了,皆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心中期盼陆行儿惹江宁知府生气,然后被其砍下头颅,那样这大军的势力又少了一只。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陆行儿进了金陵城没到一个时辰,便又走了出来,而且还带来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金陵投降了。 李天听完之后,立刻说这是诈降,让陈十一不要相信,张浩也是连忙附和,倒是让陆行儿气的脸色发红,竟和李天吵了起来。 而后来陆行儿又说起王贤的三个要求,这下让诸人皆是不满起来,李天暗讽陆行儿,说他独吞了那数万官兵,而张浩也是不满休战一说,一时竟然争论不休,差点拔刀相向。 不错最后陈十一却发话了,他是四家之中最有实力的,所以也最为有影响,因为他心机很深,所以看的很远,当下还有什么比起进入金陵更为重要的事情呢?只要进入金陵城,那么就可以以此为根本,不再是流寇一样了,那样才算是打天下。 所以他力排众议,决定进城,李天和张浩虽有不满,但皆畏惧他的实力,于是只好答应了。 然而当他们立于金陵城城门的时候,都是极为激动,这个金陵城是他们数个月的梦想,而且是这几日疯狂攻城的目标,如今就要得到了,让诸人都是有些心怀涌动,恨不得大声叫上几遍。 按照计划,这次依然是以攻城告终,只不过朱算已经命令士兵们停止进攻,而且已经把大门打开,独留一个空隙,让明教可以直接大军进入。 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不让金陵成为一座降城,而陆行儿也是十分配合,他不像其余众人疑惑有什么埋伏,当先率众进入金陵城。 喊杀之声又起,便若烽烟,不过这次攻城就极为简单了,上面的兵士们本来就已经懈怠了,又没有人督战,所以只是习惯性地朝下面射上几箭,根本挡不住陆行儿的大军,他带着自己的人当先冲向城门,然后推开那厚厚的城门,骑马奔了进来。 “我终于进来了,金陵是我的了!”陆行儿终于抑制不住笑容,大声地笑了起来。 张浩第二个进城的,他本来想看看进城之后能见到什么,却只是看到一张张带若木瓜的脸,一时极为扫兴。 李天和陈十一都是同时进来的,因为李天一直怀疑有埋伏,所以就不敢独自闯进来,便等着陈十一进城的时候跟了过来。 金陵城从这一刻起,便真正的成为明教的手中物。 城楼上的兵士们皆是张着嘴巴,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这金陵城丢的也太过容易了,但是当他们看见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之后,皆是无力地丢下手中的兵器,木然地站着。 “这就是金陵城吗?”陈十一看着那长长的街道,两边的房屋,不禁有些兴奋地说道:“我们终于进来了!” 张浩这时四顾而望地说道:“好像没见到什么百姓。” “百姓们应该是缩在家里了。”陆行儿笑呵呵地说道:“诸位兄弟,在这城边说话太过不适,我等还是把正事办了吧。” 陈十一点点头,便指挥自己的兵士,看住城楼上的人,然后清点这些兵士们,随后就快速地换上自己的兵士。 四家原本都已经商议妥当,所以进入金陵之后,所行的事情还是极为有规律的。 而金陵城的百姓们听到明教破城之后,皆是大为惊慌,但随后就听到兵士们在街道附近大肆吆喝,说起明教仁义,对百姓们秋毫不犯,如今是替天行道的,喊着喊着,诸家诸户都开始出来听了。 而后就有一些专门宣扬明教教义的人开坛讲法,皆是言朝廷之恶,贪官之坏,并且劝人信仰明教,有大光明神护身,并可驱除黑暗之邪恶,超脱一切。 这都是明教必备的法门,而且极为管用,在后来数日之内,听法者许多,而且有很多的百姓们都开始信仰明教,也没有出现什么不顺之事。 一切都看上去极为顺利,金陵的上下官吏们本来都是十分担心城破以后被开刀,可是后来发现明教的人并没有这么做,只是一把火烧了府衙,然后把所有的人都赶跑了事,他们也没有对那些富商和大家之人下手,更没有开仓放粮的举动,皆是因为他们要在此定居了。 金陵城的官员们有时会突然想起,这个江宁府的知府为何不见了,然而他们四处打听也不得而知,只是等到元宵节的时候,突然发现城中某处大火,而那正是王贤的居处。 于是金陵城便开始流言,有说知府王贤因为失城,**其屋,与城共毁;有的说知府王贤因为自感丢掉了金陵城,怕朝廷责罚,一时想不开就**了,而还有人说明教进城要知府投降,而知府宁死不屈,明教之人大为生气,由此把那知府烧死了。 众多传言,让大家都以为江宁府的那个知府已经被烧死了,然而却没有想到他正和明教的几个大头目在一起。 王贤其实在明教进城的第二天便已经和诸人见面了,他是第一次见到其他三人,所以少不得有些客气,只是李天倨傲,张浩有些阴阳怪气的,只有陈十一颇有城府,对王贤也十分客气,所以一时还算不错。 他不想让人知道投降之事,所以就让陆行儿烧掉其家,然后就到了陆行儿特意为他准备的院子里住下了。 陆行儿他们稍微安定了金陵城的民心之后,就开始争论起谁做首领的话题了,陆行儿开始就把先前的约定说了出来,但是李天和张浩皆说那是口头说说,不能算是约定,几个人又一次争吵起来,差点因此闹的率兵互攻。 陈十一此时却突然支持起陆行儿了,事实上,目前四家之中就数他实力最强,而他做首领是最合适不过的,然而其人很有心机,把此位让给了陆行儿,让陆行儿感动万分。 而后就开始正式安顿了,陆行儿自封为“威武王”,封陈十一为“明公”,李天为“信公”,张浩为“顺公”,这一王三公的仪式极为简单,但是却震惊了整个江南,直至让朝廷震动,大军南调。 金陵城北的一座大院子,本是当地富商所居,但是陆行儿看上了这里,直接把这家人赶跑,用这个大院子做起了自己的府邸,号曰“威武府”。 此时已经是二月初了,江南转春,外面的柳树都已经有了几分绿意,暖风时不时吹来,极为怡人。 “哈哈,王兄,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陆行儿坐在这院中的大亭下面,呵呵地笑道:“李天那个蠢蛋果然惹恼了陈十一,现在只好乖乖地守着西门了。” 王贤坐在陆行儿的对面,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极为儒雅,他本是朝着外面看那初生阳光,此时闻言微微一笑,因为李天为人倨傲,时常和陆行儿有嘴角,但是手握重兵,让陆行儿也有些无可奈何,所以王贤就策划让人假扮李天的兵士,跑到陈十一的军营之中闹起来,最后两边果然起了摩擦,直到惊动了李天和陈十一,而陈十一这次也是有些火气,直让李天守着西门,不能再惹事。 “其实陈十一早已经知道此事。”王贤微微笑道:“他只不过顺着我们的心意而已。” 陆行儿一愣,随即说道:“可是他当着李天的面骂他的事情是真的啊,难道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不成?他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王贤笑道:“他骂李天是真的,李天那样的性子,纯属里外不讨好的人,不仅你觉得他不好,就是陈十一和张浩,哪一个人会觉得他好?陈十一忍了李天许久了,这次刚好借机发泄一下怒气,并且也算是给他一个警告。” “陈十一,不简单啊。”王贤沉声说道:“他现在手握重兵,而且为人内敛,对待下属又是十分温和,在江南颇有威名,你看上次他支持你坐上威武王的时候便知,这个人韬光养晦,如草中猛蛇,不发时让人觉得并无大害,一旦窜了出来,顷刻间便要人命。” 他脑中突然想起那日把陈十四交给陈十一的时候,那仇恨的眼神至今想来犹且有些心寒,这个陈十一当时虽然面上带笑,但是眼中的寒光却是让他不得不警惕万分,毕竟陈十四乃是他的族弟,血肉之亲,只不过他城府很深,不轻易表露出来。 陆行儿点头道:“陈十一的确是不简单的人,不过李天和张浩也不是善茬,和我闹了好几次矛盾了,特别是张浩,这个人古怪的很,我一直觉得他早晚会乱事。” 王贤呵呵笑道:“此事暂且不说,如今铁匠们已经在连夜制造铁器、弓箭等物,但是我总感觉还有些准备不足,虽然金陵城暂且无事,但是据闻种师道已经又一次南下,而且朝廷任命童贯为帅,亲自督军数十万,号称剿寇,现在已经开始动身了,这金陵能抵挡的住吗?” 陆行儿很是轻松地说道:“朝廷虽然说要派数十万大军,但是决不可能在一同行来,现在只需要应付种师道的那十万大军就行了。” “只不过那十万大军被分了两半,在东边,吕师囊他们正牵制着数万大军,真正可以来的也就是五万兵士,这些人就算交战都嫌不够,何况是围城了!”陆行儿微微笑道:“所以我并不怕他们。” 王贤摇头道:“有备才能无患,如今既然已经把金陵城作为根本,就不能有所散失,陆兄,这个种师道并非是一个庸才,其人能征善战,不能有所轻视啊。” 陆行儿笑道:“我自然知道,种师道此人用兵和那个陈十一有些相同,都是极为谨慎,而且我听说他极善于突袭,在西边的时候曾经突袭过数十次,这次如果亲率大军前来,定然会有部分将要突袭城中紧要之处,而我已经坐了部署,指不定过上些许日子,王兄你就可以和种师道一同饮茶了。” 王贤闻言不由一笑,随后打趣地说道:“我估计这个种师道是个粗人,茶水只是咕噜噜地往下喝,并不懂什么品茶之事。” 陆行儿闻言放声大笑,而王贤也是合声而笑,一时之间,笑声在院子里传开。 而那外面,正有骄阳腾空,明媚无比。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三月中旬,种师道返回江南,行军中重权,现实直接免除王恩之职,然后重整军中事务,直到三月二十,调兵东行,围攻金陵。 种师道极为谨慎,而且他知道灵活运用士兵,所以一时并没有什么大战,只是每日骚扰不断,让李天颇为恼火,要不是因为陆行儿和陈十四要求他守着,早就跑出去和种师道拼了。 因为提前作了准备,所以这次应战也不是十分仓促,只是种师道所带的兵士们不像原本金陵的那些地方军了,他们多是善战之辈,经验老到,所以伤亡也是极小,虽然相互接触了二十来天,但都是没有什么大的损伤,简直是小打小闹的。 王贤生怕陆行儿心中骄傲,故而时常出言提醒,而陆行儿也是有些明白,不敢有所松懈,他们的兵士一直固守金陵,不出城抗衡。 只不过金陵还需要靠周边的粮草养活,而种师道他们一直游走在这附近,常常骚扰不断,让陆行儿很难派人到外面购粮。 直到四月的时候,就已经传出童贯率领四十万大军分五路剿寇,王贤心中突然一震,这个种师道一直是小规模骚扰,从来不正面抗敌,难道只是为了拖时间?为的是就是等到童贯大军来了以后,直接围攻金陵城? 他连忙把这个想法告诉陆行儿,而陆行儿也觉得颇有道理,便急忙召集陈十一、李天和张浩几人商议。 “种师道一向谨慎,现如今他只有五万兵士,为了稳妥,他等着朝廷大军前来,这样想也是极有道理的。”陈十一沉吟了一下就道:“而且如今朝廷大军即将南下,种师道依旧不肯与我等正面交战,常此以往,总会被他们拖住的。” 陆行儿转过头来看了看张浩道:“顺公的意见呢?” 张浩转了转头,然后便道:“一切听王爷和明公的吩咐。” 陆行儿看了一眼李天,却没有问上什么,只是叹气道:“如今我们到金陵也有数月了,虽然金陵之内平安无事,但是总觉得不太安宁,现在那个种师道一直像个苍蝇一般来来去去的,实在是惹人厌烦,我等必须要像个办法除掉这只苍蝇。” “出城和他来一场硬仗!”李天这时大声说道:“我们这里有十数万大军,还怕那区区五万人吗?一直缩在城中,叫别人看了笑话!” 陆行儿看了看陈十一,然后才说道:“我的确想主动出击一次,明公如何想?” “主动出击也无不可,但是必须小心有调虎离山之计。”陈十一慢慢地说了一句,然后才道:“眼下我们在这城中,一切安全,但是出了金陵城,就未必可以说是有保证了,所以我想应该先行调动一些兵士,探查一番再做大的动作。” 陆行儿这时微微笑道:“明公说的有理,然而我有一个很好的想法,如今种师道几次三番的骚扰我们,让我们虽怒却没法动他一根头发,就这样一直被他拖着也不是办法,如今何不反其道而行之?他种师道可以来骚扰我们,那我们也可以派兵骚扰他。” “种师道是在外面,而我们是在城中,他可以派小股军队骚扰我们,但我们又如何去骚扰他?”张浩这时出言道:“更何况我们一旦出城,必然会被种师道所牵制,少了会被围住消灭,多了又怕城中空虚,又何谈骚扰?” 陆行儿微笑道:“种师道他带的兵,也是需要吃需要喝的,他们的补给在哪里?就在离我们不远处的那个小县,如果派一些人暗中偷袭小县,那种师道必然会被赶紧回去,这样一来,他就算是被我们拖着了。” “还有一个地方也是可以偷袭的,而且这个地方极为巧妙,种师道也会被我们牵着走。”陆行儿这时满面笑容地说道:“诸位可知是哪里?” 陈十一微微有些好奇地说道:“哪里?” 陆行儿笑道:“便是那不远的淮左佳处,扬州。” “扬州?”李天和张浩皆是有些疑惑地说道:“扬州离金陵也是不近啊,更何况我们去打扬州,岂不是把这金陵掏空了吗?” 陆行儿慢慢说道:“我们打扬州,并不需要多少人,只需两千人,轻装前行便可。” “两千人?两千人又能干什么?”李天嘟囔地说道:“这两千人估计出城就会被种师道围住,没几下就被吃得干干净净了。” 陆行儿轻声一笑道:“两千人虽然很少,但是到了扬州就有大作用了,而且我敢肯定,种师道肯定会率兵到扬州的。” 陈十一心中一动,却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想用两千人攻打扬州?吸引种师道的注意力?” 陆行儿笑道:“两千人守城尚可,要是攻城的话,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这两千人是有大用处的,如果不出意料的话,种师道这次要翻跟头了。” 张浩这时极为好奇地问道:“王爷快点说明,好解我等心头疑惑。” 陆行儿笑呵呵地说道:“你们没听说吗?朝廷要大军出动了。” 张浩点头道:“是啊,不是说有四十万大军吗?还是一个太监带的头,奶奶的,死太监都能带兵打仗了。” 陆行儿点头道:“不错,朝廷的确调兵南下了,但是他们一向奉行一个政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他们要运的粮草已经快到扬州了。” 诸人皆是恍然大悟,陈十一当下就喜道:“朝廷虽然有大军,但是经常犯错,如今这就是一个机会,眼下扬州空虚,正是我们动手的机会,而且如此以来,必然会把种师道的计划大乱,我们也就有了可乘之机,果然是天助我等!” 李天这时也是哈哈大笑道:“不错,这下我要好好的领教领教这个种师道了。” 陆行儿沉吟了一下道:“这事不能出一点差错,所以要交给认真的人来负责,明公,你的手下一向能人辈出,这次就劳烦你了。” 陈十四微微一笑道:“多谢王爷抬爱。” “那好,我等再合计一二,让种师道这只苍蝇彻底消失!”陆行儿呵呵一笑,颇为自信地说道:“只要能把种师道打败,又何惧朝廷的数十万大军!” 诸人闻言皆是笑了,而后就继续说起这其中之事了。 四月初八,陆行儿诸人果然开始行动起来,一方面派人突袭种师道他们的驻扎地,另一方面北上至扬州,让种师道颇有些惊讶。 但是他毕竟是个老将,虽然惊讶,却并不慌张,很快就击退了前来骚扰的兵士,也不乘胜追击,只想继续维持原样,只是没多久就传出消息,说有五万大军北上至扬州,让他吓了一跳。 因为前不久他才接到朝廷的公文,说起兵粮运至扬州之事,而今听到这个扬州,立刻让种师道有些心惊肉跳的,如今朝廷大军还没到,那些地方军队又指望不上,唯有自己前去救援方可,但他也知道自己这边不能空虚,所以分兵而行之,独自带兵两万北上。 这给了陆行儿他们一个绝好的机会,种师道走了没几天,陆行儿便开始派出大量精锐,突袭了官兵,然后又猛攻附近的一座小县,形成包夹之势。 四月二十,在东城门不远处的一块地方,陆行儿他们和官兵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恶战,双方不断地加兵补援,血拼到底,为江南百余年之中最为惨烈的一次战斗,不过陆行儿他们依着兵多的优势,几乎全部消灭了那些守军,种师道留下来的数万人最后只剩下了几千人,突围东去了。 这是一次极大的胜利,完全让天下震惊,而种师道此时也是赶往苏州去了,他护着苏州又半月之久,却没有见到有人来,此时又听到自己的守兵被消灭殆尽之事,万分惊讶,但他还是没敢再做调动,依旧固守着苏州城。 只不过闻风而来的童贯听到了这件事情,他极为恼怒,竟直接修书一封,让种师道脱掉乌纱帽,自缚双手,北返汴京去领罪。 种师道自然是不理会这封书简,但是因为在苏州一月之内,没有任何动静,让朝廷中人都是大为恼怒起来,皇帝自斥种师道为“废物”,亲下诏书,免去种师道之一切官职,永不录用! 这事情让陆行儿有些意外,不过是意外的惊喜,种师道被罢,这江南就再也没有什么压得住他们的了,所以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再挥大军,直逼庐州、舒州、歙州诸地,而且沿途发展军力,至六月间,已经有二十万军众。 只不过这个时候,朝廷大军也终于到来。 金陵城依旧如故,陆行儿他们并没有干扰百姓们什么生活,只是教会一些明教的教义,让许多人每天听人讲经,而后百姓们还是照常生活,并无丝毫改变。 秦淮河边本来已经没有了什么歌声,但是后来又逐渐恢复了原貌,更何况六月天,正是好风好景的时节,每至傍晚,便有歌声曲声,飘飘荡荡的绕着这里,传到金陵的每一处。 王贤轻步而行,这段时间他算是清闲无事,如今陆行儿他们的进展已经极为顺利,势力也变得极大,只要能够在这次官军围剿之中胜利,那必然可以占据江南。 夏日的空气极好,王贤轻轻舒展一下,然后便向着一边走去。 “王公子。”王贤刚刚走进屋内,便见到一个女子朝自己微笑,他也是报以一笑地说道:“冷香姑娘,老伯呢?” “他们在后院。”冷香温柔地说道:“我带你过去。” 王贤点了点头,跟在冷香的身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冷香道:“对了,语嫣和周兵他们两个在这里还好吧?” “她们一切安好,只不过成天还在想着那个发动机。”冷香轻轻一笑道:“看着她们苦思冥想的样子,实在很是有趣。” 王贤也是咧嘴一笑,随即便走进后院,早已经见到洪定海坐在院子门口,正手抱着胡琴,闭着双眼,慢慢地拉着。 这曲调很是一番悲伤,缓慢且有些平淡,但是留露出来的却是十分伤感的音符,王贤侧耳倾听,似乎也勾起了曾经的悲伤完事。 “王公子。”冷香站在一旁,见到王贤正不发一言,便轻声说道:“这曲儿伤心的很,你别听进去了,我每天都听一遍,才会没事,你若听得入迷了,会失心的。”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显然让拉琴的洪定海听到了,只不过他双手却依旧不停,直拉到最后一个声音,才放下胡琴。 胡琴之声停了好久,洪定海才睁开眼睛,见到王贤和冷香站在面前,便是一笑地说道:“你来了,坐下吧。”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坐在洪定海的对面,轻声赞道:“老伯方才拉的曲调好生悲伤,我都差点要哭出声来。“ 洪定海轻叹道:“我只会拉这个曲儿。” 他这时又看向冷香,挥手道:“你去上些茶水来。” 冷香微有不满,嘀咕道:“又让我给你倒茶。”不过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而去。 “如今怎么样了?”洪定海慢慢说道:“金陵城好像很太平,明教的人这段时间风头很大啊。” 王贤微微一笑道:“他们这段时间的确是发展的极快,如今江宁府周边都已经稳住了,只要能够抵挡朝廷大军的镇压,就完事大吉了。” 洪定海沉吟道:“朝廷真的派出了四十万大军吗?” 王贤呼出一口气,然后道:“就算没有四十万,也相差不远,如今西北安定,边境不需要大军保卫,这么多人完全可以抽出来,而且由童贯统领的,所以对于陆行儿他们来说,这是一道难过的门槛,只要跨过去就一切安宁,跨不过去的话就只能等着被消灭了。” “如今明教连战数城,虽说发展迅速,但是明显实力不济,如此以来,难免会被朝廷大军逐个消灭。”洪定海叹了口气道:“我还是有些高看这些人了。” 王贤微笑道:“老伯你也不用担心,他们这些人并不是愚蠢之人,如今所攻打的城池,都是为了在当地建立信仰,以培养军士,毕竟按照现在的力量,她们还不足以和朝廷硬拼。” “茶来了。”冷香这时端过来两杯茶,然后笑嘻嘻地端到良人的面前,慢慢道:“这茶水是新煮,滚烫滚烫的,可要满满喝啊。” 王贤接过茶杯,微笑道:“多谢冷香姑娘。” 冷香温柔地说道:“王公子客气了。” 洪定海轻咳一声道:“冷香你下去吧。” 冷香不满地看了看洪定海,然后朝王贤福了一礼,才走出后院。 “这对抗朝廷大军之事,我实在拿不出上面办法来。”王贤这是沉声说道:“陆行儿他们现在虽然有不少兵士,但相对于朝廷来说,还是很有劣势的,如果他们是一帮流寇,还可以四处拖着打,这江南、福建地方大着呢,一路行来,朝廷大军就是追也追不上,四十万众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陆行儿他们是在金陵城内驻扎,而且他们也不回放弃这里。”王贤分析道:“一旦那个童贯的五路大军到来的时候,必然会围攻金陵,到时候只能相互拼起来了,这样一来,陆行儿他们却也很难坚持多久。” 洪定海呵呵笑道:“你考虑的倒也齐全,对于明教来说,这的确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王贤也是一笑道:“不过我倒是不急,毕竟这已经不关乎我了,现在金陵还很安宁,只要不乱起来,能过一天就是一天。” “我最近在想,明教夺金陵是对是错。”洪定海这是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随即才道:“他们是靠着血腥和运气得到了这个金陵城,虽然初看得到金陵可以控制江南,也可以增加极大的威望,但现在不仅引起了朝廷极大的恐慌,还造成了不能弃城的局面,金陵不仅每有成为助力,反倒是成了一个累赘,这其中得失,还真是无法说清。” 王贤也是点头说道:“我昔年也是这般想法,毕竟金陵太过重要了,明教就算拿下也未必可以守得住,但是陆行儿他们十分顽固,这才游了今日的局面。” 他喃喃说道:“金陵城虽然躲过了一难,却躲不过另一难,明教是成是败,皆看他们能不能守得住这个千年的金陵城了!” ps:好晚了,郁闷,还要多多码字啊。 第153章 破局之策 七月中,童贯率军四十万大军分五路进发,分兵前行,以平定江南之祸事。 种师道虽然被皇帝诏命回京,但是他的部下还是坚守着苏州城,一直到童贯大军入驻,皆都是平安无事,明教偷袭粮仓之事也没有成功。 童贯初至江南,便极为雷厉风行,先是直接围攻金陵、庐州等地,然后再派兵平定浙东叛乱,一时之间,江南烽烟弥漫,沿途百姓更是遭到池鱼之殃,明教刚过,官兵又来,苦的还是百姓。 金陵城易守难攻,童贯却也知道,所以只是围着,并不强攻,而他重点在于金陵周边的城池,庐州就是他的第一个攻击目标。 陆行儿诸人这时候都十分紧张,毕竟那四十万大军不是假的,如今正在江南,所以他们立刻行动起来,集中军力来抗衡。 王贤这时却建议陆行儿诸人舍弃周围诸城,让童贯不得不分兵把守,这样一路铺开,整个江南东路和江南西路全部都有官兵,但是能够攻打金陵的兵就少了许多。 陆行儿和陈十一合计了一番,也觉得很有道理,然后便开始行动起来,在两个月之间,尽丢江南诸城,童贯极为高兴,连上奏说江南大捷,使得朝廷气势如虹起来。 不过他过后就知道苦楚了,因为得了城之后,必然要分兵驻扎,这样一来,整个大军被分散开来,不仅受到陆行儿他们的袭击,还有东边的吕师囊和南方福建的各路起义军,所以处处挨打,将士们皆是叫苦不迭。 童贯这时却不管了,他认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拿下金陵,这算是陆行儿他们的最后一个据点,也是最重要的一座城池,只要拿下金陵,那么乱民所造成的影响必然会大幅度降低,而且官兵基本上就可以恢复原本了。 八月十六,刚刚秋收完毕的人们,过完了中秋,却见到朝廷大军开始行动起来,原本围着整个金陵城,此时开始猛攻起来。 不过陆行儿他们集中了兵力,这时却也不怕交战,不仅在城上战,还出城交锋过几次,皆是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一时相持不下。 童贯大为恼火,但也无计可施,他也不敢擅调其他兵过来,毕竟各地都不安定,一旦调兵,那原先占领的城池可就变得十分危险了,指不定第二天就会被乱民攻下。 虽然朝廷大军和陆行儿他们打的极为惨烈,但是金陵城还是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干扰,明教中人用教义安抚百姓,有着极大的效果,整个金陵依旧是平安无事。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边的一块林子之中,看上去有些年月了,而今正是深秋,红色一片的枫叶让所有的东西都沾染了,看上去极为光亮。 王贤站在这里面,他的旁边却还有一个少年,只不过这个少年看上去愁眉苦脸的。 “赵兄,这枫林你也来了好几遍了,可是你叔叔却一次也没来。”王贤笑呵呵地说道:“这下总不能怪我了。” 这个少年便是赵焱,他和陈十四在明教进城之前便被王贤放了出来,而陈十四被王贤交给了他的族兄陈十一,这个赵焱却一直没办法送出去。 赵焱本来对王贤极为怨恨的,但是这些天来一直和王贤说些话来,少年恩仇皆是一笑而过,只不过他知道明教现在正在造反,便想着回到他叔叔身边。 而王贤知道,赵万宝和吕师囊他们如今也正在明州附近闹着呢,虽然他们的阵势没有陆行儿大,但是却让附近的官兵们极为无奈,毕竟他们没有固定的地方,要想荡平,只能跟着他们,但是这样一来,就会被明教拖着,明教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但是沿途只剩下被洗劫的诸城诸县,让这些朝廷精兵有力使不上,皆是叫苦不迭。 王贤本想把赵焱送走,但是又听到童贯下江南之事,他生怕路途之中出了危险,便只好去信给赵万宝,说起此事,让赵万宝来接赵焱,而且还特意说了自己家人之事。 只不过赵万宝现在正是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的这些事情,所以一拖再拖,而赵焱却嚷着要在城中不远处的那片枫林,这里是赵万宝他们来金陵的必经之地,所以赵焱每隔几天都过来一次,却每次都是不见有什么人。 王贤这时看着赵焱,笑呵呵地说道:“你叔叔现在忙的很,怎么会有空过来,如果能够让童贯回去,那时候江南就安定下来了。” 赵焱这时有些奇怪地问道:“童贯真的那么厉害吗?” “他未必厉害,但是他那数十万大军可就厉害了。”王贤叹了口气道:“虽然现在攻城的也不过十数万人,但是这已经给了金陵极大压力了,如果你叔叔他们能够拖住一部分兵力就好了,但是现在官兵们都学聪明了,知道光是追是没用的,都开始固守城池起来。” 赵焱皱眉道:“难道童贯真的想破城?” “他当然想了。”王贤哈哈大笑道:“他如果能够尽快破城,那明教可就糟糕了,陆行儿他们一旦被赶出金陵,只能流窜了,到时候凭着童贯的大军压制,估计蹦不了几年就完蛋了。” 赵焱想了想才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贤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陆行儿、陈十一、李天和张浩他们共有二十来万的兵力,如今已经基本上全部退回金陵,如果固守金陵的话,童贯是没法讨得什么便宜的,只是两方之间目前还正是火拼,我想几个月间是不可能有进展的。” 赵焱眨了眨眼睛道:“如果我叔叔和圣王他们前来助阵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两面夹击,里应外合,把那个死太监抓住剥皮!” 王贤微微一愕,随即摇了摇头道:“你叔叔他们也好不了哪去,这次朝廷大军南下,明教各派都只能各顾各的了,看看能不能熬过去。” 他这时转首看了看周围的大树,有些感慨地说道:“这些叶子都已经红了,又是一年深秋。” 赵焱也是看着枫叶道:“我老家附近就有一片大的枫叶林,没到这个季节,都是火红火红的,很是好看。” 王贤一笑道:“怎么?你想老家了?” 赵焱叹口气道:“我从小就离开老家,跟着我叔叔一块到明教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回家看看,现在看到这些枫叶,就突然想起老家了。” 王贤微微笑道:“如今江南水深火热,哪里都不太平,当今只有安定好江南,才能有心情回老家,或则的话,看到自己家乡正是一片混乱,你也不会心安的。” 赵焱点头道:“是啊,所以我立志要做个大将军,要是有人敢欺负我老家人,我一定派兵把他家给扒了。” 王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拍掌道:“好,以后你就专门扒墙,人称扒墙将军!” 赵焱听他打趣,也是笑出声来,却突然止住笑声,猛地向后一转身,大声道:“是谁!” “是我。”从枫林边突然走出几个人,让赵焱和王贤皆是大为惊喜,而赵焱更是大叫道:“叔叔,你终于过来了。” 来人正是赵万宝,他微微一笑道:“你在书信中那么催我,我又如何不过来!” “一宝兄如何有空来金陵?”王贤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难道明州附近的局势已经安定了?” 赵万宝这时微笑道:“臣贝,我当年劝你加入明教,你却不肯,没想到你现在还是和陆行儿一起了,若早知如此,我们又何必费尽心机行事。”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是很识时务的人。” 赵万宝呵呵一笑,走了过来,然后看了看赵焱道:“看样子你没受什么苦啊,臣贝定然没有亏待你。” “谁说没有?”赵焱不满地说道:“我被关在大牢那么长时间,一直都是暗无天日。” “那你现在还和臣贝走得这么近。”赵万宝笑道:“我知道臣贝一向仁厚,他虽然把你关起来,却不会让你受什么苦的,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那以前的恩恩怨怨就算了。” 王贤转眼而笑道:“一宝兄说的对,不过我上次修书的时候说起我父和我兄嫂之事,不知道为何一宝兄没有把他们带回金陵?” “哦,江南现在太过混乱,我本想把令尊和令兄令嫂带到金陵的,但是想到一路之上可能极为危险,所以就只好把他们留在那边了。”赵万宝呵呵一笑地说道:“不过臣贝你放心,令尊他们在我们那里极为康健,一点事都没有,等到这江南安定下来,我定然派人护送至金陵。”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又迟疑地说道:“一宝兄,你为何来这江南?明州、秀洲如何了?” “一团糟。”赵万宝想了想才道:“这些官兵果然不是好惹的,和我们碰了几次,的确比原来的地方兵士们要强上百倍,我们现在一直在走,打打就跑,跑了再打,整天乱转,但就是没有丝毫成就,比起陆行儿诸人,还要差得远啊。” “陆行儿虽然占了金陵,但是现在外面正有十数万大军围着,这个难关实在很不容易过啊。”王贤叹了口气道:“如今江南之中,就这里打得最凶,童贯好像已经认识到,金陵才是最根本的地方,所以不惜代价想拿下金陵。” 赵万宝点头道:“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王贤微微一愣道:“一宝兄的意思是说要协同陆行儿,守卫金陵城?” 赵万宝大笑道:“我就知道什么不瞒不过臣贝,不错,我这次奉了圣王之命,来金陵和陆行儿他们商议如何行兵,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还是去金陵城中再说吧。”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便和赵万宝一同前行,一行人很快地走出枫林,直到陆行儿的大院子之中。 “王公子。”门口的卫兵都知道这个王公子乃是陆行儿的亲信,所以都不敢怠慢,每次见到他都是躬身行礼。 “王爷在吗?”王贤看了看赵万宝,然后笑道:“他的一个老朋友要找他。” 那卫兵忙道:“王爷正和明公、信公、顺公一起商议大事,并且让我等不要进去扰乱。” 王贤微微一笑,然后便对赵万宝道:“今次可来的巧了,现在各大头领都在,一宝兄你也可以直接和他们商议事情。” 赵万宝笑道:“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便是此中道理。” 他们一行几人说着便走进内院,然后王贤带着赵万宝和赵焱几人又走向内厅,却老远就听到李天的声音大叫道:“我又不是没和他们打过,前天那场血战,你们又不是没看到!” 王贤摇了摇头,然后也不叫门口卫兵通报,便带着赵万宝和赵焱走进去。 “那场血战,我们死了两千,你还好意思说?”陆行儿冷笑地说了一句,却见到外面走进几个人来,他不由有些吃惊,随即欢喜地说道:“万宝,你竟来了!” “陆大哥,我是看你来了。”赵万宝哈哈一笑,然后又抱拳道:“陈大哥、李大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这位应该是张公子吧,在下是圣王坐下的赵万宝。” 陈十一和李天皆是以前见过赵万宝,此时也是虚礼一场,而张浩为人狡猾,自然是和赵万宝极为客气,随后几人才分开而坐,王贤和赵焱都在坐在最下面。 “万宝,你不在圣王旁边,怎么跑到金陵来了?”陆行儿这时笑呵呵地说道:“莫非是圣王派你过来的?” 赵万宝笑道:“陆大哥真是聪明,一猜便中,不错,圣王以为当下朝廷大军在江南,我等明教众人理应一起对抗,上下一心,这样才能抗的住朝廷那数十万大军。” 陆行儿和陈十一对望了一眼,然后就呵呵笑道:“万宝说的对,现在那个死太监童贯围困我们金陵,把我们快逼到绝路了,如果有万宝你们相助,那必然可以击溃朝廷大军,送那个死太监上西天去。” 赵万宝轻轻一笑道:“如今江南四十万大军,皆是分散开来,真正可用的也不过二十万众,但是这二十万众皆不同于往日所遇到的那些虾兵蟹将,我们几番交手,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如今这么多人围困金陵,的确让陆大哥你们压力不小啊。” 陈十一这时出声道:“万宝,圣王是想如何做?” “联兵,突袭。”赵万宝笑呵呵地说道:“圣王的意思是我们暂时放弃明州诸地,奔袭至金陵,和陆大哥你们里应外合,一同夹击童贯大军。” 陆行儿、陈十一、李天和张浩皆是喜形于色,这时纷纷说道:“圣王果然高义,如此以来,的确可以解这金陵之危。” 王贤坐在下面,听着诸人说话,不由心中发笑,那个圣王吕师囊也是一个野心之人,怎么可能会白白地帮助陆行儿他们?肯定是有所要求的。 果然赵万宝笑着说道:“不过圣王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诸位大哥接不接受。” 陆行儿一愣,随即道:“圣王他有什么要求?” 赵万宝笑呵呵地说道:“我听说陆大哥你已经自封为威武王,而陈大哥为明公,李大哥为信公,张公子为顺公,圣王听到此事,亦是分外高兴,只不过我们明教上下之位还是不能乱,圣王为明教之主,理应封王,所以圣王的要求就是,待此间事了,诸位大哥共尊圣王为明圣王,此位于威武王之上,凡是起事之人,莫不尊之!” 诸人皆是一惊,李天立刻就大声说道:“吕师囊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一件事情,就可以自封为明圣王了?还让我们大家都尊他?凭什么!” “就凭他是圣王!”赵万宝沉声说道:“圣王乃是我明教之主,本就是我明教兄弟该尊之人,更何况你们现在被困金陵,圣王虽然有千辛万苦,但依旧念在同为明教一脉的份上,不惜抛弃明州诸地过来救援,此中大义,难道还不够称为明圣王吗?” 张浩眼睛转了转,然后说道:“这位赵大哥,这金陵城是我们四个人千辛万苦打下来的,而今也是对付朝廷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金陵丢了,我们可以带兵跑掉,虽然没了城池,但是我们还有很多兵力,只不过如此一来,明州那边就比较糟糕了,听说那圣王手下并没有多少兵力,虽然起事很早,但依旧没有什么战果,如果童贯占领了金陵,到时候开始扫荡起来,我不知这圣王还能坚持多久?” “我们虽然并没有占领城池,但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济。”赵万宝变色道:“如今圣王坐下有将士五万,如果他动员开来,浙西诸家首领都会相约而至,总共也有十数万的兵力,这么多人来助陆大哥你们一臂之力,可以算作是天降奇兵了吧?如果陆大哥你们认为金陵根本不需要我们相助的话,那就当万宝我没有来过。”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赵焱说道:“小焱,我们走。” “慢着,万宝,你我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陆行儿连忙叫了起来,然后笑呵呵地说道:“圣王在危难之中肯伸手相助,的确让我等极为感动,然而这尊王一事,还要多多考虑才是。” 赵万宝这时转过身来,摇头说道:“圣王所要求的,不过是一名号而已,况且自明王去世以来,大家都是共尊其为圣王,也不见有何人反对,如今只不过是想再确认一下这个名号而已,而且以十万大军的相助,保金陵不危,只换一个名号,难道还不值得吗?” 陆行儿微微迟疑了一下,却抬眼看了看下方的王贤,见他微微眨眼,便心中有了底,这时正要说话,却听到陈十一说道:“万宝说的不错,圣王如此高义,理应被我等所尊,请万宝转告圣王,就说我们诸人都是愿意尊圣王为明圣王,永不弃命!” 赵万宝这时笑道:“还是陈大哥明事理,那陆大哥的意思是?” 陆行儿也是微微一笑道:“万宝你所言的确很有道理,那就是如此,待此间事了,我等会在这里共尊圣王为明圣王,以统领诸军。” 赵万宝转首看了看张浩和李天,张浩本就是无所谓,便笑呵呵地点头,而李天见到其他三人都答应了,也是有些不愿意地说道:“如果圣王真能解这金陵之危,我也尊他为明圣王。” “不知圣王何时发兵?”陈十一立刻问道:“如今童贯围困金陵,大军一直猛攻,多拖一天便多一份危险,圣王还是早早发兵为好啊。” 赵万宝双目一转,随即笑道:“圣王已经有了完全之策,可保金陵无事。” “哦?是什么完全之策?”陆行儿和陈十一都是好奇地问道:“万宝快说。” 王贤这时也是有些奇怪,现在童贯的大军在外面,还有什么样的完全之策可以保护金陵? “诸位大哥可知扬州之事?”赵万宝笑呵呵地说道:“扬州囤放了大量的粮草和战资,如果突袭扬州,断了数十万大军的根本,那他们又能支持几天呢?” 陈十一有些失望地说道:“此事我们早已经知道,而且已派兵前去,只不过扬州城已经十分牢固,根本没有任何可乘之机,如此之法,行不通。” 陆行儿也是微微摇头地说道:“不错,我们先前已经派兵去过扬州了,虽然碰巧让种师道之兵崩溃,但是扬州之行并无半点收获。” “现在不一样,只要派兵突袭,必然会有收获。”赵万宝慢慢分析道:“扬州之内,的确是重兵把守,不要说是一只军队了,就是一个人要进去也是困难的紧,不过我想到一计,或许可行。” 陆行儿疑惑地说道:“万宝之计是?” 赵万宝笑呵呵地说道:“此计极为简单,只需要有人混进扬州城,外面再安插一只军队便可。” 王贤心中一动,仔细思量,便露出了笑容,原来这个赵万宝要玩孤胆英雄呢,不过这可行之策,虽然军队进不去扬州,但是要安插几个人混进去还是可以的,而这些人只要进去之后,便可以行动起来,到时候未必不能成事。 显然赵万宝也是这样想的,他把这个计划和陆行儿诸人说了一遍,李天立刻就道:“荒唐,数万大军都未必能办到的事情,就凭几个人能做到?” “蝼蚁或许能为虎之不能为之事。”赵万宝淡淡地说道:“反正此计也没有什么大损失,诸位大哥不妨一试。” 陈十一这时点头道:“万宝之计策,虽然冒险,但也的确可以一试,不过这进去的几个人可要精心选拔,以免坏事。” 赵万宝笑呵呵地说道:“其实这里就有一人最合适不过。” 陈十一不解地问道:“万宝所指何人?” 赵万宝笑而不答,只是转身看向王贤。 陆行儿此时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便笑道:“是啊,我没有想到王兄,依王兄之聪慧,定然可以行扬州。” 王贤愕然地说道:“我?我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去扬州又是何用?” 他脑子里想得那些孤单英雄,每一个都是极为能打的人,遇到危险也没有什么惧怕的,而顺便来一个人都可以把自己打倒,又如何能够去做这个孤胆英雄。 “哼,你这个书生,果然怕死!”李天有些蔑视地说道:“难怪有人说天下士子都是饭桶和脓包。” 陆行儿瞪了一眼李天,然后又看向王贤道:“王兄不用担心什么,我会派人保护你,而你只需要斗智便可。” “臣贝以前在扬州待了些许时日,对那里也是十分熟悉。”赵万宝笑呵呵地说道:“更何况那扬州也有我们的人。” “哦?”陆行儿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失了,那周家兄弟便是在扬州,王兄也和周家兄弟打过交道,如此一来,则更加可行,那我就摆脱王兄走一趟扬州了。” 王贤张了张嘴巴,方想辩驳,却知道自己就算不想去也要去,只好说道:“那我要多多准备一下。” 陆行儿笑呵呵地说道:“我今夜会派大军出城骚扰,掩护你出城。” “就在今夜?”王贤有些惊讶地说道:“是不是太早了点?” 赵万宝摇了摇头道:“这事情迟不得,还是越早越好,我今夜也会出城赶回明州,和圣王说起今日之事,以求能够早日发兵助阵。” 陆行儿大为高兴地说道:“如此以来,那个死太监就真的要滚蛋了!” 一时之间,诸人皆是笑了起来,惟独王贤笑的有些无奈。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什么?去扬州?” 洪定海这时皱起眉头,半响才道:“他们是怎么想得?你自保都不可能,又如何能够去帮他们做事?真是胡闹!” “这是赵万宝提议的。”王贤苦笑道:“不过我想了一想,或许真的可以完成此事。” 洪定海冷声道:“你疯了吗?那边可是有数万大军把守,你又有何能可以完成?” “那边有帮手,原先在扬州之时曾遇到过的。”王贤笑呵呵地说道:“老伯你忘了吗?就是那扬州的无赖周家兄弟,昔日在扬州的时候,他们加入了明教,这次可以借助他们来成此事。” 洪定海想了想,这才记起了以前的扬州只是,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但是你去扬州,实在是太过危险。” 王贤想了一想,便笑道:“那让洪姑娘跟我一起吧,陆行儿也会派几个身手很好的人保护我,这样想必就无甚危险了。” “这样也好。”洪定海点头道:“不过你可千万要记住,勿要行危险之事,当为不当为,你自己心里清楚。” 王贤点头道:“我明白,今夜子时,陆行儿便要送我们出城,老伯和洪姑娘说上一下。” 他这时想了一想又道:“对了,我也要和语嫣他们说上几句话。” 洪定海一愣,然后笑道:“她们和冷香混迹在一起,便在那西苑处,你去找他便行。” 王贤又和洪定海说了一些话,然后才走到西苑处,这边是一个小杂院,不太干净,但是却可听到低语声和笑声不断,王贤整了整衣服,便走了进去。 “你说那个东西可以自己跑?”坐在一边拥着琵琶的冷香这时笑呵呵地问道:“那岂不是可以省下马来了?” “何止是省马,以后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用它。”冷香身旁的周兵这时立刻解释道:“只要有了这个东西,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那时候就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了。” 冷香嘟囔一句道:“我想不出什么不一样来。” 周兵正要好好说上一番,却听到冷香突然站起来道:“王公子,你来了。” 这里面坐着的三个女子此时皆是回首,却见到王贤正站在那里,便不由一愣。 “几位在这说些什么?”王贤笑呵呵地走了过去,然后道:“又在说那个发动机的事情?” 周兵慢慢说道:“因为你不是知府了,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去搞到试验品了,只能继续改进各种东西,用以适应现在的制造工艺。” 王贤呵呵一笑,随后又转首对着语嫣道:“今天赵万宝过来了,他说大哥还有父亲他们都安然无恙,只不过现在江南大乱,没办法带他们回来,等到这战乱结束之后,他们应该就会回来了。” 语嫣一喜地说道:“真的?” 王贤笑道:“我岂能骗你不成?” “那小宪呢?他是不是也跟着回来?”周兵闻言立刻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王贤一笑道:“他肯定是跟着回来的,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我今夜要出城到扬州去,所以这几日你们可能都见不到我了。” “去扬州?”语嫣微微一愣道:“为何要去扬州?”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去扬州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洪雅会和我一块去。” 语嫣微微一愣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能有什么危险?”王贤笑呵呵地说道:“只不过是去扬州走一趟而已。” 他这时看着冷香还抱着琵琶,便笑道:“冷香姑娘,数日不闻仙音,便觉得耳朵痒得很,烦请冷香姑娘你弹奏一曲,清清耳根。” 冷香轻笑一声,便拨开琵琶之旋,弹了起来。 琵琶之声本是稍淡,但不一会儿就高了起来,而且如给壮士送行般的声调,飘飘荡荡,声不绝于耳边,直到王贤立于城边的时候,望着那黑夜苍穹,还能依稀地听到这个声音。 这边总共有四人,陆行儿本想派人跟去,但是王贤只是坚持让洪雅保护自己便可,而赵万宝此时也带着他的侄儿赵焱和一干亲兵整装待发,准备出去。 “咚咚咚”的几声战鼓敲响,随即便听到城门吱呀一下打开,早已准备妥当的兵士们涌了出去,这次由李天亲自率军出城掩护,所以声势自然不小。 “王兄,万宝,你们二位一路小心!”站在城门下的陆行儿此时拱手说了几句,然后又像王贤道:“这江南之事,金陵之危,便看王兄所为了。” 王贤轻轻一笑道:“陆兄信我,我一定不会辜负这一片信任。” 随着大军涌出,陆行儿慢慢说道:“王兄,万宝,你们也该出城了。” 王贤和赵万宝诸人皆是抱拳而行,然后奔了出去。 他们后面跟着的是要在苏州接应的一堆精兵,这些人不过两千余众,然而皆是骑兵,由陈十一的心腹大将王林带领着,不仅负责保护王贤,还要配合王贤在扬州之事。 王贤提着马,和洪雅、赵万宝、赵焱几人并驾齐驱地奔出城外,却听见那边的声音已经逐渐小了很多,而后又突然传来极大的声音,便已经知道李天开始骚扰了。 他们也不多说话,只是不停地向外面跑开,耳边除了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那城门吱呀的关闭声。 这奔跑的线路都是先前设定好的,此时诸人也没有什么停顿,很快便听到喊杀声和尖叫声,随后就见到有一大群兵士们正往那边跑去,王贤诸人立刻直冲过去,便立刻听到极大的呼喝声,他们也是不理会,策马而行,没过多久,这两千余众都开始跑出来了。 而前面便又是一层官兵,赵万宝看了看王贤,然后笑道:“臣贝,准备好了吗?” 王贤点了点头道:“冲过去!” 他现在心中颇有些紧张,但是还很是兴奋,这时抱着马,猛地向前冲去,只听见有人喊道:“来者是谁?” 回应他们的却只是数马狂奔,那些兵士们这时才醒悟过来,连忙大喊大叫起来,却没想到来的人极多,而且都是骑着马儿,没过多久就奔远了。 背后依然还有吵闹声,但王贤却放声大笑起来,这种感觉和以前在草原上一模一样,全身放松起来,只让马儿狂奔,行走在这黑夜之中,让他本来郁郁的心情竟然全然消失。 “哈哈,我们已经真的跑出来了,前面就是那个小竹林。”赵万宝笑了笑道:“你我也该分开而行了,臣贝,回想昔年太学之时,仿佛就在昨日,但而今你我并肩作战,实乃快哉,愿君扬州之行,颇多顺利,若有险况,自救为重!” 王贤闻言一愕,却见到赵万宝提马而言道:“小焱,我们走!” 赵焱回首看了一下王贤,然后说道:“王兄,多多保重啊!” 王贤拱手道:“你也多保重!” 赵万宝和赵焱带着他的亲兵很快地奔了出去,向着南边行去。 王贤这时有些感慨万千,却听到身旁的洪雅说道:“还是快点走吧,以后总有再见之日的。” “洪姑娘,你说我们这一趟扬州之行,会不会出事?”王贤这时便走边说,又转头看了看后面的那些军士们,叹了口气道:“我看这么个阵势,还真是有些危险啊。” 洪雅默然地说道:“怕了?” 王贤摇头道:“不是怕,而是有些担心。” 他叹了口气道:“我担心的是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见不到大哥,见不到语嫣和周兵,也见不到老伯,也许就在扬州结束了。” 他心中这时又想起了李清照,想起了远方的草原上那个女孩,不由地猛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着你。”洪雅慢慢地说道:“扬州又不是龙潭虎穴,既然进的去,那就可以出的来。”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你倒是很自信啊。” “如果不自信的话,我早死了。”洪雅沉默了一下道:“或许已经死好几次了。” 王贤微微一愕,却又听到洪雅说道:“扬州那里,我的大院子还在,我们在扬州的时候便住在那里吧,我顺道把师伯的那个乐器铺也整理一番。” 王贤只是点了点头,忽又抬眼看向黑色天宇,虽然只有几点星辰,却像是在指引着自己,他不由地笑出声来,随即就拍马前行,朝着那一片漆黑中进发。 也许扬州之行,会一帆风顺呢? ps:推荐牧童的醉卧沙场,这是一部军人的故事,热血啊,热血~~ 第154章 入扬州城 深秋九月,晨光初现,露珠映在每一个角落之中。 大道之边,有杂草无数,然而都已经枯黄,迎着晨风,微微飘动着,像是一杆杆旗帜,一直延伸到那北边。 这一夜之中,众人都是快马加鞭的前行着,中途没有丝毫耽搁,等到天明的时候,都已经在大道上走了很远。 初生旭日驱散了昨夜的寒风,虽然没有完全出来,但还是让诸人也有些暖意。 他们在中途之中,歇息了一会,那个统兵的王林一路上并没有和王贤说多少话,而且他一直和兵士们走在后面,让王贤颇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这些人不像是在保护自己,而是在监视着自己。 众人休息了片刻,皆是喝饱了水,然后就又开始上马前行。 这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江南之乱已经一年多了,百姓们都深知道外出险恶,所以基本上不在路上跑了,除了大军通过,这条道路再也无人踏过。 而途中所见到有不少村庄都已经倒塌了,这江南暴乱所造成的后果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个样子,它所造成的灾难恐怕在数年都难以恢复。 “唉,明教一向自称替天行道,可是这一路荒凉,莫不是因他们而起。”王贤这时低声地说道:“你看那边的村落,好像已经没了什么人烟,皆是因为很多人都已经参加了明教造反,如今江南交战之中,死伤遍野,这些都是年富力壮的男儿,都是家中的主心骨,如今却死在了那些战斗中,江南再也不是那烟雨中的江南了。” 洪雅回过头来看了一下王贤,又说道:“那你还帮明教?” 王贤苦笑道:“因为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路可走,明教造反之事筹谋已久,而我是不可能改变它,眼下我只想明教这次乱子快点结束,无论是好是坏,都快快结束。” “结束不易。”洪雅哼了一声道:“那些人,有哪一个不想当皇帝?现在他们正想方设法的夺江山呢,除非被全部消灭,否则根本嗯不可能结束江南动乱。” 王贤叹道:“是啊,当今乱世,拥有野心者不计其数,大家都想当皇帝,而皇位只有一个,于是你抢我也抢,打的头破血流,死的还是那些普通的士兵,那些大将们、皇帝们又有哪一个不是用兵士们的白骨和献血堆上去的?” 洪雅凝眉道:“这帮人死后阎罗王都不会放过的!” 王贤笑出声来,然后便道:“自古都是如此,你我也是改变不了,天下一乱,必然有枭雄出世,而后白骨堆山,一乱就乱了好多年,只有等待安定太平之时方才罢休。” 洪雅看了看王贤道:“这太平的日子什么时候再来?” “你问我?那我问谁去?”王贤哭笑不得地说道:“如果金陵城破,童贯大军开始扫荡,然后逐一平定各路起义军,大概会在三年之内完全平定,江南就开始安定下来了。” 洪雅愕然地说道:“那要是没有城破呢?” 王贤沉吟道:“那样就另当别论了,可能会和中原对抗,我也想不出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只是以现在明教他们的实力,只要完全的整合在一起,方能和朝廷对抗,否则的话,必然会被逐一消灭,昨日赵万宝说起吕师囊的条件后,陆行儿诸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显然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很在乎这其中名分,明教要想合在一起,真的很难。” 洪雅迟疑地说道:“明教比起朝廷,到底谁更坏?” “你认为呢?”王贤笑呵呵地问道。 洪雅想了想才道:“我以前以为官府之人,都是大奸大恶,鱼肉百姓,他们异常跋扈,经常害民,所以定然是坏,可是如今明教说是替天行道,造反起来,不仅没让百姓们好起来,还造成那么多人死了,以前百姓们虽然苦了点,可是还有的吃有的穿,现在指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了,所以他们比起官府还要坏。” 王贤沉吟道:“好坏不是我们能够说的准,是非功过,都要等到后人再来评价,这明教造反,虽然那么人死于沙场,但是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朝廷多行不义,不在乎民意,造成了这等大祸,百姓们生于水火之中,自然会反抗朝廷,而明教一是为了自己私欲,二是顺合民意,这才造成了今天之事。” 他叹了口气道:“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 洪雅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出话来。 两人又开始沉默下来,然后继续朝着前方行去。 他们在路途上休息了三次,都只是喝些水,吃点干粮,然后就开始上路去了,而这一路之上也没有碰到什么阻碍,偶尔有两三个路边贼人,拦着大道,本想吆喝,却又看到王贤后面跟着的大军,皆是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跑走了。 直到夕阳将落,王贤他们才算到了扬州,一行人都有些精疲力尽,便在扬州城外十里处的一座乱坟岗驻扎起来,以作休息。 诸人都是困顿不堪了,王林选了数百人当值,然后就让诸人在此地休息,大家碰到地就呼呼大睡起来,一直到星爷之时,方才有人唤醒,开始轮换着休息。 为了怕惹人注意,他们都没有点火,在夜色笼罩下,一片漆黑。 王贤本也是困的不行,所以就倒在地上大睡起来,直到额头一片凉荫的时候,他才慢慢转醒,躺在这有些温热的地上,看那天上数点星辰,不由有些发痴。 “呼……”他的耳边突然出现一个很有规则的呼吸声,王贤微微一愣,这时单手向旁边摸了摸,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微微摇了摇头。 这旁边的应该就是洪雅了,看她这沉睡的样子便知道也是极为困顿了,这也难怪,大家自昨日便没有休息,一路上奔波,早就累得趴下了。 王贤看着那夜空,轻叹口气,这么多年的夜色,仿佛从来都没有变过,无论是在弘吉剌,在蒙古,或是在那大辽上京,汴京或是江南,每个夜色都是一样的安静,所有的喧嚣都在夜色的掩盖下而变得虚无,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让夜色藏住,惟独留下这静静的夜。 人生在世,难免要做些什么事情,但是自己奔波不断,却只是随着江湖浮沉,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昔年在弘吉剌的时候,他还在想象这时候的大宋应该是个什么样子,还在想象那些官员们的打扮是不是和电视剧上一样,但是那时他还是极为茫然的,直到被那个塔塔尔的萨满关进了小黑屋之中,他才骤然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从弘吉剌部到蔑儿其部,期间有水,有山,有黄沙,有绿草,有那一片片地方不见一人,也有那聚集在一起的部落,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很勇敢啊,竟然只是六岁就开始西行,不畏惧任何事情,碰到了狼群,碰到了沙暴,还碰到了蒙古部的纠纷,他都能冷静对待。 王贤猛然间觉得心中一股凉意,他认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好像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塔布了,那个充满着锐气和笑容的小塔布,仿佛如水中倒影,只能回忆,而不可触摸,如今一碰,就散了。 塔布可以骑着马,大声笑着,然后朝着西方前进,而自己如今在大宋之中浮沉,浑浑噩噩的坚持着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时不时的茫然而惊慌失措,毫无锐气。 六岁的塔布就可以在草原上跑动着,为了去寻找那数千里的大萨满,他和答图就骑着两匹马前行着,带着些许干粮,连走数日都不觉得有任何惊慌,而后遇到狼群,遇到大暴风,又遇到蒙古诸部的战争,塔布都可以冷静下来,可以帮助那个小孩合不勒成为大汗,也可以帮助乞颜部解决那牛羊不足的问题,而就是被塔塔尔人抓着的时候,他都可以冷静的逃跑。 比现在的自己强多了。 王贤猛然连连摇头,像是要把脑袋中的这些回忆通通丢掉,但是那一幕幕的事情全部倾泻出来,让他无所适从起来。 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或许是当自己在草原的时候换来汉人之书的时候,那个塔布就开始远去了。 那个时候,他天真的以为,草原上的部落,只有多多学习汉人之文化,方能变得富裕起来,而他搞得那个社会分工,也着实起到了些许作用,但是却让他抛弃了以前的生活,让他脑子变得糊涂起来。 而后又碰巧到了辽国,看到了古代的种种文明,顿时极为兴奋,所以才有了想去大宋看看的想法,而他却没有想到,在大宋的时间竟然是那么的长。 读圣贤之书,习圣贤之道,明圣贤之理,在汴京数年,他变得极为温文尔雅,活脱脱的一个书生摸样了,脑子之中,也不知道为何而坚持自己的原则,就这样的到了江南,这样的过了这么多年。 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他却好像已经彻底的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个普通文人,就连脾气和冰心都已经和那些文人相差不远,完全地融在这大宋之中了,仿佛已经忘记了要做的事情,只能在这漂泊,也只能看着所有的事情发生,他一点也不能改变什么。 夜色还是那么的凉,而王贤却愈加烦躁起来,他猛地吸了口气,努力地在心中说平心静气,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失落。 早知道这样,又何必来到大宋?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夜空,仿佛可以看见以前极为高兴的塔布,也可以看到现在失落不堪的王贤。 “你醒了?”旁边突然有个声音传来,让王贤回过神来。 “嗯。”王贤舒了口气,他知道是洪雅醒了,便慢慢地出了口气,然后道:“这一路上辛苦了,你也是太累了吧。” 洪雅道:“并不是很累,我曾经从汴京到江南,一路之上就睡了一次。” 王贤轻笑道:“你是铁打的吗?这样都可以支撑住。” 洪雅幽幽地说道:“又有什么事情不可以支撑住呢?只要你咬咬牙,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王贤忽地一笑道:“我好像就是咬牙咬的太多了,让一切都是得过且过了。” 洪雅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那个李姑娘好像很是惦记你,我以前送她去汴京的时候,虽然并没有和她说过几次话,但还是可以看出,她真的舍不得你。”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王贤有些茫然地说道:“好像很多年了啊?想不到那日一别,竟成了永久,如今再也看不见她了。” 洪雅有些奇怪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寻她?” 王贤也在心中大声地问道:“为何不去寻她?为何在这江南游荡着?为何活的如此累!” 他的脑子越来越疼,让他不由地抱起了脑袋,直到好久才慢慢地出了口气,然后说道:“待到此间事了,我便去寻她。” 洪雅摇了摇头道:“或许那时你已经寻不着她了。” “一定会的。”王贤像是对着洪雅,也像是对着自己说道:“我和她已约好的,待到那春花烂漫之时,便是我们想见的时候。” 洪雅不禁暗自摇头,然而却不再说上什么,只是睁眼看着夜空。 “洪姑娘,你好像去过很多地方啊。”王贤这时转换了话题,慢慢说道:“汴京、扬州、杭州、金陵、福建,这么多地方你都去过。” 洪雅道:“还有巴蜀、大理国、平夏,我也都去过。” 王贤一愣,随即极为好奇地说道:“你为何去了那么多的地方?” “这是师伯命令的。”洪雅喃喃说道:“我宁愿待在江南的一间破屋子中渡过一生,也不愿意向浮萍一般四处飘零。” 王贤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为何如此尊重老伯?” 洪雅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师伯和师傅他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因为他们,我早就死了,他们抚养我长大,我哪里敢不遵从他们的命令?” 王贤一愣道:“那你们到底是做些什么事情?” 洪雅迟疑了一下道:“这些事情师伯以后会告诉你,你就不要问我了。” 王贤“哦”了一声,然后也不再问上什么了。 “到扬州你准备如何去做?”洪雅突然问道:“是先去找那周家兄弟吗?” 王贤想了想道:“先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必须打听一番消息才行,我到时候会详细计划好一切事情,只不过一般计划都是赶不上变化的,到时候可能会出现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你可要多多注意一番。” “我没有什么事。”洪雅看着天,慢慢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哪里没有去过?就算是乱军之中,我也可以逃生,倒是你要多多注意了,别擅自做主,到时候丢掉了性命可就不怨我了!” 王贤听她语气颇为严肃,便笑着道:“我知道了。” 他看了看天色,然后又打了一个哈欠,不由地说道:“现在天色不早了,还是再睡一觉吧,明天我们还要进城呢。” 洪雅“嗯”了一声,随即就皱着眉头,如同一个结一般,始终无花解开。 夜色依旧沉静着,那黑色的大幕让所有的人都重归于眠,惟独那挂在天上的几颗星星,依旧眨着眼睛,闪亮着些许光辉。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次日清晨,王贤和洪雅皆是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只不过因寒气之故,都是打了几个喷嚏,王林指挥兵士们整理完毕,又重新前行。 他们走了没多远,王林便命停止前行,然后单马赶了上来。 “在这里分开?”王贤有些惊讶地说道:“还没有到扬州城吧?” 王林很是年轻,但面上毫无表情,这时说道:“前面数里就是扬州城,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肯定会被守兵发现的,你自己想办法混进扬州城,若有什么要我们做的,便着人递出消息来,我们会极力配合你。” 王贤皱眉道:“我到时候如何递消息给你?” “我等会在扬州城外不远处的那片小村落驻扎,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会假扮成附近百姓,你如果要找我们,就到那里便成。”王林说了此话之后,便又道:“前面数里路程,我就不多送二位了,愿多多保重。” 王贤也是抱拳而礼,随后便见到王林奔了回去,然后又像是在命令什么。 他微微迟疑一下,然后又看向远方,随即便道:“洪雅,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 “嗯。”洪雅点头道:“不过你不用怕什么,还有我在。” 王贤轻轻一笑,随即拍马而行,直接向前奔去,而他也大声说道:“你不要太小看我了!” 洪雅一愣,破天荒地笑出声来,然后也是连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极快地在大道上奔走,而不过半个时辰,便可遥远地望见那扬州城门,城门紧闭,而城楼上的兵士众多,显然是把扬州护的水泄不通,难怪之前陆行儿他们派的人没有什么用处,只要看到这等阵势,只有傻子才往里面跑。 而王贤和语嫣这时也停了下来,他们都溜进附近的小树林之中,偷偷地商议着如何混进城中。 这个时候的扬州城,几乎是完全封闭着,只有运送各种东西或是传递消息的时候方才会打开城门,王贤他们两个人此时很难混进去。 “陆行儿他们实在是想得太简单了。”王贤叹了口气道:“以为派了几个人就可以把扬州闹开,却没有想到,我们连这扬州城都进不去。” “我们两人若是可以伪装成朝廷的信使,也许可以进去。”洪雅这时迟疑地说道:“只不过我们事先没有准备,现在什么也没有。” 王贤沉吟道:“现在只能等,等着看看。” 他说完便在树林里坐了下来,然后又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呵呵一笑地说道:“这边的树还真是奇怪,别的地方都落叶一地,这里却依旧葱绿。” “这些树都是常青之树,多是松柏,自然是一片绿了。”洪雅又仔细地看着那边的城门,见到城楼上数量众多的兵士,不由一叹道:“这个扬州以前基本上见不到什么兵士,而现在已经全部都是官兵了。” “金陵不也是如此?”王贤摇头道:“不过先前种师道可真是极为在乎扬州,他或许已经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情,但还是坚持看护扬州,直到被革职查办依旧没有放松过。” 他有些赞叹地说道:“大宋有此将领,而朝廷不得用之,实在是让人感慨,若可以用将,那大宋又如何会落到现在这样外族四窥的局面?” 洪雅漠然地说道:“这些将领又有何用,皆是踩着士兵的身子爬上去的,他们在北边打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到收复失地,不说比起汉唐,就是比起魏晋也要差的太远。” 王贤呵呵一笑地说道:“大宋从来不敢自比汉唐,不仅普通百姓不敢,就连帝王也是不敢,这自中原而南的江山,始终缺了一部分,而且始终是受了别人的气。” 洪雅正要说话,却突然见到那路上正有三个官兵一般打扮的人骑马狂奔,她一喜道:“真是天助我们。” 王贤正要说话,却见到洪雅已经迅速地跑了出去,然后便已经飞快地向着那三人拦去。 那三个官兵还没来得及吃惊,便见到有一个人已经扑过来了,而后又极快地朝着他们刺了过去,在顷刻之间,三人皆是落下马来。 洪雅的动作极快,先是一脚踢向一个官兵,直接踩住他的嘴巴,然后就一把抓住一人,使劲地把他摔倒树林之中,而那另外一人方想大声喊叫,却发现自己只能“呃……呃”地干叫了,随后颈脖之处便留着鲜血,仰面倒下,一把匕首正插着他的脖子,在阳光之下,闪着寒光。 洪雅这时又是使劲地踩着一人,然后把这个人踢了过去,再把那个已经死掉的兵士拖到树林之中。 王贤这时连忙跑了出来,见到这种情景,他也是很快地反应过来,把那个还在挣扎的士兵拖进树林,然后就听到洪雅问道:“你们两个人是什么人?” “我们是传令使,是朝廷官兵。”那两个兵士连忙说道:“你们胆敢劫持我们,如果被别人知道,你们就死定了!” 洪雅直接把匕首拔了出来,在那个已经死掉的人身上擦了擦,然后才道:“我们既然已经杀了一个,就不在乎多杀一个,你们两个快点说,到底是从哪里来?到扬州所为何事?” 那两个兵士此时皆是一言不发,像是极有骨气一般。 洪雅冷笑道:“你们不说是吧?不说的下场就像他一样,身首异处!” 那两个兵士对望一眼,随即就有些惊恐地说道:“壮士,我们真的不能说啊,如果泄露军纪,那是杀头大罪啊!” 洪雅冷冷地说道:“如果不说的话,那你们即刻就会掉脑袋,而说了的话,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没人知道。” 那两个兵士还是颇为犹豫,但最终谁也没开口。 洪雅这时冷声道:“本想放过你们两个,却没想到如此不知好歹,你们二人现在只有一人可活,谁若先说,我可饶一命,不说者直接杀了!” 那两个兵士听到洪雅这般话语,皆是牙齿打颤,一脸恐惧,然而却谁也没有说话。 “扑通!”洪雅并没有丝毫手软,直接把右边一人杀了,然后冷冷地说道:“我说到做到,你现在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想和这两个人一样,那就赶紧说了。” 那个兵士见到自己的同伴瞬间倒在地上,不由地颤抖的更加厉害起来,全身都在发抖。 “现在他们两个都已经死了,你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知道。”洪雅这时继续劝了一下,然后又威胁道:“不然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贤看着这倒下的两个兵士,只是微微叹气,却也没有说上什么。 “我……我说。”那个兵士此时终于开口,让洪雅不禁露出些许笑容,却没有想到那兵士突然大叫道:“去找阎王去说吧!” 他猛然之间从腰中抽取一把短剑,刚想刺去,却只感到身体一麻,随即就倒了下来。 而他身后站着的正是王贤,这时望着那个兵士背上的匕首,轻轻叹道:“没想到这些传令官竟然如此的硬气,大宋有这样的兵,还有种师道那样的将,为何却打仗一败再败呢?” 洪雅没有想到这个兵士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这时也是微微有些失落地说道:“或许我不该杀了他们,大宋有骨气的官兵是越来越少了。” 王贤微微摇头道:“现在我们和朝廷已经是对立了,况且这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就是刚才,他要是手快,伤到了你的话,那他也不会有丝毫怜惜的。” 洪雅这时叹气道:“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这三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要不然也可以假扮他们混进扬州城。” 王贤微微笑道:“他们既然自承为传令官,定然是负责传送信件的,而他们身上自然会有什么东西。” 他俯下身来,仔细地搜查这三具尸体,终于掏出一封红色书简。 “便是这个了。”王贤看了看手中的书简,外面画有一匹骏马,这是军用火急的书简,而上面贴着封条,显然是不让人私自拆开的。 洪雅接过这书简,然后看了看,不由有些疑惑地说道:“这外面一字未写,却不知是要交给谁的,不如拆开它吧?” 王贤想了一想道:“现在还不能拆开,这个封条只要一拆开就不能复合,等会我们拿着这个去扬州,就说是紧急军情,待混进城中,再拆开也不迟。” 洪雅点了点头,然后就道:“那我们赶紧换衣。” 王贤这时剥掉两个兵士的衣服,然后递给洪雅道:“你赶紧换好,我们一会就进城。” 两人极快地换好衣服,洪雅穿着这身,还真像一个送信的兵士,她正要走出树林,却听到王贤叫了一声道:“慢着。” 他这时从那尸体边抽出两根红丝带,然后递给了洪雅道:“这个是信使的标记,可千万不能忘了。” 洪雅微微一愣,随即接过来系在自己的袖口,然后又四处看了一下道:“还有什么要戴的吗?” 王贤一笑道:“没有什么了。” 他想了一想,又把这三具尸体搬到一块地方,然后用地上的落叶盖住他们,这才拍了拍手道:“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他们两人这时收拾停当,便走出树林,然后跨上马儿,直向扬州奔去。 越靠近城门,王贤就越来越紧张,他知道一旦处理不好,身份泄漏,他自己和洪雅就会变成刺猬一般,所以他努力地吸了一口气,使得自己的心情平稳下来。 行至城门之下,便听到层楼上面有人喝问道:“你们是谁?” 王贤抬起头来,便只见到有数只弓箭在对着自己,那箭头在阳光之下颇有些让人眩晕,但他还是很快地平静下来,然后以紧张地表情喊道:“快开城门,我们是宣抚使大人派来传递军情的,不能有丝毫延误!” 那城楼之人大声地喊道:“快出示令牌!” 洪雅闻言立刻全身紧张起来,她方才在树林仔细地看了一遍,也没有见着什么令牌,而且王贤也没有提到什么令牌,此时听闻这城楼上的人喊着令牌,不由有些吸了口冷气,而眼睛却盯着那在弦待发的弓箭,心中不停地盘算着什么。 王贤这时却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从衣服之中掏出一个铜制的放心令牌,然后大声说道:“快开城门!” 那城楼的人此时往下看了看,便立刻挥了挥手势,随即便听到吱呀一声,扬州城门打开了。 王贤立刻打马而行,而洪雅也是极快地跟上,直到进入城内,便见到城门慢慢闭合,而前面正有数人看着他们。 王贤这时有些颤抖,但他立刻恢复镇静,然后翻身下马,躬身道:“见过诸位将军,宣抚使命我送信给扬州镇守将军。” 那当先一人这时看了看王贤,然后便道:“我就是刘仲武,童大人的信呢?” 王贤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人便是镇守扬州的刘仲武,但他也不慌张,直接将信拿了出来,然后递给了刘仲武。 刘仲武接过书简,看了一下,却让王贤一下子提上了心。 如果刘仲武拆开书简,看了里面内容,而那里面提到了什么东西,自己回答不上来就糟糕了,他正想着,却听到刘仲武说道:“你们为何是两人?传信不是一直都是三人吗?” 王贤连忙说道:“启禀将军,我们三人从江宁府赶过来的时候,突遇贼人,我的一个同伴为了掩护我们,被贼人杀了。” 他说着声音便是沙哑了一般,这时颇有些梗咽之声,让那个刘仲武微微一愣,随即就道:“原来如此,章骏,你把这两个信使安排一下。” 他旁边一人连忙躬身道:“是。” 王贤这时跟着那个人一同走着,他后面的洪雅也是低着头跟着,刚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听到刘仲武道:“慢着。” 洪雅和王贤立刻有些紧张起来,却见到刘仲武走了过来,看着洪雅。 王贤心中暗叫糟糕,这个刘仲武难道是发现了洪雅不对?他见到洪雅右手已经入袖,便也暗做准备,一有不对,必要先劫持这个守城大将刘仲武,这样才有活命的机会。 “你的红印反了。”刘仲武呵呵一笑地说道:“竟如此的慌张,看来童大人差你们过来是十万火急啊。” 王贤暗松了口气,原来这个刘仲武看到的是洪雅系的红丝带反了,他这时连忙说道:“是啊,宣抚使大人让我们不能耽搁一刻,快马加鞭的赶到扬州。” 刘仲武挥了挥手,然后就拿着手中的书简,快步地走向不远处的房中。 王贤和洪雅跟着那个领头的兵士来到了一个院子之中,随后便听到那个领头之人道:“这是扬州府衙住处,我已经着人给你们准备了房间,你们便在这休息,以等大人召见。” 王贤连忙应声,然后就走进屋中。 他们两人进了屋子之后,便都是大出了一口气,王贤像是整个人都散架了一般,直接坐在一把椅子上,大口地喘气。 洪雅也是轻轻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方才有几次差点想动起手来,但最后都是化险为夷,直到进了这屋子之中,她才如同大赦一般,这时方要说话,却突然见到王贤单手靠嘴,“嘘”的一声,她连忙闭上嘴巴,看向外面。 王贤这时大声说道:“这一路上太累了,连个休息的空都没有,现在我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他随即便低声说道:“有什么话等到晚上再说。” 洪雅这时也是有些明悟,连忙接过话来道:“是啊,我也是太困了。” 他们两个人说了没几句,然后王贤就脱下鞋子,直接躺在床上,却见到洪雅一动不动,他立刻指了指旁边,示意了一下。 洪雅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直接走了过去,随后也是脱下鞋子,躺在王贤的旁边。 这有些颇为亲昵了,王贤微微向里面动了一动,随即就低声说道:“我们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不然的话就有可能露馅,而且还有可能被那个刘仲武派出去回信。” 洪雅躺在这床上,颇觉有些怪异,但还是低声说道:“这里好像人很多。” 王贤低声回应道:“这边到处都是人,但大多不是官兵,只是普通差役,到了晚上应该就可以混出去了,现在不要声张什么。” 洪雅“嗯”了一声,又听到王贤说道:“现在睡吧,到了傍晚就会有人过来叫我们吃饭的,夜里我们就没有时间再睡了。” 他说完便不再说话,直接偏转过头来,呼呼地睡了起来。 洪雅这时皱了皱眉头,然后也是把头扭到另一边,轻闭上眼睛,像是睡了起来。 他们都在等待着傍晚的到来。 ps:唉,郁闷啊,狂郁闷,我还是继续码字中…… 第155章 风韵临人 傍晚的时候,果然有人过来叫他们,王贤和洪雅都是睡眼惺忪地起来,这时在屋中洗把脸,然后就开始在这外面吃上晚饭了。 这里是衙役们吃饭的地方,所以饭菜倒也是不怎么好,只不过王贤和洪雅皆是没有心思吃饭,所以没有感觉到什么。 他们两个人吃着饭,王贤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那边要了一壶酒,却听到那个端酒的人说道:“要喝酒必须自己掏钱。” 王贤立刻嘟囔几句,然后装作不情愿地从衣服中摸出几文钱,那个端酒的人立刻叫道:“太少了,这哪够,最少要十文。” “十文?那么多?”王贤皱起眉头道:“我们在金陵那边喝酒的时候也不过只要两三文钱。” “那是什么酒?我这是好酒。”那个端酒的看了看王贤和洪雅一眼,随即就道:“你们两个外地来的,不喝就算了。” 王贤连忙道:“好好,十文就十文。” 他又从衣中掏出几文钱,然后便见到那端酒的叫人添了两个碗,又把酒壶放在桌上,笑呵呵地说道:“这里的酒味道可好了,包你们满意!” 王贤这时倒满酒碗,然后说道:“来,今个儿喝个痛快!” 洪雅皱了皱眉头,却见到王贤正看着自己,便只好端起酒碗,和王贤对饮起来。 这酒虽然并不太刺激人,但是洪雅很少饮酒,此时喝下一碗倒颇为有些潮红,却听到王贤低声道:“做个样子就行了。” 王贤笑呵呵地又倒满酒,然后和洪雅又是喝了起来。 这酒味道还是很纯的,而王贤喝的也很是爽快,一时之间,这壶酒已经被喝的差不多了。 王贤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站起身来,却像是站立不稳,差点倒了下来,而洪雅连忙扶着他,却听到王贤嘟囔道:“真是好酒啊,好酒,下次我还来喝。” 洪雅暗暗生气,这个王贤竟然在这里还敢贪杯,如今醉成这样,夜间又如何逃走!她正想着,却听到王贤低声道:“扶着我出去,回房间。” “嗯,好酒,你别拽着我,我还要喝。”王贤一边大声嚷嚷,一边被洪雅扶着走出去。 他这四处晃悠的样子倒真是像喝醉了酒,直到被洪雅带到房间之中,他才站起身来,低声说道:“我先躺上一回,你点上烛火,等过一会再熄灭。” 洪雅点了点头,便点燃房中灯火,然后就见到王贤倒在床上,她低声说道:“你装的可真像。” “我现在真的有一些晕。”王贤低声说道:“我们等子时开始行动。” 洪雅不再说话,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过了不一会儿,她才熄灭烛火,然后就在暗中坐着。 今夜依旧漆黑,外面虽然还有些许火光,但根本看不清什么,洪雅睁着眼睛,一直盯着窗户外面,像是在发着愣。 “洪姑娘。”洪雅突然一惊,立刻跳起身来,却发现是王贤,她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看了看四周道:“到时间了吗?” 王贤低声说道:“差不多了,你准备一下,我们要走了。” 洪雅立刻站起身来,然后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可准备的,赶快走吧。” 王贤小声说道:“可能外面有什么埋伏,要小心行事。” 洪雅点头道:“我知道。” 王贤这时轻轻地拉开房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随后便见到洪雅也走出来,他才带上房门,然后朝着东边门口走去。 这边果然有卫兵看着,不过王贤知道这个时候大家的精神都已经不集中了,所以要想从卫兵的眼皮低下走出去还是可以的。 之前在太学的时候,赵万宝带着自己和齐偍便是从那些卫兵们眼下跑开,不过那地方有阴影处,而这个大门却没有什么遮挡的。 王贤想了一想,低声对洪雅道:“等会跟着我,快速地向外面跑。” 洪雅点了点头,却见到王贤捡起一快石子,然后朝着远方猛地一扔,把那些卫兵们皆是惊醒了,他们立刻反应过来,叫了一声:“是谁!” 王贤这时又是朝那边扔了一下,让那些卫兵们皆是大为警惕,几个人都互相看了看,然后走向那边。 “跑。”王贤低低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把最后一个石子扔向那边,随后就和洪雅极快地跑出门外,然后躲在一旁的暗影处。 “是有人来了吗?”一个卫兵打了个哈欠地问道:“刚才好像有脚步声。” 另外两个卫兵这时朝四周看了看,随即才道:“没有什么人,看来是夜风吹的。” “真是要命,这还只是半夜,一直到天明才能回去睡上一觉。”那个卫兵嘟囔一句道:“本来应该是老二过来看着的,他奶奶的让我顶替。” 几个卫兵这时立刻抱怨起来,而且声音颇大。 王贤微微一笑,轻轻拉了一下洪雅,然后朝着一边慢慢挪去。 没过多久,他就低声说道:“好了,我们可以往北边跑了,不过今夜不能去找客栈,只能露宿街头了。”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洪雅淡淡地说道:“你跟我过来。” 她说着便向北行去,王贤跟着她走,一路之上也没有说上什么话,直到左拐右拐的走了好久,才到了一个大院子的外面。 王贤微微一愣,随即就道:“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居然还在!” 洪雅点头道:“我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不过这几年都已经不在这里,这个院子也给了别人。” 王贤迟疑地说道:“那我们冒然进去,会不会引得这家主人怀疑什么。” 洪雅摇头道:“你跟我来便行了。” 她说完就朝着一边走去,然后踩着石头,直接跳上墙头,而王贤在下面说道:“我跳不上去啊。” 洪雅低声说了一句“没用”,然后又跳了下来,随即便带着王贤,扶着他上了这院墙,自己也很快地跳了上来。 王贤这时看了看下面,但因为没有什么光亮,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他心中也不怕什么了,便直接跳了下去。 然而这下面却是一些石头,他跳下去之后刚好摔在石头之上,顿时“啊”的叫了一声,随即就自己捂着嘴巴,然后抱着腿,慢慢地忍受着这种刺骨般的疼痛。 洪雅这时也跳了下来,但却是平安着地,她微微一愣地说道:“你怎么了?” “真他妈的疼。”过了好久,王贤才松开手,吸了口气地说道:“我刚才摔在这乱石堆里了,腿好像也摔伤了,现在还十分的疼。” 洪雅迟疑地说道:“还能走路吗?” 王贤试着站立起来,却发现腿间极为胀痛,不由地支吾一声,随即又使劲地吸了几口气,以此掩住这般疼痛。 洪雅见他这样,便知道他已经不能再行走了,她直接扶着王贤,慢慢地朝着后院行去。 “这家的主人你认识吗?”王贤虽然腿间很疼,但头脑还是保持着清醒的,这时有些迟疑地说道:“别惊动了他们,引得怀疑就不好了。” 洪雅哼了一声道:“你还是多多关心自己的腿吧。” 王贤摆了摆手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洪雅慢慢说道:“自然是要去见这家主人了。” 王贤一奇道:“原来你认识这家主人?” 洪雅不再说话,这时走到后院之中,她才敲了敲门,然后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谁啊?” “是我,洪雅。”洪雅直接回了一声,然后说道:“祁伯,你睡了吗?” 那屋里顿时响了一下,随后便见到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孩走了出来,让王贤大为吃惊,心想某非这个人练了什么邪门的武功变成小孩了?但随后就听到那个小孩大叫道:“雅姑,你来啦!” 洪雅也是开心地说道:“小睡,你长大了。” 那个小孩忙道:“你和爷爷到现在都没来看我一下,我在这里闷死了,天天和祁爷爷学那些打架的东西,但是又不能跟人打,我想学弹琵琶都不行。” “怎么?小少爷你不想学啦?”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随后就见到一个老人走了过来,他见到洪雅,微微躬身道:“小姐你过来了。” 洪雅也是点头说道:祁伯,我这次是奉师伯之命来的,要在扬州做一些事情,所以就又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了。” “好啊好啊,有雅姑在这就不闷了。”那个小孩连忙拍手笑道:“最好多住几天。” 那个老人此时看了看洪雅身旁的王贤,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位是?” “他就是那个人。”洪雅轻轻地说道:“这次他要来扬州做些事情,师伯命我沿途保护着。” 那个老人闻言一愕,随即就慢慢打量起王贤来,然后一脸惊喜地说道:“原来是……” “祁伯,如今江南大乱,我们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混进扬州的,如今也累了,你帮我们准备两间客房住一下吧。”洪雅这时轻轻地接过话来,然后又看了看王贤道:“刚才从外面跳墙进来的时候,他的腿也摔坏了,你顺便帮他看一下。” 那老人连忙应声,随即便引着他们走向后院的一排房屋之中。 那个小孩手里还提着灯笼引路,而洪雅也是扶着王贤,直到进了一间房中,先是点燃烛火,再让王贤躺在这床上。 “他的腿没有事吧?”那个小孩这时看着王贤有些肿的腿,喃喃道:“好吓人。” 那老人笑了笑道:“只是皮肉之伤而已,并没有什么,多多休息一番便好了。” 王贤这时打量了一下这个老人和这小孩,突然叫道:“你是那个在乐器铺的小孩!就是老伯他的孙子!” 那小孩一愣,有些奇怪地说道:“你也到过我们的铺子吗?你见到我爷爷了吗?” “好了,小睡,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睡觉了,明天姑姑陪你玩。”洪雅这时拍了拍那小孩,然后又看了看那老人道:“祁伯,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休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那老人点点头,然后对王贤道:“你多休息一下,要好好保养身体。” 王贤不自觉地应了一声,然后便见到诸人已经走了出去。 他轻轻动了一下大腿,还觉得有些酸疼,这时仰起身子,然后换了一个舒服一点姿势躺下,心中顿时有些奇怪起来,这个老人看来也是洪雅他们的人,而那个小孩应该就是洪定海的孙子,以前去帮冷香拿琵琶的时候便已经见过,他们一老一少在这院子里住着又是为何呢? 只不过他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什么东西来,而后便就不再去想这事,又有些担忧地想着要做的事情。 自己和洪雅本来是伪装成信使进来的,但是在今夜便已经跑开,如果那守将刘仲武知道了这事情该会怎么想?会一下子就认定有人混进扬州城了吗? 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就真的有些麻烦了,毕竟要是刘仲武在扬州广贴告示的话,那自己就根本不能出去了,那也无法做什么事情了。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又有些叹气,这躺扬州之行,虽然可以说是颇有些刺激,但是太过冒险,说不定真的会死在这里。 只不过现在自己又能做什么事情呢?江宁的知府已经没有了,自己也只能呢个算作是陆行儿的一个幕僚罢了,如今可以说是最无所事事的人了。 他又是动了一下身子,却牵动了大腿,疼的他嘴巴直歪,然后喃喃说道:“这跳一次墙就变成这样了,看来我真的是太娇贵了。” 不知不觉间,他又打了一个哈欠,傍晚喝的酒劲又涌了上来,这时忙熄灭烛火,脱下衣服,慢慢地进入梦想。 夜色也慢慢的沉静下去,一片寂静。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王贤因为腿伤的问题,修养了好几天。 他时常可以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琴弦声,但调子不规律,很有杂乱无章的感觉。 秋日之时,总有冷风扫落叶,而天下也开始变得萧索起来。 这个院子以前王贤曾住过,左右四顾之下,只觉得一切还在,但颇有物是人非的感觉,看到很多东西,便想到了过去。 那个时候,还是刚到江南,在这扬州停留一个冬天,只是一直有李清照作陪,而现在院子还在,却已经找不到伊人了。 “嘣”,又是挑琴弦的声音传来,让本来立于院中的王贤回过头来,转身看着不远处,只看到那个小孩这时候正在一旁挑琴,看样子很是用心。 他不由微微一笑,就一瘸一拐地走了上去,然后便看到那个小孩不停地摆弄着琴弦,看样子像是不会弹是的。 “想弹琴了?”王贤走到那小孩的身旁,轻声一笑道:“这琴弦不是那么容易摆弄的。” “啊,你的腿怎么样了?”那个小孩看到王贤,连忙关心地问道:“现在还疼不疼了?” “已经好多了。”王贤笑道:“你学过弹琴吗?” 那个小孩一脸委屈地说道:“我想学啊,可是祁爷爷他不教我,他只会教我射箭,打架,还有吹笛子。” 王贤微微一愣,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他难道不教你读书吗?” “读书认字吗?”那小孩立刻有些自豪地说道:“那些字我都能认得了,不用再教了。” 王贤呵呵一笑地说道:“是吗,你好厉害啊。” 那小孩笑嘻嘻地说道:“我会的本事可多了,会烧饭,会写字,会下棋,还会打架。” 王贤一笑道:“就是不会弹琴。” “是啊,不会弹琴。”那小孩立刻有些泄气地说道:“祁爷爷也不教我,老是说学这些都是没用的,可是我以前听冷香姑姑弹的时候却觉得很好听,这院子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想弹一曲都不行。” 王贤见他郁闷的表情,不由笑了笑,随即便道:“那你去找你的那个雅姑啊,让她来教你。” “雅姑也会弹琴吗?”那小孩有些疑惑地问道:“她弹的好不好?” 王贤点头道:“她弹得很好,你去让她来教你。” “真的?”那小孩闻言一喜道:“那好,我就找雅姑来教我!” 王贤呵呵一笑,方想说话,却听到那小孩突然一叫道:“雅姑,雅姑!” “小睡你不去练剑,跑到这里干什么?”洪雅这时走了过来,然后又看了看王贤,问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差不多好了,就是走的时候有一些不方便。”王贤笑道:“这几日还多谢你炖的汤,要不然不会好的那么快。” 洪雅面无表情地说道:“那里面加的都是草药,自然会有大用处。” “雅姑,教我弹琴吧。”那小孩这时走到洪雅的身旁,大声说道:“我想学弹琴,可是祁爷爷老是不教我,你在这里就教我吧。” 洪雅一愣,随即皱眉道:“学琴干什么?谁告诉你我会弹琴的?” “他。”那小孩立刻指向王贤,然后说道:“他说雅姑你琴弹得很好,说要让我跟着你学,雅姑,你快点教我吧。” 洪雅皱眉道:“我哪里会弹琴?” “你应该会吧。”王贤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过也不一定。” 她朝向王贤说道:“别乱说,我不会弹。” “雅姑,雅姑,你就教我吧。”那小孩有些缠人地说道:“我在这里都是什么也没有,成天闷死了,你教我弹琴吧,我以后也可以自己弹给自己听,那样就不会那么闷了。” 洪雅一愣,随即便有些迟疑地说道:“我已经好久没弹过了,好像都已经忘了。” 那小孩闻言大喜地说道:“雅姑你快点弹给我听听吧。” 洪雅慢慢地走了过去,随后双手放在琴弦上,微微拨了一下,却发出“嗡”的声音。 她有些紧张地摸了摸琴弦,随后两手开始挑起琴弦来,刚开始声音有些涩,但没多久便流畅起来了,如行云流水一般,正是那首《高山流水》。 时隐时现的声音飘忽出来,随后就变得悠扬起来,如高山一般宏伟,又如流水一样的清淡。 直到后来,那琴声激扬起来,如流水一般,极为澎湃,而后再转低,随后才一切平静下来。 那小孩这时连忙大声叫好,然后嚷嚷道:“雅姑,就教我这个曲儿吧,赶快教我吧。” “洪姑娘。”王贤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上次李清照所弹之曲你还能记得吧?可否弹奏这一曲。” 洪雅一愣,看了看王贤,然后沉吟了一下,便道:“好吧。” 那小孩这时见到洪雅又开始挑拨琴弦,便开始安静地坐下来听了。 熟悉的琴声又一次传来,让王贤顿时沉浸在回忆之中。 琴声或悠扬,或淡然,或激扬,或欢快,皆都是让诸人沉浸于此。 秋风吹拂起洪雅的青丝,又扫起地上的叶子,而那枯叶亦是随着风时起时落,恰如那悠扬的曲子,飘忽不定。 王贤闭目听着,只觉得置身于孤叶扁舟之中,行于大江上,而琴声便在耳边响着不停,风吹而来,卷起一片浪花,让舟上人皆是笑开怀,而后又听到那花鸟之音,屡屡不绝,犹如神仙府邸一般,清风扰起抚琴人,却只换来伊人一笑,他正想笑起来,却突然没了声响,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 洪雅已经放下了手,却见到王贤和那小睡都是在闭着眼睛,她沉吟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到那小孩一下子跳起来,然后大声说道:“雅姑,你就教我这个吧,我要学这个,这个曲儿太好听了,你快点教我,快教我啊。” “多谢洪姑娘。”王贤这时睁开眼睛,心中突然有些遗憾,但却没显于色,他微微沉吟一下道:“这曲儿很是好听,只不过太让人有所回味了。” 