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来横祸:王妃要出逃》 第一章 未来夫婿有十六个小妾?! 山间四月,杂花生树,草长莺飞。(.好看的小说)画景山庄里一片静谧,依山而建的四进大宅子只有东南边的小院有人走动。 唐家大小姐唐轻容懒洋洋地半躺在屋檐下的贵妃榻上,脸上的神情亦嗔亦怒,正斜睨着立在一旁的贴身丫环碧桃。 “真的?我那未婚……未来夫婿有十六个小妾?”唐轻容喝了一口红枣银耳莲子羹……好喝! 碧桃点头:“大小姐,您都问过奴婢好几次了。这是柳妈妈说的,不会错的,九皇叔一共纳过十六个小妾,死了十一个,如今还剩五个。” 那么多女人,他当自个儿是种马么…… 唐轻容轻轻叹口气:“我,我就为这吃了乌头么……”她摸了摸自己细皮嫩肉的脸,这身体的前主人心眼大概比针尖还小,不然怎么这么想不开。每次想到这里,刚穿越到这具身体里不到一个月的陆小容都额头生汗。 唐轻容,西罗国翰林唐缄府上貌美如花的十七岁嫡长女,由当今天子指婚许配给年方二十五岁的九皇叔顾夜阑。这次喝了乌头汤,被灌了一整夜绿豆水还昏迷不醒,继母唐夫人嫌晦气,狠心将生死未卜的唐轻容送到城外的画景山庄。婚期因唐轻容“病了”,已经从五月初八改到了九月初十。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乳娘柳妈妈转过屏风,凑到唐轻容耳边轻声说了半晌,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单子来递给唐轻容。 唐轻容看了眉梢微挑,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吃这个亏的,我的东西,谁也甭想抢走!” …… 入夜,唐轻容翻了一会书觉得肚子有点饿,下了床去拿桌子上的糕点盒子,才想起昨晚就已经把里面的点心吃光了。她决定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 借着淡淡的月光和远处值夜的婆子屋中的灯光,她轻手轻脚地溜到厨房。门没有关严,她不禁微怔。即使是半夜厨房里也必定有人值班,怎么会连门都不关,还黑灯瞎火一片死寂? 她伸手在门上轻轻一推。 木头门应手而开,发出细微的响声,几不可闻。她却忽然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这种遇到危险就立即有感应的敏锐直觉从穿越前保留到穿越后——屋里有东西!她第一反应是山里的野兽跑进厨房找食物,随即惊觉不对,门是虚掩的,野兽怎么可能会关门?那么,屋里的“东西”……她心念才动便往后疾退两步,转个身抬脚要跑,背后的衣襟已被扯住,一股大力从后面传来,她直跌进身后黑漆漆的屋子里,鼻端还嗅到一丝可疑的血腥味! 闷哼声都没来得及出口,一只大手已经捂住了唐轻容的口鼻。摸黑走了半天,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一抬眼就看见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这双眼睛里似乎没有恶意……有的只是猝不及防的紧张和狼狈,血腥味就从这双眼睛的主人身上传来。除了血腥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瑞龙香味道。顺着捂住自己口鼻的手看过去,那人腕上的一截衣袖在黑暗中闪着柔滑的丝绸光泽,这是一个穿着高档服装,出入过有着高级熏香场所的男人。 不是山庄里的下人,也不像普通的窃贼。 画景山庄建在离京城六十多里的山上,周围连农户都没有。山庄里屋子多人少,全都集中在她住的那进院子,偷东西偷到厨房来……难道是像自己一样,饿了?要说这人是传说中的杀手,那就更不可能,杀手半夜摸进厨房,杀鸡宰鱼么?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避祸。 这男人见唐轻容处变不惊,很是诧异,在她耳边低声道:“情非得已,唐突了姑娘,姑娘若答应在下不叫嚷,在下就把手放开。” “嗯嗯嗯……”唐轻容忙不迭地表示同意。 新鲜空气立即涌入,她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光线微弱,却依然能看清他身形高大,看起来有四十多岁,鬓角已经生出几缕白发,脸上的轮廓像岩石雕刻般冷硬,目光却十分温和。 “这位大叔……你,你躲在这不行的……”表现得再从容,她心底还是很紧张的,试探着说,“这里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而且你身上有伤,得想办法处理一下吧?” 往他身后瞄一瞄,地上好像卧着一个人,估计是值夜的婆子,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人立即善解人意地说:“姑娘放心,只是晕过去了。”顿了顿才问,“不知府上备着伤药么?普通的跌打伤药就可以。” 他的左臂上有一道半尺长的伤口,不时有血渗出来。唐轻容呆了呆,是啊,处理伤口得有治伤的药才行,她上哪里给他搞这种东西去?可要说没有,这人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谁知道受了刺激会不会兽性大发把她给宰了啊! 她咽了口唾沫,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小时候从外面捡回的那只狗来。那年暑假她住在乡下的奶奶家,捡回来的那只小狗腿被打断了,伤口冒着血。奶奶就找了点面粉又刮了些锅底灰掺到一块儿,用豆油和了敷在小狗的伤口上,血很快就止住了。这地方植物油金贵,猪油羊油鸡油却有的是,效果估计也差不多吧。死马……活人就当伤狗医呗! 她心里嘀嘀咕咕,脸上露出一个从前恭维上司时特有的笑容:“大叔,这庄子是京城唐缄唐翰林的别院,我们家大小姐是来这里休养的,打算住十天个把月就回去,所以刀伤药那种极少会用到的东西,应该是没有准备。不过……”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人的神色,似乎还比较平静,便继续道,“我听说过一个土法子止血效果挺不错的,材料这厨房里都有,您看您要不要试一试?”说到后来,语气就像化妆专柜上的bar们诱导顾客买高价护肤品似的。 那中年人目光微闪,心里一动,眼前这小姑娘不只处变不惊,而且心思极为缜密。这是在用话敲打他呢!让他知道这地方住的是翰林院唐大人府上的大小姐,识相的就别在这里惹事生非。 想到这他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姑娘了。” 唐轻容立即起身环顾四周,厨房很大东西很多,光线又太暗,她又不太清楚古代厨房的布置,东西不太好找。那中年人的声音从身后低低地传来:“姑娘把材料告诉我吧,我自己找就是。” 那敢情好,她扭头看他一眼,悄悄用脚背蹭了蹭躺在地上的那个婆子,触感温热,是活的。她微微松了口气把那几样东西告诉他,他立即在厨房里找起来。东西很快就找齐了,用一只大碗调成粘稠的糊糊,他抿了抿嘴角,露出壮士断腕般的神情,把碗里那圫东西敷到了伤口上,又扯下一条衣襟仔细裹好。 他从桌边直起身来冲唐轻容一抱拳,正要说话,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唐轻容愣了一秒钟,见他眉头紧锁,轻声问他:“是不是你的,那个……仇家?” 那人大步走到门边略停了停,像是在倾听门外的动静,然后拉开了门向喧哗的方向皱着眉张望。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唐轻容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人长的好像她从前的部门经理!刚才光线太暗,她只能勉强看出他的年纪,这会看了个清清楚楚,越看越觉得他像林经理,差一点脱口而出问他一句,林经理你怎么也穿来了…… 她忍不住提醒他:“西边没有住人,你从北边的角门出去沿着巷子往西走,那边屋子很多,你去藏到那边吧!” 那人蓦地回头,双眸闪闪发亮,她忙又补了一句:“我们带着二十个护卫,怎么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人闯到大里头的。” 那人冲她略一点头,转身飞快地走了。她定了定神,沿着来路回到东院。远远地就看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山庄里的人几乎都集中在这里了。杨总管被一群护院簇拥着,正跟面前的三个人交涉。护院身后不远处是吓得凑成一堆的女人们。打头的柳妈妈和碧桃正紧张地东张西望,估计是没有找到她,正在担心呢。 她从月洞门里一走出来,院子里几十双眼睛就立即朝她看了过来。这焦点当得实在不舒服,她不禁在心里暗暗骂那个受伤的大叔,真会给人找麻烦。 柳妈妈一声惊呼,带着哭腔跑了过来,碧桃紧跟在柳妈妈身后。两人一左一右拉住了她的手,一边细细打量她一边问:“我的大小姐你跑到哪里去了,没出什么事吧?” 唐轻容的目光越过她们,朝那三个不速之客望去。 两个随从打扮的男人各执一支火把,前面为首的男子身形高大,似乎有二十多岁,背着光看不清容貌。唐轻容只看了一眼,就能感受到一股凛冽之气从那男人身上散发出来。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势……也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吧,哼哼。 “半夜饿了,去厨房找吃的去了。”她匆匆向柳妈妈解释一句,快步朝杨总管走去。走得近了,唐轻容才看清那三个人。两个拿火把的路人甲样随从可以忽略,那个一直在散发着凛冽的王八……王霸之气的男子…… 咚,咚,咚,咚咚咚……是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有几秒钟的恍惚,唐轻容吃力地把目光从那男人脸上移开,猛然间想起一个成语:怦然心动。 第二章 初次碰撞 他的妈妈是怎么生的他?她忍不住又瞄了那男人一眼,实在是帅得惊天动地轰轰烈烈欲罢不能莫测高深卓绝千古bb……她词穷了。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是个颜控,对所有美丽的东西和人都有着刀割不断水浇不灭的热情和喜爱。 “大小姐,”杨总管迈上一步,沉声道:“这位九爷说,有歹人闯进咱们庄子里来了,说是要搜庄。” 看他此刻的脸色,还有那刻意咬着字音说出来的“九爷”两个字,可见这位九爷不是个普通人物。 不说那九爷身上的气势,就看他那条玄青色刻丝箭袖袍下露出的暗云纹裤子,用的是她前几天刚认识的一种料子做的,俗称一江秋水,是极贵重的贡品。她的衣箱里有一件据说是在隆重的场合才能穿的织金锦绣华服,就是用这种料子做的。那么名贵难得的料子,这位九爷却用来做了条裤子随随便便穿在身上…… 她跨出一小步,从杨总管身旁越过,冲着九爷微微颔首:“不知公子口中那歹人是何模样,往哪个方向逃了?公子既然要搜庄,想必是衙门口的官爷,可有搜查的手谕或是文书么?这庄子里除了二十个护院,剩下的都是妇嬬,要搜庄只怕不太方便……若是一定要搜,还请公子能悄悄的,快一些,不然的话……”她飞快地瞄了那男人一眼,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十分不耐烦,她本来就是东拉西扯信口胡说,硬着头皮继续道,“这庄子虽然在山里,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十几口大活人把今晚这事看了个全场,难保不会传出一星半点,翰林清贵,家风素来极严,若为今夜之事连累家中女眷声誉受损,想必也是公子所不乐见的……” “唐家大小姐?” 她听到他冷冷地问了这么一句,声音低沉,极富磁性,仿佛夹着能冻死人的冰碴子,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探究。(.无弹窗广告)被她刚才那一长串话给惊呆了的杨总管回过神来,忙替她答道:“回九爷,这位姑娘正是我们家大小姐。” 九爷脸上的神情有些让人琢磨不透,森然的目光掠过杨总管,在唐轻容脸上打了个转:“唐小姐回房歇着吧,有杨总管陪着就够了。”顿了顿,“杨总管,请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迈开大步往前走,跟唐轻容擦肩而过时,她只觉得好像一阵三九寒冬里的风刮过,转头时人已在一丈开外。那两个随从一言不发紧随其后,杨总管忙冲她使了个眼色小跑着追了上去。 啧啧,她说了那么一大堆,人家两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柳妈妈这才腿软脚软地跑过来,碧桃跟她互相搀着,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扶着谁。柳妈妈跑近了,拍着心口颤声道:“哎哟我的姑娘哎,您的胆子怎么忽然就这么大了,方才差点吓死我了……” 唐轻容发现自己的心跳得也很快,好像从第一眼看见那个九爷时就这样了,心一直剧烈地跳着,也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惊艳。 她压低了声音问柳妈妈:“妈妈可知那九爷是什么人?” 柳妈妈惊疑不定,一副才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模样,喃喃低语:“九爷……九爷……啊!九爷!” 她抬起头来看了碧桃一眼,碧桃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啊”了一声。唐轻容脑中灵光乍现。定定地望着柳妈妈:“这位九爷,难道就是害我喝了乌头汤的那位九爷么……” 柳妈妈目瞪口呆地点点头:“想必是了,他,他怎么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了,这深山老林的,哪来的歹人?” 唐轻容朝那九爷消失的方向望去,一群人静默半晌,她咬了咬牙:“回屋睡觉!都散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谁能睡得着,唐轻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那大叔被九爷搜出来,又想着万一搜出来该怎么办。(.好看的小说)只希望到时候那人别狗急跳墙把她攀咬出来,她可是因为心肠太好才帮他的…… 肚子就在这个时候咕噜噜地响了起来,唐轻容有些尴尬,冲柳妈妈和碧桃干笑不已。 “姑娘也真是,饿了也不叫奴婢,自己跑去厨房找吃的,是没有吃饱,还是没有找到?”碧桃问。 唐轻容想起厨房里还有一个晕着的婆子,摸了摸鼻子道:“天太黑,迷路了,没找到厨房的门儿……听见这边有动静,就折了回来。” 柳妈妈赶紧站了起来:“姑娘等等,我那边还有一盒子点心,之前姑娘赏的我还没吃……” 她取了点心回来递给唐轻容,唐轻容刚吃了几块,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一阵脚步声。忙跑到窗边往外看。就见九爷带着两个随从正往院门口走,走到门旁猛地收住步子,回头冲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杨总管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有劳了。”寒气逼人的目光朝唐轻容的窗子望过来,吓了她一跳,听见他说,“惊扰了府上内眷,改日再来赔罪。”说完转身要走。 看来是没搜着,唐轻容松了口气,那大叔还挺会藏的……改日再来赔罪?她皱了皱眉毛,又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这么一次已经闹得人心惶惶,还想再来一次?心里想着,嘴里就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九爷已经跨出了院门,忽然停了下来。 唐轻容傻眼,不是吧,他长的是人耳朵还是狗耳朵,这样也能听见?九爷转回身来,目光冰冷地望着窗户缝里的唐轻容,沉声道:“唐大小姐有何指教?” 这人怎么一点亏都吃不得,简直……简直……简直太像我了! 唐轻容把窗户整个推开,冲九爷一阵干笑:“没事没事,吃点心噎着了哼哼两声,多谢九爷关心,九爷慢走,不送不送。”说完挥挥手。 长的挺美,笑起来像白痴。九爷在心里迅速下结论,明知道她刚刚哼的就是他,也懒得跟这么个臭丫头计较了,转身大步离去。 唐轻容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竟已渗出一层细汗。啧啧啧,王霸之气果然不是可以拿来玩的。 …… 那三个人走后唐轻容叫了杨总管来问。原来杨总管对这位九爷的身份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而这位九爷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自己是谁。他战战兢兢地陪着九爷把整个庄子都搜了一遍,包括让唐轻容心惊肉跳的西跨院,却连一片衣角也没搜着。只在厨房里发现了一个晕倒在地的婆子,地上有一点未干的血渍。 九爷的随从把那婆子弄醒,那婆子却吓得傻了,一问三不知,说是正坐在厨房里打盹,忽然听见有动静,一抬头就见一个黑影闪过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柳妈妈吓得半死搂着唐轻容道:“幸好姑娘迷了路,要是真找到厨房去,还不吓出个好歹来……” 唐轻容心里轻轻一哂,她不光去了厨房,还给那“歹人”用土法做了一圫刀伤药哩,她还给他指了一条逃往生天的光明大道,那婆子的衣服上八成还沾着她鞋子上的灰呢!嘿嘿嘿…… 唐轻容让杨总管去给庄子里所有人传话,今夜之事不准向外吐露半个字,就算是日后回了府,对老爷夫人也不准提。 她眼皮不抬,语重心长地告诉杨总管:“……说是有歹人,咱们庄子在山上,那歹人怎么就那么巧半夜三更地溜进来了?若是这事传扬出去,难免会惹人猜疑,庄子上这么多人,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三五个是那歹人的同党……” 杨总管冷汗涔涔,连连点头答应着下去了。心里不由得暗自嘀咕。听说大小姐性情十分柔弱,老爷和夫人若说太阳是方的,大小姐绝不敢说是圆的。怎么病着病着,这人就转了性呢…… …… 这件事情过后整个庄子里的人果然都像得了健忘症,那天夜里的事情仿佛被人一笔抹去,再也没人提起过半个字。一晃到了四月中旬,会试放榜了。傍晚有消息传来,唐家大少爷唐明远考中了,不仅中了,还是第一名。唐明远刚满十五岁,真不愧一门五进士的家族里顶尖的人物。 从柳妈妈的絮叨里她已经知道了,唐轻容虽然被继母嫌弃不待见,却跟这个弟弟关系十分亲厚。唐明远从懂事起就处处维护姐姐,若不是有他,唐轻容在府里过得肯定比现在还要惨。 她还有个妹妹叫唐轻绡,跟唐明远是龙凤胎的双生兄妹,和唐明远正相反,唐轻绡跟自个儿的娘是一条心。唐轻绡虽然也是个美人胚子,却比唐轻容还差了一点,因此更是羡慕嫉妒恨,视唐轻容为眼中钉。 收拾好了东西便启程回府,山间的清风送来馥郁的花香,中人欲醉。唐轻容倚在马车里软软的垫子上,回想从穿越过来到现在经历的一切,觉得就像是一场梦。 …… 马车走了一个半小时就进了京城,唐轻容好奇地从帘缝向外张望,京城的道路十分宽阔,至少是八车道的。路两边是规划整齐鳞次栉比的商铺,街上行人和车马川流不息,偶尔竟然还能看见一两个金发碧眼的白人,令她大感意外。 唐府今天摆酒席给唐明远庆贺,所以她的回府没有引起任何关注。看着屋里屋外忙活着的几个丫环,脑筋飞快地转起来。她要解决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在画景山庄时柳妈妈跟她说的嫁妆的事。 柳妈妈说,唐夫人贪了她的嫁妆。 第三章 冤家路窄 唐轻容的生母是湖州世家的独生女,当年下嫁唐老爷时,当真是十里红妆,就连唐家现在住的这座府第都是唐轻容生母用压箱钱买的。照规矩这些陪嫁是应该全部留给女儿的,可从前的唐轻容太过软弱,是个人就敢在头上踩一脚,明知道嫁妆单子有问题,屁都不敢放一个。 无论在从前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她都坚信一个道理,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想打她的主意侵吞她的财产,门都没有! 正琢磨着,忽听外面传来大丫环紫珠又惊又喜的声音:“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唐轻容抬头望去,半开的窗外站着个眉清目秀身材高挑的少年,一身天水碧色长衫仿佛把整个后花园里的春天都引到了他身上,这少年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姐姐回来了!听说了我的好消息没有?” 看着那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唐轻容觉得百花盛开,春色满园。 没想到唐明远长得这么俊,照着这个趋势茁壮成长下去,等到他成年没准能赶超那帅得不像人样子的九爷。这么一个帅弟弟阳光明媚地冲自己笑着,唐轻容也不由得眉眼弯弯。 “我和爹在外院,听见小厮说姐姐回来了,寻了个空子就过来了,”唐明远笑嘻嘻地说,“姐姐身体好些了么?” 唐轻容点点头,微笑地望着他:“这么大的喜事,我怎么能不回来,可惜太匆忙,没有时间为你准备贺礼。” 唐明远双眉一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姐姐向来一说话就脸红,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没多想,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道:“姐,九皇叔也来了,就在外院呢,今天的客人里属他最尊贵了。我看着……这人挺好的。” 挺好的……唐轻容心里一暖,唐明远这是在宽慰他的姐姐呢。对外都说唐轻容病了,可是自家弟弟一定什么都知道。 唐轻容心里一动,四下看看,也压低了声音说:“明远,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亲眼见一见他?” 唐明远听见了,瞪着她呆了半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把嘴巴合拢,又不安地喝了口茶:“姐姐……” 唐轻容把眼睛一垂,一副泫然欲涕的模样,轻声说:“明远,你知道的,我……我不放心……” 不知道自己扮可怜像不像,她其实就是想确认一下九皇叔顾夜阑究竟是不是那天夜里出现在画景山庄的、那个看人一眼就能把人冻出一身冰碴子的九爷。 唐明远眨了眨眼,咬了咬牙,用力一点头:“姐姐别哭,我来想办法!” 连两秒钟都没到他就已经想出办法来了,冲门外候着的小厮扬声道:“去,拿一套你没穿过的新衣裳来。”扭头冲唐轻容一笑,“委屈姐姐,扮成弟弟的小厮吧!” …… 青衣小帽,低眉顺眼,唐轻容跟在唐明远身后走得脚下生风。这样走路多爽,想当年她可是学校里的女子百米冠军。很快就到了外院,唐明远冲她使了个眼色进屋入席,她就随他进屋远远地站在角落里。这屋子是三间大屋打通的,非常敞亮,屋里摆了八桌酒,席间的大人们推杯换盏,旁边伺候的下人忙活得脚不沾地跟走马灯似的。角落里三三两两地站着十几个小厮,所以唐轻容缩在一边毫不起眼。 屋子上首那桌主位上坐着个身穿乌金色的织金袍子的男子,全身闪闪亮亮,跟个暴发户似的……往脸上飞快瞄了一眼,吓!竟然真的就是那冷冰冰的九爷。原来自己要嫁的人就是他! 感觉到墙角有人偷窥自己,顾夜阑把目光从正跟自己寒喧的官员身上收回,朝那胆敢偷窥自己的小厮瞥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就忍不住拧了下眉头。那小厮虽然低着头垂着眼,还有一顶帽子压在额头上挡住了半张脸,他还是一眼认出,她就是那晚跟他胡说八道了好半天的唐家大小姐。唐缄那老榆木疙瘩似的酸儒,竟养出了这么个如花似玉又飞扬跳脱的女儿,可真够稀奇的。 被他冰刀似的眼睛一望,唐轻容心中一凛,头垂得更低了,心中惴惴,别是被他认出来了吧?心里想着,脚底下活动着,慢慢往门口蹭。刚好有几个下人捧着托盘进屋上菜,又有几个撤下空盘子往外走,唐轻容混在人堆里飞快地出了屋子。沿着抄手游廊往后花园走,好在她没有路痴的毛病,不管什么地方只要走过一遍就记得清清楚楚。 走到后花园荷塘边偏僻的一隅,转到一棵垂柳树下,她东看看西看看,见四周没人,就想把帽子摘了,再把这身小厮的衣服脱了。穿着这么一身在内院里走动太惹眼了。手刚摸到帽子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又懒洋洋的声音:“大小姐品位当真独特,不爱红妆爱……啊!” 中间那几个字说的含含糊糊,唐轻容第一反应,毛爷爷诗词?随即吓了一跳,这这这,这是九皇叔顾夜阑特有的声音和语调!这家伙怎么这么贼,竟然真的认出了她,还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再说他脸皮也忒厚了,就跟逛他自家花园似的跑到别人家的内院花园里来了。 唐轻容霍地转身,正对上顾夜阑那双居高临下望着她的眼睛。拽,拽什么拽!她嘴角一翘:“原来是九爷,九爷倒真是个信守承诺的谦谦君子,当真登门赔罪来了。” 顾夜阑眯了眯眼睛,细碎的阳光穿过垂柳枝叶洒在她的身上脸上,她笑靥如花,他却在她眼底捕捉到一抹淡淡的嘲讽。他来唐府本来就是做做样子,好歹是他未来的小舅子,从进门到刚才都感觉无趣至极,这一刻才突然觉得好像找着了一点乐子。 他似笑非笑地问:“赔罪?赔什么罪?大小姐曾经见过我么?几时见过?在哪里见过?我什么地方得罪过大小姐?” 呃?唐轻容立时有些张口结舌。说见过吧,她前不久还威胁府里的下人们把那事统统忘了,说见过不等于自打嘴巴?要说没见过,她刚才那几句话又从何而来,一样自打嘴巴……这冰碴子男,不刻薄会死么,会死么! 她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使劲瞅了瞅他,抱歉地笑了:“那只怕是我认错人了……” “认错?大小姐把本王错认成什么人了?”他一副大感兴趣的模样,还走近了几步。 冷!很冷!非常冷!他的语调冷,他身上的气息冷,总之就是冷! 她装作不知道他是谁,边往后退边正色道:“这位公子还是快回外院去吧,此处是府中内院,是女眷住的地方,公子不方便在此逗留太久……” 脚下一滑,她忙伸手抓住一把垂下来的柳枝,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竟然差点滑进荷塘里去。她要真掉进去可就热闹了。 哗啦,打开折扇的声音从柳树后传来。唐轻容就眼看着顾夜阑身形一闪平移出二米远,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折扇的主人迈着四方步从柳树后绕出来,还用扇子遮着下半截脸,只露出远山般的一对修长浓眉,还有一双精光闪烁的桃花眼。这双桃花眼这会正左一眼右一眼地瞄着她和顾夜阑,一副看戏还嫌不尽兴,还强烈要求参演的模样。 唐轻容看得直发愣,没想到唐府的后花园可以这么热闹哒?!早知道她就提前几天回来了咳咳。话说这个桃花眼又是什么人呐?看他穿的那一身,好像比顾夜阑还暴发户的样子,手中那把折扇上挂着的扇坠,是姆指大小一枚碧绿莹润的翡翠如意,但是凭着她不怎么丰富的经验判断,那把画着花鸟题着字的折扇的价值,一定远高于那枚翡翠如意扇坠。 首先这人肯定不是唐家的,其次唐家在京城里没有亲戚,所以这人必定是客。今天唐府来的非富即贵,看这人一身穿金带银的打扮,他应该是“富”了。 没等她询问,那桃花眼手中的扇子已经往顾夜阑肩头闪电般挥了过去,口中还笑道:“这位兄台好快的身法,真教沈某大开眼界!” 顾夜阑见他说打就打,眼中闪过一抹戾气,抬手将他的扇子格开,一撩衣摆疾退数步,衣摆扫过垂拂于地面的垂柳枝,几十条柔软的柳枝便化做利箭向上扬起,激射向那桃花眼。 桃花眼目光微转,眼角余光扫到呆立在水边的唐轻容。她离得太近,有几条柳枝已经快要碰到她的衣服了。他一伸手握住了唐轻容的手腕把她拖离水边,轻轻甩开她的手,脚步一错又到了顾夜阑跟前,掌中折扇的扇骨竟有两支突出来,刺向顾夜阑双眼。 唐轻容被他拖出战圈才回过神来,吃惊地看着那身姿极其潇洒的桃花眼。他的眉眼已经够让人心动惊艳的了,笔挺的瑶柱鼻下一张似笑非笑向上勾着的薄唇,看得对美色毫无抵抗力的唐轻容心旌摇动,脸红心跳。 他明明并没有看谁,却让人觉得他那双波光滟潋的桃花眼正朝着自己含情凝望;他明明没有冲着谁笑甚至于他根本就没有在笑,却让人觉得那笑容似春花正向自己绽放…… 我的妈!唐轻容好不容易才把情绪稳定下来,擦了擦嘴角,还好没有流口水。顾夜阑至少帅得比较正直,这个自称沈某的桃花眼简直就是男人中的祸水,祸水中的极品。 第四章 桃花眼 这两人打斗起来衣袂翩然,还有金线银线在太阳下直闪光,好像穿花蝴蝶似的,非常美观耐看,再配上两人身上玉佩摇动发出的丁当之声,唐轻容看得津津有味,都忘了自己还穿着小厮的青衣戴着顶小帽。(.无弹窗广告) 直到听见一个略有些沙哑的中年人的声音慌慌张张地喊道:“二位,快停手,误会,误会呀……” 这声音虽然不太动听,却好像电器开关似的,那两人一听见就立即一齐收了手,扭头看向来人。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其貌不扬,而且非常的瘦,瘦得两腮都塌下去了,唐轻容看着他,就想起四个字来,尖嘴猴腮。 就听见桃花眼一笑,向那中年人行了个礼道:“小弟见这位兄台身手不俗,一时技痒,忍不住切磋一二,唐大人勿怪。” 顾夜阑轻哼一声没有说话。那唐大人走得近了,唐轻容看见他额头上全是汗。忽然反应过来,唐大人?唐缄?不禁有些讪讪然,原来刚刚被自己腹诽过“尖嘴猴腮”的这位,就是自己的爹……这么看来他三个儿女没有一个长相随他,也幸亏没有随他。 唐缄目光一转,看见了站在一边作发呆状的唐轻容,不禁大为光火。好好的大家闺秀竟打扮成个小厮模样,还跟两个大男人站在一块儿,尤其这两个男人中还有一个是她的未婚夫婿,简直大大地坏了规矩。本来他对她喝了乌头汤没醒就被送去山庄里还有些愧疚,这会是一丝半点也没有了,冲着唐轻容一瞪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把衣裳换了!像什么样子!” 唐轻容只好恭顺地答应一声,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经过顾夜阑身边时,他忽然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对她说了句:“耳坠掉了。” 唐轻容一呆,赶紧抬手摸了摸两个耳垂,果然,右耳上的耳坠不见了。扭头往地上扫视一圈,就听见唐缄不耐烦地催促:“还不快走。” 她暗地里撇了撇嘴角,悻悻地掉头走了,眼角还瞄到那姓沈的桃花眼正用一双妙目打量着她。 走到花丛旁,那几个人都被花丛挡在身后了,她飞快地扯下帽子脱了小厮的衣裳,揉成一团用石头压在花丛下。快步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她才感觉到全身乏得要命,这位大小姐的体格跟她自己的可实在没法比。 柳妈妈给她端了杯茶来,凑近她仔细看了看,问道:“姑娘,你的耳坠怎么少了一个?” 唐轻容无奈地挥挥手:“大概是掉在花园里什么地方了吧,”扭头吩咐紫珠,“去外院跟大少爷说一声,让他有空到我这来一趟。” 唐明远来得很快,他喝了几杯酒眼睛比刚才更亮,笑容也比刚才更飞扬,一进门就笑着问:“姐,看清楚了吧?” 唐轻容点点头,悄声问他:“有一个姓沈的公子,好像跟爹很熟,刚才竟逛到花园里来了,我远远看见九皇叔和这沈公子打了一架,被爹劝开了。那沈公子是什么人啊?” 唐明远吃了一惊,笑道:“还打了一架?可惜我没看着。那沈公子名叫沈玉壶,是关西大族沈家的十七公子,也是来京里参加会试的。姐姐知道关西沈家么,那是咱们西罗国鼎鼎大名的百年皇商,经营着国内最大的马场。听说沈公子身手极高的,可惜,可惜……” 他边说边摇头,为自己没看见别人打架而大声叹气。 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咱们家外面不是有几间铺子么,听说最近出了些问题,资金有点周转不开,是那位沈公子出手相助这才渡过危机的,所以爹就请他住到家里来了。[.超多好看小说]” 关西沈家?没听说过。百年皇商?那也算是豪门贵族了吧,怎么那么一副暴发户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金光闪闪的小开似的。又想到顾夜阑也打扮得闪亮亮的,不禁纳闷难道是京城富家子弟中的流行风尚么? 而且,听唐明远话里的意思唐缄跟那沈玉壶也是才相识没多久,萍水相逢,他为什么要对唐家出手相助呢? “明远,我看这事不太妥当。”唐轻容明亮的目光注视着唐明远,“你有空让人查一查那关西沈家的情况,看看是不是真有沈玉壶这么个人。” 唐明远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慎重起来,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姐姐放心吧。” 吃过晚饭唐轻容被唐缄叫到外院书房训话。等他训得口干舌燥了,她狗腿地捧了杯茶递给他,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眼圈红红的,可怜巴巴地说:“爹消消气,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唐缄微微一怔,不由得接过茶来,看了她几眼。往常他很少有机会教训到这个大女儿,说句真心话,要不是皇上突然起意给九皇叔指婚,还指了她,他都快忘了自己有这么个女儿了。也正因为这样,她才眼看十七岁了还没有嫁人。这个女儿从生下来就十分软弱无能,远远不像二女儿那样聪明伶俐、娇俏可人。他每每见着她那畏畏缩缩的蠢样子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烦躁和无力感。 可是现如今这丫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唐缄略有些下垂的眉毛不禁抖了抖,这丫头的福气无疑是整个唐家最好的。如今要是真的转了性,凭着她的容貌,说不过日后能得王爷的宠爱,到时候唐家…… 想到这他眼底便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下垂的眉毛和嘴角也略往上提了提,喝了口手里的茶,放缓了语气道:“你知道就好,你母亲身体不好,你弟弟又才过了会试,我也是六年任期将满,是外放还是留京还要细细琢磨,你的婚期又近在眼前,家中事多,平日不可太过顽皮,有空就多去伺候母亲,帮你母亲分忧。” 机会来了。唐轻容恭顺地道:“女儿都记下了。爹,说到为母亲分忧,女儿想起一件事来,”瞅了唐缄一眼,见他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继续道,“前些日子女儿搬到山庄休养,柳妈妈给女儿收拾东西时,多出一支羊脂玉的玉兰花簪子,花心上镶的那颗珠子有指甲盖大,异常名贵,柳妈妈说,这原是我娘的东西,说是本来是一对的,另一支没有找到,怕是还在娘陪嫁的妆奁匣子里呢。可听说母亲近日身体又不舒服,不好去烦劳母亲,只好跟爹说了……” 唐缄就点头道:“你说就是。” 唐轻容乖巧地一笑:“女儿想请爹派个得力的管事妈妈,把娘当年陪嫁的单子仔细对一遍,像这支漏在外面的玉兰花簪子,就该尽早补进去才是。” 唐缄拈须微笑,对女儿打的小算盘心里明镜似的。她要嫁的是一人之下的九皇叔,嫁妆上是绝对不能亏了她的,丢西瓜捡芝麻这种事他这辈子还没有做过呢。 在女儿肩头轻轻拍了拍,唐缄慈爱地笑道:“要说得力,你的乳娘柳妈妈是数得上的,就让柳妈妈帮着办吧,太医也说了,你母亲再不能太过劳心。” 哎哟,唐老爹居然这么上道,当京官的果然没有傻子。有了唐家大boss的口谕,这事就算是成了,唐轻容心里暗笑,能这么顺利,肯定是沾了顾夜阑的光。 出了唐老爷的书房,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琴声。天已经黑了,周围静悄悄的,这琴声就清晰地传进唐轻容耳朵里。她虽然琴弹得远远没有这么好,却也能听得出弹琴的人琴艺十分高超。 “谁在弹琴?”她问一个立在檐下的小厮。 “回大小姐,是暂住在咱们这的沈玉壶沈公子。他就住在东边的水阁里。”小厮恭恭敬敬地说。 唐轻容眉梢一跳,瞥了一眼身边的碧桃:“走,去看看。” 她心里对这沈玉壶的怀疑可是大大地――天上掉馅饼,不是阴谋就是陷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先是无缘无故以资金相助唐家,又莫明其妙出现在后花园跟九皇叔顾夜阑打了一架…… 她不喜欢多管闲事,可她现在的身份是唐家大小姐,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个新身份,晋王妃。 琴声是从外院一座装着碧纱门的水阁中传出来的,水是从后花园引过来的,在月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灯光从水阁半开的窗户秀出来,窗纸上映着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正在弹琴,一个在对面端坐不动。 让唐轻容吃了一惊的是,那两个身影,弹琴的是沈玉壶,坐在对面听着的,怎么看怎么像顾夜阑! 屋里的人似乎听见了脚步声,琴声一顿,几声轻响后停了下来。水阁的窗户被推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出现在窗前,带笑的桃花眼望着唐轻容,正是沈玉壶。没等唐轻容反应过来,顾夜阑也出现在窗前,居高临下冷冷地斜睨着她,一副你打扰了我们的好事的神情。 吓!这两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关在一间屋子里面,还好意思这样瞧着她? “大小姐这么晚过来,是有事么?”沈玉壶语声十分温柔。 “没事,”唐轻容笑吟吟地说,“刚才从爹的书房出来,听见琴声高妙,就不知不觉往这边来了,两位真是风雅,这么晚了还在弹琴赏乐,很有基情啊……” 话音未落,眼角瞥见路边的花丛旁有个苗条的黑影闪过。 第五章 首战告捷 看样子是个丫环,这么晚了,除了自己和碧桃,外院根本不应该有女人。(.无弹窗广告) “是二小姐身边的樱红。”碧桃眼尖认了出来,在唐轻容耳边轻声说。 唐轻容心里一动,立即扬声道:“站住!哪个屋的丫头这么没规矩,半夜三更跑到外院来?” 那黑影身子猛地一震,犹豫了一会才转过身,从花丛后走了出来,果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丫环。 “你叫樱红?是二小姐身边的?”唐轻容问。 那丫环点头:“是。” “内院亥初落锁,丫环婆子们要出来得有夫人的对牌,谁派你出来的,可有对牌么?”唐轻容冷冷地问。 樱红蓦地抬头,睁大了眼睛望着着唐轻容,脸色发白。这是唐府里多年的规矩,内院外院分得极清楚,到了晚上下人们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只是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她又是二小姐身边的红人,守门的婆子巴结她还来不及,哪里会管她有没有对牌。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大小姐…… “看来是没有了?”唐轻容一笑,“想必你是私自溜出来玩,二妹妹并不知道?” “是是……不!不是!是二小姐派奴婢来的!”樱红张慌失措,也顾不上再替自家小姐瞒着了,大小姐的话说得太厉害,她若承认了自己是“私自溜出来玩”的,说不定就被会安一个最不堪的罪名,立即赶出府去。 “二小姐派你来干什么?”唐轻容瞥了窗前看热闹的两个人一眼,“这里是沈公子的住处,二小姐可是派你来找沈公子的?” “二小姐……二小姐听人说沈公子琴弹得好,所以让奴婢悄悄的来听一听,看是不是真的,二小姐想学琴,一直没有请到合适的先生……”樱红越说声音越低。 果然如此,唐轻容心里暗笑,早就猜到唐轻绡不会是个安分人。欺负了唐轻容那么多年,一夜之间唐轻容被指婚给了九皇叔要做王妃了,唐轻绡怎么能甘心。现在家里住着沈玉壶这么一个相貌出众又家世显赫的年轻公子,她自然不会一点动静没有了。 唐轻容看了一眼窗边站着的两个人,顾夜阑面沉似水,鹰一般锐利的眸子直盯着她,像是对她有什么不满……沈玉壶正摇着折扇看得直乐,好像樱红刚才说的人不是她。 “美人垂青,沈兄意下如何?”顾夜阑忽然淡淡地问。 沈玉壶似笑非笑地说:“大小姐处事果断利落,我听大小姐的,大小姐说怎样便怎样好了。” 唐轻容撇了撇嘴角,跟我有屁关系啊!吩咐樱红:“你去禀了老爷了吧,老爷若同意让沈公子教琴,我就跟二小姐一起学。” 碧桃听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弄不明白大小姐这是唱的哪一出。不过眼尖的她看见九皇叔的两条浓眉往一块儿聚了聚,眼中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 回去的路上碧桃纳闷地问:“大小姐,您刚才干嘛要得罪樱红,又为什么跟二小姐一起学琴?” 唐轻容瞥了她一眼,见她眼底有着浓浓的担忧,想必是从前跟着唐轻容,被唐轻绡欺负怕了。 她笑了笑道:“因为觉得有趣啊,你不觉得整天呆着没事做很无聊么?” 碧桃无语。 回到住处把嫁妆的事跟柳妈妈一说,柳妈妈乐得眉开眼笑,掏出那张保存多年的唐轻容生母的嫁妆单子来,要跟唐轻容把单子好好理一理,又变戏法似地拿出个小算盘来:“姑娘闭目养神吧,我给姑娘念。” 唐轻容见柳妈妈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啪啦飞快,正伸长了脖子看,门帘“啪”地被人一撩,两道锐利如刀的目光就望到她身上来。[.超多好看小说] 唐夫人来了。 唐夫人三十三岁,眼角已经有了些细纹,但还是能看出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唐轻容忙下地迎上去,要向她行礼时却被她给拉住了。 唐夫人笑容温柔语调平和:“算啦,你身子弱,家里这些俗礼免了吧。”说着上下打量她,“可好些了?” 唐轻容只觉得她的目光绵里藏针,猜测她应该是为了嫁妆的事来的,笑道:“已经好多了,只是回来得晚,这才刚把东西收拾完,还以为母亲已经歇下了,就没有过去请安。” 唐夫人目光在窗前的桌子上扫过,瞥了柳妈妈一眼,笑着问:“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没让人通报直接闯进来,就是想杀她们一个措手不及,谁知那柳妈妈手脚飞快,那边一撩帘子她就已经把几张单子和一张写了几个字的纸收了起来。这会桌上就只有笔墨纸砚和一只算盘。 唐轻容抿着嘴满脸不好意思的样子,笑咪咪地说:“女儿听说当家主母都得能写会算,正要柳妈妈教女儿打算盘呢。” “哎哟,”唐夫人状似亲昵地揉了揉唐轻容的头顶,“难为你想得仔细,难怪老爷说咱们的容儿大不一样了。” 唐轻容眉梢微挑,心里腹诽,唐老爷这个大嘴巴,她前脚走他后脚就巴巴地跟老婆把什么都招了,两头卖乖。 “前些日子你在山庄养病,我和徐妈妈把以前拟好的嫁妆单子又点了一遍,”唐夫人看她一眼,“你也知道,当年你娘病重去世时,家里乱糟糟没个主事的人,遗失了不少东西,所以……” 好哇,把责任全推到前任身上去了,唐轻容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扯着唐夫人衣袖嗔道:“母亲为女儿的事都累病了,怎么还不肯好好爱惜身体,爹方才还为这事责怪女儿,这才命柳妈妈去帮忙的,还说再让母亲劳心劳力就是女儿不孝呢!” 柳妈妈很有眼色地立即接口道:“奴婢一定把差事办好,夫人就放心吧。” 唐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丫头果然怪得很,要说喝两口乌头汤就能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事也太玄了。但又不可能是冒名顶替,这丫头右手腕有米粒大一点胭脂记,这会那手腕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那胭脂记就在镯子下面忽隐忽现。 难道说这十几年来她那一锥子扎不出个屁的样子都是装的?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心计和隐忍?想到这里唐夫人心头大震,要真是这样,这丫头就太不简单、也太可怕了……眼下能搬出老爷来压自己,过几个月嫁了九皇叔,长日无聊,难保不会想起曾经的旧仇新恨,到时候免不了用王妃的身份来打压娘家人。这死丫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唐轻容瞥着唐夫人脸上神色,当真变化多端,跟万花筒似的,一会眉梢轻轻一抖,一会眼角微微一抽,几秒钟后终于眉目舒展,露出笑容来:“容儿长大了,懂得替父母分忧了,可也别太过劳累,好好养身体,这段日子就不用去我那里问安了。” 嘿嘿,算你识相,自己主动说出来了,免得到时候我找借口不去你面子里子都没了……唐轻容很满意,脸上的笑容愈加甜美,轻声道:“多谢母亲。” 第二天唐轻容起的晚,正吃早饭时唐轻绡就来了。这是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变成唐家大小姐以后,她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妹妹。 唐轻绡果然如柳妈妈说的是个美人胚子,只神色中总带着一丝倨傲,有些破坏美感。她手里拿着一把团扇,眼角瞥着唐轻容的早饭:一小碗山药薏米粥、一碟栗蓉糕、一碟芝麻酱小酥饼,还有两碟开胃小菜…… 哼,天生的下贱命,养病期间就吃这些破烂东西,就凭她,也配做王妃?她的目光从食物移向唐轻容的脸,心里又是一阵恼怒,这个又蠢又笨又软弱无能的姐姐,居然就快要做王妃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她就更是恨得牙痒痒。她今年十五岁了,上门来提亲的不少,可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也没有定下来。无意中听人说起沈公子,她寻了个机会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从那之后她满脑子都是沈公子的影子,吃饭时想着他,睡觉了也想着他,连梦里都是他。 年少多金有才有貌,虽然不如九皇叔身份显赫,可是她打听过了,关西沈家有个规矩,就是不准纳妾。这一条就把那九皇叔给比下去了。 你做了晋王妃又怎样,还不是要跟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听说九皇叔可是有十六个小妾呢,这蠢货上个月闹自尽不就因为这个么! 唐轻绡坐在一边耐着性子等唐轻容一小口、一小口,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这才笑咪咪地说:“昨晚樱红回去跟我说,爹听说咱们姐妹俩想学琴,非常支持,特意拨出外院的一处地方来给咱们,那里十分安静,有个角门通内院,进出很方便,姐姐觉得怎样?” “行啊,”唐轻容用手帕擦着嘴,“跟沈公子商量过了么?” 唐轻绡微微一笑:“娘派人去跟沈公子商量过了,以后每两天教一次琴,从午饭后到晚饭前,今天就正式开始授课了……”眼珠一转,“姐姐从前最不爱摆弄乐器,怎么如今也想学琴了?” 唐轻容据嘴一笑:“妹妹从前最不爱到我这里来,怎么如今也愿意来看望我了?” 唐轻绡脸上的笑容一僵,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姐姐真会开玩笑……” 第六章 学琴 唐轻容让人把自己的琴找了出来。她没穿来前从小学习古筝,据隔壁的老教授说还挺有天份的,而且她十五岁那年就已经通过古筝十级了,当然,跟沈玉壶的大师级水准比起来,她还差得远。可她并不是真的要学琴,只想探探沈玉壶的底而已。 午饭时天就阴了下来,下午学琴的时辰快到时终于下起小雨来。走到半路她派出去的小丫环回来告诉她,二小姐半个时辰前就走了。她心里暗笑,唐轻绡心里一定恨死她这只超级亮的大灯泡了,为了争取到跟沈玉壶独处的时间,一定会提前去的,她果然没有猜错。 为了避嫌,学琴处是座三面的敞轩,有抄手游廊连着一扇小小的角门。唐轻容从角门一踏上抄手游廊就听前敞轩上传来的笑语声。敞轩外面挂了落地的纱帘,风吹过去素纱飘飘,沈玉壶坐在琴案前,精心打扮过的唐轻绡坐在他对面。还有一个穿宝蓝色衣裳的人……呃? 唐轻容的脚步一顿,那不是九皇叔顾夜阑嘛?他怎么也在这里?敞轩里伺候的丫环却已经看见了她,一面招呼着“大小姐来了”,一面出来打起帘子等她进去。 “抱歉,我来晚了。”唐轻容解下薄薄的连帽披风递给碧桃。 唐轻绡立即收住笑,站起来给她行礼:“不是姐姐来晚了,是我来早了。吃过午饭见要下雨,就提前出了门。” 唐轻容看着敞轩里的地面,果然只有自己这几个人留下的水印和泥迹,看来他们三个都是早早就到了。 她先给大模大样坐在那喝茶的顾夜阑行了礼,笑道:“王爷今儿又偷得浮生半日期闲了么,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我来拜访沈兄,没想到你们姐妹俩竟拜了沈兄为师。”顾夜阑的语气不咸不淡的。 沈公子在旁边接口笑道:“我和晋王一见如故,哈哈!” 什么一见如故,一见如故到见面就打架么!唐轻容腹诽着,笑道:“沈公子,我们姐妹俩是不是该向你行个拜师礼啊?” 说着望着向唐轻绡,唐轻绡端坐不动,眼底隐隐有怒意。(.)古人对这种伦理关系最看重了,要是真行了拜师礼,沈玉壶从今以后就是她们的师长,跟师长谈恋爱甚至结婚,那可是有违伦常。 唐轻绡的乳娘林妈妈看着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给唐轻容端了太师椅请她坐,又殷勤地递了茶,还亲自搬了个脚踏来,说是唐轻容身体不好,走这么远的路都见汗了,让她好好歇一歇养养神。 那意思就是让她少说废话,她懂,心有不甘地坐下,重重地把腿搁在脚踏上,鞋子上的水就甩到了林妈妈脸上。唐轻绡在一旁看见了,恨恨地抿了抿嘴角。 忽听见那边“噗哧”一声,沈玉壶憋不住笑出声来了。 “沈兄因何发笑?”顾夜阑懒洋洋地问。 “没什么,看着唐家姐妹亲密友爱,想起我家里的那些兄弟了。”沈玉壶垂下眼,嘴角还带着笑。他好像就没有不笑的时候。 唐轻容立即顺杆爬:“听说沈公子在家里排行十七,不知道一共有兄弟几个?想必府上一定是兄友弟恭,整日里热热闹闹,好生令人羡慕!” 沈玉壶笑道:“排行十七是真,兄友弟恭却未必,哈哈!大小姐觉得在下身手如何?” 他边说边冲唐轻容飞快地眨了眨眼,唐轻容一口茶差点呛着,电力太强了!忙用手帕挡了挡。 顾夜阑忽然似笑非笑地道:“难道沈兄那样好的身手,那么丰富的实战经验,都是跟自家兄弟打架练出来的?” 沈玉壶正色道:“被晋王说中了,正是打架练出来的。(.)最严重的一次,连我们家老太爷书房的房顶都被我们打漏了。当天打架的一共是兄弟十二人,在老太爷屋子外面并排跪了一溜……” 唐轻绡轻笑出声,声音娇滴滴的,身子也轻颤着。她今天穿着件华丽的银红色的织金迤地长裙,梳了个复杂的随云近香髻,发髻上的点翠蝴蝶珍珠流苏步摇就跟着轻轻晃动,显得异常明艳动人。 相比之下唐轻容的打扮就过于素淡了,梳了个最普通的、贵族小姐们常梳的垂鬟分肖髻,只戴了一朵珠花,松花色外罩轻纱的湖绉长裙,看上去既娇柔又飘逸。其实她的穿戴得看似低调随意,可也是用过一番心思的。唐轻容比唐轻绡漂亮几分,但不同于唐轻绡的明艳,唐轻容的五官极为精致,是那种拿着放大镜仔细看上一个小时都挑不出一丁点毛病的长相。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眼睛像笼着烟的湖水,她还记得她穿越过来后第一次照镜子,惊艳到差一点把镜子给砸了…… 她一向是见着美色当前就把持不住的…… 想着自己的非凡美貌神游太虚了好一会,觉得肩头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回过神来眼角一瞥,是碧桃。又听见唐轻绡正在叫她:“……姐姐?你说呢?” 我说?我说什么?她眨了眨眼,看见林妈妈已经在唐轻绡的琴案上摆了一炉熏香,便笑道:“我怎样都可以。” 唐轻绡笑着说:“这是用伽南香制的香料,能够清心静气,弹琴的时候燃一炉最适合了,对姐姐的身体也有好处。” 有好处你不摆到我的琴案上……唐轻容心里直嘀咕。 敞轩里准备的是黄花梨的琴案,案脚和配套的小凳脚都雕成竹子式样,非常清雅别致。姐妹俩各自坐下。沈玉壶建议她们各自弹奏一曲,唐轻绡弹了一首《秦桑曲》,弹得缠缠绵绵,很是深情。唐轻容知道她是想借曲传情,轮到她时她一本正经地弹了个《三十三板》。这是个入门曲目,只能让人看出她的基本功很扎实,若不是沈玉壶这种级别的,很难摸清她的程度深浅。 她一板一眼弹着的时候,眼角余光观察着各人的反应。唐轻绡脸上带着一抹不屑轻摇团扇,沈玉壶垂着眼留神倾听,而顾夜阑挑眉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么简单的曲子你也好意思弹出来丢人? 她弹完了唐轻绡便显得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沈公子,我姐姐从小就不爱乐器,很少练琴,请你指点我们俩时,多照顾我姐姐。” 那意思是说,唐轻容琴艺太烂,你就从最简单的教起吧,不然唐轻容听不明白! 沈玉壶抬眼望着她,忽地一笑,目光已转向唐轻容:“大小姐指法极为娴熟,把一曲入门的《三十三板》弹得娓娓动听,动人心弦,没有十年功力绝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书为心画,曲为心声。唐轻绡弹的那首曲子难度虽然比唐轻容的大,但总给人一股浮躁之感,似卖弄、似有所图,因此不美。唐轻容的一首练习曲反而弹得淋漓尽致,十分动人。 唐轻绡俏脸一白,尴尬地笑着,低头喝茶。想到唐轻容居然扮猪吃老虎害她丢脸出丑,心里不由大怒,拿着杯子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隐隐发青。 唐轻容微笑道:“沈公子谬赞。我这不过是熟能生巧而已,跟沈公子比起来可谓云泥之别……” “姐姐什么时候悄悄练成了这样精妙的琴艺,妹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唐轻绡打断她的话,微笑道,“难怪爹和娘都说姐姐跟从前大不一样了,姐姐瞒得我们大家好辛苦啊。” 她语调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分明是说唐轻容为人虚伪,惯于装模作样。 唐轻容毫不相让,望着着唐轻绡笑道:“实在不是我有意相瞒,我从小资质平庸,妹妹聪明伶俐、超凡脱俗、目下无尘,若不是今日得沈公子点拨,我也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天赋,妹妹遇见我只怕仍旧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 唐轻绡气得手一抖,手里的茶差点泼了出来。 唐轻容见她像是要发作,淡淡地提醒她:“咱们姐妹俩光顾着叙旧,倒让王爷和沈公子见笑了。” 唐轻绡吸了口气,终于笑道:“姐姐说的是。” 顾夜阑看着唐轻容脸上淡淡的笑容,秋水横波般的双眸,忽然有些恍惚。很多年以前他就曾经见到过这样的笑容,令当时年少的他目眩神迷,那天那笑容的主人也穿着一身素净的松花色宫装,秋水般的明眸望着着他一闪一闪。他当时就糊里糊涂地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眼睛,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笑容,怎么会有这么令人惊艳的小姑娘…… 他悚然而惊,怎么又这样了……想着,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来。望着着唐轻容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挑剔和不屑,朝身后立着的随从一扬手:“曲谱。” 随从立即拿出一份曲谱来,恭恭敬敬地呈到他面前。 他看着摆在面前的曲谱,手指在上面磨挲一会,向唐轻容道:“本王这里有一份孤本曲谱,大小姐若有兴趣,不妨试试。” 其实这曲谱本来他是带来想让沈玉壶弹的,昨天发现沈玉壶弹琴水平极高,他才一回到家就兴冲冲地把这本曲谱找出来,谁知今天一过来就赶上沈玉壶要开班授徒。这曲子非常不好弹,他让唐轻容试试,其实是有意刁难。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压根不敢细想。 沈玉壶扬起眉夸张地笑道:“王爷竟私藏了这样的好宝贝,大小姐不妨试一试,也教我们开开眼界。” 唐轻容心里腹诽了他一通,示意碧桃去把曲谱拿了过来,看了几眼不由大为诧异。 第七章 巧遇 她还是陆小容的时候,六岁开始学琴,十五岁通过了十级考试,弹过的曲子不计其数,可眼前这本曲谱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超多好看小说]也不知道是这个时空独有的,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失传了。 她细细看了几遍曲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试着弹了一小段,接着便越弹越顺手,渐渐投入乐曲中,浑然忘我。 顾夜阑心听着这曲声,看着眼前松花色衣裙的少女,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几乎不能呼吸。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唐轻容,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少女的身影,慢慢地跟唐轻容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差一点就失态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声响,是他身后的随从。这个随从叫长石,是他身边的心腹之一,从他十岁那年就跟在他身边,至今已经十五年。可以说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呼出一口气来,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靠向椅背。唐轻容虽然弹得投入,却因为是新上手的曲子,难免有些生涩,很多细节处理得并不是那么恰当。跟那个人比起来,可是差的远了……他眉峰聚拢,有些自嘲地,自己总是痴心妄想,这世上哪有一个女子能比得上那个人,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世上只有一个她。自己即将娶作王妃的这个女子,跟她竟有许多神似之处,这究竟算是上苍对他的垂怜,还是讽刺? 唐轻容一曲终了,真心实意地向顾夜阑致谢:“多谢王爷赐谱,这首曲子实在绝妙,我已经尽力了,还是弹不出这曲子妙处的十分之一。” 她说话时目光还情不自禁地流连在曲谱上,说完抬头看了顾夜阑一眼,却不禁怔住。顾夜阑望着她的目光中竟似有一团火在烧,那烫人的灼热令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沈玉壶像是才回过神来,兴奋得眉心直跳,问顾夜阑:“这曲谱难道就是失传已久的《怨东风》?” 顾夜阑收回死盯着唐轻容的目光,淡淡一笑:“沈兄是识货之人。” 他冲长石一摆手,长石立即会意,又取出一份已经泛黄的曲谱来双手呈给沈玉壶。 沈玉壶不解地望着顾夜阑,顾夜阑漫不经心地道:“这便是《怨东风》的真本,宝剑赠名士,沈兄收下吧。” 沈玉壶大喜,站起来冲顾夜阑一揖到地,喜滋滋地说:“王爷如此大方,小弟就厚颜笑纳了。”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咪咪地说:“这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漱风斋今日又会做鲜鱼宴了,王爷可否赏光让小弟做一次东?” 顾夜阑无所谓地说:“恭敬不如从命。” 鲜鱼宴?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唐轻容最爱吃鱼,听说有鱼吃,就跟猫儿闻到腥似的,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瞪着沈玉壶。 沈玉壶见她感兴趣,笑着解释:“据说那漱风斋有个从海中仙岛请回来的大厨,做鱼鲜很有一手,尤其是鲜鱼宴,尝过的人无不念念不忘。可这位大厨有个毛病,非要这种连绵阴雨的天气才肯做这鲜鱼宴,所以说想大快朵颐,还得看老天肯不肯赏脸才行。” 唐轻容听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心里有个声音狂呼:想吃!想吃!好想吃!!! 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带着冰碴子的声音冷冷地问了句:“想去?” 唐轻容条件反射地点头,立即被身后的柳妈妈扯了一把。 唐轻绡也瞥了唐轻容一眼,脸上掠过一丝鄙夷。身为大家闺秀是不能随便抛头露面的,而且听到吃食就露出那样的神情,实在是太不堪了! 顾夜阑却毫不在意地说:“那有何难,将漱风斋整个包下来就是了。(.)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长石就立即去敞轩外面吩咐一个小厮去办。 啧啧啧,有权就是好,随便吃个饭就要包饭店,大手笔!想起唐轻绡刚刚鄙视过自己,唐轻容坏心眼地冲她笑道:“想来妹妹是不愿去的,不如留在家里陪陪母亲吧。” 唐轻绡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半天没说出话来。答应吧,她去了自己不去岂不吃亏,不答应吧,又好像自己不乐意在母亲身边尽孝似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林妈妈见自家小姐吃瘪,忙笑道:“夫人今日在佛堂里抄经,说过不许打扰她的。” 唐轻容便顺势放她一马,给她个台阶下,笑道:“那妹妹不如一起去尝尝那鲜鱼宴,也省得我出门没个伴,怪害怕的。” 唐轻绡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 他们一行人到漱风斋时,雨已经停了,阳光把云层撕成大朵大朵的,露出碧蓝的天空。漱风斋的掌柜在大门口亲自迎接。见过礼之后一边把他们往里面请,一边带着几分小心跟顾夜阑说:“王爷,照您吩咐的,把不相干的客人都清出去了,只是还有几位客人,小的没敢打扰……” “哦?”顾夜阑边走边不太在意地问:“谁啊?” “回王爷,是宁王世子兄妹四人。” 宁王是当今皇上的二哥。顾夜阑听了不置可否,径直往已经布置好的沧浪阁走。几个人在后面跟着他。唐轻容和唐轻绡都是头一次来这地方,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打量着周围。这漱风斋很大,说是酒楼,不如说是个有相当规模的园子,里面移步换景,设了若干个小小的独立院落。他们吃饭的地方临水,是座二层高的小楼,一楼空着,四面窗子全开,入眼是翠绿的荷叶,只是时节未到,荷花还没开。 上到二楼,微风送来淡淡的荷叶清香,阳光照着荷叶间的水波,倒映在二楼,光影摇动。落座后先上了茶,掌柜陪着聊了几句,便开始陆续上菜。一桌子鲜鱼菜肴,用了十几种鱼,而且不只以鱼肉入菜,鱼皮鱼肚鱼籽等也都做成了精致的菜式。其中甚至还有一道唐轻容在现代很喜欢吃的葡萄鱼。 酒楼里配有专门伺候女客的丫环,唐轻容和唐轻绡身后各站了一个为她们布菜,她们的眼光看向哪道菜,小丫环便立即用小碟盛了摆在她们面前。唐轻容对这阵势不太习惯,正别扭着,听见楼下有几个人说话,边说边嘻笑着,很快就上了二楼。原来是宁王世子兄妹四人过来了。 除顾夜阑之外所有人都向为首的宁王行了礼,宁王世子冲这一大群人摆了摆手,目光在唐家姐妹和沈玉壶身上打了个转,便带着兄妹三人走到顾夜阑跟前行礼笑道:“九叔公,晚辈们给您请安。” 顾夜阑点了点头,邀他们同桌吃饭,他们四个人就坐下了。又互相介绍了一番,听说沈玉壶是关西沈家的子弟,几个人立即对他另眼相看,又听到唐轻容是唐翰林家的大小姐,看她的神情跟先前又有些不一样。 他们的年纪原本就没比顾夜阑小多少,因此虽然辈份比顾夜阑小得多,过了一会也就不再拘谨。他们兄妹四个两男两女,宁王世子二十出头,一个弟弟十七八岁,两个妹妹一个十五六,另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顾夜阑和先帝是一母同胞,当今皇后又是太后江氏的外甥女,是皇上的表妹,顾夜阑的表姐,因此他无论跟先帝还是现在的皇上关系都十分亲密。宁王在先帝即位前曾经是先弟的有力竞争对手,之后多年里跟江氏一脉都是庙堂上的对头。宁王和顾夜阑之间也向来面上一团和气,内里剑拔驽张。这些事情宁王的几个儿女自然是知道的。 他们没来之前诺大一张桌只坐了四个人,因此坐得很分散,加了座位后宁王世子坐了顾夜阑下首,宁王府的大小姐静宛就坐到了唐轻容的身边。宁王世子兄弟和顾夜阑、沈玉壶交谈起来,大小姐静宛就笑吟吟地地跟唐轻容闲聊起来。 其实跟此刻的唐轻容比起来,唐轻绡也好、顾静宛也好,都还只是孩子,她从前的身份陆小容是个二十三岁的都市小白领。但是到了这里她发现如果有人敢把古人不当回事甚至当傻子,绝对会死得很惨。这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们比她那个时代里同龄的女孩成熟得多,有心计得多。 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对这些国事家事天下事知道的不少了,所以宁王府大小姐有意向她示好,她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 静宛的话锋从食物转到天气,又从天气转到养生,跟着关心起唐轻容的身体状况来。 “前不久听说姐姐病了,还去了山庄休养,现在可好些了么?” 正跟宁王府二小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的唐轻绡的目光就转了过来,一副看戏的神情。 唐轻容笑道:“多谢大小姐关心,已经大好了。” 静宛笑了笑:“姐姐是福大之人,那药性十分猛烈,据说能挺过来的人极少,这桌上的菜有不少生冷辛辣之物,姐姐还是要多注意些,别碰那些东西才是。” 这番话向唐轻容表明,她知道唐轻容的“病”是怎么回事,甚至连服的是什么毒都一清二楚。 这边的话顾夜阑隔着张桌子也听得清楚,眉头几不可见地微颦。看了唐轻容一眼,见她表情仍然是一贯的淡然恬静,不知怎地竟一下子生出一种放下心来的感觉。 第八章 逼良为娼 唐轻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一旁的宁王府二小姐静柔已经向姐姐嗔怪道:“姐姐说什么呢,给唐大人家诊病的向来是刘医正,那刘医正是太医院冯大人都佩服的名医,年纪轻轻就已名动天下,何曾给人开过什么虎狼之药,哪里来的药性猛烈之说。” 她说话时一双洋娃娃似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天真无邪童言无忌的模样。 唐轻容敏锐地捕捉到静宛眼底闪过的一丝寒光。 静宛笑道:“是我口误了,我自罚一杯。” 这姐妹俩有点意思,唐轻容想起曾听柳妈妈说过,宁王府大小姐是庶出,二小姐才是嫡出。所以,这就是原因么…… 那边顾静柔好像已经把这事丢到了一边,语调欢快地跟唐轻绡说:“我们两个真是一见如故,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谈得来的人,过几天我下帖子请你和你姐姐来我家里玩,好不好?” 唐轻绡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和她怎么就“一见如故、“这么谈得来”了,有些受宠若惊,看了一眼唐轻容,见她没什么反应,忙点头答应。 宁王世子兄妹又坐了一会就告辞回自己的包间去了。 顾夜阑问沈玉壶:“沈兄觉得此人如何?” 沈玉壶笑咪咪:“宁王世子当真是个人物。” “他既邀了沈兄,”顾夜阑轻笑一声,“沈兄是万万推辞不掉的,就算你跑回关西,他都有可能追过去。” 哇!追得这么凶!唐轻容精神一振,宁王世子有断袖之癖吗?她瞄了沈玉壶一眼,邪恶地笑起来,他长成那副不分男女老幼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爆胎的模样,一切皆有可能啊…… 顾夜阑望着唐轻容,她正目光如炬地盯着沈玉壶笑得十分莫明。他发现每每他觉得她像那个人,都是在她待人疏离客气的时候,仿佛戴了一层面具。一旦她真情流露,就立即神采飞扬,身上再也找不出一丁点那个人的影子了。 …… 回去的路上唐轻容有些食困,坐在马车里歪在柳妈妈身上摇摇欲倒,忽听一声马嘶,马车一震猛地停下。唐轻容身体向前倒,柳妈妈和碧桃慌手慌脚地扶住了她。 唐轻容坐稳了就立刻撩帘子往外看,见骑着马走在前面的顾夜阑和沈玉壶已经掉转马头到后面来了,离她这辆马车很近。两人朝着街对面的方向,顾夜阑面沉似水,目光冰冷税利,身体在马上坐的笔直,整个人散发出锋利的气息,像一把出鞘的宝剑。而沈玉壶微眯着眼,瞥到她正往外看,低声告诉她:“别担心,没事,不要下车。” 说没事,又不让下车,那不还是有事!唐轻容撩开另一边的车帘,看见他们注视着的是一家客栈。硕大的金字牌匾上题着“兴隆客栈”四个大字。跟着就听见长石低声向顾夜阑说:“眼看着人进去的,一直没有出来。” 顾夜阑冷冷地下令:“搜。” 街上已经一片喧哗,唐府的马车周围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护卫们在内圈挡着,嘈杂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尽管非常好奇,唐轻容还是忍着没有下车。她在原来的世界里也是这样,街上的热闹从来不多看,生怕惹祸上身。何况现在他们是被人当热闹瞧的那一方。 后面那辆车上陪着唐轻绡的林妈妈轻声招呼沈玉壶,沈玉壶过去下了马耐心地安慰着车里的人。唐轻容撩开后面的帘子一角看着他们,却忽然发现后面的人丛里有个眼熟的面孔一闪。她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那张脸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是闯入画景山庄那个受伤的中年大叔!顾夜阑突然停下让人去搜的一定就是他,可是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包围圈里溜了出来,还混在人群里看热闹……她再次用目光搜索那片人群,那人却已经不见了。 客栈搜查未果,顾夜阑有些悻悻然,护卫开着道,一行车马继续往回走。漱芳斋在城西,唐府和顾夜阑的王爷府都在官宦人家聚居的城北,来回的路上势必要经过京城里最繁华的西大街。这里是京城的商圈,由纵横交错的三道街五条路组成,道路两边商铺林立。 唐轻容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的商铺和行人,心里猫抓似的痒痒,不知道自己几时才能有机会来这里逛逛街。香气从一家糕饼铺子里飘来,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几个随从进去买了些点心分别送到唐轻容和唐轻绡的马车上,沈玉壶在车外低头笑道:“听说两位小姐都很喜欢这家的点心,既然路过自然要买些带回去。” 呃,是吗?她不清楚耶……不过那点心的气味确实很香甜,一直从盒子散发出来,诱人食欲。正要重新启程,斜对面一座不像商铺的大宅子角门忽然咣当一声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里面狂奔出来,几个手里握着木棍和皮鞭的大汉紧紧追在后面。 他们这一大队人马停在路上,那女子要跑到街对面就势必要从他们中间穿过。几个护卫立即上前拦她,那女子却仿佛遇到救星似的,高呼起“官爷救命”来。 追在她身后的大汉已经赶了上来,其中一个一把抓住她披散的长发往后一拖,口中喝骂:“小贱人,还往哪跑!” 另一个大汉却冲护卫们拱手作揖:“抱歉抱歉,冲撞了官爷们,小的们这就把人抓回去。” 那女子头发被抓住嘴却还没来得及被堵上,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哭腔大喊大叫:“官爷救命……我是被拐子拐来的良家女子……救命……救救我啊……” 唐轻容听得心惊肉跳的,问柳妈妈那大宅子是什么地方,柳妈妈却白了她一眼说:“姑娘家的别乱问,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不正经的地方啊!明白了。唐轻容理解地点点头,看得柳妈妈满头黑线。 顾夜阑和沈玉壶听见动静折了回来,那几个大汉提了那女子正要走,长石已经一抖缰绳过去拦住了他们:“慢着,怎么回事?” 那几个大汉面色一变,为首的一个上前恭敬地答道:“回爷的话,这丫头是我们春娇院的一个雏儿,不服管教,趁人不备跑了出来……” “你胡说!”那女子拼命挣扎,“我叫卢采苓,是商阳人,父亲是在商阳教了十六年书的卢秀才,上个月我父亲病故,我才来京城寻亲,找了几天没有找到,却被拍花的拐子卖到你们那里去的,我有户籍有路引,”她说起话来口齿清晰,毫不含糊,望定了长石道,“官爷,您可以去官府查。” 拐卖和私买良家女子是重罪,那几个大汉有些慌了神,抓着她的手也不由得松了。卢采苓立即用力一挣从他们手中脱了出来,几个护卫拦了一下竟没拦住,被她冲到了唐轻容的马车前。她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哭道:“请官老爷明鉴,救救小女子!” 唐轻容已经看得明白,这春娇院是个青楼,从人贩子手里买了良家少女卢采苓要逼良为娼,却不知怎么被她逃了出来。被她这一跪吓了一跳,唐轻容差点就直接下车去扶她了,柳妈妈手疾一把拉住她,自己撩帘子下车把卢采苓搀了起来。 卢采苓非常机灵,见下车的是位妈妈,又从帘子缝里看见车里坐的是两个少女,立即改了称呼,流着泪道:“求小姐救我,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这边混乱不堪,春娇院的角门里突然传出“哎呀”一声,一个丰满的中年妇人从里面快步走出来,走到离顾夜阑二丈开外,被护卫拦住了,她就站住行了个礼低着头恭敬地道:“原来是冲撞了晋王,奴家真是罪该万死。” 顾夜阑神色冷峻,看也不看她一眼,冲长石一扬下巴,长石立即会意,向那中年妇人道:“许四娘呢?去叫她出来。” 顾夜阑却已经调转马头往前走去,卢采苓有些张慌失措,抓着柳妈妈的衣袖,眼睛望着着马车,嗫嚅着:“请小姐开恩……” 唐轻容迅速想了想,以顾夜阑的行事风格,这事对他来就显然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桩,交给长石处理,顶多就是把这里面管事的叫出来训一通。这春娇院的宅子看起来很大,能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开这么大的青楼,老板背后一定是有势力的。卢采苓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少女,此刻春娇院是不敢再对她下手,可他们走了之后呢?京城虽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春娇院花了银子又没得着人,难保不会再抓她回去泄愤。 想到这里唐轻容当机立断一撩帘子:“柳妈妈,带她上来。” 柳妈妈心地很善良,在这件事上跟唐轻容想到一块去了,听见小姐发话很高兴。拉着卢采苓就上了马车。 卢采苓一上车就直接跪在唐轻容面前:“多谢小姐救命之恩,采苓从今往后就是小姐的人了,愿意一辈子为奴为婢伺候小姐。” 第九章 破绽 唐轻容叫她起来坐下,她犹豫着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的脏衣服,没敢坐到座位上,跪坐在唐轻容脚边的踏板上。 唐轻容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难怪春娇院会买她还硬逼着她接客,看样子为了买她还没少花银子呢。采苓是个很漂亮的少女,虽然脸颊上有擦伤,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但是一双眸子异常秀美清亮,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肮脏破烂得看不出颜色,却还是能看出身形非常窈窕。 “采苓,你几岁了?”唐轻容问她。 “我是三月份生的,刚满十五岁。”她不声嘶力竭地呼喊,也不抽泣哽咽,正常说话的时候,声音清脆悦耳。 “你还有别的亲人么?”唐府根本不缺丫环,唐轻容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采苓流泪道:“没有了,只有一个二叔本来是住在京城的,谁知却已经搬走了,也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扬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唐轻容,“小姐别赶我走,我……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留下她对唐府来说不过是多口人添双筷子的事,唐轻容却决定再确认一下:“你是商阳卢氏,有户籍和路引,是这样么?” 卢采苓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字字是真。路引被拐后已经丢了,但官府里必定留了底。” “好,一会回府我会让人去查,如果属实,就留下你。”唐轻容点头。 柳妈妈见气氛有些严肃,笑道:“我们是唐翰林府上的,这位是我们家大小姐。” 卢采苓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唐轻容心里很感慨,自己的运气还真不错,穿成个千金小姐,衣食无忧,生活安稳。要是穿成卢采苓这样的贫民女子,再摊上这样的遭遇,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连着被两件事耽搁,回到府里天已经黑了,顾夜阑把她们送到大门口就走了。唐轻容带着采苓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让人带采苓去梳洗。梳洗之后换了衣服的采苓像一朵娇艳的春花,如今唐轻容所有的丫环里,数采苓最漂亮。 唐轻容问她会做什么,她答烧饭做菜绣花裁衣都会,也能读能写,小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柳妈妈在旁边笑着说:“碰上我们小姐真是你的福份,打着灯笼都找不出比我们小姐更好的主子了。” 歇了一会又带采苓去见了唐夫人,唐夫人说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还赏了采苓几件衣裳首饰。回到住处被派去官府查证的小厮便来回禀报,说是一切属实。采苓就正式留在了唐轻容身边。她本是落第秀才的独生女,跟碧桃和紫珠她们不一样,对唐轻容和其他人虽然十分尊敬,但并不像普通丫环那样低眉顺眼的,唐轻容反而看她特别舒服。 采苓身上有不少淤青和鞭痕,都是在春娇院里被打的。碧桃和紫珠帮她上药时手都软了,两个人心肠都软,边帮她抹药边掉眼泪,听她说之前的遭遇。 她家里穷,葬了父亲之后就只剩两间破草屋,她遵父亲遗嘱卖了草屋换路费,进京来找二叔。商阳离京城不太远,可她是步行来的京城,路上又病了一场,所以半个月后才到。进京找了好几天才得知二叔一家早已经搬走了,她二叔住的地方是个外地人的聚居地,人口流动很大,那些街坊邻居也没人知道她二叔一家去了哪。她身上的那点钱几乎花光了,有个面容慈祥的中年妇人看她可怜给她买了个饼子吃,听说她会做绣活,就说要帮她介绍到针线坊去。她信了,结果再醒来时就已经身陷青楼。(.无弹窗广告) 在春娇院里被打骂了几天之后,她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假意屈服,趁着看守的人松懈下来一路狂奔。看见一个角门也没想门后是什么地方,就横了心撞门,门居然没有锁,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 采苓非常有眼力见,从来不抢活干,也不在唐轻容身上下功夫过分的殷勤奉承,她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凡事都向柳妈妈和碧桃、紫珠请教,又虚心又勤勉,话不多嘴却很甜,没几天就得到大小丫环嬷嬷婆子们的一致喜爱。唐轻容看着她心里想,真是个人才啊,可惜生错了时代。 又过了几天唐轻容发现采苓居然看得懂曲谱,只是不太会弹。采苓说她父亲喜欢弹琴,但眼神不太好,所以她在家时常常帮父亲抄曲谱。从那以后每日午后去学琴,唐轻容都带着采苓。 转眼到了端午节,唐轻绡建议放一天假,在花园里摆桌酒请沈玉壶,唐轻容对这种事没什么意见。唐老爷的几个同僚也在这天携家眷来拜访,唐夫人要忙着招待那些夫人小姐们,他们几个成了没人管束的,在花园里喝酒聊天不亦乐乎。 吃到一半时八角亭外远远走来几个人,仔细一看居然是唐老爷陪着顾夜阑往这边来了。沈玉壶迎上去打招呼,笑道:“王爷怎么这么有空?” 顾夜阑颇有些无奈地说:“我是躲出来的,眼不见为净。” 唐轻容心思一转间已经明白了,这种节日里连唐缄这样普通的翰林院学士家里都不断有客来拜访,何况身为九皇叔的顾夜阑,估计在家里被骚扰得不胜其烦。他既然是跑出来躲麻烦的,自然不可能在唐老爷那边呆着,不然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全都得找到唐府来。他就只能到后花园里来找沈玉壶,跟着他们混了。 八角亭旁就是那天顾夜阑和沈玉壶打架的柳树,紧挨着荷塘,今年天气热得早,五月初就已经有荷花打骨朵了。顾夜阑一来亭中原本的热闹气氛直往冰点降,唐轻容全身不自在,便带着碧桃和采苓沿着荷塘边的鹅卵石小径溜达。看着那一池塘嫩荷叶,她忽然就馋起荷叶粉蒸肉和荷叶粥、荷叶东坡鱼来。让小丫环去取了几把剪刀,给采苓和碧桃一人一把,自己也拿了一把,带着她们蹲在池塘边挑最嫩的荷叶剪。 唐轻绡坐在亭子里,看见唐轻容挽起袖子蹲在水边剪荷叶,深觉丢人。沈玉壶却大感觉兴趣,扬声问:“你们在干嘛?” 唐轻容扭头笑道:“采荷叶做吃的呀,不如我们把晚饭也摆在这里,晚上吃荷叶大餐好了!” 沈玉壶听了兴高采烈,扔下顾夜阑跑过去看着她们几个,还伸手摸了摸小丫环捧着的荷叶。 唐轻容想了想又笑道:“可惜时节不对,不然还可以下水采了藕来做糯米藕吃。” 亭子里就剩下顾夜阑和唐轻绡,两个人都觉得不自在,便也走出来。 唐轻容扬起的笑脸甜美动人,脸蛋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睛里的光彩好像反射着阳光的露珠,她两边衣袖都挽到肘部,露出欺霜赛雪的半截藕臂,右手腕上系了一条五彩丝线,衬得她肌肤羊脂玉般细腻。沈玉壶看着她,不禁有一丝恍惚。忽觉一团低气压从身后袭来,忙闪身回头一看,见顾夜阑正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他们。桃花眼一眨,他的嘴角勾了起来。 采完荷叶唐轻容让小丫环送到小厨房,告诉厨娘把荷叶洗净了用清水泡起来,留着晚上做菜用。 下午喝了茶几个人就在亭子里拟晚上的菜谱,唐轻容口述,让采苓执笔记录,沈玉壶自告奋勇拿过笔来,唐轻容说一句他写一句。午后的天气有些闷热,碧桃站在唐轻容身后给她打扇,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便若有若无地飘了出去,沈玉壶闻到那淡淡的清香,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唐轻容看着他记下来的菜谱,看到其中一行时,心里不禁一动。前几天唐明远来找过她,把打听到的关西沈家的情况都告诉了她。关西沈家确实有个年纪在二十三四岁的十七公子,相貌堂堂身手不凡,尤其精于骑射,春天进京来赶考了,沈玉壶各方面都相符,确是沈家十七公子无疑。 可是……为什么他刚刚写到“佩兰”的佩字时,竟没有减笔划?沈家老太爷的别号中有个佩字,作为沈家的后辈,在写到这个字时为了表示尊敬,是应该减一笔的。这种事对于沈家人来说应该早已经养成习惯,就算是心不在焉,也绝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唐轻容把惊疑压在心底,她的直觉向来很准,沈玉壶果然是有问题的,他十之八九不是关西沈家的人,但她同时也觉得他对唐家并无恶意。那么他是冲着顾夜阑来的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忍不住看了顾夜阑一眼,这人看起来挺精明的,她都会去查的事情,他应该早就已经查过了,他到底知不知道沈玉壶是冒牌的呢?甚至于,他是不是已经查到了沈玉壶的底细呢? 顾夜阑正在听他们议论菜谱,忽然被唐轻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有些莫明其妙,扬了扬眉回望过去,她却已经冲沈玉壶微笑起来,大赞他写得一手好字。心里不禁有些懊恼。 第十章 雨夜惊魂 晚饭前下起雨来,他们就把晚饭摆到挨着外院围墙建起来的一溜屋子里。(.好看的小说)门窗都是冲着内院后花园开的,原本是用来做女眷的客房,但唐府很少有外人留宿,所以这里几乎就没有用过。屋外是一大片蔷薇花丛,窗外细雨纷飞,屋中暗香浮动。 晚饭用荷叶做了一桌子菜和点心,唐府的厨娘都是掌灶的好手,给了菜谱便能照着做出来,所以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俱全,一点也不比唐轻容记忆中的差。正吃得开心,有个小丫环撑着伞来报,说是宁王府二小姐派了个嬷嬷过来给大小姐和二小姐下帖子,说是让大小姐去夫人那边一趟。 唐轻容只好跟着那丫环过去,因为下着雨,也就没让碧桃和采苓跟着。到了正房见着那姓夏的嬷嬷,亲手接了帖子,又陪着说了会话才匆匆往回走。 从正房到他们吃饭的屋子要穿过大半个花园,天已经黑了,雨势渐大,路不太好走。唐轻容和给她打伞的小丫环都专注地看着脚下。耳边忽然掠过一阵风声,一个黑衣人影从她们前面蹿了过去。小丫环吓得一声尖叫,手中的伞就掉到了地上,那黑衣人恰好从她们身边往树丛里飞奔,一脚踏在纸伞上,把伞踩得四分五裂。 唐轻容也惊得呆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顾不得冰冷的雨一阵阵打在头上身上,忙拉了那丫环拼命往前跑。雨夜里穿着夜行衣出现在唐府后花园,必定来意不善,顾夜阑和沈玉壶都是好身手,只要跑到那边,自己和这小丫环也就安全了。 谁知她既高估了唐轻容这身体的体力,也高估了那小丫环的心理素质,再加上长裙绊腿,那丫环一跤跌倒,唐轻容手劲太小没能拉住,反而被她扯得也往地上扑。 眼看就要摔到那小丫环身上,腰间忽然一紧,被人牢牢挟住拉了起来。唐轻容大惊,莫非是那黑衣人掉头来抓她们了?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地哼了一声。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安定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正全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雨水淋湿冻的。 她抖着手把摔得七荦八素的小丫环拉起来,回头向顾夜阑道谢,又指着那黑衣人逃走的方向告诉他有贼…… 顾夜阑也被雨水浇得全身湿透了,他自然知道“有贼”,那贼就是从他们那边逃过来的,他和沈玉壶一起从屋子里追出来,雨声掩盖了那人行动的声音,他们俩便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他带着长石一路追来终于看见前方有黑影晃动,加快速度飞扑过来,却刚好看见唐轻容主仆二人。眼见她要摔倒,他来不及多想伸手扶住了她,长石径自去追那黑衣人了。 她全身湿透,一只鞋子也跑丢了,纤细白嫩的脚踩在被雨水打湿的青砖上,衣服紧紧贴着身体,滴滴嗒嗒地淌着水,脸色冻得发白,连嘴唇都有些发青,还在那里拉着那小丫环上下左右地看,一个劲地问哪里疼哪里摔坏没有。 顾夜阑有些烦躁,皱起眉不悦地说:“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扶你们小姐回屋去!” 那丫环又吓了一跳,忙哆嗦着拉住唐轻容的手,颤抖着说:“是是……大小姐,奴婢扶您去换衣裳……” 唐轻容忍不住瞪了顾夜阑一眼,看这小丫环摔的,手掌都渗出血了,一只脚也不敢在地上踩实,她们俩到底应该谁扶谁啊! 顾夜阑一怔,吸了口气,这丫头都这样了还敢瞪他。看着她曲线毕露全身滴水的模样,他忽然想起刚才触到的盈盈一握的腰肢,掌中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异样的柔软。他嘴角一抿,脸色更难看了,转身就走。 神经病,说翻脸就翻脸! 唐轻容冲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丫环往回走。走到半路遇到了碧桃和采苓,她们担心唐轻容,虽然害怕出门会遇到那贼人,却还是鼓起勇气撑伞来接她了。 唐轻绡正心惊肉跳地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看见唐轻容和一个小丫环浑身狼狈地回来,吃惊地问:“这是怎么了?” “路滑摔了一跤,”唐轻容道:“来几个人帮她看看,她手脚都受了伤。” 屋里的丫环忙碌起来,有几个陪着那小丫环下去了,剩下的伺候唐轻容去耳房里梳洗换衣服换鞋。 唐轻绡一个人呆着害怕,跟了过来,脸色也有些发白,坐在一边讷讷地说:“咱们家里怎么也会出这种事,大过节的居然有贼人闯进府里来,也不知道爹和娘那边怎样,安不安全……”随即才想起来问唐轻容,“姐姐没受伤吧?” 唐轻容已经擦了头发洗了脸,正在换衣服,摇了摇头说:“我没受伤,不过我看见那个黑衣人了,就从我和那小丫环身边跑过去。” “啊!”唐轻绡掩住嘴,“太危险了。” “是啊,还好顾……九皇叔刚好赶到。” “那,那沈公子呢?”唐轻绡关切地问。 唐轻容换完衣服坐下来洗脚,抬头看她一眼,笑道:“没有看到,他身手那么好,就算遇到贼人也不会有什么事。” 脚泡在温水里,才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不由得一缩,脚从碧桃手中滑出去踩在水盆里,疼得唐轻容轻轻哼了一声,采苓也忙过来看。 唐轻容之前跑丢了鞋子,左脚一直是光着的,脚掌被什么东西划了个口子,被雨水泡过已经不流血,却高高地肿了起来。她之前一直神经紧绷,竟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 碧桃和采苓看得直吸气,唐轻绡在旁边也直皱眉头,催促丫环去请刘医正。唐轻容忙阻止她:“不用了,破了一个小口子而已,拿药来敷一敷就行了。” 这边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外院,唐缄亲自赶了过来,见唐轻容受了伤,又听说顾夜阑和沈玉壶已经去追贼人了,立即留了几个家丁守在这里,自己带着人出去了。 唐轻容敷了药,脚裹得像粽子似的,碧桃让人去找了一双大少爷的新鞋来,唐明远个子高脚大,唐轻容勉强能穿。刚收拾利索顾夜阑和沈玉壶就一起回来了,说是那黑衣人被长石捉住送到外院去了。 “那你们不过去看看?”唐轻容奇怪地问。 沈玉壶望着她的脚,所答非所问:“你的脚受伤了?”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唐轻容不在意地挥挥手,“你们怎么没去外院?” 有小厮进来服侍他们俩,顾夜阑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去了旁边的耳房,沈玉壶无奈地笑道:“我们赶到时那人已经自尽了。”说着也去了耳房。 自,尽,了!唐轻容呆住。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死士啊?为主人一句吩咐可以出生入死、置性命于不顾,一但落入敌手,立即自尽。根本就是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嘛。 她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听见顾夜阑问:“你看那人是什么路数?” 沈玉壶沉吟道:“轻功不错,身法似乎有些诡异,像是西南那边的武功。” “西南?” “那边的轻功特点就是身法飘忽,行动奇诡,一会不妨问问长石,毕竟他们俩交过手。” “那沈兄觉得这人是冲着谁来的呢?你?我?还是唐大人?” “这个么,唐大人为官清廉,不大可能跟这些江湖中人有瓜葛,小弟家乡远在关西,似乎也得罪不着西南的人物,所以么,哈哈……” 沈玉壶嘻皮笑脸,顾夜阑竟也不生气,语气里只有疑惑:“我却也想不出来……” 他越说声音越低,后面就听不清了。唐轻容觉得他的语气有点怪,语速比平时慢了许多,疑惑里好像还带着一丝不确定。 长石从外面进来了,他已经换了一身干衣服,冲唐轻容和唐轻绡打了个招呼就进了耳房。沉声向顾夜阑汇报:“爷,搜了他全身,没有一点特征,他致死的原因是咬破了藏在口中的蜡丸,里面有毒药。我取了他口中的毒,回去就可以让山桂验毒。” “毒丸?”沈玉壶笑起来,“那必是西南来的了,除了那边别处好像没这习惯。” 顾夜阑叹了口气:“也不知一共来了几个,若是因此连累了唐大人一家……沈兄,这里要麻烦你多照看了。” 沈玉壶笑道:“你放心,我总不能白住人家的房子。” 说着三个人从耳房走出来,顾夜阑冷冷地看了一眼唐轻容的脚,一句话也没说迈着大步走了。 唐缄把家丁安置在府中各处守卫,又嘱咐她们回去关好门窗云云。唐轻容被几个婆子用软兜抬回住处,看着那纸糊的窗户和雕花精美的木门,不由有些好笑,连她都可以把这窗子一拳打破,关得再严有什么用。 折腾了半天她也觉得累极了,刚躺下不一会儿,外面就有小丫环来报,说太医院的冯院使来了。唐轻容听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冯院使?那不就是太医院的最高长官???半夜三更他来干嘛?难道是为了自己的脚伤?唐轻容从来到这个时空就狠狠地恶补过关于这边的各种常识。所以她知道这个冯院使最少是正五品的官员,她老爹唐缄也不过才正四品呀。 唐缄亲自陪着冯院使来的,丫环忙着把唐轻容脚上包得厚厚的纱布拆开,去掉药棉。唐轻容坐在帐子里满心狐疑,谁把这尊大神给找来的呀? 第十一章 芳心暗许 冯院使仔细查看了唐轻容的伤口,开了外敷内服的药,又叮嘱了她一番注意事项,这才在唐缄的陪同下离开。唐轻容待他们一走,立即吩咐柳妈妈:“去打听一下谁把冯院使请来的。” 柳妈妈很快就打听到回来了,竟然满脸的喜气洋洋,悄声告诉唐轻容:“说是九皇叔派了人,把冯院使从被窝里拉出来的!” 唐轻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真没看出来,顾夜阑同学这么富有同情心哒?! 之后几天里唐轻容去什么地方都是软兜代步,被人抬着到处走。其实她觉得自己没那么严重,要搁从前的陆小容,这种伤根本不影响她上班赚钱,大不了瘸几天呗。可是连冯院使都半夜跑来给她看伤了,大家便一致认为她的伤非常之严重,好像她不是脚上破了个口子,而是整条腿都断了似的。连已经下了帖子邀她们五月初十过府去玩的顾二小姐都派了嬷嬷带着补品来看望她,还把约好的日子推到了五月二十五。 四天之后的午后,她照例坐着软兜去外院跟沈玉壶学琴。说起来沈玉壶身份虽然可疑,琴艺和教学水平却实在是不错。她跟着他学了这些日子琴,觉得自己水平提高很多。而且沈玉壶几乎没有不笑的时候,非常好相处,所以她对他的那些警惕也就渐渐地淡了。 出了角门却意外地看见顾夜阑也在敞轩里,正认真地和沈玉壶谈着什么。沈玉壶脸上罕见地一片凝重之色。两人一见她来了就停住不谈了,沈玉壶脸上又浮现出笑容来,桃花眼冲着她一眨一眨的。 顾夜阑在旁边淡淡地道:“沈兄怎么了?眼里进了沙子么?” 沈玉壶一呆。 唐轻容忍不住笑出来,让你卖萌!哈哈! 顾夜阑看唐轻容从软兜上下来落座动作很利索,挑了挑眉,唐轻容看见了,忙向他道谢,谢他前几天半夜把冯院使找来给她看伤。 顾夜阑不甚在意地道:“你受伤是为我所累,请人帮你医治也是应该的,你不必谢我。” 很好很强大,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功劳和人情抹杀得一干二净,还成功地让别人心里不痛快了,这也是本事啊!唐轻容觉得有乌鸦呱呱叫着从头顶飞过。 唐轻绡今天难得来晚了,而且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脸上还红红的,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难为情的事似的。尤其跟沈玉壶说起话来,脸红得更厉害了。 这是什么情况?昨天晚上做春梦了?唐轻容托着下巴瞄着她,又瞄一眼沈玉壶,啧啧啧,春梦的对象是他的话,自己也是乐意的,嘿嘿!眼角余光瞥到顾夜阑,其实他这个类型也不错啦……她忽然呆住。 居然这么久以来头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他是她的未婚夫,九月就要跟她结婚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意味着……她脑子里晃过无数画面,都是以前在在大学偷看小电影至今仍然印象深刻的。她觉得身体有点僵硬,脑子里一团浆糊,那个即将做她丈夫,将会跟她有最亲密的关系的那个人,正低头认真看着一份信函模样的东西,是长石刚刚进来递给他的。 他全身的线条冷而硬,散发着一种“危险品,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可这样的气息配上他俊美的五官,就一下子变得令人目眩神迷心跳加速起来。危险,本来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歪着头打量顾夜阑,趁着沈玉壶和唐轻绡说话的空,认真考虑那个重要的问题――如果没有感情,如果没有爱,自己能否接受和这个人口口口口呢,虽然他外形很完美……可那和偷偷做春梦是两码事啊!她微微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望向沈玉壶和唐轻绡。 顾夜阑似有所感,从那几张纸上抬起眼来,看了唐轻容一眼,却看见她的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眼神迷茫地望着沈玉壶,他神色一冷。 站在他身后的长石看见了,在心里叹了口气,谁让您不早点抬头呢,人家前一瞬还看着您呢……王爷在这方面,一直不太顺,长石心有戚戚焉。 吃晚饭时唐轻容终于知道了唐轻绡一下午都脸红的原因,柳妈妈在打听小道消息方面向来很有一手。原来是唐夫人看出了唐轻绡的心事,跟唐老爷商量着,让唐老爷找机会打听打听沈玉壶的想法,如果沈玉壶对唐轻绡也有意,就结了这门亲事。听说唐夫人开始还觉得沈家是商人,身份上配不上唐家。可唐老爷说,人家不是普通的商人,人家是皇商,有官职的,沈家的旁系多,可沈玉壶父亲这一支才是嫡系,那可是世袭的官职。 唐夫人听了心花怒放,直夸自己女儿有眼光,比唐轻容强百倍。那个蠢货撞了大运被皇上指婚给九皇叔,还寻死觅活,哪里有自己女儿这样的眼光。 唐轻容嘴角抽搐,唐轻绡有眼光?嗯,看上个冒牌十七公子,果然很有眼光。她有点幸灾乐祸地想,不知道唐老爷去探沈玉壶口风时,沈玉壶会不会吓得连下巴都掉了呀?不过以沈玉壶的行事风格,她还真有点拿不准,她忽然对这件事的未来发展充满了期待。就好像很久以前每次有大片即将上映…… …… 沈玉壶那边也听到了动静,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亲信随从是个叫槐米的十八岁少年,如果不是站在沈玉壶身边,谁都会把槐米当成个英俊的富家公子哥。 “哦?当真?”沈玉壶笑眯了桃花眼。 他和槐米站在水阁的窗前,手边燃着一炉香,实在不是他热爱风雅,而是今年天气太热雨水又多,才五月中旬就已经有蚊子了。他住的地方虽然看着不错,可蚊子都是水里生出来的,这地方的蚊子大概是整个唐府最多最生猛的。 “千真万确,”槐米脸上的神情和沈玉壶很像,也笑眯眯,“公子有什么打算?” “打算?”沈玉壶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久,你我心里都没底,最怕横生枝节……” 桃花眼一眨,笑容又亲切迷人起来,手中折扇唰地抖开,轻轻摇了摇,笑眯眯地道:“再说你家十七公子我瞧上的,明明就是大小姐,可不是那二小姐。” 槐米咽了口唾沫:“公子,您出来前老太爷吩咐过……” 沈玉壶挑眉。 槐米声音低了下去:“说您玩心太重,容易坏了事……” 沈玉壶斜睨着他。 槐米把头也垂了下去:“还让小的提醒您,看着您……” 沈玉壶的下巴扬了起来,猛摇扇子。 槐米福灵心至,头一抬,笑嘻嘻地说:“可是出来得太久,小的记性又不大好,老太爷说过什么,小的都不太记得了,小的就只记得住您吩咐过的话,嘿嘿……” 他狗腿地给沈玉壶捏了捏肩膀,沈玉壶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你就去……” 槐米听得连连点头,主仆两个都一脸兴奋而又邪恶的笑容。 此时的晋王府里却是一片乌云笼罩般的低气压。 顾夜阑坐在桌前望着面前摆着的一份报告,那是几天前那个雨夜里,长石从那个自尽的黑衣人口中取出的毒液的检验结果。王府大总管乌大富和另顾夜阑的另一个亲信山桂垂手立在桌前。 山桂比长石小一岁,也是打小就跟在顾夜阑身边的,山桂的爹是他们乡里小有名气的大夫,所以山桂在药材和药理方面很有天赋,顾夜阑就给他请了名师,专门在这方面教导点拨他。十五年下来山桂已经尽得师父真传,尤其在分辨毒物和解毒方面,已经很少有人比得上他。 “果然……果然……”顾夜阑眉头紧锁,“果然如沈玉壶所料,是西南……” 西南,是日里夜里梦里,无时无刻不牵动他全部心思的地方,因为……她在那边,已经五年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锐利:“乌总管,你再派人打听一下,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乌大富点头:“是,王爷。” 顾夜阑用指尖拨弄着桌上的一只小茶盅,强压下心底的烦躁,这几天他被“西南”这两个字煎熬得坐立难安。他连着几天进宫,想从皇上那边探探消息,别说是皇上,连皇后娘娘都看出他不对劲了。 他也知道,让乌大富再去打听也是徒劳,皇上那里都没消息,乌大富又如何打探。江湖中虽然消息灵通传递极快,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为江湖人所知。 还有沈玉壶,这个人出现得很突然,他只跟他交过一次手,却也能认出他用的正是关西沈家的独门武功。可他偏偏绝不是真正的沈玉壶,因为真正的沈玉壶如今昏迷不醒,正躺在六百里外的一个老猎人家里。那个倒霉蛋不知道中了什么招,他手下的人从那倒霉蛋出了关西之后的行迹开始追查,发现那家伙走到离京城六百多里的一个山村外病倒了,身边的六个随从八个保镖也全都不知去向。他晕倒在一个小山坳里,要不是上山打猎的老猎人好心救了他,只怕早就被野兽吃得骨头都不剩。他昏得很彻底,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没法弄醒他,就好像这个人的灵魂已经不在躯体里了似的。 第十二章 小妾 顾夜阑的手下给那猎户留了足够了的银两,让那老猎人仔细照看沈玉壶,别让他糊里糊涂地死了。然后快马加鞭回到京城,就在今天下午才刚刚把这消息报告给顾夜阑。 他当时坐在敞轩里看着那封信,那假的沈玉壶就在他眼前谈笑风生。他心中冷笑。唐缄不过是翰林院的普通官员,一向安守本份,什么江湖风云宫廷秘辛都跟唐缄那种酸儒沾不上边。这个冒牌货有意接近唐缄,混进唐府,目的十有八九就是自己。他这些年来做过的大事不少,结交的人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少,这个冒牌货究竟是敌是友,所图何事,又是哪条道上的呢? 他向来不介意多点乐子,时间他有的是,就陪那“沈兄”玩玩好了! 细碎的脚步声从书房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妾身给王爷煲了汤……” 乌大富和长石、山桂都识趣地从侧门默默地退了下去。顾夜阑抬起头望着莲步姗姗迈进门来的女子,眯起了眼睛。这是他府上的十五夫人,是他纳的第十五房小妾,所有的小妾,府上的下人们都尊称一声夫人。这个十五夫人是最近这一年多最得宠的一个。所谓得宠,也不过就是在她那里多留宿过几次。 夫人,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一伸手揽住了十五夫人的细腰,十五夫人便顺势倒在了他怀里,跟着来的丫环见状忙轻手轻脚放下食盒,悄悄退了下去。 “王爷最近很忙么?”十五夫人娇嗔地说,“妾身每次来,王爷都不在家。” 顾夜阑懒得搭理她,手已伸进她的衣襟,她的身子立即软了,呼吸急促起来。顾夜阑却忽然眉毛一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伸手推开了她。十五夫人没料到他会突然变脸,还把自己给推开了,重心不稳,差点摔个四脚朝天。忙扶着桌子站住了,颤声叫他:“王爷……可是妾身今日熏的香您不喜欢?” 熏香?顾夜阑冷冷地看她一眼,他压根没注意什么香不香。只不过刚刚他忽然觉得手感不对劲,尤其是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这十五夫人还是宫里的舞姬出身,腰怎么这么硬?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的腰这么粗这么硬?这突如其来的发现令他兴味索然。 本来有些发热的身体迅速冷下去,他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兴致,挥了挥手,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十五夫人眼圈红了,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终是不敢再惹他,轻轻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他扬声叫门口的小厮进来:“去让七夫人给我做碗她最拿手的那个什么药膳汤,”瞥见十五夫人留下的食盒,指了指那食盒,“这个赏你了。” 想到自己好像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过七夫人了,似乎一直以来他都把七夫人当成一个身份特别的厨娘来使唤,又想起五年前的往事,心里不禁对她有些愧疚。把那刚出门的小厮叫了回来,从书架的暗格里取了几张银票交给他:“把这个给七夫人,让她喜欢什么就随便买点吧。” …… 十五夫人含着泪从顾夜阑的书房跑出来,贴身丫环慌忙迎上来:“夫人……您怎么了?” 十五夫人好像没看见也没听见似的,匆匆往前走,直到踏上九曲桥才收住步子,怔怔地望着着桥下一湖碧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纷纷落下。 两个小丫环霞红和烟翠紧紧跟在她身后,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生怕她想不开跳下去。十五夫人是不会游泳的,去年夏天十三夫人曾经在这里把十五夫人推了下去,十五夫人差点淹死。王爷知道后大怒,把十三夫人送到慈香庵,十三夫人在慈香庵呆了不到三个月就病死了。 就因为这件事十五夫人一直认为王爷心里是有她的,觉得王爷对她跟对别人不一样。虽然霞红和烟翠并不这么认为,可是这种话谁又敢跟主子说。 十五夫人是宫里的舞姬出身,是皇后娘娘赏给王爷的,因此王爷对她一直和颜悦色,她也很会讨王爷欢心,王爷去她那里的次数就比别人多些。 可这种事向来是旁观者清,所有人都知道在这晋王府里,若说还有一个人对王爷来说是与众不同的,那就只有七夫人。 十五夫人眼望着湖水轻声说:“霞红、烟翠,你们说王妃会是什么模样?” 霞红和烟翠面面相觑。 十五夫人低着头道:“若是王爷厌倦了我,将来王妃进门,谁来护着我?” 霞红和烟翠冷汗涔涔。 十五夫人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我们应该找个机会出去,去看看未来的王妃……” …… 十六夫人听着小丫环传来的最新八卦,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难得十五也有吃瘪的时候,哈哈!” 小丫环抿嘴笑道:“可不是,十五夫人是哭着跑出去的……” “哼,”十六夫人用花瓣捣成的糊糊敷眼角,“她总以为王爷最爱的是她呢,那个没脑子的蠢女人,她就不想想为什么这府上除了七夫人,剩下的一个个都长得那么……” 她咬了咬牙:“她就看不明白,这全天下的女人在王爷心里,只怕都没什么分别!王爷兴致来了,就对咱们和气点,王爷烦了,还不是一脚踹到雪地里去。” 小丫环脸色一下子变了,想起去年冬天的那件事来,忙给十六夫人递了杯茶:“夫人,快别说了。” 十六夫人瞥她一眼,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那十四还不是自找的。” 她望着镜中俏生生的一张脸,她今年才十七岁,是去年冬天进门的。她原本是个绣娘,被舅舅和舅母抵债卖到王府为奴,竟然被王爷给看上了,成了王府里的十六夫人。可是王爷只来过她这里两次,她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之后,第二天一早王爷身边的一个小厮就端了碗汤药给她,盯着她喝得一滴不剩。后来她才知道那药是防止女人怀上孩子的。 也就是在那个滴水成冰的早上,夜里下了一场大雪,院中的雪还没来得及扫,十四夫人在她的门外守了整个早晨,就为了见王爷一面。王爷出门时看到她,愣了一会才认出她是十四夫人,问她有什么事。十四夫人说,王爷难道忘记了,上个月初三的夜里您在我耳边说过的话么? 王爷显然不记得跟她说过什么话,十四夫人不肯相信,又哭又闹,王爷十分不耐烦,转身就要走。十四夫人扑过去抱住了王爷,王爷把她甩开了,她一急竟一下子拔出王爷腰间的佩剑来抹了脖子。虽然立即给她止血,又叫了太医来,却还是没保住她的命。 那个早晨十四夫人的血把她的半个院子都给染红了,触目惊心的红,每次想起来都令她有些眩晕。 她很好奇王爷究竟跟十四夫人说了什么,让十四夫人那样一个平日里总是很冷淡的人有那么激烈的反应。王爷第二次到她这里来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了。 那天夜里王爷来之前喝了酒,虽然睡在她这里,却什么都没有做。半夜里她听见王爷在说话,睁眼一看,原来是醉梦中的喃喃低语。她见王爷额头上全是汗,便用手帕给他擦。谁知王爷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用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语气说:“我很想你,很想你……她们全都不是你……这一生,除了你,我……再难爱上第二个女人……” 她惊得手足无措,随即发现王爷根本就没有醒,他说的全是梦话。她明白过来他的那些话根本就不是对她说的,当初十四夫人只怕也听到了类似的梦话,却自作多情地以为那是王爷的表白…… 从那以后她知道了一件事,王爷心里有一个深爱着的女人,除了那个女人,世上其他女子他都可以弃之如敝履。她们这群小妾,在王爷的心目中,根本就什么都不是,甚至于连她们的生死,在他的心里都没有一丁点分量。 听说王他即将大婚,迎娶唐翰林长女的时候,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对那个即将进门的大小姐又是同情,又有一点幸灾乐祸,还有点等着看好戏的期盼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那快过门的王妃是个怎样的人……” 小丫环不解地望着她。 她笑了笑:“王妃毕竟是王爷的正经妻子,跟我们这样的人不同,我们只是出身低微的贱妾,王妃却是翰林大人的长女,又是皇上指婚的,那是何等尊贵……不知道她过了门之后,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有些担忧,如果王妃看她们这些小妾不顺眼,将她们扫地出门,以她们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和分量,王爷只怕根本不会管吧…… 她立即扭头吩咐小丫环:“把门窗都关严了,把我床下那只描金匣子找出来,你跟我算算,我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钱!” 那描金匣子里装的是她的账册。 王爷虽然不在乎她们,却向来很大方,逢年过节的打赏非常丰厚。这一年多来各种首饰衣料不计其数,每件东西她都记在那账册上,是时候把这些东西一一估价,仔细算算账了。这些东西要是都拿出去卖了换钱,大概足够她兑一间铺子做点小买卖。 她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才不要像十五那样,傻乎乎地用王爷对自己的情分做赌注,赌那虚无飘渺的将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看见十五输得血本无归的惨状了…… 第十三章 礼物 离五月二十五还有好些天,唐轻容的脚就差不多完全好了。[]因为擦了冯院使独门秘方配制的伤药,脚底连点疤都没留,只是伤口愈合处的新肉很嫩,不能走太远的路。不过以她现在闺阁千金的身份,也没多少路可以走的。府里就这么大,她也不能整天到处乱蹿,出门的话有近路有轿子,远路有马车。 此刻她就坐在轿子里。一共两抬小轿,她和柳妈妈在前,唐轻绡和林妈妈在后。十几个家丁跟着,慢悠悠地行走在东大街上。沈玉壶受了唐夫人的委托,给她们姐妹俩当临时保镖,骑着马慢慢地跟在轿子后面。 她们是出门去京城最有名的制衣铺做衣裳的,那家铺子名叫绣香阁,据说铺子里的针线师傅都是西罗国的顶尖好手,每年都会做许多四季衣服进贡到宫里给宫里的贵人们。因此绣香阁很大牌,除非是进宫服侍后宫妃嫔,从来不上门为人量体裁衣,就算是王公侯爵想买他们那的衣服,也只能亲自过去。 唐夫人觉得既然是去宁王府作客,就不能失了体面,所以待唐轻容的脚伤一好就让她们去做衣裳。 绣香阁并不像别的商铺那样开在繁华的西大街,而是开在东大街的一隅,周围不是官员宅邸就是王公侯府。这一带全是高门大户,一路上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从唐府所在的胡同拐出来,没走多远就听见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 唐轻容撩开轿帘往外看,见是另一户人家的轿子正从一条路上过来,轿夫都穿着清一色的深蓝色衣服,跟在轿旁的几个嬷嬷也穿金戴银,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柳妈妈也凑过来看,才看了一眼就吃惊地说:“看这轿夫的打扮,怎么好像是晋王府的人!” 神马?顾夜阑家的?那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啊?唐轻容立即来了兴趣,盯着那轿子猛瞧。 路很宽,两家的轿子几乎是并行的,唐轻容正恨自己没长x光眼,就看见那顶轿子的轿帘轻轻一晃,被人挑了起来,露出轿中人半边脸来。唐轻容差点吹了声口哨――真是个少见的美人啊!就跟从仕女图上走下来的画中人似的,令人见之忘俗。 那轿子里的美女也看见了唐轻容,像是吓了一跳,立即把轿帘放下了。唐轻容撇撇嘴角,真是个容易受惊的女人,我长得很吓人么…… 很快就到了绣香阁大门口,绣香阁是个小巧宅院,门前有迎客的小厮和青衣婢女。轿子径直抬进院门,轻轻落地。 唐轻容下了轿,回头寻找那顶美人坐的轿子,见那轿子紧跟在唐轻绡的轿子后面进了院门。轿子落地,两个嬷嬷打起轿帘,那个清丽绝俗的美女带着个秀气的小丫环走出来。还想再看几眼,柳妈妈已经在催她了,她只好快步跟上唐轻绡进了绣香阁的门。 男客和女客是分开的,因此沈玉壶被带往另一间小楼,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唐轻容和走在她身后不远的那个女子。一旁招呼的小厮很有眼力见地悄声告诉他:“爷,那是晋王府的十五夫人。” “哦?”沈玉壶的桃花眼眯了起来。 顾夜阑的第十五房小妾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在这里和未来的晋王妃偶遇么?扇子抵着下颌,他微笑起来。回头吩咐槐米:“去二位小姐那边门口守着。” 槐米答应一声飞奔而去。 唐轻容进了绣香阁的门,一边转着眼珠四处看,一边还惦记着后面那个美女。绣香阁当值的管事已经从楼上迎了下来,笑着招呼她们,叫人带她们去包间里喝茶。跟着又脚不沾地地朝她们身后那美女迎上去,笑着招呼:“十五夫人……” 唐轻容脚步微顿,十五夫人?顾夜阑府上什么人会被称为夫人?他的妈妈是已故的太后娘娘,那个女人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那样的容貌……一定是顾夜阑的第十五房小妾了! 她蓦地停住,回身看着十五夫人,十五夫人的目光也正从那管事的肩头越过,朝她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十五夫人立即垂下眼。 柳妈妈扯了扯她的袖子:“姑娘,先进去再说。” 唐轻容低声道:“你没听见那管事叫她什么吗?十五夫人,那不就是我的……” 她及时地把情敌二字咽了下去。古代的小妾身份低贱,是可以像牲口一样随意买卖的,比丫环小厮强不了多少。虽然在感情上,那确实可以说是情敌,可在身份上,那些女人却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呢?她和唐轻绡来做衣服,那十五夫人也恰好这时候来了。 柳妈妈瞪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那又怎样,王爷的妾而已,还能越过姑娘了?姑娘留意她做什么,她配么!” 唐轻容笑了笑,这是现代人和古代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这个时代的人是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还没嫁过去就开始计较那些美貌的小妾的。她不由挑了挑眉,说不定已经芳魂杳然的真正的唐轻容倒是能够理解,她可是为了这个连命都搭上了。 …… 十五夫人有些心神不定。 她在晋王府里已经呆了二年多,府里有几个跑腿的小厮经常得着她的打赏,因此愿意帮她跑跑腿打探些消息。绣香阁是需要预约的,那几个小厮得了唐家小姐要去做衣服的消息就立即告诉了她。她就跟内宅管事郑嬷嬷说,她快要过生日了,想去绣香阁做件新衣服。 郑嬷嬷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教养嬷嬷,皇后娘娘当初觉得晋王府里小妾太多,怕那些小妾整天闲着无聊生事,就派了郑嬷嬷给王爷当内宅管事。在晋王府里除了王爷之外,就属乌总管和郑嬷嬷最大。郑嬷嬷为人十分严厉,但也通情达理,她一说郑嬷嬷就同意了,还给她派了轿子和随行的婆子。 没想到这么顺利,在路上就遇到了唐府的轿子,还看见了未来的王妃唐家大小姐。更没想到,唐家大小姐竟是那样绝色的一个美人,像一朵含苞的花般娇嫩鲜艳,星子般的明眸异常灵动,她被那双秋水含烟的眸子一望,竟忽然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所以第一次和那目光相对,轿帘从她手中滑落,第二次,她垂下了眼睛。 她抬眼盯着跟她来的烟翠,烟翠被她盯得心里有点发毛,忍不住问她:“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你到刚才看见的那两位小姐的包间去,问问她们的人,有没有看见我掉的蜜蜡手串。” “夫人?”烟翠疑惑地看着她,她的蜜蜡手串不是好好地带在手腕上吗? “让你去你就去。”十五夫人有些不耐烦。 烟翠只好照她吩咐的去了。 唐轻容和唐轻绡分别选了樱草色和藕荷色的衣料,量完了尺寸,约定四天后派人来取衣服。绣香阁还赠了她们一人一个绣花香囊。 两人正各自欣赏手中香囊上精湛的绣工,就听见半开的包间门外有个女孩子的声音问道:“请问两位小姐,有没有看见我家夫人掉的蜜蜡手串?” 唐轻容抬眼一看,认出她是十五夫人的丫环。唐轻绡眉头微皱,转头望向林妈妈和柳妈妈。 两个乳娘对望着一眼,一齐摇头。 唐轻容便笑道:“姑娘这话问得可真蹊跷,我们走在前面,姑娘和你家夫人走在后面,怎么会看见你家夫人掉落的手串。” 烟翠涨红了脸,低声说了句“打扰二位小姐了”,转头就跑了。 回去时脸还红着,十五夫人看着她的脸色,有些吃惊,听她把经过说了一遍,秀气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唐家大小姐不糊涂,也不怯懦。和之前听到的传闻并不相符。越是这样她越心惊,那样的容貌,那样的性情,那样的精明…… 她魂不守舍地坐着,茶杯在手中端了许久,一口也没有喝。这样的一个王妃进了门,王爷恐怕再也不会想起自己了。有没有什么法子?一定有的,一定有的…… 午后学琴又是唐轻容先到,自从唐老爷和唐夫人打算为唐轻绡说这门亲事,唐轻绡就不太好意思跟沈玉壶单独相处了。每天都等唐轻容到了,丫环回去告诉了她,她才出门。 唐轻容一进敞轩就看见自己那张琴案上摆着一条琴。那并不是她的琴,看做工和颜色,那明显是名贵的古琴。她有些诧异,看了沈玉壶一眼:“沈公子的琴放错地方了么?” 沈玉壶摇着扇子笑道:“哪里,这是特意找来送给你的。” “送我?”唐轻容瞪着他,“什么名目?为什么送我这么名贵的琴?” 沈玉壶一脸正直地望着她:“庆祝你脚伤全愈啊!”还特意用扇子指了指她的脚。 瀑布汗! 唐轻容眨巴着眼睛干笑:“会不会太隆重了点,这么名贵的琴给我,那不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浪费好东西么……” 沈玉壶没听懂她后半截话,前半截倒是听懂了,摇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最要紧不过,不隆重,不隆重。何况――” 他拉着长音:“伤在大小姐身上,痛在沈某心上呐……” 唐轻容擦汗,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吧! 恰在此时唐轻绡到了,刚好听见沈玉壶最后那句话,也一眼看见了唐轻容琴案上的那张名贵古琴。脸色阴晴不定,在纱帘外停了好一会,直到唐轻容发现了她跟她打招呼,她才深吸了口气走进敞轩。 第十四章 难言之隐 “连婚期都已经定了,要不是她自己找死耽搁,现在已经是晋王妃了,居然还和别的男子私相授受!”唐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老爷,这事你到底管不管?沈公子到底是什么态度?” 唐轻绡坐在一边默默垂泪,唐老爷长吁短叹:“我看沈公子那个样子,对绡儿是无意,唉……” “对绡儿无意?我们绡儿哪点比不上那个了?何况那个已经要嫁了呀!”唐夫人气极败坏,“真是有辱门风!” 唐老爷有气无力地说:“容儿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孩子,沈公子就算再有意,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你就别操这份心了。绡儿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唐夫人冷眼望着他:“老爷生的好女儿,老爷交的好朋友!哼!” 唐轻绡轻声抽泣:“娘别气了,是女儿没这缘份。” 唐夫人摸摸她丝缎般光滑柔顺的头发,也开始抹泪:“想想我们娘俩真是命苦,我一生就是一对龙凤胎,儿子好学聪颖、女儿美丽乖巧,却还是把容儿那没娘的孩子当亲生一般疼爱,这十多年就算是块石头也捂热了,谁知竟养出个白脸狼!让她嫁王爷她寻死觅活,置双亲于不义,现在她好了,又跟妹妹抢……” “娘!”唐轻绡脸色发白,阻止了唐夫人说出最后那两个字。 唐老爷沉着脸站起来:“你也别闹了,我去找容儿谈谈!” 唐夫人猛地抬头:“找她谈什么?就算让她把那琴退还给沈公子,又有什么意义?老爷该找的,是九皇叔!” 唐老爷张口结舌,唐夫人冷冷地道:“老爷若是不找,那就只好我这当娘的出面了,容儿是宝贝,绡儿也不是生出来给她姐姐欺负的!” 当晚顾夜阑就被请来吃晚饭,唐老爷和唐夫人陪着。顾夜阑猜不出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年不节无缘无故,又是悄悄地请,难道唐轻容又“病了”?他不由得皱眉,怎么这么多事,他纳的那些小妾都是叫人抬进府就行了…… 唐老爷跟顾夜阑谈完了国事谈风月,一直兜不到正事上来,唐夫人嫌他不爽快,接过了话,开门见山地说:“王爷,其实今天请您来,是有一件要紧事。(.无弹窗广告)” 顾夜阑见唐夫人开口了,放下筷子留神倾听,一副晚辈聆听长辈教诲的恭敬模样。唐夫人很满意。 “容儿能被皇上指婚,高攀上您,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份,将来有王爷疼她照顾她,我这个做母亲的对她往后的日子是一点也不操心了。老爷和我如今最操心的是二女儿的婚事,提亲的虽然不少,可一直也没遇着合适的人选。刚巧老爷就结识了沈公子,我们夫妻两个都觉得沈公子是个不错的孩子,现在又教着绡儿学琴。他们两个年纪外貌都相当,性情也相投,所以就动了这个心思,只不过……” 她面带忧色,望着顾夜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想是沈公子的家乡远在关西,不清楚这京城里的事,他……他昨日送了张名贵的古琴给容儿,竟好像是对容儿有意的模样,这,这可怎么是好!我们两个老糊涂都没了主意,只好把王爷请来商量一下了。” 顾夜阑摸了摸鼻子,送琴这事他知道,不过唐家想跟沈玉壶结亲他倒是没想到。 昨日长石跟他说沈玉壶送了张古琴给唐轻容时,他根本没当回事。长石说那琴是沈玉壶出了高价,利诱加上威逼,软硬兼施才从一个藏家那里弄到手的。他就问了句出了什么价?长石答十万两银子,还附赠一对上古玉佩。他只是笑了笑说,那家伙倒是个土财主。(.好看的小说) 这会唐夫人突然说沈玉壶对唐轻容有意,他才反应过来,长石特意告诉他这件事,莫非也是因为这个?他抬眼斜睨着长石,长石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正直只当没瞧见。 他一直以来总觉得好像是唐轻容对沈玉壶有意来着,咳咳……难道竟是他们双方互相有意?他心里一阵不爽。 唐夫人见他突然面沉似水,吓了一跳,立即住了口,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 想到沈玉壶的神秘,顾夜阑望着唐缄夫妇,半晌无语。他没办法告诉他们这个沈玉壶是假的,也不能帮着他们措合这桩婚事。沈玉壶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也许是江湖中哪个帮派的首领,也许是朝堂中什么人的心腹,也有可能是个无恶不做的江洋大盗,又或者是游戏人间的世外高人,可他偏偏唯独不是沈玉壶。而唐缄夫妇看上的无疑是关西沈家的皇商身份。 他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唐夫人想让晚辈做什么?” 唐夫人见他脸色又和缓下来,壮着胆子说:“王爷和沈公子一见如故,结为知己,你们俩都是年轻人,说得上话,想请王爷帮着劝一劝沈公子。” 顺便也让你知道你要娶的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话她没敢说出来。 “这个么,”顾夜阑有些头痛,面前这两个人是他的准岳父岳母,女婿是半个儿,作为人家的半个儿子,他得保持耐心和尊敬,“其实沈公子如此做为,也是有难言之隐……” 他一边脑子疾转,一边信口胡说:“送琴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只因为沈兄觉得大小姐弹琴天赋极高,不愿让名琴在不懂琴的人手中蒙尘,因此才肯相赠。至于婚事嘛……” 他嘴角轻轻一抿,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咳了一声示意唐缄夫妇摒退屋里的下人。 见屋里就剩他们三个和雕塑般立在他身后的长石了,这才一脸严肃地说:“这实在是沈兄一生之中最难过、最痛苦、最不愿为人所知的一件事!沈兄他……有隐疾,以后也不会有子嗣。咳,所以曾经发誓终生不娶,不愿意耽误别人家的姑娘……沈兄为人品格高洁,我十分敬佩!这件事还望唐大人和唐夫人能为沈公子守口如瓶!” 长石吃惊地望着他,这种坑爹的假话也说得出来?不愧是……不愧是自己最崇拜的主子…… 唐老爷和唐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惊天大八卦给震得说不出话来。 居然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 屏风后头突然传来压抑的哭声,顾夜阑听出那是唐轻绡的声音,挑了挑眉,让她就此死心也好,也算他为唐家做了件好事。 他想了想又说:“户部梁大人的三公子我曾见过,好学上进,年貌也相当,唐大人也应该听说过吧?” 唐老爷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沉吟着点头,跟着就反应过来,精神一振,向顾夜阑拱手道:“那就请王爷多费心了。” 顾夜阑微笑:“好说,好说。” 梁大人的三公子哪里都不错,就是说起话来有些结巴,但以唐缄的官职,仍然是高攀了,梁大人可是正一品户部尚书。 …… 沈玉壶觉得很纳闷,为什么唐老爷和唐夫人对他的态度忽然怪怪的,唐老爷还送给他不少补品。唐轻绡也很古怪,特意跑到他住的水阁来跟他说,承蒙他这些日子的指点,令她获益良多,她心里十分感激。还说人和人之间缘分有深有浅,有些人白首如新,有些人却倾盖如故。沈公子是人中龙凤,能够结识沈公子便已经了无遗憾,今后就算天各一方,此生再不相见,她也不会忘记他。 说到后来泪盈于睫,用手帕掩住脸转身跑了。他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发生什么事了?前两天不是还说要跟他结亲么,怎么忽然又搞得好像要生离死别似的…… 他只好叫住了跑得比较慢的林妈妈询问,林妈妈用一种惋惜的目光看了他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用安慰的语气跟他说,沈公子也别太担心,很多人都有那样的毛病,后来都医治好了。沈公子人好,是有福气的,一定会时来运转…… 林妈妈说完还用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转身离去。 他瞪着林妈妈有些肥胖的背影,好半天才扭头问槐米:“你家公子我……有什么病?” 槐米眨巴着眼睛:“小的不知。” “连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沈玉壶用扇子打了一下槐米的头,“去给我查,查查本大爷到底有什么毛病让他们一个个哭丧着脸,查不出来你晚饭别吃了!” “是……”槐米缩了缩头,一溜烟小跑着出去了。 沈玉壶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下午学琴的时候只有唐轻容来了,唐轻绡没有来。他旁敲侧击套了半天话,却发现唐轻容对这事好像一无所知,只说唐轻绡身体不适,所以这段时间就不来学琴了。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沈玉壶忧心忡忡。 晚饭槐米果然没有回来吃,直到唐府内外院全都落了锁,站在窗前的沈玉壶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越过围墙纵身上了水阁二楼。 沈玉壶没有点灯,槐米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亮得有些诡异。 沈玉壶白了他一眼:“有屁快放,谁跟你眉来眼去!” 槐米嘻嘻一笑:“小的查来查去查不到,最后还是去求了林妈妈,林妈妈一直等到二小姐睡下了才肯跟小的出来,把这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第十五章 赴约 唐轻容也察觉到这两天所有人都很古怪,让柳妈妈去打听。[]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超过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就不能算秘密,柳妈妈很快就打听到了,回来说给唐轻容听。 唐轻容听了大笑,柳妈妈瞪她:“姑娘!您的仪态!这种事姑娘家的听听就算了,怎么还笑成那样子……” 唐轻容好不容易止住笑,伏在柳妈妈肩上:“你还真信他有病啊?这明显是顾……九皇叔在恶整他,他被九皇叔造了这么个谣,等于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就算他为了证明自己没病,现找人生个儿子也不及呀,哈哈哈……” 柳妈妈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碧桃、紫珠和采苓也忍不住在一旁偷着笑。 唐轻容往嘴里送了个蟹黄小饺,笑眯眯地想,这两个人终于对上了,不知道沈玉壶如何接招?她不介意再给他压上一根稻草…… 第二天去学琴时,唐轻容面带同情地跟沈玉壶说,他的事她都听说了,劝他想开些,还说太医院的冯院使医术十分高明,不如让九皇叔帮忙,请冯院使来看看。 沈玉壶无语。顾夜阑要说他有病,冯院使敢说他没病么?顾夜阑说他这病治不了,冯院使的医术就算再高明十倍,也照样治不了。 他一抬头,忽然从唐轻容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促狭,心里一动,莫非这丫头知道是顾夜阑在整他?再看时,那双眼睛里却只剩下端庄恬静,还有深深的同情。 同情个鬼啊……他忍不住翻白眼。 像是跟唐轻容心有灵犀似的,唐轻容学完了琴才要走,就看见冯院使在顾夜阑和唐老爷的陪同下来了。 沈玉壶皮笑肉不笑地望着顾夜阑,顾夜阑毫不在意地向他介绍冯院使,说是就算遍访天下名医也未必抵得上冯院使一剂药。[.超多好看小说] 沈玉壶嘴角勾了勾,桃花眼里仿佛升起一团雾气,冲顾夜阑拱了拱手:“王爷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小弟心中的感激实在……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 他说得咬牙切齿的,唐轻容坐在屏风后面偷着乐,从缝隙往外看。 顾夜阑拍了拍沈玉壶的肩:“沈兄太客气了,你我一见如故,为沈兄分忧也是本王份内之事。” 冯院使便老神在在地坐下来给沈玉壶号脉,时而颦眉,时而沉吟,时而惊讶,时而深思。似乎还想问问沈玉壶的病史,看见沈玉壶面色不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王爷吩咐的差事,数这次最古怪,这个沈公子明明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冯院使做足了姿态,长叹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看了沈玉壶一眼:“老夫开一剂药,沈公子吃着试试吧,那个,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唐老爷一直在旁边焦虑地等着,这两天唐轻绡总哭,唐夫人很心疼,今天顾夜阑把冯院使带来了,他心里也燃起一丝希望。谁知冯院使竟然这么说……连冯院使都说了这样的话,可见沈玉壶这病是没得治了。他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息。 唐轻容看着冯院使仙风道骨般的模样,望着沈玉壶的表情无比真诚痛惜,就好像沈玉壶是他儿子似的,可真是个妙人啊!她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 顾夜阑朝屏风看了一眼,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 冯院使大笔一挥开了方子,唐老爷在旁边看了,彻底死心。那方子上的药全是些补中益气的,完全看不出是要治什么病,要说这药喝了能有什么功效,估计算是时令进补,能够强身健体吧! 唐明远放了榜之后就跟同窗好友外出游玩,隔三差五就写信回来,每次都写两封信,一封给父母,一封单给唐轻容。唐轻容便把沈玉壶的“病”告诉他了,请他在外面搜集些偏方。唐明远对这件事情很上心,不只表示会留意民间偏方,还说他们在青牛山刚好结识了一位老先生,据说医术十分高明,能够医死人、肉白骨,像老神仙一样。说是立即就启程返京,还要把那老神医给请回来。 唐轻容看得很乐,她是不怕事大,就怕事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沈玉壶又是个冒牌的。 …… 五月二十五唐轻容和唐轻绡换上新衣服去宁王府作客。几天的功夫唐轻绡就瘦了不少,衣服穿在身上有点宽松,脸色也有些憔悴,更显得唐轻容容颜娇嫩,甜美动人。看起来反倒唐轻绡像姐姐,唐轻容像妹妹了。 她们先去拜见了宁王妃,宁王妃是个目光锐利的的中年贵妇,容貌很平常,衣着也并不算华美,但举手投足都带着无法掩饰的贵气。 从宁王妃那一出来,二小姐静柔就挽住了唐轻绡的手,叽叽喳喳地问她怎么瘦了,脸色也不好,是不是生病了。又另一只手拉着唐轻容问她脚伤有没有全好,热情得别人根本插不上话,倒把大小姐静宛晾在了一边。 四个人先去湖里划了船,中午又在湖心亭吃午饭,凉风习习,暑气尽去。菜还没上齐,就有小丫环来报,说内阁大学士卫大人府上的大小姐来了。 静柔听了就瞥了静宛一眼,笑而不语。静宛好像没看见似的,对这消息表现得很意外也很惊喜,催促小丫环快请卫小姐。 卫小姐高子很高,身材纤细,尖尖的瓜子脸,细长的凤眼,薄薄的嘴唇,看上去很美丽,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刻薄之意。 几个人互相介绍见过礼后重新落座,静柔就笑嘻嘻地问卫小姐怎么突然来了:“……卫姐姐简直神出鬼没的!” 卫小姐佯装发怒瞪了她一眼,笑道:“其实是跟我大哥一起来的,大哥来找世子爷,我就跟着一块来了,呆在家里闷得慌。” 目光转到唐轻容身上:“唐大小姐比传说中更为美丽,今日我可开了眼界,世上竟有这样的美人。” 传说?哪里的传说……唐轻容只好微笑。 卫小姐又道:“上个月听说唐大小姐生了重病,现在看来是大好了?” 她笑容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唐轻容恍然,这是静宛上交在漱风斋吃了瘪,今天特意找来助拳的帮手啊!看来唐轻容“病了”这事在这帮整天闲得无聊只能靠八卦解闷的贵族小姐圈子里,早已经传开了。 她笑了笑:“多谢卫小姐关心,已经好了。” 卫小姐掩嘴而笑:“我一见你这模样心里就喜欢,当你是我妹妹,所以有几句话跟你说。你现在身子虽然大好了,可那药性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去得尽的,有些忌口的东西千万碰不得,像这桌上的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是万万不能吃的。” 唐轻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正想再说点什么,忽觉有人在桌子下轻轻踢自己,用眼睛瞄了一圈,见静柔正含笑望过来。一看唐轻容看过来,静柔立即轻轻挑了挑眉,又朝卫小姐努了努嘴,随即端起酒杯向卫小姐道:“卫姐姐难得来,妹妹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不等卫小姐答话,一仰头干了。卫小姐怔了怔,忙也干了杯中酒。 唐轻容立即明白了,这是要灌卫小姐,便在桌下伸手一扯身边的唐轻绡,自己先站了起来,亲自给卫小姐卙满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第一次跟卫家姐姐见面就蒙卫姐姐这样关心,妹妹心里十分感动,妹妹身子不好,就以茶代酒,也敬卫姐姐一杯。” 说着喝干了手中的茶,卫小姐便又干了一杯,唐轻绡见唐轻容敬了酒,自己是做妹妹的,不敬礼数上过不去,便也跟着敬酒。卫小姐只得又干了一杯,她酒量本来就浅,三杯酒下肚脸就红了,没几分钟就有些晕。静宛很是不快,忙叫人扶她到一边榻上去躺着,又端了醒酒汤给她喝。 又聊了一会,静宛说起唐轻容大病初愈,不能劳神,就亲自陪着唐轻容去湖对岸的水榭里休息。在水榭里坐了一会,静宛又说要回去看看静柔和唐轻绡,说静柔性子太调皮,怕没人管束会惹事。唐轻容对她本来就没有好感,巴不得她赶紧走。 静宛走后水榭里便静了下来,因为有宁王府的人在外面服伺,柳妈妈和碧桃都没跟过来。窗外和风徐徐,屋里燃着安神的香,唐轻容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一觉不知怎的,睡得很不安生,一连串的做怪梦。先是梦见老板通知加班,正拼命赶活,又被人喊去见大boss,说她工作干的太烂要开除她,见了大boss才发现竟然是顾夜阑。接着又梦见沈玉壶抱着电线杆,脸贴着个小广告泪流满面大声疾呼“我终于有救啦”…… 忽然被一阵脚步声和惊慌失措的嘈杂呼唤声给惊醒。睁眼一看是碧桃,竟然脸色发白,嘴唇颤抖,语不成声。几个宁王府的丫环嬷嬷跟在碧桃身后,都一脸忧色地望着自己。 唐轻容顿时睡意全无,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碧桃咬了咬嘴唇,红着眼圈低声说:“大小姐快跟我去看看吧,二小姐出事了。” 第十六章 出事 宁王府的丫环在前面带路,唐轻容和碧桃在后面跟着。 唐轻容低声问碧桃:“二小姐出了什么事?柳妈妈呢?” 碧桃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只答道:“柳妈妈也陪着二小姐呢。” 唐轻容放心了一半,她刚才第一反应是唐轻绡溺水了,或是出了别的什么危及生命的意外。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可是碧桃干嘛要不说不说的,爆料爆一半很折磨人很没道德的啊……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个痛快话!”唐轻容柳眉倒竖。 碧桃被她一逼,眼泪掉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大小姐,奴婢不知道怎么说,这事,这事有些复杂……再说,马上就到了。” 唐轻容无奈,往前面望去,看见假山后面露出的一角飞檐,拐过去就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那是幢独立的二层小楼,门虚掩着,外面没有院子,从她睡觉的水榭到这幢小楼一路走过来也不过二三分钟。 走在前面的宁王府丫环过去轻轻敲了敲门,随后往旁边一站,示意唐轻容和碧桃进去。门忽然开了一条缝,柳妈妈出现在门里,眼圈也是红的,一见是唐轻容,立即把她拉了进去。 进去才发现这幢小楼似乎是个收藏书画的地方,一楼四壁挂了许多画,墙角一溜青瓷大缸里插满画轴。屋子中央放着几排又高又大的红木书架,摆满了书。哭声是从楼上传来的,进了门唐轻容听得真切,那是林妈妈的哭声。 她又紧张起来,抓住柳妈妈的手:“二小姐……” 柳妈妈知道她是误会了,指了指楼上:“二小姐在上面。” 唐轻容提起裙摆飞奔上楼,一上了二楼就看见一架填漆屏风,静宛和静柔正坐在屏风后面,听见脚步声迎了出来。静宛神态有些瑟缩,静柔拉住唐轻容低声说:“容姐姐,都怪我们没有照顾好二小姐,她在里面呢……” 静柔往内室指了指,唐轻容绕过屏风就看见内室里一片狼藉,桌案翻倒,帘幕被扯落了一半,满地都是散落的笔墨纸砚和碎瓷。像是有人在这里打过架似的。 唐轻绡和林妈妈坐在墙角一张榻上,林妈妈正哭着,唐轻绡却只是呆呆地望着着窗外,眼神空洞,让人看了不禁有些心惊。樱红站在榻边拿着手帕抹眼泪,看见唐轻容来了,一下子像找着主心骨似的,立即跑过来,哽咽道:“大小姐,您总算来了……” 唐轻容回头看着这间屋子里唯一还算冷静的柳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她又打量唐轻绡一眼,发现她衣袖和裙摆都破了,衣襟上还溅了不少墨点。柳妈妈示意碧桃留下看着,拉了唐轻容到门口,低声道:“姑娘和静宛小姐走后,静柔小姐和二小姐都说在亭子里坐着无趣,静柔小姐让人把醉酒的卫小姐抬到水榭外边的抱厦去……” 唐轻容皱眉:“可是刚才我出来时没看见抱厦里有人啊!” 柳妈妈怔了一下:“想是卫小姐先听见动静,就走了吧……静柔小姐就和二小姐商量玩什么,后来听二小姐说喜欢看书画画弹琴,就说家里有个书画楼,是宁王给世子盖的,里面藏品丰富。就带着二小姐到这里来了。当时二小姐让我和林妈妈、碧桃、樱红都不用跟着,下去吃点东西,静柔小姐就叫人带我们去吃饭。我们吃完了饭正在喝茶聊天的时候,静宛小姐来了,问哪位是柳妈妈。当时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姑娘出了什么事,静宛小姐脸色也很不好看,带着我就往外走。(.)问她什么事,她却一言不发。快到水榭时,远远地就看见有个男子的背影在水榭前边的树丛外一闪,钻到树丛里不见了……” 柳妈妈拍拍胸脯:“当时吓得我,一颗心都蹦到嗓子眼儿了,谁知后面忽然有人叫静宛小姐。等那喊人的小丫环跑过来,却说是让静宛小姐快去书画楼,说是二小姐出了事……” 果然很复杂。 唐轻容望着碧纱门外,屏风后端坐的静宛。是她亲自把自己送到水榭,又是她亲自去找的柳妈妈,那么在她心里一定早就认定会出事,而出事的必然是自己。谁知道却出了岔子。虽然还是不知道唐轻绡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想来恐怕跟柳妈妈看见的那个男人有关……跟男人有关,令林妈妈哭得死去活来,令唐轻绡像丢了魂一般…… 唐轻容吓了一跳,随即否定自己的想法,不不不,不会有那么严重,唐轻绡的衣袖和裙摆虽然扯破了,但别的地方,包括头发都并不见凌乱,而且也没有请大夫来。以古人的保守程度,用不着那么严重就足以令她们这个样子了。 如果说这是一个局,入局的本应该是自己,那么那个逃走的男人就应该出现在水榭。她目光一闪,想起水榭里燃着的香,那香味闻了就令人昏昏欲睡…… 现在想来,整件事从开始到发生,一共有两个环节出了意外。一是卫小姐喝醉了,被静柔送到水榭外的抱厦去。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外面走进水榭,是从单独的门进去的,而出来时那个门却已经关了,她和碧桃是跟着宁王府的丫环穿过抱厦走出来的,因此她才会知道抱厦里没有人。 另一个意外,就是唐轻绡要去书画楼看藏书和画,还支开了身边的妈妈和丫环。 唐轻容从屏风后绕出去,冲静柔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静宛神态依旧瑟缩着,悄悄抬眼瞄了唐轻容一下,却正对上唐轻容又冷又利的目光。 唐轻容狠狠盯了静宛一眼,拉着静柔到一边去,望着她沉声道:“现在能跟我说实话了么?” 静柔全身一震,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低头不语。 唐轻容就等着她开口,过了好几分钟,静柔才在难耐的安静和压抑下低声道:“我……我本来是想,想帮你,还想,还想把祸水引到那卫若梅身上去……” “帮我?祸水?”唐轻容严厉地盯着她。 静柔深吸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容姐姐,你跟我来,我们出去说话。” 唐轻容跟着她下了楼,出了书画楼,走到一边的藤桌藤椅旁坐下。 “这件事要从我姐姐静宛的身世说起。”静柔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带着不像是十三四岁小姑娘般的成熟。 “你应该听说过,静宛是庶出的,实际上,静宛根本就不是我们家的。她的生母刘姨娘当年生了个儿子,一生下来就是死的,刘姨娘就疯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静宛,硬说那就是她生的,我爹怜惜她,便把静宛认下了,所以她就成了我们宁王府的大小姐。” “但这件事在我们府里并不是秘密,待了一些年头的老人都知道,我也从小就听乳娘说过了。就连皇上都知道这件事了,有一年中秋皇上和皇后娘娘过来,还曾经提起过这件事,还特意叫了静宛到跟前看了看,说我爹有情有义,是好人。后来有一天皇后娘娘突然召我娘进宫,我娘回来就跟我爹说,皇后娘娘说静宛长得好,想要给静宛说门亲事。” “那是五年前的事,我只有九岁,我向来很淘气,那天悄悄躲在我爹娘房间的帘子后面,原本想吓他们一跳。可他们一本正经说起事情来,我就听得入了迷。当时我爹似乎一下子就猜到皇后娘娘要说的是什么亲事了,没等我娘说完就说,这怎么可以,这是乱伦!” “我娘说,这算什么乱伦,静宛又不是我们家的,皇后娘娘说她长得……娘没把这话说完,就接着说,皇后娘娘说了,可以赐静宛一个新身份,封个什么郡主的,送到宫里养几年,然后就可以结成这门亲事了。谁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爹就勃然大怒,嚷嚷着,那是他的亲皇叔,难道就不是我的亲皇叔?他是人家的好侄儿,难道我就不是他哥哥?他想让叔叔心里好过,就没想想我这当哥哥的好不好过?” 唐轻容吃惊地望着静柔,一是没想到她竟把自己爹爹说过的这种话都坦白地告诉了自己,二是没想到皇后娘娘想给静宛说的亲事,竟是顾夜阑! 静柔继续说道:“我爹发完火,就告诉我娘去回绝了皇后娘娘。可是皇后娘娘却不死心,隔一两个月就召我娘进宫去劝,这么拖了两年,我娘很头痛,就把静宛叫去,问她自己是什么意思。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并不是要指静宛为正妃,而是侧妃,因为静宛的出身……可是静宛当时就说她愿意。” “我爹很生气,说他不管了,还说要把静宛从祖谱上除名,静宛吓得大哭。皇后娘娘又把这事商量了九皇叔,九皇叔却说他不要侧妃,他连正妃也可以不要,要什么侧妃。皇后娘娘就特意召静宛进宫去,让九皇叔看了一次,九皇叔看了没什么表示,这事就搁下来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过了两年,突然给九皇叔指了你……” 第十七章 解决之法 也就是说,静宛心里觉得,是我抢了原本应该是她的位置?唐轻容皱眉不语。 静柔道:“因此那天在漱风斋里第一次见到你,静宛就那样说你。我听着不像话,把她顶了回去。她今天邀那卫若梅,也并不是想让卫若梅在言语上帮她讨回点面子,她为的是卫若梅哥哥的那个朋友!” “卫若梅的大哥最近结识了一个落第的考生,那个人很讨厌,又势利又好色,除了往富贵人家里钻营,就是去逛……逛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可是那个人家里很有钱,也肯花钱,认准了卫若梅的大哥,狠狠地砸钱,卫若梅的大哥就把他引为平生第一知己,不管到哪里都带着。” “静宛请卫若梅的那天,刚好被我听见了,我还看见她打赏一个小厮,赏银有五十两那么多。就叫人把那小厮找来,吓唬了一顿,那小厮就全招了。说是静宛让他去卫府找卫若梅大哥的那个朋友喝酒,给那人递个消息,也不用说的很明白,就暗示那人说宁王府里买了个绝色的歌妓,被安置在水榭里……” “我猜到她肯定是要做什么坏事,今天我让丫环留意大哥那边都来了什么客人,果然有那个人,就料到静宛一定会带你去水榭休息,所以提前把卫若梅灌醉,等静宛从水榭里出来,就让人把卫若梅送到水榭外面的抱厦去,再把别的门都锁了,只留抱厦那一道门。那人若是起了色心去水榭找什么歌妓,找上的就是卫若梅!” 原来如此!唐轻容终于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心里大怒,忍着怒气问她:“那我妹妹怎么会落了单,那个人又怎么会跑到那幢楼里去了?” “当时我们都没带丫环,二小姐说口渴,我就出去找人给她端茶,谁知道走出老远竟没见着人,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小丫环吩咐了她们,就赶紧往回走。才走到楼下就听见上面有人在撕打。还听见二小姐的尖叫和一个男子的调笑,那人当时舌头都大了,肯定是喝多了酒,没找到水榭,迷迷糊糊闯进藏里去,刚好看见了二小姐。” “我冲上楼去搬了张椅子打那男人,他虽然喝醉了,却还能认出我,吓得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跑得没影了。我就跑出去喊了人来看着二小姐,又让人去找林妈妈和柳妈妈,后来你也赶到了。你放心,我下了封口令,这里发生的事谁若敢说出一个字,他全家都甭想活!” 唐轻容望着她:“我听柳妈妈说,看见那人往水榭前面的树丛里跑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历,请你帮我查清楚。” 静柔立即点头:“你放心,那人跑不了,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事情是在我家里出的,绝不会让二小姐白白吃了这个亏。” “卫若梅到哪去了?”唐轻容突然问。 “她在抱厦里睡了一觉,突然闹起肚子来,就跑出去找丫环上净房了,碧桃去找你时,她刚走。” 唐轻容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卫若梅在这件事里也只是枚被静宛利用,又差点被静柔陷害的棋子。罪魁祸首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静宛,一个是那色胆包天的贱男人。 唐轻容站了起来:“我要见世子,请他到楼里来见我。” “啊?”静柔有些意外。 “如果见你大哥不合适,那是不是应该见见宁王妃?”唐轻容扬眉。 “我去叫人找我大哥来!”静柔赶紧安抚她。 这事暂时还是不要惊动爹和娘了,宁王府和卫府两家是通家之好,卫大哥虽然有点不学无术,可人还是不错的……一旦让爹和娘知道了,卫大人也就知道了,到时候大哥和卫大哥都讨不了好,以爹和卫大人的火爆脾气,说不定会把他们的腿给打断…… 唐轻容回到楼上,唐轻绡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也没动过,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她让柳妈妈把林妈妈和樱红带出去,自己在唐轻绡身边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很要紧,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压根就不想活了?”她淡淡地问。 唐轻绡身体轻轻一震,没说话。 “其实在我看来,这事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不过就是一个酒鬼跑错了屋子,跟你说了些胡话,就被静柔小姐撞见赶跑了,你并没有损失什么。你说是不是?”唐轻容望着她。 她的目光终于慢慢地从窗外收回来,投注到唐轻容脸上,半晌,缓缓点了点头:“是。” “所以,你不过是被人冲撞了一下,受了点惊吓。若是觉得心里憋气,咱们不妨想想,把那个醉鬼抓回来,应该怎么处置他才解气,打断腿?要么把眼珠子挖出来当弹珠?再不然把他衣裳全扒了让他到西大街上去跑一圈……” 唐轻绡本来已经绝望,听她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事果然没什么了不起,又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唐轻容见她笑了,这才松了口气。 这件事要是照这些古代人的思维,那可是严重得不得了,他们会认为是那个色鬼坏了唐轻绡的名节,唐轻绡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嫁给那个人,要么去死。嫁给那样一个烂人,跟死有什么分别。 所以她决定大事化小,但并不打算小事化了。就像静柔说的,这亏不能白吃。这事就算发生在现代,那人还得被叫到派出所去谈话呢,还得赔偿精神和物质损失呢。 宁王世子来了。 他刚刚就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正和卫东程两个人愁得团团转,没想好该怎么办,听说唐家大小姐点名叫自己过去,赶紧带着卫东程过来,把卫东程留在楼下,自己轻手轻脚上了楼。 一上楼就看见自己的两个妹妹坐在屏风后面,内室门口站着两个妈妈和两个丫环。静柔便让柳妈妈去告诉唐轻容一声。 宁王世子就听见内室里响起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世子请进。” 宁王世子一进屋就暗暗皱眉,接着就看见两个华服少女,一个正面对着她坐在榻上,另一个侧对着他立在窗前。面对他的那个少女神色从容,想必就是唐家大小姐了,他冲着她们俩深施一礼。 这屋里桌倒椅翻,除了那张榻就没有能坐的地方,他就只好站着说话。堂堂宁王世子,头一次理解了小厮们的感受。 “这里发生的事,想必世子已经知道了。”唐轻容望着他说。 宁王世子忙点头:“请两位小姐放心,那李子牟已经被拘了起来,二位小姐可以随意处置。” 唐轻容笑了笑:“世子想必只知结果,不知过程,有时间不妨去跟静柔好好谈谈。” 宁王世子呆了呆,点头答应。 “贵府的下人办事不力,让外姓男人溜进内院,该不该罚?至于那个酒鬼李子牟,这个人酒后失德,跑到世子的藏里乱翻乱动,刚好被我妹妹撞见,竟与我妹妹言语间起了冲突,还想殴打我妹妹,”唐轻容一字字清晰地说,“幸亏二小姐静柔赶到,不然我妹妹难免要被他打伤,这样一个意图在内院行窃,被发现就要行凶的歹人,世子认为,应该如何处置?” 宁王世子吃惊地望着唐轻容,连唐轻绡也惊讶地扭头看着她。 宁王世子马上就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愤慨的神情道:“这凶徒损毁我珍藏的书画无数,幸好被唐二小姐发现,不然只怕损失更多,只是因此连累唐二小姐受了委屈和惊吓,”他顿了顿,躬身一礼,“这事就交给我吧,一定令二位小姐满意!” 唐轻容微微点头:“有劳世子。我希望从今往后,这个人再也别在京城中随意走动。还希望世子能教教他该如何说话做事,千万别记吃不记打,日后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若真有那么一天,别说世子,连我们也不会饶了他。” 宁王世子冲她一点头,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那李子牟的家族世代经商,并没有人在朝中做官,虽然钱多的是,可是如今被定了个意图在宁王府行窃,又殴打朝廷命官之女的罪名,只要往天牢里一扔,就算李家肯倾家荡产救他,只怕也得折腾几年。到时候李子牟就算不死也肯定不成个人样子了。唐家大小姐,未来的晋王妃,真狠啊,和那冷心冷面的晋王真是绝配…… 宁王世子一走,静柔就跑进内室,带着点小小的欢喜看看唐轻容,又看看唐轻绡:“我在外面都听见了,这样处置最好不过,绡姐姐没有受到损失,也能出了气,我哥哥也不会被爹打断腿了!” 唐轻绡突然说:“麻烦你叫人拿些纱布来,我,我被那贼人殴打,伤了手……” 静柔立即会意:“看我糊涂的,”扬声喊外面的丫环,“一个个都傻了吗,没看见唐家二小家手都被小偷打伤了,还不快拿药拿纱布来,再打盆温水来!” 唐轻容忍不住笑起来,这两个丫头,举一反三,孺子可教! 第十八章 药王庙 宁王府几个当值的下人因疏忽大意,让贼人溜进了内院,每人被打了二十板子。(.好看的小说)李子牟当天就被投入天牢。 回到唐府,唐老爷和唐夫人听说出了这样的事,又是后怕又是心疼。 夜里唐轻绡躺在床上跟林妈妈说话。 “你说,以前我曾经那样欺负她,她为什么还护着我,对我好?” “二姑娘……您只是年纪小有点任性……” 唐轻绡摇摇头:“我从前总觉得娘是这世上最精明厉害的人,没有娘办不成的事情,所以我就看不起姐姐老实巴交的样子,我嫌她窝囊,我觉得她很蠢,我还觉得老天不公平,为什么那样一副好容貌,竟长在她的脸上。我认为她不配做晋王妃,甚至不配做我的姐姐。” 她叹了口气:“原来我错了,娘也错了,连爹都错了。只有哥哥是对的。” “二姑娘……”林妈妈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轻绡侧过头去不再说话。 唐轻容也没睡,她在盘算着今天这件事情的后续。李子牟已经被投入天牢,可还有个头号罪魁祸首顾静宛。这个女人四处散布她服毒自尽的消息不说,还想出这样的毒计、设下这样一个局来陷害她,若不是静柔在其中捣乱,那李子牟又喝得不分东南西北,她在水榭里被香熏得醒不过来,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所以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便宜了顾静宛,等于违反她做人的原则,她可是向来不吃一丁点亏的。 顾夜阑第二天就听说了这件事情,不久前长石刚被指派了一个新任务,就是要时刻注意唐府里的动静,不管是沈玉壶还是唐家大小姐的,事无巨细全部都要报到顾夜阑这里。 听长石讲完前因后果,顾夜阑淡淡地说了句:“轻了。” 长石会意:“小的明白,这就去把它变得重一点。(.好看的小说)” 顾夜阑不置可否,忽然问他:“顾静宛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回王爷,五年前皇后娘娘曾经跟王爷提起过这个女子。” “原来是她……”顾夜阑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长石黑线,前些天在漱风斋明明还见过一面的,看来王爷压根不记得那天顾静宛也在了。说起来,那天那位顾静宛小姐还用话挤兑过唐家大小姐来着…… “是,王爷,那天在漱风斋,她也在。” 被他这么一提醒,顾夜阑终于把这个名字和那张脸对上号了。当初皇后娘娘把她指给他看时,他为什么一看就心烦,此刻也终于又想起来了。他是讨厌她那双眼睛,晦涩不明、闪烁不定。 三天后沈玉壶说要去药王庙上香,邀了唐缄一家,还邀了顾夜阑。唐轻容便派人送了帖子去宁王府,邀宁王府二位小姐同去。怕静宛借故不去,特意放出风声给她们,让她们知道顾夜阑也会去。 静宛这样处心积虑陷害自己,当年又曾一口应允要嫁给顾夜阑做侧妃,现在一定不甘心到极点,难得有机会见到顾夜阑,或者说是让顾夜阑见到她,她绝对不会放弃。 到了上香那天,两家的车队汇合了,一起出城前往药王庙。 顾夜阑和沈玉壶骑马并行,就听见前边的马车里唐轻容正在说:“你想想,我们遇上她的那个地方的名字:漱风斋!那不就是喝西北风的意思吗?所以说,不吉利,大大的不吉利,取名字可是技术活!” 柳妈妈很无奈:“又在胡说了……” “哪有胡说,我不聪明吗?我不明事理吗?我待人处事不好吗?” “好好好,姑娘什么都好!”柳妈妈笑起来。 “嘿嘿,还是乳娘识货!我还有更好的呢!”唐轻容笑得很奸诈。(.) 柳妈妈有些紧张:“姑娘,您把宁王府那姐妹俩邀来,有什么打算?” “妈妈放心好了,我一不杀人二不放火,我很乖的!” “是吗……” 药王庙离得远,走到半路已经中午了,大队人马停下来吃午饭休息。 静柔凑到唐轻容身边来:“那天你们走后,大哥找我谈了好久,我全都告诉他了。后来,他就把静宛叫去,狠狠训了一顿。还说,她要是再敢这样,就告诉爹去,把她和刘姨娘都送到田庄去。” 唐轻容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又不会把她怎么样。” “我的确是担心她,”静柔忧心忡忡地说,“我总觉得她脑子大概有点问题,她本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女,能被我爹认在名下已经是天大的福份,竟然还不知足,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真怕她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连累到我们宁王府。”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能有多大的难耐。” 静柔摇摇头:“这一次她得罪的是你,你心地好,不愿把事情闹大,可是,若是有一天她得罪了九叔公呢?” 唐轻容笑起来:“九皇叔这人好像没那么小心眼,小小地得罪一下不会有什么啦……” 静柔看她一眼,忽然一脸八卦地笑着问:“容姐姐,你喜欢九叔公吗?” “呃,我跟他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不爱理人的。”唐轻容赶紧撇清。 静柔脸上笑意更深:“容姐姐,你好像得罪他了耶,不会有什么吧?” 啥? 唐轻容赶紧回头看,一眼就看见顾夜阑正背着手站在她身后,沉着一张脸。这家伙属猫哒,脚底长肉垫啦,走路没声音…… 长石站在顾夜阑身后悄悄叹气,王爷说座位里太闷,又怪吵的,说要出去走走。可是走到这里就停住了,这里难道不闷,不吵么?其实王爷根本就是来偷听唐家大小姐在说什么吧……啊,呸呸!我怎么可以这么想王爷!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傍晚终于到了药王庙,沈玉壶包下了西北边的一个大院子,连同一座偏殿和院外的树林都包了下来。 这个人,经常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财大气粗。唐轻容看着背着手站在院子正中央悠闲地摇着折扇的沈玉壶,心里想。 院子里都是下人们在缷东西,屋子里是丫环在铺床整理房间,唐轻容她们几个大小姐就坐在临时收拾出来的一间抱厦里。偏偏槐米不跟在沈玉壶身边,而是精神抖擞地站在她们的门口。 唐轻容就问他:“槐米,你怎么站在这里?” 槐米笑嘻嘻地躬身答道:“回大小姐,公子吩咐了,到了药王庙小的就是二位小姐的人了,小姐们在哪,小的就在哪。” 什么是我们的人……唐轻容在心里嘀咕,就说派来给我们当保镖不就得了。不过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也是应该。 她想着,瞥了静宛一眼。静宛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可她的眼睛却泄露了她的心事。那双闪烁不定,不安分的眼睛正若有若无地瞟向院子里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是正在打量周围环境的顾夜阑。 唐轻容心中冷笑,你那么想,我就帮你制造机会好了。不怕你有什么举动,就怕你不动。 晚饭吃了药王庙的素斋,吃完饭,静柔说要去外面那片林子散步,于是四个女孩子就带着各自的丫环一起出了门。槐米在一旁跟着她们。林子里落叶很厚,踩在上面哗啦啦地响,走了没几步听见后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长石赶上来了。 槐米笑眯眯地跟长石打招呼:“长石兄,这么巧你也来散步?” 长石也笑眯眯:“是啊,王爷让我来散步,这么巧,沈公子也让槐米兄来散步?” 槐米打着哈哈笑道:“彼此彼此,哈哈哈!” 静柔在前面听得笑出声来。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林中树木高大,枝叶遮天蔽日,白天光线也十分幽暗,傍晚就更不用说了。也难怪顾夜阑和沈玉壶不约而同地把人派出来跟着她们。 唐轻容拉了一把兴致勃勃的静柔:“天快黑了,别往远走,就在……” 走在静柔右边的静宛忽然惊呼一声:“那是什么?” 白生生的手指指向右前方的几棵大树。 几个人朝她指的方向望去,见其中一棵树后露出一片黑色衣角,下面还露出半双黑色的靴子来。 明明已经清过场的树林,树林周围还有宁王府派来的护卫守着,居然会有人躲在那里! 唐轻容立即感觉到唐轻绡的身体朝自己靠了过来,静柔也紧紧抱住了她一只胳膊,几个丫环也在一旁吓得发抖,没有人敢往前再走一步。 长石和槐米立即跟了上来,槐米在长石肩上轻轻一安:“长石兄在这里,我过去。” 他飞身过去,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条软鞭,唰地倒卷出去,鞭梢缠向树后那人的衣襟。谁知入手处全不着力,轻飘飘提出一件衣服来,他伸脚一踢,露出的那两只靴子就一齐上了天。 槐米机警地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再没有异样,这才走了回来,向几个人笑道:“只是一件衣服一双鞋,想是白天有人在这里散步走热了脱下来,忘了带走。” 静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乍看上去就像树后站着个人。” 槐米和长石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担忧。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唐轻容就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是有人故意把衣服和鞋子放在那里的。那衣服和鞋子的颜色,看起来跟她在画景山庄遇到的那个中年大叔穿的很像——那是很普通的一种夜行装束。 睡到半夜她忽然听到一点声音,骤然醒来。隔着薄薄的帐子,惊觉屋中有个黑影晃动,而明明睡在窗边榻上的柳妈妈却一边反应也没有。 第十九章 杀手没人权 她睁大了眼睛躺在帐子里一动也不敢动,那黑影像是在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还转过身去轻手轻脚走到窗边,隔着榻和榻上的柳妈妈从半开的窗子往外看了一下。(.) 唐轻容趁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伸手,摸到了枕头边的一只碧玉如意。那是柳妈妈摆的,在家里那如意就摆在她的枕边,出门也带了出来。玉如意足有一尺长、儿臂粗,用料十足,拿在手里非常沉重坠手。 没想到这东西会有变成防身武器的一天。她觉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这是她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很担心那个黑衣人会不会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从她拿到玉如意到把玉如意小心地握住,另一端压在手臂下面,不过二三秒的功夫。那黑衣人已经从窗前转了回来,借着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唐轻容清楚地看见那黑衣人手中有寒光一闪,是匕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想像中最好的结果是这人是个小贼,来偷钱的,或者是冲着顾夜阑、沈玉壶他们这种背景复杂的人来的,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偏偏这人就是冲着她来的,偏偏手中握着匕首,偏偏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杀她的! 从穿过来就一直面临各种各样的生命危险,古代的治安真是不怎么样啊……一瞬间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最后终于在那黑衣伸手要撩帐子的一刹那,她像是条件反射般地突然一伸右手用力扯向床帐。 那床帐是从唐府带出来的细葛布帐子,薄而结实,轻易扯不断,随着她这用力的一扯整个塌了下来,她顺势猛地跳起来右手扯着那床帐就往那黑衣人身上胡乱蒙去,左手拎着的那只碧玉如意同时往那人头上用力砸。 她一直坚信“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智力再好,一砖撂倒的”这话是不折不扣的真理,就算那黑衣人武功确实很高身法也很快,可猝不及防之下总能阻他一阻。这院子里睡着好几个高手,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一定已经听见了,说不定正在飞奔过来…… 那黑衣人似乎干这种事经验也不太足,居然被床帐蒙了个正着,但他反应奇快,手中匕首一个起落已经把帐子破开,匕首跟着向上飞快一撩,不只挡开了唐轻容砸下去的玉如意,还把她整个人从床上震到地上去了。 顾夜阑从窗外看到的就是唐轻容站在床上企图猛砸那黑衣人头的影像,等他破窗而入时唐轻容已经掉到地上去了,他一闪身挡在她面前就跟那黑衣人打了起来。 沈玉壶和长石、槐米三人紧跟在顾夜阑身后进了屋子,沈玉壶俯身把唐轻容拉了起来,顺手把半落的床帐往唐轻容身上一裹,挡住她只穿着亵衣的身体。 “你没伤着吧?”沈玉壶一边用床帐裹她一边上下打量着她,眼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关切和认真。 唐轻容摇摇头,就是摔了一跤屁股有点疼,这怎么好意思跟他说。她指着榻上一动不动的柳妈妈:“快帮我看看柳妈妈怎么了?” 屋子空间小,顾夜阑似乎是想抓活的,并不下杀手,只跟那黑衣人游斗,长石和槐米也很有默契地并没有上去帮忙,只站在一边看着。可他们俩这么打起来,唐轻容就只敢站在沈玉壶身后,一步也不敢迈出去了。 长石和槐米立即去查看榻上的柳妈妈,回头告诉她柳妈妈只是被人点了穴昏睡过去了,没有什么事。 唐轻容这才放下心来,一瞥之下看见院子里涌出来不少护院家丁,其他人也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了,都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好看的小说)她不由得讪讪地想,穿越人士果然是当主角的命,动不动就变成事件的中心,人群的焦点了……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杀她呢?她望着那个黑衣人,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真正的唐轻容已经自杀死掉了,她本人只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绝不会招惹这种武功精深的江湖人,至于唐缄,他也只是个老老实实的翰林院学士。唐家其他人也一样简单,何况唐轻绡一点事都没有。 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顾夜阑或者沈玉壶招惹来的,沈玉壶只不过送了一张琴给她,好像还不至于惹来这样的杀身之祸。最大的可能,就是顾夜阑,是自己九月份即将拥有的一个新身份,晋王妃。 她摸摸下巴,真正的唐轻容还真有先见之明,早早死掉了啊……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盯着屋里的战况,担心又像上次雨夜里一样,那人打不过或者被捉了就自尽。这次她却是多虑,因为顾夜阑在第一时间摘了那黑衣人的下巴。她听了咔的一声,觉得自己的下巴都隐隐作痛起来。 摘了那人下巴,顾夜阑才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掠过地上碎成几块的碧玉如意,眼中露出一丝莫明其妙的笑意。 长石立即接手,把地上瘫着再也动不了的黑衣人全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包括头发、嘴里和鞋子里,就差没把衣服给扒得一干二净。他正上下其手,外面看热闹的众人见这屋里打完了,一齐涌了过来争先恐后进了屋子。 柳妈妈适时地醒了,摸着有些酸痛的穴位,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满满一屋子人。唐轻容走过去把经过跟她说了,问她感觉怎样,柳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拉着唐轻容,眼圈竟然红了:“姑娘居然遇着这么危险的事,我这老东西真是没有用……连人影都没看着就没知觉了……” 唐轻容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你的错,他武功那么高,要换了我睡在这榻上,八成早让他一刀宰啦!” 柳妈妈一伸手捂住她的嘴:“姑娘,不准胡说……” 从外面刚进来的一几个人过来问了情况,得知唐轻容和柳妈妈都是有惊无险,也没有受伤,都松了口气。 唐轻容眉梢忽然微微一挑,飞快地瞥了静宛一眼,刚巧她也正悄悄打量着唐轻容,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静宛立即转开头。唐轻容略眯起了眼,索性细细看了她一会。 前几天在宁王府作客,这女人就想往死里害她,结果弄巧成拙害了唐轻绡,好在事情被她想法子化解了。今天这个黑衣人,会不会是静宛找来的?像这样一个女人,就算干出杀人灭口的事来她也不会觉得太奇怪。不过静宛跟她的生活环境很相似,甚至更封闭规矩更多,又不大有可能接触到这些江湖人,更别提雇杀手…… 长石已经检查完毕,卡巴一声,那人的下巴又被推上去了,疼得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来。五官也跟着扭曲起来。不过这人的长相很平凡,不论是一脸平静还是此刻五官扭曲,都很难让人记得住他的长相,完全没有特征的一张脸。是个当杀手的好材料,不过这八成是个新手吧……唐轻容甚至有点同情他,他要是碰到的是个真正的古代女子,没有那么强烈的防狼意识,恐怕这会已经完成任务潇洒离开了,哪里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顾夜阑冷冷地盯着那人,那人已经被长石提起来放到椅子上坐着,但是唐轻容发现他好像并不是被点了穴才动不了——他的手肘和手腕,膝盖和脚踝都诡异地弯曲着,明显是这几处的关节都被人弄断甚至弄碎了。 用不用这么狠啊……杀手没人权啊……虽然这人根本就是来杀她的,她还是觉得有些受不了,只好扭开脸不看。一扭头正对上沈玉壶的目光,她不禁一怔。 她从来没有在沈玉壶这个总是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没瞧在眼里,挥金如土只为买个大爷自己爽的公子哥似的表象下看到过这样的眼神。这么温情、这么认真、这么在意、这么专注,连那双桃花眼里一向泛着的流转波光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簇小小的火苗。 被她这么一看,那两簇小火苗立即被她向来熟悉的波光滟潋取代,甚至还冲她挑了挑眉,挤了下眼睛,她不由得大囧。 居然在这种诡异的状况下被调戏了…… 顾夜阑正拿着那人的匕首看,从唐轻容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那匕首普通之极,一丁点能识别身份的标志都没有,不知道顾夜阑在看些什么。 他忽然用那匕首在那黑衣人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 匕首的刃极为锋利,他的力度就好像一片树叶拂过,那人的袖子就已经被划破,甚至连手臂上都渗出一条血线来。 唐轻容看得目瞪口呆,一是为了古人的铸造技术,二是,这位王爷大人还真不把杀手当人看耶,要试匕首非得做人体试验么,随便切切桌椅板凳不行么…… “点春堂的匕首,难怪削金断玉。”顾夜阑淡淡地说着,把匕首抛给长石,冷眼望着那黑衣人,“用得起点春堂特制的匕首,你的主子看来大有来头。” 点春堂?是个高级兵器铺?怎么听着像青楼的名字…… 第二十章 山雨欲来 要不是这杀手正得太没特色――就是特别不能引起别人色色的心思啦啦啦,唐轻容甚至都想到那点春堂是不是名义上真是那种娱乐场所,不过是养小倌的,貌似古代这种风气更盛。很多纨绔子弟甚至一些爱风雅的士大夫都拿这种事当时尚……唉,想太远了,她不愿意看那杀手,就只好一直盯着正在问话的顾夜阑看。像他这模样要是在那种地方,应该会很红吧?还是沈玉壶那类型的能更红些? 那黑衣人颤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晋王果然识货……没……没错,那是点春堂造的东西,不过……王爷还是省省事吧,就算派人去点春堂查,也不会有结果的,嘿嘿……至于谁派我来的……” 他喘了一会,忽然诡异地一笑,眼睛望着顾夜阑,胸膛剧烈起伏。 喘得这么厉害,怎么好像严重缺氧似的……唐轻容脸子里才浮现出这个念头,就见顾夜阑眉头一皱,长石低声道:“居然自断心脉……” 唐轻容听得明白,转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杀手,果然,那人的喘息慢慢停了,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片青白之色,跟着鼻孔、嘴角、甚至耳朵里都流出血来。那双眼睛还斜斜地瞧着顾夜阑,像是带着无尽的讥诮之意。 槐米立即跟愣在一旁的几位妈妈低低地说了几句,几个小姐的乳娘一齐反应过来,纷纷过来拉着自家小姐往外走。柳妈妈也拉着唐轻容说:“今晚不能住这了,咱们去二小姐那挤一晚。” 唐轻容还有些不甘心,这可是特意来杀她的杀手哇!就这么轻易地死翘翘了,那个幕后的主使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再派人来杀她,而且一定会派个不这么菜的……可他们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她不就等于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生活在危及生命的危险之中? “我我我,我怎么睡得着……”她拿眼睛瞄着长石和槐米,希望这两个人随便哪个被派来给她打更。 好像听见她心底的召唤似的,沈玉壶用扇子柄敲了敲槐米的头:“今晚你就给我一步不离地守在大小姐和二小姐窗根底下,要是再闯进这种奇形怪状的人……” 他闪电般伸手,长石手中的匕首就已经被他拿走,他把抢来的匕首往槐米怀里一扔:“你就自己看着吧!” “哎哟哎哟公子,您轻点,这可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家伙……”槐米看似慌手慌脚地接过匕首,却顺手别在腰间,一副“这匕首现在现在是我的了”的神情。 冲着站在门口回头看热闹的唐轻容笑嘻嘻地道:“大小姐先走一步,小的随后就过去……” “先走一步?你还有事?”唐轻容还没来得及说话,沈玉壶已经不依不饶地挑眉,威胁地盯着槐米。 槐米的头立即垂了下去:“小的没事……”声音低低地又补了一句,“就是想再看看那个死鬼再走……” 顾夜阑闻言打量了槐米一眼:“槐米既然这么说,沈兄就让他看看好了。” 沈玉壶笑了笑:“也好。” 槐米立即上前,俯身把那死了的杀手又检查了一遍,他检查的可比长石还要仔细得多,连指甲缝和鞋底的污垢都刮下一点细细辩认。各处都检查了一遍,他的眉毛略微皱了起来,忽然从腰间抽出那把匕首来,三下五除二把死人的头发剃了个干净。 唐轻容越看越惊讶,正纳闷他为什么把死人头发给剃了,又觉得跟死人呆在一间屋子里很不舒服。一瞥之间却看见槐米闪开身来,露出那死人的头顶,头皮上竟然隐隐有字! 柳妈妈站在门外等了她半天,见她始终不迈步,又扯了扯她身上的帐子:“走吧,别看啦,这种事让男人处理就行了。” 她拉紧了帐子,冲柳妈妈嘘了一声:“那个死人头皮上有刺青,是几行小字,你说稀奇不稀奇!” 嘴里说着稀奇,她却实在没胆量过去看一个死人,隔着好几个人远远地张望着,好奇那些字写的是什么。 最先开口的是沈玉壶:“这人原先莫非是个和尚?我看这些字像是刺在已经好了的戒疤里的。” 关键不是这个吧,关键是那些字是什么吧……唐轻容直翻白眼,伸长了脖子使劲看。只恨自己手中没有一架望远镜。她虽然不敢到死人跟前去,用望远镜远远地看看局部还是敢的…… 槐米机灵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大小姐,这人头上的字是一些人名,不过小的一个都不认得。” 唐轻容一怔,居然刺的是人名!她刚才以为是什么诗啊词啊励志的名言警句,甚至是关于什么宝藏的暗语之类的,就是没想过会是人名。 顾夜阑却忽然一笑:“我却每一个都认得。” “都是谁啊?”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顾夜阑也不看她,而是看着面前那颗死人头念了起来,他每念一个名字,唐轻容都要吃一惊。她在画景山庄休养那段时间,曾经狠狠地把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大概地恶补过一遍。因为唐父在朝为官,所以她也曾想法子把朝中的那些大小官员们打听了了一遍。 刚好,她的记忆力向来十分出色,即使换了另一具身体,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所以她不只记得那些官员的姓名,连每个人的年纪官职和大概的履历都知道。 顾夜阑念的,正是一些官员的名字,有的在朝中正是炙手可热,有的却已经告老还乡,还有的经历了官场上的起落被外放,也有的像她爹唐翰林一样,在进朝堂上并没有多大的建树和能量,非常不起眼。 这样的名字,顾夜阑一口气念了十二个。这些官员听起来明明不应该有任何特殊的联系,甚至任职的地点都是天南海北哪里都有,却不知为什么都被这杀手刺在了头皮上。古人头发长,又大都束发戴冠,若不是死后被槐米把头发剃了个干净,这秘密只怕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是一件唐轻容无论怎样都想不明白的事,她索性不再想了。知道了那人头皮上是些什么字,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她就不想继续看下去了。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整个人又累又乏。而且她不光屁股摔得疼,手臂因为之前过于用力砸那个杀手,竟然有些肌肉拉伤似的,轻轻一动就疼得很。 她转身出了那间屋子,跟柳妈妈一起去了唐轻绡的住处。远远看见另一进院子的门口有两个长随正跟宁王府的护卫在说话,她认出那是唐老爷手下的人。扭头问立在檐下的一个小丫头:“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这边的事么?那边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那小丫环忙道:“回大小姐,静柔小姐说既然老爷在另一边院子里,听不到这边的动静,就别惊动他们了,那两个人想必是值夜的,在院子里听见这边的动静就来问问。” “你过去,让他去把这边的事禀了老爷,叫老爷来看看。”唐轻容吩咐那小丫环。 如果只是个来杀她的杀手,自然不用急着惊动唐老爷和夫人,可如今事情有了变化,那杀手的头顶刺着那么多官员的名字,有一个甚至和唐老爷是同年,两人曾经在翰林院共过事。只不过那人升迁得快,几年前就已经入职内阁了,唐老爷和那个人的关系一向还不错。唐明远高中还有过端午节的时候,那人都曾带着家眷到唐府作客。 那小丫环答应一声快步去了。唐轻容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有些走神。一阵夜风吹来,空气里飘来一丝雨水的味道,她忽然想起一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 …… 槐米无聊地坐在窗外抄手游廊的栏杆上,想到自己家公子,忍不住摇头。他刚满十八岁,是公子八岁那年在大街上把他捡回去的,当时他才两岁。公子不只救了他的命,还教他武功,请先生教他读书。公子说他机灵懂事,喜欢把他带在身边,他对公子忠心不二,如果说事上最了解公子的人是谁,他敢毫不犹豫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他从来没见过公子对哪个姑娘这样子过,虽然公子一直像是开玩笑似的,可是他看得出来,那不是玩笑。 可问题是,那不是普通的姑娘,那姑娘很快就要嫁给九皇叔做晋王妃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目光一闪,抬头看着屋檐,轻声道:“长石兄?” 一个人轻飘飘羽毛般飘身落下,果然是长石。 长石笑道:“你好灵的耳朵。” 槐米笑了:“跟了那样的主子,耳朵怎么敢不灵,长石兄的耳朵只怕比小弟还要灵一些。” 长石在槐米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一股肉香扑鼻而来。 槐米大乐:“哪里搞来的?这庙里居然还有肉?” 长石笑道:“兄弟们孝敬的。” 说着把油纸包摊开,露出一条烤得外焦里嫩的小羊腿来。 槐米就抽出那把新得的匕首把羊腿切成几大块,两人坐得离窗根稍远些,大吃起来。 槐米边吃边笑首问:“长石兄这么晚了还不睡?王爷也担心大小姐的安全么?” 长石却答非所问,忽然扯起江湖典故来:“据说近百年来,江湖中使鞭最好的是一位章女侠,二十年前在怀山一带失去踪迹,那路绝世鞭法也不复再现。” 他回过头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槐米:“不知贤弟的鞭法与那位章女侠比起来如何?” 第二十一章 九皇叔……乱伦?! 槐米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羊肉,听见长石问了这么一句,一下子被呛住。顿时咳得不停。 长石本就心底生疑,此时一见槐米的反应,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咳咳,长石兄你也应该知道,江湖的事情与朝堂不相干。”槐米抹了抹嘴,一脸无恙的解释,“这章女侠的名号我倒是曾听公子说过,章女侠乃江湖女中豪杰,槐米学武只为护公子安全,怎敢与章女侠相比。” 长石有些不以为然,也吃了一口羊肉,“可我却觉得槐米兄得鞭法似乎与章女侠很是相似。” 槐米一笑,“天下武学何其之多,一两招相似也不足为奇。鞭法无非就是速度快,变化急,出没无常。其实大多武学的套路还是相通的。” 长石轻哼一声:“我倒是听说章女侠的鞭法乃是一本绝世武学,岂有与其他武学相似的道理。” 长石有幸在九爷处见过这套鞭法的残本,尽管只有残本,可他也看出了槐米得武功明明就是出自这套鞭法。 此时的长石几乎已经将事实道明,要作一般人定是无话可说。 可此时的槐米却又咬了一口羊肉,脸色竟然比长石还要茫然几分,茫然之中倒是透露着几点喜色:“是吗?那也太奇了?我竟然与章女侠的武功相似,回头一定要和公子说。他平日里还竟说我武功学的不好。” 长石默然,这家伙装疯卖傻的本事还真强。 长石良久也不说话,槐米也将羊肉吃完了,抹了抹嘴站起身,对着长石笑道:“今晚多谢长石兄款待,长石兄可要回去了?” 长石没有起身,摇了摇头:“今夜我与你一起保护唐家大小姐。” 槐米笑着点点头,“也好,这一夜我也不会太无聊。” 长石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无弹窗广告) 一夜无眠,快近天明时分,唐轻容才稍稍有些睡意。 远处青山翠绿,雨中的山峦蒙着薄薄的轻纱,一眼望去,就觉虚无缥缈、若隐若现。 药王庙位居山中,山中恬静阴凉,空气中氤氲着一股芳草和泥土的幽香。山道崎岖,与湛蓝的苍穹连为一体。 山中窥日月,白云若絮,鸟啼虫鸣,别有一番滋味可言。 昨晚的事情唐轻容还心有余悸,可此时一见眼前之景,心中的惧意竟然化解了不少。 雨丝清清凉凉,夹杂着微风,吹起来甚是舒适,一阵困倦之意传来,唐轻容不由得靠在亭中小栏旁闭目养神起来。 她并没有睡去,脑海之中仍旧反复回想着那十二个名字。唐缄昨晚听说了此事,几乎是连夜赶回了府中。唐轻容去打听再三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她是好奇宝宝,有些事情自己若是总想不清楚,就会更加增强求知欲。 昨日的惊吓加上睡眠不足,让唐轻容一天无力。已是用餐时间,她的午膳被送到了房中。看着无味的素食,唐轻容却没有一点食欲。 柳妈妈和丫鬟们都去用膳了,难得房中此时只剩下她一人,倒也偷得了几刻清闲。 将头探出亭外,从她这个方向看去,正好可以望见院外的一株梅花。那梅花开得甚好,通体红色,被雨水打落的有些凌乱,却依然鲜艳动人。 唐轻容心中有些不解,此时并非梅花绽放的季节,这寺院何以也能开出这样艳丽的梅花?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向着梅花的方向寻去。 撑着伞,顺着梅花,唐轻容来到了一处偏殿,这里环境甚是清净,与自己住得院落有些相似,却又不甚相同。看着倒像是哪位大师的禅院。 唐轻容不是信佛之人,正想离去,却见一位娇秀的女子跟着一个男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待看清来人,唐轻容唇边不由露出了一抹清冷的笑意。 看着静宛满脸的红晕,一脸矜持的跟在顾夜阑身后的样子,唐轻容竟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她还不用行动,静宛就已经找准了时机。 见二人没有发现自己,唐轻容身形一偏,正好将自己隐入了梅花丛间。湿湿的雨丝落入颈间,一阵凉意让她轻轻瑟缩。 顾夜阑的脸上带着淡淡地烦躁,一路走来也没有去看静宛一眼。 走到唐轻容附近时,顾夜阑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唐轻容微微一愣,心想,不会发现我了吧。 她自然知道这位九爷是个武功高手,他若知道自己藏在这里,定要以为自己在偷听。万一惹他动怒……唐轻容抬手不动声色的擦了擦冷汗。好冷啊…… 这时,顾夜阑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清冷冷,比之清凉的雨水还要凉上三分,无端的让唐轻容抖了一抖。 只听他说:“你顺着这条路走,就能回去了。” 说着手一指右方。 那里正是唐轻容来时的方向,唐轻容轻轻呼了一口气,幸好刚才躲在了左边,要是躲在了右边这下就要被发现了。 顾静宛站在顾夜阑身后,却没有急着离去,而是站在那里眉头微蹙,眼眸闪烁不定。 似乎是见她久久不动身,顾夜阑有些不耐:“你怎么还不走?” 静宛一愣,看着顾夜阑有些怔神,声音一软,娇柔媚骨三分:“九皇叔,我……九皇叔可以再送静宛一程么?” 唐轻容心中讽刺,这女人还真是大胆。她不屑的将脸偏往一边,这一偏不要紧,差点将唇撞上了沈玉壶的脸颊。她吓得就要惊呼,却被沈玉壶及时捂住了嘴巴。 唐轻容一见是他,除了有些脸红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眨了眨眼睛看着沈玉壶,神色间有些询问之意。然而沈玉壶也只是眨了眨眼睛,与她的动作如出一辙。 唐轻容一见不经又好气又好笑。她将沈玉壶的手拿下,正见沈玉壶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着顾静宛让她去看。 顾夜阑本随意出来转转,正好遇见迷路的顾静宛,他本不想去管她的闲事,前几日的那件事,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并不好。 可当他正要离开时,却听见顾静宛叫他“九皇叔”。 顾夜阑是不屑这个女人,但是宁王府与他从不正面失和,顾夜阑也不好发作,待听到她说迷路,请皇叔指路时,他才不耐的带着她出来。 “本王还有要事,不便相送。”顾夜阑实在不喜欢她的眼睛,只好将目光移开。 静宛见他的脸色不耐烦,神色有些受伤:“九皇叔就这么不待见静宛么?” 顾夜阑眉头不自觉的轻蹙,似是有意无意的将眼神飘过唐轻容的位置,唐轻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将头缩了缩。 “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以后出门带上随从,可别再迷路了。”顾夜阑的这番话虽表面上说的关心,可他语气中的冷淡疏离谁都能听出。 静宛没想到顾夜阑会是这样的态度,眼睛一红,眼泪就要掉了下来。 “皇叔可知静宛的心意?静宛对皇叔……对皇叔……” 唐轻容一愣,她一直觉得古代女人应该是矜持的,却没想到顾静宛竟然会这么直接的表白。还是当着她面,对她未来的老公表白。 纵使唐轻容心中还对她存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此时也已经化作乌有。 倒不是唐轻容对顾夜阑有多喜欢,只是他毕竟是自己的未来老公,是她的专有物品。她的确是想借助顾夜阑打击静宛,但是她现在却有点后悔了。顾夜阑既然有那么多小妾,若是他接受了顾静宛,那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想到这里,唐轻容将一腔愤怒狠狠的化在手指上,狠狠的掐住沈玉壶的手臂。 沈玉壶没想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唐家大小姐,竟然会对自己下手。他此时是有苦说不出,又不好对她动手,只能暗自龇牙。 唐轻容回过头,正对上顾夜阑锐利的双眸。她的呼吸一窒,就像一个做错事得小孩被家长抓住了一样。 但见顾夜阑的眉微微一皱,道:“胡闹!” 静宛一愣,连带唐轻容也是一愣。不过唐轻容和静宛想的却是不同,唐轻容想,这句“胡闹”怎么这么像对自己说的? “我……”静宛不解。 顾夜阑不甚在意,淡淡说道:“你既然喊我一声“九皇叔”就该知道你我的身份。” 静宛脸色一白,“乱伦”这个词她早在宁王那里听到过,只是她从未将它当成为障碍。 “可是,可是静宛并非……”苍白的小脸很是惹人疼惜,只可惜眼前的男子似乎并不懂得怜香惜玉。 顾夜阑的声音依旧清冷淡漠:“顾静宛。你既然姓顾,本王便是你的皇叔。” “我,我……” 顾夜阑再道:“本王不会娶自己的侄女。这样说,你可明白?” 唐轻容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那当前柔弱的女孩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唐轻容只听见低低的哭泣声传来,片刻已经远去。 再抬头时,前方只剩顾夜阑一人。 刺目的金色,竟让唐轻容双眸有些发痛。 “出来!”不怒自威的声音让唐轻容身体一僵。 第二十二章 与你针锋相对 唐轻容慢悠悠的走了出去,一副上刑场的模样,而沈玉壶不知在何时竟然独自跑了。唐轻容心中暗骂没义气,关键时刻竟然自己一人溜了,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九殿下。”唐轻容讨好的一笑,笑容有些不自然,却是硬着头皮道,“这么巧啊,九殿下也来赏梅?” 顾夜阑的神色不变,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深沉:“你觉得很巧?” 唐轻容闭嘴,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九殿下也在这里,我很喜欢这种红梅,不知九殿下可知道是什么品种?” 顾夜阑嘴角挂着一抹讥诮:“唐轻容,你可知暗中窥伺上殿是什么下场?” 唐轻容有些挫败的感觉,为什么每一次她想用话搪塞顾夜阑都不成功。她本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忽悠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根本不是人,而是神的境界。人不和神斗,斗了也是白斗。 唐轻容看着顾夜阑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神色,竟然有些恍惚。咬咬牙,她低头轻声道:“轻容知错,请九爷原谅。” 这下轮到顾夜阑愣住了。 在他的眼里唐轻容总是不服软的,她若不是高深莫测三分真,便是调皮可爱七分精明。而此时如此乖巧温顺的唐轻容让顾夜阑愣了再愣。 这个唐轻容似乎有很多种性格,他竟然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 良久顾夜阑轻咳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下不为例。” 说完,也不去看唐轻容径自向前走去。 唐轻容暗暗比划出一个胜利的“v”字,她自是精明的,她更明白此时与顾夜阑叫板吃亏的不过是自己。对待这样的人,有时候就该以退为进。 她唇边胜利的笑容还未敛去,便见顾夜阑回头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待瞥见到她唇边得意的笑容时,也怔了怔。 唐轻容僵硬在嘴巴的笑容此时只觉得滑稽异常,她也顾不得许多,忙忙点头跟了上去。 慢慢回过头的顾夜阑微不可觉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唐轻容被顾夜阑送回房间时,柳妈妈正在着急,看见唐轻容跟着顾夜阑一起回来,笑容竟愈发有些暧昧。 唐轻容忍不住再擦擦汗,以后这偷听的活还是不要干的好。 顾夜阑只是交代了几句便回去了,柳妈妈见唐轻容中午未食,便将饭菜拿下去热了。 唐轻容换了一身柳色罗纱裙,随手将头发挽起,用一根碧绿的簪子别住。 走到长廊中,脑中反复出现刚才的那一幕。想着顾静宛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唐轻容心中自是解气的,但是想到顾夜阑的无情,她竟有些失神。 从她第一眼见到这个男子起,她便觉得这个男人冷酷,甚至对于什么都是冷漠不待见的。 这与她心中本来想象的风流种马很是不同。唐轻容有的时候在想,这样一个清冷的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小妾? 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 他的心中该有他隐藏至深的故事吧。 想到这句话时,唐轻容又有些惊愕,若真的如此,那她的命运恐怕会很悲惨吧。 屋中的熏香传到屋外,让唐轻容有了些睡意。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想着以后和这个男人的生活,前途竟然一片迷茫。 “啊――”冷不防,身子一热,猛的被谁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 唐轻容心里一怒,哪个不识好歹的登徒子,正要开口大骂,一阵熟悉的感觉从身后袭来。 她一愣的瞬间,身体已经离开地面。 脑中一阵晕眩,待看见底下的情景时,唐轻容几乎难以置信。 哇,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唐轻容看着落在脚下的水面,又是兴奋又是害怕,紧紧抓住沈玉壶的手臂,激动道:“太厉害了,太美了!” 沈玉壶桃花眼眨了眨,也是一笑:“看你一天闷闷不乐,这药王庙的景色可是一绝。不过你那样看是看不完的,我带你去天上看!” 唐轻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时竟也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唐轻容兴奋到了极致。 果然,从空中看地上的景色是完全的不同的,整个药王庙的景色尽收眼底,就仿佛乘坐在直升机上眺望远景一样美丽。只是他们并没有飞那么高,可其中的喜悦却是不言而喻。 这是唐轻容来到古代第一次真心笑过,穿梭在河上林间,闻着细雨的芳香,竟有一种释怀的感觉。心底的一切苦闷,似乎在这一刻稍稍忘却, 极目眺望,可见得远处一片粉云,含苞怒放的红梅,在雨珠轻抚下,更加晶莹剔透。朦胧中更使得这景色有着不是春光胜似春光的美。 再触摸到实地上时,唐轻容不禁脱口而出:“你教我轻功吧。” “女孩子学武功不如学绣花抚琴。”沈玉壶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眼底隐露一丝狡黠。 “大男人主义!自以为是!” “什么?”沈玉壶从没有听过第一句话,不过他可是明白第二句的含义。 唐轻容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那一抹精明,她也不急,假装生气,冷冷一瞥:“那我回去了。” 说着竟然真作势要走。 沈玉壶一愣,身形一晃,挡住了唐轻容的去路,他又是一笑:“啊,太让人伤心了,我好不容易把你带出来,你这样就要回去?” 唐轻容先是一愣,见他眼中并无轻浮之意,随即眼眸微眯,闪过一丝俏皮:“你不是说女人应该学绣花抚琴么,我现在自然要回去学绣花抚琴了。” 沈玉壶愣了一下,没好气的笑道:“你还现学现卖了!” “不愿意?”唐轻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就算喽。” 沈玉壶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俏皮之中竟觉几分灵气,当下一笑:“教你可以,那你可要说说学轻功做什么?” 唐轻容倒没有想过这点,想了想,很是郑重的回答道:“挺好玩的。” 沈玉壶默。 “果然是女人。”沈玉壶将折扇打开,竟然不顾雨水就地躺下。 唐轻容倒是被他这副不羁的模样逗乐了。 看了看身上刚换的衣服也被雨水打湿了,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女人就不能学武功吗?”她也席地而坐,想了想,问道:“对了,这个时候怎么还有梅花,不是已经过了花期吗?” “女人自然可以学武,不过你学了也是无用。”沈玉壶闭着眼睛,无比闲适。“告诉你也行,不过……” “你怎么就知道无用?不过什么?”唐轻容自然明白沈玉壶是想讨价还价,她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竖起拳头,很是温柔的笑道,“其实我若是问别人也是可以的。” 沈玉壶无奈地点点头:“好吧,没有条件。你有听过一句话么?” “什么?” “金玉在外。” “你要死!” “哎,别走啊!我还没说完!” “我倒是想起有人刚才甩下我自己跑了。”唐轻容忽然停下脚步,再次温柔满面的回头看着沈玉壶。 沈玉壶一愣,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干笑了一声:“你看错了。” “什么!?”唐轻容挑眉,这家伙还真敢睁眼说瞎话。 沈玉壶再退一步,丝毫不介意暴发户的“金丝甲”被雨丝溅污:“这,误会啊。” “误会?嗯?”唐轻容再逼近一步。 沈玉壶尴尬:“我这是等待时机通风报信。” 唐轻容故意白他:“没义气!” 沈玉壶道:“这个,这个……其实本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你去死!”一块小石从唐轻容的手中扔出,直直射向沈玉壶。 “啊……” 唐轻容看着踏着轻功远走的沈玉壶,竟然再次笑出了声。 果然还是活着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唐轻容现在又何必去自寻苦恼。 待唐轻容再次回房时,柳妈妈看着她的一身湿衣,呆了一呆,想了半天才说道:“大小姐,你以前也没这么喜欢淋雨。” 唐轻容默。现在的她也不喜欢淋雨…… 淡淡一笑,她没有再解释。 晚上唐轻容躺在床上,前思后想,自从刺杀事件之后,她每每总是担心得无法入睡。想到自己流落他乡,竟然感到有些难耐的心痛。身体一阵虚寒,无力的感觉传遍全身。眼泪竟不知不觉的落下。 披衣而起,缓缓走到梨花树旁,脑中闪现出无数个人影。在这个命运只能被摆布的时代,她真的就要这么坚持下去么。嫁给一个无数小妾、日后还可能增添更多小妾的男人,她可以忍受多久? 想着今日的顾静宛,中午听来自是嘲讽,可若换做自己,恐怕也是同样的结果。顾夜阑,嫁给他,她可能幸福吗? 抱着梨花树,将脸贴在树干上,眼泪狂涌而出。 不知呆了多久,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泛白。 第二十三章 爱上你的吗? 再回到屋中时,脑中一阵晕乎乎的。脚下一个不稳撞倒了椅子,惊动了躺在榻上的柳妈妈。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柳妈妈一见唐轻容摔倒,一面惊呼,一面赶忙跨过来扶起她。 刚碰到唐轻容的身体,柳妈妈眉头狠狠一皱,又叫道:“天哪,大小姐你的身上怎么这么凉!大小姐在外面待了多久?” 唐轻容只觉得踩在棉花上,身体忽冷忽热。柳妈妈将唐轻容扶到床上躺好。一面替唐轻容裹好被子,一面急道:“小姐恐怕是受了风寒,我这就去找九爷。” 唐轻容不知睡了多久,这一觉她做了许多梦,每个梦都断断续续的,折磨着她的神经。迷迷糊糊之中,她被喂了一点药,没喝两口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屋中只有微弱的灯光,唐轻容看着摇曳的烛火,嗓子干得几乎似被灼烧一般的疼痛。 “水……水……”张了张口,却只能吐出微弱的几个音。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寻找柳妈妈的身影却寻不到。屋子很静,静得有些可怕,口渴得厉害,唐轻容痛苦地皱着眉。 艰难的想要起身,身体一阵晕眩让她重重的摔回床上。 “要水?”一个清冷的男子声音,唐轻容愣了一下,身体就被揽了起来。 一丝清凉的液体流入口中,化解了口中的灼热。喝完水,唐轻容躺好,又听见男子的声音响起:“又是淋雨,又是吹风。现在知道难受了?” 明明是淡漠的声音,此时听来却觉得心中一酸,“九殿下。” 他负手于后,没有再靠近唐轻容,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既来之则安之。” 唐轻容心中一顿,看着顾夜阑竟有一瞬的失神。 “你受的风寒不轻,身子底本就弱,若不仔细调理只会留下病根。”顾夜阑的语气似乎没有波澜,更听不出一点情绪波动。(.无弹窗广告) 嗓子的不适渐渐消失,唐轻容轻声开口:“九殿下,你为何会在这里?” 微弱的语气流露出浓浓的疑问,她虽不知此时是几时,但看这天色应该也是夜分,顾夜阑的出现的确让她意外。 顾夜阑神色略微一变,不自然地说道:“只是路过罢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说完,也不去看唐轻容的脸色便开门离去。 唐轻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解。 第二日,高烧并没有退去,唐轻容躺在床上无法起身。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听见静宛静柔前来告别,还有柳妈妈和唐轻绡的声音。只是说些什么,就听不清了。 眼皮很重,嗜睡越来越严重了。 待再清醒时,柳妈妈才告诉唐轻容,静宛静柔和顾夜阑一路回府了,而唐轻绡也在沈玉壶的护送下回唐家了。 想到来时热热闹闹一群人,现在却只留下了自己一人。想着不禁觉得有些凄凉。 唐轻容病情严重不容赶路吹风,便只留下了柳妈妈照顾她。听说冯院使在她睡着时来过,开了几副药就走了。 唐轻容听完只是一笑,看着柳妈妈淡淡一笑:“柳妈妈,你就不必瞒我了。” 柳妈妈本想安慰唐轻容两句,听见唐轻容这话时,立即一愣:“大小姐?” 唐轻容疏离的笑了一下,眼中却不含一丝笑意:“柳妈妈,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你也不必瞒我,我想听句实话。” 柳妈妈沉默了片刻,方叹了一口气:“小姐也不必忧心,这乌头汤本就伤身,小姐虽是保住了性命,却还有余毒未清。” 唐轻容眼底微光一动,又听柳妈妈继续说道:“本来我们都没在意,以为小姐大好了,这次风寒却又引出了余毒,让小姐身心大损。(.好看的小说)” 唐轻容微微呆了一下,没想到这乌头汤竟然这么厉害:“我可是会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口。 柳妈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是摇了摇头:“小姐莫要太过忧心,这余毒倒也不致人死,冯院使开了几剂药方很是有效。只是小姐日后恐会惧寒,小姐以后可千万不能有像昨日淋雨的事情了。” 唐轻容暗暗吐了一口气,只是不伤及性命,倒是可以接受。 想了想前几日不断的有人在她耳边不怀好意地提醒她忌食的事情,唐轻容脸色一冷。竟然给那群乌鸦嘴说中了。 柳妈妈见唐轻容的冷色,竟然心中有些忌惮,不由的颤声道:“小姐……” 唐轻容见她畏缩的模样,知晓自己的样子有些冷厉了,轻叹了一口气,她继续问:“他们都知道了?” 柳妈妈摇了摇头:“只有九殿下和沈公子知道。” 唐轻容点点头:“以后这件事情不要和任何人提起。”畏寒虽不是大事,可若是传到有心人眼里,恐怕吃亏的会是自己。 柳妈妈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顾夜阑和沈玉壶临走时,也曾千叮万嘱过,她虽然年纪大了可心却未老:“小姐放心。” 唐轻容自是信任,放心的睡去。 转眼在药王庙已呆了五天,唐轻容觉得身体已经没有什么不妥,可是柳妈妈却坚决不同意唐轻容停止服药。 唐轻容曾尝试过坚决不喝药,可柳妈妈就这么一直站着,不吃不喝,倒是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唐轻容无奈,想着柳妈妈是忧心自己,便也不再坚持。 在药王庙呆了几天,唐轻容对于这里的地形倒是有些熟悉了。这一日她趁柳妈妈为她炖汤补身的功夫溜去了后山。 药王庙的后山种植了一大片的杜鹃花,唐轻容自从上次被沈玉壶用轻功带着看了一圈庙中景色时,就记住了那一大片雪白的杜鹃。 当唐轻容来到杜鹃花田时,便听见花田之间传来一阵哭声。唐轻容好奇,听着哭声似是孩子的哭声,不知怎么会独独呆在这里。 唐轻容顿了一下,循着哭声走去,没多时便看见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正坐在花田之中,哭的好不伤心。 唐轻容望了望,小女孩很可爱,大约四五岁左右。似乎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白皙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无辜地望着唐轻容。 唐轻容看着小女孩惹人怜爱,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怎么了?