洪雅漠然地说道:“这本就是有心人为你做的曲儿,必然会对你有所触动,对于我来说,这只不过是一首普通的曲儿。” 她转过头来对那小孩说道:“小睡,这琴可不是一天就学会的,要从基本的开始,你要学琴,可一定要能吃得苦头啊。” 那小孩连忙说道:“我可以吃苦的,祁爷爷一直都说,只有吃得苦,才能有技艺,你快点教我吧。” 洪雅微微一笑道:“别着急,你过来坐在这里。” 她示意那小孩坐着,然后说道:“两手摆正,嗯,别这样僵硬,放松一点,左手放在这里,对,先拨一个琴弦试一试,这叫调音,你再把所有的琴弦都拨一下,这是试音……” 王贤笑呵呵地看着洪雅在教那小孩学琴,脑中却依旧回响着方才的曲儿。 也许洪雅说的对,那个曲子是李清照特意弹给自己的,也许普天之下,只有自己的感触最深了,他始终无法忘怀那别离时的一刻,这声音仿佛在梦中一次一次的响起,每次响起,都让他回忆万千,而且极为高兴,但琴音过后就是十分的失落。 “来,你先试一下,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做。”洪雅这时对着那小孩说道:“就这样弹,弹上一百遍。” 那小孩长大嘴巴道:“一百遍?” “你不能吃苦?”洪雅皱眉道:“不能吃苦还学什么琴?” 那小孩连忙说道:“我能吃苦,一百遍就一百遍!” 他说着就开始弹着那几个固定的调子,翻来覆去地抚着琴。 “你想好如何去做了吗?”洪雅这时不管那小孩,走了过来,看着王贤道:“我们两个跑走后,城内并没有什么告示,只要不碰到那几个见过我们的人,还是可以在扬州城行走的。” 王贤点了点头道:“应该先去和周家兄弟见上一面。” “你那么相信这几个无赖,不怕他们投靠官府,出卖你?”洪雅这时沉吟了一下道:“毕竟现在官兵驻扎这城中,而我们只有几人而已,那个周家兄弟一向是无赖出身,如今见你孤身一人,他们又如何可以帮你?” “不会的,我昔年在扬州已是和他们有过交情。”王贤轻声道:“他们虽然出身无赖,但皆是信义之辈,而且现在都已是明教之人了,不会对我做出什么不义之事。” 洪雅摇了摇头道:“以前的交情是以前的,这都已经过了几年了,你还敢如此相信他们?” 王贤苦笑了一下道:“我们两个现在这在扬州城内,根本无所借力,仅凭两个人是没法做上什么的,只有找到周家兄弟,凭着他们的人手,才能打探情报,找到方法。” 洪雅沉吟道:“到时候被他们出卖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王贤一笑,却又看了看附近,对着洪雅道:“那年寒冬之时,我在这院中,见到美景许多,那时初到扬州,对这扬州风光极为惊叹,如今再看之时,颇有沧桑之感。” 洪雅摇了摇头道:“这些东西都没变,只是你变了而已。” 王贤笑呵呵说道:“是啊,昔年我稚气未脱,满腔的雄心,颇有壮志凌云的气势,来到这江南的时候,便打定主意要做些什么,但是而今我又回到这里,却无丝毫壮志之心,只是感慨天涯,发发牢骚,如同一个朽木,几年之间,便让我换了一个人。” “都是你自己的原因。”洪雅淡然地说道:“没有人逼你做什么事情,你自己做的事情都是自己想做的。” “雅姑,一百遍弹完了。”那个小孩这时捂着手,有些累地说道:“雅姑快教我其他的吧。” 洪雅也不回头地说道:“再去弹一百遍。” “雅姑!”那小孩叫嚷道:“我要学琴啊。” 洪雅“哼”了一声道:“这便是学琴,你要学好这个,就必须把这个连熟了,去再弹一百遍。” 那小孩嘀咕几声,但还是又继续地练下去了。 王贤突然有些羡慕地看着那小孩,这个孩子很像昔年的自己,虽然满面稚气,却极为固执,也不会有满心的郁闷,那轻轻几下抚琴,仿佛就是世界的全部。 “回想昔年,还是颇为高兴的。”王贤这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嘴角露出笑容,慢慢说道:“那时来到扬州,却意外的遇到赵万宝、陆行儿他们,然后跟着赵万宝去了一次那风月之地,也见到了冷香姑娘。” “冷香姑娘那时还真是年幼,但却是古灵精怪的脾气,赵万宝好不容易让她出来,她却假借手伤就下去了。”王贤回忆起这些事情,不由笑道:“然后我便是被周家兄弟关了起来,而冷香和你也过来救我,那时候的你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洪雅回想以前之事,也有些笑意,但随即便道:“那时我受师伯之命救你,心中也是有些生气,所以不想和你说话。” 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这些都像是水中之月,雾中之花一般,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哈哈,还真是近日乱我心,多烦忧。” 洪雅听他说着怪话,颇有些奇怪地道:“你说什么?” 王贤摇了摇头道:“没说什么,我只是想起昔日,对比今日,有感而发。” 洪雅沉吟了一下道:“你现在应该好好想一想该做的事情,我们早日完成此事,然后快点回去。” “嗯。”王贤点头道:“我会计划好这事情的,待到明日便去找周家兄弟,已经数年不见,还真是有些忘了他们的样子了。” 洪雅淡然地说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雅姑,我弹完了。”那小孩这时有些脸色发白地说道:“你快教我其他的吧。” 洪雅极快地说道:“再去弹一百遍。” “我就知道这样。”那小孩忽地一笑道:“我刚才特意多谈了一百遍,雅姑,你快点教我其他的吧。” 洪雅一愣,随即便有些失笑地道:“真是小鬼头。” 她便又起身坐在琴旁,然后开始给那小孩讲弹琴之事了。 王贤看着这两个人如同师徒,在拨弄着琴弦,不由微微一笑,忽地轻风吹来,让他猛然之间放开心中之事,只觉得天地一片开阔。 在这院中也过了几天,王贤的腿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了,他也开始准备去见那周家兄弟了。 因为洪雅怕他遇到什么危险,便执意要求跟着,王贤为避免麻烦,让她穿着一身男装,扮成护卫模样,跟在自己的身后。 他们两个人从这院中走出,而洪雅虽然离开扬州多年,但对这扬州城的路极为熟悉,这时便引着王贤,开始走了起来。 虽然整个江南乱起来,而扬州城内也是驻扎着极多的兵士,但是这城内大街上还是挺热闹的,不过时不时地可以看到一些兵士们,在各个酒楼茶肆坐着喝酒,而来来往往之间,也都有很多兵士,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行走到赌场、青楼,除了这些兵士们以外,一切都和昔年自己初来扬州一般,这块风月之地并没有什么改变。 王贤漫步地走在大街上,他带着方巾,一身儒袍,看上去颇有些像士子一般,而身后的洪雅则是一副下人的打扮,紧紧地跟着。 扬州柳衣巷,未因为官兵入驻而消失,反而胭脂气更加浓厚,整个柳衣巷香气扑鼻,而各处青楼之间都是飘着彩衣,看上去如翠如朱,绚丽无比。 王贤左右看着,那些站在阁楼边的**们皆是抹红带绿,极为娇娆,而且不时娇滴滴地向下面喊着,如花一般招蜂引蝶。 他几年没到扬州了,所以走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周家兄弟的会香院,此时心下颇为奇怪,转过头来正要说上什么,却见到洪雅盯着自己。 “怎么了?”王贤疑惑地说道:“我脸上有花吗?” 洪雅偏转过头来,然后道:“走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你也看够了,是时候去办正事了。” 王贤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看她们,只是这会香院好像已经不见了,我方才仔细地看了一遍,还是没见着那个会香院。” “或许已经改了名字。”洪雅沉吟地说道:“这里气味太难闻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而行,正要走出这柳衣巷,却突然叫住洪雅,然后转了一个方向,走到这一边的茶楼上去。 这家茶楼的生意看样子很好,而且很是气派,王贤进去之后,立刻就有小二过来,他微微笑道:“那二楼有没有空地方了?” 那小二一愣,便连忙说道:“有,客官要上楼吗?快里面请。”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便抬步走了上去,洪雅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王贤要做什么事情,但还是紧紧地跟在他后面,走上楼去。 那小二带他们走到一间房中,然后便道:“客官要些什么茶水?” “嗯,上壶扬州最好的茶。”王贤淡淡地说道:“这里的茶很有味道,不过我听说扬州的茶都是浸染了胭脂,千篇一律。” 那小二闻言连忙说道:“客官你这就说的不对了,那柳衣巷的茶水是染了胭脂,甜的很,但是我们这茶楼可不是那种甜茶,你要是不信,我立刻去给你斟茶。” 王贤“嗯”了一声,忽地又道:“我们并非扬州人,听说这扬州城内的柳衣巷极为有名,便过来看上一看,你是扬州本地人,可知道这柳衣巷之中最为出名的楼是什么?” 那小二心中了然,这个公子哥原来是要过来寻欢作乐的,不过这样的人他遇到的很多了,此时连忙回道:“这扬州城内最大的楼自然是香满楼了,那里的人可多了,客官你要是要去柳衣巷,那一定要去香满楼,那姑娘们都是极为水灵的,特别是……” “咳咳。”洪雅突然咳嗽几声,显然极为不满。 “好了,你去斟茶吧。”王贤挥了挥手,然后便看向外面,那些酒楼茶肆依旧遍立,透过窗外,依旧可见那万紫千红般的扬州。 过了许久,洪雅才慢慢地说道:“你想去那个什么香满楼?”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我想那个香满楼应该就是会香院了,等会进去看一看。” 洪雅哼了一声,然后也不再说话。 扬州,柳衣巷,这块风月之地,引得多少才子前来,昔年来这柳衣巷,只觉得胭脂味道太浓,而今再次过来,却能颇有兴致地欣赏这扬州风月了。 他又往外面看了一看,然后又有了些许笑意。 ps:晕,要努力码字啊,今天还有两章。 第156章 柳衣巷中 “这茶味道怎么样?”王贤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有些苦,不过能喝下去。”洪雅皱眉道:“可能是茶叶放得太多了。”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那个小二听我说扬州城的茶水都是带着胭脂味,心有不满,所以多添了些许茶叶,要让我苦的说不出话。” 洪雅喝了一口茶,然后迟疑地说道:“那个香满楼未必就是周家的,你别到时候进错了。” 王贤笑道:“这要进去看看方才明白。” 他舒了舒身子,然后道:“我们去那香满楼之中,却也未必能见到周家兄弟,毕竟这只是他们的开的一个青楼而已,还是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方能见到他们。” 他又喝干这茶水,然后赞叹地说道:“虽然苦了点,但的确是回味无穷啊。” 洪雅见他站起身来,便也是站起来,然后看了看外面道:“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不是我们,而是我过去。”王贤笑道:“你毕竟是一个女儿家,那等烟花之地,还是不要去的为好,在这里等我回来。” 洪雅一愣,随即便道:“不行,我负责保护你,如果遇到什么危险,那师伯定然会怪我。” 王贤笑道:“我又不是去砸他们的场子,能有什么危险?” 洪雅只是摇头道:“不行,你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太过危险了。” “你莫要太过小看我。”王贤这时肃然地说道:“我虽然没有你那种本事,但也不是一般书生模样,好了,别多说什么话了,你就在这里等我。” 洪雅皱眉道:“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王贤这时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了看洪雅,慢慢说道:“洪姑娘,我以前没有遇见你的时候,不也是遇到许多危险,但还是活的好好的。” “你是说我多管闲事了?”洪雅立刻变色道:“那你又何必求师伯让我过来保护你?” 王贤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哪里说你多管闲事了?只是说我去那里没有什么危险,你只是多心了,而且那里是烟花风尘之地,男男女女皆是不成体统,你又如何能进去?” 他见洪雅沉默,便又说道:“我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你先就坐在这里,如果我一个时辰后还没回来,你便去寻我如何?” 洪雅迟疑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王贤轻轻一笑,随即就直接走下楼去,先把那个茶钱付了才走出这茶楼,随即就直接朝着那边的香满楼走去。 这个香满楼果然是扬州最大的青楼,光是外面就十分气派,而且十分宽阔,王贤刚一进去,便有一个**跑过来道:“这位公子来啦,快快里面坐。” 那个**说着便要贴过来,王贤立刻微微闪了一下,然后沉声道:“我要一间上好的房间,布满酒菜,快去。” 那个**听他声音很严肃,便也知趣,连忙去找老鸨了。 “呦,我当是哪位尊客过来了,原来是公子,公子许久都没来了吧。”这时候一个极为腻的声音传了过来,王贤转过头来,便见到妖娆的中年妇女堆满笑容地走过来。 “这上面还有空房吗?”王贤不理这老鸨说些什么,只是慢慢说道:“带我上去。” 那老鸨这时连忙说道:“公子快请,这上面的雅楼便是为公子你准备的。” 王贤直接走了上去,然后进入一间雅房,随即便道:“给我摆上一桌宴席,还有,再找几个会曲儿的姑娘。” 那老鸨立刻应声,便下楼去了。 王贤坐在这楼上,靠在椅子上,望着外面的景色,忽然想到昔年和赵万宝到会香院的时候,赵万宝故意刁难那老鸨,然后又在那里闹起事来,如今想来,皆历历在目,让王贤有些笑出声来。 “公子。”随着几个脚步声,王贤转首便见到走过来几个打扮很是露骨的女子走了过来,他不由微一皱眉,然后道:“你们几个会唱曲儿吗?会弹琴弄筝吗?” 那几个女子立刻娇笑道:“奴家会唱小曲儿,公子你要听吗?” 王贤仰首道:“那唱一个来听听。” “行云一梦绕巫山,懒向台前理旧装。憔悴不胜羞对镜,为谁梳洗整容光。”这其中一个女子便立刻开始唱了起来,皆是些艳俗之词。 “爱锦蛮柔舌,韵东风,愈娇媚,幽梦醒,闲愁泥,残香褪,重门闭,巧音芳韵,十分流丽,入柳穿花来又去……” “好了,别唱了。”王贤皱着眉头道:“把老鸨叫过来。” 那几个女子本来还唱的很有兴致,这时闻言都是惊讶万分,不知所措地看着王贤。 “没听到吗?”王贤轻咳一下道:“难道要我自己去叫?” 那几个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只好应声走了下去。 王贤轻轻一笑,以前赵万宝刁难那个老鸨的事情他还清楚的记得,而今自己刚来,便用上了这样的手段。 “呦,公子怎么了?是姑娘们不合你的口味吗?”那个老鸨爬上来的时候,就连忙赔笑道:“那我立刻给你换。” 王贤摆摆手道:“我想听个曲儿,是曲儿,而不是那些鸭嗓子,你给我找会唱的来!” 那老鸨这时想了想,便赔笑道:“公子,方才那几个姑娘都是我们香满楼唱的最好的人了,这……” “你们香满楼就只有这样的人?”王贤微微一愕,随即有些冷笑道:“那可真是叫人失望。” 那老鸨一脸难堪,但她随即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说道:“本来我们香满楼有几个姑娘唱的很好,但是因为城中来了几个军爷,那几个姑娘都被他们叫过去了。” 王贤一愣道:“是些兵士吗?” 那老鸨这时四处看了看,样子极为神秘,再小声地说道:“那几个都是大官,都是大将军,这城里面现在全部都是官兵,他们就是官兵的头。” 王贤顿时来了兴趣,有些好奇地说道:“这些大官也来寻花问柳吗?” “和公子你一样,他们是过来听曲儿的。”那老鸨这时赔笑道:“所以公子你就担待一点,不然我们也不好做的。” 王贤摆了摆手道:“那就算了,你下去吧。” 那老鸨松了口气,正要下楼,却又听到王贤道:“等一下。” “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吗?”那老鸨立刻又问道:“是不是还要叫上别的姑娘?”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不是,我是突然想到一事,既然这些大官们来了,那掌管你们香满楼的那几个人为什么不去作陪?” 那老鸨一愣,随即惊讶地看了看王贤,然后才笑道:“公子说哪里话,我们家老爷已经在那了。” 王贤心中一动,面上却不说什么话来,只是笑呵呵地说道:“那好,你便找一个会谈琴瑟的姑娘过来吧,就算听不到曲儿,听听琴声也是不错。” 那老鸨立刻应声,然后又是说上几句,便走了下去。 王贤坐在这里,心中慢慢想着,那些大官们看来就是这镇守扬州的那些官兵首领,而这些人过来,那香满楼的老爷自然要出来陪客,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周家兄弟。 他心中正想着,便见到这边走上来一些人,却是进来摆宴的,而没过多久,这桌上便已经摆好了美味佳肴,看上去极为丰盛。 王贤坐在一边,独斟独饮,而后就见到两个女子走了进来,对着王贤一福道:“公子。” 王贤转过头来,却见这两个女子面容平淡无奇,但是并未有什么涂抹,比起那先前进来的女子有一种清秀之感,他也不想为难她们,便直言道:“你们二人可会弹琴弄瑟?” 那两个女子皆是点头,却听王贤道:“那便弹上一曲与我听听。” 这其中一个女子走到不远的卷帘处,随即便开始挑起琴弦,弹了起来。 王贤见到另外一个女子还正站着,便笑呵呵地说道:“你坐下吧。” 那个女子微微一礼道:“谢公子。” 王贤这时微微笑道:“不用拘束,这里有很多东西,你若想吃便尽管吃好了,还有这花雕酒,很是好喝,你要不要喝点?” 那女子顿时有受宠若惊之感,连忙推辞道:“奴家不敢,奴家只会弹琴,不会陪人喝酒。” 王贤失笑道:“我并不是让你陪酒,只是说不用太过拘泥。”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随后便看了看那边,轻笑道:“这琴声倒也高雅,只不过拖得很长,有些调子腻了。” 那女子迟疑地说道:“这曲儿是用高山流水的调子加上去的,不过变调的时候有些困难,而且我们技艺不精,所以只能弹出这样的琴声了。” 王贤回转过头来,然后慢慢地说道:“我今天过来,本想听曲儿的,但是刚才听到那老鸨说,这香满楼那些唱好曲儿的人都已经被叫走了,是去给城中的大官们唱去了,不知是也不是?” 那女子一愣,随即便点头道:“是啊,那几个姑娘们都过去了,公子你真是赶得不巧。” 王贤一笑道:“听说你们家老爷都特意过去了?”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奴家不知道,奴家只是弹曲儿的。”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那你们家老爷姓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那女子一脸疑惑地看向王贤,随即便道:“奴家不敢说的名讳” “是不是姓周?”王贤慢慢地问道:“你们家老爷共有四位,人称四大将,乃是兄弟是不是?” 那女子笑出声来道:“公子既然已经知道,还估计过来问奴家。” 王贤摆了摆手,随即又笑了笑道:“我再问一个问题,那些唱曲儿的人都在哪里?” “好像是在柳衣巷南边的大院子中吧。”那女子迟疑地说道:“那里平常都是讲书和说戏的聚在一起,但是今天我看到好多兵士们跑了过去,没多久,那些唱曲儿的姐妹们也都过去了。” 王贤“嗯”了一声,随即便又喝了一杯酒,这才笑道:“好了,不要再弹了。” 他说完就直接站起身来,从衣中掏出些许碎银,丢在桌子上道:“这是给你们两个的。” 那两个女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王贤已经走了下去,而满桌的佳肴却未动分毫。 “公子这就要走了啊。”那老鸨满面堆笑,手中还在捏着一块银子,笑呵呵地朝着王贤说道:“公子记住要常来啊,姑娘们都在等着你呢。” 王贤满面带笑,随即便走向原先的茶楼之中,直上二楼,却没有见到有什么人影。 他微微一慌,便走了下去,向下面的掌柜问起,却听到那掌柜的说道:“那个小哥已经出去了。” “出去多久了?”王贤微微有些皱眉,这个洪雅也真是的,都让她在这里等上一个时辰了,现在还没有半个时辰,她就没有了踪影。 “好像是刚刚出去。” 王贤“哦”了一声,便立刻走出去。 他向着这附近看去,却只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们,洪雅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王贤想了一想,以洪雅那样的身手,就算是到哪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他抬步便往南边行去,没过多久,就已经看见一个大院子,而院子外面站着的都是一些兵士,旁边的人们都是绕道而行,不敢向这里看去。 王贤这时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又重新走回香满楼。 那个老鸨见到王贤又回来了,不由大喜过望,连忙过来招待,却只听到王贤说道:“帮我找一套小厮的衣服。” 那老鸨正惊讶间,便见到王贤手中的碎银子,她连忙跑过去吩咐下人准备一套衣服,而后便拿给了王贤。 王贤看了看这衣服,随即便道:“没有什么胭脂味,这是新的吧?去拿一套旧的过来,最好是还在别人身上穿的。” 那老鸨大为奇怪,这个公子也太莫名其妙了,然而他手中的银子可是真的,所以她便连忙吩咐了下人,随即就从一个小厮身上扒了套衣服报过来。 王贤接了过来,这衣服上还有一些刺鼻的胭脂味和酒味,初闻一下便要呕吐,但王贤还是忍着换了这身衣裳,随后就又给了那个老鸨些许碎银,便直接走出去。 他这时低着头,直接朝着那边的院子走去,这门口的卫兵们立刻拦住他,大声喝道:“站住,这里不给人进去!” 王贤立刻诺诺地说道:“各位兵爷,小人是香满楼的小厮,是过来找我们家老爷的。” 那几个卫兵这时也是闻到那刺鼻的胭脂味和酒味,立刻有些厌恶地说道:“果然是青楼里的,你要找你们家老爷什么事?” 王贤一愣,没想到这卫兵竟然还盘查起来了,他立刻说不出话来,只好支支吾吾几声。 “到底是什么事!”那几个卫兵皱起眉头,立刻大声喝问。 “是老爷的娘亲病了,所以我特来找老爷。”王贤连忙说道:“老夫人病的很重,躺在床上,要见老爷最后一面,所以便派我过来叫老爷了。” 那几个卫兵皆是惊讶了一下,随即便道:“那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一下。” 王贤点了点头,便拱手在这门口站着。 “如今童大人已经牢牢控制江南局势,独留一个金陵城还在,而陛下已经等不及了,急诏童大人快快破城,而童大人也开始加紧备战,这金陵不用几日想必就可被攻下。” 王贤本正低头站着,却没有想到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他微微一愣,随即就抬头看了看那边,只见到有两个人正慢慢地走出来,而他们身后则是跟着一大堆亲军。 他赶忙低下了头,因为这左边一人便是扬州守将刘仲武,如果被他看见了自己在这里,那定然是一个死了。 “刘将军,如今大战在即,这扬州存放着粮草和军资,可以说是极为重要之地,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啊。”刘仲武旁边的那个老人这时慢慢说了一句道:“自古都是粮草养兵,若是没有了这些东西,那我大军只会不战而败!” 刘仲武笑道:“李大人就只管放心了,如今扬州全城布满了兵士,日夜守护,哪里会有什么闪失。”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那个李大人念叨几声,便走了过去。 刘仲武本也是走过去了,却突然看到了那正站着的王贤,顿时有些疑惑地说道:“这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门口的卫兵本来都是低着头的,此时闻言连忙说道:“大人,他是香满楼来的小厮,说要是找他们的老爷?” “他们的老爷?”刘仲武一愣,随即便道:“是那个周大吗?” “正是。”那个卫兵点头哈腰地说道:“他说周大的娘重病了,所以家人急招他回去,这个小厮就跑过来找他们老爷了。” 刘仲武“嗯”了一声,朝着王贤说道:“周大想必等会就出来了,你在这等他便可。” 王贤低着头不敢说话,却听到旁边的卫兵喝声道:“你这小厮,还不赶紧谢大人!” “多谢大人。”王贤憋着嗓子说了一句。 刘仲武一笑地点点头,忽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然后慢慢走向王贤,对着他道:“你真的是那个香满楼的小厮?” 王贤顿时心中狂跳,后背之上,皆是冷汗。 “小人正是香满楼的小厮。”王贤连忙回答一句。 “你的嗓音怎么是这样?”刘仲武皱着眉头道:“抬起头来。” 王贤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有些暗骂自己太过莽撞了,在香满楼听到周大他们在这里,便想过来找他,却没有想到竟遇到了这个刘仲武,如今简直是弄巧成拙,而且极有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他心中狂跳,全身都紧张地绷了起来,汗水随着额头而下,直接流到脸上。 刘仲武这时顿时大为疑惑,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一阵大大的吵闹声,他微微一愣,便见到那边正有几个人互相打了起来,而且两边对骂,旁边也开始围起来一群看热闹的人了。 “刘将军,你现在镇守扬州城,也算是扬州的父母官了。”那个李大人这时指着那相互打架的人群,皱眉道:“我本以为扬州民风温和,你管理有方,却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实在让老夫失望。” 刘仲武闻言立刻感到有些挂不住脸了,他也不说什么话,直接朝着那边走去,而那些亲兵们连忙跟上。 王贤这时长舒了口气,要不是他咬着牙,现在恐怕已经虚脱到躺在地上了,而他的后背,竟然全湿,秋风一吹,顿觉得极冷。 “到底是谁竟有此胡言乱语!”一个声音慢慢传出,随后便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王贤扮成的小厮,立刻皱眉道:“你是哪里的下人?为何在这胡言乱语!” 王贤这时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个中年人面容刚毅,虽然和数年前不太一样,但还是可以一眼就能认出,便是那周家兄弟的老大——周大。 “老爷,小的是香满楼的小厮啊。”王贤看着周大道:“老夫人病重,要你回去看看。” 周大还没有认出王贤,这时不由有些恼火地说道:“你这杂种,竟然敢再胡说八道!” “老爷,小的没有胡说啊。”王贤盯着周大,皱起眉头来。 周大刚想发火,忽然心中一动,仔细地看了看王贤,这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对着王贤道:“老夫人真的病了?” 王贤舒了口气道:“回老爷,老夫人确实是重病在床。” 周大点了点头,然后又对这门口的兵士们说道:“劳烦转告诸位将军,就说家母重病,在下不能再陪诸位将军尽兴了。” 他说着就掏出一些碎银,分给几个卫兵们。 那些卫兵们连忙应声,随即便听到周大说道:“你快跟我回去!” 王贤口中称是,便紧跟着周大,一同地向北行去。 直到走进香满楼,周大还是一声不说,那些老鸨们皆是大为惊讶,没想到周大会来,正想迎上去说话,却见到周大直接走了上楼,而随后便见到一个小厮也跟着走上去,众人议论纷纷,皆是有些惊讶。 直到上了三楼的一个房间,周大把房门紧锁,这才说道:“王兄,你怎么到扬州来了?” 王贤这时坐了下来,长长的出了口气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差点就把命丢掉了。” 周大也坐了下来,不可思议地说道:“方才我看出是你,就觉得极为震惊,没想到你竟然来到了扬州!” “是啊,这到了扬州之内,可谓危险重重啊。”王贤叹了口气,捂着胸口,方才那刘仲武差点把自己吓死了,这可以说真是差一点就入黄泉了,简直是天佑自己。 “王兄,你不是已经在江宁府死了吗?”周大摇摇头道:“没想到竟然出现在扬州。” 王贤一愣道:“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谁说我死了?” “江宁府知府,大学士,经筵侍讲王贤,固守金陵数日,因贼兵众多,江宁城破,而不屈于贼兵,投火而死。”周大慢慢地复述了一下,然后看着王贤道:“这便是朝廷下发的消息,难道这个王贤不是王兄你?” 王贤微微有些惊讶,随即便失笑起来。 自己那时只是不想让金陵成为一个降城,所以才用了这个计策,让外人以为江宁知府已经投火自杀了,却没有想到朝廷竟然也把这事情当真了,而且还对天下人宣布,直让王贤成了一个忠诚之典范,百官之楷模了。 周大见到王贤发笑,便沉吟道:“王兄,可否一解我心中之惑?” 王贤微微一笑道:“这话就有些长了,不过既然大公子你想听,我便把江南之事说上一遍。” “嗯,理应如此。”周大这时点点头道:“昔日我听到你死于火海之中,还大为惋惜,毕竟你对我们兄弟有恩情,我们却未能报答,没想到现在却见到你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实在让我不敢置信。”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虽然在扬州住了很长时间,对扬州各个地方都了如指掌,但是洪雅却没有去过几次柳衣巷。 这里是烟花场所,也是那些追逐风月的才子或是附庸风雅的商贾们最为喜欢的地方,但是同时也是许多良家女子所鄙夷的地方。 她本来是按照王贤之言,待在那茶楼之上,但是坐了一小会,把那苦茶都喝的差不多了,还是没见到王贤回来,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没过多久,王贤还是没有出来,她便直接站起身来,然后走出这茶楼,朝着这柳衣巷走去。 这边并没有多少人,只不过胭脂味道太过浓重,洪雅一直捂着鼻子,朝着四处张望起来。 “看什么看!”这时突然从楼上传来一个声音道:“你这个下人也想来青楼?” 洪雅因为是扮成了下人,本来是为了跟着王贤而不惹人注意,这时却没有想到听到这话,她顿时皱起眉头,向上面看了一眼。 那边站着几个**,皆是衣衫不整,面色**,洪雅顿时低头,微微嘀咕一句道:“真是伤风败俗!” “喂,我说小哥,他们虹彩阁不让你进,来我们这温香楼啊。”突然又有一个声音传来,洪雅抬头望去,便见到在另一边的一个阁楼上,也正有几个女人在摆弄着身姿,其中一个女人还抛着媚眼地说道:“我们温香楼的姑娘不比他们虹彩阁的丑八怪,我们的姑娘都是貌美如仙,小哥你上来的话,保证让你****,同享那云雨之乐,你尝过以后便知道这其中滋味是多么难忘了。” 洪雅面色微红,听到这种近似淫秽的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还没有说话,却听到那边的阁楼上顿时有人回声道:“哼,你们温香楼也就是这幅德行了,看来好久都没有什么生意,竟然连这样的一个下人都要,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啊?看来温香楼的这些真是可怜,连个男人都找不到。” 那边顿时有人说道:“死八婆,你说什么!我们温香楼比你们虹彩阁可是好上十倍百倍,你看看你们一天才进去几个客人,你们那么多八婆每天都没有客人,只能站在这楼上看男人,哼,还敢说我们温香楼!” “哈哈哈,真是笑话,你这骚货还敢说这样的大话,我们虹彩阁的姑娘们哪一个不比你们长的漂亮?哪一个不必你们有才?你这骚货都三十多岁了,还敢出来接客,客人一看到你,都只会吐了,你脸上的皱纹都可以做脚布了,就你这个样子还有脸说别人,就是那翠红院里烧饭的丑丫头阿光都比你美上百倍,真怀疑你们温香楼还有没有姑娘了,让你这骚货站在楼上吆喝,真是丢尽了脸面!” 这话说的很是恶毒,那边的人顿时气的大声说道:“你竟然把我和阿光比!” “怎么着?别人都说阿光最丑,但是我觉得你才是最丑。”这虹彩阁的**说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涂着那么多粉出来卖弄,这隔着一道街我都能闻到你的骚味了!” 那温香楼之人大骂道:“你这浪蹄子竟然敢这样骂我,老娘我做这行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头呢,小兔崽子你十岁就开始勾引男人,十七岁就不是个白身了,每天在脸上划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像屎一般难看,你还自鸣得意了,虹彩阁如果老是这样,以后改名叫虹屎阁算了!” 洪雅本来有些面红耳赤地听着这两面对骂,但听着听着就笑出声来,她又觉得这样不雅,便捂住了嘴巴,不停地笑着。 那两方这时候越吵越厉害,最后终于有人恼火了,直接从这边扔过去一个绣花鞋,恰好砸到那边的一个女人的脸上,这样以来,两面都是大吵大闹起来,没过多久,便都跑下来了。 洪雅微微一愣,便见到这些**们跑到大街上开始打起来了,你抓着我的头发,我拽着她的脸,那么多**立刻扭打在一起,而嘴巴里面皆是大骂不停,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出口来,让周围的一些嫖客、**和小厮们都跑了出来,皆是在看热闹。 “快住手!”突然之间有个声音出现道:“还不停手!” 众人这时纷纷看向一边,随即就见到一大批兵士们走了过来,而当先的一人脸色铁青,他旁边的是一个老者,不停地摇着头,呢喃着什么。 那些**们还真打着呢,完全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口中依旧是骂的正凶。 “真是伤风败俗,伤风败俗!”那个老者这时实在看不下去了,连连摇头,又看向旁边的人道:“刘将军,你难道还不管管吗?” 洪雅本来也在外面的人群中看热闹,这时猛然之间见到那过来的人便是刘仲武,她连忙低下了头,隐藏在人群之中。 刘仲武气的不成样子,这时对身边的说道:“快把他们拉开!” 那些兵士们闻言便走了过去,却没有想到这些**们都扭打在一起,他们根本无法下手。 “快拉开!”刘仲武大声说道:“不然以违抗军法处置!” 那些兵士们这时才猛地抱着那些**们,各个都分散开来,而那些诶**们还没明白什么,口中还大骂不停,甚至朝着拉自己的人骂起。 “给我掌嘴!”刘仲武眼皮直跳,他自幼入军,在战场上如鱼得水,一向以狠著称,而今来到这扬州做一个护城将军,本就不满,所以才极力讨好声旁的李大人,却没有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下子把自己的脸面丢的干干净净。 那些兵士们方才拉的时候也有些生气,何况又被**们骂了,此时闻言皆是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啪啪”的几声让那些**们皆是晕晕乎乎地倒了下去。 “实乃伤风败俗啊。”那个老者有些憎恶地看着这些**,大声道:“古语有云,惟女仔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 刘仲武怒声地说道:“尔等烟花女子,不在楼中卖唱,竟敢当街互相大骂,言辞恶毒,大伤风化,把她们统统带到衙门去!” 那些**们此时已经看清了来的是些兵士,立刻就有一个女子跪下来大声说道:“大老爷要为我做主啊,是这个骚货先打我的,你看看我脸上就是被她抓坏的,青天大老爷你可千万不要放过她啊,这个女人歹毒的很呢!” “大老爷,我冤枉啊,是她先动手的,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啊!”立刻就有另外一个**也跪了下来,一时场中的那些**们都跪了下来,皆是互相指责,甚至又要开始打骂。 “别吵了!”刘仲武没想到这帮**们竟然还如此的无赖,他挥了挥手道:“都带到衙门去!” 那些兵士们闻言立刻走过去,把这些**们都押住,然后就带着走了。 那个老者摇了摇头,叹口气地走了。 刘仲武看了看周围,然后便有些怒声地说道:“这两家青楼给我封了,让他们的给我捣乱!” 那些兵士闻言立刻称是,随即就分两边向着两家青楼行去。 刘仲武这时微微出了一口气,然后又带着亲兵走了回去。 洪雅在这里看上一场好戏,但却不敢露头,这时候人群散开,她也躲到一边,随即就有些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她虽然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但是**当街对骂,直至打起来的事情还是头一次看到,特别是看到那个守城将领刘仲武的脸色发青的样子,还有那些**们大吵大闹的样子,想起来就让她发笑。 “咦,这就是香满楼。”洪雅往回走了不远,才发现一个地方,她微微一愣,随即就拍了拍脑袋,这里是最为显眼的地方,但她却偏偏忽视,走了好久没抬头看一眼。 她整了整衣服,随即便走了进去。 ps:今晚再写一章,晕,腿硬胳膊软了。 第157章 周大公子 茶水淡雅,有甘甜之味而不腻,饮之入腹,有清香在口,凉意在胸,茶水清凉,却不伤身。 “这茶的确不错。”王贤喝了几口,随即有些意犹未尽地出了口气,然后笑呵呵地说道:“是加了胭脂吗?” “外人都说柳衣巷的茶是加了胭脂,所以才这么甜。”周大慢悠悠地说道:“不过他们却不知道,这只是很普通的茶水,在陇西诸地,党项人皆是喜饮此茶。” 王贤笑道:“原来是从陇西来的,难怪世人不知。” 周大带着笑容地说道:“世人不知的事情太多,就比如王兄你,天下百姓皆以为王兄你为国尽忠而亡,却没有想到竟坐在扬州。” 王贤淡然笑道:“这个其实世人不需要知道。” 周大这时收起笑容,然后肃声说道:“明教开始在江南造反的时候,扬州也有异动,而且有些小县的确开始随着明教造起反来,但是这扬州城内一直是风平浪静的,你可知道为何?” 王贤摇了摇头,江南大乱的时候,各地皆是有了乱子,这扬州想来也不能避免,但是如今听他说来,扬州一直是平安无事。 “那是因为我不想反。”周大盯着王贤,沉声说道:“我不想跟着明教一起造反,我也不想去争天下,夺江山,只想让这一片地方符合我的秩序便可,所以我把以前的会香院改成了飘香楼,我只希望这里可以飘香,而不希望会有什么乱子。” 王贤微微一愕,随即便道:“那明教在扬州的那些信徒们没有动起手来吗?” “动手了。”周大淡淡地说道:“不过领头的全部被我杀了。” 王贤颇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随即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要同明教决裂?” 周大摇头道:“明教帮过我兄弟四人,可以说有大恩,我们兄弟四人虽然只是一些无赖,但是这道义二字还是记得的,只要明教不负我们,我们绝对不会有负于明教的。” 王贤点头道:“我也认为周氏兄弟极为忠信,定然不会背叛明教,而大公子不想跟随明教一同造反,我也无甚意见,只是我先前所言的事情,大公子意下如何?”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周大慢慢地说道:“就算我倾尽全力帮你,也是不可能完成。” 他肃然地说道:“这个扬州城之中,因为靠近金陵城,乃是江南把守最严的一座城池,就是有数万大军突然出现,都无可奈何,凭着数人之力,根本不可能。” 王贤微微一笑道:“若不试一下,又如何知道不可能?” 周大慢慢地说道:“如果试的话,那我们所有人都会没命的,我虽然尊重陆兄,但是他这想法实在太过异想天开了,而且王兄你也是想得有些简单了,竟然真的赶了过来,这一路上遇到的危险你也应该懂得退缩了,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侥幸之心。” 王贤张了张嘴巴,但见到周大的表情,便知道再怎么说也是没用,他便呵呵一笑道:“那此事暂且不说了,我这次重返扬州,算是故地重游了,然而没见到几个故人,大公子也该让大家一同出来聚一聚,也好让我拜会一下大家。” 周大想了想便道:“王兄现在有了住处吗?如若不弃,我有一处宅子,可送给王兄,以作居于扬州之用。” 王贤一愣,这个周大上来就送宅子给自己,这礼物也太大了吧?他连忙说道:“在下已经有了居处,就不劳大公子你废心了。” 周大“哦”了一声,又道:“扬州城虽然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影响,但城中兵士众多,所以行走往来都要注意一番才行,王兄千万不可莽撞,最好不要四处走动,以免出事。” 王贤点头道:“多谢大公子之言,在下记住了。” “那我着人摆宴,王兄便与我同进晚饭如何?”周大这时站起身来,便要朝着外面喊话。 王贤想起了洪雅还不见踪影,便连忙说道:“大公子,不必了,今日我还有些俗事在身,不便久留,待到过上几日,你便去城北的石园找我,加上其他几位公子,一同叙述往日之情,如何?” 周大沉吟了一下,然后便道:“如此也好。” 王贤整了整衣服,然后向周大抱拳道:“那大公子,在下便告辞了。” 周大方想说话,却听到下面突然传来巨大的声音,随后便听到有人吼叫起来,他不由有些变色,直接走了下去。 这楼下一片混乱,那些桌子之类的东西都倒在地上,整个长廊上全散落着那些花草,看上去就像被洗劫了一般。 而在右边正坐着一个人,他脸上乌黑,像是被打了一巴掌,旁边的两个像是他的下人,皆是扶着他,但都是惊惧地看着那中间的一人。 香满楼的那些打手们都是围着中间的那人,但皆是不敢动手,四周的老鸨、**、小厮还有一大堆**们都是围在一边,不停地吵闹着。 而正中的那人则是面无表情,只是盯着那右边的人,他身上穿的是一身粗布衣服,看上去是一个下人打扮,但是头上没有貌似,一头青丝飘散,竟然是个女子。 周大紧紧皱眉,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自己的地方上动手了,这飘香楼的客人们一直都是极为安心,但是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有这等事情,而且看这个样子,很明显弄了大乱子,这个神秘女子只凭一己之力便是如此,让周大有些吃惊。 “大公子。”这边的老鸨眼尖,已经发现了周大,此时便连忙上前道:“这个女人太过凶悍,好多人多制她不住。” 周大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王贤这时也是走下楼去,他听到声响,也知道下面肯定有了什么乱子,此时抬眼一望,顿时有些傻眼,惊讶地说道:“洪雅,你怎么在这?” 周大这时疑惑地说道:“王兄认识她?” 王贤还没说话,便见到洪雅走了过来,她头上的帽子已经不见了,青丝披肩,极为好看,然而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对着王贤说道:“该走了!” 周大这时满脸疑惑地看向王贤,像是要听他解释一般。 而王贤却也是不知道这个洪雅到底为什么大闹起香满楼了,还砸了这么多东西,他连忙问道:“你刚才跑哪里去了?我到茶楼那边找你不着,怎么你又来这里了?这是怎么回事?” “回去说。”洪雅漠然地说下这一句话,然后便道:“走吧。” “慢着,姑娘。”周大这时突然叫道:“烦请姑娘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洪雅却并不理会他,转身就走。 周大皱起眉头道:“姑娘打了人,砸了场子就这样走了,那我香满楼又有何颜在柳衣巷中立足!” 他说着便示意那些打手们把洪雅拦住,却听到王贤说道:“慢着,大公子,这位洪姑娘是和我一起来的,我本是让她在茶楼等我,却没有想到她跑到这香满楼来了,你且容我问他一下,把事情弄明白再说。” 周大看了看王贤,然后道:“王兄请便。” 王贤这时见到洪雅要走,连忙叫住她,却发现她根本不理会,他不由有些苦笑,跑上前去,对着洪雅说道:“怎么回事?” 洪雅看了看王贤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话。 “唉,洪姑娘,你别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说一下啊。”他有些无奈地见着洪雅往门口走去,随即便见到那些打手们跑了过去,只好摇了摇头。 洪雅要走,又有谁能拦住,那些打手们上前的都被踢得在地上四处滚着,她却依旧面无表情,看了看王贤道:“你还不走?” 王贤苦笑地说道:“你先等一下再走。” 他这时又跑回去,见到周大此时正在听那老鸨说着什么,便连忙走过去道:“洪雅的脾气比较暴躁,所以我问她话她也没有理会,大公子,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大虽然有些气恼那个女子,但此时还是让那老鸨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原来洪雅走进这香满楼的时候,一直四处张望着,她想找王贤,但又不知道王贤在何处,便只有一处一处的找,这样以来,那些打手们便已经她是来闹事的,皆是跟着她。 但是没过多久,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人从房间中走了出来,他看到洪雅,虽然穿着下人衣服,但很是秀气,便立刻起了歹心,直接跑过来调戏起洪雅了。 洪雅虽然心中暗恼,但是她却不想生事,所以就直接避开,但没有想到这人直接向她头上摸去,她不注意之下,帽子便被打飞了。 这个富家公子的人见到洪雅竟然是个女子,就更加的放荡起来,言语也粗俗不堪,却没有想到洪雅已经极为愤怒了,他还正说着话呢,便被“啪”的一巴掌打的头昏脑胀起来,随即又是被一脚踢倒在地上,竟然由此昏迷起来。 而那个富家公子的下人们见到这样,便连忙扑了过来,却没有想到也是被洪雅踢飞,而且还被待到了几张桌子,这边也变得乱了起来。 那些打手们本来想围着洪雅的,但是看到这等局面,皆是不敢再动,只是围着洪雅,一直到周大他们出来。 王贤听到这以后,才有些放下心来,沉吟道:“大公子,此事你也弄明白了,并不是洪雅的错,但是她打坏了你们香满楼的客人,还撞坏了这桌子,也应该负上责任,我便代她赔付这个客人二两黄金,而香满楼也被撞坏那么多张桌子,损失也是不小,便赔上十两黄金吧。” 他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黄金来,这些都是他临行的时候特意带着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竟然在这有了用场。 那些人看到黄金闪闪,皆是长大了嘴巴,毕竟黄金是极为少见的,大宋金矿稀少,而且黄金提炼很难,所以平常很难能见到一块黄金,基本上只有那些大官或是皇家之人才会用着,其他的人或许一辈子也不会见上一眼。 但是周大却并没有说话,他在扬州至今,都是没有什么人敢惹他的,这个香满楼也没有闹事的,今次却突然蹦出一个女子,不仅打了人还砸了桌子,如果传扬出去,实在让他有些挂不住脸。 不过王贤所说的也是实情,何况他也算对自己有恩,如今他既然开口说话,那自己就不得不卖给他一个面子了。 周大这时接过那黄金,然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这黄金,今日之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王贤舒了口气道:“多谢大公子。” 周大微微一笑道:“王兄,你先带着那个姑娘回去吧,勿要忘了明日赴宴之事。” 王贤笑道:“此事断不敢忘,那在下就告辞了。” 周大拱拱手,算是送客。 他见到王贤已经走远,这才变得有些阴沉起来,看着那些走进来的打手,冷冷地说道:“都是一群废物!” 众打手都是一脸懊恼,不发一言。 “唔”,这时那个被洪雅打昏的人突然醒了过来,张口就道:“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他大声叫嚷,却显得十分滑稽,让这屋内的众人都笑出声来。 那人这时摸了摸头,随即便道:“那个女娃呢?” 周大这时走了过去,对着那人说道:“方才尊客被人打伤,是我们香满楼的错,不过打人者已经有了赔偿,托我转交给你。” 那人哇哇大叫道:“那个女娃打的我这么狠,什么赔偿能了事!我是在你们香满楼里面被打的,你们香满楼竟然没有抓住她!” 周大拿出一锭黄金,随即便道:“这是他们赔偿给你的。” 那个人本来还是十分气恼,但此时却不由地咧开了嘴,***过那黄金,左右看了一看,又用牙齿咬了一下,才惊喜地说道:“是真的。” 周大有些鄙夷地看着这个人,随即便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了结,尊客也可以回去了。” “慢着。”那个人这时突然说道:“你手里是什么?” 周大一愣,摊开了手,王贤给了他两锭黄金,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却听到那人大叫道:“原来你竟然私吞,快点交出来!” “是吗?要我交出来是吧?”周大冷冷一笑,随即便朝着那边吼道:“把这个蠢货拉到后院去狠狠的打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那些打手们本来被洪雅打的不成样子,心中都是窝火,此时闻言不由地扑了过来,随即便把这个人拖到后院,不一会儿,就有杀猪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皆是惊惧地看着周大,却听到他朗声说道:“诸位,今日我香满楼出现此事,乃是我之过错,希望大家不要介怀,今日诸位之用,皆去其五!” 那些嫖客们闻言皆是大喜,随后便有小厮们开始整理起那些倒掉的桌子,整个香满楼也恢复如平常之时。 只是周大却依旧凝着眉头,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洪姑娘,你别走那么快。”王贤这时有些无奈起来,这个洪雅还真是生气了,走得极快,王贤使劲地跑着方才能跟上她的脚步。 “方才之事,我已经知道了。”王贤边走边道:“你没有做错,对那样的人,就该使劲地打。” 洪雅却依旧没有理会王贤,很快地走着,让王贤颇有些没趣。 过了不久,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到那个大院子之中,还没进去,便听到那小孩小睡大声叫道:“雅姑,你回来啦!快点教我练琴吧。” 洪雅皱起眉头,随即便道:“今天你继续练我昨日教你的那些。” 小睡不满地说道:“那些我已经练了上千遍了,雅姑,你快点教我新的吧,教我怎么挑琴,怎么翻手指。” 洪雅本想拒绝,但见到小睡看着自己,又觉不忍心,便只好道:“那好,我去教你新的,不过你千万不能玩物丧志,正经的东西要好好的学,知道了吗?” “我知道,我是练完剑之后才弹琴的,祁爷爷也知道。” 王贤有些苦笑地看着洪雅和那个小睡走了出去,不由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个洪雅第一次露面就惹出这样的事情来,还好妥善解决了,只不过以后还真要多多注意一下,免得引出许多事端。 他这时走在院子之中,见到落叶满地,而那个老者这时候正沙沙地扫着,见到王贤朝这边看,他也是回过头来笑上一笑,随后又慢慢地扫了起来。 王贤这时左右看了一下,然后便从一旁拿起扫帚,帮着那老者扫起地来。 那老者微微一愣,却见王贤颇有些笨拙,扫的也是很慢,像是十分费力一般,便呵呵笑出声来,对着王贤说道:“轻轻着地就行,不要用力往下面按,这叶子只是浮在地上,轻扫一下便就干净了。” 王贤“哦”了一声,然后抬高扫帚,果然轻松不少。 那老者笑呵呵地看着王贤扫着叶子,自己也在这扫了起来,没过多久,便把这些落叶堆在了一起。 王贤迟疑地说道:“是要在这烧掉吗?” 那老者点了点头,却见到王贤这时从衣服中掏出火折子,往这黄叶堆里面一放,便烧了起来。 “来,你累了吧,坐这儿吧。”那老者此时端起了一个椅子,然后笑呵呵地说道:“我听小姐说了你的事情,想不到你如此年轻就有了这等作为,实在让人惊叹啊。” 王贤微微一愕,随即又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只是做了一些糊涂事而已,哪里有什么作为。” 那老者摆了摆手道:“你不用自谦,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小姐前几日已经把你所作的事情统统跟我说了一遍,她对你赞叹不已,说除了她师伯之外,你是最聪明的一个人。” 王贤张大了嘴巴,半饷才道:“洪姑娘……对我赞叹不已?” “是啊,小姐说起你以前之事,言语之间颇多褒词。”那老者喝喝一笑道:“不过你确实很厉害,我虽然以前听过你的事情,不过皆是未见其人,想不到你竟然来到扬州,让我这个老骨头也终于可以看你一眼了。” 王贤轻轻一笑,随即又迟疑地说道:“不过洪姑娘不喜与人说话,对人有些冷淡。” “是啊,但这都是因为小姐太过不幸了。”那老者叹了口气道:“她从小的时候,家里就遭了贼人,母亲被强人们抢走了,而过了几年,她的父亲也身染重病,离她而去,她一个人就只能流落四方,变成了一个小叫花子,哪个时候,她才七岁。” “有一年冬天,她没有讨到饭,躲在小角落里差一点饿死,却意外地碰到一个人。”那老者见到王贤在听,便继续说道:“那个人便是小姐的师伯,他当时可怜这个女娃,便把他带到福建,然后让她拜师,教她学艺,一直至今。”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不过老伯好像派她做了很多事情。” 那老者叹了口气道:“是啊,小姐遇到过很多次危险,但都是天佑善人,皆是化险为夷。” 王贤沉默半响,随即叹了口气道:“世人多是不幸,然而人生只需一幸便足矣,洪雅她屡遭危难,皆可化解,这或许真的是苍天保佑。” 那老者呵呵一笑,随即便道:“你也是一样,定会有天保佑的。” 王贤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天保佑,只有老伯他们一直在后面保护我,如果没有他和洪姑娘,我早已经死了多次。” “小姐护着你是应该的。”那老者轻轻地笑了起来。 王贤立刻问道:“为什么?” 那老者看了看王贤,满面带笑地说道:“等到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他这时站起身来,那边的火堆已经没有什么火苗了,轻烟随着晚风开始飘忽,而他又拿起扫帚,把这火堆聚成一个小堆。” 王贤靠在这墙边,看着那夕阳渐落的晚霞,那依旧飘荡的轻烟,仿佛一副清淡的水墨画,几笔之间,就勾勒出这等景象,而那色彩皆是极为鲜明。 又是一个黄昏。 王贤现在也有些后悔起来,那日赵万宝和陆行儿他们所说的这个计划,在如今看来,简直是有些异想天开了,除非是在后世的好莱坞电影之中,才有这么冒险的计划,也才有这样计划的成功。 他轻轻一叹,那个周大拒绝的还是很干脆,让王贤有些意外,不过他也可以理解,在这个扬州城之中,那么多兵士看着,他们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照样会被砍掉的,周大为人谨慎,而且也不想为了明教而流血,所以自然是一口拒绝。 这是一个聪明之举,王贤也没法说服他,只是他的那几个弟弟却就未必和周大一样的想法了。 如果可以说动他的弟弟,指不定还有成功的希望。 “你在这里啊。”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让王贤微微一愣,他转过头来,却见到那个小睡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去睡觉?”王贤笑着问道:“难道是想看月亮不成?” 小睡看了看天上,然后惊异地说道:“咦,今晚怎么有月亮啊。” “为什么没有月亮?”王贤闻言不由一笑地说道:“你难道好久没有看见过月亮了?” 小睡看着月亮道:“是啊,以前都是早早地就去睡觉了,好久没看见这外面的月亮了,没想到今晚一出来,那月亮就挂在天上了。” 王贤微微一笑道:“是啊,这月亮就是等着你出来的。” 小睡仰首看着月亮,然后微微舒展了一下身体,搓了搓手,有些嘀咕地说道:“累死我了,上午练剑,下午又学琴,手都起泡了。” 王贤呵呵一笑道:“既然那么辛苦,你为什么还要学呢?” “练剑是本分,必须要做的。”小睡想了想,然后歪着头道:“学琴是我自己想学的,因为学好了我就可以弹给我自己听,不至于那么闷了。” 王贤眨了眨眼睛道:“就是那么简单?” “就是这样,不然还能怎么样。”小睡嘟囔了一句道:“不过学这琴可真是累,雅姑老是让我弹一百遍,然后又一百遍,手都破几次了。” 王贤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笑出声来。 “小睡,你为什么和那祁爷爷一起住在这里?”王贤这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不合你爷爷一块,那边还有一个小孩,他们都在金陵城里,为什么你却在这扬州呢?” 小睡一嘟嘴道:“早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不过我不知道,反正爷爷让祁爷爷带着我在这里生活,每天练剑,射靶子,做许多事情。” 王贤“哦”了一声,随即轻叹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在这里是为了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呢。” 小睡笑嘻嘻地说道:“我也是这么问祁爷爷的,只不过他却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王贤脑子越来越迷糊了,随即便猛地摇了摇头,这些东西都是想不清楚,也不能上什么,他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捂着嘴巴道:“太晚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 小睡摇了摇头道:“不,我要在这里看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天天都是一个样。”王贤哭笑不得地说道:“快去睡吧,不然明天就起不来了,到时候祁爷爷也会生气的,而且你雅姑也不再教你学琴了。” 小睡颇有些不满地嘀咕几声,随后便走了回去。 王贤看着他已走远,才敛起笑容,背负着双手,看着那天上明月,不由发起愣来。 这一夜皆是无眠。 次日清晨,王贤起来的很晚,直到小睡跑到他的房间中大声地叫着他,他才醒了过来,这时天色已是大亮,晨光透过窗户照了过来,带来了些许的暖意。 他起床过后,便喝了一碗小米粥,随后就在院子里走了起来。 突然他听到一阵沙沙声响,时强时弱,时不时的有破空之声,让王贤不由有些好奇起来,便向着后院行去,随后就见到那个老人、洪雅,都是站在那里,而小睡正拿着一把木剑,不停地挥舞着。 这应该就是古代的剑术了吧,王贤看着那小睡单手持剑,一招一式地耍开,虽然并不十分好看,但却有很多前刺之招,想来都是流传下来的招式,很是实用。 “太慢了。”洪雅这时摇了摇头道:“你练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还是这么慢?” 小睡挥舞着木剑,有些挠头地说道:“已经不慢了吧,这一套下来,我没有多长时间就做完了啊。” 那个老人这时呵呵笑道:“在你雅姑眼里,这样的动作的确是太慢了,你让她给你演示一下就知道什么叫快了。” 小睡这时直接提着木剑,走到洪雅面前道:“雅姑,你来试一试吧。” 洪雅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过这把木剑,慢慢地耍开来。 她动作轻灵,极为飘逸,那木剑破空之声也格外清脆,听起来竟有金石之感,仿佛那不是木剑,而是真正的铁剑,可穿透人身,可致人于死地。 “雅姑也不是很快啊。”小睡这时不满地说道:“还说我慢。” 那老者笑了笑道:“你再看一下。” 洪雅这时由慢转快,身形极为飘逸,如同灵动一般,而且一招比一招快,到了最后,王贤都已经看不清她的动作了,只能听到那木剑之声响着不停,突然之间,却见到眼前出现一个物事,极快地穿了过来,他连忙闭上眼睛,却听到小睡道:“雅姑,你真的好快啊,快教教我吧。” 王贤这时才睁开眼睛,随即并啊见到眼睛正有一把木剑指着自己,而那持剑的人却正是洪雅。 “呃,我刚才听到声音,好奇之下,就过来看看。”王贤挠了挠头道:“没想到看到你们正在练剑,而我一时看的入迷,所以就没和你们打招呼。” 洪雅这时收起木剑,随后就转身把木剑还给小睡,然后道:“我连的和你连的都一样,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你如果想要快起来,就多多练习,不能偷懒。” 小睡“哦”了一声,随即就有些高兴地说道:“只要我肯多练,就能有雅姑这么快了吗?” “当然可以了,只要你不偷懒就行。”那个老者这时微微一笑,随即便看向王贤道:“昨夜你好像睡的很晚?” 王贤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今天早上其实醒了一次,但见到天色还没亮,便又睡倒,没想到这一睡就是大亮了。” 那个老者微笑道:“方才你一直在这边看着吗?” 王贤呵呵笑道:“我是刚过来,见到小睡和洪姑娘在舞剑,就多看了几眼。” “我们这些都是武人之事,没什么用处。”那老者笑道:“充其量也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 王贤这时笑了一笑道:“匹夫可勇,而书生却无勇无智,只是一个累赘而已。” 那个老者亦是笑了笑,然后就指了指洪雅道:“你***有事相谈吧?小少爷,我们到外边去吧。” 王贤这时走了过去,见到洪雅正站在那里不动,他便轻咳一声道:“洪姑娘,昨日之事,已经过去,你也莫要生气了。” 洪雅转过身来,漠然地说道:“我何时生气了?” 王贤有些愕然,随即便笑道:“如此便好,我还担心你一直惦记着昨日之事呢。” “我昨天在柳衣巷看到了那个守城将领刘仲武。”洪雅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慢说道:“他还带着一帮兵士。” 王贤点头道:“我也看到了,还差点死在那里。” 洪雅一愣,不解地道:“你也看见他了?那他发现你了吗?” 王贤失笑道:“如果他发现了我,我还能在这里吗?不过我还真的是差点被他发现了,也幸亏有天相助,让我侥幸的活了下来。” 他当下便把昨日之事说了一个大概,随后才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这真是虎口之下脱身,我当时后背皆是汗湿,差点以为要命绝于斯,若不是因为那前面突然发生打架之事,那你今日便看不见我了。” 洪雅张了张嘴巴,然后惊讶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打架的是两家青楼女子,先是互相吵闹,随后就打了起来。” 她想起昨日之事,那几个**对骂互殴的一幕浮现脑海,让她顿时笑出声来。 王贤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道:“竟然是那些青楼女子救了我一命。” “你太过冒险了。”洪雅这时摇了摇头道:“这次算是侥幸,但不是每一次都那么侥幸,你可不能再到外面去了。” 王贤呵呵一笑道:“我和周家兄弟已经约好,便在今日相见。” 洪雅皱眉道:“这周家兄弟不是好人,你还是不要找他们为好,不然到时候肯定会惹出什么乱子不可。” 王贤淡淡地说道:“他们兄弟本就不是好人,但也不能说是坏人,何况我在扬州没有什么助力,要想成事,就只能依靠他们了。” “这已经过了很多天了。”洪雅迟疑道:“指不定金陵城已经被破了。” 王贤叹口气道:“是啊,已经有许多天了,我也不能再有什么耽搁了,必须要加快动作了,是成是败都要在最近有个结果。” 洪雅见他依旧如此,不由皱眉道:“你怎么就这么想着帮明教做事?难道这比命都要值钱吗?” 王贤迟疑了一下,随后便道:“洪姑娘,我并不是为明教做事,而是为我自己,那日我打定了主意来扬州的时候,便已经想了今天。” 洪雅微微一愣,却见到他脸上颇为平淡的表情,不由有些惊讶。 “王公子,外面有人过来,说是要请你去吃酒的。”小睡这时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红的请帖,笑嘻嘻地说道:“那人正在外面等你呢。” 王贤和洪雅对望一眼,随即便接过请帖,看了一眼,才笑呵呵地说道:“那好,我就过去好好的吃上这一顿酒。” ps:终于…………完成了,汗,汗,汗。 第158章 周家兄弟(第1节) 虽是深秋,但天色晴朗,加上微有凉风惊人,颇有风和日丽之感。 在这边的大院子之中,有几人正在呵呵地笑着不停,待到有下人们摆好宴,倒满酒,几人又开始饮起酒来了,一时倒也十分欢畅。 “王公子,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一见面就把我们兄弟几个都认出来了啊。”坐在靠右边的一个极为壮实的人,大概三十来岁,此时颇为豪爽地说道:“我昨天听大哥说起,还在想王公子你的模样呢,没想到这几年时间,已经大变了样子,不再是像以往那么矮了。” “二哥真是胡说,王公子哪里又什么变化。”坐在下手边的也是一个青年,此时笑呵呵地说道:“不过昔年是我送王公子离开扬州的,而今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公子又回到扬州来了,我却一眼便可识得,面容依旧啊。” 王贤笑道:“二公子和四公子也是没什么变化,今日我回扬州,所想的便是诸位公子,扬州风月,颇为靓丽,却不比故交之情。” 这个小院子之中坐着的便是周家兄弟和王贤,周大坐在上首位上,面色淡然,并不言语,而他身旁的呃则是周二,满面豪爽之气,咧嘴笑着不停,周三却是丝毫不动表情,只是冷眼看着王贤,而他声旁的周四却是满面笑容,和王贤笑呵呵地说着话。 这四个人面容各异,王贤都了然于胸,此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和四人同饮同乐,一时笑声一片。 “王公子,我听大哥说,你来扬州是有事要做,不知是也不是?”周二这时候放下杯子,然后看着王贤道:“如今扬州处处都是官兵,王公子能够掩人耳目,从金陵来到扬州,还真是一种本事,只不过想做成那事,还是差的太远。” 王贤闻言一笑,也是放下杯子,慢慢说道:“二公子所言,的确如此,在下如今也是这般想法,这扬州之景,分外妖娆,我又何必去自寻不快,还是乐得逍遥为好。” “哦?王兄此言当真?”周大闻言不由一愣,随即便盯着王贤说了一句。 王贤笑道:“自然是真的,莫非大公子认为我还能拼着命不要,去做那等蠢事?” 周大点了点头道:“既然王兄如此作想,倒真是明智之举,这扬州一片风月,几年前你来的时候,恰逢我等遭难,柳衣巷乱成一片,而今这里平稳的很,王兄也要趁着年少,去寻那风月之事。” 王贤一笑道:“此是自然,来到扬州不去寻风月,岂不是枉来一趟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周四随即便笑呵呵地说道:“那王公子若要寻风月,我便今晚给你安排一下,我们下面有香满楼和香飘楼,王公子不管要寻那种女子,皆是可得。” 王贤笑道:“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劳烦四公子了,我自己可理会得。” 周四闻言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却也不在说这个了,只是笑道:“如今明教在江南一块闹得可真是凶啊,去年的时候便有许多富人闻风北上,当时我们还在猜测明教到底会掀起什么浪花,却没有想到后来占金陵诸城,名震天下,朝廷不得不筹集番汉大军,急下江南,这个乱子恐怕一时都解不掉。” 王贤微微一笑道:“四公子说的不错,这江南的烽烟之盛,绝非一日可息,而今明教势力被裹在一城之中,而朝廷大军围攻金陵,只要城破,便可以扫荡明教了,只不过这前前后后也需要数月,江南今年依旧难安啊。” 周二这时不满地说道:“这明教到底是闹什么乱子,当年我就觉得他们有问题,却没有想到竟然真的造反起来了,这战打起来以后,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二哥你这就说的不对了。”周三慢慢地说道:“他们明教起来造反,也是为了夺这江山,古今往来,哪朝哪代夺天下不死上许多人?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是明教他们侥幸赢了的话,江山便是他们的了,那时候自然就是王,所行之事也会说成是替天行道,但是输了的话,却就是一群草寇,朝廷如今发檄文征缴叛逆也自然会流传后世,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战,而开战就必然会有生死之事,我们又何必同情这些人。” 周二皱了皱眉头,却想不出什么话来辩解,只好又是喝了一杯酒。 而王贤这时却看了一下周三,心中微微一笑,但却不丝毫动容,又与众人喝了起来。 待到酒过三巡,众人宴罢,又到了亭中说话,王贤尽说以前扬州之事,倒是让周大诸人皆是笑呵呵的,皆是一同回忆起来,这样直到了夕阳渐落,王贤才告辞而行,周二和周四虽然想留王贤再言,但还是让他走了回去。 傍晚的扬州城也是极为热闹的,这个时候大街小巷都是走满了人,王贤顺着人群而动,不一会儿,便走出了闹市,随后又到了柳衣巷旁边的那座茶楼之中。 这边已经点燃了灯火,看上去极为通明,王贤走上二楼,坐在靠窗边,像外面望去,不自觉地有些**。 扬州城的百姓们可能是江南一代最幸福的,这里没有战乱的困扰,没有明教的威胁,虽然兵士入驻,但人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的生活着。 江南之乱,何时才能够彻底平息?明教和朝廷之中必然有一个胜利者,然而不管是谁胜利,于百姓都是无益的,这场战争,本就是像以前的那样,是为了夺江山而发起的。 他摇了摇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不由微微一笑,随即便转过而望,然后笑着说道:“三公子果然守信,请坐。” ps:上周太累,所以这几天没有恢复过来,待到明日就好了。 第158章 周家兄弟(第2节) 来的人正是周三,他这时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上带着方巾,而且是拉的很低,故意遮住了脸,此时走进房内,便立刻关上了房门,然后又警惕地看了看,这才坐在王贤的对面。 “喝茶。”王贤微微一笑,把茶盏推了过去。 周三皱起眉头道:“王公子就不要再卖关子了,下午你偷偷和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公子难道不明白吗?”王贤一笑道:“其实在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就是三公子助我一臂之力,以成此事。” 周三冷哼一声道:“你是让我陪你送死?” 王贤笑了笑道:“三公子何出此言?” “只要不是傻子,都应该知道,如今要在扬州做什么动作的话,必是死路一条!”周三飞快地说了一句,而后又道:“我又不是傻子,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那我是傻子吗?” 周三一愕,随即便哼了一声道:“王公子,你要说什么,便挑明了说,要不然在下可就不奉陪了。” 王贤微微一笑,随即便道:“三公子,你在扬州如何?算不算称霸一方?算不算有所作为?” “我们四兄弟在扬州之中,算是无所不能,就算是官府也对我们无可奈何,当然算是称霸一方了。”周三这时颇有些得意地说道:“这次朝廷派遣大军过来,驻守扬州,那个守将还特意找大哥去作陪,由此可想,我周家兄弟在扬州的影响有多大。” 王贤忽然笑了,而且越笑越大,让周三不由有些恼怒,瞪着他说道:“你笑什么?” “三公子,你真的以为你这算有所作为了吗?”王贤这时收住笑容,淡淡地说道:“那我想问三公子一句,你这么多年来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周三方想开口说话,却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回想这么多年所做的事情,还真的没有一件可以拿出来称道的。 王贤这时看着他,过了半响才道:“的确,自昔年陆行儿、赵万宝他们帮你们这四兄弟夺了扬州之后,你们这些年来可以说是在扬州呼风唤雨,但是,你可曾想过,这其中半是明教之力,半是你大哥之力,而三公子你……” “我怎么了!我做了许多事情!”周三这时有些怒气地说道:“大哥他平时有什么问题,都是我替他解决的,香满楼也是我一手组建的,难道我没有半点功劳?” 王贤见状,只是叹了口气道:“三公子,你的确是个能人,不过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周三这时有些抑制不住的怒火,愠声说道。 王贤这时沉声说道:“可惜你有一个好大哥,他处处做主,不给你出头的机会。” “你胡说什么?”周三这时皱眉道:“我大哥一直都是为了我们兄弟考虑,从来没有丝毫私心!” 王贤摆摆手道:“是啊,大公子的确并无什么私心,然而你可曾想过,如果你是大公子,现在的扬州会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你们现在在扬州算是可以横行了,但是也充其量只是一些小脚色而已。”王贤见到周三脸色顿变,也不在意,兀自说道:“你说你们到底有多大的力量,你们又能做出多大的事情,不说这镇城的将领们,就单单是一个衙门,调集一些地方兵士,就可以把你们往死里打,可笑你们还自鸣得意,以为自己做出了一番事情,却不知如同水中捞月一般,已经捞了数年,未见有月!” 周三哼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大公子说,江南起了乱子以后,扬州的明教教徒也开始闹起来了,但是他们的首领都被大公子杀了,不知是也不是?”王贤这时淡淡地说道:“如果此事属实,那只能说你们的见识实在太短,胆子实在太小!” 周三闻言不由一愕,半天才道:“那是我大哥下令做的,当时明教想扰乱扬州,也想造起反来,大哥先下手为强,让扬州得以安宁。” “哦?现在果然安宁啊。”王贤有些不屑地说道:“周家四兄弟原来就是贪图安宁之辈!果然是被这扬州柳衣巷的风月所困了啊,那男儿血性早已经抛之脑后,整日只剩下醉生梦死了!” “嘭!”周三突然一拍桌子,随即怒声道:“王贤,你竟敢胡说八道!” 王贤哼了一声道:“我又如何胡说八道了?昔日你们自称‘四大将’,虽然只是无赖,但却满腹志气,可以有所作为,但是而今,你们四兄弟龟缩于扬州之中,不思进取,而江南大乱之时,你们也没有丝毫远见,自以为聪明,实际上糊涂!” 周三这时也勉强息住了怒气,他也不是笨人,此时沉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随着明教造反才是聪明?” “不错,你可以看一看陆行儿,看一看赵万宝诸人。”王贤肃然地说道:“他们现在哪一个不是手握重兵?哪一个不是力倾一方?陆行儿手下有兵士二十万,几乎可以横扫江南了,赵万宝亦是握有精兵数万,让浙东一片畏惧,而你昔日都见过他们,如今再自身打量一番,你难道一点也不羞愧吗?” “哼!现在朝廷官兵正在围攻金陵,他们二人早晚都会被朝廷砍下脑袋!”周三立刻反击地说道:“这等蠢事,我们四兄弟才不会去做!” 王贤笑道:“你如何能够判定朝廷会拿下金陵?” “这是明摆着的。”周三说道:“朝廷四十万大军分几路进发,现在围攻金陵的已经有二十多万精兵,整个金陵城都快被围满了,金陵又能撑上几天?待得城破,他们都将是刀下之鬼!” 王贤轻轻摇了摇头道:“三公子,你只看到这一点,却没有想到一件事,朝廷动用了四十万大军,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据我所知,这四十万大军大都是从西边抽调过来的,还有一些是从川蜀调过来的,朝廷如此大规模调军,可见他们心里害怕至斯。” “而朝廷大军调动,至今已有数月,虽有战果,却还是没有拿下金陵。”王贤淡淡地说道:“就凭这个,就不能说朝廷与明教之间谁可定胜负,何况……” 第158章 周家兄弟(第3节) 周三眼睛微动,迟疑地问道:“何况什么?” “何况如今明教几方势力即将回合,恐怕就在最近两天之内必然有大战来临,陆行儿主金陵城内,而赵万宝赶至后方,两面夹击,合击朝廷大军。”王贤淡淡地说道:“虽然明教之军,不像朝廷大军那般能征善战,但亦是不弱,更何况他们加起来也有将近三十万大军,如此一来,朝廷未必能稳操胜券啊。” 周三闻言大惊,不可思议地说道:“明教会联合在一起?” 王贤咧嘴一笑道:“不错,这样以来的话,那明教就多了数分把握,完全可以与童贯的那朝廷大军相抗衡了!” 周三心中不由有些一动,如果真是这样,那朝廷和明教之间还真不知孰胜孰败,但是这王贤如果真的完成那件事情,那朝廷大军必然会乱了军心,说不定就会败了。 王贤淡淡地说道:“三公子,你们四兄弟每个人都不相同,大公子隐忍,所有事情都藏在心中,而且不愿意惹事,总想着维护原状,而二公子脾气不好,容易冲动,但对大公子是言听计从,不会违背,四公子为人和善,对别人都是极为平和,但也没有什么大志向。” “唯有三公子你,与他人不同,你抱负远大,又有大志向。”王贤这时快速地说道:“这扬州城只是天底下的一个城池而已,三公子你一腔热血,方今乱世,本该是有为的时候,却只是深埋自己的志向,日日与酒肉为友,如此之生,又如何能对得起自己?” 周三凝着眉头,他是极为有野心的人,然而平日都是敛于腹中,此时听到王贤所言,不由回想起过去种种,一时竟不说话了。 “三公子,你想想,男子立于此世上,若不做些有为之事,又如何能面对自己?”王贤这时用激励的话语说道:“当年刘邦就是一个草莽,最后成为一代帝王,而李唐开创之时,又有多少英雄豪杰于乱世出生?方今天下大乱,烽烟四处,三公子这样的血性男儿,就应该跨马提枪,拥兵据城!” 周三心中突然热了起来,脑子突然想着自己正骑在战马之上,带着重兵,冷酷地看着战场,忽又仰首于天,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大哥周大,又有些丧气起来,但脑中还是不停地闪过王贤所说的话:男子立于世当有为。 他脸色变换,但在这火烛之下看的不太清楚,而王贤只是慢慢地喝茶,也不管他想着什么。 就这样坐了许久。周三方才出声道:“你和我说了这些,是让我陪你一起造反?”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造反难道不好吗?三公子,只要这扬州之事办成以后,那你可就算明教的大恩人了,到时候金陵之危也会解出,那陆行儿诸人必然会对你格外青眼,呵,统领数万大军便不再是想想而已了。” 周三双目微动,随即说道:“真的是这样?” 王贤洒然一笑道:“三公子你不相信我不要紧,但是你可不要不相信明教,他们起兵造反,弄出这等声势,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你还和陆行儿有旧,而现在陆行儿为金陵威武王,统管大权,以三公子之能,为将为帅是自然不过的。” 周三深吸了一口气,又有些疑惑地说道:“你又如何能够让扬州之事办成?” “本来以我自己的本事定然办不成。”王贤笑了一下道:“不过若有了三公子的帮助,那我们也并不是不可能啊,何况只要略有成功,便可乱其军心了,而我等也算给明教立下大功。” 周三眨了眨眼睛,随即便道:“你有何法可行此事?” “三公子你是答应帮我了?”王贤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这次算是找对人了,这个周三与他的兄弟们不同,他极为有野心,然而在其兄的威严之下,一直都没有机会舒展,而今王贤以话语引他,以将来诱他,果然让他动了心。 周三慢慢地说道:“我只想问你要怎么做?” 王贤呵呵一笑道:“我也不知,然而此事想来也没有别的方法,只能先着人查探一下,再定个法子,依计行事。” “我明日便遣人过去查探。”周三看了一下王贤,然后说道:“那边的人极多,也是危险的紧,只能让他们在边上看上一看了。” 王贤沉吟了一道:“不如今晚着人去看一下,而且此事你不能惊动你的那几位兄弟,不然的话,大公子或许就直接报官,把我给抓了起来,那我等今日所言,便同于无。” 周三想了想,才点头道:“我知道,我手下有人可以用,定然不会惊动大哥他们的。” 王贤展颜一笑道:“如此甚好,我们也不需要太多信息,只要知道一点便可,如今扬州城虽然兵士众多,然而许久太平,大家都是疏于防患了,定然会有疏漏之处,只需我等找出来,那此事也不过尔尔。” 周三闻言还是有些疑虑地说道:“虽是如此,但这事还必须小心行事。” “三公子可是怕出事?”王贤笑了笑,随即便大声说道:“你乃是他日之将,行事必要果断,而今我们所做的,勿畏何难,待到他日,回忆如今之事,也不会有悔当初!” 周三愕然地看了看王贤,见到他面容沉静,便也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事情想来也是越早越好。” 王贤点了点头,又看向外面,见到街灯都已经灭了,他微微一笑道:“好像已是太晚,三公子,我等今夜便说到这里,待到明日再计较详细。” 他说完又在心中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第158章 周家兄弟(第4节) 周三的确当夜便派了心腹过去查探了一番,而在中午的时候就又到了那间茶楼,和王贤合计起来,他们两人把能想到的方法都想得差不多了,而且重要的细节也是考虑到位,直到傍晚,两人方才各自离开。 王贤这时心中颇有些兴奋,他从周三哪里得到了许多讯息,也和周三详细地参谋了此事,所以此时想来也有些极为期待,而且他们商议在今夜便会开始行动起来,让王贤颇有些紧张。 这个计划已经被王贤想了许久,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所以就一直在想着这个,直到回到院中,他才摇了摇头,把这事情抛之脑后。 他打定主意不想此事,所以看起来极为轻松,此时走在落日之下的院中,轻轻地合上眼,漫步于这深秋黄昏之下,不知不觉间,就走了好远。 又闻琴声,王贤这时微微一愣,随即便掉转过头来,却见到洪雅正在弹琴,而小睡独坐一旁,侧耳倾听,他微微一笑,便走上前去。 这琴声颇为单调,但却是极有高低之分,节奏分明,王贤走到小睡身旁,却见他还是痴迷一般地听着,像是没有发现自己一般,不由心中一笑,这个小睡看样子还是一个琴痴,长大以后定然以琴为伴了。 “好了,你过来练吧。”洪雅这时放开手,然后淡淡地说道:“把我刚才的调子弹一百遍,然后就回去吃饭。” 小睡“哦”了一声,却又回过头来,惊道:“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已经好久了。”王贤笑了笑,然后又指着那边的琴道:“你快过去弹琴吧。” 小睡这时笑嘻嘻地跑了过去,随后洪雅就走了过来,坐在王贤的身旁,见他满面轻松,不由迟疑地说道:“那个周三怎么说?” “我们方才合计了半天。”王贤慢慢地说道:“最后订了一个法子,今晚便开始行动起来。” 洪雅大为惊讶地说道:“什么?你真要过去?” “这是当然,不然我们二人来扬州为的何事?”王贤看了看洪雅,见她脸色颇为担忧,便笑呵呵地说道:“你别以为这次会有什么危险,我和那周三已经商量的差不多,确信并无什么大危险。今晚我想是最适合行动的。” 洪雅皱起眉头,随后才道:“你们到底想怎么做?” “我现在一时也说不清楚。”王贤淡淡一笑地说道:“不过你等到晚上便知,反正今晚若是行动开来,那么定然会惊动官府,不论成败,我们都要好好的躲一下了。” 洪雅想了想,这才点头道:“那好,今晚我便跟着你过去。” 王贤张了张嘴巴,却也没有说什么,他听着小睡不停地弹着调子,不由一笑道:“这个小睡还真是对琴有所偏好,虽是普通之音,却很是有味。” “他不是专好此物。”洪雅瞥了一眼小睡,然后才叹道:“他是因为没有什么好玩的才这样。” 王贤轻轻一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洪雅道:“今夜我想或许有些危险,这件事不要告诉小睡和祁伯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洪雅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王贤见她毫无表情,心中复杂无比,随即转首望天,夕阳早已逝去,而那弯月也已挂在苍穹之上,灰茫茫的已经看不清什么了,暮色已临扬州城,清月不照亭下人。 “洪姑娘,这次你只要跟着我便是,千万不要和我走失了。”王贤慢吞吞地说道:“大部分事情都是周三的人去做,我们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但还是要进那块地方,到时候你不要擅自离开,以免出了什么变故。” 洪雅斜眼看了一下王贤,随即便道:“你不相信我?” 王贤苦笑道:“我哪里不相信你,只是怕你再像上次一般,擅自走开,万一出了什么状况,那可如何是好?” 洪雅沉声道:“上次之事,只是我去寻你罢了,今夜我跟在你的身边,不离寸步。” 王贤微微点了点头,又仰头看起天空,清风徐来,耳边尚有琴声,一时让他沉醉下来。 然而这份沉醉并没有多久,吃完晚饭以后,他便回房准备了一些事情,随即便和衣躺下,但是并没有心思沉睡,直到戌时一过,他便爬了起来,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洪姑娘,洪姑娘。”王贤轻轻地叩响洪雅的房门,低声地叫着。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随即便走出一人,却正是洪雅。 “现在就走?”洪雅看了看天上满月,有些皱眉地说道:“今夜有月,恐怕不宜做上什么手脚。” 王贤仰首看了看月色,然后沉吟道:“反正这些天都是月色清朗,我们也等不及了,我想今晚就是大好时机,不能错过。” 洪雅点了点头,便和王贤一道走了出去,他们两人在路上也不多说什么话,直到走近扬州靠亭子边的一块地方,才低低地说了几句话,随即便见到有人走了过来。 “三公子呢?”王贤这时低声说道:“他们在哪?” “跟我来。”走过来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此时只是低声回了一句,便当先走了。 王贤和洪雅对望一眼,随即便跟了过去,没走多远,便见到了周三,而他的身旁正有十数个人在小声地说着什么。 “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王贤这时转了转头,然后道:“没有什么差错吧?” 周三沉声说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便是等你过来。” 王贤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周三这时朝着身旁小声地吩咐了几下,随即就和王贤他们一起朝着西边走了过去。 月色明朗,但暗影颇多,夹杂在夜风之中,斑驳凸现,看上去十分诡异。 第158章 周家兄弟(第5节) 几人很快地走到西边的那处拐角,抬眼平望,就远远地可以看见灯火通明,一大群兵士在那边四处的张望着,而且时不时地四处走动着,没过多久,就有一对兵士巡逻走过,看起来极为严密。 洪雅这时皱着眉头地看了看那边,随后又转向王贤,夜色之中,却看不清他的脸色,她便低低地说道:“你们到底想怎么做?” “等会你便知道。”王贤亦是小声地说了一句,随后便对身旁的周三说道:“三公子,怎么样了?” “我已经知会他们了。”周三边看着那边边道:“现在我便到那边去,你们二人在这里等着便成。” 王贤“嗯”了一声,随即便直接坐了下来,见着周三带人远去,他不由地呼出一口气,低声笑道:“洪姑娘,站在这里干什么?坐下吧,等会我们就要看戏了。” “看什么戏?”洪雅微微一愕,却只见到王贤抬头看天,她不由摇了摇头,又转目注视着那边起来。 这么多的兵士,根本连鸟儿也不可能飞进去啊,而且巡防之人太多太多,王贤他们到底会如何进去?又如何能够办成那些事情? “别盯着他们了。”王贤慢悠悠地说道:“这些人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抬头看这美月,也是乐事一桩。” “你一点都不担心?”洪雅这时突然奇怪起来,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就这么有把握?” “一点把握也无。”王贤摇了摇头,呵呵笑道:“不过现在我担心也罢,不担心也罢,都是于事无补,只能在这里看着那边如何了。”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今晚是冒险之举,也是出其不意之行,本来周三还想多等一些时日,但是我知道金陵围城在即,必须尽早行事,这次我虽然冒险,但这也是最有可能成事的时候,只要这里出了问题,那扬州乃至整个朝廷大军都会乱起来。” 洪雅哼了一声道:“我不知你为何一直想着为明教做事,但若是以己性命换之,定然不值得。” “是吗?我想也是不值。”王贤说了一句,忽地沉默起来,过了好久才道:“我做了好多选择,每一个选择我都是深思熟虑,但是每一个选择到最后都会让我后悔,如今我来到这里,也是有些后悔,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继续做下去,你说如此,算不算傻?” 洪雅听他语气有些寂寥,也是微微一愣,但还是不再说话了。 两人一坐一立,都是默默无语,在这朗朗清月、徐徐夜风之下,一时之间,仿佛变成了永恒。 “开始了!”王贤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随即便立刻站了起来,朝着那边望去,却见到那些兵士们都有些骚动,嘈杂的声音不停地传来,让王贤生出几丝笑意。 洪雅也是直接看着那边,然后皱眉道:“那边乱了起来,你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王贤望着那些纷乱的兵士,低声笑道:“过不多久,就会有人混进去了,不过那里面的好戏就不是我们能看到的了,如果成功,那真是天助我也。” 洪雅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还在骚动的人群,那些不停跳动的灯火让她暗皱眉头,但她也没有说上什么,便一直在那里看着。 王贤此时心中也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是非成败皆在于那些人,他不能不提心吊胆,但他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以轻松的口吻道:“此间事了,那我们估计没有几天便可以回金陵了,到时候那个小睡也不会天天缠着你学琴了。” “嗯,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当时在野外睡着,突然遇到一群狼,你猜后来怎么样了?”王贤见到洪雅依旧盯着那边,也是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狼群,心中十分害怕,所以就策马奔跑,但最后竟然和同伴失散了,那夜不像现在如此明亮,漆黑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那时我心中又急又慌,又是担心同伴,又是恐惧黑夜,竟然不知不觉间睡了起来。” 王贤说完这些,却见到洪雅依旧没有理会,便苦笑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想起了那一夜。 那一夜和答图走散了以后,他在草原上乱奔,第一次有了急慌的感觉,而且当时的确是经不起什么风浪,竟然哭了起来,只不过那片大草原,又如何能够听得见他的哭声,只有凉风吹着他,让他在夜色之中沉睡了。 当时不见了答图,他心慌忙,而今也是见不到答图了,他却是茫然起来。 答图,她还好吗?是否依旧骑马行走于草原之上?是否依旧笑吟吟地对说着“你好”? “好像有些不对。”洪雅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王贤的沉思,他微微一愣,立刻问道:“怎么了?” 洪雅指着那边说道:“好像已经恢复平静了。” 王贤这时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成事?” “不太可能。”洪雅淡淡地说道:“方才我都没有见到什么火光,想来那些人定然被发现了,你和那个周三所商议之事已经毁了。” 王贤心中一跳,却见到那边的确已经平静下来,所有的兵士都按部就班的行事,仿佛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我早说过,这根本不行。”洪雅这时看了看王贤,然后低声说道:“你也不要太过在意,反正此事已无可能,我们便赶紧想办法回金陵。” 王贤有些苦笑地说道:“回金陵?如果金陵还在陆行儿他们手上的话,估计对我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指不定还有祸事降临。” 洪雅皱眉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他们不成?” 王贤方要说话,却突然一愣,随即便看向那边,张大了嘴巴,喃喃地说道:“好像……又有一些变化。” 第159章 成事之后(第1节) 火光,王贤可以看到很明显的火光,在那边不停地闪耀着,那些兵士们此时又开始乱了起来,叫嚷声、喝骂声都传到了王贤的耳旁。 “一定要成功!”王贤心中用力地叫唤着,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边。 洪雅这时候也是颇为惊讶地看着那里,她没有想到那边沉静了许久,却突然起了火,而且火光蔓延,很明显不是一处起火。 月光之下,他们两个人都是静静地看着那里,直到许久,才见到那边的火势小了起来,但是兵士却依旧乱糟糟的,看上去极为混乱。 王贤看了看天色,月正当空,他看来已经过了三更,他有些紧张地说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成事,为何还没有过来。” 洪雅淡淡地说道:“不管他们有没有成功,我们在这里都是没有用的,还是先回去吧。” 王贤迟疑地说道:“我和周三约好在此,如果冒然回去,他肯定会大生疑惑,这样倒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吧。” 他又坐了下来,轻轻地出了口气道:“这次如果成功了,必然会引起扬州守军的注意,而且我估计还会大规模的搜查,到时候我们可要想个办法躲一躲,而周三也要想办法处理一下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因此而丧命了。” 洪雅看了看王贤,随即便道:“我们两个很容易躲藏,但是那个周三,还有他身边的人就靠不住了,万一官兵搜查,这些人嘴巴不老实,一不小心地说了出去,那可就糟糕了。” 王贤凝眉说道:“我事先已经和周三商议好了,让他严格控制那些参与此事的人,必要时可以灭口,周三此人很是奸猾,定然会妥善处理好此事。” “我看他未必能做的了主。”洪雅有些不屑地说道:“他还有几个兄弟,那个周大一向是他们的大哥,这件事情必然瞒不过他,到时候指不定他一发狠心,把你交给官府,说此事都是由你做的,加上我们前些日子混进城中,那个守城的刘仲武必然会直接拿我们开刀,而周家兄弟却一点事情也无!” 王贤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过这样,但是现在想起来,也的确有可能会发生,周大对自己虽然客气,但那是念在昔年的情分上,一旦此事暴露出来,他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危险,很有可能就去向官府告密,并且把自己交上去。 他心中暗暗皱眉,打定注意要让周三保住自己,而且不轻易地见周大,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就不明不白地死掉了。 “怎么他们还没有过来。”王贤有些焦急起来,那边的火势看来已经控制住了,虽然透过月色,还能看见灰色浓烟,不过火光却小了不少,这让王贤颇感有些不妙,喃喃地说道:“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了吧?周三又没有进去,为什么还不过来呢?” 洪雅凝眉而言道:“或许他们真的遇到麻烦了。” 王贤坐在地上,却也沉默下来,心中在想着所有的可能性,如果此事彻底失败,那自己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做第二次了,所以必须要想办法和洪雅逃出扬州城,而此事万一成功,自己也必须想办法应付明日之事,不然的话,事虽成,命却无。 “咦,好像那火势又大了起来。”洪雅惊疑地声音传了过来,让王贤微微一愣,抬眼望去,果见那边的火光又亮了许多,他大为惊讶地说道:“难道他们还在里面?” 洪雅看着那火光,喃喃地说道:“方才是趁乱逃走的绝佳时机,为何还在那里,那么多兵士现在围着,恐怕连跑都不好跑了。” 王贤也是大为疑惑,但还是盯着那边的火光。 火势好像很大,但是外面的那些兵士们好像都已经受到命令一般,每一个人都没有乱起来,而且门口守着大量的兵士,若是想从里面逃出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不由地皱起眉头,如果官兵抓到了那些人,到时候还真是一件大麻烦事,不管他们到底成不成事,都会让周三,还有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洪雅这时突然说道:“好像有人过来了。” 她说着便直接把王贤推向阴暗处,然后弓起身子,眼睛朝着那边直盯着。 不一会儿,便出现了几个黑影,皆是朝这边走来,王贤亦是紧张地看着,却听到一声低低的声音道:“王公子,王公子,你在哪里?” 王贤立刻反应过来,立马应声道:“三公子,怎么样了?” 那边的几个黑影闻言立刻走了过来,而当先的便是周三,在夜色之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语气颇为平淡地说道:“朝廷之粮,仅剩十之二三了。” 王贤大喜地说道:“你是说我们成功了?” 周三“嗯”了一声道:“的确成功了,不过却遇到一事。” 王贤听他没有什么欢喜之声,便心中一跳,随即迟疑地说道:“是不是有人还在里面?” “是。”周三深吸了口气,然后沉声说道:“本来我们进去的有十二个人,开头趁乱而出的就有五人,而后又出来两个人,还有五人在里面,现在那边的兵士紧紧地围着,他们肯定出不来了!” 王贤心中暗叫糟糕,这些人被官兵抓到以后,那的确是一件坏事,他喃喃了一下,随即便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赶紧回去吧,我估计官兵今夜必然会大规模调兵,明日就开始全城搜捕,我们一定要在今夜拿定一个主意。” 周三点了点头,随即便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就带头而行。 王贤此时拉了拉洪雅,随即一声不响地跟在周三的身后,踏着夜色返回,而他心中也是半喜半忧,仿佛如这月夜一般,忽明忽暗,不可捉摸。 ps:推荐牧童的醉卧沙场~~~呵呵。 第159章 成事之后(第2节) 他们几人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处宅子,这里是周三的私院,诸人走了进去以后,便坐了下来,周三随后便道:“王公子,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王贤这时沉吟了一下,然后道:“三公子,如果他们真的被抓住了,那么他们会不会把你给供出来?” 周三皱起眉头道:“他们都是我的亲信,应该不会。” “那也是未必。”王贤摇了摇头,看着周三道:“毕竟这是生死相关的事情,而且我估计那些官兵会使用最狠毒的手段去拷问他们,所以极有可能会把你供出去。” 周三微微一惊,他为人很有城府,所以虽然是自己的亲信,但还是不敢太过相信,此时迟疑了一下道:“那我该怎么办?” 王贤叹了口气道:“此事已成,我们留在这里也是无用,自然是想办法逃出扬州,赶回金陵,只要回到金陵,那所有的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周三点了点头,随即又迟疑道:“可是这扬州一直都是被兵士们驻着,现在出了这事,恐怕不会放走一人。” 王贤也是皱着眉头,如今扬州之事已成,但是后面要做的事情可就难了,不管怎么样,出城都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了,但是扬州守将刘仲武肯定要掘地三尺,自己待在扬州也是极为危险,保不准就被抓住,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恐怕死都不能痛快。 “必须把那几个人解决掉。”王贤沉声说道:“那几个人被他们抓到以后,保不准会说出什么,所以……” 周三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但是既然被官兵们抓到以后,我们又如何能接近?一旦现身,那就是自投罗网了,恐怕官兵们最渴望的便是如此吧。” 王贤想了想,随即才道:“我想刘仲武必然会以他们来引出我等,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 他站起身来,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周三道:“三公子,此事你是瞒着大公子的吧?” “不错。”周三点了点头道:“大哥为人谨慎,这事他定然不会答应,所以我就独自行动。” 王贤方想说话,突然听到一阵声响,随即便听到外面有人说着什么,他和周三对视了一下,便立刻走到门前,却听到有人说着“大公子,三公子在休息呢。” “是你大哥过来了!”王贤一惊,随即便道:“我还是先回避一下,三公子,你要记住,那金戈铁马才是你的正道,而今万事具备,只要到了金陵,你便是大将军了!” 周三迟疑了一下道:“到这边来。” 他说着便带着王贤和洪雅走到内室,然后指着卷帘处道:“你们两个暂且躲在这里吧。” 王贤点了点头,这边没有什么窗子,所以极为暗黑,他便慢慢坐了下来,然后低声地对着身旁的洪雅道:“洪姑娘,你也坐下吧。” 洪雅迟疑了一下,便也坐了下来,对着无尽的黑暗发呆。 王贤却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周三这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客房,对着身旁的人道:“去泡些茶水来。” 周大并无丝毫表情,冷冷地看了看周三,随后才道:“今夜你有没有出去?” 周三一愣道:“没有出去啊,我傍晚就睡了,一直到方才,有人过来说大哥你夜里来访,我才匆匆醒来,怎么大哥突然问起这个了?” “你真的没有出去?”周大皱着眉头,狐疑地看着他。 周三大声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大哥你?”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不用担心了。”周大吐了口气,随后才道:“今天我的眼皮直跳,夜里睡不安宁,直到半夜被惊醒,起来之时却发现西边极为红火,而那里正是朝廷粮仓,我当时便知道,定然有人烧了粮仓,而我想来想去,这事情也只有那个王贤才会去做!” 周三心里一突,但脸色却是没变,有些迟疑地问道:“那大哥你怎么怪起我来了?” 周大看了一下周三,然后慢慢说道:“王贤他一个人要做出这件事情基本上不可能,他必然要找人帮他,而你就是他最有可能找的人。” “大哥这是说什么话!”周三装作生气地说道:“那日在亭中相聚之时,我们都已经拒绝,而他也说过不再提此事,我难道还会背着大哥和他谋事不成?” 周大沉吟了一下道:“没有就好,不然的话,必死无疑了。” 周三心中一寒,随即又装作好奇地问道:“大哥,这个王贤他烧掉了粮仓,那官兵们该怎么办?” “这次朝廷大军围攻金陵,正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时刻,而扬州堆放的便是朝廷所需所用。”周大沉声说道:“但是如今竟然被烧掉了,那个守将刘仲武此时若不找出王贤来,那定然会有死罪之事!所以他必然要倾尽全力,找到王贤,而那个王贤,也必将一死!” 周三一愣,随即又有些迟疑地说道:“王贤于我们兄弟也有过恩情,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帮他?”周大冷笑了一下道:“这个王贤自寻死路,我们去帮他?一旦和他有染,必然会陷自己于死地!我几次三番警告了他,他却不听我言,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我等本来就是无赖出生,这样找死的人还是随他去吧!” 坐在黑暗处的王贤闻言心中一突,他早就料想到周大会这样想,但是如今听到他说出口来,还是觉得十分不舒服。 而周三这时也是有些迟疑地说道:“那万一王贤找上门来怎么办?” “他如果那么蠢的话,那我也无可奈何了。”周大哼了一声道:“到时候我们便帮朝廷做一件好事吧。” 周三方想说话,却听到门口有人过来,却原来是端茶的,他连忙接过茶来,然后说道:“大哥,你今夜没睡好,想必也是有些发困,快喝些茶吧,这是刚煮的茶水。” 第159章 成事之后(第3节) 周大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然后又道:“这个王贤估计过不了几日就会被官兵抓住,为防万一,我们这几日还是闭门不出为好。” “大哥,我有一事不解。”周三这时候慢慢地说道:“大哥你为什么如此怕生事?我们昔年身无分文的时候,你也没有怕过谁,而当年被苏蛋儿那个混蛋欺压的时候,你也什么都没怕,为何现在怕起了官兵?” 周大皱眉道:“我何时怕过什么?” 周三迟疑道:“那去年江南大乱,大哥你为何不揭竿而起?” “你说什么!”周大立刻喝了一声,让周三顿时不敢说话,他轻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你还嫌江南不够乱吗?这扬州如今得保平安,说起来还是有我一份功劳,我们在这里过太平日子,总比金陵那边整日提心吊胆的好,你难道还不满足!” “大哥!”周三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是男儿啊,当年爹曾经和我们说了,要成一番事业,而我们经过这些年来打拼,的确在扬州站稳了脚,但是这又如何算是一番事业!而我男儿之躯,整天躲在这里无所事事,又有什么用处?” 周大冷声说道:“那你说什么算是有用?” “沙场!”周三大声说道:“只有沙场铁骑,不畏生死,才能算作男儿!只有拥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算是男儿,而不是躲在这扬州过太平日子!” “够了!”周大怒声说道:“我早就说过,你整日痴迷于此,若是等到你真的上了沙场,你后悔都来不及!” 周三鼓足勇气地说道:“我待在这里过太平日子,一生碌碌无为才是后悔!” 周大像是极为生气,大声说道:“我是你大哥,爹死了以后,我就是你的爹!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 “我听够了!”周三也是大声说道:“从小到大,我一直听你的话,一直听你安排,从来没敢违背你所说的,但是我得到了什么?我娶妻不过几日,妻子就被人辱杀,而我后来只能听你的话,另外娶妻生子,整日待在院子之中,什么也做不了,你能明白吗!” 周大惊讶地看着周三,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他方想说话,却发现脑子发晕,看着周围都有些不太清楚了,便猛烈地摇了摇头,忽然又听到“啪”的一声,他立刻有些回过神来,眼睛直接盯着后面的内室,沉声说道:“那里面有人?” “啊,没人。”周三方才说出那么多话,顿时有些消了气势,这时又听见内室传出声音,他心下暗叫糟糕,抬眼却见到周大直接走向内室,便连忙喊道:“大哥,里面没人。” 周大端起桌上台烛,也不理会周三,直接走了进去,他四处打量了一番,随后就朝着那边的布帘走去。 “大哥,大哥。”周三这时跟在周大的身后,连声喊着,但却于事无补。 “唰”,周大突然拉开布帘,随即秉烛四处看了看,却没有见到什么人影。 周三这时也走了过来,微送了口气,随即便道:“大哥,你怎么不相信我?” 周大摆了摆手,然后才道:“可能是我太累的缘故,最近老是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 “那大哥你赶紧歇息一下吧。”周三连忙说道:“我带你去东边的房中,你累了一天了,也应该好好的歇息了。” 周大点了点头,他现在脑子的确越来越昏了,便要走开,却突然听到一个很小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大哥?你怎么啦?”周三连忙问道。 周大看了一下周三,然后说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周三四处看了看道:“没有什么声音啊,大哥你是不是听错了?” 周大“哦”了一声,便要走开,却又听到一个声音,清晰无比,他立刻反应过来,然后二话不说地蹲了下去,随后便见到有两个人正紧紧地挨在一起,他冷冷一笑道:“王公子,果然是你!” “大哥。”周三这时有些失措地走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看,却见到王贤和那个女子都是爬了出来,而周大却是冷笑地看着他。 “大哥,我……”周三迟疑了一下,张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大公子,想不到还是被你找到了。”王贤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周大微微一笑。 周大面无表情地说道:“若不是你们两个发出声响,我又如何能够找到!今夜粮仓之事是你所为吧,你引诱老三去做的?”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此事的确是我和三公子一块计划的。” 周大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说道:“好啊,你……敢骗我?” “大哥。”周三这时有些害怕地退了一步,却见到周大开始站立不稳,像是要倒下一般,便只好站在这里不动。 “大公子,你为人聪明,行事谨慎,在扬州这么多年也算是平安无事,但是你犯了一个错误。”王贤慢悠悠地说道:“你太不了解你的兄弟了,你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吗?三公子需要的不是安稳,不是平定,而是那一腔男儿热血,你整日约束他们,又如何能让他们心服?” 周大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头脑昏沉沉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身体也越来越软,就像是站立不稳一般。 “大哥。”周三这时候走上前来,有些小声地说道:“你怎么了?” “你……”周大张了张嘴巴,看着周三,随后就倒了下去,他手中的烛台也是摔倒在地。 王贤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他怎么了?” “我给大哥下了**。”周三低低地说道:“他现在睡了过去,明天就会醒来了。” 他这时候心中突然涌现周大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让他有些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站在那里。 倒在地上的烛火一闪一闪,随即就灭了,房中一片黑暗。 第159章 成事之后(第4节) “你打算怎么办?”直到周三把周大安排了睡处,才又走回来,他一脸疲惫,让王贤暗自担心,但还是问道:“大公子该如何对付?” 周三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没想到大哥还是发现了你们,如今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公子。”王贤沉吟了一下,随即便道:“自古男儿皆是雄心壮志,三公子你下不了一个主意吗?” 周三脸上现出有些为难地说道:“我虽然也有壮志,但是我大哥……” “大公子是大公子,你是你。”王贤沉声说道:“难道三公子你想一辈子活在你大哥的阴影之下?如此又如何一展胸中抱负,又如何能够行心中事?” 他慢慢地说道:“如今我们已经成功了,只要回到金陵,那便又是一番身份了,现在可以说只差一步了,你难道还如此犹豫不决吗?” 周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你说得对,但是我不想伤害我大哥。” “大公子聪慧,而且与我又无冤仇,我又如何会有害他之心?”王贤微微一笑,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如今大公子已经知晓我等之事,以他的个性,只要出去,必然会上告于官府,而我等则危矣!” 周三微微一愕,随即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这几日我会把大哥留住,不让他出这里半步。” “我们明日所有做的,首先就是要去查探一下消息,我想官府可能会封锁消息,但是今夜火光大盛,想来扬州城有不少人也看到了,明日必然会传播开来,这对于我等也算有利,让官兵们分不清虚实,我们先打探一番,然后再作计议。” 周三点了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那我等便先回去了。”王贤这时站起身来说道:“待到明日再过来,你先安排好一下自己的手下,把今晚参与之人全部带在自己的身边,以防出了什么变故。” “这个我理会得。”周三这时也是站起身来,慢慢说道:“如今夜色正浓,你们不如就在这里宿上一夜吧。” 王贤微微一笑道:“我等回去还有点事情,只能多谢三公子美意了。” “那我着人送你回去。”周三也不多说什么,立刻叫人进来,然后吩咐了几句,便又对王贤说道:“王公子回去多多休息一番吧,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王贤也是一笑道:“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他带着洪雅很快地就走在夜色之中,独留周三坐在房中,对着昏沉的烛火发呆。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王贤回到院中,也开始思考起以后之事,如今最大的麻烦就是在于如何能够逃出去,而且要安全的逃出去。 他坐在院子的石阶边,看着依旧皎洁的月色,不由有些愁眉苦脸起来。 “在想如何回去?”洪雅这时候走了过来,漫不经心地坐在王贤身旁,随即便道:“你决定怎么办?” 王贤摇了摇头道:“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看看情况了,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洪雅迟疑地说道:“那个周三会不会出卖你?” “应该不会。”王贤慢慢地说道:“周家兄弟,各个不同,他周三喜欢的东西,要靠着我才能得到,他既然已经走了第一步,就必然会一直走下去,所以我不会担心他。” 他叹了口气道:“我最担心的就是那几个出事的人,他们如果真的被抓住了,那我们的行踪便定然会暴露出去,到时候恐怕难逃一劫。” 洪雅皱起眉头,随即道:“要不要我探一下他们?” 王贤一愣,连忙道:“你可别莽撞,这几日我们千万不能露头,不然被官兵们发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洪雅漠然地说道:“我们若是待在这里,早晚会被他们发现,到时候难免是一条死路。” 王贤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不能冲动,我明日等周三的消息,看看官府和刘仲武他们到底会做些什么,我们想好了对策,再做计较。” 洪雅皱眉道:“能有什么对策?” 王贤有些无奈地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总会有办法的。” “那个明教派来帮助你的那些兵士们在哪?”洪雅这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他们还在外面吗?” 王贤叹了口气道:“就算他们在外面,我们也是没法通知他们,这些人只能算作是废物了,对于我们来说,他们一点用处也无。” 洪雅不屑地说道:“他们本来就不是来帮你的,现在指不定已经离开了,而且我在想那个陆行儿是不是存着心害你,想让你死在扬州。” 王贤一怔,随即呵呵笑道:“这个应该不会,他和我又并无什么仇怨,何来害我之心?” “那他为何让你到扬州来?”洪雅冷冷地说道:“让你做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如今就算成事了,也难逃官兵搜捕,他们能没有想到这个吗?既然派你过来,想来就是有备而来的,你却依旧执迷不悟,帮着他们做事。” 王贤微微愕然,但随即便笑道:“洪姑娘你错了,此事并不是陆行儿提出来的,而是赵万宝,他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一向以明教利益为重,况且和我又是同窗知交,虽然并无深厚友谊,但绝对不会存着加害之心的。” 他慢慢地说道:“至于为何派我过来,有几个原因,一个就是这边有周家兄弟,我和他们熟识,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完成此事,再有就是我一人过来,就算不成事也对明教毫无影响,所以他们自然是丝毫不会在意,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原因。” 洪雅一愣,不解地问道:“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第159章 成事之后(第5节) “那是因为待在金陵实在太过无趣了。”王贤微笑道:“赵万宝知道我虽然和陆行儿关系不错,但是一直是闲着,所以他想给我找点事情做,而此事成败,他也没有寄予多大希望,事实上,我们所作的对战事影响不大,最多会让童贯的军心稍有些乱,但是并没有什么大效用,因为他们已经开始猛攻了!” 洪雅惊讶地说道:“那你为何要冒着这么大的险来做此事?” “这是一个机会。”王贤沉吟了一下才道:“我要借着这个机会来正式的参与明教,不然的话我以前所作的事情就全部白费了。” “你要借着这事立名?”洪雅慢慢地说道:“不过现在你却未必能活者回去了。” 王贤微微一笑道:“多活一刻是一刻,更何况官兵们未必能抓得住我们。” 洪雅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怕到了天亮,那些官兵们就过来抓我们了。” 王贤想了想道:“知道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应该带着祁伯和小睡到另外一个地方,以防万一。” “这扬州城里,又有哪一出可去?”洪雅叹了一口气,仰望着天道:“只要那天上明月能照到的地方,官兵们都已经发现。” 王贤也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的确,扬州城如果官兵齐动,躲到哪里会查不到呢?这扬州城就是这么大的地方,可以说是避无可避了。 明月能照到的地方,官兵们都能发现,自己要想躲,只有躲到那连月儿都照不到的地方。 王贤猛地抬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这天上婵娟,慢慢地露出了笑容,然后轻声说道:“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找到一个躲藏的地方。” “你说什么?”洪雅一愣,见他满面轻松,不由迟疑地说道:“你想到了躲藏之法?” “便是如此。”王贤微微一笑道:“昔年吕师囊赵万宝他们夜夺金陵粮仓,我搜遍全城竟不得一人,你说他们躲到哪里去了?” 洪雅皱眉道:“不是地下有秘道吗?他们从秘道里进到一个大院子之中。”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那个院子十分奇特,狭长形状,而且被高墙隔着,又有树木遮挡,若是从外面看,根本不会想到那里面还有一层,所以我着人搜捕数日,却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而他们又另开秘道,花了数天功夫,把粮草运走了。” “那条秘道你不是已经填实了吗?”洪雅不解地说道:“还说这个干什么?” 王贤失笑地说道:“我说这个是提醒你,我们也可以在这扬州找一个地方,让官兵们找不着。” “难道这里也有秘道?”洪雅一愣,随即皱眉道:“秘道有没有别的人知晓?”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周家兄弟们都知道这个地方,昔年我们在扬州的时候,陆行儿带着我进去的,便是在那里帮了周家兄弟一把。” “那不行,那里会更危险。”洪雅立刻说道:“那几个姓周的都不是好人,我们如果去了那里,他们要找我们也更加容易起来,到时候反而会被抓的牢牢的。” 王贤摇头笑道:“不会的,周二是个莽夫,他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而周四一向心地善良,就算知道官府要抓我,他也不会向朝廷举报我的行踪,至于周三,他现在和我是一条船上的,而且又如此的恋权,定然不会把我推下水,唯有周大才有这个可能。” 他顿了顿,随即一脸笑意地说道:“不过现在周大已经睡着了,而且我想他也基本上走不出去了,所以去那里也不会有人干扰,实在是一块宝地啊。” 洪雅张了张嘴巴,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好说道:“我们在那边要过多久?小睡年幼,祁伯年长,都是受不起什么折腾的。”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我明白,不过这里实在是危险之地,不宜久留,天若一明,我们便立刻动身前行,你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一下,我们要好好的待上几日。” 洪雅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然后又道:“现在天就快亮了,你先去睡一会吧,我去收拾一下。” 王贤微笑道:“我还没有什么困意,你若是困了,便休息一会。” 洪雅摇了摇头,便走了回去。 天上月色依旧有些发黄,此时已经过了后半夜了,月色已经不如上半夜那么皎洁,夜风徐徐,催人入眠,但是王贤却满腹心思,一点睡意都没有。 自己来扬州,所选择的又错了吗? 万一朝廷大军攻破金陵,自己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万一自己死在这里,那又有什么意义?之前想着来扬州,真的是正确之道吗? 连赵万宝都提醒自己,性命第一,显然他也是不指望自己做些什么事情,只是想着让自己离开金陵而已,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帮助自己。 “金陵未必能保住,你本不是我明教之人,不必要为我明教而死。”赵万宝临行低语仿佛又在耳边传来,让他有些叹气。 赵万宝让自己离开金陵,无疑是为了保全自己,他怕金陵城破了以后,自己会死在官军手里,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进了扬州城,又真的做了这些事情。 这一切可以说都是自找的,在扬州外面的那个树林之中,他当时就有些彷徨,不知道该不该进城,但是最后洪雅杀了那三个传令官的时候,他终于决定入城。 而进入扬州城之中,他也是一心想着完成这事,所以一步一步地把自己陷入这等境地,而今转念一想,所行之事到底是对是错,实在是说不清楚。 他本是一个谨慎之人,在后世之中也从来不做冒险的事情,但是而今却处处冒险,一时之间,竟茫然起来。 夜风清吹,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让天色越来越白,而月儿已经开始西沉了,又是一个天明,一个危险的天明。 第160章 解决之道(第1节) 天才是刚刚亮,王贤就叫醒了那老人和小睡,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那个老者和小睡都已经明白,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异议,便收拾一下,直接跟着王贤走了。 王贤的记性倒还是不错,带着众人趁着清晨之光,很快地走向一家小客栈,而后又从后堂过去,进入一个房间,直接拉开暗门,随即便让洪雅他们先进去,然后又把暗门关紧,布置完毕方才在里面说道:“大家跟我来,这边有些黑,照直走就行了。” 洪雅以前也走过秘道,所以这点并没有难道她,她直接朝着前面走去,不时地喊了一两声,几人也没有走散,直到良久,方才走完楼梯,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 这里便是陆行儿他们以前在扬州的藏身之处了,这是一间大院子,王贤轻轻地出了口气,笑呵呵地说道:“在这里就安全了许多,祁伯,这些日子就委屈你们住下了,我想很快此间事情便会结束的。” 那老者淡淡一笑道:“不用着急,我们在哪里都是一样,对吧,小少爷。” “嗯,祁爷爷说的对,反正这里也可以练剑和学琴。”小睡“嗯”了一声,又看了看王贤道:“不过我们只带了这一点点东西,真的要在这里住很久吗?” 王贤笑道:“不用很久,只需要……等到外面安静了就可以回去了。” 小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见到那老者带着微笑地看着院子,他也是有些惊奇地说道:“咦,这里的布置好像老家啊。” 王贤一愣,却听到洪雅说道:“小睡,你去和祁伯一起整理一下吧,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呢。” 小睡“哦”了一声,听话地跟着那老者一同走了过去。 王贤这时拍了拍手,然后打量了一番,笑呵呵地说道:“好久没来这里,想不到荒草都一大堆了。” 洪雅走到院子之中的亭子边,摸了摸石桌,灰尘已经很厚了,看来这里的确好久没有人来过了,她轻出了口气,沉声说道:“你该如何去和周三联络?”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暂时恐怕不容易联系,如果可以让人传信给他便可,只不过我怕中间出了什么变故,那可就糟糕了。” “我们待在这里,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这样又如何是好?”洪雅盯着王贤说道:“你有没有什么计较?” “暂时没有。”王贤想了想道:“我先想好怎么样与外面沟通再说。” “这里与外界隔绝,我们又没带什么东西,该如何渡过这几日?”洪雅沉吟了一句下道:“你有什么计较了没有?” 王贤微微一笑道:“这个我刚才已经想到,不用太过担心,今夜我便可以弄到粮草之用。” “哦?”洪雅微微一愣,却听到王贤笑呵呵地说道:“你忘了这出口之外是什么了吗?就是一个客栈,这边肯定有粮草之用,我们就顺手拿上一点吧。” 洪雅在院子里面走了两步,然后说道:“这里和金陵的那座院子很像,会不会还有其他出口?也许有秘道通往扬州城外。” 王贤心中一动,的确,如果能在这里发现一个通往城外的秘道,那么便可以脱离危险了,对于明教来说,这个未必没有可能。 “嗯,看来我们要多多留心一下,探查一番有没有秘道。”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如果真能找到,那可就不用费上什么周折了。” 洪雅漠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便道:“你昨晚整夜没睡,还是找个地方躺一下吧。” 王贤摆了摆手道:“不碍事,我精神着呢。” 他话刚一说完,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随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看来我确实有些困顿了,不过我们应该先整理一下这个院子再说。” 洪雅淡淡地说道:“你去躺着吧,这院子里我们来收拾。” 她说完便直接向着那屋子里面走去,也不再理会王贤了。 秋日清晨的阳光极为清凉,而王贤就靠在墙边,那天边旭日已升,却没有抵挡住他的困意,昏沉沉的低头沉睡下去。 一个极大的漩涡在他的前面不停地旋转着,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他看的发呆,那漩涡不停地扭转,不停地变换着色彩,像是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力量,在魅惑着自己往前踏上一步。 王贤眨了眨眼睛,轻轻地往前走了一小步,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停止不动了。 那个漩涡之中,突然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画面,让王贤惊奇万分,他仿佛可以触摸到那些画面,那些画面上的人都是极为模糊,他努力地睁着眼睛也看不清这些人,更看不清这画面上是什么东西,只能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周围。 “进来吧。”那个漩涡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低沉而不断重复,仿佛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让王贤顿时茫然地往前走动着。 “进来吧。”那个声音依旧不停地出现在王贤的耳边。 王贤像是失了魂,慢慢地踏进那个漩涡,却发现漩涡的周围五颜六色,不停地变换着,就像彩虹一般,让他有些迷失了。 他颇为有些欢快地叫嚷着,高兴地笑着不停,仿佛见到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大步地朝着漩涡中心迈去。 “轰”的一声,王贤突然感觉一切都变了,四周充满着黑暗,而自己却倒在漩涡之中,那漩涡像是有着巨大的吸力,在不停地把自己往下面拉,他感到极为恐惧,大声地叫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不要!”王贤大声地喊出声来,猛然地睁开双眼。 ps:上面是梦啊 第160章 解决之道(第2节) 阳光明媚,清晨之雾色已经散开,虽然近冬,但是暖阳依旧,照的人十分舒服。 王贤眨了眨眼睛,长长舒了口气,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了,他没有想到刚才一合眼,便做了一个噩梦,那梦中之时的恐惧他还能记得很清楚,那种奇异之感,有如真实一般,令人心惊。 这时应该是正午了吧,王贤仰首看了看天空,只觉得颇为刺眼,便又揉了揉眼,站起身来。 他在这墙边睡了这么久,后背都有些麻了,双手也颇为僵硬,便起身活动了一番,然后才整了整衣服,向着屋内走去。 这屋里也是刚刚打扫的,灰尘颇多,王贤见到那老者正拿着扫帚在一边扫着,便慢慢说道:“祁伯,没想到我们过来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现在又要委屈你住在这里,在下实在有些难以心安。” 那老者摆了摆手道:“这并没有什么,对于我来说,这里和原先的大院子并无区别。” 王贤四顾左右,叹了口气道:“现在外面的风声估计很紧,也不知道官府的动静如何。” “小姐去外面打探了。”那老者淡淡地说道:“不过我想外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贤一惊地说道:“洪雅跑到外面去了?” 那老者见到他这副摸样,淡淡一笑道:“你莫要担心,凭着小姐的本事,定然不会有事。” 他这时慢慢打量了一番周围,叹道:“这边看来是明教暗中修建的,说起来明教也真是有一番本领,难怪这次造成这么大的声势。” “祁伯,洪雅她有没有说到了哪里?”王贤沉吟地说道:“我还是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情。”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她到外面打探消息了,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只是依着她的个性,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王贤张了张嘴巴,然后一脸无奈地说道:“她这样实在太过冒险了,现在外面说不定到处都是官兵,她一个人能抵挡数千数万的官兵吗?” 那老者轻轻一笑道:“她行事极为小心,你不要为她担心了,我想待到傍晚的时候她就应该回来了。” 他见王贤依旧焦急的摸样,便放下扫帚,对着王贤道:“我们出去说。” “其实她出去打探是必须要做的。”那老者这时走到那凉亭之下,这里已经被擦拭的如冰镜一般,他示意王贤坐下,然后慢慢说道:“昨夜你们烧了粮仓,今天必然会有大动乱,而待在这里,虽说稍有安全之感,却不是良久之策,小姐到外面也是想看看情况,她行走江湖已经很长时间了,分寸自然明白,所以你也莫要为她担心。” 王贤沉吟了一下道:“但是她一人出去,也是于事无补啊。” “扬州城现在到底如何,你我皆是不知。”那老者微微笑道:“我想官府肯定会有大动作,但是他们一时也无从查起,只能全城搜捕,这件事情最好的了结方式是,朝廷大军围攻金陵失败,退守中原,而明教趁机得扬州,如此以来,此事也自然是不了了之。” “金陵城,不知如今还在不在明教的手里。”王贤叹了口气道:“如果真的能抗的住童贯大军,对于明教来说,无论是声望和势力都会再上一个台阶。”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你也可以借助明教得得以一展雄心。” 王贤愕然地看了看那老者,随即又像是明白什么似的说道:“祁伯,你和老伯之间是什么关系啊?” “你说洪定海?”那老者轻轻一笑地说道:“我是他的下人。” 王贤一怔,却听到那老者叹了口气道:“洪定海让我帮他照看着他的小孙子,我因为欠他太多,便满口应允,如今已是数个春秋了。” “那你们在扬州又是为何?”王贤转了转眼睛,迟疑地说道:“我挺老伯说,他们都是从福建过来的,你们为何不在福建,而在扬州呢?” 那老者笑了笑道:“扬州是个好地方啊,这里比起大宋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好!” 他站起身来,朝着远方望去,良久才又看向王贤,笑呵呵地说道:“你不觉得扬州很好吗?” 王贤一愣,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一个声音说道:“祁爷爷,你在这里啊,我的琴坏了。” 那老者转过头来,却见到是小睡,他抱着一个木琴,有些委屈地说道:“我一直小心地抱着它的,没想到刚刚打开的时候,却发现断了一根,根本不能弹了。” 王贤抬首望去,果然那木琴正中断了一根,的确是坏了。 “你拿过来我看看。”那老者接过木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随即便把木琴放在桌上,慢慢地修了起来。 王贤坐在一边,看着这个老人一丝不苟的神态,和昔年在昌化小县的大柳树下,洪定海做乐器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的认真,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影响不到自己一般。 而自己却没有这样的耐心,那时坐在竹椅之上,削着木块的时候,便有不耐烦,而观以往所作所为,又何时有平常之心? 常常说万事急不得,然而自己却最为浮躁,以往所判断的,所选择的,都是自以为是捷径的道路,却没有想到这些捷径最终都变成了岔路,自己越行越远,却终是回不了头。 “好了,小少爷你试一下。”那老者这时微微出了口气,把琴推向一边,然后微笑地看着小睡坐在石台之上,轻轻地拨弦。 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却是那首高山流水,小睡明显弹的不熟,有些音调都变得很是奇怪,但他却恍若未觉,沉浸于此,慢慢地拨动琴弦。 王贤看着这个弹琴的小孩,忽然有些明白起来,原来所有的烦躁皆是因为不够用心,此本由心而出,若不思量,又何来烦恼之情? 他慢慢地迷上眼睛,脑中却闪现出梦中的大漩涡,那种迷离的色彩和不停转动的漩涡,让他心中触动万千,一时之间,仿佛有千万句话要说,却不能开口。 第160章 解决之道(第3节) 直到傍晚的时候,洪雅还是没有回来,王贤又开始有着焦急起来,那老者却依旧不慌不慢,他从包裹之中分了一些干粮,随即便带着小睡一同歇息去了,好像对洪雅在外并不关心一般。 王贤坐在亭中,但又坐不住,随即便起身四处走动着,直到夜已很深,弯月临空的时候,他才有些茫然地坐了下来。 “咚咚咚”的声音突然传来,随后又听到一阵细小的尖利之音,但不一会儿就归于平静。 王贤猛然站起身来,朝着那道暗门走去,正要打开门,却见到门已经打开,而从里面立刻跳出一个人,让王贤大为吃惊起来,他惊疑不定地说道:“是洪雅吗?” “你怎么在这?”那个人影仿佛也是吓了一跳,半响才道:“这么晚了,你还未睡?” “你终于回来了。”王贤大大地松了口气,果然是洪雅,没想到她真的回来了,他连忙说道:“你到外面未出什么变故吧?” “哪里有什么变故?”洪雅漠然地说道:“去外面看了一下,不过碰巧遇到了一件事情,让我得以成功除掉活口。” 王贤一愣,有些不明白地说道:“什么活口?” “昨夜火烧粮仓之时,有五人未归,我今天去打探了一下,其中两个人已经被官兵当场杀死,而生擒三人。”洪雅这时走向亭子之中坐了下来,随即又道:“而那三人皆是被关押起来,连夜审讯,只不过他们也是颇有些聪明,都是咬嘴不言,所以官府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幕后之人。” 王贤也走到亭边,有些迟疑地说道:“你是说你杀了那三个人?” “不算是我杀的。”洪雅淡淡地说道:“不过他们的确都已经死了。” 王贤挠了挠头,随即便道:“你快说一说今日之事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又如何逃过官兵们的眼睛?” 洪雅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道:“其实并没有什么,我出去之后,虽然有些险况,但终是化险为夷,不过还真是碰到了一件极为巧合的事情。” 王贤也不说话,他心中也实在有些好奇,好奇洪雅今日所为,也好奇外面到底是怎么样的状况,所以便安静地听着洪雅说起来。 原来洪雅一直担心外面之事,所以趁着王贤熟睡之时,便通过秘道走了出去,她很是谨慎,以男装示人,且戴着低低的帽子,行在外面,倒也没有让人认出什么。 她到了外面,倒也没有碰到什么人,但是官兵果然开始大规模搜城了,不时地看到一大群兵士们朝着各个地方走去,挨家挨户地搜查着,简直是要把扬州翻了一片天地。 洪雅行走很快,且一直躲在人流之中,所以倒也是有惊无险地到了扬州官府那边,却发现那边已经开始张贴衙门告示了,说昨夜火光乃是扬州一大富人家后院起火,让百姓们不要惊慌,而后又言那大富之家丢了东西,所以全城搜捕贼人。 这些屁话倒是让洪雅笑了笑,但她随即便发现另一边上画了两个头像,却正是她和王贤,而上面所言便是昨夜之贼人,要在整个扬州城缉捕。 洪雅立刻有些小心起来,正要离开,却见到衙门口有鼓声几片,她微微一愣,便见到从一边走出许多女子,皆是穿红着绿,浓妆淡抹地朝着这边走来。 他们那群人直接走向衙门口,洪雅微微有些好奇,便跟了过去,却见到这边正是衙门审理案件之时,而那些女子们皆是过来围观的。 公堂之上坐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官员,喜怒不现地看着下面,直到“威武”之声消失,他才抬起眼来,沉声说道:“带诸犯妇。” 那衙役们立刻喊了一声,随即便从侧门带来许多女子,皆是吵吵闹闹的,颇有些骚乱,而那堂上之人微微皱眉,就听到下面的衙役们立刻大声喝道:“肃静!尔等快快跪下!” 洪雅这时微微一愕,随即又有些想笑,原来这些女子便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争吵不断的**,没想到她们被刘仲武抓起来过后,竟然还没有放出去,而且还拉到公堂之上审问起来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坐在堂上的官员也是满口苦水,守城将领刘仲武本想直接责打这些青楼女子几下,然后赶走他们了事,但是那个朝廷过来的老儒士李大人却非要让他们公堂审讯,并教礼之道,以改野蛮风化,刘仲武哭笑不得,但是他又不敢拒绝这个李大人,便把此事交给了扬州通判处理,而这个扬州通判也是无法推让,只好硬着头皮前来上堂。 他们本想随便过一下堂,然后责罚一遍就了事,但没想到那个李大人却硬要在侧堂听判,这下可让那个扬州通判不敢掉以轻心了,所以只能按照公堂规矩来审理了。 待到下面的女子都安静起来以后,那个中年才轻咳一声道:“尔等姓谁名字,皆报上名来。” 那些青楼女子立刻唧唧喳喳地说着不停,倒是让那中年大为皱眉,连忙说道:“一个一个说,争强争调,成何体统!” 衙役们也都明白,立刻捣着手中棍棒,大声地“威武”了一下。 这的确很有效果,那些青楼女子虽然彪悍,却也是不敢造次,都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起来。 那个中年颇为满意,随即便开始详细地询问“当街对骂”之事,他说的极为郑重,倒是让下面的洪雅有些微笑起来,这种场面颇为滑稽,她正捂住嘴巴,暗暗偷笑之时,却突然注意到什么,立刻有些奇怪起来。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第160章 解决之道(第4节) 衙役们也都明白,立刻捣着手中棍棒,大声地“威武”了一下。 这的确很有效果,那些青楼女子虽然彪悍,却也是不敢造次,都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起来。 那个中年颇为满意,随即便开始详细地询问“当街对骂”之事,他说的极为郑重,倒是让下面的洪雅有些微笑起来,她正捂住嘴巴,暗暗偷笑之时,却突然注意到什么,立刻有些奇怪起来。 左侧之边,有私私低语,洪雅竖起耳朵,却又被堂中的吵闹声打断了,她微微一皱眉,便轻轻地向左边挪着,随后趁着堂中人不注意,跃进了布帘之中。 “你真是犯了大错,大错啊!”洪雅站在那边,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她微微一愣,这个苍老的声音便是之前在柳衣巷,因为**相互打架而大为气恼的老者,他当时是和刘仲武走在一起的,看来也定然是个大官。 “李大人,你可要救我啊!”一个中年声音传了过来,随即便听到低低的梗咽声,让洪雅心中一动,这个声音是刘仲武的,他没有去指挥人全城搜捕,反而在这里,难道是想商议什么吗? 其实这个刘仲武过来并不是为了商议什么的,他昨夜被兵士们叫醒,得知粮仓失火,立刻起了冷汗,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了过去,然而因为火势过猛,他们一时半会无法扑灭,他一面命人灭火,一面又派人安稳军心。 他出身行伍,自然知道不能慌乱,所以不一会儿便安定了军心,让兵士们严格地守着,却没想到又有第二场大火,不过这粮仓一边反应也是极快,最后终于见到那些放火的人,且当场杀了两个人,抓住了三人。 只是这场大火却也是让粮仓损失不少,虽然刘仲武反应极快,但是十之四五都已经变为黑炭了,这可让刘仲武大为紧张起来,他只好把那三个人抓住,然后又着人连夜审讯,随后便开始安稳扬州百姓,以免流传出去什么消息。 只不过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他也不敢隐瞒,想了半天,如果此事不能妥善解决,还真有可能会掉脑袋,他便立刻想去找从朝廷过来的李大人。 但他随后便知道这个李大人却跑到扬州衙门里面听审了,他也不管什么,直接过来,见面就急慌慌地喊着“大人救我啊”,倒是让这个老头吓了一跳。 洪雅这时候站在布帘下面,但是听到的声音太小,她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便慢慢地朝着左边行去。 “老夫早就让你务必要谨慎!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把老夫的话当成耳旁风!”那个李大人冷哼道:“如今出了这等事情,你又如何去面对宣抚使!” 刘仲武却只是苦苦哀求,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求动这个大人,那真的就没有人可以保自己了。 “好了,你快站起来。”那个李大人皱眉道:“你身为将军,哪能如此做派,站起来说话。” 刘仲武立刻看到了希望,便又哀求了好一阵子,那个李大人果然有些招架不住,便只好点头道:“老夫只能在台谏同僚之中多传一些话,到时候或可用言事之职保你,但是宣抚使那边,我却无能为力了,你自己要想方设法对他解释一番。 “多谢大人救命,多谢大人救命!”刘仲武立刻说道:“大人之恩,末将一生不敢忘。” 那老者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先不要谢老夫,如今必须要把那些点火之人抓住,不然,朝堂之上我也没办法给你说辞!” 刘仲武一愣,随即便低低地说道:“大人,其实那些点火之人我们已经抓住了三个。” “抓住了?”那李大人微一惊讶,随即打量了一番刘仲武道:“你是如何抓住他们的?” “这些人点火之后,并未能逃出去,所以被我的部下抓住了。”刘仲武解释了一下,然后又道:“不过他们明显只是小喽啰,我现在正在全城搜捕幕后重犯,想必用不了多久便可抓住。” 那李大人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老夫便在今夜上奏一书,先把此事说明,免得朝廷人多嘴杂,说些浑话害了你。” 刘仲武颇为激动地说道:“大人之恩,末将愿肝脑涂地!” 那个李大人摆了摆手,然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一来,我反倒没有心情听审了,那几个人你审理的怎么样了?” “大人,我已经把他们带来了,你要不要见他们一面?”刘仲武有些小心地说了一句,他知道这个老大人最为看重的是一个理,所以必须让他看见自己抓到的人,他也不等那老者回话,便直接对外面说了一声,随即便走进来几个人。 洪雅眨了眨眼睛,有些冷笑地看着这边,但她随即就警惕地缩起身子,然后朝着公堂这边望去。 “既然尔等都已经承认此事,那便赶快签字画押吧。”那个堂上坐着的人像是极为疲惫似的,挥了挥手道:“念在你们都是初犯,每个人打十个大板,务必记住礼仪之事,不可开口无忌,不可街头胡乱厮打,记住了吗?” 下面一大堆唧唧喳喳的声音,让这堂上之人颇为不耐,直接挥手示意衙役们拉出去,随即便大声说道:“退堂!” 洪雅心中一跳,她想了一想,便立刻猫着身子,轻着脚步,朝着左侧行去,却听到那个老者说道:“就是这几个人?” 刘仲武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些人。” “你对他们用了严刑?”那老者看了看这几个人,然后转向刘仲武,但随即便道:“不错,对此类歹人必要用严法行之,你定要抓住幕后主使,看一看是不是那些反贼们?” 第160章 解决之道(第5节) 刘仲武松了口气,方想说话,却听到一片嘈杂之声,他不由皱眉地望了望右边,然后道:“那边审理竟到现在还没完!” “岂有此理!快把她们抓起来!”突然之间传来一声大喊,让刘仲武和这个老者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后又听到杂乱无章的吵闹声,让那老者顿时坐不住了,立刻说道:“你和老夫一同过去看看。” 刘仲武点了点头,随即又对那几个兵士们说道:“你们小心看管着这三个人,出了什么事情,拿你们来问!” 那几个兵士连忙应声,刘仲武也没有什么担心,这里里外外的都是兵士,而且这三个人来的时候也并无一人知晓,更何况这三个人的手脚都是带着铁镣,连活动都有些累赘,更遑论逃走了。 那个李大人这时皱起眉头,直接朝着外面走去,而刘仲武也是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开。 洪雅深吸了一口气,她正蹲在这边的椅子下面,看到那老者和刘仲武越来越近,她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然后屏息地看着这两个人,只要他们一发现自己,那她必然会立刻动手。 但是那个老者明显没有注意到这边还有一个人,自顾自地走开,随后就到了公堂院外,却见到这边一片混乱,一大群女子正互相争执着,声音刺耳,让人瞠目结舌。 而那个本是主持审理的中年官员这时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群**,浑然没有注意到后面来人,直到那老者重重地咳嗽两声,他才反应过来,立刻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审理这个荒唐案了,他尚未说话,就听见那个老者重重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这……”那中年抬眼看了看刘仲武,却见他头偏向一方,显然是对这事并不理会,他只好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然后沉声说道:“这些女子下堂之后,本该受罚,却没想到又互相辱骂厮打,卑职正要把她们全部拿下,却没想到大人你过来了。” “还不赶紧拿下?”那李大人皱眉道:“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做派,真是成何体统!” 那中年连忙大声说道:“快把这群人拿下!” 那些衙役们面面相觑,他们刚才也是押着这些女子的,却没想到这群**激动起来,胡乱的抓人咬人,力气大的要命,所以他们这群人才不敢上前,而今听到那中年之声,还是颇有些小心翼翼地,不敢轻易上前。 “岂有此理!”刘仲武大怒道:“尔等堂堂男子,竟然还怕起这些女子不成!快上去拿下,违者定斩不饶!” 那些衙役们一愣,随即都看见了刘仲武,这个守城将军在他们的印象中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类人,说出来的话肯定不会收回去,这群衙役们立刻不管什么了,就算被这群**抓成大花脸也比砍头要好过百倍,他们马上冲到这群人边,纷纷开始拉了起来。 那老者这时面色极为难看,斜眼看了一下旁边的中年人,却只见到那中年人低着头,他冷哼一声道:“想不到扬州风化,竟至于斯!此皆是因为尔等扬州官吏,无能之故!” “大人,我……”那中年有些委屈地抬头看了看这老者,心中只叹霉运到家了,这种抓**教风化的事情还真让自己碰到了,而且还见到了女子吵架之利,本来只要责罚几句就了的事情,却被这老者搞得如此麻烦,乃至于变得荒唐起来。 刘仲武有些高兴起来,这群扬州官吏们虽然对自己还算客气,但大宋一向重文轻武,他对这些文官都有些气愤,此时见到这个中年官员这种模样,他心中暗自偷笑,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还负有粮仓失火之责呢。 那老者摆了摆手道:“你不用多说什么,这群青楼女子如此泼辣,实乃败坏风气,此风绝不可长!所以必要重惩!你们把这群人押下去,责打五十大板!” 那中年和刘仲武都吓了一跳,这些**们虽然有些凶悍,但终究只是女儿之躯,被打上五十大板的话,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但是他们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上什么,任由那些衙役们拉着依旧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们下去。 “我大宋当以礼义治国,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决不能再有!”那老者沉声说道:“若是让他人知晓,只会笑这扬州不通礼义,与蛮人无异。” 那中年和刘仲武心里虽然有些不以为意,但皆是点头称是,直说了好久,那老者才让那中年官员回去了,随即便又对着刘仲武道:“你再进来与我继续说昨夜之事。” 刘仲武点了点头,便跟了进去。 “咦,那几个犯人呢?”那老者刚回到左屋,却没有见到人,不由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让他们回去了吗?老夫本想再问几句话的。” 刘仲武一愣道:“末将并未让他们回去啊。” 他这时走了过来,随即左右四顾了一番,心中顿时有种不妙之感,他微微沉吟了一下,便立刻朝着外面喊道:“来人!” 外面的兵士们立刻听到声音,皆是小跑而来,躬身说道:“刘将军!” “那几个押着犯人的兵士呢?”刘仲武皱眉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那几个过来的兵士们面面相觑,皆是有些莫名其妙,终都是摇了摇头。 “废物!快去找!”刘仲武皱眉而言道:“速去通报诸军,严加警备,有贼人进来了,让衙门之人也要严加看管,他定然没走多远!”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啊”的声音,随即便见到一个兵士进来,大声地说道:“启禀大将军,发现数具尸体,皆是刚死不久!” 第161章 出扬州记(上)(第1节) “如此说来,倒真的是巧合之极。”王贤坐在亭边,夜色颇深,有凉意盈人。 “我想官府他们也是没有料到这件事情。”洪雅想起白天在公堂看审的时候,那群**们唧唧喳喳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 王贤心情颇好,没想到那三个活口也被洪雅除掉了,那样的话,官府基本上不会找到周三的头上,更不会找到自己了,只需要躲上一段时间,待到风头过后,他们便可以回去了。 只是现在不知道的是,金陵状况如何了,在扬州现在管制进出,基本上不会有任何消息传来了,他只能寄希望赵万宝诸人能够联合陆行儿,打退童贯的大军。 “咦,怎么下雨了?”洪雅脸上微微一凉,她顿时有些惊讶地说道:“都是深夜了,却下起雨来。” 王贤呵呵笑道:“好雨知时节,人亭在秋夜,说起来这秋天已经好久没下了雨了。” 洪雅坐在亭中,微微感受着丝丝凉意,然后淡淡地说道:“这雨下的也是时候,最起码那些攻城的朝廷大军们有些麻烦了。” “他们又如何麻烦,此时突袭正是个好时候。”王贤沉吟了一下道:“不过现在什么都不好说,只希望明教之人莫要一败涂地为好。” 洪雅迟疑地说道:“你有没有决定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我自然是越早越好了。”王贤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暂时我们还真的不可能离开扬州,除非等到朝廷大军败下阵来,扬州解禁以后,我们才能离开。” 洪雅慢慢地说道:“我在想,或许金陵已经被攻下来了,那个陆行儿他们已经做了阶下囚了。” 王贤失笑道:“他们是不可能是阶下囚的,就算金陵被朝廷大军攻下来,他们也会突围而去的,一旦落入朝廷手里,那就是生不如死了,不过我想陆行儿他们恐怕也不会丢弃金陵的,若是真的被朝廷攻下了,他可能会……以身殉城。” 洪雅一愣,不解地看着王贤,却见到他并不在说什么了,她也有些懒的再问,便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夜太凉了,你早些睡吧。” “洪姑娘。”王贤见到洪雅要走,忙喊了一句,然后才沉声说道:“谢谢。” 洪雅却没有什么理会,自顾自地穿过夜雨,走回房间。 夜色已经是漆黑一片了,那夜雨打在亭子之上,很是清脆的响着,不时地有几个雨点穿了进来,轻拂王贤的衣裳。 此事基本上算是没有什么要做的了,只要周家兄弟不出什么乱子,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而自己也有很大的机会从这扬州回去。 金陵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靠在柱子上面,这几天想得事情太多了,一时都没有觉得舒心过,仿佛之间,又像是回到了汴京王家的庭院之中,今之夜雨,和昔日又有何不同? 夜雨细无声,潜入亭中,却只能触摸到亭中人的衣裳。 “唉,管他呢!”王贤突然一笑,叹了口气道:“这年头还不让人活了吗?船到桥头自然直,得过且过吧,我看老天会不会把我整死!”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第二日清晨,天色依旧昏暗,秋雨果然缠绵,有如长线一般,永不停歇。 小睡也没有出去练剑,只是待在屋子里弹着琴,而洪雅也是待在屋子之中不出来,唯有那个老者坐在门边,低头不语。 王贤看了看四周,然后叹了口气地说道:“这场雨估计要下个几天才能歇住。” “晚秋雨水多,不过这恐怕也是秋日最后一场雨了。”那老者淡淡一笑地说道:“金陵此时恐怕也是一场雨吧。” “是啊,也不知金陵到底如何了。”王贤无奈地说道:“在这扬州,根本不会知晓外界之事。” 那老者慢慢地说道:“你知道又能如何?不必如此挂念,若是金陵可以守住,那自然会守住,若是它守不住,那就是守不住,你在这里,也只能等最后一个结局了。” 王贤微微一笑,忽像是想起来什么,沉声说道:“扬州的官兵们应该还在全城搜捕吧,希望周家兄弟那里不要出什么变故才好。”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那老者低声说道:“我好像听到院子边有声音。” 王贤一愣,却听到那老者向里屋说了一声道:“小少爷,莫要弹了。” “啪。” 王贤的确听到一个声音,虽然秋雨依旧,但是雨声颇柔,此时还能听到木屐的声音,他微微一愣,随即便低声说道:“难道是有人通过秘道进来了?” “吱呀”的一声,随即便见到有人走了过来,王贤一惊,脱口而出道:“四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这来的人竟然是周四,让王贤颇为惊讶,但他随即便恢复如常,眼见周四全身皆是湿透,看样子有些凌乱,他连忙说道:“四公子快进来说话。” “你果真在这里。”周四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然后走了进来,沉声说道:“我大哥在哪里?” 王贤一愣,随即便失笑道:“大公子身在何处,我又如何得知,倒是四公子你为何跑到这里来了?却也没有带一把伞过来。” “我为何冒雨前来,你难道不知?”周四忽地冷笑道:“现在全城正搜捕你呢,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心里应该明白,我周四虽然出生草莽,但是绝对不会做出卖之事,只是要问你,我大哥在哪里?” 王贤微一愕然,慢慢沉吟道:“四公子,你为何如此确信我知道你大哥的下落?” “你来扬州的目的我们四兄弟皆是知晓,而今大哥失踪,除了你以外,我再也想不到别人了!”周四沉声说道:“我大哥到底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第161章 出扬州记(上)(第2节) “大公子他在……”王贤想了一想,随即又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周四怒道:“你到底把我大哥怎么了?” “四公子,你且听我慢说。”王贤见到周四极为激动,不由叹了口气道:“不错,扬州粮仓之事的确是我所为,但是大公子之事我却没有参与什么,只是我想他现在应该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不用太过担心。” 周四脸色一紧,沉声说道:“这么说,真的是你做的了?” 王贤失笑道:“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四公子,我想提醒你一句,大公子的处境很安全,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在下就只有这句话了。” 他说着便对着旁边的那老者道:“祁伯,这边进雨,我们到屋内去吧。” 那老者点了点头,却听到周四说道:“你既然说我大哥安全,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把我大哥关起来?难道是怕他泄漏你的秘密?” “或许吧。”王贤这时挥了挥衣袖,笑道:“四公子,你既然来了,便赶紧换身衣裳吧,我还有一些干的衣服可用。” 周四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我本来就是想过来问我大哥的下落的,你既然不告诉我,想来我怎么问也是不行,那周某便告辞了。” “等一下。”王贤这时沉吟了一番道:“四公子,自古行事,谁也不知谁对谁错,你们四兄弟之情,不应因它事而断,也不应因些许争执而绝,毕竟是非,谁也是说不清的。” 周四一愣,不解地说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王贤轻轻一笑道:“我并无他意,只是提醒一下四公子而已,凡事不能太想当然了,你此时以为正确的,彼时却又认为不对,而此时认为不对的,彼时也有可能认为是正确的,此中道理,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周四看了一下王贤,然后哼了一声道:“多谢王兄之言,我想王兄还是多顾一下自己吧,现在外面有数万大军,都是满城在找你呢,一旦被人发觉,恐怕死无全尸了。” “多谢四公子提醒。”王贤笑了一笑,随即又道:“外面还是有雨,我这里有伞,四公子若是回去,便用这把伞吧。” 周四一愣,见到王贤递过伞来,他微微迟疑了一下,但终是接了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想着外面走去。 王贤轻轻地舒了口气,看着外面的秋雨,直到好久他才出言道:“所谓兄弟情深,但是兄弟终归不是一人,兄弟之情若是破裂,必是从大情转为大恨,恐怕毕生都难以弥补了。” “怎么在这里发感慨了?”洪雅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这时见到王贤呆呆地望着外面,她沉吟道:“刚才过来的是那个周四?” “嗯,他过来找他大哥。”王贤有些失神地看着外面。 “他大哥?周大?”洪雅有些奇怪地说道:“周大不是被周三关起来了吗?他怎么跑到这里来找?我们这边哪里会有周大。” 王贤转过头来看了一下洪雅,然后又摇了摇头道:“我们这边没有,不过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我们这里了。” 洪雅一愣,随即有些迟疑地说道:“他没去找周三问吗?” “毕竟是兄弟,就算心有怀疑,他也不可能去多想的。”王贤淡淡地说道:“我想他也许隐约间已经明白了,但是心中却依旧不敢面对,我希望他们四兄弟不要因为此事而导致情谊淡薄,那样就是我的过错了。” 洪雅冷笑道:“你还挺会替人着想的。” “并非是替人着想,而是……”王贤想了一想,才有些摇头地说道:“算了,不说此事了,对了,你这边有没有笛子,我突然想吹个曲儿。” 洪雅一愣,然后点头道:“我去问问祁伯,他应该有。” 王贤坐在这门口,看着秋雨绵绵,胸中只觉得抑郁又生,直到洪雅拿笛子给他的时候,他还犹且不觉,自顾自地**。 “你不是要吹曲儿吗?”洪雅皱眉地说道:“发什么愣?” 王贤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拿起笛子,这是一只白玉短笛,上面还刻着花鸟,极为精致,王贤有些奇怪地说道:“祁伯怎么会有这样的笛子?” “我也不知,反正是他给我的。”洪雅淡淡地说道:“你会什么样的曲儿?” 王贤微微一笑,轻轻试了一下,又觉得颇为生疏,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技艺浅薄,你莫要觉得好笑才是。” 洪雅转过头来,并不理会。 王贤这时举着笛子,然后轻轻地触了一下,缓缓吹了起来。 他记得曾经和李清照下江南的时候,那时也是如烟雨一般,而今所有的都已经随着那烟雨飘散,惟独那曲子还在心中回荡。 那个曲调他已经忘了是什么了,但是此时猛然之间,竟像是全部记起了,那曲调如同来自秋雨之中,缓缓不可琢磨,变化随心,如同讲述心中所有故事,却又包起来,不让人触摸。 那年从扬州坐船而行,他和李清照二人在船上,也是雨丝飘荡,那时他只觉得心中之事,当在天地之间笑傲一番,模模糊糊地想起那个少年大声地唱着歌,虽然五音不全,倒也是博人一乐,彼时的景象,又仿佛和现在交织在一起,让人回味,又让人无奈。 那船上少年依旧坐在这里吹笛,但那个女子却身在何处? 王贤只觉得胸中之情堆积如山,仿佛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出来,却终不能开口,只好借着这笛子一舒胸中之气,这么多年来的无奈,就如笛声一般,低沉而又让人不能不继续下去。 “这曲儿真好听。”洪雅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说了一句。 第161章 出扬州记(上)(第3节) “并非心中之曲,又有什么好听的。”王贤突然放下笛子,叹了口气,这个笛子之音是如此熟悉,但是又让自己吹不下去了,他发现再也没有昔日之情,那调子恍若就在心中,但是却无法寻觅,一时之间,怅然若失。 洪雅奇怪地看着王贤,像是不解,但是她也没有问上什么话,只是站在一旁。 王贤看着手中的白玉笛子,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嗯,我记得以前学过一个小曲儿,很是好听。” 他说着便横笛于唇,却是一首极为欢快的曲调,便是在后世之中经常能够听见的《喜洋洋》,王贤拿着笛子左右摇摆,但却吹得有滋有味,这个曲调欢快的紧,倒是像一片喜洋洋,仿佛秋雨已住,阳光明媚,四处花草已生,天地之间都是一片喜气。 一曲终了,王贤才放下笛子,觉得自己的心态也变得好了起来,却又见到洪雅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笑呵呵地说道:“这曲儿好听不?” “这什么曲子,太莫名其妙了。”洪雅这时微微皱眉道:“高低不分,前音极快,后音太轻,而且听起来极为怪异。” 王贤一愣,随即失笑道:“难道这样的曲儿还不好听?” “很好听。”那老者这时带着小睡走了出来,然后微笑地说道:“很是欢快,小少爷也想学呢。”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你也想学这个笛子曲吗?” “能不能有琴来弹出来?”小睡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想以后弹给自己听。” 王贤挠了挠头道:“我不会弹琴,不知道古琴能不能弹出这样的曲调。” “这种怪模怪样的曲子,只能用笛子吹出来。”洪雅看了一下有些失望的小睡,又道:“不过你硬要学的话,我可以教给你。” 小睡大喜地说道:“谢谢雅姑。” 王贤看了看手中的白玉笛子,然后双手抬上,对那老者说道:“祁伯,这是你的笛子。” “此笛还是送给你吧。”那老者盯着那白玉笛子发呆,过了半响才说道:“这是一只好笛子,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你便拿着吧。” 王贤一愣,便要说话,却听到洪雅说道:“行了,别多说什么了,祁伯留着也是无用,反正你喜欢吹笛子,就带着这个也是不错。” 那老者含笑点了点头,然后又轻出了口气道:“此笛现在是无主之物,本非我所拥有的,你拿着是最好。” 他看了看外面的秋雨,然后说道:“你敢开始吹的那个曲调,有些淡淡徐徐,颇合这门外风景。” “皆是应景之曲。”王贤微微一笑,看着外面的秋雨道:“秋雨绵绵,一直如此,实在过于单调了。” “好像又有人过来了。”那老者看了看王贤,然后说道:“难道是那个年轻人又回来了?” 王贤一愣道:“周四又回来了?他难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或许不是他。”洪雅眼睛盯着外面,沉声说道:“不过来的人应该不多,应该不会超过三人,或许只是一个人。”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有推暗门的声音,随即就走进来一个人,倒是让王贤有些惊讶起来,但随即便微笑地说道:“三公子,没想到你竟找到这里来了。” “你果真在这里。”周三也是全身皆是湿透,这时走了过来,抖了抖衣服,这才舒了口气道:“我昨日找你不着,便料想你已经搬走,左思右想之下,才猜测到你可能躲在这里,所以就趁着今日下雨的时候过来。” “哦?三公子是想找我有事商议?”王贤微微一愣,迟疑地说道:“不知是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周三叹了口气道:“现在整个扬州城被他们翻遍了,就是今日,虽是秋雨,也有不少官兵四周寻访,看来他们誓要找到你们,最无奈的就是我的那几个手下好像真的落入他们的手里,如果一旦被人泄漏,那可就糟糕至极了,我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觉得大不安全,所以便来找你商讨一下如何是好。” 王贤呵呵一笑道:“三公子你莫要担心,此事已经解决了。” “已经解决?”周三一愣,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王贤笑呵呵地把洪雅在扬州衙门之事简单说了一遍,让周三大为惊讶起来,他随即就直接向洪雅施了一礼道:“多谢姑娘相助了。” 洪雅却并没有理会,直接走进屋中。 周三颇有些尴尬,却听到王贤笑呵呵地说道:“她就是这个脾气,三公子不用见怪,而今之事,只需要等待便可,我们不知道外面情况,也不能下什么判定,但是不管朝廷大军攻城的成败如何,这件事情过了数日便自动会消失,你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除非……” “除非什么?”周三眨了眨眼睛,见到王贤微笑着看向自己,随即便有些明白地说道:“除非是有人泄漏出去?” 王贤点头说道:“不错,现在我们所要保证的就是不能让人抓住一点把柄,我在这里可以说是绝对安全的,而你在外面,必须要控制好所有知情者,不然的话,一有不慎,便会落入官兵之手,那我们便就完了。” 周三沉吟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道:“知情者只不过寥寥几人而已,这些都是我的亲信,也是一直陪伴我的,想来并没有什么事情。” “那令兄呢?”王贤沉声说道:“大公子也是知道此事,而且以他的性格,你也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哥……唉,我也十分为难。”周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几日我把大哥关在屋中,可他老是在不停的骂我,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所以也没有说什么,就希望他能够消气,只是昨日开始,大哥便说不想再见我,一直是拒我于门外。” 第161章 出扬州记(上)(第4节) “哦?”王贤心中一动,慢慢地说道:“他没有什么反常举动吧?” “反常举动?”周三摇了摇头道:“大哥如往常一样生气,我想他实在是无法接受此事,大哥虽然极为聪明,但却是最为固执的一个人。” 王贤想了想道:“那他有没有劝说你什么?” “劝说之言自然是有的。”周三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大哥为人谨慎,不想让我冒险,但是他不知的是我意已决,所以虽然几次三番的劝言,但我也没有听进去。” 王贤看着周三,沉声说道:“刚才你的四弟过来了。” “什么,四弟?”周三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好久他才睁着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四弟过来了?” 王贤慢慢地把周四来这里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就道:“我想四公子已经有些怀疑你了,但是你毕竟是他的兄长,所以他不敢去想,但是而今你不在家,我有些怕四公子会到你的府上,去寻找大公子,那时他极有可能会把大公子放出来,那你我之事,可就变得糟糕起来。” 周三一惊,顿时说道:“不行,我要马上回去。” “不错,不过三公子,你千万要记住,兄弟感情至关重要,有话要好好说,不要因为此事而坏了兄弟之情。”王贤沉吟了两下道:“大公子毕竟是你的兄长,对你十分的关爱的,你若是以自己的安全为由,请求他不要擅作主张,或许此事就从小化解了。” 周三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此事紧急,我就先告辞了。” 王贤点点头,见到周三要走,忙叫住他,然后笑着说道:“你也是没有带伞,不愧为兄弟啊,和四公子一个样子。” 他这时走向里屋,然后拿出一把伞来,对着周三道:“有把伞总是好的,雨虽不大,但却很凉。” 周三点了点头,接过伞来,然后拱了拱手,便直接走了出去。 王贤站在他的背后,微微有些叹气,周家兄弟和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熟识,但是这四个兄弟皆不是宵小之辈,他们兄弟感情也是极为真挚,他实在不想这几个兄弟变的紧张起来,那样的话,就算是周三,也会极为后悔的。 秋雨依旧,他却真的没有心思,便摇了摇头,直接朝着屋内走去。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周三的脚步极快,他现在心中的确有些害怕,如果自己的四弟发现了这事,而且找到了大哥,那所有的事情都暴露出来了,再加上大哥一向以事为重,很有可能直接上报官府,然后把所有事情都推向王贤,以保全自己。 他心中焦急,拿着的油纸伞也没有打开,就直接走向自己的府中。 “周三。”他刚到家门口,便见到一群人朝着自己走过,不由有些吃惊起来,但瞬间便把惊讶之色隐藏起来,连忙说道:“胡捕头,你老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这边走来几人皆是打着伞,但是一身捕快服,脚下也是官鞋,让人很容易就可以认出身份来,当先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此时慢慢地朝着周三走来。 “周三公子你是到哪里去了?”那个胡捕头眼睛盯着周三,颇有些犀利。 周三心下大为疑惑起来,这个胡捕头名叫胡善,乃是扬州第一捕头,原来的江南大提刑刘建的得意门徒,他在扬州极有威望,而且办过无数案件,所有之事,皆是之论大宋之法,而从不徇私情,扬州人皆称他为“铁捕头”,没想到此时竟然在自家的门口遇到了他,难道这个胡善发现了什么事情不成? 他虽然心下猜测不断,但口上还是回答道:“去了柳衣巷,那边的楼子我也是每天要过去看一看的,胡捕头你这是从何处来?” “我自然是从衙门过来。”胡善一笑,随即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道:“咦,周三公子你的衣服为何全部湿了?为何手中有伞却没打开?” 周三心中一跳,连忙说道:“这个方才是打着伞出去的,只是中途之中,伞被风刮跑了,我也被淋湿了,所以就只好拿着它就回来了,正要换身衣服,却没想到遇到了胡捕头你。” “哦,原来如此。”胡善忙一摆手道:“那便赶紧进去换身干衣服吧。” 周三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微笑道:“那在下就失陪了。” 他说着便要进去,却见到胡善也是跟了过来,心中不由一惊,转过身来笑道:“胡捕头这是?” “哦,我早就听闻周三公子你有了新的宅子,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碰巧来到这里,索性进去瞧瞧。”胡善微笑地看着周三,却见到他不说话,便立刻敛容道:“周三公子不会不欢迎我等吧?” “哪里哪里,欢迎至极,欢迎至极。”周三连忙说道:“胡捕头请,诸位小哥请。” 胡善也是当仁不让,直接走在前面,眼光不停地打量着院子四周,口中却道:“这个院子不错啊,我的那房子比起周三公子的大院子,只能算作是茅房了。” “哪里,胡捕头你乃是一届清风,自然没有什么私钱来修建宅子,而在下乃是一个粗鄙商人,怎敢和你老想比?”周三连忙说道:“如果胡捕头想要宅子的话,在下倒是可筹些钱财,为胡捕头你修建一所。” “哈哈哈,人言你们周家兄弟财大气粗,我以前不信,现在却终是信了。”胡善大笑起来,然后目光一沉,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周三公子你出门,为何一个下人都不带呢?” 周三心中一惊,突然有些明白起来,这个胡善果然是有备而来,他到底知晓了什么,来自己家又是为了什么? 第161章 出扬州记(上)(第5节) 他只是想了一想,方想说话应付,却见到胡善已经走远,而眼光也在四处不停地打量着,他旁边的一个小捕快给他撑着伞,一前一后地向着里屋走去。 周三无奈地走进屋内,方想开口,又听到胡善慢声说道:“你的衣服已经湿透,这段时间天寒,快去换上干衣吧。” “是,是。”周三看了看这个胡捕头,随即便向外面喊了一下,不一会儿便过来一人,他忙说道:“这是衙门的胡捕头,好好招待一番。” 那个人是周三的管家,他见到有捕头进来,也是微微吃惊,此时连忙说道:“是,三公子。” “那在下就失陪了。”周三朝着胡善拱了拱手,随即便走了出去。 他朝着那边的里屋走去,但并没有直接去换衣,而是抓住一个下人,随即低声问道:“刚才有没有什么人过来?” “没有啊。”那个下人见到浑身湿漉漉的周三抓住自己,不由大惊,连忙说道:“没有人过来啊。” “真的没有?”周三皱眉道:“四公子没过来?” “四公子?啊,四公子刚刚才来。”那下人立刻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他也是一身都湿透了,来到这里后,也不与人说话,就直接到后院去了。” 周三“哦”了一声,随即就放开他,然后沉声说道:“你等会告诉院里的其他人,就说来了官老爷了,他们要是问起什么,你们皆是回答不知,明白了吗?” 那下人有些奇怪,但是见到周三这模样,便连忙点头称是。 周三挥了挥手,然后又直接地朝着后院走去。 那下人见到这浑身湿漉漉的周三竟然不去换衣,反而跑到后院去,不由心中暗觉奇怪,但是他也没多想什么,就摇了摇头走开了。 周三心中有些焦急,他急急忙忙地朝着后院走去,然后就四处望了望,却没有见到周四在里面。 这边的布置比较单调,而且周三也不经常过来,但是因为这几天,周三把周大关到后院,所以就让人严密看管着,不能让人踏进后院半步,只是周四身为四公子,那些下人们也是不敢拦他的,所以他肯定已经进来了。 周三极快地走着,不一会便走到一处,他左右看了一下,随即敲了敲门。 但是并没有什么回音,周三心中不由大急,连忙猛烈的敲了敲门,却听到里面有人说道:“是谁啊?” “大哥,是我。”周三听到屋内的声音,不由暗自出了口气,随即说道:“大哥,我来看你了。” “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你!”那屋内的声音依旧是让周三有些无奈,但是他现在不知道周四有没有过来,所以还是说道:“大哥,我进去好吗?” “不要进来!”那屋内声音突然增大,随即就又低声说道:“让我清净一下。” 周三心下顿时有些狐疑起来,随即心中一动,难道四弟过来已经找到了周大?而且此时正在房内?他再也不管周大之言,连忙推开了房门。 但这房内仅仅只有周大一个人在坐着,他的手里还有一盏热茶,此时瞪着周三道:“你干什么!我已经说了不想见你了,你给我出去,别再来烦我!” 周三眼睛朝着屋内四处打量,每一处都没有放过,然而这里面也没有什么布置,一目了然,也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看来老四没有来过,他暗暗吐了口气,然后笑道:“我只是来看看大哥如何了,看大哥今日气色还是不错,那我就走了,大哥你慢慢喝茶吧。” “慢着。”周大突然叫了一句,皱眉地说道:“你怎么全身湿透了?” “哦,刚才出去的时候没带伞,被淋了。”周三轻轻一笑,心下有些感动起来,周大这个时候还对自己如此关心,而自己却把他关在这里,他不由有些内疚,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下次注意要带伞。”周大沉声说道:“你本来身体就不好,不能淋雨的。” 周三拼命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随即就赶紧小跑了出去,到了卧房,换上了一件干衣,再整理了一下头发,便走了出去。 前堂里面,胡善依旧坐在那里吃着茶,见到周三走进来后,他不由慢慢说道:“三公子这换衣的时间倒是不短啊。” “倒是让胡捕头久等了。”周三忙欠身说道:“不过胡捕头来鄙人庭院,是否有事?” “我不是说了,只是随处走走,见到你这里后,便进来看看。”胡善微笑地说道:“难道周三公子不欢迎我进来?” “在下岂敢?”周三连忙说道:“只是在下知道胡捕头你一向贵人事忙,公务繁杂,没想到今日竟然来到鄙院,实在是……让在下惊喜。” 胡善把那茶盏放下,随即淡淡地说道:“虽然俗事许多,但是偶尔走一走也是必要的,三公子你说是吗?” “是,是。”周三点了点头,然后示意管家一下,随即便坐在下手位,慢慢地问道:“胡捕头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事情?” “最近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扬州城众人皆知的事情了。”胡善慢悠悠地说道:“三公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是那个窃贼之事?”周三转了转眼睛,微笑地说道。 胡善叹了口气道:“这本是小事,只是上面有公文说此贼不可放,所以我们这几日四处寻访,整个扬州城算是走遍了,但皆是毫无踪迹,实在是累的慌。”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第162章 出扬州记(中)(第1节) 周三小心地回答道:“胡捕头应该多注意休息才是,不能让公务累坏了身子。” “唉,我也想休息一会,但是这次不同于以往。”胡善沉声说道:“有从西北过来的大将军,还有从汴京过来的大官,我们这些地方捕头能清闲吗?况且整个扬州城都在寻找线索,那些外来的兵士们都没有闲着,我作为一个地方捕头自然也不能清闲。” 周三连连点头,又迎合了他好几句,才暗暗有话语问寻,但是胡善却没有什么反应,好像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似的,也让他心里慢慢出了口气。 “周三公子,你说那些窃贼会藏到哪里去呢?”胡善这时沉吟了一下道:“我们扬州府衙还有守城兵士,那么多人,连天连夜地搜捕整个扬州,竟然还是没有找到什么踪迹,你说是不是很古怪?” 周三心中一突,但依旧带着笑容地说道:“或许这些人已经出城了?” “出城?”胡善突然笑了,摇了摇头道:“这几日,整个城门封锁,哪里会有人出城?如果他们硬闯城门的话,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更何况我们也并没有得到任何出城的消息。” “那捕头你认为是?”周三心中有些郁闷起来,这个胡善过来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一直在和自己兜圈子,让自己琢磨不透。 但是他知道,胡善作为扬州铁捕头不是一个虚名,他也没有清闲到随便一家人去作客的习惯,所以他过来定然是有目的的,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极为小心的应付。 “他们肯定是藏在扬州。”胡善想了想道:“不过具体藏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也许是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虽是在扬州,外人却是不知晓。” “那胡捕头你们可要多多劳累才是。”周三陪着笑说道,心里却是冷笑,这些朝廷官兵和官府的捕快们,又能找到什么线索?他们根本就不在这里。 胡善轻声说道:“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让我一直很奇怪,这些年我已经逐渐淡忘了,但是而今却已经想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 周三一愣,不解地说道:“胡捕头说的事情是哪件事?” “哦,其实这件事情和你们也有一点点关系。”胡善的眼睛盯着周三,随即才笑道:“你还记得数年以前,你们兄弟被关入大牢的事情吗?” “那是苏蛋儿蓄意陷害。”周三立刻说道,随即心中顿时有些疑惑起来,这个胡善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情?他皱眉地说道:“此事已过了许久,而且官府也已经查明我们周家兄弟是并无过错,皆是因那恶贼苏蛋儿的缘故才至于此,而且还交了罚金,胡捕头为何今日提起此事?” 胡善慢慢地说道:“你莫要紧张,昔日之事已经过去,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我今天说起这个,也无非是想到一件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一直困惑我许久,只不过因为公务之事,我一直没有静下心来去想,直到最近我才有些疑惑,随即明白了一件事情。” “哦?不知道胡捕头明白了什么?”周三一脸奇怪地问道。 胡善凝着眉头,盯着周三,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外面一个声音道:“三哥,你在里头吗?” 这屋中之人皆是一愣,周三此时连忙站起,对着胡善道:“胡捕头,看来是我家老四过来了,请稍带片刻,我去和他说上几句。” 胡善一笑,摆了摆手道:“去吧,我在这里多喝几口茶水便是。” 周三又是躬了一下,才走了出去。 而胡善则是眯着眼睛,看着走出去的周三,慢慢地皱起眉头。 外面的雨小了许多,周三刚出去没多久,便见到周四站在屋檐下面,他连忙说道:“老四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下?” “三哥你不在,我怎么说?”周四盯着周三,然后又迟疑地说道:“那边来了官府的人?” “嗯,是衙门里头的铁捕头胡善。”周三走到跟前,才说道:“他说碰巧到了这里,所以就想进来看看,我便与他说着话呢,没想到你过来了。” 周四咬了咬牙,像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你过来多久了?”周三这时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他生怕周四知道自己把大哥关起来的事情,虽然自己刚才去了大哥那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心。 “来了一回,但是没见到你,我便在院中溜达了一下。”周四眨了眨眼睛说道。 “哦,那你先等一会,我还要招待那个胡捕头呢。”周三这时轻松了口气,正要走开,却突然心中一跳,王贤曾经说过,周四也是浑身湿漉漉的,而他现在却一身干净,他在哪里换的衣服? 他猛然转过头来,盯着周四的衣服,这衣服并不是自己房中的,他猛吸了口气,连忙拉着周四,快快地穿过走廊,直接朝着一边的拐角处走进,随即便把周四推进房门,然后急忙地关紧。 周四疑惑地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老四,你……你的衣服从哪里弄来的?”周三沉声说道:“这衣服宽大,我从未穿过此种衣物。” 周四长长地出了口气,盯着周三道:“除了大哥穿这个,还能有谁穿呢?” 周三闻言心中一震,闭上眼睛轻叹了口气,随即说道:“老四,其实这件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三哥我……我也有自己的苦衷的。” “苦衷?”周四顿时激动起来,大声说道:“你什么苦衷,你……你竟然把大哥关了起来,而且还一直不告诉我们,你这算苦衷!要不是我见到了大哥,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第162章 出扬州记(中)(第3节) 周三闻言心中一震,闭上眼睛轻叹了口气,随即说道:“老四,其实这件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三哥我……我也有自己的苦衷的。” “苦衷?”周四顿时激动起来,大声说道:“你什么苦衷,你……你竟然把大哥关了起来,而且还一直不告诉我们,你这算苦衷!要不是我见到了大哥,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周三无奈地说道:“我也并未把大哥怎么样啊。” “没怎么样?”周四怒声说道:“所谓长兄为父,这么多年来,大哥一直辛辛苦苦的为我们着想,而你竟然把他关起来?这还算不怎么样!” 周三沉声说道:“老四,我把大哥关起来,是因为我不想被官府抓住,不想就此送命!” 他这时慢慢说道:“你也知道大哥的脾气,他一向极为谨慎,当初也是反对这些事情的,但是我既然已经做了,也无法更改了,一旦大哥出去,必然会直接把所有的祸事都推给王贤,但是他没有想到,官府中人肯定不会不明白,王贤肯定找了帮手,只要顺藤摸瓜,定然可以找到我,到时候我也只能一死了之,这样你难道期望看见吗?” 周四愣愣地看着周三,半天才迟疑地说道:“大哥,不会这样做的。” “大哥定然会如此做的。”周三肃然地说道:“而且现在那个胡善来到了我家里,定然是知晓了什么事情,一旦事情泄漏出去,那三哥我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啊!” “三哥。”周四张了张嘴巴,然后说道:“我再和大哥说一下吧。” 他想了想才疑惑地说道:“那个铁捕头过来,是真的怀疑你了吗?你可千万要小心啊,如果必要之时,定要采用非常手段。” 周三点了点头,然后一拍周四的肩膀,沉声说道:“四弟,只有你最理解我,你……” “三哥,不要再说了。”周四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四兄弟这么多年的风雨了,许多事情都已经经历,我知道,你一直心中要一展抱负,既然已经做了,那也无法挽回了,我想大哥也应该可以谅解了,我现在就和他说说去。” 周三大喜地说道:“那就有劳四弟你了。” 他这时咳嗽一声道:“那个胡善还在前厅呢,我要赶紧回去陪他。” 周四点了点头,随即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而周三却是松了口气,这件事情看来可以通过四弟斡旋,他脾气温和,而且和大哥又最说得上话,想来可以让大哥与自己和好。 他心里轻松了不少,这时慢慢地走了出去,又通过长廊走进前厅,还未进屋,就听到一阵笑声。 周三不由一愣,连忙进屋,却发现那个铁捕头胡善正与人说笑着,而他对面坐着的却是自己的大哥,他不由吃惊地一下,面色变了数番,不知道自己该进去还是不进去了。 不过胡善却是眼尖,很快就发现了他,连忙笑呵呵道:“周三公子终于回来了,咦,四公子为何没有过来?” 周三无奈地走了进来,却见到周大面色平淡,他只好迟疑地说道:“四弟他有事去了,呃,没想到胡捕头正和大哥聊着呢。” “是啊,是啊,我们在这里等了好久,还没见你回来,便想出去,却见到周大公子进来了。”胡善慢慢地说道:“大公子倒是清闲,陪我说了些话。” 周三干笑道:“有大哥在这里,我便放心了。” 胡善瞄了他一眼,随即慢悠悠地说道:“不过你们两兄弟在这里也好,我方才正要和大公子说起那以前之事,若是三公子有兴趣听,便也一同坐下吧。” 周三看了看周大,随即便点了点头,坐在了下首的一边。 “我方才说到以前之事,大公子以为如何?”胡善慢悠悠地说道:“虽说往事已去,但是而今想来,却让胡某人甚为糊涂啊。” 周大这时轻轻地说道:“胡捕头说笑了,你素来眼光独到,上至朝廷,下至黎民,谁人不知?世上岂有让你糊涂之事?” “有,当然有。”胡善郑重地说道:“而且此事便是关乎你们周家兄弟的。” “胡捕头请说。”周大慢慢地说了一句,然后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坐在下面低首不语的周三,微笑地听着胡善说着。 胡善轻轻一笑地说道:“那一年,你们周家兄弟被苏蛋儿陷害,而二公子和三公子皆是被关进大牢,但是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你们在当日晚上就出了大牢,而且不见踪影,随后苏蛋儿死于一场大火,而府衙也不再追究你们周家过失,此事不了了之。” “而这件事让我感到很多疑惑之处,因为府衙不再追究,我也不好追查下去,但是疑惑终究不能消解,今日便想和两位公子说上一番,也好请两位解我心中之惑。”胡善轻轻地说道:“其一便是当日你们是如何逃出大牢的,其二就是苏蛋儿又是怎么被烧死的,其三是你们又如同收复自己的楼阁的。” 周大和周三皆是心中一愣,随即周大便笑道:“胡捕头疑惑之处还很多。” “其实这些都不是我最大的疑惑。”胡善慢慢地说道:“我有一个最大的疑惑之处,就是昔年,有一个少年和一个青年仆人,他们曾经见过我,而且还从我手中窃取了大牢的钥匙,这个少年我一直极为惦记着呢,想问一问两位公子,他姓名为何?”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第162章 出扬州记(中)(第4节) 周大和周三顿时大惊,这个胡善所说的便是王贤了,当年周二和周三被关进大牢之中,陆行儿和赵万宝他们要劫狱,而王贤便是使用巧技过去窃大牢的钥匙,那时候他还简单地提了一下这件事情,没想到如今过去这么久,这个胡善竟然还记得,而且还当面提起,这不得不让他们心跳加速。 周三心中疑惑越加沉重,这个胡善本来就是有备而来,而现在又提起那件事情,难道真的掌握了什么吗?他知道些什么了?而他过来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而周大却是暗暗皱眉,当年他们兄弟的确借助了明教的力量得以成功,但而今明教已经作乱,而且是大乱,当年帮助自己的陆行儿如今在金陵称王,而那个赵万宝也在浙东一代极为有名,如果官府知道自己竟然和那些贼头们有过交往,而且那些贼头们还帮助过自己的话,那么自己四兄弟可就彻底完蛋了,到时候恐怕连尸首都找不到。 “胡捕头说笑了。”周大脑中想得极快,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哪里认识什么窃取钥匙的少年呢?至于我兄弟为何能够出大牢,恐怕捕头需要问一问原来的洪知州,他对此事了如指掌。” 那个洪知州早已经调走,而且也不知道调任到何处了,所以周大如此作答,而他也不怕胡善真的去找那个洪知州去问,毕竟现在人早已经走了,话随便自己怎么说。 胡善盯着周大,慢慢地说道:“昔年的那个少年,自称自己是一个小书生,施展诡计,骗我上当,我在过后才发觉此事,但是已经晚了,而且周二和周三二人也已经失踪,当时知州大人还命我却追查,但是毫无下落,你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沉声说道:“我遍寻你们不得,只好努力查找,却没有想到突然发生了苏蛋儿被烧死之事,而后不到一日,府衙已经不在查究你们的事情,而且苏蛋儿之死也不了了之,你们兄弟也算是光明正大地在柳衣巷开楼馆,我虽然心有疑惑,但也就不再为难你们。 但是前几日突然出现在这个事情,让我顿时有些疑惑起来,而且这种疑惑随着我这两天多想的事情而变得更加清明,扬州夜晚突然失火,而且贼人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和昔日多么相同?更何况,守城将军曾言,数日之前,有两人假冒传令使者,进入扬州,而后在半夜逃走,不知去向,他着人绘制了两张图画,其中一人,却和当年骗我的少年极为相似。” “所以我认为,那个少年就是而今之贼人,他混入扬州,自然是为了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胡善说了一堆,然后眯着眼睛道:“两位公子以为何?” “胡捕头言之有理。”周大轻轻一笑地说道:“不过不瞒捕头,我们两兄弟实在不知道你所说的少年是何人,若说以前你被那少年欺骗,与我们毫无关系,如若不信,便请问洪知州便是。” 胡善冷笑一声道:“我话说的如此明白,你还跟我装糊涂?那个少年我想你应该很熟悉才对,据我猜想,他定然是那个作乱的摩尼教之人!而他过来,也就是为了焚烧粮仓之事!” “摩尼教?你是说那个大逆不道的吃菜事魔教?”周大装作大为惊讶地说道:“他们竟然有人潜入扬州了?焚烧粮仓是怎么回事?难道粮仓被他们烧了?这……” “不用装了,扬州城都传着粮仓被烧之事,你们难道还不知?”胡善哼了一声道:“我刚才和你们转了那么多圈子,看来还是没用,咱们便打开门说亮话吧,你们四兄弟昔年遭难,而摩尼教之人帮助了你们四人,我想有可能你们四兄弟也是摩尼教之人,而今他们在金陵里面被我大军围困,即将破城,绝望之间,便想焚我粮仓,你们作为接应,让那个少年过来,并且协助他们,烧了那粮仓,妄图想改变金陵被攻下之事,却没有想到金陵早已经被我大军拿下,那些乱贼们早已四分五裂,而那粮仓也只是烧了些许,十剩其九,你们这番苦心,怕是一场空了。” 周三闻言心中一震,金陵城已经被破了?陆行儿他们已经被抓住了吗?明教造反也被彻底平复了?还有那些粮仓,只烧了一点点吗? 他这时顿时觉得茫然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所做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那自己又如何能够成就大事,建功立业? “胡捕头,你为何乱说话!”周大这时皱眉,肃声说道:“我们周家兄弟都一直待在扬州,何时出去过了?更遑论和那摩尼教又什么交往了,胡捕头你听说过扬州有那些吃菜事魔的人吗?江南被那些分贼们闹得一团糟,而扬州却一点事情都没有,足以说明扬州没有任何乱民!而我们周家兄弟就算脑子再糊涂,也不可能与那些反贼们有交往啊?你方才说了那些话,分明就是诬陷之言,就算你是捕头,周某也可以与你对簿公堂,在大人们的面前上说一个理字来!” 胡善看了看周大,又看了看下面的周三,冷笑道:“那你们可以解释以前之事吗?” “我早已说过,此事再清楚不过了,胡捕头如若需要详细之情,那可以直接去找洪大人去问一下。”周大重声地说道:“我等虽然是个小民,却也不怕什么,我大宋一向以德教天下,以法制天下,就算你是捕头,也不能随便冤枉好人!” 周三心中一跳,这个胡善今日直接提起旧事,而且胡乱猜想,但是也是**不离十,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胡善凝眉想了想,又看着周大,随即才展开笑容,慢悠悠地说道:“或许我是最近忙糊涂了,唉,毕竟太多事情要做了,竟然说了胡话,两位公子切莫介意。” 他说着便向外看了看,微笑地说道:“好像已经住雨了,如此,我们茶也喝完了,也该走了,今日便叨扰两位公子了。” 第162章 出扬州记(中)(第5节) 周三一愣,连忙站起说道:“既然胡捕头公务缠身,在下虽有心要留,亦知轻重,那我便送诸位出去吧。” 胡善点了点头,便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差役,随即就走了出去。 周三微微松了口气,他巴不得这群瘟神们快点走呢,这时赶忙走在胡善的身后,然后微笑地引着诸人,想把这几个官老爷们送出去。 “且慢。”周大突然从后面喊了一声,见到胡善他们皆是转过头来,不由微笑道:“胡捕头,在下有一事相求,请再多耽搁些许。” 胡善不解地问道:“何事不妨直言。” “此事还是单独说比较好。”周大微微一笑地说道:“胡捕头请到内室说话。” 胡善看了看周大,迟疑了一番,随即便点点头道:“那好,我倒是很好奇周大公子有何等事情要说。” 周大微笑不语,便示意胡善前行,见到周三走了过来,便摆了摆手,随后沉声道:“你留在这里招呼这几个差爷吧。” 胡善轻笑一番,随即便跟着周大走进里屋,那些衙役们也都是很自觉地留在原地,周三虽然心中疑惑万分,但也没有说什么,便又开始招待起那些衙役们了。 “胡捕头请。”周大这时推开门,然后微微示意了一番,便和胡善对面而坐,然后就说道:“胡捕头,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过来吗?” “我哪里知晓。”胡善慢慢地说道:“不过我想周大公子如此神秘,必然有不寻常之事要说。” “的确有不寻常之事。”周大慢悠悠地说道:“胡捕头,你方才说起以前之事,说昔年我们四兄弟和那个摩尼教之间有过关联,不知此言从何说起?” 胡善一愣,随即哈哈笑道:“方才乃是我一时糊涂之言,周大公子莫要往心里去,毕竟这些日子,手忙脚乱的,也让自己脑子糊涂了,说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而今想来,的确荒唐,实是我之过错啊。” 周大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其实不瞒胡捕头,你方才之言,并非全虚之语。” 胡善惊讶地看着周大,心中奇怪万分,难道这个周大承认自己和那摩尼教有过勾连了?那样他又想做些什么事情呢?难道想借机要挟自己,还是别有所图?” “不过此事完全不是胡捕头想象中的那样。”周大见到胡善神色,便抢先说道:“我们四兄弟以前的确与摩尼教之间有过接触,但是也就是一面之缘而已,就此并未有任何联系,对这摩尼教所知与外人无异。” 胡善皱眉道:“既是如此,那周大公子还有何话找胡某说?” “其实昔日之事,我本不想多说,但是今天听胡捕头满腹疑惑,我也只好把这些事情都说了出来吧。”周大沉吟道:“那年我被苏蛋儿陷害,而致二弟与三弟陷入大牢,我心中满腹疑惑,不知为何苏蛋儿竟然有了胆子来陷害我们周家兄弟,毕竟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后来才知晓,原来苏蛋儿背后有一群人在作弄,而这群人就是摩尼教之人!” “什么?苏蛋儿和摩尼教有关?”胡善惊讶地望着周大,不解地说道:“果真如此?” 周大慢慢说道:“苏蛋儿早先便已勾结摩尼教,妄图在扬州称霸,而那个摩尼教也想在这扬州传教,一时之间,他们两方一拍即合,便勾搭上了,于是两方开始设下阴谋诡计来陷害我们周家兄弟,差点让我们不得翻身。” “那最后你们是如何翻身的呢?”胡善看着周大,慢慢地说道。 “其实这还要多亏以前的知州洪大人,我在那时曾经想了好久,只觉得和那苏蛋儿拼是拼不过了,只能靠智取,但当时我们四兄弟已经分散,而且力不从心,想来想去,我便立刻想到了洪大人。”周大叹了口气,像是回忆一般地说道:“洪大人是个好人呐,我当时陷入不拔之地,深夜拜访他,本是十分忐忑,但是他却依旧见我,我便赶忙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谈及摩尼教与苏蛋儿勾结之事,洪大人只觉得十分重大,便下了决心帮我们周家兄弟,这也有了后续之事,直到最后,把苏蛋儿烧死,而那些摩尼教之人见声势不对,也是赶忙逃走了,从此不在扬州出现。” “所以摩尼教作乱,江南之地皆动乱,惟独扬州安定一片,洪大人也算是有莫大的功劳啊。”周大慢悠悠地说道:“摩尼教纵是有心,也无力于扬州作乱,而后我大军南下,入扬州城,保卫了这一片城池,让我等白象都是欢欣无比。” 胡善慢慢地说道:“那周二和周三又是如何逃出大牢的呢?” “此事我便是要说的,之前胡捕头你说起有一个少年窃取你的钥匙,我想我有些明白他的身份了。”周大沉声说道:“当夜我与洪大人说了这件事情,而洪大人也答应放出我二弟和三弟,只是他不想张扬,便让暗中着人带他们出来,也幸好如此,不然的话,定然会遭到苏蛋儿和那摩尼教的毒手!” “此话怎讲?”胡善不明所以地问道。 周大道:“据我猜测,那个窃取要是的少年,应该就是摩尼教之人,他为何施展诡计偷取钥匙呢?着实是想抓住我的二弟和三弟,以此来要挟我们,让我们出面,从而消灭我们周家兄弟,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洪大人早先一步,已经把我二弟和三弟放了出来,他们虽然有心,却根本见不到人影,也更遑论害人了!”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第162章 出扬州记(中)(第6节) 胡善眼光炯炯,慢慢地说道:“原来如此,那我真是错怪你们四兄弟了,只是我还有些许疑惑之处,希望周大公子解惑。” “请胡捕头明言。”周大慢慢地说了一句。 “你先前既然和摩尼教的人交过手,那你可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在哪里?”胡善凝眉而言道:“我最近想来想去,昔年他们在扬州之时,我们没有找到,而今又是如此,说明他们必然在扬州有一藏身之处,这地方极为秘密,虽是在扬州,我却找它不着。” 周大想了一想,这才摇了摇头道:“昔年苏蛋儿勾结摩尼教之时,我对他们的事情并不知晓多少,而且他们也是很快消失在扬州了,实在不清楚他们的躲藏之处。” “哦,原来如此。”胡善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胡某也就叨扰了,最近杂事颇多,我也要赶紧回衙门了。” 周大点了点头,跟在胡善的后面,走了几步,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胡捕头,我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来了。” “什么事情?”胡善转过头来,不解问道。 周大迟疑了一番,方才说道:“其实这只是我的猜测,昔年对付苏蛋儿他们的时候,我曾经跟踪过他,发现他曾经进入一间客栈,好久都不出来,而后我便好奇奇怪,便进了那家客栈,刚好发现那个苏蛋儿从一间小房间里走出来,而我偷偷潜入那房间之中,却没有发现什么,本来这件事情已经淡忘,方才听捕头之言,我想或许那里会是藏身之所?” “客栈的房间?”胡善皱眉道:“扬州所有的客栈我们都已经搜遍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啊。” 周大挠了挠头,也是疑惑地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可能是年日已久,我记不清了吧。” “不如这样,周大公子陪我们去看一看,如此可好?”胡善微笑地说道:“反正现在雨也休停了,周大公子若是无事,我们也好去探查一二。” “这个……”周大想了想才道:“也好,我便随胡捕头你去看一看罢了。” 胡善微微一笑,也不在多说,就直接顺着长廊走到前厅,却在院中发现一个人影,但转瞬就消失了,他心中一动,但也不多说什么,到了前厅之内,见到周三正在那里坐着一动不动,而自己的手下也是没有说话的,他拍了怕手,随即便吩咐了几句,就看向了周大。 周大沉声说道:“我和胡捕头一块过去,老三你就待在这里吧。” “大哥!”周三心中一慌,这时迟疑地说道:“你要去哪里?” 周大微笑不语,却听到胡善说道:“周大公子,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他点了点头,望了一下周三,面容严峻,让本想说话的周三突然说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胡善他们离开。 周三坐在屋内,顿时有些不安起来,看周大和胡善他们的表情,他心中猛然出现一个念头:大哥他们会不会去找王贤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心中急慌,便立刻站起身来,却发现屋内走过来一人,却是周四。 “三哥,大哥去干什么了?”周四这时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却见到周三的面色几变,他不由迟疑地问道:“三哥?” “都怪你!”周三突然怒声说道:“大哥为什么会和那个胡善见面!” “我……我也不知啊。”周四一怔,见到周三生气的模样,不由说道:“大哥说四处走走,我也没有管他,没想到他独自走到这里,而且还和那个捕头说起话来了。” 周三这时也不在说话,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三哥,你要去哪?”周四连忙喊道。 周三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走开了。 周四皱了皱眉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便连忙叫了一声,却见到周三已经不在,他不由疑惑起来,赶忙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秋雨已经住歇,虽然未有阳光,但是雨后湿漉漉的空气却很是特别,周四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那门外走去,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道:“老四,你怎么也在这里?” “二哥?”周四抬头一看,却原来是周二,他不由一愣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周二大为不满地说道:“我怎么不能到老三这里来?老三在家吧?我找他有事。” “什么事?他刚刚出去了。”周四连忙说道:“你要找他干什么?” “我找他……”周二挠了挠头,随即有些迷茫起来,喃喃地说道:“咦,我找老三有什么事来着?怎么把事情搞忘掉了?” 他拍了拍头,使劲地想了想,随即还是懊恼地说道:“怎么记性变得如此之差,竟然忘了来老三这要干什么了!” 周四无奈地摆了摆手,他心中有些焦躁,便连忙说道:“那二哥你先进去吧,我出去有些事。” 他说着便立刻快步地朝着外面走去,大哥跟着官兵一块,定然是去找王贤了,而刚才三哥也显然已经想到此事,所以他们定然都朝着王贤那处赶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过去能干些什么事情,但是心中也没有想太多,便直接快步走去,越行越急,却听到背后有一阵喊声,不由转头,只见到周二朝自己跑过来,让他惊讶万分地说道:“二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到了找老三干什么了。”周二这时连忙说道:“大哥好像这几天一直不在家,我去问了他家里的人,也是不知,所以我就来找老三问一问,不过老三现在不在家了,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哪里知晓。”周四无奈地说道:“放心,大哥肯定没有什么事情的,二哥你先回去吧。” 周二“哦”了一声,却突然疑惑地说道:“你要去哪里?” “我……”周四微一愕然,随即便道:“我要到那边的画馆里去,二哥你也想跟我一起去吗?” “画馆?你二哥我是个粗人,什么都能去,就是不能去那些地方。”周二连忙摆手,随即说道:“那你赶快去吧,我也回去了。” 周四点了点头,便立刻快步向前走去。 周二正想回去,却突然疑惑起来,周四现在所行的是向北,而那画馆却是在最南边啊,他刚想叫住周四,却突然闭上嘴巴,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163章 出扬州记(下)(第1节) 他不知道自己过去能干些什么事情,但是心中也没有想太多,便直接快步走去,越行越急,却听到背后有一阵喊声,不由转头,只见到周二朝自己跑过来,让他惊讶万分地说道:“二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到了找老三干什么了。”周二这时连忙说道:“大哥好像这几天一直不在家,我去问了他家里的人,也是不知,所以我就来找老三问一问,不过老三现在不在家了,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哪里知晓。”周四无奈地说道:“放心,大哥肯定没有什么事情的,二哥你先回去吧。” 周二“哦”了一声,却突然疑惑地说道:“你要去哪里?” “我……”周四微一愕然,随即便道:“我要到那边的画馆里去,二哥你也想跟我一起去吗?” “画馆?你二哥我是个粗人,什么都能去,就是不能去那些地方。”周二连忙摆手,随即说道:“那你赶快去吧,我也回去了。” 周四点了点头,便立刻快步向前走去。 周二正想回去,却突然疑惑起来,周四现在所行的是向北,而那画馆却是在最南边啊,他刚想叫住周四,却突然闭上嘴巴,悄悄地跟了上去。 “就是这里吗?”胡善打量了一番房间,然后朝着旁边的衙役们微微示意了一番,那些衙役立刻都是动起手来,四处察看起来。 周大思索一下方道:“像是在这里,毕竟是数年之事,我也记不清楚了。” 胡善微微一笑,便也开始动手察看,没过多久,便听到一个衙役叫道:“在这里!” “赵康,你回衙门禀告此事。”胡善看着那露出来的入口,沉声说道:“其余的人和我一起进去,找到摩尼教叛逆!” 他转过头来,见到周大面无表情地站着,便又笑道:“多亏了周大公子,既然到了这里了,那大公子便也陪我们一同入内吧。” 周大微微迟疑,但他看到胡善的表情,自己就算不想答应也是不行了,便只好点头说道:“如此也好,那胡捕头请!” 胡善轻轻点头,已经有衙役走了过去,随即几人便前后走进去。 因为里面黑暗,所以几个人走得都很是小心,不过胡善一直是盯着周大,他每行几步便唤一声周大,就像是极为信不过他一般。 这样走了没多久,他们便走了出去,却见到是一个院落,而胡善诸人也皆是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围成一堆,都是注视着胡善。 胡善和周大皆是四处打量着周围,雨后的院子,颇有些娇娆之感,然而因为附近并无翠绿之色,所以又显得有些荒凉,而那别致的墙边更让胡善颇有些好奇,就是这个地方,让他们找了如此长的时间而没有结果,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围起来!”胡善挥了挥手,沉声说道:“所有的人都不要轻举妄动,围住之后,皆不能向前一步!” 那些衙役们行动迅速,很快地就把这院落围了起来,随后便又看向了那房子,却只是听到一片寂静,并无丝毫之声。 胡善轻轻地走了两步,随后又看了看周大,慢慢地说道:“周大公子,不如你过去看一看那屋内有没有人。” 周大一愣,抬眼却见到胡善眼中的目光,他不由一凌,只好点了点头,也不在多说什么,就走了进去。 这里静悄悄的,房间内部颇为阴暗,而一些器具都完好地放在那里,他慢慢地朝着屋内走去,一直到了尽头,却并没有看见一个人。 一片安静。 那桌子上还放着茶具,房内所有的东西都是极为齐整,只是并没有见到一个人,仿佛都已经出去了。 周大四处看了看,随后便立刻走了出来,然后朝着外面的胡善说道:“里面没有人。” “没有人?”胡善微微皱眉,随后便直接朝着里面走了进去,那些衙役们也立刻跟上,匆匆地走进房内。 胡善眯着眼睛,看着那茶桌上的茶盏,沉声说道:“他们并没有走多久,或许就只是藏了起来,立刻在院子里搜!” “这里会有谁?”周大迟疑了一下,慢慢地说道:“他们都走了吗?” 胡善看了一眼周大,也不再理会他,便直接走了出去。 院子里一眼可以看清楚,那亭子,那些树,都挡不住视线,胡善眯着眼打量着四周,不放过一点点的地方。 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那些衙役们连忙朝着这边走过来,却见到那院子的入口之处走出来一个人,却是周三。 “老三,你过来干什么?”周大见到周三,连忙赶上来说道:“你难道也记得这条秘道?这是当年苏蛋儿勾结摩尼教的地方!” 周三张了张嘴巴,看了看胡善,又看了看周大,随即迟疑地说道:“胡捕头你们在这里抓到人了吗?” “嗯,人跑了。”胡善慢慢地说道:“不过我想就算跑了,也是不远。” 他看着周三,脸上挂着笑容地问道:“不过周三公子为何过来呢?而且我方才听周大公子说起,当年知道这里的可只有他一个人呐,没想到周三公子也是知晓,而且竟然独自跟来。” “我……我是大哥告诉我的。”周三连忙说道:“我是跟着大哥过来的,想看看到底什么事情,所以走了进来,这里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的。” 胡善“哦”了一声,随即又听到一个声音,他抬眼一望,却是周四走了进来。 “咦,这不是四公子吗?”胡善看着走进来的周四,然后转向身旁的周大道:“周大公子,你的几个弟弟真是对你挂念的紧啊,没想到才是一会,便都跟着过来了。” 周大干笑道:“是啊,他们一向如此。” 第163章 出扬州记(下)(第2节) “大哥,三哥。”周四慢慢地走了过来,看了看四周,然后迟疑地说道:“这个院子里有人吗?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秘道,真的是别有洞天啊。” 胡善轻轻一笑道:“周四公子怎么也跟了过来?难道也是担心你的大哥?” 周四摇头道:“我是好奇大哥要做些什么,所以便跟了过来,望胡捕头莫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胡善摆了摆手,随即四顾了一下,才慢慢地说道:“不过这个院子好生奇怪,明明有人居住,却忽然不见一人,恍若凭空消失一般,四公子说那些人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周四一愣,心中暗舒了口气,看来他们并没有找到王贤诸人,毕竟王贤于自己有恩,他并不希望被官府抓住,如今听到胡善说到并未见到人,他忙道:“或许这里本来就无人居住?” 胡善轻笑道:“我刚才看了一番,茶水都是热着的,想来这院内之人得到了消息,突然躲藏起来了,只是我不知他们躲在了哪里。” 他说着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周家的兄弟,周大面无表情,而周三是皱着眉头,他的弟弟周四却是貌似惊疑的样子,胡善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什么,只好说道:“我想他们就在这附近,这里我定然要着人看管着,他们躲的久了,不出来也只能闷死了,周大公子,此次之事,还多亏你啊,待我回去禀告刘将军,你也算有大功一件。” 周大淡然地说道:“多谢胡捕头。” 胡善这时走了几步,却听到一阵声响,随即便见到一大群人从那边的暗门走了过来,却是自己的手下,这次过来的衙役颇多,他朝着那边望去,便见到一人行来,对自己低语了几句话。 周四这时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大和周三,却见他们面色各异,他心中也是颇为焦急,这个胡善能到这里来,定然是自己大哥带过来的,他现在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只是这个胡善如果真的抓住了王贤的话,那三哥极有可能受到牵连,一般彻查清楚,那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活命了。 而三哥也是一脸焦急,他的眼光不停地扫向那屋子,眉头紧锁地看着地面,显然是心中烦躁,周四心中叹了口气,但见到周大平静的模样,他又有些自若起来,心中期盼着周大有化解危机的办法。 那边的胡善不住地点头,过了不一会儿,他才走了过来,然后朝着周大他们说道:“唔,看来我们已经找不到他们了,不如就回去吧。” 周四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正该如此,胡捕头也是累了,况且这院里并没有什么,我们便也回去吧。” “嗯,我刚才知晓一事,却是关乎周三公子的。”胡善这时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脸笑意地说道:“衙役们去了周三公子的家中,已经请周三公子府中的所有人去衙门了。” “什么!为什么带走我家人!”周三惊慌不已,脸色顿变地说道:“我们周家都是良民,官府岂能随意带人!胡捕头,你这是何意!” 胡善笑着摆摆手道:“这并非我的意思,而是扬州上官所差的,我方才也是刚刚知晓的。” 他慢悠悠地说道:“反正周三公子你也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官府也只是按例问上几句而已,你又何必担心?是吧,周大公子?” 周大脸皮一紧,眼中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寒芒,随即便点头说道:“胡捕头所言极是,不过我三弟家人既然到了衙门,还请胡捕头尽快和上官说明,问明缘由,快快放人才是。” 胡善笑呵呵地点头道:“这个我知晓,你便不用担心了,我想上官也只不过是为了小事而抓人的,不一会就会放他们回去的,周三公子你就不用心存焦急了。” 周三干笑一声,但心中焦急更甚,胡善之言,便是明摆着的针对自己,小事能抓走自己家里的所有人吗?官府到底知晓了什么?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是对自己的家人逼供?但是知道自己行动的只不过有数人,而且这数人都是极为可靠的,他并不担心他们会出什么问题。 只不过现在官府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周三虽然知道他们没有找到王贤,但是却有些恐惧之情,官府会不会直接抓自己呢?他们到底会使用什么手段? “你们三兄弟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胡善这时在院中转了一下,随后才看着周大说道:“我想了一想,周大公子你在屋内和我所言之事,或许并不可信。” 周大面色一变地说道:“胡捕头竟然不相信我?那苏蛋儿和摩尼教勾结,共同陷害我的事情,洪大人都是一清二楚的,我们四兄弟深受其害,而我周大一向不欺人,更遑论对胡捕头你了,那些话都是千真万确的,你若不信,可找到洪大人当面确认!” “洪大人早已经不知去向,我又如何去确认?”胡善呼出一口气,随即又说道:“不过我可以取巧,只要仔细问一下周三公子和周四公子,我想就应该明白了吧。” 周大心中一突,如果胡善孤立开自己三兄弟,然后分开审问,那么自己所编造之言便定然会很快被识破,他沉吟一下,方才说道:“随便胡捕头如何问,只不过我三弟和四弟对摩尼教知之甚少,所知详情的唯有在下,胡捕头如果想知晓如何,还得问我才是。” “嗯,这是自然。”胡善轻轻说了一句,朝着旁边的衙役示意了一下,方才说道:“不过周大公子,你一定不会知晓,我还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而这个事情却会让你大吃一惊。” “什么事情?”周大面色不动,慢慢地问道。 第163章 出扬州记(下)(第3节) 胡善一笑道:“衙门去了扬州船铺,无意之中知道了一件事情,而这却与周四公子有关。” “与我有关?”周四一愣,随即疑惑地说道:“那是何事?” 胡善看了一下周四,随即便道:“昔年你去扬州船铺一趟,为的是给一人送别,而此人是个少年,周四公子,不知道此事你还能不能记得?” 周四等人心中一震,昔年他为王贤送别的事情自然没有忘记,没想到如今过了好几年了,衙门竟然开始查起这事,难道官府已经知晓了王贤和自己兄弟间的关系,或者是知晓了三哥烧粮仓之事? “哈哈哈。”周大忽然笑了起来,随即慢慢地说道:“胡捕头,我们四兄弟在扬州一向交友广泛,而送别之事更是每年都有,我四弟酷爱风花雪月,一向与君子有交,此种事情又如何让胡捕头你惊讶起来?” 胡善看着周大,慢声说道:“不过此人不一样,衙门已经着那船铺绘制出那少年的模样,的确是前不久混入扬州之人,我们已经知道他是摩尼教的妖孽了,周大公子难道是想说,和那明教的妖人相勾结,也算是君子之交吗?” “这么多年了,那船铺又是靠下水为生的,每日见客无数,如何能记得住几年前的一个客人模样?”周大轻轻一笑道:“我们四兄弟虽然愚钝,但是胡捕头这种话实在是大为不对了。” 胡善呼了口气,喃喃道:“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这时退后一步,随即便大声说道:“给我抓起来!” 周大几个人皆是大惊,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一大群衙役们朝自己扑了过来,没过一会,他们几人便被抓了起来。 “胡捕头,你这是干什么!”周大凝眉大声叫了起来:“我们周家兄弟一无杀人,二无劫财,你身为一州捕头,竟然敢胡乱抓人!” 胡善冷笑道:“周大公子,你们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我自有办法让你们把前事说出来,勾结摩尼教,哼哼,此事可不是小罪,你们周家兄弟可要小心脑袋了!” “胡善,我们和你有什么仇,你竟然如此对待我们!”周三这时大怒道:“我大哥都带你到这里来了,你还不信我大哥?你到底为何要害我们四兄弟?我们周家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胡善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要查清此案而已,你们和那摩尼教不清不楚,我也不多言了,来人,押出去。” 那些衙役们连忙应声,顿时把周大等人押到秘道口处,想要出去。 胡善这时看了看周大,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周大公子你带我过来,本身就是大功一件,日后就算有什么过错,也能将功补过,你就莫要担心什么了。” 周大一愣,随即沉声说道:“我们本就无过,又何来将功补过?胡捕头,你我虽然不是知交,但是拜会也是从未少的,更何况,我与这扬州大小官吏都很是相熟,扬州大将刘仲武将军也和我同赴一宴,你为何如此为难我等兄弟?” 胡善摆了摆手,也不再多言,直接让那些衙役们拉着周家三兄弟走出去了。 他转过身来,又仔细地打量了周围一番,这才沉声说道:“留下十人在这里看守,其余众人和我一同出去。” 那些衙役们皆是应声,和胡善一同走了出去。 过了不一会儿,胡善又从秘道这边闪了过来,他微微皱着眉头,喃喃说道:“果然是没有人吗?那些人到底是到哪里去了?” 他带着疑惑,又折进秘道,这次真的是带着人走了出去。 而刚出秘道,进了那间小房子的时候,他突然疑惑起来,沉声说道:“怎么先前走出来的衙役们不在这里?” 他身旁的人皆是有些不解,此时都是疑惑起来,却突然听到一阵响声,极为刺耳,随即又立刻消失。 “押着他们三人的有多少人?”胡善猛地转过身来,看着那秘道,沉声说道:“他们怎么一个也不见了?” “好像有二十来人吧。”他身旁的一个捕快说道:“头儿,会不会是他们已经先走了?” 胡善沉声说道:“先走?走到哪里?他们会独自回去吗?” “但是总不能会在秘道之中被人袭击了吧?”那个小捕快说道:“他们可是有二十多人啊,而且我们刚才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什么异常之处啊。” 胡善在房中踱了两步,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听到一阵声响,随即便见到一个小捕快从秘道之中跑了出来,大声说道:“头儿,不好了,那几个人跑了。” “跑了?”胡善面色一僵,随即说道:“他们怎么跑的?跑到哪里去了?” “那秘道里面还有一处秘道,他们往那里去了!”那个小捕快像是极为急慌,口不择言地说道:“我们本来是好好的,结果突然从旁边穿过来一个人,在黑暗之中我们谁也看不见,又不敢抽刀误伤,结果就被那几个人趁乱逃跑了!” 胡善沉声说道:“你说的清楚点,到底是怎么跑掉的?” 原来这些捕快本来是押着周大他们三人的,在秘道之中,他们为了以防万一,皆是直接把他们捆住,而且几个人抓住胳膊,从不放松,本来一直无事,但是走到半截,却突然从一旁窜出来一个人,那人大叫大嚷,让所有的人都乱了起来,大家本来在黑暗之中,不能视物,此时都是惊慌失措,却没有想到那人在暗中悄悄地救了周家三兄弟,而后又从另一处逃跑了。 这些衙役们不久终于平静下来,随即就发现那几个人都不见了,便立刻惊慌起来,皆是从一旁行去,要赶紧地追过去。 而他们在那一边的秘道之中行了一会,才想起该通知胡捕头,便又让这个小捕快过来了,那个小捕快先是到了院子之中,却没有见到人,便又赶紧跑出来,急慌地向胡善说起此事。 第163章 出扬州记(下)(第4节) “他们都已经追过去了?”胡善眯着眼睛,慢慢地问道:“这条秘道竟然还有通道?到底是通往哪里的?” 那个小捕快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一条暗道,我们走了好久,还没有出去的时候,他们便让我回来了。” 胡善沉声说道:“那好,虎子,你去衙门报告此事,余者跟我一起。” 他们说着便直接进了秘道,随即便在黑暗之中摸索着。 这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胡善他们也是不惊慌,在黑暗之中互相问询,一会就听到那个小捕快说道:“就是这堵墙,往这边一来就可以进来了。” 胡善他们闻言便立刻慢慢地朝着这摸过来,这里的入口很小,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低着头,朝着这里走进去,随后胡善便朝着周边询问,以确保所有人都已经进来。 一直过了许久,众人才见到些许光线,胡善连忙跑了出去,却见到外面一片荒凉,四周都是一些枯叶,他左右四顾,竟不知是在哪里了。 “这……这好像是在城外!”胡善身旁的一个衙役惊恐地说道:“这个不是城南头的麻雀林吗?那条秘道竟然是通往这里的!” 胡善大惊道:“这里是城外?!” 他朝着旁边望了一望,却见到不远处还有一些农庄,果是在扬州的城外! “快,快!”胡善手有些抖动,连连说道:“快回去通知大人和刘将军他们!赶快调兵前来追捕!快去,快去啊!” 那些衙役们见到他如此,便也有些慌了,立刻就有几个人应声而去。 胡善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秘道可以直接通往城外,今次本来可以算是收获颇丰的,但是如今以来,不仅没有抓住那个昔日的少年,连周家的几个人也被他们跑掉了。 如果那个大将军刘仲武知道此事以后,定然会大为火光,而今只有赶紧搜捕,他们既然出来了,就肯定没有走多远。 “所有人分开搜捕,在这附近探查,相互之间不要离的太远。”胡善简单地吩咐了几句,便阴沉着脸快步地看了起来。 他当了多年的捕快,如今那几个人刚刚逃出去不久,肯定会留下线索的,所以他在朝着地下看,却见到那留下的脚印都是极浅,但是可以看到方向。 胡善领着人朝着这条方向前行着,走了不多远,便见到一大群人在前边,却也是一群衙役们。 “头儿,你们也过来了。”那群衙役见到胡善,不等他开口,便连忙说道:“我们沿着这里追击,他们好像朝着西边去了,不过那群人有一个身手很好的,我们伤了两个人,让他们跑了。” 胡善看了看正在地上躺着的两个人,随即沉声说道:“留下几个人照应着,其余的人跟着我,赶紧追过去!” 他现在心中越来越担忧,抬眼望向天边,却见到乌云于空,天色又是一片阴沉。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当夜色重新笼罩在大地的时候,秋雨又悄然而来。 这雨虽然不大,但是丝丝之音,在这黑夜之中,格外有些响亮。 扬州城边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里,四处皆是倒塌的房子,而这一边正有几个人在轻声地说着话,夜雨之声稀稀拉拉,竟然把他们的话都有些掩盖起来。 “我早已经说过,他们靠不住!”说话的是洪雅,她站在墙边,望着对面的王贤道:“那些人只怕早已经走了,他们是骑兵,都有马匹,怎么可能会安心地待在这里!” 王贤轻轻出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只是心存侥幸而已,没想到他们早已不在。” 他这时望了望里面,夜色已黑,根本看不清什么,但是他却知道里面的便是周家四兄弟,这四个人竟然一块儿跑了出来,真的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其实今次找到那条通往城外的秘道,完全是瞎碰到的,本来秋雨停了以后,他正在屋中,突然见到周三急冲冲地跑进来,连忙说官兵要来,他和洪雅几人都是大为惊讶,随后便决定从秘道回去。 但是他们几个人正从秘道走着,却听到一阵响声,王贤心知是官兵来了,他心下极为紧张,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前行不是,后退也不是,只能站在哪里不动弹。 而洪雅却是没有什么担忧的,她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正要前行,却突然被王贤拉住了。 “趴下。”王贤突然小声地说了一句,随即就直接摸索着,慢慢地朝着一边行去,然后直接钻进了一个旁边的洞穴。 他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此时连忙叫着洪雅、小睡他们一起进来,众人刚刚爬进来的时候,就听见那边的重重响声传过,显然是那些官兵们走进来了。 王贤几人不敢说话,直到完全没有了响声,他才轻声说道:“这里好像别有一个去处,我们朝着这里过去吧。” 但是周三却想过去看看他的大哥,王贤知道他始终放心不下,便只好让他去了,而后就带着洪雅他们,朝着这边摸索着走去。 过了许久,他们才发现了光亮,而后终于欣喜地发现,这里竟然是城外! 几人都是极为高兴,那个老者和小睡也都是面带笑容,但却听到王贤沉声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回去一趟。” 洪雅顿时有些不乐地说道:“你要回去找那几个周家兄弟?” “嗯,我去看看。”王贤轻轻一笑,随即便道:“你们在这附近看一看吧,我很快就回来。” 洪雅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拦他,直到他消失后,才低声说道:“真是蠢蛋一个!” “小姐,要不要我进去照看一下?”那个老者轻轻一笑,随即便淡淡地说道:“他一个人或许有些危险。” “不用了,随他自己!”洪雅冷冷地说道:“就算身死,也怨不得我们!” 第163章 出扬州记(下)(第5节) 小睡迟疑地说道:“可是他会有危险的啊。” 洪雅漠然地说道:“这是他自找的。” 他们几个人站在这里,没过多久,洪雅就有些急躁起来,也不在说话,就径直地走向那秘道之中。 小睡一愣,连忙想叫一声,却见到身旁的祁爷爷笑着看着他,微微地摇了摇头,他便有些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但也不在说话了。 洪雅摸着黑,但是极快地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细小的声音,她随即轻声问了一下,却听到身旁有人说道:“你怎么进来了?” “找你的。”洪雅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听出是王贤,这时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见到了那周家兄弟没有?” “你是谁?”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洪雅微微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单手微微一扭,便已经扣住了那个说话的人,随即就直接翻转过身子来,冷冷地说道:“你是谁!” 王贤闻言连忙说道:“他是周二!” 洪雅还没松开,却听到啪嗒一声,周二突然低声吼叫道:“放开我!” 王贤听他说话声音都有些变了,心知道是极为疼痛的缘故,便连忙说道:“洪姑娘,快放开他。” 洪雅这时微微一推周二,把他放开,随即就说道:“既然人都已经在了,我们也该走了。” “不行,老三和老四都在那里面!”周二心中暗暗惊讶这个女子的手力,但听她说要走,便连忙说道:“刚才王公子说有官兵进去了,老三和老四也进去了,他们岂不是很有危险?我们不能走!” 洪雅冷哼一声道:“那个是你的兄弟,与我们何干!” “你!”周二脸色涨红,但因为极为黑暗,所以别人也是看不见,此时愤愤地说道:“那你们都走吧,我过去就救老三和老四!” 王贤这时开口说道:“二公子不要着急,我想等一会他们就出来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吧,而且我猜测,里面会有你大哥。” “大哥也过来了?”周二有些吃惊起来。 王贤心中暗自冷笑,如果不是周大带路,官府的人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但是他并没有说出这话,只是慢悠悠说道:“我们便在这里等吧,我想官府很快就会对你的兄弟动手的。” 周二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了,他方才尾随周四一同过来的时候,心下极为好奇,直到来到这边的房间以后,心中顿时疑惑起来,这周围好生熟悉,他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直到在这房子里转悠了一会,他才顿时想了起来,随即就走向秘道,然后才明白,这原来是几年前的明教那帮人的藏身之所。 周二顿时大为不解了,毕竟他们好几年没有和明教有过交往了,却没有想到今日四弟竟然会突然走到这里来,难道他和明教的人有关联?现在明教在南方正是造反,如果被朝廷之人知道了那就坏了,周二心中惊慌,连忙跑进去,想赶紧去找周四。 但是他走在这暗道之中,突然觉得有些奇怪的响声,而且响声越来越近,让他不由地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地听着。 然而那声音顿时不见了,周二竖起耳朵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了,只好嘀咕一句“怪事”,便又重新向前走了。 只是突然他觉得有些别扭,随即低下了头,却没看见什么,只是他却大声道:“是谁!” “嘘,是我,王贤。”突然有一个小声传来,让周二立刻说道:“王贤?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说什么,进来。”王贤手里拽着的是周二的大腿,此时不再说话,只是微微示意了他一下,便放开了周二。 周二虽然满心疑惑,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摸索着墙壁,过了好久,才找到洞口,便低声钻了进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周二一上来就赶忙问了一句。 王贤慢慢地说道:“二公子,你是怎么来的?” “我是跟着老四后面过来的,他进了这里,我就跟过来了。”周二皱眉道:“你呢?你是怎么过来的?” 王贤轻轻一笑道:“原来四公子也来了,那倒是巧的很啊。” 他轻咳一声,低声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只能简单和你说上几句,现在那边不仅有你四弟进去了,你三弟好像也在里面,而且还有一大帮官兵进去了。” “官兵?怎么回事?”周二吃惊地说道:“奶奶的,我们怎么惹到官兵了?” 王贤极快地说了一些话,把来到这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几遍,他并没有说起周大的事情,但是这样也让周二吃惊不已,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很快就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这时就听到王贤说道:“所以你三弟和你四弟都有些危险,他们这次和官兵都在里面,说不定一会就有可能被官兵抓住,你要救他们。” 周二也不管其他的了,连忙问道:“他们会有什么危险吗?” “危险倒是不会有,但是官府抓住他们总是不好。”王贤慢慢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估计一会儿他们便会出来。” “奶奶的,如果官府的人敢动我三弟和四弟的一根手指,我就烧了他全家!”周二骂骂咧咧地说着话,却又听到王贤低声地说道:“好像有人过来了,别说话!” 他立刻闭上嘴巴,随即就听到一个女声,好像有些熟悉,便不由地问了一句“你是谁”,没想到竟然被人那女子扭住,压在后背之上,两只胳膊猛然受力,大为疼痛。 而随即就知道这个女子和王贤是一伙的,他也不在说些什么话了,只是更加疑惑起来,到底大哥他们在这里做些什么事情? 但他没有想多久,便听到王贤小声说道:“好像有脚步声。” 第164章 回去之路(第2节) “我们也不用太急,扬州离金陵并不远。”王贤轻轻一笑,看着夜空,笑呵呵地说道:“不过今夜还是不能安宁的,必须要趁着这一夜前行。” 洪雅点了点头,夜色黑暗,而且又有小雨,正是走回去的大好时机,如果天亮以后,必然会被官兵们找到。 王贤看了看洪雅,又慢慢说道:“你觉得金陵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洪雅很干脆地回答了一句,随即又飞快地说道:“不管金陵如何,我们现在还是在扬州城不远的地方,如果不小心的话,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王贤点了点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洪雅听他说话只说一半,微微不解地问道:“你想说什么就全说出来,婆婆妈妈的像什么男人!” 王贤无奈笑道:“我是想,或许我们几人会出现什么事情,你也知道,毕竟现在我们还在这里,官兵要想追捕的话,凭着人多,总有可能会抓住我们的,如果真的出现这种事情,你就和祁伯他们先走吧,顺便帮我做一件事情。” 洪雅一愣,随即便觉得有些恼怒起来,但她却忍住火气,吐出几个字道:“什么事?” “你帮我找回我的家人,他们现在是在赵万宝的手里。”王贤想了很久,脑中闪过许多事情,却终究说道:“如果我真的出事,帮我照顾一下家人。” 洪雅忽地冷笑道:“你倒是很有孝心的吗?”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与我有何干?我帮你做的事情还少吗?救了你多少次了?嗯?你还要指望我去帮你找家人?你存心想被官兵抓住是不是?这样你就可以一了百了,什么事情都不过问了?” “不是,我……” 洪雅冷笑道:“你不用解释什么,反正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你的家人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你如果想和家人见面,就必须自己去金陵,自己去救他们!” 王贤一愣,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说道:“洪姑娘,谢谢。” “不要谢我。”洪雅漠然地说道:“你一说谢字,就必然有求于我,我不想听到此言。” 王贤哭笑不得,半天才说道:“我是真的感谢你,回想这些年来,你和老伯他们一直在帮我,从昔年在扬州,到昌化县,到金陵城,又回到了这个扬州,我被你救了数次,又被你帮了数次,而我,却并没有给你们任何报酬,如今想来,好多话都无法讲明,唯有一个谢字了。” 洪雅却默不做声,她望着远方,让王贤也看不清表情。 “这一次扬州之行,我突然有些迷惑起来。”王贤低低地说着话,像是对洪雅说,又像是呢喃自语:“我这些年来说做的,到底对不对,好多事情,我都是自以为是正确的,所以不计后果地做事,但到了后来,又发现极为天真,不仅不能成事,反而败事,这几年如果不是你和老伯暗中帮我,我早已经死了不知十次还是百次了。” 洪雅听他声音淡然,虽是平淡之语,但颇显得有些失落,她微微迟疑了一下,才道:“你就是想的太多,所以才会这样,如果不去想这些事情,就什么都没有了!” 王贤失笑道:“这倒是贴切之语。” 他看着夜空,漆黑的夜色存于天地,什么都看不清,恍惚之间,可以穿透苍穹,让世间一切变得虚无起来,唯能感受那夜风吹袭,秋雨沥沥。 “我们什么时候走?”周三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他先看了看洪雅,随后便对着王贤低声说道:“方才我和大哥他们说了半天,大哥总算认同我了,同意和我们一块去金陵。” 王贤微笑道:“如此便好,我真不想你们四兄弟出了什么变故,大公子肯和我们一起回去,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不过,我之前听那个捕头说起,金陵城已经被朝廷大军攻克了。”周三眨了眨眼睛道:“王公子觉得会不会是真的?” 王贤朗声笑道:“这当然是假的了,如果朝廷得胜,如此大捷,岂不是所有的人都知晓了,而朝廷也巴不得炫耀战功,你看我们行来之时,官道荒凉,又没有什么马迹,显然是因为没有什么往来,你想一想,这种事情,如果得胜,那些人岂不会立马向各处通报?显然是那个捕头的虚妄之言,故意为之,三公子你总不会相信吧?” 周三忙笑道:“我怎么会信呢,只是因为那个捕头的胡乱之语而已。” “我们今夜要快速赶路,今夜风高,且有雨,对于我们夜行极为有利,明天的时候,我们的足迹也会被风雨掩盖,他们搜捕就要困难许多了。”王贤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那老者的身旁道:“祁伯,你把干粮拿出来吧,我们先吃一点,然后就快点赶路。” 那个老者点了点头,随即就开始分发干粮,这个干粮都是很凉很硬了,但因为沾染了些许雨水,变得松软下来,虽然不好吃,但是所有的人都不在意这些了,大家生嚼了几口,便整理一番,准备走夜路了。 周大他们依旧没有过来和王贤说什么话,只有周四向王贤打了一声招呼,他们四兄弟也依旧走在最后,而王贤和洪雅两人在前面,那个老者领着小睡走在最前面。 秋雨依旧,夜色极暗,但沙沙脚步之声穿过村庄,绕过小路,一直延续,直到丛林之中。 夜色就像一块黑布,把所有的东西都遮盖起来,这些行走在夜色之下的人们,也什么都不再去想,他们只是快步地超前而行。 而这些人没有想到,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夜色之下,也正有一些人正朝着他们追去,夜色之下的几盏灯笼,颇显得有些明亮。 第164章 回去之路(第3节) “头儿,这里并没有什么踪迹。”一个高高的声音从那土墙边传来。 正看着夜空的胡善此时回转过头来,见到一个捕快匆匆忙忙地跑到自己的面前,他沉声说道:“他们肯定来过这里,那个布袋子便是刚摆上不久的。” 他身旁的捕快们闻言一愣,皆是看向那边的土墙,虽然夜空黑暗,但借着灯笼的微弱光线,果然可以见到一个布袋丢在地上。 胡善走了过去,摸了摸布袋,然后道:“这种布料,还是扬州好布,‘贵云坊’所售,而这儿荒芜一人,整个村庄都已经不在了,想来是年日已久,这布袋怎么会丢在这里呢?” “头儿,是他们丢的吗?”身旁的捕快立刻说道:“那他们肯定没有走远!” 胡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还有些干,想来不过一个时辰。” 他说着便转过身来,看着漆黑的夜空,有些喃喃自语地说道:“不过他们会朝哪里去呢?” “应该是往南边去了吧。”那捕快这时想了想说道:“他们摩尼教不还在南边打仗吗?这些逆贼肯定是去汇合摩尼教的人了。” 胡善沉吟道:“他们肯定是想回去,但却未必是往南边走。” 他想了想又说道:“他们如果想回去,可行之路,有三条,一个是通过官道而行,这是最明朗但也是最不可能的路线,第二便是自西边大渡口往南方小道而行,那里乡村极多,容易隐蔽,但是绕的有些远了,而且还要经过一个大关口,而其三便是从南方小道而行,到达丛林,经过菩萨庙,随即便贴着郊野,这条路最为繁复,但是也最有可能。” “那他们就肯定是从菩萨庙过的!”那个捕快此时恍然大悟地说道:“那个地方我去过,离这里不是太远,不过路不好走,有一段小路。” 胡善“嗯”了一声道:“我们现在不能妄下结论,所以分两批人,分别到西边和南边,刘九,你带人去西边的大渡口,其余的人跟着我一块去南边小道,到菩萨庙那里!” 那个刘九应了一声,随即又疑惑地说道:“头儿,如果那些人从官道上跑掉呢?那我们岂不是让他们从眼皮下溜掉了?” 胡善脸上浮起笑容,慢慢地说道:“他们不会这样冒险的,毕竟抓住了就是一个死字,更何况明日一早,城中的兵士必然会出来搜捕,行在官道上,那简直就是亡命了。” 他看了看天色,随即便又大声说道:“大家开始分开,这一次所遇到的那些人,不是平常之盗贼,乃是朝廷逆贼,那个吃菜事魔的教派之人,我等必须要抓住他们,所有的人今夜都不能休息,全程赶路。” 他说完又对着那个刘九道:“你若发现他们踪迹,切忌不要先动手,必要探清其中虚实,也要通知于我,如果必要之时,你们才行动手之事。” 刘九点了点头,随即便分排好人,然后也不再废话,直接朝着西边行去。 胡善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想了想,又说道:“回去一个人,告诉城里的兵士,就说我们分了两路,让兵士们尽快赶来!” 那捕快之中立刻便有一人应声,却又听到胡善说道:“如果他们不愿,你就说是刘将军的命令,嗯,务必要在天亮之前赶过来!” 他整了整衣服,秋雨虽然不大,但是布衣皆是已湿,贴在身上,很有些凉飕飕的感觉,而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带着其他人朝着小道前行。 夜色很是诡暗,不过他们有灯笼,还能辨清路线,胡善带着这群人摸着小路前行着,不一会儿便到了丛林之中。 这里的树木都有些荒了,但还是一大片的矗立着,胡善他们一进来便觉得有些沉闷,却是树木的味道,而后又有乌鸦的叫声,在夜里让人心惊胆战。 “这儿就是南边的荒木岭了。”胡善身旁的捕快看了看周围,有些低声地说道:“据说这里死了打过仗,死了很多兵士,所以怨气极多,一到秋天,兵士们想家,就从树林里面爬出来了。” “胡言乱语!”胡善叱道:“别在说什么了,赶快穿过这里,我们要尽快到菩萨庙!” 众人提了提精神,皆是应了一下,随即便开始振作起来,跟着胡善朝着丛林里面走去。 这边的确有些诡异,不时传来一两声不知是什么发出来的叫声,而夜风吹过丛林,形成呼啸之音,也让胡善等人有些惊恐,他们皆是急行而去,紧紧地走在一起,不敢有丝毫的偏离。 “呀,呀!” 突然传来两声极大的吱呀声,就贴在胡善他们的耳旁,顿时让所有的人都大声惊叫起来。 “别叫,是乌鸦。”胡善刚才也是被吓了一跳,而后才明白是乌鸦从他们身边飞过,发出的声音,所以这才说道:“我们再加把劲,很快就出去了。” “头儿,好像有些不对劲,我记得我们应该是往南走得,而现在我们却是像东吧。”一个捕快突然大声说道:“我脑子迷糊了。” 胡善一怔,随即看了看四周,顿时有些震惊地说道:“我也分不清了,这丛林太过纷乱,而且没有什么指引之物,的确很难辨清方向。” “那我们该怎么办?”身旁的捕快大声嚷嚷道:“不如我们先出去,等明日一早再过来吧。” 胡善沉声说道:“不能停下,我们便沿着这条路,所有的人都跟紧,继续前行!” 他说完便马上超前而行,那些衙役们只好都赶忙随着他一起向前,继续朝着这丛林之中前行着。 过了许久,正当所有的人都有些疲惫不堪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惊喜地叫道:“我们走出来了!你看,前面不就是路吗?” 他们的灯笼都已经极为黯淡了,但是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有一条小道通往前方。 第164章 回去之路(第4节) 胡善长出了一口气,他刚才也是有些提心吊胆的,现在终于算是走了出来,他便立刻说道:“大家走在一起,立刻赶至菩萨庙!” 灯笼已经极为微弱了,他们也没法再用,此时便扔下灯笼,迅速地朝着小道而行。 不过幸运的是,走了没多久,天色已经有些亮了起来,虽是黎明,却可视物,远远地可以看见那前面有一个大大的黑影矗立着,便是菩萨庙。 这个菩萨庙很有些旧了,但却是很大,前前后后长约十丈,而且有墙隔开,高高的房顶显示着以前的辉煌,只不过因为长久没有收拾,变得破烂不堪,角落之处都是屋顶漏下的土堆,在黎明之中,倒像是一个人形,还把胡善他们吓了一跳。 “头儿,好像没人。”一个捕快这时四处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他们会不会去了大渡口?” 胡善凝眉而视,过了好久才一笑道:“那我们便在这里休息到天亮吧,只要天明,那扬州兵士便会过来,我们也不用废什么心了。” 那个捕快一愣,不解地看着胡善,但是他并没说什么,现在休息也是他想要的,大家都折腾了一日一宿了,也该休息片刻了。 于是他吩咐下去,所有的衙役们都松了口气,便在这黎明时分,靠在有些发凉的墙角处,一个个地打着哈欠,相互说些困顿的话,便开始休息起来。 但胡善却并没有坐下来,他这时绕着那菩萨庙,仔细地打量着。 大概两丈高的柱子撑着整个菩萨庙,庙外面都是土黑色,极为昏暗,而里面也很破败,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寺庙该有的佛像、禅座、香位,还有那些灯台,都已经没有了,唯有这高高的房子还在,但长年失修,也是摇摇欲坠了,只能是给过路之人做一个临时避雨的地方。 菩萨庙里可以看的很清楚,并没有任何人,胡善朝着里面走了几步,然后又疑惑地走了出来,随即便见到一个捕快朝自己走过来。 “怎么了,你不休息?”胡善刚说玩这话,便觉得有些不对,他随即就上前一步,一只手立刻抓了过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捕快”的动作极为迅速,立刻闪到他的面前,随后他便感到脖子一凉,一个冷冷的东西靠在了上面。 “别出声,否则死!”那个“捕快”冷冷地说了一声,便拉着胡善走到一旁。 胡善做了多年的捕头,也是毫不惊慌,此时沉声说道:“你们就是那伙贼人?” 不过那个假捕快并没有回应他,只是低声说道:“跟我出去,千万不要有什么动作,否则死!” 胡善被他从后面押着,只好微微点头,慢慢地走出庙外,见到这边的衙役们都是躺在墙边,有些都已经是鼾声一片了,但是也有好些人并没有睡着,还在互相地说着话。 “头儿,你不过来休息吗?”立刻就有一个捕快眼尖,看到了胡善,连忙叫了一声。 胡善张了张嘴巴,就感觉那脖子之处一疼,凉荫的感觉让他差点喊出来,但最终却还是说道:“哦,我去外面看一看。” “那我们陪你一块去!”那几个捕快连忙站起来。 “不用了,你们都已累了一天一夜了,也该休息一会了。”胡善心里极快地想着什么,随后便又说道:“我只是过去看看而已,一会就回来。” “哦。”那些捕快都是长年跟着胡善的,所以此时也没有什么怀疑,便又坐了下去。 胡善一步一顿地带着那个假捕快走了出去,虽然那些捕快们有些好奇,但是大家都没有过问什么,毕竟走了这么长的路,所有的人都已经累了。 “你很老实。”那个假捕快冷冷说道:“不过幸亏如此,否则你已经身首异处。” 胡善沉声说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就在前面!”那个假捕快推着胡善,很快就走到那些杂草丛生的地方,随后就从后面走出好几个人,皆是看着胡善。 “雅姑,你好厉害啊。”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传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不费什么力气就把这个人带回来了。” “小少爷你长大了也是可以的。”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不过必要苦练才行,无磨刀之劳,就无砍柴之功。” 胡善慢慢地打量着这边的几个人,借着晨曦之光,可以看到当先的那人是一个年容枯瘦的老者,他身旁的是一个小孩子,而站在他旁边的却是一个青年,穿着儒雅,颇像是一个书生。 “你是谁?”胡善眨了眨眼睛,这个青年让他有些不舒服,但他过来的本意也就是弄清楚这些人,所以立刻问道:“扬州的这些事情就是你们做的吗?” “你们是摩尼教的人吧?来扬州想来也是奉了摩尼教的差遣。”胡善见到那个青年不回话,他不由冷笑地说道:“怎么了?难道你是一个哑巴不成,竟然不能说话?” “胡捕头,数年不见了,别来无恙。”那个青年这时突然出声,颇为恭敬地说道:“在下这次来扬州,办办私事、会会老友而已,绝无它事,没想到胡捕头竟然跟着我们,实在让我等惊讶万分。” 胡善一怔,好久才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便是那年骗我的少年。” “昔日年幼,得罪之处,还望胡捕头不要放在心上。”那个青年轻轻一笑道:“在下名曰王贤,方才请胡捕头出来的人是洪雅姑娘,刚才若有冒犯,还请胡捕头海涵。” 胡善看了看后面的那个假捕头,随后便道:“你当年年幼,就有了非常之心计,骗的我真是有苦说不出,在衙门之中,差点被打了出来,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想知晓你到底是谁,而今终于又见到了你!” “那胡捕头便也知晓了在下之名,想来可以了一心愿了吧。”王贤微笑地说了一句。 “不,你只说了你的名字,我依旧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胡善看着王贤,慢慢地说道:“昔年你还是一届少年,便已出类,而今我想已是大有为了吧。” 第164章 回去之路(第5节) 王贤苦笑道:“小子空空,数年已是虚度,哪里有什么大有为。” 他这时不等胡善说话,又接着说道:“不过胡捕头,在下想请教一件事,希望胡捕头能告知。” “什么事?”胡善眨了眨眼睛道:“我可不能保证会说实话。” 王贤一笑道:“在下想问,胡捕头你是如何跟到这里来的?” 他转了转身体,有些迟疑地说道:“是否我等疏漏,使得胡捕头你一直追捕至此?说实话,在下初见这么多的衙役们,立刻惊讶万分,实在疑惑不解,烦劳胡捕头坦言相告。” 胡善看了看王贤,过了一会儿才笑道:“非也,实在是碰巧而已。” “哦,多谢胡捕头。”王贤不置可否地说道:“那胡捕头便请回吧。” 这话顿时让其他人都惊讶起来,洪雅立刻说道:“你疯了?让他回去的话,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那个老者这时也是轻摇了摇头,慢慢说道:“如今我们几个,还对付不了那么多的衙役们,就算放他,也要等我们走出去再说。” 王贤轻轻一笑道:“不妨事,胡捕头昔年算是帮过我,而今我就以此为回报吧。” 他说完便看了看洪雅,然后微笑不语。 胡善这时心中又惊又疑,他想了许久,才说道:“王公子如此大量,在下倒真是佩服,只不过我想见见周家的那几个人,烦劳你让他们出来吧。” 王贤沉吟了一会,便点头道:“这样也好,小睡,你去让那四个人过来吧。” 小睡立刻脆脆地应了一声,转身跑到一旁的林子,过了不一会儿,便带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胡善看着这几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不由苦笑地说道:“几位周公子,想不到竟然全部都在这里。” “你个狗捕头!”周二此时立刻跑上前来,大声骂道:“你敢动我们周家的兄弟?你奶奶的不想活了吗?你们老爷见到我都要客气,你这个官府里头的狗竟然如此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的是你们!”胡善沉声说道:“你们周家四兄弟,勾结摩尼教人,行逆贼事,密谋造反,我身为朝廷捕头,定要将你们四兄弟缉拿起来,以重法处置!” 周二一愣,随即一股怒气就上头了,立刻一只拳头捅向胡善,却见到胡善往后一闪,两人竟然过起了拳脚。 周二是一个莽夫,力气虽大,但是不讲究什么法度,所以扑了好几下都没有打到胡善,反而被他气的火冒三丈,他大喝一声,正要再扑过去,却听到有人喝道:“老二,回来!” 胡善微微抬头,此时天色已明,可以看清那说话之人,便是周大,他毫无表情,丝毫看不出想着什么。 周二本来是怒气冲天,然而听到周大的声音以后,便立刻“哦”了一声,又转身走了回来。 “胡捕头,你难道真的不放过我们周家之人吗?”周大看着胡善,沉声说道:“我们四个兄弟,虽然一向都不是好人,但是也没有和你过不去,你何必为难我们?” 胡善冷笑一声道:“你们四个兄弟和摩尼教之人勾结在一起,已经是滔天大罪了,我只不过是公事公办而已!” “胡捕头,你莫要如此说话!”周三这时看着胡善,低低地说道:“你现在是在我们手里,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竟还想抓我们,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胡善冷笑道:“周三,你还敢说话!事情皆都是由你而起的,要不是你的缘故,你大哥根本不会和摩尼教的人勾结在一起,我想你贪婪摩尼教给你的许诺,和他们一起烧了粮仓,你这样做,等于是把你们四兄弟推入火炕之中,你还右脸说话!” “你!”周三闻言大怒,立刻从衣中掏出一把短剑,直接往胡善身上劈去。 “当”的一声,他的剑还没到胡善面前,便被洪雅截住了。 “你让开,我要杀了这个狗官!”周三这时瞪了一下洪雅,阴狠地说道:“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够了!”周大这时大声说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胡善说道:“胡捕头,我有一些体己话,想要和你单独说几句,我们便到那边去吧。” 胡善看了看王贤,然后笑道:“如果这个王公子答应的话,在下自是奉陪。” 周大看了看王贤,淡淡地说道:“王公子,我和胡捕头借步说几句话如何?” 王贤沉吟了一下,随即便笑道:“两位请便。” 他眯着眼睛看着周大和胡善走向一旁,而周家的其他三个人也皆是呆呆望着,皆是不知道周大要和胡善说些什么。 “你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王贤低低地朝着一旁的洪雅问了一句。 洪雅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这么远我怎么能听清!” “你听不清?”王贤失望地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以为就算他们两个人说些什么话,你也能听清,这样或可避免什么意外之事,也罢,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更糟的事情出现,便等他们二人回来再说。” “我能听见。”突然一边的小睡出声说道:“那两个人在互相说些奇怪的话呢。” 王贤一愣,刚想说话,却见到周四走了过来,他便一笑道:“四公子,一日一宿未睡,想来十分辛苦了吧?” 周四摆了摆手,想了想才道:“王公子,我们四个兄弟如今是回不去扬州了,思来想去,只能和你去金陵城,我只希望王公子看在往日情分之上,勿要为难我们。” “这是哪里话?”王贤肃然说道:“三公子帮我完成扬州之事,回到金陵以后,定然会被重用,以后想来也是一个将军,而四公子你博学儒雅,我想明教的人也会喜之,到时候周家荣华,比起扬州要好的太多!” 周三这时也走了过来,听到此话,不由轻轻一笑道:“还望王公子多多照顾我们四兄弟才是,日后我们几人便是一家兄弟!” 第165章 一声叹息(第1节) 王贤微笑地点了点头,眼睛却不住地望着周大那边,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但他还是有些担忧。 “王兄,明教的人占了金陵,为何没有北取扬州呢?”周三这时放开心胸,很是关注未来之事,所以也就有些好奇明教了,此时疑惑地说道:“如果取了扬州,那整个江南岂不是稳了,官兵也就不可能过来了!” 王贤一愣,随即便好奇地说道:“那要是三公子你统帅大军,该当如何?” “如果我用十万大军,那便挥师北上,先攻下扬州!”周三立刻扬声道:“而后朝廷大军南下,但是只要我们占据江淮天险,那朝廷之人又如何能过来?再加上他们是千里迢迢赶来的,不出一月,必然粮草缺乏,到时候我们不用打就胜了!” 王贤露出一丝笑容,慢慢地说道:“而后再北上,攻取汴京?” “汴京不用急,我们可以先打下周边之城,而后再围起汴京。”周三见到王贤仔细地听着,便有些得意地说道:“只要我们西区应天、洛阳,而后由三面袭至汴京,那这赵家天下必然易主!” “三哥。”周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随即又有些小心地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别说这些话。” “你怕什么!”周三这时扭过头来,重重地说道:“我们在几年之前,都已经是明教的人了,而今明教开始取天下,我们难道还怕朝廷吗?” 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三公子说的对,大家都是自己人,也都是站在一条路上的,而今已与朝廷不两立了,所以也不用顾忌这些了。” 他想了想才道:“至于三公子所言,确有道理,我到时候会把你引荐给金陵城的几位国公的,待到那时,便是你扬眉之日!荣华富贵,可不要忘了在下啊。” 周三脸上全是笑容,此时大大地笑道:“王兄说哪里话?若是在下得重用,那也是王兄的功劳!” 王贤轻笑不语,又看了看周四,便笑道:“四公子通书知文,金陵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若是不嫌,在下也可向王爷推荐一番,不知意下如何?” 周四本是闷声并不说话,此时闻言一愣,连忙摆手道:“啊,不用,不用,我没有什么本事,也不想做什么事情,多谢王公子了。” “四弟,你那么好学,也可以做个参谋之职啊!”周三这时笑道:“我们周家四兄弟都应该有所成就才是!你虽然不太会说话,可是肚里的墨水还是有的,就听王兄之言,一起去金陵领一份差事吧!” 周四立刻摇头说道:“我哪有三哥的本事,我只会看些书,这些年来什么都已经忘了,三哥你就不要再说我了。” 周三叹了口气道:“真是不成气候啊。” 王贤面色不动,心中轻叹了口气,随即便要说什么,却听到站在那老者旁边的小睡大声叫道:“不好!” “什么?”王贤立刻一愣,随即便听到一声大叫,却是在那不远处。 “大哥!”周家的几个人这时都有些惊呆了,抬眼望去,却见到周大躺在地上,而胸口上插着的却是一把匕首。 王贤和洪雅他们也是愣愣地看着,一时之间都忘了说话。 “大哥!”周二这时“啊”的一声大叫起来,立刻飞奔过去,直扑向正愣在那里的胡善。 “有人过来了!”洪雅这时突然低声说道:“我们快撤入林中!” 王贤心中转了几转,便点了点头,对着小睡和那老者示意了一番,随即便对着周三和周四道:“好像有人过来了,我们快点躲起来!” 周四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突然大叫了一声,便也向周大那边跑去。 王贤皱着眉头,但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和洪雅他们快速地向后面跑去。 周三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远处倒在地上的周大,终咬了咬牙,跟着王贤一起跑回林子之中。 那躺在地上的周大,眼睛正像这边望着,看着周三渐行渐远,他不由慢慢地闭上眼睛,只感到耳边越来越嘈杂,但是越来越远,仿佛什么都已经不关己事了。 他的眼前慢慢地展开一个画面,却是自己四兄弟小的时候,一起到那扬州破街道的包子铺里偷包子,自己作为老大,每次都是亲自出手,而每一次跑的时候,老二他们都是护在自己的旁边,从来都没有走散过,从来都没有。 他仿佛看到了四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吃着包子,大声地笑着不停,但当他想看清的时候,却怎么也看不明白,那些东西越来越模糊。 一切,都和我无关了,我终于可以安静一会了。 “大哥,大哥!”周二一把保住周大,大声地喊着不停,却发现周大胸口之中不停地流着血,而他眼睛却是紧紧地闭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哥!”周四这时也赶了过来,此时也是急急地叫道:“大哥,你醒一醒啊,大哥!” 然而周大没有回答他们,他的面色越来越平淡,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松了下来,他终究没有听到自己的兄弟们在呼喊着他,独自地向着另一个世界走去。 “头儿,你怎么样!”突然之间,一大堆人从外面涌了过来,随即便听到见到一个捕快走了过来,而他的旁边还是一个兵士统领模样的人。 这边来了许多的人,那后面跟着的竟然是一队的兵士,大概有数百人之众,皆是围了过来。 “胡捕头,你没事吧?”那个统领模样的人这时走了过来,朝着有些失神的胡善说道。 “嗯。”胡善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随即才勉强扯起笑容地说道:“木统领,你过来了啊。” 第165章 一声叹息(第2节) “你个王八蛋!”周二突然站起身来,一下子朝胡善扑了过来,随即便一拳打了过去。 胡善本想躲开,但不知为何,却终究没有闪避,被周二的拳头打中了左脸,又摔倒在地。 周二猛扑过去,大哭大叫地按着胡善,双手不停地朝着胡善打过去,貌似癫狂。 那些衙役们和兵士们皆是大为惊讶,立刻就有几个兵士去拉周二,但是没想到周二的力气很大,他们几个人都没有拉动。 “我大哥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了!你个臭狗屎敢杀我大哥!”周二的怒气仿佛要把自己燃烧了一般,拳头就如同百斤重的大石,直接袭向胡善,打了两下,便让胡善吐出血来。 而胡善却并没有反手,他现在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快,快把他拉开!”那兵士统领立刻大吼一声,身旁的兵士和衙役闻声连忙跑了过来,十来个人一起用力地将周二拉起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周二像是发了疯一般,大声吼叫着,如同荒原之中的野兽,让身旁的兵士们都有些心惊胆颤。 “胡捕头,你没事吧。”那个统领这时扶起了胡善,然后关心地问了一句。 胡善轻轻地咳嗽了一下,稍微理顺气血,便摆手道:“我没事。”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周大,和那依旧跪着的周四,又抬眼看了看正在大骂不停的周二,心中轻叹了口气,然后便道:“把他们都带回去吧,我们要抓的人都已经抓到了。” “不是说还有一个少年和他的同党吗?”那个统领这时有些疑惑地说道:“而且我听说,他们也没有跑多远,胡捕头难道跟丢了?” 胡善突然之间有些烦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但是这个统领是军中的人,他也不好发火,便慢慢地说道:“是跟丢了,统领大人若要去找的话,便顺着这条道搜捕吧,至于我们这些衙役,都是一日一宿未曾合眼,也是极度困乏了,便不陪木统领了。” 那个木统领一愣,随即便微笑道:“原来如此,胡捕头你辛苦了,不过一日一宿算不得什么,我们这些人在陇西之时,两三日不休息的事情都是常有。” 胡善不想多说什么,但还是恭维地道:“木统领乃是行伍之人,岂是在下这种凡人所能比拟?” 那木统领哈哈大笑了一声,又说了几句,便让胡善带着周家的人回去,而他则带着兵士们继续搜捕。 胡善点了点头,他的脑子依旧昏沉着,仿佛昨夜的困意忽然而至,这时看了看地上的周大,轻轻地闭上眼睛,疲惫地说道:“走,回扬州去。”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晨光洒在丛林之中,让这有些荒凉的林子之中变得温暖起来。 这里的树木繁多,虽是深秋,但还是枝叶杂密,站在其中,定然会迷失了方向,不知去处。 而王贤他们便是坐在这边的一颗大树之下,他们几人跑了大概一个时辰了,但还是没有出这丛林,此时便靠在这里休息一番。 周三这时候靠着大树坐着,紧闭着双眼,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心中不时地变换着念头,一时之间,又是恐惧,又是心慌,又是担忧,又是愧疚,反反复复的在他心中纠缠不清。 而王贤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话来,他心中还是惊疑不定,不知道周大和胡善到底说了些什么,而周大又为何死了,这一切可能小睡知晓,只不过现在周三在身旁,他不好直接问询,便只好不再说话。 洪雅却又不一样了,她的面色之中透漏着嘲弄了不屑,只不过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向这丛林之中四处打量着。 他们几个人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跑,现在谁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只是这里找不准方向,几个人也只能一直向前行走,毕竟扬州这边不可能有大树林的,就算穿过去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几个人休息了一番,王贤便站起身来,对着周三说了几句安慰之语,便又开始朝前走去。 他们几个人沿着这里,前前后后地走着,期间也没有说上什么,只有小睡四处张望,不停地朝着身旁的老者问上什么,而其他人都是默然不语,一直闷头前行。 直到正午的时候,他们才算走了出来,这边是一个小村庄,只不过已是深秋,除了可以看到几处饮烟以外,根本看不到什么人。 王贤他们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到村庄之中讨些食物来,只不过他们到了那庄子里面以后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食物可以给他们,虽然王贤还有一些碎银,但是村庄之人都是不识此物,所以都是不给他们什么东西。 这样走了几家,洪雅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直接闯进一家房子,让王贤他们都惊讶起来,但是没过多久便见到她提着一带干粮走了出来。 “你……”王贤张了张嘴巴,心知洪雅是抢来的,而这些农家们大都是贫困之户,自己糊口都是很难,所以抢他们的东西实在是让人无言,但是他也知道如今自己也没有办法,便把肚中的话咽了下去,然后对着小睡说道:“小睡,你把这个给那家里的人。” “给什么!”洪雅冷笑道:“只不过是些粗食而已!” 王贤皱眉道:“粗食也是别人的东西,既然拿了别人的东西,岂有不给钱的道理。” “你给他们也不会要。”洪雅漠然地说道:“乡夫之人被就是有眼无珠,这银子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如何相信这小小银子可换许多东西。” 王贤并没说什么,只是朝着小睡示意了一下,而小睡也很听话,脆声应了一下,便拿着王贤给的碎银子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就笑嘻嘻地跑了出来。 第165章 一声叹息(第3节) “大家就坐在这里吃上一些吧。”王贤这时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说道:“吃饱了好上路,我们要在傍晚前走出这里。” 洪雅看了一眼王贤,随后便把那食物递给了他,自己走到一旁,看着四周。 “来,大家吃一点吧。”王贤也不以为意,便开始分发食物,小睡和那老者都接过来,而周三却依旧低着头发呆。 “三公子,吃些东西吧。”王贤走到他的面前,低低地说道:“我们还要走一些路,吃点东西好上路。” 周三抬头看了王贤一眼,又低下头去。 王贤张了张嘴巴,想劝他吃点东西,但是又知道无用,便只好将食物放下,然后便走到洪雅的旁边,拿出一块黑面做的馒头道:“吃吧,这么久没吃东西了,你也饿了吧。” “不想吃。”洪雅漠然地说了一句,随即又看了看王贤尴尬地站着,便稍微柔声地说道:“我没什么胃口,你决定要往哪里去了吗?” 王贤塞了一个馒头给洪雅,然后再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馒头,直到拼命地咽下去后,他才说道:“不吃东西可不行,我们还要走到傍晚才能休息,你也别自以为是了,快吃吧。” 他见洪雅稍有些犹豫,但还是咬了一口馒头,便道:“我们要一直向南而行,我记得有一条河是在扬州和金陵的中间,到时候我们跨过了河以后,便离金陵很近了,也就算是回到金陵了。” 洪雅“嗯”了一声道:“那条河我知道,不过我们光靠走,要到那河边必然要数日,难道就一直不休息吗?” 王贤摇了摇头道:“若要几日不休息,谁也挺不住,我思来想去,还是今晚便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再赶路。” 洪雅一怔,不解地说道:“难道你就不怕官兵们今夜追过来?” “追过来?却也未必。”王贤一笑道:“他们要搜捕,必然有些困难,毕竟我们已经走了很远,这范围也是很大,我想他们未必能追过来。” 洪雅皱眉地说道:“未必?若要追过来后?我们又如何可以逃生!” 王贤咬了咬这有些发硬的馒头,慢悠悠地说道:“不管我们如何逃,要是时运不济,终究会被官兵们抓到,而且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休息了,再走下去也会累死,还不如睡一个安稳觉,一切便听天由命吧!” 洪雅这时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才听到王贤道:“快吃吧,馒头越凉越硬。” 她微微一愣,抬眼却见到王贤正微笑地看着她,让她一下子失神起来,知道王贤又说了一句,她才匆匆地咬了咬馒头,低下头细细咀嚼。 “祁爷爷,我们还要走吗?”那小孩小睡这时候连打了几个哈欠地说道:“我好想睡觉啊。” “小睡乖。”王贤这时走了过去,蹲下身来说道:“我们到了晚上就睡觉。” 小睡慵懒地说道:“可是我现在就想睡觉啊,我们还要去哪里啊?” 他身旁的老者颇为宠溺地看了他一眼,柔声说道:“我们再走一会就行了,走出这里,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王贤也是点头说道:“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你叫小睡,等到晚上你可以大睡一场!” 小睡眨了眨眼睛,哈欠连天地说道:“真的,你没有骗我?” 王贤刚想说话,却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随即便从那些村庄的房子里面走出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有,都是手拿木棍之类的向他们走来,口中也皆是大叫着不停。 洪雅立刻走了过来,朝着那群人冷冷地看着。 “我们快走吧。”王贤看这个阵势,顿时心下明白,方才洪雅进去肯定是抢了别人的东西,所以村庄之人过来报复来了,他知道凭着洪雅和那老者,这群人肯定没法伤害到自己,但是他也不想多事,便直接对着那老者和周三说道:“现在就走吧。” 洪雅看了看王贤,便也点了点头,随后便和他们快步地向后走去。 但是周三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王贤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周三没跟过来,连忙喊了一句,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理会。 那群村庄的农夫们此时也都走了过来,大声地朝着周三骂着什么,随即便有几个人拿着棒子打了过来。 周三好像是根本不知道似的,依旧地坐着,直到那些棒子敲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有些回过神来,慢慢地看着周围,却发现四周都站满了人,不停地大声说着什么。 这个情景好熟悉,周三心中突然想起了小时候,他和大哥一同去偷包子,结果被人逮到,那些人就是围着自己和大哥,大声地叫骂着,而后又用棍子朝着自己不停地打着,大哥为了保护自己,竟扑在自己的身上,感觉让他们打。 好疼,周三像是感受到以前大哥被打的时候,他突然之间愤怒地吼叫了一声,抬眼看着四周不停地指着自己大声打骂的人,一下子猛扑过去。 王贤他们本是在那一旁站着,而那老者这时也准备走过去把周三带出来,却没有想到周三竟然像疯掉一般,拼命地朝着一个人打去,那个人被他打的死去活来,连连惨叫着,而旁边的那群人也是赶忙地朝着周三后背砸去,但是却毫无用处,周三如同感受不到一般,依旧拼命地朝着那个人打着不停。 那群农夫连忙扑过去,把周三拉起来,随后就听到一个人大声叫道:“打死他!” 周三这时依旧咧着嘴,一脸狰狞地看着周围,却见到那群人把他猛推到地,随后一大群人就一同朝着他打了过来。 “要救他吗?”洪雅淡淡地问了一句。 王贤这时连忙点头道:“快把他带出来,不然他会被打死的!” 