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唐轻容蹲下身,轻轻摸摸小女孩的头。 “我的簪花掉了,那是阿娘昨日才送我的。”小女孩抬起头,哽咽的说道,一双清澈的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唐轻容。 唐轻容沉默了一下,小孩子的确很单纯,一朵簪花也可以哭的这么伤心。看着女孩伤心的模样,唐轻容轻声哄到:“小妹妹乖,别哭了,告诉姐姐簪花在哪里丢的,姐姐帮你找。” 小女孩一听唐轻容答应帮她找,这才稍稍止住了哭声,抬起小脸,“阿爹带我出来玩,莹莹的簪花掉了,可是莹莹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唐轻容大约听懂了,估计是这孩子一个人跑出来找簪花才来到这偏远的后山。她的声音小小的,软软的,稚气十足,听起来十分可爱。 唐轻容拿起她的小手一看,不由得皱了皱眉。 纤细白嫩的小手上多了几道红肿的痕迹,不知被什么植物割破了。 唐轻容轻轻摸摸她的小手,心疼道:“簪花掉了阿娘不会怪你的,阿娘看见莹莹受伤一定要着急了。” 莹莹似乎是听懂了,抽了抽声道:“莹莹想要簪花,莹莹好喜欢好喜欢的。” 唐轻容听着这稚气的声音,顿时一笑:“莹莹知不知道簪花在哪里丢的?” 莹莹摇了摇头,想到簪花不见了,嘴一撇又哭了起来。 唐轻容有些手足无措,正想哄她,忽听见身后一个温暖含笑的声音说道:“莹莹怎么哭了?” 这声音?唐轻容惊讶的回过头去,正见沈玉壶站在浅金色的阳光下微笑,长长的黑发随意的扎起,又随意的在他肩上散了几缕。 这一刻,唐轻容竟觉得他有些陌生。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气质高雅。今日的他不再是那一身暴发户的装备,而是换上了一身浅蓝的长衫,内着白色底衫。虽无修饰,却更显出了他从容的气度。 他就在那里轻轻一笑,仿佛一瞬间就照射进了心底深处。 似乎是见到唐轻容愣神,沈玉壶浅浅一笑,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唐轻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竟有些窘迫。 沈玉壶也没有再看唐轻容,而是径直走到莹莹身边,蹲下身柔声道:“告诉沈哥哥,为什么要哭?” 唐轻容见莹莹一直在哭,便简单的把原因一说。 沈玉壶听了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看了一下四周,走到一株开的正艳的杜鹃前,伸手折下。 走回到莹莹面前,他将杜鹃插在她的发髻上,轻轻一笑:“看,这下莹莹更漂亮了。”他的语气很是温柔,连唐轻容听来都觉得触动。 莹莹果然停止了眼泪,闪着大眼睛看着沈玉壶道:“真的吗?莹莹真的漂亮了嘛。”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唐轻容也跟着柔声一笑:“真的,姐姐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子。” 莹莹顿时笑了,看着唐轻容也说道:“莹莹就见过,姐姐比莹莹还要漂亮。” 唐轻容一愣,侧头看了一眼沈玉壶,只见沈玉壶此时也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第二十四章 宋曳将军的独女宋莹莹 唐轻容脸一红,赶忙从头上拔下一只木兰花饰的玉簪,轻轻插在莹莹的发上。玉簪加杜鹃,竟衬得小女孩更为清丽。唐轻容可以想象这个女孩子要是长大,一定会是一个美人。 “姐姐将这个送给你,现在没人比莹莹更漂亮了。” 莹莹抹了抹发簪,说了声谢谢,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唐轻容顺着莹莹的方向一直望去,直到那抹小小的身影消失才想起身旁的沈玉壶。 “她是宋曳将军的独女宋莹莹。” 唐轻容愣了一下,“宋曳将军?他不是武职外官么?怎么此时会在京城,你又是如何认识?” 她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沈玉壶扑哧一笑,敲了敲她的额头,“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到底要先回答哪一个?” 唐轻容轻轻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瞪了他一眼:“一个个说。” 沈玉壶笑意更浓:“宋曳将军这次立了大功,朝野上下谁人不想结识他,我自是不例外。” 唐轻容听的一知半解也不想再问,反是好奇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玉壶俊眉轻轻一挑,唇边荡起一丝酷似桃花绽放的笑意:“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唐轻容翻了一下白眼,这话说得好不要脸? 沈玉壶见她不信,也不解释,反倒说起:“上次你说教你轻功,现在可否想学。” 唐轻容果然来了兴趣,也不和他计较之前的不快,“你肯教我?” “可以,我不仅会教你轻功,还会教你武功。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哦。”沈玉壶用玉柄折扇轻轻抵住下巴,笑意之中掠过一抹精明。 唐轻容眯起眼睛,这家伙也吃不得半点亏。好吧,都像她,她也并不反感。 “什么要求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沈玉壶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想了想,低了低头,侧到她的耳边道:“这个要求先留着,等我想到再说。(.无弹窗广告)” 唐轻容又白了他一眼,“以后我就不认账了。” 然而沈玉壶只是清浅一笑,这一笑疏离又朦胧:“那就算我输了。” 唐轻容不解,还想再问,却被沈玉壶打断,“以后每晚亥时,我会来找你。” “啊?不是白天么?”唐轻容脱口而出,却换来沈玉壶的一顿轻敲。 “苯,你是翰林大小姐,若被人看见舞刀弄枪,岂不是有损门风。” “古代人就是迂腐。”唐轻容腹诽。 “古代人?”有人耳力惊人,喃喃出声,满脸疑惑。 唐轻容干笑一声:“你听错了,听错了。” 沈玉壶也不和她计较,只是高深莫测一笑,这一笑倒是让唐轻容无语了。 他的要求不会是以身相许吧……唐轻容心中暗暗的想,转而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自己就快要嫁人了,现在天下还有谁人会不知晓。自嘲的笑了笑,先让他教了,以后耍赖就好了。 在这里住了已有七八天,这一天柳妈妈说要去山下买些新鲜的肉食炖汤。药王庙里只有素食,柳妈妈说唐轻容还在养病期间,若是一直吃素必然不好,就想着为她偷偷买些肉食回来补补身体。 唐轻容转念一想,说道:“这里毕竟是寺庙,我还是和你一起下山吧。” 柳妈妈一听当即就要摇头,可唐轻容哪里肯听,她在山上呆了数日,这怎么也呆不下去了。难得的机会,她若再不出去走走,恐怕就要发霉了。 柳妈妈虽觉得不妥,可实在执拗不过大小姐,只好点头答应。 寺外阳光依然明媚,狭长的山道处处可闻怡人的清香,偶尔从树林间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煞是动听。 走了不远就到了山下市集。清晨的市集十分热闹。唐轻容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只觉得与从前逛菜市场一样有趣。 西罗国很繁荣,大街之上一派祥和的景象。唐轻容睁大了眼睛,只听说过洛阳牡丹甲天下,倒不知西罗的牡丹更是一绝。 柳妈妈说,后日是花会,那个时候无嫣阁会摆出各式牡丹供达官贵人观赏。唐轻容暗暗吐了吐舌头,不过对于这古代的花会倒是很想一睹风采。 “快去看啊,张家的小姐马上要跳舞了。” “张家的小姐就要出阁了,今天要为大家当台跳舞。” “是啊……” 唐轻容听着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竟有些恍惚。 “张家的小姐是谁?”她扭头疑惑的去看柳妈妈。 柳妈妈正低头挑着菜,听唐轻容一问,也有点疑惑:“额,老奴也不知。” 那买菜的老妈妈见唐轻容很有兴趣,不由笑道:“这张家虽说不是皇亲国戚,可却是这城中首富。” “哦?首富?”唐轻容眼中一亮。 那老妈妈眯着眼笑了笑:“张家小姐张雪一舞动天下,西罗国的王子皇孙都认识她。” 唐轻容此时终于明白了“天下之大”这四个字的含义了。想她恶补了许久的西罗国常识竟然还不知晓这号角色。 看着人群都向一个方向涌去,唐轻容眼眸一转,淡淡一笑:“柳妈妈,我也去看看。” 说着不等柳妈妈说话,便跟随着人群而去,只余身后的柳妈妈一阵“不妥,不妥”的呼唤。 城正中高台之上聚满了仪容华贵的各家公子,唐轻容暗暗咂舌,她来古代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 但见台上一名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立在中间。唐轻容入神的看着台上的女子,惊叹道,天底下居然会有如此倾国倾城之美的女子。一袭轻纱白衣,皓齿明眸,粉嫩如雪般的肌肤微微层现出一股神秘气息,犹如出入凡尘的仙子高贵典雅。 唐轻容曾以为自己的这个身体已经很美了,却没想到眼前的女子更是美丽不似凡物。 台上女子在人群之中一一寻望而去,忽然她的眼神停在了一处。唐轻容觉得奇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唐轻容一望之下不由一顿。 宁王世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但见台上的女子视线已经离去,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粉红的唇微微一动,竟是闭上了眼睛。 距离的太远,唐轻容看不清她说了什么,却可以感觉到她此刻的无助。 丝竹声起,女子的手也随即抬起。 出乎唐轻容的意料,这个女子的舞姿虽是优美,却与传说之中的神乎其技大相径庭。唐轻容虽不擅长跳舞,但是她却看出这舞蹈除了技巧稍微高明一些,与普通的舞蹈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唐轻容默,难道古代人标称第一的标准就这么差么? 舞蹈之后,是张老爷的一番感谢发言。唐轻容大约听懂了其中的含义。说的是,张雪与荣王世子结亲,感谢大家对张家的关照,开仓送粮之类的场面话。 唐轻容没有再去听张老爷的话,只是看着台上依旧无动于衷的张雪。唐轻容可以确定,她的目光停在了宁王世子身上。 难道? 唐轻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真有这种事情? 荣王与宁王是兄弟。宁王排行老二,而荣王排行老七,都是顾夜阑的侄子辈的。 荣王和宁王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两人感情甚好,所以唐轻容早已将荣王和宁王归为一类。 看着台上张老爷满面红光,再看张雪的冷漠,她忽然觉得这样鲜明的对比竟有些心痛。 她一直看着张雪,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柳妈妈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惊醒。 唐轻容随着她牵引,只是自顾的思考着问题。 从张老爷的口中她得知,张雪与荣王世子的婚事是在一个月后。在离开人群时,唐轻容再次回头,这一次她看的却是宁王世子。 那里早已没有了人影,唐轻容呆了呆,难道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入夜,柳妈妈累了一天,唐轻容早早的打发她去睡了。 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细如凝脂的冰肌,美丽的容颜,半披着的青丝,竟有几分淡淡地妩媚。然而唐轻容脑海之中却是想到了另一个女子。 张雪?她那清冷到骨子里的冰雪之美,“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句话倒是应了她的景。 再回想起那轻盈灵巧却处处透着平凡的舞姿,唐轻容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个神秘的女子一整晚都徘徊在她的脑海中。 轻叹了一口气,唐轻容起身,婷婷走到窗台前,一身月白内衫裹着她的身体,看着屋外的梨花飘落,竟有些失神。 “你怎么了?在发什么呆呢?”窗台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影,男子的声音轻轻的,似乎是怕惊吓住她。 唐轻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心中隐藏着许多挥之不去的心事。 沈玉壶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只笛子,自顾的吹了起来,颇具神韵的笛音进入了唐轻容的内心世界,只觉一股神清气爽的力量驱散了内心的烦忧。 笛音戛然而止的同时,唐轻容猛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你总算醒过来了。看你这个样子倒像是中邪了。”沈玉壶轻轻叹了一口,将笛子一转,往屋内的桌上随便一扔。“你怎么在这里?”唐轻容迷茫的问。 沈玉壶一脸郁闷,“你才看见我。” 月光之下,沈玉壶一袭浅蓝的长袍,被月光照的有些发白,衣袖在风中微微抖动,梨花在月色之下迎风飞舞。竟是将他的俊容愈发衬托的温柔飘逸。 他只微微一笑,桃花眼流转之间,竟生生夺去了唐轻容的目光。 唐轻容从没想过沈玉壶会有这么迷人的一面,该死的男人,在那一刹那,唐轻容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第二十五章 沈玉壶是个小十七 “你怎么进来的?”好不容易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无弹窗广告) 沈玉壶嘴角微扬,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唐轻容,笑道:“我以为只有我不拘小节,没想到唐大小姐也是性情中人。” 唐轻容这才发现自己只着一件月白色的单衣,虽说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是在古代而言就是惊世骇俗。 唐轻容尴尬地转回身,有些隐怒的背对,道:“深更半夜,你跑我房里来干什么?” 沈玉壶一愣,有些无辜道:“不是你让我教你学武的吗?我也说了亥时来找你。我可没有食言,我来了。” 说这话时,他眼神温柔,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高贵慵懒的气质。 唐轻容呆了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前几日沈玉壶没有来,她倒以为是他说的玩笑话。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那,我们现在开始?”唐轻容看着沈玉壶一副妖孽样,转头不去看他。 “你不去换衣服么?”沈玉壶的声音有些戏谑。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却不容唐轻容回答,下一刻唐轻容就觉腰间一紧,耳边传来他低沉的男子声音:“这样也不错,不要叫哦。” 唐轻容正想开口,又知道此刻不能惊动别人。咬咬牙,就觉身体离开了地面。 待她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来了一处空旷之地,唐轻容仔细一看,才知这里正是药王庙的后山杜鹃花田。 唐轻容有些目瞪口呆,这个男人不是真正的沈玉壶,可是却也看不出他的敌意。他似乎什么都会,根本就几乎完美。他本不是朝中人,却似乎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这个男人,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沈公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唐轻容不禁脱口而出。沈玉壶先是一愣,回头不解的看着唐轻容。 “你是真的沈玉壶吗?” 沈玉壶顿了顿,看着她的神情变化莫测。 “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不要说假话。后一句唐轻容没有说出来,毕竟她很明白自己的立场。从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就有些后悔了。不说沈玉壶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自然有他的理由。 很久都没有得到沈玉壶的回答,时间愈长唐轻容就觉得心底的失望越大。 终于,她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要教我吗?不要浪费时间了。” 沈玉壶却是没动,只是看着她,神色竟有些认真。 唐轻容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只要记得,你此时看见的是谁就可以了。”他的笑容很美,美得令身后的杜鹃花都要失色三分。 “你也不要再叫我沈公子,叫我十七吧。”既然你不愿意叫我沈玉壶,便叫我十七吧。 唐轻容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看着他时竟觉得有些朦胧。 自嘲的一笑,唐轻容自顾思索,这个时代里,神秘的人似乎不止一个呢。 “别谈这些煞风景的问题了,我们,开始了。”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唐轻容温柔道:“用尽全力去跑,不要被我追上哦。” 唐轻容愣了一愣,瞬间明白沈玉壶的意思,点头一笑,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样子,拔腿就向前方跑去。 直到丑时,唐轻容才爬回房,倒床就见了周公。 “大小姐,小大姐,快起来了。” 唐轻容被一阵轻唤声叫醒,她揉了揉眼睛,迷糊地问道:“怎么了?” 柳妈妈的声音带着一点急切,“大小姐,都已经巳时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唐轻容的脑袋此时是一团浆糊,“巳时是几点啊?” 睡眠不足,昏昏沉沉的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哎呀,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看起来这么疲倦?”柳妈妈说着就去摸她的额头,不觉更加疑惑,“没有发热啊,啊,小姐你是不是很冷?” 唐轻容本在觉头上,被柳妈妈这一惊三呼,顿时郁闷不已。 昨夜和沈玉壶学轻功,一整夜都在跑步。不知道那家伙是有意还是无意,唐轻容这具身体的体力又极差,所以一夜过来,她已经是透支状态了。 唐轻容无奈地把柳妈妈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拿下来,闷闷的说道:“柳妈妈,你别再叫了,我没有不舒服。” 柳妈妈见唐轻容脸色苍白,有些疼惜道:“要是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吧,我下山给你买点熟肉回来吃。” 唐轻容“嗯”了一声,又躺了下去。 柳妈妈刚走,唐轻容忽然坐了起来。 下山? 唐轻容来了一点兴致,想到昨日那位冰山美人,她便没了睡意。 换了一身衣服,看着柳妈妈下山,她也跟了下去。 唐轻容站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时,才想到自己对这个地区一无所知。正想着该往哪个方向走,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宁王世子?! 唐轻容暗自苦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里离宁王府不算近,怎么宁王世子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看来,昨日并非自己眼花了。 唐轻容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脚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眼看着宁王世子进入了一家豪华的楼阁,唐轻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抬头看了看门匾,上书:“和丰楼。” 这大楼看来有些像酒楼,却又清雅了太多。落后宁王世子几步,唐轻容装作毫不在意的也走了进去。 一进入和丰楼,唐轻容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没想到这个时代的赌场都可以这么雅致。 这里的赌场似乎又和普通的赌场不同,唐轻容扫了一眼,每个人都衣着华贵,虽是赌徒却更像是闲坐品茗的雅士。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里有男有女,所以唐轻容进来时,并没有让太多人注意到。 即便如此,唐轻容还是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她选择的是二楼,这个地方正好可见楼下的情形,倒是一个难得的好位置。 一坐下之后,唐轻容便在人群之中找了起来。楼里的人多,宁王世子今日一身暗紫纹理的衣袍,楼里的王孙公子大多都是这种暗色的衣袍,这下子更难寻找他的身影。 找了一圈,正当她想着下楼去寻时,身旁的椅子上却多了一个人。 唐轻容愣了一下,看着这熟悉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到哪里都能看见你。” “难道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沈玉壶轻笑一声,摇了摇折扇,今日的他再做暴发户的打扮,引起唐轻容的一阵白眼。 唐轻容也不理他,继续在人群之中搜寻着。 “那个好像是张家的小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玉壶闷笑一声,用折扇指着一个角落。 唐轻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身白衣的张雪坐在那里。她的神态依旧如冰一般的凉薄。 唐轻容看着一个雍容的身影想着张雪的方向走去,她忍不住对沈玉壶道:“那个男人是谁?” 沈玉壶也看见了那个人,认真的想了想,“这位好像是齐双公子。” 唐轻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是问他是谁?” 谁知沈玉壶无辜的眨了眨他的桃花眼:“你不认识?” 废话,唐轻容汗颜,“我认识还用问你?” 哪知这厮反应极快:“你不认识我告诉你又有何用?” 唐轻容:“……” 唐轻容决定无视这人,又将视线移到了楼下。 但见那位齐双公子似乎在和张雪说些什么,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可却没来由的让唐轻容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这虚假又有些轻浮的笑意是个女人都会厌恶的吧。可是张雪脸上万年不化的冰冷表情却没有一丝波动。 唐轻容将头极力地伸出,想听他们到底说了一些什么。 身后传来沈玉壶一声闷笑,身体被拉回了椅子上。 唐轻容刚要发作,就听沈玉壶说道:“‘都说小姐舞姿超群,昨日一见才知三生有幸。不知可否请小姐去小府一叙,齐双仰慕小姐已久,还望小姐赏脸。’” 唐轻容本以为沈玉壶在发痴,结果听到最后才知道他在告诉自己齐双说的话。不免有些感动他的细心。 但一听到齐双说的话,唐轻容顿觉不妥:“张雪已是要出嫁的女子,怎么可能去他的府邸?”尽管唐轻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也知这些基本的礼数。别说她就要嫁人,就算其他普通女子,这样的形式也是不妥的,这分明是,分明就像对青楼女子的邀约。 见唐轻容面色不善,沈玉壶也点点头:“的确不妥,所以你看,有人忍不住了。” 唐轻容听沈玉壶一说,又把视线转移到了张雪的角落。 只见刚才不见得宁王世子,竟然站在了张雪身边,脸色很是难看。 齐双的脸上依旧是那一副欠抽的笑容,而宁王世子竟是她从未见过的严厉。 “他们在说什么?”唐轻容听不见声音,只有问沈玉壶。 沈玉壶看着她笑了一下,“总之便是争夺佳人一笑。” “才不是呢,张雪似乎对宁王世子有……”意还没有说出口,唐轻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回头去看沈玉壶,果见他正看着自己,一脸高深莫测。 唐轻容心底一顿,沉下声道:“你该知道的比我多,你说!” 沈玉壶没想到她的脸色变化如此之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待瞥到唐轻容越来越黑的脸时,才勉强止住笑道:“我一会再告诉你,你先看,他们要比试了。” 只见台下人群已经散开,只余中间两人独坐在一方。正是宁王世子和齐双公子。 楼下顿时安静了许多,唐轻容总算可以听见他们说话了。 只见齐双说道:“这倒有趣,我从小玩这六子棋长大,在这和丰楼更从没输过一次。”他特意强调了一下“一次”,听得唐轻容顿觉作呕。 看着唐轻容厌弃的模样,沈玉壶只笑不语。 宁王世子只是看了一眼人群之中的张雪:“也许,这一次你便会输。” 第二十六章 赌你的玉佩 唐轻容看着楼下的二人,只见宁王世子淡淡开口:“你从未失手过,今日应下这场局,你想怎么赌都无妨。[]” 齐双露出玩味的神色,微微眯起眼:“我其实也没什么想要,那么你若输了,就将你身上的那块玉佩给我。” 宁王世子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瞬间煞白。 唐轻容有些不解,看向他腰间的那块玉佩。却不知其中的意味。 果然,楼里瞬间鸦雀无声。 她询问地看向沈玉壶,难得见沈玉壶的脸色也是严肃,“这块玉佩是先皇所赐,宁王世子若是输了,便是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唐轻容倒抽了一口气,心道:来头这么大的东西,他们也敢赌。 宁王世子将一粒棋子放入棋盘之中,面无表情的将玉佩从腰间扯了下来,扔在桌子上。 “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齐双看着玉佩,笑得有些阴毒,“我不会输得,若是我输了,便将我所有的家财都双手奉上。” 在座众人几乎同时抽了一口气。 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赌注,他们赌的既是钱也是命。 唐轻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楼下情形。 齐双语毕,楼上楼下就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唐轻容只得站起来踮起脚尖才能看见一点影子。 里面的二人比试已经开始了,唐轻容正在猜测这场比赛的结果时,却见一抹纤细的白影缓缓退出了人群。 唐轻容看着张雪离开的方向,不由得发怔。宁王世子为了她才去和齐双比试,可她似乎并不关心宁王世子的输赢。 是太过于相信他了?还是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唐轻容心中一顿,忍不住对着沈玉壶道:“你在这里看结果,我去看看张雪。” 说着也不等沈玉壶回答就急忙跑下了楼去。 沈玉壶本想留她,见她跑进混乱的人群,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出了门,唐轻容看着张雪,但见她神色无异,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她的脚步很快,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多呆上一刻。 城外无情崖上,冷颜冰清的女子一袭白衣,傲视独立。 她,有着一张倾世的容颜,再配上一袭胜雪的白衣,美得赛过日月星辰。可是,她就如那冰山的雪莲,美得不带一点瑕疵,可是却让人不敢靠近。 唐轻容也不知为什么要跟着她,却觉得这个女子的身上有一种吸引人探究的神秘。 “你是谁?” 忽如其来的声音让唐轻容一愣,抬起头来,正见张雪看着自己,她的眼神很淡,却也很冰冷。 “我……”唐轻容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一时竟有些窘迫。 “你跟了我一路,到底要做什么!”张雪的声音冰冰冷冷,却没有多么严厉,让唐轻容稍稍放下了一点心。 唐轻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让她说,她是因为想探究她与宁王世子之间的八卦才跟来的么。 这个理由唐轻容可没脸说,想了想,才轻声说道:“你就不关心他们比试的结果么?宁王世子若是输了,便有性命之忧。” 可唐轻容的话并没有颤动张雪脸上的一丝神情,她只是淡淡道:“若是他不想死,便不会去赌。输赢怨不得旁人。” 道理虽是如此,可唐轻容却觉得张雪有些无情,不由脱口道:“他是为了你才去比试。” 谁知张雪的唇边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虽是如此却也美丽夺目:“为了我去比试的男人又何止他一个。” 唐轻容无言,张雪很自信,却也很无情。 难道在张雪的心中,宁王世子真的没有一点特殊之处吗? “我不知道你是他的什么人,但是,有些事一旦选择了就无法挽回。” 唐轻容心底一颤,再看时,一阵香气,一卷白纱,一缕青丝,转眼就消逝不见。 张雪会武功吗? 这样的女子,根本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可惜,过于冰冷。 唐轻容慢慢的向回走,想着张雪的话,有些心不在焉。 一只乌黑的小手伸过来,闪电般抓住唐轻容腰间的荷包,缩回去便跑。 抢劫! 唐轻容一愕,手却下意识一抄,揪住黑手主人的袖子,把他扭过来。 这是一个小男孩,衣衫褴褛,手和脚都很脏,个头还不及她的肩膀。 唐轻容心蓦地一颤,想起了现代世界的弟弟。 这个小男孩,和弟弟一样的年纪,而她的弟弟,也是在这个年纪就离开了人世…… “放开我!你这个坏人――”小男孩声音稚嫩,眼神却很狠厉,他扭动身躯挣扎逃跑。他的力气倒没有唐轻容大,毕竟是一个孩子,他一见无法逃脱,张口就像唐轻容的手臂咬去。 “啊。”唐轻容轻轻一呼,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小男孩一看逃脱禁锢,立即一蹦老远。 唐轻容摸着手臂,手上一阵湿黏的感触传来,撩开袖子一看,白皙的藕臂上,一排鲜红的牙印还在向外渗血。 唐轻容没想到那个男孩这么厉害,一怒之下也追了过去。 偷她的钱还敢咬她?! 小男孩仗着自己体型小,在人群之中灵活的东钻西钻,唐轻容看着他越跑越远的身形,竟有些懊恼。 世风日下啊,竟然当街抢劫! 眼看追出了几条街,而小男孩的身影已经快看不见了。 唐轻容喘着气,这荷包里的银子她可以不要,可是那荷包可是她亲手绘的图样让柳妈妈花了好几天才缝好的。若是丢了,她想着都心疼。 唐轻容追的越久,心中就越发想要学好轻功,有了轻功她还用这么辛苦的追一个死小孩? 唐轻容真的恼了,手臂也愈发的疼痛。就在她扶着墙要放弃要追捕的时候。 却见一颗小小的石子飞向了小男孩,重重的打在他的膝盖上。 就听“哎呦”一声痛呼,小男孩膝部一软,摔倒在地,荷包从手里甩出去。 唐轻容一见之下连忙跑了过去,正见人群之中走出了一个男子,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荷包。 在他抬头的一瞬,唐轻容心轻轻一跳。 但见眼前之人面若冠玉,举手投足间弥散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气韵,只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淡淡的有些清冷。 “九殿下。”唐轻容不想顾夜阑会出现在这里,似乎所有一切的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这都是怎么一回事,所有人都跑到了药王庙附近,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顾夜阑掂了掂手上的荷包,地上的小男孩很有眼色,一见顾夜阑,当下也顾不得疼痛,就向人群里钻去。 唐轻容见顾夜阑眼眸一眯,正要发难,忽然喊了一声:“殿下。” 顾夜阑回过头,一脸询问的看着她。 唐轻容看着男孩远去的方向,轻声说道:“算了,荷包找回来了。” 顾夜阑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的神色。 唐轻容不敢去深入探究,抬头微微一笑,这一笑竟犹如春风拂过心底,让顾夜阑心中一动。 “九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夜阑不回答,反而看着她按住的手臂,透着她指间的缝隙,他分明看见了一丝鲜红。俊眉一皱,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你的手怎么了?” 唐轻容看了一眼手臂,见血流的不多,便满不在意道:“没事没事,只是被那小男孩咬了一口。” 顾夜阑眉头紧蹙,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她的手臂抓过来,仔细的看了一下。 唐轻容微微一顿,这算是和他第一次牵手吗? 顾夜阑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妥,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眸深邃。 “你怎么这么容易受伤?大多见你都是在生病。” 他的语气之中暗含一丝责怪之意,听的唐轻容有些不高兴了。 “这生病受伤的事难道是我想来的吗?” 顾夜阑见她似有埋怨,抿了抿唇,“这附近有家医馆,先去那里看看。这伤口不轻,赶紧去清理一下,稍后便让冯院使来看看。” 唐轻容一听有些无奈,赶忙摇了摇手:“不要不要。” “怎么了?”顾夜阑皱眉看她。 “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大惊小怪,一点小伤口,不用找冯院使了。每次都找冯院使,他肯定把我想成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了。”唐轻容想到前几次的大动干戈,有些无奈。 顾夜阑脸上浮现一抹深奥的笑意:“你难道不是?” 唐轻容微微一愣,也顾不得礼仪,狠狠瞪他:“是又怎么样!是也不准别人说!” 顾夜阑倒是惊讶于她的霸道,认真地想了想,开口道:“女孩子不是都怕身上留疤吗?冯院使的独家秘方对治疗伤口很有效。” 唐轻容微微一哂:“这疤痕又不在脸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夜阑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深沉了几分,竟让唐轻容捉摸不透。 他风度如旧,唐轻容离他不过几尺之遥,能闻见他身上惯有的龙涎香。那张英俊的容颜似乎散发着冷淡,让她看着发愣。 “我,说错了什么吗?”见他长久不说话,唐轻容竟有些不知所措。 “走吧,前面就是医馆了。”他微笑着,语气疏离,与刚才的关切完全不甚相似。 关切?唐轻容不知自己怎么想到这两个字,自嘲地笑了一下,举步跟了上去。 第二十七章 顾夜阑与宁王世子 次日,唐轻容支开柳妈妈,独自一人去了和丰楼。不知是不是顾夜阑在的原因,沈玉壶竟然没有来找她。 今日一早,她便来到和丰楼等。也不知这家伙有没有默契。 等了一会,不见沈玉壶,却看见了齐双。 齐双与昨日一样,眼里满是精明与算计,唇边含着不可一世的笑容。唐轻容很不喜欢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喜欢。 想起他昨天和宁王世子的比试,也不知谁赢了? 不过唐轻容看着齐双依旧锦缎于身,脸上丝毫没有挫败的气息。心中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宁王世子输了?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间时,却没看见一个身影正向她慢慢走近。 “你在这里做什么?”泠泠的声音如空谷寒泉,虽然语气有些不善,但听来却十分受用。 “啊?”唐轻容回头,看着眼前的人,呆了一呆。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纯黑的衣袍,腰间一条金色腰带将他精瘦的身材尽显无疑。 黑色的衣袂随着走动轻轻飘动,衬着金色发冠与发带,倒显出一种特别的气质,尊贵而神秘。 唐轻容看着他,好久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面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她才咽了咽口水,将头一转,故意将语气放得平淡:“九殿下怎么也来了?” 该死的,这古代的男人都是怎么长的。之前还说顾夜阑相对于沈玉壶而言帅得比较正常,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半斤八两。 顾夜阑自她身边慢慢坐下,顺着唐轻容的目光向下看去,正见在那悠闲喝茶的齐双。 顾夜阑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冷开口:“一个姑娘家,跑这赌场来,实在有伤体统。” 唐轻容一听,心中也是不悦。“自古男女平等,难道只有男人能来,女人便不能么。更何况,连这里的老板都没有歧视女性,王爷的思想,轻容实难苟同。” 唐轻容仰头,直视着顾夜阑幽黑锋锐的目光,她知道他此刻定是不悦的,但是她也不能苟同他的看法。 “敢问九殿下,轻容可有说错?” 其实唐轻容的内心是怕得要死,所以不得不加上一句,以缓脸上越来越僵硬的无畏。 顾夜阑看着流霜,面无表情,徐徐说道:“你似乎总是理由一堆。自古男女平等?本王倒是从没有听过这句话。真是有趣。至于你说的这些,对与错,何必问本王?” 唐轻容微微一呆,有些委屈的撇过头去。 和古人说道理还不如对牛弹琴,对顾夜阑说道理,更是自找苦吃。 见唐轻容有些委屈的扭过头,大有种无视自己的感觉。顾夜阑竟难得的心情有些好了,这个小女人,倒不像她的外表那样精明。 其实,唐轻容还真的很是委屈,不是她不够精明,而是这个神仙化人的九殿下太聪明。所有的一切他似乎都可以轻易掌握在手中,与他斗智就像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顾夜阑见她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齐双身上。眼眸微冷,“你认识齐双公子?” “不认识。”几乎没有思考,唐轻容摇摇头。 顾夜阑有些疑惑:“那你总看着他做什么?” 说这句话时,他有些迟疑,但还是问出了口。 唐轻容倒是没在意许多,凝眉说道:“他昨天和宁王世子比试,我没有看见结果。” 顾夜阑有些诧异,脸一寒,语气还是淡淡的:“看来你倒是经常来这里。” 唐轻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刚想顶上两句,但见到他冰冷的眼神时,只能作罢。冷哼一声,也不理他。 要是沈玉壶在就好了。 唐轻容心中暗暗的想。 “是齐双公子赢了。” 淡淡的声音传入耳里,让唐轻容一时没回过神。[] 顾夜阑看着她的目光,继续接道:“宁王世子放弃了比试,甘愿认输。” “什么!”唐轻容诧异。 顾夜阑只是淡淡一笑:“就是如此了。” “为什么要认输?”唐轻容很不明白,这事关宁王世子的身死,他怎么还可以这么轻率。 然而顾夜阑一张俊颜含笑说:“他的想法,别人怎会明白?” 唐轻容看着顾夜阑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忽然有种感觉,他必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不会告诉自己。 唐轻容低头想了想,喃喃道:“难道是因为张雪?” 殊不知她的话刚说出口,顾夜阑本来含笑的脸色倏便僵住。 “什么?”似含怀疑的声音让唐轻容一惊。 “啊?”她看着顾夜阑,见他一脸肃然,她倒有些害怕了。 顾夜阑见她如此,稍稍缓了缓颜色,“你似乎很关心宁王世子的事情?” 唐轻容愣了愣,讽刺一笑:“除了九殿下的事情,我都关心。” “你好大的胆子。”顾夜阑的脸色隐怒,眼眸更是漆黑如潭。 “哼。”唐轻容也不敢看他,只能轻哼一声,以示心中不满。 “你怎么知道张雪?”顾夜阑的语气仍是不好。 唐轻容本不想回答,奈何一双温暖的大手已覆上她的肩,迫着她转过身去,不得不去面向顾夜阑。 唐轻容的身子微微一抖,想挣脱他的掌控。可她那些微弱的力气在顾夜阑的眼中根本微不足道。 唐轻容见挣脱不了也不再挣扎,皱眉:“见过一次。” 顾夜阑见她不在挣扎,很是满足的笑了笑,语气却是冷冷:“他们的事你管不了。” 唐轻容一愣,原来顾夜阑也知道张雪和宁王世子之间的事情。 “宁王世子很喜欢张雪吗?”她本以为只有沈玉壶知道,现在顾夜阑也是明白人,正好可以解她的疑惑。 顾夜阑放开她,抿了口茶,慢条斯理说:“一个姑娘家,说这些也不害臊。” 唐轻容噎了一下,瞪了顾夜阑一眼:“为什么不能说!两情相悦本是人间美事!谁像有些人,只顾自己喜欢就娶回家,根本不管她人愿不愿意,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幸福!” 几乎是在说完的瞬间她便感受到了顾夜阑冰寒的眼神。这道目光几乎要将唐轻容冻僵了。 唐轻容看着他的眼神,却不想退却。这是她不能逃避的问题不是么? 顾夜阑微微垂下头,阖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唐轻容不乐意了:“我当然知道。” “你可知道从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情爱二字。更遑论幸福。”他的目光仿佛要看穿她的眼睛,直直看到心底。 “因为你是九皇叔,地位尊贵,什么东西都可以手到擒来,唯独爱情是你没有得到的。” 唐轻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大胆。她本是猜测,可是还没说完,一只手已按在了她的肩上。 顾夜阑侧过头却不看她,一个字一个字冷冷地从他口中跃出:“唐大小姐,请看清自己的身份。” 唐轻容心里一苦,知晓竟然猜对了。倔强涌上心头,她只当做没听见,接着说道:“因为一个人,伤害了无数人,却从不知那就是背叛。爱情二字……似乎……又那么的……淡漠。” “你说够了没有!”顾夜阑按在她肩头的力量缓缓加重,他此时已经失了分寸,下手根本不知轻重。 “你,也许,念起这两个字……的时候,就会感到……痛不欲生。”唐轻容眉头不皱,顾夜阑本是武功高手,这一按之下,就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也受不住,然而唐轻容却倔强的没有呼一声痛苦。 她甚至浅浅一笑,似乎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痛苦:“既然爱,为什么要放手!” 顾夜阑此时已经怒极,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可是却还要依旧去惹怒自己:“你说的太多了。” 唐轻容苦涩一笑:“我似乎不该对你说这些,因为你根本听不懂。” 顾夜阑扬了扬眉,脸上的怒色却慢慢退了下去,他的手缓缓从她肩上松开。 唐轻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肩上的剧痛,顾夜阑下手真的很狠。她的肩膀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知觉。 唐轻容忍着眼中的泪水,轻笑一声:“我要走了,轻容不懂看人脸色,九殿下莫要见怪。殿下大人大量,想必不会与我这个小女子计较。” 说完,她便起身,不想再呆在这个男人身边。 “你不懂看人脸色?我看未必!”顾夜阑一把抓住她,将她按回座椅上,神情平静的看着她,“你难道不知道痛?” 对上他深邃的双眸,唐轻容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九殿下向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难道我呼痛你便会放过我?” 顾夜阑的眼眸里再次升起一丝怒火,隐隐就要发作。 “我从不知道,唐翰林的女儿,竟然大胆至此。” 唐轻容撇过头,不想再看他的神色,她咬着唇,肩膀上的剧痛刺激着她的神经,脸上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轻容身体还未康复,估计是烧坏了脑子。” 顾夜阑沉默。 “九殿下可以放我走了吗?” 顾夜阑没有松手,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可知道,本王最讨厌多嘴的女人。” “是吗?”唐轻容自嘲,“那轻容很不幸让九殿下讨厌了。” 顾夜阑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手。 没有了禁锢,唐轻容没有再做停留,快步走出了和丰楼,一路都没有再回头。 第二十八章 为什么要躲我?! 药王庙夜是静的,也是深沉的。(.好看的小说)唐轻容靠着水榭楼台,任凭风吹得她三千青丝随风乱舞。唐轻容的心里是十分不平静的,她一直再思考,难道她真的要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呆一辈子么?她是否应该寻找回去的方法? 今日算是彻底得罪了顾夜阑,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她绝不是可以委曲求全的人,她也希望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一人,与他白头到老。而不是与一群女人争夺一个男人那微不足道的宠爱。唐轻容不愿接受的命运,她陆小容又何尝愿意接受。 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肩膀一阵赛过一阵的疼痛,一站就是一夜。这一夜,沈玉壶依旧没有来。 早晨,日出升起,唐轻容正打算出门,就见柳妈妈急急忙忙地来找她。 “柳妈妈,何事如此着急?”唐轻容抬起未受伤的手随意理了理发丝。 柳妈妈见到唐轻容,狠狠喘了几口气,说道:“冯院使来了。” 唐轻容先是一愣,随即唇边荡起一抹冷笑,淡淡道:“让冯院使回去吧,我无病无痛,要他来做什么。” 柳妈妈见此,有些举棋不定:“这,这是九殿下……” “柳妈妈,你看我哪里像是不舒服?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我的身体还有谁比我更清楚。”唐轻容的笑容越发深了,看得柳妈妈竟有些胆战心惊。心里直道:我怎么觉得小姐你真的有问题? “柳妈妈,我去庙里散散步,午膳时会回来,你就不要跟着我了。”说着也不等柳妈妈说话,就径自走开了。 柳妈妈看着唐轻容,是追也不是,走也不是。 今日天气颇凉,也让唐轻容的心静了下来。 荷花池旁,唐轻容静静地一个人坐着,前几日半晚时分都会下雨,连带这湖水也涨了不少。望向那一池的荷色潋滟,唐轻容缓缓吐了一口气。 她本欲想些心事,却在看见对岸的男子时,引起了她的全部注意。 他站在那里,虽然穿着普通男子的衣饰,却掩饰不住身在皇族的那份尊贵与俊美。想起他穿上锦袍的样子,唐轻容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这顾家的人没有一个逊色的。即便是现在的样子,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最让唐轻容震惊的,是他那空荡荡的左手衣袖。他的神色冷淡,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此刻正带着淡淡的嘲讽看着唐轻容。 “你应该看够了吧?唐大小姐!”他的声音冷冷地,此刻的他真是像极了顾夜阑。 唐轻容吃了一惊,定定心神,她想了想,站起身来:“宁王世子。你的……你这是?”她本想问,你的手怎么会没了……但她也知道失去一只手的痛苦,此刻的她虽然没有断手,但剧痛加麻木无法动弹的右手也让她有所感同身受。没有直接问出口,是怕伤他。 只是一天的时间,为什么他会这么憔悴?是发生了什么吗? 可唐轻容似乎料错了,宁王世子只是毫不在意的一笑:“唐大小姐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失去一只手?” 唐轻容无言,她不敢再问。想起前几次见到的宁王世子,此刻眼前的人和记忆之中的人联系不到一起。若不是他与自己说话,唐轻容一定不愿相信他们会是同一个人。 宁王世子见唐轻容久久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笑容分明不带任何感情,让人觉得很是心疼:“不过只是一只手罢了。你放心,我只找该找的人,不会让大小姐为难。” 唐轻容心底一沉,他的口气仿佛只是掉了一个铜钱一样的淡漠,宁王世子曾是顾夜阑口中都赞叹的人物,却不想如今会成为这般模样。(.好看的小说) 唐轻容皱了皱眉,对他那最后一句很是不解。她虽然在药王庙养病,但是他找人为何会让自己为难?想询问却知自己身份不允。 看着宁王世子渐行渐远,唐轻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唐轻容这才发觉,宁王世子是向着自己住的偏殿走去的。 唐轻容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脚步也跟着快了一些。还未踏进偏殿,便看见殿外梨树旁的情形。 远远只见宁王世子一掌打向他面前的女人。那一掌正中女子胸口,那女子顿时口吐鲜血。她的胸口和脸上都沾着血迹,看起来好不骇人。 唐轻容骇了一跳,待看见女子的面貌时,她顿了一顿。 她记得这个女子,是她府中的粗使丫鬟,这次除了柳妈妈留下了之外,还留了四个粗使丫鬟和八个侍卫。 这个丫鬟唐轻容有一点印象,她的绣活做得很好,唐轻容还让她帮自己绣过几条手帕。她似乎是叫云秀。 唐轻容没有细想,快步走到宁王世子面前,出声阻止:“世子,快住手!” 宁王世子冷冷看了她一眼:“不要管我的事。” “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不会让我为难。”唐轻容毫不示弱。 宁王世子冷笑一声,脸色更寒了三分:“我也说了,我只找该找的人。” 唐轻容也冷冷回道:“你找的就是她?堂堂世子为难一个女人,这也算君子之道?” “那你可知这个女人做了什么?我要找她背后的那个男人,她不愿说,自己求死,那我为何不成全。” 唐轻容从未见过如此阴狠的宁王世子,她定定了神,抬头道:“你就是杀了她,她也不会说,既然是要她的男人,她应该是没有过错的,杀一个无辜的人……” “唐大小姐!”宁王世子冷冷地打断唐轻容的话,他的唇边带着冰冷嘲讽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神更是对无知的鄙夷。 “无辜?唐大小姐还未问她干了什么就说她无辜?难道不是太草率了吗?” 唐轻容愣住了,她的确不知道云秀做了什么。 “你就是杀了我,我都不会让你如愿!”云秀的眼神坚定,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唐轻容见她如此,才知刚才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 “你不说是吗?很好,你不说我也会找到他,再杀了他!”宁王世子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传来,就连一旁的唐轻容都觉得一阵恶寒。 云秀忽然哭了起来,以手抚面:“你要报仇,你要给那个女人报仇!” “你们该死!”宁王世子冷冷地笑笑,可唐轻容却感觉不到他一点笑意。 就在宁王世子抬起手的一瞬,云秀忽然跑到唐轻容的脚下,死死的拉着她的右手。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唐轻容却没有动,只是呆呆的看着云秀。 “大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求求你……”云秀满面泪水,撕心裂肺的哀求。然而,唐轻容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目光慢慢转向宁王世子,张了张口,却听宁王世子嘲讽的开口:“你以为我要杀的人,她真的能救得了吗?” 这句话自然是对云秀说的,云秀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颓然的放开了唐轻容的手。 宁王世子看了看她,冷笑一下,对着唐轻容说道:“我说过不让你为难,自然也不会在你面前动手。这个女人我带走了,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不等唐轻容说话,宁王世子一把抓起云秀,施展轻功而去。 唐轻容怔怔的看着天空,她明白云秀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下场或许只有死。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没有理由,也不能去救。宿命,她救赎不了自己又如何救赎得了别人。 不知柳妈妈说了什么,冯院使终是没有再来了。 唐轻容的手没有得到治疗,两日都无法动弹。 这天夜里,唐轻容被手臂的剧痛惊醒。睁开眼睛,正见沈玉壶坐在自己的床头,他正抓着自己的右手,看样子似乎是在接骨。 “你……啊!!!唔!!”唐轻容刚想说话,手臂再次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疼得差点晕了过去。嘴唇被沈玉壶捂住,让她的叫声变成了一阵闷呼。 泪水划过眼角,打湿了枕头。 “丫头,很疼吗?”沈玉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唐轻容抿了抿嘴,抬起左右擦去眼角的泪水,看着沈玉壶有些埋怨道:“你这些天去哪了?”停了停,她又接道,“说好了教我武功,就算是我这个徒弟太笨了,你这做师傅的也不用这么躲着我。” 沈玉壶今日着着一件纯白的衣袍,简单的样式反而衬托得他愈发迷人,他的唇边是处变不惊的优雅笑容。看着唐轻容,他的眼眸之中掠过一丝心疼:“我要是再不来,只怕你这只右手就要废了。没了右手还怎么学武?” 唐轻容顿了顿,轻哼了一声:“那你真该等我残废了再来。” 他的笑容愈发的迷人起来,道:“丫头不要生气,你要是残废了,我这师傅岂不是无用了。” “也没看出有什么用!”唐轻容故作生气。 沈玉壶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反而说道:“那一日,是齐双公子赢了,宁王世子输了。” 第二十九章 落雪 唐轻容已经在顾夜阑那里知道了结果,想了想,问出了心中的不解:“宁王世子为何要认输?是因为张雪吗?” 沈玉壶似乎并不奇怪唐轻容的话,也不去询问她为何知道宁王世子是自己认输的。 “嗯。”沈玉壶点点头,缓缓道,“他是在和张雪较劲,而不是和齐双。张雪的离去,宁王世子的心里定是痛苦的。” “所以他就这样放弃了。”唐轻容从没想过宁王世子会是这样重情的男子。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的转身与冷漠,就将先帝御赐的玉佩输给别人。 “不错。”沈玉壶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我不明白。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还是那么不在乎他的女人。”唐轻容的心中忽然有些迷茫,连带语气都变得虚渺不清。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手臂却很无力。 沈玉壶将她小心扶起,细心的拿过一件外衣为她披上。 他认真的想了一下,微微一笑:“那是他心爱的女人,自然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有的时候,在男人的心中也有执着的东西。一旦执着起来,便很难让他放弃。” 唐轻容的手轻颤了一下,半响,她开了口,看着他沈玉壶笑了一下:“你似乎和他是一样的人。” 沈玉壶望着她,凤眸弯似新月,似笑非笑道:“何以见得?” 唐轻容挑挑眉,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右臂,因疼痛皱了皱眉:“你既然懂他,想来也不算薄情。” 一旁的沈玉壶见她这般,忽的轻笑起来,四下望了一下,随手找了一件衣服“嘶”的一声,一块长长的布条撕了下来。 唐轻容正不解他的用意,就见沈玉壶将布条绕过她的脖颈,将她受伤的右手拖了起来。 手臂得到固定,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唐轻容微微动容,看着他竟然无话。 沈玉壶似乎是看出了唐轻容的窘迫,他扬眉一笑,“别看我,我是怕你残废了,我这徒弟就白收了。” 唐轻容翻了翻白眼,目光迟疑的看着他,“那天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宁王世子的手……” 沈玉壶自顾倒了一杯水,端了茶杯站起身,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你知道了?” 她点点头,“今日见过。”想了想又说,“他带走了云秀,想来,是杀了她……” 沈玉壶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后退几步,喝了一口水才道:“云秀是要杀的。”见唐轻容眼中露出惊愕之色,他温柔地笑了一下,“你不用怕,你若知道云秀做的事情,恐怕也要认为她该死的。” 唐轻容心里咯噔一下,“和张雪有关?” 沈玉壶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点点头,缓缓道:“若不是张雪,宁王世子又怎么会变得如此执狂。” 接下来沈玉壶便将知晓的一切告诉了唐轻容。这些事情说的很快,饶是如此也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直到天破晓,沈玉壶才悄然离去。 唐轻容觉得这一夜就像做了一场梦,听来心悸不已,饶是不知这样的故事,在两个当事人的身上会有怎样的知觉。 在沈玉壶的口中,唐轻容得知,宁王世子与张雪初见时是在和丰楼。 那一年宁王世子还少年少几分,他与几个好友相伴出游,路过和丰楼觉得清雅有趣,便进去玩了一番。 那时的和丰楼比现在还要热闹三分,晚间的和丰楼更是人声鼎沸。 宁王世子年少气盛,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整晚都在赢钱,周围人怨声颇高。几个好友一见之下便怂恿宁王世子上前与那人较量一番。 宁王世子推脱不过,便走了过去。宁王世子到底是智慧过人,与那少年竟是胜负参半。(.好看的小说)第五局时,宁王世子的一些好友自作主张,在少年落子的时候,用一只豌豆打到了他的手腕,手上一子瞬间落下,却是一招死棋。 那友人出手很快,一般不会武功的人根本看不出究竟,就是那少年,也只是觉得手臂一麻,再看时,子已落下。高手之间的对决本就在一子两子之间,这一下少年是输了。 他们两人的比试很有趣,宁王世子本是心高气傲之人,第一局赌了一千珍珠,胜负未分,第二局又加了一千珍珠。 连续五局,累计到最后已是五万两。 此下少年是输了,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将银票拿出来。可谁知他在拿钱的时候忽然顿住了。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银票竟被小贼偷走了。 少年这下为难了,便对宁王世子说,回家取钱。可谁知宁王世子的狐朋狗友们却不依了,将少年围住,觉得他是故意赖账。 少年气愤了,却又说不出道理,一副清秀的脸蛋急的满脸通红。 正在此时,张雪出现了。她寒着一张脸,分外清冷美丽。压抑的怒火让她的整张脸都生动不已。 原来那少年名唤张如安,是张雪的堂弟。张雪本是会武功的,只是冷冷将狠狠一沓银票留下,再冷冷地看了宁王世子说了一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赢我安弟,这些钱也的确符合你的身价。” 说完不去看任何人,带着张如安便离开了和丰楼。 就在那日,宁王世子已经将目光深深的停留在了张雪身上。 从那以后宁王世子总会找机会接近张雪,甚至还曾在入夜时分翻墙去找张雪。 唐轻容听到沈玉壶说到这段时,总觉得他唇边的那抹笑意是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她一直以为入夜翻墙私会是小说里的情节,没想到在这古代却真的是一种“风雅”。 张雪对宁王世子一直没有好感,只是将他当做一般的公子哥。可他们相处的两个月里,宁王世子的痴傻行为也渐渐让张雪没有那么冷漠了。 宁王世子曾对张雪说,有朝一日一定会将她娶进门。但是他会等她心甘情愿,就算不情愿嫁给他,也不准嫁给别人。 直到有一天,有一批外邦人进入了洛阳城,行动很是诡异。皇帝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宁王。宁王便带着世子一起前去洛阳一探究竟。 那些外邦人不仅行踪诡异,而且个个身怀绝技,宁王世子在单独行动时不慎被一人刺中腹部。剑上含有寒毒,宁王世子奄奄一息。 所以说天下就有很巧的事情,张雪家住是在京都,可亡母的墓穴却在洛阳。那一日张雪正巧去拜祭亡母,途中救下了宁王世子。 宁王世子昏迷不醒,张雪将一粒雪蓉丹喂给了宁王世子才救回了一条命。 不敢将他放在客栈,张雪便花了一些银两将他藏在了一户农家,又买了一些药,让农户家人照顾他。 本来宁王世子醒来时,张雪已经离去了。却不知为何,他见到的却是洛阳知府的女儿,尹沁。 宁王世子以为是尹沁救了自己,见她对自己又心生爱慕,感激加欣赏,竟交往了起来。 宁王世子似乎也忘却了张雪。 终于一次皇宫家宴上。 那年,宁王世子将外邦人全部抓获,又履立大功。京城闺阁中谈论最多的便是他。少年有为,又听说英姿俊美,听皇帝的意思,似乎想过几年便封他郡王,自立门户。 那一晚许多名门淑媛都在席位。皇帝破例准许各位臣子携带女儿入宫。 酒过三巡,大殿上,皇上微醉的声音隐约传来:“容慎,今年你也该娶妻了,朕看孟太傅的义女与你甚是相配,不如就把她赐给你如何?” 大殿上一片寂静,都在等着宁王世子顾容慎回答。 然而宁王世子只是离席拜倒,又清晰的字句说道:“皇上,容慎不愿耽误孟小姐,容慎想娶洛阳知府尹平阿之女尹沁为妃,望皇上成全。” 他的神色平静的毫无波澜,大殿之中突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安静中,没人任何人说话。 短暂的沉默瞬时消失,皇上似乎并没有气恼宁王世子的抗旨。 他只是轻轻一叹:“罢了,你们年轻人自有想法。朕看孟太傅的义女知书达理,朕倒是喜爱,那就许配给容离吧。” 说道这里,又补充了一句:“洛阳知府的女儿毕竟身份低微,念在她救你的份上,就娶她作为侧妃吧。”在一片惊讶声中,嫉妒与审视的目光之中,更夹杂几许低低的惊讶声。 荣王世子与张雪出来谢恩。 待看见女子时,容慎才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其实,张雪被孟太傅收为义女的事情,举朝皆知,可顾容慎一心以为尹沁救了自己,对其他的事情并没有上心。其实只要他稍加留意,就会知道张雪就是孟小姐的事情。可是,一切就这么错过了。 论起身份,其实张雪比尹沁还要低微,不过孟太傅一向得皇帝信任,而且孟太傅膝下无子无女。张雪虽是义女,名义上却也低不得。况且,张家毕竟财大,对国库有利无害。 皇帝为了堵住别人的话柄,又为了让张雪名正言顺的嫁为荣王世子妃。当场便又下了一道旨,封张雪为云霞郡主。 所有人都领旨谢恩,只有顾容慎呆呆的看着张雪。 唐轻容不知当时的张雪会是怎样的表情,她那样的女子,会难过吗?即便是难过,也不会放在脸上吧。 第三十章 婚事定下了 婚事定了下来,宁王世子虽然觉得心底不舒服,却也没有说什么。他想,或许是曾经喜欢过张雪的原因,所以他会思念。很快,他便将心思全部转向了尹沁。 可是,上天就是喜欢开玩笑。张雪的婚事本来是该在一年前。那个时候唐轻容与顾夜阑的婚事还没有定下。 宁王世子是纳侧妃,便先荣王世子成婚了。 婚后半个月,宁王世子竟然怒气冲冲地跑到张府,质问张雪为何要害尹沁。 张雪与宁王世子已经很久未曾见面,此时二人相见,却已没有了以前的热络。 原来尹沁有一天去买安胎药,张雪却买了血枝。而又是那么巧合,尹沁撞到了张雪,两人的药同时掉了下来,又同时拿错了。 尹沁早在婚前已有孕在身,血枝本是治病的药草,可若用量不当便是催命的剧毒。 尹沁自然不知药已被掉包,将一包血枝全部服下,孩子没了不说,连人也奄奄一息。 宁王世子震怒之下,询问了尹沁的婢女,那婢女正是云秀。 云秀的描述,加上尹沁的沉默,宁王世子愈发觉得是张雪对自己怀恨在心,才对尹沁故意下手。 盛怒之下的宁王世子跑到张府,质问张雪。 然而张雪只是一声冷笑,口气淡淡:我真后悔当初没有买砒霜。 宁王世子怒极,当即就觉得眼前的女子太过于狠毒,便下狠口:这样心肠歹毒的女子,不配嫁入我顾氏皇族。 张雪回答:就是不配你又能拿我怎样?将我送入官府?还是杀了我? 那一日二人争执不下,宁王世子含怒离去。 宁王世子毕竟对张雪有情,尽管妻儿如此,却是没有将她送入官府。 尹沁最终保住了性命,却是不孕之身。 张雪婚期将至,竟与尹沁在同一日前往药王庙。 张雪对尹沁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可怜。(.)而尹沁对张雪是恨的。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态度都很不好。最终庙里的和尚只看见张雪一剑刺中了尹沁胸口。尹沁昏迷倒地,而张雪则掉下了池中。 张雪本有宿疾,不得触寒,此季正值冬季,寒毒侵身,痛苦不已。 然而闻讯赶来的宁王世子听信了云秀的片面之词,却不由分说,举剑就断了张雪持剑的右手经脉。 张雪只是看着他,似乎感觉不到一丝疼痛,语气之中似乎有嘲讽:你就这么爱她!那你之前对我的承诺又算什么? 宁王世子冷声道:张雪,不管你是不是孟太傅的义女,就算顾容慎当初亏欠你一段感情,如今却已用我儿的性命还与你。从此以后,你若再敢动我妻,我必要你十倍奉还。 张雪却笑了: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唐轻容听到这里,忽然觉得心很痛,张雪的心应该比她更痛吧。 张雪病了,病得很严重。婚期也延迟了一年,这一年里张雪都在府中疗养。 张雪的手经已断,荣王世子找了最好的大夫,才将她的手恢复从前,只是从此之后她总是将右手缩在袖子里,并不轻易拿出来。 此后,张老爷痛心之下也顾不得礼仪,找到顾容慎就骂。原来张雪的寒毒是从娘胎之中带出,张老爷让一位神医花了十五年才炼制了一颗雪蓉丹,却被张雪给了顾容慎。张雪的寒毒从此等于不治之症,只剩五年好活。 张雪每天都在喝药,宁王世子却不知道,血枝是药中的一味药引,药性温热,对寒毒很有效果。 宁王世子煞时才知道自己错的是多么离谱。张雪落入寒潭,身体大损,竟然只有两年可活。 张雪的婚事本该就此作罢,奈何荣王世子却也真心爱惜张雪,坚决不愿解除婚约。 而顾容慎知晓了一切之后,回府逼问尹沁才知是被人指使。云秀威逼利诱收买了洛阳知府,尹沁同样在见到容慎的第一眼时,就心生爱慕,自然心甘情愿地答应了。 容慎本欲杀云秀,在关键时刻却被一个男人救走,那个男人正是当初打伤容慎的男人。 西罗机密泄露,容慎幸而发现得早,才将云秀与那男人逼在西罗,虽然找不到,可也使得机密无法传出。 后来的事,唐轻容就是不听沈玉壶说,也可以猜到了。 尹沁的下场是死,云秀的下场亦是死。唐轻容的脑海之中又想到了那个冰冷的张雪,心中无比动容。 唐轻容觉得听完故事后,她很讨厌宁王世子,可是想到宁王世子会在张雪面前断臂道歉,又觉得他很可怜。 他是堂堂的宁王世子,却不顾身体发肤。 可是再一想他当初如何对待张雪时,又觉得他活该。张雪为了他,等于放弃了生存的机会,而他却给了她无尽的伤痛。 本以为一夜无眠,可她却睡得很好,只是在梦中,她仿佛身临其境,直到心痛的流下泪水也不自知。 喧闹的大街上,不时传出几声吆喝。 “小姐,今日我们去翠烟居一定要多挑些首饰。”一清秀女子跟着轿子,隔着窗帘对里头的人说。女子衣着简朴,身上的布料却相当不错,只是看她,都可以猜想轿子里的人家底富裕。“要那么多首饰做什么?”轿子里传来微微清冷的声音,如一泓清泉,直浸入心脾。 小丫鬟撇嘴,看起来很不服气:“平日小姐都不爱打扮,现在要嫁给世子了,自然要打扮得漂亮些。”她的脚步轻快,小脸还有些稚嫩,看上去应该有十六岁左右。“如此便好。” “小姐,翠烟居到了。”轿外的随从轻声提醒道。轿内的女子“嗯”了一声,一芊芊玉手掀开了帘子,自里面出来了。 一袭紫色纱裙恰到好处的将女子绝美的身段显露无疑,凤目凝凝,冰若寒霜,却是明艳动人。 她的肤色如雪,犹如玉镯冰雕。唐轻容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若不是她眼中那抹冷若冰霜的气质,唐轻容几乎要以为认错了人。 唐轻容就站在翠烟居门口,张雪也一眼便看见了她。 张雪对她点了点头,尽管神色冷淡了些,却不是不友好。 唐轻容与她一同进入了翠烟居,翠烟居的首饰都是上品,鲜少有低价的饰物。 张雪似乎对这些首饰很不热衷,看了许久,只是随意挑了一两件。正当离去时,唐轻容却被一支紫玉簪子吸引住了。这支簪子雕工很是精致,簪花细小却瓣瓣分明。最为珍贵的是上面的那颗明珠,色泽光润,一看便是上品之中的上品。 霎时,心里涌起一股念头,唐轻容小心的拿起簪子,问老板:“它值多少?” 老板一见,立马笑道:“姑娘好眼光这支东海遗珠是昨日刚到的一批新货,只要80两……” 唐轻容点点头,“我要了。” “好嘞,我帮你包起来。” 唐轻容轻轻避开老板伸过来的手,将钱放下,淡淡一笑:“不必了。” 老板也不勉强,张雪看了一眼,淡淡道:“这只东海遗珠倒很配你。” 唐轻容把玩了一下,却是一笑:“这是送你的。” 说着便将东海遗珠插入张雪的发髻之中。 张雪显然是愣了一下,“送我作甚?我并不爱这些东西。”说着便要将簪子拿下。 唐轻容伸手制止了,佯装不悦:“我送出手的东西从不收回,你若不喜欢,扔了便罢。” 张雪倒是没想到唐轻容是这个脾气,见此也不再坚持。 从翠烟居出来,张雪便让丫鬟随从先回府了,唐轻容则和张雪一起去了望江楼用午膳。二人只是随意闲聊,张雪的话不多,却很有见地,唐轻容对这个女子很是喜爱。从她的故事之中,唐轻容早已对这个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可知道她悲剧的命运又觉得悲痛。 二人虽无酒,却也尽兴。当张雪知道她是即将要嫁给九皇叔的唐家大小姐时,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淡淡道:九皇叔是一个好人。 唐轻容暗暗撇了撇嘴角,他只是一个风流鬼,加性格古怪的阴沉鬼。 这时,楼下长街上忽然传来一阵人声的叫嚣,唐轻容好奇地跑到窗口一张望,“咦”了一声。 “怎么了?”张雪不是喜欢看热闹的人,但见唐轻容如此惊讶,倒有些想明白了。 唐轻容趴在窗口,看这街上的人群说道:“似乎是一群人来找酒楼的麻烦。” 张雪冰冷一笑,口气无关自己:“既是如此,我们早点离去吧。” 唐轻容点点头,她也并不想理会这些事情。 二人离开酒楼,在一处拐角分道扬镳。 张雪似乎怀有心事,唐轻容看见自己手上打包带走的桂花糕,想了想,便又回过身去,准备喊住张雪。 可却在这时,唐轻容看见一个疯妇人摇摇晃晃地走出街头巷口,双手之中握有一把长长的利刃。她的唇边含带着犹如魔鬼一般的笑容,正一步一步地朝张雪走去…… 唐轻容呆住了,几乎是本能的大叫了一声:“张雪小心!” 正在这时,疯妇人手里的利刃狠狠地向着张雪的背后刺去。 索性张雪反应快,稍稍一偏身体,利刃竟然刺穿了一个行人的胸口,霎时溅出满地鲜血。 唐轻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看着一个无辜的行人砰然倒地,她几乎不能言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整条街的人都争相逃跑。 第三十一章 她要杀唐轻容?! “张雪!”唐轻容又急又怕,潜意识里想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可她又明白自己不能扔下张雪。 路边有些行人拿起铁铲和竹棍,想做抵挡。可没人想到疯妇人手上的利刃竟然削铁如泥,根本阻挡不了她的行动。 无论别人怎么打她,她似乎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个劲地追着张雪,颇有种赶尽杀绝的意味。 张雪显然也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几步。她的身体显然已经是很虚弱了,避开一刀已是堪堪。 “张雪!”唐轻容急得跺脚大叫一声。 只见那疯子见一刀没落到实处,将手里的利刃举过头顶,双目通红,再次向张雪砍来。 所有人都被她可怕地样子吓住了。 唐轻容也顾不得许多,拿起地上不知是谁掉落的棍子,就向疯妇人劈去。 这一下用足了力道,震得虎口都流血了。 鲜血从疯妇人的头上流下,好不触目惊心。可令唐轻容恐惧的是,疯妇人只是停顿了一秒,竟然在下一刻便毫不留情地向唐轻容反砍过来。 唐轻容一声惊呼,连连后退,直直摔落在地。 她何曾这么狼狈过,眼见一刀落了下来,唐轻容双手一挡,正要闭目却见张雪扑了过来,竟然挡在了她的身前。 “不要!” 唐轻容的眼泪在瞬间也落了下来,只是下意识地抱住张雪。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唐轻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看见血淋淋的一幕。 张雪的身体似乎动了动,唐轻容缓缓睁开眼睛,身体打了一个冷颤,蓦然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只见那利刃被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看似无力的手紧紧抓住利刃,任凭鲜红随着指缝滴落。 “宁王世子。”唐轻容叫出口的声音是颤抖的。 顾容慎的脸色很难看,他只有一只手,只能松手再将一掌重重的打开疯妇人的天灵盖上,顿时满地鲜血,分不出是他的还是疯人的。 疯人倒地瞬间而亡,再也动弹不得。 “张雪……”唐轻容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手掌,转头看了看张雪。 张雪的目光也停留在顾容慎身上一瞬,然而她的目光无波,只是淡淡对唐轻容说道:“我们走吧。” 唐轻容看着宁王世子受伤的神色,很为他们心痛。 很久都没有宁王世子的消息了,唐轻容坐在药王庙中,来药王庙已经一个月了,唐缄昨日派来了碧桃,说再过两日便接她回府。 唐轻容懒懒应下,倒有些舍不得这清净的日子。 张雪的婚礼在后日,唐轻容没想到自己的婚礼与她的靠的如此近。 宁王世子似乎从疯妇人出现的那天起就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仿佛从人间蒸发了。 这些天,她偶尔去张府走动,与张雪说说话。晚上则与沈玉壶学武功。 顾夜阑中间来过一次,也只是平淡了交代了一下荣王世子出席的事宜。唐轻容知道那天已经翻越过了顾夜阑的底线,他能冷冷地和自己说两句话或许在他看来已是莫大的恩德。 唐轻容刚迈入张府后院,便愣了一下。梅树之下,站着一个白衣冷绝的女子,而她的前方,却站着一个蓝袍男子。 唐轻容停下脚步,没有去打扰他们。 顾容慎站在两米开外,定定的看着前方与自己同样苍白无力的女子。“小雪……” 张雪唇角含笑,却是如同往日一样冰冷疏离的笑容:“宁王世子,可是来道贺的。” 顾容慎脸色煞白,偏偏头,却是固执道:“我说过有一日我会娶你,就算你不愿意嫁我,也不会嫁给任何人。(.无弹窗广告)” “是么,我早已不记得了。”她的唇边依旧带着冰冰凉凉的笑,看的唐轻容心底一阵抽搐。 “小雪。” 二人就这样站着,他看着她,眸色深沉:“你恨我?” “是的,我恨你。”张雪点点头,一点犹豫都没有。 “小雪,你听我说……”顾容慎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急着说道。 “阿慎,从你放开我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了。” “小雪……” 张雪抬头,抿了抿唇:“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世子,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也不要再为难我。” …… 宁王世子已经远去,张雪冰冷苍白的脸上,一行泪悄无声息的滑过嘴角。 唐轻容看着他们,心中已不知滋味,自古绝世的容颜都要伴着薄命在悲伤与仿徨中与世隔绝。上苍将一切美好归属于她,却要她去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代价。 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在走同样的路?其实,她完全可以抵制唐轻容的命运,逃走也好,反抗也罢。可她也偏偏是对俗世念念难释的女子,她虽不会帮助唐家平步青云,却无法让唐家人因她而死。 她顶替了唐轻容,从此再也没有陆小容。 唐轻容没有去见张雪,而是走回了药王庙。 一张方桌,一把好琴,一人坐在花间,随着琴音若隐若现。 那是一张清淡美丽的容颜,可那一双眼睛此时却黯淡无神。 沈玉壶来时,便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 “生病了?”耳边明明是一阵戏谑的轻笑,声音温柔,格外分明。 而唐轻容却也认真的点点头:“嗯。” 沈玉壶眉头一皱,将她的手一抬就把起了脉,把了许久,装作大师一般道:“嗯,内心郁结,思虑不畅。” 唐轻容被他这一举逗得乐了。将手一甩,笑道:“我还不知十七有这么多的本事,如今也会看脉了。” 沈玉壶在她身旁坐下,神情很是随意:“似乎最近你总有心事,是为了张雪和宁王世子?” 唐轻容点点头,并没有瞒他。“我,只是为他们心疼。” 沈玉壶轻叹了一口气:“五年前新皇登基,朝中局势未稳,周边各属国蠢蠢欲动,陈国妄想侵占中原,反被灭国。那一役便是宁王带的兵。” 唐轻容愣了一下:“你是说云秀以及那幕后的男人都是陈国的人?他们是来报仇的。” 沈玉壶点点头,颇为赞赏的看着她笑了一下:“云秀是陈国长公主,而那幕后的云书是陈国太子。我上次与你说的那一群外邦人就是陈国的余孽。” 唐轻容呆了,这些国仇家恨她从来只在电视上看见过,没想过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见她神色有异,沈玉壶皱了皱眉,轻声道:“那一日云书救走了云秀,只怕他们会卷土重来。” 唐轻容转头看沈玉壶,几乎下意识的喊道:“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能安稳的活下去,而一定要……报仇呢?” 沈玉壶轻轻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太过于爱,所以才能这般绝决彻底。无论是云书云秀还是宁王世子和张雪。” 唐轻容无言,看着手下的琴弦,却再也弹不出一曲。 “这样的爱,太残忍,我不想要……” 沈玉壶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她手中的琴,自顾弹奏一曲梨花落。 纷落樱花月,夜晚的空气中都夹杂着一缕樱花的幽香。 湖心小船上,男子华衣飘飘,被暗夜遮掩。他的衣袖之上还残留着几点暗红色的血迹。 他坐在那里,静静地擦拭着手中的剑。月光下,剑身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很是清冷。 终于,他缓缓转过身来,苍白清澈的脸上,绽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抬起头,望见对面的男子,黑衣长身,就那样不知不觉出现。 “陈国太子,许久不见。”顾容慎轻轻开口,语气听不出波澜,好似会见许久不见的好友。 云书认真打量了顾容慎一会,冷漠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宁王世子,难得你还活着。” 顾容慎微微一笑:“云书兄这些年来的策划真精彩,我怎么会死?就算是死,也必然先要铲除了你们这些余孽。”他笑得依然平静,仿佛根本不是在谈生死的事情。 男子神态一冷,却也笑道:“余孽吗?那又如何?你们会败在余孽之手。” 顾容慎漆黑的发丝在风中张扬,唇边掠过一抹冷意:“我不明白,你既然恨,为何当初不直接杀了我,反而要多此一举。”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和张雪有今天的一幕,他的心每天都在千刀万剐。 云书仰头一笑:“不过是让你们切身体会一下本王当年的痛罢了。” 顾容慎眼神冰冷:“是吗?” 云书脸色未变,语气幽幽:“让你那么轻易的死岂不是便宜了你们顾家人。” 顾容慎轻哼一声:“自古弱肉强食,你又何必强求!” 云书却也点点头,“说得对,所以今日我打算让你死了。” 顾容慎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今夜,我要用你的血偿还。不只是你,还有陈国公主。” 云书只是笑了,毫不在意:“我的妹妹的确要死的,不过在死之前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顾容慎眼眸一冷,风中残叶飘落,惊起四方水花…… 第三十二章 宁王世子死了 宁王世子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唐轻容是立即跑去了张府。 张雪靠着大树,看着周围的一切,她那冰霜般的脸终于露出些许笑意。一只蝴蝶飞了过来,轻柔地停在了她的肩上。张雪看着这朵蝴蝶,眼眸有些迷茫。 唐轻容看着她,心中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死了,对不对。”张雪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疑惑与不解。 唐轻容愣了愣,却不敢回答。 张雪轻笑,语气轻然:“呵呵,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是,我却不相信。” “张雪……你……”唐轻容注意到她的眼神没有焦距,竟似有些痴傻。 张雪转头看她,眼神清澈纯净,像一个无辜的孩子:“他欠了我这么多,怎么可能死呢?” 泪悄然滑落,谁曾想过如此冰冷的女子,也会有这样低泣的时刻。 张雪没有再看她,她低着头,轻轻地笑了起来:“真幼稚……” 她只是反复的说着这三个字,唐轻容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一刻也不敢离去。 宁王世子大丧,所有喜事取消。 走在大街上的唐轻容吃惊的发现,街上竟然到处贴满了云秀的画像,巡逻的官兵也增加了,看的出来,大有种不抓到不罢休的事态。 他已经听沈玉壶说了,那一夜宁王世子与陈国太子云书决斗,顾容慎本就刚失去一只手,根本就没恢复,这一战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 最后是顾夜阑赶到,虽说杀了云书,可宁王世子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顾夜阑说,宁王世子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小雪,生我不能给你幸福,那么死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唐轻容垂眉,转身的一瞬间,她发现一人正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好看的小说) 那人一身白衣,脸色比之平日还要苍白三分。 “张雪……” 唐轻容低声呼唤,张雪却恍若未闻。 天际一片明朗,宁静且悠远。张雪停在了一座坟前。她的裙子很白,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白色。 此时的她飘渺如雾,一头青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静静地跪坐在坟前,睁大了眼睛,里面流露出遏制不住的凄凉与彷徨。 明明只离她一步,唐轻容却知道自己与她已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这一世的情劫伤她太深,身死心也死,耗尽了所有的血与生命。 唐轻容强忍着心头的闷痛,犹豫着伸出手,想去触摸张雪那忽明忽暗的身影。 “他在等我。”张雪忽然回过头,很怜悯地望着她笑。这样明朗的笑容唐轻容从没有见过,她无暇顾及她倾国倾城的笑容,反被她的话骇住了。 风很轻柔,唐轻容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指间有些凉意,但她知道张雪的心一定更凉。 “不……”唐轻容想要与她说话,改变她的想法,可张雪忽然看着唐轻容的身后笑了笑。 唐轻容的诧异的回眸,却不见人影。再回头时,却见张雪有些傻傻的看着那里在笑。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抓什么。张雪觉得明明只隔一线,为何她却连他的指尖都碰不到。 虚晃了一下,张雪跌倒在地。 唐轻容脑子里顿时一阵空白。赶忙扶起张雪,却被她一下甩开。 “不要走,求你别走。” 张雪不停地哭,拼命的去抓前方的空气,却什么也握不住。 唐轻容傻了眼,根本不忍心再去看。 张雪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怔怔地倒在地上,唐轻容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慢慢走到张雪身边,声音有些颤颤:“他不想你死,并不想你死……” 唐轻容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她们两人太专注了,以至于没有发现危险已经临近。 就在唐轻容刚刚感觉周围气氛不对时,一个人影已经向她们发起了袭击。 那人出招不快,但唐轻容只学了几天武功根本不能做出反应。只堪闪避了一招,就发现张雪被抓住了。 张雪此时眼神空洞,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一切。 唐轻容认出了这个女人,是云秀! “云秀!你在唐府的日子,我从没有亏待过你,如今你这样对待我们,难道就一点都不惭愧吗?” 云秀掐住张雪的脖子,冷哼一声:“与国仇家恨相比,纵然是对你恩将仇报,我也认了。” “国仇家恨与张雪无关,你们已经害得她更多了,你到底还要她怎么样?”唐轻容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此时的云秀真的让她好生怨恨。 沈玉壶说得对,若是知道她做了什么,只怕真的很想让她死。 “要怪就怪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只要她死。”云秀恶毒地说。 唐轻容忽然一声冷笑,笑她的天真:“原来堂堂陈国公主太子只能对付一个小女子,你们没有本事对付顾家男儿,便从女子下手,纵使千年百年后,陈国都会因为你们而蒙羞。” 云秀怒极,反手给了唐轻容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唐轻容的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 “你以为你们西罗有多仁义吗?当初对待陈国如何没有想过手下留情。我的嫂子正怀着孩子,却被无耻的西罗军玷污,还将她杀死。我的弟弟还只是幼稚之龄,也被毫不留情的扔下城楼摔死。”云秀的表情因痛苦有些扭曲,“你以为顾家的男儿有多英雄吗?简直禽兽不如。” 唐轻容从没想过站场会这么残酷,咬咬牙,她冷声道:“顾家的男儿禽兽不如!那你与你兄长所做的事情就不是禽兽吗?” 唐轻容的话自然惹来了另一巴掌,而她却丝毫不畏惧,瞪着云秀道:“若不是陈国先挑起战争,又怎么会造成这样的悲剧。说起来,根本就不是百姓要天下,是你们皇室的贪婪与野心。你们皇室没有给百姓一个安稳的天下,让百姓受战火之苦,难道你们皇室中人就不该有所牺牲?” 云秀恨极,一脚踹上唐轻容腹部:“你又懂什么!就算陈国不出兵,难道西罗国就会放过我们?幼稚!” 唐轻容唇角流血,却是阴狠一笑:“自古成王败寇,你既然知道的这么通彻,那还咬住报仇一事作何?有如此狭义胸怀,难怪陈国要灭!” “贱人!住口!”又是一脚踹上去,唐轻容只觉得全身都痛,渐渐地已经分不出是痛还是不痛。 唐轻容痛不能言,云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张雪,后者依然面如痴呆。云秀再看唐轻容:“我哥是死在顾夜阑的手中,你是顾夜阑的未婚妻自然也逃不了。我要用我陈国最残酷的刑罚折磨你,让你在对死亡的无限恐惧之中死去。” 唐轻容心底一顿,她本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此刻她却丝毫不想去求云秀,既是知道求也无用,也是为了心底的那串火苗。 “你以为我会任你宰割!笑话!”寒玉似的眸子狠狠瞪着云秀。 云秀冷哼一声,“我知道我已是必死无疑,你们两个就跟着我一起下地狱吧。” 唐轻容呼吸一冷,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镇定,盯着云秀,讽刺一句:“像你这样如此罪大恶极之人,怎配与我二人去同一个地方。” 云秀恨恨,怒极反笑:“贱丫头,死到临头还耍嘴皮子,我不与你说,我现在就先杀了张雪,再好好处置你!” 说着反手一剑便挥向张雪脖子。 “不要!” 唐轻容只听见自己破碎的叫喊声在风中回荡,张雪犹如一朵洁白的莲花,没有任何痛苦,没有任何挣扎,缓缓倒在宁王世子的坟前。 张雪死了,唐轻容的脑中一阵晕眩,整个世界瞬间变成了一片黑暗,直到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药王庙 顾夜阑与沈玉壶难得的一同前来接唐轻容回唐府。 可她们一到药王庙,正好看见柳妈妈急切的身影。 “柳妈妈,何事如此慌张?”沈玉壶率先走到柳妈妈身旁,沉声询问。 柳妈妈一见沈玉壶和顾夜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沈公子,九殿下,你们快想想办法,大小姐出去了一整日都没回来。大小姐平日出门早该回来了,奴婢去张府问了问,才知张小姐也没回过府,也在四处找人呢。”柳妈妈语气急切,却也说得明白。她一想到小姐可能出事,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见柳妈妈如此慌张,沈玉壶皱了皱眉,却安抚道:“你别急,想必她是去陪张小姐了,迟些就会回来了。” 说完,他回头看了顾夜阑一眼,后者也是眉头紧蹙,他们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长石带来了一个骇人的消息:在宁王世子墓前,找到了张雪的尸体。 最令他们吃惊的是,张雪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再过不久,槐米也带来了一个消息:有人看见云秀在城中出现。 顾夜阑当下雷厉风行,带上人便开始全城搜索,终于在一处乱葬岗找到了云秀。 当云秀被长石和槐米压在顾夜阑和沈玉壶面前时,她的眼睛却怔怔的看着顾夜阑。 第三十三章 怎入得了你的眼 顾夜阑勾起嘴角,眼里却无半点笑意,“怎么,难得顾夜阑还能入得了你的眼。[.超多好看小说]” “你……你是顾夜阑……你不记得我?”云秀娇躯轻颤,看着顾夜阑的目光竟有些迷惘。 “怎么,我应该记得你?”顾夜阑冰冷的双眼毫无感情。 “五年前……你去陈国,你当真不记得我……” 不等她说完,顾夜阑便扼住了她的脖子,“本王对你陈国的事并不感兴趣!说,唐家大小姐在哪!” 云秀听到这句话,顿觉心凉,顾家的男人不仅心狠而且薄情。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爱上了这个男子,可是她并不知道他就是顾夜阑。 如此也好,杀了唐家大小姐,她的心里也会痛快些。 “我不会告诉你的。”她倔强的看着顾夜阑,唇边含笑,“她和那个张雪一样的笨,她们都应该去死。” “她,在,哪!”顾夜阑已经不想和她多说,神色是异常的狠厉。 云秀只是倔强地咬紧牙,根本不打算再说一个字。 眼看顾夜阑的耐心已经失去了,他不耐烦的一挥手,刚要说话,便听沈玉壶开口了。 “北方有一种酷刑……” 所有人都看向沈玉壶。 稍一犹豫,沈玉壶转向了云秀。“你把她活埋了?” “活埋了?!”众人一齐惊叫起来,顾夜阑的脸色最不好看。 他们从没有听过这种骇人听闻的手段,柳妈妈想到唐轻容此时可能被埋入地下,当下掩唇痛哭。 “说,人在哪里!”顾夜阑狠狠一拍桌子,桌子经受不住他的力道,轰然化作碎片。 “哼,顾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人,嫁给顾家的女人更该死,你们去挖她的尸体吧。” 所有人都刷白了脸,沈玉壶几乎就在那一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顾夜阑心烦意乱,重重的一掌拍向云秀胸口,直打得她吐血。 只听他冷冷一声命令:“无论用什么手法,给我逼问!” “是。”长石领命。 顾夜阑几乎在同时也踏进了夜幕。 这一夜,漫长而又短暂,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入睡。 天明时分,天下起了小雨。 顾夜阑已经找不到方向,只得将云秀从剧痛之中惊醒。 云秀受了一夜的酷刑,却仍是含着恶毒的笑容:“你们当初毁我陈国,就该想到今天的报应。” “啪。”柳妈妈顺手给了云秀一巴掌,哭道,“你来唐府不久,可唐府可有亏待过你,小姐也从不曾虐待过你,你怎么忍心对小姐下手!” 云秀似乎感觉不到痛,只是笑。 “你这贱婢快说!小姐到底被你藏在哪了?”柳妈妈反手又是一巴掌,车中众人无人阻拦。 云秀猛然抬起脸:“我本来不想杀她,可是她却妄想阻止我报仇。她必须死,给,我,陪,葬。”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狠毒!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给我闭嘴。”柳妈妈重重的一巴掌再次打在她脸上,眼泪再次滚下来。 众人都知道,她根本不可能说出什么。 虽是青筋直跳,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顾夜阑开了口:“好,我不会再勉强你。” 众人侧目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夜阑。 然而,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时,包括云秀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说:“长石,将她的衣服全部除去,绑在马上,直到死!” 北方陈国本是礼仪之邦,对待男女之礼更是信奉如命。这样的死法,无疑是对她的最大侮辱。 云秀当下就要咬舌自尽,长石却有先见之明,制止了她。 云秀的谩骂之声传来,却无人愿意理会她。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告诉我她在哪,我会让你以公主之礼自尽。”顾夜阑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其中的狠厉却不容抗拒。 云秀笑了,笑的很是悲哀:“我一直在想,是报仇重要,还是尊严重要。”她狠狠的看着顾夜阑,“你们顾家的男人果然够狠,可以对待一切不择手段。” 顾夜阑没有说话,根本不屑于看她一眼。 云秀缓缓道:“尽管我的身体受到你们侮辱,可我的灵魂绝不会。要杀要刮悉随尊便。”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顾夜阑也不再和她多话,伸手毫不怜惜地剥下她的外衣,在众目葵葵之下扔给长石。 “至死方休!” 饶是四个字,已让所有人心惊。 从张雪死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这也意味着唐轻容生还的几率并不大。 时间拖得愈久,所有人的心中就沉一分。 可是顾夜阑始终没有放弃,附近的官府都派出了人马。 再说另一侧的沈玉壶早已来到了乱葬岗,乱葬岗的地面多处已被翻新。沈玉壶此时正在挖一座新坟。三个时辰的坚持,他已经筋疲力尽。 当他猜想到唐轻容可能被埋入地下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便是乱葬岗,这里最不容易寻找,却又是最为凄凉的地方。 云秀恨顾氏,当时找到她的地方又离这里较近。他的判断应该不会错。 可是,三个时辰了,他不敢去想。 此时的他根本顾不了去想这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找到她。 忽然,沈玉壶顿住了身形,心底咯噔一下,竟是想到了什么。 忽然,他飞身而去,却是离乱葬岗越来越远了。 来到一个独立的墓前,沈玉壶目光一寒。云书之墓。 沈玉壶冷笑一声,掌中一运功,掩埋的泥土瞬间挥开,露出了一个崭新的棺木。 沈玉壶深吸一口气,再是一掌将棺木盖打飞。 棺内没有鲜血淋漓的尸体,只有一个纤细的人影。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被打扮的十分精致。 沈玉壶呼吸一窒,“丫头!” 此时的唐轻容全身苍白,沈玉壶碰到她的一刻,身体已经颇凉。 “丫头,醒醒。”他轻声哄着,似乎就像哄一个睡着的孩子。他的脸色温柔,不断地将内力输送到她的身体里。 感觉不到她的体温,他将掌贴上她的背心,不断传送的内力依然无法力挽狂澜。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你不会死的,丫头,你一直这么坚强。”他轻触着她柔嫩的脸蛋,忽然觉得心底有一片空洞在慢慢扩大。 他将她放下,无能为力的虚空紧攫住他的心头,再次蹲下,紧紧地将她拥进怀中, “呵呵,”他忽然轻声笑笑,像是自嘲又像是自怜,“也许我都无法为自己寻到答案。”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粒丹丸,缓缓放入了她的口中…… 窗棂透进阳光,她已许久不曾好好感受过这样的温暖。残留的睡意不肯退去,头脑晕眩而模糊。 纤指按了按额角,尽力让自己清醒,长时间的晕眩让她的头脑还有错乱。 “丫头。”温热的手指触到她的肩膀,让她微微一惊。 她似乎低应了一句,眸子依旧焕散不清,想要清醒却始终积聚不起焦距。 沈玉壶的面容隐约紧张,“丫头?”看着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沈玉壶微微心惊。 “你怎么样?” 呆滞了许久,她终于将目光看向了他的眼睛。 尽管是看着他,可那其中仿佛空无一物,甚至带着一抹绝望与悲痛。 “……丫头。” 她的掌心又湿又冷,他用力的握住她的。 她任他抓着自己,脸上没有表情,也似乎感觉不到痛苦。 “不要吓我?丫头!”沈玉壶有些怕了,声音也有些颤抖。 “……水……” 不想她说出的第一个字竟然是水,饶是如此,沈玉壶仍然跑去为她倒了一杯水,送到她的手中。 白瓷杯放在她的眼前,她本能地去接,可小巧的杯子在唐轻容看来却有如千金之重。手上一个不稳,眼睁睁地看着杯子落了下去。水洒在了她的衣裙上,杯子也摔落在地。 沈玉壶吓了一跳,这虽不是滚热的水,却也是很烫的。他立即抓起唐轻容的手,只见上面通红一片。沈玉壶看的一阵揪心。 连忙翻箱倒柜,找了一瓶药来,仔细的替她涂抹。 “十七。” 她愣愣的盯着地上的碎片,轻轻地唤道。 沈玉壶僵了一僵,手上的动作缓了一下,在她的面前蹲下,“我在这里。” “她死了吗?”她的眼中流下了泪水,并不需要沈玉壶去解答。 沈玉壶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可是那眼泪却似止不住一般,他擦去了又溢出了,反复不断。 “她跟我说,宁王世子在等她。” 她的语气有些哽咽,“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他们都不用再承受命运的痛苦。可是,我还是好想哭啊……” 沈玉壶终于轻叹了一声,将唐轻容搂入怀里。 “不要怕。她并没有痛苦,这一切都不可怕。” 长睫微微颤了一下,唐轻容将自己埋入沈玉壶的怀中,狠狠的大哭了起来。 “你只是对死亡恐惧了。不要怕,丫头,我已经把你从阎王那里救回来了,没有人再敢把你抓回去。” “十七……”此时的她还能想起之前那多个难以煎熬的时辰。 棺材内的空气慢慢抽尽,她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她想喊叫挣扎,身体却丝毫无力。她只能默默地感受着死亡降临。她明明已经死了,明明感觉自己已经飘了起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穿越回现代的那一刻,忽然有一双手将她狠狠拉了下来。 “好恐怖,真的好恐怖。”她用力捂住耳朵,再转而捂住眼睛。 沈玉壶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哄着她。 “不要怕,那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罢了。” 唐轻容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力气全部耗尽才再次睡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无忧谷 转眼已经到了八月。天气愈发热了起来,此时的唐轻容只穿着一件荷色的轻纱烟云裙,里面白色的抹胸将她娇好的身材尽显无疑。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两抺发丝束在胸前。 唐轻容最怕热,便搭上小舟,坐在自家湖心纳凉。小舟掩映在大片荷花之中,凉风吹过满湖粉荷碧叶,带来些许如水的清凉。 唐轻容仰坐在舟上,随手随手折下一朵熟得恰好的莲蓬,有一搭没一搭的剥着莲子。 忽然舟身一晃,唐轻容顿时随手扯过一片荷叶,往脑袋上就是一盖,大有无视的感觉。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子闷笑声,随即也不顾唐轻容的不满,就将她脸上的荷叶扯下,露出唐轻容娇嗔不满的脸。 沈玉壶看着她这副小女儿的娇态,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你最近很是嗜睡,这睡多了可也不好。” 唐轻容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谁说她嗜睡了,每天晚上都去练剑练轻功,根本没时间睡好不好。难道白天她还不能补眠吗? 不过这事别人是不知道的,在外人眼里,她似乎白天晚上都在睡觉。柳妈妈曾问过几次,顾夜阑甚至也来问过,都被唐轻容随意打发走了。 众人都不敢怎么深问,都不去提起几月前的事。 宁王世子逝后,宁王府笼罩在了一层悲伤的气氛当中,皇上体恤宁王,将宁王世子厚葬。 荣王世子也因张雪的死而郁郁,宁王和荣王两家忽然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每个人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荣王与宁王两家虽然表面还是如从前一样客套,但是交往之中又轻疏了很多。 唐轻容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又扯下一片荷叶,蒙住脸继续睡。 沈玉壶笑着俯首凝视这堪比花娇的可人儿,眉眼一舒:“丫头,我难得来看你,你就这么无视我?” 自从唐轻容回府之后,沈玉壶就未在府中住下,而是另买下了一套别院。唐轻容去过那个别院,很是清雅诗意,一看就很喜欢。 听到沈玉壶说话,唐轻容再次头疼。难得见她?他们天天都见得好不好?不过,这个外人可不知道。 见唐轻容依旧不说,他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我的记忆有些不好了,谁说要今天去无忧谷的。” 唐轻容立即坐了起来,大言不惭道:“我说的。” “哦——”沈玉壶故意拖长语调,上下打量了一下唐轻容,说道,“看你这样子,估计又要睡上一天,不去了不去了。” 说着摆摆手就要走。 唐轻容一见,重重一哼!不出手阻拦,眼神却凌厉得很。 “我就要去!” 沈玉壶似乎是没听见,自顾地点点头,“嗯,看来你也不想去,秋彦还说无忧谷上有个大冰窖,还有解暑的冰镇梅子汁,似乎明日还有一个品剑会,都是武林高手哦。” 他说最后一句时,眼睛不停的装似无意地向她脸上扫去。 无忧谷,但凡是武林人都知,这是剑术冠绝天下的神剑世家宇文家之地,世代皆出若其名一般品性高洁的公子。他们名声传遍天下,即便是朝廷之中也忌惮三分。朝廷多次想将这宇文世家拉入朝中,为朝效力,可宇文世家却不喜与朝廷来往,也是皇帝心中的一大心结。 宇文世家在西罗的势力强大,江湖朝廷虽不相干,但宇文家族若是有朝一日被朝中一方拉拢,或者被他国控制,那么对于西罗而言,就是一大害事。 然,宇文世家公子都是心性高洁之人,加之武林威信极高,遂可安平立世。 与宇文家的秋彦公子相识本是意外,此事说来十分简单。某一夜唐轻容照旧随着沈玉壶学武。自从张雪死后,唐轻容学武就更勤快了。她的意识之中渐渐觉得,若要改变命运,就要自己变得强大。 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命运被操纵,身体被操纵,即便是心,也会在时间下慢慢改变初衷。 不能改变环境,那么她便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可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就在这样一个平凡之夜,故事发生了。 那日,唐轻容翻看了一些西罗异志,翻到名剑一页才想起沈玉壶的配剑与这名剑上的第四名剑很是相似,若渊。 她见沈玉壶用过这把剑很多次,一眼便能认出。可这把剑下却也没有什么关于此剑的记载。 正昏昏欲睡间,听到外面沈玉壶喊道:“丫头,时辰到了。” 唐轻容走出去,却是穿着一身红色的轻装,衬得她愈发白皙:“这位小爷,不知今日又要去哪里逍遥?” “哼,如此打扮却说的轻浮话,丫头,我都白教你了。” 沈玉壶笑骂一声,惹得唐轻容笑不可遏。 “好了。”唐轻容一甩手,继续说,“今日我可是带了剑来,你上次说我进步不小,可是能用真剑了?” “哈哈,唐大小姐,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用剑,可别伤了自己就好。” 唐轻容嘴角一撇,这家伙说话竟然还是如此刻薄。趁其不备,她将剑一拔,一剑刺去。 那沈玉壶一眼没瞧,已然飞身出了三丈之外。 唐轻容一跺脚,也用轻功追了上去。 沈玉壶唇角含笑,二人一追一跑,眨眼之间已经到了空地,出了唐府。 唐轻容终于体力耗尽,将剑一扔,往地上就是一坐,喘息道:“好你这当师傅的,竟欺负徒弟。” 沈玉壶回头看她,本想笑,却见她红红的小脸上,一双秋眸似是含了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没来由让他心一软,只好说:“丫头……” 唐轻容一抬眼睛看他已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暗笑,嘴上却不饶人:“你每次说话都不算数,我看你就是怕教完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小气鬼。” 沈玉壶见她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甚是无奈,只好应道:“好,那我看看你这些日子到底有了多少长进。来,现在开始吧。” 唐轻容听完,又一剑向沈玉壶挥去。这一次,却见沈玉壶没躲,只身迎上,他手中握剑,却并未拔出,反是步步相让。 可尽管如此,唐轻容仍是落于下风。 唐轻容重哼一声,将剑往地上一扔,再次往地上一坐,气呼呼的不理沈玉壶。 沈玉壶见唐轻容不说话,也不看他。想上前安慰,却又觉得好笑。 听见沈玉壶闷笑的声音,唐轻容恶狠狠的回头:“笑什么笑,笑死你算了!” 沈玉壶却是一噎:“丫头,不可以咒师父死的。” 唐轻容哼了一声,又没理他。 沈玉壶轻叹一声,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天色想了想:“不如,我们去山上看烟火。” 唐轻容眼眸一亮,“现在有烟火看?” 沈玉壶笑着点点头:“当然。山上住着一位老先生,元宵节的烟火都是他做的。” 唐轻容自然没过过古代的元宵节,不知这古代的烟火和现代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想着,唐轻容的心思已经飞走了。 沈玉壶见她如此,笑道:“怎么,想不想去看?” 唐轻容笑眯眯的点点头。 可是真要去的时候沈玉壶却为难了起来,原因无他,只因此季山上虫蛇较多,他又未带雄黄。虽说想让唐轻容开心一下,可是现在上山,又让他犹豫了起来。 可唐轻容一听却没心没肺道:“怕什么,虫蛇哪有那么多,这么晚了肯定躲回家睡觉去了。” 她心想,在现代时,也曾在晚上去过山上,顶多就是蚊子多点,什么时候遇见过这些东西。而且,唐轻容觉得,自己既然能穿越到古代,就是主角,主角怎么可能会被虫蛇咬死? 沈玉壶虽心中还是犹豫不决,但实在被唐轻容缠得没办法了,才点头同意。 唐轻容跟着沈玉壶上山,不一会额头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沈玉壶向上一望,见前方有一块大石刚好可坐两人,便向唐轻容伸出手说:“丫头来。” 唐轻容抬头有些不解的望着他,将手递过去,还没等问,沈玉壶已带着她飞到了那大石上,唐轻容坐了一会感到有清风徐来,才看了看四周,这里靠近湖泊,空气之中有一股潮湿之意,很是清凉爽快。 唐轻容甩了甩头,将披散的发丝编成一条长长的鱼骨辫理在胸前,便对沈玉壶说:“咱们快些走吧,这个时候先生家的门肯定是敲不开了。” 想了想,唐轻容狡黠一笑:“十七,你说以你的本事能不能偷到他家的烟火?” 沈玉壶看着轻容,也认真的想了想,“也许应该可以。” 夏季的山中夜晚很是欢乐,月光照在湖中,点缀着颗颗繁星,竟是说不出的美。唐轻容玩心大起,转头猛地跑了几步,将自己藏在树后,还不忘对着沈玉壶说:“看你找不找得到我。” 沈玉壶见她忽然跑开吓了一跳,见她跑入黑暗之中又是一惊。 唐轻容听见沈玉壶的脚步声,便将自己藏得愈深,前方便听见沈玉壶有些焦急的声音:“丫头,别玩了,快出来!” 唐轻容不以为然,刚要笑道,却在回头看见前方树上吊着的白影,一声尖叫惊起林中鸟兽,也惊住了沈玉壶。 忽然,沈玉壶一闪到唐轻容身前,将唐轻容护住,看了一下前方,倒抽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别怕。” 第三十五章 宇文秋彦 唐轻容本刚被张雪和宁王世子的死亡骇住,自己又从死亡边缘活回来。众人整日带她四处游玩,才将她的心刚刚打开,此时再次死人,她已然害怕得不能言语。 沈玉壶感受到她的体温渐渐下降,心中也懊恼起来。 这山中怎么会有死人,沈玉壶本想带着唐轻容离开,却在看见那白影身上的玉佩时,眉头一皱。 他轻轻拍了拍唐轻容,轻声道:“别怕,我去看看。”说着他将匕首掷出,将白影身上的白绫割断。 沈玉壶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有气息,虽是满身是血,可是内力却极为深厚。他中的迷药颇重,沈玉壶从玉佩上看出他是无忧谷的人,便与唐轻容将他救了下来。 此人正是宇文秋彦。 因为救治及时,宇文秋彦终于在十日后奇迹般的康复了。 他知晓是沈玉壶和唐轻容救了他之后,很是感激,加之志趣相投,半个月内便互相成了好友。宇文秋彦为人真挚,心性高雅,对于自己无忧谷二公子的身份并不隐瞒。只是对于他被害一事,却总是伤神不提,沈玉壶与唐轻容并不是追根究底之人,也不相问。 宇文秋彦听说唐轻容与沈玉壶学武功,很是惊讶。当下就道,宇文世家的主人最喜欢学武的女孩子。临走之时,便邀请他们二人前去无忧谷,欣赏一下三年一度的武林品剑会。 唐轻容自是兴致勃勃,沈玉壶也是惊喜不已。 唐轻容倒是忘记了这一茬,现在想到可以亲眼见一见古代的武林,又是一番滋味。 想到要出府一日,唐轻容不由得苦起脸来,当初答应宇文秋彦得爽快,可她的身份现在是准九王妃。与沈玉壶单独出门是不可能的,但是若要让人跟着更是不可能。 沈玉壶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一笑,“不如就说去姻缘庙。” 唐轻容淡淡瞪了他一眼:“庸俗。” 古代人整天就知道求神拜佛。 沈玉壶抬头望天:“那就说去闺蜜家聊体己话。” 唐轻容翻了翻白眼:“你天涯何处无闺蜜。” 沈玉壶咽了咽口水:“那也可以去江中看景,作些画卷。” 唐轻容玩了一下手中的金镯子:“无聊。” 沈玉壶无奈了:“这些都是女儿家经常做的事。” 初见唐轻容时,他就觉得她是既有大家闺秀,又有一般女子没有的大志风范。可是与她熟络之后,才发现,这个丫头根本就随性的很。 “那是你们世界的女人。”随手折下一朵熟得恰好的莲蓬,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莲子。 沈玉壶夺下莲蓬,随手把莲蓬掷在湖里,“咚”一声沉了下去。 “别剥那莲子了,你这水葱似的指甲留了两寸了,弄坏了岂不是可惜。” 唐轻容撇了撇嘴,满不在乎。 却又见沈玉壶眉头紧锁:“什么叫‘你们世界的女人’。”说着又看一脸悠闲自在的唐轻容,“说得好像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唐轻容呵呵一笑:“我超然于世,早已不在三界之中。” “胡说八道。”沈玉壶也笑了,想了一下,“理由虽庸俗,但只要能出门都是好理由。” 唐轻容轻叹一声,点点头:“好吧,我看姻缘庙不用说,我爹那么想让我嫁给晋王,肯定会叫顾夜阑陪我一起去的。闺蜜也不妥,作画我不会。你再想想办法。” 沈玉壶闷,“那就说去百花宴。” 谁知唐轻容眼睛又是一亮:“什么百花宴?” 沈玉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余小姐举办诗文大会,发帖邀请四方才子。” “这么有趣。”有人的脸上光彩很甚。 沈玉壶摇了摇头,抿唇笑笑:“她又在选婿了。” “那里肯定很有趣。”唐轻容的心思又飞了,忽然又道,“又?” 沈玉壶点点头:“她一共嫁了三次人。” 唐轻容听得沈玉壶之言嘴角一阵抽搐,抬眸睇一眼:“嫁了三次,还是小姐吗?” 谁知沈玉壶一本正经道:“今日唤严夫人,明日说不定要唤陆夫人,只有唤余小姐肯定不会错。” “噗哧!” 唐轻容毫无形象地笑了起来,“哪有这么有趣的女子。”视礼法于无物,深得我心啊。不过这句她没敢说。 “嫁了三个丈夫,做了三次寡妇……”沈玉壶眉峰抽了一抽,“竟然还敢再嫁。这女人当真是一个奇女子……” 说道这里,唐轻容已经很没形象地笑翻在船里了。 沈玉壶郁闷的看着唐轻容:“很有趣?” 唐轻容使劲点点头,忍住笑:“你知道得这么清楚,肯定也给你发帖了。” 果然,沈玉壶脸色一青。 唐轻容更乐了,“有眼光。” “丫头!”咬牙看着她。 唐轻容忍住笑,忍得肚子都痛了,“你若是不去的话,余小姐一定会很失望很伤心的。” 沈玉壶闻言冠玉似的一张脸便一阵红一阵白:“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她又不是第一次选婿,这百花宴我都观了三次了。” “啊?”唐轻容瞪大眼睛,心中在想的是,这余小姐邀请了他三次?难道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沈玉壶见唐轻容煞有所思,轻轻敲了敲唐轻容,“你就用这个理由,唐老爷定然不会拒绝。” 唐轻容摸摸头,疑惑道:“她是选婿,我去做什么?我爹为什么不会拒绝?难道我爹与她有交情?” 沈玉壶脸上浮出淡淡的笑:“余小姐喜欢才子也喜欢才女,百花宴有男子临场自然也有女子。” 他的眸子中却了无笑意,“这次也邀请了晋王顾夜阑。” 唐轻容闻言眉头一挑:“这个女子我倒想见识见识了。” 沈玉壶的目光淡淡瞄向了岸边,轻浅一笑:“你可要想清楚了,二者只可选一。” 唐轻容几乎想也没想,将一粒莲子送入沈玉壶的唇边,侧头一笑:“自然是无忧谷。”她可不想见到顾夜阑,自从顾夜阑伤她之后,好像露面就越来越少了。她知道他也为救她出力,尽管感激,可是她就是不能接受一个心中有他人并且有太多女人的男人。 这也是她可以和沈玉壶轻松聊天,却不愿面对顾夜阑的原因。 沈玉壶默默吞下这粒没有去皮的莲子,苦涩难言,皱着眉头瞪了瞪她,却惹得唐轻容一阵愉悦的轻笑。 “殿下,该用膳了。”温如水,淡如风的清冷音调,一如她的心境,平缓无波。 纱帐内的人不予回应,仍旧躺在那里,良久良久。 她仍是一动不动的静伫一旁等候着,眼眸直视远方,不曾有半分窥视。 不知多久之后,帐内的男子掀开纱幔,“为我更衣。” “是。”她平缓地应声,将床帐挂起,迳自从屏风后取过雪白的外衣,将他完美的足以迷惑所有女人的身躯盖住。 顾夜阑慵懒地靠在床头,闭着眼睛。 她垂眸凝视他,看着他俊美的容颜。幽邃的眼瞳睁开,流泻出其中的魅惑幽光,教她在那深潭般的黑眸中恍惚失神。 顾夜阑轻笑一声,“去拿木梳来。” 紫馥点点头,取来木梳。她纤指一动,解开他结于发上的束带。 如墨一般的发丝柔软的披泻而下,她轻轻地梳下,如缎的长发触在手中,竟令她良久的失神。 他轻扯唇角,一抹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怅然,在紫馥转身时流露而出。 紫馥为他束好发,为他端来早膳。 “紫馥,你不问我为何笑?” 紫馥平静地为他盛好清粥:“公子不想说,紫馥并不想勉强。” 顾夜阑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你若问,我便答。” 紫馥平静的抬眸看他,这样的眼神让顾夜阑想起了那一年。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死,明明仅余一丝淡不可闻的生息强自撑持。可是他依旧凭着强韧的生命力,以及他无坚不摧的意志,力挽狂澜。 足足半年,她日日亲侍汤药,将他从鬼门关救回。 他在睡梦之中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为何要救我,为何要救我……” 而总有一个轻柔清冷的声音在耳畔不停的重复:“你不想死,所以我救你。” 就这样,她将他从地狱救了回来。 他醒来时,便看见了这么一双眼眸,淡淡的,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世间人该有的情感起伏。 她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又似乎什么都在乎。 因为她的不离不弃,因为她以命护他。 所以当他走时,他竟鬼使神差的折回,只问了她一句:“你可愿意跟我走。” 她点点头,却并没有露出任何喜悦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带她回来,是因为太孤独了,还是看着她能够让他平静。 她一直就这么淡淡的,有的时候他都看不懂她。 紫馥摇了摇头,依旧答道:“公子不愿意说的。” 顾夜阑没有反驳,低沉一笑,眼中有丝缕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为何你们都懂得看脸色,她却一定要说出令我讨厌的话。” 紫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夜阑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入口中。 吃了两口,他放下勺子,“也许,她并不适合当王妃。” 紫馥轻轻抬眼看了他一下,语气淡淡:“紫馥只见过令殿下心烦的女人,还从未见过令殿下生气的女人。” 顾夜阑脸色变了一变,看着紫馥语气已经冷了一下,却没有责怪她之意:“随着自己的心意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本是皇族大忌。” “也许她的确不适合这个皇族。”紫馥这次眼睛都没抬。 第三十六章 品剑会 顾夜阑轻哼一声,没想到紫馥会这么说。(.好看的小说)胡乱吃了两口,胃口尽失,便将筷子一扔:“不吃了。” 紫馥淡淡扫了他一眼:“殿下现在是去无忧谷,还是去百花宴?” 顾夜阑起身走了两步,他沉声道:“别跟来!” 紫馥顿住步伐,看着他。 顾夜阑寒着脸,拂首而去。 紫馥默默将碗筷收起,正要出门,便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传来。抬眼便见十五夫人正扭着娇躯走来。 “呦,七夫人,你也在这。”她斜斜看了一眼紫馥,自顾走进房中。 紫馥也不拦她,抬脚便要走。 十五夫人一见屋中没人,便拦住紫馥,“王爷呢?” 紫馥微微抬头,表情未变:“去了无忧谷。” 十五夫人一愣,“什么?王爷不是说今天去百花宴的吗?” 紫馥摇了摇头:“殿下去了无忧谷。” 百花宴,殿下去了一次怎么会再去? 十五夫人脸色一白:“王爷明明答应我今日要带我去百花宴!” 紫馥这才注意她今日的打扮格外精致,暗自苦笑一声,她侧身离开了房门。 独留下十五夫人一人气得直咬牙。 古代的武林大会,唐轻容曾在电视上看见过,就是英雄辈出的地方,年年演绎着传奇。据沈玉壶说,品剑会有些不同,无忧谷在江湖之上的名声很大,每三年一度的品剑会只发十张金帖。意味着只邀请十人。而沈玉壶又说,这十张帖子虽是邀请了十人,可江湖中人若是愿意,用抢的,用买的,或者用偷的,都可以将之据为己有。 无忧谷向来只认帖子不认人,持帖的十人通过比武得出胜负。赢的人可以得到无忧谷锻造的名剑一把。 这名剑从来都是上上之品,所以这十张金帖往往都是江湖中人争夺的目标。 唐轻容和沈玉壶有宇文秋彦的玉佩作凭,所以进入无忧谷并不难。 无忧谷顾名思义居于低谷之中,谷里百花争艳,倒像是一块世外桃源。 一路上,唐轻容的确见到了许多持剑的江湖人,或粗犷或清秀,让唐轻容大开眼界了一番。 虽是夏季,低谷之中却处处弥漫着春的气息,温柔的抚着轻容的脸庞。姹紫嫣红百花齐放的景色更是吸引了她的目光。 不知百花宴与之相比,可会更胜一筹。唐轻容暗暗的想。 作为东道主,谷里谷外都安排了迎接的守卫。 唐轻容远远地看见那一幕,惊叹道:“天啊,好多人啊!不是说只邀请十人吗,这里看来有好几百人呢。” 沈玉壶轻声一笑,回道:“我只说金帖只有十张,也就是说,只有这十位有资格比武。” “原来如此。”唐轻容这才恍然。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门口处。 沈玉壶将手中玉佩呈了上去,道明了来意。那为首的守卫一看玉佩,马上恭声道:“原来是沈公子和唐大小姐,二公子早已命小人在此恭候着二位,里面请。” 二人跟着那守卫往里面走去,一路上小桥流水,布置得极为精致,处处可见主人细腻的用心。 唐轻容好奇地问道:“请问这位小哥,我们是去见二公子吗?” “二公子昨儿夜里感染了风寒,今天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小人先带你们去芷兰厅休息片刻。等品剑大会开始再去邀请二位。” 唐轻容惊讶道:“二公子病了?严重吗?可有请大夫看看?” “多谢唐大小姐关心,不是很严重……到了!”说话间,二人已走到一处门厅前。 进入会厅,唐轻容发现已经有几位少年正在品茗,看样子已来了很久,香烟袅袅地升着,整个房间中充盈着一种恬静的味道,外界的喧闹被隔离在了门窗之外。 随着他们的进入,寂静被打破,一人缓缓抬起头,只淡淡看了他们几眼,没有作声,随即又复低头,不再理会。 对于其中的几人,唐轻容倒也不陌生。一位在路上见过,他骑马极快,差点撞到了一位红衣小姑娘。而另一位则是救下红衣姑娘的男子。再有一位正是那红衣姑娘…… 唐轻容暗暗翻了翻白眼,这世道真小。 待唐轻容和沈玉壶在一处坐下,只听得对面泠泠女声低声说道:“我还以为无忧谷真的是来者不拒呢,什么人都可以参加呢。本来还在想,要是那么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拿着帖子进来,往台上一站,岂不是煞了风景。” “肥头大耳?我说表妹,不知是谁刚才说,看人岂能只看外表,当然,并不是人人都像你表哥这样……哎呦。” “你怎样?我说的是个个比你出色,比你……”女子夺过男子手中的扇子,往他头上敲了一下,说到此处,她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故意拖长声音:“哦……果然……” 男子得意的笑笑:“果然英俊倜傥吧。” “果然……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吗?”女子话一出,只见男子的脸上一阵抽筋。 “我说表妹,你表哥我有这么差吗?竟然把我说成这样。”男子哀怨地说道。 “那哪是差劲,是很很很差劲,幸亏你没参加,否则一关都不用比,直接被丢出去。”女子啐道。 “你就损我吧,反正我也没参加,你还是关心关心你的芩大哥吧,咱们可都是陪他来的。” “谁说我关心你了,芩大哥哪用我关心,就凭他的相貌,钱财,势力,还有……不过说回来,你除了长得不怎样之外,还是蛮有钱有势的,你怎么不去买一张金帖过来,我可听说这次的名剑更是上上之品呢。”女子歪着头疑惑道。 “我可以认为这是夸奖吗?”男子显然十分无奈。 “随便。” 听着他们说话,唐轻容心中也升起了一丝疑惑,她转头看了一眼沈玉壶:“十七,若渊是不是无忧谷的名剑?” 沈玉壶显然先是一愣,随即一笑,点头道:“是。” 唐轻容没有再问,沈玉壶的真实身份恐怕与真正的沈家相伯仲吧。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直觉的以为沈玉壶的故事应该很是动听。 唐轻容默默地坐在那里喝茶,今日她的装扮很是普通,丝毫不显华贵。但她的样貌本就美丽,加之举手投足之间的大家端庄姿态,竟也惹得众人频频注意。 正当唐轻容坐立不安之时,忽觉一道凌厉的视线刺向自己。 本能的回过头去,待看见视线的主人时,唐轻容的心底咯噔一声,暗叫倒霉。 那黑袍华贵的男子正迈着悠闲的步伐进入内厅,唐轻容想装作不见却也不过只是自欺欺人。 顾夜阑的视线停在她的身上,她分明能感受到其中的冷意和嘲讽。 嘲讽? 唐轻容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呆呆的看着顾夜阑,多日不见,再见时竟不知会在这样的地方。 唐轻容心中第一个想法便是:他不是去百花宴了吗? 沈玉壶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顾夜阑,脸色也是一变。 然而顾夜阑却没有看沈玉壶一眼,只是看着唐轻容,那神色若冷若淡,让她看之却不能懂。 屋内似乎没有人知道顾夜阑的身份,顾夜阑自身也并未身着皇室的装扮。 唐轻容眼中的惊愕之色只存在一瞬,便恢复平静无波。 我为什么要怕他?唐轻容头一撇,也不去看他。 谁知那道视线却并没有移开,反而更有些凌厉了。 唐轻容纵使修养再好,也受不了这样的强力电压。加之有种做贼被抓住的感觉,她心虚得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沈玉壶先开口了,只见他起身,唇边带着优雅的笑容:“原来夜兄也来了。” 他没有道破他的身份,只用他名字间的第二字唤他。 顾夜阑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便自己寻了一个角落坐下。 只听得一阵环珮叮咚,八个绿衫侍女齐齐进入,分开两旁,一个淡绿衣衫的少女随后而至,脚步轻盈。 只见这少女芳馨满体,举止娴雅。那少女微微躬身,细语轻声的向众人为礼道:“品剑大会稍后开始,请各位少侠移步沐西台。” 众人随着女子一齐而出,唐轻容却已经失了兴趣,在众人举步之际,她却向着相反的地方走去。 谷中颇大,唐轻容绕来绕去都找不到路,静静的望着池面,碧色的池面之中没有唐府满池的粉荷,只有一层薄薄的冰。 唐轻容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赏景的心情,她看着河面,直觉得心中也在结冰。忽然有那么一瞬,她不想对任何人敞开心扉,无论是谁。 “唐轻容,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唐轻容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过来!”他的声音淡漠得很,夹带着命令的口气。 “晋王爷。”唐轻容直觉的讨厌这种口气,可毕竟身份有别,她也不愿意为自己寻些不必要的麻烦。 “本王从不曾听说,唐大小姐竟喜欢这些江湖之事。”他的语气虽然淡淡,却仍是掩饰不了其中的讽刺意味。 唐轻容忍住心底的不满,淡淡抬眼一笑:“王爷怎知我从前喜不喜欢?轻容一向喜爱结交能人异士,倒不想与王爷‘志趣相投’了。” 这句志趣相投其中的厌弃意味很浓,让顾夜阑不禁蹙了蹙眉。 “唐大小姐可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淡淡的提醒,又是那种讽刺的笑容。 蓦然抬起头来,她愣愣望着他:“身份?什么身份?未来准王妃的身份吗?”她真的很讨厌顾夜阑这样的口气,想起上次不欢而散的谈话,她至今还觉得心中有一根刺。 第三十七章 蛇毒 顾夜阑脸色很不好看,只是冷冷道:“无论如何,你都该明白,这样的场合不是氏族闺秀该来的!” 唐轻容唇边露出一抹如冰笑意:“为何不该来?我可曾有辱名声?” “你!”顾夜阑冷笑一声,“你只知凭借喜好做事,可曾想过其中的厉害关系?” 他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传来,轻容心头一震,她看向顾夜阑,他一脸冷漠的回望着她。(.无弹窗广告) 唐轻容抿唇,古代人的思想太复杂,她的确有太多不懂,即便是呆了几个月她也不懂。可是她向往自由又有什么错? “自由,是我所想。”她低语,似是对顾夜阑说,又似对自己说。 忽而她抬头:“难道王爷做事不是凭借自己的喜好吗?” 她的眼眸很亮,也很清澈,这样坚定的眼神竟然让顾夜阑心中一颤。 他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语气含带怒意:“唐翰林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你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唐轻容头一偏,心底隐隐有些委屈,却又故作不在意,淡淡道:“轻容知晓,在王爷的心中也是极为讨厌我的,轻容不愿每次承受王爷厌弃的眼神,王爷亦不愿纵容我的种种惊世骇俗的举动。既然如此,不如王爷就将你我的婚事取消吧,这样,大家也不必为不快之事烦扰。” 她说的很平静,顾夜阑猛的抬头,似乎是不可置信。 他知道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接受这桩婚事,他自己又何尝愿意?可现在听到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口时,他却感到一股陌生的情绪。 沉默了许久,顾夜阑走至程轻衣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以为圣旨是什么?可以随你我心意?幼稚!” 唐轻容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了一句:“即便将来后悔,你也不在乎吗?” 她挑起了眉,直直地盯着顾夜阑,目光毫不退让。 顾夜阑皱着眉,不耐烦的打断:“适可而止吧!这么荒唐的话也只有你能说得出来。” 唐轻容扭过头,语气沉沉:“你怎么会明白我的想法?不懂的人是你。” 顾夜阑心中一沉,看着她略显失神的脸色刚要开口,却在看见她身后时,脸色大变。“别动!” 唐轻容被他吓了一跳,不知他又为何变色,转身就想离开,却觉得脸颊一凉,竟是一条金色的小蛇落到了手上,只见那蛇赤目一瞪,飞快的在她的胳膊上咬了一口便爬走了。 顾夜阑急忙点住唐轻容的穴道,将她胳膊上的衣服撕开,只见被蛇咬过的地方呈现黑色,正慢慢的扩张而去。 唐轻容昏迷之前,只看见顾夜阑惊怒的眼神。 “该死!”顾夜阑暗咒一声,含下一粒解毒散,用口将毒吸出。又撕下衣摆将她的伤口缠好,复又在她的口中放下一粒解毒散才抱着她急速掠去。 当顾夜阑抱着唐轻容离开时,谁都没留意,树影之下,亦有另一道怔忡失神的身影,默默伫立良久、良久―― 躺在床上的唐轻容呻吟一声,将顾夜阑从沉思中拉回,他不再犹豫,扶起唐轻容开始运功去毒。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已经过去,汗珠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滑下。 约是半个时辰过去,唐轻容缓缓转醒,见到顾夜阑的第一眼,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一脚踹了过去。 顾夜阑身体一偏,轻松的躲过了她的攻击,他脸色一青,处于发作与不发作之间,只见他轻哼一声:“好利的爪子!我救你了你,你倒是恩将仇报了。” 唐轻容也哼一声,“你才是爪子,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 “什么?”顾夜阑抿了抿唇,反倒是笑了一下。唐轻容很少见他这样笑,他本就俊美绝伦,此时他的衣襟微敞,额上一层薄薄的汗珠,竟为他增添了一份风流不羁。 唐轻容的脸蛋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竟然不敢正视他。 “你若是肯安分一些,也不会受这么多罪。” 唐轻容头一偏,身体麻麻的好生难受。刚才用力过猛,此刻身体更是软的厉害。虽是不想见他,但是不可否认,他确实救了自己。不只这次,就连上一次,她是知道的。 柳妈妈告诉过她,顾夜阑为了她的事,也曾在雨中淋了一夜雨,就是那一夜让他在床上躺了数天才康复。 想到这里,唐轻容几乎想抓起被子将头蒙起来,不过,她还是低低的说了一句:“谢谢你救我。” 他又笑了,笑得很促狭。唐轻容把头一低,只觉得整个脸颊都如同火烧。不过她倒是想到了一个重点问题,忐忑不安迎着他的目光,她尽量平声道:“王爷可否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我爹?” 顾夜阑双手负在身后,嘴角挂着笑意,听见这话故作一讶:“我以为唐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 “你!”唐轻容咬咬牙,“不可以借此威胁我的。” “为何不可?何况本王倒未觉得这是威胁。” 唐轻容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如同小朋友面对家长,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人权?嘴一撇:“你这个意思就是一定会说喽?” 顾夜阑不动声色:“本王只说该说的。” 唐轻容一听,脸一沉,想了一下,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顾夜阑眉头一皱,就看见唐轻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之间落下,肩膀不停的抽动,哭的好不伤心。 顾夜阑闷:“你哭什么?”还是想一下才哭……女人,真是……难以捉摸。 “王爷……你逼我,那你别救我了,让……让我自生自灭……” 顾夜阑退后两步,他此生最讨厌难缠的女人,更讨厌女人对他哭哭啼啼。本以为自己会很厌弃,但他此刻却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他沉下脸,冷冷道:“你就是哭死也没用,本王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改变。” “哇!”唐轻容哭的更大声了,丝毫不理会顾夜阑的话。 “本王最讨厌纠缠不休的女人!” “呜呜呜……” “你再这样也没用,本王从不受人威胁!” “呜呜呜……明明……明明是你威胁我……呜呜呜……” 顾夜阑默…… 半个时辰后。 “真吵!”顾夜阑一脸嫌弃的看着唐轻容,“你哭够了没有?” 他从未见过如此能哭的女人…… 无论他怎么说,她只是在哭,还有愈来愈大声的趋势。 “你不累吗?”他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 “呜呜呜……” 开始他说话时,她还会回几声,到后来他一直沉默,她就不停的哭,也同样不说话。 本王顾夜阑认为,女人都是这样,哭几声会怎么样,不理她们,她们也会感到无趣。可是眼前的女人确实一个例外。 只因她不仅有着持之以恒的心,身上里更有强大的水资源。要不然哭这么久还不脱水? “你要哭就哭个够好了!” 顾夜阑依旧决定不和她说话,干脆转身走到屋外透气。 再半个时辰后。 “你够了没有!”顾夜阑看着面前还在持续抽泣的女人,只觉得内心无比烦躁。 她都哭了一个时辰了,就算不怕脱水,也太伤身了吧。 她身上余毒未清,还真不怕死! 顾夜阑冷着脸,垂目看着唐轻容:“我又没说要告诉你爹!笨得像头猪!” 唐轻容这才抬起红红的眼睛,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煞是可怜:“殿下……你不生气了么?” “跟孩子生气,何必!” 唐轻容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你也知道自己老牛啃嫩草啊。但是表面上…… 唐轻容抽抽噎噎的看着他:“那你当没看见我。” 顾夜阑的脸瞬间一沉,唐轻容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别吼我!”他身上真冷啊。 顾夜阑稍稍一愣,沉默了片刻,只是说了一句:“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可好?” “可是……”她想说沈玉壶去哪了,可是触及到顾夜阑的深沉的眼眸时,她立即闭嘴。 顾夜阑将她抱起,因为她确实走不了路。 薄衾滑落,她未想到外衣散开,此时薄裳滑落,正好露出肩上的冰肌玉肤。唐轻容大惊,连忙拢住了外衣,一手紧紧捂住胸口,顿时心慌意乱。 她不是古代的女子,却知晓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能感觉到顾夜阑炽热的目光,她唯有将头低下,恨不得埋入自己的身体里。此时她真想变成一个蜗牛,将自己完全的藏进壳里。 顾夜阑并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理了一下她的耳边的发丝,痒痒的感觉让唐轻容更加不知所措。 他的声音温和如风:“你有多大了?” 唐轻容呆了呆,“大约十七。”这个问题,他不是早该知道了么? 他凝神看着她,她却看不懂他眼中的含义。 “你应该明事理了,有些事情,以后还是想想再去做。你懂我说的吗?唐轻容。” 她不懂这话的意思,却害怕自己沉浸入他的眼神之中。 “嗯。”她低低应了一句,不敢再答。 他的肩膀很温暖,躺在他的怀中却总觉得飘忽不清。意识有些朦胧,哭了许久力气已经消耗殆尽。 龙涎香渐渐飘远,若有若无。迷糊之间,她听见他的声音,好似很遥远,又像轻微在耳边:“你以为你像她……可是却只是错觉……” 第三十八章 你怎会忍心杀我? 唐轻容在日益消瘦。 唐轻容已近心神崩溃。 近日,府中来了许多道士,每日都在园中做法烧香。唐轻容每日听着那些阴阳怪调,看着一个个道士装模作样的样子她就心烦。 若说缘由,唐轻容就归结于唐夫人定是亏心事做多了。 那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杀人夜,唐夫人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去花园不知干些什么。忽然一阵阴风凉飕飕的吹进她的脖子里,唐夫人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一身白色的衣服的女子,长长的头发直披到腰上,惨白的脸阴森无生气,冲着她咧嘴阴阴地笑着。 然后,整个唐府便被唐夫人无比凄厉的叫声给惊醒了。 说起这件事,唐轻容就头疼。这些天,整个唐府都被唐夫人搞得乌烟瘴气,她自己更有些精神恍惚,见到白色的东西就要命的发疯。 而且,每日晚上整个唐府灯火通明,唐轻容只能闷在府中。这一闷就是好些时日。 “唉……”她趴在窗栏上,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 “唉……”又一声唉息响起,竟与她得语气有那么一丝相似。 “笨蛋,小心我把你炖了煮汤喝!”她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水晶帘内的鹦鹉。 “笨蛋,小心我把你炖了煮汤喝。”相同的语气,竟是不知好歹。 “要死啦!一只鹦鹉也来欺负我!”唐轻容恼怒第低语,将绣花鞋一拖,想也没想就往水晶帘里砸去。 “要死啦!一只鹦鹉也来欺负……”鹦鹉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绣花鞋正好击在鹦鹉蹲的挂环上。挂环应声掉下来,连带着上面的鹦鹉一起摔在地上。 整个屋子立即安静了许多。 这一幕正巧被刚进屋的唐明远看见。 他看着地上躺着不动的鹦鹉,用手将它倒着提起来,眉头一蹙,有些担忧地说道:“姐姐,你把鹦鹉砸死了?这可是九殿下送的。” 唐轻容趴着不动,嗓音轻柔:“死了就算了,把它送去厨房煮汤喝。” “啊?”唐明远正想再说两句,就见手上一阵折腾,那只原本不动的鹦鹉猛的挣开他得手指,扇动翅膀,就向窗棂飞去。 谁知慌不择路,竟一头撞在了墙上。许是撞晕了头,它呆呆的蹲在地上,直往角落里挪。 唐明远微微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起来:“姐姐,哈哈,这鹦鹉太有趣了。九殿下也不知从哪里找来这样的宝贝。” 唐轻容回头淡淡看了一眼鹦鹉,口气淡淡道:“没死?这鹦鹉死了还能诈尸?难道还要立块墓志铭?” 唐明远顿时咳了几声,忍住笑道:“姐姐,我看它没死也会被你吓死。” 唐轻容一把把地上的鹦鹉抓了起来,轻轻抚了抚它的羽毛:“它哪里有那么娇气,我看它是太调皮了。” 唐明远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扬唇一笑:“九殿下对姐姐真好,看来姐姐以后嫁过去定不会吃苦。” 她重新看向窗外,轻轻敲了一下鹦鹉的小脑袋,惹得小东西又不安分起来。“他哪里是对我好,一个小玩意能说明什么?” “可是……”唐明远还想再说,却被她打断:“弟弟来找我可有事?” 唐明远这才想起来意,不屑地冷哼一声:“刚刚又来了一位。” 唐轻容倒不觉得这是什么要事,抱着鹦鹉当枕头:“这也并不稀奇,这些日子府中每日都会来不少骗吃骗喝的道士。” 谁知他却蓦地冷冷说了一句:“这个不同,父亲把府上的道士全部送走了,只留下了这一位。” “哦?有这样的事?”唐轻容倒是觉得奇怪了,“难道这道士特别?” 唐明远冷下脸:“他是西罗的宫廷天师。[]” “什么!” 唐轻容诧异地抬起头:“天师,抓鬼的????”天啊,你别告诉我这个时代还有鬼? 唐明远只是冷冷一哼:“这世界哪有鬼,我从未听说过他抓过什么鬼。不过就是宫廷掌管祭神坛的妖道。”唐轻容翻了翻白眼,人家天师听着多神秘,你也不用这么鄙视别人吧。 对于这些读书人而言,天师的存在本就是一个矛盾。明远从不信奉鬼神,这也难怪他。 “咳,人在其职当谋其事。明远不必动怒。”唐轻容想试图让他理解,好在明远也是明事理的人,脸色缓和了一点,才道,“姐姐,我来是和你说一声,他就住在原来沈公子那间厢房。平日无事,不要出园子。” 唐轻容“哦”了一声,并未在意,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这些天,因为府中道士太多,她根本没法出府与沈玉壶学武。看来今晚,她不用再早睡了。 果然不出唐轻容所料,这天夜里唐府总算安静了下来。 月正当空,一道白影从唐轻容的房间飘出来。一袭白衣飘渺,宛若月下仙子。她身体轻盈,宛若一片羽毛悄无声息。 她得这身轻功只学会了沈玉壶的一半,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将这身行头做足。 身后背着月初剑,在月光之上泛着层层白光。 这是无忧谷这一年的名剑,不知沈玉壶是以什么方式夺到,还送给了自己。 接到剑时,唐轻容就很喜欢,这把剑比沈玉壶的若渊轻巧了许多,设计又十分精致,她当真爱不释手。 月初无鞘,唐轻容便在箱底翻出了一块结实的金丝布,将月初剑包裹好,背在身后。 唐轻容本来并不确定沈玉壶会不会在那里等她。她有许多天未到,也没有与他说一声。 但当她看着前方熟悉的篝火与身影时,心中的担忧一扫而光。 沈玉壶本是背对着她,听到身后动静,他头也不回,只淡淡道:“来了?” “来了。”唐轻容笑呵呵的点头。 “你迟到了半个时辰。” “……” 唐轻容无语,“你怎么不说我迟到七天零11时辰。” 他转过了身,唇边含笑,打断她的话:“你记得倒是清楚。” “……” 沈玉壶轻笑一声,忽然上下打量了一下唐轻容,道:“我听说唐夫人见到一个女鬼?被吓晕了?” 唐轻容的脸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咳,也许她眼花了。” “似乎那夜你也穿白衣,而且那个时辰……”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听起来却多了几分玩味之意。 “这个……” 他又一脸鄙视地看着她,凉凉开口道:“你扮鬼的能耐若能赶得上你练功的能耐就好了。” 唐轻容嘴角抽了抽,脸色垮了下来:“谁装鬼了,她自己不知道在花园里埋什么,我不过是路过了一下。” 沈玉壶笑得很是无奈,“看来,你这些日子确实闷得慌。” “也没那么闷。”我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这一夜,沈玉壶的话很少。我照常按照他的指导练习。 一抬眼,就看见他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清淡如云。他垂着头,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轻容忽然冲他甜甜一笑,道:“师父,你看,我这招使得对不对……”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靠近低头不语的沈玉壶。 “那你就使一遍给为师看看吧。”沈玉壶满脸不在意,拿出折扇随意摇了摇,很是惬意享受。 唐轻容软软一笑,提剑就使了起来。 忽然她足下一点,纵身一跃,就朝沈玉壶刺来。唐轻容本想吓吓沈玉壶,想让她与自己动两手,缓缓气氛。剑法很快,完全是沈玉壶的剑路。可是,出乎唐轻容的意料,沈玉壶根本就没有动,依旧低着头,似乎根本察觉不到眼前的危机。 唐轻容没想到会这样,以她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将剑法收放自如。这是削铁如泥的上好月初剑,若是刺中沈玉壶,若是刺中他…… 唐轻容几乎不敢想象,电光火石的那一刻,她竭力提气,硬是逼着自己将剑势移开。饶是如此,剑尖还是碰到了沈玉壶,割断了他发间的白玉簪,也割破了他的手臂。 一瞬之间,片缕发丝落地,伴随着几滴刺目的鲜红。 “你怎么不躲开,你的手疼么?”她扔下了手上的剑,跑到沈玉壶面前去看他手臂的伤口。 沈玉壶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这样沉默的沈玉壶与往日不同,这样的他竟然唐轻容的心里有点发慌。 “十七,你怎么了?”她的语气充满了担忧。 “你说话啊,你和我说话啊,十七!”唐轻容有些急了,抓住沈玉壶的肩膀摇了起来。“还有哪里受伤了,我帮你包扎!”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声音轻轻的,却满含戏谑。 唐轻容愣了愣,便见沈玉壶抬起头,随意撩起遮住眼睛的长发,轻笑道:“我为什么要躲?你怎会忍心杀我?” 不知道是他太过于自信,还是太过于自负。 唐轻容呆呆的看着他,刚想发怒,却见他眼底掠过的一丝痛楚。 第三十九章 女鬼缠身 沈玉壶的头发很长,几乎长到了地面,之前的他发丝明明只到腰际,此时却长得不可思议。如此魅惑的他让唐轻容呆住了。 “十七!你的头发!”她猛地蹲到地上,抓起他触及地面的乌丝。 月光拂过他长长的眼睫,薄薄的嘴唇,在他俊美的脸上落下一道明暗交错的光影。 唐轻容诧异的看着沈玉壶,他的脸上竟是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神情是如此的难以捉摸。 “丫头,从此以后若是不开心也可以来找我?”他凝视着她,伸出手想靠近她,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唐轻容看着他,只觉心底一痛。 他为何现在会说这样的话?你怎么了?她不敢去问。 “十七,你会离开吗?”她怔怔的问了一句。 沈玉壶静静的看着她,很久才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唐轻容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眼睛忽而红了。 沈玉壶微微一愣,猛地将她拉进怀里。 唐轻容听见他道:“真的很想自私一次,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将你强留在身边,管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唐轻容怔了怔,将头靠在他肩上,心中忽然好痛。 唐轻容并非感情迟钝,她很明白自己对沈玉壶的依赖。只是先入为主的心态,让她不敢将心完全交付。可是,她明白,沈玉壶在她心中有一个独特的位置。 如他所说,她不可能杀他,无论他究竟是谁,她都不会。 他收起扇子,含笑看着她,“你……无恙吧?” “啊?”她不解。 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脸颊微有些凉意,她轻轻一摸才知自己竟然流泪了。 他轻叹一声,温柔的拭去轻容脸上的泪珠,有些歉意道:“我若是……”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倏而放下手,自嘲一笑,“罢了。” “你,可会怪我?” 唐轻容蓦然回过神来,愣愣望着他,“为何这么说?”她不懂,此时的十七似乎是有难言之隐。她不欲去问,有的时候有的事情知道太多并不聪明。 他的脸上泛起一如既往的笑意,目光宠溺:“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唐轻容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回府的路上,唐轻容的心情一直处于低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此时回想起来,心底竟有些隐隐难受。 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与沈玉壶之间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轻松,若是可能,她真的不想这样嫁人。 她会幸福吗?会吗? 跃上屋顶,如去时一般她正打算直接回房,忽然地面上传来一声轻喝:“什么人?” 唐轻容愣了一下,这个时辰会有人?转身欲走,谁知那人竟然追了上来,喊了一声:“留步!”一跃拦住她的去路。 唐轻容看着眼前的男人,竟是从未见过,她眉头轻皱,那人似乎不想见到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孩子,脸上有一瞬的讶异。 “姑娘为何夜闯唐府?”男子站在唐轻容面前,有那么一瞬间,唐轻容觉得眼前的男子竟有些熟悉,可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男子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只是站在那里,气质冷淡,默默地打量着自己。他得眼中划过一丝疑虑,对眼前的女子道:“姑娘气质不俗,为何作这般宵小行为?” 唐轻容心中无语,她没有蒙面纱,也没有任何掩饰。听这个男子的口气该是唐府的人。可是她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这个男子的出处。 只是无论心中如何想,她始终没有开口。 忽然脑中响起明远的话,难道面前的男子就是那个天师? 看着他一身与平常男子无异的服饰,她也不敢确定。 “姑娘是否应该有所解释?” 唐轻容没有料到今夜的局面,若是此时告诉他,自己是府中的小姐,只怕他也不会信。更何况,唐轻容并不想让人知道她会武功这回事。 此时她能做的,便是…… 唐轻容缓缓拔出背后的月初剑,丝毫没有打算与面前的男子纠缠,提剑便迎了上去。 这势如破竹的一剑速度很快,让对面的男子愣了一下,不想小小女子竟有这样的本事。唐轻容深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她只学武三个多月而已,根本就只会一些漂亮的剑法,若说杀伤力,基本为零。 所幸平时与十七的有实战交手经验,她虽技不如人,却十分懂得拿捏局势。此时她先出手占了先机,用上轻功,身影竟也如烟如幻。 男子出手似乎有所保留,待唐轻容察觉这一点后,手上竟然毫不留情起来。可唐轻容小瞧了对方的实力,很快也被男子看出她不实的招式,一抬手就要将她制住。 就在这一刻,唐轻容忽然对他一笑,月光下那朵笑容如绽放的优昙花,美得惊心动魄。 男子的心漏跳了半拍,似连呼吸也停滞。手伸在半空之中,竟让唐轻容从手下溜走。 唐轻容几乎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逃跑的。她没有直接回房,而是饶了一个大圈,逃出府外。一直呆到五更时分,才哆嗦着爬墙回房。 次日,唐轻容起了一个大早,尽管她很困,但是唐老爷让所有人都积聚后院的池边,说是今日天师大人要作法驱邪。 唐轻容努力睁大眼睛,对此很是不屑,驱邪?还有什么邪?难道要把她驱走。 不过,想到昨夜的男子,唐轻容的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若那男人真是天师大人,唐轻容抖了抖。不过月黑风高,她就不信他能记住自己的样子。 荷花池边早已设好了祭坛,唐夫人,唐缄,唐轻绡,唐明远与唐轻容都站在祭坛旁,等待着那位天师的到来。 “抱歉,我来晚了。” 一声清浅的声音先到,唐轻容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法衣的年轻道士款款走了进来。他身型颀长却略显单薄,一张脸阴柔精致无比,神色略微阴寒。 唐轻容身体晃了晃,果然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她将身体往唐明远身后缩了缩,将头低低垂下,只盼这位天师大人不要看见自己。 “无妨,天师开始吧。”唐缄的声音卑卑吭吭,显然对这位天师大人很是敬重。 唐轻容原本以为天师这个职业就是骗吃骗喝的差事,可当这法事真正开始时,唐轻容就震撼了。 大风吹起天师的法衣,衣袂翩翩翻飞若仙,几乎要折断他清瘦的身形。焚香之后,他一手拿着七星宝剑,在空中划过寒芒。一手手诀一掐,便是风起云涌,长发飞扬。 正当唐轻容觉得这样的场面下一刻就要电闪雷鸣时,忽然见他向自己看来。 唐轻容呆住了,竟然忘记了躲藏。然而他的神色倒是如常,看着他这样,唐轻容真得猜不出他的心思。他到底认没认出自己?认没认出自己? 唐轻容正在思索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时,忽觉眼前金光闪烁,踉跄着后退几步,坐倒在地上。 唐轻容只见周身都围了一圈火光,她身体抖了一抖,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法术??? 唐府其他众人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数惊了一跳。 “天师大人,你这是?”唐缄看着火中的女儿,语气急切,生怕烧坏了她,过些天的大婚又要怎么办? 唐轻容慌张的神色很快便平复下去,她凝神看去,只见身上沾着几张符纸。想来又是天师大人的手笔。 原来还心存侥幸,此时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过,心中瓦凉瓦凉的。 他难道要公开昨晚的事情?若是他说了,她要怎么回答?她要怎么回答? 却见天师大人走到她得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他说:“贫道已经找到那女鬼。” 唐轻容秀眉轻挑。你还真敢说! 果然唐家众人都是一惊,这唐轻容柔柔弱弱怎么会是女鬼。 不过唐夫人却好似抓住了唐轻容的把柄,就开始哭喊道:“逆子啊,逆子啊,我虽是你得继母,可你也不该害我啊。我掏心掏费养你这些年,没想到我竟然养了一只狼,一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唐轻容冷眼看着唐夫人,她怎么觉得唐夫人竟有些兴奋。 唐缄本来不解,听见唐夫人一说这才恍然大悟,一指唐轻容就要大骂。 谁知却被天师大人拦了开去,只听天师笑道:“唐夫人莫急,贫道并未说大小姐是那女鬼。贫道只是想说,大小姐被那女鬼缠身,贫道现在要救她,否则大小姐时日无多。” 唐轻容气极,正想开口,却见天师大人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轻轻一拂,竟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只见他站起身,无视唐轻容愤怒的目光,对着唐缄道:“唐大人,大小姐危在旦夕,贫道现在要为大小姐单独做法驱鬼。这期间,不得有任何干扰。” 唐缄本就被天师的话吓了一跳,一听这话当下点头,“好好,一切有劳天师大人,一定要救小女。” 天师大人含笑点点头,“唐翰林放心。” 看着唐家一众人等离去,唐轻容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将一腔怒火化作目光利剑,狠狠射向身前的男人。 第四十章 可怜的天师大人 “天师大人要如何为我驱鬼?”天师替她解穴,唐轻容气极反笑,语调居然还很柔和。 天师笑着看她:“原来你是唐府的大小姐。” 唐轻容站起身,掸了掸衣衫上沾到的灰,眨了眨眼睛,煞是无辜:“听天师的口气,似乎是见过我。” 天师在暮色苍茫中看她,慢慢地嗯了一声:“大小姐记性似乎不好。” 唐轻容目光灼灼,“天师的记性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怎会说这些奇怪话。” 天师心思百转,猜不透对方是在装傻,还是在说真话。 昨晚那个女子气质似乎比面前的女子清冷得多,而且…… 只是刹那间功夫,他手中的剑顿时如鬼魅般席卷而来,没有半招多余。 唐轻容绝对傻了,她虽然与沈玉壶学过剑术,但是她只学了三个月,但是这根本不可能让她回避。更何况,在这种忽如其来的惧怕之下,她根本不能思考。 所以在这个瞬间她反射性的抱头,尖叫出声,好不凄厉。 英年早逝啊! 最后一刻,唐轻容的脑海里只闪出这么几个字。 正胡思乱想着,她发觉四周安静了,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在她的身上。 她悄悄抬起头,只见那把作法用的七星宝剑停在自己的脖颈前。唐轻容正疑惑,耳边忽然一声轻笑。 天师的脸上荡着一抹邪气的笑容,让唐轻容有一瞬的失神。 唐轻容也愣愣的看着他,那双眼睛仿佛是一块磁石,直要将人吸进去。 天师轻笑一声,身影倏地跃去,悠然而款款地回到原地,仿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微笑道:“你还打算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 唐轻容站起身,因为刚刚被惊吓,落地的时候身体微微不稳。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扶住她,而她却已经站稳了脚。 唐轻容有一瞬的错愕,他已经淡淡放开了手。 天师看了看她,犹豫片刻说了一句:“我原以为是你掩饰得太好,原来只是虚有其表。” 唐轻容再踉跄一步,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该死的道士,你才虚有其表。” 天师含笑望着她,悠然道:“我是阴阳师,可不是道士。” 唐轻容重重哼了一声就要离开。谁知却被天师挡住了去路。 唐轻容瞥了他一眼:“天师怕我厉鬼缠身,难道还要再做一场法事?” 天师轻轻一笑:“这倒不用,本天师将厉鬼杀死,刚才那声尖叫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唐轻容快要被气死了,“你这个,臭道士!” 天师优雅一笑:“我是阴阳师。” 唐轻容恨恨说了一句:“果真是鬼气森森。” 天师看了她一眼:“唐大小姐现在可否告诉我,为何唐大小姐会身怀武艺,而且三更半夜出现在唐府上空。” 唐轻容捏下身上的一张符纸,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道:“我被厉鬼缠身怎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哦呵呵呵。”她故作讶异,“难道我深更半夜爬到唐府屋顶去了?太令人吃惊了。我手无缚鸡之力,真是太奇怪了。” 天师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唐轻容会这么狡猾,深深看着她,许久才缓缓道:“嗯,我现在觉得那只厉鬼又回来了。” 说着一把抓住唐轻容的手腕,不顾她得挣扎将一张符纸贴在她的手腕上:“这是镇住恶鬼的灵符。” 唐轻容沉下脸,一挣脱开就要把手上的符纸撕去。 天师笑了一下,看着唐轻容做着无用功,微微笑道:“这是镇住厉鬼的,厉鬼不除,禁制不散。” 唐轻容咬牙瞪他:“什么?” “是这样,我觉得对付厉鬼不能操之过急,应该慢慢来,虽是厉鬼却有灵性。”他说的慢条斯理,“于是我便觉得这法事做一日还不够,应该多做几日才能彻底清除。” 唐轻容将牙咬的咯咯响,只恨没把牙都咬碎:“死道士,你” 天师再笑:“唐大小姐是未来的晋王妃,贫道自然马虎不得。” 唐轻容皮笑肉不笑:“你既然知道我是未来的晋王妃,你还敢如此对我。” 天师故作讶异:“正是因为您老是未来的晋王妃,贫道才当尽力。[.超多好看小说]若作一般人,贫道可不想花这么多精力。”说完也不去看唐轻容,掉头就走。 唐轻容哭笑不得,看着他得身影大吼:“你给本宫记住!!!!” 天师唇边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这一日心情大好。 这一天唐轻容都处于抓狂状态,看着手上丑陋的符纸她想撕开却怎么也撕不开,用剪刀剪又剪不动。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本来符纸挂在手上顶多难看了一点,但是这该死的天师偏偏在符纸上沾了一个秤砣,重的她的手都抬不起来。 敢故意整她!唐轻容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光芒。 这一天没人敢靠近她,因为天师说了,大小姐身上的厉鬼还未除去。 每个人都躲着她,生怕自己也被鬼缠身。 唐明远好几次想来看唐轻容都被唐夫人拦住,唐轻容也不在意,只是自顾的想着对策。 在采苓的口中,唐轻容得知这位天师的大名――周初。 唐轻容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计上心头。 这一夜,周初睡得极不安稳。夜里总觉得心中不踏实,要说什么又说不上来。 彼时又听见门外传来女子的哭声,这哭声断断续续,听起来好不伤心。周初原本不打算去理会,可是这哭声却不断,扰了周初的睡眠。披上外衣,他决定循声而去。 夜间的庭院之中空无一人,他住的是东边水阁,按理说应该没有女眷。此时的哭声有些奇怪。 周初蹙着眉头,顺着声音走去。 一步两步,前方出现了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哭得好不伤心。 周初喊了两声,却得不到那个姑娘的回答,便接近了几步。 一步,两步,三步。 “哗――”身上传来一声惨不忍睹的巨响,伴随着周初错愕的呼声。 同一时间,蹲在地上的小丫鬟停止了哭声,慢慢转过头,却是笑得好不诡异的唐轻容。 她挪到深至两米的大坑边,看着扑腾在泥水之中的可怜人,一脸苦大仇深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初怎么也没想到,当自己醒过来时居然是被人吊起来的,看这捆绑的技术,只怕是没把他捆成粽子。而且他的身下是煮沸的大锅,热气不断上涌,让他好不难受。 只见唐轻容一脸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还不时地往大锅之中添柴。 周初额间冒出冷汗,别告诉他,她这是要把他做成肉汤? 唐轻容一见他醒来,顿时精神百倍,竟还甜甜的喊了一声:“天师大人早!” 周初晃了晃,连带绳子也晃了晃,“你,你,你” 他一连说了三个你,却不知该说什么。 隐隐的一声幽叹,便听得唐轻容浅浅的开口:“看天师大人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似乎是很不舒服。” 唐轻容想要倒酒,由于右手手上挂着秤砣,抬起太过于费劲,便改用左手去倒。 周初恨恨的看着她,却调笑道:“你来试试!” 唐轻容将倒满的酒端到他的面前,周初只见一只青葱般净美的玉手伸到自己面前,她五指轻拈,那白瓷酒杯仿佛镀了华光,这样的姿势竟是份外的高雅。 唐轻容的唇边露出一抹娇艳妖娆的笑意,幽香笼近,耳边气息如兰:“天师哥哥,妹妹喂你酒。” 那声音柔媚如丝,让周初身体一僵。 他刚想说不,谁知刚一开口,就被强灌下了一杯酒。热辣辣的倒入肠肚,全身那一刻都是酥软迷醉的。 周初不知唐轻容究竟想干嘛,待再要开口,又被灌了一杯酒。 这样被灌了三杯之后。 “天师大人,这酒可好喝?”那蛊惑的声音轻轻的吐出。 周初刚想说话,就觉得身体一阵燥热不堪。 他愣住了,这是…… “唐!轻!容!”一字一字吐出,他狠狠地瞪她,脖颈也因这酒而变得通红。呼吸有些急喘,他运用内力,极力想要压下这种躁动。他面色潮红,喘息道,“你,你竟敢对我下媚药,你,你一个女子,好不,歹毒!” 酒杯酒盏碎地的声音响起,唐轻容傻在了原地。“媚,媚药!” 看着她比自己还要吃惊的表情,周初有苦也说不出,恶狠狠道:“把解药拿来!” 唐轻容已经吓住了,呆呆地摇了摇头。 周初以为她不想救自己,身体的燥热更胜,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作为天师,身份尊贵的他,何时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你这个死女人!” 他低吼!一向好脾气的他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对着唐轻容就是一通骂。 唐轻容开始还能缩着头听教,后来直接捂起耳朵,一脸无辜可怜的看着他。 周初快要崩溃了,身体燥热,加上口干舌燥,他得声音终于低了一点:“你,你快把解药拿过来!” 唐轻容快要哭了:“我只让碧桃找一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任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不会死人却能折磨男人几个时辰死去活来的药来。碧桃只说这种药两个时辰就没事了。我,我,意外啊!” 周初听到唐轻容的话更要崩溃了,“你,你,你!” 又是三个你,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我,我,你,你,你忍忍啊也就两个时辰。”唐轻容本想安慰两句,谁知这话一出,周初的脸更黑了。 两个时辰!这死女人难道不知道喝了媚药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吗? “你快放了我!”周初忍无可忍。 谁知唐轻容此时却坚定地摇头,竟然没有一点犹豫:“不能放!” 笑话,这中了媚药的人,放下来倒霉的可是她得名节! 周初眉头一挑,吼道:“你这个蠢女人!” 唐轻容已经不敢再看周初杀人的表情,当即就夺门逃了出去。 这碧桃也太强悍了,竟然敢拿媚药给她。这古代的女子,是理解能力太差,还是她得表达能力太差! 天啊,她竟然公然对一个男人下春药,以后让她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鬼上身,绝对鬼上身。与她无关。 第四十一章 谁勾引了谁? 唐府出大事了!宫廷赫赫有名的天师大人遇到了对手,这个对手是一个怨气冲天的女鬼,竟然连堂堂天师大人都栽在了这个女鬼身上。(.无弹窗广告) 这一天,唐轻容心情很好,她坐在花园中,忽然很有兴致,便对身旁的采苓道:“采苓,去取琴来。” 采苓十分机灵,一见唐轻容难得有兴致,立即就应声退下了。 采苓走后,唐轻容悠闲的看着走走来来的下人们忙碌。近来,唐府的人更加疏远她了,只因她身上的女鬼把天师都折磨惨了。 唐轻容这也乐得自在,只是每日都躲着天师,见到他就绕路走。 唐轻容虽然很讨厌手上的大秤砣,但是现在她已经学会了适应,因为她深深知道,天师大人怒了,现在去惹他,只怕会讨没趣。 虽然,周初知道了她的秘密,但只是小整了自己一下,并没有使坏。倒是她不仅挖坑给他跳,还逼他喝了媚药,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过分。 唐轻容说来也反思了不少天,心底升起那么一点愧疚之心。 她是想和天师大人道歉,但是她真心没有脸去。 她的脸皮还没厚到对一个男子下了春药之后,再很纯洁的跟他说:对不起,我下错药了,错下成了媚药。 尽管这句话也没什么大错,但是唐轻容想想就脸红。幸亏之前有先见之明绑了周初,要不然这下药的是她,倒霉的更是她。 那个时候她就该哀叹什么叫作茧自缚了。 碧桃小丫头由于做事不利,近来被唐轻容罚在屋中抄四书五经。 其实,当碧桃听唐轻容说要让她抄四书五经的时候,她傻了。 唐轻容后来才明白,原来女子只需要读《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但唐轻容却说,这些不能体现碧桃的聪颖,一定要抄四书五经。 碧桃只能含着眼泪,问唐明远借了一沓书回房思过了。 今日,唐府上来了贵客,听说是与翰林同品级的光禄大夫带着他的儿子来了。 唐轻容本来不明他们来意,后来采苓在她耳边说了一通,她才明白。 原来自己的婚事有了着落,唐夫人便一直想给唐轻绡找个良配。本来看好的沈玉壶被顾夜阑硬说有病,可怜的小十七有苦说不出,唐夫人叹息了好一阵子。终于打听到光禄大夫家的公子正值盛年,还未娶妻,便想着门当户对,想为唐轻绡说了这门婚事。 今日唐缄便将光禄大夫和他的公子请来府中,想让唐轻绡与唐夫人见见。 唐轻容对这件事没多大兴趣,正好唐夫人和唐缄又怕她体内的鬼冲撞了客人,便也没让她出来。 采苓还未回来,唐轻容便走到河边徘徊。河边水汽重,带走了一丝闷热。 刚跺了两步就给人伸手拦了下来。 唐轻容一愣,定睛一看,就见前方站着一位陌生男子。这个男子长相一般,只是那眉眼嘴角勾着一丝邪放,瞧上去挺讨厌。 虽说她很讨厌天师周初脸上那抹似笑非笑,满脸诡异的神情。但是,与这人一比,唐轻容觉得人家周初其实笑得还挺正派,这个人,不仅邪,而且淫。 唐轻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个字,但是她的确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好感。 唐轻容还没开口,就听对方先开口了。 “一开始听我爹说,唐翰林的女儿美貌如仙,我还不相信,现在亲眼看见才知此言非虚。”他得唇边掠过一丝颇有玩味的笑意,上下打量了唐轻容一眼。 唐轻容今天算是见识了,有些人只要觉得讨厌,无论他的一切都会连带着讨厌,比如,声音! 所幸,唐轻容一直都是一个稳重端庄的女子,她一般时候不会破坏自己的形象。虽然,有的时候会意外无常。 唐轻容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忍住心中的厌恶,轻声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果然眼睛一亮,抚着下巴一脸邪笑:“美人就是美人,大家小姐与勾栏女子就是不同。唐小姐不认识我也不奇怪,我爹是光禄大夫。” 唐轻容心底狠狠瞪了这男人一眼,勾栏!你丫的真会说话!但是表面上,她依旧气质从容,微微欠了欠身:“原来是赵公子。” 赵公子看着唐轻容简直眼珠都要掉出来了,“美,真美!”唐轻容无视赵公子的深情款款,不冷不热道:“赵公子还是先去前厅吧,在这后院唯恐招待不周。” 此时正巧采苓将琴取了过来,那赵公子一见,立即道:“怎么会,听闻唐小姐琴技高超,不知小姐可否为在下抚上一曲。” 唐轻容心中暗暗鄙视,脸上却温柔一笑:“不知赵公子听何人说过。” 赵公子自然没有听谁说过,这本就是恭维的话,此时非要他说出一个所以,他倒是为难了。 唐轻容却也不为难他,掩唇故作娇羞一笑:“其实公子谬赞了,小女子琴技拙劣。” 赵公子一见唐轻容这副“害羞”的表情,只觉得心都在荡漾了。眼睛睁得更大了:“唐小姐太谦虚了,唐小姐就让在下一饱耳福吧。” 唐轻容一听,立即笑得花枝乱颤:“那,你让我弹得哦!” 只见她兀自坐下,纤指轻抚琴弦,似乎是兴致盎然。赵公子眯着眼睛,仅是这美人还未弹奏就已经让他如痴如醉了。 谁知,一曲罢。 赵公子的脸色很是难看。 唐轻容看着他得表情,面上疑惑重重,侧头轻柔道:“赵公子,我弹得好吗?” 赵公子的笑容有些勉强,急忙点点头:“好,好。” 唐轻容暗暗一笑,面上却是装得不解世事:“那,我再给公子弹奏一曲。刚才那曲只是热身。” 赵公子一听,面色有些僵硬,“不必了!” 这句话说的颇大声,唐轻容也被吓了一跳。那赵公子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顿时温柔了许多:“我看,唐小姐,我们还是别在这里弹曲了,不如我们去小姐的闺阁看看如何?” 赵公子一脸奸邪之相,唐轻容忍住没再看他一眼。 采苓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当下怒道:“赵公子好生无礼,女儿家的闺阁岂是一个男子可以随意看得,更何况,我家大小姐还是未来的晋王妃。” 唐轻容玩也玩够了,也不想在与这赵公子周旋,便对采苓道:“我们回房,赵公子自便吧。” 那赵公子被采苓说的先是一愣,随即理解采苓的意思,有些错愕道:“你是唐家大小姐!” 唐轻容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唐轻容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亮出,那赵公子肯定畏惧顾夜阑而不敢追随。 可是,唐轻容却不想,这世上还有一种色胆包天的人。比如说,赵公子。 只见赵公子一下子拦住她得去路,满嘴调笑,“原来是小美人王妃。” 唐轻容眉头一皱,沉下俏脸,这人当真是无礼透顶,她柔声一笑:“赵公子,你这是在调戏本小姐?” 赵公子竟然一把伸出手,强行把唐轻容拉入怀中:“小姐怎生说的如此见外,你我一见如故,不如……” 唐轻容没想到这赵公子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对她动手动脚。当下就想给他一巴掌,但无奈手上的秤砣太重,根本让她没有力气抬起手。 赵公子竟然一手摸上她的脸,说道:“果真是尤物。” “啪”地一声清脆的声响,赵公子脸上多了一个五指印。 唐轻容僵住了,只见采苓将自己往她身后一拉,对着赵公子就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登徒子,冒犯未来王妃,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赵公子盛怒,步步逼近,却似没有听懂她得话中威胁,咬牙切齿道:“你居然敢打我?” 采苓也从没有动过怒,此时面色煞白,却仍是强自撑着:“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唐府,你,你……” 谁知采苓还未说完,便被赵公子一把拖了过去,举起手就要朝她打去。 唐轻容想也没想,抬脚就像赵公子踹了过去。 只听“扑通”一声,采苓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赵公子不断挣扎的双手浮在水面上。 唐轻容刚想笑,就见一群家丁纷纷赶来了。 赵公子被救上岸时,已经昏迷不醒。唐轻容瞄了一眼,便不想理会。 正欲回房就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拦了下来。 那老头吹胡子瞪眼睛,劈头盖脸朝唐轻容吼:“你这个小丫头!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把我儿子踢下河!” 刚才那一幕正好被他们看见,唐缄也不敢相信一向柔弱的女儿竟然真的在他眼前把赵公子踹下了河。 采苓见唐轻容被骂,立即说道:“是赵公子先调戏大小姐的,赵公子明知大小姐与晋王爷有婚约在身,竟还做出那等轻浮之举。” 赵老爷子一听这话立即变了颜色,还未开口,便听见悠悠转醒的赵公子指着唐轻容就道:“爹,不要听她胡说,是她先勾引我的。” 众人一听这话都是变色。 唐缄的脸色最不好看,自己的女儿勾引别的男人,这等有辱家风之举竟然会出现在他唐府。 “他胡说!他玷污小姐名声!”采苓要气哭了。 第四十二章 唐夫人的秘密 但是赵老爷子哪里听一个丫头的话,当下就对唐轻容骂道:“你这个女孩子好生不知廉耻,与晋王有婚约在身还欺负我儿子,我,我一定要上报皇上!” 唐缄一听,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当下道:“只怕其中有误会,还是调查清楚的好。” 赵老爷子还想说什么,只见唐轻容忽然冲到赵公子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次把赵公子踹进了河里。 众人傻眼了,也忘记了说话。 还是赵老爷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喊道:“还站着做什么,救人啊,救人啊!” 唐轻容根本看都不看赵公子,忽然云淡风轻问:“哦?这是怎么了,咦?这位公子怎么掉水里了?” 岸边的人都愣住了,只是唐轻容一脸无辜的看着唐缄:“爹,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怎么了?” 赵老爷子惊讶的看着唐轻容,“你,你把我儿子踹到河里,还狡辩!” 唐轻容立即花容失色,一脸苍白无力,捂住胸口惊颤道:“我,我自小身体孱弱,怎么会有力气把公子推进河里。爹,我……” 唐轻容委屈的看着唐缄,似是询问,又似委屈。 唐缄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过气极无言的赵老爷子,说道:“赵大人,小女一向娇弱,她是不可能把赵公子踢下水的。” 赵老爷子一听怒发冲冠:“什么!老夫亲眼所见还会有假!你们这是公然狡辩,不是你女儿,难道我刚才见鬼了不是?” 唐缄一听,认真的点点头:“赵老爷子,的确是那女鬼作祟!” 赵老爷子给唐缄的表情看的全身发毛,他身体晃了晃,气道:“唐翰林,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想为女儿开脱就找一个高明点的理由,这个理由莫说是老夫,就是三岁孩子也不相信!”谁知唐缄一脸正色:“唐某句句属实,小女被妖魔缠身已有数日,天师周初大人还在府中,若是赵大人不信,可以询问天师大人!” 赵大人一把抱住儿子,赵公子正好清醒了过来,赵大人不信道:“你别拿天师大人吓我,我说了不信就是不信!” 唐轻容看不下去了,她看了一眼正好睁开眼睛的赵公子,想了一下,忽然大笑了起来。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众目睽睽之下,只有唐轻容一人笑得很是时常。 赵大人几乎都被她得笑容吓得有些发毛,忽然唐轻容笑够了,忽然看着赵公子,声音阴森诡异:“赵公子,你刚刚说喜欢我,我一直想要一个喜欢我的人下来陪我。你来陪我,来陪我……” 说完又笑了起来,你把赵公子本来刚刚转醒,一醒来便见到唐轻容如同鬼魅一样向自己走来,顿时眼一翻又昏死了过去。 彼时,唐轻容也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所有的人面色都难看到了极点,众人面面相觑,唐缄忽然对着一旁的家丁吩咐道:“马上去把天师大人请来,快,要快!” 当周初再次出现在唐轻容的面前时,唐轻容只是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周初除了神色冷淡了一点之外,并没有和唐轻容提起那天媚药之事。他从头到尾只是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几乎是看都没看唐轻容一眼。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才自顾走出房门,对着门外的唐缄大声说道:“厉鬼已经被我镇住,唐翰林不必忧心。” “那就好,那就好。”唐翰林释然的声音让唐轻容忍住不翻白眼。 这道士说谎的本事比他这故作玄虚的本事要强得多。 听着屋外的动静消失,唐轻容这才推开房门,踏了出去。 谁知才踏出一步,便听见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唐大小姐似乎很喜欢扮鬼。” 唐轻容脚下一顿,看着面无表情的周初道:“拜你所赐。” 周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拉过她得手,解开了手上的符纸。 唐轻容愣住了,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手上符纸一除,顿时轻松了太多。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疑惑地看着周初,不知他在想什么。难道是之前真把他惹火了? 唐轻容张了张口,刚觉得惭愧,便听周初说道:“咱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啊?”唐轻容奇怪的看着他,却从他脸上看不到一点异动,“我为什么要和你谈交易?” 周初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想也不想就道:“如果我将唐大小姐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诉唐翰林,不知唐翰林会如何想?” 唐轻容瞪了他一眼,不在乎道:“本大小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以为你说了他们就会信?” 周初点点头,道:“的确不信,但是,如果我告诉唐翰林你并没有被鬼上身的事,不知唐翰林会怎么看?” 唐轻容听了更加无所谓了:“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被鬼上身,这刻都是天师大人的杰作呢。只怕你告诉我爹,你天师大人的名声就要扫地了。” 周初淡淡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我可以说那时鬼不在,或者说厉鬼上了别人的身。那么,你勾引赵公子,还将他踢进河里的事就……” 唐轻容眉一挑,“威胁我?” “不敢。”周初抬起头,神色复杂:“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你愿意扮鬼也好,吓人也好,我都当没看见。”唐轻容看着他得眼眸,正想拒绝,却在他得眼中看见一丝悲伤的神色。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她沉下声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周初脸色微微一讶:“你同意了?” 唐轻容看着他诧异的神色有些想笑,他原来也这么没把握。的确,若是他真的说了,只要唐轻容耍赖,他也是没办法的。 “那好,明晚子时西厢花园见。”周初言简意赅,离去时还不忘回头说了一句,“要穿白衣,就是我那晚见的那身衣服。” 唐轻容满脸黑线,难道让她扮鬼吓人不成? 想到晚上不知何时才能入睡,唐轻容回屋就开始补眠,一直睡到子时。 换好了衣服,带着月初,她便向西厢花园掠去。 刚一落地,便看见周初正蹲在地上,不知在研究着什么。 唐轻容好奇的走了过去,顺着周初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不得了,只见泥土之中,一截白森森的指骨格外刺眼。 这,这分明是,人手! “啊!唔”唐轻容下意识的就想大叫,幸而周初提前一步意识到她的气息,一下子捂住她得嘴巴。 唐轻容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脑海之中又想起了张雪死前的模样,还有那种埋在地下的窒息感觉让她全身都开始颤抖。 周初似乎是意识到她的恐惧,身体僵了僵,将她带远了一些。 周初看着她,只见她垂下眼,睫毛遮住了眼,眼睫之下,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截指骨。 周初不敢放开她,害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她耳中说道:“别出声,这是一个女子的骸骨,只怕是府中的某个丫鬟得罪了主子。” 唐轻容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初,忽然想起那一日在这里见到唐夫人。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如此狠毒。 周初见她流泪,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大户人家处理一些小丫头都是这样,你也不必太过于惊奇。” 唐轻容闭上眼睛,慢慢调整情绪。 周初见她稍有平复,才将她放开,道:“你将此事告诉唐大人,也好将这个女尸好生安葬。” 唐轻容点点头,见周初一直看着自己,她摸摸脸颊,自语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周初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一直很大胆,没想到还有你怕得时候。” 唐轻容难得没有反驳,周初见她神色异常,走过去捧了一些泥土将白骨埋起来,掸了掸衣袖:“今夜你去好好休息,我们明晚再说。” 唐轻容负手于后,捏着拳头站着,隔了片刻方才露出一丝笑容:“不必,我没事。” 周初轻喟一声:“真的没事?” 唐轻容肯定的点了点头。 周初也不再犹豫,点点头:“那好,我们现在便走!” 说着身体一轻,就运气了轻功,唐轻容不敢再回头,只得飞身追了上去。 望月楼,后厅三楼厢房。 一双苍白无力的手推开窗扉,出现了一个眉目流畅,神情淡定的男子。颀长的身形更被一袭白衣衬得身如玉树,悠然临风。 月光流泻进屋中,印在一副画上。画中是一位巧笑嫣然的女子,女子有着温柔的样貌,眉目之间淡淡的忧愁。 男子深邃的眸子泛起柔光,不知是为这月还是画。 敲门声拉回了他的思绪,顾夜雨投去一瞥:“嫣儿,有事?” 于嫣儿轻移莲步走向他,将手中的杯盏放到桌上:“七殿下,嫣儿为您泡了杯雪参茶过来。”她的声音一如她外貌般娇柔,让人见之便会产生一股保护欲望。 顾夜雨回到桌前坐下,端起嫣儿送上的雪渗茶轻啜:“太晚了,嫣儿回房吧。” 于嫣儿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正要转身出门,却正好看见开启的窗扉,本能地道:“莫要蚊虫惊扰了公子。”说着,她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关上。 第四十三章 荀王顾夜雨 “别关!”顾夜雨出声制止,见着她投来的疑惑眼光,他一笑置之,将目光移向外头月光之上:“嬅儿她最喜欢夏日的月光。(.)” 于嫣儿收回微僵的手,轻敛着眉:“殿下又在思念邵姑娘了。” “嗯。”他不置可否的轻应。 凝视他此刻无尽温柔的神情,于嫣儿心痛无奈。 想起初见时的情景,他流连秦楼楚馆,只因他的母妃与爱人相继离世。她是春娇院新买回来的姑娘,因为得罪了客人,被顾夜雨救了下来。 那个时候他只是从她身边路过,他的神情冷漠,却只因她得一句:“请救救嫣儿吧。”而愣然。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嫣儿”救了自己,嫣儿,嫣儿,是他心爱女子的名字。 邵嫣嬅,这个夺走了他全部温柔的女子。 “如果……如果……”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可为了自己,她依旧开口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不叫嫣儿,只不过是一个路人……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你会……喜欢上我吗?”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与否都很想知道答案。 他沉默。 “没有回答吗?”于嫣儿的眼中依旧充满期待。 顾夜雨缓缓睁开了双眼,“你别胡想了,快走吧!” “我!”于嫣儿似乎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绝望,什么是死心的感觉了,“好!……我走!” 她转身,泪水不知不觉滑落,转身狂奔着离开了房间。 顾夜雨望着于嫣儿远去的背影,没有发一言。 于嫣儿在寒冷的街路上走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夏天,她却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冷。 痛彻心扉的感觉,今天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其实她可以继续做他的红颜知己,做邵嫣嬅的影子。[]可是,她也会累,为什么直到现在……“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于嫣儿不断地在自己的脑海里念叨着,今天又是“她”的忌日。她知道他很难过,本不该惹他心烦,可是,她真的好不甘。 短短的三年,经历了幸福与绝望之后,面对自己的未来又是什么呢?于嫣儿拖着沉重的脚步,终于倒在了街道旁。 此时的周初和唐轻容正施展着轻功在屋顶晃悠,她不知道周初到底要干嘛,只是带着她满城的跑,其实她很想告诉他,这锻炼身体可以在白天。 几日没见十七,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在那里等自己。不知不觉,就将目光投向了平日经常前往的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又开口道:“到了,休息下吧。” 唐轻容微微收敛情绪,站在屋顶之上,放眼望去,是一片华丽无双的宫殿,辉煌的建筑,只需一眼便能感受其中的磅礴气势。此时的唐轻容便隐然有种君临天下之感。这些宫殿富丽堂皇,夜晚也亮如白昼。建于九霄之上,让人望而生畏。 “这里是皇宫?”唐轻容心中一阵激动,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古代的皇宫,还是在这样的高位之下观赏。 周初摇了摇头:“这里是皇宫之外的望月楼,归荀王所有,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先去下面看看。”说着便跳了下去。 唐轻容跑了半夜也累了,待他刚走,她就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她对这个古代不熟悉,与十七也玩了大半的地方,可这望月楼她还是从没来过。十七往往总是避开这个地方,看来也很忌惮这位荀王。 唐轻容撇了撇嘴,不知是这周初与荀王有不浅的交情,还是胆子太大的缘故? 她在房顶看着灯火通明的皇宫,忽然觉得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欣赏一下风景的感觉是那么的好。只是不知这个地方会不会被人发现,若是被发现了她会不会被当做刺客被抓? 唐轻容轻扯了一下嘴角,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嘲笑了一下。 可有的时候运气不好,想什么便来什么,比如这个时候,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你是什么人?” 唐轻容惊骇不已,回头一见又愕然了。 惊为天人! 这是她脑海之中浮现的四个字。 白皙的肌肤如透明的雪,墨色的长发比这黑夜还要暗上三分,褐色眼眸清浅剔透如琉璃一般,那眉眼之间的熟悉让她顿时恍惚。明明只隔着清风明月,却怎么也看不透一两分。 “那个,我是……” 唐轻容忽然才起来自己还在高楼之上,若是说路过只怕是最烂的理由,毕竟谁会路过到别人的房顶上去。 顾夜雨看着前方的女子回头,心中竟有刹那失神,忽然有些惊惶地别开眼,薄薄的唇弯出一个优美的曲线,开口时,却是冰冷的。 唐轻容正在琢磨着开如何开口,对面的顾夜雨开口了,对着她又仿佛不是对着她说:“同样的戏,我已经厌烦!” “你说什么?”她直直盯着顾夜雨,根本不理解他的话中之意。 顾夜雨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径直走了过来。 就在唐轻容一脸茫然的不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见顾夜雨手中的剑如同那剑上的寒光一般,冰冷无丝毫温度,丝毫没有犹豫就向唐轻容挥来。 唐轻容吓呆了,只知道往后面躲去,她本就靠近屋檐,此时一动她就觉身下一空。 “不要!”耳边的呼呼风声,让她几乎窒息。 天啊,她知道这楼到底有多高,这样摔一下一定会死得很惨。 可是,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唐轻容还处于惊骇之中,待她稍稍平复心情抬头看时,正好印入了一个深邃清亮的眸子里。他此时也正凝视着自己,在他的眼中,她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的眼眸之中竟然有一股暖意在轻轻流动,让她几乎欲罢不能。 “晋王爷当真艳福不浅,走到哪里都有女人投怀送抱。”不知是谁在耳边戏谑的说了一句话,唐轻容这才看见自己的处境。 唐轻容愣愣的抱着顾夜阑的脖子,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出现。 顾夜阑此时也皱着眉头,看着怀中人,俊逸的脸上竟然露出头疼之色:“你深更半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呃——”她支吾了一句,正想逃开,却听见一个诧异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姐姐。” 唐轻容回过头去,一双琉璃般清透的眼眸映入她的眼帘。 “明远!”她脱口而出。再一看,除了顾夜阑和唐明远,还有两个衣着富丽的公子哥跟随左右,皆是面貌不俗。 “姐姐怎会在这里?”唐明远的眼中掩饰不住的诧异。 “咳咳,这,我……”唐轻容支支吾吾半天,大脑被刚才一吓此刻已经停止了运作。根本找不到理由为自己开脱。 “原来这位就是未来的晋王妃,果真不同凡响。”其中一个华服公子开口,唐轻容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眼中流露出一股惊艳之色。 顾夜阑似乎并不想逼她,只对着身后几人道:“我送唐大小姐回府,几位先回吧。” 几人皆没有意见,只有开口的这位华服公子莞尔一笑,不再言语。 看着顾夜阑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唐明远郁闷的站在原地,这,这姐姐深更半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是给鬼上身?? 第一次,唐明远的无神论开始动摇了。 待所有人走后,才有一个颀长的影子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他得眼中压抑的是惊涛骇浪。 当唐缄看见顾夜阑送唐轻容回府之时,他的脸上是一副悲痛之色,欲哭无泪的说了一句让顾夜阑抽筋的话:“这女鬼竟然又看上了晋王殿下。” 唐轻容无语,看着脸色有些惊愕的顾夜阑竟有些好笑。刚想笑便触及到顾夜阑警告的眼神,她骇然捂住嘴。 顾夜阑并没有跟进去,他虽然没有问什么,但是他那双含着威慑力的眼眸让唐轻容只觉得自己好似被看穿。 他没有问,她便跑了。 唐缄他们早认为自己行为失常是因为鬼上身,但顾夜阑就不一定了。她知道这个男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看来需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爬上床,唐轻容本想怎么和周初交代,但一想到正是因为周初的大意差点害死自己时,她决定开始想另一件事情。 花园里的那具女尸,她并没有忘记。想起唐夫人那晚的怪异,她直觉的以为这件事情和唐夫人定然有着莫大的关系。 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唐轻容好不容易进入睡梦,却断断续续的做着梦。 梦中,她总是觉得眼前湿润润的难受,好似有什么在看着她,可睁开眼睛又什么都不见。这样反反复复一夜。 一大早,唐轻容无视冲上门来的周初,就要去找唐缄说下花园女尸的事情。无论怎样,在唐府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可周初在知晓她的目的之后,却拉住了她,说了一句让她不解却又惊骇的话:“你若是去了,只怕下一个死得就是你。” 唐轻容回头,“怎么回事?” 周初将唐轻容拉回房间,思索了良久才道:“唐夫人唐老爷近年来可有异常?” 第四十四章 老鸨施月 这个问题倒是把唐轻容问住了。她才来不过四五个月时间,多数又不与他们接触,他们有没有异常不知道,但她绝对不喜欢这对父母倒是真的。 唐轻容摇摇头,想了想说道:“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与从前有什么变化。但是这个问题你或许可以问问别人。” 周初倒是讶异地看了一眼唐轻容,唐轻容不愿嫁给顾夜阑而喝了无头汤的事,他也听说过。那个时候他还在想是什么样一个烈性的女子,才会用这样决然的方法拒婚。本来见到唐轻容后,他还以为不过就是女人里的哭闹伎俩,此时听见唐轻容忘记了前程过去,倒觉得有股怜惜之情涌然而生。 “我今早已经问过府中下人。”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她一会,才道,“也许,我也只是猜测。” “你想说什么?”唐轻容觉得他似乎知晓许多. 谁知周初并不打算说下去,他淡淡道:“尸体我已经厚葬,有些事情现在并不是时机。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 唐轻容已经勾起了好奇心,本想再追问下去,但是看见他沉重的神色,唐轻容知道其中或许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奇心害死猫,不知道她会不会也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 见周初不欲再说,唐轻容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这才道:“昨晚你去哪了?” 周初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这句话该我问你。” 唐轻容脸色窘了一下,轻咳一声:“发生了一点意外,估计是被那座楼的主人发现了。他要杀我,是晋王救了我。” 她说的轻描淡写,周初却是听着脸色一变。 “他见过你?要杀你?”周初紧抿着唇,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寒意。 唐轻容嘴角一牵,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认识他?你该不会是故意把我丢在那的吧。(.好看的小说)” 周初脸色一变,“胡说!” 唐轻容愣了一下,见他面有怒色,立即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生气。”周初没有动怒,只是深深的看着她,同样是这样的注视,她却看不见他眼底的自己。 “我要离开唐府了。”他得声音淡淡的,仿佛清晨的薄雾一样飘渺。 唐轻容呆了一下,愣愣的开口:“为什么呀?你不驱鬼了?” 周初抬起头,看进她清亮的眼眸之中,他笑了一下:“难道要我把你收了?” 唐轻容脸一红,只觉他得话有些不妥。周初也愣了一下,脸上泛出了一点红晕。 唐轻容不看他,悠悠然道:“想收我,天师大人的道行还不够。”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说要和我交易,难道不用了吗?” 他那双幽黑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唇角轻扬,道:“不用了,你大婚在即,昨夜已被晋王爷撞见,他日城中必然留意你的人更多。” “什么?他要跟踪我?”唐轻容红扑扑的小脸上隐含怒意。 周初笑着摇摇头:“他也不过是关心你。今日之后还望唐大小姐莫要装鬼了,以免毁了我天师的名声。” 唐轻容的眼中也露出了笑意,虽然这扮鬼的事她还没玩够,不过她也确实不打算继续装下去。 点点头,看着周初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手指叩着桌面,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大步往庭院走去。 路过湖心,正巧听见两个丫鬟在嚼舌根。 只听一个丫鬟说道:“听说昨夜荣王世子和关西大族沈家的十七公子为了抢花魁还大打出手了。” 唐轻容听了一惊,是十七?听见荣王世子的名字,她不由想起了张雪。这个尽管知道张雪余寿不多却依然要娶张雪的男子。 他和十七,怎么会为了花魁大大出手,难道是这个花魁长得像张雪? 也不会啊,十七并不是贪恋酒色之人。可是……她真的了解十七吗? 另一个丫鬟压低声音说道:“荣王世子的未婚妻死了,世子悲痛之下整日流连春娇院。听说与人抢姑娘也不是第一回了。只是这次却不想关西沈公子也会去那勾栏之地。” 第一个丫鬟也露出惊讶之色:“沈公子也不知为何,近日来,也流连秦楼楚馆,听说今晚春娇院的镇楼之宝如姑娘开苞,前去的公子哥数不胜数。” 另一个露出鄙夷的神色,啐道:“不就是一个勾栏女子,难道山鸡还能变成凤凰不成。” 唐轻容已无心再听她们的谈话,从那夜起,她就再也没去看过十七。她明白十七的感情,也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是喜欢十七的,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去见他,她害怕死,更害怕有朝一日她会回到现代。她不敢轻易付出感情,既是为了这条命,也是为了这颗心。 唐轻容走回房间,本不打算出门,可她的确很好奇,这些男人在争执的都是什么? 今夜,天空明朗,星星布满了天空,调皮地一闪一闪。每当如此皓月当空,星星布满天空的夜晚,都会有人跟她说星座的故事。 唐轻容笑了笑,那个男人说过要守护自己一生一世,可是最终还是离她而去。 这世上她没什么讨厌的东西,若说最难以忍受的,那便是孤独。 她不怕欺骗,也不怕被欺骗,她最怕的就是孤独,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这个世界,她还有十七。 所以这一夜,她来到了春娇院。这是救回采苓的地方,柳妈妈不告诉这是哪里,以为她真的那么单纯吗? 门前扶门而立的年轻女子嫣然而笑,她得身材丰满冶艳,带着一种勾魂的惊艳,那双褐色的大眼睛,妖媚诱.惑,仿佛会摄人魂魄,让人无法抗拒。薄薄的轻纱勾勒出她无比曼妙性感的身材,直直引人犯罪。唐轻容忽然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喜欢上妓院了。有这样的女人,她都要咽口水了,别提男人了。 不过想到沈玉壶会在这种地方,她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她看见了唐轻容,笑得更加妩媚了。唐轻容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正不知所措之间,她却款款走了过来,一阵浓香扑鼻,唐轻容直觉的退后了一步。 她轻启朱唇,声音好像泉水一样清澈动听:“美丽的女孩,你是来找情哥哥的,还是找兄弟的?” 唐轻容愣住了,看她得眼神丝毫没有敌意,倒是豪爽与坦然。这种爽快与妩媚加在一起,根本就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唐轻容此时是一身男装打扮,却不想这个女子的眼睛如此精明。 唐轻容看着她,竟有些结巴:“你,你怎么……” 女子呵呵一笑,温柔替她说道:“我怎么知道?呵呵,我什么都不会,只会看人。姑娘如此漂亮,竟也把握不住情郎的心吗?”唐轻容愣了一下,却没有一点生气,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女子:“你怎么知道我是找情郎?” 女子低低一笑:“女儿家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唐轻容愣在了那里,眼中闪过一丝惆怅。忽然女子轻轻拥住了她,唐轻容吓了一跳,急忙就想退开,却听那女子将嘴唇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不如让我帮帮你。” 唐轻容停止了挣扎,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她却轻轻一笑,“也许,是我太无聊了,想找个人陪我。” 孤独…… 唐轻容没有再挣扎了,因为她知道这个女子是和她一样的人。 “你叫什么?”她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女子呵呵一笑:“施月。” 在施月的牵领之下,她顺利进入了妓院内。 在奢迷浮华的丝竹声中,披着轻纱的女子翩翩起舞,妖娆而美艳。女人们从她身边走过,带来阵阵浓郁的香味。 唐轻容皱眉,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施月微微一笑,自顾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唐轻容刚刚并没有看见的众人,也不知十七来了没有。 施月一声轻笑,伸手过来竟然开始解唐轻容的衣服。 唐轻容吓了退了一步:“你,我……” 施月愣了一下,忽然大笑了起来:“大家都是女孩子,何必这么害羞。” “啊?”唐轻容挡开她欲解开自己衣服的纤手,不解地看着她。 施月那泓桃花水一瞬间化作幽幽碧潭,是铁石心肠那一刻也要化为绕指柔:“你难道想穿着男装和那些男人争夺花魁?” “我,我……”唐轻容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失败过,在施月面前她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那样有什么意思?”她饶有趣味地看着唐轻容,“为何不将你自己作为赌注?看看那个男人是要你,还是要花魁?” 唐轻容的身体轻轻一震,几乎不敢相信施月的话。这个女人,竟然比自己还前卫。 “你是老板吗?”唐轻容忽然开口问。 施月咯咯笑了起来:“怎么,你觉得我不像吗?” “我记得春娇院的老板是叫许四娘。”唐轻容想了一想,似乎那个时候顾夜阑是这么说的。 施月掩唇轻笑,盈盈凤目中似漾着一泓桃花水,荡人魂魄,“小妹妹知道的真多。不过那是从前,现在的老板,或者该说老鸨,是我。” 第四十五章 十七的愤怒 唐轻容没想到妓院的老鸨会是这么年轻的女子,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性情。 “那你帮我岂不是坏了自己的生意。”唐轻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自己也当做货品卖了。 施月哈哈一笑:“我只是在为自己找乐趣。小妹妹不用担心我会卖了你。我啊,只会欺负那些男人。” 唐轻容不知为何就信了她,和施月说话,就莫名的感到亲切。或者这就是一种缘分。 在施月的帮助下,唐轻容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抹胸,乳白色的丝衣罩在她姣好的身躯上,显得青春宁和。与抹胸同色的长长丝带被系成了一道道流苏,飘然在长裙之下。 施月满意的看着唐轻容的打扮,将她推到铜镜前,细指在她的发丝之间轻灵的跳动,盘起一朵朵花样。 “你真有做妓女的天赋。”施月悠悠说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唐轻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听过许多人说过有某方面的天赋,就是从没有见过有人与你说,你适合做妓女。 这……好精致的夸奖…… 唐轻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似乎是被唐轻容的样子逗乐了,施月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笑道:“我说你是可造之材,只可惜,你是良家少女,要不然与我在一起,一定可以解闷的。” 唐轻容的嘴角抽搐着,这个施月的思想还真与常人不同。想了想,唐轻容问道:“施月姐姐,你为什么要做老鸨?” 施月为她挽起最后一缕发丝,眯着眼睛道:“我啊,因为太无聊了。” “施月小姐,楼下人都到齐了。”门口传来了侍女的声音。 施月慢慢移开了手,拿起铜镜让唐轻容自己看看:“知道了,让如茹出去吧。” 门外侍女应道,不多时楼下便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似乎是再叫价。唐轻容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唐轻容的模样,此时换做这样妩媚精致的打扮,她几乎认不出自己。这样的她,妖娆动人,仿佛夜来香,带着醉人的香气。 听着外间的吵闹声,唐轻容站起身,走到廊前看着地下众人。这个方位很有讲究,只能看见楼下众人,却不易被人察觉。这便是一般老鸨观察客人的地方吧。 她在人群之中扫视一眼,果然看见一抹白色。是十七。 此时的十七脸上带着飘飘渺渺的笑意,俊美的容颜此时愈发显得耀眼夺目,可是这样的他却显得极为陌生。 “将这个戴上,你应该不想更多的人知道你得身份吧。”施月柔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下一刻一块红色的面纱已经遮住了她的容颜。 唐轻容感激的看了施月一眼,继续回头去看楼下。 此时舞池的中央站着一位红衣佳人,又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一千两。” “三千两” …… 持续的报价让唐轻容看在眼中,出价越来越高,只为一个女人的一夜。不知到底值不值得。 最后场上叫价的只剩下了两人。一个是十七,一个是一个纤瘦的男子。正当唐轻容疑惑之间,施月为她解了答:“这是荣王世子和沈家十七公子。他们二人这几日的事迹想必你也听闻。” 她的目光似有似无的在他们二人与唐轻容之间游离。唐轻容害怕她这洞悉一切的眼神,就好像顾夜阑。 她将视线转回大厅,只听沈玉壶叫道:“一万两。” 他得唇边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看的唐轻容心中一凉,这是在买一个女人的初夜,在他看来就像买一根白菜一样轻巧。 唐轻容忽然很后悔来这里,真的很后悔。 荣王世子没有再与沈玉壶争,毕竟沈玉壶最不缺的就是钱,与他在钱上争执,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唐轻容看着花魁如茹娇羞的走向沈玉壶,忽然就听施月娇媚一笑,声音清亮柔婉,让大厅之内的众人都能听见,她说:“今夜众位公子真是好兴致,如茹只有一人不能让大家尽兴,我这里还有一位小情姑娘,今日一并出价,不知众位公子可有兴趣?” 施月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们这里,唐轻容明显的看见沈玉壶看过来时,那目光之中的惊骇。 尽管别人认不出她,他却可以一眼就认出。 沈玉壶的脸色变幻莫测,周围众人都将贪婪的目光扫射向唐轻容,恨不得将她吞之腹中。然而唐轻容的目光却只在沈玉壶身上一眼,便继而不见。 她并不确定沈玉壶是否认出自己,她讨厌这样被别人注视的感觉,刚退了一步就被施月拦下,她在她得耳边轻声开口:“放心,没有人会认出你。” 唐轻容自嘲了一下,没有吗? 楼下已经有人质疑为何小情姑娘带着面纱,施月笑盈盈道:“这位姑娘特殊,只给出价最高的那位一睹真容。” 有人反驳道:“万一买回来一个丑八怪怎么办?” 施月依旧笑容不动:“这就好比赌局,赌输赌赢不过一步之遥。” 场中已经开始叫价了,出乎意料,这次的价格竟然比如茹叫得还多。 没过多久就叫到了一万三千两。 此起彼伏的叫价声让唐轻容有种恍然的感觉。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叫价的男人们,尽管衣着华贵,但是内在都是如此荒淫。 想到这里,她慢慢闭上眼睛,有一种很累的感觉。 “五万两!”一个低沉的男音从之中传来。那声音带着清冷冷的透彻,所有人都被他得叫价愣住了,连同唐轻容也愣住了。这个声音是,她睁开眼睛,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是那晚要杀自己的男子。 他怎么也会在这里?唐轻容愕然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 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施月唇边含笑,“如果没人比这位大人出价更高,那么今晚小情姑娘就归他了。” 唐轻容惊愕的看着施月,难道真要把自己卖了? 场中久久没有动静,施月继续柔媚缱绻:“那么小情姑娘就归这位大人……” “十万两!” 场中静默了,听到这个声音唐轻容的心中一痛。 随即场中便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沈公子,你今夜已经有美人在怀,怎么还要出价?” “是啊,沈公子难道想双美皆得,这可太不厚道了。” “沈公子就不要争这位小情姑娘了,还是早点和如茹姑娘共度春宵去吧。” …… 听着众人的话,沈玉壶忽然露出一抹寒冷的笑意,只见他将如茹一推,不知推进了谁的怀中,只听他得声音毫无温度:“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就把她送给你们好了,本大爷今夜就要她一个。” 顾夜雨只是看着唐轻容,直到她被沈玉壶带离众人的视线。 唐轻容是被沈玉壶重重的扔进房间的,这是之前施月为她化妆的房间,只是此时里面却似乎多了某种香味,很奇怪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想要捂住鼻子。 沈玉壶顺手关上门,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她。 他得眼中深沉漆黑的不带一点温度,这样的注视让唐轻容忍不住畏缩。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极力忍着怒气。 唐轻容不说话,这样强大的气场之下,她暂时散失了语言能力。 沈玉壶被她的沉默激怒了,快步走过来,拉下她脸上的红纱。红纱揭下的那一刻,他也一愣。 看着这张绝色的面容,他竟然久久找不回自己。 “你究竟是怎样的女人?”他得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唐轻容却觉得心中一寒。 “我是怎样的女人和你无关!”她本想好好和他说话,可是想到之前他所做的,她便忍不住生气。 “与我无关?”他靠近了几步,脸上隐隐带着一丝不悦,“如果我没有救你的话,你准备怎么做呢?” 唐轻容脸色微微苍白,“谁要你多事!”如果他不在,她又怎么可能会来? “我多事?”他笑了起来,笑容仿佛结了一层冰,“我的好徒弟,你就是这么对待为师吗?”他的话语让她心惊肉跳,她有些委屈,却强自装作无谓:“十七在这里又是做什么?我也不曾管你。” 他愣了一下,皱了皱眉:“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儿家到这样的地方来,是…….” “不合规矩吗?”唐轻容接下他的话,“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有放肆的时候,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我也会有情绪,我也会有忍受不了的时候……” 她的泪水滑落,沈玉壶的脸色稍有缓和,叹息一声为她拭去泪水。唐轻容头一偏,沈玉壶道:“你又受了什么委屈,纵使你心情不畅,也不能来这种地方,在这里你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唐轻容刚刚稍有平息的心情顿时火起:“沈玉壶,我不要你管我。” 说着便要离开,在这里一刻她都要窒息。 手臂被人抓住,唐轻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沈玉壶的唇夺去了呼吸。 第四十六章 如果你愿意 唐轻容蓦然一僵,本能地就想抗拒,可刚有动作,双手就被他牢牢箍住,连带着这个吻也深了下来。 她的头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心内的抵触逐渐无力,心中竟涌上一丝淡淡哀愁。 沈玉壶的唇慢慢离开了她的唇,唐轻容看着他俊美放大的面容,竟有片刻的失神。一只手蒙住了她得眼睛,唐轻容这才一惊,“等等……”她扬头避开了他的掠夺,刚想说话,又被他再次狠狠吻住。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他灵活的舌头强硬的撬开她得牙齿,本能的索取着她的美好。 身体一阵无力,唐轻容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想推开他却惊愕自己浑身发软,竟然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想要出声却只变作低软的呻吟,连唐轻容自己都要惊讶此时的自己。 暧昧的气氛在整个房间里流淌,伴随着阵阵奇怪的香味,对了,这个香味,难道是催情的迷香? 脑袋之中一片空白,她的深思也越来越迷糊…… 沈玉壶似乎并没有停止这个漫长的吻的意思,他顺势将她压了下去,唐轻容这才发觉竟然已经退到了床边。 他并没有给她任何时间去害羞与紧张,他的吻再次转深转重,唐轻容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和他毫不掩饰的满满欲望。 他渐渐离开她的唇,而将吻滑下她的眼睛,脸颊,颈项,意乱情迷之间,唐轻容忽然惊醒,她这是在做什么,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她不能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她还要问他一句话。 “等,等,十七……我有话,说。呃……”唐轻容狠狠咬住下唇,她根本推不开沈玉壶,也制止不了他更深的掠夺。 无奈之下,她深吸一口气,狠狠咬向了他的肩膀。 沈玉壶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的迷离也渐渐变得清明。唐轻容见他愣神,一下子把他推了起来,自己跳下床把窗户打开。 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便听见身后的沈玉壶说道:“你,不想…….” 他的声音带着与平日不同的低沉微哑,唐轻容面上热得厉害,想也知道必然是红透了。她不想?她想不想?想不想? 唐轻容要被今夜逼疯了,她当然不想~! 唐轻容深吸一口气回头,刚一回头,竟张大嘴巴,愣得无话可说。 只见沈玉壶的外衣不知何时已经脱了下来,此时只穿着一层单衣。他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从肩头柔软的滑落。他的眼神迷茫,眼波之中还有几分淡淡的妩媚,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这情形,唐轻容只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竟然从未发现沈玉壶也可以有这么勾人的一面。 赶紧背过身,她把要问的话全部吞入了腹中,双手捂住唇,不敢相信刚才的那一幕。 “你,你快把衣服穿好。” 沈玉壶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自顾地开始整理衣服。 “你无端来这青楼做什么?”他已经穿好衣服,声音竟然从她的而后飘来。 唐轻容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待站定才定了定心神。 沈玉壶又上前了一步,略带笑意地望着她的脸,“或许,你还是有点在乎我……”他得声音低低的徘徊在耳边,她的手被握住,此时此刻,唐轻容只能呆呆地看着沈玉壶。 “跟我走吧。” 唐轻容的手微微颤了颤,猛的抬头看向沈玉壶。心下惊慌,她忙把手抽了回来。见沈玉壶眼眸一暗,她转过身不敢看他。 她垂下眼帘,问出了心中的话:“如果我想要唯一的感情,你可以给我吗?” 沈玉壶的眼底微微一波:“唯一?”惊讶在他的眼中一闪即逝。 唐轻容转回身,认真的看着他,“十七,如果我愿意跟着你,你愿意为了我,不管不顾,带着我远走天涯吗?” 沈玉壶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轻容:“你说什么?” 唐轻容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说,我想要一个完整的你,只属于我的你,你给得了吗?” 沈玉壶倒退了一步,只是这一个动作,唐轻容眼底的希望瞬间破碎了。(.无弹窗广告) 她怎么会如此的糊涂,顾夜阑与沈玉壶年纪相仿,顾夜阑都有了十六个小妾,沈玉壶怎么可能没有妻妾?唯一,在这个时代多么的奢侈。 “你有妻子?”她顺着自己的想法问出了口。 沈玉壶呆了呆,看着唐轻容,嘴角轻轻牵动,似笑非笑,不答反道:“我从不知道你会如此霸道。” 从一个女人口中听到想要独占自己,沈玉壶不知是喜是忧。 唐轻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轻轻一顿,沉声问道:“我不愿和任何人分享我的男人。” 沈玉壶几乎被她这句话堵到,毫不犹豫地一摇头:“我只要你一个。” 唐轻容没料到他会如此说,对于一个古代男人来说,说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一阵感动从心底涌起,她扯开嘴角,眼泪却滑了下来。 沈玉壶轻叹一声,拭去她得泪水,将她拥入怀中,良久,在她头顶轻声道:“给我五天时间,我需要打点一切,五日后我们在城外见,我带你走。” 七天后,是她成亲的日子了。让她任性一次吧,只要他愿意爱她,那么,她会不惜一切跟着他。 “好,我等你。”唐轻容的眼眸如同闪烁的星辰般明亮。 周初前一日已经告辞了,看见唐轻容无恙,唐缄很是高兴。婚期将近,整个唐府也开始张罗了起来。 这一日一大早,唐轻容就被柳妈妈拉了起来,说是要带她去绣香阁多做几件衣服。 唐轻容提不起兴致,懒懒的穿着衣服,偶然间瞥到桌上的古琴,回想起当初的情形,心中一甜。 再次来到绣香阁门口,唐轻容的唇边不自觉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神色,上次在这里遇到顾夜阑的十五夫人,这位十五夫人似乎很不喜欢自己呢。这样也好,她也不愿意再见到她。 若是自己逃了,顾夜阑会不会追杀自己? 唐轻容有些捉摸不透,心中竟有些担心沈玉壶了。她知道他不是真的沈玉壶,只是顾夜阑会放过他吗?若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十七,岂不是……. 摇头甩开凌乱的思绪,唐轻容无奈一笑,自己怎么开始胡思乱想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会寸步不离。说不定机缘巧合就能回到现代也说不定。 唐轻容一直在绣香阁挑选花样,一坐便是大半天。其实她根本心思不在衣服上,这些衣服就是做好了,她也不一定有机会穿了。 天色不早,唐轻容站起身来,正要出门,却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眼前一黑,便遁入了昏迷。 晕倒之前只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快点把门关上,别给人发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转醒,费力的睁开眼睛,身体却没有一丝知觉。看着窗花之间透进来的光线,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昏迷太久。 身体没有一点力气,是被下了药?唐轻容呆了呆,什么人要害她? 门被推开,走进来三个男人,三个男人面目粗犷,虽为身着黑衣,却也看着不像好人。大惊之下,唐轻容假作镇定:“是何人指使你们的?为什么要害我?” 领头一人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何人指使的不重要,本大爷只知道今天捡了一个宝贝了。” 其他二人跟着附和,“又能拿钱,又白赚了一个这么绝色的妞,这回可是赚了。” 唐轻容心底一凉,这些人和之前遇见的刺客不同,这些人显然是拿人钱财给人消灾。想到这,唐轻容马上道:“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放了我们。” 闻言,三人又是一愣,看着唐轻容的眼神愈发觉得有趣,领头人再道:“放了你们,让你回去通风报信吗?你想都不要想!” 唐轻容想要直起身子,奈何身体药力为过,她心内着急:“你们可知道我是谁?你们敢对我无礼,他日我爹和晋王爷都不会放过你们。” 三人显然是老手,根本不惧怕唐轻容的威胁,其中一人已经色迷迷的开始打量起唐轻容了。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立即扒光。 唐轻容气得发抖:“你们不能乱来……” “哈,小美人你就别喊了,有人出钱要我们毁了你,只怪你运气不佳,倒也怨不得旁人。”说着,领头人就开始自顾的解起衣服,一边冲着另外两人递了个眼色:“门外还有两个小丫头,老得杀了,那两个小丫头就先给你们解解馋,这个等大哥享受过了,再赏给你们。” “哈哈,谢大哥……”.那跟随二人笑得无比奸邪,识相的走了出去。 唐轻容心里大呼糟糕,她可不想被这个家伙占去便宜,但此时的她根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救命――”眼看那人的脸越靠越近,唐轻容的心底渐渐绝望了。 “啊!” 唐轻容还未意识到怎么回事,便听到一声惨叫声传来。她惊骇的看着男人穿透胸前的剑,胃中一阵不适。 那男人被推开,唐轻容看见了眼前的男子――那夜要杀自己的男人! 他俊美的脸上不见喜怒,手中执着剑,鲜血顺着银白的剑身淌下,刺眼的红灼痛了她得眼睛。 唐轻容呆呆的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二十一章顾静宛应叫顾夜阑叔公,手误抱歉。大家自动更改……唔,看书网不能改7天前的章节……啊啊啊……) 第四十七章 十七!我恨你! “唐轻容!你在哪里!”门外忽然传来了顾夜阑的声音。[] 唐轻容心中一松,大声喊道:“我在这里,九殿下!” 话音刚落,帘子便被掀了起来,屋中的男子与顾夜阑相视一眼,皆是一愣。 “七哥?”顾夜阑看着屋内的男子,脸上泛起掩饰不住的惊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七哥?难道这人竟是顾夜阑的兄长――顾夜雨,当今皇上的另一个年轻皇叔? 想不到这两个朝中极品竟然都被她看见了,唐轻容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恰巧路过罢了。”顾夜雨没有去看顾夜阑,只是凝视着唐轻容,暗影浮动的黑眸里写满了捉摸不定。 顾夜阑并没有怀疑,只是点点头,对着顾夜雨说道:“多谢了。” 顾夜雨一愣,唇边露出一抹飘忽的笑容,径自走了出去。 见顾夜雨出去,顾夜阑这才走到唐轻容面前,看见她脸上惊惧之色还未散去,心中一软,将她抱了起来。 唐轻容一愣,当下就想挣扎。 “你想和死人呆在一起吗?我可不介意。”他戏谑。 唐轻容放弃了挣扎,别说她现在没力气,看见这些死人她便心有余悸。 见她不再挣扎,顾夜阑不慌不忙的抱着她离开了绣香阁。 顾夜阑将她抱回府的时候,她紧张地到处张望。所幸顾夜阑走的是后门,尽管是白天也无太多人关注。 “晋王爷,我很感激你能来救我,你知道是谁害我的,对吗?”顾夜阑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他先是一愕,随即看向她,却是说了另一句话:“你想怎么报仇?” 唐轻容抬头正对上他得眼神,那其中的高深莫测她根本看不懂。[.超多好看小说]怎么报仇吗?这样直白的问法唐轻容有些受不了。 想了许久,她方道:“我不想再经历今天这样的事情,你看着办吧。”说完,她还是加了一句,“若是你的人,就不要太残忍了吧。” 顾夜阑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我明白了,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唐轻容看着他,这个男人本该成为她的丈夫,只是,他有太多的女人,她不敢接受,也因为她现在有了十七。 唐轻容既然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他,那么自己也应该达成她的心愿吧。 唐轻容稳了稳心绪,道:“晋王爷,你爱我吗?” 顾夜阑几乎在瞬间就看向她的眼底,而他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即又扬起一抹她所熟悉的带着嘲讽的笑容:“唐大小姐的确与众不同,只是,有的时候你恐怕太自信了一点。” 唐轻容面容有些尴尬,毕竟当着面给人拒绝很伤害自尊心,她干笑了一声,说道:“既然王爷对我无爱,我也对王爷也无情,不如王爷将这正妻之位留给心爱之人吧。” 他那优雅的笑容早已无影无踪,脸色竟有些铁青,良久他冷笑:“难道你想做妾?” 唐轻容噎了一下,这人的理解能力真让人汗颜。不过她没有动怒,只是摇摇头道:“我不想做妾,我不想嫁给……” 她得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顾夜阑拉了起来,他沉声道:“给我闭嘴。” 唐轻容怔了一下,不以为然的一笑:“王爷若是娶了我,那王爷如何对得起你心中那份挚爱?” 身体被猛地甩了出去,撞到了墙上,唐轻容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却也无暇去理会了,对于顾夜阑不怜香惜玉她已经习惯了。 顾夜阑眯了眯那双漂亮的眼睛,靠近唐轻容:“本王越来越欣赏你了,你很喜欢挑战本王的耐心。不过本王还是要告诉你,皇命不可违。若你不想嫁我,就靠自己的本事逃走。若是逃不走,那就是你的选择。” 唐轻容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给她机会吗?她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眼眸又开始深不可测起来。 看着顾夜阑含着怒气离开,唐轻容的心中却很是感激,之前对他的厌恶也减少了几分。 五天很快就过去了,离婚礼还有两日。这一晚,唐轻容依旧难得兴致坐在窗前看着天空,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两个时辰,从此以后她就要离开这个家了。 早早支开了侍婢,唐轻容从床底下拿出包袱,包袱里只有几件干净的换洗衣服,还有一点碎钱和首饰。 她又抬眸望向了窗外,从早上开始,天空一直下着绵绵细雨,此时才稍稍停下。春寒尤甚,唐轻容坐在窗前,想着来到古代的一切,她轻轻抚摸着月初剑,唇边不自觉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看着琴架上的古琴她忽然有些舍不得,这也是沈玉壶送她的礼物,可是她却带不走了。 想了想,她静下心来,坐在琴架旁细指一动,一首轻灵的曲子便在指下跳动。 今夜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漫长。 终于离约定的时辰相近了,唐轻容拿起包袱和月初剑一跃出了唐府,就向城外跑去。她一路跑的很快,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立即就飞到沈玉壶身边。 她见到他,一定要问他到底叫什么?可是出乎唐轻容的意料,当她到了城外约定的地点时,却不见沈玉壶的影子。 心中诧异不已,沈玉壶从来都不是迟到之人,今日她来的尚早,或许是还未到的缘故。唐轻容一想心中便又释然。 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就做了下来。夜里很冷,唐轻容衣着并不多,等了许久身体的热气散去便是手脚冰凉。 一个时辰过去了,沈玉壶依然没有出现。 唐轻容站起了身,因为太冷,身体显得有些僵硬,她拔出月初将平日里练得剑法熟练的舞了出来。 这些都是他得招式,每一招她都能记得他教导时的模样。十七,你怎么还没有来? 二个时辰过去了,天空飘起了小雨。唐轻容呆呆的站在雨中,仰头望着天空,一股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十七?你为何还不来?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吗? 后天,我就要嫁人了……那天所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吗,是不是?唐轻容在心底叫嚣。可是她依旧不相信十七会失约?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他出事了? 唐轻容为自己的想法吃惊。十七武功高强,又有槐米伴随左右,怎么可能会出事?可是若是未出事,那他此刻又在哪里? 十七,我再等你一个时辰,你不来,我便走了…… 十七,等到日出,你不来,我便永远不等你了……. 地平线上第一缕白光升起,回程和来时一样的孤孤单单,只是更多了几分疲惫。 风很冷,脸上有凉凉的东西一直流到唇角,她伸出舌头一舔,淡而无味。抬起头,淅浙沥沥的水珠逐渐地连绵起来,雨竟下得这般大。 是雨水,竟然不是泪。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流不出眼泪,只是视线模糊不清。 她等了整整两日,为什么?他没有来? 十七,你为什么没有来见我?你的感情真的就如此脆弱吗?不堪一击,不值一提。还是说,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来时我便在想,如果你愿意,我就不管不顾,哪怕是牺牲一切都会跟着你。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痴傻。 十七!我恨你!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唐轻容痛苦地闭起了眼睛,浑身开始颤抖个不停,几乎站不住.然而立刻有双小手扶住了她,清脆如铃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姐,这两日ni去哪里了?老爷都要急疯了?你怎么还在淋雨,怎么脸色那么差?手那么冰?幸好在这里找到了小姐,小姐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唐轻容沉默着不发一言。碧桃见小姐脸色不变,想了一会小心翼翼问出口:“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看见那位送信小哥时她没有哭,可是碧桃这句怯生生的话却招出了唐轻容隐忍依旧的眼泪。 见到唐轻容不断掉落的泪珠,碧桃吓了一跳,连忙掏手帕替她擦泪,“小姐,你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她只是流泪,将身体靠在碧桃的身上,什么都不说。 她等了一天一夜,竟然等到一个送信小哥送来的一封书函,是沈玉壶的亲笔:对不起,我失约了。 短短几个字,她却看了好久,唇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他竟然不要她?呵呵,他不要她呢……. 回到唐府,唐缄当着众人的面就给了唐轻容一个耳光,指着她便骂:“你不愿嫁给晋王,也不顾我唐府上下的死活了吗?欺君之罪,你让我如何担当得起?” 然而唐轻容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看着众人,一字字地说道:“明日,我会嫁给晋王。”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唐轻容,只觉得此刻的她是如此的陌生。 唐轻容深吸口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再也不会逃走。” 第四十八章 婚礼 成亲之日整个西罗都城都在沸腾,晋王顾夜阑是皇帝的九皇叔,又是英俊不凡,尽管有了十六房小妾,各家千金依旧是趋之若鹜。[]更有人频频议论,那唐家大小姐可能管得住那风流成性的天家之子。 梳妆小筑内唐轻容早早的起了床,先是沐浴净身,之后便由着下人们穿衣梳妆,套上精致的喜服,挽起乌黑的长发。 眉被描得如同柳叶一般,唇上万点朱红,眼里波光流转。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对唐轻容的容颜早已看习惯,今日上妆后,竟略微有些怔神,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盖上艳丽的喜帕,便由众人扶着来到轿前。唐轻容停在轿前任由喜婆说些吉利的话语,心中却是下了决心,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如此便守一生的心再不被他人伤害。 待唐轻容跨入轿内正襟坐好,轿夫们便稳稳的起了轿,不过片刻便到了晋王府。 轿帘被掀开,一双白净修长的手将她扶下轿,他的手很冰,那一刻她竟然突然间有些清醒,仿佛从头顶凉到脚尖一般。 唐轻容安静的任由喜娘扶着,她的手里握着上好的红绸,而红绸的彼端,便是将牵引她一生一世的夫婿了。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嫁与天家,礼数更不容稍废,待到由喜娘引入喜房时,她得鬓间已有汗意。 婚礼十分顺利,此刻的她已经坐在洞房里,等待着新郎的到来。可是红烛过半,依旧不见新郎的影子。 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一阵窸窸促促,脚步声渐渐远离,至再也听不见后,才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自称是王府大总管乌大富,他的语气恭恭敬敬,却不带一丝感情,他说:“宫中有要事,殿下被召进宫了,还请王妃体谅殿下。” 唐轻容淡然一笑,原本就不是属于她得,她又怎会强求。这样也罢,她也还未做好准备。 只是,采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纵然已经压抑住怒火,可还是藏不住其中的不忿与焦急:“这是新婚之夜,难道皇上就不能体恤一下王爷,那我家小姐要怎么办?” 乌大富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礼数与歉意,却是不卑不亢:“情势所迫,殿下亦是不得以。” 听见二人有些争执,唐轻容淡淡开口:“无妨,乌总管请回吧。” “可是,小姐……”采苓还想再说,被唐轻容制止住了。 屋内归于宁静,只剩下唐轻容与采苓碧桃二人,这次嫁来晋王府,她只带了这两个丫头。碧桃是会些武功的,采苓心思缜密,带着这二人,唐轻容也很是满意。 “他们说——”碧桃终于开口,声音有些犹疑,“新娘子唐家大小姐跟关西马场的沈家十七公子有私情。” 唐轻容的手一颤,抬起头来,表情有点愕然:“是谁说的?” 采苓迟疑了一下,说道:“整个巷子都在议论,不知是谁造的谣,毁了小姐的名誉。” 唐轻容扯了扯唇角,沉默了许久,采苓见她如此,有些担忧的开口:“王爷会不会因为谣言,所以?” 碧桃立即打断她:“王爷怎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王爷是宫中急召,所以才没有来!” 唐轻容淡淡笑了笑,她很感激碧桃和采苓这样关心她,只是无论是谁造的谣,都没法改变这些事实。如今,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随后她扯下鲜红盖头,丝菱若落红飘然伏地,她起身笑道:“碧桃,我真的饿了。” 碧桃一愣,轻轻点了点头:“我去给王妃弄些吃的。” 她坐在窗前,将发上的装饰一个个拆了下来,她得动作很重,常常扯到发丝。采苓站在一旁,早已瞧得心疼:“小姐,你别这样,让采苓为你拆发。” 唐轻容微微一笑,丝毫感觉不到疼,轻声道:“这些东西压得我头疼,早些拆去了也好休息。” 采苓的嘴微微张着,却是无奈:“小姐,赶快吃饭吧,都饿了一天了。” 这一夜唐轻容一直在做梦。 梦中,她恍惚的看见一个男子,在纷纷的桃花之中,他竟显得如此俊逸挺拔。他的身上带着一丝清冷的气息,在日光之下,却荡漾着别样的温暖。 男子的眉头微微一聚:你中毒了? 男子眉间隐隐有些冰凉,他的怀里却很温暖。梦中的她轻指肩头,意识未模糊,她听见男子轻声的呼唤她:姑娘,姑娘…… 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理会。 肩头一凉,随即男子的气息整个埋入了她的鼻尖,一个湿热的感觉贴上她的身体。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微微张开眼,桃花掉落在他的肩膀上。 心中泛起点点涟漪,那心中盛开的莲花与这满林的桃花纷纷坠落。 梦中的她痴痴地望着男子,在他转身时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他。 “敢问恩公姓名?”她虚弱地说。 “大小姐,你在哪里?”不远处传来侍女急切的呼唤声。 男子转过身来,好看淡然的明眸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你,是谁?” 他的眼神摄人心魄,声音更是优雅好听,她竟然不敢与他对视。 犹豫片刻,她低着头没有回答。 男子微微笑了笑,也不再问,便要绝尘而去。 “恩公——”梦中的她下意识地再次唤出了声。 男子沉默了一下,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你的伤还需找大夫看看。” 他终于还是走了,望着他孤漠绝然的背影,她的心底一阵失落。 这是唐轻容的记忆吗?可是,为什么,那个梦中的男人,会和十七有些相似的面貌…… 泪水从眼角滑落,原来,他们早已相识…… 翌日清晨,唐轻容醒来时没有惊动丫鬟,静静的坐在窗前。四处看去,院子里竟有几棵合欢树,长势正盛,看了不觉清爽宜人。怔忡间,却听到有人推门而进,回首望去,竟是顾夜阑。 只见顾夜阑微一愣神,“你起了?” 唐轻容此时秀发未梳,青丝柔和的披散在肩上,她坐在那里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顾夜阑长身立于前,随手拾起她的一缕秀发缓缓道:“昔宿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唐轻容微微一愣,将青丝从他手中夺过来,干笑了一声:“呵呵,王爷怎么回来了?” 顾夜阑稍稍一愣,便浅浅笑开,如沐春风,扬声道:“这是本王的府邸,本王不能回吗?” 唐轻容也不禁哑然,想找些话说却无从开口。 顾夜阑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戏谑的看着她说:“今儿怎么胆怯了,不是那个敢挑战我耐心的唐大小姐了?” 唐轻容推开他的手看着他说:“王爷是否应该告诉我,今后的我们该如何相处?” 她开门见山,只因她在顾夜阑的眼眸之中看见了疲惫。 屋中静极了,顾夜阑的眸中似有诧异闪过,可他却没有回答,只是沉沉道:“快些梳妆,今天还要进宫请安谢恩。” 言罢也不再看唐轻容,转身出屋。 唐轻容端坐在妆镜前,少女的双髻已不能再梳,而是被挽成了一个少妇莲花髻,腰际系上白玉飞燕佩,鬓间三支步摇。 匆匆用过早膳,便随着顾夜阑一起进宫。曳地的裙摆在温柔的阳光下红绸娇艳,金线闪烁。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心中难免紧张。皇宫很大,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唐轻容几乎是眼花缭乱了。 顾夜阑翩然走在最前面,紫色冠带随风飘扬,唐轻容紧随其后,一切都规规矩矩。 步入正殿前,顾夜阑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唐轻容一惊,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感觉到抓住她手的主人加重了力道,略显不耐地将她拉了过去。 唐轻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来他也是极不情愿的,她真的很好奇,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甘愿娶唐轻容? “臣参加皇上,皇后金安。” 高高的金銮殿上,坐着西罗当今皇帝,顾夜阑是他的九皇叔,可是皇帝的年纪却比顾夜阑还要大上十岁。 只见皇帝笑吟吟的看着玉阶下朝他施礼的三人道:“九皇叔,九姨母不必多礼。” 唐轻容身体晃了晃,九姨母……天啊,当朝皇帝还要喊她一声九姨母????看着比自己还要大上二十岁的人喊自己姨母,唐轻容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似乎是见唐轻容吓住了,顾夜阑不动声色的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拖抱了起来。 只听皇帝大笑一声,似乎像见到有趣的事情一般,对着唐轻容道:“朕的九皇叔看来十分爱惜唐爱卿的女儿啊,也让朕看看朕的这位九姨母到底长得怎么国色天香了?”唐轻容闻言将头抬起,銮座上的秦王脸色红润,一双鹰眼闪着锐利的锋芒。他的容貌没有顾夜阑的三分精致,可天生威严让人畏惧。 皇帝见唐轻容抬头,眼中似有一抹惊艳闪过,不待她细想便道:“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难怪九皇叔如此疼爱,赐坐吧。” 皇后早听闻小太监的传话,她本就喜爱顾静宛,可皇上偏选了这个丫头。她曾查过唐家的嫡长女,听闻长女怯弱,更因不愿嫁九皇叔而服毒自尽,没死成又和关西沈家的十七公子有私情。这样的女人名声太坏,她越看越不喜欢。郑嬷嬷早上回话,九皇叔一夜未归,新娘子竟然没有任何哭闹言行,还一夜安稳睡到天亮?! 这个女人在唐府一直不起眼,兴许是太过于怯弱。 她心中暗自思忖:如果这个唐轻容真是如此不济,那再等一年后,就把顾静宛送进门。 唐轻容自然不知道皇后的心中算盘,因嫁顾夜阑的缘故,她也不用主动去拜见一些皇亲贵胄,几乎人人见了她都要喊一声九姨母或九姨婆。 唐轻容是非常的郁闷,她才十七岁,就被一群比她大的人叫姨婆姨母,这样的感觉恐怕任谁都不会感觉良好。 “九弟妹。”清淡的声音传到耳边,唐轻容微微一愣,抬眼便见到顾夜雨。 对了,顾夜雨是顾夜阑的七哥,恐怕也只有这声“九弟妹”是对她最正常的称呼了。 见过一干众人略微坐了一会,顾夜阑便带着唐轻容告退出门了。 第一章 争锋相对 顾夜阑走出皇上的寝宫就把脸绷了起来,刚才所有的笑容全部消失不见,唐轻容不语地跟随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超多好看小说]唐轻容看不到顾夜阑的表情,可是她心里非常清楚,他不高兴了,就连他走路的姿态都已经表现出来他内心的那种愤怒。这让她更加没有勇气走上去说一句安慰的话,可是他为什么不开心?难道就是因为七皇叔刚才的眼神?还是说那飞来的与沈玉壶的流言蜚语?亦或是刚才皇后娘娘的猜忌? 顾夜阑的脚步突然停止了下来,唐轻容差一些就撞在了他的身上,害得她后退了两步站在原地,依然没有说话。 “难道你就不想和我解释点儿什么?”顾夜阑的语气中带有丝不悦的味道,隐隐带着些隐忍的意味。 唐轻容略微抬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眸子,似乎他得这双眸子里从来都没有过温度。他的眼中从没有找到对她的一丝情爱之感,只有那么冷漠的无情和绝意,似乎他永远对她都是那么冰冷的。 唐轻容不想做任何的回应,她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去解释,更加不想在自己的清白上做任何解释。她就是她,不需要其他人去理解,就算他已经是她的男人,在她的生命中已经占有了一半的位置,可是对于唐轻容来说,他依然什么都不是。 她微垂下笑脸,把属于十七的那种微笑全部收敛回去,她能够给顾夜阑的恐怕只有这副皮囊。 “你为何不回答?不敢说?还是无话可说?”说着顾夜阑走了上去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唐轻容弄得疼了起来,她依然紧闭着双眼不想去看他的样子,似乎她已经开始厌倦了这个男人在她身体上留下来的味道。[] “额……”唐轻容浅吟了一声,顾夜阑心里一阵慌乱,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可是犀利的眼神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庞,这么动人的一张脸,究竟能够迷倒多少男人?而她又要给他带来什么样子的灾难? 顾夜阑转过身去,身上金黄缎子的衣裳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刺眼,唐轻容松了一口气,她还是逃过了一劫,就算是有一天顾夜阑真的在她的身上动了什么手脚的话,她又要如何去面对?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主意,只能跟随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走。 两个人即将要走出宫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着多么着急的事儿一样地追了上来。 “九弟留步。”原来从身后走上来的竟然是顾夜雨,顾夜阑停下脚步不解的看了一眼他。 “不知七哥有何事情?”顾夜阑舒展开皱紧的眉头,气氛尴尬的时候能有一个人出来解围,他也舒缓了一口气。 唐轻容似乎从来都没有认真的看过顾夜雨的相貌,今天这么大的太阳总算让她可以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想杀自己、却又在危机时刻救自己的男人了。 他黑色长发被松松的绾起,水墨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再加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令人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 他的那种器宇轩昂似乎是和顾夜阑完全是不同的,即便那种相貌略有相似,但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感到有些窒息的难受,唐轻容在顾夜阑的身上就没有找到那种霸道的味道,和顾夜雨相比,顾夜阑似乎还算是可以接近的男人吧? 看着他手中的折扇,她不由想到了十七,初见他时,他那种暴发户的模样着实让她汗颜。想到这里,她得唇边不自觉荡起了一抹不自然的苦涩。 顾夜雨看了一眼站在顾夜阑身后的唐轻容,忽然笑了,笑意中却带着一些讽刺的味道,说着:“看来九弟的新婚还是很幸福的,九弟妹生的这样美,嫁给九弟可惜了。” 顾夜阑脸色微微一变,唐轻容不以为意,只笑道:“妾身三生有幸得以侍奉晋王殿下,怎有可惜一说。” 顾夜雨呵呵一笑,似漫不经心的一瞥,却令唐轻容心中一惊。他的眼神好冷,直直冷到心里。然而他只是一笑:“谁人不知我这九弟天性风流,弟妹往后可是要多多上心管教啊。” 他的眼眸似笑非笑,唐轻容双眉一簇,轻轻一笑地说:“管教不敢当,九殿下身份尊贵,天家多子多福气,妾身怎好干涉?” 顾夜雨面上依旧沉定,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半天才道:“九弟妹好大的气量,难得如此贤惠,九弟真是有福了。” 顾夜阑但笑不语,目光也是留在唐轻容的身上,这个女人真的很懂得拿捏分寸。 顾夜雨忽然将目光离开了唐轻容,对着顾夜阑一笑,“不知七哥可否单独与九弟妹说几句话?” “这……”顾夜阑也不明白七哥的心里究竟是有什么打算,他与七哥年龄差距不大,可七哥自小极为受宠,太妃娘娘也很少让他与人亲近。故与顾夜阑也没太深厚的交情,此刻却要与唐轻容单独说话,确实有些奇怪。 不过,顾夜阑也没有多想,点点头示意唐轻容说道:“去吧,我在宫外等你!” 唐轻容早已没有心思在这皇宫多呆上一刻,本想快些离去却不想七皇叔会在此刻留住她?这个男人的眼神太可怕,她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他时,那眼中暴戾的杀意。可是现在她可以信任的这个男人却反而把她推了出去,看着顾夜阑翩翩离去的背影,唐轻容的心在渐渐冰凉。 顾夜雨踱着步子慢慢地走向唐轻容,围绕着她的身边转着,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姣好的身材,他已经迷失的迈不动步子,她怎么能够生的如此好看?她怎么能够生的那么像她?是阴谋?还是巧合?可是那个她却永远都不能是他的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唐轻容似乎比顾夜雨心中的那个女子要完美得多,他怎么能够允许有人比她更加的完美呢?他根本都不能够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经意地回眸,似笑非笑看了唐轻容一眼:“九弟妹那夜为何会出现在望月楼?” 说着,他逼近唐轻容的面前,几乎是要把他的脸贴在了她的脸上, 唐轻容屏住呼吸,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恐怖,他的眼神冷得彻骨,和他相处就是在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七王爷请自重。”唐轻容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她已经感觉到顾夜雨喷洒在她脸上的鼻息,甚至让她开始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在对她做一项非常猥琐的事情,这比要侵犯她的身体来的更加直接。 “自重?”顾夜雨就是想要看看她生气的模样,没有想到她生气的样子都是那么优雅,优雅得让他想起了另一张同样的脸,让他觉得恶心想吐,“你深更半夜跑到我的地方,难道不就是想接近我?既然如此,你还要嫁给我九弟,我倒不知是何原因了?嗯?唐大小姐可否为我解答?” 唐轻容微一蹙眉,因为她也感到自己胸口沉闷,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那夜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并非……” “那是怎样?事实又是如何?”顾夜雨嘴角一勾,目光定在唐轻容的脸上,眼中似笑非笑,闪着难解的光芒。 唐轻容神色一僵,脑中有些微痛。定了定神,柔声对他道:“妾身也好奇为何七殿下一口咬定唐轻容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七殿下?” 唐轻容的话一出口,顾夜雨那双一向深邃清幽的黑眸中便闪过一丝愣然。唇边浮起一抹微笑:“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唐轻容的眸淡淡扫过他的脸。 “哦?那本王倒想听听,你在那是为了谁?”顾夜雨的声音冷冷。 唐轻容神色一凝,她自然不能说出周初,不想让他无辜被这变.态牵连。可是,那一晚该如何解释? 唐轻容淡淡一笑:“我是为了谁似乎与七殿下无关,只是七殿下也莫要自作多情,我若是想要接近你,也无需出现在屋顶,还要等你发觉才能相见?” 她的声音,优雅中透着一丝精明。眸光不经意地扫过顾夜雨的脸,只见他的眼中凛然掠过一道光芒,温和俊逸的容颜里隐约有一抹肃杀的意味一闪而逝。唐轻容心一沉,有些微微惧意。 “好,既然你不愿说,本王也不勉强。只不过本王觉得你选择了九弟似乎有些愚蠢,倒不如直接跟了我,你也不必拐弯抹角大费周折。” 唐轻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可要比顾夜阑那种男人可恨的多。 唐轻容后退了两步,稳了一下身体,说道:“七哥真会开玩笑,妾身纵然再不济,也还是九殿下的王妃,难道七哥也不用顾及兄弟情义吗?” 第二章 东海遗珠 顾夜雨点点头笑了,没有想到一个看上去没有多大的小丫头片子心思竟然会这么缜密,他也非常正式地看了看她,再次认真地点头说道:“好啊!当然很好!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弟妹,那么就给本王安分守己。不过你得身份我迟早会查清楚,到时候就是九弟也保护不了你!别忘了,我也是一个王爷,并且还是是他的哥哥!难道说你忘了吗?你应当没有忘记!” 他的话说得那么玄奥,让唐轻容根本弄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他似乎总是认为她有阴谋,是这样,还是说他知道了自己不是真的唐轻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么七王爷慢慢去查,妾身现行告退了,九殿下还在宫外等着妾身!第一天做王妃,妾身不想让王爷等得太久!”唐轻容有礼地作揖行礼快速地走出宫外。 顾夜雨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地说道:“你若是不像她,你若是不嫁九弟,那么我早已经把你的命拿在我的手上!我不允许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对我的欺骗,就算是皇上对我做出的欺骗也是等同不允许!在我身上所造成的伤害,我要你们百倍,甚至万倍来偿还给我!” 唐轻容根本都没有听清楚他在背后说些什么,这个男人索然令她开始恐慌,她哪里还有闲心敢停留半步。 走出宫门,唐轻容才真正意义上明白了,原来宫门深似海这个道理确实是没有错的!现在的她已经开始后悔了,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该死的地方来,就算是穿越也要找一个平凡的家庭,过着平淡的日子,谁知道现在每天都会这么惊心动魄。 唐轻容看到顾夜阑已经在宫门外守候半天,轻声慢步地走了过去说道:“王爷,我们回吧。” 她不动声色,并没有看他的脸。 他的脸色有些阴郁,但是他的眸光却比脸色更为阴郁,犀利的眼波从唐轻容脸上缓缓扫过,他的口气淡淡:“你与他如何会有交情?” 唐轻容别过脸去,刚才的惊恐未定,现在又要去面对这个冷面的榆木疙瘩,她没有心思去应付。 “王爷,回吧。”她并不打算解释。 “他和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里一丝情绪也无,脸上更是一片平静。 唐轻容咬咬牙,她最讨厌他这种逼迫别人的态度了。“不过是些闲话,难道王爷还怕我出墙不成?” 顾夜阑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了。唐轻容是急了才口不择言,却看见顾夜阑的唇边便隐约浮起一抹浅笑:“女人,做了本王的王妃便要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又是这句话! 她苦笑着摇头:“王爷,你是要给妾身定个王妃守则么?”顾夜阑错愕一笑,却是点点头:“这也好,你一向视规矩如无物。” “……” 顾夜阑自顾踏上王府的马车,见她还站在车前不动,便伸出手去,道:“还不上来?” 唐轻容愣了一下,看着他得手竟有些犹豫。还未等她惊觉,自己已被拉上了马车。登上马车的一瞬她向后方望去,果见顾夜雨遥遥而望,即便隔得很远,她也能感受到他的不善。唐轻容心下一冷,进入马车内。 静静地坐在顾夜阑的身旁,唐轻容将头靠在马车上。一路无言,唐轻容并不了解顾夜阑,这个男人她也不想去了解太多,他的志在何处她不懂,可是他是王爷,生来高人一等,她不愿将来心伤。[.超多好看小说] 她抬眼再看了顾夜阑一眼,只见他白皙的面容上隐隐有一丝疲惫的神态,俊眉微微皱着,似乎被苦恼缠身。 只是,能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如此忧心? “你看够了没有?看了本王这么久,看出了什么没有?”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眼眸,眼底一片清澈。 唐轻容略微尴尬,却是淡淡反问:“王爷是要我解忧?” 顾夜阑没想到她会这样反将一军,剑眉微挑,淡淡一笑道,“女人,你以为你能为我解忧?” “或许王爷可以和妾身说说。”唐轻容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了,她并不想与顾夜阑的距离增近,若是不能帮被他笑话便罢,若是能帮,岂不是给自己徒增麻烦? 顾夜阑清亮的眼眸划过她的面容,淡淡一笑,又闭上了双目。 见他闭上眼睛,唐轻容轻轻松了一口气。颠簸之间她便有些昏昏欲睡。迷糊中感觉到有人将她拉进怀里,温暖坚实的怀抱不禁让她烦乱的心安稳了下来,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她梦见了十七,脸上簌簌地留下了泪,沾湿了顾夜阑的手。 十七,你究竟在那里?难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就那么不值得你去珍惜? 忘了吧,都忘了吧…… 不知何时马车停了下来,有人将帘子掀了起来,顿时寒气涌进,唐轻容被冷风惊醒。待要起身却发现顾夜阑搂着她没有放手。唐轻容愣了一下,还未说话顾夜阑已经松了手,自己先跳下了马车。 唐轻容抬眼看着顾夜阑的背影,竟有些愣神。她顿了一顿便也跟着下了马车。 晋王府对唐轻容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这里的每个亭台楼阁,每一寸水榭楼台,全部都是陌生的。顾夜阑和唐轻容进了府门,顾夜阑连内房都没有进,直接就奔着书房而去,似乎他的那些公文远远要比这个刚刚进门的王妃重要得多。 谁知刚进房门不久,便见顾夜阑来了。 唐轻容一愣:“你怎么来了?” 顾夜阑自顾进屋,环顾了一下四周,对她道:“你若觉得这屋子里缺什么就让府里的丫头去买,你先吃点东西,等会我陪你逛府内园子。” 唐轻容有些诧异的看了一脸认真的顾夜阑一眼,忽然轻笑摇头:“不必劳烦王爷,让乌总管带我随意走走就好了。” 谁知顾夜阑的眸中却带着探究的意味,看着他的眼睛,唐轻容略微觉得有些心虚。想着不禁嫣然一笑:“王爷一宿未眠,还是先歇息吧。” 顾夜阑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离开了房门。 再次见到顾夜阑,已是傍晚时分,大厅静谧,满满一桌饭菜,却只有唐轻容与顾夜阑两人用食。 唐轻容默默地吃着饭,顾夜阑不说话,她也无从说起。只是她得心中觉得奇怪,顾夜阑明明还有五位小妾。可是她却连她们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似乎是感受到了唐轻容频频飘来的奇异目光,顾夜阑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她,目光之中带着询问:“你要问什么?” 唐轻容轻蹩起眉,放下竹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得另外五位夫人呢?她们不来一起用膳吗?” 顾夜阑也放下筷箸,皱眉道:“她们仅是妾罢了,怎可与正妃同桌共食。” 这句话简直太抬举了唐轻容,她抿了抿唇,没有再问。 这时,紫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小姐,少爷让我把这个送给小姐。” 唐轻容秀眉微微一蹙,看着顾夜阑歉声道:“王爷莫要怪罪,紫珠平时被我宠坏了,以致忘了规矩,妾身定会好好教训。” 顾夜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唐轻容一眼。 紫珠似乎也知道自己失了礼数,当即跪倒拜见晋王爷。顾夜阑抬手让她起身后,就见紫珠将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塞入她得手中。“少爷说,小姐看了一定喜欢。” 唐轻容的目光落在手中这个精致的红木匣上,带着一丝好奇心,将它打了开来。 原来是…… 思潮无绪,想不到明远也这般细心,木匣里竟然是一支东海遗珠,和她之前送给张雪的一模一样。 张雪死后,这支发簪也不知掉落在了何地,不想竟被明远寻了来。 她顺手将它插在了自己的发髻里,对着紫珠道:“回去告诉明远,就说姐姐很喜欢这份礼物。” 紫珠应了一声便告退了。回过头时才发现顾夜阑正看着她发间的簪子,饶有兴趣似的,竟不肯离眼。 唐轻容倒是好奇了,像他这样的人每做一件事必然都会有理由,只是不知这支簪子如何吸引了他。 思及此,她浅笑道:“王爷对这支簪子似乎很有兴趣?” 顾夜阑如墨深眸望着她,“这支簪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唐轻容笑了一下:“事物多有相似也不足为奇,王爷用膳吧。” 她不想多提,张雪的事情是她脑中不愿提起的创伤,她与顾夜阑的婚礼受到了全城人的关注,而宁王世子的死似乎已然被时间慢慢淡忘了。 第三章 元婴节 樱花开得正好,唐轻容懒懒的坐在树下的秋千上,脑中满是与十七定情那一晚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明明是爱她的,她一直都知道。说起来,在这古代的日子,她与十七的相处时间是最长的,她本是对他的身份犹疑不定,可是后来,她却忘记了初衷。十七便是十七,她看见的只有他,沉迷上的也是他。 可是,当他成为了她的毒药,他却选择了抛下她。她是带着一丝希望嫁给了顾夜阑,希望在婚礼的那一天,沈玉壶可以出现,告诉她一切都有苦衷,告诉她他一直在她的身边。 可是这一切什么都没有。 其实她是感激那个为她散播流言的人的,她的名誉受损,他一定会出现保护她不受欺负。可是为什么,两天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十七,我在等你,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我在等你告诉我。 他的气息仿佛就在附近,却又觉得遥不可及。唐轻容默默地闭上眼睛,思绪回到现在。 顾夜阑昨夜依旧没有与她同房,乌总管来说,顾夜阑出府去了。又说殿下事务繁忙,让王妃体谅。 唐轻容笑笑,她没有什么不体谅的。她本来就打算把王妃当成一份工作,好好扮演着贤惠的角色,领自己该得的一份工资。 唐轻容仰起头,慢慢阖上眼睛。风中樱花的香气正浓,不时的有花瓣飘落唐轻容的额间。 头顶的樱花开的正好,她看着头顶的那一枝樱花,禁不住想要攀折下来。 伸出手,她想要去摘下那一枝樱花,可是坐在秋千上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一时玩心升起,她也不站起来,而是慢慢伸手去抓。 明明什么都抓不住,却不断的将手握起来。 正想要起身,这时候,却听一声轻笑声响起,有人从她的头顶伸出手去,为她折下了这枝花。 唐轻容仰着头,看见了一个俊雅的人儿。 这人举手投足间优雅天成,戴着白玉冠,两根金带飘在发间。唐轻容呆呆的看着来人,是这个园子的主人。(.无弹窗广告) 慌忙起身,唐轻容对着他规矩的作了一礼:“王爷。” 顾夜阑眸中笑意微微一敛,看定唐轻容:“怎么一人独自在此?” 顾夜阑说着将手中的花枝伸到唐轻容面前。 唐轻容没想到他这个时辰会回来,随意笑了笑:“这里风景不错,就想在这里坐坐。” 犹豫了一下,她接过樱花。 顾夜阑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却转向了别处:“你喜欢这片樱花园?” 唐轻容微微一愣,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诚实,顾夜阑轻轻一笑:“这府邸可都看完了?” “啊?”唐轻容还未缓过神,忽然想想又道,“哪里能全部看完,这晋王府好大,风景又多,还是慢慢欣赏吧,以免他日无聊。” 看见唐轻容的神色,顾夜阑的心微微一动,他忍住笑意,说道:“容儿可有兴致陪本王去市集逛逛。” 唐轻容一愣,除了唐老爷和唐夫人,还从未有人唤过她容儿。有一刻的恍惚,他叫的是唐轻容?还是陆小容? 容儿,只有这个容字是她自己的。 唐轻容张了张口,吃惊地看着顾夜阑:“市集?” 顾夜阑见她吃惊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可爱。他点点头,含笑等着她的决定。 唐轻容低着头沉默了一阵,顾夜阑来找她只为带她去市集么?尽管她对古代的市集很有兴趣,可是一个大男人陪一个女人逛街,难道不觉得闷? 唐轻容轻轻一摇头,她的声音恬淡:“还是算了吧。” 唐轻容并不清楚顾夜阑的打算,不过她直觉的以为他不会这样好心。 顾夜阑微微侧头,脸上看不出一点恼色,“容儿不必急于推辞,是唐翰林让本王带你出府的。” “父亲?”唐轻容的神色更是不解了。 顾夜阑这才舒展了眉头,略有歉意的说道,“今日本王在宫中遇见唐翰林,唐翰林说今日是你的生辰。[]” 顾夜阑负着手,注视着唐轻容的眼眸,“唐翰林说不能陪伴女儿庆贺生辰很是遗憾,想请本王带容儿出府散心。” 唐轻容心中微微一愣,父亲的话,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在这古代,女子的生辰并不会隆重操办。 讽刺一笑,唐翰林的确懂得把握时机,或许是得知顾夜阑两夜都没与她同房的缘故,所以他想要借助这个机会,让她亲近顾夜阑。这个理由恰到好处,让她不由得佩服起了这个老头。 那讽刺的笑容在在顾夜阑眼中却有着另一番的意味。 明明只见过数面,可当唐翰林提出这个请求时,他本该拒绝,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顾夜阑淡淡一笑,对于他而言,唐轻容只是他们利益之下的一个牺牲品。仅此罢了。若是唐翰林真的迫不及待的把女儿送给他,他接受便是。 “不用劳烦王爷,唐轻容今日身体不适,并不想出府。”几乎是本能地拒绝,唐轻容的面容清冷得没有一丝笑意。 淡淡的笑了笑,顾夜阑没有给唐轻容拒绝的机会:“容儿,答应唐翰林的事情,本王不想食言。” 他的话中有着一丝命令的意味,唐轻容想要再拒绝,但触到他睿智的目光时,竟然说不出什么。 明明他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为何他的眼神会如此令人不敢抗拒? 唐轻容无奈一叹,望着手中的樱花,她终是点了点头,“王爷请。” 唐轻容回房换了一身衣裙,便随着顾夜阑出府了。 顾夜阑是个懂得山水玩乐之人,原以为出府会如上次去寺院一样大张旗鼓,可是什么都没有。 顾夜阑没有带任何侍卫,只带着唐轻容一人出门离去。 唐轻容原是想着孤男寡女甚是不妥,可一出府外,她便收回了这份担心。 顾夜阑本就是个优雅的人儿,无论唐轻容对他有没有好感,都无法否认他是个君子。 尽管是有些强迫的意味,但顾夜阑是一个守礼之人,无论是行动还是言语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冒犯。 繁华的街市,街边都是叫卖的小贩,唐轻容少有出府,此时跟随顾夜阑慢慢的顺着人群向前走。 街边的一切都吸引着她的目光,唐轻容看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心中难得豁然。 看着唐轻容一幅想要又极力压抑的模样,顾夜阑抿唇一笑,将唐轻容带到一个小摊边。 唐轻容被他一拉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一红。 手中被顾夜阑塞入一个泥娃娃,唐轻容微有怔忪的看着手中的娃娃,只见这娃娃生的十分可爱,面目雕刻十分活泼可爱。 身上涂上了泥彩,虽比不得珍贵的瓷器,可看起来却非常的精致。 “好漂亮的泥娃娃。”唐轻容唇边溢出欣喜的笑容,连她自己都没有在意。这样的纯手工艺术,即便是在现代也没有这么细腻精致。 这时的她哪里还会为刚才的那一碰而感到窘迫,现在的她满眼都是这个泥娃娃。 从拿到手中的第一眼起,她就十分喜欢这个小玩意。 见唐轻容满脸喜色,顾夜阑便知她喜欢这个小东西。 他优雅一笑,扔了一锭银子过去,对着摊主说道:“这个陶泥娃娃我们要了。” 摊主满脸笑意的接过银子,对着唐轻容道:“小姑娘都喜欢这些小玩意,姑娘要不要再挑几个。” 唐轻容将目光又看向摊上,只见上面摆放了各式各样的陶泥玩意。娃娃居多,还有一些是小动物的模样。唐轻容看着手中的娃娃,随即将目光放在摊上搜索起来。 终于找到一个同款的娃娃,唐轻容对着摊主说道:“就这两个吧。” 顾夜阑看着她手中的两个陶泥娃娃,轻轻笑出了声,“难道这是童男童女?” “有何不可?”唐轻容回头一笑,笑意传到眼中,竟让她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 “很好。”顾夜阑微微一挑眉,整张脸都带上了一丝邪魅,让人望之心动。 “不必找了。”对着忙着数钱的摊主道了一句,便带着唐轻容继续向前走去。 唐轻容看着两个娃娃,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顾夜阑看着她摇头一笑:“你当真不曾出府玩过?” 唐翰林说她的女儿很少出府,更是很少会看见热闹的市集。 唐轻容眼眸微微一黯,抬起头,从顾夜阑的角度可以望见唐轻容的眼睛很漂亮,她的睫毛很长,眼睛很有神韵。 的确,来到这古代,除了在药王庙的那段时间逛过为数不多的几次市集,还真没好好玩过。每次都是晚上出府…… 她不想再思考下去,便寻了一个最妥当的理由。 “父亲就很少让我出府,不过也出来过几次。”她掩饰的对着顾夜阑一笑,自顾往前走去,并不想再说下去。 顾夜阑微微侧头,看着她的脚步,心中已是明了。 他没有追问,而是带着唐轻容继续看着小摊。 “每一天集市都是这么热闹吗?”唐轻容看着周围人潮涌动的人流,有点欣喜道。 这细小的动作被顾夜阑看入了眼睛,他抿唇而笑:“那倒不是。今日是元婴节。” “元婴节?”唐轻容捋了捋鬓间有些凌乱的发丝,满是不解。 顾夜阑笑了笑:“恩,元婴节,你手中的娃娃就是小元婴。” “这个便是小元婴吗?”唐轻容低低说道,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向往。 “你知道?” 唐轻容摇摇头:“在书上看过,却没有见过。” “你想不想听听元婴节的由来?”顾夜阑见她如此的开心,也兴致大好。 “好” 见她一副期待的模样,顾夜阑失笑:“看来你很是喜欢这个娃娃。” “它们很可爱。” 顾夜阑点头不语,想了想,他开始讲述这个故事:“这要从西罗的先祖说起了……” 大街上只见一个俊逸尊贵的男子与一个清雅灵秀的少妇轻声笑语。 男子侧着头对女子诉说着什么,眼中温柔一片,而女子偶尔会抬头问上几个问题,也是满脸的柔和…… 他们没有注意,在一家酒楼的上方,顾夜雨正含笑看着这二人,眼底尽是冰冷的杀机…… 第四章 初识晋王府的夫人们 进府两日,虽然白天顾夜阑多少会陪着她,但是由于两日的冷落让她在府中多少受到了一些流言蜚语。 傍晚从府外回到府中,顾夜阑又出门了。唐轻容坐在榻上把玩着白日从市集上买回来的小玩意。想起刚才与采苓逛园子时遇见的两个嚼舌根说她不贞不洁的下人,不由一笑。 这是她自找的,想要让自己跳进这个火坑,她又能够怨得了谁呢?可是当她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其实她的心里却是痛苦的。若不是为了等待十七,她怎会……. “采苓,我是不是不应当这么傻?我现在算不算自讨苦吃?”她的心里那么痛,想要在身边的那一个却不在,而身边的这个她却看不透。 “小姐,千万不要这么说!隔墙有耳!”采苓洗好了果子送到她的床榻,伺候着说道,“其实也挺好的!嫁过来就不用在家里看夫人和二小姐的脸色了!难道在那个家里,你呆着舒服吗?” 虽然说那个‘家’住着并不舒坦,对于唐轻容来说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可是在这个家中,她仅仅只是一个摆设,一件不需要任何感情的物品。她似乎有些同情顾夜阑的那些女人了,在顾夜阑的眼中,她们不如自己这个正妃。可是自己这个正妃也入不了他的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恐怕他的一腔柔情全部给了他心底的那个她了吧。 她忽然有些羡慕那个女子了,有一个男人能够如此爱她,该是怎样的幸福? “陪我出去走走吧,这个房间让我憋闷得慌!”唐轻容轻挑着罗裙,碎步走出房门。 这晋王府可真的是很大,和唐府来比还真的是天壤之别,就算是皇宫也不过如此。奢华这个词就是为了他这种人而生的吧? “走吧,我们去亭子里坐坐,透透气赏赏花也是好的!”唐轻容就是不想在卧房待着,她不喜欢房间里充斥着顾夜阑的味道。 红漆柱子,绿盖顶,似乎这就是她印象中的建筑物。唐轻容真的很想笑,真的不明白古代人都是什么想法,都是说‘红配绿,赛狗屁’难道这里的人就那么喜欢这种搭配?想着想着她自己都不察觉的笑了出来。 “小姐,您笑什么呢?这亭子难道有什么不妥?”采苓才觉得她有些古怪,或者是因为来到了王府有些不适应才对。 “呦,这不是王妃嘛!妾身见过王妃。”迎面走上来的女子神色却很是不恭,行礼也是稍稍点头,连膝盖也不屈一下。“还以为王妃出府没有回来呢,不知王府今晚可会召您侍寝?” 这话说得让唐轻容脸上一阵燥热,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说出如此放肆的话来,真是应当掌嘴! 虽是如此想,她却要顾全王妃的颜面,她淡淡的笑:“不知是哪位夫人?” 女子眼角一飞,抬着下巴道:“我是王爷的十五夫人,妹妹如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眉姐姐吧。” 十五夫人?这个人的样子在唐轻容的脑子里转了一圈,突然才觉得她竟然那么面熟,似曾相识一般的,在哪里见过? 她眼珠一转正好看见采苓手中的鲜果,不由道:“好甜美的鲜果啊。” 唐轻容秀眉一蹙,好大的口气,她脸上笑着:“妹妹自然不嫌弃,往后这府里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姐姐的提点。” 这句话显然很是受用,十五夫人当即头抬得更高了,愈发不将唐轻容放在了眼里。 见十五夫人看着鲜果,讥笑一下,微笑道:“这是从唐府带来的鲜果,本就要送给各位夫人尝尝,既然姐姐喜欢,不如拿去尝尝鲜。” “是吗?大老远的从唐府带过来的好东西,我可是要尝一尝呢!都说唐府的大小姐标志漂亮,妾身今天可算是见到了!我们的王妃确实是姿容秀丽,可王爷却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呢?!姐姐真替妹妹难过!”她虽说难过,脸上却荡漾着满满的得意与嘲笑。(.无弹窗广告) 唐轻容不屑一笑,继续柔声道:“难过倒是不必了,只是本王妃觉得这一声姐姐我喊起来多有不妥,恐怕唐突了姐姐。” 她“哦?”了一声,骄矜的看着唐轻容:“这话从何说起?” 唐轻容含笑道:“那日我与王爷同食,问起姐姐去处。王爷却说高低贵贱有别,还指责容儿不懂规矩。王爷喜爱礼数周全的女子,妹妹想告诉姐姐,在这府中怠慢了礼仪可不好。比如,你刚才对我行的那个礼甚是不好,妹妹倒是不计较,只是若有一日被有心之人告诉王爷,只怕王爷会误会了姐姐不懂尊卑。而这一声姐姐,本王妃更加不敢随意喊了。” 十五夫人听完这话,鼻子都气歪了,上次领教过这丫头的伶牙俐齿,不想这次又吃了亏。当下恨恨道:“不过是个空壳,会耍嘴皮子不如睁大眼睛看清形势,谁尊谁卑还说不定。” 唐轻容目光一敛,走近前来道:“本王妃愈发觉得十五夫人的礼行不好?唯恐日后十五夫人尊贵了,到那时这礼我可就受不起了,不如今日就满足一下本王妃吧。”说罢看了一眼采苓。 采苓会意,上前朝十五夫人福一福道:“请十五夫人看好。”说罢也不看十五夫人早已扭曲的脸,就朝唐轻容盈盈屈膝,低着头恭敬道:“贱妾孙玉眉参见王妃。” 唐轻容端庄一笑:“王爷常夸姐姐十五夫人聪明,十五夫人就按采苓刚才那样重新给我行一次礼吧。” 十五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反手就给采苓重重一巴掌,厉声骂道:“一个低三下四的贱东西,也敢叫本夫人的闺名,你也配!” 唐轻容将采苓一把拉在自己身后,脸色一沉:“我的人也敢说是低三下四的贱东西,一个小小的侍妾竟敢在本王妃面前放肆!” 十五夫人一脸铁青,想要发作,却又碍于王妃的颜色,只得咬牙道:“妾身是看这小丫头不懂礼数,帮王妃教训一下奴才。” “哦?”唐轻容冷笑,“我的奴才还不需要你去管教,我受不受宠我不知道,但是本王妃的权利却不容置疑!刚才的礼数你也看清楚了,不如就照做一次吧。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十五夫人咬碎了银牙,却是真怕王爷知晓了此事,只得一拜,“贱妾孙玉眉参见王妃。” 唐轻容狠狠瞪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看样子十五夫人是嫌弃我的果子,那么我还是去看望其他夫人好了!十五夫人走好……” 唐轻容假装不悦,就从十五夫人的旁边走了过去。 “哎呦……”刚走了两步,她一不小心崴了一脚,刚刚好撞在了十五夫人的身上,“真是不好意思呢,你看这路真是不好走,怎么说崴脚就崴脚了呢?十五夫人你也要当心啊!” 十五夫人气得抓狂,可是她可不想走十三夫人的那条路。 “那么王妃也走好,别再崴了脚!免得冲撞了王爷!”她忍着怒火未发。 “是吗?只是恐怕王爷不会怪罪于我吧,倒是平添了不少闺房之乐。只怕王爷不但不会怪罪,反倒怜香惜玉起来了。因祸得福,十五夫人不懂这个道理吗?”唐轻容温柔的语气犹如毒药,让十五夫人气极。 “是吗?那妾身就预祝王妃早日得宠。”说着又看了看躲在唐轻容身后的采苓,再次阴毒的笑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那就借您吉言了。”唐轻容含笑离去。 望着唐轻容得意的背影,十五夫人的心里暗暗地想着:绝对不能让唐轻容得意,万一王爷宠幸了她,那自己哪里还有立足之地?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骑在她的头上! 离开了凉亭,采苓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出来,边走边和唐轻容说:“这个十五夫人真是嚣张,难道晋王爷都娶些这样的女人?怪不得他一天总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呢!” 唐轻容叹了一口气,别人的家事她无心过问,只是她却不能让自己的人受辱,也不能让自己的尊严受辱。她轻轻抚上采苓红肿的脸颊:“还疼吗?” 采苓一愣,轻轻笑开了:“不疼。” 想起十五夫人,唐轻容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由问道:“刚才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小小一个侍妾竟敢说话如此狂妄?顾夜阑很喜欢她?” 采苓想了一下,点点头:“她原是宫里的舞姬,目前王府之中最受王爷的宠爱。想来仗着王爷的宠爱作威作福吧。” “原来如此……”唐轻容刚想对那个女人发表一下自己的言论,迎面又走上来一个女子。 这个女人和十五不一样,她的穿着素雅,清淡的紫色上面绣满了凌乱的梅花,女子的头上也没有任何的华丽的头饰,只有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这是七夫人,她在府里的地位和其他夫人是不一样的,只有她是独树一帜,王爷也只有对她才会另眼相看。”采苓对唐轻容解释道。 紫馥迎面走来,唇边挂着浅淡的笑容,屈身说道:“紫馥给晋王妃请安。” 唐轻容也微笑着道:“七夫人不必客气。刚才在路上才拜别了十五夫人,没有想到在这里又遇上了七夫人。” 第五章 只是一个故事 紫馥将手中的包裹放在身后丫头的手中,叮嘱道:“不要掉了。” 唐轻容觉得这个夫人没有什么架子,说话的语气也比较柔和,和刚才的十五夫人难以比较。 “十五夫人一定说了一些令王妃不快的话吧?王妃不要放在心上,她就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并没有任何恶意!”她浅笑的样子真的很美,美得宛似她衣上的棉花,那么高雅素净,就连心都是干净透明的,完全没有任何的杂质。 唐轻容看到她这样的女子不禁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的妈妈,在唐轻容印象里的妈妈就是这个样子,温柔恬静,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柔和温婉的,从来都没有过过激的言辞。她似乎已经开始喜欢上这个七夫人。 “不知七夫人如何称呼?”唐轻容轻轻询问 “妾身叫做紫馥。”她淡淡的笑。 “姐姐会恨我吗?”唐轻容忽然想试探一个这个女子,她似乎太温柔太完美了。不知这个女人究竟对王爷有多上心? “不会。”她的唇边维持着淡淡的微笑,看不出一点情绪。 唐轻容知道再问也是枉然,只是点头一笑:“七夫人想来是有事要忙,今日轻容也不多扰,他日得空,姐姐便来小楼一叙。” 紫馥点点头,并没有推脱,“好,王妃慢走。” 日头渐渐落下,明因寺被一层光圈普照,袅袅佛音之地给人带来一种大慈大悲的感情。 此时的寺内香客不多,大殿之中沈玉壶独立原地,发间的青玉簪散发着清冷的光泽。他的气息清冷,此时正望着佛像愣神。 “施主不知在看什么?”身后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似乎从永远的地方传来,虽是乍然出声,却不足以惊吓住人。 沈玉壶回头,便见身披袈裟的方丈空尘正静静地站在身后。 “方丈。”沈玉壶双手合十,对着方丈行了一礼。 方丈亦回之以礼,抬头笑了笑:“老衲见施主在这里看了许久,不知施主是否有心事。” 沈玉壶眼中流光一闪而过,脸上的神情却是漫不经心:“不过是随意看看,倒也没什么心事。” 空尘听见此话却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既然施主不愿说,老衲也不勉强。施主与其站在这里不得其解,不如求上一签,或许便能豁然开朗。” 沈玉壶扬眉,淡淡道:“不必了。” 空尘听此倒也不退,“施主虽是山中常客,却从未求取过半签。老衲每次见到施主,便觉施主的疑惑更深。” 沈玉壶一愣,看着桌上的木签有些怔忪。想了想,他难得的没有拒绝,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也求上一签。” 方丈递上签筒,沈玉壶摇也不摇,只随意抽出了一根竹签,递给方丈。 “施主想问什么?” “今日问什么的最多?” 空尘愣了愣,想了想,还是据实说道:“今日求取姻缘的较多。” “那我便问姻缘。”沈玉壶的神情淡淡,本是随意之举,问什么倒也无妨。 空尘但笑不语,接过签文,一看之下,脸色竟有些沉重。 沈玉壶看着不由得觉得好笑:“怎么,难道是下下签?” 空尘摇了摇头,看了沈玉壶一眼,似是难以开口。 沈玉壶见他如此,摇摇头道:“方丈直说无妨,不必顾忌。” “并非下签。”空尘看了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老衲上次见到这支签是在十年前。” “哦?”沈玉壶眉头不皱,倒有些好笑,“那不知我的运气是好是差?” “施主的姻缘似是有些曲折……”空尘说道这里却也没有继续。 “方丈何时也变得吞吞吐吐,连我都不在意,方丈何须介怀,但说无妨。”沈玉壶倒有些好奇了。 “这签并不特殊,只是每每拿到此签的人却是……”空尘轻叹一声,望着沈玉壶的眼睛说道:“施主可愿听老衲说一个故事。” 沈玉壶有些不解,点点头道:“大师请说。” 空尘徘徊了几步,才缓缓道:“从前,有一个书生上山来寻签,问的也是他的姻缘。他抽到了一支签交给方丈,当时的主持接过签,沉默了很久为他解了签。” 说到这里,他幽幽叹了一声,继续道,“后来书生回到了家中,与青梅竹马的表妹成了婚,可不到一年,书生进京赶考,遇见了美丽的富家小姐。很巧的是,富家小姐竟然爱上了书生,她要书生入赘她家,说只要娶她一定会前程似锦。书生没有答应,他说,他只爱他的妻子。然而富家小姐只是一笑,权势财富与你的妻子,你选择那一样?书生当时说的是妻子,那一年他如往年一样,依旧名落孙山。” “那他后来呢?”沈玉壶本是没有兴致,可他却觉得方丈想要通过这个故事告他很多。 “后来,没有半年,书生竟然主动去找了富家小姐。他对富家小姐说,他愿意休妻入赘。”空尘说道这里,眉间深锁。 沈玉壶一笑,“始乱终弃?” 空尘点了点头,再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过多解释,他继续说道:“富家小姐听了很高兴,一个月内便和书生成了婚,书生的家中也因此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财富。书生娶了小姐却并不开心,他一心想着自己的表妹。终于有一日,他跑去表妹的家中询问。可整个宅子里都空无一人。” “他表妹搬走了?” 空尘再摇摇头:“屋内只站着一个人,那便是小姐的父亲。他的新岳丈知道书生心里爱的是他的表妹,岳丈心里清楚,只要他的表妹还在,自己的女儿就永远不会幸福。后来,他对书生说,他不希望她的女儿和任何一个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他可以迁怒一人,也可以迁怒更多的人。” “那最后?”沈玉壶蹙眉。 “最后。”空尘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最后,书生亲手杀了表妹。消除了岳丈的芥蒂,也平息了小姐的妒火。” 沈玉壶微微一怔,良久道:“他为何要娶富家小姐?” 空尘此时却笑了笑:“为何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没有一点意义了。” 沈玉壶有些错愕,但随即了然,他如平日一般淡淡而笑:“只是一个故事罢了。” “施主不信命?” “我只相信我自己。” “若这不是一个故事呢?” “那又如何?”沈玉壶眉头未皱,依旧云淡风轻。 空尘没有再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玉壶。“三十年间有三个人抽到这支签,每个人的下场都是如此。” 沈玉壶也是久久未语,良久他才浅浅一笑,眼光一转,落在那只签上:“原来真的是下签。” “却也未必。”方丈出声道,“此签若问前途必定是上上签。” 沈玉壶轻笑出声,眼眸深如潭水,“问什么也罢,听过之后也就忘了。” “施主?” 不等空尘说完,沈玉壶已经转身离去,再没有回身的意思。 空尘重叹一声,也不阻止,回想起刚才那个故事,他的脸上竟染上了一层悲色,“阿弥陀佛。” 他重新拿起签,看了许久,眉头不见松弛,反而更加凝重。 他喃喃道:“你不信命,他们当年又何尝信过。” 月上树梢头,一天很快就结束了。在这王府仿佛度日如年的感觉令唐轻容隐隐作痛。尤其是当黑夜来临的时刻,她更加的局促不安。 “小姐,我帮您洗漱一下,该就寝了!”采苓打好了洗脸水,沾湿了帕子送了上来。 她轻轻地摘下了唐轻容头上繁琐的头饰,小心翼翼地放入首饰匣子,看着她漂亮的脸蛋说道:“小姐今晚要不要让奴婢帮您换衣?临来的时候记得嫁妆里有一件轻纱的睡袍,今晚要不要我帮您换上?” 唐轻容脸上飘上了一抹绯红,没有想到采苓这个臭丫头也会说出这种话来,真不觉得臊的荒! “不用了。”她见过那件睡袍,这件睡袍和上次在青楼穿得衣服一般透明得紧,这显然是为了勾引丈夫设计出来的。只不过她却没有一丝兴趣。 “王爷他……今晚会来吗?要是王爷来了,看见王妃您穿那件衣服会很喜欢。”采苓神色略带忧愁与喜悦,真是为小姐着急。 唐轻容苦涩一笑。她硬生生地把自己推到了这种位置,骑虎难下的她难道现在才开始后悔? “王妃不要担心,今日乌总管也未通知我们王爷不回府。这可是皇上赐婚的,难道他真的准备违反皇命不成?他再大,也是一个王爷,也要听皇上的话啊!”她这苦涩的笑容在采苓看来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听着她得安慰,无论如何都是真心,她怎会不知。可是只有唐轻容自己明白,他们之间绝非这么一丝隔膜,中间隔着的可是千山万水之遥。 唐轻容看了一眼天空,一轮弯月在天上变得如此皎洁,那凄凉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令她感到更加的寒冷了起来。 “天色还早,我不想睡!你把我的琴拿来吧。”唐轻容再次想起了沈玉壶。 他的样子在她的脑海中永远都没有办法抹掉,他的琴艺,他的剑术,他的武功,他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脑子里幸福的回忆。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把她硬生生地扔掉了,眼看着她嫁入晋王府,当了晋王妃,他竟不曾来见她一面的! 第六章 惊心动魄的花烛夜 唐轻容忍不住地开始簌簌落泪,芊芊手指抚在琴上,脑子里竟然会呈现他第一次教她琴艺的样子,想到唐轻绡吃瘪的样子她就开心得笑了起来。[.超多好看小说]可是现在她的生活里,再也不会有十七的样子,更加永远的不可能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的心开始痛了起来。 唐轻容想起了《怨东风》,虽然那曲子她一直都没有办法弹到它那种刻骨的精髓,但此刻却不失足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手指不听使唤的在琴弦上拨弄着,整首曲子都充满了哀怨。 琴声忧伤地传了出去,把刚刚回府的顾夜阑吸引了回来。他站在门口一直都没有进门,只是呆愣在门栏处看着她目光呆滞的表情。 顾夜阑恐慌这个女人,为什么每次见她,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她在等待的那个人并不是他,可是她的心里真的住着一个沈玉壶?他握紧了拳头,想到了另一个女人,她也曾弹奏过这首曲子,和现在是多么的相似。她的心中有他,可他却亲手将她送给了别人。想到这里,他心中就堵得慌。 他明明不爱唐轻容,她也并不像自己心中的“她”,可是当他听到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他也有些失神。 一个堂堂的晋王妃,竟然会和关西沈家的十七公子有私情,这样的话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没有办法忍住,可是他今天就算是问了,唐轻容依然冷静不做任何回应。 她,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女子? 面对晋王爷可以如此冷静,冷静得连心都不曾动一下。 夜色晚了,天有些微凉。顾夜阑似乎有些着凉,嗓子似乎有些不舒服地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咳咳……” 唐轻容警觉地抬起了头,手上一用力,琴弦断了。 “是谁在门前?”她准备起身去看一下,却没有料到顾夜阑走了进来。 “是我。”他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憔悴的脸颊看着,他一直都以为她和其他的女子不同,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是一个会自怨自怜的女人,和那些娶回来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唐轻容见是顾夜阑自顾坐下,可是琴却弹不成了,断了线的琴和一个废人没有什么不同。 “小姐,要不要我去换一把过来?”采苓看王爷正有兴致,不想让王爷扫兴,可是唐轻容的脸却一下子沉了下来,扭过头对采苓说道:“不许多嘴,你下去吧!” 采苓嘟着小嘴看唐轻容那么倔强的样子心里就是不痛快,虽然说顾夜阑看上去有些冷,可是那个冷王爷不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偏偏小姐就不是这样的女子,她只不过想让他们快些融入这种环境而已,却反而被小姐骂了。 采苓退出房间,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顾夜阑盯着她看了半许,房间里少了一个人,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王爷,今晚您,出去吗?”她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他得身上似乎酒气很重,喝酒了? 她悄悄地瞟了他一眼,看到他并没有移动脚步,依然站在原地。 顾夜阑听她说这话心里有些别扭,前两夜出去她竟然都不在乎吗? 他一拧眉毛,不自觉的道出一声,“嗯?” “我是想问,王爷今日是否留下?”唐轻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你在留我?”顾夜阑笑笑托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伏在她的耳边道,“那要看你怎么留?” 唐轻容忽觉耳边热气拂过,不由得红了脸,将他一推想要走开:“你……” 顾夜阑一把拉住了她雪白的睡袍,把她带入自己的怀中,唐轻容只觉得自己被包围着一股独有的男性气息之中,含带浓浓的酒味让她有些不适。“你,放开,放手……” 唐轻容一愣,他搂得那样紧她挣脱不开。“哦?你不是在留我吗?为何还要挣扎,欲擒故纵的把戏?” 唐轻容顿觉恼怒,她只能感觉到他猛烈的心跳,浓重的酒气喷洒在她绝色的脸上。唐轻容放弃了挣扎,冷淡开口:“难道王爷喜欢用强?” 顾夜阑并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男子,可是此刻酒精的作用之中,他却有些迷失了。“有何不可?你已经是我顾夜阑的人,一辈子都是,不允许你逃避!除非你死了!” 他得话说得虽重,但是口气却是淡淡的,唐轻容愣住了,这句话明明是对她说的,可是他的目光却不在她得身上。 两个人僵持不动,唐轻容满脑子都飘着十七的身影,顾夜阑与她,都是可怜人罢了。 “你怎么不说话?”似乎是受不了她得沉默,顾夜阑真的忍不住了,他一抬腿踢翻了放在她身后的那把古琴上,那么一把上好的古筝可不是有钱能够买到的,唐轻容不禁有些惋惜。 “我最讨厌这首曲子,都是虚伪的女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唐轻容轻轻瞟了他一眼,他束起的发髻在她眼前乱晃,额角暴怒时涌起了青筋。这样的他竟让她有些心疼。 顾夜阑用力地踏在了古筝之上,唐轻容此时有些庆幸了,幸好她没有把沈玉壶送她得那把古琴拿出来,要不然今晚遭殃的就是它了。要是那样,她一定会心痛吧。 唐轻容看着他用力地,恨恨地,踩踏在古筝之上,忽然觉得悲哀,把自己推到这个位置,想爱都不能爱的位置。 唐轻容看着顾夜阑发泄,却在这时,顾夜阑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吻了下去。唐轻容被这意外的举动吓呆了,感到浑身烦热难耐脑中一片空白。就在这时,顾夜阑放开她,将她打横抱起向床边走去。 下意识的挣扎,他却没有放手,暧昧的气息拂在她的耳际:“王妃已经等不及了么?” “王,王爷!” 唐轻容大窘,他的话虽如往常一般漫不经心,可含带着酒气的眼中却隐隐闪动着一种叫欲望得东西,心内没来由的一慌,不由得越发的挣扎着想要起身。 “不,不要。”唐轻容大骇,几乎本能的一把推开了顾夜阑。 顾夜阑没想到唐轻容会把自己推开,愣住了。唐轻容这也才惊骇自己做了什么,可是,可是她怎么能够……“我,我做不到……现在还做不到……” 顾夜阑的脸色讳莫如深,唐轻容只觉得腰上一紧,湿热猛烈的吻雨点一样地落了下来,她一时竟慌得没了主意,他醉了吗?怎么办,怎么办? 沈玉壶,难道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受尽凌辱?难道你就忍心让我带着对着你得爱,去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女人吗?我已经无力承受,为何不将我带走? 他的气息瞬间霸占了她的所有感官,只感觉到滚烫的呼吸还有口齿间霸道有力的侵占。这种火热之中带着浓浓的占有欲。逃不掉,挣不脱,至死方休。 眼角有泪水流下,就在唐轻容绝望的这一刻,顾夜阑忽然放开了她。他近在咫尺,深黑色的瞳孔,如幽深的湖水,看不清里面的寒冷和火热。 他得语气淡漠,夹杂着一丝情yu的沙哑:“强人所难,不是我的趣味!” 说完翻身而下,一件件穿回衣裳。唐轻容也止住了哭泣,默默的看着他得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够从他的背影中读出他的失望和落寞,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隐隐泛起某种类似于辜负的愧疚。 怎么办哪?看着他立起身,向着房门走去,唐轻容忽然有些错愕。 “顾夜阑――”唐轻容从床榻上坐起,伸手叫唤,声音因被骤然袭来寒气袭击而带上轻颤,不免喑哑。 顾夜阑或许听到了,或许没有听到,他未曾回头,扬长而去。 “王妃?” 看着顾夜阑从房间里出来,步履如流星,一直走出院外。一直呆在门口值夜的采苓顿感不妙?今夜王爷又要走?那大小姐怎么办? 进入内房,看见衣裳不整满脸泪痕的唐轻容时,她张张口,有些失声。 唐轻容静静地裹着衾被坐在床榻上,长长的睫毛之下投射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她的脸上少了一份云淡风轻,多了几分凄惶。 “王妃,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王爷他……他对你用强了……”采苓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羞涩,此时夜深人静,她走到唐轻容面前,竟然都不敢碰她。 唐轻容摇了摇头,“夜深了,你回去睡吧,我没事。” 结婚前,顾夜阑虽与大小姐之间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但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是极为自然,大小姐这样讨喜恬静的人,按理说与王爷应该很投机啊?王爷对大小姐并不冷漠,明明关爱有加,可是为什么,大小姐进府之后,他们之间却似拉开了距离,竟然比不得婚前。 “王妃?你要是难过就和采苓说。”采苓的心思不敢多说,只好担忧的看着她。 他生气了吧,想也不必想,只是――他会记恨她吗?会不会再也不想理她了吗? 他,还会像原先一样待她吧? 顾夜阑对她的好她并非看不见,只是她只有一颗心,顾夜阑的爱飘忽不定,她不敢轻易去给。十七的爱温柔难舍,慢慢偷走了她的心。 她是不是不该嫁给他?或者,嫁给了他之后,是不是应该好好待他?身在其职当谋其事,慢慢闭上眼睛,烦恼从心生…… 第七章 又何来休了之说 唐轻容一夜未眠,顾夜阑走了之后她独自一人坐于床前,想着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事情,每一件过往的事情都令她感到揪心不已。(.) “十七,你究竟在哪儿?为何把我一人留在这空荡荡的地方?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吗?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勇气去面对这所有的一切,虽我知道应当坚强地去面对,只可惜是自己把自己推上了这种绝望的位置。”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采苓进门就见到小姐依然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奴婢替您梳洗一下,吃早饭了。” “是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唐轻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夜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脑子里混乱得竟然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概念。 唐轻容坐在梨花桌前,看着铜镜中的另一个自己,她的脸已经有些苍白,几乎是失去了血色的那种惨白状,令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心痛不已。 “小姐,要不要我陪您散散心啊?千万不要和王爷闹脾气啊,毕竟你们可是要过一辈子呢!”采苓的话令她更加心痛不已。 顾夜阑似乎对她已经完全绝望了吧?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那样的滋扰她呢?她嘴略微上翘了一下,身体的疼痛怎么能够比得上十七对她的抛弃的那种疼痛呢?或者,这就是她的命运吧?那种永远都没有办法割舍的命运,已经让唐轻容开始动摇了起来。 “采苓,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今日是娘的忌日。娘生前信佛,我们去庙里为她祈福吧。”陆小容一直都是一个无神论者,可今日“唐轻容”的思想却好似忽然开了一条口子,让她竟然想起了很多这身体主人原本的事情。 采苓点头,回到:“好,那么小姐先吃些饭,然后我收拾一下就动身。(.好看的小说)” 唐轻容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再次僵持了一下。心里涌起了一股淡淡的哀伤,是唐轻容的思想吗?也罢,现代里,她的母亲也早早离开了自己,就当是为自己的母亲祈福也好。 唐轻容的心不禁再次的疼了一番,顾夜阑真的让她伤透了心。不,应当是根本不愿意想起那个男人,想到他,她便会有一种罪恶与绝望的感觉。 吃早饭的时候,唐轻容并没有看到王爷,不知他究竟是故意躲着她,还是真的有公务要忙。 刚吃了两口早膳,一群夫人便前来正视拜见自己这位王妃了。 十五夫人走进大厅,见到唐轻容坐在上座,一脸苍白的样子就觉得想笑,讽刺地说道:“臣妾给王妃请安,王妃昨晚睡得可好?” 在座的十夫人,十二夫人,十六夫人连忙看向她,昨晚的事已经闹得这个院子都知道了,她难不成要用这种事情来讽刺王妃?尽管不受王爷宠爱,可人家到底还是王妃。十五夫人说话真的不知分寸,所有的人都为她提心吊胆了起来。 唐轻容抿了一下嘴唇,她今天根本都没有力气和这个女人斗嘴,更加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采苓有些压不住火气,刚要开口说她,就被唐轻容拉住了。她愠怒地瞪了采苓一眼,示意让她不要鲁莽。采苓压下了火气,可是十五夫人依然没有要停止住说话的意思。 “王妃可知昨夜王爷是在哪儿过的夜么?”她坐在了唐轻容的对面,直视着她的脸大胆地说道,“王妃长的如此娇美,可王爷却没有在王妃的寝殿过夜!妾身真的很替王妃难过啊,难不成王爷是相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哎呦,妾身昨晚许是太累了,看我,说话多有莽撞,王妃您大人有大量,想来也是不会和我计较的。” “你……你不要太放肆!休得无礼,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采苓终归还是没有忍住,想到这个女人对小姐无礼的放肆,她就忍不住那种火气,就算她是一个下人也不允许有任何人对小姐说出这么无礼的话。 “呦喂,这主子骄傲,奴才也跟着不听话啊!”十五的话说的越来越难听了起来,昨日她还有些忌惮唐轻容会一朝得宠,自己的一切都会受到威胁。可是昨夜王爷却是在她这里过夜的,这不免又让她觉得,一个小小的唐轻容,对她还构不成威胁。“王妃昨日还教妾身如何守礼,怎么今日王妃却对自己奴才的无礼视而不见呢?难道王妃你这是存心给妾身脸色看不成?” 唐轻容微微抬起头,盯着她满面傲色,竟然没有回话。十五夫人见唐轻容不说话,以为是她害怕了,又继续说道:“王妃不说话,难道是成心包庇这个丫头?看来,这些小事还是要让妾身我代劳了。” “你的确是莽撞了。”唐轻容缓缓吐出的话让十五夫人微微一顿。想了一下,才知道唐轻容是接了她之前的话。 但此时的十五夫人哪里还当唐轻容是昨日那个跋扈的女人,掩唇一笑就说:“莽撞了又如何?也比不上王妃的奴才没规矩。” 唐轻容的目光直直射向十五夫人,其中冰冷异常,她淡淡道:“我便是要给你颜色了,你又能怎样?” 十五夫人怒笑一声,站身起来:“王妃好大的架子啊,只是你一个不受宠的妃子也敢给我颜色?” 在座的夫人都愕然十五夫人的大胆,唐轻容平静的看着她,语调清凌道:“你自己说罢,要我如何做!” 她唇角的弧度微微收敛:“怎么?王妃还真想办我?你要是对我如何,只怕王爷那里不好交代啊。” 唐轻容冷冷一笑:“来人,把这个对我无礼的贱妇赶出王府!” “什么!”十五夫人没想到唐轻容真敢动她,当即拍案而起,“你就不怕王爷怪罪!” 唐轻容不为所动,依旧声音冰冷:“没听见我的话吗?把这贱妇拖走!” “你!”十五夫人脸色一青,便要上去和琉黛撕扯,采苓上前一步刚要去拦,却听一个不悦的声音响起:“都在胡闹些什么?” 屋中众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声音惊住了。那十五夫人一见是顾夜阑来了,顿时脸色一变满目哀怨如秋色生波。 她蓦地跪在唐轻容的足边,哀泣道:“妾身哪里也不去,求王妃大人大量,就让妾身陪着王爷吧,就是远远的看着也好。妾身再也不敢独罢着王爷让王妃难堪了。” 说着又向顾夜阑奔去:“王爷,妾身不想活了,若是离开王爷不如赐妾身一死。” 顾夜阑只是静静的站着,脸色上看不出喜怒,冷眼看着十五夫人自导自演。顾夜阑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十五夫人推开,目光扫过众人,不悦道:“怎么回事?” 唐轻容的沉默让顾夜阑感到意外,她的眼神有些茫然,竟好似没有焦距一般。顾夜阑心底一沉,她在难过吗? 屋内没人敢说话,十五夫人哭道:“不怪王妃妹妹,是妾身的错,王妃恼妾身抢了王爷。可是,妾身知道,王爷不是妾身一个人的。我与王妃妹妹说,昨夜让王爷您去她那里过夜,不能因为对妾身的好,就忘记了王妃妹妹。可是王妃妹妹太年轻,不听妾身的解释,王爷您也别怪她,是妾身不对。” 唐轻容听完她得话,忽然笑了起来。顾夜阑皱眉看着她:“你笑什么?” 唐轻容娇唇一勾,指着十五夫人道:“夫君,十五夫人已经说是她得不对了,妾身不喜欢她,王爷帮妾身休了她可好?” 十五夫人没想到唐轻容会如此淡定,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身子一软,抓住顾夜阑就哭:“王爷,王爷,妾身不要离开王爷。” 这一句夫君,让顾夜阑顿时一愣。他有无数的女人,却从没有有过一人叫他“夫君”也没有一人敢叫他“夫君”。 听到唐轻容口中说出这两个字,他竟有些喜欢这样的称呼。 “这样恐怕不妥吧。”顾夜阑的声音淡淡,看着唐轻容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 唐轻容略显尴尬,也对,他怎么可能认同自己?旋即一笑,不卑不亢。刚想开口,却听顾夜阑接着道:“本王从未娶过她,又何来休了之说,还是撵出府吧。” 十五夫人本来听顾夜阑说不妥,心中一喜,可听到这句话时,她却傻了。的确,侍妾是王府之中最末的位置,根本没有一点地位,她们不算王爷的妻子,顶多算是他泄欲的工具。 她一把抓住顾夜阑还想再说,却被顾夜阑一把拂落,对着屋外侍卫喝道:“来人,没听见本王的话吗?把十五夫人撵出府去!” 十五夫人没想到自己的恩宠会断送得如此之快,她哭喊着,顾夜阑却丝毫不为所动。最后只能双目瞪着唐轻容,“贱人!贱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唐轻容垂着头,不去理会十五夫人的谩骂,兀自转身向内室走去。她不会为了这个男人吃醋,只是,她却不容许别人以这样的理由侮辱她。她不是古代人,没有经历太多勾心斗角,更不想生存在这样漫无止境的勾心斗角之中。 顾夜阑一直蹙着眉头听着,直到看到唐轻容疲惫的离开大堂,才冷冷的扫过众位夫人,语气低缓,听不出喜怒:“都回吧。” 众夫人纷纷行礼告退,没有人敢再说一个字。看着众位夫人也消失在视线之中,顾夜阑这才对身后的长石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处理干净了。” 长石一拱手:“长石明白。” 第八章 七王爷的救助 明因寺坐落山顶,半山腰处有一座小庙,小庙的院子比较小,更显得院中的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虽然已是深秋了,但它们还是那么挺拔苍翠。大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塑像已残缺不全,壁画因受风雪的侵袭,也色彩斑驳模糊不清了。明因寺,全寺紧紧贴在悬崖峭壁上,仅用一柱支撑,十分惊险,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令人望而生畏。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朝霞之中。 这座小庙听说也有个传说,所以在这里午时香烟缭绕,络绎不绝的朝拜者也会停留在这里。他们双手合十,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天天如此,以致使石板许多地方都凹了下去。这座古老的小庙在朦胧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抬头望庙顶,令人眼花缭乱。那一个个佛爷凸起的脸也宛如夏季夜空数不清的星斗,它们神态各异,千姿百态。 唐轻容和采苓走到这座小庙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晌午,太阳火热地照在她们的脸上,让唐轻容的脸颊抹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采苓轻轻地用帕子擦干了她脸颊上的汗渍,继续前行。 采苓疑惑地问唐轻容道:“小姐,府里又不是没有轿子,为何一定要徒步过来啊?这么远的路程,岂不是找累受!” 唐轻容从来都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明因寺在山上,一路上来已经气喘不已。来古代之后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这么消耗体力的事儿还是第一次做。其实她并不是不想坐轿子,只不过坐在轿子里并不能好好看看这山路风光。 “前面有一家茶寮,小姐过去休息一下吧!”采苓急忙走了过去,把凳子擦了一下让唐轻容坐了下来。 店小二迎了上来忙问道:“夫人喝点什么茶?我们这里茶水,点心样样俱全!” 唐轻容就是有些累,并不太饿,可是既然都已经坐下来,也不好驳人家的脸。“沏一壶铁观音,来点儿米饼就好。” 唐轻容擦拭着脸上的汗珠,也不知道这已经是深秋了,为何太阳依然如此毒辣?有可能是她们走得太急了,或者更加是因为唐轻容的心里本就是有事,心情烦躁所以才会觉得全身体热不安。 唐轻容的脸颊泛红,她轻轻地把颈子上的纽扣解开,想要把热气散散,却没有想到对面桌子上的几个男人一直盯着她看来看去。采苓见到这种情形急忙挡在了唐轻容的前面对她说:“小姐,把扣子系上吧!对面的几个男人一直都在盯着你看呢,咱们两个都是女人家,被人占了便宜不好!” 唐轻容倒是没有觉得什么,这个古代就是繁琐!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骇人,把采苓拉扯这坐下说道:“别急别急,我扣上便是!” 唐轻容这里刚扣好纽扣,那几个男人就凑了上来,重重把唐轻容包围了起来,动手动脚地说道:“小妞长得挺标致啊,陪大爷喝一杯酒怎么样?让大爷看看……” 说着其中一个男人就把手伸了过来,摸在了唐轻容细嫩的小脸儿上,一边摸一边说到:“还真滑,一看就是个尤物,也不知道这长得漂亮,脱了衣服是不是更漂亮?” 唐轻容没想到他会伸手,避闪不及竟被那脏手碰到了。那污秽的言辞让唐轻容心中不悦,她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她的怒容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反而这几个男人更加有兴致了起来,更加放肆起来。臭烘烘的酒味让唐轻容一阵作呕。 唐轻容狠狠将贴近自己的男人一推,一脚就踢向他的膝头,那人吃痛直直跪了下去,唐轻容毫不犹豫的甩了他两巴掌。 这一举动来的太快,其他几人都愣住了。连带着采苓也愣住了。 那群人一见,其中一人当下喊道:“大家小心,这娘们会武功!” 被打的那人似乎是个头,见自己挨打,当下嚷嚷道:“给我抓住这个娘们,都给我抓住这个娘们!” 唐轻容本就心情不佳,此刻正寻发泄。见那群人扑了上来,她一把将采苓拉往身后,一脚踢飞扑上来的一人。 可对方人数太多,唐轻容只会剑法和轻功,此刻无剑在手,她根本周旋不过这些力大的男人们。自己施展轻功是能逃走,可是带着采苓,她却不会了。 眼见自己就要吃亏,她一眼便瞥见了邻桌桌上的一把配剑。于是她顾不得许多,一展轻功飞了过去,她得轻功极佳,那人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佩剑已然出鞘。 唐轻容夺了剑,一剑便向当先的一个恶徒刺去。 恶徒不想她会扭转局势,那些人本来就不懂得武功,此刻唐轻容有剑在手,更是拿她不得。 那几人一看情形不对就要逃跑。唐轻容并不想罢休,轻功一展竟追了过去。可是刚追了几步,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看见了那群人竟然走到了一个黑衣人身后。而那黑衣人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她一般。 唐轻容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中计。这是什么人?难道又是要杀自己的刺客?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她的命? 果然,那黑衣人一见唐轻容跟来,手一挥挥退了那群恶徒,唐轻容见他拔剑,便知自己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了,只怕自己不是对手。 她见情形不对,根本不容多想,施展轻功就跑。可惜对方也是轻功高手,唐轻容慌不择路,竟然跑向了山林深处。 心中一凉,就觉身后一阵寒风袭来,她本能的一偏。手中的剑也急忙使了起来。沈玉壶的剑术多为快准。唐轻容几招下来,黑衣人眼中竟然出现了惊羡之意:“好剑法!” 唐轻容一听声音,直觉的迫使自己记住。唐轻容从没有杀过人,用剑打架更怕伤人,所以,每一次刺出,都难放开心中的顾虑。明明有时已经靠近了他的身体,她却生生止住了剑势,几招下来,剑法使得笨拙有余。 那黑衣人见此奇怪,却也利用了她的顾虑,出手既狠且辣。唐轻容只觉得手腕一痛,继而手中的剑已经被他挑开。 眼见那一剑就要刺向自己的胸口,唐轻容忽然没那么害怕,这样也好,让她消失吧,让她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吧。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唐轻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唐轻容呆呆的回头,一抬头竟然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都对她产有敌意的顾夜雨! 此时的顾夜雨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乌黑的头发用一个精致的玉冠束住,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看起来竟别有气质。 “是你?” 一缕飕飕的冷意伴随剑风而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顾夜雨一把推开。 黑衣人没有料到局势会在这一瞬发生转变,顾夜雨外表看似文弱,可下手却招招毒辣,没过多久,黑衣人就被制服了。 “谁派你来的?”顾夜雨看着黑衣人,淡淡开口。 他不吭声。 “谁?”伴随着淡淡的声音,刀锋一划,脖子上已有细细的血珠渗出。 他咬牙:“要杀便杀!” 那我成全你,说完一刀毙命。唐轻容骇然捂住嘴,眼看着黑衣人倒下不动。 顾夜雨看了看她,丢下刀。看着她不屑道:“九弟妹对他是舍不得出手?” 唐轻容哪里理会他的调戏,却也作揖答谢:“谢七殿下相救,臣妾惶恐。” 顾夜雨瞥了她一眼:“对待敌人心肠倒好,枉费了你那精湛的剑法。” 唐轻容有些泄气,摇了摇头:“我不想杀人,对了,你怎么会救我?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杀我吗?” 顾夜雨皱眉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道:“你抢了我的剑,我不过是来拿回佩剑罢了。” 唐轻容尴尬的看看手上的剑,果见剑身刻着一个“雨”字。 原来刚才抢的竟然是顾夜雨的剑。她红着脸把剑送还:“那个,我不知道是你……” 顾夜雨默默收回剑,看着她一身布衣,眼神有些高深莫测道:“唐翰林的大女儿从小柔弱胆小,只是眼前的你似乎与传闻大为不同。我更不知道唐大小姐为何会身怀绝技?”这套剑法他似乎还有些眼熟! 唐轻容心中暗叫糟糕,但也只是随意笑笑:“殿下也说了那是传闻,既然是传闻必有言过其实,殿下不必太较真。” “是吗?”他逼近一步,“只是不知我的九弟知不知道他的王妃深藏不漏?” 唐轻容退后一步,定了定心神:“七殿下不如有话直说?唐轻容真的不知哪里得罪了殿下,要让殿下如此敌对?” 顾夜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脸,似乎想要看出她说这话的真心实意。 第九章 我与你本是一人 见顾夜雨许久都未说话,唐轻容轻轻一拜,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七殿下不愿说,妾身也不会再问。不过妾身可以对殿下说下实话,我绝对不会是你们的敌人,亦不会加害任何人。” 是装腔作势吗?顾夜雨的眉头蹙着更深。但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看着她不由问出心中疑惑:“你不在王府里好好呆着,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做什么?” 唐轻容淡然一笑,温柔而言:“今日是我娘的忌辰,我娘生前常来这明因寺……” 她不用说完,顾夜雨已经明白。这样的理由他也不好反驳。 他哼了一声:“算了,我还有要事,以后出府最好带些侍卫,难道九弟府中都没人了吗?” 说完也不等唐轻容回答,看着从远处跑来的汗血宝马,冷笑一声,身体一跃上马,就挥鞭而去了。 唐轻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奇怪。明明是想杀她,却又两次三番的救了她。他的矛盾让她不解,可心中却也稍稍放下了敌意。 待唐轻容回到茶棚时,采苓急忙跑到唐轻容的身边,这摸摸那摸摸,问道:“小姐有没有受伤,小姐怎么能独自一人追进去,可吓死我了。” 唐轻容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她看着采苓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自己会武功的事情让她知道了,可她却也不想解释。让她付了茶钱,便又赶路。 山路崎岖,唐轻容的脚已经承受不住石子在脚下火辣辣的感觉,古代的鞋子很薄,此时的她有些怀念现代的旅游鞋了。 “小姐,要不歇会吧!”采苓看着不停抹汗的唐轻容,有些心疼了。 “眼看就要到了,我们再坚持一下!”唐轻容已经看到矗立在山峰上的明因寺,它是那么威严肃立,让她竟有一股熟悉之感。想来又是唐轻容的记忆了,越接近这座寺庙,她奇特的记忆就越发清晰起来。(.好看的小说) 采苓搀扶着她一步步慢慢地前行,直到转角要进入山峰的位置,唐轻容突然见得一抹熟悉的影子。 仔细一看竟是顾夜雨远远地在和另一个男子谈话。那个男子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站在树林边上。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顾夜雨和这个男人在谈什么?她的心里圈上了一个问号。那个神秘的男子看上去竟然如此桀骜不羁。为何他们要选择这种隐蔽的地方谈话?如果不是刚才七王爷救了她,她也不会注意到远处的就是七王爷。 “我们快些走!”唐轻容唯恐顾夜雨回头看到她们,为了不给自己招惹是非,最好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比较好。 采苓搀扶着唐轻容快速离开林子边缘,走入山峰。抬头就看到了那传说中的明因寺,唐轻容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唐轻容跪拜在佛堂前,诚心祷告。采苓站在门口等待小姐祷告完毕,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有些焦急,这天怎么开始变了? 唐轻容默默的跪在佛前,心中轻轻道:愿娘亲长乐,愿父亲安康。 陆小容知道这是唐轻容的声音,只是明明自己占据了她的身体,为何她的思想最近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心里的声音消失,唐轻容睁开眼睛看着佛前,低声道:“愿十七平安。” 与他相见,她已经不敢奢望,她已是别人的妻,他们就这么错过了吧。 “晋王妃,求上一签吧?”方丈拿着竹筒在唐轻容的面前晃了晃,说道,“晋王妃愁眉不展,一定有烦心之事,不如求上一签,老衲为您解忧如何?” 唐轻容有些惊讶的看着方丈,正想问他怎会认识自己,忽然自己却张口了:“空尘大师,许久不见了。[]” 空尘看着她轻轻一叹:“是有许多年了,你母亲过世之后,我就再未见过你。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 陆小容诧异,原来如此。想来那个时候唐轻容经常跟随母亲来这里上香听禅吧。 唐轻容点点头,这次是自己的声音:“轻容应该早日来看方丈,方丈身体可好?”言下有些歉意。 空尘微微一笑:“唐大人也是害怕小姐看见母亲哭闹不止,爱惜千金罢了。” 陆小容微微一愣,唐轻容母亲竟是葬在这里吗?唐翰林又是真的这样关心女儿吗? 她本是自问自答,却听见心底那道柔弱的声音说道:“自然是真的。” 陆小容诧异,也在心底问道:“你在我的身体里吗,你是真正的唐轻容?” 那声音幽幽道:“你我本就是一人,我早已死去,现在的我只是一缕残留的意识,很快便会消失了。” 陆小容愣了愣:“我就是你?我明明是陆小容啊。” “不错。陆小容就是唐轻容。” “啊?”她更不明白了。 唐轻容轻轻道来:“你莫要害怕,应该说我是你的前世。” “什么?”陆小容更加惊骇了。“那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她得声音有些无奈:“因为我被人所害,枉死家中,灵魂也被妖人禁锢。我无法投胎,从而也会影响后世的你。” 陆小容稍稍有些明白,却也更加惊奇了:“被人所害?你不是喝乌头汤自杀的吗?” “晋王妃,你怎么了?”心底的声音忽然断去,唐轻容被空尘的声音惊醒。 心中平静一片,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方丈笑道:“许是最近心中烦闷,那么我就求上一签,让方丈替我解忧。” 接过竹筒,她跪拜佛前,轻轻摇动竹筒。 为何古人都喜欢这种神灵之事,难道说仅仅就是精神寄托而已?唐轻容自笑,她总在说他人,她现在不也是和这些所谓的俗人一样来求神拜佛? ‘啪’竹签掉在了地上,她拾了起来交到空尘的手中。 空尘接过签文,身体不禁抖动了一下,略有所思地问道:“女施主想要求什么?” 唐轻容笑了,她这辈子的姻缘似乎已经定夺了下来,唯恐永远都不能变更了,那么她还有什么所求? “就求寻人吧!我想寻一个男子,一个我生命中很重要的男子。”唐轻容眼帘微垂,想起了沈玉壶的样子。 空尘似乎沉默了很久,忽然将签放回竹筒:“晋王妃,命且天定,还是不见得好,不见得好啊。” 唐轻容惊愕:“此话从何说起?” 空尘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难道这便是天意?” 唐轻容抬头看着方丈,不解地问道:“请方丈明示。” 空尘忽然看着唐轻容问道:“若是有一日施主的爱人离你而去,娶了别人,你会如何?” 唐轻容脸色一变,方丈的话令她心绪不宁:“我,我……”沈玉壶已经离她而去,若是娶了别人? 她会如何? 苦笑一声,她又能如何呢?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就是不成全又能改变什么。 空尘没有再逼她,只是道:“晋王妃要不要去看看令堂,她就在那桃林后面。” 唐轻容点点头,“也好。” 此时的寺院桃林之中一裳倩影正徘徊其间。 女子一袭鹅黄烟布衣裙,发间步摇摇曳。正是唐轻容自己。 此时她的周围没有采苓跟随伴从,只是独自行游走林间。 今天天气极好,明澈如一潭静水。温和的春风微微吹过,时不时伴随着几片桃花瓣,轻柔的飘落在她的身上。 唐轻容停下脚步,触手摘下一片桃花,放在鼻尖轻嗅,桃花香味温柔清雅,说不出的舒适恬静。 此时的唐轻容立在满树桃花之下,正应了那句:人比桃花颜色好。 少女的容颜配着桃花的芬芳,灵秀动人。如柔光若腻的肌肤直比初梅还要娇嫩。 呆在原地愣了很久,唐轻容的唇角不知不觉竟弯出了一抹动人的笑意。 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的眼中迷蒙出一抹失意。 此刻四周无人,心底的那抹宛如莺啼的声音又响起了:“你在想林公子吗?” 陆小容愣了许久,并不知道她在说谁? 似乎是因为她们真的是一个人,不必她说,唐轻容便知晓了她得想法:“我说的是十七。” “十七……”她喃喃低语了两遍,“他性林?” 唐轻容轻声一笑,语气有些飘茫:“是呢,他姓林。” “你怎么会知道?你认识他?” 唐轻容“恩”了一声:“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想必你在梦中见过。” 提起那个梦,陆小容忽然看了看周围,心中顿觉一凉。这里竟然与梦境如此相似,难道你们便是在这里相识吗?“是啊,我们是在这里相识的,只不过我知道他是谁,他却不知道我是谁?” 陆小容不解:“为何?你没有告诉他?” 唐轻容呵呵笑了一下:“我哪里有机会告诉他,我也一直在找他。” “你也喜欢他吗?” 唐轻容笑:“你我本就是一个人,何来你和我。 陆小容这一瞬忽然释然了,原来一切竟是这样。 第十章 唐缄 陆小容想了一下:“这里没有人,你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天空响起了一声闷雷,陆小容抬头看看天,忽然身体一软,倒下前,脑海之中慢慢出现那一夜的回忆。 漆黑的庭院里,冷风呼呼的吹着,整个唐府都笼罩在一片阴沉沉的气氛之中。雨中出现一个男人,那男人撑着伞,向着正堂走去。 风雨太大,他走到长廊上时才将手中的雨伞放下。啪哒一声响,一扇窗子在风中被吹得反复敲击着窗棂,听起来好不诡异。 陆小容借着微弱的灯火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是唐缄。 这个地方陆小容从来没有来过,也不知是唐府里的哪一处?正奇怪间,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是一个男人? 唐缄似乎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四周,此时的庭院已变得一片漆黑。黑暗之中陆小容见到唐缄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房门。 陆小容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人,就听见啪啦一声轻响。她回头一看,竟然是唐轻容。唐轻容的脸上似乎也带着疑惑,不解唐缄为何深更半夜来到这个地方。 她跟了过去,轻轻的叫了一声:“爹爹。” 屋内的咳嗽声忽然止住了,唐轻容推门而入,屋内的情景让陆小容惊呆了。耳边只传来唐轻容惊骇凄厉的叫声:“爹!” 陆小容只觉得自己的魂差点飞往天外。只见屋内的唐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血还在汩汩的往外冒,他抓住一个男人的手,那男人手中的匕首还插在他的胸口上。唐缄狠声道:“想让我帮你残害生灵,你,想都别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说完一口血吐了出来,唐轻容正好看见这一幕,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男人。 唐缄没想到唐轻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那个黑暗之中的男人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点,唐缄的语气忽然急切起来,已不复之前的冷静,他大喊:“容儿快走!快走!” 唐轻容已经吓呆了,陆小容本以为唐轻容生性胆小,却不想她一抹眼泪,就往府外的方向跑去。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跑着,忽然,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绿袍男子。陆小容只看见背影,就让她觉得心凉。 唐轻容看见前方的人,也是满脸惊骇,哆嗦着向后退。“你竟然杀我爹!我爹救了你,你竟然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 那人转过身来,他整个人都被遮挡在宽大的斗篷之中,看不见面目。他手中的匕首还流着血珠。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唐轻容:“把钥匙给我,我就留你全尸!” “呵呵,”唐轻容惨然一笑,“你这个畜生,我就是死也不会帮你助纣为虐!” 那人嘿嘿冷笑:“不错,我是畜生。既然如此,我就用你的灵魂祭祀它!” 陆小容看着那人从怀中拿出一块圆盘似的玉,通体碧绿,亮的竟有些诡异。她捂住唇,就听唐轻容一声尖叫,就被那个男人抓住。 男人从腰间拿出一个水袋,将里面的液体通通倒进了唐轻容的口中。血顺着皮肤向下流,她得唇畔不断的溢出鲜血,一缕乌黑的发丝粘在脸上,好不凄凉。 陆小容只觉得两腿发软,直想撒腿就跑,可双腿有如灌了铅,再也挪不动半步,只想发声尖叫,声音闷在胸腔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眼睁睁的看着还未死绝的唐轻容被男人一把抱了起来,将她平放在地上,忽然唐轻容的周围出现了令她熟悉的火光,竟然和周初的手法那么相似。 难道这个人是周初??还是说他也是天师?? 不知他跪在地上说了些什么,就看见那玉盘似的玉佩上忽然散发出一阵诡异的红光。没过多久,唐轻容便没了动静。 陆小容惊骇的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当陆小容从昏睡之中彻底醒来时,已经是两日后的事了。 缓缓睁开眼睛,是幻是真,她已分不清。 房内燃烧着宁神的香烛,陆小容费力的转过头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全身像被抽去力气一般,软绵无力。 她的动作惊动了身旁的人,那人微微一愣,过来将她扶起。陆小容一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略显疲惫而焦急的俊脸。 陆小容无力地偏过头,不想去看顾夜阑。 喉咙犹如火烧,连呼吸都感觉到疼。她忽然咳嗽起来,顾夜阑急忙上前将她抱住,为她轻抚着背。陆小容无力的推开了他的手,转过脸去,抬眼便看见采苓与碧桃焦急的脸。 采苓一见她醒了,还未开口就哭了起来:“王妃,你终于醒了,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碧桃早已哭成了泪人,也抽泣道:“王妃你忽然昏倒在明因寺中,幸好被沈公子发现,送了小姐回府。王妃身上烫得很,王爷守着你两夜都没睡。” 陆小容看着她们,又看向顾夜阑。他竟然守了自己两夜吗?还有,沈公子,沈玉壶! 十七!十七! 她呆呆地,半晌没有说话。十七,你救我,却把我送回了王府,你是要我继续生不如死吗? 顾夜阑站在她得床前,那张俊美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道:“既然醒了,就好好养病。”说完便向房门口走去。 陆小容呆呆的看着他,慢慢低下了头。 碧桃看着顾夜阑的背影,低声劝道:“王妃,你被送回王府的时候命都快没了,您身体畏寒,被雨水淋了一个时辰,沈公子把你送回府时,王爷都急坏了。” 陆小容茫然地看着她:“沈公子可在府中?” 碧桃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起沈玉壶,但也据实摇了摇头:“沈公子送你回来时脸色也很可怕,不过很快就走了。” 陆小容抬头看着屋顶,许久没有说话。 采苓见她不愿说话,开口道:“小姐一定饿了,我们去给小姐端点吃的来。” 碧桃点点头,两人便退下了。 采苓出门前回头看了陆小容一眼,眼中有些愧疚不安,但只是一眼便走开了。 她日日盼望相见的十七,缺她一个解释的十七,她恨的十七,她爱的……十七…… “你好点了吗?”是唐轻容的声音。 陆小容点点头,想起脑中那嗜血之夜,有些颤抖的问道:“你爹爹和你都死了吗?怎么会?那个人是谁?他又想做些什么?” 她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唐轻容苦涩一笑:“我与你说说我爹与我娘的故事吧。” “好。”陆小容也很好奇,像唐缄那样的人对唐轻容的母亲会有多少爱意。 她的声音缓缓如泉水流过心底…… 唐轻容的生母方依初是湖州世家的独生女,方依初的家族本都是苗疆人。因为向往中原文化才搬入了中原。 苗疆,在中原人心目中,是神秘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拥有神秘巫术能力的民族。方依初的祖父本是苗疆大族的大祭司。传说大祭司都会一个神秘的巫术,这个巫术可以通过吸收别人的灵魂延续自己的寿命。然而传说归传说却从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 后来,一个汉人少年得知了这件事,便去寻找这位祭司,千寻万寻之下找到了湖州方家。他在府外跪了三天三夜,竟是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的爱人重病奄奄一息,寻遍神医竟无一人可以救,最后竟想到这个巫术的法子。 方家人根本不想理会这个少年,可是有一日,方府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位美丽的小姐。她对少年说:灵玉是不传外人的,你若想救她,就要娶我或者是自杀? 少年愣住了,想了一下,拔剑就向自己的脖子抹去。方依初吓了一跳,当下踢飞他的剑,对少年狠狠说:我觉得还是让你娶我比较好。 少年大怒不愿娶,说道:我此生只爱小荷一人,谁也不会娶! 方依初也不恼,就说:那我也无能为力。 少年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终于娶了方依初。那一日十里红妆,羡煞了旁人。这个少年便是唐缄。婚礼当晚,唐缄让方依初救小荷,可方依初却拒绝了。她说:我会救小荷,但是要在你爱上我的时候。 唐缄大怒之下佛袖而去。小荷的病日日加重,他并不敢告诉小荷自己与别人成亲的事情。方依初虽是他名义上得妻子,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尊重与关爱。唐缄性格本就冷淡,更恨方依初趁人之危。所以他既不热恼方依初,也不与她说话。 就这样两人相处了半年,唐缄一日照常去看小荷,却发现小荷不见了。正当去寻找,却看见方依初出现了,她对他说:小荷被我送走了,我不会让她死,可在你爱上我之前,我也不会让你看见她。 唐缄气极,出门找了半个月,终于无功而返。回到府中,他对待方依初性情大变,竟然忽然好了起来,但是方依初依旧没有告诉唐缄小荷的下落。终于有一日方依初怀孕了,唐缄也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对待方依初从之前的虚情假意,竟有些认真起来。 眼见方依初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唐缄处于矛盾与挣扎之间。他整日不回府,终于有一天带回了一个怀孕的女人。唐缄并不作任何解释,只将那个女人放置在了偏房。 方依初与唐缄见面的越来越少,终于在生下唐轻容的一年之后,她消失在了唐府。唐缄找了她半个月,终于找到了她。那个时候的她全身是血,只对唐缄说了一句话:我把你还给小荷。 第十一章 即便无缘,可也无憾 唐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再见小荷,她还当唐缄是当初那个心中只有自己一人的少年。可是唐缄却知道一切都变了。他将方依初带回府,也将小荷带回了府。 方依初从此之后一心向佛,常常去明因寺祈福,常常几日不归。她得身体也越来越差,终于在六年之后,丢下年仅7岁的唐轻容离开了人世。 唐缄依她得遗言,将她葬在了明因寺的桃花园中。小荷知晓唐缄的心已不复当年,悲痛之余也远走了天涯。 方依初留下了一个圆盘似大小的玉佩,唐缄后来才知道这便是苗疆世世代代大祭司所拥有的能够吸取别人魂魄从而延年益寿的圣器。唐缄一直将它放在方依初的房间里,不准任何人进入。 唐缄从此之后没有再娶任何人,那个当年被他带回府中的女人生了一儿一女,唐缄对她们照顾有加,却从没有给她任何名分,也从未去看过一眼。他将唐轻容捧在手心宠着,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一晃多年,直到一年前,唐缄从府外带回了一个受伤的男人,那个男人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这个传闻,骗取了唐缄的信任。终于在一日偷盗灵玉时被唐缄发现,唐缄念在他病体缠身并未追究,只说这东西并不能救人。那男人虽承认了过错,可唐缄却看出了他贼心不死,将他关在了府中。 终于在那一日,唐缄去看他,一切悲剧都开始发生。唐轻容被杀之后,灵魂被困在灵玉之中无法投胎。那男人本就运用灵玉不熟练,唐轻容装死留下了一缕魂魄,在临死之前画了一个通灵咒,召唤了后世。从那之后她便陷入了沉睡,只留下一缕意识在近日逐渐苏醒。这也意味着,她得这缕意识就要散去了。(.好看的小说) 陆小容听完故事不免奇怪:“既然你爹没有娶任何人,为何我会有继母?那个女人是不是你爹当年带回府中的那人。” 唐轻容点了点头:“的确是她,只是爹爹在世时,并没有娶任何人。” “你是说现在的唐缄是假的?” 她恩了一声:“我爹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似乎有些奇怪?” 陆小容忙问道:“难道他就是杀你与你爹的人?” 唐轻容摇了摇头:“若真的是他,他怎会留你至今?只是我也十分奇怪?我没有死,那个男人应该还会回来。” 陆小容只觉得全身发凉,难怪自己总被追杀,难道就是因为这一点吗?谜题越来越难了。 唐轻容轻叹一声:“这些事情我已经无法寻找到答案了,我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消失了。很多事情我无法再告诉你。我这具身体的寿命只有三年,三年内你一定要帮我找到灵玉,将你的血滴在上面,灵玉就会碎裂,我的灵魂也会得到超度。而你,也会回到你的世界里。” 陆小容猛地抬头:“三年?” 唐轻容语气有些无奈,似乎看见了陆小容心底的矛盾:“你不可以留下,无论有没有成功,你都只有三年生命。若是三年内我的灵魂得以解救,你便可以平安回到你的年代。若是没有,那么你也只能灰飞烟灭。如果你不愿意离开,那也会魂飞魄散。” “为什么!”陆小容低喃。 唐轻容怜惜道:“我不会阻止你的感情,帮我好好的去爱他吧。我会将我最后的记忆留给你。记住,你和我本是一个人,你爱他便是我爱他。” 陆小容身体微微一颤:“我已嫁给了顾夜阑,还如何去爱他?” 唐轻容轻轻笑了身体,体内一阵灼热,让陆小容痛的想哭。(.好看的小说)唐轻容的影子渐渐模糊了,消失的那一刻她听见她说:“即便无缘,可也无憾。” 即便无缘,可也无憾? 陆小容再次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静静地靠在床头,想起唐轻容的话,这具身体只有三年的生命吗?想想自己已经来到这里半年了,那么她应该还有两年半的生命吧。 爱,对于这样的她而言,竟是那么的无力与奢侈。既然如此,她还是做她无心无情的唐轻容吧,不动情,不再爱,也不会给别人留下伤感。自己离去时,也会了无牵挂。 现在的她比起从前漫无目的,不知所谓的活着有了巨大的改变。现在的她有了明确的目的,她不知那个男人是谁,只是回忆梦境之中的那一眼,并不能让唐轻容将他轻易的找出来。可是唐轻容却知道,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从他手中夺回唐轻容的灵魂。 站在细细的竹木上,唐轻容记着脑海中得步法,一遍一遍的练着脚法。竹木颇窄,只有一脚之宽,竹木离地面颇高,约莫一丈。 此舞舞裙宽大,绸带偏杂,若是步法走错,亦或是踩到衣裙,便可能一个不慎掉落下来。 下方站着碧桃和采苓,皆是紧紧地盯着竹木上的晋王妃,生怕她一个失误掉了下来。 唐轻容喝无头汤之前虽常练舞,但这支“惊梦”每每练来都碧桃让人胆战心惊。 方依初最出色的舞便是“惊梦”!只因唐轻容喜欢,方依初便亲自教导她。 也是通过这支舞,方依初发现唐轻容的舞艺天赋,便找来了最好的舞师指导她。 这曲“惊梦”需在高台上舞动,不落实地而展现其精妙舞姿。若是起舞之人功力足够,便会有飞天之感。 唐轻容五岁便开始学这支舞,7岁时学成方依初也离世了。自那以后,她便再也不跳舞了,只要一练舞就会哭个不停。 这些记忆自从真正的唐轻容消失之后,它们便涌进了脑海之中。唐轻容的最后一个心愿:惊梦跳给心爱之人看,她想将这未完成的心愿交给后世的她。 脚下走错一步,唐轻容身体微微晃了晃,惊得底下的采苓大叫了一声:“王妃,小心啊!” 唐轻容稳了稳身子,无奈的看着采苓道:“采苓,我这舞步本就走不熟,你再大惊小怪我真要掉下去了。” 虽然记忆和身体都是自己的,可是毕竟是她第一次跳这支舞,又是在如此高台,她得动作本就拘泥,难以放开。 在现代她学了古筝,可从来没有学过跳舞,所幸唐轻容的身体柔韧度都太完美了,加上记忆清晰,练起来也不那么费力。 采苓轻轻吐了一口气,竟然比唐轻容还要紧张十分:“这太危险了。” 唐轻容笑了笑,轻巧的在竹竿上转了一圈,长裙飞舞煞是好看:“其实只要步法走对了,一点都不危险。” “这也太难了。” “看着方……额,娘亲跳时,我也觉得难,可自己练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唐轻容一边走着步法,一边抬头对采苓笑笑。心底默默擦了擦冷汗,差点直呼了方依初的名字。 “王妃跳起来一定很美。”碧桃真心赞叹。 唐轻容抿唇笑笑,轻轻摇了摇头:“我都未曾跳过惊梦,你怎会知晓。” “王妃这么美,练舞时更美。”碧桃看着唐轻容的容颜,轻声说道。 唐轻容敛起笑容,轻叹一声,“碧桃采苓,你们看那边花开的正好,去采些鲜花一会泡茶。” “是。”碧桃采苓微微屈伸便退下了。 刚跳了一小段,忽听园外一阵说话声由远及近,听着声音的方向,似乎是向着花园而来。 其中一个声音唐轻容一听便知,是顾夜阑的。而另一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停下脚步,蹙眉间,来人已进入了视线。 站在高处的唐轻容可以清晰的看见园外的一切,但见顾夜阑与一位年轻的男子一同向着花园走来。 距离太远,男子面容看不真切,唐轻容只觉得身影倒是熟悉。 远远望去,男子身着白袍,头戴镶嵌珍珠的玉冠,一派尊贵无比。这人的身形?可不正与那一日山中所见之人同出一辙么?! 竟然是他! 那日便觉得此人不俗,他与顾夜雨不知说了一些什么,今日他怎么会来晋王府? 唐轻容满脸疑惑,还未从竹竿下来,便见男子的目光向自己的方向飘来。 男子的眼神微有错愕,看着唐轻容竟也停下了脚步。 顾夜阑本正和林云廊说话,却见他忽然停了下来,再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正见唐轻容站在高台之上,一身宽大秀丽的舞裙,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方向。 “这是我的晋王妃。”刻意压低的声音,掩饰不中其中的骄傲之色。 林云廊点点头,便转头深思的看向唐轻容,那俊美狭长的凤眸里竟然露出了一抹赞赏的笑意。 林云廊和顾夜阑并没有走进后院,唐轻容只是隔着距离淡淡地对着顾夜阑行了个礼。 再抬头时,他们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 第十二章 你真的让我胆战心惊 唐轻容似乎对于顾夜阑的那种冷态度习惯了,从来都不曾看过他的笑容,尤其是当她进门之后更加地严重了起来。那冷若冰霜的脸孔,似乎是做给她看的一般,就算是在别的妾室身上都不曾冷漠过,可是为何只是这么对她? 唐轻容有些不解,不过想想也罢,她的心里何尝不是装有另外的一个男人?几时曾把他放在心上呢?唐轻容流转与竹竿之上,优美且动人。 顾夜阑和林云廊谈完政事回到回廊处,欣赏着她嫣然笑靥的那一刹,她的衣袂已经随她曼妙的身姿翩翾。她仿佛就似是月殿飘落的素女,轻盈清新。足尖轻轻一点,完美的旋转后,水袖在虚空中浅浅的一抹,就像是要拨开绵绵的云彩。在层层叠叠的裙尾纷纷垂下后,一切事物似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谁知她的裙角此时又悄悄扬起,不是风,轻巧的步伐却更甚风吹。她的每一个动作,带给人的并不是窒息的压迫,而是沁透心底的震撼。 “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顾夜阑低喃,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失落之感。你不是她,可惜你不是她? 顾夜阑整个人都已经沉醉在她优美的舞姿之中,他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唐轻容这个女子。当初得知与她成亲时,只知道这个女子的才德兼备。可这四个字他听得太多,对他而言便是陌生。可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不曾了解过她,她总是会给自己带来无数的意外。顾夜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唐轻容突然觉得脸颊一阵臊热,怔忡间,只见她一脚踏空,竟生生从竹竿上摔了下下。 “啊……”唐轻容闭上眼睛,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好疼啊!” 采苓和碧桃正巧看见这一幕,赶紧上去搀扶唐轻容。 “别碰我,别碰我!”唐轻容的脚踝疼的要命,没有想到这个舞蹈真的不能分心,只要分一点她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骨头像断了一样,钻心的痛让她疼得哭了出来。 顾夜阑一愣神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一幕,也是惊诧不已,轻功一跃就飞到了她的身边,冷言道:“别碰她!” 采苓和碧桃立刻躲开,顾夜阑蹲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轻轻抚摸了一下她已经受伤的脚踝问道:“很痛吗?” 唐轻容疼得直哭,根本都没有考虑那么多,一直点头称是。 “怎么不知道小心一点?”顾夜阑的语气突然变了,从冷漠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虽说柔和却依然对她远远的,不曾靠近。 “王爷……你?”唐轻容忍住脚上的疼痛,从未见过顾夜阑如此怜惜的表情。 顾夜阑抿着唇,将手臂环绕在唐轻容的后背,起身用力,把唐轻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王,王爷……”唐轻容轻呼,就算是娶亲当日他都没有抱过她,今日这是怎么了? “你别动,小心你的脚!”顾夜阑依然是那么霸道,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唐轻容盯着顾夜阑的脸颊看着,这么英俊潇洒的一个男人,为何外表和内心都是如此的冷漠。若不是因为她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十七,或者她会爱上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会用自己火热的一颗心来融化他,只可惜在他之前已经有了十七。 可是十七,你可懂得我在顾夜阑的怀中,心里想的却是你?你可会明白,我深爱的你竟然让我不知所措,我应当如何找到你,留住你? 唐轻容的心微微疼痛着,如果现在抱着她的那个男人是十七应当多好。她心里矛盾之极,已经嫁给了顾夜阑,就不应当多想,可是那种情不自禁的痛苦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了解的。她现在是在为前世而活,那么后世的她会遇上谁?爱上谁? 她突见顾夜阑的脸上有一丝笑容,难道这是她的错觉不成?他也会对着她笑吗? 唐轻容摇摇头嗤笑了一下,他的心中有一个挚爱,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特别。(.无弹窗广告)带着前世委托的任务,她也不想再和任何人有任何感情的牵扯。 顾夜阑抱着怀中的女子,竟然找到了当初初抱着她的那种感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那种感觉已经消失许久竟然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可是怀中的人儿却也不是她,为何他会如此的紧张不安? 顾夜阑微微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淡粉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 这样的一个女人,是所有男人都应当被倾倒的吧?她是他的妻啊,可她的心,他却掌握不透。对其他的妾室都可以放任温存,可是她却让他怯弱了。他竟有些……不敢伤害她??难道他仅仅就是为了稳定朝纲? 顾夜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那种心跳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起来,他把唐轻容缓缓地放在了床榻上,轻轻地握着她小巧的脚丫,看着已经肿起来的脚踝有些心疼。 采苓和碧桃忙从屋外跑了进来,端上了热水,热了帕子拿过来想要敷到唐轻容的脚上,却一把被顾夜阑扔在了地上。 “她这是脚扭了,难道你们认为一个热帕子就能够消肿嘛?”他的脸色整个都变了起来,厉声呵斥道,“以后看紧了王妃,不许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否则你们就不必呆在王府了!” 顾夜阑的话有些严重,吓得采苓和碧桃跪了一地直求饶。 “奴婢知罪,王爷开恩,王爷开恩!” 唐轻容忍着疼痛,额头上细密的汗早已经表明她的痛楚,但依然坚持地说道:“别怪她们,是臣妾自己不小心!” 顾夜阑皱紧眉头,手上的力度有些重了,弄得唐轻容咬紧牙关硬挺着也不敢说一个疼字。他顺着筋骨用力一拽,咯嘣一声,脚骨就要断了一般的响了一下。 “乌总管,去把冯太医找来!”顾夜阑再次回到了那张冷酷的脸,嘴角的笑容全部收了回去。 “是。王爷。”乌总管一听吩咐立即机灵的跑了出去。 唐轻容的脚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实在是不想麻烦冯太医,可是看见顾夜阑黑黑的脸色,她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多嘴。 “刚才和王爷在一起的男子是谁?”唐轻容突然想起那个身份诡异的男子,想到他和顾夜雨在一起的样子就心生怀疑。 “他?怎么,难道我的王妃要对我的访客感兴趣?”顾夜阑挑弄着眉梢,盯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问道,“你认识?” 唐轻容猛地抬头,干笑了两声,摇摇头:“没兴趣,也不认识。只是问问,有些好奇。” 顾夜阑听唐轻容这么说倒也没有怀疑,毕竟唐轻容虽然喜欢玩,但也不会认识这个人?起身甩了甩他的长衫,袖子兜起的风让唐轻容微微一缩,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依然冰冷如旧。 “他只是朝中的一个官员罢了,你没事的话我也走了!”顾夜阑似乎并不想去谈那个男人。 “哦。”她也没有再问, “你好自为之!”顾夜阑离开房门时,忽然回头说了这么一句。唐轻容有些不明所以,可待接触到他那抹意味深长的眼神时,她忽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顾夜阑,你真的让我胆战心惊。”她低喃, 顾夜阑走后,冯太医很快就来了。冯太医满头大汗,很显然是被拖过来的。冯太医为唐轻容仔仔细细的包扎完之后才擦了擦汗。顾夜阑说不准留下隐疾,那神色真让他害怕。对于那个不能得罪的主,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唐轻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谢过了冯太医,她都觉得丢人,每次都是小病小痛的麻烦人家神医,真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味。不过她可不承认她是等待被宰的那只鸡。她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 采苓去送冯太医,唐轻容对碧桃说道:“碧桃,你去帮我找一个人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帮忙!” 碧桃有些诧异:“王妃但说无妨。” “你可知上次来唐府上的那个周初天师现在在哪?” 碧桃皱眉,想了想,忽然“啊”了一声:“周天师还未回宫,听说是去城外的云和村祈雨去了。” 唐轻容点点头,急切道:“找一个理由,让周初来见我!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能让人知道!” 唐轻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碧桃觉得有些神秘,她皱紧眉头想要询问个清楚。 “小姐,难道您又要装那鬼上身?那个太恐怖了,我们玩点别的好不好?”想起唐轻容上次的样子,她有些郁闷。自从上次把媚药交给小姐之后,她生怕周初知晓真相找自己算账。“何况王爷那么聪明,一看就看出破绽了,不要瞎闹了!” “你要是不去,我就告诉周初你给她下媚药的事情?”唐轻容眯起眼睛,一脸威胁。 “啊!小姐,那药不是奴婢下的!”碧桃连连摆手。 唐轻容头一偏,哪里理她:“那可是你给我的,小姐我可不知道那东西是媚药?只是周天师那日气得不轻还是本小姐替你背的黑锅,你难道不要报答我?” “可是……”碧桃还想再说。 “没有那么多的可是,快点去吧!动作要快,我今天晚上就要见到他的人!”唐轻容的眼中露出一抹深思的精光。 第十三章 再见周初 月影朦胧,夜初静,人已寐。(.)一片静谧祥和中,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像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晚上的城外格外的幽静,碧桃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地里甚是有些害怕,唐轻容也真是的,早知道这个地方寻人这么吃力的话。 “谁?”碧桃娇喝一声,树林子有人身影晃动的迹象,她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快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哎呦呦,这大半夜的在林子上个茅厕都有人管,这个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说着从林子里钻出来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一边走一边提裤子地说道。 碧桃靠了过去看了个清楚,才发现她要找的周初竟然躲在这里,急忙拉着周初的手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唠叨地说道:“我们小姐有急事要找你!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快一点回去,不然一会儿城门就关了!” 周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副不解地问道:“你们小姐?你们小姐是谁啊?” 碧桃站住了脚步,盯着周初问道:“周天师,我们小姐是唐府的大小姐唐轻容。你来过我们府上捉鬼,难道你忘记了!” 周初倒是记得这一件事,而且自己的天师名誉还差点被毁于一旦。他不急不忙的甩开碧桃的手,穿好衣服慢悠悠说道:“她不是已经嫁进晋王府做了晋王妃嘛?还要找我作甚,在下可没有时间和她兜圈子玩,在下还有皇命在身,恕不奉陪!” “哎呀,周天师留步啊!”见周初要走,碧桃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周初,想起自己小姐说无论用什么理由,当下想也不想就道,“周天师,我们小姐要死了!” “啊!”周初目瞪口呆的看着碧桃,“要,要死了?” 碧桃立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起来:“是啊,小姐不知是怎么了,今天中午吃完饭就一直吐血,眼看,就要就要……”说着哭的好不伤心。 周初愣在原地:“吃完饭吐血?那找大夫找我做什么?” 碧桃一听又急了,哭的更厉害了:“小姐说,她想见周天师最后一面,说要给自己超度。” 周初一脸嫌弃:“像她那样的人还要给自己超度,只怕超度了佛祖也不敢收!” 碧桃见周初不为所动,一下子抱着他的腿跪坐了下来:“周天师啊,小姐说见不到你死不瞑目啊!” 周初无奈,“那就让你家小姐死不瞑目好了。”说着就要走开。 碧桃傻了眼,没想到周初竟然不为所动,心中不免鄙视了一下自己的小姐,看来当初把周天师得罪的不轻啊。 见周初要走,碧桃一下子从袖子里拿出一捆麻绳,趁周初不注意就往周初脑袋上套了过去。碧桃的武功本就高强,周初毫不防备竟也被摆了一道。周初愣愣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麻绳,只听碧桃恶狠狠道:“不去也得去!耽误了咱们王妃的大事,我可不想像你这么倒霉!” “可……可我……”周初完全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被碧桃一路拉回了晋王府。 夜已深,顾夜阑早已经睡着了,整座院子都沉浸在宁和静谧的气氛之中,没有下人敢吵,只有唐轻容的房间依然亮着烛光。 “小姐,我把周天师带来了!”碧桃轻轻推开门,让周初走了进来! “周天师,多日不见分外想念!”周初一进门便看见唐轻容笑得一脸谄媚的看着自己,他当下有种立即逃开的感觉。 他抖了抖,诧异的打量了一下她:“你这是回光返照?” 唐轻容本来正在很优雅的品着茶,听见这话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你才回光返照!你全家都回光返照!” 周初被说的一噎,询问的看向碧桃。碧桃同时也接收到唐轻容杀人的目光,立即陪笑道:“奴婢去给周天师倒茶。”说完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唐轻容恨恨的看着碧桃:“死丫头,回来收拾你!” 周初一脸倦容地看着她,深更半夜给拉到她得闺房来,他有些无奈:“唐大小姐,不,晋王妃,你找在下来到底所为何事?” 唐轻容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周初很少在她脸上看见这样严肃的神色,她的两指放在桌面上随意扣了起来,忽然神色一怔说道:“周天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之说吗?” 周初抬脸,似笑非笑:“怎么?唐大小姐撞见鬼了?” 唐轻容白了他一眼,没有心思和他说笑,认真道:“别开玩笑了,我想问,你既然是天师,是不是真的能看见鬼神?” 周初见她一脸正色,而且是深更半夜十万火急的把自己找来,便收起了玩笑之心:“晋王妃若真有事,但说无妨。” 唐轻容点了点头,啜了一口茶,淡淡说道,“其实,我不是唐轻容。” “什么?”周初脸色一变,忽而又笑道,“你不是唐轻容,你是晋王妃!确实也没什么不妥。”鉴于此女的前科,他可不敢轻易相信她的话。 唐轻容无奈一叹:“我知道我之前得罪过你,但是天师大人可不可以认真一点,那一次是你偏要说我是鬼上身,我才将计就计。” 周初点点头:“那你继续说。” 唐轻容想了想,将一切告诉了他。 听完了一切,周初的脸色忽明忽暗,一言未发,只是深深的看了看唐轻容。她的话的确震慑住了他,但她的身上本无妖孽的气息,更加没有被鬼魂附体。不过的确,身体深处竟是沉沉死气,果然有着亡者趋向。 周初终于相信了她的话,但听见她的话又实在难以置信,他皱眉:“你是唐轻容的后世陆小容?” 唐轻容点点头,求助的看着他。 周初再问:“真正的唐轻容已经死了?是被人灌了无头汤,还收了魂魄?” 唐轻容用力的点点头。 周初沉吟:“你只有三年的寿命?” 唐轻容再次点点头。 他抬头:“三年之内要找到杀害唐轻容与唐缄的凶手,再找回灵玉还她魂魄,助她投胎?” 唐轻容轻轻一叹:“不错,就是这样。我从她的记忆之中见过,只是我没有看见他的脸,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周初倒是冷静,想了一下忽然说道:“此事太过于复杂,你容我思考几日,再作打算。” 唐轻容也知道只能这样了,所幸周初答应了帮她,也相信了她得话。看来这个天师果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小姐……”碧桃从门外悄悄地溜了进来,小声地说道:“小姐,奴婢刚在院子里看见一个影子闪了过去,奴婢看着她躲进了十夫人的房里!” 唐轻容神情一敛,周初也是色变。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处,虽是没有什么,但这件事情唐轻容不想告诉第三人,此时若是引人来,只怕会有猜忌。尤其是现在外面她的流言依然没有散去,再加上这么一条罪名,顾夜阑不杀了她才怪呢! 她与周初对视了一眼,前者忽然精明一笑。 当十夫人领着顾夜阑走到唐轻容门前时,屋内灯火通明,竟还有隐隐欢声笑语。顾夜阑眉头一皱,知道这个女人行事乖张,难道真如十夫人所说,屋中会藏男人吗? 十夫人为人机灵,她知晓七夫人一直恩宠不衰。平日里便学着七夫人的样子,一直温婉有礼。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把握时机。从十五夫人被撵出府开始,她就知道这个王妃的存在是个最大的威胁。王妃一句话,王爷便将最宠爱的十五送出了府。若是她想对付自己,也只消一句话,便可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 她一直派人看着唐轻容,不想今日真给她找对了机会。于是便委屈的将此事告知了顾夜阑。 顾夜阑迟迟没有推开门,他忽然有些害怕,难道里面的男人正是唐轻容心底的那一个人吗?他讨厌背叛,非常讨厌。 用力将门推开,里面的动静忽然消失。内房帘帐放下,遮住里面的动静。只听一声惊讶的声音高声说道:“什么人敢深夜闯入本宫的房间!不要命了!” 十夫人心中一阵喜悦,这唐轻容还敢如此嚣张,等她掀起帘帐看她还有什么面目面对王爷。 说着上前一步用力掀开帘帐,这一下用的力道颇大,帘帐竟然被扯了下来,里面的情形一览无遗。 十夫人看着里面的情形,顿时傻了眼。 顾夜阑也傻了,看着唐轻容,竟忘记了移开眼睛。 此时的唐轻容身无一物,正坐在澡盆之中沐浴,碧桃服侍一边,手中本在撒着花瓣的手也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 唐轻容眼中从惊愕到羞愤,最后化作氤氲雾气,看着一干众人,咬着唇,泪水要落不落的样子让人为之动容。 第十四章 归宁之日 碧桃率先扯下一条帘幔遮住唐轻容隐约水间的身躯,诧异道:“王爷,你们?”她说不出一句话,表情无辜且无害。 唐轻容冷冷的看着顾夜阑,声音毫无温度:“王爷凶神恶煞的闯入我的房间,不知唐轻容哪里得罪了您!” 顾夜阑也知事情有变,立即移开眼睛,转头对着门口命道:“长石回去!” 幸好刚才男侍卫全部留在了门前,要不然这春光外泄被别人看了去,唐轻容不如当场自杀泄愤。当然,这是唐轻容,不是陆小容…… 十夫人看着唐轻容,似要从她脸上找出破绽,此刻知晓自己已经得罪了唐轻容,眼下只能进不能退。于是对着唐轻容说道:“王妃,妾身刚才看见有男人进入王妃的屋子,不知道王妃将人藏在了哪里?” 她说的委婉有礼,可唐轻容听来却是一阵恶心。 唐轻容面上更是羞愤不已,气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侍妾竟然敢污蔑我!” 碧桃更是一下子挡在唐轻容面前,“十夫人休要欺负我家王妃,王妃一直都与奴婢呆在屋子里。” 十夫人自顾对侍婢使了一个眼色,侍婢环顾了四周看准了她的床上。十夫人会意道:“王妃做事可要想着王爷,你做了这些个肮脏的事,心中还有王爷吗?” “闭嘴!”顾夜阑现在真有些后悔听信了十夫人的话,可当听见这个消息时他却是又是一痛。此刻看着唐轻容悲愤的脸,他有种不知怎样面对的感觉。 十夫人没想到顾夜阑会喝止她,心底一凉,果真王爷还是向着这个女人。今日若抓不到那个男人,只怕明日被送出府的就是自己了。 想到这,她立即对王爷道:“王爷,您看那床上?”她意有所指。 顾夜阑疑惑的看了一眼,正听唐轻容开口:“王爷,你若再当着这么多人给我难堪,唐轻容此刻便在你面前自尽!” 说着拔下发间的金簪,对准脖子就刺下。顾夜阑大惊,一掌拍落她手上的簪子。唐轻容忽然伤心的哭了起来:“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你宁愿相信别人的无中生有,也不相信我吗?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却一次次的羞辱我。” 唐轻容本是迷惑顾夜阑,可是哭着哭着却真的伤心了起来。顾夜阑的心紧紧一揪,不知是她的话触动了自己,还是她的哭声颤动了他。 “你回去!”这话是顾夜阑对十夫人说的,语气冰凉得直能将人结冰。十夫人还想再说,却被顾夜阑冰冷的眸子骇住,只能切弱弱道,“妾身告退。” 顾夜阑又挥退了一干众人,碧桃离开屋子时担忧的看了一眼唐轻容。 屋中静的掉一根针也能听见,太过于安静了,以至于唐轻容都不敢哭了。她能感觉到顾夜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她感觉那目光就像现代的x光,直直要看见她得五脏六腑。 顾夜阑忽然开口:“唐轻容,我不想追究那个男人是谁?也不想问你和他有什么关系?但是,本王不追究不代表就可以任由你放肆!我说过,你是我的晋王妃,你的心中即便没有我,也不能有别人。我可以任凭你的喜好,给你想要的一切。” 唐轻容愣住了,有宠无爱吗? 唐轻容被闷在水中想起又不能起,有些无奈:“王爷就这么不相信唐轻容的品行吗?王爷的话臣妾听明白了。” “我若是不相信你,便不会纵容你。”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唐轻容,轻声道,“正如你所说,我是你的夫君,你可以信任我。” 他的话让唐轻容动容,他竟然相信她?还希望自己也相信他?可是这件事情除了周初,还有谁会相信? 唐轻容低头沉吟许久,缓缓道:“王爷,也许有一日我会对你坦诚相告。[]” “为何不是现在?”他的眼眸又深了一分。 “因为你不会相信!”她丝毫没有犹豫。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他眸中似有阴郁。 唐轻容笑了一下,低声道:“那我说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你会相信吗?” 房中的气氛压抑,他的背影僵直,良久才蹙眉说道:“你又在搞什么?” 唐轻容讽刺一笑:“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又如何告诉你?夜深了,王爷请回吧。” 顾夜阑沉默了,但是眼前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太古灵精怪,以至于让他不知真假。他还想再说,却最终闭了口。 看着顾夜阑离开了房门,唐轻容轻轻一叹,其实她也不欲去为难顾夜阑,他对她来说,已经很好。 堂皇华丽的晋王府之中,没想到会有一间简陋的院子。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东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唐轻容忽然想起了陶渊明的这两句诗,豁达洒脱的陶诗,明明该在悠然山中,却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晋王府。 在这权势为中心的皇城,这两个字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你懂这两个字的意思?”是顾夜阑的声音,唐轻容回头一看,看见东篱斋内的顾夜阑正站在窗边,手执一卷书,却是看着她。 唐轻容静静地看着他,脚下也不动。顾夜阑放下书,淡声道:“既然到了,怎么不进来,反倒站在门口?” 唐轻容有些诧异:“我可以进来吗?” 他温笑着点点头,“为何不可?” 唐轻容淡笑,避而不答,走了进去,说道:“今日王爷不需上朝吗?记得平日这个时辰,我爹都在宫里。” 顾夜阑嘴角轻扬,笑道:“我本无心朝政,何况皇上恩典,准我十日不上早朝。刚才见你似乎懂得这东篱二字的意思?” 唐轻容宛然而笑:“我娘在世时曾教过我。” “那你可知我为何取了这两个字?” 唐轻容想了片刻,方悠悠而道:“凭南轩以长啸,坐东篱而盈把。” 他眼眸一亮,她继续说:“西风吹帽,东篱携酒,共结欢游。” 他眸子益发深沉,唐轻容接着说:“恰东篱劝插黄花,又南浦催斟绿酒。” “仆以君风流高士,当能安贫;今作是论,则以东篱为市井,有辱黄花矣。” 讲完,顾夜阑如水双瞳骤然盯着她,忽然笑了起来:“唐大小姐好文采。” 唐轻容亦是一笑,坦然道:“轻容不过是与母亲学过两年,又同父亲学过一些。今日只是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了。” “嗯,是吗?”空气有些凝固,这时顾夜阑忽笑道:“看来容儿的记性不大好,今日是归宁的日子,容儿这身装扮似乎不合礼数。” 唐轻容微微一厄,她的确不知道古代的归宁日是哪一天,听到顾夜阑一说,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她不是不记得,她是根本不知道。 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顾夜阑笑意更深,转身说道:“还不快去换装,我在府外等你。” 唐轻容一听这话,立马跑了开去。这么重要的日子她都不知道。不过,她真心不想去,那个唐缄是假的,唐夫人也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得宠,就连弟弟妹妹她都不敢相信了。想起脑海中的情形,她就不敢再去唐府。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可是不去的话,似乎不合规矩,而且也绝对不能让唐府的人知道她知道了一切。 唐轻容默不作声的坐在妆镜前任由采苓为她挽起青丝,本该愉悦的脸上满脸愁容。 采苓不知道她今日为何会愁绪满面,以为她是因为这些日子的委屈,于是笑着哄她:“今天王妃就能回唐府了,少爷一定很高兴见到小姐。小姐今日可要开心一点。” 唐轻容听着她得宽慰有些郁闷,正是因为要回唐府,她才会郁闷,想起真正的唐缄已经死了,又想起他和唐轻容母亲的爱情,觉得有些心痛。 唐轻容是她的前世,那么唐缄和方依初便也是她得父母,想起来也会难过。 采苓还想在劝慰两句,话还未出口,便被轻轻地敲门声打断,碧桃的声音响在门外:“王妃准备好了没有?” 唐轻容开了门,然后随着她一起走到了王府正门。 王府门外,八辆豪华的马车早早等候在门前,数匹马匹停在左右,当先一匹白马良驹上正坐在顾夜阑。 今日的顾夜阑格外俊美威风,即使在满满的人群当中,他的身影依旧如此耀眼,与生俱来的清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淡薄。 唐轻容领着碧桃采苓上了第一辆马车,刚一踏上车板,忽然脚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啊。”的一声惊呼,险些掉下车去。 顾夜阑见此,眉头一皱,飞身上前将唐轻容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疼吗?”他的声音难得温柔,眉间的关切让唐轻容微微愧疚。 她爬上马车,对他笑道:“臣妾没事,王爷不必担心。”顾夜阑微微一皱眉,一跃便坐上了马车内,掀起帘子对着窗外道:“启程!” 第十五章 那个男人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开口。(.好看的小说)车内的气氛一直有些尴尬,终于到了唐府。唐缄和唐夫人、唐轻绡、唐明远都等候在门外。 顾夜阑先行下车,向唐轻容伸出了手。 唐轻容停了几秒,对上他清冷的眼睛,慢慢将手搭上了他的手腕。厚厚的归宁礼抬入唐府,唐缄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率着众人给唐轻容和顾夜阑行礼。 唐轻容的眼光一直在唐缄等人身上流转,可唐缄自始至终也没有看她一眼。唐轻容有些琢磨不透,他的神色怎会如此?难道是知道她明白了一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唐轻容笑着上前拉过唐缄的手,唐缄一愣,偏过头来看她,视线相对时,他笑了笑:“容儿,你瘦了。” 唐轻容愣住了,细细看着唐缄的面色,想要看出其中情义的真假。过了半响,她才开口:“才几天不见,哪能瘦呢?” 唐缄淡淡的看了一眼顾夜阑,回头深深的看了唐轻容半响道:“你受的委屈爹爹都知道。” 唐轻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唐夫人已打发了丫鬟将东西搬了进去。唐轻绡也将她拉回了府中,顾夜阑尾随其后,并没有说什么。 行至门边,唐夫人忽然握了一下唐轻容的手,唐轻容不解的回头,用目光询问。她略一沉吟,对着唐缄说:“老爷,王爷,我与容儿几天不见,让她陪我这个母亲说说话吧。” 唐轻容细细端详了她片刻,轻轻开口:“王爷,爹,容儿去陪陪母亲。” 跟着唐夫人离开大堂,并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似乎和唐夫人都没有什么交情。更何况,她觉得唐夫人的出现一定让方依初难过了好久吧。 唐夫人将唐轻容带进她的房间,屏退了一众侍女。她得笑容温柔贤静,偶而脸上会因她的笑而染上淡淡的红晕。唐轻容这才发现,其实唐夫人年轻时代也展露过几分美好摸样,只是平日的坏印象让她觉得她处处惹人厌。 唐轻容忽然在想,唐缄的确很会挑美人,这样一个美人却为了方依初而摆在家中当花瓶多年,其实她也很可怜。好不容易得到恩宠却是一个假唐缄的,只是不知这个女人自己知不知道。想着这些,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得怜悯了起来, “容儿,我知道你从来外柔内刚,见识更是非一般闺阁女子所能及。我知道你是你爹一手教出来的,尽管如此,你爹也从来护你周全。有着家族的庇佑,不论是你,还是我和一双儿女,都可以安稳的活着。”她依旧握着唐轻容的手,声音里藏了大多的感慨与压抑。 “也因此,我们都依赖他,忘记了没有他的日子该怎么保护自己。有些事情,母亲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明远和绡儿,日后也不会。如今你嫁与了九殿下,这件事情你迟早都会知道。” 唐轻容平静的看着唐夫人,心中却涌起了惊涛骇浪。这不是平日里的唐夫人,她想说什么?难道她一直都是明白的吗? 唐轻容感觉到她得手紧了紧,继续开口:“当年我的家乡大火,烧死了一整乡的人,我的丈夫拼了性命才将我救了出来。那个时候我怀有身孕,悲痛之下倒在了河边,我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是被唐缄所救。” 唐轻容诧异不已,“你是说!” 她得眸子淡定:“不错,明远和绡儿都不是唐缄的孩子。” “怎么会?”唐轻容不敢置信。 唐夫人一笑:“其实,唐缄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将我带回府,却也是我求他给我一方安身之处。后来,我看着他与你娘的感情,渐渐被他的痴情所感动。我爱上了他,也害了他!” “你在说什么?”唐轻容看着她得笑容,竟有些悚然。 唐夫人看着她,略微停了停,眼里似是闪过一丝悯柔之色,却到底一字一句,接着开了口:“我那样的爱他,却也最终,亲手害死了他!” 唐轻容猛地甩开她的手,“你说什么?说清楚?” 唐夫人看着唐轻容,开始缓缓道来。 原来,那一夜唐缄带回的男人竟然是唐夫人的丈夫,他没有死去,却发现自己的妻子跟了别人。他找到唐夫人,逼问她为何背叛自己。唐夫人只是流泪不语,面对一个曾经为了自己不顾生死的丈夫,还有一个救自己重生给自己安身之所的唐缄,她开始犹豫了。可是那个男人不容他犹豫,后来无意之中得知唐府有一件宝贝,可以吸人魂魄延续寿命。他恨唐缄,也被这样的宝物所吸引,便想去偷。他对唐夫人说,只要帮他拿到宝物,他就离开,让她跟随唐缄。 唐夫人答应了。第一次偷窃未遂被唐缄发现。唐缄只是狠狠教训了一下那个男人,并没有为难唐夫人。唐夫人感激,不想再为那个男人偷灵玉,可是那个男人说,如果不偷就告诉唐缄他是她的丈夫,要带她走。唐夫人不愿意,再次帮他去偷灵玉。终于得手之后,男人却发现自己不会使用这个东西,便逼着她要口诀。唐夫人哪里知道什么口诀,便说了狠话,让他死心。 可是唐夫人当知道唐缄被男人杀死,而唐轻容也毫无气息的躺在地上时。唐夫人吓坏了,哭得撕心裂肺,便晕了过去。直到一天后,她清醒过来。当下的事情就是将府中的人全部遣散,重新换了一匹人过来。又四处寻找到了一个和唐缄极为相似的男人来冒充唐缄,她找来术士,知道唐轻容被吸了魂魄,术士做了数天法事,唐轻容终于缓回了一口气。唐夫人不放心,就把唐轻容送到唐府之外,害怕那个男人会再回来。 听到这里唐轻容诧异不已:“竟然是你的丈夫!” 唐夫人一愣:“你知道?” 唐轻容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淡淡道:“是唐轻容告诉我这一切的,只不过我是她的后世,她已经死了。” “什么!”唐夫人理解之后大哭不止。 唐轻容见她真情流露并不像假的,想到她做的一切,不由问道:“为什么你要找人装唐缄,而不把他的死讯公布?” 唐夫人抹了抹眼泪,道:“我怎么可能允许唐缄死的如此冤枉?只要有唐府的势力在,我们就有一方庇佑,而且要找那个男人就轻易了许多。再者,他知道唐缄和你没死定然还会再来索取口诀。若是留你一人他必然会来找你,所幸你嫁给了顾夜阑,他定会护你周全。唐府,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唐轻容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位后母也只是被自己的爱而迷惑。从而害了唐府,可是这也不能全怪她,她只是爱上了唐缄,却从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唐轻容忽然想起花园里的尸体,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花园中的那具女尸是谁?是谁做的?” 唐夫人一愣,半响没有回答,唐轻容不欲再逼她,转身离去。 唐夫人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答。 回到王府已是晚上,唐轻容坐在庭院中,庭院中有一方小小的池子,里面只有一朵荷花。唐轻容坐在池边,将脚放入水中,清凉的触感让她的脑袋清醒了很多。抬头望着天空,久久没有低下头来。 顾夜阑进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幅情形。 “你在看什么?”顾夜阑皱眉回头看她。 “好漂亮的星空。”唐轻容喃喃,古代的天空还没有受到污染,此刻天空中的星群清晰明亮,每一颗都散发着自己独特的色泽。 她没有去看顾夜阑,只是轻声的告诉他。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清爽。顾夜阑也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不解道:“这有什么稀奇?每日都是这样。” 唐轻容瞪了他一眼:“古代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颗星星。” 他不以为然:“幼稚。无稽之谈。” 唐轻容无语,和一个古代人说星座看来确实是一件困难的事。 她也不和他再说。 见唐轻容久久不说话,顾夜阑慢慢将头低下看她,黑色的长发随微风稍稍扬起又垂下,竟是俊美绝伦。 “似乎从唐府回来你就不开心了?”顾夜阑倒出事实。 唐轻容愣了之下,今日听完唐夫人的话确实沉默了许久,竟被顾夜阑注意到了。她想了想,点点头,嗯了一声。 “怎么了?”顾夜阑皱眉问他。 唐轻容轻笑一声,玩笑道:“说王爷冷落娇妻,新妻不受宠呗。” 她本是开玩笑的话,却不想久久没有听见顾夜阑的声音。 唐轻容回头,看着顾夜阑愣愣盯着她一动不动,两人就这样僵持许久。半晌他才回过神,似笑非笑:“你希望我如何宠你?” 唐轻容被他看着有些晕乎,干笑了一下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他忽然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脚趾半响沉默不语。 唐轻容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自己的裸足,脚趾不由得羞怯的蜷缩进裙底。“王爷这么晚了来找妾身有事吗?” 第十六章 你给我时间 他点点头,将视线移开,笑容淡淡:“明日是永连王爷的寿辰。你要随我一起。” “我也去?”唐轻容诧异,这位永连王她倒是听过,他是西罗唯一的异性王爷,只因他在先帝年轻时,就已为西罗最为年轻的将军,随着先帝出征数十年。先帝念其功劳颇大,心有赏识,便破例封了他为异性王——永连王。 明日是永连王的五十寿辰,皇上对这次的寿辰很是重视,一时朝上朝下都开始奉承起这位异性王爷。 顾夜阑看着她,神色有些不满:“你是晋王妃,自然要去。” 唐轻容吐了吐舌头,“哦”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顾夜阑忽而一笑,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唐轻容轻呼一声,一把搂着他的脖子,有些结巴的看着他:“你,你干什么!” 他淡淡开口:“你说我不宠你。” 言下之意,唐轻容嘴角抽了一下:“王爷,呵呵,我,那个,不需要,真的!” 她断断续续,都不知晓自己再说些什么。 顾夜阑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开始解衣。 唐轻容吓了一跳,立即往里面缩了缩,颤声道:“喂,你,你……” 顾夜阑脱下外衣,蹙眉说:“我什么?” “你要留在这里?”唐轻容为自己的认知骇了一跳。 顾夜阑眉目清朗:“有何不可?” “不,不是,你……” “你是我的王妃。”他的声音淡淡,却含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唐轻容不说话了,看着顾夜阑躺在她的身边,她身体一僵。顾夜阑的身上传来一股脂粉的味道,想起他有那么多小妾,她不由得又缩了一下,心中产生强烈的抗拒,扭头道:“我不要睡这里。” 顾夜阑将唐轻容的脸掰过来,目光戏谑:“怕什么?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看着他温柔的目光,忽然想象这样的目光是不是也曾给过无数女人。她忽然鼻子一酸,想起自己的古代遭遇又开始难过:“你有那么多女人,可以宠爱那么多女人,干什么要来招惹我?既然不爱我,为何要来招惹我?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连日以来的悲愤都化作泪水,脑袋晕眩,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容儿?”他握着她的手,“我……” 唐轻容猛然将手抽回,狠狠推了他一把:“你们根本没感情,根本不懂!我讨厌你们!”她歇斯底里的喊着,这一声只感觉喉咙都在发痛。 顾夜阑的神情震惊不已,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唐轻容忽然紧紧地抱住顾夜阑,一边不停地擦眼泪,顾夜阑感觉到她在不停地颤抖,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轻声道:“感情的事很难理清,现在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唐轻容埋首在他的胸前,轻声哭泣。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迷糊睡去,睡去之前,她隐约听见他说:“容儿,你给我时间。” 唐轻容一觉醒来,自己正躺在顾夜阑的怀中,他的怀里很暖,暖得让她忘记了身在何处? “啊!”忽然惊醒身边躺着的是谁,她惊叫一声,有些惊慌失措盯着他。顾夜阑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唐轻容睡得很熟,他不忍心惊动她。 此刻耳边传来唐轻容的惊叫,他本能的一偏头,皱眉道:“你喊什么?” 唐轻容缩了缩脑袋:“你怎么在这里?” 顾夜阑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却戏谑说道:“王妃不记得了吗?可是你抱着为夫不让我离开的。” 唐轻容顿时傻了,僵在原地犹如木雕。 顾夜阑笑了一下,自顾穿起衣服,对着床上还呆愣的唐轻容说道:“还不起来?今日还要去永连王府。” 唐轻容看着他带笑的眼眸,哼了一声,也自己穿起了衣服。 采苓碧桃进来为她挽发试衣时,连眼神都是暧昧的。唐轻容懒得解释,只是任由她们将自己打扮好,随着顾夜阑向永连王府进发。 今日永连王府张灯结彩,到处溢满了喜气。 永连王为两朝重臣,府内门客众多。又因皇上的亲自到访,以至于来此贺寿的朝臣也颇多,一场寿宴举办得异常隆重。 整个王府内四处火树银光,丝竹声、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今日来此的皇子王孙颇多,以至于朝臣都带着适龄的女儿一同前来,名义上为贺寿,实质上则是为了能被皇帝看中,一朝赐封皇妃,便能飞上枝头。当今皇上才三十,后宫嫔妃除了皇后,就只有两位妃子。 这宴席刚过半,便见左陈将军立身走出席来,对着佑天帝与永连王笑盈盈道:“陛下,今日臣女瑶儿也随臣前来贺寿,臣女不才,苦练了一段歌舞,为贺永连王寿辰也为贺天下国泰民安。” 台上正坐一位年轻的帝王,他的面容颇好,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尊贵无比。 皇上一听迟疑了一下,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望向一旁的永连王,低声笑道:“永连王觉得如何?” 永连王心中自是不悦,这左陈将军名义上是为贺寿,实质却是为了皇帝而来。他想来也不好发作,只好装作不在意的笑道:“既然左陈将军之女对皇上有这份心意,老臣也不好拒绝。那就请令嫒一舞。” 永连王虽是笑言,可谁都听出永连王话中之意,左陈将军脸色一窘,只好干笑了两声,拉出自己的女儿。 那将军之女倒也不扭捏作态,而是大方的站了出来。 但见那将军之女一身烟罗软纱,裙上绣着白色牡丹,眉目如画,溢水意眸子流转出淡淡的妖媚。 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倒真是生了俏丽之姿。 随着笛声筝声骤起,便见这女子抽出一旁的两把佩剑,剑穗与衣裙的流苏随着身姿的流转而翩动。台下但见白光闪烁,舞姿灵动不乏力道。 这女子不愧是将军之女,可见身怀武艺。 将剑招与华丽的舞姿融为一体,有虞姬之柔情,也有木兰之英气。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女子声音不似一般女子那般甜腻,却是清冷好听。 词歇舞未止,整个台下只见女子翻飞的衣裙与闪动的剑光,只见双剑挑起地上的红布,刷刷几件红布成花雨,煞是好看。 舞止在最后的一跃一刺一收一拜。 在座众人皆是震惊默然。 皇上满脸也是掩饰不住的惊叹,他当先拍手,,灼热的目光看向依依拜倒在座下的女子,“好一句‘一舞剑器动四方’,真是让朕惊叹。这曲剑舞深得朕心。” 永连王见佑天帝如此,心中微微有些恼怒,自己的生辰本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可以一舞惊四座,可这左陈将军太不懂得事理,竟让自家女儿抢尽风头。 唐轻容坐在堂中不觉掩唇一笑,顾夜阑抿了一口酒,转头低声问道:“你笑什么?” 唐轻容看着他只顾饮酒,轻笑道:“你没看见这永连王鼻子都气歪了吗?” 顾夜阑还真的认认真真去看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歪啊。” 唐轻容一噎,正见他眼中戏谑之色,不由笑了起来,她轻声说:“王爷,你说这左陈将军的女儿会不会被皇上看中。” 顾夜阑随意瞥了一眼他们,只见而那座下的左陈将军却是满脸的笑意,哪里还有先前的担忧,他同小女跪在一起,对着皇上道:“小女不才,小女不才。” 顾夜阑唇一弯,“她很快就会被册封。”说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果然,唐轻容只听皇上哈哈一笑,坐直身子。不看左陈将军,而是看着那女子,语气颇有兴趣:“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女子张瑶,年十七。”张瑶脸颊微红,低头福了一福,声如莺鸣。 皇上“唔”了一声,点点头笑道:“是个灵气的女子。退下吧。” “喏。”张瑶与左陈将军一齐退回原坐,众臣看着自家的女儿,都知这张瑶在佑天帝心中已留下了印象,便都拉着自家女儿一齐上前献艺。 永连王的脸色愈发的不好看,这一场寿宴,就如此变成了皇帝的选妃宴。 然而皇上却是但笑不语,并没有为了臣子的这番胡闹而感到生气。他耐心的看着一个一个表演,逐个夸赞了一番,一番自得模样。 这一轮歌舞曲艺看下来,已将至深夜。 许是闹得太久,皇上已有些困倦,他看着自顾喝酒沉默不语的永连王,笑了一声,道:“沐爱卿,今晚是你的寿辰,怎么不见颜如郡主露面?” 永连王本是黑着脸饮酒,想着自己的寿宴竟被这群废材扰乱,心中很是气恼。 听见皇上问向自己,他立即扯出一个适宜的笑容,道:“小女不喜热闹,早早便离席了。” “哦?”皇上一脸兴味,把玩着酒杯道,“颜如郡主及笄那日一舞曾叫我父皇都叹为天人,当场册封为西罗第一舞华郡主。今日怎么不见郡主献艺一曲?” 永连王心中一沉,心想,我本是想如此,只是此时却另有打算了。 但他嘴上却道:“那是先帝没有看见这些小姐的舞姿,小女的舞姿平庸,怎么敢登大雅之堂?陛下见笑了。” 皇上噙着一抹不明的笑意,眸光深沉的看着永连王,“我看倒是未必。那一日朕也在场,我倒是觉得颜如郡主的舞姿实在让人难忘。” 永连王一听心中一凉,这皇上句句提到颜如,难道是想—— 第十七章 殿前的诱惑 想到这里,永连王不由得看向了皇上,他本确有这般打算。只是他此刻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永连王换上一副惯有的温笑:“小女已有几年不曾舞过,自是比不得众位同僚之女。” “爱卿如此谦虚。倒是叫朕不好相迫。” 见皇上不再相迫,沐甚心中舒了长长一口气。回头之时,却正见林云廊望着自己高深莫测的笑了一笑。 永连王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颜如虽避过今日一劫,可看在皇上今日的态度上,他当真要好好为颜如打算一下,以免夜长梦多。 “朕也听闻晋王妃的母亲生前舞姿绰约,在满塘莲花之上起舞,舞姿曼妙,叫人见过一次便再不能忘记。”皇上的目光忽然转向了唐轻容,唐轻容本正和顾夜阑说着笑话,一听皇上看过来,唇边还未收住笑意。 唐轻容愣了一下,却听皇上似有深意的一笑:“果然是新婚夫妻,如此恩爱。” 顾夜阑大方一笑:“让皇上笑话了。” 皇上哈哈一笑,说道:“晋王妃的母亲当年那曲惊梦实在惊人,想来晋王妃舞姿定然不差,今日何不也为大家再现惊梦?” 唐轻容的手顿了顿,还未开口,便听一名王妃开口,脸上带着几分不屑:“晋王妃年纪这么小,作那支舞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却听皇上也不怪她多嘴,只笑道:“晋王妃聪明机灵,想必这舞早已学了其母十分,晋王妃还是不要谦虚了。” 顾夜阑温雅的目光忽然投向我,笑盈盈道:“大家似乎都想看本王的王妃跳舞,这可不行。”他的声音带着慵懒随性,“本王的王妃跳舞自然只能给我看。” 众人皆笑他宠妻,他也不怪。皇上微微笑道:“九皇叔和晋王妃可真是如胶似漆。” 顾夜阑一笑,也不扭捏,将唐轻容一把搂入怀中。唐轻容身体一僵,只觉得周围火辣辣的视线将她烧的脸红。 皇上却不欲罢休,继续道:“晋王妃不知可否让我等也开些眼界?” 唐轻容叹了一口气,不知皇帝打的什么心思,难道是想看她出丑?轻轻推开顾夜阑,不顾他诧异的表情,只顾走到堂前,跪拜道:“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望向唐轻容,只见她走向大殿中央,刚才她便看见了殿中的两处高台。只见她水袖一挥,袖中一条细长的丝缎顷刻之间绕在高台之上,她身体一轻,飞上丝缎。宽大的裙裾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高台颇窄,舞袖回旋,她处在丝缎上却彷如未觉。每一个姿态都没有因为这小小一方的丝带而显得僵硬。相反的,只为她的舞姿带来了仙渺之感。 唐轻容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看着唐轻容旋着身姿,林风随竟看不见了周围的一切,整个天地间,他的目光只注视在这个女子的身上。 本来众人都以为之前那一段剑舞已是他见过的最美的舞蹈,不曾想到这晋王妃更胜一筹。 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动了樱花树,几朵樱花飘落肩头。(.) 林风随回头便看见林云廊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林云廊的目光也是望着那名跳舞的女子,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赞赏和惊喜。 “是你?”林风随微是一怔。 林云廊微微一笑,只用口型说了一句:风随,多日不见。 林风随身体一僵,只淡淡一笑,不欲理他。 林云廊继续看向唐轻容。 身姿越旋越快,唐轻容整个衣裙都飘飞了起来。随之最后的一跃,一展身,一跪地,整个人都仰躺在樱花树下。 一曲惊梦终了。 唐轻容的眼中掩饰不住的震惊,她猛地抬头,正见远处的林风随。 温暖而又温柔,这是他身上独特的气质。 十七! 初遇的波澜,再见的彷徨,记忆愈发的清晰。在这柔美惊魂的舞姿之后深深埋藏着悸动。 他的样子清楚而又模糊,恍不经流年,挥开浅浅的薄雾,他,竟然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恍如隔世,多日寻他不见,她已不再希求什么缘分。他,将永远活在她的记忆里。 可如今,竟然在此时此地,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遇见了他。 本以为自己已经记不清他的面容,可当他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才明白,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第一眼认出他。 “今天朕倒是有幸大开了眼界。”皇上的声音含笑,望着自顾恍神的唐轻容,轻轻而语。 林风随的视线只和唐轻容一撞便移开了,他眼中的陌生与清冷让唐轻容无端的心痛。 她不舍的收回目光,凝视着皇上:“臣妾告退。” “恩。”皇上没有注意到沐雪颜的异样,轻轻应了一声,嘴角一牵,“朕今日也乏了,都退了吧。” 随着众人的散去,唐轻容依旧跪坐在原地,直到顾夜阑走到了她得身边。 “起来。”他的声音淡淡,却是不容拒绝,缓了缓又道,“你的舞,真的很美。” 唐轻容低着头沉默了一阵,面颊有些微红:“王爷见笑了。” “你为何要答应一舞,若是今日ni不是我妻,只怕皇上带走的就不是左陈将军之女了。”顾夜阑的声音淡淡,他说话时声音中含带着某一种情绪,可是唐轻容却是不懂。 唐轻容稍稍一愣,连着远处内力深厚的林风随也是吃了一惊。皇上已经带走了张瑶吗?竟然如此之快!他心中嘲笑了笑。 “我,并非……” 明白顾夜阑的话中之意,她有些不知所措。 “岳母的舞姿本王未有荣幸得见,王妃的这一支舞却很是独特。” 唐轻容站起身,地面的凉气让她的腿有些酸麻,“这是我娘所作的舞蹈。” “哦?”顾夜阑满脸的兴味,尔雅的一笑,他问:“它有名字吗?” “惊,梦。”唐轻容想了想,轻轻吐出它的名字。 “惊梦。”顾夜阑的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低下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唐轻容,“遇见你,的确如同惊醒了我的睡梦。” 风拂着草地,水面泛着涟漪。唐轻容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顾夜阑的话。 顾夜阑似乎也见到了唐轻容的窘迫,他并不去为难她。绕过唐轻容的身侧,顾夜阑唇边含笑,自踱先去。 顾夜阑的一番话林风随自然也听在心中,他脸上没有表情,见顾夜阑已经走远,他才迈开脚步欲转身而去。 唐轻容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顾夜阑的身上,从顾夜阑转身的那一刻起,她看着的就是林风随。 林风随自然不会忽视这道灼灼的目光,可他并不打算去理会。 他就是这样若无其事地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可是她还是唤住了他。 唐轻容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她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句:“师傅!” 这一声包含了太多情绪,有欣喜,有期待,有悲哀,有思恋,有恨,也有爱…… 林风随停下了脚步,久久没有回头。 见他没有回头,唐轻容快速的绕到他的身前,她看着他淡然的眸子,他也看着她。 这一刻唐轻容在他的眼中看着了自己的影子,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心底微有悸动。 她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他声音清澈,眼眸平静如潭:“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你失约了?”唐轻容眼睛微红,却是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她的眼眸中满是期待,期待他给她一个解释,期待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有苦衷。 然而林风随却是摇了摇头,他说:“我不知晋王妃在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含着丝丝缕缕清冷的味道。 “你,说什么?”唐轻容吃了一惊,以为沈玉壶是忘记了,便提醒道,“那一夜,在春娇院你说会带我走,你说……” 唐轻容停了停,想到当日的情景,她眼眸里微微迷上了一层迷雾,是他在她绝望时救了自己,他怎么会不记得?是他教她武功,给她带来许多快乐。是他告诉她,他喜欢她得霸道,为何现在的他如此冷漠? “王妃认错人了。” 第十八章 颜如的婚事 “我怎么会认错,十七……” 唐轻容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风随,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气质,自己怎么可能认错? 他为什么不认她?是认不出身着华服的她了吗? “晋王妃,”林风随字字句句都仿佛染着霜雪,“也许王妃认识的,的确是有一个长得和我相似的人,可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唐轻容缓缓退后一步,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云淡风轻的清雅人儿,唐轻容很讨厌他的这种陌生的口气。 林风随见顾夜阑已经走远,他不想再多于解释,向唐轻容见了一礼,便绕开她而去。 见林风随从自己的身侧擦过,唐轻容竟有一瞬的失神。 她回头,伸出手,却没有去拦他。 望着他清冷的背影,唐轻容的声音低缓,含着深沉的肯定意味:“你就是他。” 林风随身体微微怔了怔,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他没有回头! 你就是他,我很高兴,再见遇见你…… 深夜,望月楼。 顾夜雨此刻脸色微有潮红,今日饮酒颇多,让他原本俊美绝伦的面庞之上更增添了一份风流。衣襟微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底衣,看起来异样邪魅。 一个美丽的女子伫立一旁,捧着解酒汤,正等着他去接。 顾夜雨似乎在想些什么,俊美的脸上带着七分温柔的笑意,却不是对着面前的女子。 他随手接过解酒汤,只是放在手中把玩却没有去喝。 “熏儿,替我拿一壶百花酿来。” 女子微微一愣,秀美的脸庞上掠过一丝不解,身形未动却是轻叹一声:“殿下醉了,今夜的酒还未喝足么,怎的现在还要饮酒?” “我哪里醉了,永连王府的酒怎如百花酿来的清凉好喝。”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随手丢开解酒汤。 熏疏摇了摇头,“殿下不能再喝了。” 风随美目斜斜,抬头去望女子,忽然挑眉轻笑:“熏儿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熏疏微惊,只得俯下一身应下:“是。妾身这就去取。” 待女子的身影离去,顾夜雨脸上敛起笑意,他没有说话,缓缓从榻上起身,行至窗边。 视线移向窗外,漆黑的瞳中泛着一抹清冷之意。 永连王府 永连王的书房里早早已点上灯火。 一身雪衣的颜如一手捧着汤食,一手轻轻敲了敲门,口中道:“爹,颜儿进来了。” “进来吧。”屋内传来永连王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烦心事。 颜如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眼便望见自己的爹爹正抚眉而坐,书桌上摆放着数十份公文。 看他的样子,似乎正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颜如将汤食放在桌子上,舀了一小碗送至永连王面前,轻声道:“爹,先休息一会,今晚你也没怎么进食,趁热喝点吧。” 永连王望了一眼汤水,笑了笑,伸手接过。“颜儿忙了一天也是累了,不用伺候爹爹了。” 颜如摇摇头,“颜儿不累。” 永连王自顾喝了一口汤,刚喝了一口,便叹了一声将碗放下。 颜如见此,疑道:“不合胃口吗?颜儿重新去做。” 永连王制止住正要离去的颜如,摇摇头:“颜儿莫忙,是爹正遇到烦心事。” “是什么让爹如此烦心。”颜如走到永连王身边,为他捶肩,永连王肩痛的毛病缠绕了几十年,常常疼痛起来手都动不了,幸而颜如每次都会为他捶肩舒缓。[.超多好看小说] 肩上的疼痛微有些减轻,永连王微笑道:“是一些朝堂琐事,跟你女儿家说也不懂。”想着,却又随意一问:“今日可看中了什么人?” 颜如垂首不满道:“爹爹又小看女儿了。” 不过她并不会问朝堂之事,她听见永连王问得这么直接,略微红了脸,便笑道,“爹,你取消女儿了。” “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永连王似乎不在意的一问,随手翻了一本公文。 颜如愣了一下,想起白日遇见的那个年轻男子,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女儿一直和小黎呆在一起。” 永连王的目光有些闪动,看了颜如一会儿,道:“去吧,爹还有些公文要参阅,不用陪爹了。” 今日确是有些累,颜如点点头,并未坚持:“爹早些休息。” “恩,去吧。” 目送颜如离开房间,掩上门的那一刻,永连王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思。 早朝一下,永连王刚要进王府,便见迎面而来的林云廊。 林云廊此时一身紫色镶金边的华袍,他的面庞不如林风随那般俊美,也无顾夜阑那般英气,更无顾夜雨那般邪魅,但是却有着自己的一般特点。一副天生王者的神态,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高人一等的姿态。 永连王见他走来,停下脚步,礼貌的拱手:“十三王。” 林云廊看着永连王笑了一下:“我只是邻国王,永连王不必客气。” 他嘴角带笑,眼神高深莫测,定定地瞧着永连王,开口道:“永连王的寿辰当真盛大,这次的寿宴有你们皇帝陛下亲自坐镇真是热闹非凡。” 永连王听不出话中其意,只是朗声一笑:“这是我朝陛下抬爱了。” 林云廊惊讶:“永连王是两朝元老,这都是王爷该得的。” 永连王猜不透林云廊想要做什么,这位王向来狡诈,确是一个狠辣之人。永连王虽不与他同国,但朝中人都知道南昭十三王为人阴狠,未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此次十三王作为使者前来,表面是为永连王的寿辰,可实际却不知再打什么主意。南诏与西罗为友好国,两国常有联姻之事,只是大家都是心怀鬼胎,只有共同的利益罢了。 此时一听林云廊开口,心中一顿,却不敢点头:“十三王说笑了。我朝先帝和陛下抬爱,老臣自当鞠躬尽瘁。” 林云廊依然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王爷实在不必太过自谦。” 永连王敷衍笑了笑:“是,是。” 见林云廊不再开口,便迎上他的目光道:“既然十三王没有别的事,那么本王就告辞了。” 林云廊瞥了他一眼,微微侧身不着痕迹的拦住永连王的去路,笑道:“本王听说颜如郡主早过了婚嫁之龄,想来这次寿辰结束了,或许可以将郡主的终身大事……” 林云廊停住话,并不打算说完,有些话点到即止。何况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 永连王听见这句话心中一顿,脸色微微一凝,“小女尚幼……” “永连王!”林云廊不客气的打断,“颜如郡主似乎及笄已过六年。” 西罗女子15及笄,及笄便可谈婚嫁,身为郡主的颜如至今尚未谈婚论嫁的确是个例外。 永连王提起此事,心中不由黯然。说来颜如是永连王的第二个孩子。原本他与先王妃有过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十七岁那年便得了一场天花离世了。 先王妃伤心病倒了一年,最后因有了颜如才重新振作。可奈何王妃命苦,在颜如出生时就与世长辞了。 永连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六年前的及笄之日本就就想为颜如选一位合适的夫婿。可先帝忽然到访,正看见颜如跳舞,当下就册封她为西罗第一舞华郡主。 这沾了第一的东西,还被先帝亲口册封,这婚事自然不能草草了之。先帝在世之时和永连王私下谈过几次,意思不过是颜如已被顾氏皇宗认定。 先帝的意思本是将颜如许配给太子,也是今日的皇上。这本是先帝给沐家的最大殊荣,可太子那时已有正妃,先帝不愿委屈功臣,便想将颜如许配给其他儿子作为正妃。可先帝刚刚透露了一点口风,短短数日,竟有多位皇子上书请求赐婚。 沾了第一的东西自是要被争夺的,不说颜如自身,但说永连王府手掌的兵权也是所有皇子必争之物。 这件事自然触怒了先帝,当下就将沐颜如的婚事作罢,从此谁敢再提便是有叛乱之心,从此再没人敢提。 此事先帝本想冷落一阵在做决定,可正值邻国攻击凶猛,先帝便将一腔心力投入到那里。再后来先帝离世。颜如的婚事便一下拖了六年。 先帝过世后,颜如的婚事自然又成了当今皇上担心之事。 此时林云廊再次提出,让永连王倒是愣住了。 “十三王应该也知道,小女的婚事只怕是本王也难以做主。”永连王面有难色。 林云廊淡淡一笑,也不置辩,只是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只是希望永连王可以考虑清楚,第一郡主的头衔当寻个最佳良人才是。不一定要将眼光放在你们朝上。” 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永连王脸上。绕过永连王,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林云廊看了永连王一眼,那一眼,似乎充满了志在必得之意。 永连王心凉。 第十九章 南诏林氏 左陈将军之女张瑶被册封为张贵嫔,当日就被接入了皇宫。 将军府一时圣宠难言,左陈将军也愈发的得到皇上的重用。 事后几天两位侍郎的女儿也被同样接入了宫中,封了嫔位。 永连王这几日心情有些郁结,虽是庆幸自己的女儿没有被封为妃子入了皇宫,可他却对这封妃之事很是在意。 这本是自己的寿宴,却成为了众臣子取悦皇上的歌宴。 颜如自然爹爹气愤什么,只是她不明白,一直想将她献给陛下的永连王怎么会忽然改变了主意。 颜如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也是他所有的希望。颜如如何不知父亲想借自己保存今天的家世,或者获得更多的殊荣。 永连王说过:没有人可以不为颜如所痴迷。 她是西罗第一舞华郡主,既是顾氏皇宗任命的,那这舞自然要跳给皇族人去看。 自从在及笄时跳了一舞之后,颜如便再也没有在众人面前跳过舞。永连王的寿宴,他说想看女儿的舞姿。颜如无奈,其实这哪里是爹爹想看自己跳舞,只是她不知他想将她送给谁? 暮光欲颓,照在女子清婉傲然的的身影上。迎着落日,沐颜如来到父亲的书房门口。 “爹,您找我。” 永连王见颜如推门而入,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颜儿,你是否见过南诏十七王?” 颜如微微一愣,面色不解:“南诏国的,十七王?” 见颜如神色不解,永连王神色微缓,“便是你昨日见到的那个男子。” 颜如的神色更是一僵,原来他便是南诏国的十七王。但另一方面又想不到爹会这么快得知她见过谁? 她曾听说过父亲说过南诏国的事。十七王林风随是南诏有名的闲散风雅之人。他身为皇子之时一向内敛,不像其他皇子一般出尽锋芒。(.好看的小说)更是从来不过问朝政半点,只迷于山水诗乐。 而他偶尔也会做些善事,虽不甚频繁,完全凭借心意,却是恰到好处。 沐颜如曾听见父亲提起过此人,对这样的人,父亲虽未明说,但从他的眼神脸色中,沐颜如已经知道,父亲是欣赏他的。 只是,林风随毕竟是南诏国的人,从来没有来过西罗国,他与父亲更是没有交情。今日在父亲的口中听到他到来倒有些稀奇。 想到昨日府中相见的那一幕,颜如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昨日府中,女儿与十七王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永连王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只是淡淡一笑,似是毫不在意:“这倒是缘分了。” 颜如不语,心底微微一顿:“爹?” 永连王只是轻笑:“放眼整个朝堂,爹实在不放心将你嫁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想了又想,自古叹道:“只可惜你的婚事需要皇上做主。” 颜如没有再说话,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小小的甜蜜:“爹的意思?” 永连王看着她,忽然愉悦的笑了笑:“一切还是未知定数,我的颜儿自然要嫁给能者。” 颜如听出了话外之意,一股凄凉之色涌上胸口,久久堵住不能喘息。 永连王又道:“十七王的身份只有我们与十三王知道,颜儿只当不知。” 颜如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不再多问。 郊外别院 漆黑的双眸明如温水,唇边沉淀着凉薄的笑意。此时的风随正捧着鱼食,有一下没一下的往着池中洒食。 槐米刚回别院便见到这样的场景。他微微摇了摇头,走上前去,看了看风随手中的鱼食,沉声道:“十三王来了。” “十三皇兄?”风随皱眉。 “是。”低沉的回应。 “这倒是件奇事,他竟然会来找我。”风随含笑摇头,将手中的鱼食轻轻一抛。“我且去会一会。” 风随随手将鱼食交给身旁的槐米,自己抽出腰间的折扇,“唰”的一声折扇打开,俨然一副公子哥得模样。 槐米看着微笑了笑,也跟着去了。 不多时,林风随便慢慢踱进了书房。正见一袭紫袍的林云廊正看着墙上的字画,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随折扇轻摇,意态清闲:“十三哥到访,小弟迎接来迟。” 林云廊回头瞥了他一眼,倒也不客气笑道:“十七弟在这西罗住得倒是自在。” “不过是个闲散之人,当然四处游玩,哪比得了十三哥精明能干。”风随轻轻摇了摇头,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云廊自负的笑了笑,忽然道:“今日来找十七弟是想问问十七弟,可有玉玺的消息了?” 风随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相问,眨了眨眼睛道:“十三哥如此说来,是没有查到线索。” “不知那个女人现在何处?”云廊继续追问。 风随神色不改,笑道:“既然她敢逃,行踪自是不定。” “十七弟不觉得此事做的太过于轻率了吗?”云廊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向他看来,语气也含着些许冷意。“你冒充这关西沈玉壶,可知他们早已找到了真正的沈玉壶?况且,你竟然会给那女人机会!十七弟,你这些事做的当真让人觉得幼稚!” 风随脸色微微一变:“这……我当时只顾先帝的安危,哪里还想得到这么多。这沈玉壶的身份,我本就是为了便于游玩,查出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我现在已经不打算继续假扮了。” “你!”云廊脸色也变,有些恼色,只是一瞬又恢复平静:“罢了,现在南诏易主……我们都该明白,此时是非常时期。十七弟你孤身在西罗,万一有损伤,南诏国上下必然民心动摇。以后可千万不能做出如此轻率之事。此刻寻找玉玺最是关键,你当更加注意。” 风随恍然点头,“多谢十三哥提醒,小弟自当注意。” 云廊见他如此说,脸色微微缓和。自顾坐下喝了一口茶,道明了来意:“十七弟,我看近日阳光明媚,不如你我兄弟结伴出游。欣赏一下这西罗山河风光。” 风随故作惊讶状,“十三哥一向政事繁忙,怎的现下竟有兴致与小弟出游?” 云廊眼中异芒一闪而过,笑道:“近来也想休息一下,倦得很。” 风随了然的点点头,“也好,只要三哥有兴致,小弟随时奉陪便是。” “那好,后日我便来寻你。”云廊说完便站起身,作势就要离去。 “好,小弟便在别院恭候十三哥。”风随也站起身,不解道,“十三哥这就要走了吗?” 云廊点点头,“你十三嫂今日来了西罗,我去接她。” 风随点点头,“那好,那我就不留十三哥了。十三哥慢走。” “十七弟保重。” “来人,送客。” 林云廊离开后,风随将折扇随手一扔,敛起脸上的笑意,便见槐米从门外进来。 “他此举倒是让我不解了。”风随悠然抿了茶,唇边荡起浅浅笑意。 槐米独自思索了一会,道:“倒也不难理解。” 风随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槐米徘徊,忽然站定,说道:“十三王之妻是北越国郡主,南诏王驾崩,皇子之中最可能夺位的便是十三王。”他看了看一脸惬意的风随,擦了一把汗,“现在他国还没人知道我朝皇帝已经驾崩了。也无人知道新王登基的消息。玉玺遗失,若是十三王爷先找到玉玺,或是在西罗将您杀害,只怕也无人会知晓。” 槐米说了一句,忽然看见林风随杀人的目光飘来,立即捂住嘴,呜呜说道:“奴才不是咒主子死,失言失言。” 风随哼了一声,“继续说。” 槐米不敢看他,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他接来十三王妃,更方便十三王妃随时与北越联系,好一举拿下南诏。不过虽是这样,可他明里并不敢对你出手。只是,”说道这里,他迟疑了一下。 “哦?是吗?”风随脸上的笑意更深。“只是什么?”槐米摸摸冰凉的额头,“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中了毒,先帝将皇位传给了殿下,他或许也会在临死之前先除去你。” 风随似是毫不在意的一笑,槐米又道:“再者,西罗的一半兵权都在永连王的手上,颜如郡主的婚事再次引起了西罗皇上的关注。十三王也觊觎了这份势力很久,早想与西罗郡主联姻,这次更是志在必得。” 风随的笑容不易察觉的变了变,槐米却是没有注意。 “西罗皇帝自然不会容许永连王的兵权外落,更怕永连王升起反叛之心,所以……” “你是说西罗皇上想将颜如郡主娶为妃。”风随淡淡一笑。“这与我何干?” 槐米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他轻叹了一声:“殿下刚刚登基,朝中却无兵权,若是与西罗永连王联姻,那么……” 风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槐米啊槐米,你当我愚蠢还是你太天真,你以为狡诈狡猾的西罗皇帝会将一半兵权外落,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外邦兵权只怕有朝一日会对我朝不利。不得不防。” 槐米愣了一愣:“可是十三王对此很感兴趣。” 风随摇了摇头,云淡风轻一笑:“真是麻烦,他只是想不开罢了。” 槐米看着风随对自己的话不置可否,不由得有些挫败,这些话,他可是想了好久的。 第二十章 都是骗人的 已近傍晚,整个明音寺笼罩在火红的晚霞之中,山中奇花异草似乎也被这晚霞折服,微微低下枝头。 一阵微风吹来,惹得片片落花飘入水面,打碎碧水的静谧,荡开阵阵涟漪。 林间清风悠扬送来,伴随着幽眇的琴音。 唐轻容微有一愣,这个时候林间竟然有人? 这首曲子唐轻容没有听过,此中曲意淡泊宁远,令人闻之仿佛置身于青山绿水之中,逍遥惬意。 她一愣,他的琴声依旧与世无争,在这纷尘乱世之中倒是少有。 唐轻容放轻脚步走入竹林,眼前的人一如往昔。他只着一身锦绣白袍,袍口绣着一朵兰花,发间用一根白玉簪簪住,翠绿的竹林之间,让他清冷的身影看上去更显峻拔。 他的气质与沈玉壶不同,沈玉壶的眼神是暖的,而他却是冰冷漠然的。这样的他与顾夜阑是那么的相似。 一片竹叶落于他的肩头,他却全然不知,自顾弹奏着曲子,修长的手指苍白有力。 唐轻容看的有些恍惚。 一曲已毕,唐轻容也收回了心思,柔声唤道:“十七。” 