洪雅低低地说了一句“死了活该”,随后便快速地跑了过去,那群人正打的起劲,见她过来也不由用棒子迎接,但没有想到洪雅竟然极为快捷,一招手那木棍便到了她的手上,随即就朝着这边的人打过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起来。 第165章 一声叹息(第4节) 王贤这时连忙点头道:“快把他带出来,不然他会被打死的!” 洪雅低低地说了一句“死了活该”,随后便快速地跑了过去,那群人正打的起劲,见她过来也不由用棒子迎接,但没有想到洪雅竟然极为快捷,一招手那木棍便到了她的手上,随即就朝着这边的人打过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起来。 “你们这群畜生,敢打死我大哥!”周三胡乱地喊着,但却越来越有气无力,说话都有些含糊起来。 洪雅用木棒分开那群人,立刻便把周三从地上提了起来,随即就直接扔了出去,刚好落在那个老者的身旁,而她却也在这群人的正中央,默不做声地看着他们。 那群农夫们朝着她喊了几句,却没见回音,顿时都是大怒起来,便又围了过来。 “洪姑娘,回来!”王贤这时快速地说了一句,他倒不是担心洪雅,而是不想再起什么风波,毕竟现在还是逃难之中,而且与这群人又无仇怨,不必弄什么干戈。 洪雅看了一下王贤,随即便动起手来,她手中的木棒快速地飞舞着,让那群人都有些傻了眼,不一会儿就倒下好几个人,皆是捂着腿大大的**着。 这些围着的男女老少顿时不敢动了,但洪雅却并没有继续动手,只是直接走了出去。 “我们走吧。”王贤也不多说什么,便要背起已经昏迷的周三,却见到那个老者已经拉起了周三,然后朝着王贤笑了一笑,便拉着小睡当先走了。 “我们现在要沿着这条小路而行,刚好这是直向南方的,肯定会通达那条河的。”王贤边走边道:“但是我们并不知道现在具体在哪里,所以也不能肯定要走多久,反正只要到了傍晚就休息吧。” 洪雅并没有理会他,几个人都是闷头闷脑地走着。 深秋的暖阳倒也不错,若是坐在阳光之下也是一番享受,但是路上行走却并不太好,王贤他们走着走着便感到有些体力不支,昏昏欲睡。 “我们还要走多久啊?”小睡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嚷嚷道:“都走了那么久了,该睡一会了。” “小少爷,再坚持一会就好了。”那个老者这时回转过头来,对着小睡道:“等到太阳落山,就可以睡觉了。” 小睡眯着眼睛看那高挂的太阳,困意十足地点了点头,便又慢慢地向前走着。 王贤看了一下小睡,迟疑地说道:“要不我背着他走吧。” “不要。”小睡连忙摆手,口中说道:“我是男子汉,自己会走。” 王贤见他倔强地朝前走,不由苦笑了一下,便也摇了摇头,让有些发晕的头脑振作起来,继续走着。 直到阳光不再那么刺人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有些困乏了,这个时候唯一享受的便是那依旧昏迷的周三,而小睡也是彻底不行了,走两步就打起了瞌睡,时不时地就倒了下来。 王贤知道他再也坚持不下来了,便也不在多说什么了,直接把小睡拉过来背着,慢慢地朝前走去。 “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洪雅也有一些眩晕,慢慢地说道:“若是现在休息,晚间再行路也是一样,又何必要等到晚上?” 王贤想了一想,才道:“那好,我们找一块有水的地方再说。” 他说着就直接朝前走去,这扬州江淮一带的田林小道,没过多久便可以见到河渠或是池塘,他们在路上休息的时候也多是靠在水边,用水提神。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一处水潭,几个人都是有些松口气地躺了下来,而小睡已经在王贤的肩上睡着了。 已是日渐黄昏了,天边红日带着彩霞,直落这水塘之中,形成一道红红的长线,那水潭轻轻地摇晃着,荡漾着逐渐柔和的阳光,还有那水潭边的草木,形成一个极为迷人的风景,竟像是在画中一般。 但是王贤他们几人,谁也没有心情欣赏这种景色,大家都实在是太困了,一倒在地上就已经起不来了,皆是闭上眼睛,让这两日一宿的困意慢慢消散。 王贤闭着眼睛,只觉得浑浑噩噩的,虽然极为困顿,但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之中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直到许久才渐渐睡了起来。 洪雅也是闭着眼睛睡在一旁,她也是太累了。 所有的人都已经沉睡了,随着那夕阳美景,一同地睡了下去。 “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们瞎讨论这个干什么。”一个很陌生的女声出现在王贤的脑海之中,让他顿时疑惑起来,他努力地想知道这是谁,却又听到那声音道:“你呀,还是多多赚钱实在,等我们有了一笔钱,就赶紧贷款买房子,然后就结婚。” 结婚? 王贤迷迷糊糊之中,像是知道了这个陌生的声音是谁,但又像是并不知道,只是想努力地看清那个身影,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团。 “这些事情咱们小老百姓就不用操心了。”那个声音突然笑嘻嘻地说了一句道:“我跟你说呀,本月奖金比上个月多了两百块!” “两百块就显摆。”王贤模糊之中,不自觉地笑起来道:“哼,两百块还只能买一克黄金呢,黄金?我好像见过不少。” 他忽然之间又疑惑起来,浑然不知道自己是在何处,一时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奇怪,一时又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如此反复之下,竟然醒了。 此时月色已现,凉风熙熙,有小虫子在那水潭边低低地叫着,世界仿佛安静起来。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第165章 一声叹息(第5节) “大哥,大哥。”一阵低低的声音传来,让王贤有些诧异,他随即就小声说道:“三公子?” 但是那个声音还是低低地说着不停,让王贤颇有些迟疑起来,他刚想站起身来,却听到身旁有一个声音说道:“别管他,他正说梦话呢。” “洪姑娘你也醒了啊。”王贤舒展了一下身体道:“周三想来也是大受刺激了,毕竟他大哥死了。” 洪雅冷声说道:“像他这种人,哪里会想到他大哥。” 王贤摇了摇头道:“不能这么说,他们周家四人的兄弟之情,你我都不了解,但是周三绝对不会不念着他大哥的,只是我到现在还搞不懂,为什么周大会死了,难道是那个捕头胡善错手而杀的吗?但是胡善又为什么要杀周大呢?” “想不通就不要去想。”洪雅慢慢地说道:“他已身死,我们又不能去阴间招魂,又何必费心想这个。” 王贤无奈地一笑,过了一会儿才叹气道:“今夜又在这野外过的,好像我已经在荒郊野外睡过许多次了。” 洪雅漠然地说道:“我经常在荒郊休息。” 王贤慢慢地说道:“这次我们来扬州,可以说是颇多险状,但终究平安出来了,只希望金陵那边能够平安无事,这样我们也不算白费功夫。” 他见洪雅没有回声,又一笑道:“洪姑娘,你以前是独自闯荡江湖吗?那定然经历了许多事情吧,不如说上一两件给我听听?” “没什么好说的。”洪雅迟疑了一会才道:“我所做的事,无非就是打杀,说出来你也不会喜欢听。” 王贤颇为感兴趣地说道:“我倒是挺喜欢听的,洪姑娘不妨说说吧。” 洪雅叹了口气,看着这夜空,慢慢说道:“我对以前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了,所有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王贤微微愕然,迟疑了一会儿,方想说话,却听到洪雅沉声说道:“好像有什么声音。” “难道是他们追过来了?”王贤心中一突,连忙站起身来,朝着身后望去,但只见到夜色之中,什么都看不清,而只有虫子之声犹在耳旁,并没有什么异常。 洪雅慢慢地说道:“不知道,你坐在这里,我去看看情况。” 王贤一愣,方想说话,却见到洪雅已经朝着那边走去,他想了一想,便又叫醒了正在睡着的那老者,但却怎么也叫不醒周三,而他一直是在说胡话,任凭王贤怎么拍都不醒。 “他好像染疾了。”那老者沉声说道:“可能是今天受到打击太大,又被那些人打昏过去,现在身体虚弱,一时醒不过来了。” 王贤摸了摸周三的额头,随即惊讶地说道:“好像他得了发热。”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可惜这里没有草药之类的东西,也没法给他治病。” 王贤想了一想才道:“现在也顾不得了,刚才洪姑娘说有什么声音,好像是有人过来了,她一个人到那边去查看了。” “或许官兵们已经追来,毕竟我们在这里耽搁了太长时间。”那老者这时推了推身旁的小睡道:“小少爷,醒醒,我们该走了。” “又要走了吗?”小睡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我才睡了这么一会就要走啊。” 那老者慢慢地说道:“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睡吧,这里有危险,听话,起来吧。” 小睡“哦”了一声,随即便蹦了起来,然后转了转头,奇怪地说道:“那个王公子和雅姑呢,还有那个被打的快要死掉的人呢?” 王贤笑道:“我在这里,小睡,现在我们就要赶路了,你可不要再叫困了啊。” 小睡撇了撇嘴巴,刚想说话,就听到那老者说道:“好像有人过来了,大家别说话。” 王贤几人皆是闭上嘴巴,只听到沙沙几声,随即就有一阵脚步之声,他们几人心中一突,抬眼望去,却见到一群人正提着灯笼朝着这边走来,虽然夜间看的不太清楚,但是那种兵士装扮却尤为显眼,很明显是一群官兵。 那老者这时朝王贤微微示意了一下,随即便拉起周三,带着小睡,一同挪向了水潭边不远处的一块低地,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群兵士。 那些人颇有些吵吵闹闹的,好像是在抱怨什么,但是听到一个人叫了一声,他们便赶忙恢复平静,没有人再说什么话了。 王贤他们盯着这群人,不敢做声,直到这些人越来越近的时候,那老者终于拉了拉王贤,随后低地地说道:“下水潭。” 他们几个人立刻轻手轻脚地往水潭下面走去,这深秋之夜的水潭,入水便觉得冰凉,只不过他们几个都知道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就泡在水里,露着半身,朝着上面望去。 这群兵士们终于朝着水潭过来了,一些人在潭边看着什么,另有一些人望水潭这里看去,像是在搜寻什么。 “他们看过来了。”王贤迟疑了一下道:“我们沉入水底。” 那老者点了点头,又有些皱眉地看了看手中的周三,但是已经不容他多想了,他便把周三放入水中,单手拖着他的头,让他的脸可以浮于水面,而另一支手抓住他的腿,让他不至于暴露出去。 王贤深吸了一口气,便闷入水中,他以前学过游泳,这些还是能够承受的,只不过水温颇低,脸入水中,如同刀削一般,刺骨的寒冷让他不由一阵哆嗦。 水里漆黑,王贤瞪大着双眼,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他却依旧看着,只到头晕目眩起来,头脑也开始逐渐发热,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这才慢慢地浮出水面,稍微仰着头,慢慢地调整呼吸。 水潭边的那些兵士们都开始向回走去了,望着那些灯笼逐渐远去,王贤不禁有一种死而复生之感。 第166章 回至金陵(第1节) “好冷。”小睡这时候嘟囔了一声,有些颤声地说道:“差点冻死我了。” “小少爷乖,我们上去吧。”那个老者这时候把周三抱了起来,随即便拖着湿衣走了上去。 王贤看着那依旧有些闪烁的灯笼,慢慢地说道:“看来我们必须要择路而行了,现在有夜色做掩护,是我们行走的大好时机,若是等到天明,官兵必然会发现我们。” 那老者也是应了一声,随即又皱眉道:“小姐到哪里去了?” 王贤也是心下一突,虽然他相信洪雅有很大的本事,但是刚才官兵成群结队的过来,洪雅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并且抓住了? “雅姑。”小睡突然叫了一声道:“我们在这里。” 王贤几人一愣,便见到一个轻声道:“官兵来的很多,而且分为几队过来,分开搜捕的,我刚才没来得及回来,幸好你们都没事。” “你没事就好。”王贤一笑道:“现在也不要再说什么了,我等便走吧。” 小睡这时连忙说道:“我们衣服都是湿的,怎么走路啊?祁爷爷,你不是带了衣服过来了吗?快拿出来给我们换掉。” 那老者这时微微一怔,随即便苦笑道:“可惜来的匆忙,我只带了几件你的旧衣,你过去拿着换掉吧。” “那我不换了。”小睡这时仰首说道:“你们都是湿衣服,我也不独自换衣!” 王贤失笑道:“你个小鬼头,小孩子家最容易着凉了,别和我们大人们比,快去换衣去吧。” 那老者这时也是慈爱地说道:“去吧,去换掉我们就走。” 王贤这时转头身来,对着洪雅说道:“我估计我们在天亮之后有可能会到一个小县小城,到时候就更加要小心了,官府或许已经贴了通告。” 洪雅“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下才道:“你们刚才躲在水潭里了?你这身衣服冷不冷?” 她说完便觉得有些废话,毕竟秋夜冷风,吹着自己都稍嫌冷意,何况是他一身湿衣了,但她也毫无办法,毕竟他们现在还是在逃亡之中。 王贤摆了摆手,便说道:“现在不能多说什么了,还是快点走吧,这一路上要多多小心,毕竟官兵就在我们的身旁,可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 洪雅点了点头,便和王贤他们沿着水潭边,然后悄悄地绕过这里,直接朝着小路行去。 他们几个人也都不说话,皆是专心行路,一路上不时可以听到有叫嚷之声,皆是让他们吓了一跳,以为是官兵过来了,这样直到黎明初现之时,几个人都有些像是熬过了一劫的感觉。 这一夜,王贤和那老者他们都是穿着湿衣,一路行来,被凉风吹着,颇为刺骨,但是走着走着,便有些麻木,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倒是周三的病情更加严重了,毕竟他本就是一直昏迷着,昨夜被凉水一泡,又经过一夜凉风,待天明之时,额头已经烫得吓人,而且脸也变得极为红润,让王贤几人都颇为担心,但也毫无办法。 几人迎着晨风,随便吃了那剩余的馒头,便又继续前行,直到中午的时候,他们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长长的大河,像是一道线一般延伸着。 “终于到这里了。”王贤大大地舒了口气,又打了一个喷嚏,欢喜地说道:“到了那河对岸以后,也就离金陵不远了。” 洪雅看了看这河,然后慢慢地说道:“从这里望去,看不清什么,但是我想这河可能有官兵,我们未必能过得去。” 王贤一笑道:“这种河,肯定能过去的。” 他这时走了几步,随即便道:“我们去找船吧,沿河而居的人家,很多都是有小船的,我们随便找上一家便可以过河了。” “小心官兵们设了陷阱。”洪雅沉声说道:“如果有官兵假扮船户,那我们岂不是就落入他们之手了?还是送上门的。” 王贤想了一想才道:“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他说着便向下面的河边行去,洪雅他们也是忙跟着过去,直到走近一处小房子边,几人才开始在暗中观察起来。 这边明显是一处河居的农户,有一个皮肤黝黑的老者正坐在小凳子上晒太阳,而那边正有两个小孩子嘻嘻哈哈地玩耍着,王贤他们看了许久,这才走了过去,向那个老者说起话来。 只不过这老者的话实在难为听懂,王贤说了半天那老者还是迷糊着,而他看着王贤他们几人穿着打扮不像平常之家,也是不敢怠慢,便努力地说着什么,只不过王贤一句都听不懂。 还好有人能听懂,那个一直背着周三的老者这时开口说道:“我们要过河,你能把我们运过去吗?” 他生活在扬州许多年了,对这种扬州腔调的话还是极为熟稔的,那个老者闻言以后,连忙点头,便对着后面的两个小孩交代了几句,就从门边拿着船桨,赤着脚走向河边。 这老者示意王贤他们先上去,随后就解开绳索,跳了上去,然后划起桨来。 已经中午时分,这河面上倒也是一片银辉,而且这河并不是很宽,那个老者这时一边划桨一边和王贤他们说着什么,只不过他的话很难听懂,王贤只能不住地“嗯嗯”之声应对,倒是小睡还可以接上几句,笑嘻嘻地说着话。 不一会儿,便已经到了河对岸,王贤这时掏了掏衣服,却发现已经身无分文了,便立刻向着洪雅看了过去,而洪雅却是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有什么钱财带在身上。 那个老者这时先把周三放在地上,随即就摸索了一番行李,但却找不到什么钱财,他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小睡笑呵呵地从衣中掏出一把铜钱来,对着那老者说道:“老爷爷,要多少钱。” 王贤和洪雅这时对望一眼,随即便露出笑容,没想到所有的大人身上都没有钱财了,而小睡竟然还带着一些铜钱。 他们和那老者别了以后,便毫不迟缓,快步前行着,这时候衣服都已经干了,而且阳光正暖,几人走了一个多时辰,便发现前面已经是一个小城了。 第166章 回至金陵(第2节) 这里是一个小县城,王贤他们刚开始还不敢靠近,怕有兵士们拦着,可是在旁边观察了好久,这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看守的,破旧的城门就那样敞开着,而且人客稀少,好久才有人走进走出。 他们几个人就走上前去,进入这个小城之中。 这里果然是十分凋零,城内较小,虽是白天,但也没有多少行人,看起来很有些安静。 王贤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稍稍吃了一顿粗饭,然后就开始出去找长生库当东西换钱和寻找大夫,只不过这个小城实在太不容易找了,直到极晚的时候,才有一个大夫来到客栈,给周三开了一些草药,这样到了半夜方才搞好。 几个人都有些累了,便皆是睡了过去,也不官那些官兵们是不是会追来。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朝廷大军已经开始向这里靠近了,而且是撤退之军。 童贯围城之后三日,便开始猛攻,金陵城终于有所松懈,朝廷大军不放松一点,持续地攻城,陆行儿诸人皆是心中惊慌,便有金陵不保之感。 然而就在第四日,突然在金陵旁边的崖城传出消息,从东边过来的数万兵士攻下了崖城,并且朝着金陵赶过来。 朝廷的各大统帅都没有想到会在后背受敌,而且明教的人来的又非常迅速,他们连夜赶军,竟然在凌晨之时便已经出现在朝廷大军的面前,让童贯大为震惊。 而金陵城内也是闻讯,顿时大喜过望,便又开始重振士气,开始慢慢地打退朝廷的攻击,让童贯气的两眼冒火。 因为从背后来的威胁,官兵不能不分兵阻敌,共设了三个阻击之点,让这群过来支援的明教兵士们不得挺进,而另一方面,又开始朝着金陵城猛烈的攻击起来,童贯颇有些暗恼,让官兵们连续不断地强攻金陵,一时之间,金陵城颇有些要陷入官兵之手的气氛。 而这个时候金陵的兵士们也开始有些动摇了,他们也是太多伤亡,而且大多都是十分疲惫,对待那些攻城的官兵,都是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也笼罩在金陵城中的数万明教兵士心上。 陆行儿和陈十一几人商议了几次,皆都是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他们知道,这个金陵绝对不能失去,这么多天都守了过来,损失了那么多的将士,如果被官兵们破城,那整个军中就会一蹶不振了,而他们也再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势力了,更遑论与朝廷再次相抗。 但是童贯也是不敢放弃,毕竟朝堂之上,对其带兵南下之事还是颇为争议的,而且汴京之内,对明教的造反还没有什么了解,那些大臣们还都以为是些毛贼作乱而已,浑然没有想到如今的江南已经是如火如荼了。 这次朝廷调军,是从川蜀之地调过来的,因为是临时拼凑,所以军种纷杂,只不过他们大都是经历过沙场,并无新兵,所以战力颇强,不论谁人看来,以这么多兵士对抗这群毛贼,定然不会吹灰之力。 童贯刚开始也没有想到明教会如此强大,特别是当他们扫荡了江南的数个大郡之后,皆是鼓足了士气,自信不要一日便可破金陵,扫平明教。 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金陵竟然便成了一道铁门,任凭童贯使劲了全身力气,还不能撼动它半分,这可让他大为恼怒,于是也不要命的猛攻金陵,让整个金陵之战变得极为惨烈。 陈十一他们也都是提心吊胆的,而且对待兵士们也变得极为苛刻起来,开始有军心不稳的人,皆斩之,而后又有不听军法者,斩之,有偷懒懈怠者,斩之,一时之间,严法并起,陆行儿更是直言,若是精灵城破,则直接自刎于此城,让所有的明教兵士们都提起了精神,继续和官兵们斗下去。 一连两日,官兵强攻金陵城都没有什么进展,反而损失极为惨重,近万兵士皆是在两日内倒下,让朝廷官兵统领们都是不敢再攻,皆是劝童贯直接围而不打,断了金陵城的前后补给,让他们自动灭亡。 童贯也有如此想法,但已经迟了,从后面来的那一群明教兵士们开始突破了官兵的封锁,向这边袭来,他不得不把西边和北边用于攻城的兵士们调过来迎敌,但却恰好给了金陵兵士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得而出城开战。 只打了一场,官兵们可以说是一败涂地,被两方兵士夹击着,而且此时又传来扬州粮仓出事的消息,整个官兵之中皆是人心惶惶的,只坚持了一夜,便开始守了起来。 而收站之后的陆行儿他们也都是吐了口气,因为吕师囊他们来的及时,让他们终于有一种得救的感觉,而整个金陵城也皆是欢呼起来。 童贯撤军二十里,在一个小城之处安置,虽然明教的那两只大军开始融合起来,但是他也是毫无办法,因为自己的死伤太过严重,几次想去试探,都得不到其他将军们的支持。 这样过了数日,金陵那边突然开始行军,竟然夜袭朝廷大军,让童贯颇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抵抗了一会,便开始无奈地向北撤军了,毕竟这个时候出现了太多的问题,官兵们也毫无恋战之心,士气丧失殆尽,而将领们也都不愿意再纠缠下去,所以他不得不撤退。 陆行儿他们也没有追击下去,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还没有可能把官兵们彻底消灭,而且他们也不能丢下金陵城,所以只是虚张声势了一天,便有计划地撤了回去。 这一夜,陆行儿摆宴和吕师囊诸人庆祝胜利,欢歌一片,这一夜,童贯捂着头皱起眉头向皇帝回报战事,这一夜,金陵城下的那些兵士们呜咽不止,这一夜,撤退的官兵们茫然失措,浑浑噩噩地赶着路。 而这一夜,王贤他们还是在这个小城之中的客栈休息着,对那金陵发生了什么一点不知。 第166章 回至金陵(第3节) 当天还未亮的时候,一部分撤退的朝廷兵士们已经接近这个小县城了。 王贤这时候也醒了过来,这段时间,他总是睡的不踏实,每一次醒来都有些突然,但醒来之后就毫无困意了,只能慢慢地躺在床上,等待黎明。 好久没有这么安静的休息了,他眨着眼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口中“嗯”了一声。 该做些事情了,王贤心中想道,该为以后做个计划了。 已经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了,自己也基本上算是这个时代的人了,但是他从来没有明白,自己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在草原上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看那蓝蓝的天,心中悠悠,想这想那,毫无头绪,而后因为巧合来到大宋汴京,读起了圣贤之书,走了书生之道,但是他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做,直到有一日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由文入仕,而后转武,以求得强兵卫国之事。 不过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幼稚了,他没有考虑到其他的事情,没有想到这世间之事,并不会如自己所想那般,也不会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发生,一切的事情,都不是自己这个毛头小子所能掌控的。 当王贤把金陵交给明教的时候,他开始茫然起来了,仿佛对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怀疑了,甚至觉得可笑,曾经在书亭里面诵经,曾经在太学之中习书,曾经在皇城之中为皇帝讲经,曾经在昌化小县之中为官数载、辛苦维持,而今好像都已经成了嘲笑自己的事情。 做了那么多事情,又真的做对了吗? 王贤叹了口气,耳边又传来小睡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在安睡。 小子多舒适,不需思天下,王贤又有些羡慕起小睡起来,像他一样,不要想的那么多,那都是他渴望而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而今,自己不能在这样茫然下去了,昔日之事就如同轻烟散去,若是要立于世,就必须让自己继续的走下去。 王贤心中不停地闪动着,如果金陵城度过了被朝廷破城的一劫,那么他回到金陵该怎么办?该做些什么事情呢? 陆行儿是较为信任自己的,他现在为王,是自己最值得靠拢的一个人,至于陈十一就是太过深沉,而且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他的弟弟陈十四还和自己有着深仇,所以这派势力肯定对自己有着极大的戒心和敌意,至于李天和张浩二人,一个莽撞一个野心,皆是不成气候,但是必要之时还需要借助他们。 而且这次如果金陵得保,那必然有吕师囊他们的帮助,他为明教圣王,一直有不少信徒,而且兵马不少,可以说是一大势力,更重要的是之前陆行儿等人答应了赵万宝的要求,奉吕师囊为王,这等于是把吕师囊变成名义上的明教圣王,起义军的总头领。 他的介入必然会带来不少风波的,但是明教总体来说,实力大增,如果能够很好的处理起内政之事,那必然可以与北边朝廷相抗衡,直至推翻赵宋。 王贤凝眉而思,如果要想让起义能够继续下去,就必然要在这群头领们之中选择一个人来为王,而其中最有可能的有三个人,吕师囊、陆行儿和陈十一。 吕师囊如果到了金陵以后,未必能够指望陆行儿和陈十一他们履行诺言,而且就算别人叫他圣王,也都是心中不屑,他在东边起义甚久,并没有陆行儿他们这么大的声势,所以未必能让金陵原来的兵士们服气,未必能为一个王者。 而陆行儿和自己算是颇有交情,而且他为人不错,可以引为好友,只不过他也有显著的缺点,并无什么远虑,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若是帮他,却也未必能够稳定明教内部之心,吕师囊、陈十一、张浩或者李天都未必能够认同他。 陈十一,王贤想起陈十一,脑中便浮现出他不苟的脸色,这个人拥有非同一般的魄力,王贤初见他时,便想起了三国之中的曹操,他们就像是一类人,未达到目的,可以放得下什么,也可以杀得了任何人,毁掉任何事,他是可怕的,但也是明教之中最适合为头领的一位,只不过,他和自己有太多不合,也有旧怨,实在不可能相助于他。 他正胡乱想着,打不定主意来,却听到身旁的小睡含糊地叫道:“天亮了啊。” “天亮了,该起来了。”王贤闻言一笑道:“你睡的怎么样,很舒服吧。” 小睡揉了揉眼道:“好舒服,这里的床真软。” 他说着便爬了起来,快速地穿好衣服,然后便跑边说道:“我去看看祁爷爷醒了没有。” 王贤微笑地看着他跑开,随即也就穿衣洗漱,然后朝着那老者的房间走去,却见到周三已经醒了,只不过还有些虚弱,而那个老者却是坐在一边抱着小睡,微笑地看着。 “我们现在该走了吗?”洪雅从门外走了出来,见到王贤正和周三说话,她只是问了一句便道:“这里不能久留,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王贤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是该要走了,不过我们不能忘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洪雅疑惑地说道:“什么事情?” “吃东西!”小睡连忙说道:“我都快饿死了。” 王贤微微一笑地点了点头道:“先去下面吃一顿,然后再去金陵!” 几人到了客栈下面,随便要了一些杂饭和剩菜,吃得很是有滋有味,但没想到不一会儿,整个小城之内便传来极为吵闹的声音,让王贤几人皆是有些惊诧起来。 他们没有惊讶多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官兵们过来了。 “他们追到这里来了?”洪雅这时侯轻轻低头,沉声说道:“我们要小心一点了。” 她说完却没听到回声,不由一愣,抬起头来却见到王贤、周三和那老者皆是看向外面,脸上都是带着奇怪的表情,便连忙问道:“怎么了?” 第166章 回至金陵(第4节) “难道是?”周三这时候回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是从金陵过来的?” 王贤和那老者皆是没有说话,看着外面的一群兵士们在大声地喊叫着,这群兵士们像是一个小队伍,但是衣衫不整,面色疲劳,正在这边四处敲砸着,整条街道都是极为恐慌起来,大家都是赶紧关起了门窗,但却还是阻不住这群兵士们。 这客栈的掌柜也像是意识到危险,所以赶忙地关上门,但是没想到门刚合上,就有一大群人过来砸门,而且外面叫嚷声极大,让这掌柜的心惊胆战,却更加不敢开门了。 “这还是兵吗?”洪雅冷笑道:“强盗也比他们强。” 王贤微微一笑,随即便舒了口气地说道:“看来,陆行儿他们得胜了,这群官兵们后撤了。” 周三这时也稍有了一些精神,连忙问道:“这些就是败兵回来的?” 王贤点了点头,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吵闹,他这时打了一声招呼,便对洪雅道:“我们还是躲起来为好,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不能躲。”那老者这时摇了摇头道:“这群人是过来搜刮的,躲起来被找到反而更麻烦,我们就在这里坐着,店家,你把门打开。” 那店家连忙摇头道:“你个小老头想死不要拉上我,别出声!” 王贤沉声说道:“你这样关着门,以为就能挡住他们了吗?一会被砸了门以后,你会更惨。”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一个声音大喊道:“他娘的,给我把门砸开,竟然敢不理我们!” “小睡,你去把门打开吧。”王贤这时对小睡示意了一下,又看了看那个正在发抖的店家,轻声说道:“你别害怕了,我想他们不至于杀人,最多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就可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小睡后退一步,便看到外面许多的兵士正站在那里,这时见到门一开,便直接走了进来,随即大声嚷道:“娘的,谁是店家?老子叫你开门,怎么到现在才开?” “小老儿是店家。”那老者这时抢先一步,朝着那个正发抖的掌柜瞪了一眼,随即便说道:“小老儿耳背,方才没有听到声音,幸好刚才小孙子听到了,就赶紧给官爷你开门,不知道官爷你们是有何贵干啊?” 这群兵士们流里流气地走了过来,看了一下那老者,随即便道:“嗯,幸好你这老儿开的及时,我们刚想砸掉这门。”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后面一个兵士立刻大声嚷嚷道:“兀那老儿,你赶紧把什么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别让我们费事,我们急着要走。” 那老者这时装作惊慌地说道:“官爷们,小老儿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些日子一直打仗,大家伙跑得跑,逃的逃,这里都没有几个人了,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那兵士闻言大怒,一把推开那老者,随即便大声叫道:“你这老儿,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我们这些兄弟们在金陵为你们打仗,拼死拼活的,你连一点孝敬都不给?别再废话了,快点交出来!” “官爷,实在没有值钱的东西啊。”那老者急急忙忙地叫道:“我们这小店已经连吃得东西都没有了。” “去你娘的,真不识抬举。”一个兵士一把将那老者推倒在地,随即大声叫道:“兄弟们,随便看看,找到东西可别独吞啊!” 小睡这时连忙跑到那老者身旁,大声说道:“祁爷爷,你怎么了?” 那兵士这时一脚踢向小睡,口中大叫道:“你这个小杂种,滚远一点叫。” 小睡顿时大怒起来,刚想站起身来,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几位官爷是从金陵过来的?” 那群兵士们本来也看到了王贤、周三和洪雅,但是并没有注意什么,他们一心就是为了找些值钱的东西,这时闻言才开始注意起他们了。 “嗯,你是什么人?”这边有一个瘦瘦的兵士走了过来,扫了扫王贤一眼道:“是这店里打杂的吗?” “是,小人就是跟着掌柜打杂的。”王贤连忙顺着他话说道:“那个也是一个小二,我们这店里这段时间没什么人,就来了一个病秧子,所以一直在照看着他。” 那些兵士们看了看洪雅和周三,因为洪雅穿的衣服是粗布制成,而且也是男人装扮,她低着头,倒真是像个小二,而周三大病未愈,脸色苍白,看起来的确是个病秧子。 那瘦兵士此时大声说道:“你们店家是不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王贤这时看了看四周,随即便像是极为犹豫地说道:“没有。” “没有?”那兵士这时皱起眉头道:“你别怕什么,有我们在这里,那个死老头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快说有什么钱财之物,藏在哪里?” 王贤迟疑了一下,随即便道:“好,我带你们去找。” 那群兵士顿时大喜过望,立刻就跟着王贤朝着里屋走去,慌得那个掌柜的想站起来大喊,却又被那老者急忙捂住嘴巴。 “不会有事吧?”洪雅这时颇有些担心地说道:“他一个人实在太过危险,我还是过去看看。” 那老者连忙说道:“别去,他自有分寸,我们就呆在这里不要动,现在乱兵一堆,若要出了什么意外,谁都活不了。” 他这时松开那个掌柜的,冷声说道:“你最好别乱动,这群乱兵刚从金陵败退回来,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比吃饭还简单,你要保住命,就别出声!” “可是,可是!”那个掌柜的也像是吓呆了,这时吞吞吐吐地说着话。 “是命重要还是其他重要!”那老者看了这掌柜一眼,随即便站起身来,对着小睡道:“小少爷,你把身手的钱都给我,等会他们肯定要搜身。” 小睡本想说话,却见到那老者神色凝重,便只好“哦”了一声,把身上的铜钱都给了那老者。 第166章 回至金陵(第5节) 外面依旧吵闹着,那些兵士们都是面目狰狞,挨家挨户地抢夺着钱财,若是有人关了大门,便直接用刀子劈开,而进去了就直接抢东西,丝毫不看那些哭哭啼啼的人们一眼,而且有的兵士更是暴虐,稍有不如意之时,便直接拳脚相加,这没一会,就有三个人被砍死了。 整个小城之中一片恐怖,那些百姓们躲在角落里,抱着孩子们,眼睁睁地看着这群官兵进来,肆意抢夺而无一人敢言,只能心里祈祷着他们快点离开。 小睡看着外面,几度想说话都被那老者摇头制止了,他皱着眉头,怒气冲冲地看着这群强盗们。 不一会儿,那些兵士们和王贤都已经走了出来,而且是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一行人到了这里,看了看其他人,随即便笑道:“看这群人也没有什么油水,本来按照惯例要搜身的,不过我们兄弟心情好,就不计较了。” “你以后到了汴京,就找我,要是有人敢欺负你,老子一定不会饶他。”那个兵士这时哈哈一笑地拍了怕王贤的肩膀,随即便当先走了出去。 这屋内的官兵们走得迅速,因为他们要赶着到另外的几家继续抢钱。 王贤面带微笑地看着那群兵士们走出去,随即才吐了口气道:“看来,不要半天,这里就是一个空城了。” 那个掌柜的这时大声叫道:“你把我家的什么东西给他们了?” “嘘!你小声点。”王贤这时皱起眉头,看了看外面四处转悠的兵士们,然后才低声说道:“不想要命了吗?放心,我没有动你的什么东西。” “那他们怎么会罢休?”那个掌柜的这时一副不信的表情,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道:“你以为我好骗吗?我一辈子的积蓄要是丢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王贤无奈地说道:“你若不信,便自己去看看。” 他不管这个掌柜的再说什么,走向洪雅和周三等人的面前,沉声说道:“我们一会就走吧。” “你是怎么和那些官兵们说的?”洪雅这时候满面狐疑地说道:“他们怎么变的那么好说话了?” 王贤失笑道:“只不过给了点东西,外加多拍了一些马屁而已,话不多言,你们准备一下,现在就动身吧。” “现在就走?”周三看了看外面还依旧不停走动的游离兵士们,低声说道:“是不是要等这群兵们走了以后再说?” 王贤摇头说道:“他们只是一个小队兵而已,等他们走了,还有一群,我们不能有所耽搁,还是先走吧,洪姑娘,你和我一起去买几匹马,祁伯和小睡在这里照看一下三公子。” 洪雅迟疑地说道:“这个小城哪里会有马卖?现在家家都荒凉,连个铁匠铺都已经没了,你到哪里去买马?” “买马不难,难的是碰见了这群乱兵以后,难保不会被抢走。”王贤一笑地说道:“不过我已经有了定计,你和我走一趟便成。” 洪雅满心疑惑地和王贤走了出去,随即便朝着小巷子里走,这边依旧有不少兵士们,胡乱地四处跑动着,像是一群蝗虫一般,不时可以听到一阵阵哭喊声,但是两人皆是没有反应地走着。 当然也有兵士们朝着他们二人走来,但是王贤他们却很是坦然地走着,一有兵士过来询问,便说是要找一位吴姓的都统,那些兵士们颇为疑惑,但是见到王贤二人面色不惊,皆是不敢小觑,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兵士带着他们二人朝着一家酒楼里走去。 这里面正有好几个将领打扮的人在那喝着酒,而外面也有不少把守,那个兵士进去通报了一下,便就让王贤他们走了进去。 “你是什么人?找本将有什么事?”说话的是坐在上首的一个胖子,他喝的有些面色通红,但好像很是开心似的,此时看了看王贤,觉得太过陌生,便疑惑地说道:“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你就是吴统领吧?我找你有些事情想商量。” 那个胖子嚷嚷道:“什么事?” “吴统领,我是大名府林家的小厮,你以前在我们家的时候,是曾经见过我的。”王贤这时慢慢地说道:“不过我想吴统领你是贵人多忘事,记不清小的我了。” 那个胖子一愣,随即大喜地说道:“你……你是林家的人,娘的,过来过来,竟然是我恩公家的,你怎么不早说,咦,对了,你怎么跑到江南来了?” 王贤这时咧嘴一哭道:“大公子突发疾病,老爷请了大夫也是没有办法,因为需要一副药,名字是春丹,老爷找遍整个大名府都见不到,随后才知道这药是产于福建,而且极为稀少,所以便命小人们过来购药。” “什么!老大他病了!”那胖子这时面露惊色,大声叫道:“他得了什么病?那药是什么形状,我赶紧派人去找。” 王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大公子已经病了半年了,小的们这次出来,本来以为平安无事,可是没想到竟然起了乱贼,我们几个人的马也被强盗们抢掉了,现在只能过来祈求统领你了。” 那胖子面色激动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你放心,我一定去给你们想办法的。” “统领,小的知道你老身在军伍之中,脱不开身,所以这件事情就不劳烦你了。”王贤这时连忙说道:“小的只希望能有两匹马,能让小的们赶紧南下,尽快买药。” 那胖子想了想才道:“你们两个人走实在是太危险了,现在贼寇横行,就算给你们马也不行啊,老生,你那队里有没有闲人可以借用一下,给我跑一趟福建。” “别说这个。”他下首边的一个人顿时叫道:“老子可不敢让兵跑掉,巡察使都下令了,若有一个逃兵,我就甭在军营里混了,你就别打我主意了。” 王贤连忙说道:“我们不从金陵那边过,应该无事的,只是怕遇到官兵,所以还希望统领你给点信物什么的,让我们能安全过去。” 第167章 共图大事(第1节) 深秋的田野小道颇有些荒凉,这些地方平时都很少有人过来,现今江南正打着仗,就更加显得寂静了。 不过而今正有三匹马在这小道上急速地飞奔着,溅起地上的落叶,如同惊兔一般,飞快地朝着前行着。 天边已经微微显得红了起来,阳光也不再是那么暖了,整个小道之边都是变得很是柔和,带着那丝丝的晚风,让那几匹快马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这里真是好地方。”当先的一匹马上的是一个青年,而他的后面坐着的是一个小孩子,此时正颇为有趣地望着四周。 “有马行走就是快。”在另一匹马上的是一个老者,而他的背后坐着的是另一个青年,面色颇有些疲惫,但亦是正坐着。 而在最左边的一匹马上坐着的却是一个人,不带丝毫表情地说道:“我们已经走了一个下午了,应该离金陵也不远了,只是奇怪的是,那些撤退的官兵们为什么见不着一个?” “洪姑娘,这些官兵们是瘟神,你最好祈祷我们不要遇见为妙。”那个坐在马上的青年此时微微叹了口气道:“那个小城被这群瘟神们路过一次,就成了那幅摸样了,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明教造反会吸引如此多的人过来,却真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个独乘一匹马的便是洪雅,她哼了一声道:“一群打了败仗的酒囊饭袋,也只会欺负老百姓了。” “我们先下马休息一番,等一会儿再继续前行,争取今夜到达金陵。”那个青年一把翻身下马,然后又把后面的小孩子抱了下来,而另外两匹马上的人也都是翻身下来,此时都坐在一颗树下,那老者开始从行囊里拿出一些馒头和水,分发给诸人。 “这马儿跑得好快啊。”那个小孩这时边吃着馒头,边对那青年叫道:“王公子,你是怎么借到这马儿的?” 那个青年便是王贤,他微微一笑道:“你去问一问你的雅姑便知。” “遇到一个蠢蛋,被他胡言乱语骗来几匹马。”洪雅这时想起来王贤胡乱地说着谎话,一句接着一句地瞎扯着,竟然让那个蠢蛋统领相信了,而且还傻乎乎一般地把马给了他们,最好还千叮嘱万叮咛地说了一大堆,让她现在想起还颇觉得好笑。 那小孩眨了眨眼睛道:“蠢蛋?” 洪雅这时轻轻一笑,随即又肃然地说道:“小睡,你可不要像他学,千万不能说谎话。” “我也是情不得已,偶尔为之。”王贤这时微微一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道:“其实我之前和那些兵士们到后面去的时候,就是为了套话,所以知道了一些东西,但是心中拿捏不稳,因为毕竟像这群官兵要马是冒险之举,不过最后还是冒险了一般,幸亏那个人是一个浑人,被我蒙混过去了。” 小睡脆声说道:“那是不是聪明人你就骗不了了?” “是啊,如果那个胖子稍微聪明一点,或者是酒少喝一点,那我就完蛋了。”王贤这时呵呵一笑,忽然又道:“不过虽然我不行,但是有一个姑娘,她要是在场,就算是再聪明的人,也会被她骗倒。” 洪雅这时立刻变色道:“我从来不骗人。” “不是说你,我是说冷香姑娘。”王贤这时洒然一笑道:“她最精于说谎,而且极为自然,小睡你也见识过吧?” 小睡满脸疑惑地说道:“姑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 王贤一愣,随即便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长大了便明白。” 他走向周三那边,看了一下周三,然后轻声问道:“三公子,还能坚持住吧?” “没事,只是小恙而已。”周三看上去极为疲惫,正靠在树边,自顾自地喝着水。 “吃点馒头。”王贤慢慢地说道:“我们还要走一会才能到金陵,你不吃东西很难坚持走下去的。” 周三点了点头,咬了一口馒头,拼命地想咽下去,但却始终咽不下去,于是又赶紧喝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吃了这一口馒头。 “等我们回到金陵,你就可以静心修养了。”王贤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稍有些犹豫地说道:“至于你大哥、二公子和四公子他们,我会让人打探消息的,你就不要太过挂念了。” “咳咳。”周三闻言顿时大咳,像是刚吃的馒头堵住了嗓子似的,又赶紧地喝着水。 王贤看了看他,也知道现在不能多说什么了,周家四兄弟本来算是好好的在扬州生活,而今不过数日,就变得兄弟相隔,而周大也是生死未卜,和自己有着莫大的想干,或者可以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只不过事已至此,谁也无法扭转了,周三既然已经跟着自己回到了汴京,那就让他做一些他一直渴望做的事情,而至于周大他们,也只能暗中打探消息了。 他们几人在这边休息了一阵子,直到日渐黄昏,彩霞渐淡之时,才翻身上马,在这荒原之中继续前行着。 因为渐渐黑暗,不时有乌鸦出没,“呀呀”地叫着,而路也变得极为难认,几个人不得不减缓马速,慢慢地前行着。 然而没走多远,便听到一阵急奔的声音,随即王贤诸人便连忙撤到一边,透过点点光亮可以看见是一大队的军士们在急行军,那些人有的还举着火把照明,虽离王贤他们有些距离,但是可以辨明是朝廷的军士们,只不过这群人都是面容疲惫,而且基本上都是步行者,直接地朝前行着。 王贤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这是最后撤离的朝廷兵士,他们本来是童贯用来断后的,一直应付着陆行儿的骚扰攻击,直到黄昏的时候,才接到童贯的消息,便立即撤退,这群兵士们本来就伤亡惨重,此时撤退便什么也不带了,赶紧趁着夜色向北方撤离。 他们大概有一千余众,走了好一会儿才从王贤他们视野之中消失了,又让夜晚寂静起来。 王贤他们几个人也不再说什么,便又接着向前行动着,直向那金陵之地。 “慢着,好像有些不对劲。”洪雅这时候停下马来,然后低声说道:“我们后撤一下,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了。” 王贤一愣道:“难道又是撤退的官兵?” 他说着便拉了拉马绳,然后调转了一个方向道:“那我们先不要冒然前行吧,反正离金陵也已经很近了,再急也不争这一时,还是保证安全为要。” 几个人正准备向后而行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随即就听到有人大喊道:“那边有人!” 第167章 共图大事(第2节) 王贤和洪雅闻言立刻策马狂奔,朝着一旁的林中撤去。 而这动作声也显然让那群人惊动了,他们连忙大声呼喊着,而且皆是朝这边追过来,这群人都是骑着马,一时之间,竟朝着王贤诸人追了过来。 王贤他们三匹马在前面跑着,但是后面的那群人追的十分紧,好几次都快要被追上了,让他们心里皆是捏了一把汗。 “洪姑娘,接着。”王贤这时突然一转身,把小睡抱起来扔给旁边的洪雅,随后便调转马头,朝着一边奔去,让所有人都有些吃惊起来。 “我们朝这边走。”那老者这时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果断地说道:“别被围住了。” 洪雅“嗯”了一声,看着远去的王贤,随即便策马而行,跟着那老者一同向左行去。 而那群人显然也发现了王贤他们分成两路,所以立刻左右分开,朝着他们追逐去了。 王贤这时候行在右边的大路之上,这里毫无遮掩的地方,而后面追来的那群人两面包抄,没过多久便接近王贤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吆喝着。 但是王贤却没有理会他们,实际上,他的目标就是金陵,现在离金陵城已经不远了,如果到了城下,那这些追来的人们自然就不会靠近了,而自己也算得救了。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一匹马很难拼得过后面的一大堆马,没过多久,便被围在正中,无法逃脱。 这里大概有十几骑,此时皆是看着王贤,随即就有一个人大声说道:“你是什么人,赶快下马!” “你们是朝廷的人吗?”王贤这时转了转眼睛,心中计较着一会道:“在下是一个书生……” “王公子?”突然一个声音传到王贤的耳边,随即就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慢慢策马靠近王贤,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真的是王公子!” 王贤微微一愣,随即便惊讶地说道:“王将军?” 这个人赫然便是王林,陈十一的心腹大将,本来是和王贤一起去扬州的那个统领,却借故在外面,王贤他出扬州之后便要找他,但他却已经不见,料想已经回了金陵,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他。 “你回来了?”王林眼色微动地说道:“听探子说扬州粮仓失火了,导致朝廷军心大乱,这下王公子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王贤微微一笑道:“哪里?若没有王将军保护我们去扬州,也不会成事,所以此若算功,也自然有王将军的一份功劳。” 王林闻言笑道:“王公子真是客气,不过那个随你一同行去的人呢?怎么不见了?” “哦,她和我一块回来了,我们还带了几个人一同回来,他们都是在扬州帮过我的。”王贤这时简单地说了一下,便道:“只不过刚才我们回来之时,碰见了王将军你们,因为怕是遇到官兵,所以就向后面撤退,没想到竟然闹了一场大误会。” 王林点了点头道:“那王公子便随我一同进城吧。” “呃,还是先找到我的同伴再进城吧。”王贤看了看这群人们,随即便道:“他们想来也没有走多远,王将军不如随我一道去吧?” 王林想了想才道:“我还另有要事,所以不能陪你去找人了,这样吧,我派这十余众骑帮你去找,你看如何?” “如此也好。”王贤点了点头,也不以为意,这个王林是陈十一那边的人,和自己可以算是毫无交情,他也不指望能帮自己什么,只不过有这十来个人,要去找洪雅等人还是很有帮助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王林交待了几句,便带着两个亲兵独自离开,而王贤这时也没有说什么,直接策***而去,那十余骑也连忙跟上,前前后后一阵响声,不绝于耳。 他不知道洪雅他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但是走了没多久,就已经看见另外一批人,皆是骑马朝着这边过来,王贤朝着后面示意了一下,随即就朝那边喊了几句,却原来也是王林的兵士,后面的兵士们朝着那群人解释了一下,随即就问起那些兵士们洪雅诸人的下落。 “我们一直追着那两匹马,但是没想到他们跑得很快,转眼间进入林中,而我们也跟了进去,随后就来到这水塘边,却见不到他们了。”那边的一个兵士这时应了一声,他没有想到这追着的人也是自己人,此时指着那水塘边的大道说道:“我想他们应该是往北边去了,但是跑得好像太远了,我们都已经见不到人影了。” 王贤沉吟道:“或许他们还留在这里,不如这样,大家一起喊一下吧,就喊‘王贤在此,赶快出来!’,我想不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 那群兵士们一愣,但也不好违命,便连忙大喊起来,一时整个水塘边全是高喊声,此起彼伏地声音喊了好几遍,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像没有人。”一个兵士这时朝王贤说道:“或许他们已经走远了吧。” 王贤一愣,心中也是极为疑惑起来,洪雅他们难道真的已经走远了吗?那要找到他们可需要一番功夫了,他正想着,却突然听到一声惨叫,随即就见到一个黑影朝这里逼近,他想都没有想就开口喊道:“洪姑娘,不要动手,我没事!” 那边的黑影迅速地接近了王贤,而那群兵士们也皆是回过神来,却见到地上已经倒下了一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这个黑影便是洪雅,她靠近王贤的身旁,却又听到他的喊叫声,便迟疑了一下,顿时说道:“怎么回事?” 王贤看向那个已经倒下的兵士,朝着洪雅问道:“他怎么样了?” “死了。”洪雅说道:“你叫我住手?难道这是金陵的人?” 第167章 共图大事(第3节) 王贤一惊道:“死了!” 这时那群兵士们也皆是叫喊着,语气惊慌,随后便团团围住洪雅。 “你怎么杀了他!”王贤这时暗暗皱眉,低声说道:“真是胡来!” 洪雅漠然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是金陵的人,我还以为你已经被他们抓了,所以就过来要救你,这个人刚好站在最外面,我便直接将他杀了。” 王贤见她毫无表情,不由无奈地说道:“那他们呢,你去把他们叫过来。” 洪雅这时转过身来,方想走出去,却见到这群兵士们围了过来,她微微皱眉,愠声道:“都想和他一样死在这里吗?” 那群兵士闻言立即火了起来,随即便大声吵闹起来,但是洪雅却并不理会,直接朝着那群人走了过去,而有的兵士立刻拔剑,却没想到被洪雅一下子夺了过来,随即就分开他们,直接走了出去。 这些兵士们还想去追,但却听到王贤沉声说道:“别追了,这个是误杀,我会向王将军和明公解释的!” 他说完便转过身来,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自己还没回到金陵,就杀了王林的一个手下,这分明就是让陈十一难堪,以后在金陵恐怕不好行事啊。 但他也没有想太多,毕竟现在这个时候,陈十一不可能对自己下手的,他是一个唯利至上的人,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可以抛弃,只要有那征服的利益。 洪雅带着那老者、小睡和周三一同走了过来,他们几个人都是藏在水塘大闸下面,此时皆是走了过来,王贤简单说了几句,便骑上马,也不管那后面的兵士们,就朝金陵行去。 “气死我了,这个小子那么猖狂!”后面的一个兵士见到王贤他们走远,才大声嚷嚷道:“虎子,你为什么拉着我,要不然我就直接把这帮人砍死得了!” “哼,据我所知,他是陆行儿的人,你杀了他,让明公和王将军怎么交待?”这边的一个兵士不屑地说道:“你这猪脑子如果冲动的话,他死了,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指不定我们就要为他陪葬,这个不讲,恐怕还会连累王将军!” 那个先头说话的兵士一顿,半响才道:“奶奶的,早晚要把这娃娃碎尸万段,老七,你把大保的尸体抱着,回去向将军禀告。” “我操你这个王八蛋,为什么你不抱?”那后面的一个兵士闻言顿时大怒起来,但又听到一个人叫道:“别瞎嚷嚷了,赶快回去!老七,就你抱着吧,谁叫你块头那么大!” 那个兵士这时没有反驳,一边抱着那死掉的兵士,一边嚷嚷道:“奶奶的,这龟儿子怎么那么重啊,抱着这东西,真他娘的晦气!” 这十来人立翻身上马,“嗒嗒”地朝着远方行去,直到夜色又一次安静起来。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金陵城门口的火把亮通通的,老远就可以看见那里的城墙上的兵士们,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堆。 王贤他们几个人走到城门口,便听到上面有人喊道:“开门,快开门。” 城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王贤长出了一口气,数日之前,自己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而期间经历过数场身死,今日终于又能回到这里,而且又是从这道城门之中进来。 他没有想太多,便带着洪雅等人走了进去,老远就听到一个声音笑道:“我早就知道王兄肯定会平安无事的,那些朝廷军败阵以后,我就料到他一定会回来,叔叔你还说我什么不知凶险,今个儿不是见到了王兄了吗?” “是是,你说的对,是我错了。”另一个声音笑了一下,便朝着王贤他们走了过来,却是赵万宝和赵焱叔侄二人,此时皆是带着笑容地看着王贤,而王贤也是微笑地看着他们。 “臣贝,你终于回来了。”赵万宝这时出声,却只是简短的一句话。 王贤也是一笑道:“是啊,回来了。” 赵焱这时连忙说道:“回来了就赶紧去屋里歇息歇息,走,我带王兄一块去见圣王和陆护法。” “咦,赵兄你也入伍为将了?”王贤这时注意到赵焱的一身甲衣,却是将领之服,看来这个少年也已经和他叔叔一般,做了将军。 赵焱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王贤,又看了看赵万宝,然后诺声道:“只是做了一个小将而已,而且没有怎么打过仗。” “打过两场,都是败阵。”赵万宝这时毫不掩饰地说道:“有空多请教一些老将老兵们,别总是沉不住气,记住了吗?” 王贤见到赵焱乖乖地点头,心中顿觉好笑,只不过他也没有说上什么,便跟随着赵万宝他们向城中行去。 而赵万宝显然也看到了洪雅诸人,他颇有些疑惑地向王贤问了一下,而王贤也只是简单地说了那老者以及周三,赵万宝本来是见过周三的,但是年日颇久,加上最近江南烽火,他已经记不清了,此时知道以后,立刻向周三笑道:“没想到竟然是三公子,数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了,对了,大公子可好?” 周三本来还是带着笑容的,此时闻言顿时失去了血色,而一旁的王贤见状忙道:“我们还是快点进去见圣王他们吧。” 赵万宝见到王贤和周三如此表情,便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此时便笑着点了点头,策马向城内行去。 这边的兵士们还是很多,周三和洪雅他们不停地望着道路两旁,一大群兵士们朝着这边打着招呼,口中称呼着赵将军,而赵万宝也皆是微笑不语,待行到不远处,也有一群兵士们站在那边,但见到赵万宝却丝毫不理会,装作没有看到的摸样。 王贤心知这是金陵不同派系的兵士,所以并不以为意,倒是赵焱有些不满地说道:“李天的兵,就是与别人不同!” 第167章 共图大事(第4节) “别乱说。”赵万宝低叱了一句,随即便带着王贤一同穿过这群人中,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王贤抬眼看着那群兵士,心中想着李天一直狂妄无比,不知收敛,没想到他的下属兵士们也这个样子,出头的最容易被打,这个道理他竟然没有弄明白,看来李天早晚会完蛋。 只不过王贤并没有和赵万宝说起这个,他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下现在金陵之事,但是一时之间,赵万宝也没法说清,只能说道:“待回去再说。” 几人穿过大街,走了不一会儿,便到了一个大宅子边,这里就是原先的金陵府衙,陆行儿他们进入金陵以后,便成了他们议事的地方了,而现在整个院子里面皆是灯火通明,外面站着一排排卫兵,看上去颇有些压抑的气氛。 赵万宝和王贤等人下马向着一个屋内走去,却听到里面正有几个人在大声说话,他便直接走了进去,随后说道:“圣王,诸位护法,王公子回来了。” 这屋内坐着的有十数个人,而王贤认识的也不过六七个,包括陆行儿、陈十一、李天、张浩他们原先在金陵的头头们,也包括正坐在左上边的那个中年人吕师囊,但是让王贤最为惊讶的却是吕师囊身旁的一个人:秦该! “王兄你终于回来了!”陆行儿这时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忙朝王贤走了过来,然后一把拉住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身旁,随即便道:“你北上扬州,孤身冒险,我一直觉得心中不安,期盼你能平安无事,而今果然回来了,实在是天佑我们明教大业。” 王贤听他颇为激动地说着话,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很是真挚,心下也是有些感动,忙说道:“全是有大光明神所佑之故。” 明教崇尚光明,认定世间之事,无非是光明与黑暗二者并立,而明教自西土传来之时,又经过了中原的融合,把一些佛教、道教的东西穿**去,又遵守中土传统之道德,故而和西方已是不同,但是这个最根本的东西他们没有抛弃,就是崇尚光明,崇拜光明之神。 据说有主宰光明的神,为众生堕入黑暗之道而痛心,故而身化万千,拯救世道苍生,而摩尼教便是禀持大光明神之意,维护世间之正义,而摩尼教对外面宣传教义的时候,也大多是宣传光明和大光明神,特别是自造反以来,宣扬教义就更加厉害了,每过一处,必然要讲法,让附近百姓信仰。 而明教的那些兵士们也基本上都是明教的教徒,他们都信仰大光明神,只不过他们的头头们,如陆行儿和陈十一诸人,皆是知道此乃虚妄之事,所以他们这些人平常见面,绝少提起大光明神,可没有想到王贤张口就说了这一句。 陆行儿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而王贤这时也向着屋内的其他人行了一礼,陈十一只是微微点头,而张浩却是满面笑容地向他回礼,李天却只是不屑,不过明教圣王吕师囊却挺客气的,向着王贤微微一笑,随即便示意他坐下。 王贤这时把头看向坐在吕师囊旁边的秦该,心中又是大为不解,秦该和齐偍他们,自去年的时候便已经出了金陵,自此再无任何消息,却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他,而且看他坐在吕师囊下首位子,可想而知他定然是吕师囊的一个亲信。 “在下秦该,见过王公子。”秦该这时候突然站起身来,朝着王贤行了一礼道:“虽然秦某人一向居于室内,不闻天下之事,但亦是早就听圣王说起王公子之事,深感王公子少年之智,大才大德,乃是成大事之人,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王贤微微愕然,听到秦该这么说话,他还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呆呆地看着秦该,却见他满面微笑,像是真的是初见自己一般,他轻咳一声道:“这个……秦兄过赞了。” 他想多说些什么,但却听到身旁的陆行儿道:“这几位都是圣王的手下,王兄你可要多多亲近才是。” 王贤连忙点头,便又看了一眼秦该,却见他已经坐下,面容坦然,让王贤心中更加疑惑起来,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又转向陆行儿,把那老者和周三等人稍微介绍了一遍,随即就道:“此次扬州之行,多亏了此二人,特别是周三,他为了帮我完成此事,自己的兄长和弟弟都被官府抓起来了,而且其兄周大也惨衙门捕头杀害,实在是连遭不幸!” 陆行儿、陈十一等人皆是看向周三,却见他很是拘谨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而那边的赵万宝和陆行儿却大为惊讶地说道:“周大竟然死了?” 王贤看了看周三,见他没有太过激动之色,便说道:“不错,被官府之人所害,而且皆是因为帮我在扬州烧粮之故。” “为我教中大事而牺牲,可得大光明之神庇护。”吕师囊这时轻声说了一句。 王贤连忙说道:“此次我把周三带到金陵来,他已经是举目无亲了,如今心中只有对官府的仇恨,而且此人颇有勇气谋略,还希望圣王和诸位王公们能够重用。” 他这时不敢叫陆行儿为王爷,只好随便叫了一句王公,算是称呼其余众人。 “唉,昔年我和周大一见如故,便知他是一个英才,没想到天妒其人,竟然被狗官衙役所害,真是苍天无眼啊!”陆行儿看了一下周三,想了一想便道:“既然周三你已经来到金陵,那就算是我明教之人,而且此次又帮王兄一个大忙,也帮我教一个大忙,如此算来,也算是对我明教有大功,我一直是赏罚分明之人,有过者就重罚,有功者就重赏,此次就命你为西峰军右营副都统,统领右营大军!” 周三还在发着呆,没有听到陆行儿之言,倒是王贤此时连忙说道:“还不快多谢王爷之恩?” “哦,多谢王爷!”周三连忙行了一礼,然后大声说道:“王爷之恩,末将永生难忘,必当裹尸沙场,以报王爷提拔。” “啧啧,还没上任,就开始末将、王爷的称呼了。”这时一直坐在后面的李天终于说道:“咱们这里可不缺兵只缺将啊,你一个没碰到兵器的小人物,如何能够带兵?还一下子身居副都统之职?” 周三闻言一愣,见到诸人皆在看着自己,他不由大觉受刺激,此时方想反驳,却见到王贤朝自己示意,便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唯唯诺诺地道:“在下只知为王爷打仗,不知其他。” “嗯,应该说是为明教而战,为天下苍生疾苦而战。”陆行儿这时扫了一下旁边的吕师囊,随即便又转头对还想说话的李天道:“信公就不要多言了,这西峰军是我的,我难道还没有安排将士的资格吗?” 李天哼了一声道:“我是怕你的兵在一个孬将带领之下,灭了种,那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陆行儿微微皱眉道:“那也是我的事,论不的你说什么!” 李天顿时有些气愤起来,方想说话,却又听到一个声音道:“此事还是不要争论了,请示一下圣王便可。” 王贤抬眼一望,却是陈十一,他依然喜怒不显,这时正朝着吕师囊道:“圣王以为如何?” “这个是陆护法自己的事,便依他吧。”吕师囊看了一下陈十一,他初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心下便有种感觉,这种人是最可怕的,所以他来到金陵之时,便格外注意陈十一,也越来越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而且他们刚来金陵,与这些人还有利害冲突,所以此时听到陈十一问向自己,便立刻觉得是借话问路,他也连忙推开,只是微笑不语。 陈十一这时点了点头道:“那就如此吧,对了,这位老人家如何称呼?” “小老儿姓祁,是个小人物。”那老者这时连忙回了一声道:“见过诸位大人们。” “嗯,你帮了王兄的忙,可要什么赏赐?”陆行儿问了一句道:“也可去西峰军为一将,如何?” 那老者连忙说道:“小老儿不敢,小老儿只会做杂活,只会带孙子,不会做其他事,更不会做什么将了,大人饶了小老儿吧。” “你这老儿真是不懂事,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你却推掉。”李天这时笑骂了一下,便又说道:“不过我看他一大年纪了,多走几步路指不定就死了,王爷你还是别为难他了,给点赏钱让他带孙子享福去吧。” 陆行儿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来人,取一百贯钱来,送给这个老人家。” 那老者连忙称谢,却听到陆行儿又道:“至于这位……” “哦,她啊,她就不用什么赏赐了。”王贤这时看了看洪雅,轻咳一声道:“我看他们都累了,不如让他们都回去歇息吧,毕竟赶了很长的路,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有休息。” 陆行儿这时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王兄你也累了吧,不如也下去休息吧?” 王贤看了一下其余众人,然后迟疑地说道:“不知诸位是否要商议以后之事呢?” “的确如此。”一旁的赵万宝这时终于开口说道:“臣贝你也知道我们之前的约定吧?若是圣王救下金陵,那么陆大哥诸人便要奉圣王为主,而今已经有数日了,也该把名分定下来了。” “这个我就要多嘴了,赵将军,敢问你们过来对围城有多大的帮助?”李天顿时堵不住嘴巴,开始大声说道:“我们在金陵这边拼死拼活,你们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最后直到我们坚守了金陵,打退了那帮朝廷的龟孙子,你们才像乌龟一般爬过来,这又有何用!岂不是平白无故地抢了我们的功劳吗?” 赵万宝顿时有些气恼地说道:“李护法,若无圣王带兵北上,这金陵早就是朝廷的了?你还能在这里猖狂大叫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天顿时站了起来。 赵万宝冷笑道:“我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咱们同是明教兄弟,不说什么暗话,昔日就在这里定下来的承诺,难道诸位真的不想兑现了吗?” “你!”李天顿时有些大怒起来,刚想过来,却又听到陈十一重声说道:“好了,信公老实一点,先听王爷怎么说。” 陆行儿心中顿时暗骂起陈十一起来,其实之前他们四人便有过商议,都觉得把金陵让给从东边过来的吕师囊,实在是太不值得了,所以就一直决口不提这件事情,但是没想到的是,吕师囊终于忍耐不住了,开始亲自过来找他们,于是才有了今晚之议。 陈十一、陆行儿、李天和张浩虽然各有注意,而且互相不合,但是对待吕师囊之事还是较为一致的,他们四人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什么,让赵万宝等人颇为气恼,但正在此时,却听到王贤回来了,所以便就没当场发火,带着赵焱一同出去接王贤。 但是没想到这火气憋到现在终于又发了出来了,此时他直接开口说道:“我知道陆大哥你们昔年得金陵不易,守金陵也是不易,但这皆是为了我们明教大业,更何况我明教中人,一向是一诺千金,从未有毁诺之人,昔日的承诺,而今尚在耳旁,难道诸位真的想无信之人吗?” 陆行儿皱起眉头道:“万宝说哪里话?我们都是教内中人,你何曾见到我言而无信了?” “那陆大哥就按照以前的约定做吧,广告天下,奉圣王为主,四海之内,凡我明教兄弟者,皆听明王号令。”赵万宝这时立刻说道:“圣王本就是前明王的亲传弟子,而今可以算作是名正言顺,而诸位护法也好封王封侯,各司其职,如此方能集中起来,以抵朝廷!” 第168章 夜谈天下 屋内依旧灯火通明,这十数人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气氛异常的诡异,有一种剑拔弩张之势,陆行儿这边的人和吕师囊那一边的人皆是瞪着对方,但谁也没有先说话,皆是等着陆行儿开口。 而此时的陆行儿也是颇有些难以开口,其实不管从哪一方面,他都不能答应让吕师囊成为统领,但现在的情况是,之前他们确实立了这一个承诺,而且当场之人还是很多,如若不守信的话,那么他们也就没什么脸面了。 他心中又不由暗恨陈十一起来,昔日是他满口答应赵万宝的,而今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直接把事情推向自己,竟一点也不过问此事了。 “诸位,在下想说几句,不知可否?”王贤这时候突然说起声来,让屋内紧张的气氛顿时消逝。 陆行儿闻言一喜,连忙说道:“好,王兄你尽管说。” “其实在下以为,昔日一宝兄来到金陵之时,和诸位王公所定下来的承诺,是完全正确的。”王贤这时开口说道:“当时朝廷大军南下,围攻金陵,而后又开始猛攻,诸位试想一下,如若没有圣王来援,朝廷大军就不会腹背受敌,也就不会撤军,更不会败下阵来,所以不论怎么说,金陵得保,圣王是有大功的。” 李天闻言立刻怒声道:“你胡说什么!他有大功,那我们在金陵这边拼死拼活的就没有功吗?” 王贤也不生气,慢慢说道:“当然有功,既然两边都有功,那谁也不能再比拼对金陵有否功劳了,就单论数日前的承诺吧,当时我也在场,我很清楚的记得,明公亲口答应此事的,而后王爷和诸位也是答应了,不知我记得对不对?” 他这时看向陈十一,却见他喜怒不显,稳声说道:“不错,是我答应的。” “那既然如此,就该遵守承诺。”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尽快确定好位子,这样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吕师囊诸人皆是颇有些惊讶,没有想到王贤竟然为他们说话,但是惊讶之中也带着欢喜,而陈十一、李天和张浩等人也都有些暗怒,陆行儿更是颇为不解地望着王贤,但见他朝着自己看来,不易察觉地向自己点了点头,陆行儿虽心中疑惑万千,但也不好说什么。 “臣贝说的极是!”赵万宝这时笑着拍掌道:“圣王本就是我明教之王,而今这起义大军也多是我明教之人,所以圣王理应被所有人称主!” 李天怒声道:“放你娘的臭屁!老子什么时候承认过圣王了?” “李天!别给你脸不要脸,你竟敢以下犯上?”赵万宝立刻皱眉道:“我摩尼教之十大戒律明规,第一便是不遵上下者,斩之,你忘了吗?” “哈哈哈,别拿那什么狗屁明规来说事。”李天顿时笑出声来道:“老子从来就没有当回事,如果你们执意要夺权的话,那好,我们就列阵开打,看看到底是谁的兵更强,谁更有实力,别想凭着一张嘴巴就把金陵占为己有了!” 王贤看了看李天,随即又扫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却见到神态各异,张浩是个阴险小人,这时候虽然貌似平静,但估计心中已经笑得开花了,毕竟他和李天也没什么交情,巴不得让这个狂妄之人先死,而陆行儿这时候也是颇有些焦急之色,一方面是李天,一方面又是吕师囊,如今和朝廷休战才两日,大家都没缓过气来,却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还有可能要打起来,让他不得不焦急万分,但他身旁的陈十一这时候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就凭着他现在不发一言来看,可以断定李天之言,是他在纵容,而且他也丝毫不打断李天说话,是想凭着李天这个从头鸟来探探吕师囊那边的底。 当王贤看到吕师囊的表情之时,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吕师囊自始至终都是很少说话的,而现在李天狂妄威胁之语,他本该生气的,却没有想到他也是很平静,而且在烛光的照耀下,隐隐有一个笑容闪过。 难道吕师囊有什么杀手锏? “明教一向是只打邪恶残暴之人,从不会打自己人。”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慢悠悠地说道:“这位是李护法吧,敢问你现在带着多少兵?” 王贤微微一愣,却见到的是秦该在说话,他本一直坐在吕师囊的下首,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而且也没有说上什么话,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他,而今见他突然开口,都不由有些惊讶。 “老子有兵十万!”李天这时大叫道。 这话让诸人都有些好笑起来,如今手握重兵的应该算是吕师囊和陈十一了,但是他们两人各自都没有十万之兵,这李天口出狂言,直接叫嚣自己有十万大军,实在是贻笑大方。 秦该却依旧慢悠悠地说道:“十万大军的确很多,但我想里面之人,马夫者十之有一,灶头者十之有一,运粮者十之有一,督兵者十之有一,如此便止有六万人,而这六万之众,老者去其一,幼者去其一,伤者去其一,残者去其一,病者去其一,如此算来,便只有三万可用之兵,李护法,你有没有想过,这三万兵士是你唯一可用的?你如果和圣王打起来,到时候就算圣王损伤重大,你也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处吧?我想三万余众,能余一万人吗?而你带着一万兵的话,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 他长长的说了一大堆,却听到李天大嚷道:“你这狗屁书生,尽说这些酸文,我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可以立刻把你砍成八段!” 秦该摇了摇头道:“果真是个浑人,难道你没有想到,你若是没了兵,那其他人会看重你吗?你可要想清楚,有人是欲除掉你而后快啊。” “胡言乱语!”陆行儿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这个书生说了半天,却原来是挑拨他们的,他立刻皱眉说道:“我们明教兄弟同心同力,哪有这等想法?” 秦该笑呵呵地说道:“那就要问李护法了,方才他还不是直言要与圣王决战吗?只可惜,等到自己损失惨重的时候,恐怕会有人从中捡了便宜,那时候就真的是任别人欺负了。” 李天虽然是个浑人,但是这种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如果到时候自己和吕师囊打了起来,那其他人会不会趁火打劫呢?他的目光闪了闪,向身旁的张浩、陈十一和陆行儿看了看。 “你这个书生,竟然故意挑拨我们!”张浩这时候有些挂不住了,立刻说道:“来人,把这个满口胡言乱语之人抓下去!” “张兄好大的威风啊。”赵万宝这时冷笑了一声道:“秦公子乃是圣王所请的军师,我等见之,亦是分外恭敬,而张兄竟然开口便抓,果真是不把圣王放在眼里了。” “我……”张浩没想到自己变成出头鸟了,支吾了一下道:“我没有此意。” 王贤眼睛眨了眨,这个秦该是怎么变成了吕师囊的军师了,他作为兄弟会之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呢? 秦该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张公子只是冲口而出,并没有什么冒犯圣王之意,赵将军就不要怪罪了,只是在下想说的便是,如今我们才刚刚守下金陵,一切都没有稳定,而朝廷大军虽然已经北上,但是离我们依旧不远,一日之内就可到达金陵,所以危险并没有解出,我们城内绝对不能出什么内乱,否则只会让官兵们捡到便宜。” “诸位都是有勇有谋之人,这种情况也应该能想到,我们现在占了金陵,但是一切都还是紊乱不堪的,各派兵士们相互仇视,如此下来,如何能齐心协力,共抗外敌?”秦该在屋内走了两步,见到所有人都不言语,他又继续地说道:“而且在我看来,宣抚使童贯此次败阵以后,肯定不会放弃,这事关他的前程和朝廷的江山,所以肯定会立刻从西北调兵遣将,大家都应该明白,朝廷有禁军百万,更有川蜀各地外族之兵十万余众,而且还可组织北方民众为兵,如此算来,有两百万余人! 两百万的兵士,诸位可以抵挡住十万大军,抵挡住二十万大军,但是你们能抵挡百万,甚至是两百万大军吗?如果我们没有彻底形成自己的势力,没有完全控制好江南,那不出一个月,定然会被朝廷剿灭,那时候诸位还能争论起什么?” 这话让王贤诸人皆是暗暗点头,的确,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朝廷大军,毕竟坚守金陵的血战才过去不到两日,那种残酷还未能抹去,而且朝廷大军也只是撤退一小步而已,随时可以打过来。 “啪啪啪。”王贤这时候突然击掌叹道:“说得好,说得好,如今大敌未远,明教哪能内部起乱子?诸位王公,你们说是不是?” 陆行儿也是慢慢点头道:“说的不错,如今确实不能起内乱。” “王爷,时候不早了,我想各位也该歇息一番了。”王贤这时候见到秦该又要说话,便就抢先说道:“有什么事情不如明日再议吧?” “嗯,好,今日就这样吧,圣王意下如何?”陆行儿立刻明白起来,还是早早散掉为好,他连忙向吕师囊问了一句。 吕师囊看了一下其余众人,随后便颇有些遗憾地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王贤微微一笑,又看向那边的秦该,但见他也是看向自己,便朝他一笑,随即就目送他跟随吕师囊走了出去。 赵万宝和赵焱这时皆是看向王贤,随后说了几句便也跟着吕师囊出去了,一时之间,屋内就剩下陆行儿、陈十一、李天、张浩和王贤五人了。 “那个臭书生实在太可恶了。”张浩这时候立刻说道:“他这不是明白着挑拨我们四人吗?” 李天这时候冷笑道:“他是可恶,但是他说的是实话,我如果和吕师囊拼起来的话,某人肯定会趁火打劫的吧,到时候恐怕李天这个名字就要被抹去了。” “你这什么意思?”张浩一突,变色地说道:“难道你真相信那小子的挑拨之言?” 李天方想说话,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好了,你们二人也不要再争吵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几个,便说说怎么办才好。” 陈十一开口,李天和张浩也不得不闭嘴,却听他说道:“王公子方才所为是何意?” “并无他意。”王贤微微一笑道:“只不过是不想让此事过早了结,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那个秦该会继续劝说厉害关系,并且说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样的话,诸位就不得不遵吕师囊为主了。” 陆行儿一愣,不解地说道:“是什么事情?” “是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王贤耸耸肩膀道:“反正就是一个杀手锏,一旦说出来,定然会让大家不能不从。” “你这是屁话!”李天大怒道:“你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事情,凭什么能断定?” 王贤看了看陈十一道:“明公以为呢?” “我也觉得是这样。”陈十一这时候慢慢点了点头道:“吕师囊这次明显有备而来,他并没有说上几句,全是让那个赵万宝和那书生两人来说,而且一唱一和,鼓动人心,但是这些还不够,所以他们必然有什么重要举动,可以让我们不得不从。” “他能有什么事情啊?”张浩这时候也是不解地说道:“毕竟我们四人的兵士明显多于吕师囊的,他难道还能动武不成?” 王贤摇了摇头道:“动武是不可能的,当下的时候,大敌未灭,内乱绝对不能发生,这一点吕师囊还是知道的。” 陆行儿想了一想才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李天哼了一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谁也不怕。” 王贤眼睛看向陈十一,见他漠然不语,心中一动,这时沉声说道:“其实我觉得,让吕师囊做个有名无实的明王,也未尝不可。” “为什么?”陆行儿微微一愣,不解地问道:“难道金陵就这样拱手送给他了吗?” 王贤微笑地说道:“非也,难道诸位只看到了金陵?眼下寒冬将近,朝廷大军北上以后,恐怕两三月之内,不会大规模南下攻城了,所以这正是招兵买马、攻城掠池的最好时机,以前丢掉的地方,现在皆可以一并拿下,而且还可以顺着道路,把整个江南控制住。” 陈十一这时终于动容道:“说下去。” “在下认为吕师囊做一个名义上的明王,或者是名义上的皇帝,都没有什么,汉灵帝以后诸帝,皆是一个名义上的皇帝,但是能有什么用处?还不是被身旁的阉人们想废就废,想立就立吗?而后的汉献帝,历经董卓、袁绍、曹操之手,虽然贵为帝尊,但是连吃饭都要看人脸色,而李唐后面的诸帝并立,皆是诸侯之间的玩物,任人宰割,可谓傀儡,所以有名无实之位,有何可惜之处?”王贤轻咳一声,见到陆行儿等人皆是不言,便又说道:“比起虚名,实力更能说明一切,三国之曹操虽然从未做过帝王,但是比帝王皆在其手下,而子孙也皆是帝王,诸位如果在乎这种虚名,便自号为王为帝便是,只是虚名可假,但是实力绝对是假不了的。” 这话让屋内几人皆是有些触动,包括陈十一在内的四个人,之前都是想着吕师囊过来以后,直接把金陵抢走了,那岂不是以前的心血就白白没有了?而一年来也皆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所以皆是不愿,此时听到王贤之言,才皆是醒悟过来,这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吕师囊夺不走他们的权,也夺不走他们的兵,更夺不走他们的城池。 陈十一眼光闪烁,随即便道:“你方才说趁着这个机会,攻占江南其他城池?如果这样的话,那金陵空虚,朝廷大军难道不会趁机南下?” 王贤沉吟道:“的确有点冒险,但是我想朝廷大军不会这么做的,特别是童贯,他一向求稳,在陇西之地的时候,他便采取稳守之策,而今才刚败阵下来,可以说面子不保,岂能轻易的南下攻城?如果再败阵的话,那他便不能在朝廷立足了,所以他必然会等到明年开春,援军开来,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再来攻城,这段时间是我们的大好时机,一旦错过了,就只能后悔了。” 陆行儿点了点头道:“王兄说的有理,我们不能只守着金陵这一块地方。” “所以我的想法便是,让吕师囊为王,然后各自分封,算是有了名分,随后便开始攻下他城,以前丢掉的杭州、苏州诸地,此时也可以拿了回来,这三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发展壮大,以至于有百万兵士,那时候就可以真正的与朝廷对战了。” 陈十一沉默良久,随即就道:“说的有理。” 他看了看王贤,慢慢地笑道:“想不到王公子想得这么透彻,实在是难能可贵。” “明公过奖了。”王贤连忙谦声说道:“在下之言,明公应该早有想法才是。” 陈十一并不再说什么了,站起身来,然后便道:“今日已晚,诸位都歇息去吧,明天就开始让吕师囊为王,整顿军士,各自找几个城池去。” 李天哈哈大笑道:“那老子就去杭州,听说那里最美。” 王贤微笑不语,也站起身来,和陆行儿一块送走陈十一等人,然后才又回到屋内,就听见陆行儿叹气说道:“王兄,你这数日不在,实在不知我所受之累。” “金陵恶战,我也有所耳闻了。”王贤叹口气道:“不过幸好金陵已经解围,现在也可以缓口气了。” 陆行儿一把坐在位子上,摇了摇头道:“并不光是朝廷大军,还有李天、张浩、陈十一他们,真的是让我寝食难安。” 王贤坐在他的对面,慢慢地说道:“而今之事,我已经明白了,如果明教各大势力都呆在金陵,那必然会起大冲突,以至于内乱,所以我刚才劝说陈十一诸人攻占他城,希望大家分散开来,这样各自发展,反而更好。” “那我该怎么办?”陆行儿迟疑地说道:“我也该去攻城吗?” 王贤慢悠悠地说道:“当然,而且我已经想好了该去哪里,这个地方绝对是一个好地方。” “哪里?”陆行儿一愣,不解地问道。 “明州台州二地。”王贤眨了眨眼睛道:“这快地方东临大海,北距杭州不远,而且产盐颇丰,水路方便,更重要的是人多,可以扩张军士,是上上之选。” 陆行儿皱眉道:“那金陵怎么办?” 王贤突然一笑道:“王爷还想要金陵?其实以我只见,这个时候,谁占了金陵,谁就是最倒霉的。” 他见到陆行儿疑惑,便继续说道:“如果大家分兵开始攻占城池,那金陵必然孤单,按照朝廷之见,本就以为金陵乃是重中之重,所以如果南下的话,必然会先攻金陵,所以守金陵者必将有大损失,就算大家及时援军,他们的伤亡也定然惨重,所以我们待在金陵已经不可取了。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能有效利用,那对王爷你的势力必然有益,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陈十一诸人的威胁。” 陆行儿点了点头,慢慢地说道:“如此的确是个良法。” 他正要开口再问,却见到王贤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掩着嘴,像是极为困顿的样子,便不由笑道:“王兄你想来肯定太累了,也罢,今天就说到这,待明天再说吧,反正我们还要在金陵待上些许日子。” 王贤也实在有些累了,这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听到陆行儿叫唤卫兵,带着他一同去一间客房休息。 他到了屋内,就直接躺在床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翌日的上午,王贤才醒了过来,洗漱之后,就听到陆行儿派人过来叫他,也没有顾的吃什么东西,便跑了过去。 这次所有人也已经到了,而陈十一他们虽然有意让步,但还是有意为难,只不过说了没过多久,秦该便拿出一样东西,却是上届明王留下来的手信和一个信物,上面直言传位于吕师囊,并言吕师囊乃光明身下凡,凡明教弟子,皆要从之。 这个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他们没有想到所谓的杀手锏竟然就是这个,明王已经作古,这个手信和信物也根本算不上什么了,所以并不能算作什么威胁,只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吕师囊等人,他们竟然直接在军中宣扬,由于军士们都是明教的教徒,所以一时传播极快,全城都在传言此事,待到中午的时候,陆行儿他们便也已经知晓。 不过刚好陆行儿、陈十一等人要让步,所以到了午间,终于表态,可以退步让吕师囊为王,但要求其余众人全部封王封侯,并且吕师囊不得擅自调动自己。 吕师囊他们商议了一番,也觉得这样已经是得来不易,所以便答应了此事,于是两方各退一步,各自约定好各种关系,直到正午之时方才散开。 王贤一个早上都没有吃饭,自然是感觉极为饿,但是又不能擅自离开,只能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几个人说来说去,直到吕师囊他们离开之时,陆行儿和陈十一还在相互说着什么,皆是讨论日后之事,王贤这时可就不想待在这里了,向陆行儿说了一句内急,就直接跑了出去,倒是让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跑到院子里边,也有些无所事事,便直接朝外面走去,到了一家酒楼,随即要了两份小菜,随便地吃一点。 这个酒楼倒是挺安静的,因为是午间,只有几个客人,王贤坐在一边的位子旁,靠着椅子,颇为惬意。 “小二哥,这里有没有那种红糕,就是上面有四个红点的那种。”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让王贤有些惊讶,他抬头一望,却是一个青年男子,只不过眉宇之间,稍微明亮,身影如此熟悉,正是周兵! 那一旁的小二连忙说道:“有的有的,客官你要的是朱颜糕吧,请这边坐。” “有就好,我找了好几家。”周兵点了点头,便要坐在一旁,却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抬头一望,却是王贤,而且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臣贝?”周兵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随即便听到王贤笑呵呵地说道:“怎么了,止兵莫不是不认得我了?快坐过来一叙吧。” 周兵这时回过神来,坐到王贤的对面,却听到王贤喊道:“小二,添些酒菜来。” “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去找我和语嫣姑娘啊?”周兵这时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王贤,然后又说道:“这一趟去扬州,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王贤“嗯”了一声,随即便说道:“还好。” “我们待在金陵,一直听不到你的消息,自从你去了扬州以后,语嫣姑娘和我就一直忐忑不安,虽然洪伯伯说你无事,但是我总觉得还是很危险的,后来听冷香偶然提起,才知道你竟然要去烧粮仓,面对的是数万大军,当时我和语嫣姑娘都顿时有些惶恐起来。”周兵这时说话说的极快,又快声说道:“后来我听军中传言,扬州的粮仓被烧掉了,顿时觉得不妙,那边出事了以后,官兵肯定会追查到底的,你独自一人又如何能逃脱的了?那时我都想出城去寻你,但正逢战时,城门紧闭,而我们也根本不知道你的消息,所以虽然惊慌,但也是毫无办法,今日城门开放,我都已经准备好北上扬州,却没有想到,你竟然回来了。” 周兵说话极快,一大堆的话像是石子落地,让王贤颇有些苦笑不得,但亦是万分感动,便“嗯”了一声道:“多谢挂念,我没事。” 这时候小二已经把酒菜上来了,王贤便又说道:“来来,吃东西,我从扬州回来的那几日,可没有什么好东西吃啊。” 他给周兵倒满了酒,却见到她正默然地坐在那里,正对着阳光,那面容突然一亮,如同画中之人一样,一下子印刻在王贤的脑子里了。 “没事就好。”周兵这时慢慢回过神来,见到王贤在看着自己,心头顿时有些紊乱起来,干巴巴地笑道:“臣贝你干什么一直看着我?” 王贤“哦”的一声,随即便道:“这个,没什么,呵呵,来吃菜,吃菜。” “嗯,这菜味道不错。”周兵这时随便夹点菜放到嘴巴里,吃了几口顿时觉得有些古怪,待回过神来,顿时咧嘴,这个竟然是生姜片,辛辣异常,她连忙拿起杯子,猛喝了几口,才算恢复过来,却又见到王贤在笑看着自己,便不由的面色一红道:“看什么?只是吃错东西了。” 王贤一笑道:“我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嗯,就像是昔年刚入太学之中,你我在太学门口的那家酒楼对饮的时候那样。” 周兵一愣,回忆起往事,便也是微笑地说道:“难道臣贝又喜欢我再把你灌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王贤呵呵一笑道:“只要忆及往事,就如同醇酒千杯,滴滴入心,便已经醉了。” 周兵轻笑一声,见到王贤靠在椅上,面容坦然,让她顿时也变得淡然起来,抬眼望着外面,顿有天高云淡之意。 “对了,止兵,你和语嫣在这里还好吧?”王贤这时沉声说道:“前一段时间金陵被攻,人心惶惶的,想必你们也不好受吧?” 周兵摇了摇头道:“一切尚好,反正我们躲在家里不出来,虽然金陵城内人心惶惶的,但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王贤点头道:“明教还是很有本事的,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止兵你可要老实说。” 周兵一愣道:“什么事?” “秦该来金陵了。”