从那一日起她便开始调查他的行踪,她花钱买了许多线人,终于查到真正沈玉壶早已回到关西沈家。而她的十七消失了多日,重新出现时却改名叫林风随。这是他的真名吗?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林风随,南诏国十七王林风随…… 林风随抬头,眼中的惊愕之色一闪而过。他慢慢放下琴,淡淡说道:“晋王妃。” 唐轻容一愣,“十七,你……” “晋王妃,我并不是你口中的十七。”不等唐轻容说完,便淡淡地打断,他的脸上神色不变,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 唐轻容错愕了半响,喃喃道:“我一直在找你。” 林风随眼眸微垂,并没有去看她,“那么,晋王妃找我何事?” “我?”唐轻容上前一步,看着他清冷的面容,话却堵在了嗓子里。(.)“你为何要这么问我?” 她沉默了,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寻找了他这么久,如今真正找到了,他却不肯认她?她难道要告诉他,自己还忘不了她吗?这段感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从不曾与晋王妃有过交情。” “你!……” “晋王妃既然无话可说,那么,在下告辞了。”风随转身欲离。 “等等!” 风随停住脚步,唐轻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迷茫了。 他为何这么冷淡,她真的不愿面对这样的他。几乎没有去思考,唐轻容忽然奔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林风随。 她能感到那一瞬,林风随的身体瞬间一僵。 “你是他,你就是十七!” 唐轻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可是这个气息她记得,她怎么可能忘,这是萦绕在她心里日日夜夜的梦。 “晋王妃!快放开在下。”林风随的双手紧紧抓住唐轻容,想要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挣开。奈何唐轻容死死不肯放手,林风随大急,低吼道,“你可知自己身份,若被他人看去,整个晋王府声誉不保!” 可这话并未让唐轻容放手,反而让她更加死死的抓住他,她喊道:“你是十七,林风随!” “我不是!”风随狠狠的甩开唐轻容,这一下的力道颇重,唐轻容脚本就有伤。脚下不痛,直直被甩了出去。 “丫头!”林风随一时只想挣脱束缚,却也未曾注意手下的力道,见唐轻容摔落在地,他急忙跑了过去。 看着默默看着自己的唐轻容,林风随眉头一簇:“王妃何必!” 唐轻容看着他,轻轻咬了下唇。 “是在下冒犯了。还望晋王妃见谅。”林风随蹲在她身边,并不打算去扶她。 “你那么讨厌我,当日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闷死在地下,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爱上你。” 刚才那声“丫头”似乎是她得幻听,看着他心痛的表情,唐轻容的眼泪流了下来。 林风随正待启口,便听唐轻容喝道:“你就是他!” 林风随沉默。 尽管低着头,林风随仍然能够感受到前方那两股逼人的目光,好像要把他整个刺穿。 他终是叹了一句:“王妃何必如此执着。” 唐轻容听见此话,抓着他狠狠喊道:“你不要叫我王妃!我恨这个称呼,我恨它,也恨你!” 林风随僵了一僵,从她口中听见恨他时,竟让他的心微微一扯:“风随那时只是游戏人间,作为沈玉壶救下王妃只是不忍,王妃不必挂怀。王妃若觉得心里过不去,便随意赏赐一些钱财美人,林风随自会感激。” 唐轻容一听,笑容凝固在脸上。钱财美人? “你真的只想要这些?”雪颜的心里剧痛,可是语气却是淡淡。 林风随叹了一口气,却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是吗?”她轻道,缓缓取下头上的金簪,毫无预警地往伸开的左手插去! 林风随大惊,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左手右手便被制止住。 “你干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惊骇而变得微微颤抖。 唐轻容抬头戏谑,柔媚的笑靥里全是伤痛:“你不是叫我王妃吗?现在为什么还把我的手我的手握的这么紧。这便是你对王妃的敬意?” 林风随刚才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他的“王妃”不过只是想麻木自己,明明想将她气走,为何她要这么痛苦。 “是在下唐突了。”林风随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站了起来。压抑着心中的冲动,他转身就要离开。 唐轻容的眼泪止不住的再次落下,她却笑道:“你是南诏国的十七王,我是西罗的晋王妃,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张狂,仿佛是在嘲笑全世界。 这样的笑声令林风随心碎,他的脚犹如灌了铅,再也踏不出一步。 “你欠我一个理由!” 她得声音让他几乎窒息。 林风随的手掌紧紧握住,还存留着她身上的余温,他垂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你。” 唐轻容看着他,她仿佛听见了心破碎的声音,疼的她无法呼吸。心如刀绞,她说:“你爱过我吗?” 她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竟然还在奢望他的答案,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为何还要自取其辱。可是她却好希望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如果他说不,她就死心,会吗?会吗? 她抬头盯着林风随,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我爱你,你爱过我吗?” 她一直在等待他的出现,原来只想问这么一句话,其实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可是她还是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爱过吗? 林风随怔怔的看着唐轻容,她得泪眼迷蒙,却是如此坚持的看着自己,那样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那样直白的爱意。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抓住,他可以感受到她得期待。第一次,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他微微转过头,将心底的涌动狠狠压了下去。 他的面色平和没有一丝变化,他听见自己淡漠缓慢的声音说道:“没有,从来没有。” 唐轻容眼眸一点点暗了下去:“曾经的一切都是骗我的?” “都是骗人的。”他已经不敢奢求她的爱,也不敢奢求她会原谅自己,从他恢复林风随的身份开始,他便不会再继续爱她。 “我明白了。”纵然心中早有准备,可是听到这话时,她的心还是狠狠痛了一下。她闭上眼睛,缓缓站起身。 她自嘲一笑,抬头望向林风随,从遇见他开始,自己就错了,他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那还为什么奢望他的感情是真的? “大小姐处事果断利落,我听大小姐的,大小姐说怎样便怎样好了。” “伤在大小姐身上,痛在沈某心上呐……” “女孩子学武功不如学绣花抚琴。” “你只是对死亡恐惧了。不要怕,丫头,我已经把你从阎王那里救回来了,没有人再敢把你抓回去。” “真的很想自私一次,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将你强留在身边,管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我从不知道你会如此霸道。” …… 往事仿佛开了闸的水龙头,一切记忆控制不住的倾泻而出。她竟然记得如此清晰。 “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林风随看着她的背影,却说不出一句话。 唐轻容慢慢的走开了没有坚持要最后一个答案,看着她得背影,他知道一样珍贵的东西正从他的手中慢慢流失。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女人,为什么他会这样不舍…… 唐轻容的心在颤抖,她以为她是什么?她曾经以为只是自己在选择,选择一个可以配的上自己的男人。可是她是多么的可笑,她根本没有资格去选择,在这个世界里,她只能被动的接受命运,或者是被男人选择。 她想笑,可心太疼,她根本扯不出一丝笑容。她死心了,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唐轻容,无论是前世还是后世都爱错了人。 这样也罢,这样也罢。三年的寿命,本来就不算太长,若是他说爱,或许她还不知道如何面对。不爱吧,不爱最好,在她生命结束时,他们都不会伤心难过。 会不会这个世界上,从此没有人会记得她得存在? 唐轻容,来古代的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一些什么? “都是骗人的。” 原来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她到底做了什么?脚下一软,唐轻容一脚踩空了阶梯,直直往下倒去 今日要出门,中午15点的一更放到早上更了,晚上回来还有一更,在20点哦~~~ 第二十一章 海天一线 这一觉她睡得很漫长,身体并没有任何损伤,尽管她以为自己这一摔或许会提前脱离唐轻容的身体。可是周初拉住了她。 她伏在周初的肩头,低声道:“你听见了吗?” 周初点了点头,没有推开她。 唐轻容哽咽:“唐轻容爱他,陆小容也爱他。” 周初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支撑着她。很久之后,她说:“我不想回王府,我们去找唐轻容的魂魄好不好。我好想,好想回家。” 回家,回现代的家…… 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可是她已经无力再说。 醒来时,周围漆黑一片,她几乎快要怀疑自己瞎了时,终于有了一道亮光。 看着一身道袍的周初走了进来,唐轻容略微错愕,脱口而出:“你真没把我送回王府?” 他愣了一愣,随即点头:“没有。” 唐轻容看着他充满感激:“谢谢你。” 周初顿了一下,他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忧虑,忽然开口:“容姑娘,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但是你须得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意气用事,你听见了吗?” 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霎时从她心底升腾而起,周初有何事必须如此郑重其事告知她?此时还有什么事情会让她意气用事的吗? 她凝望着周初,压抑着心头剧烈的心跳,轻轻点点头:“你说。” 他迟疑了许久,终于说道:“有人血洗了唐府,并放火烧了整个唐府,无一人生还。” 唐轻容呆滞了许久,似乎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含义,许久才问:“你是说,唐府?” 周初不忍她如此,还是沉痛的点了点头。 “怎么会?”她摇头,“这怎么可能?” 周初别开眼:“是三个时辰之前的事,此刻所有的人都在找你的下落。” 唐轻容猛地惊呼出声,泪水潸潸而下:“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恨,要这样赶尽杀绝?” 周初将唐轻容紧紧拥入怀中,按住她激动的身躯,语带悲凉:“你不要冲动,皇上已经下旨,会为唐府找出凶手。还有晋王殿下,也在四处寻找你,我们都会帮你。” 唐轻容拼命的摇头:“是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狠毒?” 周初语气悲恸:“这都是天命,你要坚强。” 唐轻容感觉到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明明是与她,甚至是与唐轻容都不甚深厚的人。可是为什么她还会觉得那么悲凉。唐府灭门,这是如此的残酷。 想起唐夫人那天的话,竟想不到那就是最后一面。假唐缄,唐明远,唐夫人,唐轻绡,还有柳妈妈,紫珠…… 竟然从此永别了…… 透过模糊不清的泪眼,她似乎看见了过去的种种,亦看见了她得未来。 整个王府半个月都处于低沉状态,王妃生死未卜,顾夜阑每日都亲自出门寻找到很晚才会回府。 唐府所有人的尸体都被烧成了灰,那场大火连续烧了3天3夜,将一切真相全部焚尽。他不知道唐轻容在哪,也许随着唐府的大火一起死去…… 他甚至不敢去想,她那样灵气的人怎么可能会死。他动用了所有力量去寻找可是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唐缄!唐缄在哪里?”长石领着一个疯女人进了门,那女人进入焦漆漆的唐府就开始四处寻找起来。她似乎对这里的一切极为熟悉,首当其冲地就奔进了右侧的院落,顾夜阑心中微微一动,记得唐轻容提过那间屋子正是唐夫人的卧房。 顾夜阑跟着她进了房,屋里已经被烧得没有一点卧房的影子,她却在房间里乱找了一通,确定房中无人时,脸色顿时苍白,神情激动的看着顾夜阑,厉声问道:“唐缄他人呢?” 在她眼神触及到顾夜阑时,顾夜阑叹息着说:“他受伤了,伤好了就会来看你。” 她闻言一震,脚步也略有些蹒跚,眼神空洞的盯视前方。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是了,唐缄受伤了,流了许多血!”说到这里,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上前一把便抓住顾夜阑,神色凄厉道:“你快些离开吧,他来了,他会杀你,你快点走!” “他现在生死未卜,我要找到那个人,不然他会死。[.超多好看小说]”顾夜阑按捺住心中急切想揭开事实真相的冲动,镇定的说道。不知她将自己当作了谁? 她愣住了,忽然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他的生死,你留在这里就是想要灵玉。你这个绝情的人,是他将你养大!你忘记了吗!” 顾夜阑神色一变,转口道:“我当然要灵玉,你帮我去拿?” 唐夫人立即又陷入了疯狂状态,一把将顾夜阑推开,大声喊道:“我才不帮你,我不帮你!我已经害死了唐缄,我不能再帮你。对了,唐缄死了,唐缄死了,唐轻容也死了,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顾夜阑的心顿时一凉,厉声道:“你说什么!唐轻容死了!” 唐夫人脖子一缩,显然被顾夜阑吓到了,她望着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声音虽小却极为坚定:“你杀了唐缄,还将唐轻容也一并杀死。她要跑,你就一直追,然后你抓到了她。就一直喂她毒药,你用灵玉收了她的灵魂。哈哈哈,她死了。她死了。她和她得母亲一起死了。” 唐夫人开始笑,一直疯狂地笑。顾夜阑望着她不发一语,紧握的拳手反应出他内心的震惊。 “告诉我,我是谁?”他的声音冰冷的仿佛从地狱里传出。 “你是谁?你是谁?”她得脸上复又出现迷茫的神情,“宫里来人了,带了圣旨和毒酒!” “你说什么?”离真相越来越近,顾夜阑就越来不敢相信。 “皇上要唐缄死,他也要唐缄死。所有的人都要唐缄死。你们都走,你们走,都给我走!”唐夫人忽然大哭起来,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顾夜阑望着她良久,缓缓对长石道:“将她藏在安全的地方,切记不要给任何人知道她还活着。” “长石明白。” 离开了唐府,顾夜阑的心一痛,唐轻容,你真的已经死了吗? 顾夜阑离开之后,唐府里一道白影出现,林风随满脸的震惊,不可置信的听着刚才唐夫人的那番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林风随的心冷静下来,低垂着头察觉不出他的情绪,围绕围绕在他周围阴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他终于抬头,眼中已经没有先前的狂乱,却是阴狠骇人,他冷冷的望向天际,忽然大喝一声:“槐米!” 槐米已经看了自家的主子很久了,自从他听见唐大小姐的死讯之后,脸色就骇人的可怕。此时听见他的声音,立即跑了出来:“属下在。” “发动我们在西罗的所有力量,去找唐轻容!” 槐米惊愕的抬头:“唐夫人说了她已经死了,何况唐府大火,她怎么可能还有生机,她……” “她不会死!”林风随打断他的话,语气中是不容人置疑的坚定。他走到唐府残池前,那张原本风流潇洒俊容,此刻越来越阴沉,冰若寒潭的眸底,暗藏着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波澜。他命令道:“即刻出发,去给我找。西罗没有,就去别国找,非找到不可。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槐米已经不敢再说,看着自家主子如此痛苦,只得领命退了下去。 林风随闭上眼睛。唐轻容,你怎么会死?你说我还欠你一个理由,你还要恨我,你怎么可以死…… 我不允许你死,你听见没有,丫头…… 无奈他所有的感情,天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雨势越来越大…… 水雨落尽,沁湿他的发,他一动不动的站在中央,那一刻,他似乎尝到了一种叫悔恨的东西。 海天一线,唐轻容趴在船头看着日出,似是兴致勃勃。 周初看了她许久,终于走到她身旁坐下,声音低沉:“你这么久不回去,他们或许会以为你死了。” 唐轻容半睁半合着双眼,懒懒说道:“就让他们觉得我死了岂不是更好。三年之后总要分别,只是早晚而已。”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残忍。”他的声音淡淡。 唐轻容莞尔一笑:“纵使大家都有感情,可毕竟时间短暂,若是三年之后,我只怕自己也会舍不得。” 周初抱着臂,淡淡道:“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你最好再好好考虑考虑。” “都已经出了海,还要考虑什么。呵呵,不过这次拐了周天师一起,不知道周天师会不会为我留下一点记忆。”唐轻容一仰身,将整个身子放平躺在船上,看着蓝天白云。 “记忆?” “恩,人生一世,若是死去之后没人记得岂不是可怜。” 周初低下头看她,一派风轻云淡:“记得又如何,那个人有一天也会死。” “可是,在我死前,他还活着,这样我会比较安心。”她一拂衣袂,稍稍侧了侧身,让自己睡的舒服一些。 周初冷冷地说:“自我陶醉,你的思想还真有趣。” “这不是有趣,这是人之常情好不好。”她瞪了周初一眼。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将我火化洒向这大海。” “你要挫骨扬灰?”周初惊愕。 “是啊。”唐轻容翻了翻白眼,这古代人和现代人差距太大了。 “只怕到时候王爷也不会允许。”周初眼眸漆黑,微微笑道。 “那就由你来。”唐轻容无所谓道。 “我怕王爷会连我一起挫骨扬灰。”周初无奈。 唐轻容抿唇笑了一下:“那有什么不好,环保干净,与自然作伴。” “……” “你们道士难道不是对肉体看的很开吗?” “那是和尚,况且我也不是道士。” “那你是什么?臭道士?” “……” “我是阴阳师。” “你才不是我喜欢的阴阳师。” “……为何要你喜欢?” “我是说我们世界的动漫,里面的阴阳师都是超级大帅哥,而且又酷,翻手就是术,就是站在那里都能迷死人。” “在下没觉得和我有什么区别。” “……” 今日要出门,中午15点的一更放到早上更了,晚上回来还有一更,在20点哦~~~ 第二十二章 云端 “周初,我们要去哪里?”在海上漂泊了十日,唐轻容终于开始厌恶这无尽的海水。 “云端。”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告诉她,他们的目的地。 “那是什么地方?”她从未听过这样的地方,不过听起来似乎在很高的地方。 周初淡淡一笑:“准确的说是人间的天山。” “啊?去那里干什么?” “你不是要寻找唐轻容的灵魂吗?”他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 唐轻容长长地哦了一声:“那又怎样。” “那里冷啊。”周初回答的理所应当。 …… 唐轻容顿时觉得无话可说,这周天师的确是一个人才,而且回答问题更是人才。 她耐心的想要和他沟通:“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阴寒?” “阴寒?”周天师满脸困惑,不解的看着她。 “我们是不是应该往地下走?”唐轻容提醒到,就怕他走错了路。 这次周初听懂了,他坚定的摇摇头:“不应该。” “为什么?” 周初想了想,喃喃道:“因为地下太黑了,在下怕黑。” …… 唐轻容瞥了他一眼,神情鄙视:“云端是什么地方。” 他接的很快:“靠近天堂的地方。” 难道那里就是人间所说的天堂?唐轻容的脑海里浮现了天使的模样,想起周初说云端冷,想起了现代的冰雕,又想起武侠小说里的天山童姥,忽然笑了起来:“那我快死的时候也要来这里。” …… 不怪周初无语,只是唐轻容此刻一脸笑得奸邪,若不是周初了解唐轻容为人,必定会以为她是鬼上身。 “把自己冰在这里,永远都不会化。”似乎是周初沉默了太久,她终于解释出来。 “你不是说要把自己挫骨扬灰了。”他斜斜地看了她一眼。 唐轻容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叫火化!” “好吧,火化。”他不与她争执。 “我现在觉得冰起来会漂亮。”唐轻容一脸向往。 …… 又走了一日。 唐轻容抱着手臂,开始觉得有股寒气从脚上涌起,似乎越来越冷了:“周初,我们去云端干嘛?” “找人。”周初盘坐在船舱内,闭着眼睛大座,听见她得声音,淡淡的回答。 她一下子跑到他的面前,蹲下来看着他:“找谁?” “木怜。”感受到她得视线,他依旧闭着眼睛,并不打算睁开。 “谁?”没听过…… “天山圣女。” “啊?”天山圣女,脑海之中开始勾勒那圣女的模样,她忽然抓住他的衣服,兴奋的问道:“她是不是很美。” 周初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着她手中的半截衣服,悠悠说道:“为何这么说?” 唐轻容想了想,说:“小说里说的都很美。” 周初拽回自己的衣服:“在下听不懂。” 唐轻容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你孤陋寡闻。” …… 不过她还是没有死心,又蹲了下来:“说嘛,美不美?” “不知道。”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 “在下没见过。” “没见过你去找她?” “谁说一定要认识才能找?” …… 终于在三天后,他们来到了天山脚下。唐轻容自从下了船就一直抱着膀子,不停地跺脚。周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都裹成这样了,还冷?” 唐轻容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你穿得比我少!” 周初不理她,自顾向前走,声音悠悠:“起码在下裹得比你好看。” 唐轻容翻眼望天:“天要通了。” 周初看了她一阵,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是么。” 沿着山路走了许久,越往上走,冰雪就越厚重。唐轻容虽然很想看看天山的景色,可是她实在太怕冷,想起来自己身体因为毒药的缘故而怕寒。就是不知道自己还没到山顶会不会冻死。也不知道这怕寒会怕到什么程度。 到了晚上,唐轻容就知道了,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想迈开步子却没有一丝感觉。终于摔倒在雪地里,看着周初走的越来越远,她竟然有种凄凉之意涌上心头。 好像这里真的是她的葬身之处一般。 模糊之中,她似乎躺在了软绵绵的床上,让她一阵恍惚。 一阵刺骨寒风终于将唐轻容激醒,她悠悠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还是一望无际的冰雪。她不由得收紧了双手,清扬之声忽从耳边传来:“醒了吗?你竟然如此畏寒,你发了高烧,不要乱动了。” 唐轻容这才发现自己是伏在周初的背上,他的温暖透过衣衫不断的传来,让她感到一阵温暖。一时之间她竟有些感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这具身体虽然还有三年寿命,但你如果不爱护好,只怕会折寿。”他的声音淡淡,带着微微讽刺,可唐轻容却一点也不生气。 “不过是牵引了旧疾,小染风寒,挺一下就没事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触到了周初额间的细汗,她轻咳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我已经好多了,你也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吧。” 周初没有说话,又走了许久才将她放下。或许是发烧的缘故,脚一落地就发软,差点又栽回雪地里。 周初叹了一声,重又将她背了起来:“你别乱动了,我们就快到山顶了。再坚持一会吧。” 这一次唐轻容没有说话,任由着周初将她一直背到山顶。 到了天山云端,竟然没有那么寒冷了。满山种满了白色的不知名的花树,唐轻容再花间穿梭,不解的问道:“这些是什么花?我从未见过?真想不到在这冰山里还能长出这样的植物。” 周初淡然轻笑,微微仰头,尽览苍穹:“这是离花。” 心底瞬间弥漫起一股苦涩,苦涩得很,唐轻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是看着周初,轻声道:“它有故事?” “嗯。”淡雅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边飘来。 “我们去找圣女吧。”她得声音很轻,看着周初的模样她有些不敢去询问这个故事。 周初点点头,向着天山天室走去。唐轻容一路跟着周初,可她跟着他走了许久却未见到一丝人烟。 周初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每一道门他都知道机关,而且每走到一条长道他知道应该往哪拐。唐轻容一直按捺住心底的疑惑。直到周初停在了一座门前。 唐轻容沉默的望着他,忽然周初开口了:“你不是要听离花的故事吗?” 唐轻容默然。 “很久以前,我也不知道久到了什么时候。有一个少女,她美丽而骄傲。及笄之年,上门提亲的人多不胜数。然而她却谢绝了所有人的提亲,独自走到天山,甘愿作天山圣女,守护着天池冰莲。” “后来,有一天,一个英姿少年来到了山上,要寻那冰莲救他的父亲。少女不肯,少年就将冰莲偷走,后来少女一直追着少年下山,一追就是一年。” “后来,少年爱上了女子,就想将她一并抢回家。他将女子关在他练功的房间里,女子恼羞成怒,在他练功的时候无意打伤了他。” “后来,女子很后悔,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年,终于散尽一身功力救了他。” “再后来,她有了少年的孩子,少年对她得爱慢慢淡了,他有了新的女人。” “再后来,女子生下孩子,独自回到了天山。少年从来没有去找过她,后来女子快要死了,她得儿子去看她,她在临终之前不停地问她得儿子:既然爱的如此轻薄,为何还要去爱?” “再后来,已经是八年后。儿子再去天山,却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她看见陌生的男子一点也害怕,她笑着对男子说:你可知道这是离花?” 唐轻容的心忽然很涩,周初的神情让她不忍。 “那个女孩是新的圣女吗?” 周初点点头,“恩,她叫天香,是新的圣女。” 唐轻容低下头,自己打开了开关,入目可见的是两座水晶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周初身体一僵,唐轻容已经慢慢走了进去。 这是两个漂亮的女人,她自认为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一个年纪大些,额头上还染得生前的愁绪。而另一个年轻的多,长得很是甜美。她得脸色红润,竟像活着一样,她得身边散满了离花。她回头去望周初,正见他看着这个少女,一直沉默着。 有些事情已无需再问,他就是她得儿子,而天香是周初的爱人吗? “她是你的妻子吗?”唐轻容轻轻的问,少女梳着妇人的发髻,她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周初淡笑了一下:“她很爱我,想做我的妻子。” 唐轻容惊愕:“你,不爱她吗?” 周初愣了一下,看着唐轻容说道:“难道顾夜阑娶你也是因为爱你?” 唐轻容本想安慰他两句,却不想他会拖上自己一起损。 她恨恨的瞪了一眼周初:“男人真无情!” 想到十七的话,她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周初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渐渐黯了下去。 本以为他们真会遇见天山圣女,可现在才知道两个天山圣女都死了。只是不知周初为何会带着她来这里,是为了拜祭她们?还是因为思念? 想了想,她无奈一叹,对周初那个损友也同情了起来。从云端往下走,冰冷的空气之中传来一丝凉凉的酒味。犹记得中秋夜宴,那淌着美酒浓香的醉虾。才知道原来她竟有些想念唐府。 第二十三章 意外之人 走到天池边,正见周初独坐在池边,旁边放着一壶酒一盘醉虾。(.好看的小说)他的神情显得落寞,一直低垂着眉,不发一语。甚至教人看不透此刻他的内心所想。 “周初。”她轻轻走到他的身旁,在的身边坐下。 周初见是她,只是淡淡一笑,将一杯酒送入口中。 微抿了一口酒,他淡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当这天师!”酒杯重重落下,溅起一片酒香。 “可是,你当了天师,又有什么不好。”唐轻容忽然有些他心中的苦,神色也有些黯淡。 “不用替我难过!”他眼中一片清明,“这只教我更确定了一件事实!” “什么?” “天香与唐轻容一样,都是被灵玉收了魂魄!”他笃定道,“只要碎了灵玉,她们便可以正常轮回。而那个人,当初害了天香是为了得到圣女洁净的灵魂,他想长生,就一定会不会放过新的圣女。” 唐轻容明白他的用意不过是想让她假扮圣女,引来凶手。他将天香一直冰冻在天室之中,竟也是为了找到她得魂魄。 肉体先灭,灵魂就算回归也不得到救赎。唐轻容便是知道这一点才在最后时刻将她召唤来。只是不知那个凶手已经害了多少人,更不敢确信,他会不会对她这位假圣女的灵魂感兴趣。 微微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真是多事之秋!” “快要结束了!”带着痛快的笑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你并不想与他为敌!”唐轻容一语中的。 周初放下酒杯,崩得发白的指关节豁然放松:“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想与他为敌!况且,他的敌人也不是我!” 唐轻容淡淡道:“你一直知道是谁?可是却不愿意说。” 他扬起唇,清冷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你很快就会知道,他一定会来。” 唐轻容知道再问无用,只叹了一口:“天山寒冷,你在这里会生病的!” 他点点头,身体却没有动。 这一夜两人都在天池呆了一宿。 哗,唐轻容从水里冒出来,向岸边游,刚要上岸,就被一根竹竿狠狠的披头打来。唐轻容吓了一跳,立即缩回水里。再浮上来时,她瞪着大眼睛,吐了一口水,扬手扔了一块石头砸向岸上的周初。 “你真想打死我!”唐轻容怒气冲冲的看着周初。 周初站在岸上环手看着水里的唐轻容,眼神淡淡:“把我的玉佩找上来,要不然,你就永远呆在下面。” 唐轻容看着一脸淡定的周初怒火更盛,昨晚看他落寞,好心陪他喝酒,不就是喝酒的时候脚下一滑,顺手拉了他一下。 虽然那么一拉把他的腰带拉断了,顺便把他腰上的玉佩也一并拉进了天池里。所幸,天池里是温泉,一点也不冷,可是周初就气坏了。看她的眼神就像再看色女,而且一定要她把他的玉佩找上来,否则不准上来。 眼看着周初一棍子又打了下来,唐轻容忿忿的再度钻进水中。 过了良久,唐轻容再度浮上水面,扔上两块金石头。趴在岸边,大口喘着气:“我好累啊,我这金子捡了一堆,还不足够陪你的玉佩吗?” 周初的身边放着好些金子,他们都没想到这天池地下竟然有好多金石头。他们现在可算是大发了一把横财。 周初看也不看那两块金子,低头看着唐轻容:“回去,继续捞,什么时候捞到什么时候上来。[.超多好看小说]” 唐轻容从不知道周初也可以这么不讲理,她狠狠瞪他:“我不下去了,我死也不下去了。” 周初举起棍子,还要再打,唐轻容忽然喊道:“周初!你不准打我!” 周初停下手,淡淡道:“那你去不去。” 唐轻容哭丧着脸:“这天池这么大,怎么找啊。” “一寸一寸的找。”周初毫不怜香惜玉。 唐轻容忽然沉思着开口:“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出家了?原来心是石头做的。” 周初默然:“说什么都没用,下去!” 说完又把唐轻容拍了下去。天池水可治寒病,对唐轻容的身体也大有好处,周初见她掉下去,所幸让她在底下多泡一会。 忽然一阵陌生的气息靠近,周初锐利的目光扫向来人,正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正站在背后不远处。 来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沉默许久。 周初先开口:“不知阁下是?” 来人低沉的笑声传来,缓缓道:“怎么你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认得了吗?”来人将斗篷脱下,正看见一个中年男子,他的面目与周初有些相似,只是年龄大些。 一见他,周初的眉毛不自觉地拧在了一处,他睁眸看着宇文洛,一直平静的目光里倏地多出几分让人难懂的异样:“是你?” 宇文洛浅笑,问:“见到父亲大人似乎很不高兴?”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你就是我要找得人。”周初勾眸直直地瞧着他,脸上淡漠的有些阴寒。 宇文洛抿了唇,蓦地笑道:“你竟然天真的要帮别人对付你爹?” 言至此,周初皱眉,道:“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宇文洛笑了一声:“初儿啊初儿,我宇文世家的力量想要找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你何时变得如此幼稚了。” 唐轻容此刻正从水中冒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惊了一跳。她远远的看着宇文洛,想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周初沉思时,宇文洛忽然来到了唐轻容的身前。唐轻容甚至没有看见他的任何动作,只是呆呆的看着身前的高大影子,拿着玉佩发呆。周初此刻回神,见到这样的情形,立即上前一步:“住手!” 宇文洛一把将唐轻容拉出了天池,触到寒风时,唐轻容瑟缩了一下。下一刻便觉得一双手扼住了自己的脖颈,顿时呼吸难受。她想打开扼住自己的手,可是她根本比不上对方的力气。 感受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听见周初急切的声音喊道:“你放开她!我们跟你走!” 脖子间的束缚消失,唐轻容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周初立即跑到她得身边,却是看着宇文洛冷冷说道:“生死本就是由天,你逆天而行,终会不得善终。” 唐轻容无力的趴在周初身上, 宇文洛的声音略显严厉:“你是我宇文洛的儿子,你恐怕早已忘记了自己姓什么!” 周初冷笑:“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唐轻容一惊,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叫宇文洛,宇文世家的家主。宇文秋彦的父亲。不过,他竟然也是周初的父亲。那么周初也姓宇文?原来宇文洛就是那么薄情的男人。听他们的对话,似乎害死唐轻容的人就是他? 难道?他会是继母的前任丈夫? 宇文洛冷笑,抬步上前,手指弹开宇文洛一把再次掐住唐轻容的脖子。唐轻容刚顺畅的呼吸立即都困难。 他瞪眼看着周初半响,突地目光一寒,手下用力:“我只问你,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周初大骇,当下就要对付宇文洛,可是宇文洛武功高强,周初根本不是对手当胸受了他重重一掌,唐轻容惊得大骇,若不是呼吸不畅,声音发不出来,她必会大叫。 唐轻容憋着声,好不容易吐出话来:“是你,杀了我爹,灭了唐府。你居然就是偷走灵玉的人?你……” 宇文洛笑而不答:“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么久没动你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我明明让远儿收了你的魂魄?” “远儿,是谁?”她直觉的以为她会知道那个人。 宇文洛啊了一声,道:“你还不知道吧,也难怪你失了记忆。若非你恢复了记忆,我也不至于灭了唐府。可惜你还想再装下去,我却不允许了。” “闭嘴!”周初气恼的一掌打向宇文洛,怒道:“你收手吧,多行不义必自毙……”话说到一般,他猛地吐了一口血,跪倒在唐轻容身旁。 唐轻容一把扶着他,不让他倒下去。“周初,你别死啊。” 周初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些愧疚,他垂目道:“对不起。” 唐轻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昨日已经怀疑此事和他有关,那个人必然是和周初有关的人,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实。 她没有怪他,只是她也很震惊。 宇文洛身体飘开,看着周初的眼神是冷得:“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不杀你,你上次为了那个女人与我作对,这次又为了这个女人和我作对。初儿,你知道我决定的事从来改变不了。” 周初什么也没有说,吐了一口血便晕死了过去。唐轻容刚想哭,就被人从身后点了睡穴,一并倒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真真假假 醒来时,自己正躺在一块很烫的石头上,唐轻容只觉得自己就要被蒸熟了,隐约之中有人在大声唤她。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上方的周初。 看见周初时,唐轻容的心微微凉了。她眸子一黯,周初就像趴在高台之上,而自己就在台下,两人相隔五个人高的距离。她得身体有些地方已经被烫伤,灼痛让她十分难受。 见她睁开眼睛,周初焦急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喜色,他对着她喊道:“快起来,别睡!” 唐轻容挣扎着爬起身,看见周围的情形时,她差点没尖叫。所幸她很淡定,看着周围的情形,抬头淡淡的看着周初,说道:“你是不是还在记上次的仇,我那次也没真的要煮你。” 周初语噎,白了她一眼:“你要是再不醒,就真的被蒸熟了。” 唐轻容看着四周扑扑的岩浆,而自己就睡在其中的一块巨石上。她缩了缩脚,对着周初可怜的说道:“这是什么酷刑?” 周初舒了一口气,对着她说:“这是一种巫术,是想将你的魂魄烧灭。” “什么!”她抖了抖,这么残酷? 她欲哭无泪:“你那个变.态老爸怎么这么残忍,我上辈子上了他全家,他要这么对付我。” 周初沉默,甚至不敢去看她得眼神。 唐轻容这才想起来他也是宇文洛的儿子,想了许久,她别过来也不去看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那。 周初见她生气了,愧疚道:“对不起。” “从我告诉你那件事的时候,你就知道是你爹做的,对不对!”唐轻容想起之前的一切,忽然问道。 周初愣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是你将一切都告诉了你爹?”她继续问,想起唐夫人与她的谈话,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并不能想象为何周初会将一切告诉唐夫人。再想起周初出现在唐府,她忽然有些明白:“唐府闹鬼是假的,不过是借机让你来查我?” 周初沉默。 唐轻容惨然一笑:“原来你也一直在骗我,从一开始起,你就是为了我而来。我唐轻容何德何能,让宇文公子如此相待!” “容……”他想要解释,却发现没有一个字可以解释。 “你还要说什么呢,宇文公子。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好骗了。”唐轻容有些无力的看着他,甚至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周初轻轻揉捏着手中的玉佩,神色变幻不定:“开始是父亲让我去查你,可是我并没有想过要害你。” “不会害我?你只不过会出卖我,将我送给你的父亲。将我耍得团团转,真的那么有趣吗?”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失败,真的好失败,为什么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在骗她。为什么这个世界充满着欺骗。“我将一腔信任交付给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就是害死我?我会永世无法轮回,我就那么惹你们厌恶,要让你们痛恨我至此!” 面对她的质问,周初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紧,竟有些无言以对。 半响之后,他缓缓道:“对不起。”他紧紧地盯着那抹纤弱的身影,轻声说道:“我本想救你,却忘记了他的本事,是我对不住你。” 唐轻容捂上耳朵,再也不想听见他的一句话。骗子,全部都是骗子。 “你听我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里。”唐轻容根本不理会她得任何言语。周初说的急切,见她如此,心中大急:“等岩浆涨上来你必死无疑,他不知道你会武功,你用轻功上来,我会接住你。 唐轻容所幸往石头上一躺,再也不想与他说话。 周初见她如此,气道:“你别再使什么性子,你再不上来他回来我就救不了你了。” 唐轻容闭上眼睛,她还活着做什么?出去又能如何?她真的能从宇文洛的手上抢到灵玉吗?再把灵玉毁了吗?不,她要见宇文洛,总之都是一死,她一定要见宇文洛。 猛然坐起身,她冷冷道:“我要见宇文洛。” 周初惊诧的看着她:“你疯了!他会杀了你!” 唐轻容抬头,冷冷注视着他:“你们本就想让我死,如今趁了你们的意,又有什么不满!” 周初神情受伤,骇然退后两步:“我没有……” “我要见宇文洛!”她不想再说别的话。 “疯子!”良久,周初吐出这两个字,抬头镇定的看着她,“我绝不会让你见她,跟我走,马上跟我走!” 唐轻容惊骇的回头,竟然看见周初跳了下来,正站在自己的身旁。 唐轻容被他一把拉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人,喊道:“周初,你才是疯子,疯子!” 周初哪里顾她的挣扎,狠狠一提气,飞上了高台。 唐轻容一路是被他拖着走的,她不由得觉得他傻,他单打独斗都打不过他父亲,现在看着一群持剑的家仆飘然落下,只觉得他是在做无谓之争。 然而周初蓝白二色的一袍被风一吹,衣抉飞扬煞是飘逸。此时的他,已无平日的清闲潇洒,浑身透着逼人的煞气,神情冷竣。 他的手上也不再是拿着做法用的七星宝剑,而是拿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冷冷看着前方的众人。 “你不觉得你很蠢?”虽然知道他是在救自己,但是她根本不想让这个出卖自己的人帮自己。 周初没有说话,忽然前方传来一扬熟悉的声音:“大哥一回来怎么就急着要走。” 唐轻容猛地回头,竟然是唐明远?! “明远。”她不知不觉已经脱口而出。 宇文远看着唐轻容,忽然一笑:“我的好姐姐,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吧。不过,我不叫唐明远,而叫宇文远。” 唐轻容明白了,他就是宇文洛口中的远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初时那么震惊与心痛了,她看着宇文远再看看周初,忽然云淡风轻的一笑。宇文远看着她得笑容,忽然道:“好姐姐,你在笑什么?” 唐轻容嫣然一笑,回道:“笑我的好弟弟竟然还活着。” 宇文远面色微微一变,轻笑:“可惜姐姐就要死了。” 唐轻容点点头:“是啊,我就要死了。也不枉你们费了这么大得功夫。” 宇文远也点点头:“的确费了好大的功夫,你也不能死的这么容易。” 唐轻容不欲再理他,周初也在这时挡在了唐轻容的面前,对着宇文远说道:“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宇文远声音也是一冷:“大哥为了这个女人已经几次背叛爹,今日还要为了她与我们为敌吗?” 周初声音冷淡:“我不想再说第二次,让!” “不让!”宇文远的声音也扬高,“你受了重伤,根本逃不出无忧谷。我劝大哥还是不要做无谓之争的好。” 周初已不再与他多话,一出手就有两人倒地,众人一见都挥剑而上。无忧谷皆是江湖上得好手,周初武功虽高可有伤在身又顾及唐轻容,一时剑法无法施展殆尽,虽不落下风但也同样挣不到便宜。 宇文远一见,当下也拔剑上了阵,他当先惊风破竹的一剑就向唐轻容刺来,丝毫没有留情。 周初一见,当下不管周围的剑,便去挡下这一剑。剑势震破了他的虎口,他直直退了好几步才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 唐轻容愕然的看着宇文远再一剑就向周初砍去,不由得惊骇,也顾不了许多,捡起地上的一把剑,便用起十七教她得剑法,当下这致命的一剑。 宇文远吃惊的看着挡住自己这一剑的唐轻容,满脸错愕:“你竟然会武功!” 唐轻容哪里想与他说话,趁他愣神的瞬间占尽先机,逼退了宇文远几步。随即拉着周初,就要走。 忽然身体被猛地推了出去,再看时,只见周初替自己挡下了宇文洛的那一掌。周初倒地不起,她不敢去想象他是否还活着。 唐轻容捂住口,轻功一跃就拼命往外飞去。宇文洛没想到她会跑,亲自提气追了过去。 唐轻容知道自己如今是真的没有退路了,站在崖边,她真想就这么跳下去,可是真话说起来容易,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做到。 宇文洛阴沉沉的看了看她,不再多半句废话,吩咐道:“拿下!” 唐轻容心底一慌,看着几个家仆向她围拢,她知道被抓住或许会死的很惨,可是跳下去吗?小说里说主角跳下山一定不会死,可是她离死亡接近过,根本不敢拿自己去赌。 宇文洛正待出手,忽然听见一个悠悠清冷的声音响起:“宇文谷主真是侠义,知晓我的王妃丢了,竟然帮我找到了王妃。本王真不知道该怎么相谢。” 宇文洛面色一僵,看向声音的来源,正见顾夜阑带着一群卫兵慢悠悠的向着自己这里走来。 第二十五章 风吹草低见牛羊 宇文洛没有想到顾夜阑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当下惊愕的看着他。 唐轻容一见顾夜阑,顿时觉得心中一暖,上前走了几步想靠近顾夜阑,却被宇文洛拦住了去路。 “王爷。”唐轻容看着顾夜阑,原来的恐惧降低了许多。 顾夜阑抿了抿唇,对着宇文洛道:“既然本王已经来了,宇文谷主可以将王妃交给我了。” 宇文洛虽然心中不服,但朝廷与无忧谷很少相互干涉,手一松,唐轻容便跑到了顾夜阑这里。 顾夜阑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唐轻容唇角扯了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问道:“你怎么会来救我?” 顾夜阑笑而不语,对着宇文洛道:“那么,宇文谷主告辞了。” 说罢,便带着众人离去。 宇文洛看着唐轻容的背影,手上突出的青筋反应出了他此时的愤怒。 回程的路上,顾夜阑带着唐轻容坐在同一匹马上,唐轻容的衣服上还沾着血迹,顾夜阑只是叹了一口气。 “宇文谷主为什么要杀你?唐府灭门与他有关吗?” 唐轻容低着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顾夜阑的手一紧,忽然有些严厉道:“你不告诉我,我如何帮你?” 忽然手上有些潮湿的感觉,他将她得头扳过来,发现她得脸上竟满是泪水。他有些慌乱:“你怎么了。” 唐轻容抬头看着他,忽而一笑将头转了回去。 她还可能信任什么人,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一路无言,回到府中,唐轻容舒服的洗了一个澡,采苓为她梳发。 唐轻容静静地坐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自己被顾夜阑救了出来,只是不知周初会不会出事?他是他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他不会有事吧? 自嘲的笑了笑,明明都是出卖过自己的人,可是为什么还要担心他们。 头皮一痛,采苓有些不知所措的拿着几缕断落的发丝,小声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看了看采苓手中的发丝,轻轻摇了摇头。 采苓知道唐府灭门的事,此时唐府一灭,朝中本想平衡的因素消失,那么王妃在府中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影响。 看着唐轻容苍白憔悴的面色,她有些心疼,俯下身伏在唐轻容的膝头,她轻声道:“王妃,采苓会一直陪着你。” 唐轻容看着她,只是点点头。她还有什么可骗,其实她现在发现她并不是那么生气。原来自己并不害怕欺骗,因为这样的伤痛只维持一会便消失不见了。 粉霞映天,碎了满地芳华。 唐轻容孑身一人静,支开了一众侍从,独自抱着古琴走进了王府桃花林中。找了一块无人的草地盘膝而坐。 将筝放在腿间,她微闭双眼,慢慢的酝酿着记忆中的旋律。 略微踌躇,细指搭上琴弦,手指一拨,一挑间,行云流水的琴声已经流泻而出。 这是方依初生前最爱弹的曲调,她有着唐轻容的记忆。弹奏时,她似乎看见方依初与唐缄一家的情形。其实,他们本来可以幸福,却一定让他们一家拥有这样悲惨的结局。 那个时候的方依初是最美的,看着唐缄眼中的深情,她便很是羡慕这个女人。原来,唐轻容便是在那个时候起,她就在期待着,以后会不会也有一个人像这样望着自己? 这是一曲不悲不喜的音调,没有感人的悸动,也没有轻快的欢喜。余音缭绕,每一声都可以晃动心弦。 长长的睫毛微垂,随着每一个音符的流动,美好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来。她的嘴角轻扬,曲调一转开始灵动,婉转,将她心中的愉悦融入这悠然的曲音中。 幸福与地狱原来是如此之近,近到她还未能完全抓住?她安静的看着纷纷扬扬的桃花飘落在清澈的水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微微阖上眼,忽地,一个陌生的气息靠近,来人踏在落叶上的沙沙声惊动了她。 这些天,她总是喜欢在这里弹琴,几乎不说一句话。 顾夜阑看着这样的她,几次想要和她沟通,可奈何唐轻容却不与他多说。 顾夜阑叹了一口气,看着唐轻容道:“此次去塞外,要好些日子才能回京,你与我同去吧……” 唐轻容终于认真的看了看他,良久方才说道:“王爷是在担心我?” 顾夜阑一愣,锁了眉,不满:“有什么不妥?” 唐轻容抿抿唇,轻笑:“若不是我,王爷就不会有太多顾忌了?” 顾夜阑噤了声不说话,只是望向她时清冽的目色中有细碎的锋芒慢慢划过,他似笑非笑:“那你为何不将一切告诉我?” 唐轻容浅笑,不答问他:“我知道,无忧谷是朝廷最大的威胁,你们无法与无忧谷为敌,所以,总有一天你们会把我送给无忧谷。” 顾夜阑薄薄的唇隐隐含着怒气,他淡声道:“你如何得知你就一定能引起两边的敌对,你以为你是谁?” 唐轻容手指一痛,慢慢抚摸着琴弦:“正因为我不是谁,不算什么,所以我没那个必要告诉你。” 顾夜阑俊美无铸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震怒,却没有发作:“那么你又打算怎么做?你根本解决不了。” 唐轻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道:“无论怎样,我都会为他们报仇。” “用什么报仇?你可以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不是讽刺,而是道出事实。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不想失望,所以我不想请求。” 顾夜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得眼神里波澜暗涌,唐轻容看不懂那样的眼神。 所幸他没有再坚持在这个问题上,而是缓缓道:“你准备一下,明日我带你去塞外散散心。” 唐轻容犹疑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塞外天高气清,将前些日子心中的郁结尽扫而光。顾夜阑此行是为索布德公主的婚礼道贺,唐轻容也在这里看见了一场盛大的异族婚礼。 婚礼当日,她看着插满花朵的花车,跟着他们的族人一同追着花车。顾夜阑追在身后,看着唐轻容抓了一把鲜花,最后被他们的族人扮成了花仙子,捧上了花车。 那一日,她坐在高高的花车上,看着人群之中的顾夜阑,忽然有一瞬的失神。她笑着向他挥手,将花全部扔向他,唐轻容不知道这些族人的规矩。后来才知道,花仙子将花扔给男子,就代表着她心仪之人是那个男子。 唐轻容的脸红透了,顾夜阑却在众人的推搡之下将唐轻容带到篝火中央,与大家一起跳舞作乐。 篝火之下,顾夜阑与唐轻容一袭外族服侍,却依旧挡不住两人的风华。牵着他的手,唐轻容忽然想起了西方的舞蹈。她笑了起来,若是教顾夜阑华尔兹,不知道他会不会疯掉。 不过她没敢去教他。 在塞外的日子,每日都有着不同的花样。第二日,唐轻容便拉着顾夜阑也看他们牧羊,草原辽阔,一望无际,唐轻容在草原上奔跑着,忘记了身份,忘记了自己。 顾夜阑看着她有些无奈,不知唐轻容从哪里找来了一条鞭子,非拉着顾夜阑一起放羊。受了一些基本的教导,唐轻容终于和顾夜阑敬加入了牧羊组。 顾夜阑开始时有些无措,他堂堂王爷竟然在这里和下人放羊。可是这次唐轻容怎么也不准他走。无奈之下,只能依了她。 唐轻容看着顾夜阑认真专注的模样,可是羊却偏偏不听他的指挥,不由得捧腹大笑,“王爷,你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可以在马背上走天下,可惜却拿不下这几只小羊。” 顾夜阑恼怒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是几只羊罢了,它们敢不听本王的话,本王晚上把它们当晚餐。” 唐轻容更乐了,“暴君暴君啊。” 顾夜阑看着她跑开,发现自己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明媚的笑容。蓝天绿草之下,她那一身异族的服装,竟好像草原的天使。这样的天使竟是他的妻子,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唐轻容在他周围蹦蹦跳跳,竟比小羊还要欢乐。他看着她,摇头直笑。 将所有小羊都赶到牧场,唐轻容坐下草地上,忽然想起了天龙八部里的乔峰与阿朱的故事。一时心血来时,对顾夜阑说道:“我说一个故事给你听。” 顾夜阑难得诧异的看着她:“你会说故事?” “当然。”她笑着看他。 顾夜阑点点头,也笑道:“那说来听听。” “从前有一个大侠,他是丐帮的帮主,武功又高,人长的也很帅,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侠义之心…….” 这个故事说了很久,顾夜阑听得也很认真。说道最后时,她自己也伤感了起来。 从来都是自己看那些故事,可从没有这么详细的自己说过,如今说来想来,竟觉得阿朱是那么的残忍,而乔峰又是那么的痴情。 故事说完,顾夜阑久久没有说话,直到许久他才说:“明明只是一个丫鬟,既无绝世容颜,又没有惊世的武功,为什么乔峰会对她这么痴心。” 唐轻容点点头,看着他笑了下:“所以说你们世界的男子太多情,也太薄情。” 顾夜阑皱眉:“什么叫你们世界?难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吗?” 唐轻容呵呵一笑:“我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胡说八道。”他轻叱一声,唐轻容见他不信也没有解释。 顾夜阑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他们有了雁门关牧牛放羊的约定,如果乔峰不执著于报仇,也许就可以和阿朱相伴相依,终老天涯。” 唐轻容仰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的白云,轻声道:“可是,那样的他会快乐吗?会心满意足吗?在关外,在风吹草低见牛羊之际,他肯定仍会为大仇未报而抱憾终身。” 顾夜阑不语,看着她闭上眼睛,享受着微风,低声道:“可是他也同样后悔不是吗?他失去了阿朱,痛苦了一生。” 唐轻容“恩”了一声,忽然道:“若你是乔峰,你会选择报仇还是隐居?” 顾夜阑却是反问:“那你呢?” 唐轻容笑:“有的时候女人可以放弃的,比男人更多。” “若是那样,为什么阿朱放不下。”他淡淡回答。 唐轻容沉默了,顾夜阑太聪明了,和他说话根本别想在口舌上逞能。 故事说完了,天色竟然已经很晚了,很快便有人来唤他们回去用膳。回程的路上,顾夜阑默默的跟随其后,看着唐轻容跳在前方,轻轻喃道:“风吹草低见牛羊,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第二十六章 多事之秋 这一日,唐轻容正在榻上坐定,刚拿起琴谱却见顾夜阑进来,便起身道:“今日要去哪里玩?” 顾夜阑微一眯眸,看着她小女儿的娇态,忍俊不禁道:“你就这么喜欢玩?” 唐轻容微微笑着,去抢他手上的马奶糕。顾夜阑见此手腕一翻,将马奶糕拿走。唐轻容的手伸在半空中,明明快要到手中的马奶糕却忽然飞走了。她怒瞪了顾夜阑一眼,鬼心思作怪,手腕迅速一动,身形一旋,竟从顾夜阑的手上夺走了两块马奶糕。 正当她得意的炫耀着手里的糕点时,却见顾夜阑一双深沉的眸子错愕的看着她。 唐轻容这才愣住,顾夜阑似乎不知道他会武功。见顾夜阑深深的看着自己,她仿佛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抬头。 见此,顾夜阑倒有些不好责骂,只轻声道:“容儿是何时学的武功。” 唐轻容见他询问,心中一沉。她不敢抬头,只老实道:“成亲前。学了一点点。” “是谁教你的。”他的声音虽然低柔,但是却像一个老师,让她不敢不答。 想到十七,她沉默了一会。 忽然耳垂一暖,唐轻容抬头正见顾夜阑温柔的眼眸,他的手为她轻缕了一下发丝,碰到她得耳垂时,忽然想起了什么。 忽然说道:“你似乎很喜欢掉东西。” “啊?”唐轻容不解的摸摸耳朵,果然只剩下一只耳环,她有些懊恼的抬头,四下去找。 顾夜阑拦住了她,低声道:“别找了,只怕掉在了草原上。”忽然拉起她的手说道:“容儿,你可会骑马?” 唐轻容想了想,说道:“只会一点点,不是很精通,应该摔不死人吧。” 顾夜阑忍俊不禁,道:“那便与我一起去骑马吧。” 片刻之后,唐轻容与顾夜阑都换上了马装,走到马场,唐轻容远远就看见一匹黑马立在那里,她一见就心生喜欢,跑过去便要去摸。谁知那马性子烈,扬起前蹄就要踢她。 唐轻容吓得退后了一步,顾夜阑连忙将马拉住。 他安抚下马,对唐轻容笑道:“你胆子真大,本王的马你也敢抢。” 唐轻容头一偏:“不就是匹小黑,黑黑的真难看。” 那黑马显然是对唐轻容的话不满,对着她叫了叫,唐轻容捂着耳边瞪了它一眼,躲得远远的。 顾夜阑又好气又好笑:“你竟然和我的过不去,果然是女人。” 唐轻容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是你的小黑太小气。” 顾夜阑抿唇笑道:“它叫御风,不叫小黑。” 顾夜阑为唐轻容挑了一匹性子温顺的小红马,唐轻容顿时爱不释手。直嚷嚷着说要带它回王府。 顾夜阑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大婚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开心。人家都说开心的女人最美,他只觉得此刻的唐轻容竟比“她“还要美。不觉来了兴致,道:“走,今日若能赢了我,我便请满足你一个愿望。” “我们去野餐!”唐轻容眼前一亮。 顾夜阑郁闷:“什么是野餐?” 唐轻容抿唇一笑:“你若输给我,我就告诉你。” 说着率先跨上马背,奔驰而去,随着马儿奔走,只听见她一串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唐轻容的马术自然不能与顾夜阑相比,但她本就没有争胜之心,见顾夜阑超过了她,干脆就慢悠悠的晃了起来。 顾夜阑终于忍不住回头寻她,却见她正骑着马唱着歌。 蓝蓝的白云天, 悠悠水边流, 玉手扬鞭马儿走。 月上柳梢头, 红红的美人脸, 淡淡柳眉愁, 飞针走线荷包绣, 相思在心头。(.无弹窗广告) 风儿清,水长流, 哥哥天边走。 自古美女爱英雄, 一诺千金到尽头。 风声紧,雷声吼, 妹妹苦争斗, 自古红颜多薄命, 玉碎瓦全登西楼。 顾夜阑停在她得前方,被她得歌声所感染,更加被她的词所震撼。他的马缓缓停下,等待着她追上来。 草原上,顾夜阑牵着她得小红马,任由她坐在上面摇着草唱着歌,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能遇见她竟是那么的幸福。 许久没有活动,尽管唐轻容多是被顾夜阑牵着走,亦是气喘吁吁。终于在半日之后,她丢下马,往草地上一趟,“我不跟你这个古代人比,比不过你。” 顾夜阑也下马,坐在她得旁边笑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你哪里跟我比了,根本是不肯跑。”尽管他今日没有跑尽兴,可是与她慢慢的走竟也不觉得无趣。 唐轻容哈哈一笑:“那是我有自知之明,明知道比不过你就不做无谓之争。” “你倒是识时务。”他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沉默了许久,顾夜阑忽然静静地看着她:“自古美女爱英雄,你心中的英雄是谁?” 唐轻容身体一僵,认真的看着顾夜阑,忽然道:“我心中的英雄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也是全世界最爱我最宠我的男人。” 他薄唇轻抿,眼中却透出从未有过的认真,道:“就这么简单?” 唐轻容眨眨眼睛:“你不觉得很难吗?” 他看着她,认真道:“自古红颜多薄命,玉碎瓦全登西楼。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微微一顿,坐起身抱着腿,想了一会,低声道:“我原本以为来到这个世界是寻找我的爱情的,可是我现在才知道,爱情是那么的奢侈。” 顾夜阑深深的盯住她得眼睛:“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唐轻容沉默着,轻轻开口:“王爷,你可否答应容儿,有一天容儿不得已离开了你,你一定不要找我。” “你要去哪!”他皱眉,声音有些微冷。 唐轻容吐了吐舌头:“我说了不得已吗?谁知道呢,也许是王爷不要我了也说不准。” 他的声音清冷淡定:“若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掘地三尺把你找到。” “你不要我了还找我干什么?”她郁闷。 “送去尼姑庵,一定是你作乱太多,不能放你出去祸害人间。”他的唇边隐有笑意,唐轻容脸一沉,随即自己先笑出声来。 圣崇六年,皇上忽然殿前吐血倒地,此间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御医为其诊断竟是中毒之象。 宫人尽骇,一时间满座哗然,皇宫尽乱!满座臣子皆是惊恐,短短半个时辰内,几乎所有的御医都被召进皇宫,只为保住皇上的性命。 幸得皇帝年轻,身体底子好,也多亏荀王顾夜雨及时封住了皇上的经脉,才阻止了毒药的蔓延,一时保住了心脉。 御医吊息,参汤灵芝不断,才勉强保住了皇上的气息不断。 皇上昏迷期间,众人都不敢怠慢,皆是四处寻找良方名医救治皇上。 一向平稳的西罗,竟开始乱了起来。众人谁也不敢言语,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可任凭最为正直的御史中丞洛大人调查了整整一个月,却没有丝毫的头绪。 掌管膳食,递茶送水的宫女太监都被收押审问,可尽管处死了一批宫人,却依旧没有得到丝毫的线索。 整整一个月,整个皇宫都处于压抑惶恐的气氛中,都在议论皇上中毒的原因。 皇上中毒太过于离奇,中丞大人知晓一时半会不会得出答案,为了不影响人心,便将此事由明转暗。 西罗民心大乱,都开始变得忧虑起来。众人时刻惶恐着,民间甚至有人开始传,不久之后邻国将攻打西罗。 皇子亲王虽是表面关切忧心,心里却更开始期待着一场新的较量。 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上昏迷随时都会死去,新帝无子,而这下一任的帝王之位,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的,只有他的亲兄弟与两位叔叔辈的王爷。 所有亲王都仿佛看见了希望,都死死盯着这触手距离的龙椅,盘算着坐上它的那一天。 亲王各怀鬼胎,而这真正愿意去寻找良方名医的功夫只成为了表面的戏法。 与皇位相比,中毒之事就变得那么不甚关心了。 十一月,荀王府,富丽的府邸雄伟恢弘,府内的构造奢华美妙,将荀王尊贵的地位权势彰显无遗。 府道长桥上,一名华服男子悠闲的坐在那里闭目垂钓。柳叶为他遮挡了刺眼的日光,修长富贵的手中随意握着垂钓的鱼竿。 随着他身下竹椅的来回摇晃,鱼线也在调皮的来回晃动。水面上泛着点点涟漪,不时的惊吓走过来吃食的鱼儿。 柔和的日光映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影,踏在雕花的石砖上无声无息。 “你这样钓鱼,鱼儿是不会上钩的。”后来的男子开口,他的声音淡淡清冷,样貌却如日光一般温暖。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躺在竹椅上的华服男子似是毫不在意,嘴边含着笑意,眼眸已经睁开。 “你这不是愿者上钩,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桥下的男子轻笑了一声,一语道破他的心事。 顾夜雨望着桥下的男子,带些兴味而道,“你找到医治皇帝的良方了吗?” 话语虽是问句,可肯定之意却很明确,他的眼中满是对眼前男子的信任。 第二十七章 对弈 果然见桥下男子一点头,说道,“确是找到了良方,不过是否有用,还要服后才知。” 顾夜雨唇边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重新望回鱼池,他道:“风随,让万管家将我们‘千辛万苦’寻到的良方送进宫去吧。” 风随沉默了一下,慢慢抬起头,面目清润如风。他看着顾夜雨,稍稍压低声音道:“此药一用,皇上便会苏醒,王爷已经想清楚了么?” 顾夜雨不在意的笑了起来:“皇上毕竟是本王亲侄子,本王岂能见死不救。” 林风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依旧温言道:“皇上中毒已深,此药虽好,却没几年可活。王爷若是有那想法,也要早些打算,切莫让他人占了便宜去。” 顾夜雨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微微眯起双眼,道:“本王不过与十七王一样,是个闲散王爷,有什么好叫那些无聊之人贪得便宜的地方。几年虽少,也好过便宜那帮废材。” 林风随只是淡淡不语,顾夜雨见此,悠悠叹一声,“本王有你相助,有此知己好友,本王又有何畏惧。” 林风随依然平静如水,并没有因为顾夜雨的言语而感动,也不曾看他,只是淡淡地道:“王爷不可轻敌,此时的宫内各地都潜伏着各帮势力,就等着皇上驾崩之日好一举夺位。新帝若醒,王爷你只怕会处于风口浪尖。” “怎会?”顾夜雨悠悠道,“我不过是个众人眼中不问朝政的闲人,本王担心亲侄子,其他若要说是非,也无从可说。” “只怕一次会树敌太多。”林风随温然的提醒。 顾夜雨嗤笑,正见一只大胆的鱼儿游过来觅食,他只是将鱼线轻轻一偏,用鱼竿将鱼儿拨走,口中满不在意的道:“这些年的韬光养晦也让我安逸了太多日子,偶尔品下刺激也未尝不可。” “运筹帷幄,行事之前也必须深思熟虑。”林风随并未有何不满,只是淡淡叮嘱。 顾夜雨虽与风随生在不同国,可顾夜雨的母亲却是南诏国的郡主,与风随的生母是孪生姐妹。所以顾夜雨经常会与这位兄弟接触,深知彼此的性格。[]风随说的话,往往都是思虑千万,谨慎再三。 顾夜雨想来有些好笑,“风随,你我交心不是一年两年,怎的还是这般小心。” “还是小心些好。”林风随淡淡地打断他,眼中有些漠然,“如果有任何偏差,你的愿望可能会就此破灭。” 顾夜雨意外而又明了地看着他,“如今的你已比往昔沉默了太多,看来你也有太多烦心事。” 林风随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 风随的睿智是顾夜雨所需要的,与风随的友情也是他所珍惜的。 “得此知己,死而无憾。” 顾夜雨闭目而叹。 林风随转身欲离,听见他的自叹时脚步微有一顿,眼眸中一抹异样的光芒闪过。轻轻一声叹息,风随也没有再去打扰顾夜雨,径自沿着林道漫步离去。 山中窥日月,白云若絮,鸟啼虫鸣,别有一番滋味可言。 半山腰处有一瀑布,山水自崖上一泻而下,扬起阵阵水雾,烟雨迷眼。 旁有石亭,两个年轻男子正在亭中对弈。 一个男子容颜出众,丰神俊逸。另一名男子面容沉静,举止优雅。 林风随落下一子,故意重叹气,满脸郁闷之态:“哎,为何每次对弈我都赢不了你。” 顾夜阑唇角露出一抹从容的笑容,声音舒缓:“这刚下了几子你就没了信心,自是赢不了我的。” 风随慢慢的呷着茶,随手拈起一枚棋子,道:“难道有信心就能赢得了你吗?”说着,他落下一子。 顾夜阑也夹起一粒棋子,想也不想就放下,而后道:“那是自然。” 风随看了看萧沫,他忽然很是好奇。落下一子,风随略有疑惑道:“晋王爷,你说,你与我十三哥相比,谁的棋艺更高?” 顾夜阑再丢一子,但笑不语。 风随看了看棋局,没有立即落下棋子,而是继续说道:“我十三哥的棋艺连我父皇都称赞有加。我父皇是棋艺高手,而我十三哥却能次次赢了我父皇。” 顾夜阑缓缓浅笑:“我的棋艺怎敢和南诏王相提并论,不过是闲来打发时间罢了。” 风随墨眸闪烁,倒是不以为意,他盯着顾夜阑道:“我看未必,我十三哥可以次次赢我父皇,而你却可以次次赢我。你可知,我和父皇的棋艺相当。” 顾夜阑没有表情,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你只是精不在棋艺,若是比音律,我自是低你一筹。” 见他丝毫不在意,风随摇头一笑,“晋王爷,你让我五子,我们来比比。” 顾夜阑张了张口,看着风随戏谑的笑容,无奈一叹,“让五子,我必输。” “我看未必,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是你赢了,我便满足你一个要求,若是你输了,”风随故意拖长语调,听得顾夜阑摇头一笑。 “我可不会满足你的愿望,你提出的要求必然怪异难缠。” 风随轻抖手腕,将棋盘上的棋子毁去,嘴边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怎么会,若是你输了便输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顾夜阑见他手下动作不停,也已恢复常态,淡淡道:“好吧。” 日阳高照,雨雾散去,转眼一局棋竟下了一个多时辰。 但见萧沫将手没入棋盒,夹住一枚棋子,缓缓举至半空,却停滞不前。 这局棋已下得七七八八,白子步步为营,黑子布局精巧,一时竟是胜负难分之势。 风随此时却不如顾夜阑那般严肃,他反倒是悠闲的一边抿着茶,一边看着顾夜阑的神色,一般自在模样。 顾夜阑思忖了片刻,终于将棋子放下,这一子竟自毁了一片黑子。 风随见了,眸中也闪过一抹讶异之色。 他看了棋局良久,并没有说话,而是慎重想了许久,方才落子。 顾夜阑此时下手反而轻松了许多,眉间的神态也愈发的舒缓起来。 风随的脸色倒是愈来愈严肃,看着一片一片的黑子自毁,他竟有些看不透顾夜阑。 像他这般毁下去,怎么可能赢过自己。难道他是想认输? 风随心中疑惑,可手下的攻势还是未停。 可并不如风随所想,顾夜阑只退了几步,便开始进攻。 顾夜阑通常下棋主要为守,而这下的棋子似乎含了无形的杀气,锐不可当。 终于半个时辰后,风随一扔子,叹道:“输了半目。” 顾夜阑也放下棋子,此时也是精力用尽。 风随淡笑着为自己斟茶,目光慑人,直视着顾夜阑道:“晋王爷,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顾夜阑淡然自若,也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方道:“十七王过谦了。” 风随哈哈一笑,摇摇头:“未必过谦,未必过谦,现在我可以肯定,你一定比我十三哥的棋艺还要好。” 顾夜阑浅笑摇头,“时辰不早了。” 风随一看天色,不由得叹道:“这一局棋是我下过最精彩的一局棋。” 顾夜阑点点头:“幸而你是我的知交,若是把你当做敌人,一定很累。” 风随的眼中微波一动,他笑了笑,“晋王倒是多虑了。”风随爽朗而笑,惊动了休憩的鸟儿。 “现在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风随倒是没有忘记一开始的约定。 顾夜阑愣怔了一下,笑道:“我现在也没什么想要的,先记下可好?” “那岂不是让我欠着你?”风随故作烦恼状,顾夜阑一见摇头轻笑。 两人一起起身,风随看了看四周,只觉景色清新,便道:“坐了太久倒也有乏了,不如去山上寺院看看,听说那里桃花开得正艳,我们也可一道观赏。” 顾夜阑没有异议,点头同意。“也好。” 二人踏着小道而上,风随想起这几日的朝堂之事,张口笑道:“皇上已醒,难道你就不意外?” 想到那些亲王听见皇上醒了的消息时,那掩饰不住的厌恶与失望让风随至今仍觉好笑。 顾夜阑泰然自若:“皇上醒了对在某些方面来说倒也好,免得让那些人落得个篡位之名。皇上未醒,继承人未定,没有皇上的传位懿旨,就说不得‘名正言顺‘” 风随双目间忽然染上了一股奇异的光彩,又听顾夜阑说道:“西罗帝王传到当今皇上已是第二十九位。这二十九位帝王中没有一位不姓顾,没有一位是篡位得来的皇位。所以这下一个皇位,也不允许!” 风随沉寂片刻,问道:“是为了西罗?” 顾夜阑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是为我自己。” 风随诧异:“你难道也想?” 顾夜阑摇了摇头。 风随不解:“让佑天帝再活几年,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将药方交给顾夜雨的人虽是林风随,可却是顾夜阑找来的药方,也是他的意思。 顾夜阑摊手,无奈一笑:“如你所想,既少了这些如狼似虎的对手,也为了让七哥得取皇心,名正言顺。” 林风随脚步放缓,声音亦缓慢:“你有隐瞒。” “那你觉得?”并不意外的扬眉,“我想的是什么?” 林风随半晌都未说话,两人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山顶。 此处风景开阔,虽是山顶却人流涌动,热闹非凡。 “我只是不知,你是因为重视叔侄情谊,不忍他死。亦或是,”林风随缓缓向前走进,并没有立即说出答案。 “亦或是什么?”顾夜阑的眼神高深莫测,定定地看着林风随。 林风随嘴角也浮出一丝笑意,迎上他的目光,道:“你想借他的手帮你们披荆斩棘。” 顾夜阑听来先是一愣,而后仰头一笑,“你说的都对,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时机未到罢了。” “你指的是中毒之事?” “恩”顾夜阑点点头,“异党需除,图谋我西罗的贼子更要杀。此时若是再有新帝登位,难免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新帝登基必会给贼子可乘之机,而现在皇上不能死。在贼子没有找到之前还不能死!”顾夜阑说着,眼中露出一抹骇人的厉光。 林风随沉默不言。随着他继续向前。 此时已至正午,走了半天的路二人都有些热了。 顾夜阑看着前方的寺院便对风随道:“我们去前方寺院歇歇脚吧。” 风随此时也有些饥渴,便点头答应。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向着寺院走去。 第二十八章 圈套 明音寺虽在山里,却从未因此而减少过往游客。此时的明音寺前围满了人,将寺前堵得水泄不通。 山中人多倒也不稀奇,可今日并非特殊节日,却比节日倒要更热闹了几分。 林风随和顾夜阑到了山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只见人群站在佛寺门前,都是交头接耳,眉目之间隐约有一丝期盼之色。他们都不时的望着寺内,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而人群之中乞丐甚多。 林风随来西罗也不曾少上这明音寺,却也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场面,难道是什么大人物来访?能比他们还要尊贵的人又有何人? 不过思索之后,又觉得不像,这明音寺上虽有乞丐,却从来不会聚集如此之多。 风随愣,随即含笑挑了挑眉,用眼睛询问了一下旁边的顾夜阑。 顾夜阑俨然也没见过这个情景,也是摇了摇头。 风随的脚步没有停止,只是抬头看了看前方,一缕戏谑的笑容浮在面上,他慢慢说到:“似乎我们来的正巧,赶上了热闹。” 顾夜阑未答,而是随手拦住一个男子,谦和的问道:“这前方发生了何事?为何围了这么多人?” 那被拦住的男子先是顿了顿,随即看见风随和顾夜阑,见他们的装束虽是普通,但这人眼力极好,一看便知那衣料的材质比之一般人要名贵了太多。当下见顾夜阑询问,也不敢怠慢,他神色一潋,便笑道:“两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晋王妃正在派粮。” “晋王妃?”风随脸色一变。 那人明显见风随和顾夜阑不解,便也解释道:“唐翰林的原配唐夫人在世时怜惜这些乞儿,每年的这时都在此发放钱粮,唐夫人过世后,唐翰林就一直让下人来派粮,唐府如今被灭门,只留下晋王妃一人,所以今日晋王妃亲自前来在此布施。” 顾夜阑神色更显诧异,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却不想唐翰林还有这样的一面。更不知今日唐轻容会出府,还来了这里吗? 林风随点点头,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永连王确是个长情之人。” 顾夜阑不置可否。 “大家快看,晋王妃出来了。” 人群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就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寺门前。 林风随正要走开,忽然看见人群之中分出一条道路来,一个女子身着拖地鹅黄烟纱裙,左右跟随着六位伴随,每人手中都拿着两个篮子,里面或装铜钱,或装米粮。女子的长发乌黑如缎,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娇美的面庞之上带着浅微笑意,愈发的清艳动人。 那双纤弱的素手不断的将钱粮送给周围的百姓,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 瞬间,风随脸上玩笑的神情尽数敛起,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子。女子不时的低头,发间的步摇随之摇曳,发带不时的轻触脸颊,衣上的裙带随着她的走动而轻盈起舞。此时的她如同下凡济世的仙子。 女子的年纪轻轻,眉目之中带着一丝少女的纯真,更透着一股慈悲宁和的气息。 风随见过不少皇家女子,看多了后妃之间的尔虞我诈,也见多了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然而唐轻容的身上却没有他讨厌的气息。明明他可以自私一点带走她,可是他不能,他甚至不敢见她,害怕自己会一时冲动将她带走。 风随默默地看着唐轻容,想起彼时她的质问,竟也忘了移步。 顾夜阑见到这番情景也是一愣,却先于风随变回平静。行善布施之举他不是第一次见,亦不是第一次见女人行善布施。 可是见到自己的妻子在此行善,竟觉得陌生而又熟悉。 眼见越来越多的乞儿靠近,顾夜阑好看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这个女人。”他没有说什么。 风随心下却是一酸,她是他的妻子。 没有任何人注意,二人转身优雅的从另一个门进入寺内。 不知何时,庙前的人已经散尽,而行善的女子也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去。 此时的寺院桃林之中一裳倩影正徘徊其间。 女子一袭鹅黄烟纱裙,发间步摇摇曳。正是在寺前行善布施的晋王妃唐轻容。 此时她的周围没有跟随伴从,只是独自行游走林间。 今天天气极好,明澈如一潭静水。温和的春风微微吹过,时不时伴随着几片桃花瓣,轻柔的飘落在她的身上。 唐轻容停下脚步,触手摘下一片桃花,放在鼻尖轻嗅,桃花香味温柔清雅,说不出的舒适恬静。 此时的唐轻容立在满树桃花之下,正应了那句:人比桃花颜色好。 少女的容颜配着桃花的芬芳,灵秀动人。如柔光若腻的肌肤直比初梅还要娇嫩。 呆在原地愣了很久,唐轻容的唇角不知不觉竟弯出了一抹动人的笑意。 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的眼中迷蒙出一抹失意。 感受到一股视线投向自己,她本能的抬起头。 看见前方的男子时,唐轻容手中的梅花顿时落地。 他似乎也是无意撞见自己,脸上的错愕之色还未消褪。 唐轻容愣了愣,唇畔扬起一抹淡淡的戏谑,而后优雅有礼地屈膝一福:“见过十七王。” 林风随身躯僵了僵,他的目光炯炯,却终究一黯:“晋王妃免礼。” 唐轻容浑身一震,原本带笑的脸顿时僵凝,苍白一片。原本以为已经习惯了他的淡漠,却不想听来还是这样的心痛。她转身便想离开去寻伴从。 见唐轻容想要离开,风随不禁出声道:“等等。” 唐轻容稍稍迟疑,止步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风随俊美的脸上含着淡淡的温文笑意,眼眸微微一闪:“这条丝巾应该是你的。” 唐轻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沉沉的,深不见底。 听见他的话,唐轻容这才看见他手中的紫色丝巾,再看腰间,丝巾不知何时遗落。 她心中感觉有针轻轻一刺,点点头,她启口道:“是我疏忽了,多谢十七王。” 一阵风从桃林中掠过,星星点点的花瓣被吹落了下来,旋转着擦过唐轻容的面颊。 她得手自他的手中接过丝巾时,风随竟是按捺住想要拉住她得冲动。 从他手中接过丝巾,见他不再言语,便向他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告辞。 他想询问有关她得一切,她失踪之后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去问。最终只能化成苦涩一笑,径自去了。 唐轻容回府路中,竟在前面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走近了几步,正要出声喊他,却看见他走进了一家酒楼。 唐轻容正打算独自回府,却不巧听见旁边两个男人的对话。 “顾夜阑进了酒楼,赶紧通知主人。” “小心把这包药放入他的药中。” 唐轻容吓了一跳,竟然有人要对付顾夜阑。她立即对着采苓道:“回府多叫点人过来。” 采苓也听见了对话,点点头,难得没有多说什么。只余唐轻容一人装似若无其事走进了酒楼。 她塞给掌柜一锭金子,问到了顾夜阑所在的雅间,当下就走了过去。 站在门外,正好听见里面的对话。 “晋王爷,您觉得那张龙椅该有谁来坐?”一个喑哑含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唐轻容直觉的蹙眉。 顾夜阑的声音冷静清陌,这是他一贯的语态,却多了一份疏离:“龙椅自然是皇上的,唐翰林你说呢?” 唐轻容心头一紧,唐翰林?唐缄已死,那么还有谁是唐翰林。然而第三个声音响起了。 “哈哈,姐夫,那你不妨再说,那谁又是皇上?” 唐轻容只觉得出现了幻觉,这个声音,竟然是唐明远……不,应该说是宇文远!他竟然还敢以唐明远的身份出现?他就不怕?? 恍然有一股杀气从门内传出,唐轻容幸好有准备,脚下轻功一走,轻易了躲开了攻击。 再看时,已见宇文远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身后是惊诧不已的顾夜阑。 “姐姐,好久不见了。”他的那句“姐姐”让唐轻容有些恶心。 “你这声姐姐还不配唤本宫,宇文远!”唐轻容的声音冷冷。 宇文远的神色一冷,看着唐轻容笑:“晋王妃好大的架子,只是不知晋王妃在门外偷听是何居心。” 唐轻容不笑不怒,看了看桌上的酒水:“我只是来找我夫君,你还要拦我吗?” 宇文远哈哈一笑,说道:“晋王妃对晋王真是夫妻情深,只不过是约王爷来喝杯水酒,晋王妃何必动怒。不如赏脸坐下和我们一起喝上一杯如何。” 顾夜阑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然而他深不见底的黑瞳之中,却透出丝丝冷然,含着怒意。 唐轻容忽然之间觉得自己错了。宇文远已经自己倒了一杯酒,递到唐轻容的面前笑道:“我都与王爷说了,王妃定会前来寻找王爷,可是王爷不相信。” 唐轻容后退了一步,忽然明白这一切原来只是他引诱自己的圈套。她忽然有些无措的看向顾夜阑,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第二十九章 王爷可否休了我 顾夜阑无可奈何的一叹,敛起了笑容,忽然皱眉向她走来。[.超多好看小说] 唐轻容的手被他轻轻握住,他的手很温暖,让她忽然有些想哭。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之事不必再谈。” 宇文远忽地仰天长笑:“晋王爷以为今日还能走出去吗?” 顾夜阑不为所动,笑若春风,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会寻找时机先走。” 唐轻容猛地抬头去看他,只觉得他淡定的温柔之下,隐藏着痛恨。 她不停地摇头,却听宇文远道:“怎么,晋王爷想反悔?” 顾夜阑忽然一笑,一把将唐轻容推出门外,可惜顾夜阑刚还了宇文远一掌,就听见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晋王爷,你若再反抗,我就杀了你的晋王妃。” 顾夜阑回眸看着一个女人手中的唐轻容,闭上了双眼,双脚软了下去。 唐轻容从没有发现自己这么没用过,鼻尖传来一阵花香,顿时也失去了意识。 眼皮沉重,她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宇文家的牢房之中。只不过此时的自己被绑在石柱之上,双手被荆棘绑住,荆棘的刺深深扎在她得肉里,干涸的鲜血沾在她得衣袖上,让她很是难受。 唐轻容知道宇文洛狠毒,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狠。 脑子开始转动起来,想来在酒楼之中宇文远下药,抓来了她和顾夜阑。对了,顾夜阑呢? “容儿,你还好吗?”顾夜阑的声音嘶哑,声音之中掩饰不住的心疼与关切。 唐轻容抬起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看见了顾夜阑。 看着他被铁链锁住双脚,其他地方没有伤害,她勉强笑了一下。 心中愧疚,唐轻容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顾夜阑扯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不要胡思乱想了,你不要乱动,我想办法救你。” 唐轻容垂下头,颤声道:“这是无忧谷,他们抓我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抓你!” 顾夜阑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他们抓我自是为了西罗皇位,只是你,到底与无忧谷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告诉我,容儿,告诉我。(.好看的小说)” 唐轻容看着他,忽然没有了表情。她看着他许久,顾夜阑竟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告诉他:“晋王爷,唐轻容想求你一件事。” 顾夜阑不禁轻拧眉心,沉声道:“你要求我什么!” 唐轻容惨淡一笑:“王爷可否休了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抿抿唇,目光微动。 唐轻容挑眉瞅着他,面色如常,丝毫不以为意:“我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爱过王爷,我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过你。” “容儿!你到底在顾忌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无忧谷。”他开口,话语低沉,如弦重压。 “我说了,我不爱你,我爱的人另有其人。”她不在乎的笑笑。 顾夜阑不答,只是眼光忽闪,眸内若隐若现的震怒。 他沉吟良久,迟疑一下,还是出言好心提点我:“若是以这条将你休除,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因为西罗的女人若有二心,只能出家。” 唇角笑意顿僵,唐轻容看着他,呆住。 顾夜阑清凉的语音如冰砸人,淡淡传入她耳内:“你到了现在还是不信任我吗?” 怔了半响,唐轻容才咬牙出声,脸色恨恨然:“我只是不想你死。” “唐轻容,你听着,你既然嫁给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逃离。”他衣袂清扬,他站在那,竟然俊逸得似仙人般脱离尘世。 唐轻容咬唇,涩然一笑“若我告诉你,我迟早会死呢?你还要强留我吗?” “你说什么?”如墨的眸子盯着她,满含不信。 “就算你现在救了我又怎么样,我只能活三年,三年之后我一样会死。没有人可以救我,这就是我的命。” 顾夜阑眸光微动,瞧她半响,轻声道“说清楚!” “我……” “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只能活三年,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门外轰然一响,只见一道亮光刺入,让唐轻容不适应的闭上眼睛。(.) 她斜瞥着他,看见宇文洛的目光从她的脸颊划过,笑道:“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是鬼,是回来找你报仇的厉鬼。” “哼,装神弄鬼。” 唐轻容毫不介意地淡然一笑:“是吗?那么你觉得你吸了我的魂魄,我还怎么活过来的。” 顾夜阑拧拧眉,听到这句话时,忽然扭头看了唐轻容一眼。 “敢问宇文谷主,你求长生是为了什么?”她轻笑,凝眸瞧着宇文洛,声音轻柔。 宇文洛沉吟,他开口,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都说天子万岁,但个个都是凡夫俗子,真正可以万岁的才是天子。” 不仅是唐轻容,就连顾夜阑也听得一字不漏。 “你想要皇位?”唐轻容冷笑。 宇文洛点点头:“我要统一天下。” 唐轻容忽然有些后悔问他了,宇文洛毫不避讳的告诉他们,看来是根本不打算放他们走了。自己本来就要死,只要砸碎灵玉她就可以回家。可是顾夜阑呢,他该怎么办。 思及此,她不禁轻拧眉心,忽尔松畅一笑,道:“这一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安然逃脱。只是,我想你还不知道灵玉真正的使用口诀吧。若是像你那样用,只怕等你死了你也别想长寿。” 果然,他的脸色一变,忽然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可以骗我,我已经找到了使用方法。” 唐轻容笑了一下:“是吗?你若是找到了方法,我还怎么可能会活。只有我才知道口诀,否则你总有被魂魄反噬的一天。” 宇文洛不再说话,而是看着她的神色高深莫测。 她道:“我可以将口诀告诉你,但是你要放了顾夜阑。” 顾夜阑却面色一变,有些苍白。他的语句清凉的语音下,字字坚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顾夜阑还不需要一个女人来救!你最好住口!” 唐轻容转头看他,心猛然一沉,开始揪痛:“这一次你我都可能性命不保,我只是想活着。” 他高声斥道:“什么什么性命不保的?我曾经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有事。这一次也不会。” 宇文洛忽然叹道:“你们两个我都不会放,你们都不用争。” 唐轻容咬咬唇,忽然身上的荆棘被斩断,她得身子被宇文洛拉了起来。 她看着他,狠狠瞪着他,宇文洛却不在意,对着顾夜阑说道:“尊夫人我先带走了,晋王爷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给我答复吧。” 顾夜阑冷冷看着他,他似乎很是疲惫,闭上眼睛却也无力言语。 夜深人静,一个凉如水的夜晚。 顾夜雨一如往常般,独自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他目不转睛地盯著手中的书信,眉头紧皱。 叩叩! 蓦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直觉地抬起头,以为是丫鬟所以也没多想地说:“进来吧!” 门一开,伫立在门外的身影却让他诧异地愣了愣。 “是你?” 于嫣儿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壶茶,莲步轻移地走了进来。 “你每天都忙得这么晚,怕你会累坏了身子,所以亲手替你熬了一壶草茶,你快趁热喝了吧!” “不必了!” 顾夜雨的语气冷漠,一双眼眸盯着她一瞬不瞬。她似乎自从那晚跑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去找过她,可是丝毫没有音信,可是今日她却自己跑回来了。 “你可以不领我的情,可你的身体却不能不顾!” “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他语带嘲讽地说。 听见他的话,于嫣儿轻轻一笑,看着顾夜雨英俊的眉目,说道:“殿下也会在乎我的死活吗?” 顾夜雨的眸中隐有怒火,只看着她不语。于嫣儿轻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把我做的每一件事都看成是有目的的呢?” “难道不是?”他冷漠的笑笑。 于嫣儿没被他的冷漠与敌意吓走,反而来到他身旁,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 “快趁热喝吧!冷茶不好喝。” 看著递到眼前的那杯茶,顾夜雨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撩拨了一下。 “告诉我,为什么晋王妃会被人抓走?”他沉声问,手粗鲁将茶杯挥去。 他的力道很大,将于嫣儿手中的茶杯和茶壶全扫到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于嫣儿怔住了,望著一地的狼狈,她的心一阵抽紧,感觉自己的好意与柔情也全被糟蹋地摔碎了一地。 一股欲泪的酸楚毫无预警地向她袭来,她却抬头,不答反说道:“不喝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杯壶给打破呢?” 顾夜雨冷笑一声,站起身,嘴角的笑意扩大,却显得格外阴寒:“嫣儿,你太不听话了。看来我该教训你一下了。” 于嫣儿瞪着他,低低的说道:“我不喜欢她,难道不可以杀了她吗?”语气中透着一丝决然。 “嫣儿,是平日太宠你了吗,让你如此没有规矩,敢害我要救的人。”顾夜雨不知何时欺近,冷笑着说道。 于嫣儿抬头,望向顾夜雨:“为什么我不可以?” 顾夜雨愣了一下,不懂:“什么?” 于嫣儿忽然抱住顾夜雨:“我一直都爱你,可是为什么你只爱邵嫣,为什么你可以有很多女人,却独独不要我。因为唐轻容和她长得相似,所以你想得到她吗?” 顾夜雨将她一把推开,深沉的眸子看不出喜怒:“你帮无忧谷,就是背叛我。” 于嫣儿轻笑,抬头望着他:“背叛吗?那你杀了我吧。” 顾夜雨毫不留情的一掌打在她得胸前,于嫣儿退后几步,拭去嘴角的血渍,抬头倔强的望着他:“若是你不杀我,我迟早还会害她,我……” 忽然右手手臂传来的剧痛让她无法在往下说,如同针刺入的痛觉,疼得她说不出话。 “你若再害她,用左手我废你左手,用右手我废你右手。今日只是我给你的一点点教训。”顾夜雨对于她的痛苦置若罔闻,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这个女人,不准你伤害她,听懂没有?” 于嫣儿咬牙不愿回应。 顾夜雨微眯着眼望着她,“还是你想我现在就杀了你?” 于嫣儿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笑得有些凄凉:“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与其这样痛苦,不如死了,就再也不会痛苦。 顾夜雨掐着她得脖子,却未曾用力,他的脸上满是怒色,低沉道:“嫣儿,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若是再有一次,我一定不会饶你。” 于嫣儿呆愣的蹲坐在地上,看着顾夜雨的背影,只觉得手臂好痛好痛。 第三十章 深藏不露 唐轻容被关在了另一处的房间,这一次的待遇比之前好了太多。从前呆在冰冷的石室,现在只是被软禁在房中,房中一应齐全,只是没有人。 宇文洛除了第一日将她送到这里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转眼已经第五天,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遗忘了,只是她有些担心顾夜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正心急之间,却听屋外传来阵阵喧哗之声,唐轻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被守卫拦住。只听见前方传来震怒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吃的,那么个大活人也跟丢了?” 无忧谷的弟子一个个全神戒备,二公子宇文秋彦一向都是温文尔雅,对待每一个下人都很好,可是今日却发了大火。 原因是在这种紧张时刻,他们居然把宇文初给弄丢了,难怪宇文秋彦会发大火了。宇文初是谷主千交代万嘱咐要好好看守的,可是今天一早,却发现原本呆在房中的宇文初不见了。 宇文洛本就对宇文初顾忌,若是知道他逃跑,不抓住还好,要是抓到只怕会……一向好脾气的宇文秋彦都忍不住要吼几声。此时最关键的问题是一定要在宇文洛之前找到大哥。否则,他可不敢想象。 “二公子,您息怒,大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被我父亲知道还可以无事?!调集人手,谷里谷外都要找,仔细的找,知道吗?”宇文秋彦冷声道,大哥如今还负伤在身,到底能跑到哪里去? “是。” 听着声音越来越低,唐轻容走回屋,大公子?难道是周初?他被宇文洛也关起来了吗?上次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怎么会逃走? 唐轻容有些想不通了,可是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此时府中混乱,看来宇文洛是不在府中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她看着门口的两个守卫,在屋里走了两圈,终于抓起桌上的茶壶朝着两人身上砸去。[.超多好看小说]那两人没想到唐轻容会砸他们,当即一躲。 唐轻容耸耸肩,“手滑了而已。” 那两侍卫互相看了一眼,都狠狠瞪她一眼,没有说话。 唐轻容于是每隔一会,没有任何规律的向着两个人砸东西,直到将东西全部砸完,那两人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唐轻容看着他们,忽然狡黠的笑了笑。转身回屋开始睡大觉。 黑夜里有一道身影落在宇文洛书房门外,推门而入。不知在房间里找了什么,飞身出去时,被正好进屋的宇文洛发现。 “什么人?”宇文洛一声低吼,整个无忧谷的人都行动了什么。一时之间无忧谷火光点点,侍卫四处追查,只为抓到那偷盗物品的小贼。 宇文洛连忙打开暗格,打开夹层里的锦盒时,里面却已经空空如也。他恨恨的将盒子一扔,对门外大声喝道:“你们都在做什么!!快给我去追!” 护卫们早已头皮发麻,此刻见谷主震怒,还不都立即退下。 火光蔓延,几乎照亮了整个无忧谷,打斗声此起彼伏。数个持剑护卫将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盗贼围在了中间。在黑夜之中刀光剑影灼灼闪亮。 只见盗贼的手上拿着一柄好剑,正是出自无忧谷的月初剑。 忽然另一道黑影一跃而出,一剑就像黑衣人胸口刺去,黑衣人脚下一转,只堪堪避过。刀光剑影,黑衣人剑法很好,可是内功却不及宇文洛。 一掌击于胸前,蒙面的黑布被强行扯下,露出了周初的清俊的面容。宇文洛披着黑色的外衫,负手看着火光下的宇文初,愤愤道:“初儿!竟然是你!” 周初吐了一口血,冷笑道:“是我,怎样?” 宇文洛笑得阴狠:“你竟敢背叛我,身为我的儿子竟敢帮着外人对付我。(.无弹窗广告)” “背叛?呵……”周初只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哼,初儿,将灵玉给我,我可以让你死的轻松一些。”宇文洛的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你说这个?”周初将手里的布包扬了扬,突然向远处的湖里丢过去 宇文洛大骇,直觉的去捡,周初趁所有人注意力分散的瞬间,一口气拔地而起,飞跃而走。 无忧谷唯一的静处地牢,看守迷迷糊糊的打着盹。唐轻容一棍将他从身后敲晕,从他身上摸了钥匙,打开牢门,月光下只见一个苍白的身影靠在墙边。他的衣服很干净似乎并无受伤,唐轻容急忙走过去,轻轻唤道:“王爷,王爷……顾夜阑,你醒醒。” 顾夜阑似乎被下了药,身体瘫软无力,“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轻容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心酸:“你,怎么了,怎么身体这么凉。” 顾夜阑虚弱的笑了一下,无所谓道:“只是软骨散,他只是怕我逃走。” 唐轻容轻轻将他扶起来,说道:“我们走,现在外面乱作一团,现在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顾夜阑有些吃惊:“外面发生了什么?” 唐轻容笑了下:“不过是制造了一点混乱,顺便拿了一点东西。” 顾夜阑忽然一把握住她得手,神色郑重:“宇文洛下手很重,你当心。” “嗯。”唐轻容勉强笑笑,“别担心,你还不知道我么?什么事情我害怕过?” “我们快走,其他的事出去再说。”她想扯断他脚上的铁链,试着用钥匙去开,可是竟然没有一把钥匙能打开锁。 顾夜阑忽然用无力的手推开她的怀抱,静静地靠在墙边:“你先走吧。” 唐轻容一惊:“不行!” 顾夜阑神色沉稳,声音沉沉:“你带着我根本不可能逃走。” “不!”她不停地摇头,朦胧间,她惟一想到的,是无论如何,也要带他离开这里。 顾夜阑叹了一口,将她抱入怀里:“你听我说,你先出去将此事告诉七哥,他会带人来救我。” “既然是一起被抓来的,当然要一起走!”她不同意他这个提议。 顾夜阑还想再说,忽然听见门外一阵轻响,他惊慌的对唐轻容说道:“快去上面躲起来。” 唐轻容抬头知道他指的是上面的房梁,顾夜阑已经知道自己会武功的事情,唐轻容咬咬牙,身体一跃在梁上刚刚躲好,就见宇文洛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她抱着横梁,按照以前十七教的方法,屏住呼吸。看着下面的一切。 夜已深,顾夜阑静静坐在那里,随意拿起身边还在未雕刻完的木雕,拿出怀里的小刀慢慢雕刻。 宇文洛走至顾夜阑面前,见他气定神闲,不由冷笑道:“晋王爷好兴致,深夜不睡觉还有心情做木雕。” 顾夜阑并不不理会,只是低头默默地雕刻木头。从宇文洛进来时,他就没有抬头去看他一眼。 宇文洛见他如此,不禁微怒道:“本谷主与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夜阑依然不去理会,宇文洛何曾被这样冷落过,沉声道:“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还是没有解药,你将什么也得不到。” 唐轻容的心一沉,顾夜阑真的中了毒吗?这该死的宇文洛,下手真是狠毒。 顾夜阑淡淡道:“我早已说过,我与你无话可说。” 宇文洛眼眸一寒,忽然道:“你不怕死,那令夫人的命你也不顾了吗?” 顾夜阑略有反应,抬头淡看宇文洛一眼:“你本就不会放过她。” 宇文洛哼了一声:“你倒是知道的清楚,不过,如果你答应,我可以考虑饶她一命。” 顾夜阑充耳不闻,只道:“夜深了,本王不喜欢有人打扰,恕不远送。” 宇文洛突然一怒,右手变成虎爪,直取顾夜阑咽喉。 他下手毒辣,根本不留一丝余地。房梁上得唐轻容差点吓叫出声,只将手捂住自己的唇,饶是这样也发出了一丝声响。 宇文洛稍稍一滞,顾夜阑手中的小刀已经反手从下方刺入了他的手臂里。宇文洛一痛,当下变招,顾夜阑却已经负手站在了三丈之外。 唐轻容知道顾夜阑的武功力量,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厉害,能伤到宇文洛,已经让她诧异不已。 宇文洛亦是愕然,明明顾夜阑中了毒,为什么还会有这么迅捷的反应,而且如此轻巧地化解了他的杀招。 想此,他冷哼一声道:“晋王爷果然是一位高手。” 顾夜阑目露精光,双手负于背后,淡笑道:“本王不喜欢深夜与人讨教武功,还请离开吧。” 宇文洛何时败于过下风,当下一出掌,又出杀招。顾夜阑将双手化为刀,迎向宇文洛的攻击。 此时的顾夜阑周身散发着凌然的霸气,他天生就是这般的傲然,此时的他更多了一份凌厉。 双掌相对,划破长空。 “难怪晋王爷不肯臣服与我,原来是深藏不露。” “本王不会臣服于任何人。” “呵呵……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的亲侄子也会想要铲除你了。我若是他,身边有了这样一个威胁,也会不择手段除去的。只可惜,你却先下手为强了。” 顾夜阑不置可否,宇文洛忽然甩手离开,也不再去看顾夜阑。 正当唐轻容奇怪宇文洛怎么肯就此离去的时候,却忽见顾夜阑跪倒在地,连吐了三口血。 第三十一章 林风随 不可遏制的心痛传遍全身,她急忙跳下来,也顾不得会不会给宇文洛发现。 只见顾夜阑瘫倒在地,她哭丧着脸道:“你怎么样,你别死啊?” 顾夜阑喘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一声幽叹道:“我无事,只是真气消耗太多,导致气血不顺。只要休息一会就好了。” 忽然想到宇文洛的话,她急忙问:“他给你下了什么毒?我去给你偷解药。” 顾夜阑愣了一下,忽然摇了摇头:“别去!你先走。” 唐轻容本想说不,但一想到他的身体,忽然涩涩的说道:“你等我。” 说完跑了出去。 唐轻容刚跑了两步,就看见了前方的宇文洛。她的心一凉,恐怕今日在劫难逃。不行,一定要拼一拼。 她猛一提气,拼命的想要逃开,可她不是顾夜阑,根本打不过宇文洛。身后一阵剧痛,身体猛然下落。 唐轻容只觉得这一掌就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宇文洛手中的剑指向唐轻容的喉咙,说道:“灵玉呢?” 唐轻容勉强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道:“灵玉一直不是在你的手上吗,我怎么会知道?”话一说完,一口血涌了上来。 她心知自己伤得不轻,可是她现在知道自己根本不能死,顾夜阑在等着她,不知道周初有没有把灵玉摔碎,要事摔碎了。那么她也就不怕死了。 她的古代之行,似乎有些辛苦。 宇文洛一怒,手中的剑直直向她的心口刺去,唐轻容哪里能躲过这一剑,可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身前站着一个男人,替她化解了危机。 抬头一看,竟然是十七! 林风随此刻站在那里,看不出神色喜怒,只道:“宇文谷主,你这是?” 宇文洛一见林风随,脸色一寒:“这是我的家务事,还请林公子不要多管闲事。” 林风随薄唇轻抿,他望了一眼唐轻容,他的目光里隐隐透出焦灼般的痛。[] 一转身,他狠狠瞪了想要宇文洛一眼:“我要带走她。” “不行!”宇文洛丝毫没有犹豫。 “宇文谷主!”林风随的声音冰凉,“我向谷主讨一个人情,将她交给我。” 宇文洛冷笑:“林公子,这是西罗的事,我不想与你为敌,这个人情恕宇文洛不能卖给你。” “你!”林风随怒极,忽然看了唐轻容一眼,就在宇文洛不备之际向他出手。 唐轻容趁这个机会再提一口气,孤注一掷般用了全力飞跃而去。 宇文洛想要去追,却被林风随拦下。他怒极,大喊:“把她拦住,拦住!” 唐轻容跌跌撞撞走了许久,终于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关键时刻十七来救她了。想到他,唐轻容忽然觉得心头一阵温暖,原来自己还是这样的爱他。压不住体内血气翻涌,她支撑着靠在一棵树上。 她微闭双眸,不知道现在的十七怎么样了,还有周初,不知道受伤没有?还有顾夜阑,她要先去通风报信。否则只怕宇文洛会向他下手。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待唐轻容意识到有人靠近时,她惊愕的睁开眼睛,随即被熟悉的气息包围。 她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将他紧紧抱住。林风随紧紧将她揽进怀里,一只手已经探上了她得脉搏。 唐轻容忽然抬起他的脸,看着他说道:“你不是叫我晋王妃吗?不是说不要理我吗?还说从未爱过我。你……” 话还未说完,她已经被他重又搂入了怀中。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他的声音有着隐痛。 “我偏要说,你不要碰我,既然不要我,就不要碰我。”她得声音不由得哽咽。 林风随将她抱得更紧,一边摇着头,嘴里却说不出话来,只觉的心疼的感觉一丝丝从心底漫延开来。 “咳咳咳……”唐轻容忽然弯下身子,捂著嘴剧烈的咳嗽起来,每咳一下就吐出了一口血。林风随清晰的见到鲜红的血正从她的指缝里漏出来,心,猛的抽痛起来。 唐轻容的身子一震,猛地就要将他推开,却被他一把搂回了怀里。 “咳咳,我会弄脏你的衣服。” 他不语,只是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松,他能感觉到肩上的灼热,是她得血,竟然烫的他好痛…… 寒冽的冬夜里,风继续吹着,他迟迟没有松开手,直到她稍稍平复一些,才伸手去擦她嘴角的血,“丫头,你不要害怕。”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怀抱,这一切竟然又回到了她身边。 “是不是我快要死了,所以,你才愿意对我温柔……”她低低的笑了起来,心里好痛。 “你不会死的,我怎么可能让你死……”他的声音哑,像是忍耐着莫大的痛苦。 唐轻容胸口一痛,心中浓浓酸楚:“十七,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等你告诉我你有苦衷。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忽然想起了周初母亲说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既然爱的如此轻薄,为何还要去爱?”话一脱口,一口血也随即吐了出来,染在他的衣襟前。 林风随慌忙为她拭去血迹,鲜血染红了他的手,可是却没有丝毫想要停止的意思。他的心猛然紧缩,抱着她低吼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她狠狠抓着林风随胸口的衣襟,轻轻道:“去找荀王救晋王,他还在无忧谷。”说完最后一句,她只觉得全身都在痛,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任凭自己向后倒去,却被林风随紧紧抓住,她听见他在她得耳边说着什么,可是她已经无力再听。能在他的怀里死去,她也不再遗憾。 “御姑姑。”林风随抱着昏迷的唐轻容跪在草茅外,看着从房中出来的白发女人。 这里是万毒林,这里到处繁花似锦,瘴气弥漫,这里虽美,可谁都知道这里的一切含着剧毒。 林风随已经在屋前跪了许久,御柔终于正眼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叹了一口气:“罢了,进来吧。” 林风随一喜,将唐轻容抱进屋放置到床上。 御柔为唐轻容探了探脉,又检查了一下伤势,诊断完伤势后,叹了一口气。起身从一旁的药里拿出好些药材,分别放入药钵中研磨。 “如何?”林风随坐在床边,俊美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表情。 “脉息不稳,五脏六腑俱受重创,如果不是你及时以真气护住她的心脉,恐怕她也不会撑了这么久。” “她还有没有救?”他的神情黯淡了一下,问得有些急切。 御柔在瞥他一眼后继续低头捣着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他直勾勾看着御柔:“什么?” “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救这个女孩?在我的印象里,你还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人?也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表情。她既然已经嫁给了别人,为什么你还要救她?”古代已婚与未婚的发髻不同,御柔一看便知。 她本来猜想是林风随自己的妻妾,可当她询问时得知不是时,便不想再救这个女人。 林风随向来凡事稳重,他虽风流不羁,可从没有这样认真过。 林风随身体一僵,“她爱我。”想到唐轻容曾经的话,他缓缓的吐出这三个字。 御柔将草药全部磨碎后,将雨露混合一起倒了进去,继续研磨。“爱你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对她不同?你从来不会这样。” 林风随眼眸一暗:“她会好起来吧。” “很难说,她的身体本就不好,这次受了重创,她自身没有内力,是不可能自我调息的。” “那要怎么办?” “除非……”她的脸色很是犹豫。 林风随立即问道:“除非怎样?” 御柔叹了一口气:“你确定要救她?只怕她活着会让你失去许多。” 林风随愣了一下,看着唐轻容的神色时,不忍的别过头:“告诉我吧。” “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人帮忙,但是会毁去你一半的功力。” “好。” “你不在乎?”御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林风随摇摇头:“无所谓。” “好吧。”御柔长叹一口气,将药倒入碗中,“我去煎药,等下教你为她疗伤。” “好。” 御柔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清冷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我虽是你的亲姑姑,可是你也应该明白我谷中的规矩。” 林风随点头:“愿任凭吩咐。” 御柔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抹笑容,她虽满头白发,却是红颜之姿。这一笑竟让人惊心动魄。她说:“你真的与你父亲不同。” 林风随微微错愕,御柔接着说:“我的条件很简单,与西罗和亲,迎娶永连王之女颜如郡主。” 很久,林风随都没有说话。 御柔看着他:“你放不下?还是不愿意?” “好,我答应。”林风随眼神黯淡。 “你就不怕她醒来失望?” 林风随眼波动了动:“我只想她活着。” 御柔叹了一声:“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南诏的希望,万不可因为儿女私情而误了江山。” “我明白。”他淡淡的回答,全身有些无力,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得睡颜。 “她懂你的心情吗?” 林风随没有回答,但是那个时候她是含笑闭上眼睛的。她应该是懂得吧。 御柔摇摇头:“希望你可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林风随闭上双眼,草庐之内只留下唐轻容浅浅的呼吸。 第三十二章 冬雪 施月一个人坐在梅树下,望着茫茫的雪景有些痴迷。(.无弹窗广告)这雪已经好几天了,不知会耽误多少人的行程。 连日来的严寒,加上以往的过度操劳,她竟然会病倒在床榻上。想象以前的自己可是从来不会生病的。 她总是觉得这一生太过于无聊,总是想找些乐子。可是嫁了三次人之后,她忽然觉得腻了。第一次,那个富商捡到了她掉的珠子,便说只要她愿意嫁给他,就把珠子还给她。施月答应了,可是结婚当天他竟然与人私奔了,还留下了那颗珠子和一封信,说将财产都留给她,当他死了就好。于是她就告诉所有人,新郎死了。于是她成了严寡妇。 一年后,她去山边采花,看见一个被毒蛇咬伤的男人,于是善心大发救了那人。那人一心要报答,非要以身相许。她被他缠得无奈,终于点头答应。可是刚成亲一个月,他却失踪了,几日后发现他竟然出家了。施月只得又拿了一次财产,对人宣告他死了。第三次,这一次是一个贪图她财产的男人,施月觉得无聊,也觉得财产不够花,就找一个人来陪她花。可是这个男人她只能说,上辈子德没积够,成亲当日摔马跌死了。 施月觉得她越来越无聊了,最后所幸买下了这座青楼,终于让她乐了一阵子。看着前方的白雪,思绪不由飞到了那一天。 那一日,施月带着几个侍从去扬州购买上好丝绸胭脂。几天的赶路让她有些疲惫,这一日天下起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他们出门时也没带什么衣物,此刻加紧赶路。不知是风雪迷眼还是车夫因为连日来的赶路太过于疲惫。 施月在车中睡觉,忽然被一阵马嘶声惊醒。 “什么事?”她掀开车帘询问车夫。 “老板,前面……前面……好像撞死了人……”车夫的声音微颤,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前方到底不起的男子。 “撞人?”马车的帘子被拉开,印出的是她极为艳丽的容颜。她抬起美眸,望向车夫所指的方向,缓缓走下车来,向那边走去。 “老板,这可怎么办?我闯了大祸了。”车夫呼道。 施月回头瞪了车夫一眼,她玩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有见过。只是撞死了人,似乎真的有些闯祸了。她走到男子面前,蹲下身子,打量了下地上浑身是伤的男人,还好……还有气。 施月四处看了看,这一路都染着血,此时被雪覆盖只隐隐看见一丝鲜红。 施月有些诧异,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撑到现在。她低头看向男子,忽然笑了一下,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男子的手中抓着一块奇怪的红玉,比一般的玉佩要大上许多,不知道是什么,但看男子死死的抓着,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施月的心中起了一丝怜悯,随即唤道:“阿启,把他抬到我的车上,他还有气,我们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馆看看。” “是!”阿启一听男人还没死,心中松了一口气,急忙将上前将他抬上车。 在抬起男人的时候,施月清楚的看见了从他腰间落下的白玉佩。 自从施月病倒以后,就鲜少呆在青楼里了。她住在梅阁里,独自一人欣赏着雪景。又想起从前,那个时候她还小,走在雪地中,脚踩在雪上发出“扑扑”的声音。 一个男孩跟在她的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你确定我们能找到它吗?那可是大哥的宝贝。”她不理会小男孩的话,低着头自顾自的寻找着。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她夸张的揉揉脑袋,待要怒嗔,却见那人蹙着眉看着她,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她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的小男孩开口:“大,大哥……” 她一愣,立即觉得自己做了逆天的大事,低着头不敢说话。 前方的男人开口:“我的玉佩呢?” 他明明看似是一个和煦的人,可是却让人觉得冷漠的无法接近。她看着这个人,忽然嘴一撇,不想理会。 前方的男子不想她竟然如此反应,脸色一沉,大掌抓起她得胳膊,眸中透出一股狠劲。 她与他对望着,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衣,可禁不住觉得阵阵冷风肆虐,胳膊也被他捏得生疼,她有些生气了,拼命地挣扎着。“不就是一块玉佩吗?不就是一块玉佩!”她倔强的想要挣脱出来。 前面的男子忽然将她放下来,他的声音比寒风还要更冷几分:“以后不要再去我的书房,也不许再碰我的东西。你回去吧!” 她心中一凉,她愤愤的想要说什么,却见他回过头来,不容置疑的喝道:“回去!” 她站在雪地里,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似乎惹怒了这个人,可是她却更恨他,为了一块玉佩就这么对她,也恨他竟然不与她纠缠,就这么离开了。 后来她在雪中找了一夜,终于找到了那块玉佩,也病了大半年。 施月静静地看着前方的男子走近,嘴角便不由得向上一弯。这个男人,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北风肆虐,白雪纷飞。冰冷的官道上惟有一辆马车缓缓而行。赶车的是两个清秀的少年,长得竟是一模一样,极是好看。两人边赶车神情严肃,却似全未将这寒冬放在心上。 马车虽行走得缓慢,可很快便到了城外,当先的少年将一块令牌交给守卫。侍卫们一见那块令牌,脸色顿变,恭恭敬敬地退了开去,放行。 另一个少年一扬马鞭,继续以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前行。 一进城内,便听见马车内传来一个女子清婉的声音:“十七,你不让我回府,我们怎么去救王爷。” 林风随淡淡一笑,目光更是温文,“自然不能回去,只怕宇文洛一直守在那里。回去只是自投罗网。” “可是”唐轻容秀眉微蹙,“王爷中了毒,我跑了,不知道宇文洛会不会杀他!” “让他等着吧。”林风随唇角一弯,目光灿灿,显得兴致昂然,“宇文洛不会杀他,因为宇文洛还没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那,我们不去找荀王吗?” “不去。”他没有一丝犹疑。 唐轻容看着他清闲的样子,轻轻一声叹:“好吧。” 晚间,林风随与唐轻容换了普通的衣服,在街道上漫步。与其说是漫步,不如说是查探下城内情形。 漫步之间,他们瞧见一处角落里围满了人,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好奇了。正当举步前去的时候,忽听四周惊呼起来。 林风随慢了一步,正好看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那辆马车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任凭车夫拉缰绳大声喝止,马儿都丝毫不听控制。眼看马车就要撞向唐轻容,林风随一惊,一时大街上喧沸一片,人群皆朝着两边让去。 众人只听见马车内传来女子的惊呼声,车夫骇然的摔下了马车,顿时血肉模糊。眼看着马车就要撞到墙上,没等众人惋惜,便见灰影一闪,瞬间的时间马车上已经多了一个美男子。那男子拉住马缰,那马儿嘶叫了一会慢慢平复了下来。 周围人愣了一下,随后一起拍手赞叹。 制服马车的自然是林风随,见马车停了下来,微微舒了一口气。看见前方脸色煞白的唐轻容,正想下车去安抚她。却见车帘却在此时揭开了。那身后的女子见到林风随时愣了一下。 林风随刚跳下车,腰间便觉一紧,身背后传来的少女体香让他一愣,当下就要将她推开。 林风随脸色无奈,不经意间回眸,在看清身后女子的面容时,他竟然怔住了。 “素素?”林风随诧异的看着眼前满面喜色的女子,“是你?” 眼睛瞥见唐轻容黯淡的脸色,他忽然将林素素一推,“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素素抬头看着林风随,自然的环过他的手笑嘻嘻道:“十七哥,我来找你玩呀。” 唐轻容兀自怔忪了一下,十七哥?林风随微微一笑,轻叹一声,对着唐轻容说道:“这是我的堂妹素素。” 林素素也不怕生,一见唐轻容就叫姐姐。 唐轻容脸一红,见四下议论不止,她不禁出声提醒道:“十七,先回去再说吧。” “好。”林风随有些无奈的看着素素,带着她慢慢离开人群。 别苑的厢房里 林风随负手于后站在窗边,听着林素素说着一路趣闻。唐轻容坐在一边静静地听,她和十七都不说话,整个房间里只有林素素一人在说话。 “你怎么会来这里,你爹娘呢?”林风随终于忍不住她得嗦,开口问道。 “我是来找十七哥的。”撞见林风随的目光,她低下头:“皇奶奶要逼我嫁给小敬王。” 林风随听此淡淡道:“你不愿意?小敬王品貌出众,他有什么不好。” 林素素听此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服道:“我才不管他的品貌,我就是不要嫁给他,我说了要嫁给四叔。” 林风随有些愣愣:“嫁给四叔?我以为那是你小时候的戏言。” “我才不是戏言……”她倔强的看着林风随,沉默一下才低声道,“我早就告诉我爹我喜欢四叔,可是他不准,皇奶奶也不准。” 林风随有些无奈道:“四叔比你大了足足二十岁,你怎么嫁他?” “我不管!”林素素急切的抬头看向林风随,“我就要嫁给他,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唐轻容有些佩服这个大胆的素素了,即便是在现代,也没有敢这样大胆的女人。 第三十三章 今夜我与你一起睡 “你必须要知道。”林风随狠心叹道,“就是四叔也不会容你胡来。” 林素素眼神一暗,“是啊,所有人都反对,我去找四叔,四叔也骂我。” 唐轻容有些怜惜这个女子了。 “我才不管这些世俗不世俗的,我才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叔叔,才不管他比我大多少岁。”林素素泪眼朦胧,望着林风随。 林风随无可奈何,走到她身边认真道:“素素,你姓林,四叔也姓林,这就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况且,在他的眼里,你只是个孩子。” 素素本还想反驳,但听到那句,“在他眼里,你还只是个孩子。”时,她默然了,的确,四叔从来只当她是孩子,以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对长辈的敬爱。其实只有她知道不是,她才不会分不清感情。 林风随也不再多言,只轻声道:“你早点休息吧,明日我找人送你回家。” 林素素黯然的看着林风随,也不敢说话了。 听着房门被关起的声音,林素素心中一片凄然。感觉到头顶有一道视线,她抬起头,正见唐轻容还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她好奇的看着这个唐轻容,问道:“你是我十七哥的女人吗?” 唐轻容呆了一呆,脸一红,轻轻摇了摇头:“你真的不想嫁给那个小敬王吗?” 林素素看着她也不觉得讨厌,摇摇头:“你一定也觉得我奇怪吧,家里的人都不喜欢我。” “没有啊。”唐轻容轻声一笑,引得林素素抬头看她。 唐轻容四处看看,忽然对素素轻声说了两句。素素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唐轻容。“这样真的可以吗?” 唐轻容笑着点点头,对她说:“今晚好好休息啦。” 林素素开心的点点头。 晨曦依旧,林风随一早便站在了林素素的房门前,可里面却没有一人。只留下一张字条。 他有些懊恼,这个妹妹不愿意回家,竟然在他面前也玩起了离家出走。 他站在外面,很久没有动一下。这个小妹一向大胆,只是一向听自己的话,这一次不知道怎么敢跑了。 转觉,婉转的琴声从房中传出,迂回传入他的耳中。一曲百转千回,空灵的琴声悠扬凄思,那音韵里满溢出淡淡的忆欲。 他跟随琴声而来,斜倚在树下。他忽然有些喜欢这样的生活了,只是这样的生活没有太久了。 感受到风随的目光,唐轻容莲步轻移,似乎是想上前,林风随伸手接下一飘落的雪花,脸上的神情悠闲潇洒。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素素走了?” “你知道?” 她笑得有些惭愧:“我教她的。” “什么?”林风随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来是两个同样大胆的女人遇到了一起。 唐轻容尴尬:“我其实只是教她怎么追求她四叔。” 林风随皱了皱眉,忽然低声说道:“她与四叔不可能的。” 唐轻容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林风随笑了一下,不想给她太多压力:“他们是叔侄。” 唐轻容也懂这是乱伦,可是还是忍不住教了林素素几手,想来叹道:“那就当给她一次念想吧。” 林风随含笑摇头,也不再说这个话题。 夜深人静时,唐轻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有太多的事情没解决,直搅得她不能安睡。一闭上眼睛,她脑海之中就是宇文洛面目可憎的嘴脸。想到顾夜阑,她很是担忧。 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这个夜太过于安静了。脑海之中浮现了许多陌生的记忆。 她缩在床角,看着窗外斑驳的竹影,清风摇曳,那团黑影竟让她感到恐惧。她紧紧的抓住被子,忽的,只听“哐当”一声,窗户大开,冷风呼呼的吹了进来,呜咽似地呼啸声让她惊叫出声。 窗外闪过一道白影,她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难道有人闯入? 唐轻容忽然心里有些慌乱,她感觉这一夜不会平静。想着,她跳下床,连鞋也未穿就飞快的打开门。 门打开,正见门外站着林风随,他的右手抬起,似乎正打算敲门,却未想到唐轻容会忽然打开门。林风随有些讶然,随即收回手,不由轻声道:“你没事吧?” 唐轻容怔怔的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你怎么会在门外?” 林风随忽然肃然道:“我看见一道白影过来,怕你出事。”忽然又看见她未着鞋袜的小脚,那是一双玉足。戏谑道,“你这样是准备去哪里?” 唐轻容但听到他戏谑的声音,再看到自己的脚,一时竟有些羞愧。忙用衣裙遮腿。她自然知道古代女子家的双足只有夫婿才可以瞧见,她一时有些窘迫。 “我,我也看见了白影。”她不知道说什么,忽然想起了刚才的事。 见她害羞的模样,林风随心里有些好笑。但想到正事,他收敛了一点笑意:“此事恐怕不简单,今夜我与你呆一起。” “什么?”唐轻容有些惊讶的看着林风随,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 林风随见她久久不动,有些奇怪道:“回房啊?” 唐轻容脸和煮红的虾子一样,林风随狭促一笑,也不逗她:“我怕今夜会有事发生,我守在这里,你去睡吧。” “不用。”唐轻容小声的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不用守着我了,我也会武功,真打不过我也可以大喊。” 林风随有些诧异,“既然如此,那我也告辞了。”见她如此害羞,明眸中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在他回身欲去的时候,唐轻容忽然喊住他,“十七。” 林风随有些疑惑的回头,只见她忽然跑回屋子,正不解她得动作,忽见她从房中跑出来,竟是拿着一把伞。 此时大雪纷飞,林风随的肩上落着薄薄的一层雪花。林风随登的一愣,唐轻容已经跑到了身前。将伞往他面前一送。 林风随低头看着伞很久都没有接过来,在唐轻容疑惑的目光中,他移开视线,淡淡一笑:“你很喜欢雪吗?” 唐轻容这才惊觉自己也淋湿了一身,也觉得有些好笑。 林风随接过伞,并没有打开,而是略微颔首一笑:“伞我接下了,快回屋吧。” 唐轻容点点头,正要回去,却被林风随拉住。 他嘴角一弯,煞是迷人:“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唐轻容脸色微微一红,还想再说时,却见他已经微笑离去了 欲离去之际,林风随听见她轻喊了一声:“十七……” 林风随眼中泛着点滴笑意,口中却是苦涩难言,却是没有停步。 唐轻容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那个身影完全不见。心中有淡淡的失落,她轻叹一声,终于慢慢举步回房。 换下湿衣,她重回床上,彼时的心平静了许多。 回想着和林风随刚才的对话,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恍惚之间,她还是那个每夜与他学武的小徒弟。不知多久后,她进入了梦香,梦里花飘伊人独立,有一个清秀的男子与她舞剑。 林风随回到房中,看着自己一身狼狈不禁有些好笑。想起唐轻容最后的那一声呼唤,竟有些心痛。自己能陪伴她的日子毕竟不多了,帮她救出了顾夜阑,他就要娶颜如郡主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如果在唐轻容醒来之前离开,他或许现在也不用这么烦恼了吧! 他今晚之所以还没有入睡,是因为他察觉到了这个园子周围的杀气。 只是不知这些人到底为何而来?悠悠吐了一口气,他翻身卧躺在细绳上,今夜又不能好眠了…… 望月楼,两人对峙。 “你去救冷谢。”一个月来,于嫣儿每见顾夜雨一次,就开口一次。 “我为什么要救他?”顾夜雨不知是给问烦了,还是终于愿意理会她,懒懒地开口应着,只不过眼光没从书页里移开些许。 一个月前,于嫣儿帮无忧谷抓住唐轻容,他不过是小小的给了她一点教训,那个叫冷谢的男人竟然敢来找他算账。敢来挑战他,他就给了那人一点教训罢了。 “他只是为了我,我不想他因此而死”她有些急切。 顾夜雨打断了她:“既然是为了你,那怎么救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可是他是你打伤的,而且我没有解药。” “是他来杀我。”凉薄的口气,夹杂着嘲讽。 于嫣儿有些漠然,然后恳求道:“只要他不死,我可以不见他。” “你那么关心他?”他嘲讽的问道。 于嫣儿摇头,相较于他的冷漠,她有人味了许多:“你去救他吧。” “本王不会去救一个要杀我的人。” “你”她有些生气了,想了许久,最后道:“我与你做个交换如何?一命换一命。” 顾夜雨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像是总算被挑起了一丝兴致:“你准备用谁的命,和我交换?” “顾夜阑!”她咬牙。 第三十四章 风雪肆虐 风雪一直在持续着,唐轻容看着这场肆虐的暴风雪,眉头微微皱起。看这风雪的趋势好像要永无止境的吹下去,雪已经积了好厚的一层,顾夜阑中了毒,也不知此时怎么样了。 来到古代认识顾夜阑,虽然对他的态度仍然没有变的热络,可至少比从前卸下了防备。轻轻叹了一口气,唐轻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在改变。从一开始只是为了生存,到了后来遇到这些事情,已经让她长大成熟。 打开房门,她直接走进风雪中。 呼啸的风雪,吹起她的衣裙,昂首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她宛如一尊精美的石雕,美的彷如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林风随默默地站在她得身后,只觉喉头一紧,想要离开,可眼睛却无法自制的看向唐轻容站立的位置。 她看着远方,眼眸之中是一片空寂,淡淡的忧愁含在期间,让他望之沉痛。 “容容,你的身体未好,不宜淋雪。”林风随慢慢走到她得身旁,为她披上一件衣袍,声音婉转清和。 听见声音的唐轻容回头,见是林风随时,眉眼一弯:“你很少会叫我的名字。” 他凝视着她,浅浅笑道:“那是因为从前你还没有烦恼。” 唐轻容垂下睫毛,说不出心中纷乱的感觉是什么,她低声道:“我的烦恼和我的名字有关系吗?” “容容,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会感到绝望吗?”林风随偏着头看她,温柔地说。 唐轻容微微一颤,看着肩上薄薄的一层雪花,她迟疑半晌,道:“我曾经以为他们是我的家人,所以尽管不喜也不会憎恨。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们并非我的家人,而是我的仇人。我掉进了这场迷局之中,我的棋艺不好,所以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赢得这盘棋。” 林风随微蹙着眉,沉声道:“容容,不要放弃!” 唐轻容静静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的一个表情,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林风随不解她的此举,抚上她得手背轻轻握住,唐轻容轻声道:“你是沈玉壶的时候,是我最大的眷念也是我最大的快乐。如今你是林风随,给我带来了好多愁绪,这样的你比十七还要朦胧,我怕有一天你会将冷漠全部抛给我,就一如再见一般。” 林风随的手微微一颤,将她抱入怀中,温暖着她得身体。他无言以对,是沈玉壶的时候,他可以不必在乎太多。然而恢复了身份之后,他不知道还可不可以保护好她。 太多的身不由己让他矛盾,他的声音沉沉:“容容,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唐轻容冷冷地说:“好好活着?若是发生什么让我接受不了,我一定不会求生!” “容容!”他的声音有些恼怒。 唐轻容抑郁着脸,看着他道:“我不想让你放心,我害怕连你也离我而去。” 林风随的心中一苦,她得话让他再度心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回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不管你。” 唐轻容闭上眼睛,任凭自己放纵在他的怀中汲取温暖,“恩”。 大雪之下,他们没有打伞,洁白的雪花飘落,化作水滴消失不见。 风雪袭来,白雾弥漫着峻峭山谷,山谷之上伫立着一抹黑色身影,挺拔修长的身形,却透出无限的孤凉。 男子的嗓音微微含哑,与他的一身黑色完全不相称:“容姑娘,你可曾逃出来了?” 男子呢喃着,忽然低低一笑,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良久,他才稍稍平复,疲惫寂静的眼眸痴痴望着迷蒙的山谷,久久不去。 清晨的光线照在林风随的面庞上,他眉头微蹙,缓缓睁开双眼。头昏昏沉沉,胸口还有些气闷。努力的支起身子,不料还未坐起身,手下无力又重重的倒回了床榻。他只觉得额头一阵晕眩,嘴边露出一丝苦笑,自己竟然生病了,刚失去了一半功力,身体还未得到恢复就陪着唐轻容淋了好久的雪。这下,好像又要恢复很长时间了。 想起唐轻容,他不由得担心起来,她那样虚弱的身体,不知道有没有生病。 捂住胸口,正待盘膝疗养,却嗅到了空气中一丝她独有的暗香。蓦然转头向一旁看去,竟然看见一旁的竹椅上,唐轻容正在熟睡。 林风随的心似乎被什么一颤,她睡得很熟,身上还盖着一件棉衣,尽管如此,还是让他皱了皱眉。她一夜都在这里照顾自己吗? 想要下床去唤醒她,可身上竟然无力到无法行动。他好懊恼现在的自己,只得轻声去唤她:“容容。” 唐轻容隐约听见有人喊她,睁开眼睛,正见坐起身来的林风随,她微微一喜,走到他的面前自然的抚上他的额头为他试温。 “好烫,烧还没有退。”她皱着眉,轻柔的嗓音满是愁思。 林风随闭了一下眼睛,摇摇头道:“我没事。” 唐轻容脸色一沉,将他的被褥重新盖好,“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未恢复,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淋雪。” 昨夜好不容易重金找来大夫,他病得实在是很严重,在大夫的口中,他才知道林风随竟然有很重的内伤。大夫说他散去了半生功力应该是去救人,而唐轻容心里也十分清楚,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可以安然无恙,定是林风随救了自己。只是当初,她只以为林风随有钱,一定是找来一些药材,却没想到他牺牲半生功力竟是为了救自己。 乍一听见这个事实,唐轻容忽然觉得想哭,这还是她得十七,一个在乎她爱护她的十七。 林风随的手抓紧了床沿,脸色一变,却缓缓笑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哪里有这么虚弱。” “不是大病,等你死了才算大病吗?”唐轻容眯着眼睛,看着他的眼神含着危险的怒气。 “死?”林风随呆愣了一会,看着她恼怒的模样,轻笑摇头,“容容不可以咒师傅死的。” 唐轻容听着他的话有些愣神,这是她得十七。病中得他依旧不减风流之态,黑发如瀑,明眸含情,嘴角带笑。如此脱俗的男人,让她甚至自惭形愧。 她轻笑:“若是不想死,就要乖乖养病。” 林风随无奈地摇摇头,侧着头看向窗外:“雪停了?” 唐轻容走到窗前,整个庭院冷冷清清,除了满地的积雪,再不见一点人影:“恩,雪停了,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再下。” “我想,你现在可以去做一件事。”林风随看着远方的天空,悠悠开口。 “什么?” “现在去顾夜雨的府邸,将顾夜阑的事情告诉他。”他黑沉沉的眸子中有点儿疲倦的神色,但却掩盖不了那种似乎天生的睿智。 “啊?现在?”唐轻容看着林风随满脸的不解。 “对,现在。”他的声音笃定。 唐轻容身形未动,只是疑惑的问道:“你不是说我们不去找他吗?你说有人正在等我自投罗网?” 林风随微笑了一下,点点头:“如今去还是自投罗网,不过时机刚刚好。” “我不明白。”唐轻容更为不解了,看他苍白的脸色,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风随见她如此好奇,只是一笑,轻轻抚了一下她得发丝,低低道:“相信我。” 唐轻容点点头,对于林风随,她没有必要去怀疑。她也绝对不会质疑他的任何想法,但是想到他还在生病,不由得担心:“你的身体还没好,等你的身体好点我再去。” 林风随摇了摇头,手无力的垂下,喘息道:“不必,你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唐轻容见他如此坚持,只得轻叹一声,将他的药熬好看着他喝完之后才离开。 荀王府并不难找,她很快就到了王府门前。此时的唐轻容穿着一身白貂毛披风,大大的帽子将她的容颜遮住。 她上前两步,立即被两个王府侍卫拦住。 “荀王府,不得擅闯!” 唐轻容微微抬起头,从袖子里拿出顾夜阑的令牌,那二人一见顿时神色一凛,皆是相视一眼。其中一人立即恭敬道:“请问来人是晋王殿下的何人?” “我是晋王妃。”唐轻容的声音低柔,却含带着一丝王妃的威严。 那二人一听立即肃穆道:“小人见过晋王妃。” 唐轻容嘴角泛起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对着侍卫道:“我有要事要求见荀王殿下,还望二人通传。” 一人立即低头:“晋王妃不必客气,不必通传,我们王爷说了只要是晋王妃前来直接将你带去找他便可。” 唐轻容微微诧异,顾夜阑已经被抓了十日,她养伤五日便赶回了京城。这五日里她与林风随一直在京城里四处打听情形,顾夜阑的失踪似乎皇帝一点也不关心,王府门庭冷落,唐轻容那个时候才明白,原来皇上对顾夜阑的好都是假的。正如宇文洛所说的那般,顾夜阑太厉害,连亲侄子也想除去他吗? 想起林风随一直不让自己找顾夜雨帮忙,唐轻容之所以听他的话也是因为她想起了宇文洛的话。连亲侄子都会算计他,那何妨说是亲兄弟呢。 可是今日林风随的话却让她意外,顾夜雨必然已经知道了全部事情,何必让她多此一举。况且,她也不知告诉顾夜雨是好事还是坏事。 轻叹了一口气,既然风随如此笃定,那么便试上一试吧,也不知顾夜阑安全与否。 刚踏进荀王府,便见迎面而来的一个端着茶盘的女人。 这个女子的身段与自己相似,眉眼之间流露出的清高与愁思竟是那么熟悉。 她,白衣如雪,黑色如瀑的长发宛如丝缎,倾泻在肩侧。真是一个绝顶的美人,只是面色微露病态,却更增添她柔弱魅惑之美。 唐轻容微眯起眼眸,停下了脚步。那个女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这道冰冷的目光,抬头看去。一见唐轻容,也是一愣。 半响,女子开口,声音柔柔:“原来是晋王妃。” 第三十五章 计中之计 唐轻容的心再次沉了下去,然而此刻她却露出璀璨的笑容,上前两步,逼近于嫣儿,说:“是荀王与无忧谷有联系,还是你背叛了荀王。” 于嫣儿语调中也带着笑意:“无论是哪一种,你今日都走不出荀王府。” 唐轻容眉头一皱:“你是谁?” 于嫣儿笑笑:“你可以叫我于嫣儿,也可以叫我宇文嫣。” 她忽然偏头,在唐轻容怔忡之时,手搭上她的手背,“不然为何能一眼看出晋王妃非同寻常?” 唐轻容不可置信的退后一步,摆脱她得碰触。宇文这个姓不知从何时开始已成了她得噩梦。似乎宇文是一种病毒,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这样的病毒。她忽然觉得内心很烦躁,烦躁的让她怒瞪着宇文嫣。 “你们与顾夜雨真的是一起的?”她忽然不想得到这样的答案,若是如此,那么顾夜阑似乎太可怜了,被亲人如此背叛,他会不会痛苦。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也是背叛无忧谷的人吗?”她笑着,笑容之中隐隐带着一丝忧伤,竟让唐轻容没了思绪。 唐轻容冷漠的神色未变,仅是冷冷的看着她。宇文嫣的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竟是受了伤。 过了半晌,她然微微一笑:“你竟然背叛了无忧谷,为何还要那日还要抓我?你想为顾夜雨开脱,还是想为自己开脱。” 宇文嫣也轻笑,她这一笑,令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失了颜色,她说:“我又何必为了谁开脱,你来是为了顾夜阑,而我现在也要去救顾夜阑。” 唐轻容漆黑的眸子静静地凝视她,仿佛要看出她的真心假意。然而宇文嫣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只是空洞的望着前方,让人捕捉不到一丝心绪。 唐轻容凝笑容一敛,“我若没记错,那日是你抓了我们。如今你说要救,又是何居心?” 宇文嫣偏头,眼神极富深意,只是静静的看着唐轻容。唐轻容也不言语,站在那里任她看着。 她得眼中仿佛有一瞬的凄哀与不甘之色一闪而逝,快的让唐轻容几乎以为看错了。 宇文嫣面无表情道:“是何居心与你无关,抓人的理由不必向你解释,救人的理由更不是因为你。你若要谢,就谢谢王爷吧。” 唐轻容蓦地冷笑一声:“荀王府的人真是与众不同,我为何要对你们说谢,上次那笔帐,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吗?” 说着她盈盈水袖地抛出,白色绸缎从一下子从袖中窜出,缠住她的颈项。自从她得到了林风随的一半功力后,她得武功大增。她很明白,今后的她更需要靠自己的能力保护自己,拯救别人。 此刻,只要她再一使力,就可以立即要了宇文嫣的命。她不会忘记,她,顾夜阑,林风随,还有生死未卜的周初都受了怎样的伤害。 唐轻容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人,在这种时候更是不可能放过这个女人,无论她是为了什么,为了谁?都无法让自己原谅。 宇文嫣一动不动,只是看了一眼托盘,盯着唐轻容道:“你若是杀了我,就没人可以救得了顾夜阑。” 唐轻容淡然一笑,却是不受她得威胁:“我自然不会杀你,可我一样可以将我们受到的痛苦一一加诸在你的身上。” 宇文嫣皱了皱眉:“你想怎么样?这里是荀王府,你以为你可以乱来?” 唐轻容自然看见了旁边两个不知所措的侍卫,其中一个正向书房跑去。 她微微一笑凑近她,直视她得双眸,忽然从怀中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小小侍婢,本宫胡来了又如何?” 宇文嫣看了一眼药丸,盯视着唐轻容:“你要给我喂毒?” 唐轻容的声音放柔,看着她似笑非笑:“你不敢吗?只要你吃下去,没有我的解药,你就会生不如死。但是你也不用怕,只要你能救出顾夜阑,我就会给你解药。” 宇文嫣看着药,忽然淡淡一笑:“我为什么要吃。(.好看的小说)我若要救谁便一定会救,若是不想救谁,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救。” 唐轻容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她言笑嫣然,眼神却是冰冷的:“你以为本宫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说着手下白缎一紧,宇文嫣顿感呼吸困难,正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沉怒的响起:“都在干什么!” 唐轻容和宇文嫣都是一顿,就在这时,唐轻容将药丸一下送进宇文嫣得口中,顺手一掌打在她得胸口,逼她将药丸吞了下去。 顾夜雨自然也见到了这一幕,当即快步走了过来,看了宇文嫣一眼,转眼又看着唐轻容,眼神冰冷之中带着浓浓的愤怒之意。 “唐轻容,你在我的荀王府竟敢杀人!”顾夜雨的声音冷冷,“我原来以为你是一个善心的姑娘,却没想到是本王看错你了。” 唐轻容轻轻笑出了声:“看错了我?荀王爷何时曾看过我。杀人?她死了吗?” 顾夜雨的目光渐沉,宇文嫣起初只是轻轻咳嗽,到了后来干脆捡起地上的碎片,默默地离开。 唐轻容看了她一眼,竟有些吃惊,她竟然不哭不喊,甚至不问自己要解药。这样的女人真是一个谜。 “你给她吃了什么?”顾夜雨狠狠抓着唐轻容的手腕,那里迅速青红一片。 然而唐轻容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断情草。” 顾夜雨神色微动,竟比之前还要阴冷几分,唐轻容手腕刺痛难当,只觉得就要碎了,顾夜雨的声音比冰雪还要冷上三分:“你,为什么要这么狠!解药呢!” 唐轻容心中懊恼,却是咬着牙嘲讽笑道:“我狠?与无忧谷相比还不值一提。今日王爷也不打算放我,那么唐轻容只能在府上多叨扰几日了。” 顾夜雨凝眸,那眼神深邃,难以捕捉情绪。许久,他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讥笑:“怎么,你以为本王要害九弟?” 唐轻容抬头凝视他,目光毫不畏惧:“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他冷冷的回答。 唐轻容淡淡一笑:“若你与无忧谷无关,为何会在身边放着一个宇文嫣?又怎会不再第一时间去救顾夜阑。” 他抿着唇,凝神不语,看着唐轻容竟仿佛看见了那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她们不仅是样貌像,就连脾气竟也如此相似。 “我的原因何必要告诉你?本王与无忧谷自然没有关系,九弟我自会去救,这几日就委屈晋王妃在此住上一些时日。”他的态度淡淡,语调冰冷。 唐轻容并不在意他的冰冷注视,抬头道:“你留下我,宇文嫣很快就会死。你留我几日,她就死的更快。” “什么意思?” “尽管你相信她会去救顾夜阑,可是我不信任你们任何人!断情草的毒我可以解,但是我要提醒你,中了断情草的毒不可动情,否则只会死的更快。”唐轻容的声音淡淡,“她什么时候安全救出顾夜阑,我什么时候给她解药。此毒半年不解,就是神仙也难救,这个应该不是王爷想要的吧。” 顾夜雨神色恼怒,这本是掌控在他手中的事情,此时却成了被动。他看着唐轻容,忽然眼眸一眯道:“你哪来的毒药?是谁教你这些的?” 在他形象之中唐府的大小姐并不会这些东西。 唐轻容心中轻叹,难道自己就不能这么聪明吗?但是无可否认,这些话是林风随教她的。不过,她并不打算告诉顾夜雨。 “这些似乎都不是重点,我只想救回晋王,并且不想受荀王爷的摆布,其他的无可奉告。” 顾夜雨冷冷得看了唐轻容良久,“你既然要和本王动心思,那就该给你一点教训。” “王爷是要对付我吗?”唐轻容转头看他,心中却在思量,若是真的打起来,她一定不是顾夜雨的对手。 “如你所言,我是不想那么快救顾夜阑。但是如今我去救他,你要付出一点什么代价才让本王满意呢?”他的眼中带着精明的算计,竟也有迷惑的意味。 唐轻容默默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低声道:“王爷也是想要灵玉吧。” 顾夜雨看着她,许久之后,脸上浮起一抹寂寥的笑:“不错。” 唐轻容皱皱眉,“你要灵玉做什么?长生不老就那么令人快乐?” 顾夜雨不语,唐轻容没有再问,只是点点头:“灵玉现在不在我的手中,但是只要顾夜阑被救出,我自会给你。” 顾夜雨忽然冷笑:“如你所说,你不信本王,本王又凭什么信你。” “就凭本宫的东西你更想要,就凭本宫能让你心想事成,就凭你也不想顾夜阑死,就凭你更不希望宇文嫣死!” 唐轻容虽未大声的笑,可是也很猖狂。 然而顾夜雨却未生气,只看了她一眼,“你回去吧。”他二话不说转开离开。 唐轻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舒了一口气,一切都在林风随的预料之中。她知道风随聪明,可没想到他竟然步步计划的周密。想到风随,她立即向回走去,也不知自己离开了半日,风随的病情有没有恶化。 刚走了两步,她得脚步微微停顿,宇文嫣背叛了无忧谷,可是为什么会背叛无忧谷?而顾夜雨,到底再打什么主意? 想起宇文嫣的神情,她似乎也在为情所苦。浅笑了一下,风随给的断情草竟然让顾夜雨失了色。只是若是顾夜雨知道是风随的主意,一定会迁怒。思及此,她一刻不敢停留,当下往回走去。 雪融化了许多,沾湿了鞋袜,冰寒之气顺着脚心袭上。唐轻容在街上四处游走,许是有了内力的缘故,她的感触与听力好了许多。 这一路上似乎有好几拨人在跟踪自己,她不知是顾夜雨的人还是无忧谷的人。按着林风随的说法,她直往人多的地方去,借着人群与内力的优势,她直到半晚时分才摆脱了跟踪的人。 回到家中,正见林风随坐在院中等待着她。 第三十六章 决裂 唐轻容微微一愣,从她踏进门的那一刻,就接触到那双焦急的眸子。(.无弹窗广告)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终于开口浅笑道:“你回来了。” 唐轻容心中一暖,走到他的身边,他的腿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她轻一碰触,却摸到冰凉的触感。 眉头紧皱,唐轻容有些恼怒的看着他:“你坐在这里多久了,你还在发烧,这样身体怎么会好!” 心中有些不舒服,他明明早上答应了自己,可是表现出来的却不那么依顺。她看着他身边石桌上得绿色玉笛,忽然将它抓了起来,对着林风随就打下去。 她没有用内力,只是不重不轻的打在他的身上。 “你”他看出了她的恼怒,但不想她会打自己,本能的抬手去挡了一下,不重的力道让他微微无奈。 见他去挡,唐轻容更怒了,“明明自己不舒服,还要穿这么少坐在冰天雪地里,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 “容容”他一把钳制住她得双手,这是一股强制的力道,让唐轻容无法挣脱。 他的脸上带着醉人的笑意,竟让唐轻容的心漏了半拍。这个世上,只怕没有几人能抵挡这样的笑容吧? 窘迫的转过头,掩饰性的干咳了两声,不想再看他。 “容容面色潮红,可也是受了寒?”林风随好笑地看着她的反应,其实这样的娇羞之态他在许多女人脸上看见过,但是,只有她得反应,才真正取悦了她。 唐轻容不想他会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一时又羞又怒,不高兴道:“哪里有你这么娇弱,我好得很。” 他轻声一笑,见她如此窘迫也不再逗她:“你平安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终于化作这一句浅叹,唐轻容心中一涩,将身体轻轻靠近他,搂着他的脖子低喃道:“我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出事?” 林风随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紧紧抱住她,他将脸埋在她得脖颈间,汲取她得体香,淡淡道:“现在的敌人太厉害,从今日起,不要离开我身边。” 唐轻容轻轻“嗯”了一声,夕阳洒在相依的两人身上,融化了一地冰雪。 唐轻容坐在窗前,淡淡的月光照进屋里,她起身关上了窗户。她本是喜爱月光的,只是如今的她体质畏寒,虽有风随的内力护身,可是此时风随还在生病。她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让他的病情更重。 为自己倒杯茶,水已经冰凉,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银光。唐轻容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桌上的一株植物。这株普通的绿草在月光之下泛着绿光,颜色很美,又感到诡异妖艳。 断情草,竟然长得是这幅模样。没有化作药丸的断情草,竟是如此的优雅。 唐轻容看了它许久,面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从万毒林带回来的植物,是毒药可杀人,也可救人。 手上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唐轻容微微一愣,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得那只手,一时有些失神。没有回头,她将身体向后靠去。 林风随好笑的搂她在怀,顺着她得目光也看向那株断情草,他淡淡一笑:“你一直在看它,可看出了什么?” “没有。”唐轻容摇了摇头,忽看着盈盈生辉的断情草,轻声开口,“风随,若是吃下它,是不是真的可以断情。” 林风随的手微微一紧,唐轻容抿唇一笑,刻意去忽然他的紧张。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她有些不甘心:“它叫断情草,是不是真的可以断情?” 林风随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地轻叹一声:“断情草不过只是普通的毒药罢了,哪里可以断情。” 听他如是说,唐轻容脸上挂着明朗的甜甜笑容,她眯起双眼,转头看他:“我不信。” 林风随有些复杂的看着她的盈盈美目,轻声道:“这株植物虽然好看,可毕竟是毒药,还是少接近为妙。” 唐轻容想了想,忽然爽朗的笑了起来:“哈哈哈……风随你在害怕吗?你害怕这株断情草?” 林风随脸色微微一变,低下头仔细的看着她的笑容。 昏暗的灯光轻柔地撒在她的脸上,乌黑的发丝只用一根簪子簪住,看着她已为人妻的装扮,林风随的眼眸微微一暗。 似乎已经很久了,他都不曾正视她了,久到让他至今才发现她竟美到如此地步。他不该这么看她,更不该碰她。 林风随的手缓缓松开,心底传来御柔的告诫,他不该任由自己沉沦。容容,当初没有带你走,如今,也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迷茫痛苦之中,一双手缓缓抚过他的眉,那柔软的触感,像股强大的力量,透过指尖撞击他的心口,让他几乎停了呼吸。 林风随看着她,所有的理智轰然断开,他缓缓俯下身,随着距离的缩短,他可以感觉到她身上独有的冷香气息,刺激着他的每一条神经。 他的唇冰凉,却点燃了唐轻容心底的火焰。她搂着他的脖子,这次的吻与上次的不同,那次的他受药物控制,疯狂地掠夺让她忘却了世界。而今日他很温柔,一亲一吻之间,全是密切的浓情依恋。 她曾经想过,唐轻容对林风随的爱是她的感恩与对他的纯粹爱慕,而陆小容对他的爱,何尝不是纯粹的爱慕,他,不仅是师,不仅是知己,亦是,她最爱的男人…… 无论前世今生,此刻的他都是属于她一人的。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已经得到了他。 能有这么一刻得到他,就算今生无法与他在一起她也不会遗憾。 她紧紧的抱住风随,任由他的索取。 她总是觉得风随有一天会离她而去,而她也从未忘记过自己已经嫁人的事实。她不会拖累风随,风随的身份也不会允许他娶这样的自己。 她不怪他,她也不会让他与自己一起沉沦下去。可是,现在,她真的好想与他安静的过上一段开心的生活,留下一点回忆。那么无论是死还是回到现代,她都可以好好的想念他,回忆他…… 唇齿之间传来苦涩的感觉,这是她得眼泪吗? “容容”低哑的声音无法顺利成言。 唐轻容睁开眼睛,迎视了那双黑眸,那双眼眸之中此刻蕴含着浓浓的情yu,让她不敢直视。 “嗯……”唐轻容蹙起了眉头,大脑的混沌让她还无法思考。林风随终于放开了她,站起身深吸几口气,才对着门外厉声道:“是谁!” 唐轻容也是一惊,门外竟然有人吗?刚才的情况太……迷情……竟然忘记了危险。 “我真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在一起。”窗户大开,来人坐在窗台上,正看着屋内。那一双眼眸如鹰,直直射向唐轻容,竟让她有些害怕。 “这与你何干?你深夜闯进我的房间究竟意欲何为?”林风随挡在唐轻容的身前,淡淡的眉目看着顾夜雨。 “你我交心多年,我还从未见过你动这么大的怒。”顾夜雨虽是微笑,可眼中的神色却是复杂深沉。 林风随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却带着警告:“你我交心多年,也该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顾夜雨冷笑一声,看着桌上的那盆断情草,低沉道:“竟然是你教她的,我还真未想到你会算计我,我的好兄弟。” 唐轻容抬头,震惊,他们竟然是兄弟?他们认识吗? 她忽然有些慌乱,下意识的握住林风随的手,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害怕,也回握着她。 林风随的唇畔缓缓地勾起,每一个动作都在昭示着他的心情不佳:“我并未算计你,只是在救我的女人。” 唐轻容心中顿时愕然,他竟然会说,她是他的女人!! 顾夜雨同样震惊,蹙眉道:“你的女人?她明明是顾夜阑的王妃!” 林风随只是一笑:“那又怎样,我想要的自然是我的。” 唐轻容对他的霸道漠然,连带顾夜雨也半响无言,许久道:“你真是越来越荒唐了,你可知道你的身份?可知她的身份?不说她的身份,就是她与无忧谷的矛盾都不容你这么护她!” 林风随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却只是再笑,一直一直再笑。 唐轻容看着他,竟感觉不到他的快乐。 顾夜雨皱了皱眉:“你笑够了没有?” “你以为你是谁?”林风随笑容微敛,睨看着他的眸光却冰冷无比,语声更是冷如寒冰:“就算你是我的知己,只要是敢动她,我一样可以杀了你!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过问!” 他的话让唐轻容微微一惊,随即一阵感动,眼角有些湿润,他竟然护她至此,她还有什么可求。 然而,林风随的话却一点一点冷却了顾夜雨的心,他凝视着唐轻容,她是晋王妃,也是唯一知晓启动灵玉的人! 他忽然一阵狂笑,看着林风随,眼神冰冷:“好,很好!既然你如此不顾你我情分,那么我也不必对你顾忌!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管你的事,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好自为之!” 说完如来时一般,只在片刻便消失离去。 屋内忽然变得很安静,唐轻容看着面前的男子,他已经这样站了很久,她从侧面看着他的面色潮红,他的病还没好,为何还要这么护她。 她站起身,猛地从身后抱住他。 她得力气之大让林风随险些向前摔去,急忙回身抱住她。 这个女人好像他的一场梦,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曾今只是为了接近顾夜阑,却不知不觉之中爱上了唐轻容。他救她,真的对了吗? 林风随忽然迷惑了。唐轻容的眼中也含着痛楚与悲伤,“风随,此生有你,我已足以。” 林风随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抱着她,他再也不能给她任何承诺。只好这样,在他还可以护着她的时候好好守护着她,这就是他唯一可以还她的情…… 第三十七章 不许出‘门\’ 风随早已入睡,窗外月色如水,唐轻容毫无睡意,想着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她得心忽然感到一阵恐慌。[] 她承认她的确怕死,可是若是一定要死,她根本不想拖着风随一起。 来到这个时空快要一年了,现在的自己还清醒着,却陡然升起了迷茫的心情。桌上的那株断情草还散发着幽幽光泽,她走到屋外,恍然之中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世界。除了多了几分牵挂,多了几个朋友…… “痛……”浅浅的呻吟声从屋内传来,唐轻容猛然一惊,立即回屋放轻脚步跑到林风随的床前。他睡的很不安稳,苍白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唐轻容伸手为他试了试体温,竟比昨夜还要烫手。 唐轻容忽然害怕了起来,他病得这样重,自己却无法为他分担一丝一毫。忍住眼中的泪意,她起身去外面打了一盆雪水过来,用布巾沾湿敷在他额上。他的身体滚烫,让她一阵心酸。 林风随睡得昏昏沉沉,甚至开始呓语,唐轻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可以熬过今晚。今夜的药明明已经喝过,为什么病情会恶化?她捂住唇,遏止自己哭泣出声。 她从没有照顾过别人,此刻做起来有些手忙脚乱,她不敢离开他的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再也不肯放开。 他的眉头一直紧紧的皱着,似乎在隐忍着痛苦。唐轻容靠在他的身边,这一夜,她不敢让自己沉睡,每隔一个时辰就试一下他的体温,直到早上时,才因疲累过度昏睡过去。 醒来的时侯,清晨的阳光已经洒进了屋内,此刻的自己正躺在床上,唐轻容手动了一动,这才惊觉自己躺在风随的床上,而床上只有自己,却没有他的影子。 唐轻容急忙起身去寻找他的身影,却在桌上看见一支绿色的玉笛,玉笛底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风随的去向。 唐轻容一见才知风随去见了朋友,轻轻吐了一口气。吊起的心这才慢慢落地。想着今日该为他做点好吃的,他的病也不知好了没有,竟然又往外跑。 周初在寒冷的山头里站了一夜,眉宇间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天空渐渐泛白,他看着山谷之上的日出缓缓升起。 蓦地,他的胸口一痛,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紧紧捂住胸口,拿出那块腰间的灵玉端详片刻,忍着咳看向山下。 他轻轻一叹,当初宇文洛的那一掌让他心肺受损,也不知还能活过多久了。 站在无忧谷上,他一直看着无忧谷中得动静。那一夜,他与她合作,他很高兴她依旧那么信任他。尽管她得面容冰冷,可她的心却是柔软的。顾夜阑没有被救出去,也不曾看见宇文洛走上祭台。 看来唐轻容是逃走了,只是顾夜阑还在这里,她应该还会回来。就算她不回来,无忧谷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慢慢走下山,却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未走几步,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一株兰草之上,那独立于世的兰草只有一株,在风中摇曳,竟是悠然自得。 他看的出了神,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忍不住苦涩地笑了出来,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灵玉。已经很久了,他还是没有找到毁去它的方法,若是不毁去,她便无法轮回也无法回到属于她的世界。可是若是毁去了,她就会立即消失。 思绪顿时飘远,仿佛间,他好像回到远端,回到那有天香的从前…… 这块灵玉可以起死回生,只有让一个人起死回生才能真正碎裂,只是,他该如何告诉唐轻容…… 周初讥笑的摇了摇头,视线落到那一年…… 那一年,他在山中练剑,本来无人的山中那日却忽然传来一阵歌声。 周初惑然,他在这里练剑一年也从未见过人烟,心中好奇,便随着歌声寻去。 清溪濯足,一个纤影静静地坐在溪旁大石上,清风拂过她得衣袂,长发飞扬。她有着一双不染凡尘俗气的大眼睛,美丽的容颜仿佛迷蒙着仙气。 见他到来,女孩一转头,晶莹明亮的大眼睛透着灵气,她看着周初也不怕生,看着周初说:“大哥哥,你也来摘莲子吃吗?” 周初微微一愣,看着这个小女孩,见她眼中却隐隐带着笑意。他淡淡一笑:“山中危险,你还是早些回家吧。” 女孩子的脸颊微红,双脚踏在水中,轻轻挑起层层水花,她得笑声仿佛铃音,看着他笑:“那么大哥哥怎么不回家。” 周初一向清心寡欲的脸上也含着淡淡笑意,他道:“我会武功,不怕危险。” 她也认真想了想,说:“我也会武功,我也不怕危险。” 周初微微诧异,女孩子会武功的并不多,何况是像她这样年轻的小女孩。他并不去细想女孩子的话,交代完话便想回去继续练剑。 女孩子却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周初被她呆呆凝视的眼神给烧热了脸颊,俊脸一红,想了想,并不想将自己宇文的名讳告诉她,便道:“我叫周初。” 女子抿抿唇,忽然纤足一扬,带起了成串的水珠,精准地泼向他俊朗的脸庞。 周初心中暗自一惊,扬起衣袖要阻挡早已来不及。 “你?!”周初抹一抹脸上的水迹,看着女孩竟赞赏又恼怒。 却听女孩兴奋一笑:“谁叫你不相信我会武功?” 周初微微蹙眉:“你会武功也不应该随意欺负别人。”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也不顾周初的教训道:“你们中原男子说,看了女孩子的脚就一定要娶她,那么大哥哥,你娶我吧。” 周初突然呆住了,他自小去修行,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愣了半响才道:“在下是出家人,今生都不会娶妻。” 女孩子呆了一呆,敛去了满脸笑意,很久之后才道:“那你还俗娶我。” 周初更不解了,“你为何一定要我娶你?我说过,我这一生都不会娶妻。” 女孩子的脸色有些恼怒,周初想许是这女孩子生性顽劣,却也不是坏心。 果然,只见女孩子咬着下唇看着周初,低头想了许久说道:“我其实是说笑的,周哥哥你别生气。” 周初轻垂螓首,叹了口气:“姑娘想明白便好,在下告辞了。” 周初一直以为自己与这个小女孩只有一面之缘,可未曾想到后来在云端看见她,并且为了自己而死。 周初看着远方烟雾弥漫,脑海之中浮现出唐轻容的影子。这个女子属于异界,也是牵扯灵玉的女子。或许只有她才能解开这些谜题。 傍晚时分,林风随拿着从宋记买来的燕窝糕进门,却不见唐轻容的影子。 正当他奇怪之间,却看见墙头忽然出现了一双白皙的小手。他微微一愣,正见那双小手将一包包裹先扔进了院子,然后自己再爬了进来。 林风随无言的看着唐轻容做这些,“你这是做什么?”他有些哭笑不得。 听见声音的唐轻容看向林风随的方向,顿时一愣,随后对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立即抱起地上的东西向着他跑去过,东西一丢头一低,不说话。 林风随看着她乌黑的云发有些散乱,忍不住为她梳理了一下,口气有些责怪:“你爬墙做什么,怎么不从大门走?” “你说我不许出门……”她低着头,安静乖巧的模样和以前那副自信讥诮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甚至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林风随有些忍俊不禁:“不准出门,你就爬墙?” “我的确没有出‘门’啊”她转头看他,如黑玉般明亮的眼注视着他。 林风随没想到她会钻他话中的空子。恼怒不是,高兴不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这就叫听话?” 他温润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令她惊叹着他的声音真好听,然而,她的确听出了他浓浓的不悦。她低下头,像一个犯错的学生:“我只是出去买点材料,想为你做一顿饭。” “容容……”林风随轻叹一口气,“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唐轻容乐呵呵的点头,忽然用手抚上他的额头,见温度退去才笑道:“你的烧终于退了,不过还没大好,你也不能再乱跑了。” 他不由得微微一笑:“好。”他将手中的燕窝糕放在唐轻容的手中,“这个拿去吃。” “啊?”唐轻容将纸包打开,浅浅笑了开,这些糕点曾经是每晚学武时,他都会带给她吃的零食。如今再见竟然那么怀念。 “怎么不吃?” 唐轻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凝望了他好一会儿,才道:“风随,谢谢你。” “傻丫头。”他淡淡一笑,觉得这样的她竟然如此的可爱。 她斟酌地询问着:“风随,你……”她没有说下去。 “你想对我说什么?”他看着她温柔的笑着,竟叫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我去给你煎药。”她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希冀,却没有将话说下去。其实她想说,她好像一直与他在一起,可是自己并不该去奢求这些。 他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恩,你去吧。” 唐轻容甜甜一笑,带着包裹一起进了厨房。 看着唐轻容跑开的身影,他轻笑出声,从怀里抽出折扇,轻轻一开,悠悠一摇,却发觉这是冬日。眉头一挑,他将折扇随手一丢,竟无半点留恋。 眉间染上淡淡的愁绪,他自然看出了唐轻容的欲言又止。今日去见了林云廊,对于维护唐轻容的事情,他也极力反对。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丢开她。 这一顿晚饭只有清粥,林风随捧起清粥,看了半天,才道:“这就是你做了三个时辰的美食?” 唐轻容眼一弯,巧笑如嫣,不停的点头。 林风随失笑,摸了摸她如绯的脸,道:“那不知这碗粥有什么绝顶之处?” “不多。”唐轻容垂眼,低头笑笑,忽尔又抬头,望着林风随笑道,“里面有一样东西是其他粥里没有的。” “是什么?”他好奇。 唐轻容一抿唇:“你喝了不就知道了。” 林风随在她狡黠的目光之中终于喝下了一口,至此他终于明白这里面多了什么东西。 见她笑得如此欢愉,他竟也无法生气,这粥中放了糖,还是很超量的糖。明知自己不爱吃甜食,便这样捉弄他。其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这么捉弄自己,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分外的亲切。 唐轻容就像他的毒药,一旦品尝就再也无法抽身。 第三十八章 灵玉之纷 万籁俱寂,正是睡意浓时。 冰窖之中,彻骨冰凉。 顾夜雨此刻正一动不动的坐在冰床边,他凝望女子的眼光温柔无限。冰床上的女子一身名贵的华服,容颜堪比芙蓉。 “儿。”他唤她的名,低哑的声音蕴含着浓浓的伤意,“儿,你想醒过来吗?我会让你醒来,让你永远陪着我。” 他轻抚着她得发,复而眼眸之中暗沉一片,他停止抚发的动作停住,眼里有一丝不明的情绪,道不清那究竟是怜惜,还是恨意。 他紧紧握拳,低声喃喃自语道:“断情草,断情断肠,断的却是我的魂啊。” 唐轻容习惯在晚饭后散步,这是自小养成的嗜好,即使穿越来了西罗,还是保持了这个习惯。时下并不安全,可漫步在大街上闲闲的看着四周精致,竟也颇有一番苦中作乐之感。 此时的街头已经没有多少人,黄昏中路人都往家赶着,似乎在一年前,她也像他们一般,每日三点一线的生活,那么温馨。忽然感到一阵孤寒,手上传来了林风随的温度,她偏头一笑,心中冰寒顿时化作一片柔情。 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举目望去,正见一个男人抓着一个小孩不放。唐轻容好奇的走过去,她一向不爱管闲事,可听听也无妨。于是她站的远远地,眼光却飘向了这里。 “小家伙,这么小就出来偷东西,这样可不好哦。”他的声音吸引了唐轻容,转头去看衣着富贵,长相英挺,她略一皱眉,这个男人竟是那么的熟悉。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正当她搜索记忆的这一刻,身子却被林风随远远拉开了是非。 直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才放开她。唐轻容看着他眨眨眼睛,戏谑道:“林公子这是要打劫?” 林风随好笑道:“你有什么好劫的。”见唐轻容脸色一沉,立即改口道,“好,好,我今日不打劫,你可知道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唐轻容摇摇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林风随轻轻敲了一下她得小脑袋,在她嗔怒的目光中淡淡道:“你应该见过他几次。” 唐轻容这下才恍然,几乎惊叫出声:“是皇上。” 脱下黄袍的皇上她当真没有一眼认出。 林风随点点头,任由她诧异的看着自己,“顾识彦竟然不在宫中反跑宫外来了。” 因为顾夜阑的事,唐轻容对这个皇上一点好感也没有,嘴角钩起一抹讥讽的微笑,她发现这个男人的出现把自己的坏心情给激起来了:“他来宫外做什么?游山玩水?” 林风随也是静立片刻,眉目有些凝重:“他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奇怪,我现在也想不通。” 见他眉头紧皱,唐轻容轻叹一口气,双手将他的手握住,轻声道:“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我们远离他不就好了。” 林风随笑着摇摇头,哪里会有这么简单。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此刻已没了散步的性质,便带着唐轻容向回走去。 回到家中,却见一个男子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院中。 唐轻容与林风随皆是一惊,待男子回头,都是脸色一变,竟是顾识彦! 诡异的气氛弥散开来,谁也没有先开口。过了许久,顾识彦的脸色有些不悦,显然是受不了被人漠视的感受。他一向心高气傲,此刻看着唐轻容,嘲讽道:“晋王妃真是让朕大开眼界,晋王失踪,王妃竟然这么快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唐轻容心中一颤,狠狠的瞪他,刚要开口竟被林风随拉向了身后。他面带平和的笑意,看着顾识彦道:“王妃与小王尚有些交情,只是托小王寻找晋王罢了。晋王妃与晋王夫妻情深,连小王都赞叹不如。” 顾识彦不置可否,只是笑意更深,看她的眼神兴味盎然:“哦?原来如此,不过这里毕竟是朕的西罗,皇叔出事,做侄儿的理应为皇叔照顾王妃。王妃就跟着朕一起回宫吧。” 唐轻容脸色一白,几乎脱口而出:“不” 这一声“不”让顾识彦脸色一沉:“怎么?王妃是信不过朕,还是更想与南诏十七王在一起。[.超多好看小说]” 唐轻容懊恼的看着这个咄咄逼人的顾识彦,自叹一口气,摇头笑道:“其实说来,臣妾也算皇上的亲姨母,臣妾不愿呆在宫中等待王爷,也不该劳烦侄儿为臣妾劳心。臣妾只希望皇上能帮臣妾早日救回王爷,那么臣妾一定感激万分。” 顾识彦眼中隐带火苗,他从来高高在上,哪里有人敢指使他做事。火气就要发作时,林风随连忙扬声道:“皇上,王妃还是交与小王照顾吧,晋王妃呆在宫中只怕焦心愈甚,不如让小王带她去为晋王做点事。” 顾识彦压下怒火,看着二人的目光却更深邃,掌影纷飞,竟是一掌打向了林风随的胸口。这一掌他用了十成的内力,出掌更是没有预兆。林风随风寒未退,内功又大损,他大骇之间,却见一抹纤影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容容,你做什么”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窒息了,骇然失措,竟脱口而出。 唐轻容没答话,抿着唇。刚才那一掌她想也不想就推出手与他挡了上去。她虽有林风随的半成功力,可也受不了顾识彦的十成内力。倒退了几步,喉咙一阵甜腥被她硬吞了下去。 顾识彦没想到唐轻容竟然会武功,他眼中出现致命的杀机,却是看着林风随道:“这下你们还要告诉朕,你们没什么吗?” 林风随脸上再笑,可眼中却已经结冰:“皇上果然英明神武,竟用这种手段来证实。” 顾识彦一笑,却是不在乎他的讽刺:“手段不重要,朕一向只在乎结果。” 林风随淡淡笑:“那么现在你知道结果了,又要如何?” 顾识彦盯着唐轻容好一会,心里竟是多得几分期待,笑道:“晋王妃与南诏王子私通,这可是要杖毙的大罪。” 唐轻容脸色一白,林风随也是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晋王妃与小王何来私通之说。” 顾识彦哈哈笑出了声,片刻之后才道:“都说南诏十七王向来风流,只是不想会与我西罗的晋王妃有私情,这件事若是传入南诏,只怕王子声望不保。” 唐轻容终于意识到了顾识彦的可怕,她自己是不怕什么,只是他现在却是在威胁林风随。这教她怎能不生气?! 林风随抿着唇,只是冷冷的看着顾识彦。 唐轻容忽然站起身,看着顾识彦冷声道:“唐轻容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更不介意再多一条与皇上私通的罪名。” 顾识彦的笑意顿时一敛,不可置信的看着唐轻容:“你这是威胁朕?” “是”。她直言不讳。 顾识彦眼睛一眯:“你一个小小的命妇,以为能把朕如何,朕随时可以杀了你。” 唐轻容一笑:“自然不能如何,皇上也可以随时杀死臣妾。不过臣妾也需让皇上明白,有些话不可乱说,否则多生祸端。唐轻容也最讨厌被人威胁,若到那时,鱼死网破我也不会介意。” “放肆!”顾识彦一声冷喝,他哪里见过这样放肆的女人,竟叫他怒气涌动。 “是臣妾放肆,只望皇上手下留情。” 顾识彦脸上飘掠过一丝残忍的笑容:“你是要我对你手下留情,还是对十七王手下留情?” 唐轻容恨恨的看着他:“皇上明白我的意思。” “朕不明白。” “你!”唐轻容顿感无话可说,却感到腰间一暖,他看着顾识彦低低笑:“皇上何必吓唬她,不过是个小小女子,说话不懂得分寸。” 唐轻容恼怒的瞪他,林风随却不看她:“皇上此次前来怕不是为了晋王而来吧。” 顾识彦冷哼一声,“自然是为了晋王。” 林风随嘲讽一笑:“我看倒是未必,你是为了晋王妃。” 唐轻容愕然,顾识彦的眼中却是掠过一丝讽刺:“难道你不是?” 林风随点点头,笑道:“我自是想要。” 顾识彦嘲笑的看着唐轻容:“王妃莫要太自作多情,也要看清身边人的真心。” 唐轻容脑中一空,却是直觉的开口:“是否自作多情无需你来管。” 顾识彦无话可说,看了唐轻容一眼,再看向林风随,冷笑道:“人你带不走,东西你也带不走。” 林风随眼色一闪,缓缓道:“为了那个东西,你竟然如此大费周章,不惜陷害自己的亲叔叔。” 唐轻容这才明白,他们说的是灵玉。她有些懊恼,灵玉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流传成每个人都要争夺了。 顾识彦冷冷笑一下,“把晋王妃给我吧。” 林风随不动,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反而问向唐轻容:“容容,你可要随他去?” 唐轻容震动了一下,随即摇头,声音冷硬:“不去。” 林风随轻叹,神色淡淡的看着顾识彦,“皇上,你也该知道就算带走了她,你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何况东西也并不在她的身上。你现在与我们对峙,只怕灵玉早已到了宇文洛的身边。” 顾识彦沉默一瞬,抬头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 林风随微微一笑:“那你大可以搜身。” 顾识彦的目光转向唐轻容,唐轻容有些无言,搜身?难道要她脱光衣服给他看吗? 见顾识彦不甘心的看着自己,她轻叹一口气,放开林风随,就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顾识彦诧异,连带林风随也错愕她得此举,当下拦住她得手,沉怒道:“你做什么?” 唐轻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若不让他看清楚,如何会放过我。”顾识彦此时的眼神也饶有兴味,轻轻一笑:“是啊,朕也想看个清楚。” 林风随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却没有放开唐轻容的手,只是警告的出了一声:“皇上。” 顾识彦也知不宜完全得罪林风随,此刻见唐轻容此举也知她是真无灵玉在身,便道:“今日朕不与你们计较,他日灵玉得回,希望晋王妃能够把握分寸。” 说完便悠悠离去。 唐轻容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刚才那一刻真的把她吓死了。 谁知这下才放下心,便听耳边一声怒斥:“你疯了吗?!”如果她的内力差了那么一点,那么现在的她只能躺下了。 第三十九章 委屈 唐轻容被他吼得一愣,“我……” 林风随的脸色很难看,眼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他斥道:“你以为你学了多久的武功,真的可以和高手斗吗?上次如此,这次又是如此。你当我能救你几次,你就如此不爱惜自己!” 唐轻容虽是挨骂,心中却是一暖,她拉住林风随的衣袖,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他会……” “杀了我吗?”他狠狠的甩开她的手,唐轻容心中一颤,就听他道:“你以为他会杀了我吗?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就算他杀了我,我也不想让你为我而死!你明不明白!” 唐轻容眼睛一红,委屈的看着他:“我,不想拖累你。” 林风随想要脱出口的话一滞,终于甩袖离去。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回房,唐轻容心中更觉得委屈难过。 夜已深了,林风随房中的灯火还未熄灭,唐轻容今夜却不敢靠近,她很怕他的冷漠与怒火。 一团寒意从窜上指尖,嘈杂的夜声之中传来她得咳嗽声。她坐在房顶上,咳嗽得撕心裂肺,顾识彦的那一掌虽然被她挡下,但还是震的她心肺难受。她很明白林风随在生气什么,他几乎用了半条命来救她,可是她却如此不知爱惜。是她让他失望了。 想起灵玉,她忽然有些哀愁,现在所有人都想要灵玉,不知道风随与顾夜阑是不是怀带着相同的心思,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不敢完全信任任何人了。 只是,灵玉能够起死回生,长生不老却让她觉得是无稽之谈。可是想起前世死的模样,又不得不让她相信。无论如何,灵玉必须毁去,制造了这么多祸端的东西也必须毁去。 此刻自己已经不安全,跟随着风随,已经为他带来了许多麻烦。继续下去,只怕会对他不利,甚至伤害到他的生命。 幽幽叹了一口气,不知他的气什么时候能消。 而此刻的风随坐在屋中却静不下来,那一掌他当然知道有多凶狠,就是自己也不敢硬接,唐轻容不知死活的去接。[.超多好看小说]此刻听见房顶之上传来的咳嗽声,他心中更怒。这个笨女人,难道不懂照顾自己吗? 不过,他也忘记了她根本不会用内力疗伤,深叹了一口气,他猛地打开房门,一跃飞上房顶。却见唐轻容正躺在屋顶上看星星。 他一怒,却是口气淡淡:“好看吗?” “啊?风随?”唐轻容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出现,正张开笑脸,可见他的脸色却愈见阴沉,他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而且很严重。 她眼睛泛红,禁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袖口:“十七,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下次不会了?你怎么样才肯消气?十七……” 林风随撇过头,抽回自己的袖子,不想去理她。 唐轻容呆呆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无力的垂下去,一捂脸就哭了起来…… “你不肯原谅我了,你生我的气……”她幽幽的声音触痛了林风随的心。 见她哭的伤心,林风随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早就知道自己无法面对唐轻容的眼泪,终于转过头。回头竟见她可怜兮兮的哭着,再也没有了气恼她得心情,走到她得身边,低声道:“别哭了,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口气虽不好,但总算肯理她了。唐轻容猛然抬头,“你,不生我的气吗?” 她绝美的小脸上哪里有泪珠,林风随这才知自己给她骗了,再哼一声,就要离开。 “风随……”见他要走,唐轻容站起来一把从身后抱住他。 林风随站在原地没有再动,她柔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胸口好痛,你要是生我的气,我就更痛了。” 他轻叹一口气,“你受伤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头埋在他的衣衫内,低低道:“嗯,好痛哦。” 他没有回答,反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带着她一跃跳了了屋顶。 林风随将她抱在床上,唐轻容可以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内力正在她得体内流淌,彷如小溪流淌一般的舒适。胸口的疼痛渐渐消失,不知何时她已经被这股温暖着迷,沉沉的睡了过去。 唐轻容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跳下床,洗漱完毕便径直跑到里风随的房间外。 唐轻容来得正巧,看到房门大开,往里一探,正见林风随恰在穿衣。 唐轻容微微尴尬,刚想掉头离开,却已被林风随看见了她得影子。他慢慢整理自己的衣襟,一边喊道:“跑什么?还不进来。” 唐轻容的脸微微发烫,却不见林风随有什么不适。他的头发还披散着,如缎的长发竟比一般男子要长上许多。她曾经见过,所以很难忘,此时再见依然觉得悸动。 此刻的他风流之中宛然有一丝妖艳,让她竟然不敢直视。 “怎么了?”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林风随唇角带笑。 唐轻容抿了抿唇,看着他,说话也有些怯怯了:“我……” 林风随向她笑了笑,示意她继续说,唐轻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天要一起去。” 林风随停在腰间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她勾起嘴角,笑得温暖却不见悦色,他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唐轻容一时沉默,在他询问的目光之中,低声道:“我听见昨夜你和顾夜雨的对话。” 昨夜?林风随皱了皱眉,昨夜顾夜雨是来过,只是那个时候的唐轻容不是睡了吗? 见他疑惑,唐轻容摇头,浅浅的笑:“我被冻醒了。”没有了他的热源,她当然会醒。 林风随迟疑了许久,低声道:“你不能去。” “我要去,我认识无忧谷的地形,而且我也能……”她说的有些急切。 “你也能怎样?”他的笑容让人迷失,让人沉醉,他道:“容容,我们去救顾夜阑,我会让我的十三哥照顾你……” “我知道你会嫌我麻烦。”唐轻容的声音闷闷的,自嘲笑笑,她得话中多了份落寞,“我也知道我对付不了宇文洛,可是顾夜阑被抓是我害的,我不想坐在这里去等。我欠了他太多,这一生,我都无法将我的情给他,我不想欠他更多。” 林风随无法反驳,他认真的看着唐轻容,那样的眼神直要将她吸了进去:“容容,你欠他的我来还,你不要再做什么。”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现在的你比顾夜阑更加要危险,你别让我再忧心,好吗?”他有些哄她,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唐轻容知道他的担心,也知自己再说无用,点点头,有些失望的“恩”了一声。 她看着林风随柔软的发丝,忽然低声道:“让我为你梳发吧。” 林风随微感诧异,好笑道:“你会?” 唐轻容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 林风随的目光有些怀疑,还是坐下去让她折腾自己的头发。 唐轻容的手很轻,他的发丝的触感很好,这样的他更加让她迷恋。为他将发高高束起,配着他的这身衣袍竟是尊贵无比。其实她早该在第一日就该知道他的身份不浅。只是那个时候,她并不关心这些。 看着镜中俊雅的男人,她轻轻搂住他,沉沉道:“你也要安全回来。” 林风随的身体微微一震,轻抚着她得手腕,轻声说:“等我回来。” 林风随前脚刚走,唐轻容便跳上了屋顶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低下头。她有些不安,上一次他离自己而去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的不安,现在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她有些懊恼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让她呆在这里,她怎么能平静。 坐了许久,她决定不去等待风随口中的林云廊,抬脚便往外走。 刚一出门,便听见一个悠悠讽刺的声音响起:“果然被十七弟料到,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安分。” 唐轻容看也不看是谁,抬起一脚就踢了过去:“不知道在门口会吓死人吗?” 林云廊身形轻巧一避,恼怒的看着这个粗怒的女子,轻哼一声:“真是刁蛮,不知道他看上你哪一点?” 唐轻容从他开口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的身份了,这话她很不爱听,眼睛一眯:“要你管?” 林云廊一偏头:“本王没兴趣管晋王妃的事情!”他特意强调了“晋王妃”三个字,令唐轻容有些愣怔。 她是晋王妃,多么尴尬的身份。 也不想再和林云廊多话,她斜了他一眼,抬脚便走。 林云廊袖子一挥,挡住了她得去路:“十七弟说了,不准你去。” 唐轻容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可知他们要怎么救顾夜阑?” 林云廊抿唇不语,唐轻容冷笑一声,抬脚便走。 林云廊再次挡住她得去路,说道:“十七弟是为了你好,若非必要,一定会平安带回晋王。” 唐轻容回头瞪他:“若非必要?看来你们并不打算去救他?” “这些我无需告诉你。”他不打算将一切事情说出来,尤其是对于一个女人。 唐轻容只觉得心中一阵烦乱,“你让开,你们不救我去救。” “晋王妃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林云廊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他鲜少乐意与女人说这么多。 唐轻容也动了真怒,看他道:“本宫不爱喝酒,可若是你敢拦我,我必会让你喝毒酒!” 林云廊哪里见过这样的女人,眼眸一寒:“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若不是看在十七弟的面子上,我一定杀了你。” 唐轻容丝毫不惧,道:“为何不敢,在这西罗本宫的身份还轮不到你来拦我。” 林云廊脸上隐有怒气,沉默了一会,反而放开了手,他低声笑道:“你想死,我何必拦你。” 唐轻容冷冷瞥了他一眼,从他身侧闪过,没有再回头。 林云廊看着越行越远的唐轻容,唇边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第四十章 冷香幽幽 昨夜施月喝了很多酒,今早却早早的醒了。刚出房门,天色还很黯淡,春娇院的女人都还未起身,院内一片幽静。 施月揉了揉头,顺着长廊慢慢走着,冷幽的花香袭入鼻尖,让她心神一荡。清寒的晨风夹杂着几片冰屑拂过,割得她得脸颊微微生疼。 长廊的尽头站着一抹颀长的影子,男子的背影很孤独,长长的墨发倾泻满肩满背,那侧脸的线条优美如画。许是修道的缘故,他的眉目之中总是带着一份仙风道骨却又疏离冷漠的姿态。 施月轻悠的叹了一声,隐带一丝惑人的邪魅,她得目光眷念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浅浅的吟道:“夜露湿衣不知,却是为了谁独立风宵?” 周初早已察觉她得靠近,本来手中正抚着一朵花,却因她得这一声“哥哥”而生生掐断。 周初回眸,看着她只淡淡道:“可查到她得消息了?” 施月微微一笑,笑容依旧魅惑:“哥哥从醒来就一直问晋王妃的消息,难道你喜欢她?” 周初心口一紧,仿佛被人窥着了秘密,他猛地回过头去:“我要走了!” 施月脸上的笑容微微变色,有刹那的惊愕,转而低声笑道:“哥哥的伤还未愈,你每日都区无忧谷上寻找她得消息,此等情分真是令妹妹羡慕。” 周初不想再和她争论,胸口的疼痛让他的呼吸有些沉重,他握紧手中的的玉佩,心下寻思着另一件事。这玉佩明明是绿色,为何现在变成了红色。到底是什么缘故。 然而他的失神在施月的眼中就成了默认,她心中一苦,转身一笑:“哥哥既然已经决定,妹妹自然不敢强求。” 周初转身,看着远方的天际,缓缓道:“你爹很担心你,你最好还是回去看看他。” 施月扯起一抹笑,却是丝毫不在意:“担心?呵呵,施月觉得这红尘俗世还未品味尽兴,如何能够回去?” 周初看着她,皱起了眉头:“你这些年还不够荒唐的吗?你父亲纵容你,你还不知悔改。” 施月眼睛一眨,看着他:“你觉得我很荒唐?” 周初微微转脸,目光淡淡:“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找一个你真心爱的男人,好好生活。”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们?嫁了三次,我就是荒唐?”她的语气很平常,一双波光滟潋的凤目此刻却是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情绪。(.无弹窗广告) 周初知道施月多情,也不欲与她多说些大道理,只说:“无论你怎么想的,也该知道你与秋彦本有婚约。” 施月唇一抿,脸上笑容尽失,半响眨眨眼,笑语嫣然道:“我与他有婚约吗?我如何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与哥哥本有婚约。” 周初面色一变,却是正经说道:“我是道士,不会娶妻。从我决定出家的那一刻开始,父亲已经将我们的婚约取消。” 施月呵呵一笑,却有些自嘲:“是啊,你不要我,就要我嫁给你弟弟。你们说我多情,你们又何尝不无情。” “秋彦一直很喜欢你。”周初希望说服她。 “哦?”施月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轻笑一声,“喜欢?那哥哥喜欢我吗?” 周初脸色一沉,“休要再胡言乱语。” “咯咯……”她一阵轻笑,移步走近周初,又柔又轻道,“初哥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你似乎从未抬眼好好瞧我一次,难道我真的是如此不堪入目?现在的你更是懒得瞧我一眼,是不是在哥哥的心中,施月已成了淫.荡之人。” 周初皱了皱眉,缓缓退了一步:“我没想过。” “那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看见我?”她再进一步。 “我没有讨厌看见你。”他再退。 “初哥哥,你在说谎哦。”她柔媚的声音仿佛能酥人骨头,周初从来都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女子。 他的心微微一抖,却是叹了一声:“你别再胡闹了,我真的要走了。” 施月的眼中风流婉转,却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你要走了,我已经知道了,你难道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会说吗?好歹也是我救了你。” 周初侧过身,淡淡道:“谢谢你救了我。” 施月微微愣了一下,忽然噗哧一笑:“你这声谢谢真没诚意。” “那你要怎样?”他皱眉。 施月欺近,几乎靠在了他的身上。周初大骇避开她的靠近,“你要怎样?” 施月见他如此举动,只是微微一笑:“你在怕什么?” 周初不想再与她纠缠,微微躬身道:“多谢余小姐的救命之恩,他日周初必定回报。” “回报?”她眼眸淡淡,闻言不由一笑:“以身相许如何?” 周初脸色一变,心头长长叹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施月无声的靠近周初,纤纤玉指轻轻滑向那张俊容,悠悠道:“……要你为我心动喽。” 周初脸色很难看,竟是懒得看她,轻轻将她推开,转身欲走。 “初哥哥,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啊……”施月的一腔柔情化作幽幽凄然,望着周初无限的哀戚。 周初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却未回头:“施月,你再玩下去只怕会万劫不复。”说完便匆匆离开春娇院。 施月站在小楼上看着他的影子,眼中无限凄然,她悠悠叹道:“你可知道,是你将我推入的万劫不复……” “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顾夜阑正看着窗外的景色,忽觉耳边气息靠近,鼻尖传来熟悉的一抹冷香。 听见这个声音他的身体一顿,半响无语。此刻的顾夜阑肤色苍白,唇瓣也是淡到几乎无色,他的容貌清瘦了许多,却依然秀逸。冰冷的冬日,他一身白色单衣,静静地靠坐在那里,,不言不动,竟是那样的孤独。 唐轻容见此心中一痛,却是轻言巧笑,“怎么了,半个月不见王爷不认识我了?” 似乎记忆之中,他很少会这样沉默。 顾夜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也并不理她。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好奇吗?”唐轻容靠近他,试图引他开口。 顾夜阑的眼睫微微颤动一下,微微看了一下她得方向,却终究没有说话。 然而只是这一眼,却让唐轻容呆住了。她一直知道顾夜阑的眼睛很美,他有一双如冰的眼眸,此刻却竟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你的眼睛……”唐轻容平生第一次呆愣无言的看着顾夜阑。 顾夜阑闭着眼睛,什么也不说。 唐轻容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捂着唇,颤声道:“你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你不要不理我,你告诉我?” 顾夜阑微微动了一下,苍白的手指微微抬起,摸索着她得脸颊。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声响起,却见他抓过她得手,在她的手上划出几个字。 唐轻容呆住了,猛地看向顾夜阑,他竟然不会说话了? 他在她的手上写到:“别担心,只是中毒。”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那一夜她想去为他找解药,可是却被宇文洛拿下。却不想竟然害他至此。 听见她压抑的哭声,他淡色的唇瓣抿了抿,在她手上划道:“别哭,小心。” 唐轻容一把握住他手,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轻轻拍着她得手,给她安慰。却不知这个举动让她更加自责,顾夜阑那样出色的人儿,为何如今会被害成这样。 宇文洛,她好恨这个人! 忽然顾夜阑的手一紧,在唐轻容的手上迅速一划:“有人。” 唐轻容一抹眼泪,深深看了他一眼,立即闪进了暗阁处。 透过小缝,她屏住呼吸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 看见这两个人唐轻容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宇文远和宇文绡。 宇文家族似乎散在了西罗的四周,她此时终于明白为何皇族这么忌惮无忧谷了。 宇文远的手上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碗,宇文绡跟在后面,此刻的她穿着无忧谷的华服,头发微微泛红,竟比往日还要妖艳三分。 唐轻容直直盯着那晚药,那刺鼻的气息让她一阵恶心。 宇文远走到顾夜阑的身边,微微倾了倾身子,轻笑道:“王爷,你的药送来了。” 顾夜阑眉目不动,又看向了窗外,尽管他看不见,可是静静地靠在那里,却对来人毫无知觉。 宇文远似乎已经习惯他如此,冷笑一声:“王爷每日都不配合我们,真是叫人为难啊。” 顾夜阑依旧不动,懒得理他们。 宇文绡见此却是轻笑出声,这样的宇文绡是他所不熟悉的,她从宇文远的手中接过药。温柔的送到顾夜阑的唇边,柔声道:“王爷,请喝药。” 她此时坐的地方正是唐轻容刚才坐得地方。顾夜阑头一偏,却是将她一推。碗内的药水尽数散在她得身上,教她那一身白裙都浸污了。 宇文绡却是不恼,只是看着他,轻声道:“你一直不喝药,如今眼睛和喉咙都被毒药侵损,你若是再不喝,你的四肢也会渐渐无力。” 顾夜阑的脸上依旧是苍白的骇人,却并不想理会她。 宇文远冷笑一声:“你对他这么温柔做什么?难道你还真想嫁给他?哼,爹说了,只要他愿意娶你,就给他真正的解药,可是他到现在还没点头。你要知道,爹的耐心已经快没了。” 宇文绡的面上蓦然起了一抹丹朱似的红晕,低声嗔道:“你胡说什么!我说过,我会劝他,不用你再提醒。” “哼,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个又瞎又哑的废人,真不知道他还有哪里值得你喜欢。”宇文远轻佻一笑,回头便走。 宇文绡有些恼羞,却没有跟着宇文远一起离开,她看着顾夜阑,忽然低声道:“你睁开眼睛好不好?虽然你现在看不见,可是你的眼睛很漂亮。你为什么不肯娶我呢?你娶了唐轻容,为什么不肯娶我呢?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可我却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你了。” 她在他的身边低声喃喃。 唐轻容怔了一怔,许久,才恍然明白。原来她竟然爱顾夜阑。 “你不要求死好不好,你娶我,我会帮你逃走,我会与你一起离开无忧谷。”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直到说了很久才颓然离去。 自始至终,顾夜阑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唐轻容的脚都快麻了,终于盼到宇文绡离开,她才走了出来。 “你从没想过后果对吗?”她微微一笑,这笑容那样的轻那样的淡那样的柔,眼中更是仿佛烧着一团火焰,可是此刻的顾夜阑却是看不见的。 顾夜阑睁开眼睛,虚望着她得方向。 唐轻容眸中已覆上一层厚厚冰雪:“你不管不顾,你到底在算计什么?你顾夜阑从来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为什么现在要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 顾夜阑脸色怔怔,想抓住她,却被她狠狠甩开。 唐轻容语气含带悲哀:“我一直在想怎么救你,可是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们?你可以利用宇文绡,为何要让自己这么痛苦?” 顾夜阑无言,这个时候他很痛恨自己不能言语,也无法去看她。 终于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一腔苦楚吞入腹中。 她转身,“你存心是让我愧疚吗?” 说完抬步,头也不回的绝然离去。 第四十一章 贪念他的温柔 清清冷冷的月高挂天际,遥远又无情。(.无弹窗广告) 唐轻容抬头看了半响,凉凉的风散了她得阴霾。千辛万苦来到无忧谷,正是我为了救他。她扮成侍女在府中一时也没人发现,在府中呆了三日,得知明日宇文洛会去谷外和顾夜雨谈判。 说是谈判,只怕是谋求共同利益。 她不敢相信他们,纵使她相信风随,可他也知道顾识彦的忌惮。顾夜阑对顾夜雨和顾识彦来说都是威胁他江山的祸害。 唐轻容忽然觉得顾夜阑竟然如此的孤独,想必他的心中更加寂寞吧。他爱的女人不知什么缘故离他而去,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想娶宇文绡吗?但很快这个理由就被自己否定了,若是如此的话,那么他为何又要娶自己? 脑袋中一片混乱,她重新走回了那个关押他的山洞。山洞无人把守,却处处埋藏着机关。然而唐轻容早已在进来之前就已经拿到了机关图。说来也要归结宇文秋彦的功劳。 宇文秋彦虽是宇文洛的儿子,可是他却肯帮自己,这让唐轻容不由感激。只是秋彦也说他不会背叛父亲,所以能帮她的只有这么多。 能不能成功逃出去就要靠她的本事了。 唐轻容很明白,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易。望着榻上安然的睡颜,她蓦然闪过一种冲动。若是此时带他逃走,他的毒又要怎么办,她不会幼稚的认为外面的大夫可能解去他的毒。她好怕,他这一辈子都会这样,他是王爷,明明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王爷。为什么却变成现在的样子? 因为只穿单衣的缘故,他的身体冰凉。唐轻容犹豫了一下,终是小心的搂住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让他汲取自己身体的温暖。 似乎是感觉到了热源,顾夜阑的身体微微一颤。唐轻容感觉到他的动作,知晓他醒了,便将他扶了起来。 唐轻容尽管没说话,可顾夜阑却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无力的推开她怀抱,静静地靠在榻上,抓过她得手轻轻划道:“你怎么还没走?” 唐轻容猛地收回手,低怒道:“我为什么要走?” 顾夜阑微微一愣,似是轻叹,可态度却很坚决,抓过她得手再次划道:“你马上离开,离开西罗!” 唐轻容心中一痛,将他一推,俯视他道:“我走不走不要你管,除非带着你一起离开,否则我绝对不会离开。” 顾夜阑眉眼淡淡,抓不到她得手,只能在空气之中划了起来。 唐轻容本不想去看,可是却又无法移开眼睛。 “你带着我,根本无法离开。” 唐轻容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明的怒火,“你怎么知道不能离开,你说我不信你,可是,你何时信过我!” 他被她吼得一愣,却浅浅笑了,继续划道:“我信你。可是太危险。” 唐轻容心中一软,伏在他的腿边低声道:“我不怕危险,明日顾夜雨和宇文洛在谷外谈判,我不相信他们,所以我自己来救你。” 顾夜阑一怔,无奈地摇摇头,“你在拿你的命开玩笑。” 唐轻容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去给你偷解药,你告诉我你中了什么毒,我去给你找。” 顾夜阑叹了一声,终于缓缓道:“无欲。” 唐轻容一怔,无欲?这样的毒药听着名字就知道有多么的残忍,人生来欲望无穷,无欲之毒伤身伤心。 “宋姐姐,你怎么摔倒了。”唐轻容很故意的在一个小丫鬟摔倒的当口走到她得面前,担忧的扶起她。 “哎呦。”小丫鬟轻呼一声,摸着膝盖道,“好像是骨头碎了,怎么办,好痛。(.好看的小说)” 唐轻容也不知所措,道:“我扶姐姐先回去吧,姐姐伤成这样,一定要找大夫看看。” 小丫鬟点点头,刚被扶起来忽然“啊”了一声,“不行,谷主的房间还未打扫,谷主回来一定会不高兴的。” 唐轻容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由的皱眉道:“可是你都摔成这样了,还怎么打扫?” 小丫鬟都要急哭了,“谷主的脾气不好,要事知道我没打扫一定会打死我的,好妹妹,你帮帮我。” 唐轻容故作为难:“可是,我怎么帮你,我还有好多活也没干。” “姐姐求你了,你那些活我让别人给你做,你帮我去打扫一下谷主的房间。”她哀求着都要哭了。 唐轻容只好勉为其难的说道:“那好吧,但是你千万不要说是我打扫的,我好怕谷主的。” 小丫鬟一听连连点头。 白石台阶,唐轻容拿着钥匙打开大门,此时的房内空无一人。四周陈设简单,很是单调。 目光扫过一圈,可几乎翻遍了房间也找不到瓶瓶罐罐的解药。唐轻容正待绝望,正见墙上的那副字画。 武侠小说之中常常说一些机密的暗格都会藏在墙上,这幅画的确是最好的掩饰。她心中一动,快步走过去。将画掀起,却依旧是雪白的墙壁。 唐轻容微微失望,却发现墙面上有一丝小小的裂痕。她将手放上去,轻轻敲了敲,是空的! 她心中一喜,看看有无开关。 她看着书桌上得事物,忽然将手放在了那个砚台之上,一提之下果然有蹊跷。顺着机关一拧,轻微一声响,墙上果然开了一个口子。 唐轻容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看向暗格内。只见阁内摆放着两瓶药瓶,一瓶红色一瓶蓝色。上面没有任何标签。 唐轻容一愣,却是分不清是哪一瓶。 她不敢多做停留,便将两瓶药一起拿了出来,谁知就在她拿起那两瓶药的一瞬,一支冷箭从格中飞出。唐轻容避无可避,被一箭刺中左肩。 一口血吐了出来,唐轻容感到一阵剧痛,这一箭只怕要将她的骨头都震碎了。 她忍住痛,将两瓶药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看着地上的血迹也知遮掩无用,挣扎着离开了宇文洛的房间。 此时时间紧迫,还是要先把顾夜阑救走。 再回到山洞时,顾夜阑怔怔的看着她,在空中划道:“你受伤了?” 唐轻容一愣,想是血腥味太重了,让他察觉到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药瓶放入他的手中,急切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它们?你看看?” 顾夜阑触手感到一阵粘稠的液体,他一把拉住唐轻容,睁开眼睛,在她手上划道:“你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她目光一闪,腹中一阵恶心,一口血沫呛了出来。 顾夜阑一把抱住她,却听唐轻容说道:“我已经没有力气看你划来划去了,你要是想知道,就先告诉我哪一瓶是解药,现在你面前的是一瓶蓝色一瓶红色。” 顾夜阑手上一紧,在她的手上划下一个“蓝”字。 唐轻容立即将药送入他的口中,见他吃下,才问道:“要过多久,你的毒才能解掉。” 顾夜阑没有回答,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看着一口黑色的血从他的口中吐出来,唐轻容大骇,只见顾夜阑痛得五官扭曲,没一会就昏了过去,苍白的面孔舒展开来,竟如死一般平静。 唐轻容吓坏了,也忘记了肩上的疼痛,骇然叫道:“你不要吓我,你别死!顾夜阑!” 她立即去听他的心跳,再探探他的脉搏,所幸他还有心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轻容知晓此刻再不离开,只怕被人发现又会前功尽弃。 想着,她扶起顾夜阑,幸好她有内力有武功,扶起他并不是难事。带着顾夜阑在洞中走了许久,这个山洞机关重重,秋彦说再尽头有出头。她扶着顾夜阑走了许久,身体已经被血液浸湿了半身,每走一步都会滴下鲜血。 脸上也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无力,锁骨处传来锥心的痛楚,让她几乎昏死过去。 此刻的她全是靠意志再走,她总是觉得是自己害了顾夜阑,所以她一定不能让他出事。就算死,也要先把他救出去。 忽然一声轻咳声响起,唐轻容一颤,急忙将顾夜阑放下,“你醒了?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解药发挥了作用罢了。”他虚弱的说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就好。”唐轻容轻轻吐了一口气,却发现连呼吸都是痛的。 顾夜阑虽然可以说话了,可眼睛还迷蒙着,她有些急切的问道:“你的眼睛还看不见吗?” “没关系,只是暂时的。”他轻声的说道,让她安心。 唐轻容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他看不见,便说:“恩,这就好。” 他停了一下忽然开口:“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离开。”她淡淡道。 顾夜阑怔了一怔:“你知道怎么出去?” 唐轻容恩了一声,忙道:“你可以走吗?” 顾夜阑淡淡一笑:“我只是伤了眼睛,还未伤了脚。” 唐轻容微有些赧然,轻声道,“你一定会恢复光明的。” “是。”顾夜阑虽看不见她得脸,可心中却温暖起来。 “那你现在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想起他前两次的拒绝,她有些拒绝。 “好。”他淡淡一笑,这一次不再拒绝。 顺着地图上得路线,两人很快走出了山洞。重新看见谷外的阳光,唐轻容竟恍如隔世,脑中一阵晕眩,终于离开了无忧谷,只是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了。 第四十二章 离别 唐轻容扶着顾夜阑出来,顾夜阑忽然停下了脚步,对着唐轻容说道:“你看看墙上有没有断龙石。[]” 唐轻容心中奇怪,却依言去看,果然有一块石头嵌在墙上,她点点头,说道:“有。” 顾夜阑微微一笑,摸索着走到她得身边,唐轻容扶住他,就见顾夜阑摸到那块石头,忽然一运内力,整块断龙石都向里推去。 唐轻容正迷惑之间,却听闪避之中传来轰轰响声。 她微微一愣,急忙要将顾夜阑拉走,却听顾夜阑一笑:“别怕,只是山洞塌了罢了。” 唐轻容不解的看他一眼,顾夜阑似乎看见了一般,解释道:“既然要走,就别给他们追来的机会。你不相信七哥,我也一样不相信宇文秋彦。” 唐轻容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我们……走吧。”她用帕子捂住唇,将一口血吐向了帕子。 顾夜阑的眼睛不变,所以他们走得并不快。唐轻容扶着他,只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昏厥,可她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还要坚持,只要离开无忧谷的范围,那么他们就安全了。 这样一直想着,终于听见了水声,唐轻容的眼前一亮,夹杂着水汽的空气清亮好闻,处处都荡漾着生得气息。唐轻容微微笑,只是不知自己用生命换来顾夜阑的安全是不是值得。这条生命是林风随给她的,她却如此不爱惜 可是,她不想去欠顾夜阑,否则她一辈子也无法安心。 她真的好想风随,这个时候她真的好想见他。不知道他现在会在哪里?应该还在无忧谷吧,他应该会回去找自己的。若是知道自己这么不听话,会不会生气。 想起那日他是那样的生气,心中竟泛起了一丝甜意。 身后传来脚步声,唐轻容猛然一惊,此刻的顾夜阑还在岸边休息,不知会是何人? 她警惕的看向身后,却看见了宇文绡! “是你?”宇文绡似乎比唐轻容还要惊愕。[]又见唐轻容一身血,更是惊讶无以言表。 唐轻容点点头,淡淡一笑:“是我。” “你是怎么进入无忧谷的?”她皱起眉头,“你简直是找死。”她不是说狠话,只是说出事实。 唐轻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来了又有什么不好?” 宇文绡眉皱得更紧,“你伤得很重,这样下去会死的。”她看向了顾夜阑的方向,顾夜阑本来见宇文绡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担心,因为以宇文绡的实力还不能阻拦他们。 可是此刻听见宇文绡的话,竟觉得一阵心慌。 顾夜阑沉沉的看着宇文绡的方向,声音冷淡:“宇文绡,你告诉我她的伤势怎么样?” “我没事!”唐轻容急切道。 宇文绡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悦道:“中了暗格的短箭,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顾夜阑愣愣的听他说完,看向唐轻容的方向脸上露出怜惜之色。 宇文绡冷冷对着唐轻容道:“你和他一起走只会拖累他,我若是你,就一定会将他交给我。” 唐轻容不想她竟是来帮顾夜阑的,看着她眼中的柔情,微微一笑:“好吧,那你就负责安全将王爷送回府中。” 顾夜阑声线一冷:“闭嘴!” 唐轻容微微愣了一下,对着他说道:“王爷不要动怒,我与南诏十七王约好了见面,等我见过他之后就会回去。” 顾夜阑薄唇紧抿,脸色很坏:“你跟我回去!” 唐轻容有些颓然,摇摇头:“王爷不知道我伤得多重,我根本就走不了了。” 他立即站起身,顺着她得声音走了过来,道:“走不了本王背你走!本王再不济也还是一个男人,丢下一个女人岂不是笑话!” 唐轻容见他脸色不好,淡淡一笑,宇文绡的脸色却更不好看了,她出声道:“你带着她根本走不远,晋王爷,你若再不走,我爹就要追来了。” “你给本王住口!”顾夜阑的声音冷冷,视线却依旧锁住唐轻容,“你若不走,我就与你一起呆在这里。” 唐轻容眼睛一红,“你这是何必?” “那你又是何苦?”他神色微黯。 执拗不过顾夜阑,唐轻容趴在他的背上,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这一睡会一睡不醒,可没想到自己还能看见日出。此刻的她已经回到了王府。熟悉的房间让她一阵恍惚。 伤口已经结痂,也不知自己睡了多少日。再想起风随,他回去找不到自己会不会惊讶。又想到林云廊,她的神色暗了暗,只怕林云廊已经告诉风随了吧。 起身穿好衣服,伤口只有一点微微痛觉,起身问了乌总管才知顾夜阑出了王府,说是去了顾夜雨那里。 唐轻容坐在王府里,想起这一段惊心动魄的时光,真不管相信他们得救了。简单的吃了一点早饭,又喝了采苓送来的汤药,这才找了一本书,躺在竹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王府的守卫明显比从前多了许多,自己的居所处竟然由长石亲自把守。这一切又告诉她,那一切不是一场梦。 似乎刚下完雪,院内还有很厚的积雪,唐轻容忽然玩心大起,捧起雪堆起了雪人来。采苓见了忙来阻止:“王妃,你刚醒来,身体又畏寒,千万不能碰这雪啊。” 唐轻容被她吵得有点无奈,干脆道:“好吧,我不碰,那你给我做。” 采苓呆了呆,“可是奴婢不会啊?” 唐轻容眨了眨眼睛:“不会?先滚两个大雪球再堆在一起就好了啊。” 采苓似懂非懂,终于亲身实践去了。 唐轻容看着采苓堆雪人,只觉得她非常有天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别人堆雪人都是堆个小雪人,她倒好,做一个人般大小的雪人,甚至还给它做了手和脚,还开心跑过来,“王妃,你看,这个雪人好不好看?” 唐轻容的嘴角抽了抽:“果真是雪人。” 采苓以为她在夸自己,笑嘻嘻道:“原来堆雪人这么好玩?采苓再去堆一个。” 唐轻容看着她轻轻一笑:“这个还不叫雪人。” 她“啊?”了一声,便见唐轻容拔下发簪,在雪人上添了几笔,重新将发簪插回发中的时候她才笑道,“这样才算是‘雪人’” 采苓一见立即大叫起来,唐轻容添得那几笔正是采苓的发型。唐轻容呵呵直笑,“反正你是鼻祖,堆你的样子岂不是更好。” 采苓郁闷的看着唐轻容,想了许久也不明白错在哪了。 听闻唐轻容醒了,顾夜阑立即赶回了王府,一进后院便是见到这幅情景,一听一看之下,不由也笑了起来。 听见他的笑声,采苓和唐轻容都看向了他的方向,当下见礼。 顾夜阑只是微微一笑,对着侍卫和采苓道:“你们先退下。” 院中只留下唐轻容,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唐轻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先开口道:“王爷的眼睛好了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后悔了,他能顺利的走到自己的面前,自然是好了。 顾夜阑听此果然一笑:“第二日就好了。” 唐轻容点点头,忽然想起无忧谷的事情,这个事情毕竟是她心中最担忧的事:“无忧谷的事解决了吗?” 顾夜阑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唐轻容,低声道:“灵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唐轻容微微一愣,想了想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说道:“王爷也想要吗?” 顾夜阑一怔,却是不答反道:“我若是要,你可会给我?” 唐轻容幽幽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它?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真的就那么重要?” “难道不重要?”他反问。 唐轻容倒笑了,看着雪人,轻声道:“如果我告诉王爷,灵玉已经被我毁了你会如何?” 顾夜阑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毁了?” “不错,东西我已经毁了,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块灵玉了。”唐轻容叹息出声。 顾夜阑一直看着她,希望从她脸上看出这句话的真假。半响,他沉声道:“无论灵玉有没有毁去,你都要坚持它已经毁了。” 唐轻容一怔,不解的看向顾夜阑:“你不想要?” 顾夜阑浅笑一声:“我从来不相信长生。” 唐轻容无语,却是赞道:“你是我见过第二个正常人。” 顾夜阑噎了一下,这算是什么话?“那第一个呢?”他笑着问。 唐轻容的笑容微微僵住,没有回答。 顾夜阑看着她的眼眸仿佛洞悉一切,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死,所以说了与林风随有约,只怕顾夜阑早已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人是林风随了吧。可是他越是不动声色,她就越担忧。 顾夜阑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玉盒,打开一看,盒子里竟是一颗绿色的水晶,细细一看水晶之间还有一株小小的植物,唐轻容认得,这个是断情草。 “这是南诏十七王让我交给你的。”顾夜阑的声音没有起伏。 “嗯。”唐轻容不动声色的接过。 顾夜阑不看她,却又说道:“他走了。” “嗯?”唐轻容愕然,走了? “他回南诏了,并带着颜如郡主一起回去了。”他的声音淡淡,却声声撞击在了唐轻容的心中。 “为什么?”她怔怔的问道。 “联姻。”他的态度淡淡,并没有因为她得失态而恼怒。 第四十三章 鸿门宴 那一夜,雨是甜的。 即使是时隔多日,可唐轻容仍不相信,这从天而降的清流,居然真是可以尝出它的甜味。 唐轻容斜倚在栏杆之上,长发如缎披在身后,清冷的月光之下,她的皮肤白皙之中透着点点寒光。在她身上,有着静美的端庄,亦有死寂的沉默。 她的唇边露出点点淡漠的笑意,怕是从没有人见过她这样的笑意,在黑夜之中,犹如一条初生的藤蔓,向着四周伸展开去。 她得眼底蕴藏着深和浅的矛盾,她微笑,带着莫名的情绪,这大约就是绝望。 “这就是她前世的情苦吗?”唐轻容无数次这样问过自己。他要大婚了?她侧过脸去,胸口紧贴在栏杆上,她得眼中渗出眼泪。 她抬头看天,不想让眼泪落下。这一次,是她没有听他的话,可是为什么他要给自己这样的惩罚?其实从再遇的那一开始,她就明白,林风随有一日会走,只是,她没想到,真正遇到这一日时,心还是那样的绞痛,她苦笑着,他带走了永连王的颜如郡主,却丢下了她。他选择了对于他那么重要的江山社稷。唐轻容看着漆黑的天空,苦笑着。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云烟,将会永远的在她的面前消散,就算是曾经那么深爱过,那么迷恋过,也没有办法挽回吧? 记忆之中,他们颠簸长途,一起看夕阳斜下。阴沉的天气下,他为她遮风挡雨。他低声的唤她容容。稍一提及,心中剧痛。 得不到的,永远是渴望的源头。她如今已经不会再去执着,想要看透情,只有一路追随,才能懂得彻底。她开始迷茫,她的执着,是为了这个男人,还是为了自己。 狠狠的别过脸,任发丝遮住自己流下的眼泪。到了这个这个时候,不是太迟了,而是不可能。即便是他不走,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她不是被吸了魂魄,而是中了情咒。“为何如此?”她的喉咙一阵发涩,不敢言,不敢想,闭上眼睛就会沉陷下去。(.好看的小说) 胸口如同火灼般疼痛,焚出烈焰,涌上心头。若这不是黑夜,或许会可见她头顶的青烟。一直以来她不愿意清醒,执迷不悟,终于有一日,他先离开了她。 不知何时,她已无声的退出了暗夜。天空渐渐飘起了大雨,甜入心扉,却是血的味道。泪水无言的洒在冰冷的手背上,眨眼之间又滚落皮肤消失不见。 冬日已过,第一缕春光洒落大地之时,顾识彦下旨要顾夜阑前往南诏参加林风随与颜如郡主的婚礼。作为正妃的唐轻容自然要一同前往。 这几日唐轻容与顾夜阑都避而不见,似乎心中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思量与沉重。这一日,是顾夜阑与唐轻容前往南诏的前一夜。这也是顾夜阑从无忧谷被救出来第一次进宫,皇上设宴,既为顾夜阑能成功逃脱无忧谷贺喜,又为此行南诏送行。 当唐轻容跟随在顾夜阑身后入宫时,守门的宫人都低头让路,整个皇宫之中比许久之前沉寂了太多。自从顾识彦中毒之后,宫中几乎所有太监宫女都非死即伤,剩下的人都安分守己,一句也不敢多问。 他们径直入了长廊,进入了皇宫内院。今日的宴席不同往日,只召请了顾夜阑与唐轻容二人,宴席设在皇宫内宫。 唐轻容心中虽有疑问,可看顾夜阑一脸沉默的表情,似乎比自己还要凝重,她也不好再问。 快要到宣室殿时,顾夜阑停下了脚步,唐轻容本是跟在他身后两步距离,见他停下,也跟着不解的抬头。 忽然,顾夜阑走到她得面前,在她诧异的目光之下,为她拢了拢衣领,柔声笑语:“别着了凉。” 唐轻容脸色一变,因为,他在她得手心写下:别怕。二字。 “王爷,臣妾好冷。”唐轻容深吸一口气,故作柔声撒娇,同时在他的手心也飞快的写下:会有变故发生? 顾夜阑点点头,“我们快点走吧,皇上还等着我们,到了宣室殿就温暖了。”他紧紧握住她得手,一双眼眸漆黑坚定。 唐轻容也回握住他,顾识彦知道她与林风随的关系,并且他还想得到灵玉,想要长生。那么这一次她还会不会害了顾夜阑?想起上次因为自己的莽撞而害了顾夜阑,唐轻容一直心中内疚。若是这一次皇上拿顾夜阑逼迫她?那么她到底又要如何?她不会傻傻的去相信顾识彦是真的将顾夜阑当成亲叔叔一样的尊重,这个所谓的亲侄子,也在忌惮着自己的皇叔。 想到这里,唐轻容的手握得更紧了,她是真的怕了。 一进宣室殿,唐轻容便看见透明的纱帘之中,顾识彦正坐在桌前喝酒,而他的怀中正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捏着一颗樱桃往面前的男人嘴里送。这样的场面太过于旖旎,让唐轻容直觉的想要退出门外。 她刚一有动作就被顾夜阑拉住了手腕,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再退却,与顾夜阑一同拜下:“臣参见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 听见动静的顾识彦抬起头,见是顾夜阑与唐轻容,唇边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皇叔和晋王妃来了,赶紧进来坐吧。” 掀开纱帘,顾夜阑与唐轻容一齐坐在了桌餐前。桌上早已上好了酒菜,都是上好的菜肴。而他也放开了怀中的女人,唐轻容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女子,一看之下竟有些面熟,正待细想,便听顾识彦道:“瑶儿,快给九皇叔和晋王妃倒酒。” 唐轻容这才恍然,这个女子竟是那一夜在永连王府喧宾夺主的张瑶。此时的张瑶裹着华衣锦缎,丝绸罗裳将她一身姣好若隐若现的展现人前,好不风流动情。 顾识彦的身上也只是披着一件貂皮外衫,还隐约可见明黄的内衫,不用去想也才猜出几分。唐轻容的脸颊不由得微红,只觉得一阵燥热袭遍全身。 所幸灯光昏暗,看不清她得窘迫。顾识彦一直劝酒,自己也喝了不少杯。酒过三巡,他忽然笑着看着唐轻容,开口道:“晋王妃今晚也未见怎么动筷子,是不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若是不合胃口,朕再让御膳房重新做。” 唐轻容听见皇上点名说她,心中暗自叹气,嘴上却以最标准的仕女笑容回道:“皇上不必麻烦,只是臣妾的身体还未大好,没什么食欲。” 顾夜阑被无忧谷抓去一事天下人虽然都不知晓,可皇上却是明白的。受伤一事也是动用了宫中的冯院使,顾夜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自己留下疤痕。所以冯院使几乎每隔两日都会去一次晋王府。 顾识彦听了点点头,一双眼睛含笑,望着唐轻容的目光似带深意:“晋王妃受伤也是为了九皇叔,当初朕果真是没选错人。晋王妃对九皇叔真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他特意强调了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这八个字。停在唐轻容的耳中却特别刺耳,她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顾识彦。他亲眼撞见了自己与林风随的私情,可是却没有告诉顾夜阑,看来他是想以此来威胁自己? 唐轻容心中有些愠怒,当下也装作糊涂,掩唇笑道:“这是臣妾的本分。” 顾识彦也不拆穿她,只是看着唐轻容的眼神更加深沉了。 “容儿,若是不舒服,我让长石先送你回府吧。”顾夜阑不动声色的将她拉入怀中,语气之中充满了关切。 顾识彦唇边的笑意也越发深沉了,他淡淡道:“这宴席还未过半,晋王妃就要退席恐怕不妥,若是真不舒服,就先去瑶儿的寝宫休息着。” 顾夜阑的手一僵,当即回绝:“不行!” 顾夜阑的声音颇冷也颇高,让场中四人皆是一愣。唐轻容双手握住他僵硬的手,一双眼睛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触及到唐轻容惊慌的眼神,顾夜阑这才看向也是一脸错愕的顾识彦,起身拱手道:“还望皇上见谅,容儿的身体虚弱,恐怕会给张贵嫔带来诸多不便,还是让她先回府吧。” 唐轻容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夜阑,心中一阵感动。 顾夜阑从来未曾正面拒绝过皇上的要求,就连娶自己一事,也违背了自己的心意答应。现在却为了让她安全回府,而冲撞了皇上。 顾识彦现在睁大了眼睛,把握着任何一个机会除掉顾夜阑。顾夜阑这一举动实属愚蠢,可是唐轻容却怎样也无法责怪出声。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唐轻容看着顾夜阑弯身拱手的模样,竟有些心酸。她刚想站起身,却听顾识彦含笑开口,声音低缓含带着一股淡淡的兴奋之色:“是朕考虑不周,既然如此,那么晋王妃先回去吧。” 唐轻容无言的看着顾夜阑,却见他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对着她笑道:“容儿先回府吧,我稍后就会回去。” 唐轻容的眼前微微感觉发黑,她慢慢站起身,眼中隐有泪意。顾夜阑也看着她,无言的劝慰。唐轻容终于闭上眼睛,狠狠的将一腔沉痛埋入心底,再睁开时,里面已是清明一片,她欠身,恭敬的对着顾识彦道:“臣妾先行告退。” 从宫中出来,唐轻容心酸无比,她抬头看着冷淡的天空,忽然有些心慌。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宴席,为何她会感到诸多不平静。 犹豫不决之间,她对着长石大声喊道:“转头,进宫!” 长石身躯一僵,却没有将马车停下,他低声道:“王爷说了要安全送王妃回府,属下不敢不从。” 听他如此一说,唐轻容更加心慌起来,她的声音扬了扬,失去了以往的沉稳:“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一个践行的宴席不是吗?” 长石见她如此,微微一愣,低头答道:“王妃别再问了,皇上早对晋王有所忌惮,今日皇上想对付的是王妃,只要送你走,王爷自然能逃脱。” 唐轻容心下一惊:“对付我?你是说顾夜阑什么都知道了?” 长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发现看书网的vip章节会错乱,我明明更新了,却延迟显示,亲们可以按下一章试试,有时候会有新章节哦^^ 第四十四章 夜雨微凉 唐轻容顿时感到无力,她颓然倒在车内,顾夜阑到底知道了什么?是灵玉可以长生?还是知道真正的唐轻容已经死了?或者是知道她爱的是林风随?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唐轻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良久,她忽然扬声:“转头,进宫!我要回去!” 长石不想唐轻容还会如此激动,车速不停,只皱眉道:“王妃不要再为难小人。” 唐轻容见他不为所动,将车帘一掀,恶声道:“你若再不回头,我就跳下去!” 长石惊骇了一跳,见我就要跳下车,一下拉住缰绳,回头道:“王妃,回头对你没有好处!王爷说他可以平安就一定能够平安。在你之前,皇上也多次想要对付王爷,可王爷依旧活到现在。王爷是个聪明人,不是长石可以明白的。可是在长石心中,王爷就是神,他什么都可以做到。长石信任他!也请王妃信任他!莫要再为难王爷!” 殊不知长石的话让唐轻容的心湖重重的起了波澜,她想不到面临这样的皇帝,他是怎么熬过这么久?顾夜阑可以面对那剧毒不慌不急,她狠狠的咬住唇,他到底是怎样在这个皇宫之中存活到现在的? 唐轻容的眼泪久久不肯落下来,她狠狠的摇头:“长石,我要回去,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在那里!” 长石也是满脸痛意,却是咬牙道:“不行!长石从跟随王爷起就没有违背过王爷一句话,今日也不行!” 唐轻容心如刀绞,忽然跳下车,在长石惊骇错愕的目光之中重重跪了下去:“我求你!我不是不信任他,正是太信任他,所以害怕他会受伤,我不愿看见他受伤。我求你体谅我的心情,长石,我求你!” 长石紧紧握住缰绳,也跳下车在唐轻容面前重重跪下,他深深的拜倒,语气哽咽,也很坚定:“长石明白王妃是真心待王爷,王爷肯不顾生死将王爷救出水火,长石此生铭记于心。这一拜,是长石心甘情愿!” 唐轻容愣住,泪水与笑容一同落下绽开,她知道长石已经妥协:“谢谢你。” 马车重新调转方向,走回了宫门。 红墙绿瓦比先前还要沉寂了几分,唐轻容在皇宫之中毫无目的的跑着,长石追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慌忙道:“不要去宣室殿,去惠恩殿,那里是王爷在宫中曾经的寝殿。王爷若在宫中过夜,必然就在那里。”唐轻容一听,当即就点点头:“快带我去。” 跟随着长石,唐轻容绕过柳树花墙,来到了一处寂静的宫殿前,这座宫殿并不是多么的华丽,宫前也无人看守,只有昏暗微弱的灯光从里面稀稀疏疏的落了出来。 唐轻容屏住呼吸,一把推开殿门,冲进了内室。出乎两人的意料,殿中空无一人,只有烛火摇曳,。唐轻容的心一沉,慌忙的抓住长石问道:“顾夜阑呢?王爷在哪?” 长石也是一愣:“从前王爷都是在这里等属下,今日也不知……” “他不在这里,那会在哪里?”唐轻容呆呆的看着殿外,冷月如钩。 长石自顾在殿中找了一圈,可是依旧未有发现。我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白瓷酒壶,忽然问道:“你刚才说王爷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做什么?” 长石顿了一下,在唐轻容探究的目光中,终是沉声道:“皇上好几次想暗算王爷,王爷每次受伤都会在等在这里,让长石出宫寻药。” 唐轻容的手一颤,险些打翻了桌上的酒盏:“他经常受伤吗/?” 长石犹豫了一下,说:“也不是经常?只是偶尔。不过皇上下手狠毒,好几次王爷都是在死亡边缘徘徊。” 唐轻容不敢置信的听着长石的话,心中一阵揪痛。她沉默了许久,眼中酸涩难耐,她豁然起身,颤声道:“你去找他,我在这里等着他。”长石听见唐轻容一说,正好对中他的心意,当即点头:“王妃切莫要乱走,长石去找王爷。” 唐轻容点点头,垂下眼眸,听着长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空阔的大殿之中只有烛火摇曳的声响,唐轻容呆在这寂静之中,正觉得自己就要坐不住了,忽然听见殿外一声摔倒的轻响。 唐轻容心中一惊,难道是顾夜阑? 她未曾多想便跑了出去。只见台阶上的顾夜阑衣裳不整,正蜷缩在台阶上,痛苦的呻吟着。 唐轻容慌忙跑了过去,一把抓住顾夜阑:“顾夜阑,你怎么了?” 刚一触手,唐轻容便觉得手下一阵滚烫的触感,竟烧的她的手有些灼痛。 “这是?”唐轻容看着紧闭双眸的顾夜阑,他似乎正在隐忍着什么,似乎已经听不出我的声音。 他死死的抓着衣襟,外衣已经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内衣,只见白色的单衣已被汗水浸湿。唐轻容愣住,她的脑海之中想到周初的模样,这分明是中了媚药的症状? 唐轻容呆呆的看着顾夜阑,此刻的他只是死死的抓着衣服,一双手已经握着苍白。额间细汗层层,竟透着不自然的潮红。 她忽然不懂,那个传闻之中风流成性的顾夜阑,为何要这样痛苦的隐忍?他会在乎自己的清白?还是在乎别人的清白? 她忽然想嘲笑,可是又嘲笑不出,她轻轻的在他的耳边说道:“我是唐轻容,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唐轻容不敢扶他,害怕这药力的作用下,他会控制不住。 果然,顾夜阑听见她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原本漆黑明亮的双眸此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看着她的方向,有些诧异,断断续续的开口:“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怎么不在王府……” 唐轻容有些生气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顾夜阑被我说的噎了一下,眼神也凌厉了起来,他低声道:“长石……越来越不会做事了……” 唐轻容心中一痛,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顾夜阑忽然不再看我,而是将眼睛重新闭上,良久有些艰难道:“你,将我扶进去……” 唐轻容也知道他此刻很难受,也不再多言,小心的将他扶起。唐轻容感觉到,碰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时,他的身躯一僵。他的脚步虚浮,在唐轻容的搀扶之下他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她腰间的衣服,另一只手则是自顾的握紧成拳,苍白的指骨几乎就要凸了出来。 唐轻容将他扶躺在床榻上,他却一把将她抱住,将头埋在唐轻容的颈窝里,意味不明的呢喃:“长石刚刚离开了……” 唐轻容先是一愣,随即想到顾夜阑与长石都会武功。她心中一个激灵,长石离开了?是因为他知道顾夜阑中了媚药,而自己就要成为他的解药吗? 唐轻容的身体忽然颤抖了起来,顾夜阑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腰间,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在她慌乱的神情下,他的手已经解开了她腰间的衣带。滚烫的吻落在她得脖颈上,让唐轻容猛地一惊,几乎想要下意识的将他推开。可是刚一动心思她就停下了动作,她本就是顾夜阑的女人,自己的贞洁也该属于这个男人。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若再是拒绝他,便是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她的手无力的垂下,忍住身体的不适与心底的不愿,紧紧的闭上眼睛。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忽然之间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唐轻容本是闭目躺在他的怀中,身体忽然被往旁边一推。唐轻容惊讶的睁开眼睛,却看见顾夜阑满脸都是隐忍的汗珠,看着唐轻容的眼神染上一丝薄怒,他喘息着沉声道:“既然那么不愿……就给我滚出去!重新帮我……找一个处子宫女来!” 顾夜阑说完便转身不再看我,整个殿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唐轻容沉痛的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缓缓流下。 她看着他,忽然下定决定般,一把从身后抱住了顾夜阑,顾夜阑的身躯瞬间僵住。“你要怎样?” 他喘息着沉声看她。 唐轻容也不看他,颤抖着将手伸向了他的衣带,鬼使神差的替他解开衣裳。 顾夜阑几乎不敢相信她得动作,转过身来,深深注视着她。 唐轻容这一次不必不让,蜻蜓点水的在他唇上留下一吻。这一吻无疑将顾夜阑全身的火热都点燃了起来。他瞬间将她压倒在自己身下。炽热的吻如同暴雨一般点点落下。他解开了她得衣服,目光温柔的抚摸着她手臂上的那一点朱砂。下一刻再不迟疑,将体内的狂燥与热情全部释放。许是药物的缘故,他不耐的在她的身上撕咬,唐轻容的身体一阵痉挛,忽然之间,他终于忍受不住将自己埋入了她的体内,一阵尖锐的刺痛贯穿了她得身体,让她有些无措的尖叫出声。 一偏头,将泪水埋入枕头之中,耳边传来顾夜阑的低喃声:“容儿……忍耐一会就好……” 昏暗的灯光下,唐轻容看着顾夜阑英俊的侧脸,渐渐地不再挣扎。身体的刺痛久久不散,而她也不由自主的环抱住顾夜阑的身体…… 第四十五章 无法取代 转眼之间,来西罗已经一年,此时又到四月。这一年里,唐轻容好像经历了许多,从遇见林风随到嫁给顾夜阑,再到与林风随私定终身到真正侍寝顾夜阑。这一切好像是一场梦。 与顾夜阑成亲已经半年,自从那一夜在药物的作用下侍寝之后,她与顾夜阑之间原本的气氛就被彻底打破了。顾夜阑看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温柔起来,原本复杂隐忍的目光此刻也变成了深深的眷念。 那一夜,顾识彦为顾夜阑下了药,原本是为了让顾夜阑与张瑶做出那种龌龊之事,然后以私通后妃的罪名将他处死。可是顾夜阑的毅力惊人,在张瑶的引诱下,竟然装作镇定无恙,还能从她的寝宫安然退了出来。直到走到惠恩殿遇见唐轻容,才会彻底沉陷。 唐轻容不由得要感叹顾识彦的狠辣,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将自己的女人推给别人。在他的眼中,女人只是他玩弄权利的玩物。她忽然想起另一个姓张的女子,张雪与宁王世子早已离开了人世,可他们却没有从唐轻容的脑海之中淡去。与张雪、宁王世子相识的时间虽短,可是她的美与爱深深的印在了她得心中。他们之间因为一场阴谋而错过了一生,可是他们的爱都是这样的深刻。 顾识彦虽然得到了皇位,可是他却不懂爱。他淡漠亲情无视爱情,还想长生不老?唐轻容的唇边露出讽刺的笑意,顾识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这样无情?这些已经都不重要,唐轻容略一思量,便也猜得到。 可是,顾识彦始终看不透,不愿放手。 帝王,是他所拥有的,却是抢夺顾夜雨的帝位。权势,是他所拥有的,却是从顾夜阑的手中夺来。 顾识彦拥有妻妾,可是他却换不来真心! 那一日,顾夜阑醒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唐轻容的衣服穿好,带着她回到了王府。(.无弹窗广告) 顾识彦再下圣旨,晋王妃身体不适,顾夜阑不便远行,将南诏之行改为了顾夜雨。 这些日子,顾夜阑每一日都呆在唐轻容的房中,几乎不去任何侍妾的房间。王妃忽然之间受宠一切转变的如此之快,引起不少下人的好奇。 “在想什么?”低沉的声音从她的而后传来,像一粒石子扔进平静的湖面上,荡起一波波涟漪。 唐轻容恍然回神,抬头一看,竟然是深夜了。唐轻容刚想回过头,却已被顾夜阑从身后轻轻抱住。唐轻容微微一顿,任由他这样静静地抱着自己。很多时候,顾夜阑都喜欢这样的陪着她,他不会去问她曾经爱过谁?也不会去问她到底是谁?也没有询问灵玉的去向。有好几次,唐轻容想要告诉他,可是都被顾夜阑阻止了,他说:“我并不想知道这些,你要记住它已经毁了,就要永远记住!” 唐轻容轻叹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王爷,听说你明日要与皇上去上林苑打猎?” 顾夜阑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低低的笑:“你在关心我?”唐轻容微怔,忽然之间不说话了。 顾夜阑在她耳边一声低浅的叹息,开口道:“你最近时常发呆,在想些什么?”他将她扳过身来,轻轻抚上她的额头。 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额头上,让唐轻容心中一阵悸动。她拿下他的手,皱眉道:“王爷,皇上对你那般无情,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他轻笑一声,将她重新搂入怀中:“你不必担心,他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唐轻容听了他的话根本没有减轻一丝担忧,沉声道:“他不择手段也要你的命,此去凶险,可不可以不去?” 顾夜阑含着笑,饶有兴味的看着唐轻容为他担心,他低笑,脸色柔和:“不能不去,但是我一定不会出事。[]” 唐轻容心中微叹,身子靠在他的怀中,任由他将她抱起,走向了床榻。 他每一夜都会呆在她的房中,可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睡觉罢了。他不会勉强她,除非真的很有兴致的时候……就好比今日…… “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他在她的耳边低声的呢喃,让她无法自制的轻颤。每每这个时候,她都无法说出一个字。 “怎么不回答我?”他低声问道。 “……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微弱。 “说你想说的?”顾夜阑轻轻环住她,似乎想将她搂在身体里,她听着他的心跳,忽然心底涌起一阵伤感。 迟疑了一下,唐轻容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娶那么多女人?” 顾夜阑的身体僵了一下,搂着她的手颤了一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却被唐轻容牢牢抓住。他的笑声淡淡,低声道:“本王没有强迫任何人。” 唐轻容明白他的意思,轻轻道:“那个时候,王爷是否认为娶了她们会幸福?可是,你幸福了吗?她们又可是幸福的?” 顾夜阑顿了顿,脸色一变,搂着她的手蓦然一松。唐轻容暗自叹息一声:“对不起,是我僭越了。” 顾夜阑没有说话,只是沉沉的看着她,忽然面露倦容,无奈叹道:“容儿,你知不知道,你总是轻易戳到我的痛处。” 唐轻容苦涩一笑:“我并不想戳开你的伤口。” 他默默地撇开视线,看向头顶的床幔,低声道:“你和她真的很不一样。” 唐轻容的心中一动,有些不知名的滋味:“是因为她吗?” 看见他点头,唐轻容的心底有些许酸涩,只听他低低道:“她原本是宫中太监总管曲百事养女,自幼养在宫中,与我一同长大。六年前,她原本该嫁与我为妃,可是当我助皇上剿灭在边塞作乱的匈奴回朝时,却得到她被当今皇上封为郡主远嫁南诏的消息。” 他不再说下去,而唐轻容却已经听得明白了。他爱的女子被皇上远嫁和亲,在他的心中原来早就怨恨着那高高在上的皇上。想着皇上在人前对顾夜阑敬畏的模样,唐轻容忽然感到一阵心酸,是为顾夜阑,也是为了得知这个女子。 她看着他轻声道:“你的心结是皇上?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带着她逃走?” 顾夜阑的脸色忽然一阵慌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抓着她的手渐渐重了力道:“你在说什么……” 唐轻容看着他惊慌害怕的神色,心中揪痛,垂下眉平静的说道:“你娶了那么多女人,只想填补失去她之后,心中的空洞。可是你发现,无论你娶多少个,都无法代替她。” 顾夜阑的手一松,忽然拥住了她,他的手猛然缩紧,紧得唐轻容几乎就要窒息。他的声音有些慌张,又有些迷惘:“你可愿意代替她,填补我心中的空洞?” 唐轻容的眼中顿生泪意,直觉的摇头。 顾夜阑的眼中现出了浓浓的失望,叹了一口气,拥住她不再说话。 一屡劲风弹灭了烛火,黑暗之中,只余下两人各自飞散的思绪…… 唐轻容醒来时,顾夜阑早已不知在何时就已经离开了,床上只余下自己一人的温度。唐轻容坐在床上许久,抱着膝盖失神。 回想起昨夜的对话,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顾夜阑从不轻易对任何人吐露心声,想必这番话也从未对人提起过。她本该欣慰他对自己的与众不同,可是当她真正探到他的内心时,唐轻容才知晓自己离他的距离是多么的遥远,而他心中的那个“她”,也绝对不是自己可以超越的。 也许在昨夜之前她还可能想象尝试着去爱顾夜阑,可是如今,她才知道自己不过也只是“她”的影子,成为“她”的替代品,填补他空白的心!唐轻容轻轻的苦笑,他何其看得起她,可是他的心早已遗失在那个“她”的身上,任凭他再怎么喜欢谁也无法付出他的心。一个无心的人,爱来太疲惫。 唐轻容穿好衣服,轻轻的打开房门。 “要仔细严查,小心别惊动了王妃。” 唐轻容刚打开房门,便听见乌总管的厉语叮咛声。她慢慢抬头,正望见乌总管的神色凝重,正指挥着一干侍卫四处搜检着什么。 唐轻容眉头一皱,走上前去。乌总管一见是她,当即面色一变,有些不自然的欠身道:“王妃。” “乌总管神色如此凝重,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唐轻容蹙眉询问。 乌总管面有难色,犹豫了半响,终是低叹一声:“是王妃从家中带来的陪嫁首饰匣被一个婢子窃走了!” 唐轻容微微一顿,眉心微曲:“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其实她并没有翻过那些嫁妆,王府之中应有尽有,在唐轻容看来,嫁妆的意义就在于形式与好看。可那些东西是唐轻容生母留下了,前世的母亲也等于是她的母亲,唐轻容听了也难免生气。 乌总管见她面有怒意,神情一肃,恭敬道:“王妃莫急,那婢子还在王府里,待奴才等人将她搜出来,定给王妃一个交代!” 唐轻容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只得点点头,对着一干众人道:“把那个婢女会抓来见我,我要亲自审问!” “是。”乌总管哪里敢拒绝,当下连声应道。 唐轻容心中烦闷,只草草看了众人一眼,又回房了。 第四十六章 选择 这是唐轻容第一次翻点嫁妆,她并不知道原来嫁妆可以有这样多的东西。她拿起一支金凤珠钗,纤手轻抚。这是大婚当日她戴的那一支,原来竟然是嫁妆之中的一件。再一看却在箱子底下找到了一幅画。 唐轻容眯起眼,只盯住那副画,画中的女子是这么得熟悉。纵然这是一幅还没有作全的画,可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作画人的细心。她的前世说过,每当方依初弹琴的时候,唐缄都会在一旁为她作画。想必这幅画画的就是方依初,而这作画之人应该就是唐缄。 看着画中的女子,美丽的秀目牵动人心,一身红裙绣带,竟是那般的高贵美艳。唐轻容仔细瞧个清楚,画中的背影是一个牡丹亭,亭外牡丹半绽轻舒。女子只是隐着笑意,这笑容,是冷笑,也是嘲笑。 只一瞬间,唐轻容竟被这幅画深深吸引住眼眸。方依初与唐轻容长得有八分相似,她的目光随之落在了方依初的脖子上,这一见竟令她有些惊讶。 这是一块红色的宝石,滟滟的光泽似乎透过画纸都能袭入唐轻容的眼睛之中。她忽然在想,这幅画既然放在了最底下,那么这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唐轻容的脑海之中忽然涌现一丝灵感,却被门外的动静打断,“王妃,抓住偷东西的小贼了。” “把她带进来。”唐轻容被打断微微有些懊恼,连带着语气也不那么温柔了。 门被打开,乌总管将一个娇小黑瘦的丫鬟压了进来。唐轻容望着这个宫婢,皱了皱眉头:“你是哪房的宫婢,为什么要偷本宫的嫁妆。” 说话的瞬间,乌总管已将那盒首饰匣递送到她得面前。 唐轻容将匣子打开,第一眼望见的东西几乎要让她惊讶的叫出声。里面那块流光潋滟的红宝石竟与画中的那么相似。 唐轻容也不顾他人,立即又抓起那幅画,画中有两行小字,上书道:不识庐山之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好看的小说) 唐轻容脑中的琴弦断开了,一声脆裂的声响,却让她恍然大悟。她忽然笑了,原来众人一直追寻的灵玉竟然就在她得那盒嫁妆之中。 她默默地关上首饰匣,转头淡淡的看向地上颤抖的小丫鬟,沉声道:“抬起头来。” 小丫鬟身体悚悚发抖,颤颤巍巍的不敢抬头。 乌总管见她不抬头,一把抓起她得头发迫她抬头,唐轻容这才看清这女子的模样,这女子生的得凡无奇,倒真是没见特别。 “你为何要偷本宫的嫁妆?”这是唐轻容第二次询问,可那婢女依旧不答。唐轻容看着这个婢女,明明生得老实,却不知为何会做这样偷窃的事情。本以为她会有什么苦衷,可她此刻不答,唐轻容的心中也有些不耐烦。这样的宫婢,的确少见。 “既然不说话,就按府中刑罚处置吧。”唐轻容不打算再理这个小丫鬟,脸上余愕未消,又拿起画看了起来。 那宫婢本来不说话,听见唐轻容说这句话时,忽然惊住,一下子爬上前抓住唐轻容的衣摆,睁开眼睛道:“晋王妃,奴婢是荀王府上的丫鬟。” 唐轻容这倒是愣住了,荀王府的丫鬟为什么会到晋王府来偷东西? “说清楚。”唐轻容想不通,没见过这个丫鬟,也更不明白她怎么能进入晋王府。乌总管此刻也是脸色大变,他负责王府的安全,从无忧谷回来之后,唐轻容的寻香殿更是受了层层保护,可这个荀王府的丫鬟竟然轻而易举的进来了,并且成功将她的东西偷走。 若不是她只为偷东西,若是她会要唐轻容的命?乌总管心底一阵骇然。 那丫鬟忽然抬头,脸色脸色发青,却又透出抹妖异潮红:“晋王妃是否还记得你在嫣姑娘身上下的毒。(.)”她是声音愈低,眼中愈亮,“您当初说救了晋王就会给嫣姑娘解药,可是解药始终还未送到,嫣姑娘已经被毒药折磨的快死了。” 对视之间,唐轻容豁然了然于胸际。当初对宇文嫣下药是为救自己,也是为了救顾夜阑。唐轻容微微笑:“当初的要求是你们救了顾夜阑,我便给解药。可惜,顾夜阑并非是你们所救,我也不必给你们什么解药。” “王妃是想耍赖吗?”那丫鬟猛地抬头,目光之中有算计也有怒火。 “耍赖?”唐轻容轻吐慢语,满腹愁绪,闻言又要微笑,“本宫从不喜欢与敌人耍赖。” 那丫鬟面色一变,当即就要站起来,却被侍卫死死按住。自从她报出荀王府的名号时,乌总管便更加警惕起来。 “你如果不给解药,嫣姑娘就要死了!”她尖声叫道。 唐轻容面色淡淡,宇文嫣能有这样忠心的仆人真是意外,想着这场风雨,谁先动了真心,便注定要吃亏。想起那日那个迟来慵懒的影子,他的唇边永远会带笑,眼风不屑。 顾夜雨,唐轻容再心中慢慢品味着这个名字。她自己不知道,这一刻的笑容竟与画中完全的相似。 “本宫不会白白救人,若要我救,那还需看看荀王的诚意。”唐轻容略一低头,又见了她手,那一双手残缺不求,竟有些狰狞。 她猛然抬头,眼中精光寒星,随之一怔,倒也一时没了反应。 良久方道:“婢子晓得了。” 唐轻容满意的点点头,对着乌总管道:“把她送出去吧。” “是。”乌总管应了一声,便去抓地上的丫鬟。 她不语,只得垂首不作挣扎。唐轻容这样的笃定嘲弄,她只怕是无力反击。 送走了众人之后,唐轻容忽然觉得疲惫。回想起记忆之中的细节,她默默地失神。 明明在最后的画面之中,她的这具身体明明是被收了魂魄,而那个灵玉应该是现在在周初手上的那一块。可是唐轻容打开画,目光落在画中女子脖颈上。这块宝石太耀眼,她总觉得与灵玉有莫大的联系,说不出来的颓然。 这半年来,难得拥有了一刻平静,只是不知这平静的背后又在筹谋着什么,她有些害怕,下一场暴风雨只怕会更烈更可怕。 唐轻容本以为顾夜雨会很快就上门找她,可是等了两日也不见人影。她终是叹了一口气,将林风随留下的断情草解药带上,带着一干侍卫去了荀王府。 见唐轻容到来,顾夜雨满脸都是惊讶之色,却又似乎有些明了。 “晋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他唇角含笑,却是不屑,“不知今天晋王妃来我荀王府是做什么?”唐轻容只是轻笑一声,有些冷意:“我若不来,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为王爷举行白丧。” 顾夜雨脸色一变,有些不悦道:“王妃说话应懂分寸。” 唐轻容笑了笑,轻轻叹气:“难道王爷不知自己也中了毒吗?” “你说什么?”顾夜雨呆住。 “原本宫中所有事物都不可能下药的,可是如果每次分量极微,长此久往,积聚成众,才算是真正的毒药。王爷应该比我清楚,这种事情难道也是不可能?” 顾夜雨想了又想,只觉匪夷所思:“不可能!” “不可能?”唐轻容咯咯娇笑,柔软的声线似一轮魔音,撞击在顾夜雨的心上。“这个世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如你们都想要灵玉,长生不老,起死回生,难道就是可能?” “这不一样!”他立即打断,“果真是毒,太医一早查出,再说所有御用饮食,皇上也亲口尝过,哪里来这中毒一说。” 唐轻容摇摇头,无奈道:“如果我没猜错,当今皇上的皇位原本是你的。” 她得这番话还是源于一本西罗的禁史,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这一切。所以她很明白,顾夜雨恨皇上的心就如同顾夜阑。 顾夜雨脸色一白,几乎是立刻拍案而起,“你在胡说什么!” 唐轻容失笑:“有没有胡说你应该清楚,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把皇上想象得太过于仁慈,他既然可以害顾夜阑,也同样可以害你。” 顾夜雨沉默不语,唐轻容叹了一口气,将那白匣放在顾夜雨的桌案前。“同样是断情草,但我只有一颗解药。” 顾夜雨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忽然一把握住她得手腕,一字一句道:“你说过会给嫣儿解药!” 唐轻容含笑,却是避不开他的禁锢,低低笑:“我这不是将解药送来了吗?”她复而抬头,再笑,“她做了什么?暗算我?” 顾夜雨无语,忽然道:“那都是因为你给她下毒!她才会?” 唐轻容笑着点头:“不错,正因为我下了毒,她也在暗格里设了机关,若不是她,我也不会差点死了。” 顾夜雨无言,此刻只觉得眼前的唐轻容媚眼如丝,笑意盈盈,却感觉到一股悲凉之意。这样的表情竟然与儿那么的相似。 他轻叹一口气,语气之中有些哀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不伤及她的命,你怎样报复都行?” 唐轻容含笑摇摇头,那一日的一箭都是宇文嫣亲手设的局,她给了错误的地图,若不是宇文秋彦,她根本无法救出顾夜阑。而她却也在放着解药的暗格里加了一把射杀唐轻容的箭。 宇文嫣所做的,不过是为无忧谷该做的,借了宇文洛的手,传入顾夜雨的耳,辗转沉浮,已经无人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唐轻容恨恨的掰开顾夜雨的手,笑得嘲讽:“我从来都不是‘大人’,我不是没有给你们机会,这颗解药,你也可以选择救她。” 唐轻容有些怨毒的看着顾夜雨,在他错愕惊诧的目光之中转身离去。 第四十七章 纸鸢风波 四月春暖花开,正是西罗风景妖娆时,唐轻容此时正在自家王府的后园里与采苓碧桃自在的放着纸鸢。 当前女子一身鹅黄的长裙,满春柔光照在她娇美的面庞上显得愈发的清艳动人。 “采苓,你快看啊,这纸鸢飞的真高。”碧桃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纸鸢,唐轻容灵秀的玉颜也染上暖花般的笑意,感染了整园春色。 “哎呀,你慢着点跑,当心脚下。”碧桃看着一向恬静的采苓,此时却可以拿着风筝线一边奔跑,一边嬉笑。这哪里还是平日的那个安稳的大家闺秀样子。 虽说采苓也同为婢女,但她曾经也算是书香门第,此刻与王妃在一起久了,也变得如此活跃了。 唐轻容看着她们这般自在,有些欣慰,也有些后悔。采苓一向知书达理,喜行不言色。就怕她玩疯了心,以后就收不回来了。 今天是唐缄的生忌,碧桃怕唐轻容难免会伤怀。本是为了让她忘却忧伤,便提议玩纸鸢。唐缄在世时,素日对唐轻容的教导都是谨慎有条,平时里的琴棋书画都是找了最好的师傅教导。唐大小姐舞姿尤其出众,虽未如颜如郡主那般被先帝称赞,可是她却知道那是最好的。只是这一些对于现在的唐轻容而言,只是一段陌生的记忆。 碧桃自小与唐轻容一起长大,深知唐轻容的心思。她出门一年学艺,回府之后唐轻容已在画景山庄休养了。府中大变她虽然奇怪,可望见似乎对从前都不甚了解的唐轻容,也开始不动声色起来。 后来唐府发生了许多事,她才逐渐明白,原来在她离去的那一年里,唐府已经覆灭,只留下了唐轻容一人。所有的一切她很多时候都害怕小姐不能承受,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小姐竟然就这样撑了下来,只是她从不提唐府,以至于碧桃也将唐府当成了一个禁忌。 今日唐轻容却忽然提起,今日是唐缄的生日。其实唐轻容并不知道唐缄的生日是哪一天,只是一打起来便脱口而出。她知道这是唐轻容的记忆,想起真正的唐缄,唐轻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他不失为一个好父亲,也不失为一个好丈夫。 “王妃,天色不早了,王爷今日好像要回府。”虽是不忍心打扰,但见天色不早,碧桃估莫着王爷也该回府了,便出声道,“采苓也休息一下吧,若是王爷回来瞧见我们与王妃玩的满头汗水,定要问起。” 唐轻容此时正在兴致中,她知晓碧桃担心,轻笑一声道:“碧桃莫要担心,乌总管说王爷要到酉时才会回来。现在离酉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我们再玩会。” 说着便将手中的线欲放欲长,风筝也欲放欲高。虽是担忧,但看她与采苓已跑得远了,碧桃只得无奈一叹。 眼见唐轻容额头已出细汗,碧桃立即上前又道:“王妃,快别玩了,王爷真的要回来了。若是王爷看见王妃这个样子,奴婢一定会被送出府的。” 唐轻容虽还不尽兴,但她毕竟是个慧心的女子,见碧桃苦着脸,她再看看天色,也知今日玩闹时间过长。 于是便拿出香巾为自己擦了擦汗水,这才走到碧桃身边,温婉中略带着点烦闷:“在这王府每次都不能玩得尽兴。” 见唐轻容略带怨言,碧桃也软了心,道:“王妃,你若要真喜欢,哪日空闲,碧桃便带着王妃去府外踏青游玩。” 唐轻容一听,果然来了兴致,眼眸亮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一语未必,她的脸色又随即一黯,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王爷是不会同意的,他根本不允许我出府。”除了上一次去荀王府是为了正事,带了许多侍卫才可以出府,这踏青游玩,带着这么多人只怕也不会尽兴。 自从受伤初愈之后,顾夜阑就限制了她的行动。唐轻容也知晓那一次自己险些害了顾夜阑,从皇宫回来之后,顾夜阑更时刻陪在她得身边。这一次陪皇上打猎,便也时常让七夫人为她亲自煎药。唐轻容知晓七夫人,她是顾夜阑的救命恩人。 当唐轻容问顾夜阑为什么不纳紫馥为妃时,顾夜阑只是低低道:“是我不配。” 唐轻容知道,在顾夜阑的心中,七夫人也占着不同的位置。 碧桃见唐轻容神色黯然,知晓王爷太过于严厉,她想了想道:“王爷也是为了王妃的安危着想,现在外面的不轨之徒太多王妃就体谅一下王爷吧。” 唐轻容叹息着点点头,无聊烦闷总好过去无忧谷受刑:“我并不是怪他,对了,王爷前些日子送回来的那包花种在哪?” “这……”碧桃一时也想不起来,正待思量,忽听“啪”的一声轻响,随着采苓的一声轻呼,唐轻容便见纸鸢离线而去,在空中徘徊旋环了两周,随着卷来的那一阵风飞出了府外,愈飞愈远。 “呀!王妃,纸鸢!”采苓本也思量着碧桃的话,并未注意手中的线因为放的太长,碰到了树枝竟被割断了。 采苓一见纸鸢飞走,也急了起来,“我娘的彩铃珠还在纸鸢上。” 原来,碧桃和唐轻容做纸鸢时,采苓见着好看,便随手将腕上的彩铃珠挂了上去,这样纸鸢飞起来也会发出阵阵清脆的铃音,玩起来也有兴致。 可是现在,纸鸢飞走了,彩铃珠也丢失了。 唐轻容知道这是采苓过世母亲的心爱之物,她一直带在身边,从不曾离身。谁知晓今日的一时随性,竟然丢失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唐轻容很能明白这串彩铃珠对于她的重要性,就光是采苓的名字,她便能猜得出。采苓,彩铃珠。 看着采苓苦恼焦急的模样,碧桃立即就要追出去,“采苓莫急,碧桃为你去寻。” “碧桃等等,纸鸢已经飞走,你去哪里寻找?”采苓一把拉住碧桃,虽然眼中满是急切,但也还存理智,“若是出去被乌总管看见,一定免不了责罚。” 唐轻容见她如此急切,对着碧桃开口道:“这风向东,碧桃只要向东去,就一定能找到纸鸢。”其实唐轻容心中也没底,但为了不想让采苓担心,她只好装作不甚担心的模样。 “好,奴婢去去就回。” “碧桃慢着,你一人出府侍卫定会多问,我与你一同去吧。”唐轻容垂下眼皮,隐下心中的担忧。 “可是王妃,王爷根本不许你出门。”碧桃见唐轻容竟要与自己一同出门,大惊失色道。 唐轻容摇头,“采苓母亲的遗物丢了,我能体谅她得心情,在这里等待我也不放心,就一起去吧。” “王妃……”采苓碧桃同时唤出了声,一个是感动,一个是惊愕。 “快别说了,再迟疑下去,只怕真的找不回来了。”唐轻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拉着碧桃向王府大门走去。 “王妃不可!”采苓看着唐轻容越来越接近府门,心中焦急更甚。“王妃在此等候便是,碧桃与采苓去找。” “采苓,你……”唐轻容本想说让采苓别担心,可望见府门的那一瞬,她却顿住了话语。 “王爷?” 王爷?采苓与碧桃也是大吃一惊,转头一看,可不是么!此时王爷正下马归府,已到了门前。 唐轻容一见立即拉着碧桃采苓闪过一边,若是被顾夜阑发现她们要出府了,一定会被训斥。 重新跑回花园,唐轻容才一脸忧色的看着漫漫天空,这彩铃珠该如何找回? 碧桃心里也自责了千百遍,若不是她教二人玩纸鸢,也不会出这种事情。可王爷已经回府,她们想出门是万万不可能的。看着采苓一直蹙着眉头,碧桃愧疚道:“采苓,都是我不好,我根本不该做那什么纸鸢。” 采苓摇摇头,柔美的脸上因为急切浮现出淡淡微红,显得愈发可人,“怎的是你的过错,你也是为了让王妃开心。不要再责怪自己了。那东西……”她眼中闪过一抹哀愁,“若能找回自是好的,若是不能,我,我也不强求。” “王妃”碧桃眼中含泪,还未开口,便听见远处的小婢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轻水何事?”唐轻容略微正色,装作不在意道,“你慌慌张张做什么?王爷回来了么?” 轻水喘了一口气,道:“正是王爷回来了。” “哦?”唐轻容故作讶异,问道,“王爷怎么这么快就回府了,比料想的早了一个时辰。” 轻水见唐轻容有疑问,便把之前听到的重复出来,道,“听王爷说,好像是佑天帝再在猎场昏倒了,便赶紧回宫了。” “晕倒了?”唐轻容大惑不解,像顾识彦那样的人,能允许自己晕倒?难道是有什么阴谋?“那王爷可有事?” 轻水摇摇头,“王爷无事,荀王也来了府中。” “荀王?”唐轻容讶异,刚才她匆忙在门前一晃,并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他来做什么?”唐轻容忍不住好奇,出声问道。 轻水立即摇手道,“这个奴婢可不知,不过王爷说了,荀王在府中,王妃先在后院好好休息,稍后王爷就会来看王妃。” 唐轻容点点头,她自是知晓顾夜阑的意思,“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轻水将话传来,也点头道:“是,奴婢告退。” 待轻水离开,唐轻容才舒出一口气。顾夜阑此时在见客,自是无空理会自己。想着,她便转头道,“碧桃,我们从后院出去吧。” 碧桃一惊,“这?” “莫要再犹豫了,我们快去快回,千万不能让王爷发现。”唐轻容看着采苓空空的手腕,不住的叹气。少了彩铃珠真觉得少了很多。“采苓你在府中看着,若是王爷来了一定要想办法拖住。” “这,好吧。”采苓见唐轻容如此执着,也不再托辞,只盼着可以早去早回。 第四十八章 再遇周初 各换了件男装,两人蒙混住了小厮,便偷偷混出了府。 一出府外唐轻容却对平日里热闹喜爱的市集也没了兴致,此时的她一心想的只有那一串彩铃珠。尽管那不是自己的东西,可想起采苓黯淡的眼神,再想起自己的母亲,也觉得一阵失落。 两人飞快的穿过集市,向着东边而行,可风已停,却不见纸鸢的踪影。 二人一路寻去,不知不觉竟来到了郊外。面前只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风拂绿柳叶如丝。若不是唐轻容心有负担,她一定会大叹这景色怡人。 急切的沿着小河来回寻找,却依旧不见纸鸢的踪迹。正当唐轻容慢慢失去希望之时,就听亓儿惊叫了一声,“郡主,你看,纸鸢在那。” 唐轻容回身随着亓儿所指的方向看去,正见纸鸢漂浮在河水中央的水面上,那里有一块突出的尖石,幸而如此,正好挡住了纸鸢的去路。 唐轻容面上一喜,当下就要涉水去捡。 碧桃一见立即骇然的拉住唐轻容,急道:“王妃莫去,这水不浅,王妃千金之躯怎可冒险?” 唐轻容倒是不觉,她望着河水较宽,一眼见底,并不是很深,她便笑道:“碧桃莫怕,这水不深,我不会有事的。我们快些捡了东西回去,免得被王爷发现,你我都要受罚了。” 碧桃见唐轻容说着就开始解除鞋袜,一下惊骇不已,她立即将唐轻容的鞋袜重新系回,嘴上急声道:“王妃怎可随意露脚在外,若是被其他男子瞧见,王妃的名节可就毁了。” 唐轻容有些无奈,这个碧桃跟着自己久了,活泼倒是活泼,可还是注重深闺女德的固执女子。 “碧桃,趁现在没人,我们赶紧将东西拿了,不会有人看见的。否则我们几时才能回去。(.)”唐轻容眉间闪过一抹忧愁,试图说服碧桃。 “这……”碧桃看着唐轻容又欲解除鞋袜,心一横自己坐了下来。在唐轻容惊奇的目光中率先解除了鞋袜,不等唐轻容反应过来,就已踏进水里。 四月的天色随暖还寒,站在水中,碧桃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冰凉从脚底向上蔓延。 她微微一抖,水看似不深,却已到了大腿处。 唐轻容呆呆的看着一向视礼仪如生命的碧桃竟然自己解除鞋袜就这么冲下了水,还处于错愕之中,半响才出声:“碧桃?” 春水流淌较快,碧桃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听见唐轻容唤她,她回头勉强露出一个笑脸:“王妃别下来,碧桃去捡。” 唐轻容嘴角微抿,心里一阵感动。自从唐府灭门之后,她得身边只有碧桃和采苓。碧桃处处顺着她,也懂得哄她开心,真如自己的姐妹。 碧桃不会水性,也一向怕水,此时她为了帮采苓捡彩铃珠,竟敢下水。真是个重情义的傻姑娘! 每走一步,水就深一层。就快要触到纸鸢,只剩两步的距离,水已到了腰际,碧桃的下半身已经被冻得毫无知觉。 碧桃快步上前,将纸鸢拿了起来,待看见上面安好挂着的彩铃珠时,她心中一喜,回头对唐轻容道:“王妃,我找到了,彩铃珠在这里。” 说着她将彩铃珠解了下来,举起手让唐轻容好瞧见。 唐轻容一见顿时松了一口气,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这一下,采苓就不会沮丧了。 见碧桃还在水中,她立即心疼道:“碧桃快些上来,水里冷。” 碧桃点点头,将彩铃珠拿好,顺着原路返回。 脚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碧桃有些急切,一个不慎踩到了一块尖石。(.) “啊!”碧桃脚下一痛,身体一晃,顿时失去了平衡。 岸上的唐轻容一见,失声叫道:“碧桃!” 随着一声尖叫声,碧桃已跌入了水中,冰冷的河水漫过她的头顶,只能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呼救声:“王妃……救我……” 唐轻容看着碧桃被河水冲走,差点急的哭了出来,她不敢多想,一下子跳下水,想要抓住碧桃。 “碧桃,快抓住我!”唐轻容奋力的向前走去,试图抓住她的手。 “王妃……王妃……” 碧桃将手伸了出去,可距离太远根本碰不到。 唐轻容几乎要哭了出来,她也不会水性,见此又向前走了几步。“碧桃,抓住我,快抓住我!” 可还没抓住碧桃,唐轻容自己就被水草绊倒了。一声惊呼,她也沉入了水中。 “王妃!”碧桃此时已忘记了自己,眼看唐轻容的头顶淹没水中,她哪里还顾得了自己。 “天啊!谁来救救我们王妃。”碧桃哭喊着,心里已经责骂自己数百遍,若不是她的胡闹,王妃就不会自己死了是小事,若是连累王妃,她是万万也不想的。 碧桃纵然有武功,可是在水中她也无计可施。想着闭上眼睛,痛哭起来,可刚喊了一声,她便觉得身体被人一拉,竟被拖出了水面。碧桃惊魂未定,看着眼前的素衣男子,正扶着自己向岸边走去。 “周天师!”碧桃愣了一下,一把抓住周初,哭求道:“你别管我,你去救救我们王妃,救救她,她还在水里。” 周初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一下沉入水中。 碧桃自己走上岸,紧紧地盯着水面,身体的寒冷她已经不觉。此时的她只盼着唐轻容能安然无恙。 等了一会,终于见到周初怀抱着唐轻容出了水面。 碧桃又惊又喜,看着周初将唐轻容带上岸来,便立即扑上前去,抱着唐轻容哭道,“王妃,王妃,你醒醒,你醒醒啊。” 唐轻容本未昏迷,她跌入水中想站起来,奈何水流太急,闭气不住,吞了一口河水便觉得喉咙像被刀刺一般的难受。她会林风随教的闭气之术,那个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痛苦挣扎间,她看见一个男子向自己游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自己。下一刻,呼吸到的才是生命的气息。 唐轻容将腹中的水咳了出来,虽是男装,但此时明显是女子的娇柔之态,“我没事。”说着抬起头来。 “你?”这一眼让唐轻容一怔,周初此时也看着卿颜,亮若星辰的眼眸里也闪过一抹担忧,然而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他的眼眸里便恢复了深潭般的寂静。 “这里荒郊野外,你们怎会落水?”此刻的周初一身清淡的白色长衫,虽然身上也是湿淋一片,却丝毫不见狼狈。他面容沉静,神色安然,嘴边似乎带着隐约的浅笑。 唐轻容呆了一呆,答道:“一时玩闹,弄丢了采苓娘亲的珍贵遗物,为了捡它才不慎落水的。” 碧桃此时已忘了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唐轻容,低声的哭泣。 周初看了看河中残破的纸鸢,稍有些明了。他眉头一皱,开口:“即便如此,也不能拿生命冒险。” 唐轻容一愣,也忘记了彩铃珠一事,开口道:“这些时日ni去了哪里?可是受伤了?” 周初见她询问自己,只淡淡一笑:“我没事,这是你的东西。”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白布包裹的东西塞入唐轻容的手中。唐轻容触手便知这是何物,有些惊愕的抬头:“怎么没有毁掉?” 周初摇摇头:“这东西坚硬无比,任我想尽了法子,也无法毁掉。” 唐轻容一怔,看着手上的东西,显得无比的烫手。 周初见她如此神情,叹了一声道:“这东西不能放在我身边,也不能放在你身边。” “那该怎么办?”唐轻容眉间忧色愈重。 周初皱了皱眉,忽然看着她,轻声问道:“东西找回来了吗?” “恩。”唐轻容愣了一下,拿回碧桃手中的彩铃珠,让他看了看。 周初微微一笑:“东西找回便好,虽是珍贵之物,可下次也莫要再做出这样危险的事情。” 唐轻容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今日多谢你了。” 周初点点头,也不再看着她二人,他转头看着岸边的马,慢慢走了过去,“水里冰寒,你们快些回唐府吧,莫要得了风寒。” 他说着,便翻身上马,牵缰欲离。 “周初?”唐轻容见他欲走,脱口喊道。 周初转过身来,在离唐轻容不远处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你那日也受了伤?” 他的眼神摄人,唐轻容有一瞬的惊愕,犹豫片刻,她低着头没有回答。 周初微微笑了笑,也不再问,便要绝尘而去。 “周初”唐轻容下意识的再次唤出了声。 周初勒绳停住,疑惑的看着她。 “这东西,要怎么办?”唐轻容略带迟疑的开口,没有周初相助,她也显得很是无力。 周初沉默了一下,终是扬鞭离去。 唐轻容望着远方扬起的片片尘土,心底一阵叹息。伤了周初太深吗?以至于他不再愿意帮助自己了。 轻轻握住碧桃的双手,唐轻容无声的望着周初离去的方向,很久才低声道:“碧桃,我们回去吧。” 不知以后,还能否再相见。唐轻容心中默默地想。 第四十九章 情动 一路上唐轻容不断地叮嘱碧桃不可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其实碧桃哪里敢说,王妃平安已是万幸。 从后院溜回府中,正见顾夜阑等在那里。 唐轻容心中一凉,怕是出府之事已被他知晓了。此时的顾夜阑背站在院内,左侧站着一排下人。右边则是跪着一片。采苓跪在当中,看见唐轻容进来,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碧桃一见也是吓得不敢抬头,当即跪了下来:“王,王爷。” “王爷。”唐轻容知道顾夜阑怕是气得不轻,也怯怯的唤了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顾夜阑气骂一声,恨声回头,“去了哪里?” 顾夜阑本想回身好好教训一下唐轻容,但见唐轻容一身湿衣,便是一怔,“你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严厉的目光扫过碧桃,看着同样身着湿衣的碧桃斥道:“王妃怎么会出府,怎会全身湿透,你这个奴婢是怎么当的!” 碧桃一听,跪在地上的身体略微发抖,“奴婢,,是奴婢的错。 “不,是奴婢的错,若不是王妃要帮奴婢找我娘的遗物,也不会……”采苓爬到碧桃面前,哽咽着也说不下去。 “王爷,您别怪她们,是轻容自己的意思。”唐轻容也跪了下来,她知晓今日逃不过去,若是不为她们求情,只怕顾夜阑真的会将她们赶出府外。 顾夜阑一听更加气愤,他恨恨的瞪着她们道:“你们看看这穿的是什么样子,哪里还像我晋王府的王妃和丫鬟。来人啊,把碧桃采苓先带下去。” “王爷!真的不是她们的错,轻容不愿见采苓伤心。失去母亲的痛苦我感同身受,留下唯一的遗物若是找不回来,那才”脑中一阵晕眩,唐轻容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向旁侧一歪,沉入了黑暗。 “容儿,容儿!”顾夜阑看着唐轻容昏倒,惊了一跳,立即将全身冰凉的唐轻容抱了起来,对着一旁的轻水道:“快去叫冯院使,快去啊!” “是,是。”轻水立即应下,不敢停留半分,便跑了出去。 顾夜阑心疼的看着面色潮红的唐轻容,心中一阵疼惜,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心情责怪半句。他看了一眼碧桃和采苓,虽心中不满,但还是对着碧桃道:“你先下去换身衣服,回头再罚。” 碧桃见唐轻容晕倒也是非常担忧,开口便央求道:“王爷,请你让我照顾王妃。” 采苓一听也哀求道:“请王爷也让奴婢照顾王妃吧。” “此时不罚你们已是仁慈,你们给我好好思过,这些日子你们便在伙房打杂,不准踏入后园半步。”说着也不再理会她们,抱着唐轻容快步离开了后园。 所幸唐轻容没有得风寒,否则还不知道采苓和碧桃要受怎样的惩罚。唐轻容靠在床上,身后垫着靠枕,一头秀发披散在枕头上,眼睛微闭。 顾夜阑坐在床前,难得的没有发怒,他坐在床边,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唐轻容终于忍耐不住,轻笑出声。 顾夜阑一见她笑脸色更坏了,有些恼怒道:“还敢笑?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样跑出府!” 唐轻容见他如此担忧,心中一阵愧疚,也不敢再笑,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柔声道:“王爷生气的样子好可怕。”说着一只手抓住他,摇晃着他的手臂道,“你别恼我。” 顾夜阑一听无语,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没有恼你,只是你知不知道你独自出府真的很危险。” 唐轻容知晓他已经退步,在心中得意的笑了一下,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得色,只道:“我只想帮采苓,也没想那么多。我换了男装,他们不会发现我。(.无弹窗广告)” 顾夜阑在叹一声,似乎最近以来,他特别喜欢叹气了。唐轻容知道他的烦恼很多,此时再惹他心烦,心中好一阵愧疚。 “容儿,今时非同往日,我虽想让你快乐的活着,可是太多事情不容许我这样纵容你。你可会明白。”顾夜阑声音低缓,眉间化不开的忧愁。 唐轻容听后略有一呆,抓住他的手,垂头道:“我明白。” 顾夜阑将她拉入怀中,静静地抱着她,低声道:“我知道你在府中被闷了太久,过些日子我就带你去郊外踏青。这次的事情我不追究,但绝对不想再有下次。” 她点点头,一直期望可以出府游玩,此时真正可以出府了,唐轻容倒想起了之前与碧桃的对话。唇边不自觉的露出了一点笑意,唐轻容抬头,请求道:“王爷,碧桃采苓她们?” “哼!还敢提那两个丫头!”听到“碧桃采苓”这个名字,顾夜阑一脸的不悦。“虽说是无心之失,但实在不懂分寸,还是让她们在伙房多反思几日吧。” “可是,你也说了这次的事情不追究?”唐轻容有些着急。 顾夜阑一偏头,将她的头压在他的胸前,低声道:“不追究也要给她们一点教训,才会让她们长记性。” “可是,你也说是无心之失?”唐轻容还想再说,却被顾夜阑的唇堵住了话语。 见顾夜阑怒气未平,唐轻容也不敢再火上浇油,心中低低叹了一声,还是过几日再提吧。 这一吻长达许久他才放开她,看着唐轻容脸上的红晕,他低低的在她耳边唤道:“容儿,这一次,我不怕你解我衣带。” 乌发如瀑,肌肤如玉。唐轻容不安地看着他,顾夜阑的眼眸深幽带着浓浓的炽热,这样的视线几乎要将她消融殆尽。她渐渐受不了这样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将头偏了过去。 可刚一动,就被他夺去了呼吸,攫住了唇舌。 这一次,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狂肆,唐轻容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能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扯开,能够感觉到他唇齿在身上留下的痕迹。 迷乱之间,她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他略微急促的将她的手带向他腰间的衣带。从他的动作里,唐轻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颤抖着双手却怎么也解不开那简单的结。 “不要害怕。”他在她的耳边低低开口,声音沙哑一片。 他重新吻住她得唇,一边带着她得手解开他的衣带。衣裳落尽,他挺进的那一刹那,她痛苦的想要移开头,却被他制止住。 这一夜,她迷迷糊糊,睡睡醒醒,在他的疯狂之中慢慢遗失了自己…… 再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唐轻容全身酸痛,他一夜的索求无度让她身上还是好一阵无力。 刚想起身,便触动了身旁的人,唐轻容惊愕的看着身旁的顾夜阑。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眸漆黑明亮,正看着她目光灼灼。 唐轻容一愣神之间,他的手已经伸向了她的背上,一路下滑。唐轻容微微一惊,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却被他猛地翻身压下,炙热的吻随之而来…… 再次醒来时,唐轻容脑袋晕乎乎的,已经分不清时间。 身体一轻,已被顾夜阑抱了起来。唐轻容懒得睁开眼睛,就闭着眼睛随着他去。 感觉到潮湿的感受,唐轻容微微一惊睁开了眼睛,却见自己正在浴池之中。顾夜阑就在一旁为她轻轻拭去身上欢爱的痕迹,唐轻容脸一红,就想躲开他,谁知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很难受吗?”顾夜阑抱住她,温柔的说。 唐轻容羞窘的垂下头,摇摇头。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件珍贵的瓷娃娃。浴室的热气迷蒙在两人之间,唐轻容望着他,忽然有些迷蒙不清。 她慢慢的靠在他的身上,她想,现在只要靠着他就好。 晋王府的后花园,从唐轻容入住了开始就变得与众不同起来。那里不是植奇花异草,而是种着满园蔬菜。 四月的春风拂过,满园蔬菜散发着诱人的泥土香气,倒也是难得一见的田家景象。 此刻的唐轻容换下了王妃华贵的礼服,乌发松挽,正穿行在花园里,为这些青菜浇水。她好比一个家庭主妇,非要亲自完成这些任务才会感到充实。 她总觉得那些不识的花儿没什么用处,不如种上一些蔬菜,也好时时自己露两手厨艺。吃自己种的菜,那样的享受也是这王府享受不到了。 裙摆上沾染了点点泥巴,可倒令人看不出一丝脏乱。采苓在一旁除草,碧桃提着水桶跟在唐轻容的身后,三人满脸清闲,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三人正忙碌间,轻水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一张粉脸因为跑的太快而布满了红晕,她大喘了一口气说道:“王妃,您养的那只鹦鹉不见了。” 唐轻容微微一愣,那只鹦鹉是顾夜阑送得,一直养到了现在。这只鹦鹉除了调皮了一点倒也很听话。今日听说不见了,倒有些稀奇。 “怎么回事?”唐轻容皱起眉头,这只鹦鹉她十分喜爱,听见丢了,心中一痛。 轻水顺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前奴婢出门给鹦鹉买食,可是回来的时候鹦鹉就不见了。” 唐轻容一愣,心内隐隐有些不安,它好好的呆在房中怎么会不见了? 轻水犹疑了一下又道:“听说它飞向了东苑,可能在十夫人那里。” “那就去那里找找。”唐轻容放下花锄,就向东苑走去。 第五十章 裳儿 她来王府大半年,与十夫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自从开始侍寝之后,她就对府中的女子避而不见,不知为什么,她直觉的不想见到她们,每次实在躲不过,都会感到心中像是被什么堵住。 她自嘲一笑,自己爱的是林风随,怎么会吃这些女人的醋。看来她的脑袋也开始不清不楚了。 踏入十夫人的房中,唐轻容不由的想起了那一日十夫人带着顾夜阑来她房中搜查男人时的情景,她那得意的模样唐轻容是记得的。这十夫人对她也有敌意,而且敌意很深。 十夫人见唐轻容到来,立即端庄的站了起来,给唐轻容作揖轻声唤道:“王妃午安。不知王妃的身体可好了?臣妾这里有些补药,据太医说这都是顶级的补品。因这阵子王爷的身体欠佳,所以才托老家带来了这些补品,王妃若不嫌弃就拿些回去。” 唐轻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词,只是淡淡道:“十夫人有心了,这些补品还是留给王爷吧,本宫的身体已经好了。” “王妃不必客气,这些补品还有很多,王爷也吃不完,王妃就拿些走吧。”十夫人说着就唤来了侍女,拿出了一包药材放在我的手中,低眉垂目道:“王妃,您就收下吧,就当是那日姐姐给妹妹赔罪。” 唐轻容眉头微微一蹙,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些姐妹相称的女人。压制住心中的不耐,她将药材放入采苓手中,“那就多谢十夫人了。”唐轻容也不想再多说些有的没的,当即说明来意:“不知十夫人可看见一只鹦鹉飞来?” 十夫人赶忙问道:“可是那全身绿色的鸟儿?” 唐轻容见她见过,心中一喜,立即点头道:“正是。” 十夫人望了一眼窗外,忽然指向北苑道:“那鹦鹉往那里飞去了,我不知那是王妃的鹦鹉,我现在就去帮王妃找。(.无弹窗广告)” 唐轻容看了一眼北苑,淡淡道:“不必了,我自己去找,有劳你了。” 说着,也不看十夫人的脸色就快步走向了东苑。 唐轻容一走之后,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冷笑一声,对着身后的婢女道:“把那只鹦鹉送回去,可别让王爷看出端倪。” “是。”那婢女从房中抱住一只通体绿色的鹦鹉,就往西厢寻香殿走去。 唐轻容走到北苑,只见这里四下幽静,周围竟无一人。“棠梨阁?”唐轻容皱着眉看着眼前紧闭大门的园子。她轻轻一推,没想到大门竟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唐轻容诧异的举步走进去,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馥郁的花香,唐轻容闭上眼,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复又睁开,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是一个小巧的花园,里面的花草皆是奇珍,彩蝶翩飞,煞是一番醉人景象。唐轻容提起裙摆,不由得走了进去。这是一座很美很精致的小楼,阁中生机盎然,处处柳柳成荫,干净整洁,竟像是有人居住一般。 唐轻容站在宅子之外不由得诧异,她从未听说过北苑住人,这里又怎么会有这座园子。她推开一间宅子的大门,屋内布置清雅,竟像是少女的闺房。墙上挂着一幅少女的画像。唐轻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屋内走去,画中的少女一袭白裙,眉目秀丽高贵端庄,唐轻容本以为自己已经是难得的佳人,可惜与这个女子相比,她才懂得什么叫自惭形愧。 这个女子?会是谁? 其实唐轻容的心中早有股呼之欲出的冲动,心微微有些酸涩,有些冰凉。 她轻轻退了出去,风中淡雅的花香也染上了忧伤的气息 “谁让你进来的?”冰冷的声音如利剑一般刺入唐轻容的身后。(.)她浑身猛地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顾夜阑的眼神冰冷,已经不复往日那般温柔。这样的他是唐轻容所陌生的。 唐轻容的唇角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样,她看着他,眼神淡漠,可心脏却仿佛在被万千虫蚁嘶咬啃噬。 寒风夹杂着落叶扑进殿来,吹得衣袍猎猎做响。唐轻容的发丝偶尔会随着风与枯叶轻轻的缠绕在一起,但往往只是一瞬间,又各自分散开来。 简短的沉默后,唐轻容已经明白自己又着了十夫人的道,她微微欠身,语气浅淡如同刚进府的那一会:“十夫人说我的鹦鹉飞来了北苑,让我过来寻找。” 顾夜阑深深地看了唐轻容一眼,语气淡淡:“我刚才寻香殿过来,鹦鹉好好的在那里。” 唐轻容骤然一惊,但随即也释然了,十夫人要陷害她,自然不能太笨。想着她抬头看他。只觉得他的视线瞬间变得冰冷。 “这是王府禁地,擅入者死……”顾夜阑的声音有些冷酷无情,面上也是冰寒一片。 唐轻容被他的眼神骇的退后,抓着衣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飘忽的视线移开顾夜阑,却是望向那花圃,曾经的温柔在她眼前变换成无数个幻影。让她想要去抓却在瞬间全部破碎。 喉咙有些发干身体也在瞬间绷紧,唐轻容有些慌乱地躲闪着顾夜阑的注视,急急回道:“我不知道这是禁地……” “不知道?”顾夜阑阴沉着脸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语调寒冷如冰。“难道门外的禁牌你也没有看见吗?” 唐轻容忽然有些惶恐不安,正要再退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我……”唐轻容顿觉一阵寒意极速地蔓延至全身,她下意识地叫他一声,“王爷……” 可是在看见他的含带着怒火的眼眸时,她忽然放弃了解释。缓缓地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覆下眼中的浓绸的悲伤,淡去了他的影子。 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眸里,一股窒息绝望般的忧伤像汹涌的潮水在疯狂地蔓延…… 他竟然是那样的爱她吗?爱的绝望,爱的窒息? 她慢慢的跪了下去,默默地低下头,此刻的她已经无话可说。 在他的心中,那个女子始终是无可取代的那一人,她感觉到此刻竟如隔世一般。口中苦涩一片,她说:“请王爷责罚。” 顾夜阑的眼中一闪而过微微复杂的光芒,剑眉微拧,过了许久才道:“下次莫要再犯。” 他与唐轻容擦肩而过时,唐轻容只觉得这一刻自己快要因缺氧而窒息时,一阵冷风吹入她的衣服里,稍稍让她的意识清醒些。 她回头呆呆的看着顾夜阑走入宅子里,身子禁不住一阵颤抖,紧握的手心已被薄汗微微汗湿,她很想笑,可是嘴角却怎也不听使唤,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气正慢慢的凝结。 也不过如此吧?睫毛微微一颤,有股湿热的触感缓缓从脸颊上滑落。 唐轻容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寻香殿的,透明的笑意唇边慢慢绽开。 采苓见唐轻容眼睛红红的,忽然道:“王妃你怎么了?好像哭过?” 唐轻容默默的看着采苓,半晌才默默的摇摇头,“我没事。” 脑子里思绪万千,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她竟然有一瞬间是以为顾夜阑是真的喜欢她的。可是今日她才明白,原来他爱的始终只有那一人。此刻唐轻容也忽然恍然,顾夜阑娶了这么多的女人,竟然都是因为像她。 好一个痴情的男子?唐轻容的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不是笑他,而是笑自己。 她得脚步略微迟疑,皱眉看着采苓道:“我的房中可有人来过?” “王爷来过。”采苓不解其意,想了一想又道,“十夫人身边的丫鬟拉过,送了鹦鹉回来。” 唐轻容讥讽的笑笑:“好一个十夫人!” 采苓见她唇边噙着极淡的笑意,这是一种几乎嘲讽与诡异的笑容。她心中一凛,也顾不得主仆之礼,当下道:“王妃,十夫人是不是做了什么?” 唐轻容冷哼一声:“想利用‘她’的手除去我?那这个算盘可就打错了。” 在采苓震惊的目光之中,唐轻容狠狠的跑进了内室,再也没有出来。 自从踏入禁地之后,顾夜阑对唐轻容的态度就冷淡了起来。他也不再会唤她侍寝,只是偶尔能在寻香殿外看见他的身影。 然而在顾夜阑的心中,这些日子唐轻容对他的好,他每一点滴全部都铭记在心头,尤其是她为了他而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虽说冷酷,却也柔情,并不是所有的好顾夜阑全部都会漠视不见。尤其自从她解开自己衣带的那一刹那,他便发誓要好好守护她。 可是自从唐轻容踏入那间棠梨阁后,就仿佛在提醒他,他对另一个女人的誓言。他不敢忘,他曾经如此深爱的女人。那个为他远嫁和亲的女人。 他怎么能爱上别的女子,怎么可以? 顾夜阑离开了王府,整个府中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所有人都知道王爷与王妃吵架了。唐轻容一人呆在王府之中,偶尔出门晒晒太阳,种种花园里的菜,也开始变的沉默。 直到有一日,顾夜阑回府,带回了一个容貌极美的女人。顾夜阑告诉唐轻容这女人是他乳娘的女儿,因家乡闹灾荒才来投奔他。 可是,从看见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唐轻容便将一切都明白了。这个女子她怎么可能会忘,一个让她自惭形愧,想忘又无法忘怀的女子。 他说她叫裳儿。 第一章 波澜起漪 “姑娘,这株花可是你丢下的?”身后传来唐轻容低沉迟疑的声音,令前方女子脚步微微一滞。[] “姑娘可知道这是什么花?”唐轻容继续追问,语气悠悠,颇有些平淡。 转过身来,面纱遮面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能看见她眼中流连辗转的迟疑。良久,她伸出白皙的手腕,纤指一动,将花从唐轻容手中取回。“三叶生。”她的声音淡淡,透着虚弱之感。 唐轻容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何为三叶生?” 女子轻抚着花枝,语气平缓无波:“三叶生,是夺取女子美貌的毒药。” 上一刻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下一刻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众人抬头,刚刚要叹这天气变化之快时,便见大雨倾盆而下,淋得满面水痕。 一时间街道上行人乱作一团,都开始四处逃窜避雨,一双双履履踩在水地上,泥浆四溅,沾污了衣裙长袍。 在这混乱的街道之上,只有桥边凉亭内的两人显得平静了许多。亭中坐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青蓝相间的袍,腰间一只长长的紫苏是他唯一的饰物,他的眼神清润,面容清俊儒雅。旁边的女子同样清丽秀美,她原本正拿着一支精致的发钗细细观看,劲风吹过,衣袂拂动之间,露出一双皓白的手腕。 这本是一对招眼的人儿,可因为大雨的缘故,却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女子还保持着持钗的姿势,目光却已转向了纷乱的街道。 只一会儿的功夫,刚才还人来人往的街道已变得冷清。 “这雨下得好生突然,幸好我们先觅得此处避雨良地。”女子的声音柔婉,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些喜色。可一转瞬却又立刻转为忧虑,“看样子,我们要暂且停留在这里了。” 男子的目光也看向雨雾深处,潮湿的水汽染上他的眉梢,漆黑的眼眸越为暗沉。“容姑娘,你觉得这发钗有何特别之处?”他的声音温润好听,看似平淡的语气却隐含沉重。 唐轻容定了定神,将目光从雨水中转回,她重新审视起这枝发钗,片刻后轻声说道:“从今天的寻问收获看来,似乎并无特别之处。”她将发钗转了一个方向,看了看,接着说道,“这制钗的材料皆是上好的材质与手工。虽不甚稀有,却也是宫廷显贵才可拥有。只是,最令我不解的是这钗上的花式,很是精致美妙,似乎是一朵花,可我并没有见过。” 周初从唐轻容手中接过发钗,也细细看起了发钗花式。这是一朵粉色的小花,层层花瓣中深红血丝缠绕,中间一点白珠晶莹剔透。花瓣外侧缕缕花丝盘绕向上,确实是株奇特的植物。 “也许,曲飞裳所中的毒与这朵小花有关?”唐轻容望着这朵花,忽觉心口一阵抽痛。不知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的缘故,她越觉得这朵花诡异,便越觉得头晕不适。 “从这朵花下手,似乎会简单许多。”周初低语,并未察觉到唐轻容的异样。 “恩。等雨停了我们便按这条线索去寻。”唐轻容忽觉头痛欲裂,抬起头一道阳光直刺眼眸,让她微微睁不开眼。待适应了光线,她抬头看向街道时,哪里还有一点雨水。整个街道恢复了往常的热闹,甚至找不出一点下过大雨的痕迹。她心中吃惊,唇边却露出欣喜的笑容,“没想到雨这么快就停了,我们走吧。”说着便去抓周初的衣袖,作势要走。 周初听见她的话先是微微一愣,看着亭外没有丝毫减势的大雨,再看唐轻容一脸喜悦的欲将自己向着雨中拉去。他眉头一蹙,顿觉有着蹊跷:“容姑娘,你说什么?” 唐轻容浑然不觉周初的话,见周初停滞不前,她只觉心中烦闷不已。想要开口解释,却冲口而出:“我让你走便走!” 周初眉心深锁,脸色微变,反手扣住唐轻容脉门为她探脉。他刚要开口,便见唐轻容一把夺过金钗,直刺向他的胸口。 周初大骇,想要一掌拍开她却又怕将她重伤。迟疑之间,他挥手一挡,发钗划破手背,流出鲜红血液。唐轻容一击未成第二刺便想随之而来。这次周初比她更快,他一把夺下金钗,制住唐轻容双手。 唐轻容双手被缚,还想挣扎,却顿觉浑身无力。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让路过的行人骇然。周初见此脸色巨变,立即出手如电,封住她的周身大穴,防止毒气攻心。 唐轻容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她紧紧握住舒云诺的手臂,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周初,救,救我……” 周初只听见唐轻容最后一句支离破碎的声调,手臂一重,才知她已昏厥。 周初脸色已不复之前平静,手下越来越虚弱的脉搏让他的心情沉重起来…… 残阳西尽,天空泛起紫色的霞光。在空旷的官道上掠过一抹苍茫之色。天地之间的俗物,被紫霞洒上一层光彩,仿佛晕染了佛物。 马车渐驶渐远,消失在落日的尽头,天愈见暗淡,而夏日的残热还是不肯散尽。马车行驶的很快,走过之处扬起一抹尘土,仅片刻又不留一份痕迹。 马车之中沉闷一片,让车中之人忍不住将帘子撩了起来。 “到了无忧谷了吗?”低柔慵懒的声音从车内传出,随即探出一个娇媚的脸蛋,女子面容很美,面上带着因长久赶路而有的疲惫之色。 阿启一见女子探出头来,回头大声回道:“余小姐,这离无忧谷还有一段路程,小姐先休息休息吧。” 马车越过平原,吹起尘沙轻舞。 施月幽幽一叹:“我当初离开无忧谷时也未觉得有这么远,怎的今日回去却觉得这条路这样的漫长。” 阿启愣了一下,“可能是小姐记错了。” 施月放下帘子,听见车夫的话不由的轻笑出声:“记错了?本小姐的记忆这么好,怎么可能记错?估摸着是我不愿嫁给二公子。” 阿启呆了呆,勉强笑了一下:“小姐,您不想嫁给二公子,那为什么还要回去?”他早已习惯施月的玩笑话,只是他不明白像施月这样的人,往往都是我行我素,从来不愿意听从别人的安排,正是因为这样才远离家门这么多年。如今不知为了什么竟然要重新回家,接受父亲的安排。真是越想越不明白。 车内传来一阵轻悠的叹气声,随着施月轻轻一抬手,阿启知她心意的放慢车速。这一路施月一会要快一会要慢,车夫已经了解了她得脾性。 “我哪里想回去,可是我若不回去,他要怎么办呢?”施月凤目一眨,流露出来的神韵勾魂摄魄。 阿启憨实地一笑,侧头朝她瞅了瞅:“小姐喜欢初公子,为什么不留住他?反倒现在多此一举?” “你觉得我不想吗?可惜,他还不肯接受我?”声音带笑,却又带了丝寥落的怅然,施月掀开车帘,一阵风沙迷了眼睛,让她禁不住“呀”了一声。 阿启听见施月的惊呼声,连忙回头去看:“小姐赶紧进车里吧,这里风大,当心风沙刮脸。” 施月揉了揉眼睛,这风沙吹进眼睛里还真是难受,她望望渐暗的天色,脑海之中的影子也渐渐模糊。 施月轻叹了一口气:“我哪里有那么娇气,在他的眼中恐怕我只是一个荒淫之人。” “小姐为何不向他解释?” 施月咯咯笑了起来:“解释什么?这也没错啊,我的确荒淫了很久,嫁了三个人,难道还不算荒淫吗?” “可是,小姐你并不喜欢他们啊?” 施月看着窗外的风沙,将笑声散在风中:“谁说我不喜欢他们?每一个我都想很认真的爱他们,可是,他们都和他一样无情,不愿给我一分真心。” 施月的声音之中透着浓浓的苦意,阿启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安慰的话。 施月撩了撩发间松散的青丝,遥看暮色:“呵呵,阿启,你这是在为我难过吗?” “小姐这么美,肯定会遇到一个对你好的男人。”阿启想了许多,他终究只是一个老实人。 “对我好的男人?”她讶然极了,不禁莞尔,然而笑意未尽心头又掠过一抹莫名的寥落,“若是真有这样的人,我一定倾我所爱。” 说着放下车帘,将眼中的落寞全部埋入车中。阿启见她这般模样,知晓触及了她得伤心事。当下只顾驾马,也不再多说。 “阿启,我们在天印府停一下,去接一个人。” “啊?我们还要接谁?” 施月笑了,良久才仿似叹气般地道:“一个同样可怜的人。” 阿启不敢再问下去,只笑了笑,不敢继续去问。 而施月同样是怕阿启再问下去,她紧接着又道:“我们已经过了苏平了吧,这里满地风沙,是什么地方?” 阿启扫了一眼四周,寂静的林道之中没有任何人影,“这里应该是碎石坡。” “碎石坡?” “恩,传说在这里还有一个凄美的故事。” “故事?哦?说来听听……”施月来了兴致。 “小姐有所不知……” 第二章 天地之间(开始日两更求支持) 身边马儿轻轻一嘶,周初已翻身下马。(.)他负手于后,向前走了几步。思索片刻方说道:“这里应该是浅心山庄的入口。” “入口?” “不错,地图上的路线只标到这个位置,真正的浅心山庄应该隐于其中。”周初的声音浅淡,边说着他已向前走了颇远。 唐轻容落后了几步,正见前方的周初一只脚踏出了悬崖。 “那是悬崖!”唐轻容大骇,想要抓住他去已经来不及了。 周初的身影飘忽,当他两只脚完全踏出崖边时,身影竟在一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初!”唐轻容面色巨变,想不到周初竟然会凭空消失。也跑了过去,却见那里只是一片悬崖。唐轻容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忽然之间不知哪来的勇气,纵身一跃便想跳下悬崖去寻。在那一刹那,一道白光刺入她得眼中,让她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身影似乎在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引着全身。 当眼前没有光线的不适时,他们才发现此时正站在一片奇妙的境地。这里并不是崖底,而像是另一个世界。他们甚至不知晓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 放眼望去,这里鸟语花香,一派恬静。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湖水接连密布,竟是美丽绝伦。 “这里就是浅心山庄!”唐轻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并非未曾见过壮观的场景,来这古代之后,她不断的再见不同的奇景,她曾以为无忧谷已是天下之景最美,却不想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她竟有些痴迷的感叹道:“没想到这里别有洞天,只是不知主人是谁,竟是个风雅逍遥之人。” 周初的错愕之觉一瞬之间便已化作波澜不惊,“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超多好看小说]” 唐轻容不自觉的点点头,忽然疑道:“你如何看破入口?” 周初微微一笑,看向前方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猜测?”唐轻容暗自心惊,“那么猜错了岂不是危险!” 周初摇了摇头,云淡风轻一笑:“不会的。” 他的目光看向谷底一处,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波澜。 唐轻容随着周初视线所及的地方望去,只见一名黄衣女子带着一群侍女正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是来接我们的?”唐轻容大惑不解,刚踏入这山庄不久,怎么对方就已经知道了。 “恐怕是的。”周初也心中疑问重重。 在他们所在的湖心,黄衣女子停步看了一看,随即乘着船驶了过来。 直到她走近,才能清晰的看见她的面容。只见女子面容姣好,一头青丝被鹅毛发饰装饰盘起,配上一对白色耳坠,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更觉得美艳。 周初与唐轻容看着她走来,还未开口,便听女子道:“两位从何方而来,如何进得了浅心山庄?” 女子虽有询问,脸色却并无不善,周初上前一步,抱拳温然有礼道:“这位小姐,我们兄妹二人本是从西罗南方而来,初次离家便被商旅所骗。商旅将我们带入乱石无人之地,本欲在这里逼我们交出钱财,却不知为何被吸入这个境地。”说着,他假作不明,“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从未见过如此仙境。” 黄衣女子听了这话,又见周初谦谦有礼,便笑道:“原来是西罗之人。只是这确实怪异了些,浅心山庄只有一处入口,却也不是这里。两位能来此倒也是有缘之人。” “哦?既然这里不是入口,小姐如何得知我二人误闯入此地?”周初满脸疑惑,不解的看着黄衫女子。(.) 他本生的极为儒雅俊美,此时扮作书生更显柔和温润。黄衫女子见他看着自己,秀颜微微一红,却也笑而不明言:“外人只要踏入浅心山庄,掌门必然会知晓。我并非谷中的小姐,我叫素月,是镇守谷中的四月之一。二位请随我来。” 周初故作讶然,点头跟随而去。 随着船只,二人安稳走向庄内。此时近距离观赏山庄,只觉一股飘然之感。周初仔细看了看路边花的模样,这些花长得十分奇特,皆是粉色的花瓣,中间一点晶莹的白珠,层层花瓣外侧缕缕花丝延伸盘绕,在阳光下娇嫩动人。 他心中微微一滞,这些花分明与发钗上的花式相似,只是少了红丝,使这些花看起来多了一份清雅,少了一份艳丽与诡异。抑制住心中的重重疑惑,他知道,在这个谷里必然有他想要的答案。 回头看了一下唐轻容,只见唐轻容也注意到了这些花草,她轻抚额头,脸色苍白,似乎又开始不舒服。周初按捺住心底的疑惑,轻轻扶住唐轻容。 唐轻容感激的笑了一下,不着痕迹的脱开他的手。她得心中更是不解,为什么她每次看见这种花都会感觉到不明的感觉,想要说又说不清。 山庄的道路曲曲折折,走过长长的林道,再过一条河,眼前出现的是五座石针。四座石针各处一角形成方形,还有一座则处于方形中心。五座石针高耸入云,华丽非常。环绕在亭楼边的是一片硕大的湖泊,石针之上则是外梯环绕直达楼顶。五座石针由机关阵法巧妙联系,若是运用得当,便可在五座高楼之间来往。 上阶梯时,素月柔声为他们解释。周初自诩精通阵法,但看见如此精妙的设计不由得自感惭愧。素月并没有细说如何破解机关阵法,在她的带领下,二人见到了许多景致,心中更是波澜重重。 石巅之上设有精妙建筑,曲艺歌舞美人无一不缺,活脱脱的一个逍遥世界。 当他们爬上最后一层石阶,素月回头莞尔:“辛苦二位了,落华掌门便在前方等候。” 周初点点头,温言道:“有劳姑娘了。” “公子客气。”素月微一施礼,裙摆划过地面,就向前方行去。 宽阔的空台上,一群美人正以剑舞,主位之上一坐着一名男子。其面容俊美,身形偏瘦,此时正手握锦扇,悠然的扇着,一派潇洒风流。他的嘴边噙着笑意,只是那个笑意近似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淡然悠闲的模样。 唐轻容心中微微一沉,难道这位便是落华掌门?她本以为是一个女子?不想却是一个这样年轻的男子。 她猜想到庄主是个风雅之人,却不想竟是如此潇洒年轻的模样。 听见脚步声,男子慢慢转过头,歌舞未停,他却先声笑道:“二位远道而来,不知对浅心山庄的景色可还满意?” 唐轻容与周初相视一眼,周初微笑道,“误闯此地,倒是令在下大开眼界。掌门是风雅之人,谷中景致堪称绝色。” “哈哈哈,并非风雅,并非风雅!来来来,与我共赏一曲剑舞。”他的话语似有深意,却未等周初与唐轻容深入探究便已有几位侍女上前为他们添座添酒。 剑舞,精妙之处不仅在舞,更在于剑法。周初一眼便看出,这些女子皆是身怀绝技,每一手一足之间都能轻易取人性命。周初由衷的感叹,若是这些女子要反叛,不知庄主可否应对。可再一见周围的侍俾,便也知担心多余。素月说过,镇守忘然之境有四月,连舞女都有如此精妙的剑术,更别提其他婢女与四月。 周初虽也是无忧谷的大公子,无忧谷与皇宫虽不同,但同样奢华,在江湖也有着独特的位置。但他自小修道,在一夜天虽是清心修炼之地,但也常有师兄弟与他诉说江湖趣事,可他从没有听过浅心山庄,也不曾听宇文洛说过浅心山庄。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容与的笑声:“几位远道而来,恐怕身心疲惫,没有心思陪在下欣赏歌舞。不如先去休憩片刻,晚间在下会再好好招待一番。” “庄主太客气了,倒也不必费心。”周初谦虚有礼道,“只是在下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歌舞,一时沉醉其中罢了。” “哈哈,阁下真会说笑。不过,在下可不是庄主。”男子的脸上看不出异常神情,“掌门今日外出不再庄中,但是即便如此在下也不敢有所怠慢,莲月。” 唐轻容偏头看着身边的蓝衣女子,“带客人下去休息。” “是,秦公子。”女子一屈身,迈着端庄的步伐走到云诺面前,对着唐轻容与周初道,“二位客人,这么请。” “有劳姑娘了。”周初点点头,慢慢站起身。见周初起身,唐轻容也随之起身。 “多谢秦公子。”周初的声音浅淡温和,每一个动作都寻找不到一点瑕疵。 秦朔点点头,一双精亮的眼眸含笑在周初与唐轻容之间来回转动,目送他们离去。 与秦公子的匆匆一面令唐轻容似有所思,她觉得这个秦公子的目光很是蹊跷,可从他的言语中又听不出异常。他似乎是庄中很有身份的人,可是莲月却称他为秦公子?这个特别的称呼在庄中倒是稀奇。 想深入探究,脑中又是一阵晕眩,让她险些摔倒。幸而被周初扶住。 在莲月的带领下,二人走过一座吊桥,桥上烟云弥漫,向下看去,透过几片浮云,隐约可见地面之景。 第三章 太多心事 走过吊桥,又是一段长长的石阶,似乎他们一直在向上,每一处的景色都千变万化,就连机关也各有不同。再走几步,已难分清路途。看似明朗的构造竟如一个迷宫,若是单独走上几步,便会迷失方向。 “就是这里了,两位请进。”莲月在一处楼阁前停下,这座楼宇颇为宏伟,建在这天顶更有一番浩然之觉。 两人走进楼阁,楼内很是宽敞,布置也颇为风雅。楼内丝毫无尘,很是整洁。 “两位客人先在这里休息片刻,莲月稍后再来请两位。”她曲了一礼便缓缓退了出去。 偌大的楼阁茶水糕点不缺,更没有侍女留守,很是清闲自在。 唐轻容与周初围在桌边坐下。周初久久不出声,只是抿着茶,自顾的沉浸在思考中。 “你觉不觉的奇怪,这庄中秦公子好生随性,竟连客人的姓名都不问。”唐轻容一脸好笑的样子,对于刚才的剑舞,虽是惊鸿一瞥,却也回味无穷,“这里不属于西罗地界,这里比无忧谷和云端都要美了太多,恐怕古代只有这里才能道为仙境。” 周初摇摇头,淡淡道:“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这庄内的人对于我们的误闯竟然一点都不奇怪。”“也许是误闯之人太多。”唐轻容的神色有些戏谑,忍住脑中又传来的晕眩之感。 周初白了他一眼,语气轻淡:“这浅心山庄岂是如此好误闯的地方,那些线索会不会是庄主……”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唐轻容。 周初的眼神没有询问之意,只有肯定之色。他慢慢将手中的茶水放下,唐轻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眉宇间是宠辱不惊的神情。“你注意到了那路边的花草吗?” 周初点点头:“和发钗的花式很是相似,只是又有些不同。” “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唐轻容百思不得其解。 “我并不知道,也许庄中的人会知晓答案。”周初神色恬淡,声音平缓温和。他眉头微蹙,心底却另有一份思量。 “这秦公子是敌是友还很难说,我们当谨慎些。”唐轻容神情严肃,略有担忧的看向周初。 “无妨。”周初有再说话,二人默默的饮茶,各有思索。 天很快暗了下来,唐轻容站在栏杆边,看着晚间的浅心山庄之景。在天完全暗下去的那一刻,整个浅心山庄的灯火一齐点亮,甚是整齐壮观。 湖上的莲花上都燃着烛火,将湖面照的明亮如白昼,甚是醉人。 月光照耀在她秀雅的容颜上,如夜的青丝挥洒在霜染的衣襟下,将她的模样又添得苍白明丽。她抬头看着天,心中恍然一阵轻缓的疼痛。 离开晋王府有了一个月,她得脑海之中时常会想到那一天的情形,让她常常自睡梦之中醒来,都会觉得冰凉。 她知道顾夜阑对她的感情全部来源于寂寞与转移。可是她没想到那个裳儿来了之后,他的脸上竟然开始露出笑容。这样的他令她好陌生,有的时候看着他与裳儿,就觉得无比的般配。如此也好,就叫他们在一起,也算是美满吧。 从那之后,顾夜阑再也没有召过唐轻容侍寝,每当夜深人静时,唐轻容独自睡在床上,竟因少了那份温暖而感到不自觉的怅惘。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也开始贪恋他的怀抱了。她与府中众多小妾一样,都犯了一个很傻的错误。 他的心中早已满了,为什么还要去追寻那份奢望。 裳儿住进王府后,十夫人,十二夫人,十六夫人都陆续被搬到了王府最偏僻的院子里,只有七夫人还独自呆在她的白露阁。 在这府中,唐轻容愈发的觉得失去了自己,她原本想就这样安稳的呆在这里,好好等待三年,无论灰飞烟灭也好,还是回到现代也好。 她摸了摸脖子,只觉得那里的两块玉石滚烫无比。这是周初与嫁妆盒中得两块灵玉。她不知道这两块灵玉到底有什么用途,但是自从唐轻容将两块玉石放在一起时,它们竟诡异的合在了一起,还化作了一个婴儿的形状。 唐轻容愈发的觉得自己遇到的事情真的越来越奇怪,让她愈发的觉得疑虑无穷。从她将玉佩带在胸前的那一刻起,她忽然发现身体仿佛被灌了无限的力量,好似重生一般。 此刻玉石微微发烫,紧贴着皮肤,有一种灼热的痛感。 唐轻容轻轻抚上胸口,那里微微发热,有些奇怪的拿出灵玉。但见灵玉周身发红,让她甚是觉得奇怪。 轻轻叹了一口气,裳儿进府大半个月始终在王府花园最深处的翠锦园里深居简出,唐轻容也很少会出园子,她也再没有踏入那个园子,因为她知道那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爱与拥有的女人。曲飞裳。 可是,唐轻容没有想到,顾夜阑没有封她为妃,或许,他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休了自己,再娶曲飞裳的机会。 唐轻容的唇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现在唐府已经覆灭,皇上已经多次让顾夜阑再纳新妃,可是顾夜阑都一一回绝。她不由得苦恼,本是如此好的机会,他为何还要放弃。他对她,也是特别的,是吗? 可是,唐轻容竟然没想到,当这个幻想之梦还没有做完之时,梦竟然就醒了。那一日,唐轻容正在房中午睡,顾夜阑忽然闯了进来,看着她薄唇轻抿,隐隐含着沉沉怒气。就在唐轻容不解其意之时,顾夜阑才冷冷的告诉她:“唐轻容,无论你怎么怨我,都不要去害裳儿!” 抛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顾夜阑出了院子就再也没有来过。 后来,她才知晓,原来是裳儿生病了,喝了药之后病反而更重了,冯太医来看过之后,说其竟是中毒之象。唐轻容派人去查,才知熬药用的陶锅和裳儿喝药用的粉彩八角碗不翼而飞。这厨房之事一向由许妈妈管事。顾夜阑当即将许妈妈革职,并将那天夜里当差的范妈妈杖毙。 唐轻容知晓这个消息时心中顿时冰凉,许妈妈恰恰是碧桃的亲婶婶,是不久前才被她安置进大厨房里的。而范妈妈,更是府中的老妈妈。可顾夜阑竟然为了曲飞裳,手段如此的强硬。 唐轻容也更明白,顾夜阑在怀疑她。 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灵玉,幽幽叹息一声。 奉命前来的莲月一进知忧楼便看见了站在高台旁的唐轻容。她微微一愣,上前道:“秦公子请客人们去浮云望月一同赏舞用膳。” 唐轻容转过身,衣摆被夜风吹得来回飘动。他点点头,淡若舒月的眉间透着点点清寒:“有劳了。” 浮云望月处在整座山庄的最高处,这里仰头便能看见无数繁星。踏进浮云望月,唐轻容几乎惊叫出声。这里没有楼宇,只有一片宽敞的空台。四周环绕着一圈石栏,将整个山庄的情景尽收眼底。 最令人瞩目的还是那中央的舞台。那舞台竟全是寒冰雕琢而成,透明晶莹,在月光之下浮现出悠悠雾气,竟是如仙如梦。 “好漂亮的舞台。”唐轻容禁不住赞叹出声。“还未见到起舞,便已让人心潮澎湃。” “呵呵”莲月禁不住掩唇一笑,回头解释道,“这是踏雪无痕台。” “好美的名字。”唐轻容看着舞台,竟有一种想要一展舞姿的冲动。 周初摇摇头,无奈一笑,跟随着侍女走上自己的位置。 两人分别环绕舞池坐下,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晰的看见踏雪无痕台。每一冰丝寒雾都尽入眼底,不知是从何而来的花香阵阵清幽,充斥鼻尖,醉人心脾。 各色服饰的侍女上前斟酒,酒液呈红色,一种浓浓的酒香伴随着荷香,让人未尝先醉。 “真是好酒。”唐轻容虽然未尝,也忍不住赞叹出声,“这个浅心山庄真是不同凡响。” 周初再看一圈周围的布局,也叹而浅笑。他望着舞台一周漂浮的浮动雪花,道:“这座舞台比湮染阁还要华丽几分。” 湮染阁是西罗最大的舞阁,堪称是几国当中最风雅之地。进入湮染阁需掷千金,非一般普通人可以进入。能进入湮染阁的大多都是各国的王孙贵族,或是富商豪门。湮染阁聚集各国各族歌舞,其中歌舞最有名的便是南诏的绮舞,而湮染阁舞姬多美艳,其中洛絮舞姬最为著名。天下无人不知晓她的名字。她一人便会五国歌舞,更把绮舞跳的出神入化。 谁知,周初的声音刚落,便听“扑哧”一声,唐轻容轻笑出声。周初回头不解的看着她。唐轻容见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忍了忍没忍住,再次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周初淡淡的倪了他一眼,脸上并不见多少表情。 唐轻容一见,忍住笑道:“我只是从你口中听见湮染阁三个字,觉得不可思议。” 第四章 大祸临头 周初的脸上微微一红,抬起酒杯一仰而尽,掩藏住流露的一丝窘色。[.超多好看小说]喝完方才正经道:“我只是陪荀王去谈公事。” 唐轻容越听越觉得好笑,周初便是这样,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一丝不苟的模样。 “我想,像这样的舞台,恐怕也只有洛絮能配之一舞。”唐轻容的声音不高,神情有些恍然。说完他仰头也学着周初的模样将手中的酒饮下,酒液滑入喉咙中,一股清凉之感袭遍全身,“果然是佳酿。” 周初见她如此,赶忙按住她的手,皱了皱眉,却说出另一番话。“这世间人才辈出,各国之中既能隐匿这样一个仙境,那么隐藏一个人又有何难?”他的语气温和,儒雅的面容仍然沉着自若。 唐轻容听之有礼,也点点头,“这浅心山庄本身就是一个惊艳与神秘的存在。” 她为周初倒了一杯酒,望着舞台悠悠道,“只是不知在上面跳舞的会是怎样的美人?” 周初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秦公子来了。” 周初声音一落,便见秦朔漫步而来。和之前相比他只是换了身衣,银灰的长袍愈发使得他风流倜傥,他的发丝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意披着,而是用发带高高系起,俊美的面目更加清晰。 这秦公子与唐轻容年纪相仿,可作风气派却是成熟干练。 周初三人起身行礼,却听秦朔一笑:“两位怎么还是如此客气,读书人就是讲究繁文缛节,在这浅心山庄,大可随心而为。” 说着,便走上主位之旁的侧位,含笑坐了下来。只见他伸出白皙的右手,为自己斟酌一杯酒,抿了一口方道,“诸位不如先品尝下美酒点心。酒是山庄美酒琼雪酿,点心虽只是配酒糕点,却也是西罗所尝不到的。” 周初与唐轻容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些糕点,因着华丽的舞池,醇香的酒液,二人并没有去在意那小小的一盘食盒。听秦朔提起,唐轻容才伸出手,将面前的糕点盒打开。随着盒盖轻启,一股诱人的糕点香气扑面而来。 唐轻容这才看见,糕点之中放着6样不同的糕点,做工皆是细致精巧,只这一见便也令人赏心悦目。 “庄主真实天下第一风雅之人。连带这美食做工也是如此的精妙。”唐轻容止不住叹道。 秦朔听之,轻轻一笑,手中折扇随意摇了两下,嘴角带着一抹莫名的浅笑:“这浅心山庄,每一样东西要的必然都是最好的。” 他这话说得颇为狂妄,可唐轻容深知,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任谁都无法反驳。 她点头含笑:“看这舞台建设甚是华丽,想必能在上面跳舞的女子必然也是最好的。” 秦朔一听“哈哈”一笑,“这不过是一座普通的舞台罢了。”说完,只听“啪啪”双声掌声响起,浮云望月的所有灯火全部熄灭。 随之走上来的女子,均是以剑为舞,但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上舞台。 唐轻容曾见过各种美人的舞蹈,却不想这个女子的舞蹈竟然也让她久久震撼。这个女子的舞蹈不仅甚在她炉火纯青的舞姿,更甚至她那股流连的绝色,尽管是看不见模样,却也能让人迷失心魂。 一曲终了,待女子退台,唐轻容还未回过神来。 “这段舞可算上最好?”秦朔的声音含笑,他说这话时看着的却是周初。 周初的脸上还是淡淡温和的神情,听见秦朔开口,他微微一笑:“世人皆知南诏绮舞天下一绝,可真正的绮舞早已失传,留下唯一的传人洛絮姑娘成为五国一绝,却不想还有一位隐于浅心山庄。” 秦朔脸上的讶然之色一掠而过,拍手笑道:“宇文公子果然学识渊博。” 这一句话令唐轻容与周初俱是脸色一变。秦朔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他们的名姓,周初姓“宇文”连当朝的皇上也不知道,却不想这个秦公子竟然脱口而出。本是以为这秦公子太过于随性,可现在看来,原来只是没有这个必要。 唐轻容与周初相视一眼,都暗自防备起来。 周初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他起身儒雅而笑:“原来秦公子从一开始便知道我们的身份。” 秦朔的眸中闪过一丝令人费解的深意,只一瞬而逝,他轻轻一笑:“无忧谷主宇文洛的儿子,西罗第一阴阳师。尽管扮作书生也掩饰不了一身不凡气度。” 唐轻容心中微微一惊。却听周初处变不惊的温言语气道:“能进入浅心山庄,想必是秦公子相助。” 秦朔但笑不语,手中之酒送入口中,他的脸上一片悠然自在。虽未说话,可脸上的神情却已可以肯定了答案。 周初心中一顿,好看的眉头微蹙,他语气浅浅:“既然谷主知道在下的身份,那么也必然知道在下前来的缘由。” 秦朔放下酒杯,眼眸之中略微染上一丝寒意:“我本欲待谷中危机去过再去西罗,可不想你们竟自投罗网。” “你想做什么?”唐轻容神色一凛,站在周初身边,一脸戒备。 秦朔的目光淡淡从唐轻容身上飘过,讽刺一笑,对于唐轻容的话丝毫不在心意。 “不知在下有何得罪谷主之处?”周初的声音有些迟疑,他到底是不知道这层利害。 “哦?”秦朔神色颇感兴趣,“你的父亲没有将事情告诉你吗?” 周初略微一愣,又听秦朔说道:“你来此地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你的好父亲?” “什么?”周初更加不解了,这与宇文洛又有什么关系。 唐轻容同样不解,明明是为了曲飞裳中毒之事追查到这里,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秦朔再看一眼唐轻容,眼中微微露出算计目光,低声道:“这位姑娘中的毒不轻呢。“ 唐轻容一顿,周初也是背脊一僵。她竟然中了毒? 周初探不出究竟,但唐轻容心中却是明白的,这是与曲飞裳同样的毒。 周初虽然惊诧,但依旧顺着秦朔的问话道,“无忧谷主无恙,中毒的是一位姑娘,昏迷数日不醒,只留下一丝线索,才让我们寻找到此地。而舍妹中毒,却不知是何缘故?” 说道最后,周初的眉头越皱越紧。 “是吗?”秦朔的唇边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容,“竟然是一位女子?真是没想到宇文洛竟然会输在一个女子的手上。” “还请秦公子明示。”唐轻容越听越觉得不耐烦,绕来绕去,总是听不懂话中之意。 秦朔也不恼,只是淡淡道:“她如何中毒?因为她是女子,所以自然是会中毒的。” “什么?”唐轻容大惑不解。 但秦朔显然不想再去解释。他看着周初道:“那宇文公子可知那个女子做了什么?” 周初不答,秦朔也望着他的眼睛,两人的眼眸皆是深邃如潭,漆黑如夜。秦朔缓缓一笑,这笑容颇为冷冽,一见之下竟令人心怵:“你们口中的那个女子曾误闯进谷中,放走了我谷中敌人,更将谷中机密泄露给敌人。今日我谷中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做?” 秦朔的神情不见喜怒,只是悠然的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唐轻容面色一白,她以为曲飞裳中毒可能是顾夜阑或者是争对自己而来,却不想她竟闯下了如此大祸端。“曲飞裳她……” 唐轻容无言以对,他本欲说曲飞裳定是有因由,可曲飞裳她并不了解。虽然同住在一个府中,却只是远远的见过一两面。这样的曲飞裳,怎么是她唐轻容可以担保的。 想起自己离开晋王府,当初正是一怒之下不想被顾夜阑误会,去翠锦园探病时,在花圃之中发现的这支发簪。她离开王府,本是想去畅音阁寻找顾夜阑,将这个奇怪的发现告诉他,却不想在中途遇见周初,自己无缘无故性情大变,无故失常。醒来之后周初告诉她,簪子之中的玄机。 唐轻容本想先告诉顾夜阑,后来想想灵玉之事还未解决,便想着先将这个疑问解开,这样也好还自己的一个清白。并且顺便想想灵玉的解决问题。于是有了现在的组合。 的确,曲飞裳不是去和亲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晋王府,而且顾夜阑并没有封她为妃,她重回西罗,会不会是真的闯下大祸无法收拾,才会来找顾夜阑? 南诏易主的消息在她离开王府的前一日已经传入西罗,曲飞裳作为太妃应该呆在南诏皇宫之中,太多的疑问还未来得及找到答案。 见唐轻容面色惨白,秦朔语气悠悠:“你们似乎真的不知道。” “我们确实不知此事,我们与曲姑娘并不熟识。”周初的声音平和,说得也极淡 “那么宇文公子可知,你的父亲就是我庄中最大的敌人?你已经踏入浅心山庄,没有我的帮助,你永远也走不出这里。” 周初抬眼看向秦朔,他的神色含笑,可笑意并未到达眼中。 第五章 胜负之中(每日两更,求红花求打赏求推荐求评论) “秦公子这是何意?”唐轻容清冷的问道,神情隐怒。 秦朔唇边冷笑,“你们可知你们口中的那个女子为我浅心山庄带来了怎样的祸端?”他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函,往桌面上轻轻一扔,“这封信函上写着我庄内的部署,这本是送往另一处的机密要函,我要你们中间的一人拿着此封信函走出忘然之境。”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并被宇文洛擒住。” 唐轻容惊骇,“秦公子你!” “你不是说我们无人可以走出忘然之境么?”周初的声音冷冷淡淡,全身散发着寒气。 “既是在下的要求,又怎会不让你顺利出谷?这是你们唯一活命的机会。”他的口气淡淡,有着掌控一切的决心。 唐轻容抿着唇,很久没有说话。他自然明白容与的意思,这封信函上必是错误的部署,只有牺牲一人才有更大的几率解全谷之忧。 若是用自己的人敌人也许不会完全相信,可若是用了外人,其间的可信度必然大增。可是这也同样意味着,被擒住的那一人有性命之忧。 但是,她与周初,一个是宇文洛想要杀的人,一个是他不信任的儿子。他们两个带着信函出去,根本不值得相信。 她轻叹一口气,开口道:“宇文洛根本不会相信我们。这样只是徒劳,反而打草惊蛇。” “我看你们是不愿吧?既然宇文公子是他的儿子,自然可信度更高。“秦朔的声音带着蛊惑。 “不可!”唐轻容立即打断,“宇文洛根本没有将周初当做过亲生儿子,你让他去根本就是送死。”她的语气坚决,“你若真的坚持,就让我去!” “不行!”周初才开口,就听秦朔轻笑出声,“你们不必争执,你们其中一人自然是要留在谷中,一封信函是远远不能解救我浅心山庄的。”他说着脸上寒意一闪,“你们说的有些道理,既然这个方法不行,那就让你们其中一人扮作我的模样去赴一人之约。” “这件事情同样攸关生死,可是如果你们不愿意,或是想要独自逃走。我便会杀了你们之中的一个。”秦朔的声音冷寒,让唐轻容与周初俱是愤怒却不能言。 周初的脸上虽还算冷静,可惨白的面色以昭显出他的担忧。倒不是他自己怕死,只是这也意味着,他与唐轻容生还的机会小之又小。若是不逃走,只怕今日一别再难相聚。 “庄主!”周初声音沉沉,想要再开口,却见面前剑光一闪。便见场中已经多了一人,而秦朔的剑也正是刺向来人。来人也反应极快,偏头避过。对方的剑影弥漫,招招迅速异常,一瞬之间竟过上了十招。 在对方的剑势之下,顾夜阑几乎只能勉强处于防守的余地。强大的杀意迎面而来,周初一见,也是反应极快,当下加入战局。可他还未靠近,便见秦朔唇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只见他出手一推,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周初只觉全身被麻痹了,身体仿佛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被一阵冲击力弹出颇远的距离。 胸口一阵灼痛,他禁不住皆是吐出一口血沫来。 唐轻容大惊,顾夜阑也是微微顿住,这一分神之际,迅疾一剑当胸刺来。他赶忙拔出长剑,想要挡住剑势。可令他出乎意料,秦朔的剑光竟然划断他手中的长剑,毫无阻碍的刺入胸口。 这一剑没有伤及要害,却也刺得颇深,剑上流连着银色光芒,强大的内力从剑身流入身体,冰寒之觉瞬间传遍全身,竟令他无法动弹。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流淌而下,染红了衣袍,如妖娆的莲花层层盛开。 “王爷!” “晋王爷!” 唐轻容与周初一见顾夜阑出现并受伤,皆是惊骇极了,可周初身体的麻痹之感还未散尽,唐轻容想要上前阻拦却是有心无力。 周初本是西罗一等一的高手,可在秦朔强大的压迫力下,他竟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三人皆无力反抗,却听秦朔轻轻一笑:“晋王爷果然厉害,有这样的内力倒是令我吃惊。只是,我的流光是无法抵挡的。” 三人一听皆是惊愕,天下7大名剑,流光便是其中之一。流光万剑之霸主,不想竟在秦朔的手中。顾夜阑用之抵挡的剑也是一把出自上好的剑,可这也未能阻止得了流光的剑势,可见流光的锋利与威力之大。 “晋王爷听了这么久,出来的有些慢了。现在好了,三个人,你们现在自己选择吧,依旧是刚才的规则。现在,你们还要不要反抗。”秦朔的声音明明透露着笑意,听来却令人寒入骨髓。 “好,我们接受你的条件。我轻功好,我去送信。”唐轻容也艰难的站起身,走到桌旁想要拿起信,却不想被周初一把夺去。 “希望你遵守承诺,否则,我绝对会回来踏平你浅心山庄。”周初夺过信函放入怀中,这话是瞪着唐轻容说的,话闭的那一刹那,他的身形一跃便从楼台跳了下去。 只见他的身形在空中翻了两翻,便笔直的向下冲去。空中还能听见他沉闷的声音响起,“你们好好保重。” 唐轻容想要阻止,可这一切却没有周初的决绝快。 顾夜阑也慢慢站了起来,望着秦朔说道:“何时何地?”刚才的那一切他都听见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秦朔发现。 秦朔唇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悠悠道:“你现在去,三日后正好到达,西罗宁地无念林。” “好。”他看了一眼唐轻容,转身便走。 唐轻容想要追上去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点了穴道。沉痛的闭上眼睛,听着他的脚步声愈行愈远,此时心中更是恼恨当初的决定。若是当初再考虑详致,便不会落入这样任人宰割的境地。 胸口一阵剧痛传来,秦朔一身孑然,只是望着唐轻容的眼神有些深意。 “晋王妃便在谷中做客几日吧。”他没有再看唐轻容,而是径自走出了浮云望月。 唐轻容此时心中也很明了,浅心山庄恐怕真的遇到了危机,而且是不小的危机。 想起秦朔的话,唐轻容心中不由担忧起曲飞裳。她不知曲飞裳到底做了什么,可却是她令忘然之境陷入危机。无论如何,秦朔或者庄主都不会轻易去救她们。想要救她和自己,只能自己去寻找解药了。 其实唐轻容大可不必担忧曲飞裳,她是自食其果,现在还害顾夜阑和周初陷入危机。可是她明白,曲飞裳是顾夜阑的快乐,她若死了,顾夜阑就会痛苦一世。 为什么顾夜阑又会出现,她还没有来得及去问他? 顾夜阑与周初已经走了两天,唐轻容很害怕他们会受伤或是会死。秦朔说这次的敌人是无忧谷,宇文洛怎么是他们可以轻易对付的?越想唐轻容越觉得心中烦闷。 走出房门,楼外依旧没有侍女看守。想来秦朔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是对浅心山庄太过于放心,还是对他自己太过于信心。 唐轻容摇头苦笑,她确实不会离开这里。在没有找到解药之前,在没有见到顾夜阑和周初归来之前,她也不会独自离去。 浅心山庄很大,站在林道上只能看见一隅景色,而在浮云望月,却能将一切景色尽收眼底。唐轻容在林道上随意走动着,路上鲜少有侍俾走过,整个庄中的侍俾似乎比来时少了很多,想来真有一场浩劫在即。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小片花海,望着脚边随风摇摆的不知名花朵,唐轻容心底隐约觉得,这花既和发钗相似,必是关键所在。可当她走进花海,仔细想要探究时,却没有一丝头绪。 她蹲下身体,仔细观察了这些小花,她不懂花草,可看起来这些花似乎无害。清爽的香气更像是清神的良药。 可她又有点奇怪,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确实又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这令唐轻容很是不解,“难道真的与这些花无关。”她低不可闻的轻轻一叹。 这里天空格外的明亮,空气中特有一缕清新之气,闻之身心爽朗。唐轻容抬头看着空中的浮云,心中愁丝难解。 微一偏头,正见一个女子从不远处走来。 那女子发丝垂地,用一根青色丝带简单系起,两侧的长发各取一缕,随风飘飞。 女子的面容被一方丝绢遮住,可唐轻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女子。 有着如此气质,能跳出绮舞的女子,确实很难让人忘记。 那女子远远走来,却并没有发现唐轻容,她只是走在花海中,不时的停下摘上一朵花放在手中的花篮里。她挑的极为认真,渐渐离唐轻容远了些。唐轻容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不由升起了疑问:这个女子仅仅是庄中的舞姬吗? 她慢慢走出花海,那个女子则走进了更深处。向着相反的方向,她再也没有回头。 第六章 三叶生(每日两更,求红花求打赏求推荐求评论) 第三日很快便过去了,深夜来临,偌大的楼宇只有唐轻容一人的身影。[]顾夜阑周初生死未卜,唐轻容没有一丝睡意。 她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刚有了一丝困意,就听见一阵奇特的曲调远远从空中飘来。 唐轻容缓缓睁开眼睛,这是她从没有听过的曲调,既不是弦音也不是笛箫所奏。这音乐听来很是清脆空灵,安静温暖,在这深夜之中听来甚至清晰,倒像是音乐盒的音律。这在古代并不多见,不知会是何人?这动人的曲调中似乎隐藏着浓浓的忧调,乍一听只觉心中一动,再一听,只令人心中最柔软悲伤的回忆呼之欲出。 唐轻容走出房门,寻着音律走去。她对此地不甚熟悉,可她记忆极好,走过一遍便也熟记于心。 走过枕渊楼时,一阵悠扬的铃音随着风传入耳中,曲乐听起来甚为清晰。 唐轻容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曲调在一遍遍的重复,她的脚步也不自觉的向着曲音的方向靠近。 枕渊楼高台之上只有一盏灯火,看起来颇为黯淡。而石栏边站着一位女子,唐轻容一见几乎讶然不已。 是她? 唐轻容不想一天之中竟见到她两次,她的衣饰未变,尽管是在黑夜之中,尽管是侧对着唐轻容,她也能一眼认出。 女子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她的面容因被面纱遮住而看不见确切神情,可从她的眼中,唐轻容感觉到了其中流露出的悲哀之感。 她的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远远望去,盒中散发出阵阵七彩幽光。曲调从这盒子里飘出,隐约可见一个舞姬木偶正随着音律翩翩起舞。 黑夜之中弥漫着孤寂,此起彼伏着,游荡在女子身边。 唐轻容迈开脚步,不经意间瞥见女子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她并不是多事之人,可这个女子身上的悲伤却仿佛冲进了她的心中,将她深深感染。不知是被这空灵忧伤的曲调吸引,还是被这孤寂的气氛感染,她久久站在原地,没有离去。 唐轻容没有站太久,想要回房却已没了兴致。浅心山庄颇大,从此地正好看见一片星湖。心中有所想,脚步便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星湖之地。 身处一片湖泊之外,湖水清澈,在灯光的照映下呈现七彩琉璃之状,煞是好看。湖上飘着朵朵灯花,唐轻容似乎又听见了那空灵的曲调。 他仰起头,本欲去寻这空灵之音,却恍然被空中之景怔住。 因为湖上灯火明艳的缘故,唐轻容从未想过从这里观看天际,更没有想过从这里观看天际会有不同。 她仰起头,正巧看见一片密密繁星居于湖泊上空。她从未见过如此繁密的星星,更令她吃惊的是,这繁星之中还藏着一幅星图。随着肉眼的观察,她发现,脚下每走一步,星图便变化一张,看起来甚是奇特。 浅心山庄当真处处透露着神秘。唐轻容的胸口微微一阵灼热。她触上灵玉,仰首看向空中。这星图变化不一,可随着脚步的变化,一共变化了三十二种。她本想寻找其中的共同点,可看了许久也未见其中奥妙。不知到底看了多久,空中星光渐渐黯淡了下去,唐轻容才恍然黎明的到来。 直到星光完全不见,她才走出星湖,重新回到房中。 第四日的午时,莲月来访,是为秦朔传话。“晋王妃,秦公子有言,宇文公子已成功落入无忧谷之手,他做的很好,没有让敌人有一点怀疑。秦公子说,宇文公子的舍身成仁保存了晋王妃,晋王妃应该感激。” 这本是讥讽之语,可唐轻容的脸上却无一丝怒色,薄唇逸出一丝温然的浅笑,“有劳姑娘传话了,本宫明白。” 见她如此,莲月并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她一离开,唐轻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忧色。她轻轻一叹,也踏出了房门。 午间的浅心山庄被独特的光辉映耀,仿佛洒上了一层金辉,光艳而夺目。在浅心山庄里,似乎无论去哪一处都要经过那小片花海。每一次经过这里,身上都会残留点点余香。 唐轻容此时一身淡色紫衣,她本是清雅淡然之人,踏在花间倒显出三分绝尘之色。视线所及处,是那一片星湖,三十二幅星图一一从脑海中掠过。每一幅似乎都隐约有一处相似,可是唐轻容却丝毫寻不出那一丝相似点。现在是白天,星图无法显示,整个湖上波光粼粼,煞是潋滟。 唐轻容的脚步慢慢停在了花海深处。那深处的花海正坐着一抹清秀的身影。女子背对着唐轻容,身边一个花篮,承载着满满的白梅花瓣。她时不时的低下头,似乎在地上挖着什么,再不时的从旁边的花篮中拣起一些花瓣。 唐轻容眉心微曲,慢慢向她走近。 似是唐轻容的脚步声惊动了女子,她有些惊愕的回过头。待看到唐轻容时,她的目光有些迷茫,但很快便变成疏离冷漠一片。她低下头,轻纱蒙面,看不出她的神情。身上透露着淡漠的气息。 “你,是在葬花?”从现在的角度可以轻易看出女子的动作,她自然感觉到了女子的疏离,只是这个女子的动作确实很是奇怪。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手中的动作。 唐轻容看着她轻柔的动作,神色迟疑,想想还是继续问道:“雨梅花本是灵气之物,何以要将它们埋没泥土之中。” 不知是不是被唐轻容的话语触动,女子的手顿了顿,良久回头看着唐轻容。 她的眼睛很美,是唐轻容从未见过的美。唐轻容想,或许这个女子将面纱拿下,会是怎样的惊天绝色。望着她的眼睛,唐轻容的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一日踏雪无痕台的倾城一舞,耳边似乎又传来了昨夜的空灵之音。 “你,认识雨梅?”女子的声音淡淡,却很是悦耳动听。 “家母很喜爱雨梅,曾经种植了几株。”唐轻容点点头,漆黑的眼眸干净明澈,让女子一阵恍惚。 女子微微偏头,声音轻淡:“雨梅虽美,可寿命太过于短暂。” 唐轻容微微愣了一愣,寿命短暂么?的确,雨梅每每仅存活一年便会枯死,一生一次的花期竟是生命的一道胜景。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将花埋入泥土,它才会重生,才不会被人忘记。”女子的声音透露着丝丝虚弱,悦如冰珠的声音带着一丝迷惘之气。 唐轻容心底一滞,似乎是听不懂女子的言语,可是女子却没有再去解释。 一阵风吹起,惊起丝丝凉意。风拂过发丝,将发丝吹得微微凌乱。女子的发丝很长,被风一吹,只觉空灵出尘。 这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子。唐轻容心中想。 女子慢慢站起身,将花篮拿起。正当唐轻容以为她要离去的时候,却见她将白皙的手指埋入花瓣之中,轻轻抓起一把将它们抛向天际。 花瓣随风凤舞,不一会便成了漫天花雨。 脚下花海尽情的摇摆拂动,天空梅花漫舞。唐轻容与女子都是有些痴迷的看向天空,女子眼中的痴迷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天空迷舞最美之际,她慢慢移动身形,向着回路而去。 随着她的转身,唐轻容的目光也慢慢转向她的背影。在那一抹鲜红从花篮掉落的一刹那,唐轻容整个人瞬间怔住。 粉色的小花,层层花瓣中深红血丝缠绕,中间一点白珠晶莹剔透。花瓣外侧缕缕花丝盘绕向上,诡异妖艳,刺入了唐轻容的心中。 唐轻容拣起花朵,花瓣中的深红血丝让人看之心生寒意。看发钗还不曾觉得,此时见到真品,倒真觉触目惊心。她又感觉到了那股晕眩之感,胸口微微灼痛。 女子的脚步慢慢平稳,她气息平和,脸色微微有些病态的苍白。 “姑娘,这株花可是你丢下的?”身后传来唐轻容低沉迟疑的声音,令前方女子脚步微微一滞。 “姑娘可知道这是什么花?”唐轻容继续追问,语气悠悠,颇有些平淡。 转过身来,面纱遮面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能看见她眼中流连辗转的迟疑。良久,她伸出白皙的手腕,纤指一动,将花从唐轻容手中取回。“三叶生。”她的声音淡淡,透着虚弱之感。 唐轻容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何为三叶生?” 女子轻抚着花枝,语气平缓无波:“三叶生,是夺取女子美貌的毒药。” 女子眉目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映出小小的阴影。 唐轻容的心中也是错愕不已,难道自己和曲飞裳便是中了这种毒么? “如何可解?”她的声音微哑,秀美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焦虑。 女子没有转身,也没有笑,语气淡淡好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如果可解,我又何必以面纱示人。” 她没有再说话,天空飘来一卷浮云,遮住了唐轻容此刻的表情。女子的身影已经慢慢消失,唐轻容却依然站在原地。 唐轻容在花海站了许久,直到乌云越来越密,她才想要离去。 第七章 情咒无解 唐轻容从未来过花海深处,她本以为花海很小,此刻身在其中才知已经迷失。(.无弹窗广告)想要离去的时候才发现方向难辨。站在这里只觉四周相似,一望无际的花海并不能分清来路。 唐轻容几乎看不出这花海到底有多大,尽管她记忆再好,此时也记不清其中的方向。唐轻容心中一沉,这看似普通的花海着实有着独特的存在。 想到女子消失的方向,唐轻容不再犹豫,也跟了过去。 看似很遥远的距离走起来并不漫长,前方的路途已经可以看清,一道长长的石桥划过小河之上,清雅绝色的精致再一次让唐轻容觉得那便是一种心旷神怡的感受。 从桥上望去,桥下河水清澈见底,锦鲤在水中来回游动,颇为畅快。河边杨柳低垂,花草茂盛。 唐轻容走了几步,桥下一道纤柔的影子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她停下脚步,因为面纱的遮挡依旧看不出女子的神色,只是从她眉宇之间略微感觉出一丝懊恼之意。 石桥颇高,从桥上可以轻易看见桥下的景色,可从桥上就很难注意到桥上的人事。 唐轻容见她形色略有匆匆,正当奇怪,便见另一角绯色身影赶了上来。 这是一个仪表不凡的男子,一袭绯色锦袍,长发被宝石玉带高高束起,身形挺拔修长。一双眼睛散射冷寒的光芒,使他的俊容看起来更多一丝冷酷。此时他的脸上含着笑意,这是一抹戏谑的笑意,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与阴狠让人为之胆颤。 唐轻容从未在忘然之境见过这样一位男子,这个男子的身上带着一股霸道之气。即便是未见其人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不被隐藏的气息。 他的目光此时正看见前方女子的身上,女子显然不打算去理会他,自顾的走着将身后的男人彻底忽视。 “落华姑娘,何以看见在下便形色匆匆,难道在下是洪水猛兽不成。”一眨眼的时间男子已经来到了女子身前,几乎未看见他的动作,好似他从来就从前方走来一般。 唐轻容心底一惊:好快的身手。但她更惊的是落华这个名字,她没想到浅心山庄的庄主竟然是这么一个空灵柔弱的女子?她再惊的是这个男人竟然是宇文远! 落华似乎也是一愣,她退后两步,如水的眼眸中暗含不满之色。她见无从离去,浅浅开口:“宇文公子说笑了。” 宇文远听到落华的回答,轻轻一笑,身上的寒意更甚,他一步步向着落华逼近。落华站在原地并不为所动。 “落华姑娘,再过三日,你便会成为我的女人了。”宇文远的脸上带着森寒的笑意,声音沉冷凶残,一双亮眸紧紧的锁在落华身上。 落华的面色未变,漆黑的眼眸似乎越来越深沉,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对宇文远的注视似乎并不在意,轻声而道:“落华早已不是宇文公子眼中惊天绝色的女子,尽管是这样,宇文公子也不曾动摇过么。” 宇文远的面色微微一沉,唇角轻轻一勾,伸出手就要抚在落华的面上。落华未曾躲避,看着他将手轻轻触在自己的面颊上。 他似乎想要摘去面纱,可面上神色去复杂沉沉,甚至带着隐隐的怒意。他终是没有将面纱揭下,而是冷笑道:“想不到你为了不嫁我,竟然会将容貌毁掉。你的这双手还真狠。” 他的手慢慢从落华的脸颊上移下,而是一把抓住了落华的手腕。 落华依旧没有挣扎,白皙柔软的柔荑在宇文的紧握之下渐渐发红。“你以为你毁了容貌,我就会放过你么?” 落华并不被宇文远的威胁之语所吓,她的语气轻轻浅浅:“宇文公子想做什么,落华自是无权过问。” “哈哈哈,好一个无权过问。”宇文远的笑容有些扭曲,他恨声道,“你的确无权过问,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决定要将你留在身边。你的容貌即便是毁了,我也要定你了。” 他将落华的手狠狠一甩,落华脚下未站稳,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宇文远的声音狠绝:“我会一直折磨你,让你亲眼看看秦朔是怎么被我弄死的!” 他的声音凄冷无比,说出的话更是令人胆颤,可是落华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亦或是在她的心底是不愿将这些神色表露在脸上。 “多谢宇文公子的厚爱,只是落华并不会做自己不愿的事情。”平淡的声音没有语调起伏,可却透露着坚决冰冷。 宇文远眼眸一眯,散发着危险冷骇的光芒:“你觉得我需要你的同意吗?”他再逼近一步,“我就是现在带走你,秦朔也救不了你!” “宇文公子或许是小看了浅心山庄。” “哦?”宇文远似乎听到了好笑的事情,“我既然可以在浅心山庄自由来去,你以为多带上一个你又有何难?” 说着便要去抓落华,这一次落华没有乖乖的就范,而是向身后退了一步。“宇文公子也该知道落华的身份与浅心山庄的规矩。” “规矩?那是你们浅心山庄的,可不是我的。”他虽这么说,脚步却停了停。 落华冷笑道:“既然你踏进了山庄,就该守这里的规矩。若要我离开山庄,除非是死。” “哼!”宇文远满脸不屑,“反正我都要纳你为妾了,也不算破坏规矩!”说着出手如电便封住了落华的全身经脉。 宇文远的唇边露出一个冷绝的笑容:“一个错误我就是绝对不会再犯,今日看还有谁可以救你!” 说着就要将落华打横抱起,唐轻容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她不是浅心山庄的人,秦朔的作为让她很是痛恨。这个女子是庄主,那么这些事情肯定是她默许的,那么更没有理由去救她。可是想到这个女子的种种,她竟有些不忍。 在落华被抱起的那一刹那,她的目光正好瞥见了桥上的唐轻容。唐轻容看着她,那双眼眸含着无助与凄哀。一个小巧的盒子从落华的怀中落下,空灵的乐音清晰的传到唐轻容的耳中。 忧伤清脆的曲调如同一根细长的针,一点点刺入唐轻容的心中。她微闭双眸,再睁开时,脸上已是恢复了淡雅无波的常态。 她身形一跃,前一刻还在空中,下一刻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落华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拍向了宇文远。 宇文远毫无防备,丝毫没有想到唐轻容会半路杀出。他要避开这掌就必须放开落华,这出掌之人每一个分寸都算的极好。他心底无奈,抽身向后跃了几步。 待他想要看清来人时,却见一道紫色衣诀在眼前一闪,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便连刚刚落地的音盒也随之消失不见。 其实唐轻容的武功不行,但是她得脑袋很好,这一掌内力确实很强,这都是林风随渡给她得内力。过了这么久她已经会稍稍运用。 想起自己救了这个女子,唐轻容心中微微有些后悔。不过想到与无忧谷的过结,想想也就罢了。 唐轻容看着这个站在雪中的女子有些无话可说,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潜意识中不想独自留下这个满身寂寞的女孩。 昨日救下这个女子她说不出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三叶生,或许真是她的气息感染了自己。唐轻容觉得,这个女子的身上定是隐藏了山庄最大的秘密。 “落华姑娘可否告知我,”唐轻容犹豫了良久,开口道,“三叶生为何与花海中的花如此相似。” “你只是想问,为何三叶生有毒而梅花无毒?”落华面无表情的看着湖心,语调平平。 “梅花?”唐轻容不解。 “将梅花埋入土里,它便会长出现在的模样。” 唐轻容对落华的话几乎不可置信,可她从侧面望着落华,看见她的表情淡淡,眼中清澈一片,竟无一点说笑之意。 “怎么会?”唐轻容自顾喃喃。 落华回头,“你只是未曾亲眼目睹。梅花也有自己的意识。” 唐轻容无言。 落华没有再看唐轻容,“是否成为三叶生也要看它自己的意愿。” “真的没有办法吗?”唐轻容的声音低沉,带着许多无奈。 落华浅浅一笑,摇了摇头,“为浅心山庄带来灾难的人,三叶生不会让她存活于世。” “其中或许有些误会。” “生与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何必太在意。”落华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她的手心似乎异常冰冷,雪花久久未有化去。 那洁白的一片深深刺痛了唐轻容的眼睛,她闭上双眼,轻轻一叹,“那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我在看到这支发钗时,会忽然血气逆流,神智迷失。” 她走到落华身边,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发钗,上面的花式正是三叶生。 落华看了许久,伸出手接过发钗。很久很久,她才道:“或许,你是被种了咒印。” “咒印?”唐轻容惊愕。 发钗在落华的手中少了一份诡异,发钗上的红丝渐渐褪去,慢慢换成了无毒的模样。 “这是三叶生的咒。三叶生每杀一人,便会生出一咒。” “这是,什么咒?” “这是情咒。”落华声音飘渺,淡淡的瞥了一眼云诺。“心中的爱恋越深,情伤越重。” 第八章 敌人 唐轻容身体一怔,“可有解法。” 落华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落华姑娘!”唐轻容不解她又点头又摇头的意思,“我不明白。” 落华慢慢抬头,面纱下的脸有些苍白,但她的表情甚是冷淡,“只有我可以解。” 唐轻容心中一颤,却未敢露出喜色,果然落华继续道,“只是我不会为任何人解咒,也不会踏出浅心山庄半步,即便你救了我。” 唐轻容刚要说话,便见落华认真的看着她,接着道,“更不允许任何外人踏进浅心山庄,你也迟早要走。” “可是……” “这是她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 “可我们已经为山庄付出了代价。”唐轻容还想再争取。 “这天下没有任何人是无辜的。”落华不想再与唐轻容纠缠,“轻容姑娘,你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吗?” 唐轻容深知辩驳无用,也不再争辩,她心中一叹,道:“即便是唐轻容固执了,也不忍看着她在顾夜阑面前就此死去。而我,也是不想死的。” 落华不语,只是转身慢慢离开湖边,直到再也不见。 未到申时,天空瞬间暗了下来。大雪还在纷飞,整个浅心山庄仿佛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中。天地间慢慢被黑暗侵蚀,唐轻容看着前方空洞的黑暗,心中无端起了一丝不安。她撑着伞慢慢向石针走去,沉沉黑暗中似乎隐伏着什么,正在蠢蠢欲动。 唐轻容面色沉静,凝神运气也察觉着四周,四周的杀气被隐藏的很好,几乎感觉不到一点气息。 找不出丝毫破绽,她微微垂目,伞外的大雪遮挡了视线,一只惊鸟飞过,唐轻容前进的脚步顿住。 漆黑的眸子漾起一层涟漪,一抬头,便见一个高瘦的男子站在前方。[.超多好看小说]男子一身黑衣,面上一道长长的伤疤覆盖了整个脸颊,他的全身散发的冰寒的杀气,手中之剑更是令人冰寒彻骨。 唐轻容诧异不已,正见身后走来秦朔。 他的容色淡然,举步继续向前方走去。她的脚步不急不缓,每走一步都能清晰的听见他的脚步声。天地间仿佛失去了任何声音,只是沉沉暗转的灵力在互相交汇冲击。 经过黑衣男子的身边,擦肩的那一瞬间,便见一道微风轻轻一拂,拂起秦朔的发丝,也将他手中的雨伞瞬间震碎。 秦朔欲黑衣男子同时转身对视,男子的脸上杀意昭彰,秦朔俊逸的面庞上则是没有一丝变化。 他只是睨了黑衣男子一眼,举步继续向前走去。 没有了雨伞的遮挡,雪花纷纷落在他的发丝之上,将他的气息冰冻的有些冷漠。身后一身沉沉巨响,黑衣男子慢慢跪地,手中的剑只余半截之长,鲜血从他的口中顺流而下,落在他的胸前。那里,另外半截冷剑刺穿心口,一声破碎的声音响起,男子的瞳孔瞬间放大,未等他叫出一声便重重的向前倒了下去。 身后秦朔依旧不急不缓的走着,似乎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这样的暗夜是最好的嗜血之夜,唐轻容狠狠压制住心底的惊骇,她知晓,浅心山庄的危机已经开始了。 唐轻容没有向着知忧楼走去,而是走向了花海星湖。 秦朔独自走上高楼洞悉着谷内情形,唇边荡起一抹不知名的笑意。 空中飘下的雪花忽然变动的方向,一阵高低起伏的音律传来,他敛起笑容,周身开始散发出幽幽寒光。 一首无忧曲告终,身后也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秦朔身上的寒光慢慢散去,未曾转身率先笑道:“叔父别来无恙。” 他转过身,只是宇文洛正站在身后,后者的眉宇间散发着一股沉着之气,脸上则是掌握一切的自信。 宇文洛与秦朔都是自负之人,此时一见二人之间的内力相抗已是上百招。秦朔忽然后退一步,嘴角溢出鲜血,而他的神情却是颇为自然,他随意将血迹抹去:“叔父的武功似乎更上一层楼了。” 宇文洛唇边溢出一抹戏谑的笑容,他的声音沉沉,语气悠悠缓缓:“一曲秋风瑟,天涯何处觅知音。” “秦朔,你我之间还差一场胜负。” 秦朔轻轻一笑,“唰”的一声打开折扇,自顾扇了起来。一副风流少爷的模样,“你杀了那个王爷。” 宇文洛露出一个运筹帷幄的笑容,他的身上幽光大甚,在他的上方出现了密密星层,随着他的笛音变化,每颗星都在变化着方位。淡淡的星光没有碰到他的身上,而是全部散在秦朔身上。 点点星光由暗变弱,再由弱变亮。秦朔的面上在笑,眼眸却变得越来越深不见底。 落华站在石针底下,看着空中淡淡一层星光,眼中担忧尽显。未等她面上的忧虑散去,前方一个温软柔和的女声响起:“落华小姐,你的路不该是前方。” 落华眼眸淡淡,看着一个异常温柔的女子从天而降。这个女子气质很好,虽没惊天绝色,却处处透着神秘。 她一身宽大的白裙,额前挂着一块月形饰物,很是清艳。 “走错地方的似乎是你。”落华冷眼看着前方之人,清冷的声音若冰珠清灵。 白衣女子只是淡淡一笑,摇摇头:“不,我来,只是为了带落华小姐去该去的地方。” 落华没有说话,淡淡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衣女子并没有走动,却又一瞬一瞬的靠近:“落华小姐,我们该走了。” 落华轻轻后退一步,双手结成一个印,久久放在身前,静静地看着白衣女子。 似乎是落华的手印震住了白衣女子,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许久之后才渐渐变为惊喜。 她闭上眼眸,继而睁开,轻轻一笑:“宇文谷主说得对,你的确可以接替我的位置。” 落华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衣女子自言自语,她虽面色惊喜,可也未曾上前一步。她不上前也不离去。落华抬头看着渐甚的星光,眼中忧虑愈深。 似乎是望见了落华眼底的急切,白衣女子微微一笑:“你无法去救他,除非我死。” 落华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与白衣女子相视,两人谁都没有动手,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雪花纷飞,天色渐沉。可黑暗与雪花并没有侵蚀二人,一片漆黑之中,两个女子的身上散发着明亮的白光,不曾点亮黑暗,也不曾将自己遗失。 星湖之中,唐轻容看着盘坐在地上的周初。欣喜溢于言表,所幸周初并没有受伤。周初此刻仰望着天空。他的眼眸紧闭,星光清淡,落在他隽秀的面容上更显清澈。 他此时已经熟记了32幅星图,用眼睛再看反而会迷失思路。师傅曾教他看过星图,观的不是天地运势,而是生死。师傅曾说过,肉眼能看清的东西很少,观星更不能用眼睛去看。只有用心去感悟,才会有一番新的发现。 他闭着想起,脑中浮现儿时的记忆。 那是十七年前的一年秋,周初八岁。一夜天地处山峰峭壁,其中后山之处常年冰雪封天,身为无忧谷大公子的周初一年前被送到这个山里,从此便以修行度日。 周初是众师兄弟中最小的一个,所幸师傅慈爱,周初虽身份特别,可他为人随和平易,师兄弟相处和睦。一年的修行虽然清苦,可周初却十分喜爱现在的生活,只是每每夜晚,周初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娘亲惨死的一幕,鲜红的血液充斥着他的双眼,让他夜不安寝。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总会做这样的梦,随着时光飞逝,这个梦非但没有停息,却更加清晰的一遍遍上演着。这一夜,云诺再次被梦魇惊醒。母亲祈求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初儿,永远不要回来,永远。” 自小周初就未曾得到母亲的关爱,父亲更是只为自己一直在不停的追逐。此次更是怕自己想要与秋彦争那少主之位,而将自己送往一夜天修行。 在周初的心中不是没有恨过母亲,只是若要他每夜看着母亲惨死在他的眼前,周初只觉心中压抑的异常苦闷。 此时已是子时,周初没了睡意,便拿着剑前往后山。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袍,踏在白雪上,被冷风吹拂,周初只想将心中的抑郁尽数释放。他提起剑,挥洒自如,小小的年纪使出的剑影却是层层精妙。他的剑气很冷,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上十分。 小小的身影弥漫在剑影之中,几乎要将自己也吞噬而尽。 本坐在山顶对月修行的天忌却被这一阵从山下传来的寒气侵扰。他睁开眼睛,望向寒气来源。 周初的剑光夹杂着片片寒雪,每一剑都有冰雪纷飞。但见他眼眸一寒,长剑在手,随着他一凝气,顿时在剑身结了厚厚的一层寒冰。他身形一翻,寒光剑影所及之处皆是化作寒冰。 天忌轻轻一声叹息,惊动了周初。周初剑势略缓,寒冰也渐渐融去。 第九章 这一世也无法清醒 “师傅。”周初眼中有浓浓诧异。 “初儿,你的进步很大。”天忌的赞赏毫不掩饰,只是他的眼眸之中多了一层心疼,“初儿,你的剑太冷。” “师傅?” 天忌轻轻拍了拍周初的头,“初儿,你随师傅来。” 天忌带着周初坐在山顶上,他没有问周初深夜出来练剑的缘由,似乎他早已明晰。 “初儿,你可知,剑的本身就是一个冰冷的存在。它能伤人亦能伤己,离剑太近便会遍体鳞伤。”天忌的声音飘渺虚无,他一头青丝随意的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洒脱不羁。 “想要成为别人尊重的高手,就必须要隐藏你的寒冷。初儿,你可懂得为师的意思?” 周初盘膝端坐在天忌身份,他的神情严肃,在天忌看向他时,周初慢慢低下头,深深一拜:“徒儿知错。” 天忌摇了摇头:“你并没有错,只是为师想让你明白,太过于张扬,只会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以后这剑就不要练了。” “徒儿明白了。”微风将周初的发丝拂起,时而拂过那清俊出尘的脸庞。 天忌抬起头,忽然笑了笑:“初儿,来和为师一起观赏这一空星色。” 周初依言抬起头,浩渺的星空泛着点点幽蓝。他从未这样近的看过天空,也从未静下心来看过星色。此时一见,心底残存的烦乱慢慢平息。 “初儿,闭上眼睛。” 周初有些不解,可还是慢慢阖上眼睛,耳边天忌的声音格外清晰:“星星在凡人的眼中都是遥不可及的,可他们不知,在仙人的眼中,也是同样遥不可及的。用眼睛只能看见一隅天色,只有用心去感受才能真正与它们对话。” “和星星也可以对话么?”周初睁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天忌轻轻一敲周初的头,佯怒轻道:“把眼睛闭上。(.无弹窗广告)” 周初无奈,再次闭上双目。天忌的声音继续说道:“星星和剑相同,只有与它心意相通,才能发挥其真实的力量。当你可以真正懂得这些星星时,它便会成为最强的武器。” “如何才能与它心意相通?” 天忌摇摇头,也不管周初是否能看见,“这个问题就像你如何可以与剑心意相通。初儿,睁开眼睛。” 周初听言慢慢睁开眼睛,触目可及的星色只觉得与刚才有所不同。 “告诉为师,你现在看见了什么?” 周初看着空中点点明亮,许久之后才说道:“我看见了西北角的一颗星慢慢暗淡,从星空之中消失了。” 天忌面色微微一变,震惊的看了周初良久,才慢慢道:“生死之门。这天下能操纵星星的人只有上古九音,也许,你注定会与他们有一段渊源。” 天忌的神情忽然变得很是严肃,他认真的看着周初,郑重道:“初儿你要记住,若是日后你遇到能操纵星空的人,是友还好。若是敌人,你千万不可接近,亦不可救人。” 周初稍稍僵了下,“徒儿不解。” 天忌叹了一口气:“初儿,从今日开始,你每日子时都来找为师。” 记忆中断,周初的神思回过,他睁开眼睛,空中一点幽蓝渗入眼眸。他低垂眉目,这星图之谜他已参透。 五座石针之下两位纤柔的身影正各居一方,青裙女子眼眸冷淡,手中结着一个复杂的手印,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女子不为所动。而那前方的白衣女子,全身流散着幽幽青光,似乎只要青衣女子一动,便会将她燃灭殆尽。 两人不知这样对峙了多久,忽然只听白衣女子柔声一笑,竟有收势的举动。落华不解的望着她,忽觉身后一阵凉风拂过,她心中一惊想要回身,却不想白衣女子竟在此时出招。 一簇簇冰蓝的火焰瞬间向语鸾袭来,落华将手中印发打出,她刚刚一分神之际,只做抵挡之势。尽管如此,白衣女子也受了轻伤。 光芒之中,落华只见白衣女子不断溢出血的嘴角展开了一抹深邃的笑意。还未等落华明白其中含义,便觉得背后一寒,她甚至可以听见皮肉被割开的声响,身体一个踉跄,便向前方倒去。 白衣女子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落华,止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我们该走了。”白衣女子慢慢靠近,温柔的面庞不含一丝戾气。看着她,几乎没有人会认为她会杀人。可正是这样的一位女子却是轻易夺取人性命的危险存在。 落华只觉全身力气不断流失,在白衣女子的牵制下,她已无还手之地。眼看着白衣女子伸出的手就要摸到她得脸颊,那一刹那,忽然一层薄薄的冰墙从她们之间划过。 白衣女子一愣,落华也未想到发生了何事,牵引自己的力量消失,落华的身体缓缓落地,不期然被一双手扶住 落华诧异,急忙抬头,却望在了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眸之中。这双眼睛清澈明亮,漆黑的不含一丝杂质,如冰如水。 “是你?” 唐轻容将她扶起,看着她背后流血的伤口,再看了一眼场中的周初,淡淡道:“是我们。”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落华不解,山庄此时危机重重,秦朔将他困在此处,颇有种拉他一同赴死的意味。然而他们却在这时救了自己。 周初望了望她,难免叹道:“我们怎能见死不救。” “多管闲事。”落华声音浅淡,透着浓浓不屑。 唐轻容哑然,却听对面的白衣女子忽然开口,声音依旧魅惑温柔:“你不是浅心山庄的人。” 这话是对着唐轻容说的。 唐轻容看向白衣女子,只看了一眼便感觉呼吸一滞,宇文嫣?!,这个女子身上处处都是迷幻,样貌与宇文嫣一模一样,可是性格却气质却完全不同。唐轻容不敢确定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因为这个女子看着她的表情无波,似乎并不认识自己。 “你不是活人。” 她的话句句都让人心惊胆战。唐轻容看了一眼周初,后者也是表情凝重。 周初手中的月初还散发着幽幽寒光,残存的冰屑看起来异常冰冷。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很少练这样冰冷的剑,但是刚刚破解星图的那一瞬,他忽然又记起了。 白衣女子笑了笑,指尖一动,一窜火苗跃入手心。火焰散发着幽蓝诡异的光芒,配之对方高深洞悉一切的笑容,唐轻容感觉到了一股慑人的压力扑面而来。 唐轻容心中恍然升起了一股恐惧。 “大公子,请让开。” 周初眉眼淡淡,竟是不去看女子一眼:“清池,刚让开的是你。”说着闭上眼睛,摒弃一切可观事物。手中之剑毫不犹豫的刺向白衣女子。 清池微显诧异,迅速避开。手上的招数也一刻不停息的攻向周初。周初虽闭着双目,可他剑气凌烈,冰寒的剑光与她的火焰相克,清池虽然内力强大,可在周初的剑影之下,也无从下手。 落华屏住气息,此时场中只有她们四人,而之前伤她的影子却从未正面出现。落华凝聚神思,她知晓,这个影子就在这周围,只怕在适当的时期,他便会以同样的方式刺伤周初。 唐轻容自然也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她也高度警觉,没想到曲飞裳中毒,竟然会牵扯到这样的事情。 周初剑法精妙,修为强大。清池擅长控制气场,她天生便能很好的驾驭能力,生来便有精通阴阳的术法。面对这样的对手,周初也必须承受对方的压力。 可周初的攻势初时占尽先机,二人对峙之下,竟也一时难分胜负。 唐轻容知晓,时间越久,对周初就越不利。白衣女子的力量不是周初可以轻易对付的。 忽然风向微微一偏,唐轻容心中重重一惊,望着黑影飞速窜向云诺,她失声叫道:“小心身旁!” 周初未想到这突入其来的变故,他身形快速一偏,虽躲过致命一击,可依旧被对方刺破皮肉。 黑影一闪之间再次跃入黑暗,再也寻不到一丝气息。 周初这一偏身,一受伤的时机,他也失了优势先机。白衣女子唇边露出一个极度温柔的笑意。只见她的一双手忽然变成了妖艳的红色,双手结印之际,层层红光弥漫。 落华大惊,“这双手……” 唐轻容也惊诧,他见过无数奇异的人,可从未见过这样强大的对手。当初她被关在无忧谷,真的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周初面容从未变过的沉静平和在清池的眼中也渐渐转为赞赏,“今日我不杀你,可是我也不能让你妨碍我的任务。” 她得言语说不上客气与不客气,但是唐轻容知晓,她绝对不会因为周初是无忧谷的大公子而手下留情。 周初抚住伤口的手不断从指缝间渗出鲜血,然而他的脸色虽有些失血的苍白,一双眼眸却是依旧散发着明亮的光泽。 明明没有看见清池的任何动作,周初只觉得从手开始,全身都开始慢慢僵住。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敌人的手法时,他已完全失去了意识。 唐轻容的脸上由惊骇到复杂。看着周初盘膝而坐,仿佛只是在运功调息,可落华却知道,清池这是用阴阳术的方式将他灵魂封印,这一世,恐怕他也无法能够再清醒。 第十章 沉睡 落华的心中一阵酸涩,看着那张无尘的面庞,眼中竟浮上了一层哀意。 她闭上双眸,不欲再去看这个男子。 “周初!”唐轻容狠狠的摇晃周初,可是任凭她如何呼唤,都无法将他唤醒。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唐轻容抿着唇,薄薄的怒气从身上散发出来。 清池认真的瞧了一眼唐轻容,忽然开口:“我竟然看不透你的命运,也许你就是月神所说的异界人。” 唐轻容刚要询问,便觉身上一麻,再也无法动弹。 “我们该走了,迟了,谷主就该不高兴了。”落华与唐轻容无从抵抗,只能任由清池带着她们瞬逝而去。 离开的那一刹那,唐轻容看向沉睡的周初,沉静而温然,那白衣上的点点血迹分外刺目。 高楼之上,秦朔此时正被宇文洛缠住,他的脸上是深沉复杂的深情,一阵弦音起伏,浑厚的曲调每一击都是致命的伤害。 天空的星位在不断的变化,却是二人之间的较量。仿佛那天空存在的不是星星,而是一盘等待输赢的棋局。 而这里秦朔手中的流光也潋滟着银光,想要克制曲调的伤害。 忽然一颗星渐渐黯淡,秦朔脸色微微一动,侧目望向楼底。其实此时黑暗笼罩,根本看不清底下的情形,可是秦朔的眼中流露出还是一闪而逝的痛惜。 似乎宇文洛也注意到了这点,他轻轻一笑,语气缓缓:“清池的任务看来是完成了。” 秦朔只是一笑,唇边是自负的笑容:“胜负还未分晓,现在下定断太早。” 宇文洛也是一笑:“你和我一样自负。” 秦朔摇摇头,“我比你更加自负。” 宇文洛但笑不语,手下的琴音不徐不缓,一派清闲模样。 长长的回廊,只有几盏微弱的油灯。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只余水滴滴落的声响。 唐轻容被封住内力,只能随着清池的脚步慢慢前行。落华跟在身旁,脸上微微苍白,看不出情绪。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有了一点光亮,走出长廊,触目可及的是一道长桥,长桥处于深涧之上,唐轻容这才发现她们正站在如此高的地势之上。 跟着清池走上长桥,正见前方一个绯色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却是宇文远。 落华面无表情的走着,似乎未曾见到眼前之人,然而宇文远却好似等待了许久一般,看见落华,缓缓上前止住了清池的去路。待看到唐轻容的时候,他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唐轻容?” “三公子。”清池轻轻一揖。 宇文远并未理会她,而是绕过落华,来到落华面前。 “落华姑娘,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宇文远的声音魅惑残酷,如同他的人一样邪魅之中透着危险的气息。 落华无言,低垂眉目并不想理会这个男人。 见落华不出声,宇文远产生一股被忽视的恼怒,他冷笑,一把抓住落华,毫不怜香惜玉:“落在我的手中,这一次,还会有谁来救你。” 落华手臂剧痛,却只是皱了皱眉头,依旧不言不语。 唐轻容一见,几乎是立即抓住宇文远的衣袖,制止他用力,她眉头深皱:“宇文远,放手!” 宇文远看了唐轻容一眼,嘲笑一声:“没想到你也会自投罗网,现在我没空管你,最好躲远点!”说着用掌风将唐轻容狠狠一推。 唐轻容被这一推,险些掉下了吊桥,幸而被清池拉住。 清池随即衣袖一挥,强迫宇文远松手。 “清池!你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动手!”宇文远被破击退两步,愤恨的看着清池。这个丫头很少出手,此次竟敢与他动手,却是让宇文远出乎意料。 清池再做一揖,语气温柔平缓:“三公子息怒。这位是谷主要的人,谁都不可以带走。” 宇文远气愤,冷笑一声:“在你的眼中恐怕只有父亲与二哥吧,哪里会把我这个三公子放在眼中。” “清池不敢。”清池的语气不卑不吭。(.好看的小说) “若是不敢,就给我让开!”说着再次欲抓落华。清池微一施展身形,带着唐轻容与落华已越开数步之远。 “清池,你敢惹怒我。”宇文远眼眸一眯,露出危险的气息。 清池脸上还无惧色,只是温柔而言:“谷主说过,这个女子太危险,三公子不可与她靠的太近。至于这位晋王妃,她是月神要找得异界人,是我月坛的客人。” 宇文远狠狠地瞪着清池,却也无计可施。他不是清池的对手,整个无忧谷都不知晓清池的能量到底有多强大。 看着清池等人逐渐远去,宇文远唇角一扬,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穿过一个明朗的花园,唐轻容被带进了一间居室。居室布置十分优雅,夹杂着醉人的香气。 “你就在这里休息,等谷主回来,我会带你去月坛。”唐轻容坐在床上,神情冷淡。清池则走出房门,不知带着落华去了何处? 屋内香烟袅袅,温暖舒适,唐轻容想起看着周初的那一眼。这是与灵玉吸魂好相似的阵法,周初,你一定要醒过来。屋内寂静沉沉,唐轻容的心中微微一阵刺痛,顾夜阑,你如今身在何方? 一声砰然巨响,空中炸开一道炫目的火花。秦朔与宇文洛的嘴角皆是流出鲜血。 许是伤重,秦朔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再,冷汗层层渗出,似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而另一边的宇文洛似乎也受了重伤,他紧紧地捂住胸口,鲜血不断的从指缝间滴落,夹带着强大的内力慢慢流失。 “流光,剑之霸主。你可真行。”宇文洛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说话时有着吃力。无忧山庄造了无数把剑,却从没有一把超越过流光。宇文洛不由得咬牙。 秦朔显然已难言,他费力的扯出一个笑容,也不过是咧了咧唇角,“叔父……过奖了……。” 他的语气很是虚弱,他瘫坐在地上,只有流光支撑着身体。 宇文洛轻哼一声,口中又吐出一口血沫,他艰难道:“今日,我只是,败在流光之手。” 秦朔忽然一阵剧咳,他捂住口,依旧有血透过他的手渗出。 “秦朔啊,秦朔。落华在我的手上,看你现在要怎么救她。咳咳……”宇文洛的修为要比秦朔高出许多,此时虽被流光重创,可还艰难能言。 秦朔眼中拂过沉痛的神色,他已无力再用笑容掩饰,“若是死,她也会,随我一起。”最后的声音以再难听清,一句简短的话,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果然还是如此幼稚。”宇文洛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当初若不是你们不肯帮我,若不是你们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也不会赶尽杀绝。” 秦朔不住的咳嗽,每咳一声都会吐出大量的血沫,若是再战已是不可能。 浮云望月开始弥漫起强大的雾气,带出的白光照亮了整个浅心山庄。所有人都惊骇的看着那一方光亮的来源,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巨响,白光化作云烟,五座石针瞬间倾塌,化作乱石堆。 昔日的繁华不再,昔日的宏伟的不再。素月流下了眼泪,她的眼前仿佛还浮现着昨日秦公子坐在楼中欣赏歌舞时的悠闲自得,似乎还能看见庄主小姐在浮云望月上跳舞的情形。 昨日的安逸,今日的黑暗,似乎形成了一道强烈的对比。浅心山庄花费了上千年的心血建成,却在一日之间毁于一旦。想到昨日那个还在谈笑风生的秦公子,素月掩面痛哭,凄然的哭声掩盖在轰塌声中,寻不到一丝一毫。 周初做了一个梦,这一段漫长的沉睡恍惚做了很长。 纷纷扬扬的桃花瓣落在男孩的发上,袖上,又随着音律随着风动,舞尽芳华。 那男孩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在清风中拂起,时而拂过那出尘的脸庞。他一身青袍,无暇的玉佩带着一缕流苏在腰间随风飞舞,那样不染尘埃的身影让人窒息。 男孩神情专注,这样俊美的少年带着温润淡漠的气息。 一个美丽的少妇踏入桃花林,她的目光停留在那抹纤尘不染的影子上,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她停下脚步。 周初看见女子微微一愣,踟蹰了半响,他上前一步,恭敬的弯下腰,道了一声:“母亲。” 木怜回过神来,这是一个很美的女子,眉宇间流转的淡漠,然而她高贵的气质确是任谁都无法忽视。她望着周初,久久没有说话。 周初似乎早已习惯母亲的态度,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低着头,恭敬的等着木怜开口。 木怜的眼神复杂,很久才低叹一声。她抬起纤手轻轻为周初披上外衣。但只一刹,她便顿住了。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她微微颤了一下。敛起眸中的柔情,她慢慢的收回手,故意忽视周初眼中一闪即逝的失望。 木怜冷下脸,声音冷漠:“初儿,你既然在一夜天修行,就不该回来。” 周初的身体晃了晃,态度依旧恭敬:“初儿只是因为母亲……”他想说,因为母亲染病不起,所以心中担忧。可是木怜却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不要为自己的心思寻找借口。”木怜的语气冷寒,语气甚至比冬天的白雪还要冷上几分,“母亲的意思你早已明白,这少主之位只能是你二哥,你若再敢有他想,你我母子情谊就此了断。” 周初的手颤了颤,手上冰凉一片,可是云诺明白,他的心更冷。 “儿子知晓。” 周初恭敬的揖身,除了沉默他并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他更知道无论哪一种解释母亲都不会相信。 “你马上给我滚回一夜天,没有我的命令,再也不许踏入云端或者无忧谷半步。”木怜冷情恨声的语气让周初几乎想要痛哭。 然而木怜却没有再看向他,甚至觉得多见他一眼都是污了眼睛。她的离去挥落了一树离花,也在周初的心中刻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深痕。 纷扬的离花渐渐从记忆中淡去,只余一片离花瓣落在黑暗之中,惊醒了沉睡的周初。 第十一章 灵玉碎了 啊啊啊啊啊啊……昨天我们这边停了一天的电啊……亲们,对不起啊,我今天5更,把昨天的补完,再加一更 房中气息一荡,唐轻容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紊乱的气息。身体的内力似乎在慢慢恢复,她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推开门,门前竟然没有一个侍卫,清池竟然会放松对她的看制。宇文远说过她只受命于谷主与宇文秋彦。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她又回到了无忧谷。 无忧谷?这是她的噩梦。 胸口一阵破碎的声音响起,唐轻容身体一僵,她的眼眸微闪,缓缓将手伸入胸口。 待摸到那一块微凉的玉坠时,唐轻容的身体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再将手从移开时,手上已经多了一片破碎的玉石。通体红焰的玉石此时已经碎成4瓣,刺破了如玉的手指。 唐轻容愣在那里,透过灵玉,她似乎能看见平静眼底深处的悲哀。这是她一直期望碎裂的灵玉,那么如今看来,她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唐轻容的灵魂是不是已经得到了救赎? 悲哀么,这又是什么感觉? 睫毛微微一颤,眼眸之中重新流回麻木冰冷的感觉。 门口似乎有脚步声停下,唐轻容缓缓将手握紧。 “我说过,你会成为我的女人。”宇文远低低而微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看着屋内的女子,忽而一愣。 唐轻容清丽的眉目间酝酿出了疑惑神色:“三公子,我何时成了你的女人?” “怎么又是你?”宇文远看着她,眸色深沉,眸中的狠厉在那一瞬竟然化作一滩不解之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落华呢?” 唐轻容兀自一笑,摇了摇头:“我从被带进来时,就被关在这里了。你不情愿见到我,我自然也不愿意见你。三公子,请吧。” 宇文远似乎是极怒的,唐轻容慢慢的扭头去看他,却猝不及防碰触到了他的眸光。(.好看的小说)那眼底的阴狠依然,只是此刻更多了某些叫人无法琢磨的神色。 而只在那一瞬间,宇文远的声音却又显得如此陌生:“唐轻容,你知不知道我越来越讨厌你,恨不得立即杀了你?” 她点头:“我知道,只是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宇文远冷笑了一声,抿了抿唇,难得没有发作:“你太幸福,幸福的让我恨你。我恨唐家的所有人,也恨我那肮脏的母亲爱上了你的父亲。” 唐轻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稍稍愣了一下摇头道:“你这个疯子,害了唐家所有人,也害死了唐轻容。” 宇文远的面上早已恢复了往日清高的神色,听完唐轻容的话略微不解道:“我是想杀你,可惜你没有死?” “宇文三公子。”唐轻容浅淡如冰泉坠珠的声音轻轻断了宇文远的话,“唐轻容已经死了,而我并不是她。” 她淡淡地提醒,冷漠且无情。 宇文远的手重重捶在桌面上,唐轻容清晰的看到他手背上微微突起的血管和手骨,泄露了他些许的情绪。 “你以为你胡言乱语,装神弄鬼,我就会相信你。你若是死了?为何还有气息,还有温度,甚至还能说话?”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也不敢去接受。 唐轻容看着手中的破碎的灵玉,微微一笑:“宇文洛为了长生,还能做出些什么?你与宇文洛真的是一样的人。将爱你的姐姐亲手杀死,明远,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宇文远脸色一白,这是一个怎样的玩笑?那一瞬,他似乎就预见了她的凋零。他嘲笑:“我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 “那一夜,杀死唐缄的人是宇文洛,而杀死唐轻容的人是你。她去找你求救,可见是多么的信任你。可是你却没有救她,反而杀了她。火起的时候,你想毁的是所有唐家的痕迹,也毁了你在唐府所有的痕迹。你以为这样就能真正的当你无忧谷的三少爷?”唐轻容的话没有讽刺,只是淡淡的道出事实。 宇文远逼近语鸾一步,声音比往日还要阴森诡异:“你与我说这些都没用,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顾夜阑已死,浅心山庄也毁了。很快就会轮到你了。” 唐轻容的面色未动,宇文洛几乎要以为她无动于衷了。正奇怪间,却看不出她的一丝破绽。 “你难道不伤心?他可是你的丈夫?” 唐轻容淡淡的看着他:“我不伤心,你难道不开心吗?” 宇文远噎住,忽而冷笑出声:“真是一个无情的女人,真是该死。你或死或生,都不是一个令人能够愉悦的结局。” 说完,狠狠甩袖出门。 当宇文远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唐轻容滑倒在地,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扶她,却被她一手挥开,只是踉跄着趴在桌子上,低声喃喃,“……你,为什么要先我而去,我不相信……” 顾夜阑,你爱的是曲飞裳,如今却因曲飞裳而送了命。唐轻容,又有什么立场去为你难过,有什么立场去说什么?可是她永远记得,他曾抱着她,仿佛将她当做稀世的珍宝,在她耳边说,想让她替代曲飞裳。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只是因为风随的离去而一味得借顾夜阑放纵自己。可是后来,她明白,她忘不了那抹风华尽偃的笑。 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从她身上流失了。 其实她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然而,明白了又能如何? 她没有林风随的潇洒,也没有顾夜阑的执着痴念。但是,她能舍,能舍尽自己,只为成就一个初衷。 “你醒了?觉得好点了没有?”落华缓步走到唐轻容面前,凝眉问道。 她得身上依旧洁净如常,蒙着面纱的脸如烟如雾。 “你,我没事!”唐轻容扶着额头,忽然觉得额头上多了一块硬物,她心中一惊,触手去摸,竟好似一个梅花的形状。她猛地抬头去看落华。 “这是三叶生的毒,你害怕吗?唐轻容!”落华眯眼瞧着她,轻轻地吐出了她的名字。 唐轻容心内一惊,她有些惊疑地抬头,眸中满是不解,却是避开了这个话题:“你怎么会在我这里?” 落华淡淡一笑,道:“无忧谷主出事了,清池离开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那无忧谷中?” 落华浓密的睫毛忽闪着,轻声道:“浅心山庄被毁,而无忧谷同样也受了重创。” 当她说浅心山庄被毁的时候,唐轻容一直注视着她得眸子,却看不出半分变化。似乎在说一件毫不在意的事情。 “你们与宇文洛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怨,竟让无忧谷不惜重创也要除去你们?” 唐轻容想了想,看着落华走到自己的面前,也同样席地而坐。 “他不除去我们,我们也会除去他,他不过是在自救。”落华的声音有些微的冷硬。 唐轻容诧异地抬头,落华的眸中笼着一层淡淡的雾,让人看不清情绪。 “浅心山庄的庄主原本是秦朔的娘亲,也是宇文洛最爱的女人。”落华的声音清清淡淡,却让唐轻容觉得一阵微微发颤。 “秦庄主是宇文洛的表妹,他爱秦庄主,却将秦庄主所有爱的一切,关注的一切都全部毁去。这样的爱太霸道,让秦庄主仿佛活在地狱一般。她不敢去爱任何东西,也不敢与任何人说话。最终有一天,宇文洛说要娶秦庄主。秦庄主那一夜很开心,与宇文洛喝了很多酒,她告诉宇文洛,她就要去寻找幸福了,她不会陪着他,宁愿是死。所以,她毅然跳下了沥水之中。” “那,后来呢?”唐轻容蹙眉,尽管是几句平淡的话,她依然可以感觉到被这样的人去爱,该是怎样一件痛苦的事情。 “后来,秦庄主被一个男子救了,再后来她与男子成了亲,还生了一个孩子。那便是秦朔。”落华的声音淡淡,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哀绪。 “那个男子呢?被宇文洛杀了吗?”唐轻容脸色凝重的看着落华。 “不,不是宇文洛杀了他,而是秦庄主自己杀了他。并且创建了浅心山庄。”她一双清澄的黑眸直直逼视着唐轻容。 落华的话,令唐轻容哑然无语。 “为什么要杀他?那个男人救了他不是吗?”唐轻容微微蹙眉道。 “救了又如何?那个男人只是想利用她为他报仇罢了。后来仇报了,她的感情也消磨殆尽了。”落华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慢条斯理地说道。 唐轻容抬头,一双清眸静静地凝视着落华,“那现在浅心山庄和无忧谷又是什么仇怨?” “仇怨?你可知道,无忧谷有今日的成就不仅是靠宇文洛的父亲,也是靠着秦朔的祖父。” 落华浓密的长睫毛低垂而下,遮住了她水光潋滟的黑眸。 “这些仇怨又怎么能说得清呢?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阴阳家的那点知晓前世今生的能力吧。” 唐轻容很诧异,竟然真的可以通晓前世今生吗? 许是见唐轻容太过于诧异,落华抬起头,淡淡道:“清池说得对,你让人看不透,你到底是谁?” 唐轻容怔了一怔,随即苦笑道:“我自己都快要看不透我是谁了?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 落华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第十二章 价值 “落华,我们快点离开吧。(.无弹窗广告)”唐轻容忽然想起了什么,霍然站起身,就要去拉起落华。 落华的指尖冰凉,让唐轻容轻微一颤。而她却没有动。 “你走吧。”她得身子,笼在淡淡的阳光里,竟让唐轻容感觉到一股仙谪之美。 唐轻容忽然很想知道落华到底长得什么样,她蹙眉:“你不走?” 落华闻言,摇了摇头:“他不想我走?” “他?他是谁?”唐轻容不可思议地挑眉,因为不想她走就不走吗? 落华重新垂下头,眼中的情绪淡淡,漆黑的眼眸也变得淡淡。她缓缓收回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唐轻容内心焦急,希望和她说明白:“我们要快点出去,宇文洛绝对不是善类!” “你难过吗?”落华轻轻打断唐轻容的话,唐轻容闻言顿时僵住。 “你难过吗?你的夫君死了。也许那个阴阳师也死了。你会感到心痛吗?”她得声音充满着怜悯,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悲哀之色。 唐轻容颦眉凝思,这一刻只觉得所有的悲伤全部涌来,她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气道:“是的,我难过,可是我不相信他们会死?我的夫君不会死,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尽管他不爱我,可是我是他的妻子。我曾经没有一天把自己当做过他的妻子,我明明不爱他,我恨他,明知道我喜欢别人,却一定要娶我。我也恨他,将我的心捣乱之后,又用背影面对我……”说道这里,她的声音微微哽咽,“可是他不会死,纵然我们之间没有爱,我也不想他死……” 唐轻容何曾如此软弱过,她掩面哭泣,竟好似将落华当成了唯一一个可以倾诉悲伤的人。是啊,她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人能够倾诉悲伤? 灵玉碎了她的寿命也该尽了,她不知道她还有多久,还能撑多久。 “是啊,他不爱你,可是你依然会守护他。从他给你的那唯一一丝温暖开始,你就再也不能逃脱他的身影。纵然是死也不能。”她的声音飘渺,虽是在说唐轻容,却又仿佛是在说自己。 她喃喃道:“你已经成了他的影子,影子是不能独存的。” 她的话让唐轻容微微震撼,落华在说的是自己与顾夜阑,还是说她与秦朔吗?是这样吗? 她忽然心中疑问重重,脱口问道:“落华,你说的可是秦朔?为什么你会是庄主?” 落华愣愣的看着我,她得眼中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飘过,“秦朔……我的价值就是作为他复仇的存在。” 唐轻容心中一顿,几乎不敢置信。 “当一个人有一种执着,她就会不惜一切,忘却生死。” 唐轻容被她的冷静与绝然惊住了,为什么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会有这样的观念? “我会留下来。”她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气氛之下格外清晰,几乎揪住了唐轻容的心。 “你的价值是什么?” 唐轻容本欲阻止她,却被她先声制止。 唐轻容张了张口,终是沉默了。 她的价值是什么?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前世今生。现在她已经拯救了自己,还在执着什么? 唐轻容忽然冷静了下来,“你会后悔吗?” 天已经黑透,黑夜之中有一种东西在蠢蠢欲动。落华望着天空之中的星斗,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后悔?若是后悔从一开始我就不会跟他走。” 唐轻容忽然决定,她不会在盘算着逃走了,她要留在这里,想办法除去宇文洛与无忧谷。[.超多好看小说] 这个想法一升,唐轻容忽然觉得不再烦闷了,或者一切还是有希望的。 她想起了那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睛,抿了唇低声开口:“落华,我与你一起留下。” “好。”落华毫不吃惊,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一刻,唐轻容忽然觉得平静,一味的逃跑追逐的生活已经让她厌恶。她一直想要坚强,却不断的为身边的人带来伤害。若是再跑,她只会看不起自己了。 穿过两条回廊,远远望见花木掩映中露出楼台一角,阁边挑出两盏宫灯。踏入阁中,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唐轻容心下都暗暗纳罕:“这璎凤阁在外面瞧来,也不见得如何宏伟,岂知里面竟然别有天地,有这么一大片地方。”数十丈长的甬道走完,来到两扇大石门前。落华取出一块玉石,在石门上“铮,铮,铮“的敲击三下,石门恍然大开。唐轻容见这石门十分深厚,坚固异常,不由得掩唇诧异。 这无忧谷的确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若是石门一关,只怕只有给一网打尽的命运了。 她不知为何落华会知晓无忧谷的机关,想要询问,去见落华已经走入了石门之中。待唐轻容走进之后,石门缓缓合上,门内又是一条长甬道,两边石壁上燃着油灯。走完甬道,又是一道石门,过了石门,又是甬道,接连过了四道大石门。 唐轻容只觉得心里更加疑惑非常,这里的甬道曲曲折折,多有岔道,若是放着她一人是绝对走不出去的。当下只得跟紧落华,再转了几个弯,豁然开朗,忽听得水声淙淙,来到一条深涧之旁。望向深涧对岸,一片白茫茫冰雪覆盖,突然见到这样一条深涧,又一下从暖春转变成冬天,实是匪夷所思。 落华道:“要去无忧谷的主室,需要经过这道凡霜涧。” 唐轻容惊呆了,经过这条涧?难道要飞过去。 隔了一会,落华道:“这深涧上有一条铁丝。” 唐轻容听她一说这才凝目去看,果然见到深涧上闪过一缕白光,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更是迈步动脚步了。尴尬的对着落华笑了笑:“你确定我们要走这条铁丝过去?” 落华认真的点点头:“只有这一条路。” 唐轻容此刻终于明白,宇文洛不仅有野心,还是一个高手。的确,一般人想要入他的主室,都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武功高手,这么长得深涧,也保不住能通过几人。 落华说着,身形婀娜,娉娉婷婷的从涧上凌空走了过去。眼见溪涧颇深颇长,若是失足掉下去,那便是性命之忧。 唐轻容的轻功师承林风随,算不上极佳,但平时只要不遇到高手,那么逃跑就不是难事。可是,她的周围似乎没有不是高手的人存在。 暗自叹了一口气,唐轻容刚要踏步,可是一望见那深不见底的无底洞,她就感到全身都僵硬了。 眼看落华已经过了深涧,正疑惑的向自己的方向望来。 唐轻容无奈,现在是进退两难,若要是回去,她根本就走不出刚才那条甬道。眼前真的只有一条路了。 似乎是见她徘徊的久了,落华忽然开口:“你若是不想去,就在这里等我。” 唐轻容更无奈了,“我不是不想去,我是过不去。” 落华的眼中忽然浮现出浓浓的诧异,似乎她过不去是一件非常稀有的事情。唐轻容欲哭无泪,大姐,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是高手的。 落华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又娉娉婷婷的走了回来。她将唐轻容一拉,唐轻容只觉得自己脚步离地,再睁开眼,自己已经站在铁丝上了。她正望见底下的深涧,脚一软,紧紧抓住落华。 落华如履平地,正当唐轻容以为她会带她走过去时,却见落华一放手,留下唐轻容一人站在那里。 她在前方走,淡淡道:“这样就不害怕了。” “……” 什么叫赶鸭子上架,唐轻容今天总算见识了。她也很想保持淑女的风范,学着落华的样子轻松走过。可是那如果在平地,她有这样的自信,可是在钢丝上,她绝对没有这样的魄力。 唐轻容只觉得自己闲杂狼狈万分,轻功一提,借着钢丝的力道飞了起来。 她的轻功自然精熟,刚过深涧,还未喘口气,只听‘飕’的一声,那钢丝登时缩入了彼岸岩石之中,不知去向。唐轻容心惊,这深涧甚阔,难以飞越,现在连借力的钢丝都没了,更是只能被困此地。 “这边走。”落华当先又进了一个山洞。来到一个洞门之前,她食指微曲,敲了几下,山洞门打开。 在山洞中又穿过几条甬道,眼前陡然一亮,眼前是一道寒玉砌成的洞门,落华走到院中冰壁处打开机关。唐轻容走了进去,只见寒冰砌成的殿中,一白玉天池占据大半个冰殿,池水汩汩涌出,雾气蒸腾,寒气逼人,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里就是白卉池。” 正当唐轻容被这景致惊讶之时,唐轻容向上看时,七道银环层层交错相连,在冰光之下闪着银光。银环悬在天池之上,离地有几丈高。 就在她探究之间,只听得一个比这冰池更冷的声音道:“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闯入白卉池。” 唐轻容顺着声音凝自望着那人,冰池之上又是雾气弥漫,还需运气灵神才能看清那人的面孔。是宇文远! 没想到,又遇到了他! 连唐轻容都不禁要叹一句冤家路窄了。 第十三章 默契 “没想到你们竟然没逃,反倒入了虎穴。(.)不过正和我意。”宇文远的面色诡异妖娆,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唐轻容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便见落华一挥手。但见从宇文远身后走出一位丰姿冶丽的红衣女子,她黑色的眼瞳,如有魔力般吸引人,乌黑飘逸的发丝戴着零碎的红色霜花,垂落肩际,耳朵上只有一只繁复细长的红珠耳坠。 “红珠。”落华的声音淡淡,看着那女子,仿佛早已熟识一般。 红珠清丽面容上的一双明眸闪亮,身形一动,红色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整个人踏上了波光粼粼的水面,足尖微点,犹如踏着无形的浮木,飘飘然地飞驰在湖面之上,最后稳稳的立在水面之上。 “落华小姐。”红珠微微施礼,脸上是与清池一般平静到恐怖的神情。 唐轻容不想她们竟会认识,还未思索,落华已经解了她的疑惑:“红珠,你背叛了浅心山庄,是要死的。” 红珠的身体微微一晃,却是笑道:“落华小姐,如今秦公子已死,你何不也入无忧谷?” 落华不为所动:“秦朔若是知道,也会杀了你。” 红珠僵了僵,连笑容也勉强不起来了,可见秦朔在她心中的地位。 正说话之间,唐轻容觉得眼前闪过一丝白光,待她反应过来,只见三支小镖已到了跟前。 唐轻容大骇,身形一跃,拔地而起。刚想避开,人还未站稳,一根红色丝带夹着劲风向着唐轻容门面袭来。唐轻容当即反应,回手挡住。红色的丝绸步步紧逼,快如灵蛇直往唐轻容面前钻来。 唐轻容双目一凝,微微侧头,左掌一翻,四指如刀般切向她的手腕。趁红珠迎招之际立即跃起向宇文远飞去。 不等唐轻容逃开,红珠绸带扬动,她来不及躲闪,左手去抓带子,眼见绸带夭矫灵动,变化繁多。这一抓之中暗藏上下左右中五个方位,不论绸带闪到哪里,都是逃。 唐轻容心中甚急,正待反击,只觉眼前一花,红色丝带在眼前飘扬,如柳絮般四散飞扬,唐轻容还没来得及回神,只见一道红色的光影夹杂着森寒的银光,朝着她的胸口疾驰而来,其势之猛,其劲之狠,让唐轻容在红带还未及体时,就已经胸口剧痛难当,她飞退出去,直跌了数丈之远才颓然摔跌到地上,吐了两口血,当即昏死了过去。 宇文远看了一眼倒下的唐轻容,忽然笑了:“你竟然不救她?” 这话自然是对着落华说的。 “我为何要救她?” “真是无情啊,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还要将你留在身边,一辈子陪着我。” 落华点点头:“我正有这个想法。” 宇文远这下反倒是诧异不已了,一直以来,落华都是拒绝他,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这么轻易的答应。 他嘲讽道:“因为秦朔死了?” 落华继续点头:“他死了,我自然不用再守着他。” “那若是我死了呢?”他似乎有些不甘心。 “自然一样。” 同样的答案,让宇文远有一瞬的不悦。 他瞬间欺近,一把拉住落华的手腕,阴狠道:“我一直对你的绮舞念念难忘,不如今日就一解我思。” 说罢,便将落华拖走,临行前对红珠道了一句:“把这里处理干净了,别污了白卉池。” “是。” 待宇文远与落华消失,红珠看着倒地昏迷不醒的唐轻容。眼中微微现出一缕同情之色,但只是一瞬,她便收起了所有的怜悯之意。[.超多好看小说] 她慢慢走到唐轻容的面前,蹲在她的面前,看着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低声道:“你与我一样,生命都如同蝼蚁,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说着,运气于掌间,就要对着唐轻容的天灵盖打下。 “我与你不同。” 唐轻容的低语蓦地打断了红珠的思绪。 红珠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深深的刺进了一把匕首,而那匕首的末端是一双纤弱却坚强的手。 手得主人正平静的看着她,脸上哪里还有刚才受伤的痛苦之色。 “不可能……怎么可能?”红珠不敢相信,刚才明明唐轻容是真真切切受了她的重创,此刻怎么还会清醒。 “不可能?”唐轻容淡淡的笑,配上唇角得那一点血迹,更显得妖娆魅惑,“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红珠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口血吐了出来,睁着眼睛死去。 素白的双手沾到了红珠滚烫的血液,她慢慢收回手,轻轻闭上眼睛压抑住其中的复杂神色。 再次站起身时,她望着落华离去的方向,一缕担忧之色拂过。 按着落华之前的诉说,她向着右侧的洞口走去。 唐轻容不知道落华所说的路竟然埋在深深的灌木中,那是墙角的一处低地,被灌木覆盖着丝毫不见一点迹象。随着她跳下漆黑的洞中,不到多时便落在实地之上,这里的光线昏暗,却足够明辨方向。 若不是落华之前交代过,她绝不曾想到这丑陋的木丛中竟然别有洞天。她走到一面墙壁前,倒抽一口气,墙壁上刻着“死门。” 她自怀中拿出一颗蓝色的珠子,往墙上的凹处一放。顿时蓝色的光芒笼罩住整个狭小的空间,唐轻容下意识的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这一刻只觉世界空白。 待光线散去她睁开眼时,眼前已经多了一扇门。 唐轻容左右一看,除了这个门再没有任何进路,她上前推了推石门,石门屹立纹丝不动。唐轻容这才一皱眉:“这要怎么进去?” 她在周围看着,希望找到一点线索,忽然脚下微微一痛。眼睛随意的瞥着地上,想到刚才似乎是踩到什么了,她便开始寻找起来。 待看见脚边的半个镯子时,她有些疑惑的捡了起来。她愣愣的看着手上之物,久久保持着一个姿势,似乎她与这个镯子之间到底有着什么联系,可是这种感觉只有一瞬间。到底她还没有想起来什么? 唐轻容轻叹一声,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来这古代搅这趟浑水。打量着四周,可四面除了厚厚的墙壁之外什么都没有。刚想着落华是不是说错了地方,双手却鬼使神差的贴近了一面墙壁。 她的手指轻抚着墙壁,缓缓移动着位置,娇柔的脸上神情严肃。 手指下传来细软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顿。随即她拿出随身的匕首,小心的开始在那细软处刻划着。 一个嵌在墙中的木块吸引了她的注意,唐轻容知道这个东西若不是暗箭就一定是开启石门的机关。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按了下去…… 一声轰然巨响,她的眼前出现的是一片火海。 确切的说,这是一座火城。 这里是一个非常空阔的地城,这里没有一点寒冰,取而代之的全是炽热的火焰。 在地宫的中心上空盘绕着一条巨大的火焰龙。 那条龙张着爪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它的形状可怖,好像随时都会冲下来将菀若吞噬殆尽。 火龙的两眼处是两团蓝色的火焰,看起来非常的诡异。 唐轻容即使不去看那双眼睛,也能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压迫之感。 尽量无视那条火龙,她看向周围。 这座地城一眼望去,便见路旁两侧铺满了火焰,只有中间一条窄窄的道路可行。 在两侧的火焰中依稀可见一把把的长剑,直直插在地面中。那些长剑被烧的火红,看上去异常的灼人。 这些都是好剑,与林风随呆一起久了也一眼便可以看得出来,可是想要取出它们却不是一件易事。 把视线转向身后,身后是一扇纯白的石门。石门此时是紧闭的,看起来有千斤之重。 石门旁侧有一块石碑。唐轻容欺近一看,只见上面空白一片,光滑的石面触摸起来一点也不粗糙。 仔细一看,在石碑的左侧有着一行非常细小的文字。 这些文字不是通用的汉字,而是一族特有的文字。 唐轻容看着这些文字,忽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想了许久她也想不出是在何处见过。 可是唐轻容并不认识这些文字,但可以依稀猜出这是破解整座无忧谷的机关所在。 她退后几步,想要破解机关是不可能了。 她将白皙的手指触在石门之上,石门纹丝不动,一如先前一样的牢固。 叹息一声回眸,唐轻容看着那条充斥着火焰的道路,胸口的那份灼痛慢慢消失不见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眼眸中荡起一层涟漪,无忧谷怎么会有这种地城? 今日让她吃惊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呢? 这偌大的地城除了火焰燃烧的滋滋声,顺着直道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一路都还算平顺。 左转,右转,再右转。 这个地城仿佛是一个火焰迷宫,每走一段路都要选择一次。 第十四章 这是你早该想到的结局 走错了几次,唐轻容便掌握了其中的规律。(.好看的小说)只要按着左右右左的顺序,那么就能一直走下去。 走了半个时辰,眼前的火海终于消失了,而是进入了另一个冰洞。 这里有着如同白卉池一般的冰棱,四周都是冰雕塑而成的。 冰洞清凉,抚平了火海的炎热。 冰洞很短,只有短短的一条小道,一眼就可以望见那道外的亮光。 出了冰洞,唐轻容张了张口,她没想到在这冰火交融的地城,还能隐藏这样的桃源。 看了之前的冰天雪地,再度过火海,望见眼前的景色,她微微露出了笑容。 晴朗的天空,明媚的阳光,柔软的花瓣,这一切让唐轻容感到很是美好。 耳边鸟雀飞鸣,清新的气息让她有些留恋。 这片树林蕴含着一份神秘的色彩,让她想要探究下去。 走了不远,一个不大的山洞便出现在了唐轻容的面前。 也许是见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现在站在这个散发着绿光的山洞面前,她却没有了一点惊讶。 她平静的站在山洞面前,微风吹着她的细碎的刘海。这个山洞从外看去散发着绿光,那股神秘之感正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洞口清凉无限,幽幽绿光洒在唐轻容的衣裙上,让她整个人也增添了一份神秘。 这个洞口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唐轻容,破碎的灵玉忽然发出了耀眼的红光,唐轻容低头垂眉。 她没有拿出灵玉,而是轻轻抚在胸口上。 那股力量似乎唤醒了灵玉的灵性。 轻呼了一口气,所有的秘密应该就在这里了。 抬起脚步,衣裙划过地面,她踏入了山洞。(.) 初入洞口,眼前漆黑一片。 “呃” 一声低呼声从唐轻容口中发出,忽感一阵酥麻之感袭遍全身。 脑海瞬间一片空白,眼前一片黑暗,她无力的垂下双手,渐渐失去了知觉。 夜一般漆黑的长发,皓腕如玉,身姿流动如水,少女一旋身之间,淡颜如雪,丝丝淡淡的清凉直接渗透心弦。女子优雅的舞姿灵动,如一朵绽放的曼陀,幽香中带着点点神秘。素衣轻扬,脚下一提,如瀑一般的青丝飞旋,她身在这一方天地,点滴为她而存,此刻的绚烂只为她而醉。 看着女子跳舞的男子一脸痴醉,这天地之间只能看见她一人。 舞步停歇,女子无情的脱下身上的舞衣,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裙,毫无留恋的走出了门外。 地面上慢慢落下了血迹,顺着男子的脖颈滴答滴答的流下。 “落华。”唐轻容的声音让少女一惊,她停下所有的动作背对着身,久久没有回过头来。 “你想起来了。”落华的语气透着淡淡的笑意,这种笑意唐轻容很容易,是她曾经惯有的嘲讽。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唐轻容此刻如同一汪没有涟漪的湖波,她的眼眸漆黑,已不似之前的摸样。 “这,不是你的选择吗?”落华的声音中有些迟疑。 听到她开口,唐轻容忽然很想哭,她极力的压制住心里的翻卷,淡淡道:“是我的选择,可你们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身份?” 落华身子轻颤了一下,终是慢慢转过身来,“这是秦朔给你最后的眷顾。” 唐轻容冷笑一声:“眷顾?那就要谢谢你们了!”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潋衣!” 这个名字她已经忘记了好久,久到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怎样的记忆。从一开始,她就是错的,她想逃离,为什么他们都要将她的命运打乱? “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还要让我记起一切!”唐轻容走到落华身边,缓缓站定,冷冷地注视着她。 她纤细的柳眉在即将黯淡在清晨之中的月色下深深的纠结着,“有些事情,不是你逃避就能解决的。” “这不关你的事情!”唐轻容怒声打断,“你们凭什么来干涉我的命运!” “潋衣,你根本放不下那段感情,不是吗?”她的眼中流露出的不知是怜悯还是嘲讽。 唐轻容冷笑,真是好笑至极:“落华,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管别人的闲事了。你爱秦朔,我将他送给你便是!” 说完转身不再去看落华的神色,她抬头望向快要黎明的天空。明明可以静静的等待黎明,为何这星空还要阴魂不散的打扰她。为什么不让她一直这样痴傻下去! 当顾夜阑与周初赶到无忧谷时,无忧谷一惊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火海。火海之中只见得宇文洛正持剑站在中央,身后是清池与宇文秋彦。 宇文洛一生妻妾无数,有三儿三女。然而最后与他站在最后的却只有一个儿子。 宇文洛正对的是两个女子,一个飘逸出尘,一个纤柔内敛。正是落华与唐轻容。 见到唐轻容还活着,周初与顾夜阑皆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见到宇文洛时,二人还是拧起了眉头。 “妖女,你竟然杀我孩儿!”宇文洛满脸戾色,因为悲痛而产生的愤怒更是激愤。 周初心中一顿,此刻他与宇文秋彦都还活着,难道是宇文远被杀了吗? 场内几人皆没有注意到他们,落华淡淡道:“杀了便杀了,不仅是他,你也要死。” 宇文洛哈哈一笑,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以为凭你们两个毁了我的无忧谷就能活着出去吗?今日,就拿你们为无忧谷陪葬!”“很抱歉,我并不想为你的无忧谷陪葬。”落华苦笑一下,淡淡道。 “这可由不得你想不想!”宇文洛怒极,对着身后道,“你们去杀了他们!为远儿报仇!” “且慢!”顾夜阑的声音在这场对峙之中格外清晰。 场中五人这才注意到火外的周初与顾夜阑。 宇文洛一见周初,脸上神色扭曲,痛心疾首道:“逆子!你到现在还要帮助他们来对付无忧谷吗?” 周初脚步一顿,这一时间,顾夜阑已经走到了唐轻容的面前。 周初没有再迈一步,宇文洛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顾夜阑。 他尽是冷笑:“那天你竟然诈死,用了九成功力还杀不死你,你真是令我心惊胆战!” 顾夜阑笑了一下,淡淡道:“你想要长生,还是想要西罗?” 宇文洛诡异地一笑,那笑容在月色下,任谁看了,都会从骨子里发起抖来:“我什么都要,我要整个天下!也要绝对的长生!” “你什么都想要,只怕你福太薄,承受不起就会折寿!”顾夜阑冷声道,他握着唐轻容的手,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再晚一步。 “哈哈,我只要杀了唐轻容,将她祭祀给月神,我就可以长生。” “他疯了。”落华皱了皱眉头,这样荒谬的话都可以说出口,当真是疯了。她再一凝目,竟然差点流出泪来。 她任凭风吹干眼中的泪意,低声开口:“秦朔在他身上下了毒,他要死了。” “谁说本主会死!”宇文洛忽然提剑指向落华,声音暴戾恐怖,“本主怎么可能败给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本主要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忽然,又猛地回身,对着身后道:“秋彦,帮为父杀了他们!” 宇文秋彦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唐轻容,慢慢走了出来,他缓缓拔出手中的剑。 “秋彦!不可!”周初出声制止,“父亲已经疯了,不能再帮他造杀业。若是你还当我是大哥,就不能一错再错。” 宇文秋彦望了望周初,咬咬牙,狠狠将剑一扔,回首跪在宇文洛面前:“孩儿不孝!” 宇文洛狠狠瞪着他,忽然一剑就向周初挥去,“逆子!你还要让我的秋彦背叛我!” 宇文秋彦一把抓住宇文洛的手,却被他一脚踹开。 周初看着那一剑袭来,竟是不闪不避。待顾夜阑看出周初的求死之意时,只听剑刺破皮肤的声音响起。 宇文洛的那一剑被清池截住,顾夜阑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冰冷的剑光沾着血,正慢慢从身前滴落。 他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唐轻容,后者眉眼淡淡。 “你,你不是唐轻容?”顾夜阑的声音颤抖,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一幕,皆是不明这一变故。周初更是大惊,没想到唐轻容竟然会,会杀顾夜阑!! 