王贤沉声说道:“他是作为明教圣王吕师囊的军师身份来金陵的,而且还故意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他有没有和你接触过?” 周兵惊讶地说道:“秦该回来了?” 王贤抬眼看着周兵,见她的惊讶之色,不似作伪,心下更加疑惑起来,秦该回到金陵后,难道也没有和周兵联系吗?他的目标是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事? “我真的不知他回来了。”周兵这时见到王贤看着自己,便连忙说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语嫣姑娘,我和她一直在一起的,从来没见过别人。” 王贤轻声一笑道:“我又没说什么,只是很奇怪,秦该为什么会加入明教,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周兵这时也皱起眉头道:“我也觉得奇怪,我想见见他。” “暂时你是见不着他了,他很忙的。”王贤笑着说道:“圣王要成为真正的王了,十天之后,便要开始登位大礼,还有封王封侯之事,所以秦该这段时间肯定忙不过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暂且不管他了,对了,你为什么会来这儿买红糕?” 周兵一愣,顿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忘了告诉你,小宪已经回来了,还有语嫣姑娘的爹娘和爷爷他们都回来了。” 王贤顿时大喜地说道:“回来了?他们在哪?” 周兵见他喜笑颜开,也不由笑了起来,当下二人也不再饮酒,便付了钱,周兵带着红糕走了出去,然后朝着大街的一边行去。 “这个红糕是汴京特产,小宪最喜爱吃,所以我今日特地跑出来,想在金陵买上一点,却没有想到根本找不着,还好这个酒楼有。”周兵边走边说道:“我和姑娘已经搬出去住了,虽然也在秦淮河边,但和冷香姑娘他们隔着一个河了。” 王贤一愣道:“在河的那一边?” 周兵轻轻一笑道:“你跟着我便是。” 他们二人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绕过许多地方,没过多久便行至一个小街之中,然后就可以看见一个院落,周兵带着王贤走上前去,轻轻叩门,便有人过来开门,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是小宪。 周兵这时笑呵呵地说道:“小宪,姐姐给你买来爱吃的红糕了。” 小宪这时微微一笑,又看向王贤,然后比划着手势。 周兵轻笑道:“他说你终于回来了,他也很担心你。” “谢谢小宪挂念,我没事。”王贤一笑,随即便走了进去,但见这院子之中很是干净,一切都是井然有秩,颇有小家之感。 他轻步向前走着,却听到周兵说道:“去到亭边吃吧,我带王公子去找语嫣姑娘。” “这里倒也是很安静。”王贤笑着对走过来的周兵说道:“只不过你们为何要搬过来?这样还是有些危险啊,不如住在老伯那边,还可有一份照应。” 周兵迟疑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们搬过来主要就是想安静,而且我和语嫣姑娘还在做发动机……” 王贤闻言顿时笑出声来,他已经忘记发动机的事情了,却没有想到周兵竟然又提起了,而且语嫣好像还没有放弃这个,竟然搬到这边来研究。 “他们就在屋内。”周兵向王贤示意了一下,然后又转身说道:“我去告诉语嫣姑娘。” 王贤这时直接走了进去,但见王德明和王合三人皆是坐在那里说着什么,待见到王贤进来,都是大为惊喜。 “儿啊,你终于回来了!”王合这时突然出声,颇为颤抖地说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王贤也是颇为激动,这时进了屋子,一把跪了起来道:“孩儿不孝,让爹爹受惊了,让大哥和大嫂你们被人抓走了,孩儿真是该死!” “二弟快起来。”王德明一把拉起王贤,然后激动地说道:“我们没有什么事,明教的那些人对我们很好,只是我们担心你啊听说你一人去扬州犯险,爹爹担心了好几日,连饭都不想吃了。” 王贤颇有些沙哑地说道:“我没事,只是害的你们担心了。” “快坐下,来,坐在我的旁边。”王合这时叹了口气地说道:“我本想着我们王家就出来你一个进士,为何老天竟然和我们王家作对,把唯一的进士带走,这些天来,我一直想着死了算了,要不是德明天天劝着我,我真的是寻摸着死了。” “爹。”王贤这时哑声说道:“是孩儿不孝,没向你禀告。” 王合摇了摇头道:“不,不,你是好孩子,比德明强多了,是我们王家的唯一一个进士,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就算死了也值得了,待见到祖宗们,也好禀告他们,我王家并没有因我而毁。” 他越说越有些胡言乱语,但是王贤知道他实在是太过担心所致,所以就一直陪着他说着话,直到他有些累了,王德明才扶着他去后面休息。 王贤心下也是有些不平静,他自少年之时,刚来大宋的时候,就遇到了王家,然后一直被王合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这就像是一个家一般,这种亲情让王贤无法割舍,所以他才万分激动,好久也没有平复下来。 他这时站起身来,朝着四处看了看,然后就走了出去,却恰好撞倒一个人,只听“哎呀”一声,随即就听到一个斥声和一个娇笑声。 王贤抬眼一望,却见到一张青涩的面容看向自己,微皱着眉头,但掩饰不住眼角喜悦之情,一身素衣,正是那个和自己一样来自另外一个时代的语嫣! 第169章 巧中之巧 这里的亭子有些特别,因为是用的是金陵特有的手艺制作雕刻的,四面颇显得有些紧凑,而顶部之上也显得有些单薄,但是阳光直射到上面以后,把整个顶层照成青色,而下面也是颇为凉荫的。 王贤这时坐在这下面,靠在一旁的地方,可以感觉到阳光,而坐在他的另一边的是语嫣,但是一直在看着王贤。 “咳咳,我说语嫣姑娘,难道才十来天的时间,你就不认识我了?”王贤这时颇有些无奈地说道:“都看了我半天了,也该说几句话了吧。” 语嫣这时终于出了口气,慢慢地说道:“你终于活者回来了。” 王贤一愣,顿时挠了挠头道:“这话听起来很别扭啊,我要是不活者回来的话,难道变成僵尸跳回来吗?呵呵,好像还没有清朝,这个时代的僵尸是什么模样呢?” 他这故意打趣的话让语嫣笑了起来,随即便又说道:“唉,安全回来就好,现在兵荒马乱的,你去扮演孤胆英雄,也算是做了一会电影主角了,能够活命还真是幸运,我本来都想给你做个墓碑了,放在我们王家供着。” 王贤顿时笑出声来道:“碑上怎么写?嗯,叔父王贤之墓,侄语嫣立?” “去你的。”语嫣这时也是极为轻松,慢悠悠地说道:“你和那个洪雅一块去的,她是不是扮演了电影里面的女主角?” 王贤一愣,随即便呵呵笑道:“说起来,这一路上多亏洪姑娘的照顾,要不然的话,我真的是九条命都活不过来了。” “美女救英雄,可以说是佳话了。”语嫣也是一笑,随即便叹了口气道:“你也见到爹和爷爷他们两人了吧?他们被明教抓走这么长时间,也是终于回来了,我们一家又团聚了。” 王贤由衷地说道:“是啊,能相聚在一起,真是一个福气。” “我更加的讨厌这些造反的人了。”语嫣道:“本来好好的生活着,可是这群人却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战火蔓延开来,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有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说不清楚,但是那些无辜之人,就是因为这群有着人的野心,而死去了。” “嗯。”王贤看了看语嫣,然后又是一笑地说道:“你果然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语嫣肃然地说道:“你不要笑,我说的是心里话,我知道你一向在心里面嘲笑我幼稚,但是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你明白吗?” 王贤无奈地说道:“我明白,你又有摆出你那一堆东西了。” “我希望战争能快快地结束掉,让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语嫣沉吟了一下道:“不过现在看来,这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了。” 王贤点点头道:“总算还有点明白,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如果一切顺利,这战争至少会持续三年之久,但是有缓和期,也就是说,并不是一直在打仗,明教的他们那些人已经有所计划了,我想以后会进入和朝廷对持的时期,恐怕就是南北对抗了。” “你想帮明教吗?”语嫣看着王贤,问了一句。 王贤耸耸肩膀道:“我早已经在帮明教了,在我让陆行儿他们进入金陵的时候,便已经下了决心,要帮明教,而今更是站在一条线上,我不帮明教,难道还去帮朝廷不成?” 语嫣叹了口气道:“战乱总有伤亡,或许以后很多人都会死去,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王贤听她如此说来,不由觉得好笑,刚想说上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能说道:“好了,语嫣小姐,我们就不要说这个了,而今之事,已经不是你我所能够改变的了,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那就要适应它,融入进去,你厌恶它,那么你就不要靠近它,何必自寻烦恼呢?” 语嫣“嗯”了一声,随即便又说道:“对了,我和周兵最近有了大进展,基本上已经可以做实用的东西了,我想只要有材料有铁匠,就一定能够做成可用的发动机。” “你还在做发动机啊?”王贤一笑,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她一个最为美好的梦想,他慢慢地说道:“找铁匠容易,不过让他们做出你所需要的合格零件就难上加难了,毕竟那些图纸他们也看不懂,只能凭着经验去做,而且又没有正规的流程线,我想就算做出来也未必能用吧。” 语嫣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考虑了这种情况了,所以多加了层层设计,改进了以前的法子,灵活度大为提高了,而且周兵想到了一个解决燃炉均热的法子,基本上一切都已经大功告成了,只需要……” “只需要铁匠对吧?”王贤挠了挠头道:“这个,暂时确实不容易找到,你必须要等,等在台州那边安定好了以后,我想就有办法给你解决这个问题了。” “台州?什么台州?”语嫣顿时不解地问道:“难道你要去台州?” 王贤一笑道:“是啊,陆行儿他们的计划,如今朝廷大军已经北退,加上寒冬来临,所以决定开始全线展开,攻占各个城池,扩大战线,扩大势力。” 语嫣皱起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王贤这时站起身来,然后说道:“语嫣,你知道这十多天里,我都是在想着什么吗?” “什么?”语嫣见到王贤迎着阳光,便抬起头来问道。 “我在想,我到底要做什么事。”王贤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如此长的时间了,我一直在做一些我自己也不知道正确与否的事情,直到现在,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改变,我于是就在想,是不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是不是我所做的选择,都是错的?” 语嫣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后来怎么想的?” 王贤叹口气道:“我想了好久,还是没有明白,是该颓然而下,隐居于山,每日过些平淡日子,饮水听曲,逍遥自在呢?还是该奋勇而上,趁今乱世,做一番改天换地的事业,金戈铁马,气吞天下呢?我想了好久,有时想着该不问天下之事,去过那悠闲日子,而有时又想到,我已经做出了那么大的努力,怎么能前功尽弃呢?这样想着,头脑乱乱的,一时都不得其解。” “你不应该强迫自己。”语嫣沉吟道:“我听你说过,你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要在金兵南下改变大宋,要保护大宋这一方天下,保护这里的子民们。” “是,这是我最大的愿望。”王贤转过头来说道:“不是我伟大,而是因为我自感必须要这么做,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语嫣慢悠悠地说道:“也许吧,事情总需要人去做的,也总有人会做的。” 王贤微微一笑道:“这话有理,所以我就想开了,所有的一切,也都明朗了,我并不是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而是要保这群汉人们,自大宋始,汉人就开始与北方人战成下风,现在的大辽、夏国,还有以后的金国、蒙古、满清,都是这样,我所要做的,就是要守护这一片土地,守护这一群人们。” “所以你要和明教的人在一起?”语嫣也像是明白了,这时微微叹了口气道:“也许,你有一天会发现,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王贤迟疑了一下,然后道:“也许吧,不过是非对错,如何能说得清呢?” 语嫣也是站起身来,走到王贤身旁道:“不管如何,最起码不能随意丢掉了性命。” 王贤呵呵一笑道:“珍爱生命,远离语嫣。” “你……”语嫣扑哧一笑,把本来想说的话也忘记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要再说什么,便只好道:“好了,和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想你还要去见那个老伯吧,若是直接走过去,还是需要不短的时间,但是从这里可以坐船过去,刚好我今日有空,便带你去吧。” “这么厉害,连我心中所想你都知道?”王贤也是一笑地说道:“不过秦淮河乘舟,还真是别致,那里皆是花船,我们这大白天的去坐花船恐怕不太合适吧?” 语嫣摇了摇头道:“谁告诉你都是花船的?别再说什么了,跟我走就行了。” 她说着就直接向外面走了出去,却见到周兵正和小宪在那边的一个小亭子边,便也不再叫她,就直接带着王贤走了出去,然后轻车熟路地来到秦淮河边。 正是下午时分,王贤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河对岸的景色,前后有致,颇为壮阔。 语嫣这时候已经叫了一个乌蓬舟,随后便和王贤踏了上去,泛舟于这秦淮河内,四处皆水,有舟数十乘,大大小小,各自不同,如同零星一般,点缀秦淮,又有那依稀传来的琵琶音,飘飘荡荡,随风而来,随水而逝,让两人皆有一种逍遥于世的感觉。 轻舟过河,不过一刻,他们便已经到了另一边了,而王贤也自然识得洪定海住在哪里,便直接走了过去,但却没有见到什么人在门口,他有些奇怪地喊了两声,然后就直接走进屋内。 “王公子,你回来了!”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吓了王贤一跳,他定睛一看,却是冷香,穿着一身粉红厚衣,此时正向这边走过来。 王贤一笑,正要应声,却见到另一边又走出一个人,正笑嘻嘻地说道:“雅姑说你一会就过来,没想到她说了没一会儿,你就真的过来了。” “小睡也来了啊。”王贤微笑地说道:“看来祁伯和洪雅也一定过来了吧。” 冷香这时轻步走了过来,突然又是惊喜地叫道:“语嫣,你也过来了,我正想过河找你呢。” “不会又找我弹曲儿吧?”语嫣这时拉着冷香,然后说道:“我们到后院说吧,对了,你要回去的时候喊我一声,别独自一人跑掉了。” 王贤应了一声,却见到语嫣已经拉着冷香走了,而冷香这时也没说什么话,但却回头看了看王贤,然后又嘟囔了几句,像是埋怨语嫣拉着她。 “小睡,你爷爷他们呢?”王贤这时收起笑容,然后说道:“是不是在屋里?” “嗯,爷爷和祁爷爷在说话呢。”小睡这时连忙说道:“你跟我一块过来,我带你去找他们。” 他小手招着,然后就直接朝着一间屋子走了过去,随后便听到一个声音叫嚷道:“你胡说什么!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王贤微微一愣,这个声音颇为熟悉,但绝对不是洪定海或者是那老者的声音,他看了看小睡,却见到他又是指了指那房间,然后便笑嘻嘻地跑开了。 “我回来是逼不得已,否则我不会回来。”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却真是那老者。 王贤心下疑惑,不知道这个老者和谁闹起了口角,他记忆中这个老者一向是温和无比的,不会与人闹什么矛盾才是。 他也不管这么多了,便直接走了进去,却见到这屋内有三个人坐着,当中的正是洪定海,而他一旁的是那个老者,而另一旁的却是李京山。 “王贤你回来了。”洪定海这时见到王贤,立刻有些惊喜地说道:“快过来坐吧,方才我们还说起了你,却未想到你现在就过来了。” 王贤轻轻一笑道:“方才回家一趟,才知道家人已经回来了,所以便多说了几句,到现在才过来。” 洪定海笑着说道:“并不妨事,过来坐吧,你在扬州之事,我已经听老祁说了,当真是凶险无比啊,这一来一回,的确是极为不易。” 王贤这时坐到最下边,朝那老者行了一礼,然后又看向李京山,随后就有些迟疑地说道:“却没有想到李大侠竟然也在这里,不知……” “哦,他是我的小师弟。”洪定海这时看了看李京山,然后说道:“只不过太过顽劣,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还是不知轻重。” 李京山这时立刻出声道:“师兄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对了,试想一下,我做的哪一件事情是错了的?就比如这个小鬼头和明教合作的事情,还是我给他出的主意。” 王贤微微一笑道:“是啊,不过我实在没有想到,李大侠竟然是老伯你的师弟,以前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老子会和你这小鬼头计较什么?”李京山这时一摆手,然后朝对面说道:“要计较的话,也会找他来计较。” 洪定海慢声道:“你就不要再多说了,老祁回来一趟,也是不易,何必又闹得不快?” 李京山这时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说道:“那好,我也不说什么了,反正跟你们也说不上什么话来,不过今天看到这小子,我刚好有话要对他说,所以就随便带他走了。” 他说完就直接朝王贤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王贤微微一愣,不解地说道:“去哪?” 李京山哼了一声道:“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去一个好地方,见一个老朋友,走,走。” 王贤还在**,却见到李京山已经伸手过来抓他,他不由向后一退,但是却快不过李京山的手,一下子就被他抓住了。 “放肆!”洪定海这时突然出声道:“师弟你平时顽劣也就罢了,但如此不知轻重,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放开王贤!” 李京山一愣,随即便又是一笑地说道:“我又不是要伤害他,只是带他出去说说话而已。” 那旁边的老者这时忍不住说道:“你连你师兄的话也不听了?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不管你的事。”李京山直接抓住王贤,然后一下子跳了起来,随后便夹着王贤,极快地跑开了。 “岂有此理!”洪定海顿时有些怒声,正要起身,却见到那老者拉了拉他,然后说道:“他已经走远,你也追不上他了,不过他也已经知晓王贤的身份,肯定不会对他不利的。” 洪定海这时才坐了下来,但依旧是一脸怒气地说道:“这个小子,到现在还这个样子,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就是这个样子,一年改不了,十年也改不了。”那老者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他要问王贤什么事情。” 洪定海沉声说道:“还能是何事,肯定是关于明教之事!” “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明教了?”那老者有些奇怪地说道:“不对,好像他一直对明教很关心的,许久以前还向我问过明教的明王的事情。” 洪定海摇了摇头道:“并不是关心明教,他只是想让王贤做些大事情,只不过我现在还心有介怀,这个明教造反,会不会成功,还是很难说。” 那老者慢慢地说道:“不用很长时间,就可以知晓了。”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王贤这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叫道:“我又没惹到你,你干什么带我走?” “别啰嗦了。”李京山不耐烦地说道:“跟着我走就是了,还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王贤慢慢地说道:“我又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凭什么让我跟着你走?” 李京山慢声说道:“反正不会是害你的。” 他说着就又提起王贤,然后快速地向前奔着,随即便到了秦淮河边,叫起了一个船夫,坐上了船。 “这是要去哪里?”王贤又大声地问了一句,他左右四顾,却是离那边的房子越来越远了,而正望东边行去。 “别再啰嗦了,知道了吗?”李京山瞪了瞪王贤,然后嘀咕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实在有些烦心。” 王贤可不管这些,他这时还是叫嚷道:“你快说要去哪啊!” 李京山转过头来,看着王贤道:“我真想把你扔下去,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就一会便到了。” 王贤见他这幅模样,心知再问也是白搭,便也不再开口,转身看起了秦淮河的风光来了。 虽是深秋,四处皆是凋零,但是这个时候的河边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远望天边,接连水色,犹如一副画,画中各物皆像是要飘了出来,让王贤不得不沉醉其中。 但是他没有沉醉多久,就被李京山提了下去,却是船已经靠岸,他带着王贤走了不远,便已经到了一个小院子里,然后就说道:“好了,就是在这里了。” “你带我到这里干什么?”王贤皱起眉头说道:“难道是有什么人要见我?” “京山,你怎么才回来?我正愁着没人下棋呢,快过来。”李京山还未开口说话,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咦,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王贤转过身来,却见到这边站着的是一个中年人,面色刚毅,但显得很是慵懒,却是以前的刑部官员、曾经帮过自己的那个张庆。 “你不是经常问他怎么样了吗?”李京山这时漫步地踱进亭子之中,悠闲地说道:“刚好这小子刚回来,也恰好被我看见,所以就直接抓来了,想问什么就可以直接问了。” 张庆顿时失笑地说道:“你也真是……王公子,请这边坐。” 王贤这时转目而言道:“张大人,你到底想问我什么?不妨直言吧,我一向是知无不言的。” 张庆这时也走进亭子之中,然后示意王贤坐在一边,随后便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关注明教之事的,特别是这次朝廷大军围攻金陵,明教坚守城池,我差点以为明教要完了,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来了一伙援军,而且还最终把朝廷大军打败,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王贤“嗯”了一声,然后便道:“此次得胜,与陆行儿等人坚守金陵和吕师囊北上援助有莫大的关系,不知张大人要问我什么?” 张庆一笑道:“我想知道,你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这个我并不知晓。”王贤看着张庆,沉声答道:“毕竟我只是一个投降的官员而已,哪里会知道明教里面的计划?” 张庆直盯着王贤道:“你不知道?” “确实不知。”王贤毫不回避地说道:“张大人若想知晓他们要做些什么,应该直接去找他们问问,明教头领十数人,应该皆是知晓该做些什么。” “应该要争权夺利了吧。”一旁的李京山眯起了眼睛道:“原来在金陵的就有四个头领,本就是不合,现在又跑过来好几个人,这么多人在一起,肯定会出事,搞不好还会自己打起来。” 张庆微微一笑道:“这个我也已经想到了,王公子想必也已经看到了吧?” “一切尚好,圣王和诸位王公都是互相礼让,从未发生过什么口角之争。”王贤说完之后,顿时有些笑出声来,毕竟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明教的诸位头领都在金陵城里,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会有争权之事,绝对不可能平和的。 “我倒是觉得,明教或许能抵挡住朝廷那数十万大军,却未必能抵挡住头领们的相互倾轧。”张庆慢慢地说道:“王公子你现在和那个陆行儿走的很近,难道没有想过要帮他做什么吗?” 王贤眨了眨眼睛道:“我只是一个无用书生,又能帮陆行儿做些什么?” “帮他出主意。”张庆看着王贤道:“金陵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他想慢慢壮大,这里绝对不适合他,必须要带兵出金陵,远离权利中心。” 王贤微微一愣,这个张庆想的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他咳嗽一声,然后抬起头来道:“张大人之言,在下明白了,只不过此皆是明教之事,张大人也无须太过挂念。” “他奶奶的,我们不是挂念明教,是挂念你这小子。”李京山这时看着王贤道:“你现在也算是明教的人了,已经不可能回头了,所以明教和你已是息息相关,你要做什么,自己心里也应该有个数。” 王贤看了看李京山和张庆,然后笑道:“我明白了。” 张庆叹了口气道:“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便就站起身来,朝着院子里走了过去,随即就说道:“我很希望这场战事能够快快过去,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明教若要真正对抗朝廷,直至推翻大宋,那一定需要很多年,而朝廷要想剿灭明教,那也需要不短的日子,你为明教中人,也是一届少年,胸中自有一番抱负,但却千万不要被某些东西遮住了眼。” “这算是张大人的教诲吗?”王贤看了看张庆,然后沉声说道:“在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李京山长叹一口气,喃喃说道:“其实想一想,无非就是改朝换代而已,依旧是换了一家皇帝,依旧是一场空啊。” 王贤一愣,却见到李京山已经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说道:“好了,张庆,老子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就陪你下几盘,老规矩,输了一盘罚酒一壶!” 李京山呵呵一笑,随即便当先朝着后面院子里走去,而后李京山也就跟了过去。 “哎,我怎么办?”王贤见到他们两人竟然独自走开,不由大声喊道:“你要把我送出去啊。” “你自己有手有脚的,还要别人帮?”李京山回头喊了一句,然后一指那边的门道:“门就在那里,自己出去!” 王贤张大着嘴巴看着他们二人走开,随即便暗自嘀咕起来,独自朝着那门口走去,回首四顾,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挠了挠头,朝着一边行去,直接走到一条土道之上,按着记忆寻路,慢腾腾地朝前走着,但是却依旧是四路不识,走了半天还没见到什么。 暖阳已经开始逐渐落了下去,红红的挂在天边,照着那远处的秦淮河,染红了整整的一片,如同那火红的光芒,撒开在水面上。 晚风也是渐起,王贤慢步地走着,便有些冷意,抬眼看着那挂在天边的落日余晖,不由暗暗诅咒起那个李京山,就为了说那么几句话,便把自己带到这里来,而这就罢了,他竟然也不送自己回来。 他依旧麻木地朝前走着,随即便见到前面也是一处院落,而门口皆是光秃秃的树干,看上去倒是一个大家,只不过大门紧闭,从远处可以依稀看见院子里面的光亮。 王贤轻咳一声,必须要过去问问路了,他直接叩响大门,但是却无人回应,直到他使劲地敲了好几下,才听到里面有声音道:“是谁啊?” 门吱呀一下打开了,随即便冒出一个小厮,看着王贤道:“你是谁啊?” “哦,在下乃是一位游人,今日和友人四处转悠,没想到竟然走失起来,我一路摸索,却始终找不到路,还请兄台指点一番,到富贤楼那里如何走?”王贤这时施了一礼地问道。 “富贤楼?你要去哪里?那你跑到这里干什么?”那小厮顿时一愣,随即便道:“富贤楼在城东处,离这里有不小一段距离,你要先从这条道上往前走五里路,然后到一个买伞的地方向左转,再行五里,那边有好多家小铺子,中间有一条大道,你朝着前行以后,就可以到原来的那个府衙了,富贤楼就在它的旁边不远处。” 王贤一愣,半响才道:“那么远啊?” “这是金陵城的西头啊。”那个小厮大声嚷嚷道:“谁叫你跑到这里来的。” 王贤沉吟了一下,然后才点头道:“多谢小哥了,不过不知哪里有客栈之类的地方?” “朝着这一直往前走,估计两三里路就能看见一个了。”那小厮这时说完话,便直接把门合上,仿佛怕王贤会突然钻进去似的。 王贤摇了摇头,随即就朝着一边行去,却突然见到几个人影朝这边行来,天色已经黄昏,他也看不清楚了,但料想是到这家的,便走到一边,然后朝前而行。 那几个人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王贤,但因看不清人,便也不再理会,便直接过去敲门。 “怎么又来了!”依旧是那个小厮打开的门,他以为是王贤又来敲门,口中大为不满,但看清外面的几个人以后,便连忙说道:“原来是公子回了了。” “刚才那个人是谁?”一个人边朝屋里走去,边对一旁的人说道:“齐兄,我们进去吧。” 那小厮这时一边合门一边说道:“是个过路的,好像走失了。” 王贤突然呆立起来,刚才那个声音很是熟悉,而虽然看不清那几个人,但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他慢慢地回忆起来,却始终想不出什么。 肯定是自己熟悉的人,王贤这时看了看笼罩在夜色的院子,然后又看了看前面,随即便走了回去,猛地敲起了门。 这次没过多久,便有一个人走过来开门,却又是那小厮,因为天色已黑,他看不清王贤的样子,此时改变连忙问道:“你是谁?” “呃,在下就是之前的那个路人。”王贤刚一出声,那小厮便立刻说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已经告诉你该怎么走了吗?” 王贤张了张嘴巴,刚想说话,就听到那小厮道:“天色那么晚了,再不走就找不到路了。” 他话音刚落,门就已经关了起来,让王贤颇有些哭笑不得,便立刻再次敲门,而那门也顿时打开,那小厮立马说道:“你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快走快走,不然我就叫人来打你一顿。” “我要见你们家的主人。”王贤这时候眼快,见到那小厮要关门,便立刻抵起来,然后说道:“我认识刚才进去的那几个人,麻烦你帮忙通告一番。” 那小厮大怒道:“你这人竟如此无赖,难道真的是找打吗?” 他说完便向里面喊了一声,随即便听到有人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一直过来敲门。”那小厮回了一声,随即便道:“你快去告诉公子。” “是谁那么大胆?”一个声音又传了出来,随即便见到一个人走了过来,拉开了门,看着门口的王贤道:“你是何人,为何几次三番敲门?” 王贤这时终于听出来声音了,这时惊讶不语,却又听到那人叫道:“你快点走吧,我们这里没有地方给你睡。” “刘兄,数年不见,别来无恙啊。”王贤这时终于开口,微笑地说道:“不过刘兄依旧是刚烈如初啊。” “你,你是谁?”那个人一愣,顿时有些惊讶地问道:“难道我以前见过你?” 王贤微微一笑道:“刘兄真的是贵人忘事,在下王贤,刘兄可曾还有印象?” “王兄?”那个人一惊,随即便连忙走近王贤,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才惊喜地说道:“真的是王兄,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王贤呵呵一笑道:“碰巧而已,不过我真没有想到竟在这里遇到故人。” “来来,快进来。”那人连忙拉起王贤,随即便走了进去,而且还一边说道:“自汴京一别,真的是许多年不曾一见了,虽然我听秦兄说你也在金陵,但是一直没去找你,没想到今日你竟然到这里来了。” 那小厮这时张大嘴巴看着王贤走了进去,随即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迟疑地说道:“是做梦?” “刘兄,出什么事了?”这时走出几个人,皆是向那个人望去,随后又看向后面的王贤,疑惑地说道:“这人是谁?” 那人哈哈大笑道:“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老五,山论,没想到你们竟然在这里。”王贤这时微微一笑道:“今日可以说是巧中之巧,我无意之中来到这里,竟无意之中碰到了你们。” “你是……臣贝?”左边的一个人迟疑了一下,随即便有些惊讶地说道:“你怎么过来了?” “臣贝?臣贝是谁?”他旁边的一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过了一会儿便高声叫道:“是王兄?王兄竟然过来了?” “好了,我们还是进屋里说。”王贤身旁的那人这时笑着说道:“不管王兄怎么过来的,也是一件大喜之事。” 他们几个人走到了屋内,随即便有人过来送上茶水。 烛光昏黄,但是王贤可以清楚了看见这屋内的三个人的样子,虽然已经隔了些许年日,但是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以前在汴京的时候那个兄弟会之中的几个人皆在这里,张武、齐偍、刘承柱,依稀之间,好像是回到了以前太学的时代。 “臣贝,你为何来到这里?”齐偍这时候出声问道:“这边很是偏僻,我实在没有想到臣贝你竟会过来。” 王贤一笑道:“皆巧合尔。” 他把自己如何过来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随即就道:“你说这算不算天意?” “原来如此,可称是巧极了。”张武这时点头说道:“俺老五刚才也是在迷惑呢,我们一向都不出去的,王兄怎么会找到俺们的,却没想到真是偶然过来。” 王贤轻轻一笑,随即便打量了几个人,然后笑道:“去年我刚到金陵之时,山论过来看过我,算是见了一次面,但是刘兄和老五你们二人可就真是多年不见了,数年之间,又如弹指一刻,刹那而过,实在是只可回忆了。” “王兄所言极是,数年过去,我等还依旧一无是处。”刘承柱叹了口气道:“不过王兄这些年也算不是枉度了,我们可都是十分关注你在江南所为呢。” 王贤苦笑地说道:“在昌化小县之时,为了些许小事就忙的焦头烂额,而后也算是有些起色,却没想到被调到金陵来,上来一个月就闹粮荒,随即又遇到明教的人,最终城丢了,我这个金陵父母官也不得不‘消失’了,如此算来,这数年之间,我才算是一无所得。” “王兄你竟然如此妄自菲薄。”张武这时满面不高兴地说道:“俺们这么多年来四处流浪,岂不是比你更惨,犹且不说什么,反而你一见面便叫苦。” 王贤失笑道:“这是我的不对,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山论、老五和刘兄你们几人这几年跑到哪里去了?现在为何是在金陵?”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第170章 封王封公 这里面并不是很多人,而偏殿之中又有小阁楼,王贤见那小男孩指着上面,不由有些奇怪,周兵竟然跑到那么高,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这时爬到上面,却未见到有一人在此,正觉得奇怪,却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道:“那你还说什么?” 王贤心中不由有些奇怪,这个声音分明是语嫣,他仔细地寻找起来,突然拉开一道门,见到语嫣正站在那里,见到王贤过来,不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王贤四处看着,这个里面没有一个东西,一目了然,他不由有些奇怪,见语嫣还在看着自己,不由道:“你怎么在这?” 语嫣翻了个白眼道:“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王贤叹道:“你还记得刚才我们碰到的那两个卖艺的吗?那个少年便是以前的同窗,我本想找他,结果却未见到他,刚才在下面碰到那个小男孩,就按照他的指示上来了。” 语嫣惊讶地道:“是你的同窗?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叫着他?” 王贤道:“他这样的处境,我怎么去叫他,人的尊严是至高无上的,他也不想让人看低了,真没想到他穷困如斯。” 语嫣不由奇怪地看着王贤,却没说话。 王贤见到这屋子里只有语嫣,叹口气道:“看来我是被那个小男孩骗了,他根本不在这里。” 语嫣“嗯”了一声,笑道:“你还是再找找吧,指不定就能碰到他。” 王贤点了点头,突然有些疑惑地道:“你是怎么在这里的?刚才在那边的时候,我转头一看,你就已经不在了,你怎么突然跑了,又跑到这边了?” 语嫣懒懒地道:“我是上来祈福的,这边最安静。” 王贤道:“那我们一起回去吧,现在也是挺晚了,我们若不回去,一定会让父亲和大哥担心的。” 语嫣沉吟了一下,便道:“也好,我们就下去吧。”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去,却没看见一个影子迅速地跃了下去。 现在的大相国寺还是人群攘攘,王贤绕过大雄宝殿,正要继续走,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男孩,不由地道:“我差点把那男孩忘了,我去找找看。” 王贤转首便去找那男孩,语嫣连忙跟上,他们走了一圈,却未发现有那个小男孩,不由有些泄气,正要前行,却突然见到周兵正拉着那小男孩站在那里。 这可是意外之喜,王贤忙道:“止兵,别来无恙啊。” 周兵看着王贤和语嫣,亦是说道:“臣贝为何在这?亦是在此祈福?” 王贤呵呵一笑,正要说话,却不料突然出现一个声音道:“就是那两个人,一大一小,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这时突然出现一大群人,像是家丁摸样,每个人手上都持有木棍,这时凶狠地围着周兵和那小男孩。 王贤不由一愣,转首便见到走出一个白布包着的人,他看了好久方才认出便是之前的那个二世祖,不由暗暗摇头,果然麻烦过来了,也不知道周兵能不能挡住他们。 语嫣这时低声道:“这帮恶霸竟然还过来!” 王贤一笑,既然是恶霸,定然就是死活不罢休的,周兵这次惹麻烦了。 那边的家丁们突然猛扑过去,拿着大棍子向着周兵砸去,但周兵的身体异常灵活,左右冲突,那些人非但没砸到他一棍,自己反被打了几下,过了没多久,这些人就被逼退好几步。 那个包着布的二世祖大叫道:“废物!先打那小孩!” 那些家丁们顿时醒悟过来,又一次扑过去,这次是直接朝着那小男孩而去的,周兵不敢怠慢,只好拉着那小男孩,处处地护着他,可这样便牵制了他,不一会儿,便被那些家丁们打了好几棍,他咬着嘴巴,眼中怒火冲天,却丝毫无法。 语嫣也是恼火地道:“真是卑鄙!竟然打小孩子!” “啪”的一声,周兵突然后背被袭击,一下子把他击倒,周兵只感到后背极痛,口中一股咸咸的味道,直接地倒在地上。 诸家丁连忙上去把他按倒,那个小男孩满脸焦急,连连拍打那家丁,却被家丁们一脚踹出去。 那个二世祖此时哈哈大笑道:“叫你们打老子,哼哼,老子叫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兵被那些家丁们按着,这时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混蛋!卑鄙,无耻!” 那个二世祖哈哈大笑道:“还嘴硬呢,给我掌嘴!” 王贤这时拉住正要上前的语嫣,出声道:“慢着!” 那个二世祖见到王贤出声,不由地道:“你是何人?” 王贤呵呵一笑道:“这话该我问你,你又算什么人?岂不闻汴京城中,随便扔一块石瓦都可能砸中一个朝中大员,你一个纨绔子弟,竟然如此猖狂,朗朗乾坤之下,直接行凶打人,实在不把汴京里面的人放在眼里了!” 那二世祖听到他这话,不由有些震动,他虽然是一个纨绔子弟,可是也知道这汴京之中有一些人确实不能惹的,不然的话就有可能惹祸,看这个少年气质异常,身上亦不是一般人所穿,难道他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和背景? 他不敢造次,先报上自己的名字道:“我是何家的大公子何山,你又是谁?” 王贤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想来这个何家也是挺厉害的,他哈哈一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若想要知晓,待我一会告诉你,你仗着老子有权有势,竟然敢在这边胡作非为,实在是胆大包天,还不快把那两个人放了!” 他说话极为的快速,让那二世祖越法惊疑,但他还是说道:“这位公子,你看我这样,是被那两个歹人所伤,我现在抓住他们,便是因为他们之前打了我。” 王贤皱着眉头,这个二世祖怎么不上道啊,他这时走近那二世祖何山,见他确实伤的很重,想来他细皮嫩肉的,被周兵和那小男孩猛踩,自然是满脸出彩。 他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便是他们不对了,然而你差家丁在大相国寺行凶,有扰佛门净地,实在是罪过!而且此事本应当报官,由官府处理,你却私自差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何山被他唬住了,这时道:“公子所言极是,然而这些家丁们便是衙役,他们便是来抓人的。” 王贤倒没想到那些家丁是衙役,闻言不由一愣,这个何山竟然把衙役调过来充当家丁,而且还在这里打人,真正是败家到底了,他家如果有长辈是大官,就这个借口都可以被台谏官们参上几本了。 但是现在这何山有了借口,他也不好办了,这时想了想便道:“那你也不能就这样带人走吧?” 何山奇道:“如何不能?” 王贤心中一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何山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想突然被王贤圈住脖子,然后便听到他说:“对不起了,何大公子,让你的衙役们放了他们吧!” 这可让诸人都是惊讶了,何山惊慌地道:“你想干什么!” 王贤小汗了一下,这人真是听不懂话吗?他胳膊使了点劲,然后道:“何公子,你要不想勒死,就快点让你家的家丁放了他们两个,快点!” 那何山也是感觉到了有点透不过气,慌忙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放开他们两个,难道想我死吗?” 家丁们这时面面相觑,听闻此言连忙松开周兵和那小男孩,然后站在那里不动。 王贤对着语嫣道:“你带着他们两个先走,走远一点!” 语嫣欲言又止,这时朝着王贤点了点头,对着周兵和那小男孩示意了一下,便向着那人群中走去。 那些家丁们本想去追,却不料何山又一次吃痛,大声叫了起来,使得他们都不敢再动。 王贤见到语嫣他们已经不见影子了,这才笑道:“我说何公子啊,你们何家也算挺大的吧,在这汴京城里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家吧?可是你这个何公子却真是不争气,你老子生了你,就是来败掉何家的,今天也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这样的书生,要是遇到一个莽夫,你岂不是小命不保?” 何山吃痛地道:“大侠放过我吧,我不敢了。” 王贤哈哈一笑道:“何公子何出此言,不过暂时还要请何公子陪我走出去,等见不到这些爪牙们,何公子再回去不迟。” 他正想带着何山走,却没想到何山猛地一个转身,随即便脱离王贤的胳膊,大声喊道:“把他给我抓住!” 这个变故谁也没有想到,但是诸家丁反应灵敏,这时立刻提着棒子朝王贤袭来。 王贤这时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这次是残还是死? 可是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都是蒙着黑面,他们两人很快击退了家丁,然后轻拉着王贤,小声道:“和我们一起跑!” 王贤也不管后面何山的大吼大叫、家丁们的大声追击,立马随着那两个黑衣人的步伐前行着,从那旁边挤过人群,然后飞快地跑动着。 他们一直从这大相国寺,穿过合街,绕过一条条弄道,直到一个黑暗的角落方才停止。 这边乃是一块小角落,那里面是死角,地上有很多废物堆放在这边,只有一个小灯挂在墙檐之上,昏黄无比,连几个人的影子都显的极为昏暗。 几个人都是累得直喘气,王贤靠在墙边,对着那两个黑衣人道:“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那两个黑衣人皆是哈哈一笑,然后拉开黑面道:“王兄,你不记得我等了?” 王贤一愣,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那两个黑衣人,忽然道:“原来秦兄和老五,多谢你们二人了。” 这两人却是秦该和张武,此时听到王贤说谢,忙道:“王兄乃是我们兄弟会的人,一旦有难,我等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何必如此客气?” 王贤问道:“秦兄和老五你们二位是从哪过来的?为何皆是黑衣蒙面?” 秦该叹了口气道:“皆是周兄所告,我等听到你有难,便想过来救你,可周兄说不宜直接露面,所以我等便着黑衣蒙面,赶过来把你带走。” 王贤这才明白过来,但是心中突然有种奇怪。 周兵他们才离开多长时间,如果秦该他们遇上,还要换衣,那么哪有这么快便过来? 他心里明白,秦该定是所言不实,但是也不点破,只是道:“为何止兵流落到街头卖艺?那个小男孩诸位可知是何人?” 秦该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而此地却非相谈之所,我等现在先去找他们。” 王贤点了点头,便随着秦该、老五一起沿着这街边而行,此时灯火未熄,一眼望去,皆是通明,三人从这边急急行去,过了这合街,穿过一道道小灯,便已经行至大街之中,他们朝着一间大宅前行,王贤心中虽然奇怪,但也未多问。 这个宅院的样式一看就知是个大富之家,和王德明家一般,虽然细节很是注意,但是宅院规模较小,门头不高,就连院门也不是很大,但是里面各种东西皆是细腻,如小亭秀气,里面挂着小灯,看起来如黑夜萤火,虽弱而丽,还有院子有小池塘,此时也有两个小灯摆在那里,像是两轮明月映入水中,交相辉映。 王贤他们走进院落里,早有人过来,然后张武便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把门关上吧,都回去休息。” 他这举止神态,倒像是一家之主,让王贤暗暗称奇。 张武这时把王贤带到房内,然后对着王贤道:“王兄你先在此歇息一下,俺老五和秦兄换件衣服便过来。” 王贤忙道:“你们便去吧,我在这看看便是。” 这屋子里的布置也和自己家中类似,想来商人之家大都是有些附庸风雅,这时瞧见屋内摆设,虽然有些古色,但是仔细一看便知是涂的黄油,故意做成的,整个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稀奇之物。 王贤现在心中还是很奇怪,这个宅子看来是老五的,但是他家里为何没有父母在此,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老五从家出发,要感到大相国寺,大概要半个时辰,这么长的路他们为何眨眼就到? 这个兄弟会本来就是神秘万分,他也不好过分猜测,只是隐隐觉得不太寻常。 没过多久,张武和秦该便走了进来,见到王贤还坐在那里,不由笑道:“王兄可是久等了,俺们向你赔罪。” 秦该和王贤都是笑了,几人便左右坐好,王贤问道:“这是老五的宅子吗?” 张武笑道:“便是俺的,倒是让王兄见笑了。” 王贤忙道:“哪里,只是在下却没见到令尊和令堂,实在奇怪。” 张武突然沉默不语起来,王贤见他脸色变了,不由奇怪,却听到秦该叹口气道:“老五的父母便早已经离开人世了。” 王贤忙道:“在下失言,望老五莫要见怪。” 张武摇头道:“俺没事,只是每当想起俺爹和俺娘,俺的心就痛苦无比,俺对不起爹娘啊!” 秦该见王贤有些不知所措,叹道:“老五的身世也挺可怜的,他家原是一个大富之家,然而没想到一场大灾竟然使得这一个大家只剩老五一人了。” 原来张武乃是青州人,他一家是当地名门望族,家中经商之人颇多,而家里长辈对当地民众特别友善,故而张武的父亲张位荣被当地人称作“张善人”,可以说在青州是响当当的。 可是就在元祐二年,有一个朝中官员到了青州为官,其人明里一向自称铁面无私,但暗里对青州百姓欺压,百姓们恨之入骨,偏偏却无可奈何。 张位荣此时也觉得新上任的父母官太过霸道,于是便邀他赴宴,在宴会上劝他对青州百姓好一点,这一下惹恼了那个官员,他认为张位荣在公开场合如此说他,便是在取笑自己,他把这事暗暗记在心中。 而后没多久,便有一个无赖到青州衙门告张位荣,说张家害死了他父亲,青州百姓都知这无赖父亲早死了,然而那官员却依然定张位荣杀人之罪,直接关进大牢。 张妻见到自己丈夫被关进牢里,便赶忙想通过关系来救出张位荣,谁知那个官员竟然提前得出消息,立刻把张家一家人都抓了进去,惟独张武在私塾读书,逃过此难。 而后那官员想着此事不宜解决,为避免留下后患,他差人直接将张家一家十八口人全部杀光,并且又暗中寻访张武,明里是想让他去探亲,实际上是想消除这最后的隐患。 要不是私塾先生拉住张武,他早已经自投罗网了,过了没多久,他果然听到消息,因张家涉嫌谋逆,全家被诛,家产皆被没收。 张武乍闻此事,顿时嚎啕大哭,当时便想着去寻那官员报仇,他的私塾先生安慰他,并且让他知晓凭着自己的力量是报不了仇的,只能等到长大以后再做计较。 可没想到,过了几年之后,那官员已经被调到汴京,张武便连忙赶到这里,他的祖父留给他有巨额家产,他便在汴京购置房舍,准备和那官员同归于尽。 而便在这时,他遇到了秦该,两人随成王莫逆之交,秦该听闻张武一家被杀的惨状,不由为之叹息,而后又听到张武要凭自己之力去报仇,便和他说了“天下之官,莫不如此,若杀之其一,何来能解天下之痛,他日还用成千上万个和你类似之人,一样受到恶官欺凌,家破人亡”,张武这才从杀掉那位官员的想法中转变过来,变成了对所用的官员痛恨起来。 王贤听了这些才明白了,其实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哪里都会发生,难怪老五如此痛恨官员,却原来是自己一家十几口皆是被杀,如此血痛,岂能是时间可融之? 张武此时听着秦该又一次说来,不由哇哇大哭地道:“别在说了,俺对不住俺爹和俺娘啊,对不住俺那已经快八十岁的老奶奶,对不住俺那只有三岁的弟弟啊!” 他这说着说着便已经哭了,让王贤不由有些伤感,人之悲惨,莫过于失去所有的亲人,老五这种热血男儿,就算刀子砍刀他身上也不会掉一滴泪,可是念及双亲,心中悲伤,便泪若雨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谁能明白如此之痛? 直到过了好久,张武才停止了哭泣,他擦干眼角,对着王贤道:“让王兄和秦兄笑话了。” 秦该摇首道:“老五你是真性情,换作是谁,失去了这么多亲人,心中忧愤,乍然回想,皆会嚎啕大哭,我和王兄怎会笑话你?然而老五你也莫要哭泣,我们兄弟会必当为你报此血仇,把时间所有的贪官、恶官、奸官皆都诛杀,也让令尊令堂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王贤不由地看了看他,心中有些明了,这个秦该是利用老五的这样心态拉拢他,王贤虽然知道他的本意很好,但是这种作法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秦该又安慰了老五几句,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着王贤说道:“对了,王兄,周兄旁边的那个小女孩你认识吗?周兄说要到小女孩家里避难。” 王贤忙道:“那是我的小侄女,原来止兵已经去了我家、” 秦该点了点头道:“其实周兄今夜卖艺,实在让我等汗颜,他家甚穷,而且还有一个五岁的哑巴弟弟,本来就生活拮据,再加上不在太学,亦就很难维持生计,我等早就说要向其馈赠一些米钱,奈何周兄高傲非常,并不接受,我等便无法勉强,只能作罢。” 王贤心中亦是对周兵高傲有所明悟,像他这样的人,是不肯轻易接受别人施舍的。 秦该又道:“太学自从丢失了周兄,倒是没听过有什么动静,想来是因守卫们都已经回家,太学长也没有心情去找寻他了,周兄也不是十分在意,想来以他的心境,便不在太学,亦可成才。” 王贤点了点头,突然对这个兄弟会充满兴趣起来,向秦该问道:“我们这个兄弟会是如何创立的?到底有几个人?” 秦该一愣,随即呵呵笑道:“王兄此问,在下却也不知,其实我们兄弟会说来也怪,在下本是一个书生,游学四方,一日偶遇周兄,便引为知己,周兄虽然年幼,却博学通才,而后他便告诉在下这个兄弟会来,并且说了‘帝王将相,天下之害’的道理,真正让在下幡然醒悟过来,原来无论是暴君还是明君,皆是害民,便由此加入了兄弟会。” 王贤点了点头,原来是互相感染的,看来这个兄弟会也并没有多少人,只是不知道周兵的想法又是谁传染的呢? 他的脑子不由有冒出了一个小脸蛋,却又是心底一笑,此时站起身来拱手道:“秦兄,老五,在下还是要多谢两位相救之恩,只是天色已晚,恐父亲和大哥担心,不能相陪,实在抱歉,望诸位原谅。” 秦该也是站起来道:“王兄哪里的话,既然王兄要回去,我等也不能阻拦,只是此时恐怕灯火不明,不宜夜行,老五给王兄找盏明灯,王兄提着也好看清路。” 王贤连忙感谢,接过那燃着的明灯,便走出了这个大宅子。 这灯儿外表很是精致,上面有着条条花纹,用白纸包着,上面留着几个小孔,用小棍提着便可照亮前路。 其实这时外面依然是灯火通明,王贤也不用担心找不到路,这个小灯权当是打着好玩,他往南而行,穿过新街,便到了自己的家门。 ………… 早春之日,这汴京城便下了一场雪,虽然没有前几日那么的大,但给路上行人还是带来许多不便。 春节便是互相拜会的时候,此时的人们大都起得很早,在新春之时相互问候几句。 王贤此时却坐在这个小亭子里,虽然偶有飘雪进来,但他穿的很厚,并不觉得有什么寒冷。 坐在他对面的确不是别人,而是李清照,她今天一大早便过来,本想见语嫣的,谁知语嫣却不见人影,本想回去,刚好王贤过来了,便立马邀请她进来。 李清照并不似同时代的其他女子扭捏,此时正笑道:“我听闻有人赞叹你是太学之中最为聪慧的,想来王公子在太学之中,学业必是精湛。” 王贤忙道:“惭愧,在下哪里有什么聪慧之处,倒是李姑娘你却是大才女,莫要再嘲笑我了。” 李清照呵呵一笑,又道:“语嫣为何今日大早便已经出去了?” 王贤也是疑惑,本来昨晚回来想找语嫣问一问,结果想起自己跑进内院有些不便,所以便打算等天明之后再去寻她,谁知道这一大早的,她就跑出去了,还把周兵也带走了,让王贤空有一肚子疑惑,却不得而知,此时听李清照问来,便道:“这丫头一向不守规矩,谁也不知她跑哪里去了。” 李清照抿嘴一笑道:“你们两个真是不像叔侄。” 王贤亦是笑道:“皆是语嫣不尊长辈所致,对了李姑娘,我要找你评一副画,你帮我看一下。” 他说着便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副纸画,上面微微有些发黄,看起来有些旧了,他把画在石桌上摊开,便对李清照道:“李姑娘,请过来一观。” 这幅画便是昔日从山崖下的那小屋子里拿到的,他一直保存着没动它,此时突然想起李清照乃是一代才女,或许请她参详参详能知晓些什么,便拿了出来。 李清照见这画很是奇特,止有一老者之面,不由道:“此乃肖像之画,也无奇特之处。”她又看了看,不由有些皱眉地道:“确实有些奇怪。” 王贤忙问道:“有何奇怪?” 李清照指着这上面的画像道:“这一副乃是寇莱公的肖像,然而下笔却颇为奇特,王公子你看这个额角,笔力颇浓,下笔便是从此,这种手法很怪,平常下笔是从轮廓开始,先绘外观,再详描之,这样的下笔我还是从未听闻;还有你看这人的衣服,据我所知,勾勒衣衫只需寥寥数笔便成,不然会损其整体,然而这衣衫竟然如此清晰,连这上面的小图纹也是丝毫不差,由此可想,此乃是详描,反观整体却不似如此,实在是怪哉。” 王贤也是注意到了,听闻此言便道:“李姑娘可知此乃何人手法?” 李清照思索半响,还是摇首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笔法,想来定是某位无名画匠创新所为,虽然怪异,然而见之便可得其形,可以说是传神了。” 王贤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多谢李姑娘了。” 李清照也是展颜道:“王公子客气了,只是清照才疏学浅,未能帮上公子。” 王贤一笑,又道:“李姑娘便请再观一副画,看一看是不是一人所作。” 他这时从怀里拿出来的是昨晚大相国寺购得的那副女子肖像画,此时铺开来,便对李清照道:“请李姑娘观之。” 李清照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不由有些好笑地道:“此乃是何人?是王公子的未婚之妻吗?” 王贤闷声地道:“我才多大?” 李清照呵呵一笑,便看着这画说道:“此画光从纸张便可看出并非一人所绘,寇莱公那张肖像大概已经有好久了,而此画最多不过十数年,不过……这画的风格却很是相近。” 王贤好奇地道:“我也是看这两幅画有些相似,但我是外行,看不出什么,李姑娘可否说的明白一点。” 李清照看着这画,叹道:“这画中之人容貌俱佳,但却神情犹豫,而且素衣白衫,实在是楚楚可怜,就连我看了都觉得直想安慰她,如此画技,确实是传神之作,而且画师极擅绘制细节,便连这画中人的脖子小痣也点上了,与寇莱公肖像画颇为相近。” 她又叹了口气道:“为何她要如此忧郁?” 王贤见李清照竟然在可怜起画中之人,不由有些好笑,但他亦是道:“确实很是忧郁,对了,李姑娘,听闻你便要订婚,在下便先行告喜,待到订婚喜酒,莫要忘了叫我。” 李清照一愣,随即有些恼怒地道:“你胡说什么?” 王贤见她如此表情,心中疑惑,难道那个李大人没有和她说吗?不过他反应也快,立刻说道:“适才是在下胡说,望李姑娘莫要见怪,在下赔罪便是。” 他说着便行了一个赔罪礼,没想到哦啊李清照却依然皱眉道:“你适才所言是真的吗?” 王贤愕然道:“在下胡言乱语,李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李清照看着王贤,随即有些笑容,柔和地道:“王公子莫要如此,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王贤见她缓和了表情,心知这事情是瞒不住的,便道:“前几日我到贵府拜会,意外得知,有赵家公子早已仰慕李姑娘,而赵大人竟然登门求亲,足见其心诚,在下本以为李大人已经和李姑娘你说了,却没想到……在下失礼了。” 李清照满面通红,轻雪飞扬,竟然飘到她的青丝上、脸上,但她像是没有发觉一般,直到王贤出声叫了她一声方才回过神来,此时细声道:“多谢王公子相告。” 王贤见她失神,忙道:“李姑娘你也莫要慌张,这个赵公子也是一个才子,而且也在太学之中,他很是聪明,将来必定是一场大作为……” 李清照突然大声道:“王公子是给我说亲的吗?” 她情绪颇为激动,直让王贤愣在那里,过了许久才平息过来,对着王贤道:“我失礼了,我先回去了。” 王贤这时也是无话可说,李清照这样的反应,让他把下面的那句“你和赵公子乃是天作之合,天下人皆会羡慕”吞在肚子里,只好道:“那我送李姑娘出去。” 李清照摇了摇头,她并未多说什么,便快步而去。 王贤郁闷不已,本来还谈的挺不错的,结果被自己的几句话搞冷场了,还让她不高兴起来,这也是常情,哪一个女孩家的婚姻大事会让一个外人说三道四的,自己真是笨到家了。 都说沉默是金,看来以后还是要少说话了,那句“言多必失”并非虚语。 他看着外面飘飘荡荡的小雪,正沿着不规则的路线从上至下,缓缓落下,掉在地上,也有一些不注意的雪花落到自己的耳边或是手上,洁白色的雪花入手便淡淡消失,变成小水滴,润入手心,一片冰凉。 飞雪入亭亭依然,雪花是弱小的精灵,它经不起一点点的阻拦,遇到温热的石壁就化成了冰水,但是依然有成群结队的小雪花撞了过来,它们像是不怕死的洁白精灵,前仆后继的飘了过来,终于使得这石台上布满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在想什么呢?雪都飘满你衣上了。” 进来的是语嫣,她带着高高的帽子,这时坐在最里面那个没有丝毫雪花的石凳上,又拍了拍头上的帽子,叫嚷道:“今天的雪虽然不大,可老是飘飘的。” 她把帽子的雪拍干净后,见到王贤依然还站着不动,不由想喊他一声,却见到那已经布满薄雪的石桌上竟然有两张纸,最上面的那都被雪打湿了,点点斑痕。 语嫣这时把这画摊开,不由一声低呼,然后失神地看着这张人物画。 王贤被她的呼声惊回神来,刚才看着这飘雪,心中想着很多事,竟然不知道语嫣走进来,此时转过身来道:“怎么了?” 语嫣拿着这幅画,嘴巴张着却是不知所措地看着王贤。 这画上有很多小水点,此时被摊开已经有些发皱,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画中人的样子,王贤见语嫣如此表情,不由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了?” 语嫣提着这画,有些小声地道:“你怎么会有她的画?” 王贤一愣,随即有些惊讶地道:“你认识此人?她是谁?” 这下轮到语嫣惊讶了,她迷惑地道:“你难道不认识吗?那你怎么会有她的肖像画?” 王贤沉吟道:“这画是我在大相国寺门口看到的,我见到此人很是眼熟,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所以就把它买下了,听你的语气,你是认识她的?此人到底是谁?” 语嫣又看了一下这幅图,上面的女子低眉不语,带着浓浓忧郁,若是在这飘雪之时,真是让人心碎。 她看了一下王贤道:“你真的不认识?” 王贤道:“当然是不认识了,你快说她是谁吧?” 语嫣呵呵低声而笑道:“让我想一想要不要告诉你,你先在这站着。” 王贤见她卖起了关子,也无可奈何起来,他轻轻地走到亭子旁边,见到小雪依然不停飘荡,地上已经完全被铺成白色了,这些小雪虽然弱小,却把天地换了银装。 偶尔还是有一些雪花飘进来,就连还坐在那里的语嫣也似乎感受到雪花的调皮,此时已是笑道:“我刚才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吧,其实这个画上之女你也是认识,而且也很熟悉了,她就是昨晚在街头卖艺的那少年,也就是你的以前同窗,你该明白了吧?” 王贤眨了眨眼睛,然后再拿过这张画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抬起眼来,看着语嫣,脸上全是不可思议,又是仔细地看着这张画,过了许久才把它放了下来。 语嫣见到王贤这幅摸样,不由笑道:“怎么了,你竟然这么失神,难道是对这个小女孩动心了不成?” 王贤叹了口气道:“我真没想到,古代的化装技术竟然如此厉害,一个如此娇滴滴的女子竟可以变成一个少年,让我们诸人皆是看不出来,实在是太过神奇了。” 他又说道:“难怪我觉得十分熟悉,却又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只是周兵和这画中人的差距太大,根本无法认出来,但是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第171章 出师东行 兰亭有飞雪,已落石台下。 语嫣坐在这石凳上,雪花轻落到她的嘴边,即刻便融了进去,她脸上挂着笑容道:“有什么奇怪的?” 王贤这时也是注意到雪落肩膀,他先抖了一下才肩膀,稍微拍了一下,这才回道:“奇怪之处太多了,就说这幅画吧,它是我从大相国寺的那卖画的老头买来的,为什么这幅周兵的画会出现在那里?还有这幅画是十几年前的作品,那时候周兵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是她呢?还有,周兵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这些事情都越来越奇怪了。” 语嫣亦是点头道:“这确实奇怪。” 王贤猛然想起周兵昨晚被语嫣带回来,他现在人在何处?他便连忙问起语嫣,却使得语嫣咯咯笑道:“我刚回来你没问我,一听到他是女孩,你就问起了下落。” 见她笑得灿烂,王贤顿时无语,语嫣平常说话很少,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便很会说话了,他只好无奈地道:“适才把这事忘了,她昨晚不是和你一起的吗?今日一早我想过去找你问一下,谁知你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语嫣呵呵笑道:“她和她的弟弟我已经安置好了,她不愿意住在这边,因为还要照顾弟弟,我送了一点钱给她,暂时算是安定了。” 王贤一愣,有些奇怪地道:“她竟然会收你的钱?其人极为有傲骨,尊严极强的。” 语嫣深有感触地道:“是啊,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劝说她接受这点钱。” 王贤叹了口气道:“周兵真是不简单,她虽然很穷,但是极有志气,而且又很有思想,处处透漏着神秘,我现在想不通的是周兵到底是什么来历,她原来越让我惊讶了。” 从刚开始见面的腼腆,到月夜追踪时的神秘,而后又是在密室之中的豪气,现在又知道周兵竟然是女扮男装,直让王贤心中越来越迷惑了,她到底是什么人? 语嫣只是一笑,对着眉头不展的王贤道:“你还是先别想这些事吧,今天怎么说也是春节,一年的第一天,当然要去走访亲朋好友,到处串门了。” 亲朋好友? 王德明一家在这汴京并没有什么亲戚,而王合的老友们,王德明今日一早便带了礼物过去拜访,他还没搞清楚语嫣说的亲朋好友是谁,便被语嫣拉了出去。 这亭子之外便没法挡雪了,王贤刚一出来,便感到风雨迎面,虽然微小,但脸上还是痒痒的,这时不由出声道:“你又想到哪?不会又想跑出去看雪景了吧?上次我可是被你整的七零八碎的,差点小命不保,这一次可不能再出去了!” 语嫣哼了一声道:“还把那事的责任推到我身上,忘了是你自己要跑到那山上的吗?” 王贤无奈地道:“那你现在准备去哪?这个汴京城里面你有什么亲朋好友吗?” 语嫣一笑道:“好友自然是有的,便是邻家女孩、大诗人、大词人、才女李清照了,本来就想着早上到她家里去拜访的,却没有想到耽搁住了,现在你就和我一块看看去。” 李清照?王贤刚才还把李清照得罪了,现在闻言郁闷地道:“这太不像话了,我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小叔,怎么能屈尊自己的身份来去见晚辈呢?” 语嫣瞪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叔叔辈了啊?李清照这个大才女,千年难遇,你还把她当晚辈起来了?好了,不要啰嗦了,一起过去吧。” 王贤心中想一想,自己过去对她说声抱歉,那也算是很有诚意的上门道歉了,此时见到语嫣正要前行,不由道:“难道不要带点礼物过去吗?这样空手也不像话啊。” 语嫣不满地道:“我和清照姐情同姐妹,还要带什么礼物?” 王贤郁闷地道:“我又不是和是非亲非故的,总该带点东西过去吧,算是表示一二。” 语嫣想起他之前说的话,这时扑哧一笑道:“你不是说自己是长辈吗?哪有长辈还给晚辈带礼物的?这样你这个长辈尊严何存?” 王贤不理她嘲笑,这时念叨几句道:“到底带点什么东西去比较好?” 最好带些并不是太贵重的,却又比较稀奇的东西,一来李清照是少女心性,对这样的物事自然有些兴趣,二来这类东西本来就不贵重,年轻人相互送也没有什么。 他这时看向语嫣道:“你是不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拿出来让我当成礼物去送掉,怎么样?” 语嫣莫名其妙地道:“我哪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王贤无奈地道:“我知道你肯定制造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上次你不是还弄了一个小汽车模型吗?有没有做一些其它的东西?拿出来给我当礼物。” 语嫣道:“你以为这个模型那么好就做出来了?花费了我好多钱,连好几年的压岁钱都贴进去了,我总共只请人做了一个,没有其它的。” 王贤不由有些失望,随即便听到语嫣笑道:“如果你真想表表心意,那也好办,写首诗或是词的送给大才女李清照,这比起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要强。” 的确,李清照最好文雅之物,要送还不如送诗送词呢。 他想了一想,自己胸中虽然有了一些古书经义,拽文还勉强可以,可要是作诗那还真是没本事了,只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著名的应景诗写上一两首,只要略表心意便行了。 语嫣见他还在想着,不由笑道:“还是进屋才说吧,你看看你都变成白色活雪人了。” 王贤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和语嫣都是站在亭子外面,此时时间久了,风雪竟然使得他们都变成了白白的小雪人,只是样子怪了一点。 他呵呵一笑,使劲地抖了抖衣服,随即便走进自己的书房里,然后又把帽子摘下,想了想道:“我该写一些什么呢?新春之际,该是写一点吉祥的东西对吧?” 语嫣正抖着身上的小雪块,这雪花真是奇怪,几片附在衣服上面也不会融化,而且怎么抖也没法抖掉,只能用手轻轻抚过,把这雪花变成小小水滴,浸入衣中。 她此时拍打好衣服,见到王贤还是皱着眉头地思索着,不由有些责怪地道:“你又不是写情书,还用得着这样思来想去的吗?” 王贤为难地道:“我实在不知该写什么,你说应该写什么呢?是表达新年喜庆还是表达对新春热爱?或是应景写雪,或是以景赞人?” 语嫣无奈地道:“你还真是麻烦,这还用得着讲究吗?我来帮你想一想,你就写一篇称赞她的诗吧,算了,这有点俗气,对了,就把她的诗写给她,如何?” 王贤一愣,还未明白,却听到语嫣笑着道:“清照姐的那么多出名的词,你把她后来写的那几首写上去,她保证会大为惊讶的,呵呵,也不知清照姐看到后会有何表情。” 真是乱出注意,王贤一笑道:“李清照的词虽然很多,但是那几首出名的还真没有现在的意境,怎能乱写?我倒是想出一个小诗,虽然不怎么好,但是倒也别致。” 他立时铺开纸,提起笔想了一想,然后才下笔,慢慢地写着八行诗句。 语嫣这时伸过头来,见到王贤在纸上写的诗句,不由有些奇怪地道:“这首诗是你自创的吗?怎么感觉好陌生啊,不过还是蛮有味道的,估计清照姐看到以后定然赞不绝口。” 这上面所写的乃是一首短诗,王贤此时写罢才读了一下,“风声动断树,夜光窥短墙。冬院风雪临,一半入兰亭。朱门清人静,红灯照我影。小园宜小立,新月似新霜。还算不错,可以读的通顺,不知道押不押韵,语嫣,你知道如何押韵吗?” 语嫣不由地说道:“你还管那么多干什么?真是写情诗吗?不过你的字写的真的很漂亮。” 王贤不由有些得意起来,自己虽然字写的不是特别飘逸,但是在普通人眼里还算不错,这时又听见语嫣道:“那你再写一首词,算是我送给清照姐的。” 他奇怪地道:“你不是不要送东西吗?” 语嫣道:“反正这个又不需要花费你多少时间,就让我带去吧。” 王贤皱起眉头道:“你要写什么样的词?不会是抄李清照的吧?” 语嫣笑道:“果真聪明,就是抄她的,嗯,让我想一想该用什么好呢,那个红藕香残玉簟秋确实有些缠绵了,那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也太过悲惨了,还有什么,王贤,清照姐还有什么著名的词,帮我写上一个。” 王贤这时突然想起一首词来,顿时露出笑容道:“我想起来了,这一首词挺好的,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这词怎么样啊,不是李清照后期那种悲伤哀怨的风格,也不似那种前期天真活泼的风格,也算是佳笔了。 语嫣重复了几句,感觉用词极好,读起来也很有趣,忙道:“好吧,就写这一首吧。” 王贤忙了好久,才算把这一诗一词结束掉,然后就封装起来,装入书简之中,对着语嫣道:“我过去先拜会一下李大人,你把这先送给李清照,等一会儿我便去找你。” 语嫣笑了笑道:“你竟然还认识隔壁的李大人?” 王贤呵呵一笑,对着语嫣道:“告诉你,我认识的人比起你这个女娃要多得多。” 语嫣见他又得意起来,不由失笑,随即拉开门,见到外面的飘雪还没有停止,便道:“你还在那折腾什么?快点过来一起走吧。” 她和他走在这轻薄的雪地上,没过多久,肩膀上就已经散落着小雪花,看起来已是白衣了。 过去敲了敲那个李府的门,很快便走了进去,王贤这时向院子里的下人们问起那个李大人在哪里,却没想到被告知李格非正在和重要客人相谈,不能随便打扰,王贤也只能作罢,便和语嫣一起到后院去找李清照了。 他一个男儿,进了后院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但走了一会儿,还未见到一个人影,不由奇怪万分,这时低声道:“我们过来怎么没有人来拦啊?这里可是后院啊。” 还没等到语嫣回答,便看到那边有人影摇摆,随即便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那里说着不停,王贤顿时低下了头,这个妇女就是第一次见李清照时碰到的洪娘,万一被她瞧见自己过来,不让人把自己打出去才怪。 所幸那群人并未注意到他们,而后语嫣便走到一间房子里,却见到一个婢女模样的小女孩走过来,见到语嫣忙道:“王姐姐,小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像是很生气一般。” 语嫣奇怪地道:“清照姐今早去哪里了?” 那小婢女也是奇怪道:“便是去王姐姐你的家中啊,她大清早吃罢早饭便过去了,还不然我陪着,说是过去拜会你,王姐姐没见到我家小姐吗?” 语嫣顿时明白过来,说道:“我一大早就跑到外面去了,想来是清照姐找我不着,就生我气了,竹枝,你就在这守着吧,我们进去了。” 那小婢女忙道:“王姐姐,你进去可以,可这个男子他怎么能随便进我们小姐卧房?” 语嫣笑道:“竹枝你也真是的,这个男子也是清照姐的好友,我们过来拜访清照姐,你却阻拦,要不我去和清照姐说一下,问问她让不让进来。” 她说着便直接走了进去,王贤见那小婢女竹枝正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心虚起来,不引人注意地小退了一步。 竹枝奇怪地看着他道:“你真是我家小姐的好友吗?” 王贤道:“呃,算是吧。” 竹枝惊讶地道:“可是我家小姐怎么会认识你这个男子呢?” 王贤打着哈哈道:“这个嘛,哈哈,这间房子很是奇特啊,你看这房外竟然贴着小纸,拼凑成了一朵花,寒冬之日看上一眼,便觉得春意将近,果然构思奇妙,佩服佩服啊。” 竹枝看了一眼道:“那是我家小姐做的花,因为院子里的花都落了,小姐说我来造一朵冬日盛开之花,对了,你还没跟我说怎么认识小姐的,是不是通过王姐姐认识我家小姐的?可是你又怎么认识王姐姐的呢?” 王贤忙道:“我是语嫣的小叔叔。” 竹枝惊讶道:“那你岂不是王姐姐的长辈?我也岂不是要称你为叔叔?” 王贤脸上顿时露出大笑道:“对对。” 竹枝见他脸上笑容,也像被感染一般,笑了出来,正要继续问,却听到屋里语嫣的声音传出来,“王贤,你进来,要问你话呢!” 王贤忙对竹枝说上几句,便走进这里屋。 今日本是飘雪时节,外面有些暗,本来以为这屋子里应该很阴暗的,却没想到这里有好几个窗户,皆是开着,此时屋内正有人坐在窗前,偶有雪花飘进,瞬间化成了薄雾。 这房里有一种淡淡清香,让王贤感觉很是奇怪,他不由有些局促起来,却见到语嫣正想着自己招手,只好走到这窗边,先开口说道:“李姑娘,早上在下突然之言,希望李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语嫣奇怪地看了看王贤,随即又见到李清照坐在这没说话,不由莫名其妙地道:”上午说了什么?王贤你早上见到了清照姐吗?” 李清照这时出声道:“没有什么,只是上午我去找你的时候,却没见到你,刚好见到王公子,就和他聊上几句。” 语嫣见到王贤表情奇怪,不由问道:“聊了什么?” 李清照一笑道:“语嫣为什么如此关心?” 语嫣见她并不想说什么,也只好作罢,这时笑道:“我和王贤过来的时候,他说要准备礼物来带给你,思来想去,还是亲手做的有心意。” 这下引起了李清照的好奇心了,她忙问道:“是什么东西?” 语嫣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书简,然后笑道:“一首诗,一首词,特意给你这个大才女看的。” 李清照这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接过来便掏出展开,见到这一首诗,她轻轻吟诵了一遍,然后赞道:“王公子好文采!以外景入诗,铺其景色,观之便可得其形,风声、墙影、老树、飞雪皆可见之,继而引入情理,颇为孤独,最后写日落月出之景,依旧立于小园,情景互融,可谓佳作。” 王贤还未展颜说几声谦虚的话,又听到李清照道:“虽是如此,这个诗句却颇多怪异,平仄就不说了,光是用字也不恰当,想来没有经过推敲一说,比如朱门清人静,这个清便是十分不好,因为朱门静立,本是常态,只是人心未静而已,故而改用‘引’或是‘促’字较好,又合平仄。” 她说了一通这个诗的毛病,最后见到王贤脸色郁闷,不由歉然道:“我胡言乱语,王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王贤尴尬地笑道:“在下本来就是才疏学浅,胡乱写的,李姑娘何必如此。” 语嫣见到王贤的诗放在这里竟然被李清照指出一堆问题,不由乐道:“清照姐,给你看一看这首词吧,若是你能挑出什么问题来,那真是算你厉害了。” 李清照笑道:“真是如此?那我要好好观赏一番了。” 她正要展开那张素纸,结果外面的小婢女走了进来,此时说道:“小姐,洪娘他们过来了,要让小姐你到庭前去一趟,谈谈一个曲儿。” 李清照不乐地道:“怎么突然想让我谈起了曲儿?” 竹枝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洪娘说让你到庭前玩耍,别在屋子里闷坏了,而且大人也找你有事情。” 李清照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随即便对王贤和语嫣歉然地道:“爹爹叫我,我也不好不过去,你们二位便在这里坐着,我一会就回来。” 语嫣笑道:“你便过去吧,我和王贤便在这里看一看吧。” 李清照朝着王贤欠腰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竹枝随即便跟了出去。 王贤此时正站在这屋子中间,清香的味道很是提神,这屋里并不是像后世之中女孩家那么多装扮,反而只是一些书画挂壁,西边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摆满着书,而蜡台旁亦是有一卷书,想来是李清照最近在看的。 他走到墙边,见那挂着的字皆是出自李清照自己,上面有着那首很出名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笔力并非娟秀,有着不一般的气魄,一气呵成,极为连贯的手法。 而旁边的却是一副山水之画,果然是重在写意,山水千万,只有一只鸟儿飞过,下面水流急迫,像是倾斜一般,那鸟儿却只是展翅而飞,仿佛不论何事都没法影响到它。 他正看的津津有味,却听到语嫣出声道:“我说王贤,你今天早上见到了清照姐?” 王贤“嗯”了一声道:“不错,她今天早上去找你不着,结果刚好碰到了我,就在院中的亭子里头聊了几句。” 语嫣奇怪地道:“那你为何要道歉,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王贤转过身来,见她一脸好奇,不由笑道:“想不到你还是挺八卦的,连这个都想知道。” 语嫣笑嘻嘻地道:“自然想知道了,我倒是很好奇。” 王贤无奈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我说话没个遮拦,竟然问起她的订婚之事了,结果她却不知,于是就有些恼火地离开了,所以现在过来也算一个赔罪。” 语嫣惊讶地道:“订婚?谁要订婚?” 王贤“嘘”了一声,然后低声道:“当然是李清照订婚了,难道还是你啊。” 语嫣有些惊讶地道:“可是清照姐过了今年方才十六啊,这么早就订婚了啊?” 王贤一笑,自己去年的时候还才十四岁,便已经和答图订婚了,现在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婚姻法限制年龄,此时继续说道:“我当时只是问了她一下,可是忘了这个确实不该随便问的,一时糊涂。” 语嫣眨了眨眼睛道:“清照姐要订婚,也不知道未婚夫是谁。” 王贤笑道:“这个我知道,历史上李清照和赵明诚是一对恩爱父亲,他们相亲相爱,又有相同志趣,可以说是情投意和,羡煞旁人,用模范夫妻可以形容。只是可惜后来北宋灭亡后,他们失散了,而且最后赵明诚病死,所以李清照晚年就是孤独生活,她的后面那些很凄惨的词都是那时候写的。” 语嫣哼了一声道:“我最讨厌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失败的。” 对于这个浪漫主义的新女性,王贤只能以沉默回复,这时语嫣又出声道:“这个赵明诚是一个好人吗?不能让清照姐嫁错人啊。” 王贤笑道:“又不是你嫁人,竟然皇帝不急太监急,不过历史上确实是说赵明诚这人不错,具体我就不太清楚了,他现在在太学读书,以后有机会我去拜访一二,看一看其人。” 语嫣沉吟了一下,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王贤道:“刚才有人把李清照叫出去,是不是就是那个赵挺之过来了,所以故意叫清照姐到前庭去,还要摆弄什么曲子,肯定就是躲在后面偷偷看一下清照姐的才艺,然后再考虑,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她这样的生气,让王贤有些奇怪,随即便笑道:“是啊,是啊,不过娶妻总要先看一看未来的妻子吧,不然娶回来一个无盐女怎么办?” 语嫣顿时火了起来,瞪着他说道:“就算无盐女又怎么样?他不尊重清照姐,就是不尊重这个婚姻,他为什么不现身呢?就像相亲一般,这样我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如此不尊重别人是对清照姐的不公平,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你先不要生气。”王贤算是明白不能乱说话了,这时才有些无奈地道:“我也没说什么啊,你竟然这么激动,况且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猜测而已,怎么可以判定赵明诚不尊重李清照了?而他以后也未必不让李清照看见啊,不要那么偏激好吗?” 语嫣哼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低声道:“不行,我要去看一看清照姐!” 她说着便立刻走了出去,直让王贤摇首叹气,这个语嫣总是改不了这样的性格,她在后世之中的一些想法根本无法转变过来,处处带着新女性的思想看事情。 屋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了,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只是四处转一转,这边虽然雅致,但还有一个帘子,他这时挑开帘子,里面的香味更是浓了一些,而一张床便横在那里,上面还有着绣花的帐子,这让王贤一阵惊讶,随即明白自己是真的进到闺房之中了。 这里面除了摆了一张床,便剩下一个梳妆台,上面有梳子、铜镜还有一些胭脂之类的东西,王贤眼光扫了几下,然后又把头缩回来,心里极为发虚地走到椅子旁,而脸上竟然有些发红,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他在这里坐着好久还没见到有人进来,不由有些闷了,正要走出去,却听到有人走了过来,忙转首望着门外,却见到的是李清照和语嫣两人一同走了过来,她们脸上木然,后面的小婢女竹枝跑了进来看了一下又跑出去了。 王贤这时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却听到语嫣道:“果然被我言中,清照姐,这样的男子就算他文采再好,家世再大也是不配和你成为鸳鸯的!” 李清照这时却没有吱声,倒是王贤开口道:“语嫣,这是李姑娘的事,你就少说点!” 语嫣一愣,随即见他朝自己使眼色,不由把要说的话吞到肚子里,就坐在椅子上了。 王贤此时道:“是赵家公子过来了吗?” 语嫣“嗯”了一声道:“清照姐刚开始还不知,竟然在那里弹奏起曲子了,我便从那边过去,果然见到有几个人正在后面的走廊上,朝着清照姐看着说着,里面有一个是李大人,还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我当时便直接跑到清照姐的面前,和她说了这事,清照姐刚开始还不信,我便拉着她往回走,那几个人便已经回避,但是清照姐也看见人影飘过了,所以便拉着我回来了。” 这个经过王贤也能猜测到,此时便道:“你也真是唐突,万一李大人怪起来也不好。” 语嫣不满地道:“他们不尊重清照姐。” 王贤无奈,她又抬起了尊重的调子,自己也没办法和她说,只能无话可说,见到李清照还在沉默之中,料想她的心情不是一般,自己和语嫣在这里就是给他惹麻烦的,便想告辞回去,不料李清照悠悠地叹了口气,倒让他不敢说上什么。 语嫣低声地对李清照道:“姐,是不是满心的心思?” 李清照突然展颜笑道:“其实我在想着那些传奇故事,娘曾经告诉我,每一个女孩都会长大,长大后都要嫁人,所以今天知道这件事情,我也没什么太大的惊讶,毕竟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王贤惊讶地看着李清照,她无愧于才女之称,便是思想上也很让人佩服,但是自己一个外人不好说些什么,这时只好说道:“那李姑娘你好好休息吧,我和语嫣先告辞了。” 语嫣这时也站了起来道:“姐你便休息一下吧,这事终归还要看开一点,我刚才胡乱说了这些,仔细想了想,姐的事情我也不能说太多,只能希望那位公子是个好人吧。” 她刚才确实想了很多,毕竟她的理念里,结婚是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选的是一辈子的伴侣,她心中很是反感父母包办的婚姻,认为自由恋爱才能造就幸福的婚姻,但是刚才冷静地想了一下后,才知道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有着自由恋爱,她也只能颇为失望地说出这话,心中期盼李清照的那位未婚夫是一个不错的人,能使得李清照幸福一生。 李清照这时一笑,便说道:“那我也不送了,语嫣以后多来陪陪我,知道了吗?” 语嫣便要和王贤一起走出去,却不料那个小婢女竹枝又跑了过来,而她的身后却是那个洪娘,此时正满脸惊讶地看着这屋里面的人。 李清照忙站起来道:“洪娘,要什么事情吗?” 洪娘此时指着屋里的王贤道:“小姐,这个小贼怎么在你的闺房!这要让大人知道了该怎么办?就是下人们看见了也会说闲话的。” 李清照忙道:“王公子他是语嫣的小叔,过来只是看看我,没有什么的。” 洪娘大声道:“还没有什么吗?小姐你想,一个男子竟然出现在你的闺房之中,下人们会怎么想?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还得了?李府就会面目扫地,大人也会引为羞耻的。” 她见到王贤还站在那里,不由骂道:“你个小贼还不滚回去,难道真让我告诉家丁赶你走吗!” 王贤此时也不想生事,毕竟这个时代是很重礼教的,自己冒然过来就是不对,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便对着语嫣示意了一下,准备走回去。 语嫣这时有些不满,但瞧见王贤的神色,只好有些不乐意地随着王贤向外走过去。 但是没走多远,却又突然被那洪娘的声音喊道:“站住,那个小女孩你先回去!小贼留下,等一会再回去!” 王贤和语嫣皆是愕然,语嫣不由出言道:“凭什么?” 那洪娘哼了一声道:“我要把这小贼带到大人面前,不然大人问起来还怎么得了?” 李清照有些急地说道:“洪娘,你就不要难为他们了,他们是住在隔壁的王家,都是邻里,爹爹也是认识的,这样强留多不好。” 洪娘依旧地说道:“小姐,我也是为你好,不然大人问起来就找不到人了,你这个小贼就留在这里,等见到大人后再做处置!” 语嫣大声道:“你怎么如此无礼,你难道可以随意处置人吗?” 洪娘气愤地道:“你叔叔跑到我家小姐的闺房里,这还能算是有礼吗?你这个丫头片子赶快回去!” 语嫣不由有些生气,方想回言,却被王贤轻轻拉了一下,然后说道:“语嫣你先回去吧,我和李大人是认识的,肯定会没事的。” 语嫣有些迟疑地道:“但是……” 王贤呵呵一笑,又说道:“没事的,先回去吧,若是我晚上没有回去,你便和父亲和大哥说我去了同窗家中,肯定没有什么事情的。” 语嫣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和那小婢女竹枝低语了几句方才离开。 洪娘见到王贤也老实地站在那里,不由有些满意地道:“你这个小贼莫要跑了,我等会就带你去见大人!” 李清照见到她又走进屋子里,不由有些皱眉地道:“洪娘,你又要寻什么?” 洪娘却突然看向小桌子,见到这上面竟然有一个书简,不由地把这上面的东西看了一遍,从这上面找到两张素纸,对着李清照道:“小姐,这是从哪里来的?” 李清照见这洪娘竟然随意动自己的东西,不由有些不满地说道:“好友送的。” 洪娘看了一下,却又塞进怀里,见到李清照一脸不高兴,不由说道:“小姐,我这是为你好,你想一想,你一个女儿家,如果这事传到外人耳边会有什么后果?到时候可不是说李家没有教养了,就是小姐你以后嫁人也会被人说闲话的。” 李清照此时只是偏转过头来,并未说什么。 洪娘此时也不说什么了,便对小婢女竹枝道:“你可在这看住了,别让一些等徒浪子进来了,否则有你好看!” 竹枝被吓的退了好几步,连声应着。 洪娘此时便走了出来,对着王贤道:“你这小贼,现在和我一起去见大人吧!” 王贤心中有了打算,本来这事确实不对,不过那个李大人是个读书人,而且很是和善,自己只要和他说明白了,那便可以了。 此时他便跟在洪娘的身后,穿过有些薄雪的小院子,然后经过长廊,在一些外人的注目下便行至前庭,然后走到一个房子门口,洪娘便道:“我先看看大人在不在,你别想着跑了!” 王贤哪里会想着跑掉,见到洪娘此时进了厅内,继而又走出来道:“大人现在竟然不在,你便在等吧。” 她正说着,却见到一个中年已经走了回来,连忙跑过去道:“大人,出事了!” 李格非此时心情尚好,见到洪娘在自己面前喊着出事,不由有些不乐地道:“出什么事了?” 洪娘喊道:“大人,出大事情了,小姐她……” 李格非闻言慌忙道:“清照怎么了?” 洪娘见他焦急万分,不由说道:“今日竟然有一个男子进入小姐的闺房……” 李格非瞪着眼睛道:“什么!” 洪娘忙道:“不过那个男子也没做什么,我把他也给抓过来了,就是这个小贼!” 李格非本是万分怒气,此时见到王贤才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原来是王贤,洪娘,你刚才真是吓我一跳,王贤只是一个小孩而已,而且又是和我家比邻而居,哪有什么事。” 王贤这时才出声道:“其实是今日早上,在下侄女语嫣想要过来看一看李姑娘,因是新年,互相拜会是平常之事,而在下也被语嫣拉过来,本想先拜会一下李大人的,却未想到有尊客在场,故而只好先去见李姑娘了,其中误会,还望李大人查探。” 李格非摆了摆手,呵呵笑道:“王贤你是一个小君子,我还不相信你吗?只是少年不省事而已,但此事亦是不对,你且要记住,进入女子闺房乃是礼数大忌,莫要忘了。” 王贤心中一喜,他便知道李格非是一个通情达理之辈,此时忙道:“在下定当铭记在心。” 洪娘此时见到李格非和王贤相谈甚欢,不由有些郁闷,不明白为什么大人竟然如此宽容,突然又想起从桌子上拿来的两张素纸,连忙掏出来,对着李格非道:“大人,这两张纸好像也是这个小贼送给小姐的。” 李格非呵呵一笑道:“王贤少年聪慧,自然是喜赠此等文雅之物了,且让我卡一下王贤的才气。” 他展开上面的这张纸,突然脸上变了表情,让王贤心中一突,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冒了出来。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第172章 扎军之夜(第1节) “大军驻扎,岂能如此随便!他们二人很明显是不知轻重!”王贤大声叫道:“王爷,你应该立刻把张、黄二将撤掉,先整好军士安顿之事,不然的话,一旦有了变化,我们必然会有不测。” 陆行儿迟疑道:“撤掉张、黄二将的话,会不会让他们心怀不满?” “干脆杀掉他们二人算了!”陆行儿身旁的那个将领陆云冷声说道:“这两个人一向仗着自己多年跟着王爷你,就自以为是起来了,经常对下面的兵士和教众们跋扈无比,但是本事一点也无,这次大军乱阵,若不用铁刑,如何能够让将士心服?” “不能杀了他们。”王贤这时掩了掩自己的衣服,随即便道:“他们二人还不足以被杀,现在杀了他们,会把整个事情闹大,大军初行,便已斩两,将到时候军士们人心惶惶,更为不妙!” 