唐轻容淡淡退了一步,发丝微扬,看不出情绪,“是,我不是唐轻容。你也早该知道我不是唐轻容,不是吗?” “你……你……”顾夜阑惊愕的看着她。 唐轻容慢慢抬起头,眼中是浓浓的恨意:“这是你早该想到的结局,我早就说过,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杀了你!” 她的眼前凄迷一片,不知是顾夜阑的血还是她的泪,将她的前尘全部抛尽…… 第十五章 前尘的风 前尘的风卷起往事的尘缘,缓缓红尘,在幽梦中来回的穿梭。只有真真切切的哀伤朦胧了双眼。 她叫陆小容,她不过是在家中睡了一觉,不想睁开眼睛时竟然穿越到了古代。 更令她郁闷的是,她成了一个婴儿。 唐轻容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加令人郁闷的事了,好吧,当婴儿就当婴儿,通过周围侍女的对话,她大约摸清了自己的身份。 她叫林潋衣,是南诏国国君的独女。 在这个皇宫里,作为一个公主,她本想就这样当一辈子的蛀米虫,被捧在父母的手心之中一年一年的长大。可是一切都似乎不如她的预料。 母亲每次看见她都叹息不已,母亲是皇上的虞妃,她似乎每天都很忙。潋衣几乎一年之中只有一两次能看见她的身影。 在这皇宫里,很少人会与她说话,似乎每个人都对她十分冷淡。开始得时候,潋衣以为是因为公主的身份,所以才会让人忌惮。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的出生让所有人都不那么的愉快。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身为婴儿的潋衣正在摇篮里熟睡着。她本正美美的做着梦,忽然感觉到呼吸一阵困难,她猛地惊醒,睁大眼睛,正见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正掐着自己的脖子。她见自己醒来时,眼中也闪过一丝沉痛,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加大。 潋衣想要挣扎,可是她此刻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如何能够与一个成人的力道相悖。 就当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一命呜呼再回到现代的时候,脖子上得压力忽然松了下来。 南诏王推开女人,将潋衣抱退了几步。 潋衣还未晃过气,就听他怒喝道:“皇后,朕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心狠?她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潋衣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女人就是父亲的正妻。她睁大眼睛,看着场中的二人,也不哭闹。 皇后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忽然苦笑了一下:“在皇上的心中臣妾恐怕早已是那蛇蝎一般的女人了吧。” 她的声音苦涩,眼中染着泪光,却是久久没有落下。潋衣看见了门边的那个淡雅高贵的女人,那是她的母亲,虞妃!此刻正平静的站在门边。 南诏王似乎是极怒了,他瞪着皇后,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僵硬:“皇后,朕不想多说,这个孩子既然已经出生,就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皇后虽然面色凄然,却依旧维持着自己的端,她冷冷道:“皇上,今日维大人已经借这个孩子,向皇上要秋束的封地了。日后,定还会以她威胁皇上,威胁南诏。” “尽管如此,潋衣也是无辜的。”南诏王表情复杂,却依然一个字一个字的吐了出来。 “皇上!你可以不顾自己,难道也不顾南诏多年以来的基业吗?”皇后冷冷的说道,神色冷凝。“你比臣妾更加清楚,今日ni为了这个孩子,他日,这个孩子会葬送了整个林氏一族的命运!” “够了!”南诏王狠狠打断她的话,他的声音淡淡,却透着毋庸置疑,“无论如何,她是朕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岂能让朕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皇上三思,臣妾愿意死谏!”说着重重的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也愿意死谏!”这个声音令所有人都是一愣,潋衣只见虞妃也走到了皇后的身边,重重的跪了下来。 “这个孩子不能留,当初是臣妾太无知,才会生了这个逆子。如此她危害了南诏的江山,就不该留下。”她平淡的说出了这番话,好似潋衣不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尽管此刻的陆小容是这么想的,可是她还是无可否认,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虞妃的亲生骨肉。[.超多好看小说] “虞妃,连你也……”南诏王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虞妃。 虞妃抬起头,深切的看着皇上,眼中也含着泪光:“皇上,潋衣是臣妾的亲生骨肉,臣妾知道割下肉的痛苦。可是臣妾宁愿忍受这份痛苦,也不能让更多的百姓体会到这种切肤之苦。” 南诏王满面痛色,潋衣也是满面痛色。 不会吧,她才穿越到古代啊,这好日子还没开始,怎么就全部死谏杀她。 她人小言微,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尽管她是很想回到现代,可是听着这么多人要杀她,她还是害怕得不行了。 她向着,全身立即颤抖起来,抱着南诏王的脖子哭了起来。 她感觉到南诏王的身躯一僵。 还未等他开口,便听虞妃已经出声:“皇上,不要再不忍,若是皇上下不了手,便让臣妾亲手了结她吧。” 说着就站起身,就要从皇上的手中抱走潋衣。 皇上反应过来,当即抱的更紧了,“虞妃……” 虞妃含泪看着他,语气却坚决:“皇上,你可以有很多孩子,但是虞妃的孩子绝对不能留!” 说完,一把将潋衣抱回自己的怀中,低头道:“臣妾告退。” 说完就将她抱出了大殿。 潋衣同样含泪看着这一幕,看见自己被虞妃抱走的时候更加绝望。她从没有一刻是这么讨厌这个母亲的。别人生女人都是用来宠爱的,她倒好,现在要抱着她去死。 她陆小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投胎做了这个女人的女儿。这老天也奇怪,要她死就明说,还偏要把她穿到古代变成婴儿送死。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他觉得在古代死比较高端。 虞妃一路抱着潋衣西去,潋衣缩着身,看着身后竟然没有一人追上来,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不知过了多久,虞妃终于停了下来。正当唐轻容不解其意时,却听见一个低沉的男音响起:“虞妃娘娘,你要抱着小公主去哪里?” 潋衣回过头去,这一看不得了,只见身后站着许多卫兵,每个都持着武器,当先那一人满脸胡渣,南诏虽然不是中原,但也没有这样粗犷的人。想了想,他应该就是那个维大人吧。她老妈伊尔族的父亲。 虞妃后退了一步,蹙眉看着面前的人,沉声道:“父亲大人,你带兵进宫,想要做什么!” 维大人一听,冷笑一声:“来人,好好保护虞妃娘娘和小公主!” 虞妃面色一变,“退下!” 她面色严厉,左右都不敢上前拦她,她厉声道:“你背弃了信约!” 维大人满面嘲讽:“信约?如今你为南诏王生下了小公主,自然应该将秋束给我们,可是南诏王却当众羞辱我们。” 虞妃冷哼一声:“只怪你们贪得无厌。” “虞妃娘娘。”维大人眼睛一眯,“要复国只有靠南诏的兵力,南诏王不愿帮我们,那就只能让我们自己帮自己了。” 虞妃气的发抖,却也无能为力。 “真是越来越放肆!”虞妃杏目睁圆,满含愤恨之意。 望着向自己靠近的侍卫,虞妃不断向后退去,“不要。” 可是那些侍卫只听令长木,哪里管得了虞妃的意见,虞妃悲切的望着维大人。 她的脸上忽然染上了一层浅淡悠散的笑意,潋衣微微抖了抖,不知她想干什么。 果然下一刻,她忽然拼命的跑了起来。 看着身后追逐的长长一行人,潋衣忽然忘记了害怕,哇,这样的情景是多么的壮观。只是如果他们不是坏人…… 潋衣怎么也没想到,虞妃跑到了九里崖,正当潋衣在想,不会就要上演小说之中出现率最高的跳崖镜头吧?还未等她想完,就听见一声凄然的叫声响起,几乎刺破了她的耳膜。 随着呼啸的风声,潋衣抬头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群。 “虞妃!” 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远,这是她第一次亲自上演这堪称狗血的一幕。可是她明白,这件事只可以说她是命大的。 悬崖底下没有湖水,也没有世外高人。那里只有嶙峋的尖石,将虞妃刺得千疮百孔。 虞妃的怀抱保存了潋衣的命,潋衣看着虞妃身下流出的血水,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她一遍一遍的喊着:虞妃,母亲…… 话语只成了呜咽的哭声,随着风儿,慢慢消散…… 林潋衣的确没有死,只是这一摔将她的身体也摔的极差。她是被一个孩子救了起来,约莫七八岁的模样。 潋衣没想到他将她抱去了皇宫,也是那个时候知道,这个男子叫秦朔。是丞相家的养子。 潋衣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在山下,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在她重新回宫之后,她就一直被放在了南诏王的养心殿中。 每天灌汤灌药的生活让她很是辛苦。开始的二年因为内脏受损,几乎是药与太医不离身。直到4岁时,丞相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仙丹妙药,竟然把她治好了。 南诏王兴奋之下,当即就要把潋衣婚配给秦朔。可是却被丞相拒绝了。 至于拒绝的理由,潋衣直到六岁时才知道。 原来,丞相说,朔儿有隐疾。 当然这句话只是秦丞相偷偷告诉南诏王的。而林潋衣也是在南诏王自言自语说:“那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就有隐疾了。” 林潋衣那天绝对是很淡定的回到养心殿的,回去之后吐了五碗药。 第十六章 有隐疾的哥哥 在这皇宫之中没人会和她玩,不仅是因为她的高贵身份,也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当年因为她害死了母亲,维大人曾一度血洗皇宫也至今让人忌惮。她是所有人口中公认的煞星。 开始她的确很郁闷,有的时候也独自开始怜悯起自己来,这么小得一个孩子怎么就受到别人的歧视了。 所幸皇后娘娘和南诏王都是待她极好的。 南诏王常常会带她四处游玩。父皇最喜欢带她去上林苑狩猎,每当到了那里,她都会很兴奋。 这一天,父皇说要带着她去雪山猎一只九尾白狐回来。 林潋衣张大嘴巴愣了好久,猎一只白狐?还是九尾的? 您确定,这真的能猎到? 疑惑归疑惑,不过她已经开始在脑袋里自顾的画起那九尾白狐的模样。要是真的能猎到,她一定会很喜欢啊。 这样她就有玩伴了,所以到了那天清晨,她早早的就开始拔父皇的胡须了。 清寒刺骨,细细的雪花徐徐飘降,远山朦胧,填满整个灰暗的世界。一个略显单薄的青衣少年,身影清冷似雪,玉立秀颀站在雪山上,任雪花飘落肩头,雪沾黑发,点淡着男子清冷的气息。风起,吹得青衫飘飞,猎猎作响。 林潋衣不认识这个男孩,不由得走上去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脸纯真道:“哥哥,你站在这里不冷吗?你都没有穿棉衣。” 潋衣很懂得怎么与这个世界的人交流,既然她如今是孩子的身份,自然就要当好这个角色,就像过家家,她也乐在其中。 少年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玉娃娃,单膝下跪,恭敬低头。“参见公主。” 林潋衣笑眯眯的看着他,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哥哥叫什么?”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女孩的笑容恍惚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叫秦朔。[]” 林潋衣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一听他说出口,当即“啊”了一声,“你就是秦朔。” 秦朔见她似乎惊喜,澄澈的瞳眸也微微亮了起来:“公主为何认得在下?” 潋衣只是微侧着头,露出甜美的笑容,甚是无害道:“你就是那个有隐疾的哥哥。” 果然秦朔的脸刷地烧了起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虽只有八岁,却已经拥有了颠倒众生的美貌。 “谁告诉你的!”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林潋衣见他如此,也知晓他此刻气的不轻,毕竟,说男人“不行”是多么伤自尊的事啊。 她顺便眼中含泪,欲落不落的委屈样:“丞相大人说哥哥有隐疾不愿意娶衣衣。” 秦朔哑然,看着面前的小瓷娃娃,想要发怒却是不能。 “哥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娶衣衣?”林潋衣发誓,她绝对无害。她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秦朔,“是不是哥哥也觉得衣衣是煞星,不要跟衣衣一起玩?” 秦朔低头,这个少女全身充满着灵气,与他将她从血泊之中抱出来时一点也不同。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受了太多人情冷暖。从出生起就开始品尝人心冷残。 “不是。”他轻轻摇头,其实叔父的意思他明白,叔父不愿他做驸马,只想他选一个自己爱的女子。 看着面前的孩子,她还小又怎么可能明白呢? “那你为什么都不来皇宫里陪我玩?”少女纯真的脸蛋是骗人最好的本钱,这是林潋衣每天必然要在心中重复的话。 “这皇宫哪里是别人随意进出的地方?”秦朔有些无奈,“身为公主自然可以随意在宫中走动,但身为外臣,除非皇上召见都是不允许进入后宫的。” “啊?那衣衣去跟父皇说,让哥哥进宫陪衣衣玩。”女孩秀美无双的脸庞带着期盼之色。 这个公主在皇宫之中的处境秦朔也有耳闻,见她如此,想要拒绝又有些不忍心。 “哥哥,我们去抓白狐好不好,父皇说了,这里有九条尾巴的白狐,可好看了。”说着,便自然的拉过秦朔的手。 秦朔愣愣的看着林潋衣的小手,白皙如雪,滑腻如玉。 “啊?朔哥哥,你看那个是不是白狐?”林潋衣眼尖,一眼便看见雪地里趴着一个毛茸茸的动物,开始还不知是什么,现在越看越像白狐。 秦朔回头一看,果然是一只白狐。 林潋衣远远的已经看见了那悠悠摇动的三条尾巴,她的双眼几乎要成了爱心。这白狐太萌了。 秦朔见她一副垂涎的模样,笑了一下:“你想要这个白狐?” “想要啊!”她理所应当的点点头,不想要的话她跑来这个山里干嘛? 秦朔不知在心中计算着什么,就在林潋衣诧异的那一会,忽然拔地而起。但见那白狐被惊动猛地一窜,竟然直直窜入了他的怀中,被秦朔一把拧住。 林潋衣立即上来抱过小白狐,抓着它的尾巴开始数了起来。 见她这幅模样,秦朔忍俊不禁。 林潋衣抬起红扑扑的小脸蛋,对着秦朔说道:“朔哥哥,衣衣长大嫁给你。” 秦朔笑容一僵,刚要拒绝,就听林潋衣继续道:“我不嫌弃你有隐疾。” 秦朔忽然放弃了拒绝,这个女孩真的是孩子吗? 他的脸黑了,隐疾……叔父找得好理由! 那天,林潋衣开开心心的抱着九尾白狐回家了,也从此拐了一个朋友说话。 林潋衣总喜欢逗秦朔,每次借助纯真的外表,总给秦朔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要治好他的隐疾,每次都搞得秦朔哭笑不得。有一日,林潋衣从树上摘下一个果子,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反正每日都让秦朔先吃就对了,只要他没事,自己也就能吃了。 可这一次,秦朔吃完了果子,竟然口吐鲜血,没过多久就奄奄一息了。 潋衣这次真是吓坏了,她看着身体逐渐发黑的秦朔,立即去找太医。可是太医看了之后,连连摇头,说是吃了毒国,无药可医了。 林潋衣当即就哭了起来,她竟然把自己的玩伴给玩死了。 太医见她哭,心有不忍,正巧看见正从厨房偷鸡回来的白狐,忽然眼前一亮,咳嗽一声摸摸胡须对着林潋衣道:“用这九尾白狐的血应该可以救。” 白狐嘴上的鸡“啪嗒”一声落地。 还未想起来逃跑就被林潋衣一把抱了起来,抱着它递给太医道:“快去救朔哥哥吧。” 白狐三条尾巴缠着林潋衣的手臂,剩下六条紧紧抱在爪子里,全身发抖的看着她。 太医正准备把它从林潋衣手上拔下来的时候,潋衣忽然把手一收,将白狐重新抱到怀里,睁大眼睛道:“你只能放一点点血,不能把它杀了。” 太医连连保证后,林潋衣才把白狐送到太医怀里。 总算是秦朔救活了,林潋衣害怕他不会再陪自己玩,就把白狐五花大绑,准确的说是给它包扎。虽然太医在她的强烈吵闹之下,只在白狐的腿上开了一小刀。可是林潋衣依旧是将白狐包了一层又一层。此时白狐正一脸无辜的蹲在林潋衣的怀里。 秦朔一睁眼,就看见这两个无辜的小家伙。一时哭笑不得,见潋衣认错态度良好也不与她计较了。 在南诏林氏的统治下,南诏一国繁荣昌盛。盛茂是南诏都城,也是最繁华的地段。 此刻城中人影攒动,整条大街热闹非常。 “衣衣,你觉得这城里有什么好玩的?”人群之中,有一俊美偏瘦的男子带着一个晶莹玉肤的小女孩慢悠悠的闲逛着。 小女孩约莫十岁的模样,而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女孩的脸上带着些许稚气,但小小年纪,也已经将美丽流露无遗。 林潋衣跟在秦朔身旁,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一切,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一旦看见了非常吸引自己的东西时,更要跑过去摸摸。 秦朔瞧见了潋衣的神情,低低一笑,停住了脚步,“很喜欢吗?今晚的烟花可是很难得的哦。” 听到秦朔如此说,林潋衣眼睛一亮,她偏头笑道:“我没有见过南诏的集市,父皇又不肯让我出来玩。” 秦朔听此,又轻笑了一声,看了潋衣一眼,“今日之事可不能告诉你父皇,等会咱们还要偷偷把你送回去。” 林潋衣一听,脸蛋瞬间苦了下来。 见她如此,秦朔一笑:“若是你不胡闹,以后有的是机会。” 果然这话有用,潋衣的眼里重新放光,用力的点点头。,心中直赞,自己好眼力,当初找得玩伴这么有魄力。武功好,人帅气,还有非常人的胆量连公主都敢偷出宫怎么会没有胆量!!! 从前就听说过,古代男女常常以文会友,这不,眼前就是一堆。潋衣一见就往人群里跑,手也不自觉的放开了秦朔。 不知看了多久,潋衣才想起秦朔,可是手上空空如也,再看身旁,哪里还有秦朔的影子。 林潋衣此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脸上渐渐浮现出担忧之色。倒不是担忧秦朔,而是担心自己找不到路回宫!!!好吧,尽管她记忆力极好,但是只能怪秦朔的轻功太好了!她完全没有看见路。 她微皱了皱眉,想着在现代若是走丢了要找警察叔叔,可是,她也得知道警察局在哪啊。 第十七章 一路向东 抬眼望去,身后是一座酒楼,阵阵香气从酒楼传出,她忽然觉得有些饥饿。正想着要不要一边吃点东西一边等待。 正在想着进不进去的问题,忽然身后一阵冷风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吃惊,就觉眼前寒光一闪,一个冰凉的物体抵在了她细嫩的脖子上。 那人的力气极大,另一只手勒住她的身体,几乎让她痛晕过去。手上本能的想抓开那只手,谁知竟碰到那冰凉的匕首,鲜红的血液从她白皙柔嫩的手上流了下来,分外的鲜红。 “你以为你抓住了这个孩子,你就能逃走!”一个儒雅清朗的声音如沐春风一般的响起,但见来人一袭白袍。林潋衣从未见过有这样一个男子,他将白衣穿得如仙如谪,竟衬得身形俊美绝伦。 潋衣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焦点,而挟持她的是一个男人,虽看不到他的样子,但他的声音带着沉沉笑意。 “是吗?那就要看看在这南诏子民的眼中,你们南诏皇室到底会怎样的选择?选错了,那你们林氏的威信可就毁于一旦了。哈哈哈。” 男子的笑声分外的刺耳,潋衣直觉的偏了偏头。 “你们全部退开。”看着眼前越积越多的子民,白衣男子冷冷地说道,见面前的男子没有丝毫惧意,看着那个被挟持的女孩。眉头一皱再皱。 “你到底是何人?闯入南诏到底意欲何为?为何要杀了丞相?”白衣男子话语清冷,一双锐目紧紧盯着蒙面的男人。 潋衣一听心脏顿时一缩,丞相死了?这个男子杀了丞相?秦朔,秦朔现在是不是安全? 她的心中乱作一团,却听男人在她耳边一笑:“杀了便杀了,你又能将我如何?” 白衣男子冷冷一笑:“将你如何,自然要将你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以哪国的法,我可不是你们南诏中人?”男人的口气肆无忌惮,听来让人憎恨。(.无弹窗广告) “将他拿下!”白衣男子显然没了耐心,一挥手就向男人袭去。 男人阴测测的一笑:“大家看吧,这就是你们的好皇族,罔顾他人死活,好,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刀口一划,就在林潋衣觉得自己要一命呜呼的时候,忽然身后的男人忽然停下了动作。 林潋衣诧异的回头,正撞见一个淡定漆黑的眼眸里。 这个男子一身疏冷的气质,薄唇紧抿。 潋衣不明自己怎么会落入这个男人的怀抱里,此刻的她已经被他抱着离开了些许步。只能远远的看着在场中纠缠的二人。 潋衣还未晃过神来,男人已经将她放了下来。林潋衣站好身,见那男子一身清贵华衫,瘦削的身形容止绰绰。他立于身前,一股遗世傲然的气息萦绕整个天地之间。 俯视茫茫苍宇,一抹月光照在了男子的面庞之上。男子微微抬起头,那是一张神清骨秀的姿容,俊逸高贵当当真真受之无疑。这样的绝世朗彦,又有谁能及得上半分? 潋衣一时竟然忘记了道谢。 “你去吧。”男子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他转过身去,漆黑的双眸望着远方的天空。 潋衣眼睛中掠过一丝惊讶,“公子?”她抬起头不解的看着男子。 “举手之劳。”男子的声音没有起伏,说得缓慢。 潋衣低头静默了良久,还是道:“尽管如此,还是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男子唇边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终是淡淡的离去了,如同一片黑夜之中的浮云,让人难以看清。 这一年,秦朔失踪了,那一夜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转眼到了十岁的生辰,宫婢正为她梳妆,不想却在这时奶娘忽然闯了进来。 “公主……公主快走!”奶娘不住的喘气,推开宫婢拉着林潋衣就要离开。 “奶娘!” 潋衣手中正拿着一支红玉簪子,被奶娘一拉咣当一声摔落在地,顿时碎成了几段。 “奶娘,发生了什么?”潋衣意识到问题得严重。 “向王造反勾结西罗今日逼宫,皇上已经被逆贼杀了,公主快走。” 潋衣胸口一阵堵塞,眼泪刷地落了下来,“父皇,父皇!” “公主,快走啊公主!” 潋衣没有想到自己的寿辰有一天会成为父皇的忌日。也是她断送所有幸福得一天。抱着九尾白狐,潋衣跟着奶娘一路东去。 走到湖畔,奶娘塞入潋衣手中一封信,眼中含泪:“公主,这里面是皇后娘娘的远亲西罗唐缄大人,你去投靠他们。报仇一事,任凭公主自己决定。快走,记住,不要相信任何西罗皇族,也不要相信任何林氏皇族。他们都不可信,他们都是害你家破人亡的人。” 林潋衣眼中含泪,本想让奶娘与自己一起走,可是奶娘已经将床用力推入河中,转身向着皇宫走去。 林潋衣看着奶娘决然的身影,忽然浮现出这十年来的一切。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用力的想要拭去却怎么也拭不尽。 静悄悄的的山林,挺立的松柏上挂着一层白霜,绿树掩映下的山峦相挨相依,景色很美,却少了南诏的神秘。这就是西罗么? 忽闻潺潺流水之声,林潋衣闻声寻去,竟是一个山涧,足够幽静。林潋衣一看甚是喜爱。看着那抹清凉,她忽然很想感受一下那温度。 身形一动,她已经来到小溪边,晶莹玉白的柔荑轻轻捧起清水,那晶亮明动的眼眸让凡间万物失色。 西罗和南诏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唯一的差异恐怕就是这里是她的仇国,那里是她曾经的家。 林潋衣站起身,重新向山下走去。当初奶娘曾告诉她,要去找西罗的唐缄大人。可是她唐缄既然是朝中大臣,又怎么会帮助她一个亡国公主。若是他将自己出卖了,那岂不是重新入了虎穴。 所以当林潋衣听见这个消息,心中并没有重生什么希望。 所幸奶娘给了她足够的银钱,独自生活几年应该不是难事吧。她虽已在古代住了十年,十年的时间并不短,让她几乎要忘记了她曾经是谁? 她抱着白狐,一路翠绿蜿蜒,哗哗的流水声与鸟啼清音从山间下传来。虽是山道,却丝毫不窄,那宽敞的道路颇为干净,显然不是荒废之路。顺着这条路下去应该就会到集镇吧。林潋衣并不熟悉西罗的地形,此次也是她第一次来到,心中不免有些好奇担忧。 此季正值秋季,满目山林皆是秋色浓浓,抬头望去,只有这一轮毒日不和协调。林潋衣倒也不是多怕热,只是这走的时间太长,却不见半个人影,也望不见路得尽头,林潋衣不由得有些挫败。她抬头望了望天,心中想,要是能够一飞而上,踏风而行就好了。 所幸秦朔教了她两年轻功,心思一动,她巡望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影,她自顾微笑一下,脚下一轻,人已飘拂飞起。 刚踏上树枝,刚要借力跃起,一阵飘絮层层落下,洒满了她一身,连带着她与白狐都一起打了一个喷嚏。 “啊!小仙女!” 不知是谁的一声惊呼,让林潋衣惊了一跳,她望着前方目瞪口呆指着自己的男子,那是一个清秀的书生,一身儒衣,似乎刚下学的模样。林潋衣这一下可惊了不小,她选的这条山路应该没有人影。 林潋衣直觉的皱眉,此刻她站在树上,看着地上那个显然比她还要惊愕的男子,竟也无话可说。 林潋衣眨了眨眼睛,难道这山间还有学堂?趁着那男子还在瞠目结舌似乎喃喃着“仙女”之类的言辞,林潋衣不再望他便一飞而去。 林潋衣穿梭在树林之中,隐约听见地面上那个男子一声一声的呼唤,“小仙女,小仙女等等!”…… 林潋衣回眸去望,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烦人,此时的他正在地面上跑着,追赶着自己,那份痴傻让林潋衣摇头轻笑,仙女么?和凡人又有什么差别? 林潋衣飞在树丛之中,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心中不免呢喃。这不过就是轻功罢了,有什么好奇怪,没见识。 当然林潋衣不知道,此刻她抱着九尾狐,再配上秦朔那堪称变.态到几乎可以踏风而行的轻功,真的不像人。 林潋衣知晓自己的身份不可随意暴露,她也并不想与其他人接触,何况这里是西罗,接触了坏人毕竟不好。 终于透过树影望见了一处市集,林潋衣心中一喜,寻了一处山路落了下来。 柳色的翠烟衫,袖口绣着几朵兰草,雾色撒花的萝纱裙将她衬得更显美妙。 刚想着要不要现在下山,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啊!”的一声。 林潋衣一惊,连退了两步。她没有回头,就想着直接飞走远离这个人,谁知刚浮地而起,衣袖便被拉住了,身子一沉,林潋衣又落回了地面。 林潋衣有些诧异,回眸去看这个大胆的男人,一看之下不禁愣住了:“是你?” 眼前之人不正是之前的那个小书生吗? 只见这个书生背着一个书篓,看上去很是和气,只是神色激动了一些。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立即松开手,连连道:“小仙、小仙女……小仙女姑娘,在、在下……在下唐突了,在下……在下只是……”这个书生似乎是跑了很远的路途,此下连说话都说不完整,没说两句就已经弓着腰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这个人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样貌虽没有秦朔那般俊美,却也不失温柔之息。 第十八章 难缠的书生 林潋衣望着他坐在地上喘气的样子,不禁有些狐疑了,她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山上的路。(.)她刚才似乎飞了很远啊,这个小书生竟然能追得上她?难道山上还有捷径?还是他也会这种秦朔牌变.态轻功? “大哥哥,你拦我做什么?”林潋衣见男子一直追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又露出自己的纯真模样,好奇的问道。 林潋衣的声音清玲柔和,加上整个人又美丽讨喜,听得那男子一阵愣神。 “呃,小仙子可是昙下派中人……”那个男子望着林潋衣有些出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竟然看一个小孩子失神,真是好笑了…… “昙下派?”林潋衣默念,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别说是西罗的事情她可谓是一无所知。就连她的老家南诏,她估计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摇了摇头,林潋衣轻声说道,“我不是昙下派的人。”说着她便抱着九尾白狐要向着前方走去。 小书生一见林潋衣要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前去,他的步履踉跄,险些又摔了一跤,那样子很是笨拙。 “小仙子留步,小仙子我想拜你为师?”那男子说得大声,那温和的面庞虽没有多么俊朗,却有着那一份深沉的魅力。 林潋衣听此愣了愣,便见男子一下子跪拜了下去,“求小仙子收我为徒!” 林潋衣被这一阵势吓了一跳,她伸出手想拉起男子,“这位大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谁知那男子一下子拉住林潋衣的裙摆,大声道:“小仙子收我为徒吧,我一定会好好修行,求小仙子不要嫌弃在下没有天分。” 林潋衣暗自翻了翻白眼,这人无知的叫她仙女也就罢了,还非要加个“小”字,怎么听怎么憋屈。 不过林潋衣现在的样貌也只有十岁的模样,而这个男子应该也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他们这一站一跪,当真有些滑稽。 没想到这孩子年纪轻轻,竟然是一个傻子? “我不收徒。”林潋衣无奈,想要拉开裙子,可是那书生虽然看似瘦弱,可力气却是不小。 林潋衣比不过他的力气,也飞不起来。于是,这一拉一拽的二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小仙子,在下真的很诚心,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男子不依不饶,那本就温柔的神情上带上浓浓的恳切之意,只要人觉得不答应他就是一份罪过。 林潋衣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在她来到这个古代之后,尽管会有人对她公主的身份敬畏,但也只是脸色稍变之后就再没有了表情。见多了那些独立自持的男人,再看脚下死死抓着自己不放的小书生,林潋衣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林潋衣并不是清冷孤傲的公主,尽管她从不多言语。 世人以为她自持身份高贵,或是不爱说话,只是又有几人知晓,她不是不爱说话,也不是因为身份特殊,而是她不知该与谁去说话,或是该说些什么。除了与秦朔,她真的几乎不曾和谁说过什么话? 她孤独了太久,久到忘记了她这个年纪应该拥有的那份纯真,久到埋没了曾经那个机灵的少女,久到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曾经她的身边有秦朔,虽然她常常对他不好,但是她真的好珍惜这个朋友。秦朔走后,她孤独了好久,因为连最后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失去了,她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现在连父皇也离开了。她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幸福,但在那时,这便是她期盼的永生幸福。(.好看的小说)可那永生想得太美好了,以至于最后也被剥夺。 自从秦朔走后,林潋衣就没有展露过一次笑颜。人人都敬她的身份,惧她的威严,或是不屑她是煞星。就是没有人会和她说话,和她笑。 现在这个小书生只当自己是小仙女,那凡世的种种自觉让林潋衣封印的心灵慢慢苏醒,她曾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可是重生之后,她的心智并没有随着时间慢慢成熟,而是仿佛再次慢慢度过了一次。 现在看书生脸上恳切诚意的模样,林潋衣真有点进退不得。 “我,我真的不收徒弟。”林潋衣低下头,秀眉微微皱起,脸上的神情有些为难,那系发的两根柳色发带从两侧垂落下来,衬映着娇美的面庞更显楚楚动人。“我也不会教徒弟。” 公主收徒弟,还是被一个凡人当做仙女。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见那小书生睁大眼睛望着自己有些发愣,林潋衣以为是自己的话太过直接,便想着如何委婉一点拒绝。 “你放开我吧,你说的那昙下派应该就在这山上面,要不你去那里看看?”林潋衣耐心的解释着,希望这个小书生可以翻然醒悟。 可谁知那白净的书生只有那一瞬的愣神便又开始嚷了起来:“不,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既然弟子说要拜小仙子为师,那就一定要拜小仙子为师。弟子寒窗苦读,如若连说出的话都做不到,那岂不是不用做人了。” 那书生说得义愤填膺,林潋衣被他说得愣了一下,她从没见过这么死板的书生,曾经她听那些从凡人修炼为仙的仙人们说,人间的书生大多很迂腐,从来不懂得变通。如今林潋衣总算是亲眼见识了。 林潋衣强自忍耐着,她还是忍不住又望了一眼他。 这个书生虽然罗嗦了些,长相也没有可以让人一眼即可铭记于心的俊美明耀,但他的声音却是十分好听的,那朗朗明明的声音仿佛一缕清泉,听在心底很是舒服耐用。 “你只是把我当成了昙下派的弟子,可我真的不是,你要学仙法而我用的是轻功,所以你不用对我讲什么信用。”林潋衣还是希翼那书生改变主意,毕竟自己还需要思考接下来的路程,不能在此和他多浪费时间。 “不行!”那书生一听这话显然不乐意了,他大声驳斥,让林潋衣惊了一跳,就听他又说道,“无论小仙子是不是昙下派中人,我都拜定了小仙子为师,小仙子不必担心,弟子绝对不会反悔,将来也一定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一定会侍奉师父终老。” 侍奉终老?老人家?林潋衣只觉得自己头顶乌云层层,她此时模样看起来很老吗? “不必了,我习惯一个人了。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师父的。”林潋衣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挫败的向前移了几步,口里有气无力的继续道,“我只是会些轻功的小姑娘,根本不懂得你说的什么修仙,收你为徒岂不是耽误你的前程?” 那书生显然并没有松手的打算,他见林潋衣要走,直接抱住了她的一只腿,只见得林潋衣一步一步往前挪去,而那书生就连带着被拖了几步。那一站一趴两个人,不由得惹得几个刚下山的行人目瞪口呆。 那几人本是山上的农夫,此时各背着一筐柴聊着家常,却被这吵闹的二人引得频频侧目。 看那站着的小姑娘,也就才十岁的样子,没想到力气竟然这么大,脾气好像也不好。而地上的少年也才十六七岁的模样,干干净净的,看上去挺温柔可亲的。这是哪对……呃,兄妹?!!!吵得还挺凶! 正在那些行人思索着要不要上去劝劝,其中一人摸摸胡子道:“看那小公子也挺不容易的,这世上难得有个痴情的。”说这话时,他绝对忽视了林潋衣和书生的年纪…… 正说着,便听那地上的书生大叫起来:“不要走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求求你了。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一听这话那几个大老爷们自然是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人立刻上前,阻止正要摆脱书生的林潋衣,大声说道:“小姑娘,你看你……呃,这小哥也挺不容易的,他既然都认错了,你怎得还不原谅人家。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额……你们能在一起是福气啊!” 林潋衣本来已经对这个书生失去了耐心,刚准备先把他打晕走人,谁知被几个突如其来的行人一挡,当下也不敢轻易施行暴力了。况且,那人刚才说什么?十年修得同船渡?大叔们,我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好不好?你们这也太早熟了吧? 林潋衣脑中一空,张口就解释道:“我和他没有关系,他不是我什么什么什么人,我们…….” “我说小姑娘,你看你家……额,这位小哥都这么求你了,纵使他有再大的错也可以好好说啊。”不待林潋衣说完,其中一人就打断道,还好心的劝解着。“你看你家……小哥……这么舍不得你,说明心中还是在意你的啊,小姑娘我看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听大叔的,别生气了。” 林潋衣脸一黑,她觉得这群大叔分明就认定了她与这书生有一腿?好吧,你们西罗早熟,你们全家都早熟。 说这话时,还有一人上前将那书生扶了起来,也拉在一边劝说着。林潋衣站在一边,充耳不闻眼前大汉的劝慰,而是看向那小书生的方向,这一看,林潋衣只觉得满头黑线。 第十九章 小师傅 那几人和林潋衣说完,都去围着那书生一个劲的说着,劝着。 林潋衣耳边不断传来那些行人的话语,什么“要对你家妹子好啊。”“不能再惹她生气了。”甚至还有什么“小夫小妻间吵吵是小事,要和睦。”“虽然你娘子现在年纪小了点,但是还是会长大的嘛”……. 这些话本就是那群人误会而言的,林潋衣倒也可以理解。只是她不能理解的,是那小书生竟然还站在那里温和的笑着,还不时的点点头。虽然儒雅的白衣因为刚才被自己拖了几步沾染了一些泥土,但他却并未因此增添多少狼狈之色。 那小书生听见每个人说一句他就应一声,并微笑和气的搭着几句,看那样子,好似他和自己真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夫妻。 林潋衣站在原地惊愕的望着那几个人,她此时的心情,岂是无可奈何可以道的明白的。 见众人都围着那书生,林潋衣想着正是离开的时候了,她此时可没了心情找众人说清楚。而且,她算是领略到这古人的厉害了,越描越黑这个道理,她还是听秦朔说过的。 见那几个农夫背对着自己,林潋衣知晓此时正是离开的时机,于是心念一动便连忙跳进树丛中去,借着树丛的掩饰,逃了出去。 顺利的摆脱了那书生,潋衣整理了一下衣着。想到刚才的那个小书生,林潋衣的眼中闪过一抹厌烦。她暗暗心道,在这古代,可千万不能再惹书生! 林潋衣感叹之后,慢慢走出草丛,慌忙的左右看看。她可不想再被那个那个人缠身,多浪费时间啊。 抬头看看天,天色还尚早。一阵凉风拂过,林潋衣觉得清凉了许多,心中的烦闷也是清扫了不少。 走出树丛,林潋衣沿着僻静的小道慢慢向着山下走去。远远望去,那尽头处,一片红云温蕴,给这人间之秋带来了一丝温暖。 林潋衣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长长叹息。天下之大,她竟有些无从可去。 正想着,身后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声。林潋衣回头一望,正见远方掀起一片尘土,一人正策马朝这个方向驶来。 那马的速度很快,行人都骇然的向着周围散去,一时大街上呼喊连天。 林潋衣皱眉看着那马上之人,那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公子,那男人眸中隐含着一抹急切,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只是这样骑马未免也太危险了些。 林潋衣皱眉之间,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前方响起来:“大街之上这样莽撞的骑马,实在过分!” 林潋衣听到这个声音时,只觉得头皮一麻。 她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正见到那个书生站在大路中间。他的脸上神情有些肃然,在他的身后还挡着一个孩子。 那是千钧一发之际,眼看马儿就要撞上了书生,那马上之人一惊,急忙想要拉住马缰,但许是用力过大的缘故,竟惊了马儿。那马儿一痛抬起两只前蹄就要往书生身上踏去。 这一举来的太突然,周边的百姓都惊叫了出声。林潋衣也大吃一惊,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一道光芒闪过,便见那马儿一下子乖顺了起来,它放下马蹄温顺的走到一边,自顾的摆摆尾巴。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又是吃了一惊,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一刻还是惊心动魄,怎么下一刻忽然平静了下来。 那马上的人眼中也全是诧异与疑惑。愣在原地也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众人只觉得这是一场梦,好似刚才的心惊肉跳都是一场幻境。 人群只安静了片刻,随即便听见人群之中开始猜疑。 “肯定是昙下派的人。” “是啊,他们修习仙术,又有狭义风范。” “可是怎么不见昙下派的人?……” ……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林潋衣听此却觉得有些好奇了,这昙下派是什么门派,仙术?难道是一个修仙的门派? 林潋衣想了想也不明白,便举步离开了。(.)走到拐角墙边,想着众人的话语,又自顾的思索着他们口中的昙下派。昙下派既为修仙门派,那里的灵气应该浓重,那么会不会知晓我穿越的前因后果? 不知思索了多久,林潋衣又重望向了大街,此时的大街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大街中间只有一个坐在地上玩的正欢快的孩子,却是没有了那个书生的影子。 忽觉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阴影,林潋衣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一回头便看见一张放大的俊容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林潋衣惊了一跳,连连退后了两步,这才惊魂未定的轻轻捂住胸口。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惊疑道:“你,你,你怎么会……” “仙子小师傅。真巧啊。”书生望着林潋衣笑得和暖无害,林潋衣面对这样的笑容真是有些叹息。若不是她知晓这个人是故意的,她绝对会相信他们真的是“巧”遇。 “你,”林潋衣看着他已经无话可说,她抿了抿唇,叹了一声,声音沉道,“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无论你怎么跟着我,我都不会收你为徒的。” “小师傅……”书生有些惊愕的望着林潋衣,那神情似是委屈,“小师傅,可是弟子已经行了拜师大礼了啊。” “什么?”林潋衣微微一愣,便见书生和颜悦色的解释道:“之前在山上啊,我不是都给仙子行了跪拜之礼了么。” “跪拜大礼?”林潋衣眉心一曲,想起之前在树林里被他缠住的情景,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她望着依旧笑得温和的书生,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灰尘,雪白的儒衣将他映衬的更加白净。林潋衣强忍下郁闷,耐心叹道:“我没有答应你。” “小师傅也没有拒绝啊。” “你我萍水相逢,我根本不会仙术,甚至连武功都不会,怎么做你的师父,你另请高明吧。” “不,小师傅是仙子,就是仙术武功再低微也比徒儿强。徒儿认定了小师傅,不管如何,徒儿都不会嫌弃小师傅。” 嫌弃她 林潋衣闷…… “你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我,我也不是什么仙子。你不是要去昙下派吗?你现在便继续去那里吧,那里才真正适合你。” “不,这怎么行,徒儿已经拜了师,怎么还能去投靠别的门下。这样弟子不是不忠不孝不义吗?还有,徒儿既然看见了小师傅就说明徒儿和师父有缘,既然有缘又怎么能当没看见呢。” “更何况小师傅是仙子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就算弟子说不是,可师父还是仙子,难道能因为徒儿的一句话就改变吗?” 林潋衣张着口,一副纠结不已的表情。这人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有恋童癖。 林潋衣从没有见过这么难缠的人,似乎所有道理在他的面前都是错的,他总有办法说出更多的反驳道理,多说多错,不说也错。这不由得让林潋衣觉得挫败。 看着这个书生,林潋衣的脑海中闪过秦朔的身影,这一幕让她记忆慢慢浮出。 在她的印象中,秦朔也不怎么说话,几乎每次都是她吵闹着和他说话。林潋衣总是喜欢一天到晚寻着他的影子。 她记得那个时候秦朔总是宠溺她的,耐心的听她诉说着一切。有的时候她缠的太紧了,他总是会无奈的看着她,那神情似叹息似困倦。 记忆最深的一次,那是林潋衣九岁的时候,她拿着绸布和针线去找秦朔。 秦朔看着她跑得急切,宠溺的替她拭去额上汗珠,问道:“这么急着找我,到底有何事?” 林潋衣抬起红扑扑的脸蛋,将针线递给秦朔,说道:“朔哥哥教衣衣刺绣。” 那时她记得秦朔的脸一红,有些尴尬道:“我不会女红。” “朔哥哥为什么不会女红,小七儿的哥哥就教她刺绣,绣的好漂亮,衣衣也要学。”林潋衣不依不饶。 秦朔有些无奈的看着林潋衣,无奈道:“小七的哥哥是专掌宫中司制的掌官,我真的不会。” “为什么朔哥哥不会,朔哥哥不肯教衣衣,是不是因为隐疾的缘故。”林潋衣一脸委屈。 “不是。”秦朔语闷,脸黑了黑。望着林潋衣快要哭泣的模样,轻叹一声,又轻咳了一下,终是道:“我是男人。” “为什么男人就不能教衣衣女红?” “我没有学过,我也不懂怎么做?” “衣衣不信,想想郡主说了,她最宝贵的那件衣服就是朔哥哥缝的那件。” “衣服?” “是啊,就是朔哥哥上次打坏人时割破的那件,你随手扔掉了,被想想郡主拿回去了。那件衣服上有两个破口是朔哥哥亲手缴上去的。想想说,这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针线。还不准别人看一眼。” “………” 林潋衣想着想着,唇角不由的弯了起来。当时秦朔的脸色她还能记得清清楚楚,那可疑的红云使得秦朔更加俊朗了。还有连他一贯的平静面容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了。 那一整天秦朔被自己缠的没办法终还是手把手的教她起来。可是秦朔的确不会女红,所以一天下来,自己倒是没被扎几次手指,而他却是十指通红。 林潋衣心底苦喜参半,再看看现在的情形,当时的秦朔其实也很困烦的吧,但是他从来没有责怪过她一句。 第二十章 易含非 鼻子有些发酸,林潋衣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将那份酸涩压了下去。对了,她可以去找秦朔。 停在一个岔路口,林潋衣终于回头看着书生道:“你有什么打算?” 那书生见林潋衣和自己说话,脸上一喜,笑意更深了几分,他道:“小师傅是问弟子曾经的打算,还是今后的打算?” 林潋衣听他如此回答,真有点后悔自己提出的问题了。她无奈望天,便听那书生继续道:“曾经是打算去京城考科举,在下寒窗苦读十年,原本想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那你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弟子又想啊,考科举,官场太黑暗。弟子从小体弱,家母临终时跟弟子说,让弟子还是去修仙的好,这样能多活一些日子。”书生说得清淡,唇边依旧带着那沁沐春风的微笑,好似说出的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林潋衣听到这里倒是愣住了。她初见这个男子时,觉得他的确瘦弱了些,因为他的死缠烂打,让她早就没有心情去在意他的身体。此时听他一说,林潋衣当下抓过他的手,她与太医学了一点皮毛,当时只为了有趣,也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好,所以太医也教了她几招。 这一探竟让她大吃了一惊,这个男子竟然患有心疾,而且是这样严重。 “你的病这么重,怎么还敢这么追着我。”林潋衣这话问得含有责怪,她心中也有点后悔自己的大意,万一因为自己的缘故害死了一个人,那她当真是罪过了。 男子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发出一声轻笑:“小师傅是在关心徒儿?” 林潋衣顿了一顿,对上他戏谑的眼神放弃了解释,“你想修仙就是因为心疾?” 男子眸光微闪,淡淡道:“谁不想长生不老。” 林潋衣没有反驳,却也轻叹道:“凡人都求长生不老,长生不过是意味着漫长无尽的寂寞。(.好看的小说)” 她外表的年纪叹出这一番话着实很是奇怪,男子抿了抿唇,轻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宛如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夺目。林潋衣微愣了一下,对这个书生似乎也没有那么反感了。 她说这句话时,好像她真的不是凡人一样。 “小师傅,我们要去哪里?”林潋衣一路走着,身后的书生就一路跟着。 林潋衣奇怪的回头,“你不回家吗?” “我没有家。”男子淡淡接道。 林潋衣望着他,他的神情从容自在,整个人都淡定温和。他对待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放在心里,世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林潋衣撑住额头,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男子和之前那个缠人的他是同一人。 然而正当林潋衣自顾揣测时,便听男子委屈的说道:“小师傅,徒儿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还没有问过徒儿的名字!” 他的声音里透着几缕幽怨之意,林潋衣心底寒了寒。她偏转过头,想了想,朱唇轻启:“我叫林潋衣。” “水光林潋衣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男子的话一出,几乎让林潋衣瞬间顿住。 她沉思片刻,旋即又笑道:“你的文采真好。” 男子只冲着林潋衣嫣然一笑,这一笑百媚横生:“徒儿易含非。” 林潋衣微微一笑,点点头。 “那么现在小师傅可以告诉徒儿,我们去哪里了吗?”易含非容颜温和,乖巧的看着林潋衣。 林潋衣现在自然是去找秦朔的,可是如今被易含非强认作小师傅,她也无可奈何。 易含非是西罗人,对西罗该是比自己熟悉太多,有他帮助兴许会容易一些。 想到此,她转头对着易含非问道:“这里是哪里啊?还有,你知不知道有个人叫秦朔?” 易含非一愣,眨了眨眼睛,满脸的诧异:“这里是东云。小师傅真的从天上来的?” 林潋衣翻了翻白眼,你全家都从天上来的。 幸而这里是小巷,没有太多人。否则造成误会可不好,似乎这个时代的人脑袋都不好。 林潋衣轻咳一声说道:“以后不准在别人面前提我是仙女,还有,你对这个世界是不是很了解?” 易含非愣了一下,“我怎么可能对这个世界很了解,对东云倒是可说熟悉。” 林潋衣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好,那你告诉我认不认识那个人就好了。” 易含非有些不解,“小师傅是在找人?” 林潋衣有些废话的看着他,她都说了是找秦朔,难道秦朔听起来不像人的名字? 易含非没有再问,而是自顾的思索了起来,稍后缓缓道:“认识是认识,可是不一定是你要找得人?” 林潋衣脸上明显浮出喜色,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当即问道:“他在哪里?” 易含非蹙眉,略一沉吟,“这秦朔不止一个人?” 林潋衣听得一愣,不止一个人?难道,“你是说,你认识好几个叫秦朔的?” 易含非摇摇头,又点点头,林潋衣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易含非微微一笑:“西罗之大,怎么可能只有三个叫秦朔的。只是徒儿知道三人。这三人身份特殊,不知小师傅想找的是不是他们?” 林潋衣暗叹一声,这秦朔取得名字实在是太大众化,要不然找起来也不必这么麻烦。 现在要做的应该便是一一确认过来。 没有回答易含非的话,林潋衣自顾思索了许久,才回头看他。 易含非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默默地侍立一旁。他的背上还背着书篓,一派温文和气的模样很是无害。 林潋衣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她又不能告诉易含非她的想法,也不能告诉他找秦朔干什么?她更不愿意将自己公主的身份告诉这个小子。 想了想,林潋衣道:“你可知道这三人都是谁?” 易含非神情轻淡,只轻轻一道:“当朝七皇子顾夜雨,西罗第一琴师钦铄,昙下派掌门大弟子周初。” 林潋衣一时无语,这书生不仅脑袋有问题,连理解能力也这么差吗?“第二人同音我理解,你这第一个和第三个与秦朔这两个字有关系吗?” 易含非眨了眨眼睛,学着林潋衣无辜的样子道:“七皇子小字衾,周初是俗家姓名,在昙下一夜天他叫烁。” 林潋衣脸黑了,果然,下次见到秦朔一定要好好的鄙视一番。叫什么不好,非要叫秦朔! 易含非看着她怔忪的模样,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小师傅?你要找他们做什么?” 林潋衣不答,反是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易含非。直到将易含非看着心底发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才说道:“乖徒弟,你去考取功名吧。” 易含非抖了一抖,似乎没听清,“啊?” 林潋衣话一出口就想起刚才易含非说官场黑暗,不想入朝为官。南诏与西罗相似,她自然也明白易含非的道理,便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是自己要找人,把一个外人拉进去,自己脱身容易,他就不易了。 于是,她摆摆手,改口道:“我说你难道没有要去的地方吗?我要去找人,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易含非见她又开始赶自己,笑了笑,不答反道:“小师傅,你这是要去皇宫找那七皇子?” “那倒不是,他不是我要找得人。”林潋衣摇摇头,并没有隐瞒。这三个人都不是她要找得人。秦朔此时也不一定会在西罗,也许还在南诏也说不定。 易含非皱了皱眉:“那你要做什么?” 林潋衣望了他一眼,“找人。” 易含非想了想,“小师傅,你认识的人在皇宫吗?” “不在。”林潋衣白了他一眼,这书生的问题非一般的多。 “那小师傅?” “不许问!” 她喝断了易含非无穷无尽的问题。不过,林潋衣心底确实有些认同的,他的思想太过于简单。她的神情变得苦恼,现在,她到底要去哪里?去找唐缄她有顾忌,找秦朔,天下更是不可能。 见林潋衣神色苦恼,易含非忍不住道:“那么现在我们去哪里?” 林潋衣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懊恼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对了你刚才说那顾什么,夜雨?” 易含非眉心微曲,点点头。 林潋衣忽然想起了奶娘的话,南诏林氏和西罗皇族,那么她是不是应该去接近一下这些人呢? “我知道要去哪里了?” 易含非并没有再去细问,他想了想,说道:“那徒儿就去考功名,这样将小师傅正大光明的送进宫也不是难事了。” “啊?”林潋衣愣了一下,没想到易含非如此的配合? “皇宫并非寻常之地,小师傅要进去更是难上加难。” 林潋衣听了这话,连连点头。没想到易含非竟然会说出这番话。不过她可不傻,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师徒情分根本不可能,一见钟情更别想自己这个小模样。 不过,这可不是她逼迫的,现在,她要报仇的确需要一点力量。 第二十一章 谁是鬼? 易含非看着林潋衣笑的满脸得意,心底寒了一寒,深知自己上了当,却也无辜的说道:“那么小师傅,我们现在是去京城?” 林潋衣点点头,“恩恩。” 林潋衣与易含非并没有直接去京城,林潋衣自然是不认识路的,而易含非先将林潋衣带去了自己的家。 这下林潋衣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易含非会出现在那深山之中了,原来易含非的家住在山里。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间茅草屋。这草屋多处破损,住起来很是憋屈。 整个屋子之中充满了药味,看着这样一个干净温和的男子竟然独子一人住在这里,她的心底不由得有些心疼。 草屋之中并没有多少衣物,易含非只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物,再把几大包草药随着衣物一起放进了包裹。 他的病情很重,需要很好的调养。以他现在的身体,最多只能活过半年。 林潋衣心中轻叹,这便是他的宿命。 易含非并没有注意到林潋衣的神情,一切收拾好了之后,便带着林潋衣向着京城出发了。 这一路走的很慢,林潋衣不敢因为赶路的缘故,而恶化他的病情。 易含非倒是没有发过病,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根本看不出他与常人有异。 二人这一走就是数天,数天之中,他们走的虽慢,林潋衣倒也不觉得无聊。对待西罗的新奇之事很是好奇。 林潋衣为公主,容色在南诏已是绝色,在西罗也是无人可比的美丽。林潋衣开始时并不懂为什么总有人盯着自己看。皇宫的人从不将喜形于色,直到那一天一个看起来很善良的大娘用一颗糖差点把她拐卖了之后,易含非终于忍无可忍的用衣服将她的头包起来时,林潋衣才恍然明白。原来是自己的容貌太过于招摇。 不过身为内在高龄的大娘萝莉来说,那一颗糖着实太冤枉了。那大婶只给她一颗,她好心想着还有狐狸和易含非没的吃,就问大婶多要了一点。(.)大娘要她跟着去拿,她就想着不拿白不拿…… 这不吃亏的精神,她多年如一日的坚守到底…… 不过林潋衣其实心中不以为然,即便其他人觊觎自己的美色又能怎么样,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娃娃。不过易含非说了,一般那些花魁都是重小培养起的。 当易含非再用子曰和她说了一通大道理时,林潋衣终于投降,将易含非的衣服糟蹋了一下,撕成了几片,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 此时的林潋衣想起了落华,论绝色,南诏第一美人,落华当之无愧。她此刻终于明白,为何落华整日将脸蒙起来了,长得太过于招摇是一种罪过。此时的林潋衣心中虽如是想,可脸上却还是笑的得意。毕竟,现在美得是她。 易含非当然看不见林潋衣的表情,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自己的衣服糟蹋,心痛难当。 看着林潋衣将自己的脸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起来,易含非有些哭笑不得:“小师傅,难道你不觉得你现在更招摇?” 林潋衣眨了眨眼睛,分外无辜道:“有吗?” 易含非无奈,只能仰天长叹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夜,他们到达了一个村庄。从进入村庄的那一刻起,林潋衣便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腐臭气息。 这个村庄太过于死寂,浓重的恶臭气扑鼻,林潋衣不自觉的捂住鼻子。 林潋衣看着从远处冒出来的烟火,心底疑惑更浓。 易含非似乎像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只是见林潋衣停下了脚步,不由得回头问道:“小师傅,你怎么了?” 林潋衣虽然早已感觉到了异样,但是此刻她身心疲惫,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林潋衣看了看四周,觉得此地不为荒凉,却很是清冷。(.无弹窗广告)附近几户人家安静的仿佛没有人息。直直的道路划过山脚,远远看不见边际。村边四周是大片的密林,林木互相掩映,但是有些神秘与诡异。 林潋衣可不想吓坏易含非,易含非久久见她不答话,便要去敲一户农户的大门。 当他的手指刚刚碰到木门的时候,便被林潋衣轻轻抓住。 “我们不住这里。” 易含非也在碰到门得时候感觉到了一股森寒之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林潋衣的结论。 林潋衣无视了周边数家民屋,而是在一个破旧的屋前停下了脚步。 易含非闷了一下,只见这户人家两扇大门半掩着。大门已经破旧不堪,门扣上已经锈迹斑斑。这户人家有门匾,只是字迹已经看不清晰,可见多年之前这里定是一户有身份的人家。此刻时光已经将一切消磨,透过门缝里望去,只见院中杂草丛生,显然是荒废的许久。 林潋衣顾不得脏乱,推门而入。 易含非倒是惊讶,看着林潋衣一副爱干净的摸样,怎么竟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停歇。 林潋衣见到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忍住心中的不适,但是这里阴气颇轻一些。小狐狸在她怀里动了一动,似乎也感觉到了周围的不适。 林潋衣走进门时在看见易含非郁闷的摸样时,深深的白了他一眼。 易含非更闷了,他做了什么要这样瞪他 林潋衣扭回头,径自走进里室。这户人家十分宽敞,房梁遍布蛛网,一派凄凉的景象。 林潋衣屏息探究了一番,确定没有奇怪诡异的东西才放下包袱,对着易含非指使道:“乖徒弟,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易含非顿了一下,碰上林潋衣狡黠的目光,乖乖的将床板和桌椅拭净,又出门从井中打了些水给林潋衣净手。 林潋衣对这样的服务很是满意,见四下无人便将脸上裹得厚实的衣服除下。 含非选了两个干净的屋子,将里面略作打扫又燃上烛火,才分头去休息。 林潋衣虽是疲劳,却只需调息片刻便好。这个小村很不安宁,林潋衣倒也不敢轻易忽视。 她默默的在屋中巡视一圈,她总觉得那股腐臭气息越来越重。 这一夜的确不甚太平,林潋衣恍惚之中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接近这里,说不清是人还是某种生物。 可是时间愈久,林潋衣便觉得有些闷闷的,怎么自己穿越来古代就这么倒霉?她现在处于清醒与半睡之间。 林潋衣不敢睡觉,便一直数着绵羊。当数到第三百七十八只羊时,她恶寒了一下,什么时候才能天亮。 那厢易含非睡得正香,看起来很是安稳。林潋衣抬头望了望没有月亮也没有繁星的天空,只能再次默默的数着羊。 当林潋衣数到八百七十九只羊时,忽然顿了一下,脑中灵光忽现,立即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糟糕!”林潋衣立即跳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跑到易含非的房前,一脚将房门踹开。年久失修的屋门被她一踹,门板直直的倒下,险些砸到林潋衣。 林潋衣灵活的一让,跑到了床前。“易含非!” 此时的床上哪里还有半点人影,林潋衣心中顿凉。这里是真有诡异…… 林潋衣心中自责,想到易含非也许此刻已经变成了妖怪的夜宵,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薄怒。也暗自愧疚,早知易含非如此愚笨,就应该多照顾他的。现在该如何是好? 心中如是想,脚下的动作也不慢。 漆黑的夜仿佛布上了一块巨大的纱幕,找不到一丝光亮。 “易含非。”她大声的喊出声,希望得到他的回应,却不想只有一串回音应答她。 潋衣拢了拢衣襟,终于挣扎再三,抱着小狐狸踏进了夜色。 诡异的小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她也不敢大声去喊,只好不放过一个角落,希望能来得及在“妖怪”的口中救下易含非。 走到一处拐角,只见远处闪闪一道白光,脚步不由自主的向着白光的方向走去。待一走近,林潋衣几乎要惊叫出声。 只见那里有一个硕大的坑,而坑中竟满是森森白骨!! 林潋衣尖叫一声慌忙转身就要跑开,却不期然的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身体。 冰凉的触感让她骇然的睁大眼睛,老天啊,不要对她这么惨吧。穿越就穿越,还要给她穿越到一个灵异世界?? “女孩?”对方的声音有些冰冷。 林潋衣紧紧的抱着小狐狸,小狐狸也同样瑟缩着身体,将头埋入林潋衣的袖子里。 “你知道彼岸有几种花吗?”林潋衣强自让自己不颤抖,她不敢抬头只能低垂的眼眉,声音沉的诡异。 “恩?”那人似乎是一愣,“你是这个村子的人?” “你知道彼岸与人间的路有多远吗?” “你,在说什么?”那人的声音似乎是有迟疑。 这个声音清清冷冷,却是非常好听受用的。 没想到这个年头连个鬼的声音都这么好听,很好很好,若是今天活着走出去,她一定要将这个大秘密告诉别人。 “今天的太阳不错,你看见了吗,那太阳旁边的星星也不错。” “……” 那男人沉默了许久,终于自顾喃喃道:“原来是个傻子。” 林潋衣心中一怒,你才是傻子?但是她现在可没有胆量说这句话,她忍了忍,看着这个男人的鞋子越离越远,她当下一闭眼睛就开始跑。 妈呀,真的见鬼啊! 她在心中刚刚哎呼完,就见那双脚这次是从上面出现了。 “啊!!!!” 一声惊叫,惊起深夜无数鸟兽,为这个诡异的村庄带来了更加恐怖的色泽与……配音…… 第二十二章 易含非跑了? 黑夜中,黑袍男子看着面前不敢睁开双眼还在不停飚着高音的女孩,眉头微蹙。[.超多好看小说] “你是哪家的小姑娘?” 男子的声音说不上是温柔,但是却不含恶意。显然是因为她是孩子,所以客气了许多。 林潋衣哪里敢睁开眼睛,眼前站着的可是一只鬼,说不好还长着獠牙。“不看不看,我没有看见你,你离我远点。我没有做过坏事,你不要吃我,呜呜呜呜……” “……” 某人凭借着自己萝莉的甜美长相,开始迷惑这大叔鬼。 她扯着嗓子哭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回应。 哭的累了,林潋衣终于微微睁开眼睛,这一瞥又看见身前的黑袍。她再次“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妈呀,果然鬼是难以甩掉的。妈妈啊,她想家啊!! 那个男鬼似乎觉得厌烦了,轻咳一声,微微沉声道:“别哭了。” 咦?这鬼还让她别哭了,天知道她有多伤心,不哭怎么能表达她的伤心心情呢?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上,林潋衣被这样的温柔骇住,张大嘴巴也忘记了哭泣。 她要死了吗? “你,莫要再哭了……” 男子的声音微微有些虚弱,他的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林潋衣下意思的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的下一刻,她呆住了。 一张白皙俊美的容颜闯入她的视线,冷浚如月,清逸朗朗,竟真的不似凡间之人。最美的是他的眼睛,那一双幽深的眸子像一汪深潭,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他的目光微显淡漠,却是波澜不禁,灼灼其华。 他穿着一袭宽大的玄色衣袍,这是夜的颜色,可是夜却不能将他埋没其中。 难道这个人会是传说之中的黑白无常之一?要勾她的魂魄? 林潋衣一想到这里,身体更是抖了又抖,睁大眼睛有些无辜的看着眼前的男鬼。 男子显然是感受到了她的害怕,不由的移开放在她额间的手,微微张开,手中却是一颗桂花糖。 林潋衣愣了愣,怎么这个世界的人都喜欢给她糖?她就这么白痴,连一个鬼也要用糖果引诱她? 越想越伤心,林潋衣嘴一撇,又要开哭了。怀中的小狐狸动了动,在林潋衣与男子诧异的目光之中,把糖果叼到了嘴里,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林潋衣下巴几乎要掉了下来,死狐狸,你竟敢抢我的糖果? 黑衣男子微微一皱眉,看了看小狐狸,又将眼眸放在林潋衣的脸上,道:“我不是鬼,你不要怕。” 他的声音低沉,略微带着磁性。 “啊?” 不待她反应过来,男子开口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为何会独自在此。” 不等她开口,只见男子忽然俯下身,轻轻拉住她的小手。 林潋衣猝不及防,眉头一蹙,几乎本能的将手缩回了身后。 黑衣男子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以为林潋衣是因为怕生。他也不生气,解释道:“你的手受伤了,还在流血。” 林潋衣听他一说,这才诧异的看向自己的手。果然上面一道长长的口子,不知是何时划伤的。她一时情急寻找易含非,刚才又被一吓,竟没感觉到疼痛。 经男子一提醒,她这才感觉手上火辣辣的疼。她嘴一撇,眼中有亮亮的冒着晶莹的泪珠。 “深更半夜,你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会独自在这里?这样很危险?” 听到此话,林潋衣暗暗诧异,男子说的恳切,借着微弱的星光,她看向他俊美的容颜,想了想,她小声道:“我的小徒弟被妖怪抓走了。”她低头思索,本来自己就是一个半大的娃娃,所以怎么说也不会觉得不妥。 果然男子的诧异只有一瞬,他拉过她的手,为她小心的包扎好。 见男子不答话,林潋衣低垂眼目,盯着他的衣袍,不经意间瞥见他腰际的一枚紫苏。她的心微微一顿。再看紫苏上得玉佩,林潋衣顿时觉得眼熟。 此时,她的手已经被锦帕包扎完好,男子站立起身,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不禁笑问:“你在看什么?” 林潋衣慢慢抬起头,仔细的再看了一次男子的面容,这才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原来那一夜就是他救了自己,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西罗? 想到这里,她不禁脱口而出:“公子是西罗人?” 男人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林潋衣的面色变化之快,她似乎每一秒一个表情,让他几乎要觉得面前站着的并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即使是有些奇怪,他依旧微笑道:“正是。” 林潋衣心中微微一沉,一缕复杂的灵光从脑海之中瞬间掠过,快的让她没有抓住。 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面露淡漠气息,男子心中诧异,却也只是微微一笑,“那你呢?” 林潋衣抿抿唇,见他的神情讳莫如深,不由得垂了垂眉,“我是陈国人,带着小徒弟来西罗寻亲,但是小徒弟不见了。” 男子了然的点点头,对这般大小的小女孩有徒弟一事的确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却又诧异的问道:“你的小徒弟是怎么不见的?” 一想到易含非,潋衣立即回了回神,看着男子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将冷漠疏离掩埋起来,重新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大叔,你帮我去找小徒弟吧,迟了小徒弟就要死了。” 说完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男子无语。 易含非是真的失踪了,林潋衣与男子在这个村子里里里外外找了不下十次也没有寻到他的影子。 林潋衣也在男子的解释下,才知道那全部是白骨的坑原来是这个村庄的一种埋葬的方式。这个村庄本来住着一些少数民族,他们的习俗便是将死人露天埋葬,以便死后还能看见这美好得天空。 林潋衣听完之后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原来这是一个早已荒废的村子,这剩下两三户人家还不时常呆在村中。 解了疑惑之后,林潋衣是真的不明白易含非一个那么大得人会去了哪里? 他的包袱也不见了,林潋衣不由得相信他是自己走了。 易含非的确是一个奇怪的人,认识她的第一眼就认定她是仙女,还要拜她为师。现在走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脑袋清醒了? 虽然心中担心,但是林潋衣最终还是放弃寻找他了。 这几天她天天抱着小狐狸跟在男子的身后,男子似乎也知她孤苦无依,也不好轻易丢下她。只好在最后一日的时候对她说:“衣衣,你要找得亲人在哪里?” 林潋衣很无耻的告诉男子她叫衣衣,因为某人仗着自己多活了二十年的优势,就尽情的利用少年的同情心与恻隐心。 只要他稍稍露出一点不耐烦,她就会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像拒绝她就是一份罪过一般。 林潋衣细声细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本来是小徒弟要带我去那里的。衣衣都不认识路,小徒弟不在了,衣衣要怎么办?衣衣会被妖怪吃掉的。” 她的眼泪欲落不落,当真惹人垂怜。 男子似乎面色有为难,“那你可记得陈国的家在哪里?” “呜呜,衣衣不记得了,家没了,爹娘都不要衣衣了,呜呜……” “这……这……” “大叔,你不要丢下衣衣好不好,呜呜,大叔,你不要衣衣,衣衣就没有人照顾了,呜呜……” 这一刻,林潋衣深深体会到了古代版的狼外婆的故事,不过她这只狼外婆欺骗起这只小白兔实在是太容易了。 谁叫她天生基因好,后生学习好,即便是再冷漠的大叔,也会在她的“柔情似水”里冷酷不起来。 就这样,在某大娘的耍无奈下,终于让她缠住了这个冷酷大叔。 跟着大叔的生活似乎每天都在不停的漂泊,他好像没有目的地,却又一路向东去。 本来跟着易含非,他们每日还可以去酒楼吃上一顿,谁让她有钱呢?! 可是那该死的易含非竟然把她的包袱也带走了,搞的她现在天天跟着穷大叔,不是吃野味就是吃烤鱼,开始几天她也乐在其中,对这自然味很是稀奇,可是过了几天后。即便是再稀奇也觉得味同嚼蜡了。 毕竟这没盐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了。 本来林潋衣以为自己就要与他这般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终于有一天整件事发生了变故。 细碎的落叶,随着山风飘落。风在呼啸,落叶乱舞飞扬。 “哼哼,老太婆,实相的就把解药交出来,倘若不然,哼,别怪我不客气了。”说话的是一个紫衣女子,那人面容清丽,大约20岁左右,腰如细柳,低领纱裙随风飘飞,胸口左斜上方的紫蝶印记忽隐忽现,使得整个人有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话是对躺在地上的老婆婆说得,那老婆婆身受重伤,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但却眼神却依然坚定,只听得她道:“哼,你妄想。秋馨芙,你师傅心术不正,你也不是善类。若不是妄想偷我谷中宝物,又怎么会中毒?” “哼,我师傅!那个女人可没有这本事,凭她三脚猫的功夫,还妄想有什么野心。”秋馨芙一边整理发丝,一边幽幽的开口道。 第二十三章 闲事莫多管 “想不到你竟然背叛了你师傅,你的主子又是什么人?”老婆婆怒道。(.) 秋馨芙大笑道;“哼,我的主子你还不配问。” “老身有什么不配问,不过是一个藏头露尾,只会坐享他人之食的小人。”老婆婆冷笑道,眼中满是不屑。 “啪”秋馨芙的手重重打在了老婆婆的脸上,她冷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骂我家主子,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若不是今天我家主人有交代,我早杀了你。快点,把解药交出来,我没时间和你耗。” 林潋衣看着一颤一颤的,她本来只是跟着大叔出来找野鸡喂狐狸,没想到会看见这么血腥的一幕。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哼,我好歹也是绛雪宫两代元老,想要我们绛雪宫为你们卖命,你简直是妄想。我们绛雪宫虽不是名门正派,但也不会做邪门歪道之事。老身才不怕你那一身邪功,我告诉你,我们绛雪宫的人就是死也不会听令于你。如果宫主在,那还轮得到你这妖女在此放肆。”老婆婆说完,连咳了好几声,又吐出了两口血。 “冰婆婆!”两个个清秀的女孩立即上前扶住老人。 “盼烟,致函。”冰婆婆对女孩道。 林潋衣凝目一看,但见其中一个与自己一般大小,生的倒是眉清目秀的,却是怯弱不已。而另一个比她们年长几岁,倒是一派稳重。 “婆婆。” 冰婆婆道:“今天看来我们难逃一死,绛雪宫绝不能交到这妖女手中,你们怕吗?” 盼烟道:“冰婆婆,我们虽然平时顽劣,但我们绝不是怕死之人。” 冰婆婆欣慰的笑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只是要你们同我这个老太婆一起送死,真是太不值了!” 致函哭道:“婆婆平时对我们照顾有加,我们就当下去陪你,大家一起做个伴,也不寂寞。” 三人都抱头哭成一片。 秋馨芙笑道:“你们最好趁现在哭个够,只怕以后想哭也没机会了。” “妖女,你别得意,我们今天就算死了,宫主回来也会替我们报仇的。宫主会铲平你流盈派,让你这个妖女死无葬身之地。”盼烟瞪着秋馨芙大叫道。 “恩?”秋馨芙美目一寒,精光一闪。 “骂得好!丫头们别哭,总有人会给我们报仇,到时哪还会有这个妖女的嚣张时候。”冰婆婆冷声道。 秋馨芙冷笑道;“是吗?谁能为你们报仇?只怕等那人出现我早就称霸了武林,到时我的魔功一练成,就算十个绛雪宫,我也不放在眼里。哼,本掌门没时间陪你们耗,再问你们最后一遍,解药,给我。” 冰婆婆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她。 秋馨芙怒极反笑;“很好,我成全你们。” 秋馨芙冷冷地看了这些人一眼,手中运起内力,红光自手中缓缓升起。“血魄掌。”冰婆婆惊道,看来这个女人果然也是个武学奇才,天下很快就要出现一场腥风血雨了。 “只可惜武林中人还不知道你的阴谋……”冰婆婆躺在地上,看着秋馨芙眉头也不皱一下。 秋馨芙正要动手,一阵朗声大笑令她讶意停手,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她怎会一点都没有察觉?! “呵呵呵,你说你师傅笨,我看你更笨,找不到解药就杀人灭口,那你还不是要被毒死,你还真是笨。”这笑声仿佛是铃音,十分悦耳。 “你是什么人?”秋馨芙冷冷的看着笑声的方向。只见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灵气的小女孩,此刻的她正牵着一个俊逸男子的手,那男子一身阳刚气息,面容俊逸,一脸疏离清冷之态。 林潋衣看清眼前女子,眼睛一亮,赞道:“好美的人啊,刚才在远处竟没瞧仔细!果然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无弹窗广告)”林潋衣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摇晃男子的手,似乎真的是很兴奋。 当然,在这古代第一次看见武林纠纷!!!千载难逢啊。 “衣……”衣男子无奈地瞥了一眼林潋衣,手里还抱着她的狐狸。她似乎是太大胆了,他本来并不愿意去管闲事,但这衣衣…… 秋馨芙冷冷望着男子:“好个无耻之徒,你躲在那里到底居心何在?” 这句话连林潋衣都要为大叔叫冤了,明明是她调戏这女子,怎么这女子就骂大叔。 果然,大叔的脸一黑,声音之中透着不悦:“别人的事,与我无关。” 说着就要拉着林潋衣离去。 却反被林潋衣双手拉住,他不解的低下头,却见她笑嘻嘻的回头道:“本来是在给狐狸找鸡吃,谁知看见了一只好大的鸡,我们就追过来啦,可谁知看见大娘你了,大娘的美丽,令大叔神魂颠倒,这就下来了。” 大叔:“……” 大娘……秋馨芙要紧嘴唇,恨不得将面前的小女孩给撕碎了,最恶萝莉心。她生平最讨厌人家叫她大娘。 忍了忍,秋馨芙冷笑道:“你这个小子到是有几分胆识。”随即上下打量了大叔一下。 林潋衣又开始无语了,为什么每次她都要被这大娘无视。难道同性就一定要相斥? 大叔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眸波澜不惊的迎上她的探究,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冷酷样子。 这个男人果然有魅力,可惜……秋馨芙笑道:“果然是败类。” 什么?他是败类,不知多少女子被大叔迷得神魂颠倒,这个女子竟然说他是败类。 林潋衣这次不用看也知道大叔的脸有多黑,好好一个大好青年,什么都没说,就被这个女人说成这样…… 虽然这罪魁凶手是她,但是她也是无辜的好不好…… “我大叔怎么就是败类了?” 秋馨芙这才看见了林潋衣,她微微一笑:“好,你过来,我告诉你。”这话说得及其柔媚。 林潋衣抖了抖,手心已被大叔握紧。 反倒是他微微一笑,向秋馨芙走去,秋馨芙唇边笑意更浓,手中已经暗暗运力。 “公子,小心那妖女。”冰婆婆刚出声,秋馨芙一掌击出,“砰”地一声,大叔退了数步方才站稳。 大叔收回掌,捂住胸口,淡淡道:“好厉害的武功,敢随我来么?抓住我,我就任你宰割。”话一说完,便翩然飞去,临走前还转身给了秋馨芙一个挑衅的眼神。 秋馨芙冷笑数声,毫不考虑的纵身而起,紧随在后,笑话,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还会留你吗? 两人施展轻功,一前一后,林潋衣一看傻了眼,也施展轻功全力跟紧他们。 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如之前一般大小,可见两人均是高手。 秋馨芙也当下清楚,原来男人刚刚那掌是故意输给她的,恐怕只是为了引开她,让冰婆婆逃跑吧。现在知道已经太迟,秋馨芙也不返回,就算杀不了冰婆婆,今天也要先解决你!秋馨芙暗想道。 半晌,来到一片空地上,大叔蓦地停住脚步,毫无预警的转身,秋馨芙吓了一跳,急收住身形,身子在空中一翻,避免撞上他。 秋馨芙冷冷望着他;“你刚刚受我一掌,就是为了就那个老太婆?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叔声音淡淡,看也不看她一眼:“在下姓顾。” “你姓顾?西罗皇族?”秋馨芙倒真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朝廷众人。 “正是。” “朝廷与江湖从不互相干涉。”秋馨芙冷冷一笑,紧紧盯着男子的每一个神情。 大叔脸色微微有些无奈,他蹙了蹙眉:“我并不想干涉。” “废话,多说无益,竟然你坏我好事,那我也顾不得你是真的姓‘顾’还是假。” 说着忽然发动身形,双掌齐出,朝他胸口拍去,手下丝毫不留情。 大叔避闪之间游刃有余,数招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一方直攻不停,另一方无意真的出手。林潋衣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连口气都要缓不过来了。 “你当真要杀我大叔吗?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凶?我从没见过这么凶的女人!”林潋衣在一旁喊道,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大叔给杀了。 “哼,今日不取你性命,休想我停手。”秋馨芙冷喝,双手出击更快了。 两人对了一掌,趁秋馨芙退后之际,大叔借助轻功再起,头也不回道:“今日到此为止,告辞!” 话声方落,人已抓着林潋衣在数十丈外。 “不杀你们,我誓不罢休。”说完也是身形一动,人已追去。 两人身轻灵动,已追了大半天,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林潋衣缩在大叔的怀里,回头半阖着眼睛,一脸困意:“还不放弃吗?我们的命就那么重要?” 秋馨芙此时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的轻功并没有大叔好,她纯属靠内力支持,现在她的内力已经耗损过大,可是要她放弃,还是不可能。 “大娘,你的武功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多!真是了不起。”林潋衣继续抽空找她说话。 秋馨芙不答。 “唉,你今年多大,我猜40岁!” 某人脸色扭曲,还是不答。 “我看你不答一定是你的实际年龄更大,你不敢说。” 秋馨芙脸色已经有些青白,趁林潋衣说话之际,她从怀中拿出一支小刀,想也没想就向着那个聒噪的小女孩出手。 可是,她的手,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杀气?糟了,内力耗用过甚。当下想转身已经来不及了。 林潋衣直直看着那支小刀软软得落了下去,看着秋馨芙直直向后飞去,挥了挥手“大娘白白哦!” 等秋馨芙站起之时,那还有二人的影子。 第二十四章 厌恶莫过萝莉 站在山边,感受着扑面的柔和之光。闭上眼睛一切的感受都是美的,可当睁开眼睛时,远处的那一片暗红却形成了诡异的格调。 身后有了一丝轻微的响声。林潋衣心中一暖,立即回过头去。 此刻的大叔正坐在树下调息,他的脸色已经红润的许多,早已不复几日前的苍白。 那天与那妖女的交手,她本以为大叔无恙,却不想那妖女竟然掌上有毒。一逃开,大叔就将她放开,一口血吐了出来。 当时的林潋衣吓了一跳,下一刻自己小小的身体就被大叔沉重的身体狠狠压了下来,竟是昏死了过去。 林潋衣虽然会轻功,但是她可不会武功,所以当她看着昏迷的大叔时,有一瞬复杂的心情。 大叔受伤有很大的责任是她的任性害的,想了想,她就去找那日的婆婆,想着她们竟然是武林中人自然会武功,就一定可以救大叔。 她本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不想那冰婆婆一直在树下等着他们,仿佛是知道大叔受伤一般。 两人被冰婆婆带回了绛雪宫,由她亲自为大叔调息了两日才脱离危险。 从昨日开始,尽管大叔还没有清醒,但他已经有了一点意识了。 轻轻踱至他的身旁,大叔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林潋衣心中有所惊喜,将微凉的指尖触到他的脉上。 慢慢睁开眼睛,一股刺眼的亮光让他有些不适。 重又闭上双眼,他能感受到一双柔软的小手轻轻扶住了他。 他费力的再睁开眼,迷糊中他望见了一个美丽的影子。也许是太过于虚弱,让他重又遁入沉睡之中。 林潋衣见他又昏睡过去,立即抱着他,以免让他触地。待发现他只是沉睡之时,她才放下心来。 这绛雪宫说是一个门派,但是人却是极少的,宫中只有二十几人,与她心中的江湖完全不相似。 不过作为冰婆婆的救命恩人,她的待遇也是极好的。 这段时日,都有一个小女孩来给大叔送药,那个小女孩就是那日与冰婆婆在一起的小女孩,似乎是叫致函。 这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爹娘是谁的孩子。听冰婆婆说,这府中的孩子都是她捡来的,而属致函最小,所以最受宠爱。 但是林潋衣十分讨厌这个小女孩。 比如现在,林潋衣正蹲在草丛里,抓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小虫。头顶一片阴影洒下,不必去看也知道是谁。 潋衣继续找她的小虫,并不打算理会她。 可是下一秒,她就被一阵尖叫声骇的差点一头栽进了草丛里。 “啊!”尖喊声中布满惊惧,林潋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宫里一个稍大一点的哥哥就跑了过来。 “好多虫,致函怕虫!”林潋衣这才发现自己抓了一个上午的两罐各色的虫子正四处乱爬飞舞。而致函的身上爬满了各样的虫,看起来好不恐怖。 她的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只紧紧的抓住那个哥哥,一个劲的开始哭。 “啊!那都是我好不容易抓的虫,你你你!!!”林潋衣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就这么跑了。 “你是哪里跑来的野丫头,竟然欺负我的小师妹!”林潋衣话音刚落,就听那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少年对着她就吼。 林潋衣给他吼得一愣,野丫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骂她!不是说美女的待遇都很好吗?为什么她现在的待遇就是天壤之别。别说她比不上这个讨厌的萝莉! “明明就是她先碰我的虫,谁让她碰得!”林潋衣最见不得人家吼她,当然也要猴回去。 “怎么了?致函怎么哭了?”盼烟的声音从远而近。 “盼烟姐姐,人家好怕虫,衣衣姐姐抓了好多虫。”她一边哭着,一边扑到盼烟的怀里。盼烟帮她把虫子都拍去,看着林潋衣的眼色有些不悦,却也忌惮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没发作,只是淡淡道:“衣衣,别再欺负致函了。[]等你大叔醒来,看见你如此顽皮定会好好教训你。” 林潋衣一听不乐意了,心中不甘的刚要顶回去,眼睛却瞥到门边的影子。 她不甘的神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往某个帅气英俊的大叔怀里扑去。 “大叔,她们欺负衣衣。”说着一手指着致函,抬起头,哭的梨花带雨,“她把衣衣抓了一早上的虫都扔了,这都是衣衣抓给大叔的,呜呜呜……” 某大叔:“……” 林潋衣不管不顾,紧紧搂着大叔的腰,好不委屈。 盼烟一见大叔醒了,脸色有些尴尬,见某衣衣又恶人先告状,只得歉声道:“公子别误会,这只是孩子们顽皮,并不是大事。” “谁说不是大事,你刚才还要叫大叔教训我!”林潋衣仗着有大叔在,当下底气也足了。 “你……”盼烟脸色一白,却是说不出话来。 “别胡闹了,衣衣。”清清冷冷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叔微微苍白的脸色上看不出喜怒,他淡淡看了一眼地上四处爬得虫子,低咳一声道:“是衣衣顽劣,在下向你们赔罪了。” “啊?”林潋衣张大嘴巴,没想到他竟然不护着自己。 盼烟一听这话,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当下也轻声道:“公子客气了,小孩子罢了。” “哼!”林潋衣一听狠狠将大叔一推,这一推差点让大叔撞上了身后的墙,自己则跑进了屋子。 “这……” 盼烟看着林潋衣大发脾气,有些为难。然而某大叔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她的方向,淡淡道:“没关系。” 林潋衣现在很生气,虽然只和大叔相处了半年时间,虽说不过是自己非要缠着他。但是好歹半年的情意也比的上那个小女孩吧。 哼,这宫里所有人都护着那个致函,现在连大叔醒来也帮着她。 难道自己就这么恶劣?对了,大叔刚才还说自己顽劣。 哼,果然外人就是外人,还是秦朔好。她还是要去找秦朔,要不然都没有人护着她了。 说到这里,她把自己的衣服和一堆玩具全部包好,一手拿着包袱,一手抱起最近吃的有些肥胖、正在睡觉的狐狸就走。 刚走到门口,就被了一堵坚实的“墙”给撞了回来。 林潋衣哼了一声就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 林潋衣心中一乱,下意识的就要收回手,然而对方却只是当她小孩子耍性子怎么也不放。 “你,你,你,放开我!”林潋衣一急,说话也开始结巴。 可怜某大叔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叹了一口气,淡淡道:“衣衣,别胡闹了。” 又是这一句,她怒道:“在你的眼中我就只会胡闹,你是不是真的想教训我!” 大叔脸一沉:“你还不知错?” “我错在哪里?”林潋衣瞪着他,刚说出来就有点后悔了。她偏过头,“对不起,是我的错才会害你受伤。” 大叔将她拉进屋中,将门关上,再叹一声:“我并没有怪你,只是你是女孩子,不应该这么顽皮。” 林潋衣一气,再甩了甩手,可就是甩不开他的手。他的手心很热,她的心也在微微发烫。她嘴一撇:“我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早就嫌我烦,我现在就走。再也不给你找麻烦了。” 让清风吹拂过他的发梢,明亮的黑眸温柔如水。他何时有过这样的神情,让林潋衣微微一愣,就听他轻声道:“打扰了冰婆婆多日,我们是应该告辞了。” 林潋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要跟自己一起走? “衣衣,你还是个孩子,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懂,总有一天你也要长大。”他耐心的告诉她。 小狐狸早已忍受不了林潋衣大力的蹂躏,一挣脱就爬到床上继续睡觉。 “我不喜欢你教训我。”林潋衣嘴嘟着,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大叔无奈地看着她这副模样,摇摇头:“我何时教训过你。” “那,那我们过几天再走,大叔的身体还没好。”林潋衣终于软了下来。 “好。” 他的眼神宠溺,可林潋衣知道自己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可爱顽皮的孩子。她忽然之间不知是喜还是悲,心中微微有些酸酸的。 在绛雪宫还是很逍遥的,只是每天看见致函送药来,她都很不开心。 因为致函是个无比喜欢撒娇的萝莉!!! 尽管某人忘记了自己的恶劣历史,但是比起来,她真的越看不喜欢这个萝莉! “哥哥,你的身体好了吗?婆婆说你要多出去走走,才对身体好。函儿陪你出去走走。” 你看看,多无耻,还函儿?! 是挺恶寒的!!!(某人再次忘记了她的无耻历史) 林潋衣一听,一把拉住大叔,摇摇他的手道:“大叔,你说陪衣衣抓虫的。” 果然致函一听虫,脸色一白。也抓住大叔的手,颤声道:“哥哥,我们不要抓虫好不好,我们去摘花。” “要去抓虫!大叔先答应我的!” “哥哥身体还没好,还是去摘花吧。抓虫不是女孩子应该做的事,衣衣姐姐一起去摘花吧。”娇滴滴的声音惹人喜爱,不过却惹某大娘萝莉无比厌恶。 “哼!”她一放手,背过身去,爱去哪去哪,她才管不着。 “哥哥,姐姐都同意了,咱们一起去摘花吧。”林潋衣忍住要打死她的冲动,抱着狐狸坐在一边数毛。 “致函,你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不想出去。”还算某大叔比较有人性,没有重色轻……轻…… 反正还算够义气。 谁知致函不仅不走,反倒是怯怯的说道:“哥哥,函儿能不能抱抱那只狐狸,它有九条尾巴好可爱。” “不行!”林潋衣一听,头发立即竖了起来。想抱她的狐狸,想都不要想。 第二十五章 恩人?仇人? “哥哥。”甜腻腻的声音满含着委屈与期待。 大叔果然受不了萝莉的撒娇,看见我开口道:“衣衣……” “不给!”林潋衣一听更来气了,怎么大叔一见到致函就都向着她,昨天她与大叔烤野鸡,也给她分去了半只,前天烤小白兔又分给了她大半只。虽然那只小白兔是大叔给致函抓来的宠物。某人嫉妒之下就把偷来烤了。 “哥哥,我好喜欢那只小狐狸,送给函儿好不好。”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大叔。 林潋衣一听更仿佛被踩了尾巴,她跳了起来:“说了不行就不行,狐狸是我的,凭什么送给你!” “衣衣!”大叔低斥道。 林潋衣一瞪他,“这是朔哥哥送我的,我谁都不给。” 说完抱着小狐狸就跑了出去。 这次林潋衣是真的生气了,她真的好想秦朔,秦朔什么都护着她。可是竟然不告而别,她越想越生气,转眼就跑出了绛雪宫。 跑了大半天,也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去。看着茫茫的天空,林潋衣想起了南诏皇宫,曾经尽管被人白眼相待,但是她好歹还有一个家。现在她连家也没有了,当真是孤苦无依了。 走了许久,林潋衣扶住一颗粗壮的大树停下。她的体力并不是太好,向后张望,却依旧寻不到一点人迹,心底不由得灰心起来。 正想着,树林忽然起了大风。林潋衣下意识的捂住眼睛,脸颊被枯叶割得很疼,林潋衣皱了皱眉,还未等她睁开眼睛,便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公主,你还想跑去哪里?” 这个声音听起来十分阴冷,让林潋衣没来由的一颤。 林潋衣转身便看见一个满脸戾气的男人正狠狠的看着自己,仿佛一头捕猎的野狼,在看到他手中冰冷的长刀,林潋衣顿生恐惧。 “你是什么人?” 林潋衣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不觉竟有了一种极其恐惧的感觉。她瑟缩着退后了一步,抱着狐狸的手也不觉得紧了紧。 那个男人见她如此,嘲笑道:“自然是来杀你的人。” 林潋衣心中一凉,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被抓住,她不安的看着黑衣男人慢慢欺近,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她的身体颤抖着,后退着却被一块石头绊倒了,膝盖上顿时殷红一片。 他死死盯着林潋衣的脸,脸上表情莫测。林潋衣正待探究男人的神情,便听男人出声,“公主殿下快把玉玺交出来吧。” 林潋衣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她虽然逃出了皇宫,但是她却从没有带走玉玺。而且这个男人她从来没有见过,竟然会认识她,而且会在西罗出现。 “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呵呵,呵呵,我不是公主。”林潋衣想要否认,却见男人伸出手向来袭来。 林潋衣身体本能的当下转身,可回身的动作还未开始,就被那双大手制止住了。 “我不是唔,唔”林潋衣大惊,张嘴想要呼喊,还没出声就被男人捂住了嘴。 粗糙的大手触在她的脸上,很是难受,声音生生的被闷在嗓子里。林潋衣奋力的挣扎,全然抵不过男人的力道。她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如此凶险,这个重生她一点都不喜欢。 “公主,把玉玺给我,我就让你少受些痛苦。”男人的语气之中透着阴狠。 林潋衣很想告诉他,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个公主!!!,可是她却连否认的机会都没有。 惶急之下,她用力踩向男人,男人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一招,一时大意竟也松懈了手上的力气。林潋衣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亦不敢回头,当下就向前跑去。 “死丫头!” 男人的怒吼之声在身后,林潋衣感受到他的怒火,更加不敢停下。 树林之中分不清方向,林潋衣只能继续向前跑去。她的体力还没有恢复,可是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时,人总能发挥极限。 林潋衣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对着自己要玉玺。但是林潋衣知道,这个男人很危险,非常的危险,他的身上有着让她畏惧的气息。直觉的她不想接近这个人,只觉得离他越近死亡越近。 林潋衣运着轻功在树林里跑着,忽然很庆幸这个树林之中没有杂草灌木,若是有藤蔓干扰,恐怕死的几率更大。 可是还未等林潋衣庆幸完,胸口便有一阵剧痛传来。林潋衣脚下一顿,从树枝上跌了下来,低头一望竟见半截冰冷的刀剑从胸前穿过。 当她再次跌倒在地的时候,眼前的阴影让她的无助、恐惧更甚。 那个如鬼魅般的男子就站在她的身前,她颤抖着向身后慢慢挪动,只听见那个人笑道:“公主,你可真不听话哦,这样可要多受苦的。” 黑衣男子的声音听在林潋衣耳中只如幽灵,她爬起身,只见男子似乎并不着急,见林潋衣退一步,他便上前一步。 他的脸上含带着嘲讽的笑意,双手环胸,看着林潋衣垂死挣扎。 这家伙竟然如此对付女人。 此刻的林潋衣按捺不住心底的痛恨,一口血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明知挣扎无用,可是林潋衣却不想落入这个男人的手里,她完全相信他会再给自己一刀。 将手缓缓伸入怀中,紧紧握住那一包粉末。 “要怪就怪你父亲,亡国之主,定当以身殉国。”男人的唇边带着讽刺轻佻的笑容,他一步一步的逼近。 他进一步,林潋衣就退一步。长长的血路一直延伸到了河边,林潋衣几乎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 她已经不想再做解释,她只求今日不死,来日再报今日之仇。 就在林潋衣准备停下脚步时,却见男人的身后竟然又来了几个人,看着他们熟络的模样,又看见几人一脸淫色的看着自己,林潋衣内心凉入谷底。 只听一人说:“这公主还真是漂亮,再养个几年一定是个绝色美人。” 眼见那些人从四周围了过来,林潋衣心中一慌,看着身后的河水,她并不知深浅。心底一横,将手里的粉末撒了出去,便纵身跳了下去。 粉末不是毒药,却可令人精神瞬间迷失。 不如林潋衣心中所想,水不浅,却也不深,因为震动带来的剧痛让林潋衣晕了一下,只这一下便让她沉入水里。 失血过多,林潋衣已经无力挣扎。却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她看见了水中深处的那抹身影。 林潋衣看着那远方的人,似乎那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林潋衣竟然转身向水深处扑去。 岸上众人本在看着笑话,却被林潋衣忽然洒出的粉末慌了阵脚。此刻见林潋衣向着河水深处游去。只听当前男人气骂一声:“死丫头还想跑。休想。” 说着也一跃扑入水中。 林潋衣惊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岸上后来的几个男人已经开始互相残杀,那血腥的场面让林潋衣一阵心惊。而那伤害自己的男人却红了眼奋力的追赶着自己,那毒辣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林潋衣已经不敢去看身后:“救我,救我”她将手伸向着那抹白影求助,终于在还有一步距离时,她抓住了这个影子。 白影是一个男子,被林潋衣一抓随即便惊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将视线缓缓移下。 林潋衣的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河水被鲜血染成红色,白衣男子盘坐在河中大石上,居高临下可以很清楚的看清林潋衣面容,可是林潋衣却已无力抬头。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坏人,林潋衣紧紧握住手中的衣诀,将自己藏在男子身后。 耳边却在此时传来一声好听的男声:“是,你”男子的声音似带颤抖,似带疑惑,是询问,更是错愕。 然而林潋衣却再也没有了思考的能力。眼睛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头,眩晕;身体,好疼 意识稍有恢复,水,为何是水,周身被湖水围绕,自己已经无力挣扎,湖水慢慢淹过头顶。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林潋衣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就是古色古香的雕花床,巡视四周,古韵厢房,粉色纱帘,一切都昭示着,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闻着满屋的药香,她竟有些恍惚。 想要动动身体,却牵动了伤口。疼的林潋衣不敢再动。 想到昏迷前穿透前胸的长刀,林潋衣此刻还觉得后怕。 胸口被包扎的很好,可血腥之气仿佛还在鼻尖,林潋衣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下来。中了那么严重的刀伤,还浸了半天水,即便是在现代都不一定能将她救活。可是林潋衣知道此刻的她是真实的活着。 不能动,口中却渴的厉害。想要叫人,却又不知该叫谁? 她摸了摸衣服,触手滑凉的细腻之感,她低头一看自己身着一套较好的湖色纱裙。 林潋衣无语,自己睡了几天? 林潋衣默默地想着,房门却在这时打开。 隔着纱帐,林潋衣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可她却依稀看着了这是一个男人,一身白色的衣袍,看着身形很是儒雅俊逸。 是他救得自己。 第二十六章 斩草除根 林潋衣知道这便是那日盘坐湖心的男人。想到是他救了自己,林潋衣不由得出声道:“是你救了我吗?” 男子似乎愣了愣,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上前将纱幔挑起。没有了纱帐的遮挡,林潋衣这才看清了男子的面容。 这真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与大叔同岁的模样,黑发散垂下来,只用一只白簪挽起。将他白皙的面容更显光华无限。他一身白衣,倒有几分不羁的风情。隐隐带着俊雅之气,柔和的让人想要接近。他仿佛是一块美玉,风姿清雅,眼眸深邃明亮。 林潋衣盯着眼前的男子,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忘记了一切冰冷与恐惧。 男子似乎也很认真的再看她,但察觉到她脸上的错愕时,倒是没有露出笑容。 “你,是谁?”男子凝视着她,那眼光之中有浓浓的疑惑与防备。 林潋衣先是一愣,想要解释自己的身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林潋衣摇摇头,苦笑一下,“多谢救命之恩。” 男子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看得很是认真,可林潋衣却觉得他在透过自己看见了另一人。 “你”林潋衣没有继续说下去,对于别人的事情,她似乎是不该去问太多。 所幸男子移开了视线,沉默了许久才道:“你住何处,我也好派人通知你的家人。” 林潋衣顿了顿,想起了大叔,她慢慢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之上她早已没有了亲人。 似乎是看见了林潋衣黯淡的神色,公子自知失言,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了一句:“你的伤势很重,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你且放心。” 林潋衣心底感激,想起身道谢,奈何伤口刺痛。她无力起身,只能点点头,轻声道了一句:“谢谢哥哥。[.超多好看小说]” 公子沉默了片刻,很认真的望着她,她这般年岁却不呼一声痛当真让他刮目相看。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否姓秦?” 林潋衣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却也摇了摇头:“我没有姓。”想了想,又道,“我叫衣衣。” 她这样的年龄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妥,却见公子的眼中流露出淡淡地失望之情,之前的温柔也淡去了许多。他离开床前两步,低垂的眉目,看不出此刻的神情。 林潋衣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有些无措。 “你好好休息,这里是我的庄园,没有人会欺负你。” 林潋衣还没理解公子话中的含义,便见他已经大步的离开了房门。 林潋衣看着他俊逸的身影,总觉得很是寂寞萧索。 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对她? 那种眼神,再想到自己受伤的原因,似乎自己长得很像这个时代的一个人? 脑中思索万千却不得其解,就算自己长的很像,自己也不过才是十岁的年纪。难道大叔都爱萝莉?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又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被梦魇缠住。每每惊醒都会体觉到伤口处的刺痛,林潋衣何曾受过这种苦,一时竟痛的无法再入睡。 林潋衣不知这里是何处,她大部分是躺在床上修养,她的伤势很重她本清楚,大夫每日必会定时前来。从大夫的口中林潋衣知道自己没有几个月是不能下床的。这让林潋衣不由得十分苦恼,她这样小得年纪下药不能太猛,所以大夫也不敢下重药,这样一来,林潋衣好的更慢了。(.无弹窗广告) 公子再也没有来过,初醒的那几天,林潋衣几乎还是熟睡的时间多,可近来几天,她清醒的时候较多。有照顾她的侍女,可侍女却是哑巴,林潋衣根本无法和她交流。 林潋衣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常常一人望着头顶的纱帐,想着今后的去向。 这一日,林潋衣在一阵轻微的说话声中被惊醒的,睁开眼睛时,床前却站了两位男子,一位是她见过的公子,白衣黑发,五官清俊雅致。而一位,未见其容就先感受到他周身淡淡散发出的一种清冷气息,这种气息与大叔微微有些相似,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男人漆黑的眼眸也正看着自己。男子的气质很出众,面貌俊逸与白衣男子不相上下。 林潋衣不由得想,果然都说古代男子基因好,这话一点不错。 这两人似乎本在谈论着什么,此时见林潋衣醒来,都将目光转向了她。 林潋衣微微一愣,这似乎是她的卧室尽管是公子给的尽管她只有十岁…… 可是,他们两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自然的站在这里 似乎是感觉到了林潋衣眼中的慌乱,公子先是微怔,似是理解了林潋衣所想,他按住想要起身的林潋衣,轻声启口,声音很是温润:“衣衣莫怕,这位是衾哥哥,是为医治衣衣伤势而来。” 林潋衣听此解释,瞬间没了防备,她也不再挣扎,只是微微一低头:“谢谢哥哥,谢谢衾哥哥。” 林潋衣话刚说完,便见公子和衾互相对视了一眼,那眼中都是疑惑不解。 林潋衣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有些茫然又畏惧的看着公子。 公子不期然回头,却望见她的眼底。 他没有再看她,而是对着衾淡淡道了一句:“有劳顾兄。”说完便径自走出了房门。 衾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看着林潋衣的眼神似乎也含上了一丝疑虑。 他离得很近,林潋衣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一时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后衾似乎也没准备与她深谈,而是淡淡地将探究的视线撇开。 “小姑娘将手伸出来,让哥哥为你探脉。”他的声音如他的气质一般清冷,却也很是好听。 林潋衣眨了眨眼睛,闻言依从。 房间之中只闻林潋衣的呼吸声,安静的有些诡异。林潋衣一边给大夫把脉,一边想念着前些天那些没有声音的日子。尽管那些日子也很无聊,可是却没有现在这样的冰寒压力。 “不知姑娘从何而来,又是被何人所伤?”衾的声音冰冷,让林潋衣身体颤了颤。 这本是林潋衣被他的声音轻颤了一下,却不知这样的颤抖在衾的眼中更成为了可疑的证据。 林潋衣不语,从何而来她根本无从回答,可是被人所伤,这也是她想要寻找答案的疑问?她自然不会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 “林潋衣。”林潋衣没有回答,而是有些迟疑的吐出了这个名字。 衾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也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是何人?而我,是否很像她的。”林潋衣停了停,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次衾脸上的讶色更深了,他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紧紧的注视着林潋衣的神情,似乎是想从中查询到一丝破绽。 可是林潋衣的脸上是比他更疑惑的神情,感觉到衾的视线,林潋衣虽是害怕,却也不解其中之意,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开口:“你,真的不知道林潋衣是谁?” 林潋衣摇了摇头,似乎那三个字真的与她无关。 “你确实长得很像潋衣公主。”衾淡淡道来,气息也未潋,只是默默地放下她的手腕,离去之前道了一句:“好生休息,我过些时日再来。” “谢谢。”林潋衣轻声道谢,这一声道谢却让离去的衾眉头皱的更深。林潋衣知道刚刚那一瞬,她已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 刚才替她把脉的那一瞬,他已控制住了她的脉门。她并非丝毫未觉,是掩饰的太好。 林潋衣的眼光流露出一丝杀意,她若没记错,衾是七皇子顾夜雨,或者是昙下一夜天的周初。而刚才公子称他“顾兄”,看来是顾夜雨无疑。 没想到竟然会送到她的面前。她紧紧握着手心,只怕这公子也非善类。她会报仇的,为父皇报仇。 离开房门的衾正见站在屋外的白衣男子。 “风随,此女不可留!” 顾夜雨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线条,看着面前轻咳的男子轻轻道出了一句。 林风随的身体微微一僵,望着顾夜雨,直觉的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顾夜雨见他如此,冷冷转身道:“你可明白?” 林风随眼中微微流露出一抹痛意,良久不语。 顾夜雨还想再说,却在看见他的神情时略有不忍的回过头,许久之后才说出下一句,“风随,她是前朝公主。” “抱歉,她只是一个孩子,也许”林风随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云逝冷冷地打断他,“你是未来的南诏之主。” 林风随默然了一会,一个苦涩的笑容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我明白了。” 第二十七章 杀意 林潋衣暗暗告诉自己,她不是林潋衣,一定首先要让自己相信。[] 可是,她此时又能做些什么? 她似乎应该先计划好一切。 这些天里,她常常做着一个相同的梦。 梦中,她自由的跑着,无忧无虑。 这是一条十分热闹的大街,街边四处都是各色的彩灯与华丽的烟火。她欢笑着,追着烟花的方向跑去。 奔跑之中,她听见身后有人低笑一声,对她说: “衣衣,当心摔倒。” 她回身,却见秦朔站在远处,含笑的看着自己,而他的身影却在慢慢远离而去。 他说:“衣衣,你要报仇,为你报仇。”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还是含着笑意的。错愕之中,林潋衣慌忙追了过去。 可是秦朔越来越远,小小的她根本追不上他的脚步。 脚下一痛,林潋衣重重摔倒在地。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抬起头来想要继续追上去。 却听见身后另一个温柔的呼唤: “衣衣,衣衣。” 林潋衣诧异的回身,这是一个如琢如磨,清风一般的男子。 他走到自己的面前俯下身,温和地笑着,他的眼睛清澈明朗。 林潋衣望着他,竟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衣衣,我带你离开。” 看着他,仿佛隔着千年的相思。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许似曾相识。 只见,一阵花雨飘落眼前,遮挡了两人的视线。 潋衣在梦中想要抓住他们,可除了满手的冰凉,什么都把握不住。 她从梦中惊醒,不经嘲笑了自己一番。梦见秦朔还好,自己与他毕竟玩了两年。可与大叔实在是…….好吧,她与大叔也在一起玩了两年,大叔也确实给了她许多关爱。以至于她自然的开始依赖他。 想到大叔,林潋衣不由得开始想,自己跑了出去之后,大叔有没有很着急的找自己。(.)又会不会因为自己不见了他就轻松了。 想到这里,她的嘴巴撇了撇,死大叔,老不正经,喜欢萝莉,看见人家萝莉撒娇就顶不住。 此时的林潋衣完全忘记了她口中的大叔也不过只比她大上七八岁罢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梦的缘故,以至于她竟然开始有那么一点想大叔了。对了,大叔叫什么?她似乎到现在还没有问过。 正思考之间,林风随走了进来。他抿着唇,眼中是无尽的深沉与复杂。 还未等风随开口,一声莽撞的推门声响起,但见来人是一个随侍。 此时的随侍也顾不得诸多礼节,望着林风随急促一行礼道:“公子,老爷有要事传你速速回去。” 林风随点点头,望了望窗外晴空,复而又垂下眉睫道:“我知道了,去准备车马吧。” 林潋衣微微一愣,她还什么都没弄清楚,他就要走了? 她张大嘴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林风随对她歉意道:“衣衣,我要走了,你,我会让下人带你去另一处别院,那里风景好,对你的伤势有帮助。” 林潋衣乖巧的点点头,眨了眨眼睛,怯怯道:“大哥哥还会回来吗?” “你好好吃药,以后,若是还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他温淳低沉的声音传来。 林潋衣绞了绞衣角,轻轻“恩”了一声。 心中却想,恐怕我是没那个机会了,但她面上甜甜的眯着眼笑着。 林风随淡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没有要任何随侍,只有林潋衣一人坐在舒适的马车里。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却已经能走动。她掀开车帘看着车外大批的铁卫,密密麻麻的围着车队。她秀眉微蹙,果然被怀疑了吗? 不过,她倒不太相信公子会这么杀了她。若是想杀她其实早一点就可以不用救她。自是顾夜雨眼中的杀意她没有错过。 不知为何,林潋衣总觉得公子并不想害自己,可是具体是为了什么,她倒是不得而知了。 眼看着车队越使越远,林潋衣心中就愈加的担心。 她靠在榻上休息,微微按住紊乱的心跳。 忽然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越使越近,林潋衣心微微提到了嗓子眼。 透着车帘,她看见了来人的样子。她几乎要叫出声,是大叔!! 但见大叔骑着马,与她擦肩而过。他眉头之间带着焦虑的神色,这是因为她吗? 林潋衣有些怔忪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竟也忘记了叫住他。看着他越走越远,林潋衣的心微微有些落寞。 狐狸不知丢在了哪里,她环抱着自己的身体,此刻的她越来越觉得单薄。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知过了多久到了目的地。 夕阳西下,林潋衣站在高楼上看着面前的景致。她仰着头,西斜的韵光洒在林潋衣的脸颊上,将她的沉默转现成一份落寞。 她已经站在这里一天了。 林潋衣在想,好像她很小的时候起,每每父皇不在身边时,她就喜欢这样一个人呆在一处,任由思绪乱飞。 不知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还是因为她不想去理会别人。 自从认识秦朔之后,林潋衣就不愿与其他人呆在一起。 那个时候的秦朔还是个弱冠少年,可是他的身上却有种强大的力量与气势。明明他是那般的霸道与邪魅,但林潋衣却可以在他的身上找到一种依赖之感。 她不会相信任何人,只是除了秦朔。 秦朔的身上有着她熟悉的安宁,可是这种熟悉她不知从何而来。她记得秦朔有一日问她:衣衣,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那一瞬间,她看见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凄迷感情。那种感情或许叫做惆怅,也或许叫做无奈。 “公主。”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竟来她发呆的时间好像越来越长了。 声音的主人故意压低声音,似乎是害怕惊吓住这个默然思考的女子。 回过头,林潋衣眨眨眼睛,看着面前五官俊秀的男子,一时竟有些忘记了身在何处。 “衾哥哥?你是在叫我吗?”轻柔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疑惑。 “还是不承认吗?”顾夜雨神色平和,黑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林潋衣看着他的表情,神色如常,微微笑了笑,“衾哥哥,你是来找衣衣玩的吗?” 叫一个同音的名义还真有不习惯呢? 见她继续装傻充愣,顾夜雨冷哼一声:“我并不是风随,你休想糊弄我!” “啊?”林潋衣小脸垮了下来,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凶,忍着泪,不开心道:“哥哥你好凶啊,不跟衣衣玩就算了,还要凶人家。” 见她一副孩子气的模样,顾夜雨想要发怒,却又是怒不起来,半晌只得忍耐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承不承认!” 林潋衣缓缓抬头,还是不解:“大哥哥,你在说什么?衣衣听不懂。” “听不懂?”顾夜雨冷笑一声,就在林潋衣猜测他要爆发时,却觉得自己脑袋一阵晕眩,下一刻双脚一空,身体一沉。 “啊!!!!” 呼啸的风从耳边划过,她几乎来不及思考,就发觉自己被扔下了高楼。 该死的顾夜雨! 林潋衣没想到顾夜雨会如此的心狠手辣,看着他逐渐变小得身影,她的眼中露出一股杀意。 落入冰冷的护城河里,林潋衣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要冷透了。水呛入口鼻之中,死亡的滋味让她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恐惧袭来。 不,她不想死?她还没有报仇!她怎么可以死? 老天,救救她吧,快来救救她吧。 意识朦胧的瞬间,她看见一个人影正向自己游来……. “九殿下离宫已经大半年了,皇上派去的侍卫都找不到殿下。如若殿下不是自己不想回来,就一定是有心人挟持了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大意啊。” 顾夜雨蹙了蹙眉,低声问道:“九弟可有仇人?” “不曾。” “那你如何认为是有心人挟持?” 长石哼了一声,道:“在皇宫之中,什么明争暗斗没有,此时更是陛下选太子之际,想除掉九殿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愤怒,“这般贼子罔顾伦常,实在天理不容。” 顾夜雨皱了皱眉,“那你心中可有计较?没有证据必然不能声张。” “等找到证据,九殿下不知该受了多少苦。”长石心中担忧,一时语气有些严重。 顾夜雨默然,却听一个平稳的声音响起:“长石你又焦躁了,九殿下曾说你进步了许多,可我这才离开数日,你又退步了不少。” 来人正是乌总管,但见乌总管一身简单的衣饰,看起来任意非常。而他的脸上却还是含着惯有的从容。 “乌先生,你觉得会不会是” “不会!”长石的话未说完,乌总管就已经截断了他的话。 望着长石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我刚才顺便去拜访了一下诸位皇子,此时绝对与他们无关。” “乌先生,那会不会是?” “长石下去吧,我有话与七殿下详谈。你去门外守着。”乌总管从容的让长石退下,并不让他再问。 长石见此,只得退下。 待长石走出房门,顾夜雨方才迟疑的问道:“乌先生觉得,九弟迟迟不归,是因为南诏之事?还是…….”顾夜雨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愿继承皇位。” 乌总管听此,却不惊奇,而是平淡摇头道:“我家殿下的心思从来没有人知道,但是陛下是曾见过殿下,殿下的心情一直郁结,恐怕只是自己不愿归来。” 顾夜雨低声道:“九弟还在执着当初的事情。” 乌总管笑了一下,道:“只怕是谁经历那样的事情,都会有所介怀。” 第二十八章 嬅妃 “只道身不由己,想必九殿下散完心自然会回来。”乌总管叹道,“殿下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可想要殿下死的人却多不甚数。” 顾夜雨脸色一变,“乌先生,那你可认为是那些人所为?”听了乌总管的话,顾夜雨的神色也有些担忧。 乌总管微微一笑:“七殿下不必太过于担心,殿下一定不会有事。” 顾夜雨点点头:“希望如此。”说着,他又道,“但是去找九弟的人也不要撤,也不可大意。” 乌总管告退之后,顾夜雨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问身边的侍女道:“对了,那位小姑娘醒了没?” 那天他将林潋衣扔进护城河之后,随即就跳下去将她救了上来,瞒过所有人将她带回了皇宫。林潋衣喝了不少水,因为伤口未痊愈,又进了冷水,一直昏睡了数日。 林潋衣一醒来就听见这段陌生的对话,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淡淡瞥了一眼走进来的顾夜雨。眼中没有多少情绪。 林潋衣慢慢转回头,不再看顾夜雨,而是继续看着天花板。 那里除了一串银铃什么都没有,可从林潋衣眼中却又似看见了太多东西。 顾夜雨见她如此模样也没有说什么,他自然是查过这位公主。很多皇宫里的人都说, 这个公主的性情很古怪,她从不信任任何人,常常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她的母亲是一个氏族的大女儿,而她只云游四方,用医药济世。 却被南诏王云逝抢夺回了皇宫封为了虞妃,相反的,虞妃并没有痛恨南诏王,反倒是为了防止自己背后的家族利用她的女儿叛变,而跳崖自尽。 也许是知道了这段故事后,所以顾夜雨忽然不想杀这位公主了。 他很想更多一点了解这个公主,一个从出生起就被唾弃的公主,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顾夜雨沉吟了半晌,道:“你不奇怪为什么我不杀你吗?” “你的想法与我无关。”林潋衣抬头凝视着顾夜雨,不带任何情感。[]这样的神情很不像一个十岁孩子的神情。 顾夜雨慢慢靠近,林潋衣厌恶的别过头去,却被他捉住手,温柔低声道:“听使者说,公主的母亲曾被南诏王抢夺回宫,不但没有怨恨,反倒是恩深情重,本王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林潋衣有些排斥他的碰触,可是又摆脱不了。她蹙了眉,淡淡道:“你大可以现在自刎,下去好好问问她!”语气中微带调侃。 顾夜雨面色一变,眼眸暗沉:“你可知你这是在与谁说话?” 林潋衣挑挑眉,诡谲的表情令人高深莫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哼!”顾夜雨将她的手狠狠一甩,“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傻充愣。好,本王不用问你,本王倒要亲自试不试。” “什么?”林潋衣不解的看着他。 但见顾夜雨状似悠闲,坐在红木椅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妃,邵嫣,是你的新名字!” “你做梦!”林潋衣几乎不可置信,拿起玉枕就像顾夜雨砸去。 顾夜雨闪身避开,黑眸中泛起冷意:“本王倒想告诉你,不要做梦!还是看清眼前的事实好!哼,来人,为妃更衣!” 她紧握双手,抓碎了榻前的焚香。 顾夜雨!她今日总算明白什么叫无力,这样强势的男子,简直是变.态!妄想得到她的感情,简直是痴人说梦。 “吱”的一声,门再次被推开了。 一束阳光倾泻而进,照在林潋衣的身上,那么的温暖,抬头看向来人,那是一群丫鬟,再望身后,是一堆侍卫。 林潋衣被这样的阵势倒也吓了一跳,她木然的坐在榻上,一脸愤恨的望着顾夜雨。 “为妃更衣!”顾夜雨的声音慵慵懒懒,听在林潋衣的耳中只觉得是天下最怨毒的声音。 “滚!”林潋衣淡淡看着走到自己身旁的丫鬟,狠狠吐出这个字。 那丫鬟似乎是被吓了一跳,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听不懂本王的话吗?”顾夜雨的言语之中似有警告。 丫鬟愣了愣,当下大着胆子想要靠近林潋衣。 林潋衣狠狠的打开她的手,丫鬟没想到这妃小小年纪,竟然会这么凶狠。当下手足无措起来,“娘娘……” “我才不是什么娘娘!给我滚!”林潋衣一听她喊她“娘娘”更加气愤,她怎么可能会嫁给仇人,而且就算眼前的男人不姓顾,她也不会就这样去嫁给一个想杀她的人。 顾夜雨淡淡的看着这一幕,英毅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下一刻便对身旁的几个丫头大声喝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娘娘的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林潋衣被他这一喝吓了一跳,连带着那几个丫鬟似也是惊恐万分,立即齐齐跪下,大呼求饶。 顾夜雨对那几个丫鬟似是没有一丝怜悯,看也不看一眼,便下令道:“既然做不了事,就把这些丫头鞭杖30,全部赶出去。” 一声令下,那几个丫鬟立即哭了出来,求饶的呼声越发大了起来。有一个丫鬟似是知道顾夜雨不可能饶恕她们,几下爬到了林潋衣身边,抓住林潋衣的衣裙,不住的磕着头,哭道:“娘娘救我,妃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婢吧,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林潋衣愣愣的看着这些人,30鞭杖,这是要人命的,她知道古代的刑法,那是吃人的。正皱眉思索间,只听顾夜雨又一声冷喝:“来人啊,把那个贱婢拖走,鞭杖40。” 毫不留情的声音让林潋衣蹙紧了眉头,眼看着那个丫鬟被拖走,她忍住不发一语。 “娘娘救命,王爷饶命!”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让林潋衣心中烦乱不已。 看着诸多侍婢被强行拉出去,又听见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林潋衣姿态优雅,缓缓说道:“你以为用这苦肉计我就会就范,幼稚!” 顾夜雨险些被茶水呛住,任谁被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说“幼稚”都不会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顾夜雨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难解,嗓音微冷道:“是这些贱婢做不好事情,不给些惩罚,她们定不知道错在哪里。” “随你。”林潋衣懒得理她,别人的死活她何必去管。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心烦,便扯过被子自顾的蒙头睡了起来。 “王爷,有两个婢子已经死了,王爷,还要不要继续。”进来禀告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望着林潋衣,一双眼眸深不见底,林潋衣纵然想无视,也忍受不了那样的压力。 “继续。”顾夜雨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继续喝茶。 林潋衣蒙在被子里的脸色苍白,她忽然开始害怕这个男人。这样的冷酷无情,心脏剧烈的收缩着,她却不敢表露出一分。因为她知道此刻是她与顾夜雨在无形的较量,若是她现在叫停便正中他的下怀。 听着那惨叫声一声一声的弱了下去,林潋衣在心中默哀。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活着,她也想为自己好好活着。 待所有的声音都弱了下去,中年女人又进来禀报:“王爷,七个婢子全部杖毙。” 林潋衣煞是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这些无辜的人就是因为他们的较量而死,多么的无辜。冷笑一声,此刻同情还有什么用。 “恩。”顾夜雨神色淡淡,“再去叫几个宫女来伺候妃,娘娘年幼,要找几个会做事的,免得又落得她们的下场。” “是。”女人语气恭敬,慢慢退下。 霎那间,屋中沉寂一片,林潋衣默然不语。顾夜雨淡淡望了她一眼:“你可以继续拒绝,本王不介意杀光所有的宫女。” 林潋衣抿唇,很久才缓缓笑开。她本生的动人美丽,这一笑更如百花盛开百媚生。她淡淡吐出几个字:“与我何干。” 她本就恨西罗,西罗的人死光了又与她何干。 顾夜雨凝目看了她良久,忽然拍手道:“好,好,不愧是南诏公主,果然够冷血无情。” “多谢夸奖。”林潋衣毫不介意。 “那你可知道,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祸国的罪妃,遗留青史。” 林潋衣冷笑一声,“遗留青史,只怕是遗臭万年吧。不过王爷不介意做那亡国之君,我自然也不介意做那祸国美人。” 顾夜雨目光幽幽,唇角掠过一抹淡笑,说道:“此言正中本王下怀。” “无耻。”林潋衣偏过头,根本不想再看他一眼。 “你好生休息吧,今天你好好想想,明日还会有侍女来看你。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顾夜雨慢慢退出了大殿,走的不徐不缓,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片阴影。 空阔的大殿只余下林潋衣一人,她咬紧了牙,将一腔怒火狠狠压下。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林潋衣看见门外的中年女人,她眼中的敌意她不是没有看见。林潋衣自然也明白,刚被封为妃子就害死了那么多婢女。看来在这个王爷的地盘她也别想有人会热脸对她相迎了。不过她并不介意,她早已习惯别人的冷淡。 “娘娘有什么吩咐?” 林潋衣自然不是有什么吩咐,她的脑中已经转起了念头,她不能在这里,怎么办?怎么才能逃出去? 死?林潋衣转瞬放弃了这个打算。时机未到想死不如靠自己。 “娘娘。”似乎是因为林潋衣太久没有回应,中年女人有些不耐烦了。 却见林潋衣挣扎着起身,只觉身上一阵疼痛。顾不得疼痛,她就向着梳妆桌走去,她拿起铜镜,镜中的女子虽然装束不同,却还是自己。 她摸了摸脸,这个脸蛋她似乎很久没有仔细去看过了。轻轻一叹气,林潋衣只觉无奈到了极致,镜子一丢,她瘫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还不把娘娘扶起来,难道要让娘娘一直坐在地上吗?”中年女子一声冷喝,吓得林潋衣回过了神,“是,姑姑息怒。”两名侍女一边胆怯的回答,一边走到林潋衣身旁,小心的扶起她。 林潋衣本想打开两人的手,但想到刚才的事情,便任由她们扶坐在床上。 看着这两个活泼灵秀的小丫鬟,林潋衣的心中不知喜悲。 第二十九章 落寞 她倚在窗边,任凭清风吹洒,脸上的忧愁一点没退去。(.无弹窗广告) 美丽的脸庞上少了些许稚气,人也变的瘦削的不少。几日都没有睡好,却没有丝毫的困意。准确的说,她是不敢去睡。每当她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可怕的惨叫声。其实与这些相比更令她心惊的是,顾夜雨竟然每晚都赖跟她睡!!! 哎,看来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那七个丫鬟死的无辜,也是她没有制止的结果。不过她对这件事也说不上是后悔不后悔,毕竟她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 只是顾夜雨每日都要跟她睡在一起!!! 好吧,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做,当然以她这个年纪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她的内在可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一双凤目也少了些灵气,林潋衣叹了口气,满眼尽是忧郁。真不是这样的日子,她还能够支持多久。 “儿。”顾夜雨从门外走了进来,双手藏在背后,“你猜我给你买来了什么?” “买了什么?”林潋衣的语气毫无任何喜悦,双眼看也没看顾夜雨一眼。她这些日子算是了解了顾夜雨的脾性。若是她保持沉默,他就会一直缠着她,一直缠着你要烦死为止。 “你看!”顾夜雨一脸神秘的从背后拿出一只小白兔,送到林潋衣的面前。 林潋衣一见白兔,立即吐了吐口水,抬头看了看顾夜雨,淡淡道:“是烤着吃,还是煮着吃?我比较喜欢是烤兔子。” “……” “你想,吃兔子?”顾夜雨见状,犹疑的问道。 “难不成喂老鼠?” “……”顾夜雨轻咳一声,将兔子扔给旁边的小厮,“跟厨房好,把兔子烤了,今天中午吃烤兔肉。” 顾夜雨此刻心情也很郁结,他特意跑了好几条街才买了这只兔子,还是从另一个小朋友的手里买来的。看着它可爱得模样,他就觉得小姑娘应该都受不了如此可爱得东西。可是他早该想到另一层,林潋衣根本就是一个另类。 顾夜雨本来也没想过林潋衣会不喜欢,但看着她看见兔子却是一脸垂涎欲滴的模样,当真有些无语了。他辛苦了一上午,竟然就为了他她找食了。 “那也不必着急烤了。”林潋衣从小厮手里拿过兔子,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顺后道。 身边没了狐狸她倒是不习惯了,那就勉强先用兔子顶替吧。 “留着养两天吧,等肥了再烤。” “……”顾夜雨呆了呆,原以为她是想通了,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打算。 这已经是林潋衣在皇宫的三个月后了。这三个月里,她从开始的排斥,到最后的无所谓。一开始某人非要和她一起睡,后来某人故意趁他睡熟的时候尿床之后,某个王爷就再也没有来过。 林潋衣当然很高兴这个结果,只不过这样难为情的事情,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做了。 她呆在皇宫里整日无所事事,几乎每日都在七殿下的这处宫殿呆着。还好没有见什么家长之类的。每天有吃有喝,顾夜雨虽然脾气坏了点,竟然喜欢逗弄她之外,她大多时间都是一个人。 她不是没有想过在顾夜雨睡觉的时候把他杀了。但是林潋衣知道,她可不想陪着顾夜雨一起死。他不过只是自己的一个仇人,她应该杀的应该是西罗的皇上。 既然顾夜雨将她带进了皇宫,那么她现在是该好好计划了。 宫中近来有喜事,西罗皇帝的寿辰愈来愈近,整个皇宫之中也开始忙碌起来了。 每个人都不敢懈怠这次的寿宴,为的不仅是他们英明的陛下,更是为了庄重的国风。这次的寿宴也邀请了南诏国的新任国君。 林潋衣因此心情复杂了好一阵子。 此刻的风华殿中却是一派安宁,似乎外界的一切都入不了它的耳中。 顾夜雨踏入殿中时,殿中只有几名侍女站在前厅,对顾夜雨行过礼,一名伶俐的丫头便上前,将顾夜雨引进内室。 顾夜雨一踏入暖室,一股温暖的香气冲入鼻尖,这屋里的温度明显的有些过热,顾夜雨只呆了一会便出了些汗。 “你们下去吧。”轻声遣退侍女,待屋中只剩下淑妃和顾夜雨,顾夜雨方才掀开纱帘。 然而,望见的是淑妃惹痛受苦的模样。 顾夜雨心中一惊,立即快步走至床边,轻声呼道:“珍母妃。” 此时的淑妃双手紧捂胸口,唇齿都被咬的出血。顾夜雨的脸上满是痛心和无奈,他从怀中拿出一瓶药。犹豫了片刻,终是将淑妃扶起身。 “阑儿,阑儿。”淑妃口中呢喃着,此时的她身体冰凉,直瑟缩着身体。 顾夜雨皱了皱眉,轻声对着淑妃道:“珍母妃,九弟还没有回来,我是雨儿。” 淑妃慢慢睁开眼睛,她的手不曾离开过胸口,她抿着唇,看着顾夜雨,震惊道:“你,你从哪里来的?你怎么会来我这里?” 顾夜雨轻笑了一下,笑容中却是含着一抹苦涩,然而他却说得云淡风清:“珍母妃,快点把药喝下吧,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淑女猛地摇头,“不,我不吃,你想害我。我不吃!我要见阑儿,你们害我的阑儿!” “珍母妃!九弟没事,你现在重病,若是不吃药就会死的。” “你走!我不会吃你送的东西!”她凄厉的喊着,终是忍不住泪流而下:“我的阑儿,不要再为了我去做傻事,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都是我的错。” 顾夜雨愣了愣,转而一笑:“珍母妃别说傻话了,九弟不会怪你,珍母妃若是真的思念九弟就该好好治病。” 淑妃虚弱一笑,有些自嘲:“好好治病,皇上可能放过我吗?你又肯放过我吗?当年我害死你的母后,你们不都很想我去死吗?何必装好心。” 顾夜雨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半晌他才将药放在淑妃的手中,他的语气缓慢:“那淑妃自己呢?” 淑妃看着手中的药,嗤笑了一声:“本宫自己?呵,本宫这样肮脏的人早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想着她慢慢摇摇头:“我若是早就了断自己,阑儿也不会这般受尽折磨。” 听到这里,顾夜雨慢慢起身,漆黑的双眸中蕴含着看不清摸不透的情愫,他淡淡道:“你死了根本就改不了任何事情,若是还想改变,就好好活下去吧。有的时候死并不是一种解脱,活着而是一种惩罚。” 淑妃静默的看着顾夜雨,忽然有些恍惚:“你为什么不恨我?” 顾夜雨淡淡笑了笑:“谁说我不恨你,我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淑妃有些愣然。 顾夜雨将头撇去一旁,说不出现在的表情与心情。 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淑妃身体的不适渐渐消失,身体慢慢有了温度,也不再僵硬。 平复了半晌的淑妃倚在床边,感受着窗外的花香,半响轻声开口:“七殿下,你告诉本宫,你会害我的阑儿吗?” 她根本不会不知道顾夜雨对顾夜阑的杀意,是她的错造成了他的恨,可是她却不想把这个祸端引到她的儿子身上。 顾夜雨似乎没有看见淑妃眼中的厉色,淡而一笑:“珍母妃太多虑了,他是我的九弟,我怎么会害他。” “七殿下!”淑妃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怒意。“你日日送来的毒药我都吃了下去,你还想怎样?” “怎样?你何必这么早就拆穿我?” “你们毕竟是兄弟!” 顾夜雨哂笑,“是兄弟如何,不是兄弟又如何。在这个皇宫里没有兄弟,只有皇位。”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淑妃怒瞪着他片刻,终究软了下来:“我不会让阑儿与你争夺皇位,你放过他。” “我从未与他争过,他也未必争得过我。”顾夜雨缓慢的语调,却听得淑妃心中凉意顿生。 “你?”淑妃半天才说出一个字,她眼中的诧异掩饰不住。 “你以为以我母妃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再凭你?我何必与他争。”顾夜雨的话深深刺痛了淑妃的心。 “你绝对不可以伤害他!”淑妃有些急了,“我对不起阑儿的太多,我甚至不敢告诉他太多,他只有你一个朋友,你……” 顾夜雨忽然笑出了声,他俊美的脸庞闪过一丝落寞:“珍母妃你错了,想要顾夜阑性命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父皇。” 淑妃心中本有计较,可是听见还是心中一痛:“你可以帮他。” 顾夜雨摇了摇头,“能救他的只有自己。我可以放过他,可终会有一天,他会生不如死。” 淑妃说不出话来,顾夜雨的话她不能反驳,很久,她终于低叹了一声:“即便是这样,我依旧不想看见那一天。” 顾夜雨的身体晃了晃,嘲笑道:“当初你害死我的母妃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我母妃对我的心意。我如此的厌恶顾夜阑,就是亲手杀了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更何况,父皇也不会怪罪于我。” “你!”淑妃愕然。 “一直活在母亲保护下的人是他。如此卑贱软弱的他,根本不配作为我的兄弟。” 淑妃的目光似乎望见了从前,纵然隔着轻纱也依然明晰,想了许久,才缓缓道:“你和你的父亲一样。” “不,我与他不一样。”顾夜雨的眼中闪着野心的光芒,而那份野心是对于强大的追求。 淑妃叹了一口道:“在我的有生之年,让我安心地走吧。” 顾夜雨默默不语,淑妃的有生之年,已经所剩无几。 屋中的气氛很奇怪。 林潋衣不说话,顾夜雨也同样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 “儿,听说父皇的寿辰上会选出太子。”顾夜雨脸色凝重的语出。 他这话不仅是说给林潋衣听,更是对着自己而说。他面对林潋衣道,“你以为父皇会封谁为太子。” 说话时,他似乎根本忘记了面前的人是一个小孩子。 林潋衣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你很想做太子?” “谁会不想?”他的目光灼灼,里面含带着一种叫野心的欲望。 林潋衣随手拿过一支簪子挑着灯火玩,顺口答道:“别忘了,坐得越高摔得越惨。” 顾夜雨眸光深沉,看着林潋衣嘲讽道:“你以为本王会是你那个没用的父皇,让贼子有机可趁!” 手中的木簪“啪”的一声碎裂,林潋衣的手心渗出鲜血,让顾夜雨看的心中一痛,立即就要过来为她包扎,却被林潋衣避开。 顾夜雨有些不悦了:“怎么?难道本王说的不对?” 林潋衣斜斜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甚是冰凉,她嗤笑一声:“那我就要好好看看,你怎么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他想做皇帝,她不会如他所愿的。 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冷笑道:“你似乎很有不满?” 林潋衣一听倒觉得奇怪:“我什么时候对你满意过?” “你说什么!”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你若非要认定我是南诏前朝公主,那就应该知道你就是我的仇人,就算你想效仿我的父亲母亲,也该知道我父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你?不配!” 顾夜雨手下一用力,林潋衣痛呼一声,却是咬着牙不愿意求饶:“你知不知道我可以立马杀了你。” “随便。” 其实林潋衣心中了然,顾夜雨既然前几次没杀她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杀了她。虽然她不明白顾夜雨到底迷恋自己什么。 顾夜雨掐住她的脖子却迟迟没有下手,林潋衣在等,顾夜雨也在等,她等的是他的决定,而他等的是她的求饶。 第三十章 梦醒 想到这,她不露痕迹的一笑:“你现在杀了我,会不会后悔呢。” 顾夜雨脸色一变,道:“你以为我会后悔?”他迟疑了一下,“你只要乖乖的听话,我就不杀你。” 林潋衣勉强一笑:“我何时不听话了。” 这话说来好听,可顾夜雨却是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信的。 顾夜雨慢慢放开手,退后了两步。感觉到脖子上得压力消失,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 “你似乎最近有心事?” 她难得会询问他的事情,眼下林潋衣也只是顺口问道,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毕竟她现在还没有能力报仇。 顾夜雨不知她心中所想,沉吟一下道:“九弟迟迟不归,本王的心中甚是担忧。” 林潋衣神情含笑,她分明了然:“哦?这样不是更好,少个人与你分皇位。” 见他脸色有变,她改口道:“你们荀王府的侍卫就这么不济?在你们国家找一个人应该不是难事吧。想必是你虚张声势,过于担忧罢了。” 顾夜雨一听,知道林潋衣故意托辞。他也不恼:“你当西罗有多小,凭本王一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将他找回来。” “哦?那你要找他做什么?别人也许是散散心,不想闷在皇宫里。不过,要是我,我也不愿意呆在这皇宫里。”她的眼中喊不掩饰的厌恶。 “你休想逃离,你现在是我的妃子。”顾夜雨的脸色阴戾,良久笑道,“散心也该有个时间,他已经散了太久的心,也该是时候回来了。” “你若是真想找他回来,大可以不必每日都在我这里闲坐着。”林潋衣秀丽的容颜垂睫而思,淡漠疏离的气息迷绕她的周身。 顾夜雨无奈一叹,正见林潋衣抬起微凉的双眸,淡淡道:“有人找你。” 顾夜雨一回头,果然见乌总管正向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顾夜雨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七殿下!我们殿下回来了。” “哦?是吗?九弟可说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他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欣喜,仿佛是真的兴奋不已,不过听在林潋衣的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这样的人仿佛是一条沉睡的毒蛇,真的恐怖之极。早晚她会除掉他。 乌总管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殿下一回府就让属下们找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难道是九弟的孩子?本王记得九弟并无子嗣?”顾夜雨听见这话是真的有些奇怪了。 乌总管红着脸摇摇头:“这,应该不是,这小女孩有十岁,王爷画了画像让属下们去找。” “哦?将画像给本王看看,本王也尽点绵力。” “好。”乌总管说着便从怀中拿住一幅画,双手呈给顾夜雨,感激道:“那就多谢七王爷了。” “不必客气。”顾夜雨一边笑着,一边将画打开。待看见画中之人时,他的笑容一僵,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乌总管奇怪的看着顾夜雨:“王爷是不是认识这个女孩?” 顾夜雨轻咳一声,淡淡的语气带着一些冷漠:“本王不曾见过,不过本王会派人寻找,一旦有了消息立即通知九弟。” “那就多谢王爷了。” 看着乌总管告辞,顾夜雨慢慢将画撕去,用内力将画纸全部烧毁。 林潋衣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甚是奇怪,果然顾夜雨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嗤笑一声,她一头栽在床上,不想不动,埋头苦睡。 有些人不用看也知道是他,一般这样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太爱,一种是太厌恶。果然顾夜雨在林潋衣心中就属于第二种。 “你可是见过我的九弟?”顾夜雨扬了扬眉,脸色有些不好。 林潋衣不语,只是开始笑,她的笑容渐渐放大,似乎真的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顾夜雨蹙起眉,低斥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潋衣笑着摇了摇头,“瞒着你?怎么会?我有什么敢瞒着你。” 顾夜雨脸色骤冷,不想细想其中的意味,“告诉我,你与九弟是否相识?” 林潋衣讽刺一笑:“我与你们宫中所有皇子都相识。” 顾夜雨脸色一白,口中却淡淡道:“本王不管你们曾经如何,以后你只准呆在我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你真是疯子。”顾夜雨不急不缓的语气让林潋衣都禁不住有些恼怒。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林潋衣的玉颜上也染上了一丝怒意,“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二人怒颜相向,顾夜雨冷笑一声,“你如今是我的妃。” “那也不过是你认为,我从来就没有承认过。” “你接近我的九弟是想害他?”顾夜雨的声音里没有恨,只有询问。 在她的印象之中,她根本就没有认识其他姓顾的男人,不过她还是道:“是又怎样?” 顾夜雨面色微微缓和:“是这样就好。” 林潋衣笑:“你刚刚不还喊着兄弟手足,兄友弟恭。转头就不顾兄弟死活,真是好笑。” 顾夜雨心中一惊,又听林潋衣道,“真是虚伪。” 顾夜雨的手不自觉的一颤,她压住心中的震动,皱眉道:“你就如此看待我?” 林潋衣眼睛一动,冷笑道:“这个问题,你不如问问你自己,或者问问你兄弟。” “邵嫣!” “你与其在这里与我口舌之争,不如去看看你朝思暮想的九弟,也好看看他死了没有。”林潋衣冷冷的打断顾夜雨,她可不想再和他纠缠。 见怜林潋衣不欲再说,顾夜雨也不再多问,“今天我不与你计较,你给本王好好呆在这里。” 林潋衣想了想,笑道,“这个不难。” 林潋衣唇边溢不住的笑意,她心中狠狠的想,这样憋屈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次日,早晨的阳光直直的射入窗子,林潋衣便醒了。 今日顾夜雨不在宫中,林潋衣便四处开始游荡,这个皇宫太大,她一次都没有好好瞧过。 玩了大半日,她看见一颗硕大的桃树,便顺着杆子爬了上去。 一爬上去借着桃花的掩映便浅浅的睡了起来。 午日的阳光温暖融融,光辉拂在脸上,如同亲人的爱抚。林潋衣闭上眼睛,沉睡在这柔的体贴之下。这一觉,她梦见了自己久违的父皇。梦中,许久未见父皇将她抱在膝上,母亲伫立一旁唱着不知名的歌儿哄她入睡。这一幕太过于美好,不知不觉,眼泪从眼角滑落,林潋衣低语:“父亲,母亲……” 林潋衣不知道这一幕却全入了顾夜阑的眼中。 等到顾夜阑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太液池空空无人,林潋衣惊觉自己竟睡了这么久,待她起身准备爬下桃树时,却发现树下正站着一个男子。男子长相很俊美,一身清冷正气,如琢如磨,正是有好几个月不见的大叔。 她兴奋的摇了摇桃枝,一片花瓣落下打落在他的发上衣上,伴随着女孩的娇笑声响起:“大叔,大叔!” 顾夜阑抬头,正看见一张绝美的少女容颜。他微微一笑,下一秒在他惊愕的目光之中,林潋衣从树上跳了下来,直直扑入他的怀里。 顾夜阑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她,将她小心翼翼的横抱在怀里。 怀里的孩子亲昵的搂着他的脖子,玩着他的发丝道:“大叔,你都不来找衣衣,衣衣给坏人抓去了,好害怕啊。” 只有在她认为安全的人面前,她才会熟络的开始撒娇,面对大叔时,她直觉的将他分在了安全的范围。 “衣衣……”顾夜阑看着呆在自己怀里不肯下来的林潋衣,无奈地一叹,“你长大了不少,也重了不少。” “什么!你嫌弃我胖!衣衣可是受了好多苦得。”她小嘴一嘟,很是不满他的话。 “咦,大叔你怎么会在皇宫里?你是特意来找衣衣的吗?你怎么会知道衣衣在皇宫?”林潋衣一连串问出了几个问题,此刻看见大叔的服装并不能判定他的身份,但想到他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又有些奇怪。想到这里,她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他,心中有些排斥这样的想法。 她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她害怕从他的眼中看见和其他人一样的算计,也害怕他会告诉她他的身份。可是没有。他只是淡淡的笑着,告诉她,他是朝中的臣子,是来找她的。 那一刻,林潋衣猛地抬头,只是傻傻的看着大叔。那个时候,她觉得她的生命被这个男子照亮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会在乎她。 顾夜雨的母亲是当今皇上最爱的杨妃娘娘,他从小也很懂事,武艺精通,又喜欢阅读兵书,甚是讨皇上喜欢。皇上曾说:“他最像我!”尽管顾夜雨是庶出,但丝毫不减皇上对其的喜爱程度。 林潋衣与他同样都是庶出,可她不明白为什么顾夜雨总能一直高高在上。让她十分厌恶被他俯视的感觉。 这些日子大叔每日都会来看她,在他身上,林潋衣感受到了温暖。从那之后,她又开始不自觉的开始依赖大叔。 她依旧每日前来太液池旁的桃花林,只是她再也不必躲藏。她坐在大叔身边,认真的听着他教她读书。偶尔他有些兴致时,更会读上一篇兵法与她听,与她诉说其中的奥妙与担忧。尽管知道她听不懂,他还是一直说的开心。林潋衣那个时候便明白了,大叔也是寂寞的。 知道大叔的身份是在一天,她偷偷跑来找大叔的时候,顾夜雨却出现了。 顾夜阑的笑容是他至今都憎恨的,他说:“本王就奇怪为什么我的小妃每日都跑来太液池,原来是来见九弟来着。” 顾夜阑只是淡淡一笑:“七哥多虑了,妃聪颖,只是让弟弟教她一些诗书。” “哦?我宫中那么多先生竟然比不过九弟,也对,九弟才华出众,的确比那些先生要好的多。”顾夜雨的话中似乎有深意,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戾色。 顾夜阑只当不觉,反倒清冷笑道:“自然比不上那些先生,今日府中还有些许琐事,弟弟先告辞了。” 看着顾夜阑渐行渐远,林潋衣也知道心中最后一块净地从此被玷污了。 想起那一夜在南诏见到顾夜阑,她忽然流下了眼泪,原来他来南诏是为了毁她幸福。 他竟然姓顾,顾夜阑…… 她忽然觉得世界好像从此坍塌,她认为安全而选择信任的大叔,竟然也是她的仇人。 似乎是看见她的落寞,顾夜雨嘲笑道:“怎么?舍不得我的九弟?还是觉得本王打碎了你的美梦?” 林潋衣冷冷的转头看他,语气冰冷的比这太液池的水还要凉上几分,她说:“顾夜雨,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当然伴随着顾夜雨的愠怒,林潋衣再次被毫不留情的推下太液池。冰冷刺骨的水随之袭来,待那只恶魔的手抓向她时,她听见他在她耳边狠狠的说道:“别忘了,你的生死是掌握在本王的手中。不要随即挑战本王的耐心。”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有多痛恨这个男人? 第三十一章 西罗太傅 西罗的冬天来的特别早,来到这皇宫一年,林潋衣也长大了一岁。(.) 南诏没有冬季,四季如春,再见冬天的雪,林潋衣有些不适应,以至于每天抱着暖炉缩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除了北方陈国,大约就要数西罗最寒冷了,此刻西罗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天空致中国还飘着洁白的雪花,却是美丽动人。 林潋衣走入惠恩殿时已是深夜,一进外院,便能透过窗内看见一片温暖的情意。 跳曳的烛火之下坐着一个清俊雅秀的身影,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子。女子正为他倒茶添水,昏暗的灯光下,男子时不时的转头和女子说上几句话,他的眉间是化不开的温柔,而女子则是满面娇羞与欢喜,那眼中的情意更是止不住的缠绕在男子身上。 林潋衣看着这二人,心中竟有些涩涩的。 她知道这个女子,是白屏郡主。 二个月前白屏郡主进宫,听说这位白屏郡主还是个西罗的名人。白屏公主美貌在外,东月国皇帝派来使者求亲,但东月国国主生来丑陋,白屏郡主生性倨傲誓死不从,西罗皇帝也为难的一时。她的父亲早年为国捐躯,母亲也去世的早,只留下这个独女随在皇后身边长大,虽是郡主,却享受着公主的待遇。 白屏郡主自身也是一个十分骄傲的女子。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最终西罗皇帝无奈,只得婉拒了东月国。 可是最近皇上却似乎有意愿将白屏公主许配给他的其中一个皇子。 看着窗纸上印出的两个影子,她的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苦意,悄悄的退出了院外。 第二日天未亮,林潋衣便由着侍仆的接领下前往翰林书院。 林潋衣并不懂西罗的文字,顾夜雨既然为她创造了新身份,自然就要帮她恶补西罗的习俗。[.超多好看小说] 坐在车辇中,林潋衣有些困倦的撩起车帘,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望无垠的白色,让林潋衣的心中微微一动。厚厚的冰雪,厚厚的白是现在唯一的色彩。 黛色的苍穹飘落着片片晶莹的花瓣,悠悠而落,点尘不惊。 路旁琼枝玉珂,粉雕玉琢,冬花无际,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自从来到古代她还没有好好的看过一场雪,仰目四周,这盈白的雪色中隐约可见一座冰封的国度,坐落在雪海之中。 洁白的雪花,寂静的落雪。 林潋衣看着雪花的神情很是专注,进入御花园时,林潋衣看见城外四处种植绿树,此刻都成了棵棵冰枝。她仿佛进入了香雪海,那般浓烈馥郁的香气传入鼻尖。 林潋衣好奇之下挥手下车,踏入实地时才发现,地面散发着白白清凉的雾气,将整个街道都迷蒙在一片深境之中。 乳白色的衣裙拖过冰面,沾染一层冰凉。 如云的黑发之间点缀着七颗小小的珍珠,还有一片花丝从额前掠过,当真是清雅纯净。 林潋衣一边走,一边看着这周围的精致,冬季的御花园也不单调,还有梅花飞舞,在这冬季自成一色。 因为天还尚早,这条路上甚至没有一个宫人,整个皇城里安静异常,林潋衣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妃娘娘,快上车辇吧,这天气寒冷要是冻坏了可不好。”身后的小厮终于忍不住上前说道,若是林潋衣继续这般行走下去,冻伤了他们可要提头去见顾夜雨了。 林潋衣见他神思郁结,对这御花园虽是稀奇,却也无暇多顾。 上车之前,她看了看远处的高峰,那里有几只云鹤徘徊,其峰之高直上云霄,让人看之心生敬畏。 “那里是什么地方?”林潋衣轻声问道,那座峰吸引了林潋衣的目光。 那侍仆顺着林潋衣的目光望去,看了一眼便道:“那里是我们西罗的王峰台,每当国典之时都在那里举行。” 林潋衣这才恍然,深深看了一眼那座高峰宫殿,林潋衣心中盘算,该如何接近那里! 将林潋衣送回车辇,他们都没有注意,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一双惊奇且炽热的眼睛正盯着林潋衣的身影,直到她离去。 在众多学子或惊艳,或诧异的目光中,林潋衣被领进了太学院的正殿之中。 正殿之中站着一个男子,那个男子只有十七八岁,乍一看眉清目秀,纯真无邪。再一看,她的身体晃了晃,脸黑了黑。那站在面前的男人不正是多日不见的易含非吗? “你就是七殿下的小妃?”易含非侧目瞧了瞧已经看傻眼的林潋衣,微微一笑。 林潋衣盯着这个明知故问的男人,白眼翻了又翻。 易含非见她如此,只轻轻一笑,便听林潋衣身旁的宫人低头在她耳边道:“这位是易太傅,就是他负责教导娘娘。” 林潋衣一听嘴巴都张大了,“什么,他就是太傅?” 宫人以为林潋衣是惊叹太傅的年纪轻,于是以一脸仰慕与崇拜的眼光看着易含非,对着林潋衣道:“这位太傅是新任的状元郎,半年前被皇上钦点为太傅。” 林潋衣瞥了瞥她说话的眼色,只觉得她下一刻就要说“这是众多女子爱慕的对象。” 林潋衣白了易含非一眼,自从那一夜以为他被鬼拖走之后,他们已经有将近两年没见。她可没忘记他夹带私逃的罪行。 易含非的脸色苍白,还隐约可见病态,她偏了偏头,倏尔一笑,甜甜的叫了一声:“易太傅有礼了。” 听着林潋衣如铃音一般好听的声音,易含非竟然微微一愣。 他低下头,正撞见林潋衣探究的目光。 微微抬起头,却是不经意间望进了潋衣的心里。 这双眼睛竟有些似曾相识,那里面仿佛有一种矛盾在让他挣扎。可当林潋衣再要深究,那里面却只剩下波澜不惊。 “妃娘娘不必多礼!”易含非笑眯眯地对着她道,俨然一副和蔼可亲的夫子形象。 林潋衣毫不客气的在易含非面前坐下,拿起一旁的桂花糕就吃了起来。她大清早的给托起床一口早饭还没吃呢。 一旁的宫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某位毫无形象的娘娘,皆是大气也不敢喘。这位娘娘刚被封为妃时就死了一堆宫女,她们早已将这位妃列为了最凌厉的女人女孩。 易含非也不恼,只是看着宫人们道:“本太傅授课不想他人陪同在旁,你们下去。”这位太傅可是当朝的红人,也是皇上最宠信的一个臣子。他官居一品,谁人敢不听他的话。 眼下这位太傅发了话,众人都恭敬的退了下去。 林潋衣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本是为易含非准备的糕点,一边称赞这位御厨的手艺不错。待所有的宫人都离开之后,她依旧在那悠然自得的吃着点心,喝着热茶。 “小师傅。” 林潋衣撇撇嘴,看着面前突然摆出一张很谄媚模样的易含非,睨了他一眼:“你怎么给为师一个解释?” 她这样的娃娃样,再装成一个老成的模样着实惹人好笑。 然而易含非却是恭恭敬敬的认真答道:“徒儿那晚看小师傅不见了,以为小师傅被鬼抓了,就去找你了。” “噗。”林潋衣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指着易含非道,“你才被鬼抓了,你恶人先告状。” “徒儿冤枉啊!”易含非满脸的委屈与不忿,“那晚徒儿去上了一趟茅房,回来时自己的房门大开,找了小师傅一圈也不见人影。后来徒儿就去屋外找你,后来只发现了一个死人坑。徒儿以为小师傅被鬼抓走了,就回去拿着包袱去找小师傅。” “!!!!”林潋衣无言,“那晚你不再房中是去了茅房?” “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潋衣瞪着他,就因为没看见他,害她一直担惊受怕好久。 “这。”易含非脸上有些为难,腼腆道,“这样粗俗的事情,怎好与小师傅说?” “……” “那你也不用把所有的钱都带走啊!”林潋衣欲哭无泪,要不是他拿走了包袱,她也不必缠着大叔,更不会知道大叔就是自己的仇人。 “这…….其实徒儿一直就没有离开村子,因为心疾发作一直待在村口的那户人家,一个月后才离开村子。”易含非说得认真,那副模样竟有些可爱。 林潋衣咳嗽了一声,想到他竟然在那里独自待了1个月,想来那次心疾定是发作的厉害了。看着易含非苍白的脸色,她轻叹一声,“算了,你还好吧?对了,你怎么会在西罗皇宫,还成了太傅?” 易含非一听笑了笑:“我没事,后来我几番查询你的下落都找不到。于是我便进了宫,我想你一定会在这里。” 林潋衣抿唇不说话了,想起之前她对易含非说入宫为官的话。此刻一见他竟然真的实现了,心中一阵暖流涌过。 对于易含非林潋衣并不了解,他好像一个凭空而出的人,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他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一个谜。 “你,可以不必……” “既然是小师傅的愿望,徒儿一定达成。”易含非满脸诚意,竟然从中看不出一丝虚假。 第三十二章 复仇之路 “妃娘娘一天学习辛苦,奴婢已为娘娘已准备好膳食与热水。”似乎是不满林潋衣的注视,蓝玉姑姑轻淡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潋衣并不喜与他人多言辞,更知道这个蓝玉姑姑从一开始就对她怀有敌意。眼下她只是点点头,“有劳姑姑。” 直至林潋衣背过身去,她依然可以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的注视着自己。 她的心中不免多了一份戒备。在这西罗皇宫里,她处处都是敌人,竟有种举步维艰之感。 林潋衣坐在厢房之中,回想起易含非的话,她的眉头皱了皱。看易含非的样子,他明明就是重病至此,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起易含非的眼睛,为何他会有那么坚定的目光?那样的目光里含着她看不懂的神色,她知道那里面有一种东西叫不甘? 他在不甘什么? 轻叹了一口气,林潋衣除去衣物,将自己泡入热水之中。 热水除去了身上的严寒,闭上双眼她静静的休息着,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竟有些疲惫。 脑海之中不自然的浮现出昨夜惠恩殿前的影子,想来也觉得好笑。 那一夜被顾夜雨戳穿之后,她原以为自己从此会将顾夜阑视为敌人而拒绝来往。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准确的说是出乎顾夜雨的预料。 踏出院落,林潋衣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是在太液池,林潋衣坐在青石板上,痴痴的看着荷花,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美景。一滴雨水滴落,惊动了她惴惴不安的心。 放眼望去,雨雾深处正有一群人向着这个方向走来。那当先一人一身碧绿长袍,容颜清贵,一身春光般的暖意。 犹如第一次遇到一般,他永远是那么的夺目。 顾夜阑的身边跟着许多的太监宫女,林潋衣知道,他不是一个受宠的皇子。也许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九皇子很受皇上的宠爱,但是林潋衣却知道不是。 与他相处的日子不算长,但她却时刻注意到他眼底的寂寞,那是无尽的。 顾夜阑内敛,他挥开周围的宫女太监,只是如同往日一样独自坐在临近太液池的烟雨亭中看书。 他很安静,看书也很认真,林潋衣就这样远远地望着这个男子,竟也忘记了离去。 这个安静看书的男人,让她之前突生的浮躁心情平静了下来。他偶尔唇边露出笑容,这样的笑容纯净透明,加上他原本俊美的容颜,使得这个笑容愈发的迷人。 林潋衣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顾夜阑好比一道阳光,看着他,她便会忘记所有的痛苦。 顾夜阑静静的闭上眼睛,好似沉浸在睡梦之中。林潋衣轻抬起稚嫩白皙的小手,她慢慢抚上顾夜阑的眉心,想要将一切褶皱抚平。顾夜阑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待看到是林潋衣时,他微微愣了愣,随即轻轻拿下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他笑道:“衣衣如此小的年纪就懂得关心大叔了。” 林潋衣没有说话,她并不知道顾夜阑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甜甜了笑了笑,只是挣扎着爬上顾夜阑的躺椅,紧紧地抱住他的腰。顾夜阑的身影先是略微一僵,随即将她轻轻抱住。不知过了多久,林潋衣几乎在这个温暖的怀中睡着了,她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喃:“衣衣,七哥会好好宠爱你的。” 林潋衣先是一愣,然后一笑。顾夜雨的宠爱,对她而言是多么的遥不可及,更何况,别说她不稀罕,作为她的仇人,无论是顾夜雨,还是顾夜阑,都不会是她想要的。 她知道她已经将目标转向了顾夜阑,她会好好和他打好关系,再让他成为自己复仇的工具。 顾夜阑,不要怪她…… 林潋衣将整个人都沉入水中,想让热水沉淀她纷乱的思绪。 而此时,顾夜雨本来想过来询问一下林潋衣对于第一天上学堂的感想,只闻房间之中传来水声,却见门扉未掩,于是想也不想就推门而入。 顾夜雨怎么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春色无边的一幕,只是这对象……是个发育未全的小娃娃。他本是站在门边不动,但看见她沉在水里久久都未起来,心中一时有些着急,于是想也不想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从水里拉了起来。 忽然被外力拉扯,林潋衣吓了一跳,惊慌之中被水呛住。 她难掩胸中与腹中的不适,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顾夜雨的面色不善,不悦地斥责她。 “咳咳,我……”林潋衣刚想解释,忽然像老鼠见到了猫,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着顾夜雨,再看自己满身赤.裸,她顿时羞得面红耳赤,顿时用力一把推开顾夜雨。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林潋衣一口气没喘上来,真的恨不得就此将顾夜雨溺死在这澡盆里。 顾夜雨看了看门,再看了看满脸震怒的林潋衣,随意踢开屏风,自顾的坐在椅子上,更加毫无顾忌的盯着木桶里正狠狠瞪着自己的女人。 “这里是本王的府邸,自然是想来便能来。” 他哼笑了一下,似乎觉得很是有趣。随意看了一眼桌旁的衣服,他用手挑了挑,都是孩子的衣服,实在是构不成他的欲望。 于是他右手肘撑着桌面,托着后脑,斜斜的看她。 他的眼神透出些许慵懒,些许兴味,唇角还勾着点笑。此刻正盯着林潋衣露在水外的身子,细细的打量着女孩与女人的区别。 林潋衣本想本能的尖叫,但转而看见顾夜雨淡定的模样,便放弃了打算。别说她现在是在西罗别人的地盘,以她现在七殿下侧妃的身份,再加上她还是一个孩子的事实,就算是叫人来也不会有人帮她。 想着想着,她竟微微闪了神,迷氲的水汽之中她渐渐稳住了呼吸,缓慢的吸入一口气,她压下心中的惊吓,再抬头时,已经对上了他的视线。 顾夜雨的眼中是不以为然,他看着忽然撤去愤怒转而变成冷漠的林潋衣,心中竟然微微一顿。 林潋衣的声音很淡很轻,说:“王爷,尽管我是一个孩子,但是我也是一个女的。想必王爷也知道男女有别,这样不好。” “你这样的,只能算做是女孩,放心,我对你没有兴趣。” “那王爷可否先出去。” “为什么,这里是本王的府邸,本王想在哪就在哪?”顾夜雨有些不悦,坐在那里好似在看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林潋衣又看着他,静止了片刻,轻声道:“你一定要在这里看着我洗澡?” “有何不可?”他一挑眉。 林潋衣垂下眼眸,自顾的开始清理身子:“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哦?你想怎样?”见她忽然无视自己,顾夜雨眉头一皱,直觉的以为她是有心隐瞒。 “我能怎么样,只不过,我想你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压迫力,她又抬起头来。 “为什么?”他的眼中含带着不悦与浓浓的不解。 林潋衣默了默,忽然停下了动作,直视他。 她的眼神太过于纯净,水雾之中的清幽竟让他微微有些失神,他回过神哼了一下。 “因为……”林潋衣想着就笑了起来,说着便在顾夜雨诧异的目光之中将水往顾夜雨的身上泼去。 顾夜雨哪里知道她会使这招,生气的挥手想要挡开正袭向自己的水花,纵然他有武功,纵然他是高手,也挡不住这无形无状的水花。 他躲闪的极快,饶是如此,衣袖也被水打湿了。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顾夜雨极其愤怒,说着就要走近将她拉起来。 “七殿下,七殿下”一个丫鬟边喊着边冲了进来,一见到屋内的情景,嘴巴都骇然的没能合上。 哪知屋内的两人波澜不惊,似乎他们此刻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妥。 顾夜雨正待发作时,看见这个丫鬟闯进来,难得的没有呵斥。只觉得顿时无趣:“什么事?” “额……”小丫鬟还没弄清楚状况,有点愣愣的接了话,“是皇上让七殿下去下宣室殿。” 说着又瞥了一眼林潋衣,但又赶紧别开眼。心中甚是奇怪,怎么会闯入这样的情境。她看见大门开着就闯了进来,谁知道会看见这么一幕。可别触怒了妃娘娘就好。 “知道了。”顾夜雨哼了一下,随即将林潋衣桌上干净的衣服往地上一扔,明显有些孩子气的表现。再转身走出了房门。 林潋衣有些意外的,随之了然。顾夜雨平时蛮不讲理,看起来阴狠无比,原来还有这样任性的一面。 这样也好,只要他会任性就会有弱点。 见屋外没了动静,林潋衣才高声唤来侍婢,为自己拿来干净的衣服。 第三十三章 我们的目的 那日顾夜雨回来之后就将林潋衣带去了王峰台,不知皇帝找他做什么,只是想起侍从的话,她隐隐觉得他来这王峰台并是有要事发生。[] 从顾夜雨的眉宇之间,林潋衣看见了一种叫兴奋的东西。林潋衣每每看见这种神情都要不自觉的皱眉。 到了王峰台之后的几日,顾夜雨像是忘记了自己一般,竟然再也没有来看她。 没有人过问林潋衣,每天必会有人按时送上可口的饭菜供林潋衣食用。 林潋衣对吃食从不挑剔,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这送饭的侍婢每日只负责送饭,却是从没有与林潋衣交谈过,尽管有的时候林潋衣想要询问,她也会立即走开。 其实早习惯了这些人的态度,林潋衣没有动气,只觉得有趣。 可日复一日,纵然林潋衣自己不在意,可想到自己都荒废了这么多时日,便也坐不住了。 见无人理会自己,林潋衣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天午后,林潋衣简单的用了两口食,便顺着冰雕长廊走出了院门。 王峰台地处高山之中,积雪深厚,四处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有一种飘渺之感。 林潋衣在房中呆了五日,便是不曾出来观赏过这台中之景。 她走得不急不缓,此时正值正午,天空飘着雪花,整座王峰台朦胧在雪的世界里,台上的冰凌是王峰台最醒目的景致。 林潋衣顺着一条楼梯走下去,走过第五层,踏上山门,望见的是一块方形的空地。 这里林潋衣见过,刚上王峰台的时候,顾夜雨曾经带着她经过这里。 那个时候这里有上百名宫人在祭拜,而此时这里却空无一人。 偌大的空地周围环绕着一圈冰凌,如同一株一株的冰枝,给这庄严的空地增添了一份气魄。 雪落在头顶便化去,丝毫不沾身。林潋衣穿着厚厚的白狐裘衣,站在雪中倒是不觉得有多寒冷。 这是她见过最美的雪景,而这座王峰台是她见过最难忘的风景,可惜她是如此的憎恨。 从台上向下望去,下方缭绕着烟雾,隐约可见下方竟是高崖。 一望无尽头,跌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林潋衣心中不由的感叹,无可否认,西罗的建筑都很华丽,很恢弘。在四个大国当中,西罗要数最兵强马壮的国家。林潋衣本来以为西罗的人应该如同北方人一般壮实,可不想个个都如江南书生。 她只看这个国家的富有程度,就知道破坏起来是多么的不易。 走上阶梯,入目可见的是王峰台的中心。 林潋衣有些奇怪,沿途都没有遇见一个宫人,似乎这王峰台只有自己一人。她有些奇怪,顾夜雨对她的疑心那么重,他怎么会带她来王峰台?这样的答案只有一种,那就是顾夜雨觉得自己跟在他的身旁,才是对他安全。 那么着王峰台上是不是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林潋衣怅然的想。 走到落华道,林潋衣停下脚步,下面的路恐怕是走不下去了吧。看见前面被侍卫谨守的大门,再抬头望望还有三层的塔顶,林潋衣微微皱眉。 又过落华道,林潋衣的脚心情变了许多。看见塔顶的那一幕说不上是震撼,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那一年,四海升平,百废俱兴,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响彻半个宫殿。她的出生为原本静谧可怕的宫殿增添了一份生气。 百花俱放,彩蝶翩飞,连杂乱的野草也似乎感染了这份新生的喜悦而摇曳生姿,似在欢迎着这初生的生命。(.无弹窗广告) 这位庶出的小公主,她的出生并没有惊动太多人,在她的身旁只有母亲憔悴且欣然的面容,与奶娘含笑疼惜的低语,还有父皇疼爱的目光。 也许她并不是值得别人期待的,她的到来并没有为皇宫带来特殊的氛围。粉嫩的孩儿,清脆的笑声,换来的是母亲满眼的哀怨。 在漆黑的院落里,独有那一轮晴月照亮了她的眼睛。 谁也不知道,这位庶出的小公主,日后会带走母亲的生命。她是所有人眼中的煞星,也许就连这亡国之错也会算在她的头上吧。 她为公主,拥有皇帝的宠爱,财富与美貌,她是人人都望而生妒的。在别人的面前,潋衣总是一副高傲的姿态,对于皇宫里的那么不屑与嘲讽她的人,她的心里都是厌恶的。每每披着云裳,踏着金砖,高贵且稚嫩的面庞上满含不合年龄的骄纵任性。她喜欢随性而为,不愿意为别人而活。太监宫女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并不是看不见,看着这帮趋炎附势的奴才,讽刺的笑意一点点溢出。 以庶出身份博得南诏王所有的宠爱,看着人人向她谄媚,心中讥笑不语。潋衣如何在乎他人的想法。别人喜欢与否她从不曾介意,拥有权力,拥有高傲的资本,尽管别人再讨厌自己,也必须对她俯首称臣。在潋衣的心中,只有两个人永远不可亵渎,一人永远让她敬爱。她的父皇与秦朔。 风雪朦胧,雨打娉婷,原本美丽的春景,在这处凄凉无人的境界却更显的萧瑟。推开院门,风将潋衣的发丝吹得散乱,凉凉的雪丝落在她的面颊上,引来一阵轻轻的颤栗。 漫无目的的走着,林潋衣想着早些回到厢房休息。 这条长道来时有些新鲜还未觉得,此时走来便觉无比的漫长。 不知是不是林潋衣的心理作用,越往前走去,她觉得眼前的雪雾更浓了。 林潋衣心叹一声,这王峰台的构造也太仙渺了! 在这里多站一时,林潋衣就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都会飞天而去。 不过这王峰台的环境清冷,守卫虽不多,但看那副武装就知道其中的严肃。她越来越不懂,但直觉的以为,这王峰台她还是要继续呆下去。 没有任何前兆,胸口忽然一阵灼热,林潋衣嘤咛一声,停住了脚步抚住胸前。 林潋衣几乎不能移步,一脸痛苦之色。她心中一惊,一只手抚住胸口灼热的那处,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桥栏。细白的指骨分明,林潋衣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也是一奇。 胸前的灼痛是? 林潋衣眼眸忽然闪过一抹异色,探手伸进胸口衣襟,那里只有一块玉佩。 林潋衣拿出这块玉佩,这是皇后娘娘送给她寿辰的礼物。她记得这玉佩本为通体碧绿,现在却成了红色。 看着手心的红玉,林潋衣忽然觉得望着自己的前世,心里一阵的空茫。 皇后低柔的声音似乎还在昨日,林潋衣轻叹一声,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皇后便如同她的母亲一般,她虽待自己不那么亲近,可也算是皇宫之中少数之中关心她的人之一了。 看着这块神奇的玉佩,林潋衣的心中直觉的以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玉佩。 皇后赠玉时并不那么热情,但从她的动作与细致说来,这东西对她很重要! 林潋衣本对这块玉佩不是那么上心,可她记得皇后那日本来已经离去,却又回头对她说: 公主,这是一块保命的石头,你永远也不要摘下。 说话时,皇后的眼神很淡,可林潋衣却看见她的指尖却在微微颤抖,她的眼中也如同看见了什么惊恐的事情,以至于让她再次失态离去。 也许是皇后的态度奇特,最终让林潋衣决定将这块玉戴在身上。 再看眼前的红玉,林潋衣双手合十将它握在手掌中。 这块玉从那日起便一直挂在她的脖颈上,林潋衣总觉得皇后像知道什么一样?可是若要细想却又想不出究竟。 有的时候林潋衣也奇怪,难道就是为了皇后的那一句话吗? 皇后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别人的生死,她从不在乎!可是她也不是一个坏人,林潋衣从头到尾都知道。 后来离开南诏,她也忘记了将它取下,以至于让这块玉佩跟随自己到了今日。 玉石安静的躺在林潋衣的手心,温热的温度暖着她的手心,安静且沉寂。 胸口的灼痛还在继续着,那灼热好像是从体内流出的,烧的林潋衣一阵难受。林潋衣摸摸胸口,就感觉胸口里好像燃烧着一团火,直将血液烧的沸腾不已。 难道是旧伤发作?还是饭菜之中有问题? 但这些念头刚闪过,就被林潋衣一一立即否决了。 这一年多以来,她在皇宫之中待遇都很好,顾夜雨虽然对她的态度说不上好,但在身体的调理与生活上都没有一点怠慢。 林潋衣从未想过,这个对自己怀有这么大敌意又明知自己身份的男人为什么会这样救自己? 自嘲的笑了笑,顾夜雨怎么会做这般轻率的事情呢? 若不是有自信可以控制自己,那就是希望利用她为他达到某种目的吧。 林潋衣获得了新生,却也同样付出了代价。 顾夜雨在等,等着林潋衣为他达成愿望! 第三十四章 迷雾 胸口越来越热,触碰起来都有些烫手。林潋衣觉得血液都要沸腾了。强忍着不适想要继续向前走,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正看着自己。 本能的扭过头望去,可身后除了长长的道路什么都没有。 “娘娘,娘娘?”身旁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丫鬟,只见她的神色焦急,一手扶住林潋衣,但见林潋衣神情有些恍惚,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林潋衣认得她,这是一直服侍在她身边的丫鬟,叫琪儿,但是她身边所有的宫婢她都不熟络。既是不屑,也是因为别人眼中的怨恨与惧怕的目光让她深深讨厌。 回过身来,林潋衣并没有理会她,那股奇怪的感觉还在,这种感觉好像是被猎物盯上的感觉,让林潋衣手脚发凉。 “娘娘,你怎么了!”琪儿大着胆子摇了摇林潋衣的身体,林潋衣的神思慢慢回转回来,看着一脸焦急的琪儿,皱了皱眉头。 “我没事。”林潋衣随手推开琪儿,随意的答道,身上的灼热之痛慢慢消失不见,而林潋衣的手心已有些汗湿,刚才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让她感觉到恐惧。 那似乎是一种无法挣脱的恐惧。是谁,在注视着她吗? “娘娘,怎么了?”琪儿已经习惯主子的目光,虽然林潋衣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但她的目光太过于老成,太过于锐利。没有人敢小视她。琪儿的目光先是诧异,她也感觉到林潋衣那一瞬的惊恐,可是她并不知道林潋衣的惊恐从何而来。 林潋衣默然无言的看着琪儿,他感受不到,难道是自己的多疑吗? 无论是什么,林潋衣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回去吧。”林潋衣再回头巡视了一番,确定那里掩藏不了任何人,才淡声对琪儿说道。 琪儿见林潋衣面色苍白,虽心有疑问,但知林潋衣脾性,也不便再问。[] 用力呼了一口气,林潋衣看了看前方还不见豁然开朗,只得举步继续行去。 可是没走多久,林潋衣就觉得不对劲了,就连琪儿也停住了脚步。 “娘娘,这?”琪儿声音之中的疑惑证实了林潋衣此时的想法。 她看了看前方多出的岔路,心中一沉。 之前她所走的道路只有长长一条,而这条长道虽然相似,可它却多出了几条分道 若不是看见这岔开的道路,林潋衣还不知自己走错了方向。 此时的前方有三条路,一条直直向前,左边亦有同样一条长桥,只是稍显崎岖,冰柱颇多,落脚之地甚窄。 而右边只有一小段路,可以看见路得尽头有一片空阔石地。 林潋衣有些懊恼,应当是刚才的思绪纷扰,才让她没有看清路,这才迷了路走到了这里。 自己迷路就算了,怎么琪儿也会迷路。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出声问道:“你从哪里过来的?” “奴婢,奴婢……”琪儿忽然面色恍然,连带话语也说不完整。 林潋衣眉心一曲,厉声道:“你跟踪我!” “不不,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她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其实林潋衣已经猜到。 林潋衣刚想说话,忽然鼻尖一凉,忍不住吸了口气,冰凉的风灌进喉咙里,立时呛得连声咳嗽。 小脸涨得通红,她看着面前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琪儿,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再理会。 现在返回也需要一些时辰,潋衣叹了一口气,此刻手脚已经有些冰凉,再走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回屋。 “娘娘,我们走哪里?”琪儿略有些担忧的开口。 林潋衣微微弯起唇角,让本就清美的脸庞上更添一丝神秘。[.超多好看小说] 然而她笑了一下竟然摇了摇头。 其实答案很明显,可是琪儿并不懂她的意思。即便是身为西罗人的她也从没有来过这王峰台,此刻她也是心中慌乱一片,她自然不敢把希望放在一个娃娃身上。正想着往回走,却见林潋衣已经向前而去了。 “娘娘,我们还是回头吧。” 琪儿心中有些迟疑,一个娃娃能有什么思想,但还是跟随林潋衣向前走去,因为丢失妃的罪名她的确担当不起。 可是很快林潋衣就知道自己的猜想错了,站在断碎的桥边,林潋衣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茫茫白雪与烟雾。 这里的桥已断,像是被从中切断的一半,切口破碎却十分整齐,旁侧十尺的距离处也有些破碎塌陷,林潋衣站在这里,就觉得随时会掉下深渊。 对岸极目所能见得的断桥颇远,林潋衣本想试着用轻功越过,但看着这颇高的界面,深知一个不慎就可能跌入深渊。 想了想又觉得好笑,林潋衣尽量去忽视琪儿紧蹙的眉头,转头淡定的寻找来时的道路。 想起那两条道路,林潋衣轻轻摇摇头,那里看起来也不像是可以走人的地方,就算走了去,只怕难免会遇见同样的结果? 虽是这么想,可林潋衣的脚步还是没有停止。 望了望天色,林潋衣苦笑了一下,若是再不回去,只怕顾夜雨要开始找寻自己了。 林潋衣心中有些尴尬,走错了路还是不能死撑着,这下又多了一段脚程,多了一段受冻的时段。 不过自己又需要怕什么呢,该是他们担心才是! 想到这里,林潋衣也宽了宽心,也不觉那么压迫了。 桥道缠绵蜿蜒,烟雾朦胧中林潋衣仿佛看到一方白色的影子在前方飘过。 雪雾之中那团影子很是模糊,纵使林潋衣极目去望,也只能看到一点点幻影。 脚步一滞,短短的一炷香时间,雪下得更大了,冷雾也随着寒气渐起。 “怎么了?”琪儿见林潋衣止步,只是神色不明的看着前方,林潋衣的样子似乎是在盯着某一样东西,可琪儿顺着目光望去,那里根本一无所有。 今天林潋衣的状态很是异常,琪儿见她思绪辗转,不由的出声唤回她的神智。 其实琪儿心中也有些惧怕的,这个主子一向行事奇怪,也不知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没什么。”琪儿一出声那团白影便消失不见了,林潋衣上前两步,却已寻不见踪影。 心中惊讶不已,但她听见琪儿的声音已转过神来。 琪儿惊讶的看了林潋衣一眼,想了想小姐之前的举止,迟疑着出声道:“小姐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闻言,林潋衣转眸,诧异问道:“你看见了吗?” 望着林潋衣带着惊奇与不解的眼眸,琪儿面色微微泛白,当即摇了摇头:“没,没有,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 林潋衣失望的低下头,难道只有自己看见了吗? 她没有告诉琪儿什么,因为此时的她自己也是满腹疑问。 望了一眼白影消失的方向,林潋衣暗暗记住了那个方向。 走回祭台时天色渐暗,幸好这里此时无人,林潋衣便加快了脚步走回房间。 果然祭台边有两条相似的长道,这两条长桥表面看上去很是相似,但如同细看之下还是会发现不同之处。 落华道桥边有两簇冰凌,而刚才走的那条道旁却没有。 林潋衣忽然有一种掉入迷宫的感觉,作为一个外来者的她根本不能理解这些谜团。难怪顾夜雨敢放心带她来这里,的确看似平凡无奇的王峰台处处都布满了神秘与迷茫。若是一个入侵者,只怕寻路之间就会被迷失在茫茫浓雾之中。 就要走回房的时候,一个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无视本王的命令随意擅闯芳华台!” 这个声音隐隐有些阴冷,冰冷的仿佛这落下的雪花,就好像她第一次见到顾夜雨时,他眼中与语气之中的危险就好像一层薄薄的气流弥漫在她的周身。 他说得冷淡且缓慢,声音中那股威严像是要将林潋衣压迫住,无情且残忍。 在他诧异与阴狠的眼神中,林潋衣转过了身。 她并没有去看顾夜雨,而是面无表情的微微一施礼,“七殿下。” 顾夜雨眼睛微眯,嘴角轻扯:“你应该给本王一个解释?”说着贴近林潋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最好给本王乖乖的听话,否则,本王便用你去祭我西罗的祖先!” 林潋衣身形未动,她站直身体淡淡一笑,这一笑虽没什么笑意,但在顾夜雨看来竟比雪花还要醉人三分。 若不是她年纪太小,估计便是祸国一人。 只听林潋衣浅淡道:“七殿下真厉害,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带我来这里?如此不放心大可以将我留在皇宫。” 顾夜雨见她如此淡定,饶有兴味道:“你以为本王会留你在皇宫兴风作浪?你整日迷惑我的九弟,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本王告诉你,最好将你所有的想法收回肚子里。” 林潋衣对于顾夜雨一连串的话翻了一个白眼,她眼中却没有一点温度,“兴风作浪?七殿下严重了,有七殿下在的地方哪里轮得到我胡来?至于主意,只怕是七殿下多想了。” “哦?是吗?那本王可否认为你是在计划着复仇?”顾夜雨抬眼轻眯,语气中依旧是不变的生狠。 第三十五章 出乎意料 林潋衣漆黑好看的眼眸中微波一荡,淡淡地看了顾夜雨一眼,晚风轻扬,雪花迷人眼。 她的声音浅浅:“我叫林潋衣,你可明白?” 这算是林潋衣第一次在顾夜雨面前正式承认自己的身份。尽管顾夜雨明知她的身份,可听她亲口说出来时,脸色立即变了变。 林潋衣的唇边含着极淡极淡的笑容,那样的笑容几乎要淡到骨子里了。顾夜雨明白,林潋衣是在提醒他她的身份,也在提醒他,他们本就为敌对。可是听见这句话时,他的心里微微有些不悦。 顾夜雨没有立即回答,他神思翻转,注视了林潋衣很久,林潋衣不愿意与这个人对视,只是垂着眉睫,任他打量。 终于等了许久,顾夜雨皱着眉头严肃道:“给本王记住,你叫邵嫣!” 林潋衣有些无奈,他竟然可以如此欺骗自己,一直要她承认自己的身份,可是真正承认的时候,却又非要自欺欺人。真是矛盾的人群。 林潋衣没有难过,反倒有些欣喜。因为当顾夜雨可以不再正视她的身份之时,便说明他已经有了计划或者弱点。这样的人可以利用。 闻他言林潋衣只是笑笑,敛眸看了看四周,她好脾气的说道:“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你现在年纪还太小,等你再长大些,我自然会告诉你。”他永远记得林潋衣那个时候的神色似喜含悲,让他心疼不已。 林潋衣点点头,看着顾夜雨变幻莫测的脸色,自己神色还一如先前淡定。 “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随便出入王峰台,呆在你自己的屋中就好。”顾夜雨薄唇轻吐,他的眼眸幽深暗沉,像是要把林潋衣看透。 林潋衣这个名字,对于顾夜雨来说,她只是一个不存在的身份。他毁去了所有林潋衣的痕迹,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公主已经不存人世,为得不过只是那一点点心中的私念。(.) 此时林潋衣站在身前,淡定的说出那番话,这番姿容气质倒叫顾夜雨出乎意料。 林潋衣的声名从未传出过南诏,可朝中消息灵通,好几年前,他便听过她的存在。关于她的消息无非只是利益的冲突,与命中的煞星。 当时的顾夜雨还曾经笑言,这样的女孩长大了不知道会惹出怎样的祸端。 他先前还有所奇怪为何风随会救这位女子。明明知道身份,却一定选择要救,可现在林潋衣在眼前,他才明白风随的心意。 这是一个想要人真心呵护的女孩,她明明是孩子却已经被世态消磨了太多的童真。以至于他开始怜悯,开始好奇,最后放下敌意,甚至瞒着风随将她带回了西罗皇宫,让她成为自己的皇妃,让她缩在自己的额羽翼之下。 林潋衣眸光不解,但还是不动声色道:“七殿下带我来的王峰台,此时又怎么限制我的行动。” 顾夜雨眼眸微闪,情绪莫测:“本王是为你好,别以为这王峰台很安全。” 当初带她来这王峰台是不想将她一人留在皇宫,虽然理智上是认为带着她是为了西罗的利益着想,但是私心之中,他的确很嫉妒顾夜阑。她可以对他笑,却没有对自己有过一天的和颜悦色。 林潋衣见他的表情隐隐有怒,真似不知真情,心中也有疑问,但还是点点头。 “再过几日父皇也会来王峰台,你最好懂得分寸,莫让本王难堪。”顾夜雨的语气瞬间便的冰冷,眼神有种难以言语的压迫感。 林潋衣心道无辜,却知晓顾夜雨为何动怒。刚要接话,却是冷声开了口:“七殿下莫要失了风度。” 顾夜雨冷冷看了她一眼,冷哼离去。(.) 林潋衣看着顾夜雨的背影,忽然倾吐一口气,这王峰台只有两种可能会让皇子与皇上来此。那便是被封太子与登基为帝。显然这是第一种,而这个皇子想来就是顾夜雨。 林潋衣微微笑了笑,她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夜静无人箫声寒,林潋衣惊醒时才是二更天,残灯明灭,恍恍惚惚晕染着她。 脸上满是泪水,珠泪千行,心底道不尽的凄楚酸痛。 林潋衣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流泪,也不知晓是为了什么落泪。许是做了噩梦,可是梦见了什么她又不知丝毫。 不知从何时开始,林潋衣的记忆越来越差,她强烈的想要忘记某些事情,更多的时候她似乎是过滤了太多,导致她常常会忘记一些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中了毒,一种叫遗忘的毒。 心绪起伏,没了睡意。林潋衣穿好衣服,推开窗户,坐在那里默默地感受着清风明月。 今宵,细雪已停,寒夜听竹;今宵,斜倚阑干,默念幻梦。 林潋衣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这个梦竟然,会令她微微心痛。 尽管林潋衣醒来时已不记得梦中的事情,可是她却记得这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几乎要让她窒息。 仅仅是一个幻梦而已,林潋衣对着自己说道。 尽管是这般说服自己,可林潋衣心底却有一种直觉,她有一种很难再忍耐下去的感觉。她的幸福一夕之间仿佛是一场梦,她几乎要分不清,她现在在西罗皇宫之中是梦,还是她曾经贵为公主是梦。 从母亲自她身边离世开始,林潋衣就不会轻易流泪。 脸颊还有些发烫,林潋衣站起身,任由冷风吹拂脸颊。忽然有一种飘摇不定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是寂寞,感觉心中什么也抓不住,是那样的空茫。 她是多么贪念父皇的温柔,秦朔的宠溺。只有在他们的身边,林潋衣才会觉得自在与充实。 可是,这一切都过去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事情,她就无端的会想起顾夜阑。这样的男子,毫无预兆的闯进了她的生命里。 可是顾夜阑却是与他们不同的,顾夜阑对她的好让她温暖,却又防备。 不,林潋衣摇了摇头,是她不了解顾夜阑。林潋衣,只会接近两种人,一种是敌人,一种是对自己无害的人。她生平最讨厌纠结不定,而顾夜阑的出现却正好打乱了她的这种思维。敌人?无害?她真的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想法。 捂着耳朵,将自己缩在自己的臂弯里,不,越接近顾夜阑她害怕自己会更下不了手。不,她不能如此,她会好好利用他们,为她的国,她的家,与她所爱的人付出代价。 再和煦的阳光,再温柔的清风,再美好的淡淡花香,都已经随着前尘往事一并饮下。 轻叹了一声,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影子。 那个白影!林潋衣有些奇怪,在这样悲伤的夜里,她竟能想到那种东西。 白日所见的那个白影一直缠绕在她的心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思虑过重,才会让她做了这个噩梦。 此时说来,白日的感觉太过于奇怪,这个王峰台总让林潋衣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气息。 微微垂下头,林潋衣的脑海中还是挥散不去亡国之痛。 那么真实,似乎就是昨日自己发生的事情。那种痛,是那么的清晰真切。 这种痛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吗?林潋衣自嘲的笑了笑,最该被救赎的应该是自己。 头顶恍然有一股冰冷的视线正看着自己,林潋衣心中一惊,慌忙抬起头去,可触目可及的地方什么都不见。 林潋衣想起白日的那股压迫力,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推门而出。 她在院中凝神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可巡视了良久也察觉不出一点异样。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累了,而产生的幻觉吗? 林潋衣仔细的在四周找寻着,她对这种目光有所介怀,不愿意被他人当成猎物一样观赏。 寂静深夜,王峰台显得更加萧索。 那种感觉林潋衣应该不会想错,可是,为什么什么都感觉不到。 林潋衣觉得,除了自己来得第一日外,这个王峰台每天都清冷无比。 这么一个重要的皇族重地,为何会无人看守?林潋衣费解。 察觉不到气息的变动,林潋衣已然放弃了找寻。 林潋衣心底有些凉,她忽然产生一种想法,这个人正在暗处等待着自己。 只是,林潋衣不知道这等待她的是什么? 雾越来越浓,天空远处竟然升起了袅袅青烟。 林潋衣惊疑,这深夜难道还有人在做什么吗? 凝视着天空,林潋衣心中惊疑不定。 这烟雾不像是火堆的浓烟,也不像是雪地的冷雾。看起来倒像是,一种很诡异妖艳的蓝。 林潋衣神色大变! 她不是信奉鬼神之人,可在这样的深夜看见这样的颜色让她也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这是一种近乎让人惊惧与残忍的颜色。 不得其解,虽知前方可能危险重重,林潋衣脚下已迈出了步伐。 人人都说好奇害死猫,可是想要克服好奇心却也是无比的困难,对于林潋衣而言更是不可能的。 琪儿今夜不知去向,林潋衣醒来这么久也不曾见到她的身影。 林潋衣不是不奇怪,这屋中的宫人都不在身边,想来是有些诡异的。 难道顾夜雨想用这招吓死她?想到这个想法林潋衣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这样的想法确实是不实际的。 第三十六章 王峰台的秘密 夜间的落华道并没有那么漆黑,或许是桥上冰凌的缘故,或许是积雪的缘故,整个桥面都散发出淡淡的白光。(.无弹窗广告)看起来颇显得有些诡异。 桥上的雾气已散了不少,夜间的桥面看起来更加清楚。 举头望天际,空中已没了雪花,只有一望无际的阴云。 从桥上看天空,整个世界都是银灰色的。风中夹杂着些许晶莹的雪珠,落下时伴随着蓝色的光彩,竟比白日还要美上几分。 此时的林潋衣却没有心思去观赏这些美景,她看出这美丽中明明夹杂着诡异之气。 匆匆离开落华道,再到祭台时心中更是惊了一惊。 祭台仍没有人看守,林潋衣慢慢停了脚步,刚才那团火就是从这个方向发出的。 林潋衣凝视着天空,她分明看见那道火光在她踏入祭台的前一刻消失不见了。 夜间的祭台,四处充满着寂静与阴凉的气息。 一踏入祭台,林潋衣便觉得脚下的触感不对,待定睛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踏入了五行之阵之中。她心中惊疑,刚想退出去,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周围的雾气更甚,林潋衣心中着急。 下一刻便见地上的雪花仿佛是听见了她踏在雪上簌簌的微声,瞬间散发出诡异的红光。那红光只在一瞬间连成了一片,将林潋衣困在其中。 一片雪花柔软的带着雪丝拂过她的额际,林潋衣轻轻退了一步,便见梨花丛中忽然现身一位美艳的女子。 林潋衣秀眉一折,定睛看着这身前忽然出现的女子。 丝毫没有前兆,她处在五行正中。 这女子的感觉让林潋衣很是不舒服。仔细一看,林潋衣发现这名女子脸色异常的苍白,整个脸上都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毫无温度的看着林潋衣。 她如雪花一样的苍白,一样悬浮在空中。身体只有淡淡的轮廓,笼罩在层层花团中。 林潋衣敏锐地觉察出了不一般的气息,这绝对不是人! 这就好比现代的木偶,只是在被人提线操纵着, 女人此时正慢慢的向着林潋衣而来,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潋衣。 愈靠近林潋衣,那女子的身上便明亮一分。林潋衣皱眉,看着这女子就让她想到贞子,这是一股凉到心底的恐惧。 林潋衣心中恐惧同时也暗道自己大意。 一片阴云忽然而至,伴随着一阵旋转的冰雪。 林潋衣骇然的退后一步,冰雪割在脸颊上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让她痛在心里。 女子面无表情的动着,招招都是华丽的动作。 林潋衣不由得暗叹这古代人的聪明,这样高科技的技术在这西罗王朝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种水平。 林潋衣不会武功只会轻功,只是躲闪。她按捺下心底的恐惧,待注意到女子的动作每每会停顿。毕竟是被提线操纵的木偶,每一招动作之后都会停顿一瞬,虽然短暂,但对于活人来说,已经足够分析。 林潋衣停止了脚下的动作,木偶见林潋衣停在原地,立即一剑随至而来。 然而林潋衣现下并不躲闪,只见她只是淡淡的看着木偶,眼眸从漆黑转变为幽深,再从幽深渐渐暗沉。 木偶并不能感受到林潋衣的变化,她只是匀速的向前而去,死死缠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忽然木偶的身上瞬间被一道白光穿透。 那破碎的身体慢慢被白光吞噬而尽,直到消失都不留一点痕迹。 林潋衣轻吐一口气,看着手中的匕首,冷汗沾湿了里衣。 她迅速退出祭台,本想返回落华道,但林潋衣的脑中却被白天所见的白影所缠绕。 想着白影消失的方向,林潋衣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样可怖的鬼魅不知是何人所作,但是有这样的东西必然不是一件好事,祭台是封太子与登基必去的地方,这样的设置绝对不是只为吓吓她林潋衣这么简单的。 看来这不是要对付顾夜雨的就是要对付皇上的。 林潋衣想了想,不由得懊恼自己多管了闲事,若是这样的东西能吓到他们也不妨是一件好事。 此刻万籁俱静,只闻得雪落折枝之声,林潋衣顺着长道而走。 一踏上长道,看到眼前之景,林潋衣几乎要惊呼出声了。 此刻的长道上漂浮着团团蓝火,每一团火光散发的都是浓浓的恐怖气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潋衣脸色是浓浓的不解,她越来越不能看透这王峰台。 若不是她性格沉稳,她几乎都要逃离而去。 心跳渐快,林潋衣望着诡异的蓝光,再望望桥的尽头。她觉得在那望不见的某一处正藏着某种东西,而那种东西正在等着自己。 林潋衣现在完全肯定了那道令她恐惧的目光。 也确信了有些什么东西,正掩藏在暗处,林潋衣的心底叫嚣着。 她的脚步开始加快,一种追求真相的心理远远多于恐惧。越往里面走去,她心中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林潋衣边走边发现这些蓝火其实也很安分。 就像路灯一样,只是这路灯悬在半空中,看来着实是可怖的紧,这王峰台的科技真是发达。 这些东西虽然骇人,可也只能是骇人如此了。 纵然如此,林潋衣还是尽量避免碰触到它们,因为她实在不喜欢在这种诡异的黑夜里,还要看见这种恐怖的东西。 走到三岔路口,林潋衣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分别看了看三个方向,前方依旧是蓝火漂浮,与之前的路一般。 左侧的冰凌上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刺着林潋衣的眼睛。 将目光转向右边,那里只要一眼就能看完尽头的空阔冰地,此时的那里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但见那蓝光如同一个无形的罩笼,覆盖在不大的那一片冰面上。 这蓝光与蓝火同出一辙。 林潋衣仰望天际,双目迷离。 三千青丝垂落,脖颈间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细腻的光泽,如同婴儿的皮肤一般的娇嫩。 不再犹豫,林潋衣已经把脚步迈向了右侧。 这里正是白影消失的方向! 刚踏出两步,林潋衣忽觉胸口一阵灼痛传来。 这是与白日一样的疼痛,林潋衣捂住疼痛的胸口,这阵疼痛来的毫无预兆。 眼眸迷上了浓浓的疑惑,她无病无伤,怎么会无故的有这种不适的感觉! 风中夹带而来了一阵熟悉的气息。不仅仅是花香,更有着鲜血的甜腥气味。 林潋衣手心一凉,眉心微折。她抬起头,恍然的一瞬,她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男子的模样。 还未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忽然一道白影迅速的从她身边飘过。 林潋衣脑中的人影散去,她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一下子追了过去。 一束白光穿透蓝色的光圈,细碎地洒在林潋衣额前的碎发上。 刺眼的光芒让林潋衣微微阖上眼睛,突然,身体传来一阵温暖而又冰寒的感觉。 没有给林潋衣退让的机会,她低呼一声,人已经掉落进了一个洞中。 林潋衣跌入了一个洞中,屁股摔的剧痛无比。她抬头看看头顶,洞口虽然高,可是如果她运用轻功也不是上不去的。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脚一歪,又重新摔回了地上。 脚踝处一阵一阵的刺痛袭来,林潋衣几乎要哭出声来。 此刻的她是无比的后悔自己的好奇心,若是不想将什么都探究透彻,她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有没有人啊?”林潋衣喊了几声,却除了回声之外,听不到一丝的声响。 林潋衣有些绝望的闭了口。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在这里呆上很久的时间,若是等到明日顾夜雨不见自己,依他的性格会找自己吧,只是她却不敢确定他会在这里找到自己。 林潋衣看了看四周,意外的发现,自己仿佛到了一个乳石洞中,洞中散发出幽兰的光泽,细细一看才知周围竟全是玉器,这样辉煌的财力也让林潋衣掩住口惊愕不已。 这样的一个玉洞,原来之前的光泽全是这玉的光泽。这太不可思议了。 休息了一会,林潋衣撑起身子,忍耐住脚痛,一步步向里面走去。这里的玉器壁画都是栩栩如生。这些玉不含一丝杂质,皆是上好的品种。 第三十七章 死无葬身之地 前方光泽愈甚,林潋衣走进才发现是一条绿色的小河。