陆云哼了一声道:“杀他二人不过是为了威慑而已,昔日孙武练兵,斩王之二宠妃,余者才守纪,如果不把他们杀了,那下面的人还不会当成一回事!” 王贤沉吟道:“但是杀了他们二人,如果找人代替?” “王爷,末将刚好有两个良将要向王爷你推荐。”陆云这时立刻抱拳说道:“右营之中,有一猛将,名曰刘猛,身高七尺,力大无比,战前总是第一冲锋,敌人见其则丧胆,可谓我们的第一猛将,此人当可一用。” 陆行儿“嗯”了一声,随即便又说道:“还有谁?” “还有就是王爷最近掉过来的那个周副统领。”陆云这时看了看王贤,随即便像陆行儿道:“王爷,这个周三以末将来看,也是一个良将,与其在我这里当一个副统领,不如让他去做一员大将,我看周副统领最近闷闷不乐,皆是因为知晓自己不能像其他将士们冲锋杀敌之故,不如王爷就随了他的心愿,如此可好?” “不可。”王贤这时候立刻插嘴道:“周三尚未有过锻炼,恐怕连张、黄二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如,若是调过去,如何能让兵士们服气?而且说不定会变得更糟,王爷,以我看来,陆将军的提议或可以折中行之,既杀一将,起到全家震慑之用,然后调拨那名猛将为之,如此以来,既行了威慑众人之用,又不至于赶尽杀绝,让全军心中惶恐。” 陆行儿点头说道:“不错,这个想法很好,陆云!” “末将在。”陆云立刻低首说道。 陆行儿沉声道:“本王就把他们二将交付给你了,你择选其一而斩之,明白了吗?” “末将遵命!”陆云大声地回了一句,便立刻走了出去。 王贤这时站在陆行儿的身旁,慢悠悠地说道:“王爷,这趟出师,本以为没有不妥之处,可是如今看来,的确还是仓促了一点,许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好,刚一出师就出现了这等问题。” “不,我们等不及了。”陆行儿沉吟道:“朝廷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明年开春必然会有一场大战,所以我不能耽搁一点时间。” 他慢慢地说道:“先头的那一万大军估计已经到了,我们这次出师,那些路过的城池皆是纷纷败走,而且朝廷官员大多都已经不在,想来他们也是知晓朝廷大军败阵以后,他们定然不保,所以提前走掉了,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敌人,但是我们并没有路过大郡,所以也不知道真要叫起手来会如何,这一切还要小心行事啊。” 王贤点了点头道:“不过现在也不用急慌,毕竟江南的各地官兵力量已经很是衰弱了,他们原本就是童贯派兵分驻的,实力单薄,此时我们前去攻打,他们就算死死的守城,也不能保上数日。 只是我现在还在想着以后之事,如果我们占了这一片地方之后,该如何处置,又该如何壮大力量,朝廷开春会继续过来攻打我们,所以时间极为短促,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能够筹备好一切,实在是个问题。” 陆行儿微微一笑道:“你便不要再想了,这种事情我自己也不去想,不用着急。” 他看着外面的一群群兵士们,长吐了一口气道:“终于从金陵走出来了,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十分难受,却是因为待在金陵的缘故,那个城真是把我束缚起来,而且还中日战战兢兢的,哪有现在这么爽快过?哼哼,金陵,去年取它,实在是大错!” 王贤脸上露出笑容,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也看着外面。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突然一个兵士快步地跑了过来,却是一个传令官,他朝着陆行儿大声说道:“黄将军跑了!” “黄保公跑了?”陆行儿大惊地说道:“怎么跑掉的?不是已经把他们二人关起来了吗?跑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去追!” 那个兵士连忙说道:“方才陆统领过去领人的时候,却只看到张将军一人在屋里,而黄将军已经不见了,陆统领大为惊慌,赶忙让我回来通知王爷你。” “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陆行儿冷哼道:“你赶快回去告诉陆云,让他立刻把黄保公给我抓回来,如果抓不回来,就别当统领了!” 那兵士大声应了一下,立刻就跑了出去。 王贤这时候颇为疑惑地说道:“怎么他会逃走呢?毕竟王爷下令抓住他们二人,并没有说如何惩罚,也根本没说要杀掉他们二人,黄保公为何要逃?” “哼,想来是怕事惯了,这次见到被抓,就吓得要逃了。”陆行儿皱起眉头道:“真是出师不利,才没行走多远,就遇到这等事情!” 王贤心中还有疑惑,但并没有说什么了,这时见到陆行儿扶着头坐在那里,便说道:“王爷,此事也不用着急,毕竟跑掉一个黄保公也无关紧要,我们还是行军最为关要。” 陆行儿“嗯”了一声道:“你说的也对,不过今日驻于此地,我还是有些不安,听人言之,这边的官兵有近万余人,指不定就会夜袭我们,所以还是要小心一点。” 王贤心中暗笑,这附近没有一个大城,哪来的上万官兵,只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便点了点头,又看向外面,那四处走动的兵士们来来回回,看上去也变得很有序了,虽然出师之中遇到了那么多事情,但是一切都还是好的。 以后,也肯定会顺利起来的。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初冬的晚上总是来的很早,没过多久,天已经黑成一片了。 王贤这时慢悠悠地走到一间房子之中,这里已经被清理的很是干净了,而且屋内点着烛火,看上去如同在金陵一般。 “听说军中出了事情?”王贤才坐在没多久,便听到有人走了进来,却是语嫣。 “嗯,小事情。”王贤慢慢地说道:“有两个小将闹了矛盾,导致兵士不整,已经被陆行儿着人关了起来。” 语嫣穿的很是厚重,虽然初冬的白天较为暖和,但是一旦夜晚来临,便很是寒冷,她不得不多添衣服,所以看起来极为严实。 “不会影响行军吧?”语嫣走过来坐了下来,然后迟疑地说道:“你们这是刚刚开始出师,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才是。” 王贤一笑道:“放心吧,这边有数万兵士,再怎么也不会出事。” 他沉吟道:“现在不用担心什么,就是到了台州以后,也不用担心,现在的朝廷官兵力量已经极为单薄了,沿途的好多官员都已经逃到北方去了,江南可以说并没有太多敌人,只是等到我们进了台州以后,就未必能够顺利起来。” “你是担心什么?”语嫣眨了眨眼睛道:“难道是担心水土不服?” 王贤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担心自己水土不服,而是担心陆行儿水土不服,他现在出金陵以后,可以算作没有什么压力了,到了台州以后,他能不能把一切都安顿好,实在是一个问题。” 语嫣慢悠悠地说道:“他身边不还有你吗?” “是啊,有我,但是我也不是万能的。”王贤沉吟地说道:“我只能给他出点注意,但是不能定夺大事,而且我发现,下面的那些将领们虽然对我还是较为客气的,但是心中也是有些不满的,就比如说我带回来的周三,他被陆行儿任为副都统,但是今天那个都统就开始在陆行儿面前说话,要把周三调走,虽然并非针对我,但是周三也算和我有关,他不满周三,也定然对我有些不满。” 语嫣看着王贤道:“不会是你的疑心病吧?” “我又不是司马懿,哪来那样的疑心病。”王贤摇了摇头道:“不过我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用,一切都必须等到台州以后才能知晓。” 语嫣迟疑地说道:“我想问你些事。” “什么事,说吧。”王贤看着语嫣,却见她欲言又止,不由奇怪地说道:“你和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你有什么事情便问吧。” 语嫣看着王贤道:“我是想问你,之前在金陵,你见到了秦该和其他兄弟会的人了吧?有没有问起他们要做些什么事情?” 王贤闻言收起笑容,慢声说道:“齐偍他们几个我的确是见到了,秦该呢,我也和他私下里说了一些话,不过,他们皆是没有告诉我到底要做些什么事。” 语嫣疑惑地说道:“哦?他们对你也有隐瞒?” “那是当然,不过这也难怪,秦该几个人都是受你思想的影响太大,就像那些搞革命的人一般,都是要为此奋斗终身的,自然会不相信我这种墙头草了。”王贤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又叹道:“不过我也可以猜测到他们要做些什么事了。” 语嫣一愣道:“他们要做什么事?” “拯救天下苍生,推翻帝制,使天下黎民百姓尽开颜!”王贤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便是他们要做的事情。” 语嫣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许久才道:“别开玩笑了,和你说正经的。” “我也是和你说正经的。”王贤看着语嫣,慢慢地说道:“你以为我这是开玩笑吗?不是,秦该他和我是一类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坚持自己的道路,就像我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一般,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心中所想之事,而齐偍、张武和刘承柱三人,也受他影响极深,他们为了那种信仰,去了很多地方,妄图改变什么,但是最后都是失败了,这和我又是一样,皆是无功之人,只是他们依旧没有放弃,直到明教造反,秦该开始改变自己的方法,加入明教,成为吕师囊的心腹之人,我想他也已经明白,若要实现理想,就必须把握这一个时机,这也是为何他在明教的理由。” 语嫣低低地说道:“他真是一个执着的人。” “执着的人很多,你不就是一个吗?”王贤用手捻了一下蜡烛,然后说道:“你那个发动机做了几年的设计了,虽然连个影子都没有,但还是至今还未放弃,要是在我们的那个年代,肯定是一个科学佳话了。” 语嫣慢声说道:“你这是笑话我吗?” “不是笑话你,是真的佩服你。”王贤叹了口气道:“你所作的,虽然还没有成功,但是有着确切的目标,而我所做的,连个目标都没有,时不时的就会迷茫起来,就像过河一样,还是拿着棍子不停地摸索着过,走到那里是那里,一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语嫣眨了眨眼睛,随即便道:“我也是这样。” “不说这个了。”王贤这时坐正,对着语嫣道:“好像大哥和爹爹都加入了明教吧?天天供奉着神像,念叨着一些谁也不懂的经文,这个王八蛋吕师囊,真是该死!” 语嫣这时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顿时有些气愤地说道:“爹娘他们对这个摩尼教还笃信异常,我那日劝说了娘一句,还被她骂了半天,说我对什么大光明神不敬,会给我带来厄运,而且他们现在也深信那个吕师囊是神仙转世,成天在我耳边说起这个,要我相信光明神,明教如此愚弄爹娘,实在是太可恨了。” 王贤皱起眉头道:“这就是宗教可怕之处,爹还跟我说,看见过真正的神灵,还说我是神仙保佑,让我每日都要供奉光明神,他老人家已经年纪大了,我也不好当面说什么,便只能答应,虽然在我们看来,摩尼教的那种教义和他们的神仙之类的不足为信,但是在大哥他们眼里,这个却是唯一的信仰了,这也难怪明教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聚集造反的兵士。” “这是邪教。”语嫣哼了一声道:“妄图改变人的思想,便是一个邪教,而且他们还利用这种邪教来造反,是真的想把天下人都来信仰这种邪教吗?” “对于陆行儿和吕师囊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聚集人心和人力的手段而已。”王贤慢慢地说道:“起事造反的人,很多都是喜欢搞一些神秘的东西,昔年陈胜吴广便是埋石剖鱼,赢得民心,而后面的张角黄巾军也是靠着这个来造反的,并不足为奇。” 他微微一笑道:“明教控制人心,也不会长久,如果这次明教造反失败,那么朝廷肯定会把明教所有的东西全部禁止,列为邪教,不出数年,就没有什么传播了,而如果明教得胜,君临天下的话,那也是一样,毕竟吕师囊、陆行儿、陈十一他们都并不信仰这个,如果他们夺得天下,也不会让明教长久的,所以你所说的邪教,也就只能邪一时,长不了。” “咦,外面怎么那么吵?发生什么事了吗?”语嫣刚想说话,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她颇为奇怪地向着外面看去,但却看不见什么。 王贤这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便有一个人跑了过来,大声道:“王公子,王爷请你前去议事!” “嗯,我知道了。”王贤点了点头,对着语嫣道:“你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上路。” 他说完就掩了掩自己的衣袍,然后便和那个兵士一同向着一旁走去。 语嫣这时看着外面,有些失神起来,直到被凉风吹的猛一抖,才回转过神来,便慢慢地向一旁的房间走去,口中喃喃说道:“该来的事情总会来,不该来的事情总不会来,只是希望一切能够安定,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便好。” 夜风颇寒,忽然一阵呼啸,让这边的木门吱呀吱呀的来回旋转着,而那房间的烛火也左右摇曳着,过了许久,才“扑”的一声熄灭了。 整个房间也变得昏暗起来,如同外面的夜色。 第172章 扎军之夜(第2节) “怎么了?”王贤还没走进屋内,便见到有不少将领正匆匆地从屋内出来,他们见到王贤过来,皆是只招呼一声便立刻走了,让王贤大为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此时屋内还有三四个人,陆行儿见到王贤走进来,便示意他坐下,然后才道:“孙红,你带兵去招呼一下运粮兵队的大营,别让那边也出了事。” 他身旁的一个将领立刻躬身应了一下,就直接走了出去。 “这次我们在明,他们在暗,现在夜黑风高,也不知他们有多少兵马,所以不能轻举妄动。”陆行儿这时沉吟了一下,随即便又说道:“陆云。” 正坐在下首的陆云闻言立刻应声道:“末将在!” “嗯,黄保公跑掉的事情,我暂且就不追究了。”陆行儿看着面色一喜的陆云,沉声说道:“但是你今晚负责守营,若是出了任何问题,那……去见光明神吧!” 陆云一怔,但随即就大声说道:“王爷请放心,若是今夜有任何闪失,末将就提头来见王爷!” “好,出去吧。”陆行儿挥了挥手,然后又看了看王爷,慢慢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正等王爷说明。”王贤低首疑惑地说道:“不会是敌军来袭吧?” 陆行儿点点头道:“方才哨营来报,自南方来了一些兵马,但不知其数,偷袭了我们一次,伤了数十人,然后就又退了下去,但是并没有逃走,也就在不远处,哨营生怕有诈,便立刻遣人向我禀告,而我也已经派急行军前去打探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实在不好轻易下手。” “只是小小的突袭而已,又何足挂齿?”王贤听完之后,顿时放下心来,慢慢说道:“其实王爷不必担心此事,他们如果人多的话,就不可能只伤到数人人便回去了,而且一击便归,很明显的试探之事,只不过他们在暗处,我们较为被动而已。” 陆行儿皱眉道:“依你这么说,要不要派兵追击?” “可以派兵。”王贤沉吟道:“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效果,毕竟他们既然过来夜袭,必然流动性极强,就算派兵过去追赶着,也没有什么用,不如……” “不如什么?”陆行儿一愣,不解地问道。 王贤这时露出微笑,淡淡地说道:“不如我们行一计策,或许可以让他们乖乖地跑过来。” 陆行儿见他满面笑容,也不由笑了出来,随即便道:“好了,王贤,不要卖关子了,快说是什么计策吧。” “一个好计策。”王贤这时依旧卖关子,但是却走向陆行儿的身旁,然后低语几句,让陆行儿顿时大笑起来道:“好你个王贤,果然是个好办法,那就依你之计行之!” 王贤微微一笑,随即便道:“此事不应该张扬,我觉得可以托付给蒙将军来办比较好。” “蒙善?”陆行儿一愣,随即便抬起头来看了看房间里还剩下的一个人,他正站在一旁不语,这个人便是蒙善,他本是蜀人,只不过二十来岁的时候,因为父母双亡,不得不跟着别人一同去贩盐,但他来回两次以后,便觉得极为危险,就在中途之中,卷走了富商的私钱,流落在江南。 陆行儿还未起事的时候,这个蒙善就觉得有些风头了,他于是拿了一些钱,进入了明教,开始慢慢接近明教之内的人,直到江南各地开始大规模起事,而陆行儿也开始行动起来的时候,蒙善也立刻响应,跟着陆行儿一块儿造反,他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是在陆行儿的军中混的很好,兵士们也对他很客气,直到后来进了金陵,陆行儿终于升了一个参将给他做。 只不过这个蒙善明显打仗不行,在金陵守城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出色的事情好说,让陆行儿对他逐渐失去了信心,他手底下的将领颇多,其中也不乏一些能征善战之辈,这个蒙善的水平有限,所以他也并没有太大关注。 这次他把手下大将遣过来,皆是吩咐好事情,却独独忘掉了蒙善,刚才和王贤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想起蒙善还在屋内,此时听到王贤之语,才看了一下蒙善,然后轻咳一声道:“蒙善!” “末将在!”蒙善这时听到陆行儿的声音,立刻躬身应了一下。 陆行儿一笑道:“刚才我和王贤之言,你听到了没有?” “回王爷,末将刚才正在思考如何拒敌,王爷和王公子之言,末将一个字都没听到。”蒙善低首而言,随即又悄悄地看了看王贤,却见他微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微微一愣,心中开始奇怪起来,这个姓王的小子怎么这么看自己了? 陆行儿慢慢地说道:“那好,我便把刚才和王贤所说的再说一遍,而且方才王贤推举你来完成此事,你可要好好的听了。” 蒙善一愣,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吩咐了,此时便颇为感激地看了一下王贤,随即大声说道:“末将洗耳恭听!” 陆行儿慢慢地开始说起王贤的计策,随后就道:“此事关系重大,勿要走漏消息,你为人聪明,该知道怎么办吧?” 蒙善吐了口气,大笑道:“王爷你就放心吧,别的事情末将不敢说,就这事末将敢打包票,王公子算是选对人了。” “是啊,在下知晓蒙将军最为适合,不过……”王贤这时笑呵呵地看着蒙善道:“蒙将军你可要记住,这件事情做出来很容易,但是做的像真的一样,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特别是我们军营如此之大,要在全营之中做成此事,并非易事,而且绝对不能假戏真做,蒙将军可明白?” 蒙善一愣,随即便见到王贤脸上的笑容,便也是嘿嘿一笑,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第172章 扎军之夜(第3节) 晚风依旧,在这片营帐之外,兵士们正窃窃私语,这是自去年进入金陵城之后的首次大规模远征,许多新兵们都有些紧张不安,虽是深夜,但依旧可以听到说话的声音。 这边的一间大屋子的外面,卫兵正四处巡视着,不时有来来回回的兵士们在走动着,被那昏暗的火把照耀着,显出各式各样的影子。 王贤正和陆行儿坐在这间屋子之内,但皆是有些紧张地看着外面,像是在等什么消息似的。 “报!”突然一个极大的声音传来。 “快说!”陆行儿立刻大声叫道:“什么事?” 进来的是一个传令兵,他躬身而言道:“启禀王爷,孙将军已经到了粮兵之边,正四处巡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陆行儿不由失望地道:“原来是这件事情啊,嗯,让他好生看着,别出事,出去吧。” “是!”那传令兵领了命,立刻退后一步。 “这个蒙善,怎么到现在还没弄出事来!”陆行儿见那个兵士走了以后,立刻有些不满地说道:“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竟连个消息也没传过来!” 王贤这时微笑地说道:“王爷不用这么急,我想蒙将军必然正在精心布置,毕竟事关重大,他也要小心行事,只不过陆统领那边也不知道布置的如何了,王爷或许该派人去问一问。” “嗯,来人!”陆行儿朝外面喊了一声,顿时走进来两个亲兵,只听到陆行儿沉声说道:“去问问陆云,让他传个消息过来!” 那两个亲兵皆是应声,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随即就进来一个兵士,俯身道:“王爷,陆将军有信,所有的事情都已准备妥当,只等王爷发令了。” 陆行儿点了点头道:“这个陆云办事还是挺快的,回去告诉他,该怎么做刚才已经说了,切莫粗心大意!” 那兵士应声而出,而陆行儿也朝着那两个亲兵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随即便道:“陆云行事雷厉风行,就是比蒙善要快的多。” 王贤慢悠悠地说道:“是啊,只不过这也是我最不放心的地方。” 他心中闪过不久前的画面,陆云被陆行儿急招过来,然后和王贤、蒙善一同计较此事,他立刻对此不屑,又斜眼看了看蒙善,颇有轻视之意,而陆行儿所吩咐的话,他也满口答应,却不知有没有完全听懂,现在他是否真的已经准备妥当,还不知晓。 “你就放心吧,陆云从小就跟着我,他做事我一向安心。”陆行儿一笑地说道:“这次定然要让那群人有来无回,一个都不放过!” 王贤闻言一笑,随即便舒了口气,看着外面的景色,头一次感觉胜券在握。 这种感觉太过舒服了,就像……就像在草原上一样,在那幼年时候的自信,仿佛又一次回来了。 数年之间的郁抑一扫而空,让他暗暗吐了口气,望着外面的夜色,也觉得颇为舒心起来。 忽然一声吵闹声让他回过神来,随即便见到外面有写慌乱,他立刻与陆行儿对视一眼,便见到有兵士立刻进来道:“王爷,运粮之处突然失火,军心大乱!” “嗯。”陆行儿这时看了看王贤,脸上稍有一丝笑意,但又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快去救火吧。” 那兵士一愣,心中不由疑惑万分,不明白陆行儿为何不着急,但是他也不敢多问,便立刻走了出去。 王贤这时一笑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想稍等片刻,全营都会着火,那便是那群人过来送死的时候了,我想陆统领现在也已经看到了这边的火了吧,希望他那边一切无事。” 陆行儿这时站起身来,笑呵呵地说道:“我们在东西南北四面皆是布了兵,这些人只要一过来,必然一个都逃不了!” “快了。”王贤望着不远处的火堆,和那群慌乱的兵士们,心中不由笑了起来,好似在扬州烧粮仓的事情又一次在他面前展现一般,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和洪雅在看着,而现在洪雅并不在自己的身边。 “洪雅?”王贤突然不自觉地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即便有些好笑起来,怎么无缘无故地想起这个名字来了。 陆行儿见到王贤满面笑容,也不由格外高兴,就坐在这里等着外面的消息。 不一会儿便有兵士加急来报,而陆行儿皆是不咸不淡地让他们去救火,仿佛这个事情和自己完全无关一样。 “王爷,王爷!”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随即便走进一个长相魁梧之人,却是陆行儿的手下大将孟元一,他本来是被陆行儿派去巡查的,却没有想到突然兵营失火,而且火光漫天,一时之间也没了注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该去找陆行儿禀告,所以就急冲冲地跑进来了。 陆行儿正和王贤说着话,见到他走进来,便“嗯”了一声道:“怎么了?” “着火了,着火了!”孟元一大声叫嚷道:“王爷,快点下令走吧,这边着火了!” “什么着火了!”陆行儿皱眉道:“好好说话,别慌了神,你也是一个将领了,还这么大惊小怪的!” “王爷,不是啊,不是!”孟元一连忙摇头,大声说道:“外面着火了啊,一大堆的,不是小事啊,真的不是小事啊!” “好了,我知道了。”陆行儿慢慢地说道:“你不用担心……”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轰轰”的战鼓声,随即就和王贤对视而笑,让一旁正着急的孟元一不知所措起来。 “孟元一,你快带兵杀敌吧。”陆行儿笑着说道:“领着你的儿郎们,把那群蠢货全部杀光!” 孟元一顿时不解地望着陆行儿,心中只是疑惑,难道王爷疯了吗? “快去吧,孟将军。”王贤这时见到他还在那**,便笑道:“你出去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173章 一得一失(第1节) 孟元一这时立刻迟疑地向外面走去,却听到战鼓声越来越大,他这时心中纵然有万般的疑惑,也不好再问了,立刻朝着外面走去,然后直接走到自己的兵营里面,却见到下属们都还在惊慌失措之中,一见到孟元一回来,便立刻问道:“将军……” “都收拾好东西,骑上战马,随我出去!”孟元一这时也不回答下属的疑惑,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便直接穿好盔甲,然后一下子跨上战马,随即便大声叫道:“我西军的儿郎们,同我过来杀敌!” 响声震天,孟元一带着他的部下们飞奔到战鼓响的西门之时,就已经听到阵阵喊杀之声和那兵戈交击的声音,透过周围的火把望去,只见到有一大群人正互相的拼杀着,他这时也不再犹豫,立刻大声指挥自己的兵士冲上前去。 这群外敌来的人并不算少,但是相对于孟元一他们来说,就显得格外单薄了,不一会儿就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了,但这群外敌并没有屈服,反而越战越猛,拼命地想向外面挤出去,只是他们实在太过单薄了,虽然气势很强,但倒下的人却越来越多。 孟元一皱着眉头,颇有些怒气,这群人竟然伤了自己不少兵士,实在让他颇为气愤,但此时也没有多少的人了,而且皆是如同困兽一般,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把这群人杀光,杀光!”孟元一此时大声下令道:“一个都不留!” “慢着!慢着!”突然一个极大的声音传来,随即便见到一个兵士骑马奔过来,大声叫道:“何统领有令,要留活口,以备审问!” 孟元一皱了皱眉头,但也不好违背,便只好叫道:“抓住他们,留活口!” 那些兵士闻言立刻行动起来,但是他们因为要抓活口,所以格外小心,处处受制,反而死伤不少,让孟元一大为气恼,直接大吼一声,竟猛地冲上前去,朝着那群人扑了过去。 他身边的兵士见状大惊,连忙跟过去,一时竟像是海浪一般盖上去了。 那群被围住的人们也皆是有些困乏了,但还是没有放弃,此时见到孟元一攻了过来,立刻就打起精神来,奋不顾身地抵抗着。 “你们听着,如果现在投降,可免去一死!”突然之间,又跑过来几个兵士,朝着这大声吼叫道:“孟将军,别下杀手,陆统领有令,留活口!” “留他娘的活口!”孟元一大叫道:“我的娃都快死光了,还留个屁活口!” “孟元一!”这刚过来的人正喊着,却听到数声惨叫,却原来是那群人知晓了孟元一为将领,朝着他袭了过来,却被孟元一身旁的几个兵士挡住了,一时死了好几个兵士。 “他娘的狗杂种,杀光!”孟元一大吼一声,也不管不问了,直接猛冲过去,一刀就朝着面前之人劈了过去,让那人一下子裂开倒在地上。 周围的兵士们也都是怒气腾腾,朝着这仅剩下的数十人杀了过来。 这边的几个传令的兵士们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元一将那群人杀光,才瞠目结舌地道:“你……你竟敢不听陆统领的话!” “听他姥姥的!”孟元一这时捂了捂肩膀,以前的老伤又发作了,他猛地一挥刀,“嗡”地一声,刀锋已经在那个传令兵脖子上面了。 “你……你……”那传令兵大惊之下,竟然说不出话了。 “娘的,为了留活口,老子的兵死了多少人!”孟元一冷笑道:“陆云要抓活口,为何不自己过来抓,他人在哪?这边为何只留下这么少的兵力?如若不是我赶过来,那这群兵估计要死光了!” “统领在南门。”那传令兵眼睛余光瞄向了那近在颈旁的刀光,血腥味颇有些刺鼻,他不敢乱动,老实地回答道:“那边来的敌兵更多,有数千余人,现在还正打着。” 孟元一冷哼一声,随即就收回了钢刀,大声说道:“他娘的,老子亲自过去见陆云,他既然可以抓活的,干什么要我的人来送死!” “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孟元一回首指挥一边的数百人留在这里,一边翻身上马道:“其余的跟我来,他娘的,今夜谁也别想睡觉!” 响声越来越小,但是吵闹的声音却越来越大,王贤坐在这里,看着外面的火把四处闪动,来来回回的兵士们仿佛让这个夜晚不能平静下去。 “王爷,王公子。”突然,一个人走了进来,朝着王贤和陆行儿行了一礼,然后笑道:“依王公子之计,那群人果然自动过来了,还要恭喜王爷,初行大军,便要此捷,以后定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陆行儿高兴地说道:“蒙善,你此次算是立了大功,方才我还是十分担心,生怕出了什么事情,却没有想到一切皆妥善行之,王贤果然说的不错,你是个可堪大用之人。” 蒙善连忙躬身道:“这皆是王爷你的功劳,末将只不过是依计行事而已。” “蒙将军不必谦虚。”王贤这时微笑道:“要是换作别人,也未必能妥善做成此事,你的功劳不小,不过那后续之事,你可曾办妥?” “一切皆在王公子的预料之中,前后之事,小将已经完全照着王公子的意思做了。”蒙善这时脸上露出微笑,这个策划失火之事,算是让自己平白无故地捡了个大便宜,由此也捞了一份功劳,若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了。 陆行儿这时朝着外面望去,有些皱眉地说道:“敌方来了多少人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王爷可以派人去查探一下。”蒙善这时连忙应道:“末将愿亲去查探敌情战况!” 第173章 一得一失(第2节) “不必如此。”王贤这时微微一笑道:“蒙将军还是去巡视全营现在的状况较为恰当,若是有异常之事,可迅速作处理,明白吗?” 蒙善这时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王贤,又转首看向陆行儿,却见到他也是一脸疑惑,便不由说道:“王公子是觉得会有什么不妙之事发生?” “说不准,只是现在混乱无比,若是有人浑水摸鱼的话,会颇有影响的。”王贤慢慢地说道:“去巡视一遍总是稳妥之法,今夜有心人恐怕很多,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蒙善此时醒悟道:“王公子所言极是,那末将这就去。” “王贤,你认为那群人还会来捣乱?”陆行儿这时见到蒙善已经走开,便有些疑惑地说道:“他们难道会一直缠着我们?” 王贤沉吟道:“这个我也说不准,只是稳妥之法而已,等陆统领回来以后,想必就差不多安稳了。” 陆行儿点了点头,随即也走向屋外,看着外面的火光点点,和那匆匆忙忙的兵士们,忽然轻笑了一下,随即便低声说道:“王贤,还记得我以前怎么说的吗?” “王爷以前说过的话太多,我实在不知是哪一句。”王贤不解地看着外面的陆行儿,心中转了几转,陆行儿以前和自己说过的话确实太多了,他指的是什么?难道是之前在金陵商量如何对付陈十一和吕师囊的事情?还是那个关于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的计划? “我以前说过,这个世界上,恶人太多了,你永远不能对他们存有善心,只能杀了他们,只能以恶制恶,才能让自己本该得到的不至于失去。”陆行儿慢悠悠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我该要做些什么,让天下人都明白,恶人终究只有恶报!而今,你看!你看!” 他指着外面朗声说道:“我有大军数万,有将有兵,可以定天下,可以让世人尽开颜,王贤,你说,我是不是快要做到了?” “如果王爷可以一统天下,那自然是做到了。”王贤这时沉声说道:“然而如今我等困哪颇多,不说朝廷,就单是明教之内,小的有李天、张浩诸人与王爷不合,大的有陈十一、吕师囊诸人,而且福建的摩尼教徒更是独自成党,不与我等相交,又是一大麻烦,这前前后后的人,以后皆是绊脚石,需要逐个铲除!” 陆行儿这时回转过身来,颇为自信的笑道:“此皆不在话下,如果连他们都不能摆平,那我就妄活在这世上了!昔年我为娘报仇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助我的人,一种是害我的人,对助我者我爱之,对害我者我杀之!” 王贤闻言微微一笑道:“此言我便记之,待到他日一观。” “王爷,大捷啊大捷!”突然一个高声叫道:“来敌被我等全部围住,几乎全歼来犯之人!” 陆行儿和王贤抬眼一望,却见到过来数人,皆是身穿盔甲,而当先的便是陆云,他满面笑容,此时见到陆行儿和王贤,便稍行了一礼道:“王爷,今夜来犯之人,皆是从西门和南门而入,尤以南门颇多,竟有三千余众,末将率兵埋伏,早就等着他们过来,这营中起火以后,来犯者果然不出王爷所料,皆是立刻大军行动,却没有想到尽入我埋伏之中,末将利用地形,把这群人分成四股力量,轻而易举的便拿下了他们,杀敌两千余人,俘虏数百人,实乃是出师之大捷啊!” “好,好!”陆行儿大笑道:“我军才一行军,便有如此大捷,实乃天赐我福!” 王贤这时突然开口道:“或杀或捉,尚无漏网之鱼吧?” “止有数人逃脱。”陆云这时依旧笑道:“不过并无甚要紧,逃脱之人不超过十人,其余之众,皆是死在末将之手了!” 王贤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什么,毕竟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大捷了,而且也不太可能要求不能走漏一人,所以他只好不再说话,只听到陆行儿大笑道:“好,好,都进来吧!” 这群将领们皆是鱼贯而入,而走在最后的那人竟是周三,他身上穿着盔甲,看上去很像一个将领,然而却是低着头,慢慢地跟在别人后面,而他仿佛感应到王贤在看他,便转首朝王贤这边看了一下,冲他一笑便又低下了头。 王贤这时才想起来,自从周三进入金陵之后,便已经没有和他再说过什么话了,也不知他现在在军中如何,更不知他的心情是否已经恢复,看他这个模样,并不是一派将军的气容,看来日后一定要找他谈上一回,把他心结解开。 陆行儿正高兴地听着陆云和其他将领们在说着如何打杀的事情,不时地笑出声来,而王贤也是坐在一旁,不过并没有插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四处看着,而后又转过脸来,看着外面。 “放开我,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一声大叫突然传来,让王贤立刻站起身来。 “怎么了?”陆行儿诸人本来谈的正欢,却没想到王贤突然立身,便不由疑惑起来,忽又听到外面的声音,便立刻沉声说道:“是谁要见我,让他进来!” 外面的卫兵们听到此言,便立刻吩咐过去,过了一会儿便带上来一个人,只见他一声甲衣,但是肩膀不住流血,半身像是被染红一样,而手中竟还拿着钢刀,脸上说不出的狰狞,却是之前出去的孟元一!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第173章 一得一失(第3节) “怎么了?”陆行儿诸人本来谈的正欢,却没想到王贤突然立身,便不由疑惑起来,忽又听到外面的声音,便立刻沉声说道:“是谁要见我,让他进来!” 外面的卫兵们听到此言,便立刻吩咐过去,过了一会儿便带上来一个人,只见他一声甲衣,但是肩膀不住流血,半身像是被染红一样,而手中竟还拿着钢刀,脸上说不出的狰狞,却是之前出去的孟元一! “这是怎么回事!”陆行儿这时立刻站起身来,看着依旧流血的孟元一道:“出了什么事?” “王爷,孟元一不听命令,私自乱杀无辜,而且竟有反叛之心!”陆云这时立刻出声说了一句,随即便朝外面大声喊道:“来人,快把这个逆贼拖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陆云你这个畜生!”孟元一这时左右挣扎,奈何他太过虚弱,被卫兵们控制的不能动弹,正向外拖着。 王贤这时看了一下孟元一,又看了看陆云,随即便道:“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便把出了什么事情说明白,而且他现在好像还在流血,应当坐下休息才是。” 陆行儿点头道:“不错,放开孟元一,扶他坐下。” 他这时也回身坐了下来,然后又看向旁边的陆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末将本来遵守王爷命令,设立埋伏,等待敌军入套,本来一切正常,却没有想到孟元一突然带兵跑出去了,而且去了西门,围住了那数百人,末将当时在南门,闻听此事,连忙派人传令,要孟元一留活口,这是王爷你特地交待末将的,但是没想到传令兵过去,反而受到孟元一的威胁,他竟不听号令,直接杀光了所有来犯,竟一个都不剩!”陆云这时慢慢地说道:“而且随后他又直接赶到南门,竟然朝着末将大骂起来,末将本来不想理会,只是随口说上几句,毕竟还未解决战事,不能有所分心,所以就让孟元一待在一间屋内,而末将要去督战,却没想到孟元一竟勃然大怒,打倒了外面的卫兵,直接朝末将冲了过来,王爷你看,末将这脸就是被他抓破的,他还举着倒要杀末将呢!” 陆行儿皱着眉头,看了看孟元一,却见他满面狰狞,一脸怒气,却紧咬牙关,不说一言,他不由有些不悦地说道:“孟将军,是这样吗?” “狗屁!”孟元一大声叫道:“陆云你这个狗杂种,有种杀了老子!” “大胆!竟然敢在王爷面前放肆!”一旁的蒙善这时立刻出头,大声喊道:“来人,把这个狂妄之徒拖出去立刻砍掉!” 王贤这时连忙站起身来道:“慢,慢,大家先不要激动,王爷,且听听孟将军说些什么吧。” 陆行儿这时颇有些生气地说道:“哼,他还能说些什么!” 王贤这时转过脸来,对着孟元一道:“孟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点说出来,现在王爷也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王爷会为你做主!” 孟元一这时张了张嘴巴,眼睛死死地盯着陆云,大声说道:“是他放走了那些人,还要杀我!” “什么!” 整个房间的人都是大为惊讶,就连王贤也不由一愣地问道:“放走了谁?” “孟元一,你竟敢血口喷人!”陆云这时大声叫道:“我什么时候放走那些官兵了?分明是他们自己杀开的血路,我虽拼命拦截,却百密一疏,让他们跑掉了,你个王八蛋竟敢乱说!” 他这时一转身,大声说道:“王爷,今次末将就在这里,这个孟元一屡次与末将不合,现在竟然胡乱告状,末将实在不堪忍受,看在末将从小到大跟着王爷一块,看着末将从来不离王爷身边的份上,请王爷免去末将统领之位,让我回老家农耕日作吧!” 王贤一愣,随即便暗赞这个陆云嘴巴很厉害,他从小便跟着陆行儿,所以说出这种话来,很明显的就可以让陆行儿心软下去,从而直接不问青红皂白,指不定还会杀了孟元一为陆云消气。 他看了看陆行儿,见到他面色的确变得柔和,心中想也没想便说道:“此事不论真假,还要等孟元一说完再议,陆统领,你是王爷的心腹大将,王爷肯定不会不为你着想的,这个孟元一若是有诬告之语,那定当重惩,但还是要听他说些什么才好,陆统领认为如何?” 陆云一怔,随即便慢慢地点头道:“好。” “孟将军,你详细说来。”王贤这时看了看孟元一,然后又朗声说道:“王爷,孟将军如果说上什么不敬之言,请王爷也不要打断,待他说完之后再做处理,不知如何?” 陆行儿“嗯”了一声,看着孟元一道:“你跟了我也有三四年了,若真有什么事,我肯定会为你做主的,快详细说来。” 孟元一这时一把扔掉手中的刀,随即便一下子跪在陆行儿的面前,猛地大哭道:“王爷,末将从来没有说过谎,你可要为末将做主啊!” 陆行儿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温声说道:“你伤口如何了?别跪着,快坐下休息。” 王贤这时一直不停地注视着陆云,但见到他的面色变了几变,却终究没有说话,他不由心下暗暗疑惑,难道孟元一刚才说的私放官兵是真的?但是不可能啊,陆云他怎么可能和朝廷有染呢?从什么地方考虑都不可能背叛陆行儿的。 而这个时候,孟元一也开始慢慢地说起话来。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第173章 一得一失(第4节) 夜风轻扫天地,在这初冬之天,竟有呜咽之声,忽东忽西,来去变换,不可捉摸,而凉气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让人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月色凄迷,基本上被黑黑的天空挡住,看不清什么,而在夜色的下面,正是一片火把环绕着一处地方,不时的有人四处走动着,让寂静的夜晚变得有些不太安静。 “你胡说!”突然一个高高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便听到另外一个人大声说道:“陆云,不要插嘴!” 这个屋子里面,所有的人面色都是肃然,而王贤坐在这里,也是漠然不语,他心中有一点点疑惑,但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示意身旁的孟元一继续。 “陆云以为这样做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了,却不知道已经被我发现了,我当时大为恼怒,立刻去找陆云说话,结果他就恼了起来,直接把我哦关起来了,而且着数个卫兵把守着,不让我出来,我一怒之下,把卫兵打倒,就冲了出去,当面叫骂陆云。”孟元一这时咬着牙大声说道:“我却没想到他竟然想直接对我下手,而且还对我说,他从小就跟着王爷你,所以王爷你一定会护着他的!” “胡说!”陆行儿这时皱眉道:“如今是在军中,若有违军法,不论大小高低,皆一视同仁,我岂能偏袒任何一个人!” 他转过头来盯着陆云道:“陆云,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王爷,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啊,他都是胡言乱语的!都是陷害末将的啊!”陆云此时连忙大声叫嚷,随即便又要说话,却听见陆行儿一摆手道:“好了,此事非同小可,虽然孟元一说的未必是真的,但是我不能等闲视之,就暂时解出你的统领之职,由……蒙善来替代。” 蒙善闻言大喜过望,立刻下跪道:“多谢王爷,末将定不负王爷之托!” 陆行儿见到陆云面色一片苍白,也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继续说道:“至于此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陆云,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当知晓我待你如何吧?” “王爷待末将恩重如山。”陆云这时一把跪了下来,呜咽地说道:“末将本来就是一条烂命,若不是王爷,末将早就被路边的野狗吃掉了,末将这条命就是王爷你给的,如果王爷让末将现在死,末将决不皱眉!” 陆行儿亦是颇为动容,连声道:“好,好,好,我们现在还要行军,这段时间你便跟着大军前行,等到了城中,我一定着人查明此事,给你一个清白的!” 他这时转过身来,看着孟元一道:“孟元一你也一样,从现在起,撤掉你的都统之职,直到查明此事以后再做定夺!” “王爷!末将无过啊!”孟元一这时大声吼叫道:“都是陆云之过,难道王爷你真的存着偏袒之心吗?” “放肆!”一旁的蒙善立刻大声道:“你竟然敢直言顶撞王爷,按军法当斩,来人!拖出去!” 王贤这时却没有立即说话,只是遍观其他人的表情,他们面容各异,神态各不相同,却让王贤顿觉有趣起来,直到卫兵走了进来拉住孟元一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慢着,王爷,我有些话要说。” “什么话?”陆行儿明显很生气,连声音都夹杂着一丝怒气。 但是王贤却依旧微笑着说道:“孟元一是个浑人,跟了王爷也已经有好几年了,你也应该知道他不会说话,方才就是嘴巴胡言乱语罢了,王爷是有大海肚量,这点小事应该可以谅解,何况,孟将军所说的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如若一下子杀了孟将军,岂不是说王爷真的直接偏向于陆统领?” 陆行儿面色一紧,过了半响才道:“嗯,那便罢了,来人,把他们两个都带下去,严加看管,另外今夜巡营,由周三负责。” 周三闻言微微一愣,但随即便反应过来,立刻出来应声道:“末将遵命。” “都下去吧。”陆行儿摸了摸头,然后一挥手,随即便坐在那里,看着这些将领们走开,又看着卫兵们把孟元一和陆云拉开,他不敢看陆云的眼色,生怕自己一下子心软起来,所以直到屋里只剩下王贤和他的时候,他才微微地叹了口气道:“这才刚刚开始,就除了这等事!” 王贤见他面有郁色,便沉声说道:“王爷,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何曾有好?”陆行儿叹了口气道:“我们大军前行,我就知道会有事情发生,白天出了阵仗的事情,而今夜又出现了被人夜袭的事情,虽然有些收获,但是陆云又出事了,实在让我痛心啊!” 王贤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此事并未清明,谁也说不清楚,但是陆统领这次被关,可以说并无害处,现在出事总比等到开战出事要好的多。” 陆行儿“嗯”了一声,随即又慢慢说道:“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爷认为陆统领真的做了那等事情?”王贤此时笑着说道。 陆行儿摇了摇头道:“不,陆云没有可能背叛我的,但是孟元一所说的也不像是谎话,我现在一时也弄不清楚了,心中疑惑不解,不知到底该听谁之言。” 王贤笑着说道:“其实王爷不必如此烦心,我有一种预感,陆统领不会做什么大的错事,而那个孟将军呢,所说的也未必是谎言,这一切都需要查明才是,现在的头等大事,还是行军最为重要。” ………… 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历史军事频道(ss..com),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 第173章 一得一失(第5节) 王贤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此事并未清明,谁也说不清楚,但是陆统领这次被关,可以说并无害处,现在出事总比等到开战出事要好的多。” 陆行儿“嗯”了一声,随即又慢慢说道:“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爷认为陆统领真的做了那等事情?”王贤此时笑着说道。 陆行儿摇了摇头道:“不,陆云没有可能背叛我的,但是孟元一所说的也不像是谎话,我现在一时也弄不清楚了,心中疑惑不解,不知到底该听谁之言。” 王贤笑着说道:“其实王爷不必如此烦心,我有一种预感,陆统领不会做什么大的错事,而那个孟将军呢,所说的也未必是谎言,这一切都需要查明才是,现在的头等大事,还是行军最为重要。” 陆行儿半闭着眼,半响才挥挥手道:“罢了,不想这些烦心事了,天色已是大晚,你快去小寐一下吧,明日还要赶军。” 王贤点了点头,便告了礼,随即便走了出去。 外面凉风阵阵,现在军营已经平静了许多,一片安详之色。 王贤长吐了口气,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仰首看天,但只见到零零的几个星辰,犹如秋天的萤火虫一般,偶尔闪亮几下,却又泯灭在那浩瀚天空。 他走到自己的那屋子,见到里面的烛火也已经灭了,但他也没有重新找火石点着,就直接地和衣躺在临时搭建的卧榻之上,抱着厚厚的摊子,闭着眼睛假寐。 但一时之间,竟然睡不着,仿佛有千万条思绪窝在胸腔中,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睡吧,明早还要行军。 他慢慢地闭着眼睛,脑子仿佛空灵一般,逐渐地变得一片空白,就像是进入了虚无之境。 “嗯。”突然之间,他竟然惊醒起来,随即便一下子坐在卧榻之旁,发起愣来。 “呀!我早该想到!”王贤此时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拉开破门,匆忙地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发亮,但是雾气很重,看不清什么,但王爷直接向前走没几步,随即便转身到了一个房子之内,一把拉开房门,只见到这房内的烛火还在亮着,一个人正在那里写着什么。 “王爷呢?”王贤这时皱眉道:“王爷去哪了?” “王公子?”那个人一愣,随即便停下笔道:“王爷去偏房休息去了。” 王贤“嗯”了一声,随即便直接走了出去,然后又走向偏房,果然见到一队卫兵四处巡视着,他快步走上前去,见到迎来的卫兵,便直接叫道:“快,叫醒王爷!” 这些卫兵闻言一愣,这时也看清了来的是谁,他们都是陆行儿身边的卫兵,所以也是认识王贤,此时听他吼叫,便连忙闪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抱拳道:“王爷正在休息,王公子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有什么事还是等王爷醒来再说。” 王贤怒声说道:“等那时就迟了!” 他这时朝那边的房子看了一眼,沉声说道:“如此大的雾,你们能看清吗?” 那个统领这时转眼望去,随即便笑道:“王公子说笑了,这自然可以看清。” “能看清什么?”王贤看着那房子,沉声说道:“若是有人混进来,意图刺杀王爷的话,你们能保证王爷的安全吗?” 那统领一愣,随即便笑道:“王公子真会开玩笑。” “我哪里会跟你开玩笑。”王贤凝目而言道:“现在快要黎明,等会会有一段极为黑暗的时候,而且又是大雾,我们站在这里根本看不清那房子,如果有人潜进去刺杀王爷,你敢担保王爷不会出事吗?” 那统领怔道:“如果有人过来的话,还没靠近王爷所居的地方,便定然会被我们所杀,我们这里有数百人之众,就算他再神出鬼没,也别想靠近王爷。” 王贤冷笑一声道:“你说的是刺客从外面赶过来,可是你没有想到,如果刺客已经混进这里了,要刺杀王爷岂不是再简单不过?” 他说着便朝着四处的卫兵们看去,但是雾气太大,且天色也慢慢转暗,根本看不清什么。 “公子你是说?”那统领大惊地说道:“有人混进我这卫兵营了?” 王贤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随即便低声说道:“我猛然之间想到的,而且此事很有可能发生,你快点去把王爷叫醒,以免发生什么不测!” 那统领颇有些犹豫地说道:“可是王爷刚睡下没多久,现在吵醒他恐怕不妥吧。” 王贤皱眉道:“有何不妥,罢了,我自己过去叫醒王爷,若是王爷有所怪罪,那就由我一人承担好了。” 他说着就不顾这个统领,直接朝着那房子边走了过去,只不过雾气太大,他连房子都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黑影。 “公子,公子。”那统领这时连忙跟着王贤,大声说道:“不能莽撞啊。” 王贤并没理会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房门,随即便敲了敲门道:“王爷,王爷。” 但是并没有人应,他正要再敲门,便见到那统领此时已经过来了,对着王贤说道:“公子,不能这样啊,王爷已经有两天没合眼了,眼中都布满血丝,你就让他多睡一会吧。” 王贤转过头来看着那统领,沉声说道:“什么时候都可以休息,就是现在不行。” 他说完就又开始敲门,并且大声喊道:“王爷,王爷你在屋里吗?王爷?” 但是屋内并没有什么回声,王贤心中顿时有一丝不妙,立刻猛地推开门,随即就朝着屋内走去,而且口中还低声叫道:“王爷?” 这屋里很是黑暗,王贤根本看不清什么,他这时立刻转过身来,对后面的统领说道:“有火折子吗?” “有。”那统领连忙从口怀中掏出来一个火折子,昏黄的火光让王贤可以看清这屋子里的东西了。 他这时慢慢地走向床边,然后低声叫道:“王爷?你还睡着吗?王爷?” 第173章 一得一失(第6节) 但是并没有应声,让王贤一下子提上了心,立刻朝着床边走去,随后一把拉开被褥,却见到里面空空如也,陆行儿竟不在这里! “这……这……”他后面的那个统领这时也傻眼了,顿时长大嘴巴道:“这怎么可能。” 王贤这时立刻叫道:“快去叫人,立刻封锁全营,全军搜查!” 那统领愣了一下,随即便听道王贤吼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点去啊!” “哦。”那统领连忙走下去,他也是大为心慌,本来他作为陆行儿的亲兵统领,最大的职责便是看护着陆行儿,而今却突然见不着陆行儿了,这简直比杀头还要大的罪,他不得不收拾心绪,连连指挥人通知各军,准备搜捕。 王贤慢慢地打量着房子,这边只有一个门,还有一只小窗,来的人到底是要做什么?为何不行刺杀之事,反而把陆行儿带走呢? 他正想着,却听到外面一个声音喜道:“啊,原来王爷你在这里。” “咦,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道:“陆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贤一愣,这声音竟然是陆行儿的,难道他没事?他连忙朝着外面走了出去,果然见到陆行儿站在那里,而且身上穿的严严实实的。 “王爷,我们……”那个统领陆术一愣,看到了王爷走出来,便连忙说道:“是王公子说王爷你有危险,所以我们便进来看看,却没想到王爷你竟然不在里面,我心中惊慌,正想着去通知各军,搜查军营呢。” 陆行儿一摆手,失笑道:“我只是趁着清早到外面走了走,哪里有什么危险,真是大惊小怪。” 王贤这时走了过来,舒了口气道:“王爷没事就好,我刚才猛然惊醒,以为会有人趁着现在过来行刺,所以就赶忙跑了过来,却是我太惊慌了。” 陆行儿一笑道:“你却是太劳累了,不过还要再劳累一天。” “今日雾气很大,想来行军颇有麻烦。”王贤看了看天色道:“不过现在可以准备一下了,待雾气散开,便开始行军。” 陆行儿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一切都要等我们吃饱了再说,方才我在那边已经看到饮烟了,想来他们已起火弄灶了,等会就可以送饭过来了。 “好了,王贤你便在屋外等我一会。”陆行儿这时一笑,便走了进去。 王贤站在这边,看着大雾,喃喃说道:“奇怪,难道我想错了?” “公子,是你想错了。”那个统领陆术这时轻笑道:“谁有豹子胆敢潜入我们大营,而且还刺杀王爷,那不是来送死的吗?” 王贤听他话中有轻视之意,当下也没有怎么在意,已经有好久没有休息了,他的脑子也开始发昏起来,这时拼命地扬起头来看天,想止住瞌睡。 “谁!”突然一声大喝,让昏昏欲睡的王贤惊回过神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陆术一把推开房门,大声叫道:“王爷!” 王贤这时心中一跳,一种不妙的预感浮现在心里,便连忙跑进屋内。 陆行儿这时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口,见到陆术他们进来,便连声说道:“抓住他!” 王贤微微抬眼,便见到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站在一旁,此时正往窗边退去,他便连忙喊道:“别让他跑了,快些围住!” 他说完便跑向陆行儿那边,扶着已是站立不稳的陆行儿,大声叫道:“快去叫大夫,叫大夫!” 第174章 前方不远(第1节) 旭日逐渐展开,一片暖阳之色。 王贤骑着一匹黑马,跟着右营的将士们一同前行着,却听到后面有喊声,他一回首,才见到是陆收在他身后,他便连忙应了一声,策马停了一下,好让陆收赶上来。 “大人。”陆收也是骑着马的,这时迎上来直接喊了一声,方又察觉不对,王贤之前已经告诉他不能再有“大人”这个称呼了,他便连忙改口道:“公子,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王贤看了看四周的行军,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发生许多杂事,所幸都已解决。” 他这时转过身来,又道:“陆收,你觉得这么大规模的行军是不是太容易遭敌骚扰了?” 陆收顺着他的目光向旁边望去,见到一队队的兵士们直直向前,那飘展的令旗正随风张扬,仿佛凝聚着这下面数万兵士们的气势,张牙舞爪的向四周虎视。 “这应当不会吧。”陆收回过神来,沉吟道:“有如此大军行之,就算有人心中想闹事,也要估量三番,不然可能就是有来无回了。” 王贤叹了口气道:“我们人多的确是个优势,但长线行军,尾大不掉,根本无法控制好整个局势,如果有人四处游荡而击,我们只能落于被动。” 陆收迟疑地说道:“会有人过来袭击行军吗?” “呃,说不准。”王贤摇了摇头,忽又笑道:“算了,此事现在说也没什么用,这几天还要继续行军,等到了地方以后,基本上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陆收闻言点了点头,抬眼望着这长长的大军和那飘展的令旗,心中也有一丝不妙的感觉,但却不知道如何不妙,只能猛地摇了摇头,继续和王贤并肩而行。 大军前行,一直都是平安无事,直到夜色已临,他们便已经到了一个小山坡,此时便驻高地扎营,然后分派守营将士,准备在这里歇一歇。 直到天上月色晴朗之时,王贤才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从一间帐篷里走了出来,却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叫唤,他微微一愣,抬眼四顾,却见不到什么人影,但低低的声音还是传来,他方想寻觅,却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道:“王公子你原来在这里啊。” “哦,原来是蒙将军。”王贤呵呵一笑道:“今晚扎营,将军想必费心了。” 来者正是蒙善,他一身甲衣,看上去颇有英气之感,此时笑声道:“哪里,为王爷效命,我做这些这区区之事算不了什么。” 他和王贤寒暄了两下便道:“王公子,王爷他……” 王贤这时四顾了一下,然后一笑道:“王爷他正在休息,并无不妥。” 蒙善舒了口气道:“这样便好,我还在担心……” “蒙将军。”王贤这时轻轻咳嗽了一下,让蒙善一下子回过神来,顺口就接嘴道:“我还在担心王爷依旧不去休息呢,这么多天不宿不眠实在太过劳累了。” 王贤笑道:“蒙将军所言极是,对了,那个犯错的兵士已经按军法处置了吗?” “已经处决了,今日凌晨便已剁成十段了!”蒙善此时冷哼一声道:“而且我已下令清查王爷亲兵,若有发现余孽,一律处死!” 王贤“嗯”了一声,心下也明白清查的重要性,他不怕乱了军心,现在最怕的就是混进来的人,所以当下又和蒙善说道:“宁可错杀,勿要放过。” ps:本月恢复更新中…… 外传:失踪之事(一) 江宁自古便是繁华之地,自五代南唐建都与此,便一直是江南两路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由于地处秦淮、长江之交,水路畅通,四处皆平,可谓盛城。 而自宋熙宁九年六月,天现彗星,天下皆恐,此时大宋相国王安石正着手实施新政,彗星现世,顿时引来朝中大臣恐慌,纷纷以天变之由上书进言,要求尽废新法,还原旧制。而此时王安石之子王雳急火攻心,不治而亡,王安石顿觉心灰意冷,随即第二次辞相位,领命知江宁府,来到故居江宁安享晚年了。 而自从王安石下台后,神宗赵顼任然继续推行新政,改年号为“元丰”,整顿吏治,修改官衔,但未有大一步的改动。对西夏用兵,遭到大败,赵顼想做一个汉武唐宗那样的皇帝之梦破灭了,元丰八年三月,神宗赵顼带着富国开边的遗憾去世。 神宗之死传到江宁,举城皆服百守孝,闭门而居,街道上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显得极为萧条。 但此时江宁知府王家大院里仍然有着一丝喜气,虽然皇帝刚崩,众人皆是一身白衣,厅堂内外皆供奉牌位,朱门青墙也是贴着挽联,但是仍有几人低声欢呼不已。 王安石一声素白,脸上挤压着深深地皱纹,虽然才六十余岁,但是头发十之**已经白了,杂着些许青丝更让人感叹岁月无情。 他稳坐在檀木椅子上,手里提着笔却半天未按下,一小滴墨水顺着毫毛之尖滴落下来,溅在雪白的纸上,变成一个小黑黑的露珠。 突然有一声敲门,门外有人朗声道:“大人!” 王安石重重一叹,把笔轻放在架子上,然后拉开门问道:“什么事?” 这是他的管家,也姓王,自他在江宁为官时便带在身边,和他也是老伙计了。王安石脾气倔强,而这个王管家生性随和,况且最佩服的便是王安石,一直认为朝廷中小人太多,使得王安石不能够施现才华,一展抱负,最后反而又被放回江宁府。这皆不是朝廷自断脊柱吗?! 王管家低首道:“大人,有喜讯,但亦有哀讯。” 王安石叹道:“哀讯能有多大的哀?现在比起皇上驾崩,凡事都不能算是哀了。你先说这是个什么哀讯吧!” 王管家轻声道:“其实喜讯哀讯都是一件事,二夫人生下了一个少爷,但是二夫人也……难产而死。” 王安石一怔,实在是不知道该喜该悲。这二夫人是他二子王滂之妇,本来王安石有两个儿子,但大儿子王雳虽然聪明过人,但脾气得父真传,且有一种精神病,他二十便得子,但是见儿子不像自己,就疑不是己出,把那无辜的小孩子推到井里去了,后来再也无子无女了;二子王滂虽不似其兄般聪明,但亦是才气逼人,王安石居江宁知府时,王滂也闲居在家,但是他耐不住这闲,便终日会朋聚友,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在湖边聚饮的时候,竟然落水身亡。 这下使得王家彻底绝望了,王安石的妻子得知其子皆亡,伤心之下便心力憔悴的去世了。王安石恍惚一夜老了十岁,连修经之事也扔下不管了,终日茫茫无神于书房之中。 不知是否祸福相依,王滂死后竟然留下一个遗腹子,王家上下顿时喜气滔滔,毕竟王安石一家又有后代了。宋人遵从孝道,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王安石一下全体以二夫人为中心,希望天佑王家,使得其薪火得传。 如今天果无绝人之路,王安石又有了亲孙。但是这孩子一出生便没有了爹娘,以后的路难啊! 王管家见自家老爷喜怒不现,面容肃然,又轻声道:“大人,还有一件事情:目前新帝刚立,太皇太后垂帘而治,任命司马君实为门下侍郎,吕公著也升任尚书左丞。蔡确相公从汴京送来急件,说司马君实上奏太皇太后,要求废止新法,而太皇太后对此意颇为心许。司马君实还调来一大批反新法的人入朝,范纯仁、吕大防、孙觉、苏轼诸人皆任高位,蔡相公希望大人您能够出面上言,挽救大局,不要让先皇所愿付之一炬了!” 王安石心中一片悲凉,几十年来兢兢业业的努力,一片心血终于要倒塌了。他忽然想起神宗即位之时说的话:“臣定当粉身碎骨,以使陛下之愿而成!”当时热血沸腾,直欲使天下人都知道他的抱负。可后来才发现朝中之事并不是那么简单,新法纷争不断,大臣争权夺势,而他的热血也慢慢地变凉了。 “老了,到底是老了啊!”王安石平息心中的复杂心绪,对王管家道:“我知道了,你先安排下二夫人的葬礼,虽然先皇刚去,但是守帝孝一日如一年,如今可以办丧事了!还有,丧事不必太过从简,毕竟二夫人为我王家留下一支血脉了。” 王管家点了点头道了声是,便要走出去,却听王安石又轻声喃喃自语,心中不由的难过起来,脚步走的更快。 ………… 汴京城里一片紧张,旧党上台,百官之间个个都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乌纱帽。但此时的江宁府却是祥和无比。 正值春暖花开,艳阳高照,一个婢女抱着一个小婴儿晃悠着,旁边几个婢女嘻嘻地逗着那婴儿,笑着不停;那婴儿呆呆地看着这些人,不哭也不闹,奇怪不已。 “大人回来了!” 王安石身着紫色常服,头上带着一顶方巾,折叠的整整齐齐,显然是装扮以后来看孙子了。 那几个婢女上前福了一下,便弯腰退了下去,只有那个抱着小婴儿的小婢女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即不敢把婴儿放下,又不敢再逗着小孩子。 王安石显然是看到她的顾虑,轻轻拜拜手,示意她不要在意,然后走近那婴儿身旁,笑道:“果然是我王家的子孙,竟然不哭不闹!实乃贤人也!就叫这孩子王贤吧!” 那婴儿忽然眨了眨眼睛,嘴巴呀呀地叫了叫,显出不安分的样子,引得王安石开怀大笑,正值逗弄间,一个胥吏急急地走了进来,大声道:“大人!”等到走进院子里才发现失礼甚重,急忙退了出去。 王安石示意那小婢女把婴儿抱下去,扶了扶头上的青色方巾,然后走出院子里道:“什么事?” 那胥吏正暗自悔恨自己忘了这些老大人们最讲究的就是个礼,而面前的这个大人更是道德典范,诸人师表,自己如此的冒失真是太不应该了,原先何参军都着重说过的,怎么才多长时间就给忘了啊!! 王安石见那小吏面上表情古怪之极,不由一提声道:“什么事?” 那小吏吓得一抖,颤巍巍地道:“通判葛大人遇到一件麻烦事,要请大人出面了。” 通判江宁府军府事,也就是府中二把手,负责协助知府处理府内的行政事务,另外也具有负责监督知府的作用,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副知府。太宗的时候,通判一律从京官调取,权利甚至凌驾于知府之上,后来逐渐放宽了,官员的性质改变了,权利也不再是那么的大了。 这江宁通判名叫葛聚,本名是叫绪的,但是为了避先皇神宗陛下赵顼的讳,改了名字叫聚,大概也是想聚聚运气吧,不想这一改果真长运道,他于熙宁二年托了王安石改革科举的福,乱写了一通“圣人尚思变,大道以君子为先”的文章,竟然进士科及第了。后来好运又到,被外放到了大富之县祁县作了个知祁县军县事,高兴的嘴巴直咧着就去走马上任了。到了祁县后,平常加加赋、添添税,受个小钱,捞点小外快,倒也弄到了不少油水。本想一直都待在那里的,可谁知道好运就再次降临。 被他当作羊来扒皮的那些苦哈哈们终于耐不住了,跑到县衙府内哭穷,这位葛知县不爽了,又看不惯这些哭啼不已的俗人,给了限时一炷香要求他们立即撤离,不然就大刑侍候,谁知道这些家伙对他不理不睬,这可惹怒了本想大发慈悲的葛知县,于是葛大善人收起了慈悲,变化而成怒目金刚,把那些人统统抓了起来。 本来葛聚只想打那些百姓两顿板子就放走了,谁知道不小心打了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那老者挺不住当场气绝。这下可惹了众怒,那老者是这一带有名的鸿儒;次日县衙府内被愤怒的百姓们围着水泄不通,大声叫骂。 葛聚吓的屁滚尿流,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小命可在,哭哭啼啼的坐在衙门里面。但是走大运的是江东提举常平司常平使恰好路过这边,顺手把这一干人等抓了大牢。葛聚不明所以地得了个平叛暴民的功劳,然后官升通判洪州军州事,服红衣皂袍,大马大轿地被送到洪州,然而上任不到两年,洪州知州竟然重病而亡。于是这个葛大善人变成了葛知州,掌管一方军政大权。 神宗赵顼改年元丰后,改革吏治,葛知州顺着大溜被移到前面去了,改为河东路隆德府的通判了,于是葛聚又屁颠屁颠地跑到河东赚钱去了。 谁知这北方大府,地理位置虽然重要,但是一来临近陇西、契丹,容易起兵祸,二来北方旱地收成与南方水田相差太远,这油水跟不上啊! 所以葛通判苦苦托关系,上下打点,刚好王安石罢相第二年辞去了判江宁府,终于弄到了此时江宁府去做通判,这边的风水好,事事都顺心,而知府也是个不管不问的人,所以葛聚来到这里没有几年,俨然成了江宁一带的一把手。 王安石自从辞去官职后,虽然有很多人拜访他,但是都是些只谈学术,不谈政事之人。这个葛聚几乎没和他有过交往,所以很是奇怪。他对那胥吏道:“葛通判找我何事啊?” 那胥吏一愣,他哪里知道这些老爷们有什么事啊,但是又不能回答不知,这样的话这个王大老爷一发火给自己直接送出去,两面得罪人,于是他硬着头皮道:“听人说是关于盐的事情,具体小的也不太清楚。” 王安石怔道:“盐?盐不是由监盐所管吗?怎么和葛通判起了什么瓜葛?” 胥吏面呈苦色,猛猛摇了摇头道:“小的怎知道这些,只是通判大人今天突然很火急似的叫人,小的应了,葛大人就说马上去把老相公您请到府中,也没交代是什么事。这不,小的就直接奔您府上来了。” 王安石奇道:“那你有怎么说是与盐有关?”见那胥吏面色紧张,心中清楚他也是道听途说,不由的暗暗奇怪,这葛聚竟然请自己到衙门里面,真不知这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他抬首见那胥吏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由好笑地道:“如此待我换身衣服,就去府中拜访通判大人。” 王安石所居乃是早江宁府的城东门外一座新宅子,第二次罢相后便是一直住在这里,依蒋山而立,读写书经。 这里居江宁府衙并未有多远,所以王安石很快便行至衙后,只见葛聚那胖胖的身体快揉成一团了,见到王安石像见到亲爹一般,忙拉手请坐,挥退左右,王安石见他像作贼一般,心下颇为奇怪,正想问话,却听“嘣”一声,原来是葛聚双腿一跪,他双目眩泪,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努力地想现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王安石很是惊讶地道:“葛大人,你……” 葛聚哑声道:“王相公,您老发慈悲救救我吧。” 外传:失踪之事(二) 江宁府府衙内清香扑鼻,布局雅格,然而王安石却没有心情留意这些,他皱着眉头坐在太平椅上面,陷入沉思;而那个葛通判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敢吭一声。 事情的起因是葛聚自上任通判江宁府军府事后,一直在思索着怎么吃点油水,江南农工商皆发达,江宁府所辖水田更是肥沃,然而因为王安石最重农务,所以只能从工商想门路了。他这天天苦苦思考,还真的想出来怎么弄了。 这得利最多的是贩盐、贩茶、军马、丝绸、布匹、醇酒,还有就是铸钱。铸钱由于开封统一铸铜钱,未有私钱流于市中,而且私铸钱币是犯大罪的,葛聚倒是没傻到这样。军马和茶叶大多是从川、蜀、陇掉过来的,特别是川地多茶,然而运往江南中转成本太高,也是不宜考虑的,军马作为国家管制之物,虽说并不限制私人有马卖马,但是江南水路畅通,不宜装甲骑兵,卖给厢军的利润也就少了许多。 丝绸和布匹是民之所需,日日供应需求皆大,然而江南小农之家户户都可制衣,即是生产者也是消费者。唯有盐酒这类国家管制的物品才有高利。 葛聚瞧准了盐,立马入主盐监司,准备按销售额来拿提成,但宋元丰新法准许富商贩盐,只是收取高额盐款税收,葛聚召集上百个精壮卫士作为盐监护,负责运输和察看盐料。后又广邀江宁附近的润州、常州、苏州、秀州、湖州、越州和明州等各大州的大盐商们作客江宁,好就好肉大吃一通后,葛聚宣布盐税永不再加,盐商们感恩戴德、痛苦流涕,感动的一塌糊涂。 还没等他们高兴完,葛聚有搞出一个贩盐许出来,称江南两路、两浙路所有盐商都必须办理这个贩盐许,若无贩盐许,则抓到后以贩盐未过税论处,既要没收盐产,又要罚交税收,重的还会有牢狱之灾,而这贩盐许只需制钱五百贯,真是便宜极了。 他这个便宜极了在众盐商听后真是苦笑连连,五百贯可养活十户人家一年,但是又不能不给,不然这个葛聚真要收盐罚税的话就完了。 这样众盐商也就认命了,一年供奉葛大爷五百贯。但是葛聚还不满足这个,他竟然把手伸向盐场。秀州沙要盐场、袁部盐场的监盐司因为和葛聚有同学之谊,加之有相同的爱好,于是他们开始向上瞒报,漏盐作私盐卖给盐商,再由盐商卖出,赚取其中盐利。 但是天不随人愿,这样作了一年后,葛聚腰包富足了,但是碰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个盐商因为层层盘剥终于破产,忍耐不住向人透露出这个秘密,恰好这个人是个小官且喜欢管管闲事,于是上报给户部官员,洋洋万言,尽说葛聚之恶,非流放五千里不能平民愤。 像这样的摊子谁会真正来接着?户部没把它当回事就扔到一边去了,压在那边几十天都没人动它。 那个小官左等右等不见吏部回音,于是一发狠,变卖家产,打点上下把奏章用非正常的手段送到了尚书省,时正值吕公著调为尚书左丞,想做点政绩,刚好以这个为切入点。 于是向下秘密追查,谁知那小官因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后竟至追随其亡妻去了。吕公著也不能撒手了,只能暗中调查这个贩盐之事。 葛聚开始还没意识到大难临头,直到鸿胪寺有一密友悄悄地通知他后,他才慌慌张张地托关系起来,然而这次无人敢帮他了,那上面可是有个尚书左丞啊,会压死人的。 吕公著借这个机会想在江宁安插旧党人手,所以他在新帝刚立未久就上报此事,并说那小官是由于受葛聚之徒压迫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太皇太后高氏阅后大怒,要求捉拿并彻查葛聚等一大帮盐监、盐场官员。 葛聚知道汴京来的消息后,吓的魂不附体,只觉得要完蛋了。还好他的一个小参谋机智,对葛聚说:“吕公著为人刚直,且位高权重,大人若与之相衡,若以卵击石,必碎矣!然而有一个人就不一样,无论资历、名声或是威望,都是吕所不能及的。要是他能保大人,则万事无忧矣!” 葛聚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连忙追问,那个小参谋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就是原来的老相公王相公、老知府王大人啊!王相公一则士林领袖,一则前朝宰相,一则大宋国公,一则年高德重,要是王大人肯保你,不要说吕公著,就是司马大人也是无可奈何啊。” 葛聚哭着脸道:“我和这个老大人不生不熟的,哪能请的动他啊?”那小参谋嘿嘿笑了笑道:“大人不必如此,明天你去请王老相公到知府衙门里来就行了,千万不要去半山园,显得你和王大人有何关联。至于如何说动老大人,大人只需要死死咬住没有徇私舞弊,是奸人所害!然后稍微隐蔽地说出是吕公著等人要拆变法派的台子,估计拿大人您开刀来了,这个老大人一向是对自己人维护之极,一旦说动,大人便可高枕无忧了!” 那小参谋脸上显出得意的笑容道:“大人如果还不放心,可向朝中的宰辅章惇章大人打个报告,稍微说些唇亡齿寒的话,以章大人的聪明自然就会保住大人您的!” 葛聚被这个小参谋忽悠的一塌糊涂,立即去请了王安石到衙门厅内,准备好好地演场戏给这个王老国公看一看。 王安石听了葛聚说出自己如何如何的无辜,而旧党是如何如何的迫害自己,虽然他对司马光、吕公著之人很是不满,但是他还是怀疑葛聚说的真实性,不由地用一种奇怪地表情看着他。 葛聚正装作一副可怜相哭着说着,嗓音低哑并带着哭腔,凄凄惨惨的样子却还是让人感觉有点别扭。 “葛大人,若你身受这不白之冤,应该上书圣上,说明原由才是正道。”王安石似枯木一般,慢吞吞地说道。 葛聚大急道:“荆公,当今皇上年岁尚幼,太皇太后垂帘处理军国大事,而文彦博、吕公著、司马光诸人都是前朝旧党老臣,太皇太后对他们深信不疑,我若是往汴京一去,恐怕能有完尸回来就是天佑了。” 他说着便大哭了起来,这倒是有点真哭,看到了唯一可以仰仗的竟然想不管不问,这一下性命堪忧了。 王安石叹了口气道:“非老夫不想帮大人,然而老夫早已辞去官职,闲居江宁近十年,如今朝中之事,已经无我上言之地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葛聚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势汹汹地道:“旧党本是一盘小人之党,今日趁皇帝年幼而得势,尽废神宗法度,本就是贼人之举;而今又要打压前朝重要官员,如此一来,大宋岂不是要断送在此辈手中。而荆公你身为神宗之朝的相公,竟然看着这帮无耻之徒误国误民而无动于衷,荆公你是不是让已崩的神宗皇帝不得安定,荆公你的报国之气而今又在哪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哭腔不见了,一片严肃、愤怒的表情,似是很失望地道:“葛某人死不足惜,大宋之民如何?今日他们害了我,明日他们便要又害了一个,长此以往,忠贤之人皆亡,满朝皆是小人,大宋不久矣!” 他仰天大叫道:“神宗皇帝陛下,臣愧对你啊!” 王安石脸色一抖,大声地道:“不要说了,老夫虽然老了,久不理事,然而如此乱国之事定要管一管!待明日,我便修书一封予蔡确,请他处理此事。” 葛聚的脸部表情稍微动了一下,但他仍然保持着一副大义之下,舍身为民为的高尚表情,沉声道:“某深知荆公高义,不为强权所动,不惧小人当道,然而如今朝中小人辈的目标非是指向我,而是所有拥护新法的人,吕公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荆公也是知道的,熙宁元丰年间,司马光文彦博诸人一直闲居西京,而今他们一旦得势,必将十倍报复我们,凡是我们所推行的皆要被废,凡是拥护我们的人皆会有难。荆公年岁已高,不宜趟这浑水了,在下相信,世上的君子一定不会被杀光灭光的,到时候就算葛某有何不测,也算是为变法做一份牺牲吧。” 王安石摇了摇手道:“葛大人不必如此,国家欲乱,此时我等是人人有责。老夫亦是要尽最后之力以保天下。” 葛聚顺言顺语的附和着王安石,竟是激出王安石藏在心中多年的壮志起来,这个老人一辈子以天下人为己任,如今只觉得维护天下稳定繁荣的重任就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面了,虽然沉但是也要挺过去。 直到他被葛聚送出衙门,回到了半山园,立即慷慨激昂的写信给了时任大宋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的蔡确,详细说明了他所知道的这件事,并语重心长地对蔡确道:“今朝中诸事皆向于持正,然不远矣。持正应记昔日之志保神宗之愿,应亿昔日之情护变法之人,如此虽死亦不愧天下。” ………… 艳阳高照,树荫之下,已经是七月中旬了,虽然天气还是一向的那么热,但西风吹近,觉得清爽无比。 王家的小公子王贤已经三月大了,因为正为他母亲守孝期,穿着白色丝绸小袄,眼睛四处地转着,时不时地哇哇几声。 乳母何氏轻轻地摇动着他,小声地逗着他玩,旁边的婢女也是嘻嘻地笑着。 这三个月以来,王贤一直都是很安静的,除了饿了的时候哭,几乎没有闹过心,何氏虽然有些奇怪小孩子有那么乖,但也更加疼爱他了。 他被裹在白色丝袍下只露出个小小的圆头,颈脖之上挂了一块晶玉,上面用着隶书写着一个“贤”字,笔痕苍劲有力,配在小王贤雪白的颈脖上面,恰似梅花于雪地盛开。 王贤的二爷爷王安国也是听闻王安石喜得孙子,他虽然与王安石政见不和,弟兄反目,但是兄长有后确是喜事一件,立马着人向江宁半山园送来亲题的字画并小礼物。而王贤的姑姑更是喜欢不已,特意亲织衣裳,缝纫绣花,给王贤做了十多套小衣。 半山园的院内小亭子里,王安石正陪着一人饮茶笑谈,正值近秋之季,北地的粮草渐已成熟,朝中又可以重整军事。前段日子,陇西派遣大臣何名、王子李业港专程赶到开封,向宋廷言及彼国和平之意,并带了粱氏之愿,希望和大宋百年同好,永不加兵。 太皇太后高兴之极,赐予众使臣金银颇多,又命人好生招待他们。同时也委派枢密院章惇与夏使交往,讨论归还夏朝四州和释放宋朝俘虏之事。 没想到章惇知道这件事吃力不讨好,办砸了当场就完蛋,而就算办好了也有可能被百姓们骂着汉奸、宋贼,所以他立马托病不出,太皇太后虽然不满,但是也毫无办法,于是把事情交给了吕大防。 吕大防果然不负太皇太后之望,只用了三天便和何名诸人修好了和书,同时昭告天下。 天下人反应大不同,有些人认为用西地四州换取几万宋兵是值了,西方在他们眼中是荒凉不已,寸草不生,要之又有何用?还不如换回大宋男儿。也有些人认为朝廷太懦弱了,用地来换俘虏是国家尊严的践踏,认为如此这般,那么收回北地燕云是永无可能的了。 消息传到江宁这边,王安石已经通过驿使知道了,对于用地换兵王安石觉得是无可厚非的,并不计较,然而顺道传来的消息却让他有些吃惊、愤怒甚至是伤心:朝廷在司马光的主持下,几月以来连废三法。 尚书左丞吕公著以葛聚盐案一事弹劾已经外放的变法重臣,指出葛聚之事并非一事,而是表示在王安石“邪逆之法”的期间所发生的众多之一,太皇太后着令大理寺查办葛聚,并且交由吕公著主办。 这葛聚也是真有点能量,他通过汴京的一些旧友得知大理寺要查办他,立马发动舆论攻势,在士林里宣传他是如何被怨,激起了士子对他的同情心,江南一带的士子们联名尚书给主持朝政的司马光,要求清查此事,还葛聚一个“清白”。 王安石这时候正在废除熙宁诸法,并未有时间处理这件事情,只是修书于江南大儒,说明国有国法,葛聚之事不会有所冤枉,若真有怨,定会查理清楚,并要诸人平心静气,以待朝廷审理。 大理寺来“请”葛聚的官员是个领着管职的小官员,但是原先进过直秘阁,所以也是颇有些气派。但是他带着亲卫刚从扬州到达江宁,便被一帮士子们围住,那阵势吓了他一跳。 那些士子们都是些文人,但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个对着这官员气势汹汹地说起理来,从三代之事谈起李唐五代,说出话来洋洋洒洒,直到把这个官员比作奸贼爪牙,误国鹰犬为止。气的那官员脸色从红到青,最后发白,颤抖不已。 这些人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这么多张口,直到有人通知了王安石,王安石忙派人把他接了过来,并且好言劝退了众士子。 这个小官员见到王安石也是颇为恭敬的,以着参见师长的样式拜了大礼道:“学生沈全期见过荆公大人。” 外传:失踪之事(三) 王安石一愣,其实这个沈全期只是他参与改革科举之时入进士科的一个小士子,那时王安石忙于朝中政务哪能记得这些,不过他还是颇为客气地和他寒暄了几句。 沈全期的脸色依然发白,但说话还是颇为流利的,对王安石说明了来意和碰到士子们闹事,语气平坦,并无大不满。 其实大理寺过问这件盐案很耐人寻味,毕竟他们主要是处理诉讼的,就相当于一个法院一般,并不具备抓捕或是拘留这种权利。然而太皇太后下旨要求大理寺直接来抓人,大概也是有着不信任六部的心态,于是不经过由变法派所持的都察院和刑部,直接交由大理寺来处理,并限定了时间交案。 这大理寺卿是仁宗的外孙子苏诸庆,也算是个外戚,由于大宋太祖有遗令:外戚不能执掌大权。所以这个苏诸庆废了很大气力才做了个大理寺卿,还没两个月,这太皇太后就把这重案摔过来了,苏诸庆这人虽然想往上爬,但是并不想在朝中得罪哪个,以后不好下台。这事一颁下来,他头皮都麻的,在院子里走了十几圈没想出个什么主意了,只好召集一些手下幕僚们参议参议。 结果大家们面面相觑,都说抓人该由刑部管,大理寺怎么去抓人啊?可把这苏诸庆气坏了,寒着脸不说话,瞪视着他们。正好这时有个兼职秘阁的小官沈全期回到大理寺,听了这件事情,便自荐去江宁抓人。 苏诸庆目光扫了全场,那些人都有点羞惭地低下了头,他对着沈全期着重交代了不要得罪江宁一干人等,要对那些官员客客气气的,最后重重地拍了沈全期一下。 这沈全期虽然二十来岁便进士及第,但是一直做些小官之类,他本性好学,不求官职,所以就到了秘阁修书,顺道在大理寺兼些小官。 其实他自荐去江宁本就是觉得这件事没什么的,葛聚也是个进士科及第,大家都是读的孔孟之书,又不是同匹夫打交道,所以他也没想那么多就跑来江宁府了。 一路行来,看山看水,倒也是美事一桩。但是到了金陵城就遭遇到士子围阻,他立即意识到这件差事不好做了。幸好王安石派人过来接应,要不然被那些读书人用唾沫淹死真是太恐怖了。 王安石声音很沉,几十年官场历练出来的声音:“沈大人是奉的太皇太后旨意来请葛通判回京的?” 沈全期心里正不安着,闻言忙道:“学生正是奉太皇太后懿旨行事。” 王安石笑了笑道:“听闻沈大人初到金陵,便遭人围阻,不知确有此事?” 沈全期立马道:“学生正要说明此事,学生自汴梁路途千里来到金陵,本是奉的皇差,却没想到刚进驿站便被人围住,这些人都是些读书人,情绪激动。学生本想说上两句,却没想到这些人更加气愤,要不是临川先生,学生真不知如何才好。” 临川先生指的就是王安石,王安石是抚州临川人,所以学林界便称他为临川先生。 王安石问道:“那沈大人可知那些士子为何要围住大人呢?”见沈全期摇头,他朗声道:“沈大人,自古以来盐吏多贪,然自本朝仁宗时以商人贩盐以来为烈,为何?实乃是官商勾结耳。这盐是百姓之必需品,盐利自然是极大了。尔后有富商贩盐,欲从中取利,必然要与官员打交道,盐吏自然就贪婪枉法了。 然而盐商以钱贿官,官吏又以权谋私,则盐商必定是个狡诈之辈,官吏必定是个奸猾之贼。葛通判乃是熙宁二年进士科及第,此人品性敦厚,未尝争官,一直到今日也未在京任官。若说大宋良臣颇多,这葛聚也算一个。 我去过葛聚的府上,发现其为家十分寒碜,居室未修,素衣朴食,院内杂草横生,确是因为没有下人清理。似想,这样一位良官怎可能是犯下巨额贪污之罪的人呢?” 沈全期肃然道:“若真是如此,朝廷定会查清此事,还葛大人一个清白的。” 王安石冷笑道:“这个就未必了,沈大人还是太年轻了啊,不明白这朝中之事。若大人回去好好的想想便可明白为什么,老夫只希望京中大理寺能够真正查清楚此事,不然会让士子寒心、良臣伤心。” 这番话他说的很硬,沈全期虽然是一书生,但在朝廷里也待了好多年了,对这些争权夺利之事自然明白。他心里也很是疑惑,若真是这样,那真的不好办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官并无实权,况且两党争斗之事不是他所可以参与的。 沈全期整顿神情,朗声道:“学生会把先生的话带到。” 王安石点了点头,他知道沈全期人微言轻,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这件事还是要在大理寺审理下才能结案,最重要的是看朝中的几位老臣了。 沈全期瞧着王安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学生奉的差事?” 王安石一愣,随即笑道:“不急,沈大人奉皇命而来的,自然不必担心带不走葛大人。待今日你歇一天,明日一早我便把葛大人请过来,如此可好?” 沈全期大喜道:“甚好!真是有劳先生了。” 王安石呵呵笑着,忽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大人,不好了!” 王安石瞧见是其管家老王不禁惊讶万分,对着沈全期拱手道:“老夫失陪一下。”然后向王管家问道:“到底怎么了?” 王管家像是要哭的样子道:“小公子他……不见了!” 王安石身体一颤,竟似站立不稳,沈全期眼尖,忙上前搀扶着他。王安石摆了摆手道:“沈大人远道而来,还是早早休息吧,老夫家事缠身,有失礼道,沈大人多多体谅。” 说完他就向对王管家道:“你带我去后院看看。” 这片后院是在前院夹了白墙而成的,前院有池有水,有桥有亭的,但是后院只是建了房子和花园,总体来说,布局不如前院。 后院本是给王安石的二儿子王滂夫妇住的,自从王贤出世后,后院就一直给王贤专用了。 王安石一脸寒霜地看着王贤的乳母何氏和后院的婢女、杂役,慢慢说道:“到底是如何将王贤丢掉了。” 何氏眼泪哗哗地道:“大人,本来妾身正和婢女们抱着小公子,忽然竹枝叫起我们,说她来带着小公子,妾身于是把小公子放给她,可谁知道她把小公子抱进内屋里面后,半天都没有声音。妾身初时没当回事,但是过了大半个时辰没见到小公子,就慌忙去里屋里看,找了半天也没见到小公子人,妾身心中急的很啊,就去告诉王管家了。” 王管家大声训斥道:“你怎么就随便把小少爷交给一个丫头照管着呢?小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家人都不得好过!” 何氏猛然大哭,用袖子遮住了脸庞,抽抽搭搭的。王安石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朝王管家问道:“竹枝是谁?” 王管家道:“竹枝是个婢女,年前的时候被卖到我们府上的。” 王安石一挥手道:“着人告知府衙,另外派家丁去寻找王贤的下落。”他突然感到头晕,似要昏倒。 王管家见到自家老爷站立都不稳了,大吃一惊道:“大人,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一定会找到小公子的。” 王安石默然不语,对着院里站的那些妇女、婢女、家丁、杂役诸人道:“你们都回去吧,先各做各的事情,这事情等到府衙的人过来再说吧。” 众人都已经散去,独留王安石一人孤立于内院之中,西风微吹,王安石喃喃地道:“天也,我王安石一辈子行正举行,不愧于天地,奈何灭我王氏!” ………… 府衙听说王老相公丢了爱孙,立马派人过来查探,而此时王安石已经去休息了,接待他们的便是王管家。 这个捕头叫李武石,原来的名字是叫五实的,本就是金陵城的人,小的时候爹娘生下两个兄弟,只供哥哥读书,自己只好在家里帮帮手,很是羡慕那些读书人。后来当了胥吏,作了捕役,奋发图强地看书认字,竟然也懂得了不少,还给自己改了名字。由于他努力做事,并且又有些学问,就升做了捕头一直至今。 在这个时代,捕役的身份是很低贱的,他们属于和家丁、奴婢之类一样的身份,不能参加科举,既受达官贵人的歧视,又受升斗小民的鄙视。 李武石对金陵王安石可说是耳熟能详,他所知道的那些读书人中没有一个不对王安石推崇备至的。这位士林中的领袖虽然就住在金陵,但自己的身份卑微,从未想过和这位先生能打上交道。 王管家详细地介绍了这件事,并且很诚恳地道:“希望诸位可以尽快找到小公子,我家大人就这么一个孙子,最近大人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诸位要废一番心了。” 李武石点头道:“李某虽然不敢打包票,但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找到小公子。” 由于这是王老相公的私宅,李武石领着几个捕役也不能乱闯,只好先去找半山园的门子问问情况。 李武石和那门子聊的倒是挺开,说了一会然后道:“那个婢女竹枝是直接从这个门出来的吗?” 门子道:“确实是从这出来的,当时她还提着一个篮子,说是要从外面拿菜。我就觉得不对劲,她又不是厨娘,买菜这种事情怎会轮到她呢?果然这女娃心术不正,竟然把小公子拐跑了。” 李武石道:“那你是或知道竹枝家住在哪里?她平常有什么不一样的举动吗?” 那门子嚷道:“我怎么知道这女娃是从哪冒出来的。好像就是去年快要过年的时候,她在半山园外面卖身葬父,我们家二夫人可怜她,把她买了回来,谁知道这个女娃不安好心,竟然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该被卖到千香院里!” 李武石笑了笑,果然是高门的门子,连骂人都带有文气。他对着门子道:“你好好想想,此人最近有过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门子摇了摇头道:“这我哪里知道,她平常又不常出去。啊对了,前日她急急忙忙地从府中跑出去,连我叫的话也不理。一直到了天将黑才返回,也是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李武石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个女娃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对着门子又热情了几句便告辞回衙门参详了。 外传:失踪之事(四) 刚到衙门口,就发现他的老搭档吴青已经在那里了,吴青也是一个捕头,不过他与别人有区别的是,他是一个捕役世家,自太宗朝他家便在金陵做捕役了。以至于吴青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别人就叫他小捕头了。 他是被派往带领步快、皂班、壮班、差役去金陵城找寻王家小公子了。可是差不多翻遍了金陵城没见到这个人,连那个婢女竹枝的画像都未有一人识得。 李武石听了他的话,不禁一愣,冲口而出:“难道那女娃飞了不成?” 吴青叹道:“如今我们人还在搜查,知府大人刚才已经特令衙门出动所有的人,务必找到那个小公子。” 李武石挠了挠头道:“我这也没头绪呢,这个竹枝是去年将要过年的时候被买进半山园的,父母都已经死了,身份来历不明,怎么也无法查出她的来历。” 吴青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先好好理清楚这件事。” 李武石慢慢分析道:“王老相公的亲孙是四月份出生的,一出世便没了爹和娘,所以一直是由其乳母何氏照管,并且还有老相公儿媳二夫人生前的四个婢女,分别是梅香、兰花、竹枝和菊叶看管。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平安无事。 何氏是蒋山边的何家的那个何建的媳妇,何健以前是给王相公做亲卫的,后来王老相公移居金陵,何健带着他的媳妇也就跟过来了,一直和王相公家关系密切。所以王管家就请了何氏作小公子的乳娘。 梅香、兰花是两姐妹,姓谢,也是金陵人家,其父母尚在,而且是自王相公来金陵之时便已经跟随二夫人了,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菊叶是开封人氏,也就是二夫人娘家陪过来,一直对二夫人忠心,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就是这个竹枝,她的身份不清楚,但是这女娃嘴巴甜,懂事理,所以特别得到二夫人的青眼,常常当她是姐妹。这次何氏那么轻易就把孩子给她,实在是因为这本没有什么的。之前竹枝多次抱过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妥,所以今日要抱抱孩子也是顺理的。 但是她竟然直接把孩子装在篮子里,然后慌称买菜,走出了半山园就不见了。” 