[]她看着河上泛着波光粼粼,竟好像有阳光反射一般,林潋衣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这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忘川水,心在一瞬之间竟然变得无比的平静。 紫叶飘落,树下一个优美的身影仿佛印入了这般神卷之中。 男子紧闭着双眸,清冷俊美的脸庞上有着透明的倦态,与淡淡然的苍白。 林潋衣慢慢靠近,待看清得容颜时,她讶然的掩住唇。 此刻的顾夜阑一身白衣,借着玉光能看见他的衣襟上存着一片血迹,以及那胸前的那把只余刀柄的匕首。 林潋衣低着头,美丽的脸庞上眉思皱折,少女的容颜上带着一抹焦虑与担忧。她抱着男子,轻轻拂落男子发丝间的紫叶。 男子的发间的发带已经散落,柔软的黑发散在他的周身,她的衣裙。让原本风姿卓越的他又添了一份不羁与风流姿韵。 只是,若他不是这样的无力。 这般动人的凄美之景,那里云深曼妙,翩跹的是彩色的霞光。 女子玉颜如雪,看起来分外的恬静。 她望着虚弱的男子,垂着眉睫,久久不语。她怔了许久,忙起身想去寻找援兵。可刚站起身便被脚下的刺痛绊倒。 林潋衣忽然顿住了,转身爬到顾夜阑身边。 她俯看着顾夜阑,原本心中一直压抑的杀意在一刻忽然爆发。 她看着他胸口的那把匕首,缓缓的将手指靠近。 若是她此刻任由他死了,应该就不算她的罪孽了吧…… 想了想,她缩回了手,静静地坐在了一边。 但是…… 林潋衣咬了咬牙,挣扎犹豫了片刻,见顾夜阑气若游丝。她愤恨的握紧拳头。她早就告诉自己,不能沉浸在顾夜阑的温暖之中,先前自己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就等待着顾家自相残杀的那么一天。可是现在,为何心中是那么的不愿,为什么狠不下心肠。 是因为顾夜阑这样死了,打乱了她的计划…… 林潋衣在心中自我安慰着。 她穿越来到古代时还是一个孩子,很长的时间她都在郁闷自己为什么还要重新长大。此刻看着自己的仇人,气息奄奄。她的心在纠结,是放任还是救?她挣扎着想要寻求两者可以平衡的方法,却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在为顾夜阑寻找解脱的理由。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潋衣终究慢慢的向着洞口摇摇晃晃的走去。 她仰望着洞口,大声的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人啊……” 这样不厌其烦的不知喊了多久,直到她的嗓子彻底哑了,她才停下了嘶喊。 等她重新走回顾夜阑的身边时,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林潋衣只知道,她会救他。 若要问此刻的林潋衣,是否后悔救了顾夜阑,她会说不悔。 可是此后的多年里,林潋衣没有一刻不再后悔自己救了他。她本就不是善心的人,却依然执着的救了自己的仇人,才导致自己几乎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这些林潋衣此刻还并没有预料到。 林潋衣将顾夜阑平放在地上,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她紧紧地皱着眉头。她将顾夜阑胸口的衣服小心的撕开,看着顾夜阑惨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眼,往日的冷漠温柔气息全都不见了。不由得的魂断神伤。她抹了抹眼睛,只觉得眼睛酸涩难当。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抿了抿唇,撕下自己的裙摆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伤口。匕首随着肌肉的收缩牢牢的埋在胸前,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会带出一片血迹。 是谁伤他这么谁?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潋衣轻叹了一口气,不忍再看下去,她看着茫茫不着边际的河流,却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水。她本想用这里的水为顾夜阑擦拭,可转念又怕这里的水含有毒素便放弃了想法。 看着匕首,林潋衣几次想要将它拔出,可是又害怕把匕首拔出来,顾夜阑就会死。 她轻轻将头伏在他胸前,半天才听到一声微弱的心跳声。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重的伤她到底怎么才能救他?难道就这样放任他死?这就是天意吗? 嗤笑了一声,她将手伸到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到处一粒黑色的药丸,小心翼翼的喂入他的口中。 这是易含非给她的药丸,易含非说,久病成神医,宫中险恶,这些药丸也许会有用。 其实林潋衣并不知道这些药丸是治疗什么的,只是现在顾夜阑伤成这样,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怕最坏的打算。 夜成殇,风欲泣,洞外一片黑压压的深沉。也许是今晚见了太多诡异的事物,以至于林潋衣此刻倚在河边树下仍觉得一股惧意在蔓延。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的缘故,她觉得光亮越来越暗。她半跪在地上看着顾夜阑沉睡的俊颜,目光又放在了他的胸前,心绪总是不能平静。 在地洞之中呆了两天,始终没有人下来救他们。两日滴水未进,林潋衣舔舔干涩的唇,唇边微微有一股血腥味。这两日,林潋衣守在顾夜阑的身边也未敢休息一下。顾夜阑胸前的匕首还在,她不敢拔,可也担忧着。 若是再没有人来救他们,只怕在饿死渴死之前,顾夜阑会先重伤不治。 屋外似乎有了风雨,在地洞内还能隐约听见风雨声,这般可怖的天气却让她有了一点困意。 兴许是她太累了。守着守着便不自觉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林潋衣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们慢慢靠近。 察觉到一股刺鼻的腥味,林潋衣立即惊醒。 放眼望去,只见一只很长很长的尾巴已经离顾夜阑不到一尺。 林潋衣大骇,脸色一白,好大得蛇…… 林潋衣生平最怕的动物就是这种软体动物,此刻在这里看见如此大得蛇,只觉得心里都凉透了。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于是想也不想,捡起身旁的碎玉就往蛇身砸去。 那条蛇似乎很有灵性,见林潋衣忽然醒来,身形灵活的避开。 林潋衣看着蛇尾飞速的撤离,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深处传来。这叫声似哭似笑,在这黑暗的夜里分外刺耳。 林潋衣只觉得心药跳到了嗓子眼,这洞中难道有怪物?不,她是无神论者,不会的。 防备的看着黑暗之处,这个时候的她因为太关注黑暗中,并没有注意顾夜阑的眉睫动了一下。 凉风卷来。 他们的位置离小河不到十步距离,林潋衣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的心中开始不安,可面上却镇定淡淡。 嘶嘶的声响时断时续,听在耳中分外的可怖。 听这样的声音似乎不止只有一条蛇藏在暗处。林潋衣一直住在皇宫,即便是亡国,与顾夜阑易含非流浪的那段日子,她也从不曾在野外露宿过。 可此时的她心中也有数,看着洞外漆黑不见一物,洞内微弱的光线下掩藏着让人发毛的东西。 秦朔曾说过,有些阴暗地方的东西最恐怖,几乎成了精,更是剧毒无比。 现在想要逃走,先不说脚刺痛难行,就是丢下顾夜阑一人,她也是做不到的。 这里阴暗,若不是无意之中掉落这里,只怕还想不到会有这处神秘之地。 顾夜雨不会有好心可言,这本是林潋衣知晓的,可是,她也想不到顾夜雨会丢下她?只怕是连顾夜雨也不知道这里会有这么一处。 林潋衣此时心中万分后悔,若不是她的好奇心,怎么会将自己陷入这两难之地。可再看看顾夜阑虚弱的面色,又暗叹了一声,若不是自己的好奇心,只怕顾夜阑就会葬身在这里,从此无人知晓了。 这是宿命的相遇吗? 阴暗深处的叫声已经停止,腥臭之味又开始逼近。 第三十八章 妖魅可怖的女人是皇妃? 心突地一跳,林潋衣抬脸望望阴暗深处,只见一个妖魅可怖的女人正站在那里。[]女人的身上盘着一只巨大的蛇,此时那只蛇正吐着蛇信,舔舐着女人的手臂。 在林潋衣看来,那只蛇可能会随时咬断女人的手臂。 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种地方竟然会出现一个人。 林潋衣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女人,这女人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纱,隐约可以看见姣好的身躯。女子的唇鲜红如血,此刻的她正舔着自己的唇,林潋衣蹙紧了眉头,竟然感觉这女子有一种想要嗜血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可怕,这个真的是人吗? 西罗果然是一个魑魅魍魉多过正常人的国家,林潋衣心中惧怕,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非我族类,这便是林潋衣脑中的第一反应。 林潋衣警惕的看着那女人,那女人本是一脸怒容,但在见到林潋衣的容颜之时,眼中竟然一亮。 随即用奇怪的柔媚到让人发麻的声音说道:“好漂亮的脸啊,好可人的鲜血,如果给我该有多好。” 林潋衣秀眉一蹙,果然这女人有一种让人不喜的明艳之感。她并不理会那个女人,只是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懈怠。 那女妖只是自顾的赞叹,还不时的赞叹:“多时不去外面,难得今日竟然见到这般美丽的容颜,如果我有这张脸,成为皇后定是易事。” 说话间蛇的尾巴还不住的摇晃,让林潋衣感觉到一阵恶心。 实在是不习惯这女子身上的气味,林潋衣心中有些不耐多过惧怕,耳边又传来女子兴奋妖魅的声音,“这真是个漂亮的男人啊。咦,怎么眉眼之间那么熟悉。” 此时的女人视线完全停在顾夜阑的身上,传闻妖都喜欢漂亮的男子来吸他们的阳气,难道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妖!!! 林潋衣不愿再听见这样刺耳的声音,皱眉道:“你是人是鬼?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那女子正沉浸在自己的神思之中,见林潋衣开口,她嘴边哼笑:“是人是鬼?哼,看来我是被关在这里太多年了,常年没有鲜血的处女血,我几乎都要苍老了。(.好看的小说)” 出乎林潋衣的意料,女子的话竟带着微微的哀怨,但是思及她说的话又无端的觉得太过于恐怖。 “你在说什么!” 女子慢慢的靠近,林潋衣想要退开,可是脚下却是一紧,低头一看,她惊叫起来,自己的双脚竟然被两条蛇缠住,正向自己吐着蛇信。 林潋衣看着女子,注视着她的眼睛。林潋衣看着那里面似乎有些空洞,又带着莫名的兴奋与哀愁。这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看着竟觉得有一种魔力,让人惧怕可又想要去接近。 “小妹妹,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这个男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林潋衣的面前,唇贴着林潋衣的耳朵,悠悠的开口。 林潋衣觉得耳边吐出的气息都是冰凉的,这是一种没有生气的死绝,让人凉入心底。可是她不由自主的开口:“我只是,无意落入,并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竟仿佛有一种被催眠的感觉。林潋衣惊骇,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妖艳,可是却有一种面善的感觉。她见过许多美人,但是这样的美人,她见过一次不可能会忘记。她想了想,认真的打量起这个女人,忽然女人的眼中落下一滴泪。因靠得太近,眼泪滴在了她的手背,吓了林潋衣一跳。 她的眼泪是冰的,林潋衣有些怔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女子眼中的悲哀似乎从心底涌了上来,弥漫在整个玉洞里,也弥漫在林潋衣的心上。[] 更多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涌出,可是女子的面部却没有多少变化。她几乎还是保持着邪魅的笑容。这样的诡异吓得林潋衣不知所措,也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女子抓住林潋衣,用舌尖在林潋衣的脖子上舔了舔。林潋衣只觉得脖子凉凉的,刚想躲开,便感觉到脖颈上一阵剧痛,全身的血液忽然在那么一瞬倒流起来。林潋衣惊痛之下一把推开女子。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就把女人推开老远。 伸手摸摸脖颈,触手一片湿热,再一看整个手上都是鲜血。林潋衣骇然的看着手中得鲜血,只怕刚才自己慢一步,自己的脖子就要这么被她咬断了。真的不是人吗?好恐怖,太恐怖了! 女子被她一推,显然十分的惊讶,她舔了舔唇上残存的血迹,披散的头发散在曲线优美的背上。她忽而抬手抹了抹唇角的血迹,目光兴奋的喃喃道:“真是美味,我好久都没有尝过如此鲜美的味道了。” 此刻的林潋衣忽然有一种能够体会唐僧被妖怪抓住的感觉,被一个人垂涎自己的血肉真的不是一件可以令人愉快的事情。女子显然意犹未尽,她直直的盯着林潋衣。林潋衣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顾夜阑,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他的身旁。全身都在颤抖着,若说之前她害怕这个女人,那么现在在她的眼中,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吃人的妖怪。只怕是死,自己的骨头还不留。 女子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幽怨的开口:“小妹妹,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喝你一点血罢了。” 林潋衣恶寒:“你到底是人是妖?” 似乎是林潋衣的问题让女子心中有些不快,她尖利的声音仿佛可以刺穿林潋衣的耳膜,“你竟然不知道我言皇妃的身份!” 林潋衣一愣,言皇妃?她竟然是一个皇妃,但是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只怕也是一个失宠的妃子。可是失宠的妃子应该都在冷宫或者寺庙,为什么她会被关在这般阴暗的地方。 她不能听说过言皇妃的身份,事实上,她对西罗的很多事都不甚了解,更何况是这么八卦的宫闱之事。 “你,你是言皇妃?谁的妃子?” 那女子似乎一愣,显然没预料到林潋衣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问:“现在是哪一年?” 林潋衣想了想,答道:“元孝三十七年。” 女子的眼眸睁大,忽而笑道:“都已经过去了十年,想不到我在这里竟然十年了。” 林潋衣蹙眉,那女子继续说道:“我是当今皇上的言皇妃,是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子。可是皇上却被别的女人迷惑,才会抛弃我。” 她说的平静,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用许多处子血保住我的青春,只是为了长久得到他的爱。可是他却不明白我。”她的眼神忽然迷茫起来,有些生气道,“他竟然说我是妖妇!他口口声声说爱我,竟然骂我是妖妇!还扬言要用火烧死我。” 她越说越愤怒,脸也渐渐扭曲了,倏尔又笑了,平静了下来:“男人都是薄情的,我要杀了你身边的男人。否则有一日他也会对你无情。” 说着手腕一动,那条巨蛇竟然从她手腕上飞了出来,直直的撞向了顾夜阑。 林潋衣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压力让她呼吸困难。这一刻,她几乎是想也未想就扑在了顾夜阑面前。胸口被蛇身一撞,整个身体都觉得要碎了一般。 她曾想过被蛇咬死,却没想过会被蛇撞死。 虽是受了伤,可林潋衣却丝毫没有露出痛苦之色。她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言皇妃,思考着应该如何摆脱。 那女子见林潋衣挡在了顾夜阑面前,微有诧异,自己上前了数步。她此时也是不住赞叹的看着林潋衣的脸,那其中的贪婪似乎让林潋衣觉得她随时会吃了自己。 “真是美。太美了。”蛇尾长长的深了出来,那蛇头慢慢靠近林潋衣,刺鼻的臭味让林潋衣闭目。 眼前的女子似乎有着严重的精神分裂,她一秒一个人格,实在让人很难控制。 “小小丫头竟然不敬重我这皇妃,太不自量……啊!!!” 女子的话未说完,林潋衣已将运足了力气的一刀刺入了女子的胸前。 女子未曾想到林潋衣会偷袭自己,胸口的剧痛让她倒退了数步,脸色惨白。 她这才惊觉,明白自己所受的重伤,她气愤的大叫了一声,看着林潋衣平淡的面容,只想将林潋衣撕碎。 她的手指甲很长,伴随着鲜艳的色彩,看起来犹如利器。林潋衣当然不会如她所愿,只是她现在还小,刚才那一刀已经用了她全部的力气。 躲闪之余,那双手却停止了对自己的攻击,转而对顾夜阑抓去。 林潋衣心中一凉,也不管对方是多么的恶心,伸手便抓住了那只坚硬如白骨的手。 一触碰到她的手,林潋衣的心便又凉了下去。 那只手上得蛇很快便缠住了自己,长长的指甲直直刺入了林潋衣的细腕之中,鲜红的血液止不住的滴落在地。 林潋衣痛苦的一皱眉,左手刚想反击,左肩上便觉得一阵刺痛,原来是那女人将另一只手指甲刺入了林潋衣的手臂。 痛苦的一声轻呼,女人愤恨的双眼已在眼前,她身上的血不住的流下。 林潋衣明白她的意图,只听见那女子口中大叫:“快救我,否则,我就让你一起死!” 林潋衣秀颜不皱,只是淡淡而笑。 第三十九章 暴风雨的前夕 看着菀若平静的面容,女人的身上愈发的难受,她厉声嘶喊,拔出指甲,用力再刺入菀若的身上。(.好看的小说) “你不放我,便跟我一起去死!”她喊着,哭叫着,而菀若自己也几乎疼痛的想要流泪,但她依然没有理会女人的言语。 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下,灼烧到自己的身体。真的很疼啊,林潋衣忍受着痛苦。没有勇气再看顾夜阑一眼。 意识渐渐模糊,任凭女人又打又叫,林潋衣也不曾发出一声。 身上的痛苦忽觉散去,一股冰凉的感觉流遍全身,林潋衣不知发生了什么,身体一软便要落倒在地。 没有意料中的冰冷,她躺入了一个怀抱。还没了解发生了什么,耳边已经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这个妖妇,竟敢动我的儿。” 这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声音,分明是! 顾夜雨!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 林潋衣睁不开眼睛,只能听见顾夜雨一贯的语调,听不出喜悲:“妖妇,将你关在王峰台数年,想不到你还是妖性不改,本王今日就为父皇除害。” 那女人刚才受了顾夜雨的重创,此时已倒地不起,胸口那一刀也不断的涌出鲜血,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她卧躺在地上,眼中泛着玉石的幽光,瞪着顾夜雨,却又不敢上前。顾夜雨身上的压力震慑着她,让她根本不敢出手反抗。 手中的蛇忽然一动,张口就要向顾夜雨咬去。顾夜雨一惊,当即一剑劈下,直直将蛇砍成了两截。而那女子灵活的身躯一跃就要逃阴暗中,哪知顾夜雨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看着女人逃跑,顾夜雨唇边只是露出了一种嘲讽的笑意,眼眸的深邃化作沉重的压力。 只见毫无防备的女人根本看不见顾夜雨的表情,重重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之上,因为跑得太快,女人的这一撞差点就将自己的心脉震碎了。 她哀嚎一声倒在地上,体内如热火焚烧,热痛难当。 顾夜雨并不看已经悠悠转醒的顾夜阑,而是看了一眼怀中的林潋衣,眼中的怜惜之情一闪而过。 唇角微弯,他慢慢的走向女人,此时的顾夜雨身着黑色的衣袍,衬得他的样貌更加不羁与邪魅。 “既然是禁地,踏足了,便要付出代价。”顾夜雨的声音缓慢低沉,再垂死的女人听来却比地狱还要恐怖。她竟不知在这西罗竟然还会有这等角色存在。 挣扎着想要逃离,身体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网网住,动弹不得。 女人心中发凉,没想到今日竟然是她的葬身之日。 “你放了我。”她凄厉的喊叫着,虽有祈求之意,但听起来太过于刺耳。 顾夜雨微微蹙了蹙眉,轻笑道:“怎么可能,动了我的儿还想活命?恩?” 女人看着顾夜雨逐渐靠近的脚步,身体不住的发抖。 “啊!!!” 在这漆黑的夜中,只能听见刺耳的尖叫声。 之后的一切林潋衣都不再记得住,意识迷糊之前,她似乎听见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七哥。”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叫命数,有一种情绪或许叫做怒与沉默。在西罗,太子之选成了此刻最盛大的事。 今日,在王峰台聚集了西罗所有的皇族。听说是皇子之试后,今天皇上将选出太子的人选。林潋衣也听说过这皇子之试,当今圣上出了三道题,至于这三道题是什么,却是无人知道的。她只知道今天就是皇子之试的最后一日,皇上会在众皇子面前选出太子。 顾夜雨的脸色从早上开始就挂着微微的淡笑,林潋衣看着心中升起淡淡的褶皱。她想起昨夜顾夜雨的话,他说:儿,我想当太子,真的很想。她问他为什么。顾夜雨淡淡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一些寂寞。他说,这曾经是母亲的愿望,只要当上太子,母亲就可以贵为太后。可是现在母亲死了,他也很想当太子,因为太子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只有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真正改变自己的世界。 林潋衣很理解他的想法,她也是一个挣扎在水火之中的人,也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当顾夜雨将她带出地洞的时候,她以为顾夜雨会愤怒,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为她细心的包扎好伤口。那一刻,他的无微不至几乎触动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可是,梦醒之后她才知道,这些梦只能当做回味,与实现永远不能够接轨。 祭奠开始之前,林潋衣顺着长道来到了顾夜阑的房前。她站在门外,踟蹰着要不要进去。 “衣衣?” 她怎么忘记了,他是会武功的人,想要察觉她的存在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 轻叹一口气,林潋衣往里一探,顾夜阑正在被丫鬟更衣。 屋中有好几个丫鬟,今日的顾夜阑打扮也很为庄重,想是这样的日子里谁人都不会怠慢。紫线镶边的袍子将他本就颀长俊雅的身躯装饰的更加俊逸。 林潋衣进来时正有一个女子为他系好衣带,那女子的脸上微微有些红晕。林潋衣瞥了她一眼,这个丫鬟的装饰与其他婢女的不相似。她衣着虽然素雅,但是却比一帮人更加名贵许多。 林潋衣不自觉的看着这个女子的目光有些不悦。许是注意到了她的情绪,顾夜阑看到门外的林潋衣。今日的小潋衣与平日一般穿着朴素的很。她的额头被刘海遮住,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顾夜阑见到她,眼光温柔了许多,他慢悠悠一边拢了拢资金的衣襟,自己系上腰带,一边笑着对她招呼:“衣衣,怎么不进来?” 林潋衣嘟着小嘴,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慢悠悠的走了进去。顾夜阑的头发恣意地披在身后,配着这穿衣的动作,风流中带着一丝妖娆。 想起他前些日子受伤的模样,此刻的他似乎真的毫发无损,只让她以为那两日的经历都是假的,“哥哥,你说今日来找衣衣玩儿的。” 她的声音沉沉的,有些孩子气的不满与撒娇的意味。 顾夜阑微微一愣,随即勾起嘴角,笑得温暖:“衣衣乖,哥哥今天出席祭奠,等祭奠结束,哥哥就带你去玩。” 此刻的他丰神俊逸,尊贵不凡。 林潋衣抿了抿唇,忽然瞥了一眼那位衣着不俗的侍女,眼神微微有些冷淡:“哥哥,她是谁?” 顾夜阑的眼眸一闪而过的压抑,随即淡淡一笑:“这是我的侍妾。” 果然。林潋衣心中其实早有计较,却感觉到心中酸酸的,竟有种吃了酸梅的感觉。 惊讶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她微微一笑:“为什么以前没有见过?” 顾夜阑自己接过外衣穿上,“染儿一直都在王府,你未曾见过她并不奇怪。” 林潋衣知道这些王孙子弟府中有侍妾乃是平常之事,只是乍一看见这个女子,便觉得心中郁结苦闷难言。潜意识之中,她早已把顾夜阑当成自己的所有品。这好像是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别人分享一样难过。她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玩具并不是她的喜好。以至于林潋衣把这种厌恶归结为对物品的喜好。 她淡淡扫了一眼染儿,见她正欲为顾夜阑梳发,不由得快了她一步,取了一旁的象牙梳,装作不见染儿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与厌恶,轻轻而笑:“哥哥,让衣衣为你梳发,可好?” 让她为他梳发,可好?其实在很多年后,林潋衣都很怀念这一天,这是她为顾夜阑第一次挽发也是最后一次。很多的时候她都会在想,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她并不承认这是吃醋。可是当她很多年后再回首,才清晰的认识到,原来在这个时候,她早已是喜欢上了顾夜阑。这种喜欢除了她自己,几乎每个人都看得出。她自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是她却不知道,她对顾夜阑的情意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浓烈。也许初见时,她并不懂,只是看见他知道他救了自己,对待恩人人们总是有一种亲切之感。再见他,又是在惊魂之夜,他成了她逆境之中的稻草,被她握住不想放手。从前的她不明白,这算什么?明明没有多么轰轰烈烈,为什么自己就会喜欢他? 和秦朔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顾夜阑可以超越秦朔的地位,走进她的心中。后来她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一开始喜欢顾夜阑,只是因为他有俊美的外表,她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这个人连皱眉都那么帅气,与众不同。后来,或许是将感觉当成了习惯 天气越来越冷了,风子也越来越懒了,加上感冒发烧,勉强写了点稿子,实在是对不起大家,只能保证每天一更了,等过几天调整过来了,我一定全部补上!!! 第四十章 太子之选 她身上是一袭素雅的曳地长裙,因为天冷,外面披着一件白色雪衣,更衬得面容姣好,粉若桃花。 “好。”顾夜阑做下身,挥开身后的侍女,任由林潋衣为他梳发。 林潋衣就站在一旁,手中握着他柔顺的发丝,像缎带一样的丝滑美好。长长的黑发划过梳子,一丝一缕,缠绕的千转百回。 林潋衣小心翼翼的梳着,直到为他系上发带,才惊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等到达祭台时,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在人群之中,她甚至看见了易含非的身影。这是最盛大的一个祭奠,几乎朝中所有三品以上得大臣都到场了,只为等待他们新任太子的出现。 一双白雁飞过,索泣西风,高飞萧瑟。 今日的黄花开的正好,几许芬芳窜入鼻尖,倒也不觉得凄清无味。 祭台上早已聚集了一些大臣,林潋衣到来时,祭台之上的主人还迟迟未到。 也许是等待得太久,一位老臣已很是不满,只听他对身边的另一位老臣言道:“宋将军,您说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皇上怎么迟迟未来,吉时已过,这到底是何意?” 被唤作宋将军的臣子听到此话,冷冷瞥了他一眼,嘲讽道:“皇上的圣意岂是我一个臣子可以揣测的,张大人若有疑问,不如自己亲自去问上一问。” “你!”张大人被宋将军的言辞讥讽的脸色一阵青白,但此刻周围都是同僚,虽失了颜面却又不好发作。正气愤之余,只听一个温和平淡的声音及时响起。 “张大人不必心急,皇上想必是在思忖着太子之选,你我耐心等待便是。” 张大人一听这平淡的声音便知此人为谁,他回头望了望立于他身后不远处的白衣少年,这少年一身书卷气息,不过十八九岁,就已经位居太傅之位,皇上对其很是信任,一时朝中巴结之人甚多,然而他却从来避而不见,看似一身正气凛然。 张大人原本不喜欢易含非,但今日见他为自己解围,对他的态度不由的感激了起来。想了想,又客气地说道:“易太傅,您说皇上今日会立哪位皇子为太子?”西罗的太子已经形同虚设很多年了,皇上的子嗣甚多,可是自从本为太子的大皇子死后,皇上就始终不提立太子一事。虽说皇上身体安康,但臣子们都觉得立太子才能稳定社稷,此时正当国与国争难之际,立太子已成当务之急,以免他日出现夺嫡之变。如果出现外忧内患之局面,国当堪忧。 易含非一如往常的微微一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口气不变:“张大人莫要心急,一切稍后便知。” 张大人见询问不到答案有些悻悻然,撇撇嘴只得站到一边也不再说话。 林潋衣远远的看着易含非,易含非感受到目光,回过头来瞥了她一眼,林潋衣眨了眨眼睛,调皮的冲她一笑。易含非也学着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刚才的严肃都是假装的,只有这个时候才像他。 林潋衣在望望自顾思索的众人,明白每个人心中都有打算,看着那些皇子的面孔,当真是龙生九子,每一个都惹人注目。[.超多好看小说]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另外还有长孙顾识彦,与四皇子的长子顾识飞。二皇子年纪大了众人不少,已经到了中年,脸上的表情淡淡,似乎对这太子人选并不热衷,他的面容也不甚出奇,却是一个稳重的人儿。三皇子小了二皇子十岁,却是异常的俊美,尽管已是而立之龄,但举手投足之间的风韵却是让人魅力十足。五皇子的发间别着一支白玉簪,衣着相较众人而言甚是朴素,他的面容淡淡,负手于后,仰望着天空,竟有些独立于世的感觉,见林潋衣望过来,他冲她淡淡一笑。林潋衣愣了一下,也回之一笑。却不想这一幕却落入了顾夜雨与顾夜阑的眼中。 前者冷冷的看了一眼五皇子,轻轻哼了一声,再看向林潋衣的时候,眼中已经多了警告的意味。今日的顾夜雨与平日一般,到没有在装扮上多花费心思。但是林潋衣却感觉到,从今早起床开始,顾夜雨的身上就迷茫着一种叫兴奋与蠢蠢欲动的东西。顾夜阑只是淡淡的瞥了过来,接触到林潋衣的目光时,只是包容一笑。 林潋衣有的时候也很不懂顾夜阑,明明他在众人之间以冷漠少言出名,可是他却又是众人之间最温暖的一个。其实顾夜阑的内心并没有他的外表这般坚硬。看着他,林潋衣不由得笑了笑。在众人之间,顾夜阑的样貌真的不差,他淡淡的站在那里,不像皇子,却是心事重重。林潋衣时常在想,为何当初自己不愿意将顾夜阑的身份定为皇子。其实那一声“我姓顾”她只是强迫自己没有听见。 他或许只适合闲云野鹤的恣意生活。 顾识彦和顾识飞都是小辈,年纪轻了些,却也小不了顾夜阑几岁,但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老气横生。 午时已过,皇上终于缓缓而来,众位大臣一见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见皇上旁边的太监手持明黄诏书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看见诏书众人也明白了,皇上的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仪式庄严而隆重,一个老臣子读了将近一个时辰的祭文才真正进入正题。果然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永远少不了又臭又长的冠冕堂皇的演讲。 林潋衣难得今日如此的有耐心,小小的身体站在人群中间,毫不起眼。 她的方位不远不近,刚好能听见台上在那边说什么。忽然想起那夜在这里见到的鬼魅,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所幸西罗对女子没那么歧视,这样的场合女子也是可以参加的,所以在林潋衣的这一侧,几乎都站着妃子和一些管家的小姐。 身旁浓重的胭脂熏染味让人十分的不适,这古代的香水比较劣质,闻起来总有一种让人过敏的感觉。 正皱眉之间,却听见皇上说了一句:“将字卷展开。” 随着皇上的话,当下便有一群太监将一沓画卷展了开口,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是众位皇子的手笔。 众人不解皇上的意思,都是看着字卷,眉头紧锁。他们一会看看穆帝,一会看看字卷,心中都自顾揣测着皇上之意,皇上说,你们选出最好的,出自谁的手笔谁就是皇子。 在场所有人皆是哗然,皇子之试今日已经结束,没想到皇上最后会再来这一出。西罗本就不是什么江南文雅的笑地,据是以兵法著名。 这几份字卷全部书写着一样的内容,这些字画各有千秋,林潋衣虽不精书画,但是也能明辨好坏。 皇上让他们选择,没想到这太子之选,竟然会唱出这样的一幕。林潋衣皱紧了眉头,她微微担忧的看了一眼顾夜阑,只见顾夜阑低垂着眉目,手心微微握拳,掩住眼底的落寞。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林潋衣知道,皇上的试题最后是寻找皇上的题字印章。那日他的手上拿的正是这枚印章。他几乎是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口中却喃喃,父皇,若是我得到了印章,你可会认真的看我一眼。 林潋衣眼中微微有一股泪意,再望向顾夜雨时,他的脸上带着自得的笑容。那是一种胜利的姿态,在林潋衣看来却是刺目。 “众位爱卿可看完了。”许久之后,皇上平静的声音响起,回响在这空阔的祭台之中格外清晰,也将所有人的心思都拉回了现实。耳边只听皇上淡淡道,“现在众卿可否告知朕你们心中的答案?” 好一刻的沉默,见无人上前,张大人上前一步道:“臣以为皇长孙的最好!”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满脸的自信自得,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祭台。 几乎所有人都惊讶了,顾夜雨的脸上却依旧迷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四十一章 是的,你输了 祭台中一片沉默,只听皇上轻笑出声,他看着张大人说道:“张大人向来以书法自负,张大人既然认为皇长孙的最好,可否与朕说说其中的奥妙。[.超多好看小说]” 张大人听见皇上询问,并不惊讶,他低头,依旧自信满满:“臣以为皇长孙的字不仅狂洒刚力,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臣虽自负书法,可皇长孙的书法向来让臣自叹不如,此番以字卷争论,皇长孙自当第一。” 祭台下一片抽气声响起,皆为张大人的大胆而叹,只是不知是佩服还是鄙夷。所有人都知道张大人是皇长孙的老师,而此时张大人力荐皇长孙之作,倒是一点都不避嫌。 林潋衣不由得摇头浅笑,真是一个愚笨的人。也许她并不懂得权利之争,可是从皇上那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可以猜出,皇上的心思并非只是认同字卷这么简单。 头顶传来两道迫人的目光,林潋衣心中一惊,略微抬头一看,却见皇上的目光轻飘飘的看向这里。不知是否在看着自己,可是只这一眼已经让她心惊胆战。 匆忙低下头,强自镇定的站直身子。头顶传来皇上的声音:“爱卿所言朕自当考虑,不知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臣以为二皇子的最妙。”说话的是宋将军,他年纪不大,却是声音朗朗。 张大人一见此人当即哼了一声,脱口而道:“二皇子字卷虽妙,却比不上皇长孙的这幅。” 这话一说,二皇子当即不悦的皱眉,林潋衣看得津津有味,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着比一般人要清晰的许多。 “哼,张大人到底懂得多少书法?”宋将军的气势自比书生出生的张大人要有力许多。[]“书法不仅在行更因在心,皇长孙的字卷太过于张扬,却是不懂收敛,相反,二皇子的字画要内敛许多。” 张大人傲然半生,何时被人当众批判过引以为傲的书法。当下气的脸色一阵青白:“老夫不懂,难道你就懂?你不过一介匹夫之勇,你又懂多少?” “哼,我是不懂什么书法,但臣却懂得为君之道,太过于张扬似乎不妙啊。”宋将军冷冷的回道,语气中明显的不屑。 宋将军在朝中一向低调,从不参与这些政权之争,这次却一反常态,力挺起了二皇子。 可是瞧见二皇子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眉思凝结,满脸沉重之态。 “两位爱卿这是作何?”见两人之间开始争执,皇上这才及时开口,他的声音沉敛冷淡,让两人立即闭嘴不语。 然而沉默了一刻,皇上反是转了一种语调,闲洒中不失威严:“既然张大人中意皇长孙的书法,宋将军中意二皇子的意蕴,那么其他爱卿心中又是中意哪一幅呢?” 见皇上如此明了的询问,众人再也不敢再沉默,知晓皇上今日需要一个答案,便一一上前说了自己中意的字卷。虽有些人仍旧心中忌惮,只草草言曰各有千秋难分伯仲之语。 即使如此,林潋衣心中也有些明了皇上此举的目的,一个时辰下来,几乎每个皇子的字卷都被大加称赞了一番,而皇上听着每位臣子的理由都只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待到所有人都说完,皇上这才将视线移到一直不曾言语的易含非的身上,“易太傅,你久久不说话,不知在你的心中中意的又是那一幅?” 易含非本来正自顾的思考,听见皇上提到自己,当下回神,愣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皇上打断道,“太傅,你乃是我西罗第一才子,你可不能学他们敷衍了事啊。朕倒是很想听听你的见解。” 易含非倒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他目光闪动,想了一下淡淡开口道:“臣愚钝,臣在朝不久,只见过一次皇子们的字画。可臣眼拙,却猜不到这每幅字画为何与标示不同。”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闭了嘴,他们明白易含非的意思,这字画下的留款根本就是一个障眼法。而真正字画的主人,却已经被打乱了。 众人当下心凉,却见皇上唇边露出了难得笑意:“太傅只见过一次就能记得如此清楚?” 林潋衣也淡淡笑了笑,她虽不认得所有皇子的字迹,却是认得顾夜阑与顾夜雨的。她早便看出这一招,心中难免不去赞叹皇上的狡诈。 易含非在皇上的注视下神色依旧淡定,只听他淡声道:“臣自幼过目不忘。”停了停,他继续道,“其实真正的答案,还需皇上揭晓。” 听见那一句过目不忘时,林潋衣的心中顿了顿,忽然有那么一瞬,她觉得易含非是那样的熟悉。曾经也有一个人过目不忘,记忆却渐渐遥远了起来。 顾夜雨眸心清冷,面上却是沉着的仿佛可以将一切声嚣卷入其中而消化。易含非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目光飘向林潋衣。 下一刻便听皇上轻轻一笑,这一笑之中似乎是含有一叹:“太傅不愧是太傅,我朝的第一才子果然名不虚传。”说完他并不看众人的神色,而是望向底下的皇子。 淡淡开口:“既然已经被太傅识破,你们也不必沉默,张大人力荐的字卷乃是七皇子所做,而宋将军所中意的字卷出自九皇子的手笔。其他大人的你们也该心中也该明知。” 他缓缓扫过众人,忽而道:“既然大家都如此力挺七皇子,那么今日的太子之选便是……噗……” 这一年,孝宗帝在位五十余年间,孝宗帝忽然殿前晕倒,此间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御医为其诊断竟是中毒之象。 宫人尽骇,可还未等御医察觉出这是何种毒药时,孝宗皇帝就已驾崩仙逝。 期间只有短短一个时辰! 众人谁也不敢言语,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所有御医跪地不起,这毒药!竟是催命的剧毒! 众臣痛哭俯首,举国上下皆披白绫。 整整一个月,整个皇宫都处于压抑惶恐的气氛中,谁都不敢议论老皇帝的死因。 孝宗帝的死因太过于离奇,谁都知晓一时半会不会得出答案,为了不影响新帝登基,便将此事由明转暗。 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登基的仪式终于在孝宗帝死后的一个月后全部完成,并改国号圣崇。 当日谁都知道皇上想立为太子的人选是七皇子顾夜雨,可之后一直贴身服侍皇上的老太监却拿出遗诏,立皇长孙顾识彦为弟,择日登基。 新帝登基,皇宫中终于可以稍缓了一下气氛。 新帝大赦天下,为先帝祈福。 圣崇三月,新帝册封丞相之女为后。 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那一日皇上说出七皇子的那一瞬,林潋衣明显的看出顾夜阑的脸色露出一丝失望。后来她问他:哥哥很想当皇上吗?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宫唯一的色调,淡淡道:我从未想过去当皇上,我只是想得到父皇的认可,你知道吗?父皇恨不得我死。他的遗诏根本不是让皇长孙登基,而是让我陪葬。 林潋衣的心疼了好久,看着他寂寥的背影却无法回答。 一场突兀的雨,下的让人措手不及。转眼林潋衣已经在皇宫待了三年之久。 林潋衣想起曾经来西罗的目的,心中有些感慨。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西罗停留这么久,也不曾想过她会为了什么人停留。原本是为了报仇,而现在,孝宗皇帝已经死了,可是西罗还在。想起那个淡雅倦初的男子,她淡淡一笑,似乎每日去见他已成了每日必做的事情。 自从顾识彦登基之后,便将所有皇叔都都支去了边缘之地,京城之中只留下荀王顾夜雨与晋王顾夜阑。 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明白新皇的想法。林潋衣记得,那日遗诏宣布出来,顾夜雨原本自得自信的模样瞬间坍塌,他比谁都要不可置信,这是他精心与孝宗帝策划出来的棋局,可他却不是最终的赢家。林潋衣是有些报复的快感的。他算计了顾夜阑,自己却也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他曾将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抱枕,只是为了抚平心中的伤痛。他说,儿,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父皇会死?是顾识彦……。第一次,林潋衣捂住他的唇,阻止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她说:顾夜雨,你若想活,就不要说。顾夜雨惊愕的看了她许久,终是像个受伤的孩子:儿,我真的好不甘心。林潋衣笑:你不甘心什么?他想了许久,安静的开始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输了。林潋衣眉眼弯了弯:是的,你输了。 是的,你输了。可是她还不能输…… 第四十二章 识破 站在望江亭上,山色湖光,宫楼亭宇尽览眼底,原本大好的景致,却在桃林间青衣男子回眸的那一瞬间,黯然失色。(.无弹窗广告) 林潋衣笑了笑,爬上他身后的桃树上,忽然猛烈的去摇桃花树,满树的桃花落下,尽数落在树下那沉思的人儿身上。 他略微皱了皱眉,“衣衣,别闹。” 林潋衣从树上跳了下来,看着他满身的桃花瓣,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顾哥哥,衣衣给你跳舞。” 他的眸中微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对着她一笑,“好。” 微微细雨,她扔下手中的竹伞,娇影移莲步,伊人缓缓起舞。雨中扬起的桃花飞舞着,飘零着,散落在倩影的周身,美不胜收。顾夜阑望向她的眼睛,忽然就那么顿住了。他想,这一幕,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从来没有想过顾识彦会查她的身份,也从没有将这样一个人放在心上过。 那一天,她和往常一般去找顾夜阑,可是这一次,太液池上没有顾夜阑的身影,林潋衣不疑有他,只道顾夜阑被烦事缠身,或许迟些就会来了。想着,她便靠在树边一边看鱼儿觅食,一边耐心的等待。可是没有等来顾夜阑的身影,却等到了顾识彦。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遇见这个男子,这是一个看似温文儒雅的男人,望见他的第一眼,便让林潋衣心中生出了一股熟悉之感。这个男子身上的气息与顾夜阑微微有些相似,可是他的气息太过于张扬,与顾夜雨一般,却是矛盾的存在。 他的眼睛很像顾夜阑,他看着林潋衣,眉头一直蹙着,似乎看见林潋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的唇边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对着他恭敬的施礼:“参见皇上。” 顾识彦嘴角一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模样,开口道:“没想到南诏一直寻找的公主,竟然藏在我西罗皇宫三年之久。” 他的眼神却十分锐利,仿佛洞悉着一切事物。林潋衣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在他的身上,有着和她一样的清高孤傲。 听到他的话,林潋衣的心凉了凉,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强笑道:“皇上在说什么?” 他冷冷一笑:“七皇叔做事真是不妥,今日可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林潋衣看着一帮侍卫将自己拿下,也知再挣扎已经无用,微闭双眸,一阵寒风吹过,鬓间的发丝被吹得有些凌乱。 她平静的开口:“你要做什么?” “南诏与西罗乃友好之国,可是公主毒害了我父皇,自当要给我西罗子民一个交代。” 林潋衣指尖轻颤,胸口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那痛感犹如针刺。空气中隐幽传来一阵浅浅的花香,林潋衣脚步一顿,抬头望去,正见宫闱小道上站着一名青衣男子,此时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她微微一笑:“我毒害了你父皇?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吗?” 顾识彦不可置否,脸色阴沉:“朕本该早些查明你的身份,否则父皇便不会死。” 他自顾的演着戏,林潋衣却觉得有些无力,看着顾夜阑不可置信的神情,竟有一种疲倦之感,她笑:“皇上你的戏演得太好,林潋衣,自叹不如。” “承认就好,来人,通知众位大臣上朝,朕要亲自审问这个女子。” “慢着!”林潋衣沉声喝道,“我好歹也曾贵为公主,便不是你们这些下作之人碰触的,我自己走!”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别说你父皇早已化作黄土,就是你,也早已不是公主之身。” “就算我父皇已经不在,可是我曾经是名正言顺的身份,高贵的血统不是你这样的乱臣贼子可以比拟的。”林潋衣的笑容有些怨毒。 顾识彦脸色一白,狠狠踹向林潋衣的腹部,并不去管她是不是承受住他的力气。 林潋衣只觉得冷汗涔涔,腹部一阵绞痛,咬牙低声用只有顾识彦能听见的声音道:“不要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你若是敢动我,大不了同归于尽。” “你敢威胁朕?”顾识彦的眼眸眯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忽然压低声音:“你知道什么?” 林潋衣轻哼了一声,嘲讽道:“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皇上还留下一份真正的诏书,若是我在众人面前将诏书拿出来,不知你这皇位还坐的了多久?” “把东西拿出来,我饶你一死?”他轻轻道。 林潋衣笑了笑,“你真当我是孩子吗?给你,永远不要妄想?” “你想怎么样?”顾识彦眯起眼睛。 林潋衣转头看他:“不要以为你杀了我就可以瞒过所有人,只要我一死,马上全天下得人都会知道是你毒死孝宗帝,谋朝篡位!” 顾识彦没有说话,但是眯起的眼眸却告诉她,他的怒火不轻。 “你想?” “跟我合作,帮我复国!” “妄想!” “反正我不介意,你以为死过一次的公主还会在意生死吗?你若不答应,便是鱼死网破!” 顾识彦没想到自己原本想威胁顾夜雨的筹码竟然成为了让自己进退两难的人。 “你敢逼朕!” “只怪你作茧自缚!” 顾识彦忽然不笑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林潋衣,嘲讽道:“你当朕是三岁小孩,相信你的鬼话,若是父皇真有诏书,你为何早不拿出来,偏偏等到今天。更何况,朕倒是没想到你对朕的七皇叔如此痴情?” “你不知道得事情又何其之多,你可以不信,只不过你就要赌一次了。”额间滑下冷汗,顾识彦下手太重,只怕伤及了她的肺腑。 “赌又何妨,朕还会怕你。来人,将她先关进大牢,调大臣进宫,朕还就不信,你一个小姑娘能做出什么作为!“ 说完拂袖而去。 在牢中并没有待太久,她便看见了易含非的影子。她曾想过第一个找到她的会是何人?没想到竟然是易含非。想起那一日,易含非独自站在河边,脸上的表情清冷且孤寂。 他似乎是在追念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不舍且痛惜,似乎在为一件逝去的东西绝望。 林潋衣不懂,这样的易含非会在哀悼谁?那一日她打扮的很是华丽,曳地的长裙拖过地面,随着主人滑入了雨中。雨水冰凉,易含非却浑然不觉。他闭着眼睛,张开双手,静静地让雨水冲刷自己。 西罗的雨一如既往的冰冷,此刻的林潋衣回忆着一生,有美的,有悲的,有痛的,有暖的…… 生命的尽头真的很近,稍不注意,一生已经过去。 看着易含非,淡淡喊他:易含非。 他回头只淡淡一笑:“小师傅。你看这樱花多美?” 林潋衣的声音微微一颤,他的声音柔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只是其中多了一份淡淡的漠然。“你看樱花飘零,就像生命绚烂。” 这本不是樱花飘落的季节,他却看见了樱花,林潋衣以前不知,可是后来她便知晓,只有南诏国才有樱花树。 第四十三章 易含非的身世 在历史的长河里,曾有一个强大的南诏国遗世独立。(.)它是所有南诏子民心中的神话,也是今日的神话。 当年正值四国鼎立,南诏动荡不安,政权更迭频繁,社会动乱,百姓疾苦。 而在兵戈频繁南诏国里,却有一处清静飘渺的仙境。 这是苍山五台峰下得一处静谧幽林。这里雾气弥漫,仿若里面当真住着仙姑。 南诏子民都知道,在这深林里面有一间木屋,而木屋中住着一位很美的女子,这位女子独身一人,连南诏皇帝都会对她敬让三分。 没有人会擅自踏进这片林子,也没人会亵渎这位女子。因为这个女人就是他们南诏的圣姑。 圣姑阿垣,终生守护着南诏,祈求着南诏风调雨顺。无论南诏是否易主,她从无在意君主是谁,在她的心中,她守护的只有南诏仅此。 她是苗族的女子,自小学习蛊术,也常为村民医病,因此南诏子民更加将她当做神女敬爱。 阿垣是个美丽静淡的女子,到了婚嫁的年龄,却无人敢上门提亲。 每个人都将她当做神一样供奉,无人看见她眼中的忧愁。阿垣知晓,这一切只因为她是南诏的圣姑。 身为乌蛮的贵族,从她一出生起,就成为了南诏的圣姑。 对于易含非母亲,南诏一直有个传说。相传,阿垣母亲怀孕时,从不开花结果的李子树正好开花结果了,而其中一个李子长得像小瓜一般大小,而李子成熟的时候,也是阿垣出生的时候。 很小的阿垣并不知道圣姑的意思,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明白了,自己承担的责任之大。 她记得母亲曾告诉她,作为圣姑将要抛弃儿女情长,因为爱情是自私的,而圣姑,是需要博爱的。 阿垣很聪明,她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责任,一心一意的爱戴着自己的子民,纵然,她的心会很寂寞。[] 这是一个日出未起的早晨,阿垣恍觉身体燥热难耐,睁开眼睛便再难入眠。摸索着起身,她寻思着时辰尚早,便提了衣物来到了到霞移江边沐浴。 此时天还未亮,江水冰冷,阿垣却感觉不到寒冷。凉凉的水将身体的燥热驱除,阿垣这才清舒了一口气,打算穿衣回林。 阿垣刚想上岸,只见一根断木头忽然从下游一直往她身边冲来,她躲也躲不开,木头碰了她一下,阿垣被碰的有些刺痛,捡起木头一看,上面竟被刻着一行字。 阿垣惊愕不已,细读之下,竟是一惊。这是一根求救的木头。木头的上面是匆忙刻上的文字,似乎是想通过木头寻求救助。 阿垣是个善良的女子,拾起木头,她穿戴好衣物,便寻着木头飘流的方向走去……. 阿垣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她走访过南诏各地,见过许多爱慕她的男子,她看见了他们眼中的敬畏,纵然对她有爱恋,却因了这份敬畏而变得黯淡。 只有这个男人,将她当做了普通人。 阿垣救了这个男人,将他带回了幽林小屋之中。 两人独处的日子里,阿垣从未问过男子的身世,也从未问过他为何会受伤,就连阿垣自己的身份,她也未曾说过一点半句。可是阿垣从男子的眼中看出,男子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可是他从没有在她面前提起。 男子很有涵养,长相也很英气,与他相处的日子里,他的细心与体贴让阿垣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 这是阿垣一生度过最美好的日子,有男子的陪伴,她的心不在孤独。 男子的伤到底还是好了,他的眉头终日不展,阿垣痛心的望着男子,知道他有一日是会离开的。 那一晚,阿垣做了很多美食,她很少会在吃食上费功夫,可是这一顿晚餐,阿垣却是准备的很认真很丰盛。 待男子看见了这一桌饭菜时,他没有欢喜,反而是幽幽一叹,轻语而出:阿垣,你这是何苦? 仅仅因为这一声叹息,这一句何苦,阿垣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下。 纵然你有一天会离去,我也不想让自己后悔,我想和你共度一生,却知你我身份不允,可即便如此,我也想留下一份念想。 男子走了,阿垣知道了他姓易,南诏的贵族,西罗的细作。 阿垣失踪了,南诏的子民再也没有见过阿垣,就连五台峰下的村民也没有见过阿垣出林。 他们都不知阿垣怎么了,有人说阿垣在为南诏闭关祈福,有人说阿垣不在深林中,而是云游四方行医治病去了。 直到有一天,这是南诏一位年轻的宰相过世的日子。年轻的宰相因为得罪皇上,而因此被株连九族。是阿垣亲手杀了宰相,阿垣再次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圣女。 伴君如伴虎,在这种动荡的时局之下,几乎每日都有冤死的人。所以纵然这次死的宰相,众人也只是轻蹙了一下眉头,便遗忘而过。 只有一名女子,因此而痛苦不止。 很久之后,阿垣便怀有身孕,臃肿的肚子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苍白无力。 初闻这个消息是通过村民,她几乎不可置信,从未想过和男子携手一生,可只要见到他安然无恙便也足以,可是老天偏不让她如愿。 那一日,阿垣哭了很久,那一日下了很大的雨,似乎在悼念这位先去的宰相。 阿垣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寻求圣姑因病的村民救了阿垣,也因此看见了阿垣的真身。 圣姑有身孕,让整个南诏国都震惊不已。 没有人知晓圣姑阿垣如何怀孕,甚至连五台峰下的村民也并没有见过阿垣与男子接触过。可是阿垣怀孕了,这无不让所有视阿垣为圣洁女子的人感到愤恨。 有人说阿垣是仙胎下凡,沐浴时被断木碰到而怀孕,这是天赐的骄子。也有更多的人说阿垣是水性杨花的女子,阿垣表白圣洁,实质如何肮脏。因为,他们不相信,一个女子可以独自一人怀孕。 对于南诏子民的指点,阿垣只是一笑而过。她躺在床上,只想永睡不醒。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纵然阿垣得了如此重的病,孩子却安然无恙的活着。为阿垣医治的大夫也因此而震惊不已。更加坚信这又是一个仙胎下凡。 阿垣自己也是惊奇不已,这是她与丈夫的孩子,想到这里,她不再颓然放弃。 阿垣的振作,让她的身体很快的好了起来。 大好的阿垣生下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两个儿子机灵可爱,尤其是大儿子,望着他,阿垣仿佛看见了当初了丈夫。想到此处,阿垣便为大儿子取名秦朔。小儿子则为易含非。 有了两个儿子的阿垣再也不能作为南诏的圣姑。她没有辞别任何人,孤身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了一处新家。 这是一个贫穷的小村子,此处的村民都很热心,对于阿垣孤身女子带着两个幼齿婴儿并未有所指点,相反,对她更加关心。这让阿垣感到了温暖。在村民的关心下,两个孩子逐渐的长大了。 易含非与秦朔从小就很聪明。他两岁就能说会道,七岁就能写诗作文。因家里贫寒,母亲阿垣身体因生他们时留下了隐患未能去除,身体一直不好。两个孩子便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每日去山中牧羊为生。 世宦家庭培养出了秦朔的治世才干及文韬武略,却给易含非留下了心疾。 初时的阿垣只想带着两个孩子安心的呆在村中安然度日,可是很快,阿垣开始烦恼,看着懂事的孩子渐渐成长,她眼中的忧虑越来越甚。 易含非身体不好,常常与母亲作伴,总是能看见母亲矛盾的眼神,母亲望着他们的那种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越发的觉得痛心。 这一天,一到傍晚就下起了大雨,易含非也是难得的早睡。躺在床上,经历了一天的劳累,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易含非被一声鸡鸣惊醒,他看了看天色不早,便穿衣起身,如同往日一样到苍山放牛。 出乎他的意料,他刚把牛领到草地上,却看见大哥秦朔正在草地上发呆。他走过去询问,却听秦朔说:“含非,我有一种预感,南诏国很快便会易主。” 这一年,秦朔才只有6岁。易含非听完后先是一愣,随即想了想,严肃道:哥哥,你想不想为王。 秦朔听此一愣:弟弟莫要胡说,若是被国王听了去,你我和母亲都会遭殃。 易含非却不以为然:母亲本就是南诏圣女,若是易主,易了我们也没什么不好。 秦朔一听此话吓了一跳,正巧有一人从此经过,他来不及堵上含非的嘴。那人当真是听见了秦朔与含非的对话,见他二人不再说话,便跑了开去。 阿垣听见整番经过,脸色一变,她沉默了很久。易含非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安静过。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整整一天都没有说过话。她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有些挣扎。 易含非不敢打扰这样的阿垣,他悄悄的退出房门。 这个晚上,阿垣来到了秦朔与易含非的房中,她告诉他们,自己是南诏的乌蛮的贵族,她是守护南诏的圣姑,他的父亲是西罗世代大臣。 阿垣说:我为南诏奉献了一生,秦朔你去南诏,随你的伯父一起。忘记母亲,忘记现在的一切。 秦朔望着阿垣,良久未语。 终于秦朔去了南诏,而阿垣建立了浅心山庄,并且告诉他们,有一个敌人叫宇文洛。这是她此生最不愿见与最不想见的人。 第四十四章 白屏不思 林潋衣没有想过,秦朔与易含非会是兄弟,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问:你当初认我做师傅,是因为早就认识我? 易含非含笑点头:是的,我早就认识你了。从大哥那里,从母亲那里。 她再问:“那你为何会来西罗?” 易含非笑了,“因为母亲说,秦朔属于南诏,易含非属于西罗。”他又说,“再见母亲时,母亲的头发已经白了,那是最后一面。” “含非,你在犹豫什么?” 易含非一惊,竟然是母亲阿垣的声音。 易含非回首,正见母亲阿垣站在河边,白衣飘飘,发丝已经全白了。 易含非走到阿垣身边,心疼的看着母亲。 阿垣看着含非眼中的关切,只是淡淡一笑:含非,你知道吗?这是你父亲守护了一生的西罗。 易含非望着阿垣的眼睛,了然的点了点头。 阿垣再笑:你不明白,这不是我的国,却是你父亲的家。你要明白,你是为了什么在战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子民。纵然他们不再将我当做圣姑。而你,也应该当上西罗的王。这是他们欠你父皇的。 易含非心有触动,单膝跪下:母亲,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阿垣点点头:你会是个好皇帝,西罗会因你而骄傲,你会成为所有子民心中的神。 易含非笑:孩儿并不想做神,我只想平凡的度过一生。 阿垣摇摇头:这是你的责任。这曾是我的责任,可我的命已到了尽头,我不能再守护我的国家。这些都要交给你了。 你是我的儿子,是南诏的儿子,是西罗的儿子。 易含非抬头望着阿垣,阿垣的神情变得越来越透明,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安详。 她说:含非,你是我的儿子,我比谁都了解你。你会成功。 说完,阿垣便不再理会易含非,而是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易含非久久跪地不起,只听远处一声低浅的声音传入耳中:得国后,便将这片土地改名大理。 南诏大理,它是属于你的国家,让它将纵横驰骋! 阿垣说的对,易含非的才华是她从不怀疑的,只是她忘记了,易含非的寿命短暂,更忘记了,易含非并没有称王之心。 林潋衣蹲下身子,静静抚摸着身前的这朵小花,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逃出来了。 还记得那一日,易含非将她带出大牢,林潋衣再次看见了白屏郡主。 这一次的林潋衣只是有礼的对她行了一礼,白屏郡主的神情略有不满。 林潋衣知道,先帝在世时,曾要将她许配给顾夜雨,却被她拒绝。这件事情整个皇宫里都知晓。顾夜雨那一日捏碎了酒杯,含着阴狠的笑意说:本王还未开口,她竟然就先拒绝。真是不懂事的丫头。 皇宫里的众人对这位郡主都是不满,只是碍于她的身份,无人敢出言。白屏不在乎一切,她根本不会因为别人的冷眼而接受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她本就是任性的,既然如此,她可以继续把任性当做拒绝顾夜雨的武器。 再见白屏郡主,白屏的眼中对她似乎无端有了恨意,只是不知这恨意从何而来。 她呵斥她跪下,用冷寒的声音对她说道:什么南诏公主,不过是前朝余孽,说,是不是你毒害先皇。 林潋衣的眼中也蒙上一层寒冰,她对着公主皱眉冷笑:郡主虽高高在上,可也不配本公主给你下跪。(.无弹窗广告) “你在挑战本郡主的尊严?好大的胆子?” “尊严,什么是尊严?在你们的眼中,难道不是只有权力才是一切吗?你们可以用权力逼死我的父皇,用权利让我做顾夜雨的妃子,却没有任何办法让我爱上他。你们控制不了我的心,我也不会如你们的愿。”林潋衣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疯狂。 白屏立起身,几乎勃然大怒: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林潋衣笑:我比谁都清楚我想做什么? 易含非没有想到这两个女人一见面竟然会有如此大得情绪,急忙拉开林潋衣,对着白屏郡主道:“郡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吧。” 白屏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反驳。 林潋衣不明白,一向自我的白屏为何会对易含非如此相看。直到逃出了西罗皇宫,林潋衣才懂。 白屏爱上了护国寺的不思和尚。或者说,从头到尾她爱的只有不思和尚,只是先帝在世时并不允许。先帝本欲赐不思一死,是易含非求情才保住了不思和尚的命。 有的时候在想,若是当初娶白屏的是不思和尚,那么白屏最后的悲剧是否不会发生。这个问题已经不能得到任何答案。 不思自身也是文气一身,他英俊,潇洒,拥有远大的政治抱负。如果他爱的是白屏,娶的是白屏,那么白屏的这一生或许就会美满。 可惜没有这样的如果,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不公平,爱情更没有公平可言。既然不属于自己,为何不选择放弃,一切烦恼皆来源执念,因执念而徒增烦恼,若无我执,烦恼不再。白屏不懂这个道理,亦或许她懂得,但是懂得了并不等于就能够做到,当执念深入心中,那么心魔更加难以控制。随着心魔的滋长,最终只会让自己迷失。 不思十岁正式出家为僧,以其渊博的学识、出众的文采、风雅的仪容,在26岁成为护国寺的住持大师。 白屏知晓不思心里的志向,更知晓不思的追求,当不思一心想为新一批的佛经译经时,白屏偷偷的为不思送去了一件雪裘。 译经是一件庞大的工程,约莫有半年不能相见。可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白屏的这段恋情终究是暴露在这件雪裘之下。 雪裘是何其珍贵的东西,只有皇子公主才能拥有,白屏的这一件还是先皇在世之时怜惜她才给她的恩宠。 这件事情无疑是玷污了皇家的颜面,顾识彦对白屏早已不满,念在先皇情分之上虽不能对她如何,却是万万不会饶恕不思的。 火刑,这是世界上最凄惨的极刑,也是顾识彦给白屏的惩罚。 知晓这个消息,白屏几乎快发疯了。她日夜嚎哭,她祈求顾识彦饶恕不思,可顾识彦却不是先皇,他怎么可能会饶恕一个对他的国家带来一丝一毫污点的人存在。 不思受刑的那一日,叶落了一地。这一天,西罗前所未有的安静。 所有人都聚集在刑场中,他们的脸上都是兴奋与好奇的,他们的目光都盯在那中间的和尚身上。这是颇有名望的不思和尚,而此时的他只是与郡主私通的男宠。 谩骂声响起,蔬菜瓜果全部砸落在不思的身上。可不思自始至终没有皱一下眉头。他冷静的面对着一切,甚至不曾抬头去看一下周围的人群。 他的神色太过于平静,如同祥和的佛祖。不思不怕死,他只是遗憾,他甚至不知道与高阳所做的一切是否后悔。在面临死亡时,他却开始迷茫。 当烈火燃烧,不思的嘶喊声,回荡在整个西罗国内,久久不散。而白屏身边的侍从也被一一处死。 听着随从的求饶声,她没有一点动容,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别人的生死。她所在乎的只有不思。她的不思! 她的雪裘本是出于关爱,却不想成了害死他的东西。白屏的心中怎能不恨,她剪碎了那件雪裘,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可是不思,再也回不来了。 她恨所有人,她疯狂的大骂所有人。她不能就让不思这样的死去,她开始挣扎,她去打侍卫,完全不顾公主的形象。简直如同泼妇。可是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那是她的命,不思是她的命。她怎么能弃他于不顾? 摆脱了守卫,白屏的发髻已经散乱,她不顾一如既往爱美的形象,疯狂的向着刑场跑去。雨天的路滑,白屏好几次跌落在地,衣服已经泥泞不堪,手上,脚上,头上也跌满了伤口,此时的白屏无人能够阻止她。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不思,她要救他。 可是越近刑场,白屏的心就越冷,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听着人群口中所说的行刑经过,她的心中宛如滴血。 无人能认出她就是白屏公主,她跪在地上,再也不敢前行一步。 她痴痴的看着前方,似乎可以看见满地的鲜血,她的眼前血红一片,她的不思永远离开了她。 第四十五章 沉郁 补更新,一直补完,很抱歉,对不起大家,出了点事情,一言难尽,对不起大家,风子会好好更新的! 七月盛夏,天气炙热,连带着林潋衣的心情也烦躁了起来。新月爬上了中天,游湖岸边的人潮逐渐退去。 林潋衣背着自己的全部家当,整整走走停停两个时辰,此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远处传来清悠的钟声,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她正要上山,脚下一滑,险些滑下山去。 “当心。”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 回头一看,易含非正站在身后,他的脸色很是苍白,今日已透着浓浓的疲惫。 “含非哥哥你没事吧……”自从易含非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后,林潋衣便叫他哥哥。因着秦朔的缘故,她对易含非也亲近了起来。 易含非没有作任何回应,只见他如子夜寒星的双眼微微黯淡,薄薄的唇轻轻翕动,整个人不知哪儿不对劲,僵硬地怔愣在当杨。 “含非哥哥,你怎么了?” “衣衣,你先走。”他骤尔喝道,直教我一愣。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顾夜阑正站在不远处,俊雅的身形,任谁都无法忽视。这般惊天的隽秀,与他的气质相配得宜,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与他相同。 糟糕,林潋衣的胸口沉笃地给撞了下,冷汗迅速由手心沁出。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夜阑,再看他身后,没有跟随任何的兵卫,心中不由的放松了一口气。 把浮躁的心绪赶紧按下,脑子飞快翻转,顾夜阑的眼眸之中是淡淡的沉静与无波。他望着林潋衣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易含非的目光锐利,紧紧握着林潋衣的手,将她带往身后:“九皇叔是奉皇命来拿人的吗?” 林潋衣的心一沉,顾夜阑的面色也动了动。 “易太傅,你认为你逃得掉皇上的追捕吗?”他的声音淡淡,双目直勾勾的盯着的是林潋衣不施脂粉,依然娉婷绝俗的脸颊,“原来你叫林潋衣。” 林潋衣从易含非的身后走出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如假包换。” “可是你毒害了父皇?”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看着她,却是忘却了她还是一个孩子。 林潋衣轻轻叹了一口气:“是不是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不相信。”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顾夜阑的声音很是执着,面容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林潋衣见他如此,失态歉然一笑:“真对不住,这个问题我无法解答。” “衣衣!”他低声呵斥,“此刻不是胡闹的时候。” 林潋衣讥讽的看着他,声音冰凉:“九殿下,林潋衣与你相处不是一天两天,难道在殿下的心中我就真的这么不可信?” 顾夜阑依旧看着我,目光一动不动,“我一直相信你,可是我需要你的确定。” “现在我已经确定了,你要做什么?”林潋衣的嘴角牵动了下,将所有不满的情绪一一咽回肚子里。 “你亲眼看见是谁杀害了父皇是吗?”他再问,语气有些不自然的急切。 林潋衣抿唇,看着他却是没有说话。 “告诉我。”他的声音沉了几分。 林潋衣淡淡的摇摇头:“我没有看见。” “你那天明明……” “那一天,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命,我是南诏国的前朝公主,我的父皇被你们杀害……”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淡定的将话说完,却不想只说了一句,就已经哽咽。 “你为什么要承认你是南诏的前公主?”顾夜阑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冷峻的眼神让林潋衣不寒而栗,但这一次,她决定不再退缩。 “我知道!我说我是前朝南诏公主林潋衣。”林潋衣鼓起勇气,直视着顾夜阑。 “衣衣……你不喜欢顾哥哥了吗?”顾夜阑的脸上,瞬间闪过不易察觉的忧伤。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林潋衣。你早先不告诉我,还让我信任你,被你掌控。我宁愿我不是南诏公主……”林潋衣说这两句话时,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衣衣,你想的太多了……” “你想说,只要我同意,你就会一直将我当成妹妹一样关爱。但是不可能,我的国仇家恨都不允许。” “你,你需要冷静。” 顾夜阑想要转身,却听林潋衣在身后轻声一笑:“我曾经以为,我的身份是我最无法开口的事情,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有人比我还要烦恼。” “不要再说了!”顾夜阑沉沉打断林潋衣的话,“你走,永远都不要回来。” 林潋衣的心里一痛,却是点点头:“我会走,只是你真的会放过我们?” “我会得。”顾夜阑苦涩一笑,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他的脸好看极了,此刻他们一个站在山下,一个站在台阶上,相隔不远,却是可望而不可即。 林潋衣终究是转身吗,快步离开,再谈下去,他们定然会连朋友也无法做成。怎知,他才拎着包袱走不到两步,却又被他叫住。 “衣衣,我还想再问你一件事。”他的声音淡淡,脸上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什么事?”她皱眉询问。 顾夜阑的声音清冷:“父皇留下的遗诏是否在你身上。” 林潋衣静默了,许久之后才抬眸:“不在。” 顾夜阑的眼中透露出浓浓的失望,刚想再说,便听见一声凄厉的呼喊,抬眼去看,却看见一个令他大骇的一幕。 只见鲜红的血从林潋衣的唇边流下,而她的胸口已被短箭刺穿。林潋衣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看着顾夜阑的眼眸几乎不可置信。 顾夜阑不可置信的回头,却看见了一群侍卫正向自己走来,而一支箭已经划破长空刺入了林潋衣的体内。 “衣衣!”顾夜阑有些失控的喊出声,直冲到林潋衣身边,想要拉住她。 易含非的眼眸冷意深沉,一见此状况心中震怒,手上无情,一掌重重拍在他的胸前,直逼得他后退了数步。“好卑鄙,你竟然设下埋伏!” “九王爷!”众多侍卫一见自己的王爷被打伤,当下拔剑欲冲上前去。 易含非眸中寒光一闪,连带赶来的长石也大吃一惊,两人都准备出手,便听得顾夜阑大喝一声:“全部退下,都给我回府!” “王爷!”众人不听,想要再上前。 “没听见本王说什么吗?都给我回府!否则军法处置!”顾夜阑有力的话语骇然慑人。 那些侍卫本就是军人出身,一听顾夜阑如此下令,心中虽然不平,但也只得作罢。 众人有序的散去,场中只留下了易含非,林潋衣,长石与顾夜阑四人。一时无人说话,林中寂静的有些可怕。 林潋衣的视线慢慢移到了顾夜阑的腿上,那里缠绕的白布上已泛出了血丝。犹还记得,那一天他下水救她,害的他脚上被岩石划了很深的一个口子。那条白布还是自己替他包扎起来的。那时的柔情犹在眼前,可早已物是人非。 顾夜阑身体重重一颤,他没有再看任何人,而是跑到林潋衣的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衣衣,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太医。” 林潋衣此刻已经释然了,面对这样的他,她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就算是被自己杀,他也不会还手的吧。 林潋衣微微笑了一下,终于可以去见父亲母亲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闭上双眼的那一刹那,她的耳中只余下顾夜阑撕心裂肺的呼唤。 长石望着这一切,不禁也有些黯然,心中很为酸涩。这一次,她还可以活下去吗? 看着颓然在地的顾夜阑,长石知道此时的他需要安静,便也静静地站在一边不去打扰他。 忽然想起易含非,他回头去望,易含非此时也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冰冷的脸上表情也是未变。 长石看着他冷静的站在那里,心中有些疑问。想了一下,他慢慢走到易含非身边,皱皱眉,道:“易太傅,这件事情皇上很是震怒,你打算?” “南诏公主的死是个意外。”长石解释着,从易含非冰冷的眼眸之中他看见了杀意。 易含非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了长石一眼,将林潋衣抱起。 顾夜阑刚想阻拦,便听易含非淡淡道:“她是南诏公主,难道要葬在你们西罗的土地上?” 顾夜阑讶然的看着易含非,却是无话反驳。 微低眉目,抬起头时,顾夜阑的眸中化上了一丝柔和,他轻轻对着那个紧闭双眼的身影说道:“好好活下去。” 易含非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月光柔和似水,满天星斗光芒灿烂,银珠闪耀,遍布散在夜幕之中。望着那条淡淡的银白之光,长石轻轻叹息,这看似美好的月夜,竟是这般沉郁,这般寥寂…… 第四十六章 轻薄了他 每一个童话故事都会有一个美好得结局,林潋衣从小就认为,她的生活处处充满着奇迹,也充满着运气,就好比现在,她还能一边啃着西瓜,一边吐着仔的看着易含非,斜着眼睛悠悠道:“小徒弟,你在写什么写的这么欢乐?” 易含非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继续奋笔疾书,很久才抽空说了一句:“这是我最新研究出来的新言小说。[.超多好看小说]” 林潋衣饶有兴趣的伸过头去,“张小花和孙大牛的乡土言情结尾?我早想知道最后到底孙大牛是怎么娶回张小花的?” 易含非的手顿了一下,想了想:“我还没有构思好,也许,孙大牛最后也没有娶到张小花,而是娶了张小红。” “……”林潋衣默默地咬了一口西瓜,“那你在写什么?杜云与金越的豪门之恋?” 易含非点点头,忽然停了笔抬头看她:“你说,杜云什么知道金越是她的未婚夫?” 这个豪门之恋是林潋衣说给易含非听的现代故事,这本是她闲暇之时说来与易含非打发时间的,却没有想到易含非听完之后,竟然声称要将这个故事写下,并流传百世。 林潋衣当时有些无奈,想起两年前,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易含非有这样的天赋。遥想当年的那一箭,若不是易含非事先留下了一手,只怕他们如今还无法真正逃脱。这本是一个局,一个欺瞒皇族的骗局。 与易含非隐居在一个深山之中,林潋衣本想当一回世外高人,却不想,真正体验到世外高人的境界时,她却感觉到无比的痛苦。这深山之中,夏天的蚊虫尤其多,没到此时,她定然要睡不安稳,刚开始几夜,她本来完好白皙的皮肤上已经布满了红豆。最后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对着易含非大吼:你若是再不想办法赶蚊子,我就把你裹在深山中喂蚊子。 易含非终于在山还没有被林潋衣喊塌之前,研究出了一种驱蚊的药水,终于平息了林潋衣的怒火。 这个深山如果说有什么好,那么就只有两点。清净是必须的,因为山中只有她与易含非二人,就算想热闹也是不可能的。另一点就是神秘。林潋衣一直觉得像她这样经历丰富得人就应该有点神秘色彩。亡国公主,这个称呼对她而言,如今只能算作一个过去式。报仇,她已经不再去想了,其实在西罗多年,她若是想报仇会有很多机会,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下得了手,以至于被顾识彦识破了身份之后,也只能以假死逃生。 轻轻叹了一口气,林潋衣也不看易含非,“我出去一趟,找点驱蚊花来。”驱蚊花,顾名思义,是制作驱蚊水的材料。 易含非随便恩了一声,林潋衣拿起了篮子,刚要出门时,易含非忽然抬起了头,有些讶然道:“那里有蛇,带上雄黄粉。” 林潋衣在窗台上随手拿了一包塞入怀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每次都嗦,也没见哪次真被蛇咬,真是麻烦。” 一边说着,已经一边离开了小屋。的确,林潋衣在这山上准确的说是住了2年又7个月,对这山中坏境可以说是熟悉到了极致的。 可是,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算她曾经是一个奇迹,也不代表她不会被奇迹捉弄。于是,林潋衣刚采了两株驱蚊花,就远远看见一条蛇游过,那一刻,她几乎所有的汗毛就竖了起来。若说生平最怕什么,第二怕易含非的嗦,第三就怕这种软到不能再软得软体动物。 可是,那条蛇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游开了。林潋衣唯一一次庆幸自己可以被蛇无视,因为被它注意是一件非常忧伤的事情。下一秒,林潋衣就已经证实了这个猜测。 漫山遍野的驱蚊花中躺着一位美丽的少女,是的,很美,真的非常美。林潋衣看见她时几乎是痴了,终于明白国色天香该是怎样的美丽了。 少女的额头直冒冷汗,嘴唇微微发紫,从全身抽搐来看,是被蛇咬了。不知哪来的善心,还是说好不容易看见了第三个人,林潋衣一时脑热,把人救了回去。 很久之后,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林潋衣都在恼恨这个决定,当初如果就让她被蛇咬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与不必要的误会。 将少女带回了小屋,易含非看见林潋衣带回来了一个人着实愣了好久。他看了看少女,眉头一直皱着。林潋衣第一次觉得易含非的形象高大了起来,这么一个美人在面前,他竟然连一点惊艳的目光都没有,她甚至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厌烦。 后来的有一天,林潋衣问易含非:你觉得这个女的好看吗? 易含非想了很久,点点头:还行。 林潋衣又问:那为什么当初你看见她时,那么不耐烦。 易含非又想了一会,侧着头说:也许我预料到了今日的遭遇。 少女中得蛇毒很好解,也是因为她遇见了林潋衣,才得以救了一命。少女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林潋衣时,愣了一愣,随即看向易含非,柔声道:“公子,可否送奴家回去?” 她的声音带着甜腻腻的滋味,听得林潋衣都酥到骨子里去了。 林潋衣本以为易含非会拒绝,谁知易含非却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好。”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家他日一定会报。” 易含非没有说话,只是将少女送下了山。那一天,易含非很久都没有回来,林潋衣心中隐隐担心,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易含非才赶了回来。他的身上全是水汽,连带唇色也苍白了许多。 易含非本就有严重的心疾,当初是林潋衣用南诏的镇国之宝龙涎珠做药引才延续了他十年的寿命。 林潋衣一见他回来,立即脱下鞋子砸了过去,嘴里骂道:“你这死孩子,下山玩野了是不,也不知道捎句话让我安心!” 易含非偏头一让,轻咳了一声:“那个女人太麻烦了,才耽误了时间。” 林潋衣眉头一皱:“怎么了?” 易含非淡淡道,“没事。” 说完便向屋里走去。 林潋衣很不放心,跟进去一看,易含非的背上全是血痕,每一道都很深,像是从山上的石梯上滚下去的感觉。 林潋衣大怒,一脚将门踹开,“易含非,你给老娘说清楚,是不是垂涎人家美女,被人推下山去了。死孩子啊死孩子啊,你不要命了。” 易含非没想到林潋衣会把门踹开,急忙像一个小媳妇一样,拿起衣服护住自己的胸前,一脸悲愤:“你个不大的孩子,还学会了偷窥,爹白养你了。” 林潋衣望天。 林潋衣拿过药瓶,为易含非擦药,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问到最后易含非也只是一笑而过,什么都没有说。 一直到后来,林潋衣怒了,把药瓶一扔,冷声道:“说不说随你,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你。” 易含非怔忪了一下,见林潋衣要离开,才拉住她的手,很久才淡淡道:“那个女人将我推下了山。” 林潋衣大怒:“什么!她竟敢!”她的手握拳,直有种想要掐死一头牛的感觉。 易含非淡淡笑了一下:“她说我轻薄了她,其实我并没有。” 林潋衣有些狐疑的看着他:“她为什么平白无故说你轻薄他?” 易含非笑了笑,“因为她看见了来接她的人。” “恩?我认识?” 易含非笑:“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她怎么想的我也并不知道。何必在乎那么多,她已经走了就很好了。” 林潋衣有些心疼易含非,从山上摔下去,一夜未归,定是受了很重的伤。那一天,她趁易含非熟睡的时候,下山去抓了一点药,她本想带着大夫上山,可是大夫始终不肯。最终无奈,只能抓了一些药,又买了上好的补品,才赶回了山里 这几天每日2-3更,把稿件补完。 第四十七章 她是我的未婚妻 回到山中,易含非却不在,林潋衣不由得感到奇怪,找遍了深山,也没有发现易含非的身影。有些沮丧的回到小屋里,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内。林潋衣以为自己的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顾家的任何人,却没有想到一别近三年,顾夜阑依旧如同当日一般的俊朗。 只可惜,当日的顾夜阑还是顾夜阑,林潋衣却已经不再是林潋衣了。 顾夜阑回头,正巧看见进来的林潋衣,他的唇边含笑,眉目间略显焦急之色,一见林潋衣进门,当即走上前,有礼的问道:“敢问,姑娘是否有救过一个女子?” 林潋衣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悠悠的笑开了。人的记性总是健忘的,事情过去了,久了,也就抛到脑后了,渐渐淡忘了。但是,奇怪的是,来到这古代的十六年来,即便是当年无知懵懂的女孩长成今日风华正茂的少女,却仍然有一些长久的记忆存留在她的记忆当中,没有一刻她不再回忆,没有一刻她是忘记了那一切。 可是,眼前的男子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一切,不,或者说,他不认得她了。不是说,如果一个人是真的知你懂你,那么就算你再怎么改变也会认得她的眼睛吗? 她笑了笑:“是,是我救过。”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看着林潋衣道:“当日多谢姑娘对裳儿的救命之恩。” “裳儿?”林潋衣的眉头皱了皱,当初的她并不知道有这个女人。 顾夜阑的脸上闪过一抹温柔之色,却并不打算解释,而是声音一寒:“当初姑娘既然有心救人,又何必给裳儿下毒,多此一举?” 林潋衣有些诧异:“中毒?” 顾夜阑清冷的声音随着闷热的空气传来:“是你给裳儿下的毒,虽然本王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林潋衣沉默了,他的眼睛里明显的是对她的不信任,与浓浓的陌生的敌视。林潋衣的心微微一颤,她的表情很冷,声音也很冷:“我也很想知道我有什么目的?” 顾夜阑的眼眸一寒:“你有什么目的本王不知也没有兴趣知道,本王只要解药,把解药给我,此事既往不咎。” 林潋衣轻声笑出了声,三年不见,他似乎变得更冷漠了。不,或许是说他的温柔已经给了另一个人。她笑:“你要给她解毒?” “是。”他的回答很坚定。 “她是你的什么人?”清凉的声音与她的眼神一样的冰冷。 他愣了一下,看着林潋衣的目光有些嘲讽与不满。“与你无关。” 林潋衣点头:“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便不愿意救。” “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他的语气有些不耐。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她到死也不会得到解药。”林潋衣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不知是不是林潋衣的错觉,在她说话的那一瞬,顾夜阑冷冰冰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杀意。(.好看的小说) “你想怎样?”他几乎是咬牙说出口。 林潋衣忽然笑了,这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笑容,这笑容,竟然让顾夜阑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可是还未等他抓住,就听林潋衣继续说道:“我只想知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顾夜阑沉默了一阵子,终于答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林潋衣的心顿时感觉被一只手紧紧揪住,呼吸微微有些困难。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开口的:“你的未婚妻,呵呵,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她下毒吗?” 顾夜阑摇摇头,林潋衣继续说道:“因为我救了她,她却想杀我的同伴。她该死。” 顾夜阑顿了顿,有些歉意的答道:“裳儿年幼……” “年幼?那为何你面对我时,却不说我年幼。” “你这女子毫不讲理。”他冷冷的说道。 林潋衣的心有些痛,他何曾对她如此说过话,“我就是这样不讲理,想要我救人,你就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你以为本王会受你的威胁。”他的语气很是不悦。 “救人杀人,全凭我的兴致,救人的条件可能多也可能少,可能简单,也可能复杂。我的要求你可以接受,不接受也可以立马杀了我。”林潋衣说这话时很是无情,并没有去看顾夜阑急切的神色。 顾夜阑沉默了许久,那一刻林潋衣几乎以为她下一刻就要被杀,终于当她叹了一口气准备妥协时,却听顾夜阑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林潋衣没想到他会答应,听到他的这句话时,她怔忪的看着他:“你不后悔?” “不悔。”他淡淡的答。 “她值得你如此付出?”林潋衣忽然之间有些不甘。 顾夜阑笑了笑:“只要你能救她,这是我欠她的。” 林潋衣忽然感受到了嫉妒的滋味,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笑:“好,我只有一个条件,将她与你的故事告诉我,我就救她。” “这与你无关!”几乎是想都没想,他就立即回答。 “答不答应随便你。” 林潋衣不再看他,而是走到易含非的房间里,被子里早已没有了温度,想必是离开了很久了。此时易含非是绝对不能回来的,否则,顾夜阑就可以认出他们的身份。不知为何,林潋衣现在很不想让顾夜阑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与她相识在南诏的一个夜晚,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后来我再遇到她,已经是在西罗国,从一开始见到她,我就认出了她,很快之后我便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南诏国的公主……” 顾夜阑的声音很是悠然,每一句追忆当中,他的表情都很是温柔。 林潋衣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原来他是将曲飞裳当成了自己。自己诈死之后的一年,一个抱着九尾狐的女孩找到了顾夜阑,喊他大叔,告诉他自己失忆了。 而在这两年里,他是爱上了这个女孩。他爱的是那个曲飞裳,而不是林潋衣。 他的故事很长,长到她几乎忘记了时间,等顾夜阑全部说完之后,她才道:“我现在觉得我的要求太简单了。” 下一秒,顾夜阑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随身的佩剑。这把剑她看过无数次,却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它指向自己。剑停在了林潋衣脖颈之间,没有一丝的迟疑。 “本王能够忍耐你这么久已经不易,你若再敢多说一个字,本王便让你血溅当场。” 林潋衣回头看他,这才惊觉自己没有了一丝力气。她没有说话,只是没有迟疑的往剑上抹去。 这个动作仿佛已经想了无数遍,做起来没有一丝的迟疑。 顾夜阑没有想到林潋衣会如此做,当时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收回了剑,纵使如此,林潋衣的脖颈上还是被划了深深的一道血痕,顿时血流不止。鲜红的血液刺痛了顾夜阑的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涌上心头。 隐约之中,她说:“你以为死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若是那么的容易,她又怎么会活到今日,若是那么容易,她何必再忍受这么多的痛苦。 第四十八章 不知廉耻 再清醒过来,人已经躺在了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四周弥散着药物的气息,看来,她竟然在昏迷中,重新来到了这个她曾经发誓再也不靠近的禁地。[.超多好看小说] 顾夜阑还站在屋中,看见林潋衣醒来,他带着一种讥讽的语气说:“你很想死吗?” 林潋衣看着他,从未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她垂下头,自顾的笑笑:“你救我,可是在乎我的死活呢。” “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要你救裳儿。”他的表情带着浓浓的不屑。这种表情看在林潋衣的眼中很是受伤。 她淡淡笑:“我并不想死,我只是想告诉你,死,根本威胁不了我。你让我救你的裳儿,而我会让你付出的代价,绝对不是死这么简单。” 有人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会让人有种想要杀之而后快的感觉,林潋衣想,现在在顾夜阑的眼中,她便是这样的人吧。她曾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之间要互相折磨,原来只是为了寻找那么一点点的羁绊。 “在下不知何时得罪了姑娘,为何你要苦苦相逼。”顾夜阑压下心中的怒火,声音冰冷。 “我……你没有得罪我,我也从来都不曾认识你。”林潋衣淡淡的答,她复而抬头认真的看着顾夜阑,“我不想逼你,只是在逼我自己。” 顾夜阑的眼神有些茫然,看着林潋衣许久,忽然开口:“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只要你答应救裳儿,你的条件我都答应。(.无弹窗广告)” “是吗?什么都答应?”脖子上得伤口已经扭转之间而变得有些疼痛,她强自咬牙,不露出半点不适。不知为何,她这个时候并不想在顾夜阑的面前表现出一点虚弱之感。 “是。”他紧紧的看着她,没有一丝的迟疑。 “如果……我要你离开裳儿,娶我呢?”她看着顾夜阑,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丝毫没有少女该有的羞涩,有的,只是淡淡的神态。这是一场交易,她更是以一个交易者的心态在说。 顾夜阑没有想过,这个看似柔弱与美丽的少女,会对他这般轻率的说出婚事,这样的说法就如同去买一根白菜一样的简单。 他认真的看着林潋衣,甚至不曾错过她的一个表情,可是林潋衣的脸上有的只是满不在乎与淡然无波。 “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很荒谬吗?”顾夜阑冷冷的说,“你可知作为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子说出这番话,是不知廉耻吗?” 林潋衣的心脏骤然一缩,心中顿时生出了刺痛之感。不知廉耻?她也从未想到自己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她的潜意识之中真的很嫉妒那个走进他心中的女子。“那又怎样,你只要说答应或者不答应。” 林潋衣从没有想过,她会对一个男子这么轻率的说出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也从未想到,自己会与顾夜阑走到这个地步。明明,她是想要逃走的,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他。现在的他,找到了他的另一半,应该幸福了。可是她却开始不甘。那个女子,明明是借了她的名义,她要怎么才能告诉顾夜阑她才是真正的衣衣。可是,这又怎样,她是衣衣时,他并不爱她。他爱的依旧那个曲飞裳。一个令她无比厌恶与憎恨的名字。 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女子借着自己的名义得到幸福。她不甘也不会允许,即便是付出她永远也想不到的代价。 “好,若这是你希望的,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立刻解了她的毒。”顾夜阑的表情无波,深沉的眼底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只是林潋衣知道,此刻的他定是恨自己的。可是这又怎么样呢?能让他这样的恨着,也可以承认她的存在。 林潋衣淡淡的笑了,她的声音本就动听,连带着笑声也很悦耳。顾夜阑想,如果她没有毒害曲飞裳,如果她没有让他提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荒谬要求,也许,他是不会这么厌恶她的。 “我会解毒,只是你别想着反悔,我不会给你机会。”林潋衣说的笃定,说出的话让顾夜阑恨之入骨。 “你想做什么?”顾夜阑锐利的眼睛看着林潋衣,仿佛下一秒忍不住就会杀了她泄愤。 “我想做的事情太多,解药我可以给,但是要等到你我的大婚之日。”她嘲笑,说的云淡风轻。 顾夜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头的厌恶:“你先为她解毒,我自会安排婚礼。” “哈哈……”林潋衣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颤动,其实她无法告诉顾夜阑,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痛,脖颈的痛,每一刻都刺激着她的神经,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你最好按我说的去做,你不必想着去耍什么花样,糊弄我,只会让她受更多的苦。”她讥讽的语气再次加深了顾夜阑的厌恶之感。 “好,我现在就去办婚礼,你不要再耍什么花样?”顾夜阑按住怒火,语气更加淡了。 “这是自然。”林潋衣随意把玩着自己的发丝,忽然之间有些想念易含非了,不知易含非知道后会不会打她。她想着轻轻笑了笑,这一笑,不含任何的目的与情绪,而是发自真心的笑意,看的顾夜阑竟然一愣。 “你为什么要给她下毒?”他迟疑了一下,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林潋衣这一次看着他,“你还真是有趣,这个问题我早已回答过了,哦,不对,你是想让我回答是为了你吗?呵呵。”她可恶的笑声让顾夜阑放弃了与她交流的打算,这个女人真的太过于可恶。让他没有一丝与她说话的欲望。 顾夜阑走了,留下了林潋衣独自一人呆在屋中。她看着顾夜阑消失的方向忽然笑不出来了。忽然之间她有些迷茫,她与顾夜阑争执了这么久,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顾夜阑的效率果然很快,三日后,她们的婚礼便举行了。这是一场很盛大的婚礼,林潋衣不知道顾夜阑是怎么说服的皇上,也不知是怎么说明的她的身份。她果然以正室的身份嫁给了顾夜阑。 拜堂时,顾夜阑迟迟没有跪下,林潋衣在他的耳边淡淡道:“你若这般的不情愿,那我一样不会甘愿救她。” 顾夜阑咬牙:“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 这一场婚礼,林潋衣不知道在外人的眼里到底是怎样的,只是在她的眼中,这一场婚礼是那么的忧伤。 随着喜娘进入了洞房,林潋衣本以为会等上很久,可是她刚到房间,就看见顾夜阑随后就到了,顾夜阑看着林潋衣,脸上完全没有新婚的喜悦,只是冷冷道:“解药拿来。” 林潋衣想过千百次,这一夜他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一句。她嗤笑了一声:“呵呵,真是扫兴。” “你想反悔!”顾夜阑脸上一变。 林潋衣只是随手扔给他一瓶药,“这个拿去。” 顾夜阑伸手接过,几乎是看也没有看一眼林潋衣便踏出了房门。林潋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无限的悲哀。 顾夜阑,你可知道她不是我?你的衣衣,正站在你的面前。 第四十九章 跟我走 顾夜阑走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现。(.无弹窗广告)这一夜是林潋衣有史以来过的最漫长的一夜,想起昨晚的情形,林潋衣苦笑一声。 昨晚顾夜阑刚走,她还未来得及伤心,便见易含非从天而降。 易含非的脸色是说不出的恼怒,他看着林潋衣,声音寒如冰窖,“跟我走!” 林潋衣从未在易含非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这是一种即将毁天灭地的恼怒。林潋衣没有想到此刻她还能如此这般的冷静,她看着易含非,脸色淡淡,坚定的吐出一个字:“不!” 易含非声音顿时上扬:“我再说一遍,跟我走!” 林潋衣愣了愣,一向温文的书生,此刻却充满着怒火与杀意,竟然可以让人畏惧。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林潋衣猛地推开易含非,易含非被她这一堆倒显得一愣,良久才从牙缝里吐出话来:“你就这么喜欢顾夜阑吗?不惜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林潋衣一愣,喜欢吗?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会喜欢吗?她的仇人。摇了摇头,她面无表情道:“不,我只是在报仇。” “够了!”易含非冷冷的打断,“你根本就是放不下,若是报仇,你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我也可以替你报仇。而你现在,哪里有一点报仇的样子。” “你闭嘴!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林潋衣神色顿时惊惶,她不敢再让易含非继续说下去。她怕自己最后的一点私心也被他看穿。她不敢,真的不敢。 易含非神色受伤,忽然冷笑一声:“你的事情我偏要管,跟我走。” 说着他伸出手就要去抓林潋衣。 林潋衣急忙后退,避开了易含非的碰触,她抬起头,脸上也是怒色:“你用什么身份管我?” 易含非的动作顿了顿,迟疑了一下,终是放下手,没有再说话。 易含非走了,临走时,他说:“林潋衣,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管你。” 听到这句话时,林潋衣才知自己失去了什么。心头一阵空荡荡的感觉,连最后的一个朋友也就这样失去了。 一夜未眠,她只是不停地喝酒,醉过去时,隐约之中她听见侍女们在那窃窃私语:看她,这么漂亮怎么王爷不喜欢?喝成这样真是惹人怜惜。 另一个声音说道:有什么好怜惜的,听说是这个女人非要嫁给王爷的,本来王爷和曲姑娘是多好的一对,她这是自讨苦吃。 自讨苦吃吗?林潋衣的眼中流下泪水。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现在她只想要顾夜阑。 顾夜阑回房时,林潋衣正在梳洗。林潋衣抬头,此刻她的发丝散乱,衣裳凌乱,只淡淡抬头看了一眼顾夜阑。顾夜阑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情形,稍稍一愣。正要退出去,却忽然听一个清冷的女声含着讥讽道:“王爷一夜不归,冷落娇妻,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顾夜阑没想到这个女子会这样的挑衅他,“这一场婚姻只是一场交易,你又何必强求。” 林潋衣的唇边带着一抹悠然不在乎的笑意:“我要当你的妻子自然不是只要当这空壳。” 顾夜阑只是恼怒的看着我,然后说:“闹够了吗?你想要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你是自己离开,还是让本王请你离开?” 林潋衣适时的抬头,这一刻她将眼里的忧伤全部压在了心中。她笑着看他,用讥讽掩饰自己所有的情绪。“王爷,你的裳儿,醒了吗?” 她依然在笑,这样的笑容美的触目惊心,却让顾夜阑看见了凄然与毁灭的味道。他心中一惊:“你为什么问这个?” 林潋衣想,也许她是真的讨厌顾夜阑的,从现在开始讨厌。她偏过头,自顾的梳着自己的发丝:“我早就猜到你会反悔,我早就说过,不要耍花样。” “你做了什么!”顾夜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握住发梳的手。 “我只给她解了一半毒,若想她平安无事,最好对我好点。”林潋衣狠狠的甩开顾夜阑的手,背过身去,狠狠的闭上了眼睛,压住眼中的泪意。她想,此刻的她已经将自己逼到了绝境,懦弱这样的东西已经不再可能属于她。 “你知不知道,感情这个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勉强?”顾夜阑忽然心平气和起来,试图说服林潋衣。 可是却不知这番话听在林潋衣的耳中竟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她淡淡道:“我从来没有想要勉强你的感情。” “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事到如今,她还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知道现在唯一不想要的,就是这种让她讨厌的窒息感觉。 这一场婚礼注定了没有爱情,她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顾夜阑,而他,娶了她,只是为了去救那个他深爱的裳儿,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去交换那个女子的生命。 这样的爱,让林潋衣怎会不觉得自惭形愧。她做的一切,正如每一个小说里的配角,她的存在只是为了破坏主角的幸福。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配角的悲哀。 顾夜阑的问题林潋衣没有办法回答,等了许久,终是没有等到答案。顾夜阑终于不耐,“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把另一半解药拿出来?” 林潋衣笑了笑,她到底想要怎样?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无法回答。“或许,只要你可以取悦我,我开心的时候就会给你。” 林潋衣与顾夜阑,生来就是错误的身份,他们之间,注定了无法有交集。强求的后果,只会互相折磨,可是纵然互相折磨,她还是想得到他。 房门被狠狠的带上了,顾夜阑甩袖离开了。林潋衣看着那扇还在摇晃的门,微微笑了一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会让他那么的重视。 还记得那一天,他说,裳儿是一个很柔弱的女子,自从失忆之后就更加害怕独自一个人。她时常会跟着他,纵然样貌变了,声音变了,可是她是衣衣。她是那样的善良。他说,有一日,裳儿种的花被暴风雨吹断了,裳儿哭了很久,直到最后将花仔细的埋葬了才停止了哭泣。 说这段话时,顾夜阑的脸色是温柔的。只是在林潋衣听来是那么的好笑。一个会像林黛玉葬花的女子,似乎太过于矫情。 可是顾夜阑却说,这是他见过最柔弱的女子,他想将她呵护在怀中。 林潋衣想这或许是男人所谓的保护欲吧。 记得很多年前,就有人跟她说过,恨与爱一样,都可以刻骨铭心。所以,他的爱给了别人,那么就把他的恨得到手吧。 来到曲飞裳的房外,曲飞裳此时正在昏睡之中,透过窗户,能看见顾夜阑背对自己的身影。此刻的顾夜阑正坐在曲飞裳的床前,神情忧伤且无奈,他说:裳儿,对不起,是顾哥哥没有保护好你。顾哥哥没有遵守与你的约定,娶了别人。不过裳儿放心,顾哥哥不会喜欢任何人,等你醒了之后,我还要带你去看漫天的萤火虫。 房门,被大力的推开,林潋衣站在门前淡淡的看着顾夜阑。 顾夜阑回过头来冷冷的瞪着她,脸上有些错愕的表情,显然是没有想到林潋衣会闯进来:“你来这里干什么?出去!” 林潋衣只是看了一眼曲飞裳,这个女子是那样的柔美,熟睡的模样更加令人怜惜。她并不去看顾夜阑的神色,而是看着曲飞裳道:“就是她吗?她有什么好?” 顾夜阑愣了一下,随即淡淡道:“她什么都比你好过千倍百倍。” 林潋衣愣了一下,忽然苦涩一笑,什么也未说便转身离去。 顾夜阑没有林潋衣这一次会不与他争执,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第五十章 王爷下的套 好好码字,断你妹的更! 雨季之中难得的一天晴天,林潋衣站在庭院之中,看着花圃之中的一方牡丹池。(.无弹窗广告)她走过去,伸出手刚想摘下一支。可当手还未碰到花瓣时,她又缩回了手。想了想又伸出手,如此反复几次,她终是自嘲了一声,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 今日的天空格外的晴朗。古代没有污染,连带着呼吸也畅快了几分。她看着天,想起了很多,忽然有那么一刻她是后悔的,如果当初把解药给顾夜阑,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若是那日不曾救下曲飞裳,她与易含非的安宁便不会被打碎。 易含非,提起这个名字,林潋衣的唇边流露出一抹凄苦的笑意。 “这就是九弟新娶的妃子?不知是何家的姑娘,竟然如此好的福气?” 林潋衣没有想到会再听见这个声音,回过头去的那一瞬,她看见了顾夜雨容易的面容,如同三年前一样,只是愈发的深沉内敛。 那一刻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夜雨的脸色有那么一瞬的凝滞。他看着她,忽然就没有说话了。林潋衣也看着他,可是目光无波,只淡淡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 纵然没有去看顾夜雨,她依旧可以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林潋衣苦笑,顾夜雨,她曾经最讨厌最怨恨的人,竟然可以一眼认出她。为何顾夜阑却没有。 与顾夜雨单独相见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一天林潋衣正站在桥上喂湖中锦鲤,顾夜雨走到她身后时,她并未察觉。 直到他淡淡的出声:“儿。” 自从那日在园中见过顾夜雨,林潋衣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想过当顾夜雨唤她时,她的千万种表情,可是此刻发生,她却没有一丝的惧怕。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头也未回,并没有娶接顾夜雨的话。 “为何你是孤身一人,本王记得当初是易太傅救得你。”顾夜雨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住林潋衣的手,制止她的动作。顾夜雨的手很温暖,与林潋衣的冰冷完全不同。 乍一触摸到他的温暖,林潋衣有些不适的想要缩回手,却被顾夜雨的霸道禁锢了动作。“你一直都在想着怎么挣开我,可曾在意过我的感受。” 林潋衣的身体僵了一僵,她抬头看向顾夜雨,却不见他眼中有任何悲伤之色,乍明白自己上了当,不由得恼怒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掉头就要离去。 “儿!”顾夜雨从身后猛地紧紧抱住她,一向坚定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第一眼就认出你。” 林潋衣心中默然,他竟是这样的看她,这一生,遇见顾夜雨似乎是一个矛盾,他将她带入了痛苦的端源,却又给了她一份真挚的感情。低叹一声,她开口:“我只是一个亡国公主,荀王爷何必如此看重于我。” 他身躯一震,却是将她抱的更紧:“不要说了,我不准你再说了!” “……”林潋衣哑然,双手默默的握住他的手臂,良久方道:“顾夜雨,那一日ni说想明白我的母妃是如何爱上我的父皇,我始终没有告诉你答案。如今我告诉你。”想了想,她低声说道,“因为我的父皇从看见我母妃的第一眼,我母妃已经看见了他眼中的情意。他是真正爱我母妃的男人,更因为我的母妃有着一颗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博爱之心。她原谅了我的父亲,或许说,她可以原谅任何人,潜移默化之中并且付出了她的爱。” 顾夜雨没有说话,很认真的再听林潋衣的诉说。林潋衣忽然低笑一声,声音有些苦涩与无奈:“我是一个不祥之人,没有母妃博爱的心,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也无法付出我的爱。” 这番话已经是否定了他的想法,她有一日也可以如此的无情,伤害顾家的男人,这应该是她的乐趣,可是此时此刻却笑不出来。 顾夜雨猛地摇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见他的声音沉闷:“我一直都知道儿是个好姑娘,我什么都不怕。儿,你若是那漫抚冰弦,浅吟低唱的女子,我便做你琴瑟相和、心心相惜的知音。” 林潋衣的心重重被撞击了一下,仰首望他,却见他凝视着自己,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说:“林潋衣,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 他从未正视过她的名字,这一刻却真正叫出了她的名字,而不是儿。 林潋衣轻颤了一下,无声的哭泣,任由泪水滑落脸颊。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他说要照顾她,一个让她最厌恶的男子。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拭去她的泪水。 “儿,答应我。” 泪水迷蒙中林潋衣望见顾夜雨期盼与沉痛的脸,终于深吸一口气,她挥开他的手,“这是不可能的,我已是顾夜阑的妻子,从今以后,我只是顾夜阑的妻子。” 顾夜雨的神色受伤:“他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你,他根本没有认出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吗?林潋衣苦笑,她怎么会不明白?摇摇头,林潋衣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有想要他的感情,你与他一样是我的仇人,你们对我所作的一切,我会全部讨回来。” “你做梦!”顾夜雨的声音冰冷,眼中却依旧带着怜惜。 林潋衣沉寂了许久,忽而,眼角的余光瞥到身侧一个容貌清秀的婢女,女子的轮廓隐约有些熟悉,不禁起心。刚想追上前,却被顾夜雨拦住了去路:“你还要逃吗?要知道若是我现在说出你的身份,你还能在这里呆上多久?” 林潋衣知道他是误会了,但听见他的这句话之后不免嘲讽:“我自是不怕,若是顾夜阑知道我才是衣衣,他会怎么样?”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一痛,看着顾夜雨的容颜有些愤恨,“顾夜雨,你明明可以认出我,为什么不拆穿曲飞裳的身份,她根本就不是我,为什么你从来不说?” 顾夜雨被她吼得一愣,半晌才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说,这本就是皇上设的局,我为何要跳入这个局当中。” 林潋衣怔忪了一下,没有想到顾夜雨会说出这样的事实:“你说什么?是顾识彦?” “住口!当今皇上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小女子可以随意说出口的。切记自己的身份,莫要给自己遭遇杀头之祸。” 林潋衣抿唇,瞪了他一眼,“那是你们的皇上,与我无关。” “你!”顾夜雨是动了真怒,正待再说却看见顾夜阑正向着这个方向走来,连带着林潋衣也愣住了。 顾夜雨轻哼了一声,当下想也未想便搂住林潋衣的腰肢,一跃飞出了王府。林潋衣惊了一跳,没想到顾夜雨会使出这一招,看着越来越远得顾夜阑,她想要开口,却听见耳边传来顾夜雨的声音:“不准喊,否则把你扔下去。” 林潋衣无奈地苦笑,顾夜雨的行为至始至终都是那么的古怪。索性由着他,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任性。 第五十一章 思虞 “今天是西罗一年一度的牡丹节,这样的良辰美景,你难道就不能露出一点笑颜吗?”顾夜雨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林潋衣,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群人和一堆花,你们西罗人也不怕被花淹死。”林潋衣斜了他一眼,眼中并没有兴趣。 顾夜雨听见这话并不生气,笑容越发深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林潋衣望着他讥讽一笑:“风流成性,小心肾虚。”说完也不看顾夜雨一瞬的惊愕,自顾的往前走去。 “你一个女孩子,出言真是大胆。”顾夜雨的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之中还有一丝不可捉摸。 林潋衣自然知道古代人的保守理念,不过此刻她早已被人认作大胆,再怎么装作保守,也无可奈何。随心所欲,倒能得一时之乐。 “我父皇没有教过我婉约。”林潋衣的眼睛瞥到了附近的一间酒楼,声声叫喊声传了出来,真是热闹不凡。 淡淡的自嘲浮现在顾夜雨俊朗的脸庞上,“你父皇教过你什么?” 林潋衣眼神空洞,脸上神情略显沧桑之色,“我父皇教我,知足常乐。” 顾夜雨看着林潋衣的侧颜,声音微微有些怜惜:“你很思念你的父皇吗?” 林潋衣她耸耸肩,一脸的笑容,却是望着酒楼里面:“思念,想着想着就忘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几乎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 “儿,你的父皇怎么唤你?”顾夜雨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林潋衣愣了一下,眼睛看着前方,却已经追忆到了过去,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淡淡笑道:“思虞。[.超多好看小说]” 虞是虞妃的虞,思是思念。 这是南诏王对虞妃的思念,林潋衣自顾的笑笑,踏入酒楼,没有再看顾夜雨一眼。 今天的顾夜雨一身平民的打扮,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英姿飒爽,尽管是夜晚但仍然吸引了众多女子的眼光。上了二楼, 林潋衣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以便赏花观景。这时的酒楼很是热闹,一些文人雅士在此比文采书画,另一侧则是在饮酒对诗。一边的书画比试引起了林潋衣的注意,几个文人看似普通,但所作之画却惟妙惟肖,同样善画的顾夜雨也对那些画卷称赞有佳。 “画是好作,民间卧虎藏龙之人并不少。”顾夜雨很少会如此称赞人,在林潋衣的眼中他总是那么的不可一世。 林潋衣并不懂画,只是觉得那个男子画的很漂亮。 “能被你称赞,肯定是极好的。”林潋衣这句话并非恭维,事实上她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我倒不知,思虞你是如此的看重我。”他神情很是满足,带着微许戏谑的笑意。 林潋衣一愣,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听到这样的称呼,乍一从顾夜雨的口中听见,竟让她的心里一热,一股泪意涌上心头。 林潋衣的眼眸也染上了一丝哀愁,她淡淡道:“你还是叫我儿吧。” 顾夜雨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时,一个身着灰衣,服似家丁的人走了上来,一上楼便直冲着那作画的书生那一桌走去。林潋衣见来人来势汹汹,不由得为书生捏了一把汗。果然,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他拿起一幅画就撕毁了。 “你这是什么破画,也敢拿出来丢人,有我家少爷在此,你还以为你能得到彩花之魁。” “彩花之魁是牡丹节中某方面表现最为出众的一位,在此节日里,大家都会表现自己的才华,因为一旦夺得花魁,不但身名倍升,得之千金,而且自己也可能因此被皇族任用,可谓前途无量!”顾夜雨解释这段话时,微微有些自得。 林潋衣不明白他的得意从何而来,大约是想起了他那可怜的父皇吧。 “花魁?”林潋衣嗤笑一声,“真像青楼女子。” 顾夜雨的脸色一变,神情有些不自然了:“胡说,此花魁非彼花魁。” 林潋衣不以为然,“这样难听的名字,送给我也不要。” “你当如此容易?”顾夜雨冷哼了一声,林潋衣懒得看他,又将视线移到了眼前的热闹之中。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事件搅了神,一时没恍惚过来,待大家回过神来,个个气愤,几个文人上前理论,却被一群家丁推了开来。林潋衣淡淡的看着这一幕,正见一位黄衣阔少年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那人相貌堂堂,一身华服,满脸的傲气显示出了他就是这些家丁口中的“少爷”,极有少爷风度,却也是个霸道之人。 只见他拧起一幅画卷,看也不看一眼,随手一撕,嘴里还念叨道:“这些烂作也想来夺魁,不自量力。” 顷刻之间“牛鹭烟雨图”便成了牛鹭两相隔,众人直道可惜。被撕画的书生更是又气又急,想抱回书画,却被家丁抓住,书生只得气愤的叫道:“你,你以为你有钱了不起吗,凭什么撕我的画,你不想我夺魁,你以为这样做,舞儿就会嫁给你吗?你……” “闭嘴”那阔少爷显然被激怒了,他扔下手中已毁的画卷,走到那书生面前,怒极反笑:“我凭什么?好,今天就叫你看看我凭什么撕你的书画,凭什么赢你。”随即转身道“拿笔来”。 “好霸道的‘少爷’。”顾夜雨冷哼一声,林潋衣却觉得有趣。 “这少爷虽然霸道,可是却是一个有才之人。”林潋衣嘲笑道,果然只见那‘少爷’确实不耐,笔走龙蛇,三两下画出了一幅佳作,栩栩如生,妙手生花比之前几幅都要传神太多。 “可惜太嚣张,不然也可为我朝廷所用。”顾夜雨淡淡道,语气之中含带着可惜之色。 “这样不更好,你七皇叔不也同样霸道。”林潋衣讥讽道。 顾夜雨转头望她,却笑了:“我霸道如何,难道他可以和本王相提并论?” 林潋衣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王爷。”这句王爷着实是在强调,突出了说话人浓浓的不满。 顾夜阑听来好笑,一杯酒下肚,连带着酒也甘甜了许多。 “现在你该明白我凭什么了吧,凭你也想觊觎舞儿,我呸。”话一说完,那阔少爷一脚踹在书生小腹上,神情之间尽是不屑。 “给我废了他的手”。 “又是为了情。”林潋衣有些嗤之以鼻,“无聊。” 顾夜雨听来不解:“你不同情那个书生?” 林潋衣回眸,连眼神都是冷的:“我为什么要同情?不自量力,该死。” 顾夜雨点点头:“的确,只是从你的口中听来很是奇怪。你变了许多。” 林潋衣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却也无所谓道:“人自是会改变的。” 顾夜雨沉寂了许久,终究没有再说。 林潋衣不想去看那血腥的一幕,刚想转头,只见一支暗器如流星射来,墨砚尽碎,墨汁溅洒在阔少爷刚作的画上。画被暗器挑起直插入墙中,画上墨迹斑斑,哪里还有刚才的神气,阔少爷也溅了一脸墨水,变得狼狈不堪。 顾夜雨停止喝酒的动作,凝目一看,这是才看清,那哪是什么暗器,而是一只竹筷,暗器手法惊人,他暗自赞叹。 林潋衣也愣住了,早就知道古代人比现代人要热血许多,不想今日竟被她亲眼所见。不由得挑起了心中的趣味。 “混蛋,是什么人,敢对本少爷动手,难道不知道本少爷是这京城首富的儿子吗?”阔少爷气急,家丁急忙跑过去为他擦脸。少爷气躁,家丁又笨手笨脚,顷刻之间脸已成了花猫。周围人哄笑一片,阔少爷一脚踹开那位家丁,一边胡乱用手擦脸,一边寻找着袭击他的人:“什么人,给本少爷站出来。” 这番滑稽的模样,让林潋衣也不由得染上了一份笑意。 “这位少爷何必动怒,今天可是牡丹节,莫要坏了大家的雅兴才好!”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随声望去,只见一蓝衣少年正坐在另一侧靠窗之处品酒,他头系白玉带,腰配玉环,风度翩翩,竟是一个少年公子。 看见这个人时,林潋衣唇边的笑意几乎是在瞬间就凝固了。 第五十二章 秦时明月 “原来是你,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本少爷动手,你可知本少爷是谁?”阔少爷见到仇人两眼直冒火。 “哦,当然知道,你已经说过了,京城首富是吗?失敬失敬。”蓝衣少年没有起身,只是抬头望了望,声音仍似刚才那般慵懒,仿佛与阔少爷说话是极其浪费时间之事。 “哼,既然知道,你还敢得罪与我,活得不耐烦了吗?”阔少爷显然已经忍无可忍,这几句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哈哈……”蓝衣少年仰头大笑,“怎么会有人活得不耐烦呢,我只是不满你的画而已。” “哼,不满本少爷的画?哪来的臭小子,敢在我的地盘撒野,给我上!”那个阔少爷确实被激怒了,一群家丁立即拔剑扑向蓝衣少年。 周围人都被这一幕吓坏了,只见那蓝衣少年抓起一把花生豆,单手一挥,花生如雨般飞舞,恍惚间,冲上前的家丁竟然全定在了原地。 “神乎其技的点穴手法,是个高手。”顾夜雨的神色也略有凝重,没想到在京城还藏有这样的人。 林潋衣没有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场中,他与从前一般,除了眉目更加风流,她还是一眼便能认出他。 “好!”顾夜雨也被这样的胆色豪气所感染,阔少爷一见之下大惊,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拿起家丁手中的剑,直直刺向蓝衣少年。顾夜雨用脚尖挑起一把银剑,单手一接,如云若水的剑法出神入化的倾泻而下,所到之处,银光闪烁,纵使那阔少爷武艺再强也力敌不过。 几招下来,那人已显败势。 看着那暴发户阔少爷倒在脚边,林潋衣淡淡的低头看他。 “好,好,好,你们给我记住,我一定要你们后悔得罪了我。” “还不滚,滚!”顾夜雨冷声开口,只听身后一阵掌声,而那蓝衣少年也起了身。 “好剑法,兄台可否与我共饮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顾夜雨心中早想结实这位少年,此时一听对方邀请,自是乐意。 林潋衣目不转睛的看着蓝衣男子,却是没有等到他的回眸。林潋衣心中自嘲,当年他离开的时候自己不过才十岁,如今过了六年,他怎么会认出自己? 秦朔,林潋衣淡淡笑了,慢慢的退后,终于将自己掩在了人群之中,退出了门外。 独自一人走在街上,连风也变得微凉。 前方一处人影攒动,林潋衣看看天色,还不想早早的回去。想到顾夜阑每日见到她苦大仇深的模样,她就郁闷。 走进人群,发现这里挂了几幅诗词书画,有些画卷并未题词,对联也没有下联,看来定为选婿或会友之作。画前有一屏风,旁边有两位青衣侍女看守。里面的小姐似在写着什么,不一会儿,从屏风之后走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约20岁的模样,身穿粉色纱裙,外有丝衣点蓝,腰系紫晶铃状如百合,叮叮作响。头发婉转成简单却又贵气的发髻,发丝之上点点蓝色花蕊,翠玉金钗使其更为亮丽。她本肌肤胜雪,乍一站在人前,只觉得绝美无比,不可逼视。在场的人无一不被这美貌所愣神,连带林潋衣也不由得由衷赞叹。 “各位,小女子并非西罗人士,今日到来,只因喜爱西罗文化。这两副对联是家父让我转带而来,希望借此机会结交一些有志之士,替家父选才,也不枉来西罗一趟,请各位能者接对。”莺莺温言细语已不知令几人失魂。小姐说完,把手中画卷轻轻展开挂起,只见上面写道:“黄袍,杯酒平天下”。 众人一见皆不经感叹,果非等闲。好大的口气,杯酒平天下,看来这姑娘的背后也不可小觑,林潋衣暗道。 “各位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希望大家赏脸对作,小女子在此先谢过各位。” 香点着,人们也开始交头接耳,谁都想引起小姐注意,毕竟这位小姐国色天香,美女的吸引力总是强大的。但对联太难,多数人也只得望之叹息。也有不少才子当即出对,但是小姐只是含笑,却不做评论。 林潋衣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开始好奇这最后能得到小姐青睐的会是何人?正思索间,却见一个男子轻身一跃,来到小姐身边。绕过她拿起桌上的毛笔,挥毫掣电,漂亮的书法力透纸背,“乌龙,盏茶布云雨。” “真是好才华,”小姐经不住含笑称赞,“公子果然博学,让小女子佩服。” “小姐客气,告辞。”说完男子便在一阵掌声下走出了人群,小姐望着柳晴天远去的背影,那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情意浓浓,芳心暗许,可那眼底的一丝精光却在无人察觉之下一闪而逝。 从那个男子上台开始,林潋衣就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离开人群,才不自觉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秦朔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带着微微笑意:“姑娘深夜跟着在下,恐怕不妥吧。” 林潋衣也停下了脚步,此刻的她与秦朔相距不远,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等待着他回头。 可是秦朔没有回头,依旧含笑道:“姑娘不出声,那在下就不奉陪了。” 说完身形一跃,已经不见了踪迹。 林潋衣急忙追上前,可是此刻哪里还有秦朔的踪影,心底的失望冉冉升起,林潋衣微微低下头,泪意禁不住落下。 身子忽然一紧,在林潋衣愣怔之间,已经被搂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之中。耳边传来男子特有得气息,他说:“思虞,这么多年,你还像一个孩子。” 听见这个声音,林潋衣终于放下了一切伪装,转身狠狠的抱住他,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她一直在漂泊,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放肆的怀抱。而眼前的人给了她安定与安心,任她放肆的哭泣,也不需有丝毫的掩饰。 不知哭了多久,秦朔始终唇边含着笑意,宽容的看着林潋衣。 “你们在做什么!” 冰冷含怒的声音在这夜间深巷格外的清晰,林潋衣抬头望去,正见顾夜雨站在身前不远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与滔天的怒意。 林潋衣其实对于顾夜雨的愤怒是不屑的,她的脸颊上得泪珠未干,只是越过秦朔的肩膀,看向顾夜雨,眼中淡淡的。 “原来是夜兄。”秦朔转过身,轻轻握住林潋衣的手,温笑着看着顾夜雨。 顾夜雨狠狠瞪着秦朔与林潋衣交握的手,一丝阴狠的笑意浮上脸颊:“你们原来是认识的。” 秦朔笑了笑:“我也不知你们是认识的。” 顾夜雨眼眸一寒,却是看向林潋衣:“儿过来。” 林潋衣讥讽一笑,摇摇头:“不。” 顾夜雨的脸色铁青,瞬间转眸看向秦朔:“他是谁?” 林潋衣不答,却听秦朔一声轻笑:“夜兄真是贵人多忘事,一个时辰前我们还在酒楼见过。” “本王问的是她?”顾夜雨的声音已经变得僵硬。 秦朔好脾气的没有生气,林潋衣抓住秦朔的衣袖,看着顾夜雨淡淡道:“他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信任的人。” 顾夜雨脸色煞白,却见秦朔含笑道:“这个答案,你可满意,王爷。”秦朔自始至终都是淡定无比,对于顾夜雨的身份也丝毫不曾在意。 顾夜雨眼眸一眯:“你是南诏国人?竟然对本王的身份一点也不好奇?” 秦朔轻笑一声,心情愉悦:“我是南诏人,也知道你的身份。” “你的身份?”顾夜雨眉毛一挑,已是不悦到极致。 秦朔温柔的看了一眼林潋衣,却是轻声道:“思虞,你说我该如何告诉他?” 林潋衣认真的看着秦朔,没有看顾夜雨,“你想说怎么说便怎么说。” 秦朔只是一笑:“如果我告诉他,我是你的驸马呢?” 林潋衣微微一愣,却是温柔的笑了。这是顾夜雨第一次从林潋衣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容,她本就是极美的,此刻一笑竟让周身万物失色。 “随便你。” 顾夜雨忽然尝到了嫉妒的感觉,让他有一种想要将眼前的男子杀之而后快的感觉。 第五十三章 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顾夜雨忽然冷嘲:“林潋衣,你不要忘了,你已经嫁给了我的九弟,难道还要和别的男子纠缠不清吗?” 林潋衣微微一顿,刚想开口,却见秦朔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诧异。林潋衣恍然之间忽然觉得心寒。不知为何想到了易含非,她将吐到唇边的话吞了下去,换了一个口气说:“我自是没忘的。” “哼,那这位驸马,你又作何解释?”顾夜雨的眼中酝酿着怒意。 林潋衣面容淡淡,“我既然已经嫁给了顾夜阑,自然是他的妻子。” 顾夜雨轻哼了一声,又看向秦朔,语气生冷,哪里还有之前的客道与欣赏:“秦公子,我的弟妹要就此带走了。” 秦朔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慢慢松开林潋衣的手,轻笑道:“去吧,若要找我,就来天怀酒楼天字甲房。这段时间我不会离开。” 林潋衣感觉到手心的温度消失,心中也慢慢的凉了下去,她点点头,也没有抬头再看秦朔。心中的所有疑问都没有再说出口,再见秦朔,好像是一个陌生人,再也不复当年的那般熟稔。 回到王府,顾夜阑并不在府中,问及下人,下人只说出去了,至于去哪了,却是怎么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林潋衣知道,在这个王府里,每个人都不喜欢她。每日几乎无人会和她说话,她甚至没有贴身的婢女,起居需求全部要靠自己。不过这些对于林潋衣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她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不是残废,很多事情亲力亲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顾夜阑想用这种方式将她打发走,可是林潋衣偏偏不想让他如愿。 顾夜阑不在府中,林潋衣便去看了曲飞裳。 曲飞裳的院外站满了守卫,显然是防备她而来。众守护见林潋衣到来,个个都用敌视的目光看着她。林潋衣想,这样冰冷的数道目光直直可以将她冰封千万次了。见不到曲飞裳,她只能按着原路折回。 刚离开众守卫的视线,林潋衣一跃便飞上了大树上。她的轻功传自秦朔,这些年来也从未荒废。在树上她借着树叶的遮掩看向曲飞裳的屋子。在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清晰的看见曲飞裳正坐在窗前发呆。她的目光呆滞,显然是受了药物的作用。 林潋衣冷笑一声,便看见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入了视线之内。但见一个青衣女子走到曲飞裳的面前,对着她说了什么,距离太远林潋衣听不见她们的声音,可是通过唇语,她清晰的看见那青衣女子说:“裳儿,你别太担忧了,你如此爱王爷,王爷是知道的。” 曲飞裳的笑容有些苦涩,“盼烟姐姐,王爷为何近日都不来看我,也不让我出门。” 青衣女子眉头紧锁,却是含笑安慰道:“你的身子还未大好,王爷是太过爱护你了。” 林潋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见她们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视线之内。 林潋衣垂下眼睫,思索了良久,只是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坐了下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天蒙蒙亮,青衣女子拿着食篮从房中走了出来。林潋衣这才坐直身体,看着她离开之后,才跃下树,跟随其后而去。 盼烟只是走到了厨房,吩咐下人准备了几个曲飞裳爱吃的小菜,才离开。林潋衣在她离开之后,才出现。厨房里的人看见林潋衣都愣了一下,大家都知道这个女子是王爷讨厌的,还抢占了原本属于曲飞裳的王妃之位。 林潋衣似乎没有看见他们防备的表情,而是当着众人的面问道:“曲飞裳的饭食在哪?” 所有人都是一愣,早就听说这个王妃手段狠毒,没想到竟然公然要害曲姑娘。一时所有人都没有答案,脸上都带上了鄙夷与不满的目光。但奈何对方是王妃,这些下人也不敢造次。 林潋衣见无人回答,也不说话,而是自顾的走到一锅鸡汤前,对着正在看火得下人冷冷说道:“这是为曲飞裳准备的?” 那下人被林潋衣的眼神吓了一跳,半天也不敢答话。 林潋衣再笑一下,那下人何时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被林潋衣一笑竟然夺去了呼吸。“不说?” 那人顿了顿,想了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林潋衣看了一眼鸡汤,笑了笑,转身离去。 众人都看着这王妃的奇怪行为,皆是不解。难道她大费周章的来这里,就是为了询问曲飞裳要吃什么? 回到房中,一夜未眠,她的脸色有些憔悴,套上一件藕色的缎衣,对着镜子认真的开始画眉。林潋衣很少会修饰自己的容貌,一般是因为她很懒,再者她觉得这个身体的本身就已经很美,几乎不需要任何的修饰。 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那么的轻,几乎听不到。 林潋衣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此刻的她竟比盛世的樱花还要动人三分。打开门,是顾夜阑错愕的目光。 “有事?” 他惊讶:“你在做什么?” 林潋衣看着他衣服上沾着露水,微微闭上眼睛,她转身,让他进来。转身的那一刹那,她深深呼吸。 “是你给裳儿下的毒?”他的声音很轻,竟然听不出愤怒的味道。可是其中也没有喜悦,只是冷,淡漠的冷。 “王爷一夜未归,不知是去了哪里?”林潋衣轻抚缎衣的流苏,轻言道,“王爷,臣妾近日心情不好,不如我们饮酒作乐如何?” 这番话说得柔媚入骨,顾夜阑听来也是一愣。 他皱眉,看着她风情的样子,竟有些不悦:“我在问你话。先回答我。” “你不是说,我的要去,你不会拒绝吗?”林潋衣眼中含情,看着顾夜阑的模样媚态连连。 顾夜阑神色清明,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我何时说过?” 林潋衣嗤笑一声:“唔,大约是梦里。” 顾夜阑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屋中燃的香薰还未散去,整个房中一片幽香。 “本王不想与你浪费时间。” “真是无情。”林潋衣神情微显不屑,看不出是忧伤还是无奈,“你总是问我同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早就告诉过你,是我下的毒,你总是问这种没有建设性得问题,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顾夜阑只是认真的看着她,“你给我的解药是毒药。”这句话没有疑问,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林潋衣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你知道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潋衣想了想:“你认定是我下的毒,那我不下毒怎么对得起你的猜测。” “无药可救。”顾夜阑淡淡从林潋衣身上收回视线。 林潋衣看见顾夜阑淡淡的神情,几乎僵在了原地,半晌才扯出一丝笑:“怎么,毒是王爷亲手喂给她的,又怎么能怪我?” 顾夜阑忽然转身正对林潋衣,这一眼相识已经相知,也许就只是些许的相同,共同的寂寞,把他们牵连一起。会有许多事情,或许在这一刻,冥冥之中,早已改变,早已注定。 虽然只是一瞬的失神,但也让林潋衣心中一惊,尽管知道那只是惊讶无关爱恋,但她仍然有些懊恼,立即收敛心神,转而眼里换上的是仇恨的目光。 感觉到她的心境变化,顾夜阑心中一怔,这样的仇恨是多么沉重,她丝毫没打算掩饰起来,就是要他知道吗?还是在提醒他。 林潋衣望着他,忽然笑出了声,这一笑把僵局给打破了,李子灵不解她表情的变换如此之快,带着疑惑。只听她道:“王爷是不是在想,此生遇见我这样的女子,真是不幸。”她的声音很是好听,但那明显的戏谑顾夜阑自然听得出。 顾夜阑微微一笑:“那也未必吧,幸与不幸在于心中所想。”这会轮到林潋衣盯着他了,想把他看透,“何者为心,你看来真的很不幸,因为我的心中,你,只有不幸。”林潋衣虽然在笑,但冷然的眸子在顾夜阑脸上一转,看到自信又坦然的神情,心中生起一丝无名怒气。 顾夜阑并没有答话,而是上前轻轻抓住她的手,林潋衣一惊,却又平静的望着他,手腕处传来一股暖意,让林潋衣很是难受,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真想甩开他的手。顾夜阑一触及到她的肌肤,便感觉到一些凉意,她的手有些凉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潋衣讶然的抬头,却是笑了:“王爷,陪我喝酒如何?喝完酒我就告诉你。” 顾夜阑正要拒绝,林潋衣直接堵住了他的话:“若是王爷不愿意,臣妾与你也无话可说。” 顾夜阑终是是答应了。 林潋衣为二人都倒上了酒水,纤细的手腕微抬,执起酒杯,对着顾夜阑笑道:“王爷,祝你心想事成……” “王爷,祝你与裳儿情深不灭……” “王爷,臣妾再祝你万寿无疆……” “祝你有朝一日可以摆脱我……” 她昧着良心说着顾夜阑想听的话,明知这一切都毁在了她的手里,她此刻说来是讽刺,自己却心痛无比。 顾夜阑终是被灌醉了,看和他熟睡的容颜,林潋衣默念,“你便如那万丈深渊,我却跳的义无反顾。” 第五十四章 酒中下了药? 痴痴的站在窗前,直到夕阳沉下,身后才传来一阵声响。(.) 林潋衣不必回头,也知道是他醒了。 回过头来,她轻轻笑:“王爷,您醒了。” 顾夜阑抚住额头,抬头看向林潋衣,眼眸冷寒:“你在酒中下了药?” “王爷为何总是对我如此的敌视,我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又不是毒王的女儿。你为何总是认为我身上有毒?”她笑着,丝毫不在意顾夜阑的话。 “我不想和你争论,酒也喝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了什么?” 林潋衣忽然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王爷真是好记性,醉成这样还能记得早上的话。”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 林潋衣点点头:“好吧,你想问什么?” “裳儿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怨?” “如果她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这一辈子我和她都不会有仇怨。”她很诚实的回答。 “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你对她下毒实在不该。” “善良?”林潋衣仿佛听见了好笑的话,哈哈笑了起来。女孩子的笑容应该矜持,这是父皇从小就教导她的话,可是此刻她确实很需要这样放肆的笑容,因为这样才能掩饰住她不忿的心。“我难道就不善良了吗?” “你只是走错了路,你本是一个好女孩,应该有属于你的人生。”顾夜阑似乎很想试图感化她。 林潋衣明白了他的意图,只觉得好笑:“不是我走错了路,而是她走错了路,这才是属于我的人生。” “胡说!”顾夜阑的脸色有些严厉。 林潋衣抿唇,也不再争执:“好吧,我胡说,无论你怎么说,我都是不介意的。” “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还裳儿一个健康的身体?” 林潋衣冷笑着说:“救她,只有用你的血,这是情毒,她爱你,就要用你的血去救她。” 顾夜阑很久都没有说话,林潋衣背过身去不去理会他。直到很久之后,林潋衣也没有听到一丝动静,她没有回头而是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模糊了脸颊,他走了,这个屋中已经没有了他的气息。 不用去猜,也知道顾夜阑是去见了曲飞裳。她抹干了眼泪,露出一丝笑容,端庄的慢慢跟了过去。 林潋衣想,顾夜阑到底有多爱曲飞裳?以衣衣的名义他们相识,可是爱呢?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当看见顾夜阑毫不犹豫的划破手腕,将血喂给曲飞裳时,林潋衣的心忽然觉得疲惫起来。 他们如此的相爱,那自己留在这里又算得了什么? 这天底下,情毒是最可怕地东西。曲飞裳中了情毒,而她林潋衣也同样中了情毒,顾夜阑可以为曲飞裳解毒,那她呢?谁又能替她解毒? 层层侍卫把守,她无法靠近,只能等在门外,顾夜阑出来时,她正靠在墙边,用一种惋惜的样子看着他,“你还真是可爱,竟然相信我的话?你就是放干了你的血,也治不了她。” 顾夜阑的脸上有一瞬的厌恶掠过,却是没有再看林潋衣。“你离开这里。” 他很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丝毫不在意听在林潋衣的耳中是怎样的感受。 林潋衣不是没有见过他如此冷淡的样子,看着他,这一次没有笑:“我离开,她可就真的没救了?” “从此之后本王不会再受制于你,趁我现在还未改主意,马上离开王府,本王再也不想看见你。”他说这话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林潋衣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是多想自己立即消失。的确,像她这样咄咄逼人的女子,是惹人厌恶的。其实顾夜阑没有一剑杀了她已经是好脾气到了极致了。 “你当真不想救她了?”林潋衣的心中不由得抱起了一丝侥幸,会不会是因为他对曲飞裳的爱意还没有那么深。可是顾夜阑的下一句话磨灭了她的幻想,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吗?” “我不想知道。”林潋衣直觉的认为,顾夜阑的话会让她伤心。 可是,他的唇边却带着残忍的冷漠,他说:“因为没有知道的必要。” 林潋衣呆在了原地,顾夜阑冷冷看了她一眼,再也没有回头。 最近几日,林潋衣动不动就失神,无奈地说。顾夜阑带着曲飞裳走了不过一个月,林潋衣却仿佛丢了魂。顾夜阑不想见到她,可是她不愿意救这样离开,为自己找了千万种理由,终于立足在这空荡荡的院落里。 林潋衣有的时候想,自己的脸皮已经练到了一种厚度,看着下人们的白眼,她第一次觉得世界的悲凉。有那么一瞬,她也觉得好笑,她一直在长大,却将自己长成了人人厌恶的模样。这该是怎样的失败。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后悔。 “尔尔。”仿佛想到了什么,她轻声的开口,“我们去竹林走走吧。” 身后的丫头乖巧的点点头。若说这王府里还有什么人可以说得上话,那便是这个小丫头了。尔尔本是一个哑巴,只有十五岁,本在王府之中打杂,受尽了众人欺负。那一日,林潋衣只是碰巧路过,正见她在罚跪,身上还有数道鞭痕。林潋衣一时善心发作,送了她一碗米饭与一瓶伤药。若说王府里还有谁可以给她一点好颜色,那也便只有尔尔了。 尔尔不会说话,可是她会听,她总是很认真的听林潋衣说话,她不识字不能开口,与林潋衣根本无法交流。可是林潋衣却在空闲之时,学会了手语。就是这样,她成了唯一一位可以和尔尔交流的人。 记得一次尔尔问她:“为什么不离开王府,你在这里并不开心。” 林潋衣想了很久,淡淡的笑开了,她用手语回她:“我如同陶醉,只因割舍不下。” 竹林转眼便到,抚过那一寸寸青竹,不禁想起了他的一点一滴。危难时的相救,迷惘时的陪伴,在这皇宫之中的太多,又太少。回想起他的无奈与愁容,心中既是酸楚,又微觉迷茫。 自己不愿离开,难道真的是陶醉在了他的一方天地之间吗?现在的她,已经回不到了当初,纵然痴心,也只是妄想。 林潋衣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会不甘心,感情真的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单恋,苦恋,暗恋,这六个字写尽了恋的痛。 有人说,因爱而爱,是神,因被爱而爱,是人。她到底是神还是人? 这片竹林是曲飞裳最喜欢的地方,林潋衣并不喜欢这里的景色。 尔尔问她:“竹子有节气,王妃为何不喜欢?” 这是府中唯一一个会称她为王妃的人,林潋衣淡淡笑了笑,回答她:“因为竹子霸道,有它存在的地方其他植物都无法生存。” 尔尔想了想,竟然也没有忌讳,而是认真道:“其实王妃便如这竹子。” 林潋衣并不生气,只是偏头看她,用手语道:“我很霸道吗?” 尔尔也笑了:“每一个人都讨厌王妃。” “可是他们依旧可以生存。” 尔尔想了想,点点头,也不再辩驳。 林潋衣看着竹子,低低的笑了,的确,有她在的地方,别人尚能生存,而曲飞裳呢?若是她真的如同竹子,只怕自己终会有无法生存的一天。 不行,她会先除去她。 出了竹林,林潋衣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出了王府。此刻的街道清冷,尔尔跟随在她的身后,很是安静。 已经几天没出门了,林潋衣在王府之中越发的烦闷,本想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来到了天怀酒楼。想起当日见到秦朔的情形,林潋衣再也没有来找寻过他,已经过了1个月,她并不敢保证秦朔还在。 刚想踏入酒楼,又不觉收回了脚步。此刻的林潋衣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林潋衣了,她甚至不知道该与秦朔说些什么。 踟蹰之间,身后传来一道清浅的声音:“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林潋衣回眸,正见秦朔站在身后,他依旧风度翩翩,唇边含笑。 当年忽然离别,到那日的相见,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可是如今却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朔哥哥。”想来想去,也只是叫出了一声儿时的称呼。 秦朔轻笑了一声,目光宠溺:“怎么还像个孩子?” 跟着秦朔进了酒楼,正好时至正午,秦朔叫了一桌酒菜,都是林潋衣曾经爱吃的食物,大多为甜食。林潋衣看着这一桌菜肴,心中一点点的暖了起来,她抬头嫣然一笑,依旧是这张脸,此刻已经长的倾国倾城,足以迷倒众生:“朔哥哥,你是如何认出思虞的?” 秦朔抿了一口酒,轻轻一笑:“若我说我一直看着你长大,你可会怪我?” 林潋衣一愣,却是被她猜中,她慢慢放下筷子,对着一桌酒菜也没了兴致。她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眼光有些咄咄逼人:“你一直都在,为何不来见我?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多么害怕……” 家没了,身边的亲人都没了,“当初从我告诉易含非要找秦朔的那一刻,你就知道……” 秦朔淡定的抬眸,定睛看着林潋衣:“是,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 秦朔不在意的笑笑,脸上淡定从容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那个时候的我脱不开身,便让易含非照顾你。可惜,没有想到含非他把你丢了。” 林潋衣嘴里发苦,还好此时这间雅间之中只有他们两人,尔尔已经被林潋衣打发回府,他们此刻没有丝毫的顾忌。 “你没有去找我吗?” “找了,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易含非一直以来照顾我,都是你的意思吗?” “是。”秦朔坦然的眼神看着林潋衣,丝毫不避闪。 林潋衣轻轻吐了一口气,看着筷子却不动手:“朔哥哥,你既然选择了沉默,为何此刻还要出现?” “因为,我的复仇计划到达了关键的地步。”秦朔对她并没有隐瞒。 “什么!”林潋衣抬头,有些惊愕。 秦朔笑了笑,为她夹了一块鱼肉:“快点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五十五章 东月落华 这一餐,林潋衣并没有多少胃口,草草的解决,她等待着秦朔的回答。秦朔却只是笑,他说:“思虞,这样没什么不好?只是,你选择了顾家的九殿下,日后的痛苦比现在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潋衣沉默了,秦朔却也不强迫她,只淡淡抿了一口茶道:“过去种种似水无痕,你太执着于过去了,反倒徒增忧愁。今日言尽于此,日后你若是后悔了,我这里有一道可以让你重生的符咒。” “反悔?这世界上会有后悔药吗?”林潋衣苦笑。 秦朔不置可否,氤氲的茶香雾遮住了他的表情:“没有后悔药,却又忘忧草。” “我希望可以用不到。” “但愿,如你所愿。” 京城里几日前就涌进了不少的流民,开始官府并未注意,可是未曾想到那群流民身上竟带着瘟疫毒,这一下,疫情传播飞速,短短三日,整个京城里大半的人就已经染上了瘟疫。每日都有不少人在痛苦之中死去,甚至等不到大夫长到遏止病情的药方。 整个京城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林潋衣呆在王府里也未曾出去,尔尔过来告诉她,这城里已经混乱了一片,城门已关,制止了流民涌入,城中每一日都很混乱,前些日子,还有两个大胆的暴民妄想进王府抢夺,当场被乌总管打了出去。 林潋衣默默地听着尔尔的消息,尔尔其实是个很活泼的人,自从林潋衣学会了手语之后,她时常爱和林潋衣说说话。林潋衣默默地听着她的叙述,忽然想起了现代的禽流感,这种恐惧在人们的心中蔓延,生命是那么的脆弱,在病魔面前更是不堪一击。 “尔尔,我们上街走走。” 尔尔直觉的想要阻拦,林潋衣却道:“我要去找一味药,若是顾夜阑回来之前少了这味药,只怕他会疯。” 尔尔不解,却不再阻拦。 城中比她想象的要悲惨许多,这样的混乱时刻,林潋衣出门本该多跟随一些侍卫护行的,可是鉴于林潋衣在府中的人气实在不怎样,因此出门也只有尔尔跟随。 所幸林潋衣并没有很高调的穿着鲜丽,而是换上了低调的布衣,混在人群当中若不仔细瞧也不会惹人注意。 林潋衣本是想买凉草这一味药,她不知顾夜阑会不会带着曲飞裳找到神医,若是解了毒,那么这味凉草只能算作备用,若是找不着…… 林潋衣又开始自嘲,她并不喜欢曲飞裳,在一定程度上她更是恨不得她死的。可是想起顾夜阑伤心绝望的面庞,她又有些不忍心。 将凉草放入怀中,准备回府。路过一个卖包子的小摊,只见一个小乞丐就看着热乎乎的包子吞口水。 “去去去,哪来的小叫花子,别在这坏了我的生意。”卖包子的男人看见脏兮兮的小乞丐,一脸的嫌弃。 那小乞丐吞着口水,脚像生了根似的移不开步子。 小乞丐身上的臭味很重,几位临近的客人受不住这酸臭之气,纷纷起身离开。 老板一见小乞丐吓走了客人,当即怒了,他走到乞丐的面前,一巴掌打了下去:“没钱的小乞丐还不走开,吓走了客人你赔得起吗?” 那小乞丐一脸的委屈,眼中强忍着泪水,却是怎么也不掉下来。 那老板一见,厌恶的扔开小乞丐,随手抓起一个包子,往地上一扔,口中骂道:“快走快走,今天算老子晦气。”小乞丐只有五六岁模样,乱蓬蓬的头发,黄黄的小脸,看不出是男是女。 他的身体很娇小,许是由于长期受饥饿的折磨,身子几乎如枯柴一般,身上只有一件破布衣服,勉强遮住了身体。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包子,见老板扔了一个包子,立即扑了过去。[.超多好看小说] 他小小的身板钻入人群之中,捡起包子就往嘴里塞。看来是饿了很久,他几乎不怎么咀嚼就直接吞了下去。 小乞丐的腮帮塞得鼓鼓的,忽然有人在小乞丐的背上狠狠一踹。小乞丐愤怒的回头,竟然看见了一个高个子的男孩,那男孩同样是一个乞丐,只是年纪稍大一点,他看见小乞丐,当下就踢了过去,“又是你这个小子,又不懂规矩!” 小乞丐被踢倒在地,可是他丝毫不挣扎,而是不要命的将包子全部吞入了嘴里。 那高个子乞丐看见了,也不管小乞丐是否能承受住他的力道,上去就踢打。 挨了几脚,地上的小乞丐渐渐没了声音。 若是平时,这样的惨状自是会围上一堆看戏的人,可是今非昔比,京城已不是当初的京城,现在人人自危,一半的人都染上了瘟疫。还沉浸在沉痛气氛之中的人们只是缩在墙角,用一双悲悯与冷漠的眼睛淡淡看着这一切。 林潋衣也看见了这一幕,她不懂医术,只是小时候与太医略懂了一些平毛医理。她一直呆在王府之中,也不知外面形势如何,但看目前的情况,显然西罗已经不再太平。 林潋衣将目光放在了对面的一家当铺中,想也未想便走了进去。 身上的首饰不多,但件件都是珍品。这些东西有的是曾经顾夜雨赠她的,有些是从西罗皇宫之中带出来的。这些年来变卖了不少,如今只剩下少许都被林潋衣变卖了。 王府的钱她用不着,也不想用,带着银钱,她到城中的药铺买了许多药材。沿街走了许久,每每遇见可怜的病人,都会送上一些药材。 尔尔惊奇的看着这一幕,也变卖了自己的首饰,随着林潋衣一起赠药。 “真想不到,像你这样的人竟然也有这样仁慈的一幕?” 听见这个声音,林潋衣没有回头,只是将一包药材交给了一位年老的妇人,笑道:“为何想不到?” 顾夜雨笑了笑:“你并不像这样好心的人。” 林潋衣抿唇,似乎也觉得此举荒谬,但还是笑道:“我可从没做过坏事,别把我当做你的同类。” 顾夜雨笑笑不语,看着她手中的药材,沉默一会才道:“你这样做只是杯水车薪。若是曲飞裳我倒是相信她会这么做,但是你,亦正亦邪。”林潋衣忽然疑惑的回头问他:“曲飞裳很好吗?” 顾夜雨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点点头:“她的确很完美。” 林潋衣丝毫不屑,对于曲飞裳她永远也喜欢不起来。 很多天了,京城的疫情越来越严重,皇上命令多名太医前来诊治,并且又送了许多药材下来。 林潋衣每日在街上照顾生病的百姓,呆在王府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府中的人都说这位王妃在假仁假义,做好事搏王爷的同情。 面对众人的敌意,林潋衣只是一笑。城中的药物开始紧张,有了皇上的救济,状况要好了很多。 顾夜雨似乎对于目前的情况一点都不关心,他依旧每日悠闲,时而出现在林潋衣的面前,有时在酒楼饮酒,有时又在花街柳巷寻欢作乐。看着林潋衣每日忙里忙外,似乎很享受其中的乐趣。 林潋衣并不理会他,事实上她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男人。心里只是开始忧虑,这瘟疫来的急迫,似乎不像是意外,她隐约觉得这西罗要发生大事。 这一日,林潋衣如同往常一样在街上照顾病倒的百姓,见一个女子停在她身前,这个女子和林潋衣一般大小,林潋衣看见这个女子时,只觉得很是熟悉。 那女子先开口:“我叫落华,是东月国主的女儿。” 林潋衣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个女子就是那天在路边设下对联的那个女子。这样的美总是让人只见一眼便就难忘的。 “原来是公主殿下,不知找民女有何事?”林潋衣自认为自己从没有见过东月国的公主。 落华微微一笑:“这些日子我都能听见有人说,街上有一个仙女,在济世救人,落华很想一见。” 林潋衣听明来意,不由一笑:“只是尽些绵薄之力,公主过谦了。”她迟疑了一下,只道,“我叫思虞。” 言至于此,倒是没有细说自己的身份。 落华点点头,道:“我自小就学了医术,想一起帮助百姓做些事情,还请思虞姑娘不要嫌我手脚粗笨。”林潋衣笑道:“没想到公主有这样的心胸,倒是让思虞钦佩了。” 落华道:“只是被思虞感化了。”林潋衣一笑不再多言。 落华的医术不算高明,却也帮了不少忙,两个女子都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在一起时,竟也多了不少话。 落华虽贵为公主,可是一点也没有公主的架子,与林潋衣更是志趣相投,二人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一天,一个身着锦衣的英俊男子骑着马停在了二人附近,一见落华便道:“公主怎么在这里?这里的人都染了瘟疫,公主怎能不顾yu体?” 落华原本正和林潋衣说笑,看见来人脸上立即转变成厌恶,冷冷的回道:“本公主的事,不要将军多管。将军若是无事,还是去别院休息吧。这瘟疫非一日两日能够清除,将军还是小心点好。” 那人双眉一挑,“公主还是跟末将先去皇宫吧,要事为重,这些不过是些蝼蚁百姓。” 落华冷笑,“蝼蚁百姓?若不是你,这些人怎么会承受病痛之苦,事到如今,你倒是面无愧色。” 第五十六章 东篱轩 那人待要再说,一转眼忽然见到林潋衣,他心里一惊,原本以为落华已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没想到这西罗还有这样绝色的女子。[.超多好看小说]即便是落华,也比不上她的三分灵动。 他几乎看的失了神,林潋衣自然感受到到了他炙热的目光,顿时明白落华眼中的厌恶从何而来。的确,面对这样一个男子,自然是没有好心情的。 落华原本正在与男子说话,一见男子神情,也知他是被林潋衣美色所迷,她冷笑一声:“钟离轩,收起你的想法,这位可是少妇。” 钟离轩听见落华的声音,当下敛起心神,想到落华的话,他的脸上不由的又浮现出失望之色。但是态度却好了许多:“既然公主现在不愿回去,那便等明日再入宫不迟。” 说完便骑着马往城门相反的方向而去。 林潋衣见他频频回头,不由皱眉:“他是谁?” 落华垂眉,敛起眼中的厌恶,继续照顾着病人,一边答道:“他是我父亲最为信任的人,也是我东月国第一将军。” 林潋衣看了一眼前方静止的尘土,微微一笑:“他很厉害?” 落华脸上带着不屑之色:“他的确很厉害,只不过是个讨厌的人。” 林潋衣笑笑,将煮好的汤药送给奄奄一息的妇人。直到看见妇人将药喝完,才要离去。 “思虞。” 落华叫住了她。 林潋衣不解的回头,“恩?” 落华沉默了一下,拉着林潋衣道:“思虞,明日我不能来了。” 林潋衣愣了一下,随即响起钟离轩的话,似乎隐约明白了,她点点头,也不询问理由。 落华见她如此,苦笑了一下:“思虞,我从没有告诉你我来西罗是为了什么?我其实,是东月献给西罗的礼物,明日之后,我就不再是我了。” 林潋衣没有惊愕,只是回握住落华:“你就是你,只要你不愿意改变,谁都改变不了你。” 落华凄苦一笑,摇摇头:“哪里有这么容易,这世上的事情又有几件可以如愿?将自己献给一个不爱的人,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林潋衣默然,她的确可以明白那种痛苦。她曾经也曾被顾夜雨囚禁过几年,如今还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顿了一下,也微微失神了起来。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很多事情都不能如我们所愿。你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却偏偏会发生。”落华见林潋衣开始愁苦,有些愧疚道:“是我不好,惹得你难过。其实一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和我很是投缘。这天下的缘分何其神奇,在这茫茫人海之中你我相识是一种缘分。今日之后,恐怕我与你不能再一起这般谈天说笑了。这一串菩提珠是我东月国师开过光的,送给你,保你一世平安。” 林潋衣道:“这怎么可以?如此贵重的东西思虞怎么敢收?” 落华不在意的摇摇头:“思虞莫要推辞了,他日ni我无缘再聚,今日一别,权当相识礼物。” 林潋衣有些感伤,却是微笑接过了:“公主这般,倒叫思虞不好推辞了。这世上的缘分其实很微妙,也许你我还有再见一日。” 回到王府,顾夜阑依然没有回府,林潋衣连续几日来的疲惫一经放松下来,只觉得困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这一夜,林潋衣用孤独来形容自己。 当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的时候,她几乎分不出白天与黑夜的区别。顾夜雨说的对,她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她救人施药,只是为了给身边无边的静默寻找一个突破口。她害怕这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顾夜阑离开王府之后,环绕在林潋衣身边的,始终都只是摸不到尽头的静默。 在山中的日子也很安静,但是有易含非在,她并不是那么的孤独。现在,顾夜阑不在王府之中,她甚至连和他争执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她已经不能不能后悔了。 虽然白天和黑夜,对她而言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不过她想,她是更喜欢黑夜一些的。曾经有数个夜晚,她只需静静听着顾夜阑平稳的呼吸声,就可以安然入眠。尽管顾夜阑只是受她的逼迫,总是那么的不甘不愿,甚至不让她靠近自己三米之内。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存在的。 近日来,她的身体一点点的疲惫,她很多的时候都不是那么的明白对于顾夜阑是怎样的一种爱。 林潋衣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开心了。她出生的时候,母亲不久就在她的面前自杀了。虽然父亲将她爱愈珍宝,但父亲终究也离开了她。 七岁的那一年,父亲带着她去上林苑。她虽然年幼,却已经能够独自骑着一匹小白马,跟在父亲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奔驰。 那一年是她最无忧无虑的一年,什么都即将好转,什么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一天,父亲射中了一只狼,小白马受了惊,带着林潋衣逃窜进了树林。 林潋衣被马尔带着跑了很远,听着身后人们的呼喊渐渐远去。 林潋衣是害怕的,被树枝勾住了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冰冷的风在周身吹拂。 那个时候的她很害怕,漆黑的树林之中只能看见一轮明月。那天的月色很美很美,她记得看见月亮时,她止住了哭声,因为这样的美景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坐在树下,静静地看着月,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保持了这个动作有了多久。 忽然有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后,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年。这个少年有着每个林氏都有的很亮很美的眼睛。从看见他的第一眼,林潋衣便知道他是林氏家族之人。 她怔怔的看着这个漂亮的少年,曾经一顿的以为,他是从月下走出来的月神。因为他太干净,太优雅。 他说:“你是思虞公主?” 林潋衣愣愣的看着他,良久才想起来点头。 他很温柔的看着她,或许是因为他的笑容,她便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没有那么可怕了。“你是谁?”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是你的哥哥,来,让哥哥带你回去。” 他并没有问太多,只是牵起了她的小手,带着她慢慢离开树林。 “别怕,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只是以后可不能这么顽皮了。” 林潋衣歪着头看着他:“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来这里是找我吗?” 林风随笑了:“再不回去,叔叔就要着急了。” 林潋衣紧紧抓着他的手,忽然抬头看着他,月光之下,他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愁容,她问:“你不开心吗?” 他微微一愣,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才道:“什么?” 林潋衣摇摇头,看着他笑:“哥哥,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好喜欢你哦。” 林风随身体一僵,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林潋衣,竟然没有说话。当天亮的时候,林风随终于带着她离开了深山,她听见远处侍卫们呼喊她的声音,再回过头,林风随已经不见了。 她曾一度的以为,那一定是上天派来的神仙,在她迷路的时候,就带着她走出困境。这段记忆她从不曾放在记忆之中,而现在想起来,是不是因为是自己又迷路了,所以想要寻找解脱…… 第五十七章 他很执着的喜欢你 镜中出现的,依然是那张脸,那张原本应该倾国倾城的脸庞,如今却变的如此憔悴。(.) 的确是憔悴,原本细致的脸颊,此刻却变得苍白,林潋衣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自嘲起来,自己竟然会为了别人而憔悴。 她生病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林潋衣很担心,甚至很怕,她害怕自己会死?只是后来,林潋衣想到了些什么,明白了些什么,也就不那么的担心了。 不是瘟疫,只是普通的劳累过度。 当大夫告诉她病情时,林潋衣松了一口气。刚回到房中,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 “你到底玩的什么花样?”是顾夜阑的声音,林潋衣为之一愣。 “夫君。”林潋衣微微一笑,“有什么事么?” 这句话问的随然,似乎顾夜阑从没有离开过王府。 顾夜阑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林潋衣,见她脸色苍白,不由皱眉:“你怎么了?” 林潋衣愣了一下,听见顾夜阑的这一声问候竟然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没有。”她低下头,淡淡回答。 “把头抬起来,”说是那么说,顾夜阑自己已经动手轻抬起林潋衣的下巴。林潋衣有些惊愕他的举动,自己一时也忘记了躲开。“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林潋衣的脸色苍白如纸,很是惹人怜惜,顾夜阑原本心中的怒火无从发泄,却也再发不在她的身上了。 “真的没事。”如今她只想好好静静。 “你?你在裳儿的药里加了什么?为什么曹神医说只有下药的人才能医好裳儿。”顾夜阑本想问她的病情,可脱口而出,却依然是裳儿的身体。 望着顾夜阑焦急的双眸,林潋衣的心狠狠揪了一下,自己此刻明明这般的虚弱,他依然更加在意的是曲飞裳。 这样的男人,真的要伤她的心吗? 她,真的,不能改变结局吗? “衣衣。”那温柔的呼唤仿佛还在耳边,可是现在他却只会用这样的温柔去叫裳儿。曲飞裳,她痛恨的名字。 深深换了口气,林潋衣声音不在如刚刚一般无力,“你去了这么久,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这么做,你可以得到什么?”顾夜阑也变得有些无奈与失望。 “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再那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林潋衣的声音渐透着几分冷漠,顾夜阑不解 “好,你问。”心中暗自升起一股不详之感,她究竟要问什么? “你知道……林云逝这个人吗?”林潋衣努力镇定,声音听起来依然有一丝颤抖。 “你怎么会问起他?”顾夜阑眉头微皱,暗暗奇怪,“你与他有什么联系?” “我……先别管,先告诉我,他是什么人,是怎么……死的?”林潋衣的声音已然颤抖起来,她还是,不够自制。 “林云逝是南诏国前任的国君,因为昏庸无道,所以被其兄长取而代之……他,是自刎而死的。”顾夜阑顿了顿,“他死的坦然,是一个英雄。”语毕,他陷入了沉默。 而听完顾夜阑的话,林潋衣的双唇在微微的颤抖,父皇……竟然是以自杀的方式死去的,那个时候的他该是怎样的心情…… “你怎么了?”顾夜阑皱眉,看见林潋衣逐渐发白的唇色,略有些担心。 林潋衣没有说话,只是淡淡道:“你可有参与?” 顾夜阑一愣,看向林潋衣的目光多了一份探究:“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参与?”林潋衣说这话时,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想要流泪却强自忍住。(.好看的小说) “这与你无关。”顾夜阑看着她半晌,终是掉头离去。 看着顾夜阑离去,林潋衣的心中一阵揪痛。她该选择,她必须选择。 “儿,你这些日子忙进忙出,我几乎真要以为你是好人了?”今日的顾夜雨难道没有上花街柳巷。 林潋衣笑道:“我只是太无聊了,闲来无事。你这个时候应该很忙,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顾夜雨轻叹:“总有玩腻的一天。” “怎么,你还不快乐吗?” “快乐,许多时候都很快乐,但总有一些事情,总是让我快乐不起来。” “你说什么事情?” “比如说,”顾夜雨似有深意的看着林潋衣,“你。” 林潋衣抿着嘴笑:“我?” 顾夜雨点头,不由地微笑道:“你一直呆在九弟的身边,让我不得不烦恼。” 林潋衣叹道:“你烦恼什么,总要比我来的轻松。” “既然觉得不轻松,为何不选择放手。” 他有些兴奋地拉住林潋衣的手:“既然他选择了曲飞裳,成全他们有何不可?” 林潋衣慢慢收回手笑道:“那你一样可以找个人成婚,也没有什么不妥。” 顾夜雨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有情,而我对你口中所说的‘找个人’却是无情的。” “可是,”林潋衣迟疑道,“虽然你说的没错,可是我依然不愿意这么轻易的放手。” “你这样什么都得不到,只会万劫不复!” 林潋衣道:“小的时候,无论什么事情,父亲都依从我,只有这一件事情,他不愿意依从。” 两人相对无言,顾夜雨强笑道:“是什么?” 林潋衣的心里不由地悲伤,“就是婚事。他曾经将我许配了一桩婚事,可是我却没有依他。” 顾夜雨的心中既是嫉妒,又是羡慕,半晌问道:“他是谁?” 林潋衣苦笑,摇摇头,“我已经忘记了,是谁根本不重要,我如今已经嫁做人妇。” “我可以替你摆脱现在的困境。”顾夜雨难得的正经口气。 林潋衣则想着顾夜阑,忽然抬头笑了笑,“今日的阳光明媚,最适合出游,你该寻佳人享受人生才是。” 顾夜雨脸色一沉,忽而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儿,我看你近日劳累,不如你陪我出游如何?” 林潋衣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原来你那么关心我。” 顾夜雨双眉微挑,“我一直都很关心你,只是你从没放在心上。” 林潋衣含笑不语,虽然顾夜雨依然神态淡淡的,但她明白他心中的关切。 顾夜雨随手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香包,扔到林潋衣的手中,“你的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臭味,熏得我头晕,赶紧回去洗澡,我走了。” 林潋衣接过香包,忙道:“等等。” 顾夜雨驻足:“有什么事?” 林潋衣暗叹:“曲飞裳到底是什么人?” 顾夜雨一怔,脸色随之有些不悦,但还是冷冷答道:“大太监总管曲百事养女。” 林潋衣苦笑摇头:“我想问的是,顾夜阑为何会将她认作我?即便是容貌变了,即便是我失忆,有些东西也不会改变的。” 顾夜雨笑道:“你在乎的只是顾夜阑的想法,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想让他知道你才是林潋衣?那又怎样,除了会让他尝到被心爱之人欺骗的痛苦之外,你又能得到什么?” 林潋衣摇头:“曲飞裳既然骗了他,就不是好人。” 顾夜雨皱眉道:“那你要如何?” “我,”林潋衣迟疑,她鼓足勇气直视着顾夜雨:“我不会走,我,”她却又说不下去。 顾夜雨笑道:“其实你也在矛盾,你还没有勇气决定接下来的路,这样的你只会先垮掉。” 林潋衣一怔,她虽然没有泛滥的善心,但到底还是一个心软的女人,没有顾夜雨这样果断的决策能力,“我,”她吱唔着,偏偏就是说不出口。 顾夜雨有些不耐,“从你这句‘我’说出口,我就知道有些事情你永远做不到。” “我,”林潋衣轻叹,终于还是说不出口,“我想问你,当年你们顾家是谁带兵助现在的南诏王?” 顾夜雨脸色一白,看向林潋衣的目光也变得微微沉痛起来:“当年的一切,你始终无法忘怀吗?” 林潋衣问:“你们都可以忘记,可是我不能。你们逼死的是我父亲,你们抢夺的是我父亲的江山。” 顾夜雨黯然,很久才道:“当年是我与九弟一起带兵前往。” 林潋衣的心渐渐冷了下去,她背过身去:“你走吧。” 顾夜雨知道她生气了,可是也没有上前劝慰。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轻轻一跃,如同一缕青烟消失在眼前。 林潋衣看着他离开,忽然悲伤了起来。顾家的人她本来就不该沾染任何的感情,最后只能害人害己。 回到王府,尔尔已经点燃了烛火,“七殿下,很喜欢你?” 林潋衣点头,虽然心里很想哭,却仍然笑道:“他很喜欢我,可是我很不喜欢他。” 尔尔想了想,继续用手语说道:“他很执着的喜欢你。” 林潋衣含笑摇头:“我很执着的不喜欢他。” 顾夜雨,林潋衣心道,让他绝望也好! 第五十八章 因为你爱错了人 吃过早饭,顾夜阑又钻入了书房。他并非不去关心曲飞裳,而是与林潋衣达成了协议。自从找神医都失败了之后,顾夜阑越发知道只有林潋衣才能为曲飞裳解毒。 所以无论林潋衣做什么,他都不会再持反对一词。林潋衣说,只要顾夜阑不再对他横眉冷对,一个月之后,她一定会把解药奉上。 这一个月开始之后,顾夜阑果然不会在对他横眉冷对了,只是语气与脸色依旧是淡到如水的那种。无论林潋衣怎么和他说话,他都是爱理不理的模样。有的时候林潋衣故意打翻他的墨,或者是把他的丹青涂鸦一片。再者就是抱着他送信的鸽子玩耍,不让鸽子飞走。 顾夜阑每每看着林潋衣做着这一切的时候,都十分的无奈。他大多的时候是选择无视的,但是林潋衣的招数越来越多,顾夜阑开始时还会压住怒火说她两句,可是越到后来,顾夜阑愈加懒得理她。 这一天,林潋衣独自上街,尔尔说今日是姻缘节,她本不信这些月老之说,可是想到有太久没有出门,便收拾了一下和尔尔一起步行出门。 并非林潋衣不想乘坐车马,只是王府之中的人对她更加冷淡了,现在她说一句话,总是被人无视。 林潋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那么好脾气,竟然对别人的冷眼相对毫不生气。 走到月老庙,这里站满了信男信女。姻缘节月老庙也比平日香火更加旺盛,看着男男女女皆是一脸喜气的来来往往,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 她实在不想进去,但知晓尔尔有兴趣,便让她进去了。看着尔尔轻快消失在门里的背影,林潋衣黯然,若是从前,她或许也会带着一份纯真的少女心意去拜拜这月老,可如今……她默然转身,一抬首,不期然的看到一人。 今日的林潋衣穿得极为普通,这样的打扮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贵气可言。盈盈抬首间,目光竟与他不期而遇,谁都没有预料,他们会在这里相会。 顾夜阑没有想到林潋衣会出现在这里,他略微皱眉,却见她似是无事人的模样对他微微颔首。顾夜阑愣神之间,正见一个甜美的少女从月老庙出来直接扑到顾夜阑的面前。 林潋衣的目光顿冷,偏过头去,心口微微一痛,似被什么刺到。曲飞裳,没想到她竟然醒了。还会在这样的节日里。 她神情淡漠,对上顾夜阑略微惶然的目光,微施一礼,就要离去。 却在此时,曲飞裳开口,嗓音娇软甜美:“阑哥哥,裳儿抽到了上签,月老一定会保佑我们在一起的。” 听见这句话时,林潋衣的心一紧,却听顾夜阑温柔的说道:“姻缘本为天注定,这支签不信也罢。” 闻声,林潋衣微微有些怔愣。 曲飞裳似乎有些不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任性:“怎么可以不信,裳儿不依,裳儿偏信。阑哥哥这一生只能爱裳儿一人。” 顾夜阑的声音淡淡,却是掩饰不住的温柔:“别再胡说了,女孩子家说这些也不害臊。” 少女低低的笑声犹在身后。林潋衣发觉自己正愣在当地,才知自己走神是多么的严重。想到顾夜阑肯定也注意到她站在这里了,不由的想要迈步离开。刚跨出一步,便听见曲飞裳小声的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听见这个名字时,林潋衣不知不觉又停下了脚步。 曲飞裳说,易含非…… 她没有挺清楚她说了什么,但是直觉的让她心中一紧。再想听什么,身后却已经没了声音,转身之后,才发现他们已经走远。 远远望去,他们的背影是那样的相配,只可惜,她却成了分开他们的后母。 林潋衣站在原地许久,脚步竟然鬼使神差的移向了月老庙,求签的人很多,林潋衣学着众少女的模样,摆作心诚的模样,开始作拜。 月老面今日的签筒之中只放一只下签,而林潋衣很不幸,抽中的便是这支下签。 “着着占先机,其中路不迷,目前无合意,怎免是和非。” 拿着签文递给解签的和尚,对方看了她一眼,缓缓解来:“因为居守中路,不偏不倚,深得成功之道,所以,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别人优越。在这种不均衡,不匹配的情况下,是不宜与人合婚的。如果勉强联合,也不会长久,必然会很快离散。” “不可合吗?”林潋衣愣了一下,看着和尚有些失神。 解签的和尚摇摇头:“签意并不是说不可合,而是认为你不能操之过急。”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既是天下大势,又是各种小事物的发展规律。就象钟表一类的精密仪器,组装运行一段时间后,齿轮也会因磨损产生间隙,而失去它的灵敏度准确度。产生间隙,也就是一种分的现象。小到分子,原子的分合聚化,也是同样的道理。在合的那一天,便想到分的那一时刻,一团和气,往往容忽视这一规律。 林潋衣苦笑,离开月老庙时,忽然发现众人都围在了月老庙外。一看之下才知是月老散红绳。林潋衣觉得无趣,正要离开,忽觉头顶一阵清风吹来,抬头一看时,只见一条红绫迎风吹来,林潋衣一愣,下意识的一接。 转过身时,正巧也见顾夜阑路过,而那条红绳的另一端竟然神话般的落入了他的怀中。顾夜阑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刚把红绳拿起来,便听见披着红色宽大织袍的老人喊道:“天赐良缘啊。” 林潋衣一抬头,正看向红绳另一端的顾夜阑。抬手间,众人下意识纷纷挪开一条路来,而同时顾夜阑也抬起了头,正对上林潋衣的目光。 林潋衣与顾夜阑都没有想到这忽如其来的一幕,顾夜阑只惊愕了一瞬,脸上顺便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林潋衣淡淡一笑,她忽然松开了手中的红绳,转身拂袖而去。 林潋衣不知道顾夜阑是怎样的表情,她只知此刻她的心中很是忧伤。她甚至说不上来自己忧伤的到底是什么? 尔尔从庙中出来,看见的便是顾夜阑与林潋衣互签红绳的一幕,他们的神色各异,只是林潋衣的神情,尔尔看在了眼中。 这天晚上,林潋衣出奇的沉默。顾夜阑回到房中时,他想她会如同往日一样捉弄自己的,可是她没有。似乎从月老庙回来之后,她便一言不发。 “你在想什么?”顾夜阑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 “当然是怎么处置曲飞裳。” 顾夜阑闻言脸色一沉:“你的脑袋里为什么总是害人的想法?” 林潋衣好笑地看着他的侧面:“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不陪娇妻,反倒陪她去月老庙?” 顾夜阑一怔,已经是不悦的征兆:“你本就不该拆散我和裳儿。” 林潋衣道:“我这样说,你这样一味的护着曲飞裳,我会不高兴的。” 顾夜阑轻叹:“你又何尝想过别人的喜怒?” 林潋衣笑道:“别人的喜怒我不管,我知道错的人也是你。” “为什么是我?”顾夜阑愕然。 “因为你爱错了人。” 顾夜阑皱眉道:“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想听。” 林潋衣若有所思地说:“你爱曲飞裳吗?” 顾夜阑默然。 林潋衣笑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是谁?” 顾夜阑淡淡地说:“我不想干涉你的事情,你也不要来干涉我的事情。” 林潋衣微微一笑,“世上的事本无绝对。”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一夜,两人又是异梦。 第五十九章 谁是主谋 今天的天很蓝,林潋衣望着天,享受着这晴朗的日子。树后有人影闪动,她沉声道:“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 树后走出来一个紫影,林潋衣定睛一看竟然是盼烟。她虽然一直对盼烟怀有敌意,但是此刻见到又觉得茫然。 “你破坏了裳儿的幸福。”当她这样说的时候,林潋衣只觉得很好笑。盼烟会武功,刚才几乎没有察觉她的存在,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她对自己的敌意太深,以致掩藏不了很好。 林潋衣微微一笑:“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为什么躲在树后,因为过了五年,你已经变老了吗?” 盼烟脸色一白,半晌方才轻轻一笑,“你知道我是谁?” 林潋衣微微眯起眼睛,“一开始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盼烟不置可否。 “告诉我一些事情,你们与曲百事有什么阴谋?” 盼烟一听,看着林潋衣的眼眸一寒,但还是慢慢说道:“我们是曲百事培养出来的棋子。五年前你们走后,秋馨芙带了许多人来杀了我们门派的所有人,冰婆婆也死了,我与致函能逃脱我一直认为是上天垂怜。后来我们遇到了曲百事。” 林潋衣安静的听着,盼烟冷笑一声,“无处容身的我们,只能投靠曲百事。那个时候,你还是顾夜雨的妃。”她说妃的时候,明显的嘲讽。 林潋衣哑然,本来以为大家都可以一眼就认出自己,原来不过是从未断开她的线索。而那唯一没有认出自己的顾夜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自3年前你与易太傅一起失踪之后,世间出现了一件宝物,听说灵玉可以长生不老,不死不灭。曲百事一直在策划着一场很大得计划,为的也是当今的皇上。你假死之后,曲百事令致函改名曲飞裳,安排了一场戏,将曲飞裳送来了王府。” “你知道吗?裳儿模仿了你五年,曲百事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成为废棋。你如今与裳儿争,已经引起了皇上的杀意。” 林潋衣心里一动,原来这一切的主谋竟然是当今的皇上。她不由地有些茫然,若是如此,她又可能斗得过皇上吗?那皇上岂不是知道了她还活着。 想到这里她笑笑:“你们真是好笑,争来争去,算来算去,最后还指不定会得到满意的结局。若是把你们全杀光了,世界就清净了。” 盼烟也笑笑。 林潋衣轻叹:“你告诉我这些,是很有信心杀我吗?” 盼烟微微一笑,略带嘲讽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别说是我动手,就是顾夜阑也恨不得杀了你。” 林潋衣一怔,这个女人,若是没有足够的信心又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她并不会武功,若是盼烟杀她,还有谁可以救她。 盼烟正要动手,却听林潋衣大声对着树林外叫道:“顾夜阑,你来了!” 盼烟一愣,“你骗我!” 说完也不回头,就要动手。林潋衣大骇,再喊一声:“顾夜阑,我在这里。” 盼烟手中白光一闪,已到了身前,但有一道影子比她更快,瞬间抓住了盼烟的手,救了林潋衣一命。 盼烟看着眼前的顾夜阑,一时有些不敢置信。却听顾夜阑皱着眉问道:“你在做什么?” 盼烟一怔,当即换了口气,做出楚楚状:“王爷,这个女人不能留,她害了裳儿小姐,王爷怎可留她?”林潋衣苦笑:“他要顾曲飞裳的死活,当然会留我。” 顾夜阑没有反驳,只是松开了盼烟的手,淡淡道:“以后不可出现这样的事情,你回去照顾裳儿吧,她的身子不好。” 盼烟轻哼一声:“王爷,裳儿知道你娶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很是伤心。” 顾夜阑面色如初:“既然如此,你更该好好陪她。” 盼烟冷冷的看了一眼林潋衣,林潋衣想若她的眼睛是一把刀,此刻的她早已千穿百孔了。 直到盼烟离开,才听顾夜阑冷冷道:“你们女人总是执着于这些细枝末节,你不在房中安分的呆着,出来做什么?” 林潋衣揉了揉手腕,笑道:“我是破坏她小姐的女人,她恨我是应该的。” 顾夜阑认真的看着她:“若你把解药给裳儿,她会原谅你。” 林潋衣无所谓的笑笑:“若是我把解药给她,你会原谅我吗?” 他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林潋衣笑道:“你还真是有趣,为了那个女人不惜说谎骗我,不过这个谎言很动听,我会考虑的。” 顾夜阑淡淡道:“你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林潋衣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夜阑苦笑:“你本性纯善,京城之中都说有一位仙女菩萨心肠,免费赠药,照顾病人。” 林潋衣没想到顾夜阑也知道了这些,呆了呆,又听顾夜阑道:“你的话真真假假,做的事也真真假假,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心的。你做的事情有的时候像一个老成的婆婆,又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林潋衣收敛起笑容,认真地说:“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顾夜阑低头看了一眼林潋衣:“我宁愿你说的话是假的。” 林潋衣也不勉强,笑咪咪地看着他说:“你还是很在意曲飞裳的死活的?” 顾夜阑皱眉道:“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她?” 林潋衣笑道:“可是我嫉妒了?” 顾夜阑道:“你想怎么样?” 林潋衣笑道:“不若你教我一种方法,只要我一想找你就可以找到你,这样就算你走到天边,我也能知道你在哪里。这种方式要曲飞裳不知道。” 顾夜阑疑惑地看着林潋衣:“你找我做什么?我一直都在王府” 林潋衣笑道:“你不会永远呆在王府?或者有一天你不得不离开王府,我也好找到你。” 顾夜阑问道:“无论在哪里,你都会来找我?” 林潋衣点了点头。 顾夜阑笑道:“那你走吧!” 林潋衣一怔,苦笑:“你倒直接,也许有一天我会失踪,那你的裳儿就要死了。你是不是应该为她多考虑考虑。” 顾夜阑笑道:“你若是会走,就不会一直握着解药。” 顾夜阑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是做了好事,我早就杀了你了。” 林潋衣抿唇一笑,却是半天没有生气:“为什么要杀我?我又没说不救你的裳儿?” 顾夜阑淡淡道:“你也没说何时救。” 林潋衣背着手,摘下一片树叶万:“别那么生气,你若是对我每天都是这样的态度,也许我早把解药给你了。” 顾夜阑这次却没有在意,只是抬头看着茫茫的天空,将一支小小的紫笛扔到林潋衣的怀里:“无论我在哪里,你只要吹奏这支紫笛我就会到你的身边。不过不要乱吹,我若是生气,便不会来见你。” 林潋衣很开心的接过,笑道:“我知道了,不乱吹就是了。对了,这个笛子无论我在哪里吹你都能听见吗?” 顾夜阑道:“恩。” 林潋衣眨眨眼,“你不会是骗我吧,哪里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顾夜阑不耐烦,“这只是苗疆的一种蛊虫,你吹它就能听见,这个铃铛就会响。” 林潋衣看着他手上的铃铛,忽然感觉心中甜丝丝的:“我猜她指导,一定很想杀了我。” 顾夜阑默然,林潋衣有些泄气地说:“你不要总是一副冰冷冷的样子好不好?” 顾夜阑叹道:“你这般接近我,我又怎么可能给你好颜色。” “可是你不知道理由。”林潋衣跳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如果你了解我,或许会喜欢我。” 顾夜阑道:“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他还是忍不住讽刺她。 “不要随便打碎别人的梦。” 他叹了口气:“我不想与你说话了,你爱去哪里便去哪里。” 林潋衣眨了眨眼睛,“我去曲飞裳那里也可以吗?” “除了那里。” 林潋衣撅起嘴:“这里是我家,我有哪里不能去的吗?” 顾夜阑冷冷看着她:“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但是有你进去就出不来得地方。” “你在吓我?” “今日的事你也该长点记性了,若是真不怕死,我也不拦你。” 林潋衣无奈地叹道:“我越来越觉得,我与你之间缺乏共同语言。” “与你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没有吗?” 顾夜阑默然,他可不想继续和林潋衣辨论下去,再辩论的结果,他一定还是被说得哑口无言。 第六十章 是时候该还了 “有刺客,曲姑娘被人劫去了。” 林潋衣醒过来时,就听见外面的侍卫大声呼喊的声音,她伏在窗前,桌上的红烛只烧了一半而已。 窗户已经被推开了,林潋衣看见侍卫们在院中奔跑,墙头有一个影子一闪就不见了,身后跟着顾夜阑的身影,一跃一下也没了踪影。 林潋衣觉得奇怪,像曲飞裳这样的人谁会劫走她。 林潋衣正觉得奇怪,忽然眼睛瞥见了床头的一封信上。她看着这封陌生的信,一时愣神。林潋衣将信拿起来,见信封上写着思虞公主亲启。 林潋衣晃了一下神,思虞公主,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再被听见了。遥远的她几乎要忘记了这个身份。 她打开信,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易含非的字迹。 林潋衣看着这漂亮的字体,微微有些失神,展开信,信上大致的意思是说,若是林潋衣愿意走,明天易含非会在松山山顶等她。 林潋衣叹了一口气,今晚的事真多,她都有些来不及消化了。 拿着信走出房门,正见门前的树上正坐着一个人。林潋衣眨了眨眼睛:“你刚才有看见是谁劫走了曲飞裳吗?” “看见了。” “那你怎么不管?” 秦朔笑道:“又不关我的事,我为什么要管?何况你也不想让我管。” 林潋衣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让你管?” 秦朔微笑:“难道你要我救她?” 两人相视一笑,林潋衣对着秦朔招招手,“你下来。” “恩?”秦朔不解其意,但还是跳下了大树。林潋衣见他落地,一跃跳到他的背上,在他背上一本正经的说道:“走,我们去看看热闹。” 秦朔皱眉转头看着她:“我可不想看热闹。” “可是我想。”林潋衣闪着大眼睛,甚是明亮。 秦朔无奈,才走了没几步,就见一干侍卫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领头的乌总管一眼看见了林潋衣,又看见王府之中忽然出现的陌生人,当下全神戒备,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王府!” 林潋衣一见是乌总管,连忙道:“他是我的朋友。” 秦朔觉得,林潋衣如果不说这句话,或许他还可以不被敌视。可如今,当林潋衣说出这句话时,便见乌总管脸色一凛,当下对着侍卫们道:“将他拿下!” 林潋衣一惊,忙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乌总管还未开口,便听秦朔苦笑道:“你在这王府里的地位真不怎么样。” 林潋衣的脸上就露出尴尬的神情:“我哪知道会这么差。” 秦朔倒是不嫌弃:“还好,也没差到哪里去,与从前相比,只是没有长进罢了。” 林潋衣微微一笑:“那现在怎么办?” 秦朔皱眉道:“看来这一次真的要带你走了。” 林潋衣却道:“带我去哪里?” 秦朔笑道:“自然有你的容身之地。只是恐怕你心不甘情不愿。” 她被这样一激,只是斜着眼睛看着秦朔,“你知我不愿便来劫我?” 秦朔无奈道:“谁敢劫你。”他目光一转,见林潋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看我作何?” 林潋衣抿唇笑道:“那我们走吧。” 秦朔倒是奇怪:“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林潋衣低头看秦朔的神色,叹道:“我还能打什么主意,走吧。” 接下来几天也挺平静,林潋衣微微有些失望,顾夜阑竟然这么久也没来找她。她吹过好几次笛子,她的身边有易含非,只要顾夜阑来,她的身份问题便迎刃而解。可惜,顾夜阑的眼中只有曲飞裳,曲飞裳此刻已经回府了,这本就是秦朔与易含非声东击西的手法。秦朔把解药送给了顾夜阑,顾夜阑也再没有来找过她。 林潋衣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挺挫败的,想起那日竹林的谈话,她忽然觉得好遥远。 秦朔最近时常出门,总是白天出门晚上回来。而易含非多数时间只是呆在林间练剑。易含非的身体不宜练武,但是为了强身健体,秦朔还是教了他几招。 这一天,林潋衣离开了竹林,她照常吹起了紫笛,但是饶是她吹了半日,也不见顾夜阑的踪影。林潋衣倒也没有第一日那么失望了,顾夜阑得到了解药,自然没有了顾虑。又怎么会与她多说一个字。 再过两日,秦朔回来了,告诉林潋衣一个预料之中的消息。他说,顾夜阑对外宣布正妃病逝,皇上也并未将你记入宗谱。 林潋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感是这么的微弱,就算纠缠了这么久,最后连一个名字也未让他记住,未免可笑。 饶是如此,她依旧关注了曲飞裳的动向。心情难免还是烦躁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没有告诉易含非,她下了山去。她近来愣神很厉害,迎面撞来一个男子,她也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姑娘,怎么走路的……”眼前的男子双眼定格在林潋衣的脸上,神情很复杂…… 这个男子直勾勾的盯着林潋衣,林潋衣看着眼前的男子,忽然皱了眉,“钟离轩。” “是思虞姑娘。” “……” “没想到在下竟然还能与小姐再见……姑娘你和……你和在下家里一付丹青中的姑娘很像。” “你家?我?”林潋衣伸起纤纤玉指,指指自己。 “是。” “哦。”林潋衣微微一笑,侧过身子要走。这样的招数还真是幼稚。 “姑娘等等……”钟离轩忽然叫住林潋衣:“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一用午膳……” 林潋衣勾起嘴角,“恕我不能奉陪。”语毕,林潋衣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人海里…… 钟离轩目见林潋衣离开后,眼里添上一份失落,随即又想起什么,“林……潋衣。”他允自笑笑,往客栈走去。 林潋衣一到王府门口便被拦下了,门口的守卫个个似乎都从没见过她一般,见她站在门前,眼神陌生的冰冷。 林潋衣上前一步,正想如同往日一样进入王府,却被守卫拦了下来:“站在!王府重地不得擅闯!” 林潋衣看着他们,忽而一笑:“我是你们的王妃,难道不认得了吗?” 侍卫们脸色不变,依旧道:“姑娘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家王爷从未娶妻,又何来什么王妃。” 林潋衣一怔,没想到竟然会听见这样的回答。 刚想开口,正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王府走了出来,她看见林潋衣的时候脸色微微露出一丝惊愕,但只有一瞬,便不再看她,而是对着守卫道:“这是哪来的女人,还不快点赶走。” “是。”侍卫们面面相觑,自然是听曲飞裳的话的。 林潋衣微微有些震怒,但只是冷笑一声:“你的毒解了吗?” 曲飞裳柔柔的笑,丝毫不惧:“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装疯卖傻?只可惜你体内的情毒无解。” 曲飞裳面色一变,随即冷笑出声:“哪里来的疯婆子,赶紧给我赶出去。出言侮辱本小姐,来人,给她一点教训。” 林潋衣微微一笑,忽然道:“你们刚才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吗?” 所有人一愣,曲飞裳以为是说她自己,当下面色一沉:“还不动手。” 林潋衣微微一笑:“我也没听见。” 眼看守卫的棍子打了下来,半路却被一只手抓住。 林潋衣急切的回眸,看见的却是易含非冰冷的容颜。 她不由得失望,易含非看着她黯淡的脸色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对着曲飞裳道:“曲姑娘好久不见,我想见见晋王爷。” 曲飞裳见到易含非,面色大变,当即扬声道:“不行!” 众守卫不解其意,都看着曲飞裳。 易含非一笑:“我乃太傅易含非,想求见王爷。” 守门们当即面色一凛,却听曲飞裳尖声道:“他不是什么太傅,况且太傅三年前已经犯了大罪,这个是乱臣贼子,还不杀了!” 易含非却仿佛没有看见她,周遭的一切对他而言似乎都不存在。他站在那里,虽没有绝美的容颜,可却让人无法忽视。 “你是以什么身份杀我?”易含非问。 “疯子,他们都是疯子,赶走,快赶走!” “你很害怕?致函?” “我不是,我叫曲飞裳。” 易含非有些无奈地叹道:“你如此惊恐作何?你替代了林潋衣这么久,是时候该还她了。” 第六十一章 九殿下,别来无恙 “胡言乱语!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曲飞裳略微有些失控,回过头,正看见顾夜阑正站在身后。 曲飞裳脸色顿白,当即转向林潋衣,神色激动道:“你三番四次的害我,更强迫阑哥哥娶你。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同阑哥哥,真的要我死吗?” 还未等林潋衣好好看一眼顾夜阑,便看见曲飞裳忽然跪在了林潋衣的面前,拉着她的裙摆,哭道:“我给你跪下了,我求你不要抢我的阑哥哥,你有什么不快都冲着我来!” 顾夜阑的目光转向曲飞裳,倏尔一愣:“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曲飞裳连连摇头,头上的珠钗拍打着脸颊,她哭得凄惨:“不,阑哥哥你让我跪,他们不肯放过裳儿,裳儿不要离开你,求你,不要抢我的阑哥哥,我求你!”她死死的抓住林潋衣,任凭林潋衣想要摆脱都摆脱不了。 “他不会呆在你身边。”林潋衣低下头,淡淡的说道。她说这话时,很是轻松,还带着笑容。说完抬头看向顾夜阑时,她再是一笑,这是她发自真心的笑意,因为她看见了顾夜阑的眼中带着深深的错愕。 顾夜阑猛地看向她,神色之间有些惶然与惊惧,林潋衣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易含非却已开口:“九殿下,别来无恙。” 顾夜阑看向易含非时,几乎是退了一步。(.好看的小说)他没有再看向林潋衣,而只是看着易含非,忽而有些无奈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既而,又低下头去看正在哭泣的曲飞裳,低声道:“你们走吧。” 林潋衣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忽然之间变得沉寂的可怕。 “你说什么?” 顾夜阑的脸色有些恍惚,他迟疑了一下,已然走到了曲飞裳的面前,轻轻将她扶起。 “裳儿,才是我这一生想要的女子。” 他说这番话时,便没有去看林潋衣的神色。林潋衣这一刻忽然觉得有一瞬的窒息,她几乎怀疑自己听到的一切,她只是愣愣的说:“我是衣衣……” 她想去拉顾夜阑的衣袖,阻止他离去的脚步,却见顾夜阑闪过她的手,带着曲飞裳后退一步。 “你,不认识我了吗……”林潋衣惊慌。 顾夜阑摇摇头:“无论你是谁。” 林潋衣刚到嘴边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原来自己的感情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只是一厢情愿。明明早已知道,可,偏偏要他亲口的答案。此刻知道了答案,又觉得那么疼痛。 林潋衣忽而没有了话,她站在原地忽然淡淡对着顾夜阑说道:“我想和曲飞裳单独说几句话。” “你要跟她说什么?”顾夜阑放冷了语气,淡淡道。 “宫主?属下……”如意跪了下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是我与她的事!”林潋衣转视已经化悲伤为惊喜的曲飞裳,口气强硬道。 “你,你要和我说什么……王爷,她,她三番四次的谋害裳儿,裳儿不要和她说话。”曲飞裳依偎在顾夜阑的怀中,一脸惊惶的看着顾夜阑。 林潋衣觉得听到了曲飞裳在说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忽然心口一阵疼痛,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了。 林潋衣再次醒来的时候,易含非守在床旁,已经昏昏入睡了,样子极是憔悴苍白。 林潋衣心里一阵感动,没有叫他,而是悄悄的爬起身来,这个举动,却依然惊醒了浅睡的易含非。 “潋衣,你醒了?” “嗯。”林潋衣坐了起来,“刚才……我已经回来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含非担忧的看了一眼林潋衣,面色复杂,但还是点点头:“你已经回来了,以后不要再去找顾夜阑了,顾家的人本就薄情,你又何必将心思用在他们的身上。” 林潋衣抚了抚额头,只觉得头痛欲裂:“我,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思虑过度,这些日子又没睡好的缘故,有些发热。”易含非说这番时,面色淡淡的。 思虑过度,林潋衣想起顾夜阑的那一番话,闭上眼睛,强力压下那股酸痛之感。易含非没有打扰她,而是悄悄退了出去。 秦朔又有好几日没有回来了,林潋衣醒来的那一日便折断了紫笛,随手扔在了林中。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其实只要顾夜阑不说,不,就算他拒绝,她还是可以继续坚持。可是,她的动力忽然消磨殆尽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疲惫,被高烧折磨的几乎要发疯,好几次都特别的嗜睡。 易含非变得很少出门,有一日,易含非的心疾发作,脸色苍白的可怕,可是他没有告诉林潋衣,只是独自的强撑着。 那一天,林潋衣还在睡梦之中,醒来时,她看见憔悴的易含非,竟然没注意他苍白的脸色。她望着房梁上得柱子,轻声开口:“含非哥哥,思虞好想吃红豆粥,好想吃啊。” 说完这番话之后,她又沉沉的睡去了,床边的人静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床边的人幽幽一声叹息,深长的绵远的仿似无穷无尽。 当林潋衣再次醒来时,床边没有人,整个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撩起纱帐,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下着大雨,自己的身体滚烫,还在发着高烧。林潋衣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竟然烧了这么多还没有退热。纵然他再愚笨,也该明白自己到底生了什么病。 可是易含非没有说,她始终不愿承认。 每日照顾那些病人,她看着不同的人死在痛苦之中,心渐渐变得麻木。她可是此刻,她却好害怕,她是自私的人,可是从没想过去害对她好的人。 此刻的她真的很后悔自己的自私,易含非的身体那么虚弱,他会不会? 想到这里,林潋衣无声的哭泣,坐在门前,一直等候着易含非,可是直到天亮了,易含非还是没有回来。 想到之前他苍白的脸色,林潋衣抹干眼泪,撑着竹伞下山去找易含非。由于发烧的缘故,林潋衣的脚下无力,好几次都差点摔倒,纵然如此,她还是坚持着。 走到半山腰处,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影。林潋衣快步走了过去,一看之下眼泪立即涌了出来:“含非哥哥,含非哥哥。” 林潋衣小心的叫着他,可是易含非只是紧闭着双眸,身旁还有一碗摔破的红豆粥。 林潋衣承受不住突然而来的悲哀,声泪俱下。 幸好秦朔适时赶回来,要不然林潋衣与易含非的小命就会就此葬送在了那场大雨之中。林潋衣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落华。再次见到她时,她带着宫中的御医,她变得沉静了许多,看到林潋衣时,只皱了一下眉头,连一句关切的语句也没有多说。 