吴青沉吟道:“这么说来,竹枝决定要把小公子带出去是最近的事了。她为什么要带出一个小孩子呢?而且这个孩子身份贵重,若是查明后她定是死罪的。她为什么要冒如此大险呢?” 李武石猛烈甩甩头道:“这样想着也不是办法,我再带着刘四、马其去找找线索。” 吴青道:“也好,你去探听一下竹枝最近与何人有过交往,可以找她经常去的地方:染坊、布料店去看看,还有就是好好地询问半山园内的护卫、杂役、厨夫、门子、苦差、妇人、婢女,这些人都会有所了解的。” 李武石嘿嘿笑道:“知道了,你也别闲着。去问问城卫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人进城。我有种预感,这件事情不简单啊。” 确实不简单,吴青查访了城卫才知道近几日有不少奇形怪状的人进城,经查他们的通关文牒是西域蕃僧,但是长相却很像北方夷狄,城卫们怀疑他们是契丹奸细,于是着人仔细查探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 但是令人极为不解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出城,但是府衙的人查找整个金陵都未见到他们,实在是令人费解。 吴青立马把这个和那婢女竹枝的失踪联想到一块来了,难道竹枝和这些番僧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府衙里,刚一坐定,就听到一个捕役急快的声音传来:“报!头,在城河外发现一个女尸,疑似是王相公府上的那个婢女!” ………… 金陵的护城河始掘于周代,一直作为居民用水而延续至今。秦、后汉、唐时都对河道进行过整修,使其联通秦淮河一支,成为真正的护城河。 吴青带着几个捕役正在那个察看刚打捞上来的尸体,那尸体已经有点发臭了,吴青轻轻地翻了它一下,然后对捕役道:“先把尸体带走,让仵作验尸。” 众人于是七手八脚地用抬板把它放上,然后用白布盖住了身体。 吴青一凝神,像是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一样,叫了一声:“等等!”,然后从那尸体的手中抠出一块东西来。 这是一块晶玉,玉背面平整无暇,正面有淡淡的鳞片纹花,正中写的正是一个隶书的“贤”字。 吴青一下呆住,心潮澎湃,但是并没有表露什么。他用脚尖掂着地面,轻轻地叩着。 他向身旁一个人望去,这个人叫金及手,是护城河的管理者,这个女尸就是他所发现的。 金及手见到这个吴捕头向他问来,便不等他问便说:“是今天申时按例巡视城河的时候发现这个尸体的,距现在不过半个时辰。” 吴青点了点头道:“你们发现这具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其它东西?” 金及手摇了摇头道:“没有东西了。我疑惑着呢,这尸体一看就知道是好几天死掉了,为什么以往没有发现呢?真是奇怪!” 吴青惊讶地道:“你说她是几天前就已经死掉了?” 金及手愣道:“是啊,我以前给胡仵作做过帮手,像她这样皮肤发青,瘀斑甚多,且有臭味,应该是死了两三天了。” 吴青顿首,马上回到衙门里,见到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了,李武石、胡仵作、张判官等人都对面而坐,在那说些什么。吴青快步走进去,就听李武石道:“听说竹枝已经跳河自杀了?” 吴青摇了摇头,把所知的说了出来,然后叹道:“这确实很奇怪,五十,你去查问有什么结果吗?” 李武石点头道:“我去问了和竹枝关系最好的婢女菊叶,她说竹枝确实很奇怪,她经常对着火焰念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初看她和平常人无疑,但是和她在一起久了发现她处处透着神秘。” 吴青疑惑道:“神秘?” 李武石目光微扫众人:“有一次菊叶生病头痛,夜里无法安睡,待到半夜忽然听到竹枝房间有人低语,仔细听来像是两个人争吵着,说话声音很小,菊叶隐隐约约地听到说什么‘教主不在了’,‘别管这些事情’,菊叶心里疑惑,便想到隔壁去看一看,但是刚想起床却晕倒了。 竹枝还有与别人不同的是她只吃素食,本来大家以为她是虔诚信佛才戒荤的,但是婢女们说她对佛像一点也不尊重,到修定寺上香的时候她也没给佛主磕过头。 还有就是小首饰店里,竹枝从那里经常买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我们也在竹枝房子里面找到了,就是我手里拿的这种饰品。” 他扬了扬手上的东西,这是一块比较劣质的青玉,上面刻着一个人盘腿而坐,双手自然而垂。整个身子被火光包围,似在浴火。旁边有几个汉汉字:“大明尊者”。 吴青和胡仵作都是疑惑不解地道:“这个是什么?” 那个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的张判官接口道:“诸位可知道有一教派名曰摩尼,此物便是摩尼教的教派饰物。” 吴青沉吟了两句:“摩尼教,摩尼教,没有听说过。” 张判官微笑道:“这个摩尼教是唐武后时自西域传过来的,后多有发展。据说此教一向认定‘清净,光明,大力,智慧’,认为万物由火而生,当追求光明,舍弃罪恶,故又被人称为明教。 摩尼教教众颇广,主要分布在两浙路和福建路,颇受一些官吏、农人、绿林之人的追捧。但是他们行踪诡异,三更集会,因而福建人传为魔教。” 吴青“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明教,我确实是听说过的。据说他们修炼邪功,会吸人脑髓!” 张判官冷笑道:“这些传言都是妄语,世上岂有邪魔!但是他们确实神秘,真未想到这帮人竟然已经渗透到江南这边了。” 李武石咳嗽了一下道:“现在暂且不论这个摩尼教,先说竹枝。” 胡仵作这时开口道:“这个竹枝的死确实有些蹊跷,我检查了一下,发现她已经死了两天了,而且她不是溺水而死的,是被杀死后扔下水的。” 吴青疑道:“你是说竹枝是被杀死的?这怎么可能?那今天是谁带走小公子的?” 李武石摇了摇头道:“胡仵作应该是没有错的,这样看来案情真的越来越复杂了,不过我不关心这些,最重要的是小公子的下落!” 吴青突然一愣,从怀里面掏出一块玉佩出来道:“对了,刚才捞尸体的时候在竹枝手中发现的。” 李武石接过来仔细一看,表情从吃惊变为紧张、激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难道……” 衙门里面众人都默不做声,屋外晚霞闪着光芒,寂静一片。 外传:失踪之事(五)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到了,各家酒店换上新酒,擦桌扫壁,焕然一新。那些务农之人这时也已经收割好了,带着有点劳累向月亮祈福。士子们也放下了手中的四书五经,脚步轻盈地踏向了闹市、走进了郊外,仰首直看明月,不禁感慨万千。 富贤酒家是在闹市附近的一家大酒楼,上下三层,金晃晃的牌匾据说是几朝元老韩琦所书。这在金陵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若说金陵第一酒家,无可争议地就是富贤。 这第三楼是给身份不一般的人提供的,共分为八个雅阁,成乾坤八卦之势。平常是不开的,若非你身份特殊,就算腰缠万贯也无法上来。 震字号房间里,正坐着两个样子特别奇怪的人,有点像番僧,但是又有点特别。旁边坐着一个白衣文士,淡笑挂脸:“明教自古以来便和我佛有缘,乃是‘摩尼光佛’,《三昧海经》有言:‘摩尼光佛出世时,常旋光明,以作佛事’,意思就是说我明教便是我佛,我佛便是明王,我明王之光明世界便是在那西天之西,以破诸魔为己任是我明教的教义,也是大慈大悲佛主的心怀!” 中间那个人戴着棉帽,身上披着大红袈裟,但是袈裟的样式很特别,绣着一个“佛”字。他哼了一声道:“你们明教不会是来专门来让我们叙述渊源的吧?” 那白衣文士摇了摇手道:“萧大人说笑了,只不过看到大人身上这袈裟有感而发罢了。” 最右手边的那个番僧打扮的人不耐烦地道:“废话就不要说这么多了,你们的明王怎么还没来?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耗。” 白衣文士笑道:“两位大人大老远的赶过来,老实说我明教十分感动。明王命我先招待两位,他有些私事要处理,只需等一会便可。” 那个萧大人冷冷地笑道:“明王好大的架子!” 白衣文士打哈哈道:“两位大人不必生气,明王确实有教务私事需要处理。今晚正是汉人中秋之日,大人可观这金秋闹市,十里酒香,天地皆庆;还有那天上明月,妖媚照人,如此景色不可多得,大人可以邀月共饮,人生如此好不快活。” 那萧大人却没有理会他,说道:“汉人中秋过节,我是知道的,然而本官现在却是无心于此。本官唯一关心的就是你们的明王到底在何处,如果真要如此端架子的话,那明教也就太无信了!” 他脸色寒青,双眼瞪着那白衣文士,旁边的那个番僧更是直要起身直扑过来。白衣文士顿时胆战心惊,刚想强说几句,忽然一个笑声道:“两位大人远道而来,李某有失迎接,实在是真正的对不起!” 白衣文人一喜,转过头来只见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走了进来,他白衣乌冠,面容削瘦,对着那两个番僧打扮的人行了一礼道:“李某见过萧可恕大人、耶律炳大人。” 那个萧可恕本来是颇为不满的,但见这个中年倒是挺有礼数的,所以倒也没说什么;但是旁边的那个耶律炳是粗人一个,马上冷哼一声道:“明王真是好客,我等千里奔波而来,马不停蹄,却没想到来到这边竟然只是喝茶。” 那明王拱手道:“李某因有紧急教务私事处理,所以耽搁了片刻。还请两位大人不要见怪,师囊,去让掌柜的新添饭菜。” 萧可恕摆摆手道:“不必新添饭菜了,本官知道汉人元宵之晚是喝酒之节,然而现在我是无心恋酒,明王请坐下来说事。” 明王又虚行一礼坐于尾座,整整衣冠道:“李某真未想到两位大人亲来赴会,看两位大人风尘仆仆便知道一路上有多幸苦了。” 耶律炳想起路上心惊胆战的走路,不禁骂道:“妈的,这汉人打仗不怎么地,盘查人倒是那么严。老子路上被这些人折磨死了!” 白衣文人听他骂汉人,顿觉不满,刚想嘲讽两句,但那明王却没当回事地道:“汉人就是喜好折磨自己人,特别是这些官差们。大人们一路过来可知我们所受的最有多深了!” 萧可恕呵呵笑道:“明王所言确是,这汉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不过今次我们来却不是讨论此事,明王你说已经抓到耶律乙辛的余孽,不知是或属实?” 明王点了点头道:“岂敢欺骗大人,本教确实抓到了耶律乙辛的余孽耶律其、耶律山观、何季诸人,现今便是关在本教的密室里。” 萧可恕大喜道:“没想到尚有耶律其,明王此次可是大功一件啊!那不知可或让本官带走这些逆贼们?” 明王淡淡笑道:“大人既然开口,李某怎能不从呢?然而李某恐怕这些人在路上会逃逸而去,这样就是李某也无法心安的。” 萧可恕和耶律炳相视一眼,大笑道:“明王可能不知这位耶律炳将军的厉害,他十岁便亲上战场,十五岁的时候便打死过老虎,这几个文士之辈又怎能逃出耶律将军的手中?” 明王道:“那萧大人有没有想到会有人救援?据李某所知,耶律乙辛原本权势滔天,耳目众多,心腹存于各地,今次难道真的不怕走漏了消息,引得乙辛的余孽们前来搏命?” 萧可恕听出这明王话中有话,不由道:“明王的意思是说?” 明王打着哈哈道:“李某一介布衣,本不该为这些事烦恼,然而实在是与大人你十分投缘,所以且透露从中京传来的消息:京中已出动左侍卫一百五十骑往宋。大人,李某不得不为你担心啊!” 萧可恕一惊道:“怎么可能?我等受南院相爷之命乃是机密之事,乙辛余党怎可得知?” 明王笑道:“萧大人也不必担心,我明教与大人共生死,此次定当义不容辞,押解几位余孽回京。我明教定会出动好手无数以保大人安全。” 萧可恕目光一顿,随即道:“明王如此好意,不知本官又能为明教谋何事啊?” 明王哈哈笑道:“这本就是我等应该做的,李某一个江湖野人还能有何要求呢?如果说有要求的话也是请大人多居南地几日,让李某尽些地主之道。” 萧可恕一怔,本来他想这明王此次如此殷勤,定是有所要求的,没想到居然分毫无求。 明王微微转身看了看窗外明月,对那白衣文士笑道:“师囊,二位大人今日也是人疲马困了,你引二位大人去天香阁拥榻而窝吧。” 那白衣文士点了点头道:“是!”,带着这两个番僧打扮的人走出了富贤酒家。 明王双目痴痴地看着天上美月,不由地发起楞来了。 ………… 而此时的富贤酒家另一边“坤”字号雅阁也坐着几个人。 当中一个头戴着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着宽薄的长衫,腰上束着丝带,脸上颇有些皱纹,胡须有点发白,正呵呵地笑着道:“张大人,君等一路远道而来,千里奔波,老夫真是感动万分,这一杯是老夫敬你们的。” 被他称为张大人的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青年,衣着士子学装,端着酒杯忙道:“刘老不必如此,此事在朝中影响太大,朝中上至宰辅、大臣,下至学士、门吏,个个都关心荆公的小公子。司马相公虽然与荆公常常政见不和,但是对王氏之后却是关心之极,这次太皇太后下诏刑部介入此事,所以我等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那个被叫刘老的人便是江南东路的提点刑狱司的提点刑狱公事刘建,所谓“塞北王将军,江南刘提刑”便是说大将军王韶和他。王韶为熙宁初年的震蕃大将,熙宁五年招抚羌族,破耳水巴族,直接拓展大宋疆土千里地,是神宗一代最大的战绩。 而这个刘建初为小县主薄,后来逐渐掌管刑事,他为官几十年,经手的案件不知有多少。而且为人正直,嫉恶如仇,不徇私情,神宗赞他为“今日包拯”。 七月中,王安石听闻其孙王贤可能遭遇不幸,绕是他一生坚强也病倒在床。金陵衙门内个个心急万分,一是上报朝廷大臣,一是找这个刘建刘提刑。 其时朝廷正围绕熙宁、元丰变法该不该废除争得面红耳赤,御史台听闻此事后,马上火速告诉章淳。章淳在朝上用感人肺腑的话语说出王安石居于金陵,亲子皆忘,老妻也离他而去,今次王安石唯一的后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也失踪了,请求朝中以体谅前朝老臣之心关心此事。 这件事情其实并未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最起码不应该放在国事朝廷上来议论,但是因为现今朝政中的奇妙格局使得这事瞬间成为一个借口。 原先的熙宁元丰一代大臣多是遭到旧党压制,此次正好可以把当年的变法者王安石拿出来说事。王安石一生光明磊落,道德高尚,这是众人皆知的。台谏官可以拿变法说出有多差多差,但是绝没有一人敢说王安石的私生活。 此时御史台和谏院众人纷纷出来列奏,要求太皇太后能够以先帝之心关爱王氏,找到王家血脉。 司马光作为强烈的守旧派,庆历年的强烈拥护者,当今朝廷的决策者,也没有再反此事,对于王安石个人成分他倒是蛮佩服的,所以他决定让刑部介入王家小公子失踪案,让江南东路丁壮们全力帮组刑部人员。 此时刑部正协同大理寺审理葛聚盐案一事,于是派出刑部司员外郎张庆带着人快马赶往金陵。 他们虽然快马加鞭,但一路赶来也是到了中秋之时了,于是金陵衙门把刑部来的人和请来的刘建一起请到了富贤楼,即是赏月,也是论案。 刘建叹了口气道:“老夫为人最佩服便是王荆公,想来经过此事,荆公定是受了不少打击啊!可惜老夫无能,到现在还未有个头绪来。” 在他右手边的一个青衣皂帽的捕头,便是江宁府的衙门捕头吴青,他见刘建陷入自责,不禁安慰道:“刘老提刑何必自责,我们这些人再加上刑部张大人定能找到小公子的。” 张庆点了点头道:“不错,据我分析,这件失踪案应该和那个神秘宗教明教有关系。我于扬州之日专门调来与明教相关的资料查阅,得知这个明教果真是一逆流,所以我特意从差人从扬州找到一个故友助我,估计不一会他应该就要到了。” 刘建奇道:“哦,不知张大人的故友是何人?” 张庆笑道:“这个人是个江湖野人,很是散漫,我早年家贫和他以相互搀扶,以兄弟相称。后来我求学京城,他也四处游荡,但我们一直没有断过联系。不过这个人说话不知轻重,平生游荡惯了,也没个规矩,希望刘老你见到他时多担待一些。” “哈哈哈,张庆你这个小屁孩,又在背后说老子坏话!”只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人推门而入。 外传:失踪之事(六) 吴青很惊讶地看着这个推门的人,青色方巾,白色布衫,衣服平平整整,发须皆是修的很整齐,如果这样的人在路上遇到,定会以为是个才子士人,谁会想到是是个游侠之辈呢? 张庆也是很惊讶,随即笑道:“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如此一看,还真不像你了。” 那人大大方方地坐在张庆的旁边,像是不满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咧嘴道:“我知道我穿这身不对劲,搞得像是读过书似的,奶奶的,老子今天走在街头也唬住那些遛街的了,遇到一家破店,非要老子给题字不可。妈的老子连毛笔怎么握都不知道,怎么给他题,只好说句‘我一字万金!’” 众人一听皆是大笑,张庆微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名震天下的提点刑狱公事刘建刘老,你自然是听过的了。这位是金陵城的捕头吴青,他家几代为捕头,金陵之人人人皆知。”他又向刘建道:“刘老,吴捕头,这位便是在下好友李京山,江湖上所称绰号‘千人绝’” 刘建微笑道:“李小弟,老夫听闻你常年行走江湖,对于这大千世界了解颇多,老夫正是想要了解一些情况。” 李京山拿起筷子道:“呃,我从扬州一路跑过来累死了,先补补!”说着夹起一块肥肉一把塞进嘴巴里,几下咽尽,然后嘟囔道:“奶奶的,这肉真是太差劲了,老子在洪州的时候那肉真是叫一个字美,又滑又软,一口就可以吞下去了。” 刘建不由暗自皱眉,但未形于色:“江宁不比洪州。” 李京山双目瞪大地道:“什么江宁不比洪州,听你口气是说洪州比不上这个破金陵了?这金陵有什么好的,真是的。” 张庆闻言喝道:“京山,不得如此无礼!”同时颇不好意思地向刘建道:“我这朋友没有什么礼数,刘老勿要生气。” 李京山微哼了一声道:“我知道,老子跑江湖惯了,说话也带些市井脏话,诸位官爷不必拿我做回事。” 刘建本是极为生气这个对自己不恭的闲汉,但转念一想,随即释然:“这人毕竟没什么教养,没有必要和他一般见识!” 他呵呵地道:“李小弟豪爽惯了,自然不拘这些俗礼。李小弟你想必也是知道,这次我们请你过来是为了询问明教的有关事情的。” 李京山放下筷子,又喝了口酒,慢吞吞地道:“明教是个神秘教派,老子跑江湖对什么都了如指掌,就是这个明教我不清楚。他们的人行事诡秘,偏偏有不少小老百姓就喜欢他们这套,现在江浙、福建这一带信徒多如牛毛。江湖上别人都叫他们魔教,据说是因为他们原先叫摩尼教。你说这么一个魔教居然有那么多人信,是不是不合常理?” 刘建沉吟道:“佛教初入我中原也是被人称魔教,但所信者许多,后终成大教。这个明教想也是利用愚民愚妇的迷信心理,从而想扩大其影响。” 李京山用袖子擦了擦嘴,白色的衣袖顿时一片油污,但他犹未察觉:“这魔教的教主被人称作明王,现在的教主来头可大了,不过很神秘,见过他的人也就教中的那些重要人物了。说起教中的重要人物,我倒是略知道这个一二—— 一个便是他的二弟子,人称‘小信陵’的吕师囊。这个人性格温善,喜为人排忧解难,是个万里挑一的好魔王。第二个便是福州人石宝,这人有一口宝刀,削铁断刚的不在话下,而且身手极为强悍,一般人见到他估计都会吓破胆。还有一个叫周富,诸位应该熟悉吧。” 吴青一惊道:“就是那个吃人魔王!!” 张庆见到诸人面色颇为奇怪,不禁问道:“这个周富是何人?刘老也听过此人吗?” 刘建叹道:“此人是浙西人,熙宁年间时多传其喜吃人肉,其时老夫尚为两浙提刑,本对这些江湖野闻没什么关注。但是熙宁三年老夫确实遭遇此事,浙西发生一连串失踪案,老夫和时任衢州知府的赵思名追查此案,历经四十余天,终于赶到凶手的家中,却只发现几口煮人肉的大锅,上面还漂荡着油污、头发和残渣。你说如此丧尽人性的禽兽可不可怕?可惜那一次我等未能将他追捕归案,而赵知府也引咎辞职了。” 吴青也是不寒而栗地道:“不错,家父也对我提及,据说此人力大无穷,性情极为凶残,脾气也特暴躁,最可怕的是喜吃人肉,特别是婴儿肉!” 张庆心里一突道:“婴儿肉?” 李京山撇了撇面前的几个人,忽然洒脱地笑道:“你们不要担心这个周富了,据听说他被他的师父派到了闽南去了,十多年都不曾回中原了,肯定和这件事无关了。我刚才只是举出明教的一些比较核心的人物而已,谁知道你们竟吓成这个样子!” 张庆没好气地道:“京山,如今正是我等着急的时候,你还有心思作弄我们?” 李京山又拿起了筷子,嘴里嚷道:“是你们着急又不是我着急。再说了,不就丢了一个孩子吗?犯得着这样吗?” 刘建心中一股怒气冒出,一拍桌子道:“胡说!荆公一生为国,如今他唯一亲孙不明踪影,我等如何不着急!你一个街头游汉,整天无所事事,有何资格能说起荆公!” 李京山放下筷子,瞪起眼睛道:“王安石害得咱老百姓还不够惨啊?青苗法,保甲法,还有那个什么农田水利!个个都他妈的骗人的,说的好听,到最后还不是害苦了那些穷农民!他王安石有屁来的本事,也只有你们这些人把他当神仙供奉,老子我甩都不甩他!” 这话说的张庆都觉得太过分了,他虽然是司马光那边的人,但是连司马相公都没说过王安石没本事,这个李京山太嚣张了!张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忙向快要爆发的刘建道:“刘老请勿生气,京山只是粗人一个,你别往心里去啊!” 刘建怒极反笑道:“好啊,好一个粗人,就凭你辱骂朝廷官员,我就可以定你个流刑!你还妄议政事,诽谤朝廷,不诛你九族就算你命大!” 李京山冷哼道:“好啊,老子这辈子就是个寒命人,从小死了爹娘,这九族就老子一个,你要真诛我九族,老子还真不怕!” 刘建气的脸色发红,张庆暗暗生自己的气,你说自己脑子是放豆腐了吗?竟然把这个流氓气重重的李京山领到了刘建这个老夫子面前,岂不是要气死他。张庆头皮发麻,脸色也变青了地道:“刘老,吴捕头,今晚中秋之夜,以在下看既然时候不早了,也该出去赏月庆节了。不如我等就此罢了宴席,等到明日金陵衙门继续讨论此案?” 吴青见张庆丢过来一个眼色,会意道:“不错不错,现在已经很晚了,刘老想必也累了,知府大人特意安排刘老在衙内后院居宿,刘老不如现在过去?” 刘建冷哼一声,甩了一下衣袍,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吴青赶忙跟了过去,陪着笑脸地和这位老头子出了富贤楼。 张庆瞧着李京山依然满脸无所谓的表情不禁又生气又无奈,摇了摇头道:“你小子,这几年还是这个德性。这个老大人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你却这样气他,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李京山嬉皮笑脸地道:“嘿嘿,这老头也太容易生气了。我说张庆啊,大老远把我从扬州叫过来,害的我连月圆之夜都不能在丽香院过,你说该赔偿些什么?” 张庆不理他这些,合言道:“你今天说起明教,是不是有些东西故意没说出来?” 李京山嘻嘻地道:“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这明教神秘的很,我能知道些什么?” 张庆不由笑道:“从小玩到大的,我还不知道你。要说你不知道明教还罢了,既然你都知道这么多东西,那定然知道些不能轻易告人的秘密了。” 李京山大叫道:“哇!老子的脾气你小子都摸得一清二楚,真是太可怕了,老子以后说不定死到你手里还拿你当兄弟。” 张庆挥手道:“说什么呢!快说正经的。” 李京山整了整白衣士服,故作正经地道:“其实小生所知甚少,大人何必为难小生呢?”见到张庆不高兴的面容,只好歪歪嘴巴道:“真没有什么啊,不过我想你最想知道的是关于那个王家小公子吧。好像有人是说过明教的人出现在金陵城里,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位。” 张庆惊道:“原来真的是明教做的!” 李京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得了,现在谁也不知道那个小公子还活着不,你也不必太过专心做事。还记得唐朝有个人说的好: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们这两个人在外漂泊了那么长时间,今晚应该不醉不归!” 张庆露出笑容道:“你还能记得王摩诘的诗啊,唐人望月思乡,不像我们这么没良心,从未想过家。” 李京山手指扣着桌子,口中一字一顿地道:“昔年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杏园边。今年八月十五夜,湓浦沙头水馆前。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张庆哈哈笑道:“好小子,我也接着: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李京山也是笑着道:“不和你拽文了,当年陪你读书的时候老是被你压着,害的我把夫子的书一扔,直接抱了把剑就去跑江湖了,现在流浪惯了,都不想回老家了。” 张庆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想回去,是不敢回去了吧?” 李京山眼睛涣散地看着外面的明月,皎洁无比,不知不觉眼睛有点湿润,不由叹道:“他妈的,今个儿就该在丽香院里找红香小姐聊一聊的,和你这个臭男人聊个屁。” 张庆哈哈笑道:“别惦记你那个红香小姐了,走,我们去那边的小酒坊好好的喝一杯。这里虽雅,可和你太格格不入了!” 说着他带着李京山也走出了富贤酒楼,见到外面闹市正像是不夜市一般,不禁心怀顿扩,对着李京山道:“还是海阔天空的好,有时候我还真想辞了官去江湖上逛一逛。” 李京山翻白眼道:“你这是心血来潮,定是在朝中不得意,羡慕起外面来了。你不知道别人又是多么的羡慕你呢!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张庆不和他争辩,兀自走到了大街,此时正是诸人望月拜月,闹市逛市,灯火通明,诸家店坊都未打烊,他走到一家小酒铺子里,摆正了凳子,然后喊道:“小二,来一坛最烈的酒。” 李京山也坐在他的旁边,闻言又加了一句道:“一定要是最醇最烈的,不然老子不给钱啊!” 那小二忙道:“本店都是自家酿的酒,保证是最纯最烈的,两位公子你们就放心吧!” 李京山嘿嘿笑了笑,突然目光一顿,不禁脱口道:“原来是他到了!” 外传:失踪之事(七) 张庆沿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只见到后位上坐着两个人,皆是白衣乌冠,俊雅无比。 李京山目光收回,低首道:“张庆,你看到那个白衣青年了吗?那人就是明教的青年才俊吕师囊!真没想到说明教的重要人物在金陵,竟然就是吕师囊。” 张庆眨了眨眼睛,也是低声道:“那他旁边的那位中年文士又是谁?瞧来身份定不会低。” 李京山摇了摇头,然后道:“今晚看来不能陪你喝酒到天明了!我要盯着这两个人,等到明天我会去找你的。” 张庆颇为感激地道:“兄弟,真是多谢你了!” 李京山哼了一声嚷嚷道:“这酒怎么还没上来!”却听小二的声音传来:“酒到咧!” 张庆和李京山你一杯我一杯的心不在焉的喝着,一直在注意那两个白衣人的动静,但是那两人一直都是低语,让人无法知道虚实。 不一会儿,那两个白衣人依次走出小酒铺,李京山忙结了账,对着张庆笑道:“记住了,你他妈的又欠老子一顿酒!” 张庆不禁笑道:“知道了,等到此事一完!我们定要不醉不归!” 话音落下,李京山已经人影不见,张庆背着手走了出去,远处的歌音传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金陵城的衙门和公堂是分开的,左右而邻,互相照应。衙门口上并没有放着大石狮或是其它的表示强悍、威猛的标志,只有几层台阶显现出了衙门不可轻视。 衙门也分办公、议事、食宿、杂事的各个地方,而这议事的便是在后院小水亭里。 中秋刚过,天气转阴了,天上乌云渗着青天,盖着太阳,而且又起了风,虽说不大,但是若是身上衣衫单薄的话,不免感觉特别的冷。 张庆、刘建、吴青、李武石几人一起围坐在亭中的石桌边,经过昨天晚上一顿休息,诸人都是精神饱满,准备论事了。 张庆刚一见面就向刘建道歉,态度谦恭,使得刘建颇为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其实他昨晚回到衙内还是很生气的,加上昨夜中秋,百姓们在外面的歌声、曲声、鼓声、杂耍声也挺大的,所以直到半夜才睡着,但是一觉醒来后自己也心平气和了。他本不是个小气的人,所以这时已经把昨天的不愉快放下了。 众人听到张庆说明教的那个重要人物吕师囊在金陵,不由大吃一惊。吴青无不担忧地道:“从种种迹象来看,王家小公子丢失一案不是像我们以为的那样,怕是有人设下的大圈套、大陷阱,明教定是有什么图谋,我们要小心行事啊!” 刘建站起身道:“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要抓捕那个吕师囊,审出小公子的下落!吴捕头、李捕头,你们速去带人包围他们下榻的酒楼,拿下吕师囊!” 张庆连忙阻止道:“刘老千万不要急,此事干系甚大,非比寻常。我们现在带人去抓那吕师囊,定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啊!” 刘建双目一瞪道:“有什么事情比起找到小公子还要重要的!” “是不是大宋国运也比不起那个小婴儿!”一个话音传了过来,接着一身粗服麻衣的李京山走进亭子里,一屁股就坐在石凳上面。 刘建此时正恼有人打断他呢,刚好见到是李京山,新仇旧恨一起上来了,不由道:“好你个李京山,你说什么大宋国运?” 李京山不理会他,看向外面阴沉沉的天道:“看样子要下雨了,唉!” 吴青见到刘建像是要爆发,忙插嘴问道:“李兄,你说大宋国运的意思是?” 李京山抬眼道:“昨夜我见到吕师囊后,心中奇怪,于是跟踪他们至金陵客栈。结果还真发现了一件大事,你们一定没有想到!”他神秘一笑:“原来昨晚和吕师囊在一起的那个白衣中年是明教教主,就是所谓的明王!” 众人确实大吃一惊,但是也是高兴不已,吴青喜道:“想不到明王也在,这样的定可以查出小公子的下落,说不定可以一举把明教铲除,消除所有的魔头、贼人!” 李京山轻声一笑,又道:“还有一个更是震惊,我见到了两个番僧打扮的人和明王聚聊,我更是奇怪,这明教难道和西域吐蕃有什么瓜葛吗?但最后听到明王老是萧大人什么的,我突然醒悟过来。” 张庆心中一动道:“是契丹人?” 李京山嘿嘿笑道:“不仅是契丹人,还是契丹的大官呢!是由契丹的南院宰辅亲自委派的,至于他们来金陵的目的,我就不知道了。” 刘建冷哼道:“你既然都听到他是契丹南院所派,难道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李京山仔细地看了看刘建道:“喂,老头,你怎么一直和我不对头?那两个契丹人和明王在屋子里就说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能说他们要做什么!不过我好像隐约听见说今日未时在南门接人,然后就回中京。你说这群契丹狗会接什么人?” 吴青和李武石对望一眼道:“难道是小公子!” 张庆皱眉道:“有可能是,但是我实在想不通契丹人为什么要劫走王家小公子。不过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吴捕头麻烦你知会通判大人一下,调兵士严查南门,并加强东、西、北门的警戒。李捕头,你带领衙役、壮士、兵丁、弩手们从金陵客栈布防,一直连到南门!刘老,也麻烦你和江南东路的厢军、路军的将领们知会一下,借一些身手不错的将士来,麻烦你了!” 李京山不解道:“不就几个人吗?用得着这么大张声势吗?” 张庆肃然道:“契丹大官来到金陵,定不是那么简单。我们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但面对的是明教和契丹人,总要准备齐全才行!” 李京山一笑道:“哈哈,这京官果然威风啊。好!我也去给你们作打手去!” 张庆点头道:“这样也好,大家快点准备一下吧!” 吴青和李武石齐齐领命,快步走了出去。刘建也站了起来道:“老夫和江宁的几位监军们已经好久没有来往了,看来这一次要老夫亲自去一趟了。” 张庆向刘建道:“真是麻烦刘老了。” 李京山见到没有其它人了,对张庆道:“契丹是不是有个叫耶律乙辛的?” 张庆一愣道:“不错,此人以前是契丹的宰辅,总领契丹军国重事,只手遮天,无所不能。连契丹的太子和皇后都是死于他手,可想此人是多么狠毒了。元丰初年的时候契丹王知道了这事,把他诛杀了。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京山哼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这两个契丹的大官来这边好像就是为了这个人,难道他要接的人就是耶律乙辛?哎!当时他们说话不清楚,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张庆一笑道:“耶律乙辛早死了,定不会是他了。”他拍了拍李京山的肩膀道:“别管这些了,我们也去布置一下吧,等到下午收网的时候不能跑掉一个人!” 李京山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事还是由你这个官去做吧!老子现在该去消遣消遣了,等到下午的时候我看有没有时间帮你。” 张庆叫道:“你要去哪?” 李京山嘿嘿笑道:“当然是金陵最温暖的温暖乡了……你还真信啊?我还没有到白日宣淫的地步,去喝点小酒解解闷。” 张庆不觉得失笑,正想坐下,忽然听到有人跑进来道:“大人,驿站有急件到!” 张庆虽觉得奇怪,拿来一看,原来是刑部的急件,他忙拆开简封,坐在石椅上。这信是刑部公文,急调张庆回京,要求放弃王安石小公子失踪一案,所有先前被派出的官员、兵士们全部回京。 其时朝中发生了很大改变,大理寺查处葛聚盐案时由于有各方面的压力,致使每项调查都浅尝辄止,加上江南士子的声援,所以拖了近两个月没什么进展,大理寺卿苏诸庆为了避免朝廷大臣找他麻烦,干脆来个重病卧床。 但是司马光可不管你病不病的,直接让都察院会同大理寺监理,三天必须定案!结果“重病之中”的苏诸庆只好出来审案,找了幕僚写了一份近五百页的审理笔录,最后定案为:今查盐场盐案一事,非葛聚所担当,属奸商诬告,不足凭信。然葛聚能不足判大郡,得不足服大州,虽未聚敛,亦非检点。故臣以为罢聚判江宁府一职,以昭天下! 其实吕公著本意就是要得到江宁府这个位置,好方便自己安插人进去,这下葛聚下台了,他也没心情再要求好好清查了,直接在朝廷附议,并提出了判江宁的人选。 而葛聚虽丢掉了乌纱帽,但还是暗中庆幸的,因为他所做的事情被查清楚后一定是死刑,所以他“长叹一声”,走出了大理寺。他经此一事,倒真的看开了一些,去了杭州开书院教授徒弟,也成为一代大儒。 葛聚一案“水落石出”,得利的却不是章淳一派,他们随即就被吕公著缠住不放,非说章淳用人不察,该被外放。但是朝中站在章淳一边的人不在少数,于是上朝议事变成了唇枪舌战,你争我吵的,连太皇太后都有些受不了。 司马光没有闲着,他正在打青苗法和免疫法的主意。刚开始御史中丞被换成范纯仁后,司马光就想借着御史台的力量引导朝廷废掉青苗法,但是由于遭到巨大阻力而不得不作罢。 但现在情形不一样了,宰相蔡确惹恼了太皇太后,他的话太皇太后一概不听,简直是变相禁言,加上为了反对司马光的罢免新法,他干脆称病不上朝,太皇太后骂他为“老匹夫”,这正好给司马光一个契机废除青苗、免疫、水里均田诸法。 由于朝廷里蔡确不在了,原来的那些被标榜为变法派的大臣们立马成为散沙,刑部觉得再浪费人手到金陵找王家小公子实在没什么意思了,再说新旧两党争斗将近,吕公著、司马光等人正是执掌政权,所以也不能让他们以为刑部是王安石一派的,于是立马调令金陵办案人员回京。 张庆自然不知道这些,看到这个急件,不由地奇怪起来,于是立马修书一封,向刑部说明遇到的事情,并且象征性地请示了一下。 外传:失踪之事(八) 正午时分,太阳终于从乌云下冒了出来,虽然没有驱散什么寒气,但给人心理作用是大不同的。 张庆和吴青坐在金陵客栈靠窗的一个位子上,古朴的青纹桌上摆着一只烤鸭,并上几盘金陵菜肴。那鸭子鲜、香、酥、烂、嫩为一体,似硬然而实软,肥而不腻,酥烂香醇又不少其味,实在是让人看了就想尝尝,闻了就想吃掉。 张庆正拿着筷子正在大快朵颐,一嘴油乎乎的,见到吴青正小心地看着他,不由奇怪道:“吴兄,怎么不吃啊?这金陵烤鸭真是色香味俱全,好吃极了,尝一块啊。” 吴青惊讶地道:“张大……张兄,你还有心情吃鸭子啊,我现在心理七上八下的,实在吃不下这个。” 张庆微笑道:“不是说过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别那么紧张嘛!吴兄,说起来你经历的事情也是很多了吧,怎么一点也不冷静啊。” 吴青支支吾吾地道:“这个不一样的,平常都是小打小闹的,像这种大场面我还真是没有经历过呢。” 张庆给他满了一杯酒,笑道:“吴兄,鸭子你吃不下,酒总该喝一点,来来,我敬你一杯!” 吴青正想客套一下,突然低声道:“他们出来了!” 张庆斜着眼睛,只见到那两个白衣人果真走了出来,那个年轻的白衣人吕师囊径直走到掌柜的那里道:“掌柜的,结账退房!” 本来这里的小二、杂役、厨师等全部换上了衙门里的人了,但是为了怕人疑心,掌柜的没有换掉。这掌柜的正提心吊胆呢,听说店里有江洋大盗,杀人不眨眼,这时见到这个白衣文士般的吕师囊要结账,忙道:“两贯钱,客官走好!” 收两贯钱确实太黑了,但是吕师囊没有和他计较这些,他匆匆地付了钱,和那白衣中年明王走出了金陵客栈。 吴青见到他们都快没有影子了,终于急了:“吴大人啊,你这……小人这……这都没人影了,我们还不去追吗?” 张庆慢悠悠地擦干净嘴巴和手,然后丢了一贯钱在桌子上,对吴青道:“别急别急,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两个人!” 他们走出客栈,立时有一个挑夫打扮的人上来密语道:“大人,他们两个一直向孔庙奔去,那两个番僧现在已经到了南城门!” 吴青忙问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我们的人都到齐了吧。” 那人稳稳道:“全部到齐了,就等大人一声令下了!” 张庆点点头,挥手道:“去忙你的吧!吴捕头,现在他们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下了,你也不必太过紧张。现在我们就去南城门吧,但愿我们等的时间不是太长!” 以前有人说金陵固守易、死守难,其实就是说金陵城门太差劲了,昔年太祖赵匡胤灭南唐的时候就是破门而入,后来真宗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新建金陵外城。现在墙土很厚,就是当时加宽的。 张庆到了南城门,发现刘建、李武石都已经等候在那了,刘建装扮成了一个老学究,李武石也扮成他的家丁,旁边还有两个像是散工闲汉的人正和刘建说着什么。 刘建见到张庆,忙迎了过去,然后道:“老夫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刑部张大人。这两位是江宁厢军守备官吴将军、赵将军。” 张庆和那两人拱手行礼,又问道:“那两个番僧在哪里?” 刘建一指城门里面的茶亭道:“他们就待在那里喝茶呢,想必在等明教的人。” 张庆顺着他的手指,果然见到两个穿着火红袈裟的番僧正坐在里面,他们面容奇特,一看便不像中原汉人,张庆笑道:“看来我们来的早了。对了,你和城门将领说了吗?到时候不要为难他们,马马虎虎放他们出城就行了!” 刘建哈哈笑道:“这个老夫自然知道,早就交代他们了。张大人,此时还早,我们去茶棚里喝两杯暖茶,如此可好?” 张庆抚掌大笑道:“刘老此言正合我意,请!” 吴青嘴巴长的大大的看着他们两个,又转过脸和李武石对视一下,发现他也是一副要吞掉鸡蛋的表情,不由的在心里叹道:“这上面的人就是比我们见过大世面啊!” 张庆进了茶棚,大声喊道:“小二,沏壶最好的茶来!” 却听一个声音道:“好咧,客官你慢等!”张庆一听,顿觉奇怪,再仔细一看那小二,却不正是那个李京山吗?他扮成这茶棚小二的模样,倒还真是适合。 刘建显然也是发现了他,不紧不慢地道:“你这小二,还不快去沏茶,要是晚了我打断你的狗腿!” 李京山唯唯诺诺地应了一下,忙跑进去煮茶上茶了。 张庆哈哈笑了笑,斜眼望了一下那两个番僧的位子,只见那两人都是默不作声,慢慢地喝着茶,但是脸上却露出了颇为焦急的表情,显然是在等人。 刘建慢吞吞地和张庆聊着一些所见趣闻,你一句我一句的没完没了。张庆正听着有趣,忽然发觉那两个番僧已经走了出去,忙向刘建示意了一下。 却见吕师囊拉着两匹马走了过来,然后对着那两个番僧耳语几句,然后自顾自地走进这茶棚里。 那两个番僧也不说话,拉着马向城门走去,城门校尉立马喊道:“站住!有没有通关文牒?” 其中的一个番僧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份文牒,那校尉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道:“这文牒有点旧,都看不清字了!” 一个番僧微笑地向那校尉塞了一锭银子,那校尉暗暗掂量了一下,然后又胡乱看了一下道:“嗯,虽然旧了点,但是也没什么大碍,出去吧。” 等到那两个番僧都走了出去时,那校尉立马走向刘建的旁边道:“刘大人,小的都按你的意思做了,这是刚才那两个番僧塞给我的银子。” 张庆笑了笑道:“这银子你就不要上交了,算是奖励给你的。” 那校尉迟疑地看了看刘建,刘建瞪了他一眼道:“没听到张大人的话吗?不过你以后千万不能收受贿赂,不然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张庆哈哈笑道:“刘老,如今我们茶也喝过了,正主还没出现,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刘建招呼了一声那两位守备将军道:“吴、赵两位将军,你们的人现在出城盯紧那两个番僧,只要看住便行,千万不要与之交手!如果有什么情况马上着人向老夫禀明,清楚了吗?” 那两个将军齐齐应声而去,刘建又看了一下那茶棚,只是远远望去只有一个白色影子。 张庆抬眼向天空上望去,只见道乌云重重,又盖住了天,遮住了日,但是空气却不怎么闷。忽然一个卖字画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向刘建密语了几句。 张庆见到刘建喜形于色,问道:“人来了吗?” 刘建呵呵笑道:“那个明教的教主现在已经出城了,看来我们也要赶出城去了。” 张庆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应该先把那个吕师囊拿下再说。告诉所有人,行动正式开始,所有人都准备收网!” 刘建向城上面打了一个手势,马上出来一批人,团团围住了茶棚,吴青和李武石也走了过来,对张庆道:“张大人,要开始抓人了吗?” 张庆点了点头道:“不错,李捕头你和刘老待在城里,抓住那吕师囊后先关住,暂时不要审问什么。我和吴青带人去城外抓人!” 李武石忙点头领命,张庆像刘建道:“刘老,今日之事,对你多有麻烦,改天在下请酒谢罪!” 他说着便带着吴青向城门奔了出去,然后一些精壮卫士皆是追随而去。 刘建看到他们走了出去,对李武石道:“李捕头,现在我们也该去看一看那个吕师囊了!” ………… 金陵城外多松杨之树,虽已近深秋,树还有苍叶,张庆和吴青行走极快,不一会儿就看见那个守备官赵将军了。 那赵将军见到张庆他们奔了过来,立马过来向他行礼道:“大人,卑职已经围住了那些人,现在他们尚未知情,请大人发令抓人!” 张庆点头道:“那个白衣人带了人过来了吗?” 赵将军道:“刚才从城东郊过来了七个人,其中有三个人像是囚犯一般,被绑着手脚。另外的四个人都是白衣打扮,正在和那番僧说话呢!” 张庆关心地道:“有没有人抱着婴儿?” 赵将军一愣道:“婴儿?没有!” 张庆颇为有点失望,但还是下令道:“好,下令你的人开始抓住他们!最好生擒他们!” 赵将军点了点头,忽然一喝道:“抓!” 只见四面之间奔出了无数好汉,把那些白衣人和两个番僧围在中间。 那明王和番僧们都是吃惊地望着这些人,待看清楚那些好汉身上的甲衣,不禁脱口而出道:“官兵!” 张庆这时走上前来,见到那个吴将军正围着那些人,不禁笑道:“请问哪一位是明教的教主啊?” 那明王这时也已经回过神来,朗声道:“大人不知何故围住我们,小人们所犯何事了?还请大人知会。” 张庆转向那两个番僧道:“你们这身打扮,真的像是西域来的,但是我知道你们不是,你们一个姓萧,一个姓耶律,是从契丹过来的。” 那两个番僧睁大眼睛看着他,突然又狐疑地看了看明王,那个耶律炳大叫道:“我早就说过这个汉狗不能相信,他果然出卖了我们!” 明王这时更加冷静,对着张庆道:“没错,在下便是明教的教主,但是大人又是如何得知?” 张庆笑道:“如果我说是巧合,你可能不太信,然而真的是巧合。这城郊风很大,诸位不如到衙门里一叙,喝口热茶暖暖身体,可好?” 萧可恕冷哼一声道:“我是大辽南院枢密都承旨,你们的皇帝都称我圣上为伯父,你敢拿我?” 张庆看了看那几个被绑着手脚的人,只见他们都很年轻,其中的两个人明显是汉人,他很是奇怪地道:“萧大人是辽国重臣,为何千里迢迢跑到金陵呢?这几位又是何人?为何绑着手脚。” 明王叹道:“这个你可以去问问这些契丹人吧!”说完他大叫一声:“冲出去!” 那四个白衣人立时拔出刀剑,调转马头。明王一跃到萧可恕的马背上,一脚踢下了他,然后向南边冲了过去。 那些兵士们也颇为训练有素的,立刻反应过来,拔刀便向这些白衣人砍去,吴青喊道:“保护大人,别让贼人跑掉了!” 要砍马上人,自然先砍马,刀子立刻向马腿砍过去。然而这几个白衣人却是罕见的身手,挥刀极快,眨眼之间便砍倒了十多个兵士,冲出了包围圈。 那吴将军气的发抖,大叫道:“他妈的给我追!等等,弩手发什么愣呢!拿着弓箭干什么的?吃白饭呢!还不快给我瞄准他。” 城防用箭是由军器监统一规格制造的,箭头是铁混着刚,分三次锻造而成的。而且弓弩也是强劲有力,齐整整的向那几匹白衣穿过去。 只听“扑哧”几声,在高密集的箭雨下两名白衣人连人带马一起倒在了地下,而另外两个白衣人围着明王依然向前疾驰。第二阵箭雨立时赶了过去,直追马匹。 直到弩手们想射出第三箭,赵将军跑过来骂骂咧咧地道:“这些蠢货!别射了!都跑走八百里了!” 张庆脸色有点惨白,但还是稳稳情绪道:“把这些人带回衙门吧,还有,受伤的兵士们速抬去医治,我们回城去吧!” 突然有个捕役骑着马奔了出来,吴青认出是衙门里的小捕役马其,忙叫道:“马其,你跑出来干什么?” 马其大叫道:“头,不好了,那个茶棚里的白衣服的那个不见了!” 吴青还没反应过来,张庆马上叫道:“快回去,想不到吕师囊也跑掉了!” 外传:失踪之事(九) 十里屯是位于金陵到紫金山的一个小地方,这里并没有人居住,只建造了一个观音庙供人拜着。但是由于人客稀少,早已经破落的不成样子了。 中秋过后的第一场雨终于落下来了,这不似深秋之雨缠缠绵绵的,大颗大颗的雨点砸了下来,伴随着轰轰作响的雷声、风声,只叫人缩紧脑袋,团在一起。 明王正躺在用干稻草铺的地上,他的肩膀裹着白布,然而那布却全被染红了;他脸色苍白,眼睛也神采不在了,只是半睁着。 在他旁边的是两个白衣年轻人,正望着他,见到明王嘴巴动了一下,忙道:“明王!” 明王叹了口气,对那两个白衣年轻人道:“方腊、七佛,多亏你们兄弟两个了。想不到我行走江湖几十年,竟然有此大难!” 那个年纪比较小的白衣人叫方七佛,他和其大哥方腊是堂兄弟,本是漆园的小工,因为周围一些人都信摩尼教,所以他们兄弟两个也加入了明教。 方七佛为人绝顶聪明,而且颇能察言观色,于是深得明王喜爱,被提为教中的亲卫。而其兄方腊虽只有十九岁,但性情豪爽,又讲意气,对教中一切人都很好,所以明王把他也提为亲卫。 这次本来是打算让自己的四名亲卫护送契丹人从一条密道回辽国中京的,但是从未想过自己的行动竟然被官兵们知道,而且看这个样子已经是早有准备,明王心中一寒:难道是有人背叛我! 他仔细思考着这次计划的始末:从刚开始抓到耶律其诸人的时候,那几个人肯定不知道这项计划,因为自己当时也没想过把这些人通知给辽国;后来自己有了计划,是密信送给辽人的,送信的是自己最能信得过的弟子吕师囊;最后辽人过来联系的时候,也是师囊陪着的。关押那几个耶律乙辛的叛党的人都是自己的亲卫…… 方七佛见明王像是要睡着了,不禁轻声叫道:“明王。” 明王突然睁开眼睛,死死地盯住方腊道:“方腊,你跟我老实说,到底是不是你背叛了本教,向官府告的密!” 方七佛一听,立马慌了:“明王,我大哥跟着你也有好几年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兄弟两人是什么样的人吗?前年兰坪岗上遇到老虎,是我大哥奋不顾身帮您挡住的,你看我大哥现在胸膛上还有老虎的爪印呢!去年八月过河,也是我们兄弟两个背着您的,那河水那么大,河里的石头刮破了大哥的脚,大哥都未吱一声!明王,我们兄弟两个对你可真是忠心耿耿的,从没有过半点异志啊!” 明王放松身体道:“我知道,你们兄弟二人都是忠心的,哎,真不知是何人出卖我。” 方腊正被吓得脸色雪白,他知道本教的教规是很严格的,一旦背上了背叛的罪名,那可真是死无全尸了,虽然明王只是试探自己一下,然而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用不了多久就会成长为参天大树。明王今日好像是不经意的问一下,但事实上表示他早对自己有了戒心,所以就算今日没事,以后定会找借口把自己除掉的。 这时候忽然一声响雷,方腊眼中一闪精光,心中有了计议。 明王闭上眼睛道:“七佛,你们兄弟先帮我看着,我睡一下,如果师囊过来后就叫醒我,记住啊。” 方七佛答应了一声,瞧见方腊正在庙门口坐着,盯着外面,于是走了过去道:“大哥,明王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他并不是怀疑你的。” 方腊转过头来道:“七弟,你太天真了,你真的以为明王会无缘无故的怀疑一个人吗?很明显他早对我有了疑心。这两年来,我在明教里因为讲意气、重朋友,结识了很多人,但是明王他最不能容忍就是私人有小圈子,若我所想不差,明王以后定会杀掉你大哥我啊!” 方七佛惊讶地道:“怎么会呢?明王一向性情温和,对教里上上下下的教众都是体贴有加;再说大哥你又没什么异心,明王怎么会杀大哥呢?” 方腊叹了口气道:“所以我说七弟你太年青了,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人,你看明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缺点,他不迷美色,不贪金钱,他待人和善,他能容人之过,他又关爱小一辈的,你说像他这样的人对什么最看不开?” 方七佛不解地道:“是什么?” 方腊哼声道:“权利!自然是权利这样让世人痴迷的东西他最放不开,若是有人动摇了他的权利,哪怕不是真正的动摇,他都会把它斩杀殆尽,不会有一丝的感情!而你大哥我,就不幸作了明王怀疑的对象了,你说他会不会杀了我呢?” 这时又是一道闪电,方七佛在这一瞬之间,看到方腊眼中狠绝的眼神,心中一动,不禁有个很坏的预想:难道大哥要杀了明王?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大哥一向做事利落,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一个是自己一向钦佩心仰的明王,一个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大哥,岂不是陷自己于两难之地! 方腊又说道:“七弟,你想一想我们在明教这两年,表面上我们攀升极快,事实上你我二人始终是别人的一条狗而已,别人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必须要做,今日虽然还在说着这些话,说不定明日脑袋就不长在自己的头上了!” 方七佛看着外面的大雨,心中忽然想到自己刚离家和大哥去漆园时,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以后要听你大哥的话,他是你大哥!” 不错,明王再怎么可敬,也比不过自己的大哥啊!方七佛忽然松了口气,对着方腊道:“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管怎么样,七弟我都是支持你的!” 方腊心下一阵感动,重重地拍了拍方七佛的肩膀,没有说话也无需说话。 此时雨下的更大了,方腊轻轻向明王睡的地方走去,他从地上拾起一块给明王包扎的白布,一咬牙向明王的嘴巴捂去。 这时候明王顿时醒了,他使劲地左右摆弄着,方腊脸上现出狠毒的表情,死按着不放手,口中大声地叫道:“我方腊对明教一直都无二心,你却不能容人!不是我要杀死你,是你的错!你这个伪君子,骗子!是你的错!” 明王本就受箭伤,这时身体虚脱,有力气也使不上,挣扎了一阵便不动了。 方腊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仿佛用光了力气,浑身都虚脱了;他瘫倒在地,突然天上一阵闪电,借着亮光看见明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由的大叫了一声,一脚踹了过去,口中急快地道:“你还看着我干嘛?你难道还不认错?” 他使劲用手抚过明王的脸颊,阴狠的声音道:“你还不闭上眼睛!闭上眼睛!闭上!” 方七佛在庙门口避着雨,心中乱七八糟,始终挂念着里面,终于按耐不住冲了进去,见到明王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方腊正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忙道:“大哥,你怎么了?” 方腊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朝着方七佛道:“七弟,我没想到明王竟然被我杀了,竟然被我杀掉了!而我,只是因为怀疑他要杀我,就把明王给杀了!七弟,大哥我……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方七佛心中叹气,但还是安慰道:“大哥,你不要自责了,既然你已经决定的而且已经作了的事情,就不要去后悔了。” 方腊捂着脸道:“大哥刚才变成了魔鬼,竟然都控制不了自己!七弟,你告诉大哥,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七佛轻声道:“大哥是个重情意、舍生死的好汉子,待人热情有礼,有抱负有理想,做事情果断,是天地下最好的大哥!” 方腊放下手,有点无力,对方七佛惨然一笑道:“经过这事,大哥心灰意冷,不想做事了。七佛,我们回漆园吧,在那里虽然受着罪,但是我不想在教中背着负担,行吗?” 方七佛点了点头道:“我听大哥的,我们就回漆园,那里还有好多熟人呢,三叔在那边也会照应我们,大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早点忘了吧!嗯,大哥!” 方腊叹了一声,并未说话,只是望着外面的大雨,默不作声。 ………… 雨夜的金陵衙门黑沉沉的,大雨冲洗着这衙门府内外,平常金陵城的闹市直至三更方休,但是雨夜已经使得整个城市一片安静了。 内屋里点着两盏蜡烛,这是精品的蜂蜡,但是未有刻画或是雕饰,所以价格不是特别的昂贵。蜡烛的火光闪耀着,正映着几张异常严肃的脸,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房间中的压抑谁都感觉出来了。 这里坐着的正是刑部张庆、江南提点刑狱司提点刑狱公事刘建、江宁府衙门捕头吴青和李武石、权江南两浙厢军军事将军赵将军和吴将军,还有那个游荡江湖的李京山。自张庆赶了回来,就未说什么话,直接吩咐道:“晚上到衙门书房里议事。”刘建诸人也是黑着脸不说话,闷闷的吃过晚饭,就赶到了书房。 吴青眼见众人都闷着嘴巴不说话,于是打破沉闷道:“吕师囊怎么会跑掉了?” 刘建冷哼一声,向着李京山一指道:“你问问这个李京山,到底是怎么跑掉的?” 李京山哇哇大叫道:“喂!老头子,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是我故意放走了吕师囊不成!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刘建冷冷道:“当时茶棚里就你一个人,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有数,不需要对老夫说。” 李京山气愤地道:“他妈的,老子千里迢迢从扬州跑到金陵,给你们做免费苦力还不行,还受你这个老家伙的气,气死老子了!老头,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怎么老实和我作对!” 刘建悠然道:“老夫只是猜测而已,怕是某人心虚,在这大吵大闹。” 李京山正要过去扁刘建一顿,李武石说道:“各位大人,如果李兄当时故意放走吕师囊的话,那之前若他不告诉我们吕师囊在金陵,我们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李兄没有必要这样做啊!” 刘建语塞,支支吾吾地道:“这个谁清楚,指不定又是一个阴谋。” 李京山受不了这老头子了,立马走过去,却被一人拽住,他回头一望,却是张庆。 张庆平和地道:“诸位就不要打嘴仗了,先把事情说清楚,京山,你先坐下,吕师囊到了茶棚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先细细的说清楚,坐下吧。” 李京山又重坐下,放稳椅子道:“你们出了茶棚后,那个吕师囊就进来了,他要了壶青叶茶,然后就自斟自饮了,我正待在后面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来对我道:‘这位兄台,我们好像见过?’,我就知道定是惹他怀疑了,但是我李京山闯荡江湖,什么没有见过呢,和他多对了几句话,他就只好说认错人了。 这样我也不能老在他后面惹他怀疑啊,于是我就到后屋厨房去看了一回茶,但是等我回来后突然傻眼了,那吕师囊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他跑出去了,急忙到外面去找这个老头,刚好迎在门口。那个吕师囊,就这样跑了。” 张庆点头道:“看来他一定是起了疑心,然后趁你不注意跑了。李捕头,当时你的人在外面,没有发现他吗?” 李武石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个吕师囊真是太厉害了,当时我们出动衙役两百余人,硬是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我实在想不通,他是跑到哪里去了。” 张庆叹道:“我们实在小看这些人了,在城外有一百五十位精兵、五十弩手、一百丁壮、还有衙役好手无数,竟然还是让他们跑掉了,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还是我们太轻敌了?” 刘建也是摇头道:“明教的教徒们如此身手,确实是举世罕见。张大人,虽然跑掉了明教的人,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抓住了那几个契丹人,对了,还有两个白衣明教徒。” 张庆一惊道:“对了,那两个人都死了吗?” 吴青道:“回大人,当时弩箭齐飞,那两人都是已经中箭,其中一人已经当场身亡,还有一个人被我们抓了,不过现在还是昏迷不醒,我已经请了大夫为他治伤了。” 张庆点点头道:“还好剩下一个,你们要小心这个明教徒自伤或是被人杀掉,我们要获得情报还要靠他呢;那几个契丹大官和契丹囚徒今晚救安排他们好好的睡一晚吧,明日我们要从他们的嘴里问出一些问题,就这样吧,诸位都回去吧。京山,你留下来我们再说点事。” 外传:失踪之事(十) 破庙的门只剩下一半了,半夜里被风一吹,吱呀呀地响着不停,突然惊醒了正在打着瞌睡的方七佛,他一激灵,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疾驰而来,忙提起身旁的刀,轻声叫道:“大哥!” 方腊一晚未睡,正无神地看着地面,听到方七佛喊他,轻声回道:“怎么了?” 方七佛刚想答话,突见黑影已经到了破庙口,站在他的面前。方七佛用力一提弯刀,突然看到那黑影的面容,叫道:“吕公子!” 方腊这时也是站了起来,听到方七佛的声音,才知道吕师囊回来了。 吕师囊也顾不得说什么,急道:“明王呢?” 方腊嘴巴一歪,哭泣地道:“明王他……他被官兵射伤,重伤不支,刚才已经仙去了!” 吕师囊惊道:“什么!”他的目光随着方七佛而转向,模糊中果然看到一个人睡在稻草上,一动未动,忙从怀里掏出小火把和火石,点着了火把向明王近去。 弱弱的黄光下,明王的脸色也显出淡黄,吕师囊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伤心,泪水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吕师囊是个孤儿,小的时候就被明王领养,明王无妻无子,一直把吕师囊当成亲生孩子般照顾,所以他们表面上是师徒,其感情更甚父子,如今父亲就这样死了,他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方七佛抽抽搭搭地道:“我们四个本来到了城郊,明王想让我们护送那几个契丹狗回去的,虽知道突然冲出好多官兵把我们围住,他们射杀了孙洪和孙习,也把明王射伤了,我和大哥护送明王到了这间小庙,明王已经不行了,他临死以前一直问师囊在哪,师囊在哪里!” 吕师囊心中大为难受,他仰天闭眼,但泪水却依然顺着脸颊掉落。 方七佛颤声道:“吕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官兵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吕师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刚才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贱人所误,没想到明王一生聪明绝顶,却被一个小小的意外所杀,这个贱人!不行,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 方七佛奇怪道:“是谁?” 吕师囊恨声道:“就是月娘那个贱人!她仗着师父宠着她就胡作非为,师父早就让她要收敛一下,可她就是不听,没想到前段时间师父带她来金陵,竟然闯出了大祸来!” 这个月娘原本是个青楼女子,后有幸结识了明王,她本就有心从良,明王于是给她赎了身,带着她进入了明教。她本是个柔弱女子,无依无靠,自然视名为那个为唯一的靠山,本来想着明王可以娶她为妻为妾,过上一个安定而舒适的日子。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明王一直对她以礼相待,未有丝毫逾礼之处,月娘本以为他身体有隐疾,但是后来明王坦诚相告才知道其持心为正,未尝有过异想。 月娘感动之余,对明王的感情更甚,后来明王偶尔在她面前说过孩子很可爱的话,月娘留了心,一直想为明王留一个孩子,然而和明王虽然有了合体之缘,一年下来却没有生育,后来经过明教的神医诊断才知道月娘因为早年在青楼,已不能生育了。 月娘心中有愧,虽然明王一直一如既往地对待她,但是总感觉心中不定,后来明王到了金陵,也把她带到金陵,她在金陵里和明教教友聚众,结识了一个女孩,就是半山园里的婢女竹枝。 月娘一直想要个孩子,听说王家新生了孩子,于是就和竹枝说把孩子给偷出来,然而竹枝虽然听明教的话,但是对王家还是颇为忠诚的,月娘心中暗恼她,于是派心腹把竹枝杀掉了,扮作她的样子进入半山园偷出了婴儿。 若这事情发生在一般人家也就罢了,但是王安石的影响力之下竟使得朝廷都派人下来,明王知道这件事后,马上去质问月娘,平常从未生气的他也是异常气愤,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明王显然对这事的影响估计不足,加上一门心思处理与契丹人的交涉,没想到竟由刑部查小孩子失踪案的人发现了这个计划,最后也因此葬送了命,也可以说是天意如此吧! 吕师囊轻手抚了抚明王的头发,沉声道:“明王,师囊不孝,未能保护你!不过你放心,我定要将所有加害你的人全部杀尽!月娘那贱人、那些官兵、那些衙门的人,还有那些契丹人,都将是我的敌人!师囊在此立誓:不报此大仇,虽死犹憾!” 方七佛愕然半响,然后对吕师囊道:“吕公子,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吕师囊转过身来道:“先找到那个贱人月娘,杀了她后回邵武军,然后再图报仇!” 方七佛拱手道:“吕公子,我兄弟二人想回睦州漆园,以后永不再出江湖了。” 吕师囊眼睛一凝道:“为何?” 方七佛叹道:“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我兄弟二人实在无法承受,再说明王他也仙去了,我兄弟二人以后就是无依无靠了。经此一事,实在是知道江湖之险比起为工为农都要凶险,希望吕公子就不要为难我兄弟二人。” 吕师囊握紧拳头,忽然又松开,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们二人就回老家吧!” 方七佛拱手道:“多谢吕公子成全!”然后拉着方腊趁着雨夜走了出去。 吕师囊看着明王道:“师父,如今徒儿该怎么办呢?” ………… 正午,阳光初现,地上虽有水渍,映着阳光一点一点的闪亮;空气也是特别的好了。 张庆正在小亭子里闲坐,吴青、李武石等人走了进来,张庆招呼了几句就问道:“那几个契丹人有没有说什么东西?他们来金陵干什么?” 吴青微笑道:“大人,那些人果然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但是我昨夜审讯时知道了两个消息。一是那两个番僧打扮的契丹人是辽国南院所派,缉拿耶律乙辛的余孽耶律其诸人,他们听说明教拿下了耶律其,于是赶忙过来解压归案。 昨夜审讯还知道了第二个消息:那几个耶律乙辛的余孽有个叫何季的,原先是耶律乙辛的幕僚,他是个汉人,被明教抓住后他偶然听到了一个消息,就是明教一个叫月娘的,好像是明教教主明王的女人,她因为不能生育,于是就把王家的小公子偷走了。” 张庆疑惑道:“为什么偏偏是王家的小公子呢?” 吴青笑道:“这就是一个巧合了,偏偏她当时在金陵,偏偏竹枝也是明教徒,偏偏她听竹枝说王家有个刚出世的小孩子,偏偏她又非常想要小孩,于是这一切促使了她去偷那王家婴儿。” 张庆点了点头道:“立即派人追寻那个月娘!还有对昨天逃出的明教教徒们也要严格查询,我现在就回报京城,详细说明此中的情况。” 吴青和李武石立马回应,走了出去,这时一个淡蓝长袍的李京山走了过来。 张庆叹道:“京山,想不到这件事牵扯那么大,我现在还在郁闷怎么处理这些契丹人呢!” 李京山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道:“直接杀了,也不必想那么多了,这些契丹狗们本来就是没一个好东西的,这次秘密跑到金陵,整个大宋都不知道,你想啊,说不定他们契丹有不少人在我大宋潜伏着呢!” 张庆苦笑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以为契丹人是说杀就杀的啊?这些人是辽国大官,要是消息传出去后,不仅我要死,说不定契丹大军南下,到时候国难民苦,我岂不是千古罪人了!” 李京山瞄了他一眼道:“这是你们这些当官人心里这么想的,依我们这些小民的心思,契丹人那么可恶,就算拼个家破人亡,也要消灭它们,你说我们大宋每年给他们那么多岁币,还要称臣的,真他妈的恶心啊!” 张庆拉了拉袍子,坐在石凳上道:“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昔年我太祖皇帝就想着兵发幽燕,太宗皇帝更是雄才大略,两次大征北地,然而最后都是兵败而归。真宗皇帝以宰相寇准之意亲征,结为澶渊之盟,才有了几日这不加兵、不征战的大好局面啊!” 李京山也坐在张庆的对面,冷笑道:“也就你们这些当官的这么想了,我们这些小民们关心的就是朝廷少收点税,少征些苦役,少害些百姓。那个结的盟约真好哇!后来那个卖国的富弼又多加了,二十万两银子,三十万匹绢,你可知道这是多少吗?朝廷收刮我们百姓的钱来给那些契丹狗,还是大好局面!” 张庆心平气和地道:“你只看到一面,没看到有利的一面。朝廷和辽国休战后,我大宋边关百姓可以修养生息,不再提心吊胆,此一利也。宋辽边境设置互市,我大宋卖出谷物、丝绸、茶叶、陶瓷、海盐,买进军马、兽皮、肉类,每年得银何止五十万两,此二利也。陇西兵患,始终未能解决,若是西地与北地联合起来,我大宋两面受敌,岂不是大难临头了?与辽人讲和,孤立陇西,此三利也。真宗皇帝时我朝有兵一百三十余万,与辽和后,只需八十余万,少用军资几百万贯,少征几十万男儿为役,此四利也。如此四利,岂不是大好局面?” 李京山听他说了半天,傻眼了,他想了想,始终想不出什么问题,但犹自强说道:“反正别管有什么这利那利的,若是不平北患,我大宋早晚会被外族吞掉的!” 张庆大惊道:“小声点!你小子想死啊!这话被别人听了,你小子就算有九条命都死定了!” 李京山冷哼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张庆啊,有时候我真糊涂要你们这些官干什么的,难道就是收税、征苦役的吗?朝廷养了那么多贪官,可是这些官都是吸血虫,一点血都不留的吸!还养了那么多的兵,可是从未打过胜仗,对夏国、对青唐、对交趾,花了那么的钱,造就出这样的军士出来,我都为身为大宋人感到羞惭!” 张庆叹道:“打青唐和交趾都赢了,虽然陇西并未战胜,但其主也向我大宋称臣。” 李京山大叫道:“屁来的称臣,称臣还给他们那么多钱!真是好笑,我们向契丹称臣,给契丹纳币;夏国给我们称臣,我们也给他们钱。你说,这有天理吗?” 张庆看着愤愤不平的李京山道:“那依你之见,你该怎么办?组织大兵去讨伐陇西,还是灭掉辽国?这些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李京山刚想叫嚷,又突然泄气道:“唉,我又不是官,我操这屁心干什么!” 张庆苦笑道:“你小子话里有话,羞辱我呢!我虽然在刑部做个小官,可是未有参政议政资格,更何况决定国家用兵之策非是一个人说的算的,其中牵扯到户部、礼部、军器监、禁军,还有那枢密司,其中繁杂之事、军备粮资、行军对策、后果计较都是需要事先考虑的,你说就算你是当朝宰相,你也不能胡乱用兵啊。” 李京山哼哼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些军国大事不是儿戏!张庆啊,我记得你以前读书的时候可有雄心壮志了,平陇西、复燕云,这些都是你当时说过的话吧?怎么现在看起来你变了不少?” 张庆一愣,心中不觉茫然起来。 自少年时读范仲淹之文“先天下人之忧而忧,后天下人之乐而乐”,便立下了鸿志,要为国为民,为天下为黎明为苍生为所有的苦人穷人做事,平陇西、复燕云,的确是那时候的心之所想啊! 可是进士及第后,散居两年,下放为京官,才知道什么叫黑,总以为贪官污吏就要杀之而后快,可是真正的是不黑不白的,他们即是好官但也是贪官,这时才知道做官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调回汴京,本以为大有作为,却没想到汴京那青天之下竟然昏暗无比,争权夺利是永恒的曲调,就连一个小小的刑部小头目,都会有人斗的你死我活的。小官向上头送礼、站好阵营的人被提拔,这些都是汴京不成文的规矩,那些在儒士前是大儒、在学生前是名师的人暗里面也会收点小礼,难道也去指责他们吗? 要想有所作为,那必须要登上一人之下的位子,可是宰辅也并不是好当的啊,范仲淹够厉害的吧,照样还是被一贬再贬;吕公著家门赫赫,还是大起大落;王安石天下楷模,现在还是在金陵养老,这次连孙子都丢了;司马光满腹经纶,却也是闲居在洛阳二十年。 这些人都是万里挑一的人啊!他们要想一展抱负都如此的难,自己又是何等的人?又怎能做到大作为呢?这并不是一个“难”字可以概括的! 张庆正想的出神,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张大人昨夜睡的可好?” 外传:失踪之事(完) 破庙的门只剩下一半了,半夜里被风一吹,吱呀呀地响着不停,突然惊醒了正在打着瞌睡的方七佛,他一激灵,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疾驰而来,忙提起身旁的刀,轻声叫道:“大哥!” 方腊一晚未睡,正无神地看着地面,听到方七佛喊他,轻声回道:“怎么了?” 方七佛刚想答话,突见黑影已经到了破庙口,站在他的面前。方七佛用力一提弯刀,突然看到那黑影的面容,叫道:“吕公子!” 方腊这时也是站了起来,听到方七佛的声音,才知道吕师囊回来了。 吕师囊也顾不得说什么,急道:“明王呢?” 方腊嘴巴一歪,哭泣地道:“明王他……他被官兵射伤,重伤不支,刚才已经仙去了!” 吕师囊惊道:“什么!”他的目光随着方七佛而转向,模糊中果然看到一个人睡在稻草上,一动未动,忙从怀里掏出小火把和火石,点着了火把向明王近去。 弱弱的黄光下,明王的脸色也显出淡黄,吕师囊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伤心,泪水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吕师囊是个孤儿,小的时候就被明王领养,明王无妻无子,一直把吕师囊当成亲生孩子般照顾,所以他们表面上是师徒,其感情更甚父子,如今父亲就这样死了,他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方七佛抽抽搭搭地道:“我们四个本来到了城郊,明王想让我们护送那几个契丹狗回去的,虽知道突然冲出好多官兵把我们围住,他们射杀了孙洪和孙习,也把明王射伤了,我和大哥护送明王到了这间小庙,明王已经不行了,他临死以前一直问师囊在哪,师囊在哪里!” 吕师囊心中大为难受,他仰天闭眼,但泪水却依然顺着脸颊掉落。 方七佛颤声道:“吕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官兵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吕师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刚才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贱人所误,没想到明王一生聪明绝顶,却被一个小小的意外所杀,这个贱人!不行,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 方七佛奇怪道:“是谁?” 吕师囊恨声道:“就是月娘那个贱人!她仗着师父宠着她就胡作非为,师父早就让她要收敛一下,可她就是不听,没想到前段时间师父带她来金陵,竟然闯出了大祸来!” 这个月娘原本是个青楼女子,后有幸结识了明王,她本就有心从良,明王于是给她赎了身,带着她进入了明教。她本是个柔弱女子,无依无靠,自然视名为那个为唯一的靠山,本来想着明王可以娶她为妻为妾,过上一个安定而舒适的日子。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明王一直对她以礼相待,未有丝毫逾礼之处,月娘本以为他身体有隐疾,但是后来明王坦诚相告才知道其持心为正,未尝有过异想。 月娘感动之余,对明王的感情更甚,后来明王偶尔在她面前说过孩子很可爱的话,月娘留了心,一直想为明王留一个孩子,然而和明王虽然有了合体之缘,一年下来却没有生育,后来经过明教的神医诊断才知道月娘因为早年在青楼,已不能生育了。 月娘心中有愧,虽然明王一直一如既往地对待她,但是总感觉心中不定,后来明王到了金陵,也把她带到金陵,她在金陵里和明教教友聚众,结识了一个女孩,就是半山园里的婢女竹枝。 月娘一直想要个孩子,听说王家新生了孩子,于是就和竹枝说把孩子给偷出来,然而竹枝虽然听明教的话,但是对王家还是颇为忠诚的,月娘心中暗恼她,于是派心腹把竹枝杀掉了,扮作她的样子进入半山园偷出了婴儿。 若这事情发生在一般人家也就罢了,但是王安石的影响力之下竟使得朝廷都派人下来,明王知道这件事后,马上去质问月娘,平常从未生气的他也是异常气愤,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明王显然对这事的影响估计不足,加上一门心思处理与契丹人的交涉,没想到竟由刑部查小孩子失踪案的人发现了这个计划,最后也因此葬送了命,也可以说是天意如此吧! 吕师囊轻手抚了抚明王的头发,沉声道:“明王,师囊不孝,未能保护你!不过你放心,我定要将所有加害你的人全部杀尽!月娘那贱人、那些官兵、那些衙门的人,还有那些契丹人,都将是我的敌人!师囊在此立誓:不报此大仇,虽死犹憾!” 方七佛愕然半响,然后对吕师囊道:“吕公子,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吕师囊转过身来道:“先找到那个贱人月娘,杀了她后回邵武军,然后再图报仇!” 方七佛拱手道:“吕公子,我兄弟二人想回睦州漆园,以后永不再出江湖了。” 吕师囊眼睛一凝道:“为何?” 方七佛叹道:“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我兄弟二人实在无法承受,再说明王他也仙去了,我兄弟二人以后就是无依无靠了。经此一事,实在是知道江湖之险比起为工为农都要凶险,希望吕公子就不要为难我兄弟二人。” 吕师囊握紧拳头,忽然又松开,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们二人就回老家吧!” 方七佛拱手道:“多谢吕公子成全!”然后拉着方腊趁着雨夜走了出去。 吕师囊看着明王道:“师父,如今徒儿该怎么办呢?” ………… 正午,阳光初现,地上虽有水渍,映着阳光一点一点的闪亮;空气也是特别的好了。 张庆正在小亭子里闲坐,吴青、李武石等人走了进来,张庆招呼了几句就问道:“那几个契丹人有没有说什么东西?他们来金陵干什么?” 吴青微笑道:“大人,那些人果然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但是我昨夜审讯时知道了两个消息。一是那两个番僧打扮的契丹人是辽国南院所派,缉拿耶律乙辛的余孽耶律其诸人,他们听说明教拿下了耶律其,于是赶忙过来解压归案。 昨夜审讯还知道了第二个消息:那几个耶律乙辛的余孽有个叫何季的,原先是耶律乙辛的幕僚,他是个汉人,被明教抓住后他偶然听到了一个消息,就是明教一个叫月娘的,好像是明教教主明王的女人,她因为不能生育,于是就把王家的小公子偷走了。” 张庆疑惑道:“为什么偏偏是王家的小公子呢?” 吴青笑道:“这就是一个巧合了,偏偏她当时在金陵,偏偏竹枝也是明教徒,偏偏她听竹枝说王家有个刚出世的小孩子,偏偏她又非常想要小孩,于是这一切促使了她去偷那王家婴儿。” 张庆点了点头道:“立即派人追寻那个月娘!还有对昨天逃出的明教教徒们也要严格查询,我现在就回报京城,详细说明此中的情况。” 吴青和李武石立马回应,走了出去,这时一个淡蓝长袍的李京山走了过来。 张庆叹道:“京山,想不到这件事牵扯那么大,我现在还在郁闷怎么处理这些契丹人呢!” 李京山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道:“直接杀了,也不必想那么多了,这些契丹狗们本来就是没一个好东西的,这次秘密跑到金陵,整个大宋都不知道,你想啊,说不定他们契丹有不少人在我大宋潜伏着呢!” 张庆苦笑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以为契丹人是说杀就杀的啊?这些人是辽国大官,要是消息传出去后,不仅我要死,说不定契丹大军南下,到时候国难民苦,我岂不是千古罪人了!” 李京山瞄了他一眼道:“这是你们这些当官人心里这么想的,依我们这些小民的心思,契丹人那么可恶,就算拼个家破人亡,也要消灭它们,你说我们大宋每年给他们那么多岁币,还要称臣的,真他妈的恶心啊!” 张庆拉了拉袍子,坐在石凳上道:“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昔年我太祖皇帝就想着兵发幽燕,太宗皇帝更是雄才大略,两次大征北地,然而最后都是兵败而归。真宗皇帝以宰相寇准之意亲征,结为澶渊之盟,才有了几日这不加兵、不征战的大好局面啊!” 李京山也坐在张庆的对面,冷笑道:“也就你们这些当官的这么想了,我们这些小民们关心的就是朝廷少收点税,少征些苦役,少害些百姓。那个结的盟约真好哇!后来那个卖国的富弼又多加了,二十万两银子,三十万匹绢,你可知道这是多少吗?朝廷收刮我们百姓的钱来给那些契丹狗,还是大好局面!” 张庆心平气和地道:“你只看到一面,没看到有利的一面。朝廷和辽国休战后,我大宋边关百姓可以修养生息,不再提心吊胆,此一利也。宋辽边境设置互市,我大宋卖出谷物、丝绸、茶叶、陶瓷、海盐,买进军马、兽皮、肉类,每年得银何止五十万两,此二利也。陇西兵患,始终未能解决,若是西地与北地联合起来,我大宋两面受敌,岂不是大难临头了?与辽人讲和,孤立陇西,此三利也。真宗皇帝时我朝有兵一百三十余万,与辽和后,只需八十余万,少用军资几百万贯,少征几十万男儿为役,此四利也。如此四利,岂不是大好局面?” 李京山听他说了半天,傻眼了,他想了想,始终想不出什么问题,但犹自强说道:“反正别管有什么这利那利的,若是不平北患,我大宋早晚会被外族吞掉的!” 张庆大惊道:“小声点!你小子想死啊!这话被别人听了,你小子就算有九条命都死定了!” 李京山冷哼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张庆啊,有时候我真糊涂要你们这些官干什么的,难道就是收税、征苦役的吗?朝廷养了那么多贪官,可是这些官都是吸血虫,一点血都不留的吸!还养了那么多的兵,可是从未打过胜仗,对夏国、对青唐、对交趾,花了那么的钱,造就出这样的军士出来,我都为身为大宋人感到羞惭!” 张庆叹道:“打青唐和交趾都赢了,虽然陇西并未战胜,但其主也向我大宋称臣。” 李京山大叫道:“屁来的称臣,称臣还给他们那么多钱!真是好笑,我们向契丹称臣,给契丹纳币;夏国给我们称臣,我们也给他们钱。你说,这有天理吗?” 张庆看着愤愤不平的李京山道:“那依你之见,你该怎么办?组织大兵去讨伐陇西,还是灭掉辽国?这些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李京山刚想叫嚷,又突然泄气道:“唉,我又不是官,我操这屁心干什么!” 张庆苦笑道:“你小子话里有话,羞辱我呢!我虽然在刑部做个小官,可是未有参政议政资格,更何况决定国家用兵之策非是一个人说的算的,其中牵扯到户部、礼部、军器监、禁军,还有那枢密司,其中繁杂之事、军备粮资、行军对策、后果计较都是需要事先考虑的,你说就算你是当朝宰相,你也不能胡乱用兵啊。” 李京山哼哼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些军国大事不是儿戏!张庆啊,我记得你以前读书的时候可有雄心壮志了,平陇西、复燕云,这些都是你当时说过的话吧?怎么现在看起来你变了不少?” 张庆一愣,心中不觉茫然起来。 自少年时读范仲淹之文“先天下人之忧而忧,后天下人之乐而乐”,便立下了鸿志,要为国为民,为天下为黎明为苍生为所有的苦人穷人做事,平陇西、复燕云,的确是那时候的心之所想啊! 可是进士及第后,散居两年,下放为京官,才知道什么叫黑,总以为贪官污吏就要杀之而后快,可是真正的是不黑不白的,他们即是好官但也是贪官,这时才知道做官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调回汴京,本以为大有作为,却没想到汴京那青天之下竟然昏暗无比,争权夺利是永恒的曲调,就连一个小小的刑部小头目,都会有人斗的你死我活的。小官向上头送礼、站好阵营的人被提拔,这些都是汴京不成文的规矩,那些在儒士前是大儒、在学生前是名师的人暗里面也会收点小礼,难道也去指责他们吗? 要想有所作为,那必须要登上一人之下的位子,可是宰辅也并不是好当的啊,范仲淹够厉害的吧,照样还是被一贬再贬;吕公著家门赫赫,还是大起大落;王安石天下楷模,现在还是在金陵养老,这次连孙子都丢了;司马光满腹经纶,却也是闲居在洛阳二十年。 这些人都是万里挑一的人啊!他们要想一展抱负都如此的难,自己又是何等的人?又怎能做到大作为呢?这并不是一个“难”字可以概括的! 张庆正想的出神,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张大人昨夜睡的可好?” 11 刘建穿着灰色士袍,戴着矮方巾,悠闲地走了过来。 张庆忙站起身来道:“看刘老满面春风,想必昨晚睡的很香。” 刘建很自然地坐在石凳上,扫了一眼旁边的李京山,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对张庆道:“其实老夫昨晚是思不能寐,老是在懊恼昨日之事,所以一大清早就跑到衙门里去了,亲自去审问那个明教白衣教徒,就是侥幸活着的那位。” 张庆喜道:“那人醒了吗?他叫什么名字?” 刘建笑道:“还是有赖这金陵城的大夫们活命啊,他叫孙习,是福州人,死掉的那位叫孙洪,是他的亲大哥。这两个人都是明教的明王亲卫,勇猛异常,元丰二年的时候跟着明王的,也算是个老资格的明教徒了。” 张庆点头道:“那孙习有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刘建露出一丝笑容道:“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奇妙,这孙习他们兄弟两个的任务是护送那两个契丹人和契丹囚犯回去,这本来和我们无关的,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被我们抓住了。” 李京山眼睛朝天,口中道:“机缘巧合,如果没有我的话,再怎么巧合也巧合不到这去!” 刘建心情好,不与他计较,又继续道:“本来这些人倒是挺硬的,但是老夫是何等手段,见过的犯人都比他见过的人多,终于从他口中套出了一点东西:原来他还真的见到过帮中有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婴儿,那女人刚开始没有小孩子的,定是偷来的!” 张庆微笑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叫月娘是吧,那几个契丹囚犯中有个叫何季的偷听到这事了,方才吴捕头已经来和我说了。” 刘建一傻眼道:“不会吧,那我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了!张大人有没有派人去抓啊?” 张庆道:“已经着吴青、李武石一干捕役们去搜寻了,但是因为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所以一时半会儿恐怕找不到啊!” 刘建又咧嘴笑道:“老夫倒是知道他们在哪里,就是那金陵客栈!” 张庆疑惑道:“昨日我们的动静挺大,这个月娘会不会已经跑掉了?” 李京山呵呵地笑道:“指不定现在他们已经跑到哪里去了呢?” 刘建脸通红地道:“老夫话就这么多,你们不愿意去抓随你们!” 张庆忙道:“刘老千万别这么说,我马上着人包围客栈,希望能够抓住这个月娘!” 官兵又一次光顾金陵客栈,可吓坏了这掌柜的,他颤巍巍地到了张庆的面前道:“大人啊,小人这……这店子,小人这小本生意啊,小人这上有老、下有小……” 张庆没好气地笑道:“我们只是想找一个人,一个抱着一个小婴儿的女人,不知你见到了没有?” 那掌柜的沉吟道:“抱着一个小婴儿的女人?啊,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女人,说起来还真是一个漂亮女人呢!以前她和一个男人住在这家店里的,不过今早就她一个人抱着婴儿出去了。” 张庆忙问道:“他们向何处走了?” 掌柜的苦着脸道:“我哪知道啊,大概是出城了吧。” 张庆点了点头道:“好了,没有你的事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你做生意了。刘老,你看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刘建哼声道:“不要再问老夫了,张大人自己拿个注意吧,或则某些人又说老夫之言是屁话了。” 张庆洒然一笑道:“依我之见,我等还是回衙门议事吧。另外着人知会一下吴青李武石他们,一齐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做。” 李京山斜眼看了一下刘建道:“有人好像不欢迎老子,张庆你小子慢慢折腾吧,老子今日不爽,要去温柔乡里好好的温柔温柔了!” 一行人刚进衙门,恰好遇到了李武石也回衙门,他见到张庆诸人,马上行礼道:“张大人、刘提刑,小人查询了整个金陵未见有其踪影,特来请示一下大人该如何做?” 张庆叹道:“我们进去再说吧!对了,吴捕头还没回来吗?” 李武石摇头道:“他去东边巡查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正说着要进去,突然从东边忽然传来吴青急躁的声音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刘建不怒自威:“怎么了,说话慢点说!” 吴青急道:“我们在东门那边找到两具尸体,一个是女的,还有一个是婴儿的,我已经把这尸体交给了胡仵作了!大人,这个月娘他投河自杀了,还把小公子的命也连上了啊!大人,王老相公那边该怎么办啊!大人!” 张庆皱眉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月娘,那个婴儿就是小公子呢?现在不要乱说,刘老,你去把那个明教徒孙习请过来,让他认一认尸体,确认那个是不是月娘。” 刘建点了点头,往衙门里面走去,张庆又向吴青道:“有没有找到什么留下来的东西?” 吴青一听,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道:“大人,这个好像是那月娘留下来的遗书吧。” 张庆展开一观,原来是说她与明王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今次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明王生死异处,自己痛不欲生,唯念与其同赴黄泉,希望来生再世还能与明王同结夫妇。信上泪斑重重,显然是她写着写着不胜伤悲,哭了出来。 张庆叹了口气,随即又看了那信一下,忽然问道:“她说明王死了?李捕头,麻烦你沿着南门往下面追查下去,确认那明王有没有死掉。” 吴青正看着张庆道:“张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庆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月娘,那么这个小婴儿很有可能就是王家小公子了。虽然发生了这件事,但我等也算是尽力了!吴捕头你也不要太过怪罪自己。” 他瞧着吴青低下头来不知想些什么,叹道:“走,我们去胡仵作那边看一看,我想幸与不幸都要去看一看了,吴捕头,走吧!” 胡仵作这时已经坐在亮木椅子上了,眯着眼像是在熟睡,直到吴青喊了他一声,他才惊醒,急忙向张庆行了礼,不等问便道:“张大人,刚才我详细检查了这个女人和那婴儿的尸体,确实是今天早晨投河自杀的。” 张庆点了点头,心中微微感叹,遥望这秋日江南,不觉间有些朦胧,世间多少不幸之事,不可不叹天意如此,人不能强求啊! ………… 冬意甚浓,天气寒冷,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张庆终于要回京了,自那日确认王家小公子已经死了后,张庆本打算立即回京的,但是王安石却意外病重了。 他本来脾气就很倔强,执拗无比,这时一下子全想着王家无后了,万念俱灰了,加上本来的病这时愈发的重了,所以也预料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恰在这时朝廷传来一个消息:司马光正式主持废掉青苗法,蔡确在朝廷上面红耳赤的吵着说青苗法是他推行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如果要废除青苗法,就先把自己的命废掉。 太皇太后这时刚好想打出头鸟呢,立马想借这个机会把蔡确给整下台去,但是蔡确的威望颇重,虽然自己请辞,但是六部九寺、御史台、谏院、都察院、翰林院等各级官员纷纷上折子和奏章,立报蔡确。 司马光并不想打到蔡确、章淳这些老臣,他的目标很明确,废除这些“害国害民之法”,于是第二天就不通过朝政直接请示太皇太后,要求不经过尚书、中书、门下三省直接由太皇太后颁诏下旨废除青苗法。 蔡确得知诏书颁下后,气的两眼一翻,差点不省人事了,于是第二天称病不早朝了;章淳也为了避免尴尬,也“病了”不去上朝了,整个朝中病了几十人。 但是司马光一帮人也不急,立即昭告天下,说要以太皇太后之尊改神宗法度,以母改子以复先王法度。 消息传到了江宁府,王安石当时正病重不能吃药,听到此事后马上把药坛子打碎了,颤巍巍地写下千字遗言放在书房里,第二日清早王安石病卒,年六十五岁。 王安石病卒,金陵大小官员为之默哀,其门徒更是从全国各地涌至江宁。王安石一脉断绝,其弟王安国特意从开封赶到金陵,以答谢丧礼。 司马光怅然许久,朝中为荆公之死罢朝两日,陈州曾布上奏章道:“臣闻安石一家,未有子嗣,安石为先帝鞠躬尽瘁,朝中应厚葬之。” 王安石死了,熙宁、元丰老臣们失去了精神领袖,吕公著开始发威了,趁着这段时间开始打压原来的变法一派,致仕的、外放的、下台的,朝中上下一片恐慌。 张庆接到刑部之书,要他回京述职,然而王安石的葬礼很是隆重,所以他便代表刑部在金陵呆了一段时间,一直到严寒之东,才准备回京。 那两个契丹官员和契丹囚徒早在几个月前就被送回汴梁了,朝中议论一阵子,终于决定配备人马把这些契丹人送回辽境,并赠送好礼无数,文书许多。 张庆坐在马车上,挑开帘子看着外面,这江南之晨,云雾缭绕,秦淮河畔已经没有了杨柳,然而还是那么多姿多彩;江宁府金陵城环环叠叠,层层不休,却又淹没在江南烟雨。 那花船上又唱出了歌曲,悠扬的声音从歌女的喉中发出,绕着金陵转了两圈,张庆闭着眼睛,心中叹了口气,这烟雨江南也随着风,使人醉了,醉了…… 发错 编辑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