林潋衣笑着问秦朔:“你怎么会认识落华公主?” 秦朔只是笑笑,宠溺的刮了一下林潋衣的鼻子,浅浅道:“她是我的武器。” 第六十二章 凭你也能当皇妃? “武器?”林潋衣此刻的身体还很虚弱,她不敢让秦朔太靠近她,只好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她是一个好女孩。” “恩。”秦朔点点头,“也是一把好武器。” 林潋衣有些无奈:“朔哥哥,你有的时候真的很无情。” “无情吗?”秦朔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笑道,“有的时候无情反比有情好。” “含非哥哥没事吗?”林潋衣想到易含非还是很自责。 秦朔摇摇头,“他很不好。” 林潋衣的双眸瞬间睁大:“他怎么了?” 秦朔迟疑了一下,他很少有迟疑的时候,这一瞬的时间,林潋衣已经挣扎的坐了起来。 她皱起眉头,冷冷道:“不要瞒我。” 秦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含非本就有心疾,他本只能活到20岁,是你的南诏的镇国之宝龙涎珠,才延长了他的寿命。” “可是龙涎珠可以延寿十年。” “那只是你的说法!”秦朔毫不留情的打断她,“个人的命数自由天定,龙涎珠再厉害,也抵不过天命。含非的命数已尽。” 当林潋衣听见“命数已尽”这四个字时,只觉得头顶轰的一声巨响,一直蒙住了心神。 “别难过了,含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他会坦然的面对死亡。” 听了秦朔的话,她只是点点头,无言也是无力反驳。 十月的天很蓝,已经没有了燥热,躺在山上只觉得凉爽。林潋衣看着旁边不知是在沉睡还是在静思的易含非,低声道:“含非哥哥,你有什么梦想?” 易含非睁开眼睛,侧头看着林潋衣微微一笑,“母亲想让我做西罗的王,可是我逆了他的意。” 林潋衣低低的轻轻的开口:“那你自己呢?想做什么?” 易含非又闭上了眼睛,面容沉静,眉目静好。 这一刻,林潋衣忽然害怕了起来,他太安静,好像……死去…… 林潋衣顿了一下,摇了摇易含非的身体:“别睡!” 易含非睁开眼睛,眼神里带着几分迷茫:“潋衣,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林潋衣呆住了,“含非哥哥……” “我好像没有说过。”易含非淡淡一笑,也不知听见了没有,“我们相识六余载,我从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故事。” 林潋衣只是看着他,继续听着他即将说出的故事。 易含非淡淡的笑开,“在遇见你之前,我认识一个女孩子。那个时候我还在学堂上学,她是书院夫子的女儿。她很爱笑,也很爱跳舞。” “后来呢?”林潋衣轻轻地问,凝眸看他,他沉静如水的眸子里似深掩着什么,心头一动,仿佛闪过什么却没抓得明白,垂首,“她呢?” 易含非虚弱的笑笑:“她很爱跳舞,那个时候我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深深的被她吸引。她从没有正眼看过我,或者说,她从没有正眼看过哪个男子。有一日,她找到了我,听闻我的丹青绘的很好,便让我为她绘一幅在跳舞的丹青。” “那个时候我很高兴,那一支舞,几乎让我忘记了天地,眼中只有她一人。” “她一定很美。”林潋衣也随着他的叙述,在脑海之中画出那样美好得场面。 易含非迟缓的开口:“她的确很美。我将丹青交给她,她却没有很开心,只是淡淡的道谢。我曾以为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可是那一日,她出门的马儿不知被谁家的猫惊了,她掉下了马车,摔断了腿。我恰巧经过,将她一路背回了夫子的家中。” “那天,我一直等待大夫离开,也是这样,我才知道夫子并非她的亲生父亲。她是夫子自小捡回来的养女,一心的栽培只为了送入皇宫成为后妃。夫子知道她的腿摔断了,再也不能跳舞后,大发雷霆,当即就将她赶出了家门。并说出狠话,不准再让她叫自己父亲。” “好狠心的夫子。”林潋衣叹道。 易含非勾唇微笑道:“怎么不是呢?她可是哭了很久呢。她说,她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夫子,可是为什么会哭?你们女人真是奇怪,总是这般的矛盾。我将她一路背回了山中小屋。每日细心的照料她。她开始对我很冷淡,告诉我无论我怎么做,都不会喜欢我。” 他有些疲惫了,慢慢闭上了眼睛:“其实,我并不想要什么回报,我只是觉得她需要我的温暖,若是我也离开了,她还剩下了什么。所以任凭她怎么发脾气,我都忍耐着,包容着。慢慢的,她不再骂我了,只是每日看着花发呆。” “一天早上,我带她去了牡丹亭,那天是她的生日,我送了她一只玉镯。”说道这里他笑了一下,唇边掩饰不住的幸福之色,“她看见那只玉镯时,愣了很久很久。因为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是西罗王族才配拥有的宝物,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是父亲送她的定情礼物。” “她见了之后,只是默默地将玉镯还给了我。我对她说,‘收下吧,这是可以助你达成任何心愿的东西。’。她听了只是冷笑,说,‘你以为凭这个东西,我就能当上皇妃吗?’因为她曾经说过,她永远不会喜欢我,她这一辈子只会嫁给天下最有权力的人。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肯收下,还对我打发了脾气。” 林潋衣撇了撇嘴,“她只是口是心非罢了,你还当了真。” 易含非苦笑:“不,你不了解她,她是真的想当皇妃的,只是对我出于亏欠。我当了玉佩,请来了最好的大夫,将她的腿治好了。她也离开了我。” “什么?”林潋衣很诧异,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临走时,告诉我,如果从一开始就帮她治好腿,或许她会感激我。可是我的私心让我将她留了这么久。她走了,回到了夫子的身边,一个月之后她顺利的入宫当了皇妃。” 林潋衣默然,没想到会有如此无情的女子。 易含非有些疲惫了,“我想进宫去找她,可是哥哥说,南诏的公主逃到了西罗,让我务必找到你,照顾你。我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你,你和哥哥给的画像长的一样,哥哥的丹青绘的比我好很多,所以一点都不难辨认。哥哥说,暂时不要让你知道一切,我看着那么可爱得你,便有了一丝捉弄之心。后来你我走失了,我便入宫,既是为了等你,又是为了找她。” “那个时候先帝还在世,年岁长了她太多。后来我知道她短短数月,已经被封为了齐妃。我远远的看着她,她却没有看见我……” 他的气息已经开始弱了下去,说话的声音也慢慢沉了下去,“后宫险恶,她终究因谋害皇嗣被赐死。我知道她是冤枉的,我帮她,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让她可以恢复从前的荣华。可是当我将所有的证据委托亲信送给她时,她却依旧饮下了毒酒而死。后来我才知道,她烧了所有的证据,并给我留下了一段话。她说,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明夕何夕,君已陌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是我……害了她……” 他死了,林潋衣不知道他的故事说完了没有,她躺在那里,心很痛,他只有二十三岁,捂住眼睛,任由眼泪流出了指缝之间。 含非哥哥…… 他死了,是那样的沉静,好像熟睡了一般,那样的恬静。 她想,他早就在等待这一日了吧,愿下一世,他与那个她可以相遇,再也不必受任何痛苦。 所有的人最后都一个一个离开自己。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林潋衣仰望着天空,没有什么痛是忘不掉的…… 第六十三章 她不懂他 林潋衣本想将易含非的尸骨埋在有湖有花的地方,可是秦朔却坚决将他的尸骨火化了。(.好看的小说)林潋衣抱着骨灰瓶,哭的好不伤心。 跟着秦朔来到浅心山庄,这里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仿佛世外桃源。将易含非葬在了花海的梨花树下,林潋衣跪在地上虔诚的磕了三个头。旁边一座旧坟,秦朔说那是他们的母亲,他们母子相伴,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了。 七月烟雨,是林潋衣荷锄采药的时候。 林潋衣觉得每天都是好日子,因为每天都有人送钱来。浅心山庄是阿垣建立的,林潋衣开始只知道它很豪华,呆的久了,她只能用“有钱”来形容秦朔。有钱到每天都有人送钱来,当然每天都是好日子了。最主要得是,秦朔有钱,也带着林潋衣有钱,对秦朔来说,钱就是一个数字,无论林潋衣拿多少他都不管不问,认她花个尽兴。 林潋衣曾经问秦朔为什么会有这么有钱,秦朔只是笑的告诉她,“当初偷了你家的钱造了这浅心山庄,短短三年便已经有了万贯家财,比做商人好多了。” 林潋衣惊讶的长大嘴巴,一下将手伸了过去:“还钱。” 秦朔抿唇一笑,从怀中拿出好大一叠银票,随意的放在林潋衣的手中,竟是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林潋衣不由得哭笑不得,“朔哥哥,你也太厉害了。” 秦朔只是轻轻点了点林潋衣的脑袋,“思虞,今日我要出门,你呆在庄中不要乱跑。[]” 林潋衣一听要出门眼前一亮,她闷在谷中数月,哪里想呆在谷中。想到此,她拉着秦朔的衣袖摇了摇:“我也要一起去,庄中好闷啊。” 秦朔无奈地看了一眼正撒娇的林潋衣,轻轻拽回自己的衣袖,叹了一口道:“我只是去见一个人,只怕你会无聊。” 林潋衣眼眉弯了弯,急忙摇头,“我绝对不乱说话,我只是想看看川外之景。听说川外繁花,本就不逊西罗南诏。” 秦朔无奈,知晓即便是拒绝,她也会跟来,便点头道:“好吧。” 林潋衣一直认为秦朔是一个风雅的人。何为风雅,明明与别人做着同样的一件事情,可是他自然能将这些事情做的与众不同,帅气十足。就像此刻,他伸手问人要钱也做得风雅无比。 林潋衣一脸忧愁的看着面前的壮汉,长得魁梧了些,脸蛋凶狠了些,其实也还算无害的。可是偏偏要做贼。林潋衣想,来这古代还没见过贼,怎么今天一见就是贼中老大山贼。 看着面前眼眶含泪的山贼大哥,虽然对于山贼来街上偷窃一说有些汗颜,但是看着对方的可怜模样,林潋衣不由得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大哥你偷谁的东西不好,偏偏要偷秦朔的东西。 这件事本来不大,那山贼趁秦朔正发呆看着美女的时候,把他的钱袋偷了去。对于秦朔来说钱财身外物,毕竟林潋衣的怀中还有一大把。可那山贼似乎认为偷得太轻易了,还回头对秦朔说了一句:“白痴。” 这下子某少爷怒了,这“白痴”虽然杀伤力不大,可对于从没有被别人骂过的秦朔的来说,就非同凡响了。但见原本笑得平和的秦朔就那么唰的一下从原地消失了,当林潋衣左右再找他的身影时,就看见秦朔衣着优雅的站在前方,而他的脚下还躺着一位口吐白沫的壮汉。 林潋衣张大了嘴巴,她本来左手一只糖葫芦,又手一块甜米糕,见此情形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但见秦朔一脸嫌弃的看着那位壮汉,两只手指捏起钱袋,还不忘从怀中拿出一块白帕子擦了擦手。林潋衣直到看见了他这个动作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秦大公子是有洁癖的。 但见这秦大公子似乎还不满意,又将手优雅的伸向了壮汉,悠悠开口:“把银子拿来。” 林潋衣奇怪,那壮汉也是一愣,可怜兮兮的看着秦朔断断续续说道:“钱,钱,你都,都拿去了……” 秦朔一皱眉头,不悦道:“我的钱当然拿去了,但是你的钱还没给我。” 林潋衣呆了呆,壮汉也呆住了,忙将衣服拉了拉,望着秦朔道:“大侠,小的知错了,小的身上真的没钱啊……” 秦朔淡淡瞥了一眼他,然后风雅无比的一笑:“没钱你拢衣服做什么?” 那壮汉被秦朔的笑容看的一呆,他何曾见过男子这样的笑容,正发呆间,林潋衣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对着他笑道:“恩,看你的肉多,既然没钱就把你卖了换钱。” 那壮汉只见面前的小姑娘飘飘如云,雅雅如仙,他这次彻底呆住了。 林潋衣见他这样看着自己,便笑道:“要不然给我哥哥做佣人抵债可好?” 那壮汉的脸色一凛,顿时将面前的小仙子看成了恶魔,猛地摇头:“要爷给你们当佣人,想得美!” 林潋衣脸色一垮,语气一沉:“那你就是不愿意了,你把我哥哥惹怒了,哥哥会吃人的。” 秦朔张着口,诧异的看了一眼林潋衣。那壮汉的身体明显一抖,但强自镇定道:“你,你是哪来的小丫头,怎么满嘴胡说八道。爷,爷才不信你。” 林潋衣哼了一声,一脚踢了踢壮汉的肚子,只听他痛的闷哼了一声。林潋衣道:“哼,你是谁的爷,看我打死你!” 那壮汉嘴一撇,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两位高抬贵手吧,小人今日是第一天做贼,没想到就遇到两位大侠,小的赔不是就是了,二位放过我吧。” 秦朔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耐道:“让你拿个钱怎的跟要你命似的。别误了我的时间,惹我不高兴。” 林潋衣险些笑岔了气,没想到秦朔会有这样的一面,看着那壮汉一脸情不愿的将另一包钱袋递到了秦朔的面前。 秦朔随意的接过,往怀里一揣就走。 刚踏进酒馆,秦朔便直接走向了二楼,林潋衣本以为会进入雅间,却不想他只是走向了靠近窗边的位置,自顾的坐了下来。 这里临窗,恰巧可以看见对面的风景。林潋衣抬头,这一看心中一阵错愕。但见对方正是一座青楼,而这个位置恰巧正见一位姑娘的房间,此刻那位姑娘正和客人调情,那样香艳的场面任谁看见都会热血沸腾。 林潋衣羞红了脸,像一只煮熟的虾子。终于僵硬的起身坐在背靠窗台的位置,这才皱眉看着秦朔。 秦朔此刻正一脸似笑非笑看着她,“不好看吗?” “好看,好的很。”林潋衣冷哼一声,低头猛喝了一口茶。 秦朔见此一笑,对于外面的一切他却不是那么的在意。几壶酒下肚,他有些微薰,可林潋衣始终没有见到他口中要见的那人。 正寻思着要不要询问,忽然看见酒楼下一阵声响。林潋衣好奇的往下看去。但见一群人走进了酒楼,而每个人身上的衣饰都十分的华贵,个个长得姣好。为首的两名少年生的白皙俊俏,很是讨喜。林潋衣不由得好奇这位主客的样子。 这样的酒楼并不是什么奢华的酒楼,这里更多的只是普通的百姓,乍一见到这样的贵客来临,众人的眼光都目不转睛的盯了过去。 若说这场中谁最淡定,那便要数秦朔了。从那些人进来的一刻起,秦朔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似乎在他的眼中,只有面前的这壶酒更有吸引力。 第六十四章 我叫唐轻容 但见那主人出现,一身鹅黄的衣饰,面容清冷,少妇的容颜可谓绝色,而她头上斜插的三支凤钗昭示着这人的身份不俗。 林潋衣初一见此人,心中愣了一下。 那少妇的身份显然与这旧破的酒楼丝毫不相称,可是少妇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不悦。她环顾了一眼酒楼,将目光扫向了林潋衣所在的方向,目光之中也微有诧异。 落华一路走到了秦朔面前,在椅子上一坐,身后的丫环立刻为落华倒了一杯香茶,茶香四溢,醉人心脾。 “秦公子约本宫前来,可是想清楚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很是悦耳动听。 林潋衣没有想到秦朔要等的人竟然是落华,他此刻总算有了点反应,抬起头:“我可以答应,但是我的能耐却未必高超。” 落华面无笑意,只是回头对着丫环道:“将东西拿给秦公子。” 那丫环连忙将手中的金盒送上前,放在秦朔的面前。 秦朔只淡淡看了一眼金盒,并未打开:“你当真愿意将它交给我。” 落华勉强点了点头:“我既然答应了公子,自然不会反悔。” 秦朔将金盒往怀中一放,如同之前将壮汉的钱袋放入怀中一样的简单。他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谢过夫人了。” 落华皱眉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你答应我的事情还请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秦朔一笑:“失不失望还要看天意,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他的语气甚是无礼,连林潋衣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然而落华却是不气,她慢慢站起身,淡淡道:“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落华也不必相信你。” 落华微微有些无奈,此刻该说的也都说了,便转身走出酒馆。 这行人去得极快,一转眼之间酒楼里已经没有了他们存在的气息。 林潋衣自始至终还在朦胧之中,落华从头到尾也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她与秦朔的话中似乎存在着交易,只是林潋衣不好询问。 秦朔的唇边只挂着说不清是喜还是忧的笑意,又开始继续喝酒。 烟雨凄迷,正是好天气。 林潋衣悠悠的骑在毛驴上,看着烟雨朦胧之下的景物,不由得觉得心里一阵清爽。一切景物隐约在其中,好似一幅水墨画,无比的清雅。 路过小桥,正听见前方一阵哭声传了过来。林潋衣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样的景色应该安静的欣赏,却平白被这一阵哭声搅得心烦。她有些不悦的向前看过去。 正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坐在竹桥上,正掩面大哭着,看起来好不伤心的样子。她身上穿着一身绿衣,与这湖水的颜色相称,女孩子长得水灵灵的,甚是可爱。林潋衣想,若是没有这哭声,或许她会是这景色之中最美的风景。 秦朔显然也有相同的想法,不过他向来好脾气,已经率先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对着小姑娘笑道:“小妹妹,你为何在这里哭?” 小姑娘将掩面的手指移开,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继续大哭不止。(.)秦朔见此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颗水果糖,送到小姑娘的面前道:“不要哭了,哥哥给你糖吃。” 林潋衣一见那糖,顿时觉得好笑,这是秦朔一向用来哄她的糖果,从小时候他便如此,尽管长大了,他还是依旧不变这样的法子。 现在看见他哄小女孩,不由的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一时笑弯了唇。 小女孩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来,道:“你是坏人吗?” 秦朔一怔,轻笑道:“你觉得我像坏人吗?” 那小女孩瞪着他手中的说过汤,吞了一口唾沫,道:“我爹说,随便给小姑娘糖吃的叔叔不是好人。” 林潋衣一听,笑开了花。先不论孩子话中的趣意,但凭那句叔叔就要让她笑上半天了。秦朔本来自称哥哥,而小女孩却叫他叔叔。这辈分一下子老了一截,这不得不令人觉得窘迫。 可是林潋衣明显小瞧了秦朔的承受能力,但见他也不恼,只是道:“你爹说的也不尽然,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是坏人的。” 那小女孩一抹眼泪,歪着头看他:“我爹说的不对吗?他刚刚和我说完,你就给我糖吃。我怎么还敢吃?” 秦朔听了不由得苦笑,“你不吃就算了。”说罢,缩手将糖收了回去,站起身就要走。谁知那小女孩见此,又哭了起来。 林潋衣看着小女孩任性蛮缠,不由得又笑了起来,这个孩子好像小时候的她。总是这般的调皮任性,总是惹秦朔头疼。 果然秦朔走了过来,摇头叹道:“这个女孩长得真像小时候的你。” 听秦朔这么一说,我愣了一下,不由得认真打量了那个女孩几眼,这一看,自己也惊了一跳。的确,若是自己再缩回个五年,长得不正是这个模样吗? 林潋衣本以为秦朔只是看见孩子哭才去安慰,现在看来,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她像自己。林潋衣心中诧异,见到这个相似的人儿,不由的看向秦朔:“你说,她像不像我的女儿?” 秦朔一呆,随即摇头:“不像,倒像是姐妹。” 林潋衣的唇边不自觉的露出了一点笑意,她走了过去看着小女孩,柔声道:“你爹说不能吃糖,姐姐这里还有桂花糕和白糖糕,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买。” 小女孩见到林潋衣是一位漂亮姐姐,倒也不害怕了,道:“我不要吃糖,我不是小孩子。” 林潋衣笑:“好,不吃糖,你不是小孩子。” 小女孩“噗哧”一声笑了。这一笑,衬在她幼小的脸庞上,别有一番清媚的滋味。她站起来道:“我要吃莲子血糯羹。” 林潋衣一愣,连带着秦朔也是一愣,他笑道:“思虞,你说咱们是不是回到了五年前,我倒记得那个时候,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也是莲子血糯羹。” 林潋衣听他一说,倒真有几分相信,因为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活在另一个世界。 听小女孩一说,她道:“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喜欢吃莲子血糯羹?” 小女孩的脸上犹有泪痕,哽咽道:“我想娘了,娘亲在世的时候最拿手的就是莲子血糯羹。” 林潋衣微微动容,原来也是一个没有娘亲的孩子。 林潋衣点了点头,道:“城中风味楼做的菜肴滋味不错,我叫他们做给你吃好不好?” 那小姑娘摇头道:“不好,我要吃宋婆婆做的莲子血糯羹。” 林潋衣皱了皱眉,道:“宋婆婆做的难道比风味楼好吃?” 小姑娘道:“风味楼没有宋婆婆做的好吃。” 林潋衣笑了。只当她没有吃过风味楼的食物,可是哪里去找宋婆婆?她有些茫然。 那小姑娘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小嘴一撇,道:“快点带我去找宋婆婆啊,带我去你们就是好人。” 随着她纤手一指,林潋衣与秦朔果然看到小桥后面,绿竹掩映之中,露出一缕烟火。 秦朔笑了:“既然前方有人家,我们不如也去拜访片刻,反正也不急着赶路。” 林潋衣点点头,看着小女孩一脸兴奋的模样,犹疑了一下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 那小女孩歪着头,看了她一会,才道:“我叫唐轻容,爹爹叫我容儿,伯父叫我轻儿,婆婆喜欢叫我容容。” 林潋衣哑然失笑:“容容。” 第六十五章 我们就赌她 本以为宋婆婆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老人,却没想到在这山野之地,还有一个小小的茶寮。[]林潋衣与秦朔一见就觉得稀奇,一路走了许久也有些疲乏,便往桌子上一坐。这里本就摆放着五六张桌子,桌子上满是油腻。 此时只有他们三人落座,一个长相肥胖并不和蔼的老人只在一边低头调着茶,看也未看几人一眼。 唐轻容一见那老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却是望向了林潋衣,满眼的祈求。 林潋衣一见抿唇一笑,对着宋婆婆道:“老板点菜。” 那宋婆婆淡淡抬头看了一眼林潋衣的方向,脸色极为不悦,随手拿起旁边的菜谱,“砰”的一声将菜单摔到他们的面前,这样的阵势倒是吓了林潋衣一跳。这老板怎么像跟她有仇似的。林潋衣刚要发作,便见唐轻容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别生气,这宋婆婆就是脾气怪,对谁都是这样。” 林潋衣的脸黑了黑,这老板也太稀有了一些。那边正见秦朔瞪着桌子,好似要把桌子瞪出一个洞来。就在林潋衣想要询问他时,才见秦朔慢吞吞的从衣袖里抽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开始仔仔细细的擦桌子!!! 林潋衣也低头看了看桌子,确实是油腻了一些。不再妨碍正认真擦拭桌子的秦朔,她将菜谱放在唐轻容的面前。 唐轻容拿起菜谱,就随口叫道:“莲子血糯羹,三丝蛇羹,花篮烧卖,太后饼,水晶肘子。” 秦朔也随意点了一壶菊花酒,林潋衣则点了一盘白糖糕。 刚点完,便听那婆婆毫不客气的说道:“没有。” 林潋衣一怒,一拍桌子就要上去理论,却被秦朔与唐轻容按了下来,秦朔道:“什么没有?” 那婆婆看也不看,当下就道:“除了莲子血糯羹什么都没有。” 秦朔好奇道:“既然没有,那为什么要写在菜单上。” 宋婆婆抬头看了一眼秦朔,满脸的不悦:“谁告诉菜单上的东西一定要有。” 秦朔道:“可是这样不是怠慢了客人吗?” 宋婆婆把手上的刀重重一放,道:“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秦朔一脸认真:“你是。” 宋婆婆理直气壮道:“那你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 秦朔也没想到这宋婆婆的脾气会古怪成这样,所幸他的涵养极好,脾气也温和。他无视林潋衣冒火的双眸,含笑道:“那就要三碗莲子血糯羹吧。” 林潋衣一怒,“砰”地一声将茶壶摔在桌上,道:“只会做一道菜还做老板!” 那宋婆婆一愣,当下怒来:“你侮辱我?” 林潋衣不客气的回到:“侮辱又如何,只会做一道菜,哪里不能侮辱了。” 宋婆婆猛地一拍桌子,只觉得地都要抖三抖了:“谁说我只会做一道菜的。” “那你还会什么?” “我会得菜只怕你听都没听过。[.超多好看小说]” 林潋衣冷哼:“只怕不知能不能吃。” 那宋婆婆一听更怒:“至少我做的菜要比你吃过的好过百倍。” 林潋衣不信道:“我又没吃过我怎么知道?” 宋婆婆不耐烦道:“还从没有人说我宋婆婆做的东西不好吃的,你这女娃真是不知好歹。” 唐轻容坐在一边捂唇一直笑,笑得好不开心。 林潋衣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那你就上三份莲子血糯羹吧,看你也做不出别的。” 那宋婆婆翻了一个白眼,不一会儿就把三碗莲子血糯羹重重的扔在了他们的面前。 林潋衣看着面前白乎乎的东西,毫无样貌,不由紧张道:“这东西确定能吃?” 宋婆婆见林潋衣几次三番的侮辱她,此刻眼睛都要冒火了,“你这姑娘!要吃就不吃,不吃快滚!” 林潋衣本就是逗她,此刻一听,缩了缩脖子,抹了一脸的口水,皱眉道:“我尝尝还不行么。” 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喝下,这一下林潋衣几乎要哭出来了。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今天,林潋衣对这句话倒是开始怀疑了。 她忍住要吐的冲动,欲哭无泪的看着秦朔,可怜兮兮的。 秦朔看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中的勺子,怜悯的说道:“不好吃?” 那宋婆婆一看,嗤笑一声:“我做的东西会不好吃?我看她是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感动的流泪了吧。” 林潋衣瞪着面前的莲子血糯羹,懒得看拿宋婆婆一眼,反倒是看向了唐轻容:“你不是要吃莲子血糯羹的吗?怎么不吃?” 唐轻容拼命的摇头,紧闭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秦朔的眼神更加悲悯,道:“思虞,难得品尝一下这人间美味,你可不能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说着慢慢将自己面前的莲子血糯羹推到她的面前,唐轻容一见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林潋衣悲愤的看着这二人,终于艰难的将口里的汤羹咽下。不着痕迹的抹了抹唇,转头看向唐轻容,语气冷冷:“为什么要骗我们来这里?” 唐轻容脸色一白,就要起身离开,却被秦朔一把抓住了小手,微笑道:“小妹妹,你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怎么帮助土匪做事?” 唐轻容这下脸色更白了,她的身躯都在发抖。林潋衣听见秦朔的话也大惊,当下转头看向宋婆婆。但见宋婆婆脸色一变,就见空中飞来几枚银针,直面像林潋衣射来。 秦朔唇边冷笑,随手将唐轻容往前一推,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唐轻容已经应声倒地。 那宋婆婆见此喝令一声,就见四下忽然出现几个黑衣人,个个手中持刀,看起来面目可憎。 林潋衣吓了一跳,躲在秦朔身后,秦朔只是淡淡一笑:“你们是什么人?” 宋婆婆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撕,确是一个中年男子。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秦朔,就笑道:“好侄儿,可还记得叔叔。” 秦朔一见此人,笑容不由得变冷,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宇文洛。” 宇文洛似乎很满意秦朔的表情,笑道:“好侄儿,你母亲欠我的东西该还了。” 秦朔毫无表情的看着他,忽然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侄儿不知叔父在说什么?” 宇文洛面色一僵,忽然道:“我追了你这么久,你倒是有几分能耐。不如我们赌一赌如何?” 秦朔道:“赌什么?” 宇文洛一笑,指着林潋衣道:“我们就赌她,我赌你会死在她的手上。” 林潋衣一听,顿时一惊,“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秦朔却很是淡定,“一条命罢了,那我便赌她不会杀我吧。” 宇文洛忽然很开心,明明他还悠然的站在原地,可下一刻,林潋衣便觉得脖子一紧。一晃眼的功夫,她已经被宇文洛抓在了手中,“你,你……放……” 秦朔一惊,当下出手就向宇文洛袭来。宇文洛似乎很开心,就在那避闪之间忽然将一支细小的银针插入林潋衣的背上,林潋衣当下觉得一痛,就见身躯被人从后一推,就被推向了另一个怀抱。 宇文洛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好侄儿,接下来的游戏,叔父会好好的欣赏。” 秦朔一惊,低头一看,便见林潋衣正痛苦的捂住耳朵,脸色渐渐发青。就在他想用内力逼出她体内的毒素时,就见林潋衣猛地抬头,脸色暴戾:“我要杀了你!” 第六十六章 还给你什么 秦朔一愣,不由地皱起眉毛。林潋衣虽然茫然,可却未行动,而是站在原地冰冷的看着秦朔。 秦朔见此不由的摇了摇林潋衣:“思虞!” 林潋衣迷茫的抬头:“我要杀了你?” 秦朔一怔:“你杀我?” 林潋衣更加迷茫了起来,忽然背后一阵剧痛扰的她心烦意乱。猛地推开秦朔,她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就向秦朔刺去。 秦朔闭目轻叹,想要侧身避过,林潋衣不会武功纵然被毒操作也不会伤他。可谁知,就在这一刻,秦朔的身体一软,脚下竟然挪不动半步。 秦朔这一次脸色真地变了,“思虞!” 林潋衣手中的匕首停在秦朔的胸口,终是没有刺入。她的双手一阵颤抖,手中的匕首也在不断的发抖,她张了张口,身体完全没有办法自己控制。 林潋衣心中急切,她的脑海之中思绪纷乱,过去的一幕幕鲜血淋漓的场面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一阵头痛。不能,不能再有死亡,她不能杀害秦朔,这是她最敬爱得朔哥哥啊。 林潋衣努力的想要收回手,但脑海之中却有另一个声音不断的喊着:杀了他,杀了所有人。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用尽全力狠狠地咬住嘴唇,鲜血顺着唇角流下,好不鲜艳刺目。她艰难的呼道:“快走……快……” 才叫出这一声,她的身体又不受了控制,手中的匕首刺破了秦朔的皮肤,林潋衣蓦地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右手,几乎要哭出了声:“求你,快走啊!” 秦朔咬着牙,匕首刺入的并不深,他的身体蓦然瘫软,即便是想走也不可能了。(.好看的小说)看着林潋衣青黑的脸色以及空洞暴戾的双眸,他的心隐隐痛了一下。 秦朔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着宇文洛,正见宇文洛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幕,这是他与他的赌局,胜负未分,他跟本无法走出赌局。 秦朔看着面前满面泪水的林潋衣,轻轻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笑道:“思虞,没有人可以控制你。” 林潋衣不住的摇头,发髻上得发带不断的拍打着脸颊,每一下都在抽打着自己。她几乎是尖声叫道:“我控制不住了,我求你,我不想杀了你,不要让我杀了你!” 秦朔却自顾道:“你不会杀我。” 林潋衣此刻已经是满面泪水,手中的匕首一点一点的刺深,她几乎要崩溃了,“你杀了我,快杀了我!” 秦朔苦笑一声:“我怎么可能杀你?” 林潋衣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努力地与控制着自己的那个力量对抗,祈求的看着秦朔,她哭道:“杀了我吧,我不想后悔。” 秦朔皱眉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林潋衣几乎要咬碎了银牙,她猛地推开秦朔,染血的匕首一转,就要刺入自己的胸口。 秦朔一惊,当下用手去拦,可是此刻身体里竟然没有一点力气,刚起身就重重的摔倒在地。眼见那把匕首深深刺入她的心脏,秦朔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静止了。 “儿!”是顾夜雨的声音。 周围的一切仿佛忽然之间破碎的无影无踪,刚才身体里的那股杀意也瞬间消失,此刻的自己倒没有多少疼痛,相反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脱了力,全身疲惫不堪。 秦朔接住倒落的林潋衣,满面痛色与错愕:“思虞,思虞……” 林潋衣看着秦朔,忽然看见一只彩蝶从头顶飞过,她看见顾夜雨一行人正与宇文洛交谈着什么。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开始变得淡了。 “谢谢你,朔哥哥。”谢谢你可以对我说出永不伤害的话,谢谢你是我永远都可以信任的人,这样的你我怎么忍心伤害。 “你,你杀了我,我并不会怪你。”秦朔一向优雅的面容上此刻哪里还有什么温笑,只余下深深的沉痛。 林潋衣微笑:“因为你是秦朔啊。”这个世界上除了父皇之外她最敬爱得人。若是没有顾夜阑的执念,她或许会一直与秦朔在一起。 秦朔将她搂入怀中,将脸贴在她的脖颈之间,林潋衣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皮肤上,她空茫道:“你别难过,我好冷……” 秦朔将她紧紧地搂住,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林潋衣笑着,“我原不知死亡的滋味,曾经诈死的时候只觉得世界都是黑暗的。然而此刻,我却觉得身体好轻,我知道我是真的要走了……” “别说傻话,我还没死,你又怎么会死……”秦朔虽是肯定的说,可是眼眸之中的痛色却无法掩饰。 “顾夜阑……”林潋衣淡淡道出这个名字。 “什么?”秦朔一愣。 林潋衣闭目苦笑:“他说再见,却不想我已经没有机会与他再见了……” 秦朔一愣,还未回话,林潋衣再也没了呼吸。 他呆在原地,刚才她还是那般的鲜活,难道现在永远都不会醒了吗?眼中杀意顿起,宇文洛! 可回头再看哪里还有宇文洛的身影,他紧紧抱着林潋衣,只看见面前的男子脸上的痛色丝毫不亚于他。顾夜雨的脸上此刻是疯狂地,一种不可置信的疯狂。 “她怎么了?又在耍什么花样?”顾夜雨瞪着秦朔,似乎只要他说出一句不对的话,他就会立即要了自己的命。 秦朔不想理她,只勉励抱起林潋衣想要离开。 “站住!” 伴随着顾夜雨的一声呵斥,秦朔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飘来,然而此刻他内力全无,根本无法躲开这一击。 背后一阵剧痛,秦朔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的栽倒在了地上。 秦朔皱眉冷冷的看着顾夜雨,却见顾夜雨冷哼一声:“将她还给我,我留你全尸。” 这或许是秦朔从出生到现在听到的一句最好笑的笑话,然而此刻他却没有一丝笑得欲望。他不开心,是真的不开心。 轻轻抹去唇边的血迹,他淡淡道:“还给你什么?” “她!” 秦朔冷冷道:“她是我南诏的公主,你是西罗的七皇叔。” 顾夜雨脸色一白,几乎是从牙缝里冒出来的话:“她是我的妃。” 秦朔一听更觉荒谬:“公主臂间朱砂完好,谁也不能毁她清誉。” 顾夜雨一听此话,脸色扭曲:“你与她……”毕竟朱砂置于衣袖深处,想要观见除非解衣。可顾夜雨哪里知道这朱砂便是秦朔亲手绘的一只蝶。这本是小时候的儿戏之作,长大之后,不懂男女之防的是她。可是这些话,秦朔并不会解释与顾夜雨听。 秦朔冷哼一声,当即就要离开。 哪里知道顾夜雨本就是不达目的便不罢休之人。见秦朔要走,干脆下手也不再留情,想也不想,一剑便刺了上去。 秦朔此刻没有力气哪里能躲得开顾夜雨的攻击,这一剑没入他的身体,不留一点余地。 顾夜雨见此稍稍一愣,但立即便上前将林潋衣从秦朔的怀中抢了出来,他抱着林潋衣的尸首退后了两步,冷冷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抢走我的儿,你不能,顾夜阑也不能。” 说罢,绝尘而去。 秦朔看着顾夜雨的最后一点影子消失,终是一口心血吐出。他的唇边泛着点点自嘲之意,想他秦朔一生无忧,没有想到最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思虞,朔哥哥没有保护好你,那,便一同陪你上路吧。 但愿,黄泉路上,你我不会孤单…… 第六十七章 你相信我吗? 寒风吹过枝桠,扫下一些细雪。[.超多好看小说] 唐轻容站在雪中看着湛蓝的天空,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绒衣,皮肤有些不正常的白。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小姐,你还这么小,怎么就成天念这些伤感的诗句。叫老爷听见了,又该不高兴了。”旁边的侍女小声的提醒道。 唐轻容面带愁容,正见门外走来一个少妇。少妇装扮甚是典雅,样子也是少见的绝色。唐轻容一见她进门,立即笑嘻嘻的迎了上去:“落华姐姐,你怎么来了?” 落华的唇边含着隐隐的笑意,她低头看向唐轻容,柔声道:“容儿,身子可好了?” 唐轻容听见这话,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倏地一白。惊恐的看着落华,身子不住的颤抖。 落华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轻轻握住她的一只小手,低声道:“这次死里逃生是秦公子救了你,你要知恩图报。” 落华的容颜太美,美得让她有片刻的目眩神迷,想起那个温和的男子,落华脸色依旧苍白无色:“他,他要杀我……” 唐轻容毕竟年幼,想起那天的事,前一刻这个男子还对她温柔的笑,可下一秒竟然用她挡刀。他那一刻是那么的心狠无情,暗器刺入身体的痛她至今还记得清晰。 落华的脸上丝毫没有惊奇,只有淡淡的笑容。然而她的语气却不带有半分笑意:“那是你骗了他,他本想救你,是宇文洛太狡猾。[]想杀你的是宇文洛。” 落华丝毫不在意面前的只是一个孩子,她相信唐轻容可以听得明白,即便听不明白,她也会达成想要的目的。 果然唐轻容一听,缓缓低下了头:“那天,我并非有意想要骗他们。是我丢了娘留下的宝贝,被那位大叔捡去了,他让我骗他们去宋婆婆的茶寮,其他事容儿真的不知道……容儿也不知道,大叔会要杀他们……” 落华听此并没有同情,反倒皱眉道:“你可知道,你害死了那位姐姐。” 唐轻容脸色煞白,此事她真的不知。一听几乎呆住了:“我,我不知……” 落华道:“不知?你已经害死了她。” 落华的话不留半分余地,唐轻容被惊得后退了几步,想到那天林潋衣对她那样的耐心与大方,不由的哭了起来:“我,我真的不想的。” 落华眼眸微垂,轻轻抚着她的发丝,低柔道:“秦公子很伤心,他救了你,你是否应该报答他?” 唐轻容震惊的看着落华,闪着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落华。 落华的唇边露出点点笑意:“我要去看你的父亲了,你先去玩吧。” 唐轻容只是懵懂的点点头,便见落华离去。 顾夜雨将林潋衣放冰床上,此刻的林潋衣已经被换上了一身名贵的华服,容颜堪比芙蓉。这是他的妃,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妃。 顾夜雨只是静静的盯着林潋衣,不言不语。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开口。他笑了一下,竟然比哭还要难看:“这里很冰冷,比不上西罗来的温暖,你一定不喜欢吧。可是我会陪你,我陪你一起住下好不好?” “以前我对你不好,甚至不愿意叫你林潋衣。因为林潋衣属于别人,而邵嫣却是属于我的。”顾夜雨轻轻牵着林潋衣的手,触手冰凉,贴在自己的脸上,眼泪,却顺着林潋衣的手背滑落。 他终究还是哭了。 “儿,我始终不敢相信,你就这么在我面前自尽而亡。在你的心里,到底爱的是谁?你到底爱的秦朔还是顾夜阑?”又是一滴泪滑落。 “呵呵,无论你爱的是谁?那个人都不会是我,对吗?你可以为顾夜阑放弃自由,可以为秦朔放弃生命。你把爱和恨给了顾夜阑,把依赖给了秦朔,把思念给了易含非……而我,你却只有讨厌二字吧。” 他轻轻笑了,眼泪沾湿了林潋衣的华服:“可我却早已逃脱不开你的身影。你生前我将你禁锢,你死后我依然要从秦朔手中夺走你。其实,我知道你的心中是不愿的,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既然你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便把你的肉身留给我吧。” 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原本已经苍白布满死气的脸色,却被他用西罗镇国冰魄为她保存了尸身完好。为她,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轻轻皱眉:“断情草,儿,是谁给你下的毒,是曲飞裳吗?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她,不会顺了她的心。我会将她送去和亲,就送到你的国土好不好。这是我欠你的,我会加倍的还给你。” 林潋衣只是静静地躺着,有了冰魄藏入口内,避免了尸身腐化。此刻的她就像熟睡了一般,可是任凭他如何说,已经再无人回应了。 唐府唐缄书房之中,此刻正站着一个清绝冷艳的少妇。 唐缄看着面前的女子,脸色很是为难。这是皇上的妃子,是东月的公主。她今日驾临唐府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此刻看着正在静静注视墙上画卷的落华,他心中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落华终于开了口:“唐翰林,五年前你的夫人是如何离世的?” 唐缄没有想到这位娘娘一开口便会问及这样的私人问题,他略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他还是答道:“内子当年病重无药可医,这才去了。” 落华“哦”了一声,继续道:“本宫听闻夫人的家族原是苗疆人。她们拥有神秘巫术。” 唐缄本来不欲发作,但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悦了:“娘娘为何对内子的事情如此好奇?内子是湖州人世,什么苗疆,那只是误传。” 落华淡淡一笑,并不反驳他,只是继续道:“南诏苗疆,她是南诏人。” “娘娘自重!” 落华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南诏的前皇后与唐翰林可是亲戚?” 唐缄一愣,他与南诏的前皇后本是表兄妹,只是唐缄低调,这层身份很少有人知晓。自从南诏易主,再也没有人提过此事了。此刻从落华的口中听见,他微微吃惊:“你在说什么?” 落华道:“也许你看过这封信,便会明白。”说着将一封信放在唐缄的书桌上。这是一封用金纸写的信,只从纸张来看,便知这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唐缄微微一愣,拿起金纸,上面内容正是南诏皇后亲笔所写。刚一念完,唐缄脸色大变:“公主!” 落华的表情依旧淡淡,对于唐缄的反应既不高兴也不难过,只是道:“思虞公主原本前来南诏找寻大人,途中却被顾家的皇子劫了去。” 唐缄的脸上露出痛惜之色:“在下有负南诏皇后所托。” 落华点点头:“那唐翰林可知,思虞公主已经亡故了。” 唐缄点点头,当年的南诏前公主毒害先帝一世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公主被九皇叔射杀,他还惋惜了好久。“当年,我并不知皇后将她托付给我,若是知道定会阻止她谋害先帝,也不会落得最终被射杀的下场。” 落华摇摇头,笑道:“她并非被射杀,那个时候她只是诈死罢了。” “什么?!”唐缄不可置信,“那她如今在哪里?” “死了。” “这……”唐缄有些不明白落华的话中之意了。 落华抬起头,声音缓缓:“她是被你的女儿设计害死的。” 唐缄顿时石化。 第六十八章 林潋衣番外 之一 我叫唐轻容,我也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唐轻容。因为在我漫长的沉睡中,耳边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 我,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每每听到那样悲戚痛心的呼唤,我的心都会疼痛难耐。我很想很想,看看那个人的样子!这样悲痛孤凉的呼唤,我难以承受,而我,不想让他再伤心。 醒来时,强烈的光亮刺入我眼,些微疼痛。迷蒙中所见的,是一张张带着忧伤的急切面孔,我,熟悉而又陌生。我记不起他们的名姓,我的大脑就像一张白纸,没有一丝印痕。 “你们是谁?我又是谁?”问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低哑,一股惶恐的心情让我不安。 他们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我,那些眼中的怜悯之意不加丝毫掩饰,刺得我难以遁形。 我害怕这样的眼神,身体不由得往被子里缩了缩。 瑟缩之间,我恍惚听到男人轻微叹息的一声,那声叹息让我的心莫名平静了下来。我转过头,正见一个男人向我走来。 那个男人生的很是俊美,黑发柔顺的披在背后,只用一根细绳轻松系住。那是一个英姿焕发的男人,只要让人看上一眼,便能生出臣服之心。 看着他,我愣住了,心里隐隐有些生疼,身体轻轻颤了颤,我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许是感受到我的惧意,男人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怜爱的向我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用很温柔的眼神看着我,轻声道:“容儿,我是秦朔哥哥……” 是的,这个男人就叫秦朔,他是西罗的丞相,年轻俊美,是很多名媛闺秀心中的良人。(.好看的小说)而我,今年十五岁,已出落得美艳逼人。 人人都告诉我,我淑女盛姿,上门提亲的人更是比比皆是。父亲看着不断上门的提亲者,眼中却无一丝喜悦之色。可他欲言又止,每次看见我的目光都带着深深的忧伤。我不知道他为何总会这样看着我,有的时候我会想,我所忘记的那一切,是不是有着一段很惨痛的经历。 可是我不敢问,我不愿让父亲伤心,只能尽力去做好我为人女儿该做的事情。父亲不爱和我说话,很多时候,我一连数天也看不见他的影子。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后母。可是他们都住在偏院,我很少会见到他们。 每次父亲回来,我都等待在门前,期望他可以和我说上两句话,可是每每他看见我时,眼中都会露出一丝愤恨的神情,那样的神情曾经一度让我畏惧不已。 我只能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是我的父亲,无论我做错了什么,终有一天他是会原谅我的。 秦朔哥哥每天都会来看我,父亲似乎也不喜欢他,可是从来也不会说什么。他的眼中明明流露出的是与对我一般的厌恶之感,可是秦朔哥哥却好似没有发现。他的唇边总是带着可以宽容一切的微笑。 我不知道我如何与秦朔哥哥相识,我曾经与他独处时问他:我们是亲戚吗? 他摇摇头,笑容恬淡:不是。(.无弹窗广告) 我再问:那我们是恋人吗? 问这话的时候,我的脸颊微微泛红,这毕竟是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男子,对于他,我始终带着特殊的依赖。 然而他的笑容依旧是那样的宽容一切:不是。你有喜欢的男子。 那个时候我的笑容僵住了,我不知道他竟然会这样回答。我问他,那个人是谁? 不知为何,听见他这样平淡的告诉我,我竟然有些不舒服。 他笑了笑,只是轻轻摸了摸我的头:一个你很牵挂的人。 我微微有些不满,嘟着嘴道:难道我不是哥哥的牵挂吗?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却没有给我答案。 很多的时候,我经常在想,像秦朔哥哥这样英姿绰绰的男人,应当是驰骋天际的。 醒来已有半年多了,父亲这段日子每天都很忙,我并不知道他在忙弄什么,我曾经想过去帮帮他,却被他无情的斥责离开。 我委屈的躲在屋子里,等着秦朔哥哥到来。 我每天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花池之中与花为舞,和等待秦朔哥哥为我带来新的故事,生活倒也惬意。 秦朔总也喜欢默默地看着我,很多的时候,我都能在他望着我的眼眸里,看见沉沉的悲痛。 我问他:为何父亲对我和他总是怀着敌意? 他笑:他会原谅你的。 我问:我到底做了什么?还是我们做了什么?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低声开口:是我做了什么,不关你的事情。 我猜想,秦朔哥哥自觉对我不起。只是轻容,却一点也不怪哥哥。 我摘下一朵雏菊,含笑递到他的手中,对着秦朔轻声道:容儿只要秦朔哥哥平安。 秦朔的身体微微一颤,神情动容却又复杂难测,一把将我拉入怀中。我轻呼一声,便听见他喃喃道:“容儿,对不起……” 秦朔哥哥的怀抱很温暖也很结实,我趴在他的怀中忽然在想,有一天,他的怀中会有另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必然会深爱他,而秦朔亦会如此的深爱着她。 想着想着,我竟然流下了眼泪。我想我对秦朔哥哥也是不舍的吧。 秦朔去了湖州,自然再也没有人会来和我说话。我并不觉得失望,因为所有人在我眼中,都是一般陌生。 我试着问过自己的过去,知道了很多。可是那些记忆却是那样的陌生,既是是说道母亲离世的那一段,我依然没有感到一点痛意。我问他们我为何会失忆,到底生了什么病。而下人们的回答,依旧让我陌生。我被奸人所害,误食了忘忧草,醒来便是这样了。可是这样的答案,我总是觉得很不真实。若是这样,父亲又怎么会忽然对我冷淡。 我想去问父亲,然而父亲去重重责罚了我身边的侍女。那个时候,我在父亲的脸上看见沉痛之色,那是一种几乎绝望的神色。我当初以为,他会杀了我…… 所以,至此之后,我不再提,既然父亲不要我记起,秦朔哥哥不想我记起,那么我就忘记吧!何必要让他们难过。 秦朔不喜欢我外出,临行前他严肃的叮嘱,不要出府,千万不要! 可是,我还是出去了!跟着我的心,出去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很美,美得像梦境一般!百花吐芬,没有一处不被娇花晕染,我喜欢这里,因为,它让我觉着亲切! 来不及雀跃,便被人扰乱! 一个女子,如娇花一般美丽,兰花幽香,姿态翩然!我不知道她的身份,那个时候我只知道她很美,像天上的仙子。 她也看见了我,她对着我笑,如茉花盛开,悠然娇美:你也是来这里寻九皇叔的么? 我有些无措,也不知是为了她的突然而至,还是为了她口中的九皇叔,或是因为她应该也是个知晓我过往的人! 她不再说话,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平添几分亲切,倒是让我自如许多!我想,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子,必定有一个温婉的身份。 她说,她叫落华。是东月国的公主。 九皇叔顾夜阑,一个英气的男子,他一身黑袍,坐在两匹好马拉载的马车来回巡视着。他的眼中是睥睨苍生的冷漠,那般冰冷却让人沉沦。 我不知道他看见我没有,我只是痴了一下,不禁有些自嘲,龙的儿子怎么会生的难看!那时,我只顾着注视顾夜阑了,却没有注意到落华眼中闪过的那抹精光。 第六十九章 林潋衣番外 二 最近考试啊,抱歉啊~~~我回头补上~~~ 落华说,顾夜阑有一个未婚妻,三年前被送往南诏国和亲。我听着有些惋惜,但也情不自禁的想,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又会有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近来陈国与西罗开战,生灵涂炭,百姓受苦。许是陈国打的急切了,秦朔作为丞相也作为监军前往战场。 家中父亲依然不愿意理我,我常常会前去九里崖,在那里等着哥哥归来。这一日我依然早早的等候在了九里崖里,午后的阳光正好,我有些昏昏欲睡。 我是被一声轻响惊醒的,我猛地睁开眼睛。我恍惚看见,一个黑袍男子面色苍白,他跌倒在百花丛中,腿上不住的留下鲜血,那血有些发黑,看样子是中了毒。 我慢慢的走到他的身边,眉头微蹙,“你中了蛇毒?” 那个男子虚弱的看着我,他的眼睛很漂亮,看见我时,他的眼中似有惊骇。但随之又化作深沉的无波幽潭。见他闭上眼睛,我竟鬼使神差的蹲下身,俯下头,为他一口一口的吸出毒血。 这是我自己都没有想过的动作,我那个时候便想,他是这九里崖的一道风景。我不愿看见他的颓然与倦态。可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过太多。 我将顾夜阑送回了王府,这一路虽不是那么的遥远,可是对我而言却是那样的漫长。见他进府的那一刹那,我再次回到了九里崖。今日的我,还没有等完秦朔哥哥。 还是这个百花丛中,我在那里纤纤起舞,忽然一阵箫声起,我乍一回头,正见顾夜阑站在那里,身形清瘦,手中拿着一支古玉箫,很是清雅。 我好奇的看着他,对他笑了笑。 他放下箫,温柔的说:“姑娘的舞跳得真好,你是谁家的千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想这是他与我说的第一句话,可是我却有良久的恍惚,这个声音很像我梦中的声音,可是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我想我的神情应该是羞涩吧,我道:“我在等我哥哥。” “那日多谢姑娘相救……”他对我说。 自那之后,我们便熟识了起来。他经常在九里崖巡视,似乎是为了防止细作混入西罗,而我在那里等着秦朔哥哥。 他开始陪我一起等,时不时吹箫给我听,和我说些天上人间的爱情故事。那个时候,我对爱情有了一丝懵懂。 我时常会觉得我遗忘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即便是对这懵懂的爱,我也有一种痛楚酸涩的感触。好似我曾经经历过一般,可是我又摇头,我只有十五岁,还会忘记什么年龄。 我并不知道顾夜阑对我是怎样的情意,只有落华知道他与我每日相见。落华那一日告诉我:唐轻容你看不出来吗?顾夜阑是爱着你的。 我那个时候很惊讶,直觉的开始排斥,一向好脾气的我也对落华皱眉:你在胡说什么,我与他只是朋友。 落华只微笑,似乎连眼睛之中都带着笑意。她说:你也爱着他,只是你忘了。 我呆愣的退后了一步,不停地摇着头:你胡说! 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其实顾夜阑对我而言,就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超多好看小说]与他在一起,我从来不曾想过他的身份。他就像一个愿意听我说话,愿意陪我一起等待秦朔哥哥的人。 那一天,西罗打了胜仗,秦朔也回到了家中。那一日,我兴奋的跑到丞相府,却见落华抱着秦朔,脸上犹有泪痕。 那个时候我的脚步忽然顿住了,我听见落华说:我已经不是西罗皇妃,也不再是东月公主。秦朔你娶我好吗? 我紧紧地握着手,这一刻我的整个身体几乎都在叫嚣着,不要答应她,不要答应她。 可是秦朔却笑着点了点头,那是他惯有的微笑,博爱宽容,此刻看来竟令我有着一种怨恨。 我退出了丞相府,一路茫然,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九里崖。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看见他,眼泪便落了下来。 顾夜阑见我如此,眉头皱的很紧:你哭什么? 我只是摇头,问他:樱花开了,你帮我摘下一篮好不好? 他不懂其意,可也是点点头。 樱花树下的我们只是摘着新鲜的花瓣,此刻顾夜阑的脸色是柔和的,这样的神情竟好似看见了秦朔。 他的容貌甚至比秦朔要好,只是他不常笑,所以要严肃了许多。我微闭双眼,说:九皇叔,我嫁给你好不好。 他愣住了,很认真的看着我,却没有说话。我闭着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可我知道他的视线一直停在我的身上。 没有得到他的答案,我再也没有去过九里崖。 秦朔的婚礼终于还是办了,皇上的妃子下嫁给秦朔,其实我并不知道那个皇上自己知不知晓落华的身份,也许是知道的也许是不知道得。 但是这绝对不会有损他的决定。我知道,皇上有意将落华软禁起来,好以此换得秦朔哥哥的绝对忠心。 落华嫁入了丞相府。而我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很是愤恨不甘。那一夜,我等候在他去新房的路口,将他拦了下来。 我不知道顾夜阑对我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对顾夜阑的那份隐约之痛算什么。此刻我只知道,我无法接受他娶别人的事实。我告诉他,不要娶落华,不准娶落华。 秦朔只是淡淡的告诉我:容儿,你不能阻止我。 我听了几乎胆颤心惊,后退一步,猛地摇头:我不管。我去告诉爹爹,你不能娶落华,我要告诉天下人,她是皇上的妃子。 容儿,不得胡说! 这是秦朔哥哥第一次对我发脾气。他的神色很是严厉。那一天,我真正感受到了他的怒气是那么强烈。 落华有了身孕,初听这一消息,我有些意外,但随即心里也升起了淡淡苦涩。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顾夜阑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的样子比往常又要消瘦了许多,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的宽袍,其实我并不讨厌顾夜阑,相反,我是害怕。因为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没有告诉秦朔,我认得那个在昏睡之中唤我的声音,那是和顾夜阑一样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是何时认识他的,我也不知道曾经的我与他有什么交集。 只是那一切我都不在乎了,我想,那漫长的睡梦中,定是他不停地在呼唤我的。 可是,我并没有去问他,也没有去问问任何人。我没有曾经,也不知未来,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很迷茫。 顾夜阑只说了一句话,我便跑了出去。他说:我愿意娶你。 没有带上青青,我自己来到了丞相府。我想亲口告诉秦朔这个消息,他,若是拒绝我便不嫁,若是同意,我便…… 其实我知道,我是自私的,我分不清自己的感情。老鹰破壳第一眼所见之人就认为母亲,而我第一眼见到的是秦朔,就因如此,他也是在我心中不同与特别的存在。 刚行至丞相府,便先闻一阵琴声落下,我有些好奇的停住脚步。正见落华从房中走了出来。她的额间有些细汗,眉目含笑,那笑容那般明媚,竟刺得我的心生疼。旁边一同出来的那个锦衣男子,正是多日不见的秦朔。 秦朔的脸上也带着一些笑意。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只红绳,那是月老庙的红绳,是我曾经拖他给我买的姻缘绳。我心中有些抽搐,刚刚那一曲定是为了落华而奏的吧。 我忽然很怕见到他们,于是我悄悄闪到一边的树丛中,将自己全部埋没起来。 他们一起离去了,那是去皇宫的方向。我忽然记起,今日是团圆节。每个人都可以团团圆圆,而我却只能独自一人清冷寂寞。 心,慢慢冷却。孤独的靠在树干上,我是那么无助。 人物剧情简单剖析(读者必看) 最近的第三卷很多人与之前的情节对不上,说枯燥无聊,剧情夸张。(.)其实只顾写文的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近来更新慢,是因为考试的缘故,我不想写出一些敷衍的东西,这样即便更新很快,想必也不会令人满意。 剧情看不懂是因为我构思比较大,以至于还有许多东西没有解释。有的时候写法和构思不一定会满足每个人的意愿,请大家理解。希望在我的解释和之后的剧情之下能继续喜爱这部作品。 想必大家最觉得奇怪的是林潋衣的身份问题。我记得第三卷一开始也交代过,原本的唐轻容就是林潋衣。 有的人说我最后写的有些夸张,或许是没有之前动情,但初衷是为了使人物更加神秘饱满,也许没有达到那种效果。 这很容易理解,陆小容其实穿越而来一开始是林潋衣,前南诏公主。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以至于忘记了这段记忆,记忆只停留在唐轻容中毒的那一时期,以为自己穿越到唐轻容的身体里,以为自己刚来到古代。其实只是忘记了过去。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再古代活了好些年,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现在的唐轻容,身体里是林潋衣的魂魄,秦朔说会给林潋衣一个新生。这就是她的新生。 再说唐轻容的感情问题,林潋衣最爱的人是顾夜阑,惺惺相惜之意与一开始的挣扎,而顾夜阑心中一直爱的人也只有潋衣一人。他装作不认识林潋衣只是为了保护她。曲飞裳是太监总管的养女,也等于是皇上派来的细作。皇上对顾夜阑顾夜雨早起杀意,顾夜阑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保护林潋衣的身份不外泄。所以装作不认识,后来顾夜阑也因此付出了代价,这误会当然是误会到底才能达到悲剧的效果,达到悲剧的效果才能达到最后的动情。这里暂时不解释太多,后面剧情会慢慢去交代。 二说林风随,看这个姓便知道他与林潋衣是唐兄妹,第三卷没有他的太多笔墨,这主要是源于我实在太懒了,要是写的话只怕一卷不够写,我在下一卷会慢慢写他。林风随的父亲杀了林潋衣的父亲,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兄妹伦理,还有杀父之仇。林潋衣知道之后会如何抉择?但是希望林风随不会让大家失望,毕竟女主只有一个,属于男主的,男二才是属于大家的。 秦朔,这个人物是伴随着林潋衣一起长大的,在感情问题是更多的是依赖,秦朔可以给她安全,占着不同的位置,但是与爱不同,可以说是很好的知己。本来不欲将他们之间感情化,可是后来写着写着,自己也有些喜欢这个一直守护着女主的男子,所以让女主初为唐轻容时,对他产生了一段懵懂的感情。他是给了唐轻容新生的人,可是也同样利用了唐轻容,所以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 顾夜阑与林潋衣的感情戏第三卷不是那么的动情,那段时间思维有些空白,以至于大家不喜欢楠竹,希望能在之后发展的更好。其实这文中对林潋衣最好的是男主,最可怜的也是男主,我在考虑是给男主一个好结局还是悲剧? 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有人说番外对不上之前的文,这更容易理解,林潋衣死了,魂魄给落华留下,放入了唐轻容的身体里。之前唐轻容所说的前世后世,其实只是真正的唐轻容,秦朔让林潋衣霸占了她的身体,唐轻容自然会给她报复。林潋衣是会回归的,也会与唐轻容的身体分开的。 想法太多,导致混乱请大家谅解。希望可以耐心的去看文,这段番外只是觉得用“我”的口吻比较动情一些,她的魂魄进入唐轻容体内,两个人的魂魄受了伤都失去了记忆。但是之后会很快恢复。这一段也会解释她为什么会想杀顾夜阑,误会升级版,就只能尽情的虐! 女主会选择谁,这是毋庸置疑。之后还会说道一个关键人物,钟离轩! 第七十章 林潋衣番外 三 离开丞相府,我的精神尚在恍惚之中,前方驶来一辆马车,周围的人四下逃窜,然而我只顾低着头,却是没有看见听见。(.) 身体猛然被撞飞了出去,我只觉得脑海一阵空白,可身体还未落地就已经被一个男子接住,这是熟悉的气息。 我抬头一看,是一张淡定儒雅的脸。 顾哥哥。我轻轻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完全放松在他的怀中。 昏睡之前,我轻声到几乎无声的对他道:不要回唐府,我不要回去…… 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没有,眼角划过一抹泪水,一阵剧痛传来,整个人都被埋入了黑暗之中。 顾夜阑真的没有送我回唐府,而是将我带回了晋王府。我醒来时,他正坐在我身边小憩,看着他疲惫的摸样,我的心隐隐有些感动。 脑袋一阵刺痛,我轻轻一抚额头,摸到的却是厚厚得纱布。 原来我受伤了。 再去看他,却见他已经抬起了头,正静静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窘迫,却听他开口:嫁给我吧。 我微微一愣,随即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为什么? 他低着头,顾夜阑很少会笑,似乎有着心事,他说:你救过我。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理由,心中微微有些失落,我本以为他是因为喜欢我才会娶我。我笑:你是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是。他回答的没有丝毫的忧郁。 我的心中微微发苦,想了想,有些嘲笑:现在是你救了我。我们算不算两清了。 不算!他几乎是立即的就否则了我的说法。 我错愕的看着他,良久才说出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会是我说的话,我说:你真的非我不娶? 似乎是我的话太过于直白,只见他万年不变的俊脸瞬间一红,竟是羞涩的表情。我大窘,当下咳嗽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老脸丢尽了。 还好顾夜阑的定力比较高,只轻咳了一声便道:是。 我顿时石化。 我也不知道顾夜阑为什么执意要娶我,本以为只是他一时脑热才答应下来的事情。可没想到两个月之后便有圣旨下来,将我赐婚给顾夜阑。 顾夜阑亲自带着圣旨前来,当他把圣旨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有些不敢置信。这一切都好像在梦中。他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我的眉心:你不说话吗?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这样的男子,竟然为报我的救命之恩而将自己以身相许给我。(.)我想了想,说道:以后你要恪守夫德。 这一次,是顾夜阑石化了。 我与顾夜阑的婚事本来定在一个月后,可是没想到陈国卷土重来,大战在即,秦朔又去了战场,这一次顾夜阑也去了战场。 临走的时候,顾夜阑把我拉到九里崖,他将我抱在怀中,轻声对我道:容儿,你要每天在这里等我回来,一定要等着我啊。 我点点头,也轻轻地抱着了他。 顾夜阑和秦朔走了,我照旧每日都去九里崖等待他与秦朔归来。 这一天,我来到九里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身明黄长袍,袍上绣着龙图,在这西罗里敢这么穿衣服的只能有一个人。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轻轻作礼,却是没有开口。 男人看见我眼中露出一抹惊艳与诧异,他忽然笑了,对我道:你就是唐轻容? 我不知其意,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男人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我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逼近,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脚。见我如此,他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怯怯的抬起头,点点头:你是皇上。 他笑了一下,整个人充满着威胁:你很怕我? 我顿了顿:民女不能怕。 他似乎没有听见过这种说法,有些稀奇道:哦?为何不能? 我想了想,道:民女惊扰了皇上,请皇上赎罪。 说着跪下身去。 顾识彦抬手将我扶起,我下意识的缩回手,避开了他的接受。 他的手尴尬的伸在半空,我颤抖的抬头,复又低下。 他收回手,淡淡道:你还没有告诉朕,为何不能怕朕? 我心知他有意为难,叹息一声道:民女是九皇叔的未婚妻,只应该敬重皇上,而不能去怕皇上。 他顿了顿,喃喃道:九皇叔很执意的要娶你,听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点点头,却因这个理由微微有些失望。 他唔了一声:你一直在这里等九皇叔? 我想了想,不知他是何意,但依旧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低声道:九皇叔还要三个月才能回来,你且先在宫中住下吧。 我猛地抬头,惊愕的开口:这恐怕不妥。 他的脸色一变,语气不容置疑:朕的美意,还望你不要推辞。 我心中一凉,知道自己已然成为了他牵制顾夜阑的质子。可是,他是皇上,我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在宫中住了一个月,我见到了一个女人。她是南诏王的宠妃,尽管大家对她的身份十分避讳,可我依然在下人的口中得知她是顾夜阑一直很爱的女人,后来因为联姻从此分散各地。 这一次她来西罗只是受了南诏王的准允,让她来探望养父。 在皇宫里,每日都能收到顾夜阑的来信,信中有的时候只说几个字,可是都是为了我的平安。我心中很是感动。 顾夜阑回来的那一日,我在九里崖等他。他站在我的身后许久都没有出声,直到夕阳快要落山,我准备回宫之时,才看见他的身影。那个时候的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眼中弥漫着一股温柔之意,我乍一见他时,微微有些脸红。想了想,想了在想,他始终站在原地不曾走过来。我终于迈开了脚步,走过去轻轻环住他。他瘦了很多,我想,我有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矜持一点,可是在他面前,我似乎总是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顾夜阑也抱着我,低笑一声,在我耳边道:容儿,你可思念我。 我想了想,应该是思念吧,要不然我每日都跑来九里崖做什么?我点了点头,那一天他很开心,将我接回了晋王府,我本想说这样于理不合,毕竟我与他还未成婚,他就要和我同居?! 虽然,这一点算是我多想了…… 第七十一章 林潋衣番外 之四 顾夜阑每天都陪着我四处游玩,他似乎除了每日要进一趟皇宫之外,所有的时候都陪在我的身边。我有的时候觉得,他似乎是在故意缠着我,而我,时常有些无奈的想,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何愁没有人会嫁给他,自己能与他订婚恐怕是我三世修来的福气了。 对于这桩婚事,我其实并不敢有多少不满之心,因为无论怎么比,我与顾夜阑都相差太远,能有他的眷顾便是奇迹了。 这一日,我如同平日一般摘着一串葡萄直往嘴里送。顾夜阑迟迟还未回府,我百无聊赖的剥着葡萄皮,有一下没一下的。忽然侍女来报,说:唐大小姐,曲妃娘娘驾到。 我稍稍一愣:曲妃是谁? 侍女见我疑愣,有些诧异,但依旧为我解惑:曲妃是南诏皇妃,与王爷是故交。 她一说完,我便明白了。曲妃就是顾夜阑最爱的女人,一个叫曲飞裳的女人。我对曲飞裳其实是有些顾忌的,她与顾夜阑曾经是一对璧人,而我,与顾夜阑只相识不久而已。 想着,我对侍女道:告诉曲妃,王爷还会回府,请她去前厅休息。 侍女点头称是,忙退下。 我的心绪有些添堵,站起身来,走到床榻前蒙上被子便埋头苦睡。我有一个不叫缺点的优点,那就是遇到一些无法解决的烦恼,便会以不断的睡眠来忘却。 朦朦胧胧之中,我听见一段对话传入耳中。 我睁开朦胧的双眼,有些疑惑的看着门外,只听见一个阴柔婉媚的声音低泣道:殿下,我知道对我还未忘情。[]可是,你也不该拿另一个女子来代替我。你明知我总是喜欢在九里崖等待你归来,在花海里为你跳舞。你便是看见她在跳舞才会想要娶她的吧。殿下,你如此做,让裳儿如何放心离去?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还未想清楚她的意思,便听见曲飞裳又道:殿下,裳儿见过她,她的一举一动真的和裳儿很像。殿下为她痴迷裳儿本该要高兴的。可是让她取代我,殿下你真的会开心吗? 说道最后,这个声音已经泣不成声。我的心一阵揪痛,原来顾夜阑说要娶我,对我好,都是因为曲飞裳。 那我,从头到尾,原来不过只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想来心头一阵寒凉,脸上传来一阵潮湿的触感,触手一抹才知自己竟然哭了。 悄然的回到床上,我不想被他们发觉我在偷听。 从那以后,顾夜阑依旧每天都陪着我,在我的印象里,自那次之后,他似乎再也没有去见过曲飞裳。时间愈久,我越觉得落寞。 她在花园中流泪的模样让我不忍了,我很少再踏出房外。顾夜阑对此并没有说些什么,还是如往常一样一直呆到天黑才回房。 终于有一天,我狠了狠心,对他道:九殿下若是为了报恩,大可不必娶我。我并不想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 当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是对曲飞裳不忍,可也不至于将自己的幸福推走!我是懊悔的,可是也隐隐期待他的答案。 顾夜阑很是吃惊,我低着头,也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冷厉目光。我终是没敢再抬起头来,心中隐隐作疼!我听见顾夜阑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这大殿中很是凄凉悲哀,他对我说:容儿,你这么快就厌倦我了么,你的心里已经没有属于我的位置了吗? 他的话说完,便重重一甩衣袖,毫不留情的走了出去。我抬起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我知道我伤害了他,心口的疼痛渐渐清晰,可是此时后悔再也来不及了。 那天之后顾夜阑没有再来过,听青青说,他这几晚都在书房之中处理政事。 不知怎么的,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这一时刻,我才明白,我也是那般不愿意他去找曲飞裳的,也许我已经开始在意他了。 这一日,我在房中绣着针线,冬天快来了,我要为父亲做件冬衣。 青青从外面走了进来,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我看了她一眼,笑道:有什么事吗? 青青脸上有些忧色,说道:曲妃让蓝蓝来请唐大小姐去九里崖赏花。 我微微一愣,这是我来晋王府后,她第一次邀约,近大半年的时间里,我们没有见过面。我不曾见过她,她亦不曾来找过我。 我想起了那日她苦涩悲泣的话语,想了想,应了邀。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踏入的是无尽的深渊。我忆起了一切,却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青青被蓝蓝拉走了,我想曲飞裳一定是想和我单独说说话。 九里崖,正是那日与顾夜阑相遇的地方。也是和幻境中一般的场景。 我到的时候,曲飞裳正在风中翩然起舞,而一旁为她吹箫的是一个素衣男子。 我的泪流了下来。多么熟悉的画面,只是起舞的不是自己了。 心,被狠狠刺痛了。 这位是?唐大小姐?你怎么来了……曲飞裳看见了我,她的神情有些尴尬,似乎想不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顾夜阑也看见了我,他的眸中也闪过一抹惊讶,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他抿着唇,神情淡淡,良久才对我说道:你不在府中休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听得我心里一痛。我抹去眼泪,也淡淡的回道:我来这里等秦朔哥哥。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说,和梦中一样的场景,我自觉的说出了口。 顾夜阑听了我的话脸色一白,他的眼眸冷厉,神色很是冷然,让我竟有些心颤。 他转过身,从我身边走过,我不敢去看他。我听见他在我的身后冷冷说道:记住,唐轻容,你即将成为我的妃! 我的身体颤了颤,再回头去看,他已经自顾骑马离去。 曲飞裳没有看向离去的顾夜阑,而是静静地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有些奇怪。 我本以为她的心里会难过,但一想到刚才她的那句话,心里不由得冷了冷,我淡淡说道:曲妃,你找我有事吗? 曲飞裳对着我笑,她说: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吗?你是我的替代品,殿下他,只是认错了人。我很抱歉。 说到这里她笑得更柔媚了:我怀孕了,怀了殿下的孩子。 我的脑中一空,差点站立不住,曲飞裳后来说些什么我都没有听见,我的脑中只知道:曲飞裳有了顾夜阑的孩子。 那我又算什么,我忽然感到窒息。 怎么这么傻,为何会相信这是爱情。我本就是作为人质的存在,为何还要把顾夜阑的那份宠爱当成爱情。他眼中的那份爱,其实都是属于曲飞裳的吗? 是啊,娶自己是因为稳住秦朔哥哥,平衡父亲的势力。而对曲飞裳,那定然是爱了。她即便嫁做她人妇,他都依旧爱她。 为何自己从来没有想过。 殿下说,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定要亲自看着他长大。曲飞裳说这话时,脸上尽是女儿家的娇态。那笑容叫幸福。 可是,你是南诏的皇妃。我皱着眉头,低声提醒她。 曲飞裳对我一笑:你在说什么? 我听之一愣,曲飞裳的笑容里似乎对我有着一份敌意。是我分享了她的爱,她一定很恨我。 我害怕这种怨恨,便想离去,我,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唐轻容!”曲飞裳忽然大喝一声。 我不解的回头,便见曲飞裳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她的身体滚了两滚,便要跌入崖下。 我惊叫一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看似繁华铺散的山是有悬崖的,而那个悬崖正在我们的身后。 第七十二章 林潋衣番外 之五 曲飞裳落下悬崖的那一刻,一道黑影从旁边迅速掠过,待我反应过来时,便看见顾夜阑正站在我的面前,而他的手里正抱着曲飞裳。此刻的曲飞裳身下一片血迹,我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顾夜阑苍白的脸色喃喃道:不是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解释,只是从顾夜阑出现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这是一场阴谋。我看着曲飞裳,急切道:是她自己摔下去,我,我根本就没有碰她。 可是顾夜阑并没有让我解释,他只是冷冷道:够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的心顿时落入了冰窖。顾夜阑,你不信我吗?不,他不是不信我,而是他只是相信他的眼睛和曲飞裳…… 我回到了唐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敢面对顾夜阑,还是不想看见他们亲密的模样。 过了两日,圣旨到了:唐缄之女唐轻容谋害南诏帝妃,南诏皇嗣流失,本因赐死。但念及唐女本性纯良,遂赐为娼妓,永世不得赎身。 娼妓!听到这两个字我几乎不可置信。我猛的抬头,对着宣读圣旨的太监道:你说什么? 那太监斜斜看了我一眼,有些蔑视道:多亏了唐大人和丞相大人为你求情,否则,你现在必定是死路一条。 我站起身,已经动作太快,以至于脑中有些眩晕:我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罚我,我要见皇上! 太监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现在你只是一个娼妓,想见皇上,下辈子吧! 说着便让人来拿我,我惊惶的退开:你们不要碰我,他不会不信我,我要见他。 我要去见顾夜阑,我不信他会这么对我。 不顾众人的阻拦,我心中已有执念,还有谁能拦我。 站在晋王府门前,我的脚下仿佛千斤之重。那是他的孩子吗?因为曲飞裳,所以他将对我所有的关爱都收回了吗?为什么我要成为她的替代品。 我走了进去,正听见曲飞裳在说话。 殿下,你说过会护我守我一生一世,嫁给南诏王非我所愿,若是可以,我宁愿与你浪迹天涯,殿下你可愿意带我走。 我的心猛地一沉,便听见曲飞裳继续说道:殿下,孩子没有了,裳儿不怕。我们会再有孩子的,对吗? 我的心不可遏止的刺痛起来,我猛地走了出去,正见曲飞裳苍白着脸看了过来。此刻她正倚在顾夜阑的怀中,顾夜阑也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掠过一抹讶异。 我茫然的走上前去,对着曲飞裳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曲飞裳的秀颜上还沾着泪珠,听言低泣出声,往顾夜阑的怀中缩了缩,虚弱道:殿下,让她走吧,裳儿不想看见她。 我抬头看向顾夜阑,期待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动摇,哪怕是一点不忍也好。可是没有,他只是抱着裳儿,声音与初见时一般的淡漠:你走吧。 这一刻,我宁愿我什么也听不见,惊骇的退后一步,我忽然很愤恨他怀中的女子。(.好看的小说)若是没有她,我就不会有今天。想着,我猛地推开顾夜阑,紧紧掐住曲飞裳的脖颈,拔出了早已藏在袖中的匕首,架在曲飞裳的脖颈上。 曲飞裳哪里想到这样的变故,一张俏脸此刻惨白一片,她哽咽着:王爷,救我…… 容儿!住手!顾夜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抹急切。 我想他是如此的在意曲飞裳,连神情都变得急切起来了。想到这里,我的心一痛:她害我,你还要护她? 顾夜阑握紧了拳,一路走来,站在离我一米的距离。我咬着唇,带着曲飞裳不断的往后退去,手上的匕首轻轻划破她的皮肤,流出殷红的血液落在地上,曲飞裳轻呼了一声,泪水落在我的手上。我的脸上也是前所未有的慌张:你不要过来! 顾夜阑仍是面无表情,语中隐隐有一丝警告:放开她! 我怔忪了一下,他何时用过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过话,眼前的顾夜阑早已不是当初与我相识的顾夜阑了。手腕上一阵刺痛,曲飞裳咬在我的手腕上顿时鲜血直流。我的眼前仿佛是一片猩红,愤怒加上疼痛让我体内的杀意疯狂的蔓延。 我想也未想,就将匕首狠狠的刺向她的背心。 “砰” 伴随着沉闷的碰撞声,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一口血涌上喉头,猛地喷出一口血…… “顾夜阑……”我怔怔的看着他,原是千钧一发的那一刻,顾夜阑将曲飞裳推开,我手中的匕首刺入他的胸前,而他,也将那一掌狠狠拍向我。 此刻唤来他的名字有些吃力,这个名字,曾经给了我多少美好的回忆,此刻却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想哭也想笑,看着他胸前的匕首,我竟还在担心他的身体…… 眼泪先一步承受不住心中的疼痛而滑落下来:顾夜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捂住胸口,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胸,如同他一般,是那样的鲜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晋王府的,走出去的那一刻,我终于放声大笑,只觉得每一个血管都在爆破。 耳边传来属于他的声音:别再来找我……从此之后,你我形同陌路…… 这刻骨铭心的痛,我想我这一生都无法忘记了。 跌跌撞撞的走在街上,我的样子一定吓人极了,这样的苍白,伴随着鲜血的血色。我随着意识走到了九里崖,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将是一切终结的地方。 唐大人和秦朔哥哥都为我求情的吗?可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若是作为娼妓的身份受尽世人百般凌辱,那我还要活着做什么? 这样的痛苦,令我无法忍耐。 我走到了曲飞裳跌下去的那个悬崖边。真的,来到这里无数次,我从没有真正接近过这个悬崖,此刻看来尽是这般的美丽。它仿佛在召唤着我,引我一步步走向前去。 “站住!” 意料之外的声音,我听来却恍如隔世。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顾夜阑的声音此刻听来有些急切,我竟然有些恍惚,他明明之前的一刻还那样的冰冷,为何站在这里之后,他又仿佛变回了当初的他。 我回头去看,若不是看见他衣襟上的血,我还要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我看着他,苍白的笑了一下:你来做什么? 他看着我,眼中流连着我说不出的神色:你要做什么? 他清冷的声音好像一把无情的刀,一刀一刀,直要将我千刀万剐。 我背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向悬崖,身后的脚步声猛地上前。我乍然回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喝道:不许过来! 顾夜阑顿了脚步,看着我,竟好像在害怕。 我嗤笑一声,害怕?他怎么会?我说:你是害怕我死了,太便宜了吗? 他抿着唇,眉头紧皱:没有人想要你死,你过来。 说着他向我伸出了手,我摇摇头:我不会去做娼妓,与其这样苟且的活着,我宁愿去死。 顾夜阑的身躯一僵,脸色一白,张了张口,只道:你先过来,我不会让任何人侮辱你。 我退了一步,惨笑:顾夜阑,你我,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说完,我决然的跳下九里崖,我想,这一次,我应该是死了,不知为何,脑海之中忽然掠过无数画面, 衣衣…… 衣衣是谁? 原来那就是我吗…… 第七十三章 林潋衣番外 之六 殿中站着黑白两道身影,显然是两种很极端的色调。顾夜阑的神色恍然失神,站在那里竟有些死寂。 秦朔负手于后,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喜是怒。 直到落华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神情,对着秦朔说道:“大人,她已经醒了。” 听到这句话时,顾夜阑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脸上明显的轻松了下来。 秦朔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未说,便独自离去。 “唐缄大人已经自尽了。”门外走进来一名侍女,对着顾夜阑禀报。 顾夜阑微闭上眼睛:“可有交代什么?” “唐缄大人说,他对不起夫人,也对不起小女。” 顾夜阑叹息:“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不要让皇上知道。一切按计划进行吧。” “是。” 西罗之春,今日小雨纷纷,犹如伤心人垂泪不止。 顾夜阑看着天空飘下的小雨,茫然惆怅之中寻不到答案。 他不禁望向平静如水的她。她伤心吗?她苍白的脸色,淡漠的神情仿佛秋霜冬雪,毫无半点生气与热情。 那决然的一跃,却不知几乎要断了他所有的执念。他跟着她,似乎是被一根无形的线而牵引,一起落入崖底。若不是他武功高深,她只怕此刻早已尸骨无存了。死过一次的她,竟然还是不懂得生命的可贵。 魂魄受损,那一刻她是想起了一切的。她说她倦了,怕了,不愿再与她无休止的纠缠不清。这样的世界让她感到害怕与无助。她一次次的被欺骗,被伤害。现在的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与任何话了。她求他让她解脱,殊不知这样的请求对于他而言,是多么的残酷。 而此刻,她的魂魄受损,真正忘记了前尘所有的一切,现在神情淡漠的她可会伤心了? 顾夜阑离开画景山庄,他看着天空长叹,走向唐府的方向。 门前站着的人赫然是唐缄的模样,他正等候在门前,见顾夜阑到来,对其作揖道:“九殿下,草民已经等候了多时。” “照本王的安排,你且按本王说的去做。”顾夜阑淡淡吩咐,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王爷,不知这卷圣旨?”唐缄拿出手上的圣旨,等候顾夜阑的指示。 顾夜阑看了看,这是将唐轻容罚为娼妓的圣旨,他看了一眼,随手接了过来,手下暗自运功,转眼之间一卷圣旨已经化为乌有。 替身唐缄饶是习惯顾夜阑的冷漠,也不曾见过他做出这等毁掉圣旨的事情。一看之下竟有些目瞪口呆。 “圣旨之事除了那么几人,无人知晓。这唐府的人也该换了。”顾夜阑的声音淡淡的。[] “是,王爷尽管放心。”顾夜阑的话令替身唐缄回过神,他注视着面前的男子,恍然悟起自己此刻才是真正的唐缄。 回到王府,意外的发现曲飞裳正站在殿里,顾夜阑的眉头皱了皱,越过她的身边,并没有说话。 曲飞裳见他如此,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王爷,你答应裳儿的事?难道就不算了吗? 顾夜阑挥开她的手,这一次毫不留情,曲飞裳呆了呆,看着顾夜阑,有些不可置信:王爷,你…… 顾夜阑慢慢回身,语态清冷:曲飞裳,本王不想再与你继续演戏,你做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曲飞裳一愣,忽然脸色苍白:“王爷,你在说什么?” “曲飞裳,当年的致函。”顾夜阑看着她,“从你出现在我面前,假称自己是林潋衣的时候,本王便知你不是她。” “王爷,你在说什么?”曲飞裳咬着唇,脸色惨白。 顾夜阑冷哼一声:“你替皇上监视本王,算计本王,无非是想得到先帝的诏书。” “王爷!”曲飞裳急了,“不是这样……” “不要说了!”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嘲讽,“不是这样,又是怎样。你们知道衣衣将诏书丢给我,便来算计我,当初是为了引出她,现在她死了,还要利用唐轻容来牵制我?” “王爷,不,不,裳儿对你一片真心……”曲飞裳上前抓住顾夜阑的衣角,顾夜阑对她一直都是温柔相待,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 “王爷,你说过你爱的是裳儿……”曲飞裳满脸泪水,被送去南诏成为帝妃她已经很不甘心了,现在顾夜阑竟然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顾夜阑狠狠的掰开她的手,冷声道:“若不是这样说,你们会相信我?” 曲飞裳痛苦的摇头。 “我为了不让你们伤害衣衣,却让自己伤害她至深。她是如此的爱我,如此的信我。可我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顾夜阑低吟,转目望向窗外细雨迷蒙。“这场雨也该停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若爱她,为什么不带她走,为什么要让我相信你是爱我的,为什么我得不到你的心?”曲飞裳质问着他,却摸不着他的衣角。 顾夜阑不愿再与她纠缠,当下就走。 曲飞裳尖声道:“顾夜阑,你不准走,她应该沦为娼妓,你竟然毁了圣旨!” 顾夜阑一顿,冷冷回眸:“你跟踪我?” 曲飞裳一顿,随即凄凉的笑了起来:“若不是如此,我怎么知道你竟然敢公然违抗圣旨。你若是敢娶她,我就告诉南诏王,是她杀了我腹中的皇儿,到那个时候,没有人能救她。南诏与西罗也会开战,西罗还能承受的了嘛?到那个时候,你顾夜阑就是西罗的罪人!” 顾夜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就在曲飞裳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顾夜阑的时候,她只觉左胸一凉,一阵清风吹过。她低下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上的那一柄长剑。 耳边传来顾夜阑淡漠到极致的声音:“我不会给你机会。” “住手!”身后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顾夜阑不用回头也知是谁。 他淡淡的抽回剑,曲飞裳无力支撑倒在血泊之中。顾识彦上前一步,看了一眼曲飞裳,再转眸看向顾夜阑:“九皇叔想过后果吗?” 顾夜阑唇边牵出一丝冰冷的微笑:“曲妃想不开想要自刎,本王拦不住。” 顾识彦表情一滞,“九皇叔你……” 顾夜阑回头:“皇上,臣要娶唐翰林之女唐轻容为妻。” “不行!”顾识彦几乎想也未想便拒绝了,“她是罪人,怎么可以娶她。” “曲飞裳已经承认是自己摔倒,折损的皇子。”顾夜阑的声音淡淡的,却是坚定不移。 顾识彦呆了呆,他何时见过这样的九皇叔。他静默片刻,忽然笑了,他盯着顾夜阑的眼睛,低声道:“九皇叔既然一定要娶,朕便准了你。” 顾夜阑面无表情的跪下:“多谢陛下。” 第一章 本公主要感谢你 陈旧的殿前一大块灰尘被震落,沉闷的轰隆巨响从南宫传来。(.好看的小说) “思虞,思虞,你听见了吗” 发丝散乱衣裳褶皱的女子从殿外匆匆奔进来,她的面容本生的十分姣好,然而此刻脸上却带着焦急与惊恐,最令人感到可惜的是她的眼睛。那里面好似蒙了一层雾,没有心智,只剩下空空的迷茫。 殿中的女子只着一身白衣,发丝简单的用一根细绳系住,女子有些绝色的容貌,乍一见,竟仿佛落入人间的仙子。然她美好的脸上,右脸颊处长长一道疤痕竟十分深刻。 侧耳去听,这是属于火焰燃烧的声响。一股烧焦味从门外传了过来,白衣女子皱眉起身,走到殿前。抬头去望,但见火光映红了大半个天际,似要将天幕划开一个洞来。 她的眼睫颤了颤,怔怔的看着火焰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 “那是什么地方?”她小声的开口,整个人怔怔的看着前方,视线几乎收不回来。 痴傻的女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火焰弥漫的地方,忽然很开心的笑了起来:“思虞,你好笨,那里是小哥哥的宫殿。皇上说,小哥哥住的地方,谁也不能去。” 这一刻,林潋衣的双眸睁大,天地之间,她的眼中只有那一片冲天的火光。 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她冲向了那火焰的源头。 魂魄幽幽,世间千年沧桑,这场火焰仿佛将世间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咳咳……”刚踏入殿前,一阵呛鼻的浓烟将她熏醒,她睁开眼,看着四周的火光,却没有再见任何一个人走出来。 火势太大,她几乎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她心中焦躁不安,这样的火势,四周却无一人,她甚至不敢相信,他还在里面…… 张了张口,她本想喊他的名字,可是刚到唇边,便又生生的顿住。 “傻瓜……”她终是含泪喃喃,看着火光之中的那一抹黑色,终是踏了进去。 燃烧的大殿里弥漫着阵阵浓烟,她有些狼狈的捂住口鼻,其实此刻的她已经感觉到似乎在下一刻自己就要与这宫殿一并成为灰烬。 可是尽管这样又怎么样呢?她凄惨一笑,经历了三生三世,她早已不在乎生死,若是能永不超生,或许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吧。 大殿之中盘坐着一名男子,男子的容颜安详,好像入睡了一般。他的容颜清冷俊逸,此刻静默的毫无生机。尽管他穿着黑衣,可是她依然看见了那滴落在地上的一点殷红。 泪水夺眶而出,她慢慢走上前去,轻轻拭去男子唇角残余的血迹,微笑的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他的怀中。 “傻瓜,除了我,谁还可以夺去你的性命。”她伸手抱住他,说,“若是你累了,我便陪你一起死。” 世界一片静谧,只有火焰发出阵阵毁灭的声响,然后她笑,紧紧的抱住他,她的笑容很美,在这火中荡漾着一种决然的色调。 三世的纠缠与矛盾,爱与恨都已经不再重要。 生前,他们不能幸福得在一起,那么就让死来成全他们吧。 这样,是不是不会那么忧伤?…… 一声轻轻地叹息在这场对峙之中如惊雷入耳。所有人还未来得及看向场中的变化,便见一抹明黄色已经走入了这场纷争之外。 见到来人,所有人都是一怔。 然,来人只是看着林潋衣与顾夜阑,轻笑一声,在所有人都安静的时候,这声笑声是那样的清晰,他道:“当日ni站在扶桑花下,瞧着九皇叔说,大叔,若是有一天我走丢了,你会把我找回来吗?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你与九皇叔之间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 林潋衣抬起头,想起了一切之后,看见每一个人都恍然看见昔年的绮梦。再见顾识彦,她不由的想起了那深远的一幕,想来瞧着他说:“当年孝宗帝死去之前,曾召见过我。他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也似乎早已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说,所有的儿子之中,最像他的是你与七殿下。那个时候我便猜到了你会谋害他,只是没想到,你下手的速度超过了我的想象。那一杯毒酒是我看着你下在酒水之中,也是亲眼看见你父亲喝下而没有阻拦。” 她淡淡的说着一切,当年的惊心动魄与乍一见见到这场阴谋的惊骇与担忧此刻已经消失的无隐无踪了。她说着,脸上也随之流露出一丝笑容,这并非是开心,而是觉得太过于平淡的话应该配上一点同样惨淡的笑容才足够完美。 这一段经过本来是除了顾识彦与曲百事之外,没有人知晓的,可是如今,林潋衣竟然用这样淡漠的语调在众人面前说出了一切。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他的脸色瞬间变幻莫测。 顾夜阑听到这一切时,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顾识彦,没有说上一句话。 顾识彦惶然的看了看四周,忽然冷笑出声:“你一个亡国公主,还想要动摇朕的权威,你以为这样做,西罗子民就会受你蛊惑,亡国妖女,毒害我的父皇,必死无疑。” 林潋衣轻蔑一笑:“本公主似乎也说过,遗诏在我手,你想如何反驳?” 顾识彦脸色一白,那脸上是肃杀之意,良久之后他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忽然拍了拍手,四周立即出现了数名弓箭手,将他们团团围住。 只听顾识彦冷冷的语调说道:“你纵然有几条命,今天也一并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这一刻,林潋衣有些头痛欲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一个身份罢了,竟然让她痛苦了这么多年。她到底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似乎她总是没有看清。 想来,自己还真是失败。看着顾识彦,她忽然笑了:“你想杀我?你难道不知道死亡是最可笑的结局吗?” 死过这么多次,她哪里还会害怕这种死亡的感觉,不过是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然过了一世之久。 此刻宇文洛等人的面色也变了,所有人都看着四周,没想到顾识彦会在中途杀来。 就在所有人想着对策的片刻,只听一阵马蹄声从远走近。 林潋衣抬头,只见另一队人马迅速的移入场内,那秩序井然的军队,让她有些陌生。她苦笑一声,顾识彦安排的的确很完美,在这样的铜墙铁壁之下,纵然她是诸葛转世,恐怕也想不出对策。 她感到周身虚软,刚刚恢复记忆,体内另一个灵魂也随之苏醒。冷汗不停的流下,不知何时已冷汗不知何时已浸透衣衫。看着前方的来人军马,只觉得一片恍惚。 然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出乎意料,只见当先白衣将军下马大步走到她的身前,待看清来人的脸庞时,她几乎是直觉的皱了皱眉:“钟离轩?” 钟离轩意气风发,他是一名将领,眼中有着将领的果敢与睿智。 “臣护驾来迟。”钟离轩垂眸,恭敬的语气让所有人都震惊。 护驾,他说……护驾。 林潋衣低头看着这位陌生的将军,印象之中他只是东月国的将军,跟随着落华一起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你可是拜错了人。” 钟离轩抬眸,一双眸子极亮。他说:“不知公主可还记得,公主六岁之前的贴身影卫。” 林潋衣愣了一下,她冷冷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钟离轩看见她的动作,眉峰轻轻一抬,却不作声。 此刻的林潋衣发髻已经散乱,青丝散在双肩之上,衬得脸颊毫无血色。她望着随时要将自己粉碎的宇文洛,与下一刻就可能下旨用千军万马将我绞杀的顾识彦,以及奄奄一息,盘坐在地上却睁着清澈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的顾夜阑。 她本想要一心赴死,那个时候的决绝,此刻似乎如这些被燃烧的草灰一般,只余下浅浅的余温,她漠然开口:“你是沈云凰。” 钟离轩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低下头,态度谦卑:“臣恭迎公主暂避东月,免受兵事滋扰。” “你真是忠心耿耿,本公主感谢你。”林潋衣轻轻一笑,竟是出奇的妩媚。 父王,已经过了两世,思虞已经忘记了您太久了,往后再也不会了。 林潋衣握了一下手中沾血的匕首,轻轻松开,“咣当”一声,匕首落地之声,带着一种决然与悲剧的气息。 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要用心的去活了。 第二章 霸占了他太久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缓缓自天空飘落,染白了洁净的天空,更染净了整个梨花堂。(.无弹窗广告) 偶尔会有几许强风飘过,吹落了枝头的白雪。在白茫茫的风雪之中一抹红色的身影夹杂其中,这不是第一次见到雪,可每每见到雪时,她都会觉得无比的宁静。 林潋衣轻轻伸出小手接住白色的雪花,长袖退至手肘,露出雪白的肌肤。 看着冰冷的雪花在手中慢慢融化,然后渐渐化成一滩水泽自手中滑落。她闭上眼睛,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吸入的尽是冰寒之气,然而她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也更愁了。 “公主。” 林潋衣慢慢放下手,幽幽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来人。“怎么了?” 随着林潋衣转身,沈云凰的眼中一亮:“公主,那唐轻容醒了。” “唐轻容?”林潋衣垂下眉头,胸口的伤口只剩下一个疤痕,当初一刀入心,因为不想伤害秦朔之外,更是因为自己仿佛在被什么操作,不是为了杀秦朔,而是为了杀她。 林潋衣折断一只树枝,唇边露出一点讽刺的笑意。自杀?她怎么可能这么轻生。复生,借用别人的身体,这个计划到底是为了成就她,还是为了成就他自己。 她看着天空,白净的脸上渐渐染上一丝冰冷的笑意,一个修长的身影在她的心中慢慢浮现。她随之一愣,扬起一抹冰冷的笑。 这样的笑容使她看起来更加遥远了。 至于唐轻容吗?借用了她的躯体这么久,她想报仇我可以理解,可她竟然让我与堂兄相恋,确实不容。 想起林风随,林潋衣仰眉微蹙,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连带着眸中的愁绪也收敛了起来。 “我去见她。”没有多余的话,林潋衣转身就走。她不喜欢和这样男人说话,也不喜欢看她的眼神。 夜凉如水,处处凝霜。 屋顶的少女身着一件薄薄的纱衣,似乎还不知冷。单薄的孤影在月下摇曳不定。长发翩飞,同样的容颜,却是不同的气质与神韵。 林潋衣站在树下,看着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你霸占了我的身体太久,也霸占了他太久。” 她仰起头,望见那一闪而过的流星,嘴角露出了一抹慑人的微笑。寒风撩起她的纱衣,与她的一头青丝纠缠不清。“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承欢膝下,再寻找一个我爱的人,与他长相厮守。” 桂树之下,林潋衣并没有去看她,她站在树下,柔和的雪光散在她的脸上,她的目光锁定前方,深邃而悠久。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唐轻容笑了一下,那是绝美的笑颜,一刹那,又淹没在黑暗无底的空洞中。 “在顾夜阑打你那一掌的时候,我与你的魂魄受到震动,那个时候我就醒了。” 想起那个时候,林潋衣的唇边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他的那一掌如此的决然,为了曲飞裳嘛?以为娶了她,就可以弥补他心中的内疚。 “我这一生最恨的事情就是遇见你,被你抢占躯体是我这一生最厌恶的事情。” 听到唐轻容的话,林潋衣脸上的笑容转淡了,她抬起头看向纷纷飘落的雪花,“这种话,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说了。借用了你的身体我很抱歉,你给了我误导性的记忆,目的是什么?” 唐轻容低头看着她,看的津津有味:“我的目的很多,对付宇文洛,对付皇上,对付顾夜阑,也对付你。” 林潋衣道:“对付宇文洛是因为他为了灵玉而害你一家灭门,对付皇上是因为他为皇上办事却反被丢弃,对付顾夜阑是因为他识破了你爹的计划,而逼迫你爹接受我。至于对付我,是因为我抢占了你的魂魄,让你沉静在我的身体里。” “不错,你看的很透彻。”唐轻容点点头,“只是,顾夜阑逼迫我爹将灵玉给他,为的却是救你。宇文洛本来已经和我爹达成了约定,只要把灵玉给他,他就会为我解毒。可是,顾夜阑和秦朔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林潋衣淡淡一笑:“你爹本来就是为皇上办事,想要对付九王和七王,顾夜阑对付他似乎并没有错。” “废话!”语气坚定毫无回旋余地,“我爹何其无辜,你忘记了那段记忆了嘛?你以为那是假的?我爹是被宇文洛杀死的,可是顾夜阑却说他自杀!我本想利用你杀了顾夜阑,可是你竟然下不了手。” 林潋衣嘴角溢出冰冷的笑:“你已经是个死人,你将躯体献给了秦朔,我并不算抢了你的身体。” 唐轻容脸色一白,忽然低头笑了,笑的有些迷茫:“我本没有死,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只不过在临死之前我做了一个可以让我再生的决定。你知道吗?是我把身体献给了秦朔是为了什么吗?我是为了再见林风随。从我初遇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忘不了他。我不愿就这么死去,所以宁愿将躯体献给另一个你,这样我还能再见他。” 林潋衣动了动唇,唐轻容又道:“怎么样,与自己的堂兄相爱,是不是很刺激呢。” 林潋衣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的光芒,她嗤笑一声:“你真是恶心。” 唐轻容的目光闪了闪,复又低头浅笑:“恶心吗?那可是我倾尽一颗心的男人。原本是想用你的灵魂与他再续前缘,可是后来我害怕了,我不知道他爱的到底是谁?是你,还是我?再后来,我便不再爱了,我要报复,报复你们所有人。” 林潋衣的表情始终未变,语气也浅薄的如这冰雪:“你的父亲之所以愿意你将躯体借给我的魂魄,恐怕只是为了救你。” “不错。”唐轻容点点头,“父亲不想我死,哪怕这个躯体里的人已经变成了你。我以为我的那一缕残识会一直沉睡,直到消灭殆尽的一天。可是我醒了,我忽然想要自己去活,我讨厌你,讨厌在我身体里的你,讨厌被你操纵,承欢在顾夜阑身下的你,你们让我觉得恶心。” 说道这里,她的鄙夷没有丝毫的掩饰。 林潋衣并没有理他,只是微笑道:“你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你又得到了什么?” 唐轻容的脸色茫然了一阵,忽然点点头:“我得到了很多,起码宇文洛已经再无翻身之日,你所爱的顾夜阑也彻底与你决裂。而你爱上的另一个人,不仅是你的堂兄还是你的杀父仇人。哈哈,哈哈,我忽然觉得和你长成一个模样是多么恶心的一件事情。这场好戏已经演的混乱了,可是我为什么觉得那样的兴奋。” 林潋衣看着几乎痴狂的唐轻容,忽然垂下眉目没有看她:“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最后还想做什么?” 唐轻容的身体僵了僵,她失神的看向远处,良久才道:“最后请你不要告诉他,我的存在。” “好。”林潋衣举步踏出院外,留下唐轻容一人独自看着明月,唇边挂着的是一抹几如诡异的笑。 回到屋中,让下人准备了一池热水,林潋衣将身体完全浸在水中。自己的再次复生,对于所有人来说着实是个奇迹。可是谁又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死过,利用另一个人的身体,绝对不是为了保全于她。 可是现在,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没那么难以接受了。若是成就,那么好,现在的她心上已经千疮百孔,她需要修复。轻轻抚上胸前的疤痕,亲手将自己的魂魄剥离身体的感觉,尝过一次这一生就再难忘。 门外传来一阵低微的脚步声,停在房门之外迟迟不进也不退。 “公主?”就在林潋衣以为他不会开口时,那个令人厌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公主,为免多生枝节,今晚我们便启程去东月吧。” 林潋衣披上衣服打开房门,低笑道:“如今的你已经是东月的王,何必对我如此恭敬。” 沈云凰笑了一下,眼中充满着炽热与惊艳:“公主就是公主。” 林潋衣嗤笑一声:“我已经是亡国公主,如今还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帮我。” 沈云凰也笑:“公主多虑了,我从没想过利用公主。” “是吗?”林潋衣转身回屋,将门掩上,清淡的声音从门内响起,“容我多待片刻,东月王先请回。” “公主,多待一时,便可能有一种变化,公主还是多谨慎的好。”沈云凰的声音传入耳中,听来那样的阴沉与自负。 林潋衣笑,自己的身边还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她很累,很想找一个人去相信,哪怕这个人令她厌恶。 第三章 她想逃开他 沿途的梅花开的极好,林潋衣坐在马车之中,有些怅然。[.超多好看小说]除了在南诏待了十年之外,那便是在西罗的十年。 二十年不算太长的时间,已经让她度过了三生三世。 放下车帘,她想,她是再也不会踏入这片土地了,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她一点快乐的回忆。 马车忽然顿了一下,许久也没有去意。林潋衣眉头一皱,不由得重新揭开了车帘:“发生了何事?” 她的声音淡淡的,几乎如寒水的温度。 可在来人听来却是轻轻一颤。 “你想离开?”顾夜阑坐在马前,俯视着车中的林潋衣,原本清澈淡然的星眸,也渐渐染上一层氤氲。 林潋衣的眼眸之中浮现一丝嘲弄:“晋王爷的消息真灵通,今日前来为本公主送行,本公主真是感动。” 无视林潋衣脸上的嘲弄,顾夜阑的脸上依然淡然,殊不知他脸上的平静正是惹怒面前人的女子。 “你要去哪?”他的唇动了动,终究只问出了这么一句。 林潋衣沉默片刻,笑起来:“事到如今,我要去哪里哪里轮得到你来管我?” 今天的顾夜阑没有再穿他的一身黑衣,而是换做了儒色的长衫,披着洁白的披风,倒仿佛一位浊世佳公子。然而他的面色苍白,那是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 “跟我回去。”顾夜阑看着她,眸中蕴含着深深的眷念与凄苦。这样的神情,竟是那般的惹人心疼。 可,一切都太晚了。 “顾夜阑,你在跟我说笑吗?”她轻轻挥袖,含羞带怯地笑,可是看在顾夜阑的眼里,令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没有说笑,我带你一起走。”顾夜阑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林潋衣抬头,看着他,唇角似笑非笑:“我凭什么要跟你走,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 顾夜阑紧紧抿着嘴,神色僵硬。[]“你是我的妻……” “你的妻子不是我!”他的话还未说完,林潋衣便淡淡的打断了他,她看着他,带着报复的语气,“与你拜堂成亲的不是我,与你共度无数个日夜的人也不是我。你想的,念的,爱的,都不是我。这样的错误,我犯过一次,不会再犯第二次。我的爱,你再也要不起,而你的情,我同样承受不起。” 这一段话说完,顾夜阑的脸色几乎失去了血色,若不是此刻他还在马上,恐怕随时都会倒下。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恨我……”对于她的嘲讽,他全盘接受。 “我曾经的确恨你入骨。”林潋衣笑了,“可是将那一刀刺入你的身体里,我发现我并没有那么恨你。” 明明在说着不恨,可是顾夜阑却听得心中发凉,他的身躯僵硬,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我宁愿你杀了我……” 林潋衣长睫微扬,斜眸道:“因为内疚?” 顾夜阑眸中闪了闪复杂的神色,确实没有否认。林潋衣笑:“顾夜阑,你凭什么在伤害了我之后,还要我给你机会弥补你的内疚?” 顾夜阑的脸色惨白:“衣衣……” “住口!”林潋衣低声呵斥,她的脸上换上了厌恶的神情,“不要再叫我衣衣,你不配。” 顾夜阑敛下眸,睫毛遮掩住他眼中的一些看不懂的神色。 “我会护你周全,我也会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你。” 林潋衣摇摇头,已经不再去看他:“顾夜阑,你我的缘分早在第一世已经结束,第二世,那只是唐轻容的一场梦,如今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记忆,智商也只如三岁的孩子。你想要弥补,是对我?还是她?” 顾夜阑看了她半晌,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林潋衣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深,她冷笑:“你们的天下,你们的阴谋与野心。与我又有何干。你们已经毁灭了我的两世,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以后有我的地方,不要让我看见你。” 说完这些,她放下车帘,这一刹那,泪水决堤。 她紧紧的捂住唇,不要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半掩着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声音放得异常平静,“我们走!” 她并没有注意到随着她出口的话语,顾夜阑的脸色是愈来愈难看了。 顾夜阑刚要策马阻拦,却被一把剑横在了身前。 顾夜阑眉微蹙,看向拦路之人:“让!” 沈云凰可以感受到他的怒气,可是他并不畏惧。 沈云凰微微颔首:“西罗的晋王,请你回吧。” 顾夜阑看着他,神色冰冷,依旧是那一个字:“让!” 沈云凰微微诧异,忽然笑了,手上的剑却没有丝毫收回的意思:“西罗的晋王,你没有任何理由阻拦我的公主。” 他特意强调了“我的”二字,听在顾夜阑的耳边,一股莫名的怒气自心中升起。他怎会听不出那话中之意。然而他的脸上依旧只是淡到苍白的神色:“我的理由,便是她。” 沈云凰听此嗤笑:“顾夜阑,公主已经说了,她与你再无瓜葛,这样纠缠不清,又是何必。” 顾夜阑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紧抿着唇,看着远去的马车语气浅淡:“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沈云凰点点头:“她是我的公主,与西罗的晋王也无关。” 顾夜阑怔住。 沈云凰已经不再与他纠缠,转身追上马车。 顾夜阑刚要本能的策马上前,便被数十名黑衣卫拦下。顾夜阑一皱眉,便见沈云凰的声音传来:“与我东月王斗,不自量力。” 见沈云凰一挥手,数名黑衣卫一同攻向顾夜阑。这本是训练有素的卫队,此刻对付起顾夜阑来竟是丝毫不留余地。顾夜阑与之周旋,白衣之下,血迹已经渗出,他惨白着脸色,稍稍迟钝了一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剑砍伤了手臂。 顾夜阑捂住腹部,忽然感到无力,这是她给他的伤口,伤口再深再痛,也及不上他的心痛。 看着林潋衣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顾夜阑只觉得心上仿佛有一块肉正在被慢慢挖去, 顾夜阑脸色灰白,已经无心再应对周围的杀招,他只是看着前方,喃喃出声:“衣衣……” 他原本只是想护她,却不想却得到如今的结局,他宁愿她可以恨他,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连怨恨也不愿再给他。她将自己彻底带出了他的生命,她不再了,那他还有什么可期盼,还有什么可留恋?还有什么可守护…… 忽然之间,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惆怅,无声的,前所未有的,令人胆战的悲怆,淹没天地。 来到东月国,沈云凰为林潋衣找了一个护卫。沈云凰说,这个护卫绝对忠臣,可保公主万无一失。说这话的时候,沈云凰的表情有些阴狠与诡异,更有些不耐与不屑。 林潋衣不由的好奇,这样一个令沈云凰顾忌的人,会是什么人。 当看见那道白影时,林潋衣便知道,一切该来的都来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又会再见。 慢慢起身,林潋衣拿起桌上的酒壶,将两只白玉杯斟满,边斟边道:“这杯酒,你可要喝?” 秦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不置一语。 “这杯酒……”林潋衣看了看手里的酒,微微笑笑:“只是一杯清酒而已。”她走到他身边,将其中一杯酒递给秦朔接着道,“可是,这杯酒你我谁也推不了。” 秦朔接过酒杯,林潋衣轻轻的笑了,眼中有着数不尽的哀愁。 秦朔将手伸出来,林潋衣亦伸出手,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白玉杯在手,两人心思各异。身在境中心在梦,虽道人生两难.水无止休,岂亦此恨长存?头一仰,微凉的水酒下肚。 林潋衣看着秦朔将酒水饮下,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宁静。但也在这一杯之后,就不复存在。 林潋衣看着他喝下酒,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手一歪,酒水倾倒而出。 秦朔不解的看着她的动作,只见林潋衣慢慢站起来,走到桌边轻轻放下酒杯,淡淡道:“如果这是宿命,那根本不需这杯酒,不是吗?” 秦朔怔怔的看着她,没有反驳,尘缘是非,现实对错,似乎都不算什么。宿命如此,这个女子与他一样,都没有自己作出选择,既然当初没有选择,现在还需再说什么呢? “你长大了许多。”秦朔低声道。 林潋衣却笑了,笑的很妩媚:“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岂能不长大。” 眼眸对上的一瞬间,秦朔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搂住欲倒下林潋衣。 眉轻皱,秦朔低头凝视着伏在他怀中微微颤抖的女子,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已经有些许冷汗浮现在她的额头,可以看出,她在隐忍极大的痛苦。轻轻扣住她的手腕,一触及到她的肌肤,便感觉到一些凉意。 林潋衣只觉一股清新又安稳的气味传来。仿佛缓解了一点疼痛。手腕处传来一股暖意,她的意识有点恢复,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一把搂住秦朔的脖颈,将他的头拉下。 秦朔大惊,想要退开,可有人却比他更加固执,她在他的耳边吐气:“你不是要成就我吗?怎么能走?” 其实她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可秦朔却发现自己竟有些挣脱不开这个怀抱,愣了一下,怀中的人已经将自己完全的松懈。 看着熟睡的娇容,秦朔暗自吞下喉中的血腥之气,淡然的笑了。 第四章 新皇后 一年后,东月国 大街张灯结彩,马车川流不息,来往的人中,除了东月子民,更多的是外邦子民。(.)街边的商贩一声声地吆喝声,让这大街更增添了一份热闹。 一个身着红衣罗裙的少女,穿梭于人群之间,她似是从外邦而来,看着周围的一切,眉目中尽是兴奋与好奇。 来到一个小摊前,少女被一个粉色宫灯吸引住了,她拿在手里左看看又看看,不住的赞叹,小摊老板是一位老者,他慈祥的看着小姑娘,耐心的看她挑选。 这时,一阵马蹄之声由远及近,一人一骑,奔进谨城中。人们迅速让去两边,马上之人下马,贴下榜文之后,又上马离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待人们反映过来之时,只见得马过之处卷起阵阵尘埃,不一会儿,就看不见那人了。 稍片许,榜文前就围满了人。红衣少女一脸疑惑,她放下宫灯,好奇地问老者道:“那些人在看什么?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老者笑道:“小姑娘不知吗?那是东月王封后的榜文,已经贴布了各国。” 红衣少女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东月王的封后榜文?东月王不是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宠姬吗?可是封那位宠姬为后?” 老者笑道:“小姑娘,那卓姬虽然是东月王的宠姬,可是她的身份卑微,怎么能封后呢?这位新皇后是南诏前朝的思虞公主。” “啊?那思虞公主是什么人?她就是那位幸存下来的前公主吗?真没想到东月国主竟然会娶她。” 老者闻言叹道:“东月国势力强大,而那思虞公主着实命运多舛。” 红衣少女更加不解,老者又道:“自小就多受亡国之苦,小姑娘……唉,小姑娘,我还没说完呢?……”老者话还没说完,红衣少女已经向榜文那边跑去了,老者在后面喊道:“小姑娘,这宫灯还要不要?” “要,等一下回来拿。(.无弹窗广告)”说完这句话,红衣少女已经穿入人群中,不见人影。 老者无奈地摇摇头,低哝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浮躁?不过,东月王年纪轻轻就能将东月发展到顶峰,真是稀有的帝王之才。到如今,他已贵为一国之君,却依然对一个没有权势的公主如此礼遇,真是奇怪!”老者忽而又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那公主长的有多么的天仙。” 三匹骏马利落地在天然阁前收足,两个男子轻快地跃下马背。 “客官请进。”两人一下马,天然阁的小二便上前迎客。 “这三匹马儿好生喂着,再来两壶好茶和一些糕点。”其后的男子一身素净,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大锭银子交给小二。 “好嘞,上两壶龙井。”小二对着里面大喊了一声,接过银子,眉开眼笑的去牵马儿。 三人找了一个干净的桌子坐下,放下手中的剑与包袱。 当先的男子长相颇好,他的眉眼很有神韵,只需望上一眼便能使人沉迷。逍遥不羁的眉眼上又有着成熟的魅力。他自顾为自己倒上一壶茶,眉头一直微微皱着,似乎有些解不开的心事。 穿着明紫衣的男子首先发话:“想不到,东月国主钟离轩竟会娶一个亡国公主,这真不像他的作风。” “他若是没有好处绝不会这样行事。”林风随淡淡的接话,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钟离轩从不屑与他人同盟,今日之事,其中必有蹊跷,只怕婚事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却是不知。这一次婚礼邀请了数国君主前往。”顾夜雨话及此处,他的眉头也不禁微微蹙起。 “顾公子是说,东月国想一网打尽。”说话的男子容颜秀丽,语气之中还是有些吃惊。 顾夜雨看了一眼槐米,浅笑一声:“这里是东月,东月国主之事不得妄自议论,我们还是谨慎为妙。” 槐米轻轻点头,顾夜雨又道:“我想疑惑的不止我们,其他人一定也知道其中的不妥。” “这不是去送死吗?那还有谁去?为什么要去?”槐米在一旁有些急道,不时的看向自己的少爷。 “一定会有人去,我们便是人。”顾夜雨缓缓说道,眼睛瞟了瞟一直坐在旁边不语的人,林风随眉目之间透着疏淡,他笑了笑又道:“而且不在少数。” “为什么?”槐米心中大惑,“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去?这些人脑子有问题吗?” “槐米小兄弟,你觉得我与你少爷的脑子有问题吗?”顾夜雨笑着看了看林风随,笑容之间却有些冷意。 槐米有些急道:“那不一样,少爷是南诏国君,他是迫不得已……” “那别人就不能迫不得已吗?”不等槐米说完,顾夜雨便打断道。 “顾公子,你是说,他们……”槐米也恍然,不过他没有再说下去。 顾夜雨笑着点了点头。 林风随喝了一口茶,也淡淡笑道:“不错,钟离轩的野心确实不止一个东月。此行恐怕要费些心力。” 槐米微微皱眉:“钟离轩真有这么厉害?” “钟离轩十四岁便闻名于东月,十七岁娶了东月国的二公主清子,十八岁东月王病逝,由他接任了新王。”林风随的口气淡淡,手中的茶杯却越握越紧,“钟离轩继承东月王之位,短短几年来竟然把东月发展到如此地步,真是令人佩服。”他的眼中不觉流露出赞叹之意,赞叹之中更浓的是愁绪。 “十四岁闻名多月?那皇后不应该是老东月王的清子公主吗?怎么又变成了前南诏公主。”槐米想到这个人,觉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提到前南诏公主时,他看了一眼林风随,明显的发现林风随的脸色一白。而另一侧的顾夜雨,脸色也并没有好看太多。 “因为他杀了清子公主。”这次是顾夜雨开口。 “什么?他竟然敢杀清子公主?怎么可能?”槐米显然无法想象,“他就不怕遭到臣子质疑,就不怕得来骂名?” “这便是可能了。话说回来,钟离轩若没有一定的本事,东月国也不会在这短短几年里,一跃而上成为四国之首,造就如今的盛况。”林风随喝了一口茶道。 “这次封后典礼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是陷阱也值得一跳。”顾夜雨淡淡的接道。 “就算钟离轩厉害,那也不至于一下子能对付这么多人。”槐米实在不能理解这些人心中是怎么想得,“那个钟离轩不是个好人!”他突然认真的说道,虽然他心里也佩服那个年轻少主。 顾夜雨有些奇怪的笑问:“槐米小兄弟如何这么说?” “他设下这么一个陷阱害人,当然不是好人。” 顾夜雨一听心下好笑,“设‘陷阱’的人不一定是坏人,满口仁义的也不一定是好人。” “啊?” “就是如此了。”知道槐米不懂,但他也只能解释到此了。 “你们刚才说那个南诏前公主。”说道这里时,他顿了顿,接着又道,“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这个问题久久没有人去回答。 直到茶水将尽,顾夜雨才淡淡开口:“她怎么会死?原不过也是我的疑问。” 说来,他忽然笑了捏碎了手中的杯子:“不过说来还真是有趣,我好不容易想要摆脱她的阴影,可是她的出现再次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这场封后典礼,应当会很热闹。” 这一笑打破了之前的严肃,也传到了临桌人的耳里,临桌的白衣男子也微微皱眉。 “东月国?公子?” 他看着同桌的黑袍男子,那人眼神轻润,面如冠玉。气质不凡,出众的俊颜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只是表情淡淡,眉宇之间一片清冷,让人为之疏离。黑袍男子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今年的怪事还真是多,看来是不会平静了。”似是已经习惯了黑袍男子的淡然,男子继续道,“没想到皇上这次火速把殿下从封地召进宫,竟是为了此事?说来殿下这次竟然会‘听话’,倒让微臣吃惊。” 顾夜阑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喧闹,笑了一下道:“我只是不喜欢宫中的生活,自在一点不是更好。” 白衣男子笑答:“王爷讨厌宫中的尔虞我诈,却偏偏身在皇家,不过时间过得真快,已经这么多年了。”说着,他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转头向顾夜阑道:“今天是东月的踏枝节,殿下可想在城里逛逛,马上就要天黑了,城里也要热闹起来了。” 顾夜阑一笑,“允之,我们快走吧!如果再慢了,只怕到天黑也进不了东月皇宫。” 被唤作允之的男子也是雅然一笑,说道:“好,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二,结账。” 丢下一锭银两,两人牵过小二送来的马儿,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却不失雅然风度。一阵尘土轻扬,两人来去的无痕,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红日缓缓的滑落,将天空染得通红。整个东月笼在红光之中。随着两人身影的渐渐消失,夕阳也收起了最后一缕光芒。 第五章 交易 “嗖,嗖。嗖……”,一束束耀眼的光线冲上天空,随着“啪啪”几声,绚丽的光线在空中炸开,五颜六色的烟火,光彩夺目,照亮整个夜空。美如仙女散花,好似翩飞蝶舞,天空之中火树银花,东月沉浸在踏枝节的喜悦之中。 林潋衣看了一眼夜空,举步进入章华殿。 章华殿中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龙涎薰香,淡白若无的轻烟从书桌前的金香炉中丝丝缕缕的燃起。沈云凰此时正伏在案前看着什么,他眉头紧皱,似在思索,连林潋衣进来也不知。 “皇上。”林潋衣柔婉如水的声音使沉思的沈云凰回过神来。 沈云凰抬头,他本也是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一身青衫锦衣,一派若树临风。只是他的眼睛太过于炙热,让她过于讨厌。而他的眉目之间不似林风随举止间的书卷之气,不似顾夜阑的清冷沉稳,也不似秦朔的干净温和。沈云凰,有的是野心与霸气,以及可以摧毁一切的执狂。 “公主前来找朕,可是有事?”问这话时,沈云凰的心情似乎是极好的。林潋衣没有主动找过他,自从将林潋衣带入皇宫之中,她几乎都是一个人呆在佛堂之中,每日抄经念佛,竟仿佛遁入了空门。 沈云凰早知她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慢。 林潋衣淡眼看着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她将视线放在了沈云凰手中的地图上,微微敛目:“你看的是南诏的布军图?” 沈云凰微微一笑:“我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做到。” 林潋衣点点头,低声道:“我还记得那个时候,那时你只比我大了2岁,却已经成为了我的影卫。” 沈云凰慢慢的起身,离开书桌,眼中的光芒愈深,林潋衣继续道:“后来,我陪皇后出宫上香,却遇到乱贼。在万分危及之下,你为我挡下那致命的一剑。”林潋衣静静的说着,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让仅比我大两岁的你为我承受一切,你可恨过父皇,可恨过我。”一席话说得极为缓慢,大殿之中十分安静,只有那些淡淡的回忆。 不知林潋衣为何提起此事,但沈云凰还是微微一笑,“我怎么会记忆你的父皇,我很感激他,让我遇见公主。”沈云凰抬头看着林潋衣,目光含着欲望,“我不恨你父皇,感谢他对我的用心。” 林潋衣心中一怔,忽而又自嘲了一下,是他多问了。 “自那之后,你便被人救走,父皇多次派人召你回宫,可你总是不愿过多回来,我问你为何,是不是父皇的狠心,让你厌恶了这宫城。你也告诉过我你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我。可是,你离开了皇宫,便一直都没有再回来过。” 沈云凰没有说话,林潋衣继续道:“你只在浔山与东城之间来回,却没有再踏进过一步皇城。” 沈云凰不可置否,依旧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解释。 “你走后两年,我的父皇便被人杀害,而我也成为了亡国公主。” 听得林潋衣如此说,沈云凰不由地抬起了头,有些讶异。 林潋衣忽而一笑,有些惨淡:“你可知为何西罗国主和我父皇明明交好,而西罗王却依然倒戈兵戎相见?” 沈云凰摇摇头,他心下清楚,这才是林潋衣要和他真正说的话。“我不知。” 林潋衣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 “嘭”的一声响,一串烟花冲入空中,在天空中化开五彩缤纷的眩光。 林潋衣看着烟火怔怔地出神,眼里流出迷离之意,似是在回忆着什么。接下来,她低缓的声音传进了李子灵耳中:“因为野心,我父皇与你一样的野心……” 夜已经更深了,今天这个深夜对林潋衣来说有太多的意外。[]烟火已经停止了,整个皇宫已经进入了宁静之中。 皇宫之中一片沉寂。西风瑟瑟,秋夜之中灯火依稀。 行走在长长的镂花长廊上,林潋衣只觉得没有尽头。他停下脚步,任凉风吹起他身后的长发,抬起手,轻轻展开,那是一块通体碧玉的玉佩,这是顾夜阑给她的信物。 还记得那个时候,她轻轻抽去她腰间的玉佩,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是他父亲给他的唯一礼物,也是唯一的眷顾。她故意拿去他如此重要的东西,只是为了让他真正做到在乎自己,如同在乎这块玉佩一样在乎。 她本以为顾夜阑的心中一直住着曲飞裳,娶自己只是迫于皇权。可是最后,她醒来之后才发觉,原来他心中的曲飞裳,是借着自己的名义走入了他的心中,而他却不惜为她多次伤害自己。娶她,只是为了弥补愧疚。 想来有些好笑了。 晶寒玉,定情石,同心永生,相惜不弃。 明月静静地悬挂高空。几颗星星稀稀落落的闪烁着,寂静幽邃,仿佛一触即逝。一片落叶轻轻掉落,那枯黄,在月夜静止,沉睡。她抬起脚步,继续前行。 手中的玉佩落入水中,泛起一阵水波,转瞬便沉入水底消失不见了。 林潋衣轻轻的笑了,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爱了三世的男子,与自己有着血债,她的家族亲人,一天之间魂断南诏皇城,其中就有他父亲的背叛。曾今的挚友,却倒戈外人,为了私利倒戈,虽不是他杀却是因他而死,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吧! 痛苦了这么久年,永远活在当日的阴影之下。 与沈云凰的婚约在即,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心甘情愿嫁给这样一位王的,可是,谁又知道她是被迫的。甚至是在被威胁的。 沈云凰,绝对不如想象这种的那般君子,他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霸气与自负融合为一身。他说要娶她,纵然她反对,也于事无补。 沈云凰说,只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他会帮她复国。 林潋衣笑了,复国又如何,只不过是他自己的野心。她要这国又有什么用,她没有治国经世之才,纵使做皇帝,她也没有这样的魄力。 可是沈云凰又说,如果她不嫁他,他就杀了秦朔。 这个理由更为新鲜,对于一个背叛者,与利用者,秦朔的死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她竟然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而无法直言拒绝。 沈云凰说,如今,只有秦朔才是真正护她的人。 她笑,这不过就是一个疯子,一个脑袋混乱的疯子。 没有会反驳她,她是公主,有说话与决定的权利,起码在说话上是这样。 深秋的黎明,月色开始变得黯然。 殿内仍然燃烧着那半截红烛,烛油滴滴落在了烛台上,闪烁的光芒,已经开始越变越小。林潋衣坐在床前,一动不动,似是维持了这个动作很久。微暗的灯光更加深了她眼中的迷茫。 “公主既然觉得苦恼,为何不拒绝?”一道年轻温和的男声响起。林潋衣缓缓抬起头,静静望着来人,神情之中没有一丝惊讶。 来人是一个身着白衣儒衫,气态翩翩的男子。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她内室闺房的男子。经过她的允许,准确的说,是将他禁锢在了身边。她会用各种方法来折磨他,也让他成为自己随时发泄的对象。 “我答应了。”林潋衣淡淡的说,说话时,眼睛看向秦朔,含着讽刺的笑意。 秦朔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会答应。” 林潋衣听此一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是对你自信,还是对我自信?你想的太天真。” 秦朔不怒也不气,言语清淡且温和:“他答应帮你复国,他会帮你。” “帮我?复国又如何?难道那皇位还会给我?”林潋衣闭上双目,再次睁开时以压下了那片苦涩。 “他为何不给你?”秦朔淡淡的问,言语之中却令林潋衣深深诧异。 “你相信他?”林潋衣皱眉相问。 秦朔摇摇头道:“我不信他,可是他不会伤害公主。” 林潋衣苦笑道:“不会伤害我?呵呵,你曾经也说过不会伤害我,可是你却伤我至深。” 秦朔愣了一下,道:“从今以后,我都不会伤害公主。” 林潋衣忽然笑了一下,忽然拉住他的腰带,狠狠将他拉向自己。秦朔讶异,身体不自觉的前倾。林潋衣一把将他抱住,轻笑一声,语气邪魅:“秦朔,抱着我。” 秦朔猛地一僵,想要推开林潋衣,却被她紧紧的抓住。 秦朔皱眉:“你想怎样?公主,男女有别。” 林潋衣似是不觉,只婉媚的笑笑:“秦哥哥可是要说让本公主自重?” 秦朔的脸上出现无奈的神色,却是动弹不得,只得道:“公主,莫要再惹是非?” 林潋衣哼笑一声,看着秦朔有些报复性的道:“你越害怕是非,本公主就偏要你与是非为乐。秦朔,你不是说要效忠于我吗?那么本公主的旨意你敢违抗?” 秦朔怔忪了一下,忽然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想怎样?” 林潋衣的唇边轻轻扯出一个笑容:“我想,让你去死。” 第六章 东月王的皇后 林风随回到别院,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他独自回房,心中事情太多,让他毫无睡意。走到窗前,窗外秋雨霏霏,飘飘洒洒,更增添一些凉意。白日的话油然在耳,他没有想到她还活着。他从没有想过她还可能活着。 他更想询问,她和唐轻容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唐轻容会忽然变成林潋衣,为何她又会忽然要成为东月王的皇后。 他不想牵扯太多,本想听从王兄的建议,只做好这个帝王。可是,这一切,只因他以为当年的思虞公主已死,可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无法再安稳的做他的南诏王,他需要找她,他,不能看着她这么嫁给东月王。 林风随看着墙上的青羽佩剑,轻轻拿下它,喃喃道:“我的疑问太多,谁又能为我解惑。” 丝丝的细雨。如绢,如烟。火红的枫叶飘然落下,那落叶被雨水洗涮,带着残残水滴。剑气弥漫,只余一个青白色身影上下翻飞,枫叶被剑气撩起,宛如红蝶在空中飞舞。 夜雾慢慢散去,黎明已经接近,天空亮了起来。看着光明的来临,任凭冷雨静静飘落,林风随的心中觉得无限清醒。 沙沙一声轻响,浅浅的光芒自他的眼中闪过,一个旋身,收起长剑,止住攻势。缓慢转过身去,一个黄衣男子正站在身后。 那男子朗眉星目,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玩世不恭之意。 见到来人,林风随无奈的笑笑,他知道他会到来,也知道这个人此时来准没好事。果然,听得那人道:“王,下雨天还练剑,这湿了衣服失小,病了吾王是大!” 林风随淡淡开口:“你来做什么。” 林云廊笑了笑;“一大早练剑,吾王真是勤快!令我们这些懒人惭愧。”他说话之时,却毫无惭愧之意。 林风随神色清明,淡淡道:“我说过,让你待在南诏监国。你违抗我的命令,不会是特地来看我练剑的吧。” 林云廊当然不是为此而来,他早已听闻东月国主要娶南诏废公主之事,“我可是来道贺的,顺便巴结巴结那位南诏公主。”林云廊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说话时特意强调了‘南诏公主’四个字。林风随怎能听不出其中的讽刺之意。 他淡淡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阮善朝不以为意道:“我自然想要见识一下南诏的公主。” 林风随对他的话不做反应,径自走进“舒默亭”,拿起了一壶新茶,为两人都倒上一杯。太阳已经渐渐升起,大理石桌上也有了一丝光华。 林风随嘲讽地一笑:“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林云廊略有深意的一笑:“陛下人中龙凤,微臣自然不敢放心。” 林风随冷哼一声:“你在看好戏?” “怎么敢!对于冒犯皇上的哈,我可不敢多说一个字。”林云廊笑得没心没肺,林风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仰首看向天空,没有说话。 林云廊收起玩笑:“我本不知,她还没死。(.好看的小说)” 林风随苦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能让她嫁给钟离轩。” 林云廊沉声道:“她只是一个废弃的公主,值得你如此吗?” “舒默亭”一片沉寂,良久林风随才答道:“我们已经欠了她很多。” “现在你认为我还能不去吗?”林风随苦笑道。 林云廊皱起了眉毛,不置可否:“太危险!”随即冷笑,“自古成王败寇,你如此心软,如何能做好这个王。” 林风随嘲笑道:“你以为我很想做这个王?”又叹了一口气道,“该来的迟早要来,我也着实想化解这场恩怨,毕竟错的是我们,而且,如若能免去一些战争,对南诏和天下来说都是好事。” 这个道理,林云廊自然明白,也叹气道:“我也不阻拦你,只是这次面对的是钟离轩,你经验尚乏,一定不能大意,还有,若是万不得已,一定要杀了林潋衣。” 林风随愣了一下,很久才道:“我记住了。” “小心,保重为上。”林云廊难得正经,他知道这一去并非儿戏。 “你放心。” 月明星稀,风高云淡。 一名身着白衣,腰别月色绫带的年轻男子以上乘轻功进入了东月皇宫。他的轻功绝世,几乎足不点地,飘逸出尘仿佛月下的谪仙。男子的容貌俊逸非常,未多时,便来到了一处清雅别致的院落。 他落在院门前,从容的推门而入,这个动作做来甚是熟练,好似已经做过了千次百次。 一进门,正见的一名绝色女子直叫人心生复杂之色。她浑身流露着疏冷的气息,让人流连又不敢正视。她的面前是一尊佛像,此刻林潋衣正跪在佛像前,双目紧闭,神态虔诚。此刻的她真的宛如一个信徒,可是无人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的,却是如何害人。 “公主,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公主决定。”秦朔的话音毫无温度,却又如春风抚面,甚是清爽。 林潋衣微微睁开眼睛:“恩。”点点头,满意的笑了笑,道:“你办事,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秦朔敛目温和的说:“只要公主高兴就好。” 林潋衣再一次笑意满面的点头,这笑容之中却含带着一丝讽刺:“秦朔,不枉你对本公主如此忠心,真是一条忠心的好狗。”她停顿了一下,好似想到什么,转而道:“近来城中没什么事吧?” 秦朔似乎没有听见林潋衣尖锐刻薄的话语,“一切与往常无异。”他淡淡回道。 林潋衣站起身走到秦朔身边,看了他一眼,轻蔑的一笑:“秦朔,你也二十有六了,按理说早该娶亲了,都是本宫的事耽误了你!” 听此一言,秦朔眉头微皱,就听林潋衣又“啊”了一声,“本宫倒是忘记了,你已经娶了落华公主为妻。哦,不,本公主又说错了,她早已不再是公主,而因叫一声秦夫人。” 秦朔目光一颤,瞬间又回转清明,“公主要说什么?” 林潋衣淡淡的笑了,眼中却有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她轻轻倚在秦朔的胸前,低笑道:“说什么?秦大人你夜夜留宿本公主的闺房,不知你那位夫人可会有所不满。” 对于林潋衣明显的恨意,秦朔早已深有体会。他退开一步,清晰理性的说:“公主总有一天会为天下人所敬重,所有人都会朝拜公主。秦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能成就南诏的千秋大业。公主应该懂得认清现实,不容儿女私情牵绊左右。南诏本是公主的天下,秦朔作为南诏圣姑之子,便有着成就公主的责任。南诏的领土,谁也动不得。”说到这里,他看着林潋衣,“虽说各国现在都安守一方领土,但还有有各自的野心,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公主,这是他们的时机也是我们的时机。” 秦朔的话刚刚说完,林潋衣便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了上去,这一巴掌甩的极狠,而秦朔却是没有避让,生生的受了。 林潋衣冷笑一声,手掌还带着酥麻的痛:“秦朔,不要用你的理由来牵制本公主。别说什么为了南诏为了我,本公主要这天下又有何用,你当我是谁?有着经世之才?荒谬。” 秦朔眼中闪动着残光,只淡淡道:“公主不必妄自菲薄,没有人比公主更适合那个位置。” 林潋衣扬手,这一巴掌却是没有打下去,就被秦朔截住。林潋衣不由大怒:“秦朔,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本公主的嘛?现在你敢阻止我?” 第七章 他爱她 秦朔微垂眼眸,无语。然而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松,他深深明白这个时候自己不该说话,可是他依旧说道:“公主,秦朔什么都会听你的,秦朔不是阻止你,而是在你这巴掌打下去之前,想要告诉你。公主若想报仇,就该将这样的魄力用在敌人的身上。秦朔绝对不是你的敌人。” 林潋衣笑了,笑的极为讽刺:“伤害过我的人,就是我的敌人。你也是。” “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声音温润,毫无脾性。 手上的力道渐渐放松,林潋衣扬在空中的手终是没有打下去。她看着秦朔,终是狠狠将手一甩,转头却是看向了门外,语气浅淡:“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好听的话,我不是三岁的孩子,将我逼到这样的地步,无论最后本公主能不能报仇,都会杀了你。” 说完这放话,她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淡定男子,然后才说:“还有三天,你准备一下,该如何做,你比我清楚。”说完便不再看他,离开殿外。 目送林潋衣离去,秦朔温和淡定的眸光不变,只是看着林潋衣的方向多了一层深思。 他微微敛目,足下一轻,跃上屋顶,与漫天星空相伴。 月光如水,轻拂起他长长垂落的黑发,映射得他生来温雅的神色更显超然。 沈云凰负手立于高楼之上,遥望无际苍穹。 他一身黑色镶金丝的黄袍,他与顾夜阑同样喜欢穿黑色的衣服,然而顾夜阑穿起来掩饰不住其中的清贵,而沈云凰穿起来,却有一种睥睨一切的傲然。黑色本不是华丽的颜色,然而沈云凰却能将它穿的华美异常。 思绪飘忽间,一阵丝竹喜乐伴风入耳,他微微扬眉,看向声乐传来的方向。只见殿前停了一台做工极为精致的鸾轿,还有十里红妆排满了宫殿门前。看到这样的架势,沈云凰微微笑了,这是他要送给思虞公主的礼物。他想,曾经作为护卫之时,他从没有想过会为这位公主而痴迷。在他的眼中,她只是煞星,而他却一定要豁出生死去守护这样一个女人。所以他最终离开了她。可是再次相见是在西罗,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位只看了一眼的女人所痴迷。她是南诏的前公主,这样的事实,他听来便觉得诧异,也感到兴奋。 后来听闻她死了,他一直不信。他沈云凰看上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死。果然,她活了过来,他有三千精锐探子,不怕打探不到消息,所以在那及时的一刻,他终于将这位公主带入了属于他的宫殿。[] 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自身后传来,“皇上,你真的要娶她为皇后吗?” 沈云凰嘴角微勾,幽深黑眸于盈动间闪过一丝不悦,他搂过身后女子的腰肢,轻声道:“卓姬难道在生气?”而后是更深的嘲讽。 不只是他,连卓姬也在嘲讽,像沈云凰这样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又有什么好值得爱的。他仿佛地狱的修罗,只是别人还没有见过他真正的阴毒。如今的他在世人的眼中尊贵无比,却无人知道他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用了多少心计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她为了他的野心几乎豁去了性命,所以才有了他今天的成就。可是她不愿也不恨,因为这一次只怪她傻,她傻傻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卓姬怎么会生气?卓姬只是在想,这位公主似乎心有所属,陛下难道不介意?”她悠悠的开口,看着的却是台上那只鸾轿。 沈云凰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楼下的素雅女子身上,听着卓姬的话,一丝厌色一闪而逝。他抬眸,望入卓姬眼中,“卓姬,你最懂我的。” “是。皇上选择不。”再一次,卓姬将视线送到了沈云凰的眼中。 “朕永远不会选择不。”沈云凰敛眸低声道,须臾,抬眼,眸光已然利如鬼魅。 “看来有些人比我想象之中要聪明多了。”沈云凰一手把玩着手中的金箔,悠悠的开口,“这才有趣。” 卓姬沉默一旁,自顾的想着什么。 沈云凰的目光转向她,“卓姬,你认为这次朕可会赢?” 卓姬慢慢抬头,脸色有些苍白:“他会赢。” 沈云凰双眉一挑,一合手掌,“哦?这么肯定,我的确觉得林风随不简单,但不代表他一定会赢。” 卓姬清澈又默然的眼睛对视着沈云凰:“皇上会让他赢,这是皇上的计划,不是吗?” “你以为我的这场封后盛宴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南诏?”沈云凰略带嘲笑。 卓姬微微摇头一笑:“皇上没有这种兴致。” “哦?那我有哪种兴致?”沈云凰目光熠熠,似笑非笑。 “皇上的心思不是卓姬能猜得到的。”卓姬笑笑答道,她很清楚沈云凰的脾气,沈云凰讨厌别人妄加自负的揣摩他的想法,而她确实也猜不到答案。她不用多说话。 “是吗,卓姬也不知道?”沈云凰嘴角轻轻扬起,“卓姬,这次的盛宴会很有趣呢。离我的计划又近了一步。” “恭喜皇上。”卓姬低声应道,表情淡淡。 沈云凰看向远方,冷笑道:“很快了,一切就会掌控在我的手中。” 卓姬也笑了笑,“祝皇上得偿所愿。” 沈云凰笑了笑,忽然道:“最近公主可有继续服药?” 卓姬点点头,微微笑了笑,“一直在服用。” 沈云凰点点头:“我很期待拿下南诏西罗的那一刻。”他望着远方的喧闹,慢慢说道,没有再提什么。 “会有那么一天。” 沈云凰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卓姬的脸,此时她的脸比先前更加苍白,她的手此时正紧紧握住,似是在忍耐,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淡定。 转回身,沈云凰淡淡说道:“你先回去。” “好。”卓姬应了一声,转身欲离去,这一直是她的病魔,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忍受完。这样的疼痛,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不停的折磨着她。走了几步,疼痛使她再无法前行,一手扶墙,只觉一阵晕眩,眼前一黑,竟没站稳。 沈云凰一直凝视着她离开,所以在卓姬倒下之前,他先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稳住她的身躯,任她倒入他的怀中。 第八章 亡国公主 马车颠簸的很是厉害,将车内的人颠簸的脸色苍白。 “很难受么?”秦朔挑开车帘探头进来,虽是关切的话语,可在他说来却令林潋衣深深的恼怒。 林潋衣摇头,虽说早该习惯这古代的交通工具,可是连续坐了三日马车,她也觉得痛苦不堪。 “再忍一下,到了前面有间客栈,我们可以歇歇脚。” 如今的她只是一个亡国公主,本不该再奢求什么,她应该待在东月国,只要成为沈云凰的皇后,大仇便可以报。可是,她更知道沈云凰的目的。想到要成为他的妻子,她就掩饰不住的恶心。 看着驾车的秦朔,她的心中微微自嘲。原来每次在这紧要的关头,都只有秦朔在侧。他的确不会抛弃她,可是却同样自作主张给她带来了痛苦。 不要指望她会感激她,她冰冷的想。 “那种地方不是人多口杂么?既然逃命,还是不要……” “没关系。”他温柔的打断她,声音淡淡,“在沈云凰的手掌之中逃走,怎么可能奢望他对你的去处一无所知。” 林潋衣皱眉抬头:“你是说我们一直在他的掌控范围之中?” 秦朔淡淡笑了笑:“可以这么说。” 林潋衣不由得脸色一变:“你不是说了,一切都安排妥当?” “吁~~”秦朔没有回答她,突然大声叱喝着停了马。 林潋衣本来正伸出头来和他说话,一时没有防备差点从车门处跌了下去。 “来者不善。”秦朔的声音淡淡,听在林潋衣的耳中却让她眉头一皱。 林潋衣慢慢抬起头,身躯被秦朔抓住,刚直起身就看见几团黑影跃进院墙,秦朔当下一把将林潋衣拉在身边,身形一跃避开几根钢针,钢针泛着青光,竟是啐了剧毒。 再看时身边已经围上了七个杀手。秦朔左手将林潋衣抱住,右手剑已在手,清雅的面容之上带着几分淡然。 “将废公主留下,饶你一命。”林潋衣看着这几人,见他们信心十足就知道不是泛泛之辈。 再看看秦朔的神色,依旧温雅清和,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她微微安心。 “休想。”不再有任何言语,刀剑毫不留情的招呼了过来,林潋衣只听得耳边剑风呼呼,杀气压得有些呼吸困难。 她柔顺的挨着秦朔,不去看周围逼近的杀手,也不管耳边的刀剑声。她相信秦朔的实力,更因为,她知道秦朔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就死。 看见杀手来袭,林潋衣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在她的身份昭告天下之后,在出东月之后,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来临。 南诏国岂能留下她这样的祸害?林潋衣嘲笑。 七人见相持太久仍拿不下秦朔,眼一凝,一起开始向林潋衣招呼过去,秦朔见此心中一惊,但他反应很快,当下手上剑法加快,一下将两人的兵器挑离。接着一个回身,一道剑光划过,又有三人倒地。 秦朔的内力逼人,剑术卓然。纵使敌人的武功再高,也受不了那一击。 虽然地上的三人都已身亡,这让其他四人禁不住心悸。而那四人已有两位没有了兵器。 四人相视一眼,再次招呼过来,这一下拼得是全力了。 虽然人数减少,但杀气却更甚,林潋衣只觉耳边擦过一股凉意,一束发丝已被削下。 看着飘落的头发,秦朔也是心中一紧,刚才若不是他反应极快,只怕这一剑必会要了林潋衣的命。此刻的秦朔只觉得体内灼痛难忍。动用一分内力便会感到一股血液灼烧。 疼痛间,又见一剑砍向了林潋衣,四边受敌已经躲不过了。看着向她头部砍来的剑,林潋衣不禁心中一凉,这一剑砍她,她必然会死。心中虽然如此想,但她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无弹窗广告)只是有些怅惘,没被毒死却终是被剑砍死,这便是她的命运么。 电光火石之间,她觉得身子一旋,一阵天玄地转,再看时,人已经被秦朔带着转了一圈,离开了刚才的包围,退出了几步。 自己完好无恙,是秦朔隔开了刚才的那一剑,她甚至没有看清秦朔是如何出手挡开四人的攻势,就只觉眼前一花,几声兵器交接的声音,人已经退了出来。而他竟也没有丝毫伤口在身。 再看那几人已经全部倒下,如此快的剑术与速度她从未见过,好厉害。这才是他的真功夫吧! 未等她反应过来,秦朔已经抱着晴月纵身一跳,砍断了马车的缰绳,跳上了马匹,秦朔手握缰绳抱紧林潋衣急驰而走。 他的剑全部刺中杀手的死脉,并不会再追上来了,可是他们知道,这些杀手只是一个前兆,并不会因此而停止追捕。 压住体内的不适,一路疾驰而出。 半晚时分,秦朔和林潋衣已经沿着一条小径出了树林。 一路的疾驰,本已毒发的秦朔如今已经难以负荷,他放慢马速,一手拉住缰绳护住身前的林潋衣,另一只手则捂住了胸口。林潋衣自然注意到了秦朔的动作。她微微侧头,只见秦朔的额头上出现了许多细小的汗珠,而他面色苍白,此时双眼紧闭,可以想象的出他在忍耐多大的痛苦。 林潋衣慢慢的别过头,耳边传来秦朔温润的声音:“你还好吗?看来我们暂时不能回南诏了。” “都是你挡的剑,我怎么会有事呢。”林潋衣轻轻说道,轻微的一声叹气,她忽然抓住秦朔紧握缰绳的手,制止本再欲前行的秦朔。柔声唤了一声:“朔哥哥。” 秦朔有一刻的怔忪,又似乎了然了什么,此时他们靠的很近,可以感觉到彼此的体温,接近夜晚的冬天很是寒冷,此刻的林潋衣靠在秦朔的怀中却也未感觉到一点寒冷,这个怀抱很温暖。 “公主还是叫我秦大人吧。” 一阵寒风吹过,夹杂着凝固的雪花,打在脸上有些微疼。秦朔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了那温沐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平静。 林潋衣语气很淡,甚至没有去瞥他一眼:“不要走了。你说我们逃不出去,又何必白费力气。”她说得很淡,很轻,神情平静。 她可以感觉到秦朔的身体有那么一刻的僵住,她弯起了嘴角,笑容却是如此的无奈与彷徨,“你知道的,我的身份是任何人都无法释怀的。我给你下毒,如今你还要顾及我的死活,不是很可笑吗?” 秦朔很平静的听着,她的声音很轻柔,很能让人平静,但是这其中的淡淡忧伤,他能感受的到。 “只要是公主的愿望,秦朔都会达成。”他轻轻开口。 这一下是林潋衣惊讶了,想了想,不自觉又笑了:“我的愿望?你何时在乎过我的想法。” “公主身为帝女,身在其职当谋其事。”他的语气轻柔,有着丝丝无奈。 林潋衣低着头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道:“你只是在强求我,却并不知所有,你以为做这些我会开心吗?” 秦朔没有再追问下去,纵使他有太多的不解,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温声开口道:“那公主想做什么?” 林潋衣笑笑,摇了摇头,柔声道:“想要对付我的人很多,此时你最不该对我仁慈。我说过救了我我不会感激你,对于你我不会手软的。” 她说得很平静,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完全跟她没有关系的事情。 秦朔语气淡淡:“只要公主高兴。” 林潋衣听言,心中微微有些火苗:“我当然高兴。” “公主已经任性了这么久,只有东月王能保你安全。”很久,依旧是那么好听清润的声音,此刻的他还是没有一丝慌乱。 林潋衣微微吃惊,旋即只是如常一般淡笑道:“这又是你计划好的一切吧,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计划一切只是为了让公主相信东月会保护你。”他轻声道。 林潋衣微微弯起嘴角:“我不同意呢?” 林潋衣知道这个答案一定会让秦朔失望,她没有一丝戏弄之意,她是真的疲惫了,只想远离这些是非。不做公主。 很久了,或许是林潋衣认为很久了,秦朔低沉的声音传来“秦朔会一直陪着公主。”林潋衣心中微颤,这句话说得是多么的无奈,还有,低声下气?可是却还是好脾气的。这让她的心一颤,怎么会有如此感觉?她不懂。 “你,愿意带我走?”晴月茫然的问道,她不敢确定是否自己听错了。 “如果这是公主所愿。”秦朔说得平缓温和。 “你的报复呢。”她再次确定。 “公主既然如此不愿,那又何必强求。”秦朔的语气淡然无事,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确定他所说,林潋衣反而又不觉得这样的请求荒唐了,“为什么?” “恩?”他微微一愣,随即答道,“这是公主的命令。” 又是这个答案,林潋衣讥讽:“我并没有命令你,你可以选择,本公主倒想知道,你可以为我做到何种地步?” 秦朔苦笑,但还是耐心的说道:“你是公主,奴才的命都是你的。” 林潋衣心中淡淡的嘲笑,奴才这两个字还真的不适合他呢,见他神色还是淡淡,她道:“不,我不明白。” 她没有恼怒,她的确在诉说一个事实,秦朔低头看她,心中讶异,神色复杂的说道:“你……” “你告诉我,既然你对我如此忠心,为什么之前还要让我痛苦?”林潋衣打断他问道,声音平缓淡淡。 第九章 保护南诏 听闻此话,秦朔温和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看到她有些迷离的眼神,他莫名的有些难受。她为何这么迷茫?这样的她让他担心。 “这是母亲的遗愿,也是我的愿望,我需要保护南诏。”他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保护南诏?”她重复道,忽然又笑了,神色是那么的清淡,却隐约流露出了忧伤。他的心微痛。 “那从前的朔哥哥呢?” “那只是其中一个我。年轻且幼稚。” “幼稚?” “不需要太多言语,想的太天真。” “你有朋友吗?”她轻问。 秦朔微微一笑,温语道:“有的。” “我杀了他们好不好。”她淡笑的说道。 秦朔低头,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不禁笑语:“随你。” 她的嘴角扬起,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你不怕?”她接着问。 秦朔温声道:“生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你想的真开。”林潋衣语态讽刺。 秦朔淡淡而笑,并不反驳。 “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很愚蠢吗?就算成就了我,我也会杀了你。”林潋衣有些残忍的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守护与坚持的东西,无论结果是什么。” “是吗?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带我走?难道只是一句空话?” “并非空话。”秦朔淡淡抬眸,“我只是在等待。” “等待什么?让我回头?”林潋衣不以为许地问,他的怀中很温暖,让她安心,可是他若不是这样的危险。 秦朔想了想,依旧温然道:“公主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林潋衣淡淡笑道:“为何你如此肯定?” “我也不肯定。” 他没有再说,她也没有再问。 “公主。”秦朔见林潋衣似乎心不在焉,柔声轻唤。 “我不能杀你,也不能听你的。”林潋衣闭上眼睛,声音甜美。 “公主。”秦朔眉头微皱,沉声道:“不要忘记你是公主。” 林潋衣慢慢抬起头,轻轻推开他的怀抱,淡淡道:“你一直在说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很多遍了。” 怀中的温暖消失,他的心也在变凉,“你必须听。” 林潋衣浅笑盈盈,“我为什么要听?我现在觉得让你伤心我会更快乐。”她话中的意味明确,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又听她道:“我真想剥去你的面具,看清你的心。”她说得清婉,淡笑如云。 “公主……”他无言。 “我…….”秦朔正要说话,只听见“咻”的一声,一支银箭破空而来,秦朔本来中毒在身,而且正在他分神之际,待他发现之时,银箭已无可避,“低头。”秦朔知道这一箭躲不了,一下将林潋衣的头按下。 就听得“噗”地一声,银箭刺入了秦朔的左肩,深入骨头。温热的血液些许喷到林潋衣的脸上,浓浓的血腥味弥散在鼻间,有些呛人。 而秦朔只是闷哼了一声,“秦朔!”林潋衣猛地抬头惊望他,他只是淡然一笑。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起了一丝波澜,她怔怔的看着秦朔,刚才若不是他稍有侧身,这一箭恐怕就要了他的命。只觉得腰间一紧,林潋衣回头,果然看到一群黑衣人已经向他们围来。 明晃晃的剑在这冬日更觉寒冷。黑衣人数目很多,见此阵势,似是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把公主留下,留你全尸。”其中一名黑衣人恶声说道。 听见黑衣人的话,秦朔和林潋衣皆是一愣。 林潋衣此时只觉得心中莫名的烦躁,什么事情她也没有兴趣,当下在秦朔出声之前淡声先道:“做梦!” 秦朔有些出乎意料林潋衣的举动,讶然看向她,她的眼睛里是从没见过的冷厉,还有恼怒。她似乎又如他第一次见她的那般冷漠,这样的她冷漠疏离。秦朔的手不觉将她抱紧了一些。 “臭丫头找死,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吗?”黑衣人狠声道。 “老大,这个废公主挺漂亮的,不如就杀男的吧,女的留给我们玩玩。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尝过公主的滋味。” “是啊,反正带她回去也是杀了她,不如先给弟兄们解解馋。”这两声一出,只见七八双眼睛直盯着林潋衣,那眼神充斥着淫yu,如恶狼看见猎物一般。 林潋衣听到如此污秽肮脏的字眼,眉头微皱,眸中利光一闪。 手被轻轻握住,将林潋衣的烦躁压了下去。耳边这时传来秦朔的声音,“公主的意思,想必你们听得很清楚。”声音还似平时那么温润,但这声音分明透露着淡淡寒意,虽然只是微许,但足以令人心惊。 众人只见眼前的男子脸色有些微冷,他的眼睛深不见底,没有太多的冷寒,却让人不敢对视。 这样的秦朔有点让人害怕,他虽然已经半身是血,却没有丝毫狼狈,相反他身上的淡色凛然气息令人胆颤。 “大家上。”黑衣人知道秦朔武功匪浅,也不再多说。 众人挥剑上前,秦朔右手手腕转动,银光所到之处必会有人倒下,这样神出鬼没的剑法甚至连招数都看不清。每个倒下的人身上只有一道细细的伤痕。 秦朔趁众人分散的机会,一夹马腹,准备逃出剑网,忽觉脚下有些异响。正在这时,一人从地下钻出,一剑砍断马腿,秦朔也在此之时,抱住林潋衣一跃而起,落在一棵大树脚下。这两人的动作几乎在同时完成,不禁让来人一阵错愕。 此时的秦朔已经不堪重负,一口血吐出。 “好功夫,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伤我这么多的手下,真是令朕刮目相看。” 秦朔抬头,说话的人正是刚才砍断马腿的那人,一见此人,连林潋衣微微皱眉。 林潋衣漠然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淡淡道:“没想到竟会是南诏荣王世子?” 荣王世子一看晴月,笑道:”哈哈,没想到唐小姐还认识我。” “你来做什么?”林潋衣淡淡问道,神色温婉,眉头却微微皱起。 “我来是为了向丞相拿一件东西。”他自信满满,看着秦朔道,“丞相大人,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秦朔淡漠的语气有些不屑。 “你从本王手里夺去的宝剑是否应该奉还原主?”荣王世子一脸淡定冰冷,看着秦朔的目光似有恨意。 “恕难从命。”秦朔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却让荣王世子脸色一暗,冷笑道:“你这般猖狂,是料定本王拿不下你?” “你若能拿我,又何必等到今日。”林潋衣从没见过秦朔如此自负的时候,此刻听来竟有些惊愕。 荣王世子听到这话很是恼火道:“你以为今日ni还能逃得了”说道这里他忽然看向李子灵,冷笑道,“你今日有多猖狂,死的就会是多惨。” 秦朔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屑道:“你一个人,还是这么一群人?”他看了看荣王世子身后的人。 荣王世子不屑道:“你以为就凭现在的你还需要我亲自动手吗?我真是想不到,天会助我,让你受这么重的伤,我真想知道是何人有这个本事?”说这话时,他愤恨的瞪着秦朔。 秦朔拔下左肩上的箭,抬头淡淡笑道:“要想杀我你便亲自来,否则是杀不了我的。”此时他已经能开口说话了,他的话说得很平静,神色还是那么温雅,仿佛刚才的伤都是错觉。 荣王世子神色一怔,怒道:“哼,你简直是找死,好,我亲自来,也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说完,荣王世子把剑一扔,一掌向着秦朔劈去,他似乎恨极了秦朔,这一掌狠烈无比。 秦朔把林潋衣往旁边一推,出掌相迎,只觉得掌心刺骨的疼痛,接着便是身上有如碎裂一般的剧痛,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使不出力气了。内力已经所剩无几,胸口的疼痛已在提醒自己,自己已经无法再对付荣王世子了。 两掌相交,秦朔一直倒退了数步,直到背部撞到树上,才吐出血跌倒在地。 第十章 选择 荣王世子脸上有些惊愕,印象中的秦朔似乎并没有这么弱,忽然又一笑:“秦朔,看来我今天杀你是不废力气了,这一掌,我看你还不死。[]” 荣王世子双掌迅速翻出,全力推向秦朔。 秦朔默默苦笑,他也不知该如何对付这一掌,正在这苦笑之间,只见身旁一个纤细的身影闪了出来,挡在了自己的前方。 秦朔大惊,失声叫道:“公主!” 但此时已经迟了,荣王世子已经欺近,林潋衣出掌相迎,两掌相对,发出惊天动地之响。 而下一刻,荣王世子被打飞出去,直到数米之远才跌倒在地。而一支银针也随着他的飞出而向林潋衣袭来。 荣王世子伏在地上,口吐鲜血,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潋衣:“你,竟然……” 林潋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银针刺入她的手臂她却毫无感觉,只是胸口一阵剧痛让她忽觉头脑晕眩,林潋衣只觉得身子发软,脚下已经站不稳,秦朔立即站起身抱住她。 看着林潋衣苍白的脸色,似是随时要睡去。秦朔眉头紧皱,声音已经不再是那样沉稳,换而之的是焦躁与慌乱:“公主,睁开眼睛。” 林潋衣勉强睁开眼睛,叫了一声:“朔哥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只是此刻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时候,他是那样的友好。从来不会在乎她是煞星。 “你,何时会的武功?”他按住她的脉搏,声音有些颤抖,说到此他的心里不知是感激,还是心痛。他只教过她轻功,就算是将她的魂魄放入了唐轻容的体内,她也不会有这样的内功。 他一直都没有发现她会武功,她的身体其实并不适合练武,自小时候那次落崖将她救起之后,虽说看似无恙,其实五脏已经受损。 淡淡笑了笑,林潋衣轻轻道:“你不能被他杀死,你还要保护我。” “公主。”秦朔只是轻轻唤了一句。 她的心有些疼痛,按下心中的潮涌,她轻轻又道:“你原本是我最好的哥哥,为什么你要这么逼我?带我走。” 她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中落出。 秦朔摇头苦笑道:“好,我带你走,再也不逼你。” 林潋衣只觉得心中发闷,低垂眼帘,漠然微笑:“你又骗我?” 苦笑一声,秦朔紧紧抱住晴月,“我不骗你。”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把剑还我。”荣王世子也想不到林潋衣会突然跑出来,看到她的脸时,他一愣,“唐轻容?” 林潋衣苦笑了一下,一样的脸,真的很容易认错。 “你敢下毒。”秦朔面无表情的拔下林潋衣手上的银针,冷冷得瞪着荣王世子,声音寒冷如冰。这样的秦朔令荣王世子不觉后退了一步,这样的震慑力让人不得不屈服。 “哼,这毒本是为你准备的,你等着看她死吧。”荣王世子冷哼一声,并不被他威胁。他看着林潋衣,不由皱眉:“你是九叔公的妃子,怎能跟这个贼子在一起。” 林潋衣一张口,一口血便吐了出来,她摇摇头:“我是南诏公主林潋衣。” 荣王世子一愣:“那和雪儿相识的人可是你?” 想到张雪,林潋衣黯然一笑:“她死前觉得对不住你。” 提到她,荣王世子的眼眸也暗了下去,他抬头直直盯着林潋衣,忽然自嘲一笑:“她若对不住我,怎么会和他一起死。” 林潋衣暗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她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已经太累了。 “给我解药。”秦朔声音冰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解药?哼,没有。”荣王世子冷笑道。“秦朔,看来你很生气是吗?这个女人对你很重要?” 秦朔抱着林潋衣半蹲在地,默默的看着她,晴月也睁着眼睛,只有迷茫,她越来越迷茫。 殊不知这样的林潋衣让秦朔心中千转百折。 见秦朔没有回答,荣王世子又道:“秦朔我给你一条路走。” 如愿以偿,秦朔回头看他。 荣王世子见秦朔有反应,冷笑道:“将这个女人交给我,我今日就放过你。” 林潋衣把头埋在秦朔的怀里,根本不去理会荣王世子。但她却也在等待秦朔的答案。他会将自己交给他吗?毕竟这也是威胁到他的生死的事情。 秦朔看着荣王世子的笑容,眼眸冷淡,面无表情道:“你以为将公主交给你,东月国主就会放过你吗?你真是太天真了。”荣王世子根本不明白沈云凰是怎么样的人,他想控制的人又怎么能送给别人。 “你以为东月国主会有什么理由?不过是南诏的亡国公主。”荣王世子冷笑,“东月国主恐怕现在正在担忧南诏,怎会又会去理会这个女人。” 说着又看着林潋衣道,“即便你与雪儿相识。” 他指着秦朔道:“你若是现在将她交给我,你今天就不用死。” 说到此,荣王世子又开始利诱,“我知道你的野心是什么,你若以为一个女人可以成就你的野心,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荣王世子眼睛精光一闪,满是算计。 秦朔不为所动,似是没听见荣王世子的话:“我问你最后一遍,有没有解药?” 荣王世子看着面无表情的秦朔,笑意全无,也冷道:“我说过,没有解药,你想清楚没有。” 秦朔看着怀中的人儿,说不出的怜惜,他缓缓抬起头,淡淡道:“没有解药,你也不配和我谈条件。” 荣王世子脸色骤寒,怒道:“秦朔,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当初那个秦朔吗,今日就算你不主动将她交给我,我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你抓了南诏公主,无非是为了让南诏帮你篡位。”秦朔的声音冷冷,说得荣王世子却是脸色一变,“这样的事情,你以为有过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吗?” 荣王世子脸色一白,当即道:“来人啊,把秦朔押过来。你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今天更不能让你活命。” “是。” 几个黑衣人迅速向秦朔靠近。林潋衣慢慢睁开眼睛,那眼睛很美,她轻轻开口道:“你杀了我吧,我好累。” 秦朔忽觉手中一凉,低头一看,手中已经多了一样东西,是林潋衣给他的。那是一块小小的印章,她咳出一口血,将东西放入秦朔的手中。秦朔一愣,这是南诏的玉玺,一直都在公主的手中。现在她将玉玺交到他的手中……想到此,秦朔心中一颤。 “他说的对,想靠一个女人来成就你的野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秦朔一颤,他将林潋衣的手一握,将印章还回她的手中,柔声道:“公主,你以为让我杀了你,我就能活吗?我也命不久矣了,你忘了?” 林潋衣忽觉心中一阵酸楚,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令她心中复杂非常。 此时黑衣人已经到了身前,秦朔慢慢抬起头,眼睛深沉不见情绪,令黑衣人迟迟不敢动手。 “你们在发什么呆,快把人给我带过来。”荣王世子见那几人不动,怒叫道。 一声怒喝让那几个黑衣人才缓过神,正要出手抓人,只见秦朔手上银光一划,那几人的手筋已经被挑断,还没等那几人叫出声,只觉后颈一凉,还未感觉到痛已经倒了下去。 秦朔愣了愣,这时只听荣王世子等人叫道:“有帮手,大家小心。” 秦朔这才看见为别的身影,不禁松了一口气。他这才觉得胸口的疼痛已经开始麻木。 长石一行人很快便解决了那群人,荣王世子见情形不对,当下在众人的掩护下逃走了。长石对身后之人打了几个手势,便见几人身影一动,人已不见。 “秦丞相。”长石走到秦朔身旁,轻轻拱手。秦朔没有看眼前的人,只是看着已经昏迷的林潋衣。 “丞相?你……”长石一见秦朔身上的血迹,立刻惊道。 “王妃怎么了?”长石上前见到昏迷的林潋衣,只觉得事情糟糕,他们这几日一直寻找林潋衣的消息,本来已经进入了东月,后来又查到公主出逃,顾夜阑发觉事情不妙,立刻出城跟上,没想到还是来迟了。 “顾夜阑,紫旭丹。”说到此,秦朔也是一口血吐出,一语未闭,人已经重重的倒了下去。 第十一章 南诏皇后 明月静静地悬挂高空。(.好看的小说)几颗星星稀稀落落的闪烁着,寂静幽邃,仿佛一触即逝。一片落叶轻轻掉落,那枯黄,在月夜静止,沉睡。 当年父皇为了得到长生秘术,才答应林氏夺朝篡位。 人人皆知当年西罗王曾与南诏王结为兄弟,二人也决定亲上加亲结为儿女亲家,但世事难料,南诏一夜之间易主,原皇室一族全被诛灭,留下一位公主虽然逃离升天,可如今却已受尽波折。他欠她的又何其之多。 后来的一切,他并不知晓多少,他听从父皇的安排。父皇说,七皇子和九皇子带兵去南诏相助,可是他没有想到一切故事竟然是在这样的发展。 一阵清风从身后吹来,夹杂着女香。顾夜阑慢慢回过头,一个身着轻纱紫衣的女子正站在身后。那女子长发垂肩,用紫色丝带系起。身上的裙带在夜风吹拂下,争先恐后地飘起。给人一种飘渺之感。 对上顾夜阑波澜不惊的眼神,那里面甚至连一丝惊讶和惊艳之意也没有。落华心下倒有些诧异,也不经有些赞叹。 淡淡地看了李子灵一眼,落华开口道:“九王爷。”同时向顾夜阑走近。 顾夜阑轻轻退后,与她保持距离,避开她的接近。 落华见此,也止步,淡笑道:“王爷如此怕我?竟是个胆小懦弱之辈。” 顾夜阑也不生气,也不解释,微微笑道:“姑娘深夜到我别院,不知有何贵干?” 看顾夜阑神色并无异样,落华倒还真有些好奇,此人淑人君子,玉树临风大概就是这样的姿容吧! “我是落华。东月公主。” “你也是浅心山庄的庄主,今夜,你是为了秦朔而来?”清朗好听的男音,如沐春风,顾夜阑依旧微笑道,心中却微微有些诧异,她能避过别院众多守卫,看来落华绝对不像表面这样的娇弱。(.好看的小说) 落华淡然回答:“我不是为秦朔而来,我是为了自己而来。我希望你能帮我?” 顾夜阑平和的俊容上稍现犹豫:“在下与公主并未交情,不知可以帮到公主什么?” 落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的裳儿和林潋衣都中了三叶生的毒,只有我才能救她们。” 顾夜阑沉默了一下,腹部有些刺痛。他声音平静淡淡:“我恐怕帮不了公主什么。” 落华脸色一变,一丝诧异闪过,继而淡淡地道:“你都不知是何事,现在推辞恐怕过早了一点。这件事情对你们西罗可是有利无害的。” 顾夜阑眼眸淡淡,默默地看着落华,关于西罗的事情…… 见顾夜阑不答话,落华继续道:“东月。” 她只需说两个字,顾夜阑便已经懂了。 “你为何不找别人?姑娘一直都是在等顾夜阑。”顾夜阑看依旧笑如清风,似乎对东月这两个字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落华望他一眼,神色冷淡道:“也许,等待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我。” 顾夜阑笑笑,依旧是温和的语气:“姑娘是东月公主,若想报仇,凭姑娘的才智,在下思虑也不是不可能的。” 落华冷冷一笑:“你可知沈云凰有多聪明。你还是真是看不清。” “在下才疏学浅,公主都不能报的仇,如何相信在下可以。”顾夜阑轻轻叹道。 落华淡淡道:“以你一人之力当然不可以,但如果我帮你,那就不同了。我们合作,我有把握杀了沈云凰。” “我为什么要帮你?”顾夜阑温文笑道。 “各取所需。” “恕在下帮不了姑娘。”顾夜阑清朗平和的声音一出,本无表情的落华先是一僵,随即似是听见了最可笑的笑话。 顾夜阑可以看见她眼底异常冰冷。他只是淡然的看着她,脸上的温笑未变。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以为你对她情深似海,如今看来,你竟然不顾她的死活。”说到这里,她停了停又道:“如果杀了沈云凰,那时候你们还用怕什么。” 顾夜阑听此,不由苦笑,一时无言以对,他不想再与落华纠缠,“在下帮不了你。” 落华顿了顿,嘲笑道:“你不是帮不了,而是你不愿帮。你真的不顾她的生死?还是想看着他娶了林潋衣。” 顾夜阑闭目,淡淡道:“公主今夜说的够多了,时候也不早了,公主也该回了,在下告辞。”他转身欲离去,不愿多留。 “你……”落华不想他不为所动,心中一阵恼怒,“等一下。” 顾夜阑停住脚步回头,一个闪着青光的事物自空中划过一道划线,稳稳地接在顾夜阑手中。 那是一块印章,由一根银链子穿起,散发出淡淡的青光。 “这是?” “南诏的玉玺。” 顾夜阑修长的手指伸出,把印章慢慢缠挂在了一朵红花枝上,落华不解的看着他,“你做什么?” 顾夜阑抬起头,脸上仍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在下告辞了,姑娘请便。” 不敢置信的望着顾夜阑转身离去。 顾夜阑才走数步,便听见落华皱眉沉声道:“顾夜阑。” 落华气急:“你就如此畏惧沈云凰,我竟然看错了你,还以为你会帮我,看来你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沈云凰不会放过你们,林潋衣也不会。” 顾夜阑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停下脚步。 水袖轻扬,一条紫色丝带忽的朝顾夜阑颈项缠来。顾夜阑感觉劲风在耳,侧头轻易挡过。 “什么人?”落华待要再出手,一道低沉的男音传来。随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近,落华一惊,她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来这里,遂停住手,身形一动已经跃上墙头,“顾夜阑,你会后悔的,我会再来找你,希望你别再让我失望。”话声一落,人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众人赶到之时,只见一地残花,还有顾夜阑平淡的身影。 “王爷?”长石知道刚才必有事情发生,见顾夜阑没事,才沉然道:“王爷,是什么人?” 顾夜阑摇摇头,“没事,不过是个路人。” “路人?这王爷的别院还有路人敢进。”长石笑道,挥散了一帮守卫。 顾夜阑淡然的笑笑:“自然是有的,不过是走错了地方,看不清路途罢了。” 长石知道李子灵意有所指,也不再问,“王爷既然没事,就早些休息吧。” 顾夜阑点了点头,望着满地的花瓣,再看花枝,上面已经空无一物,这花凋零的还真是干净,只怕再也开不出芬芳了吧。一生的命运,竟毁在了别人的喜怒之中,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轻抚花枝,顾夜阑的眼神却看向远方,眼中有些微波。 推开房门,迎面而来是一股淡淡的暖香,扑在脸上一阵温暖的柔滑。入眼所及的是一位美妇,那美妇淡扫娥眉,体态婀娜,一双眼眸中带着深深的忧愁。却也与自己年长不到几岁。 “有劳王爷了。”美妇的声音满含疲惫,望着顾夜阑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夜阑淡淡一笑:“皇后不必客气。” 这位美妇正是南诏的前皇后,那一场灾难之中,不是只有林潋衣活了下来,皇后也被人救了出来。淡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神情中满是无奈,“罢了,你去看看她吧。” 顾夜阑点点头,掀开珠帘,珠帘后俨然是一个女儿家的闺阁,清雅的色调带着女子独特的香味。他慢慢的靠近床边,在看到那个女孩第一眼时,他便想到了昙花,林潋衣其实是一个很洁净的女孩,此时的她闭着双眼,发丝散落床间,柔婉的病态让人心生怜惜。 顾夜阑微微一愣,随即拿起她的手,凝神仔细的把起了脉。 “她怎么样了?”过了很久,皇后慢慢的走了进来,望着满脸凝重的顾夜阑淡淡的问出口。 顾夜阑放下林潋衣的手,站起身慢慢说道:“国母放心,这两种毒药本就相克,如今已经全解。只是中了一种术法,才会至今未醒。” 皇后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眼中却是一亮:“什么术法?” 顾夜阑望了一眼窗外明媚的春光,轻声道:“在下会请天师前来一看。” 皇后望了一眼床上的林潋衣,眼中有些宠溺之色,她微微笑道:“思虞生在一个有着明媚的春光,荡漾的湖水的地方,所以她的生母才会为她取名潋。” 顾夜阑听此微微一愣,见到他诧异的神情,皇后却也只是一笑:“思虞最受她父皇的宠爱,若是知道她受了这么多苦,只怕也会心痛。” 顾夜阑听此不禁有些动容,他低声道:“对不起。” 第十二章 凤血 皇后听了却也只是一笑:“对不起什么呢?她的母亲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她的女儿怎么会这么脆弱。(.)只可惜,因此而受苦,却是不该。” 顾夜阑听此不禁有些动容,他沉声道:“国母……” 然后皇后并不打算继续听他的话,而是打断道:“还请王爷可以尽力救她。” 顾夜阑口中发苦,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点点头。其实他怎么会想伤害她,天下之间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啊。 云惜蓉这一听才微微放心,只道:“那现在怎么办?” 顾夜阑望了望床上的林潋衣,说道:“我认识一位朋友,应该可以救她。” 沈云凰独坐在楼内饮酒,他坐在靠窗处,洒脱的靠在椅子上,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二楼内的另一侧人声鼎沸,文人雅士很有兴致的斗争诗文,比着酒。周围围满了男男女女,皆专注的看着中间比画的二人。而李席却似未觉,只是望着楼下的喧闹,神情飘渺。 在这乱世之中,东月还能有此平静的盛夜,未尝不觉欣喜。 人人都想一统天下,此时战乱纷争,人人掠夺着,侵占着,每时每刻都在算计。久经百年的乱世,几乎没有一日的安宁。 沈云凰此时一身锦袍,一派玉树临风,少女们时不时向他瞧上两眼,又脸红心跳的避了开。没有人能认出他的身份,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富家公子的装扮。沈云凰觉得有趣,却也不与她们搭讪,他只需一笑,便使得一群少女没了方向。而他只是自顾悠闲的喝着酒看着夜市,让少女们好一阵失望,却又不能心生厌恶。 灯会已经到了尾声,人群渐渐开始散去,而沈云凰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还没有尽兴,直到酒楼中只剩下两人。沈云凰有些疑惑,除了他竟还有人也不离去。想着他便向那人看去,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和自己的年纪相仿,那人的长相并不俗,只是身着灰衣,头系灰带,衣服皆是普通布衣,一看之下却是看不出身份。这样的他若是不让人注意,便会毫不察觉,若是看上两眼,便也移不开目光。 那人也坐在窗边,与沈云凰正对而作,也在临窗一处,与他之前一般,那人的视线并不停留在室内,只是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景致。他们之间本来隔着一群比文斗酒的文士,此时文士散去,两人中间就再没了阻碍。 许是察觉到了周初的目光,那人慢慢回过头,看到沈云凰时眼睛一亮,随之礼貌一笑,转而视线又回到了窗外。 沈云凰心中对此人的身份有了一丝好奇,这个人不像是东月人,怎么会深夜还在此处,想到此,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一时竟也看不出此人深浅。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上前一探之时,却听见一阵不急不缓的上楼声传来。沈云凰随着声音看向楼梯处,来人是一个身姿曼妙的黄衣女子,那女子看着穿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却是生得浮萍之容。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家卫,都是恭敬沉稳。 沈云凰对这些人很有兴致,看着他们走向灰衣男子,不由的坐正了身体。 灰衣人似乎是未觉,依旧看着窗外。 黄衣女子上前只是浅浅一笑,微福一身道:“周公子,主人派我前来请周公子前去相助一臂之力。”女子说话不卑不吭,甚是有礼,她的眉间带着淡淡的哀愁,在男人看来又是一番风情。 灰衣男子听到这话,这才有了一点反应,慢慢回过身来,望着女子淡淡笑道:“你家主人何时需要别人相助?” 女子听此只是一笑:“周公子,是我家小姐病了,只有周公子才能救。” 周初听此不由皱眉:“我不记得你家主人有女儿?” 女子一听微微红了脸:“是唐小姐。” 周初沉默片刻,饮下一口酒:“难得你能找到我,你家小姐是何病?” 黄衣女子听此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我家小姐一天只能清醒一两个时辰,醒来又似乎茫然,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见,似是中邪。” 周初听此,蹙眉道:“怎么回事?” 黄衣女子哪里会知道这里面的究竟,半晌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周初想了想,只说道:“我随你去看一看便是。” 女子见沉忆答应前去,心中一喜,立即曲身道:“有劳公子了。” 周初点点头,跟随而去。 人去楼空,二楼此时只剩下沈云凰一人,他从楼上看着周初随着黄衣女子上了一辆宝驹马车,那马车上镶着金石,一看便知对方身份不低。沈云凰这下倒是心中诧异,今夜来东月之人,身份必然不匪。 “这位公子,我们酒楼要打烊了,公子明日来可好。”自顾沉思的沈云凰听见酒楼老板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老板自看见沈云凰举止衣着便知这人绝不是普通富家子弟,他见识广,阅人无数,见酒楼就要打烊,也不叫小二,而是自己上来亲自告知。 沈云凰看着他,眼中颇有些欣赏,随即微笑了一下,他自怀中拿出一锭黄金,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去。 老板呆愣了一下,望着沈云凰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怔怔。当真又是贵人。 “她只是喝了定魂水,并非中了什么术法。她的魂魄不稳定,喝了这些定魂水对她而言有利无害。”周初看着床上闭目安然睡去的林潋衣,淡淡说道。 “只要每日给她喝点清水即可,十日之后,她就会清醒。” 皇后一听之下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思虞便能醒?” 周初见皇后不信,只是轻轻一笑:“这样就可以了。” 皇后听他如此说,这才放下一半心, 她慢慢走到床边,在林潋衣身边坐下,怜爱的看着她,轻轻一叹才转过头来,对着周初道:“多谢周天师,可否请天师多留几日,等小女的病大好再离去可好?” 周初本想拒绝,但看着皇后有些恳切的眼神,再看一眼沉睡的林潋衣。也自叹一声:“好吧,我便再呆上两日。” 皇后感激的望了望周初,语中含着谢意:“有劳天师了。” 周初只是苦笑一下。 跟随着侍女来到了一间干净的厢房,正当侍女欲离去,只听周初轻声说道:“可否请小姐给我热一壶美酒送来?” 侍女有些诧异:“公子深夜还要喝酒?” 周初一笑:“此时此刻才是品尝美酒的好时机。” 侍女虽有不解,但依旧点头:“那好,公子稍等,奴婢去为您准备。” “多谢姑娘了。”周初笑了笑,自己走进了屋子。 落樱如雪,千载月色。 林潋衣从未想过这些年后,她还会再来到这个地方。 一路走去,亭台楼榭几乎和当年无异。恍惚的,林潋衣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时间似乎一直都未曾变过,只是世事变迁又何其之多。 越走之下越发现,一路走下来,这座园子里根本没有一个下人出现。冷冷清清的园子变得萧条了许多,满地的落叶很久没有人清理了。林潋衣眉心一蹙,待跟着顾夜阑走到萧园时,她才停下脚步,皱眉道:“为何要带我来这里。你以为把这里建造的和南诏一样,我就一定会喜欢?” 时隔多年已经物是人非,没想到在这东月里竟然能看见这样的地方。 顾夜阑停下脚步很久才道:“这里会有你想见的人。” 林潋衣微微一愣,就听顾夜阑道:“我们进去吧。” 一走到房门前,林潋衣正准备推开房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子叹息声,林潋衣下意识的停住动作。 顾夜阑也停下脚步,只听那声音幽幽说道:“吾王,你不会有事的,思虞也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只听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响起,随即便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那个声音听起来很低沉,只是很是虚弱。那声音慢慢道:“我已经不是什么王了,你不要管我了,我知道我……咳咳……我是好不了了……” “我不许你胡说。”女子打断男子的话,声音却是足够冷静,只是声音中的哀伤让人感受清晰。 “你不会死的,你会长命。你还答应过,要带我和思虞回家,你怎能食言?” 男子轻咳了几声,慢慢开口道:“此生只怕我辜负你了,你,答应我,我死后你便走吧。” 女子轻斥了一声,她幽幽叹道,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你若要死,我便与你一起,上穷碧落,也不是那么困难。” “胡说!”男子低低斥道,因为急切又让他咳嗽了几声,女子似乎是帮着他顺了顺气。男子强烈的喘息几声,沉声道:“你不能跟着我,思虞没有了爹,不能再没有娘,你要帮我,帮我照顾她。不要这么不爱惜自己。” 林潋衣在门外此时已经泪流一片,她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泣出声。顾夜阑见此心下也是一叹。 顾夜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皇母后,他们曾经也是如此的相爱。 “你怎么能忍心丢下我一人呢?”女子的声音似乎有些潸然,话音凄凉,让林潋衣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的她如一个轻易可碎的瓷娃娃,让顾夜阑有些怔怔。 不等屋里的男人开口,林潋衣伸手推开门,冲进了房间。房内两人皆被林潋衣的忽然闯入惊了一跳,林潋衣扑到男人的床边,一把抱住床上有些错愕的男人,哭泣着喊道:“父皇,你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思虞。为什么不来找思虞?思虞回来了,你不要有事,思虞不要父皇有事。” 第十三章 白露 南诏王被林潋衣的举动惊了一下,随即脸上渐露温柔的脸色,他也抱住林潋衣,轻轻说道:“思虞回来就好,思虞不怕,爹爹在这里。(.好看的小说)” 林潋衣紧紧抱着南诏王的脖子,泪水不住的留下,她只是不住的流泪,嘴里哽咽道:“爹爹,你为什么不来找思虞,你告诉我啊,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思虞好辛苦,好痛苦。” 皇后见林潋衣如此也是潸然泪下,是啊,她也会害怕啊,她此生只有他们两个亲人了啊。若是失去了他,叫她如何生存。 皇后不忍的偏开头去,正见顾夜阑立于门边。顾夜阑静静地站在那里,皇后微微一怔:“王爷。” 听见皇后的声音,南诏王也是微微一愣。他慢慢放开樱儿,也看向门边的那个男子。 林潋衣这才想起来顾夜阑还在,她擦了擦泪水,看着顾夜阑。她先是深深看了顾夜阑一眼,又转头对南诏王道:“父皇,你认识他?” 皇后起了身,她看着顾夜阑也有些感叹:“当年是王爷救了我们。” 听到这个消息时,林潋衣瞬间一怔,难道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父皇没有死。顾夜阑的表情依旧是静静地,平静无波。 他虽然救了他们,但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直到最近,他带着皇后去见潋衣,而南诏王至今只知是恩人相救,却不知竟然是西罗的王爷。 顾夜阑微微一笑,低声道:“我没想到会有踏入这个园子的一天。” 皇后涩然一笑:“今日的园子已和当日再不一样了。” 顾夜阑却是不甚在意的一笑:“在下倒是觉得更清静了,这又有何不好?” 皇后愣了一下,眼中有些动容之色。 南诏王拉回皇后,眼眸有些深沉,他慢慢开口道:“这位原来就是恩公,当初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救了我们,也救了小女。” 顾夜阑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在下并未有做什么。” 南诏王听此不置一词,他虚弱开口:“恩公一直没有出面,今日出面想必是有什么事情。” 林潋衣心中一顿,怀疑的看着顾夜阑。顾夜阑注意到她的目光,看到她眼中的担心,他轻轻一笑:“在下只是送给公主一份礼物。” 南诏王听了微微一叹,又轻咳出声,皇后轻轻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歇了一会,南诏王幽幽开口道:“思虞独自离开南诏,应该是公子出手相救的。” 顾夜阑倒是愣了一下,这个男人虽虚弱非常,却依稀可以看出他曾经的凌然。 林潋衣想起当日,也低下头,沉默不已。 “思虞,快谢谢恩公吧。”南诏王轻叹出声,他的声音低缓,说不出其中意味。 “是,爹爹。女儿已经好好谢过他了。”林潋衣垂眉轻声应道,她已经给了他一刀,是他的父亲害了他们,而他又救了他们。这番恩怨又该如何说清。这一刀能抵得了吗? 皇后将樱儿轻轻拉到身侧,目光甚是怜爱,看着林潋衣直是叹气。(.)虽然只见过顾夜阑几次,但她身为女人,身为人母怎会不知他与林潋衣之间的微妙。 “多谢公子救了小女,公子想要什么大可开口,只要我能办得到。”南诏王微微坐直身体,看着顾夜阑的脸庞忽然有些怔怔。 顾夜阑被他的眼神看的一顿,这样的眼神带着一丝惊讶还有更深的探究。只愣了一刻,顾夜阑清浅一笑:“无碍,只是巧合,何必言谢。” 南诏王点点头,叹幽一声,开口道:“多谢公子送小女与我们团聚。公子今日便在小园住上一晚,明日再离去吧。” 南诏王的话无疑让皇后和林潋衣皆是错愕。 “皇上,公子是来救你的。”皇后急声开口,她满面焦急之色,声音几乎发颤。“是我请来的王爷……” “我意已决。” 南诏王的态度坚决,顾夜阑镇定自若,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床上的南诏王,站在那里却不言语。 南诏王揉了揉眉心,随即挥了挥手,清淡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你们都出去吧。” “陛下。”皇后扑到床边,她眼中含泪,却在南诏王坚定的眸子中只得低头流泪,不再言语。 林潋衣见此心中更是着急,她转头拉着顾夜阑道:“我父皇怎么了?为什么要你救?”她的眼里有着哀求,精致的脸庞上满面泪水。 “思虞,下去。”南诏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之意,听在顾夜阑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父皇!”林潋衣不懂,可是在他的眼中,她看出了决然,以及……怨恨…… 难道父皇知道了吗? 对了,母后称呼他为王爷,父皇定然是知道了 “你们都走吧,我想休息一下。”南诏王闭上眼睛,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惫。 皇后满目凄哀,却也只能无声点头。 “父皇…….”林潋衣流着眼泪,也只能无可奈何,“我想留下来陪着父皇。”她祈求的看着皇后,皇后凄然的转过头,淡淡道:“思虞晚些来陪父皇吧,先让皇上休息一会。” “娘。”林潋衣的这一声轻唤叫的皇后心里一颤。皇后带着林潋衣走出门外,轻抚了抚她的头,怜爱的看了几眼,柔声道:“先带王爷去厢房,娘再去劝劝爹。” 林潋衣听此这才点头同意。望着顾夜阑与林潋衣离去的背影,皇后深深叹息,她无声的落下眼泪,抬头望了天空很久,直到眼泪已干,她才倾吐一口气,转身走回房间。 天还未亮,林潋衣便坐在了梨花树下,等候在父皇的房门前。远处朦胧站着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清瘦俊逸,竟然是顾夜阑。 林潋衣微微一愣,晨曦雾中,顾夜阑的发尖被雨水打湿,他静静地负手而立。脸上的神情仿佛迷蒙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透彻。 她微微有些枉然,没想到仇人变恩人,可是这样的恩人让人如何才能接受。 她并没有上前,也没有上前的打算,想着曾经的一切,忽然有些怅惘。其实公主的身份又如何,若只是一个唐翰林之女,也许会比较幸福吧。 可是为什么,明明说过不会与他纠缠,却无法摆脱这个束缚。他仿佛是一味毒,沾染了便无法摆脱。 皇后一身素衣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戚戚然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那笑容含着深深的幸福,却又那么的决绝。 看见她,顾夜阑和林潋衣都是一愣。 “娘?” “国母?” 他们两人同时出声,都是那么低婉,那么浅然又满含深思。 皇后望着两人怔怔出神,看了看身后的芙蓉池才和声对着顾夜阑道:“王爷,陛下在等着你,你进去吧。”她的声音含着悲悯之色,神色也是渐露凄婉。 顾夜阑点点头,似乎等待这一刻很久了,慢慢向房中走去。 林潋衣有些诧异的看着顾夜阑,又望望皇后,她跟上前两步,却被皇后喊住:“思虞!” “母后。”林潋衣不解的看着皇后,这一声叫得带着疑惑,带着懵懂。望着她满面泪水,皇后漠然微笑,狠狠摇了摇头。 “陛下有话和王爷说,陪母后在这里守着就好。”皇后拿起绢帕轻轻拭干林潋衣发间的露水,纵使自己眼里波澜翻滚最后也归为平静。 林潋衣望了望掩上的房门,心中有些不明的烦乱,咬了咬唇,“恩。”她的声音很轻,在皇后听来却眼下黯然,她们都是那么无奈啊。 第十四章 西罗九皇叔 房间里很安静,透过珠帘顾夜阑可以看见昨日那位男人此时正靠在软榻上,他一袭锦袍,只是面色还是那般苍白虚弱。 “进来吧,西罗九皇叔。咳,咳。”清冷如冰的嗓音飘进顾夜阑耳中,让顾夜阑微微一愣。房里一时更加静默,屋外熏风浮游,屋内竟也听得清晰。 顾夜阑眉心轻轻一蹙,轮廓优美的脸颊辐射着淡淡月华。他掀开珠帘走了进去,声音朗如珠玉:“现在可否告知一下,你如何会认得在下?” 南诏王薄唇微微抿起,一双眼眸深邃如水,“我怎会不认得你!”他的声音深沉低缓,转而又透着淡淡的无奈,“你可还记得,你是踩着谁的血走上那金座的?” 顾夜阑幽黑的双眸变得清淡,他沉默了一会淡淡开口:“成王败寇。” 南诏王眼眸如覆薄冰,他静静地看着顾夜阑,脸上的神色有些飘忽难测,很久,他才低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杀了我。” “我不能杀你…….”顾夜阑语音低微,脸上神色难辨,“林杜久是你的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南诏王一时有些感慨,他半靠着软榻,微微一阵轻喘,而后稍有平息才缓声道:“此乃家兄。” 顾夜阑点头:“他救过我的命。” 南诏王的唇色愈发苍白,声音有些微弱,却是带着些许轻怒:“既然他救过你,为什么你不救他!” 顾夜阑诧异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南诏王,声音低微的几乎有些飘忽:“我从没想过要他死的。” “人已死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南诏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薄怒,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无血色。 顾夜阑犹豫片刻,终是开口道:“当年之事已再难说清,无论是否是我下的命令,他的死都与我脱不了干系。只是,我也未想过他会死。” 南诏王听此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发怒,而是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咳了几声,侧头思量片刻,低叹道:“即使我相信你,也解不开你我之间的仇恨了。” 顾夜阑黯然,又听南诏王说道:“我早已不是南诏王,如今,那里与我再无关系。你们,谁赢谁败都再与我无关。” 顾夜阑长吁,南诏王虽不是英明神武的帝王,但他却无端的佩服起这个男子,他对生命看得太开,正如当年的杜久,那个人也是这般的吧。 杜久的死曾经缠绕了顾夜阑很多年,在他渐渐可以平息的时候却再次让他的记忆大开。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顾夜阑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并不喜悦。 “你找我来不是为了给南诏报仇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般平静与苦涩。 南诏王敛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淡淡说道:“我虽不再是南诏的王,但他依旧是我大哥。”轻咳一声,他继续道,“在昨日之前我的确想过杀了你,只是现在不必了。” “为何?”顾夜阑有些不解,他望着南诏王虚弱的身体一时有些怔怔。此时的南诏王好像当初的杜久。 杜久一直患有心疾,身体也有这么虚弱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杜久还曾在这样的情形下,陪自己在风中喝了一夜酒。直到第二天他心疾发作,顾夜阑才知道差点害死了杜久。 也自从那次之后他们变成了好兄弟,尽管杜久虚长他十岁,他们却从未因此有觉不妥。 思及此,顾夜阑有些难过了。杜久的死,也许是他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情吧。自己曾为此伤心了很久,有一度,他很讨厌喝酒,很讨厌结交新的朋友。 南诏王看着顾夜阑陷入回忆的深思,自己也有些感叹,他嘴角弯起一抹清浅的弧度,缓缓道:“你救了思虞。” 顾夜阑微微一愣,慢慢侧过头,闭目却也不答了。 “当年西罗与那逆贼手下的探子遍布各国,若有想知道的,必然都能知道。[]”南诏王淡淡得解释,顾夜阑不可置否。南诏的能力他从没有怀疑过,当初的杜久经常会用这种方式找到他,那时的杜久也曾这么笑言过,除非你死了,否则南诏的探子就能把你从出生到现在的一言一行全部寻到手。 南诏王在顾夜阑眉间停留片刻,缓声道:“就算你救了思虞,可你配不上她。” 顾夜阑怔了怔,点点头,“我知道。” 南诏王回首,面色平静:“如果你愿意帮我们报仇,我就把思虞嫁给你,你可会愿意?” 顾夜阑神色未变,淡淡答道:“若是你,又会如何做?” 南诏王愣了一下,淡淡笑道:“真是不知所谓。” 顾夜阑亦是一笑:“也许是我太自私了,可是我不会。” 南诏王若有所思,片刻叹道:“如此你便要小心一些了,他们很快便会对你出手的。” 顾夜阑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这一日他知晓终会来临的。忽然想起昨夜的杀气,顾夜阑开口询问:“你呢?是谁要杀你们?” 南诏王黑瞳清冷,脸色极淡,良久方才叹道:“对于任何人来说,亦或是对于南诏而言,我都是一个不该存活于世的人吧。” “你想?”顾夜阑声音深沉,眉头紧紧皱了皱。 南诏王摇了摇头,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再多的名利,再多的虚名又有何用,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争夺,到头来,自己除了寂寞又能得到什么?” 顾夜阑动容,静静地看着榻上的南诏王。 南诏王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又道:“生死自有天命,你走吧,起码我的这一生已经得到了虞妃的爱。但愿最后的你,不要也只得到无尽的寂寞。” 说着,他低下头闭上眼睛,徐缓再道:“有的时候一个错误的决定会害人害己,九殿下好好看清吧。” 顾夜阑明白南诏王意有所指,他清淡的瞳子闪过一抹落寞,复而抬头道:“那些杀手怎么办,你当真可以应付吗?” 南诏王浅笑一下:“我的妻女在此,我怎么会让她们遭遇不测。何况,纵使我想死,有的人也不会同意的。” 顾夜阑点点头,心中有些酸涩却又有些欣慰,这个男人只是他却志不在此。田园妻女之乐,也许当真比帝王之趣来得自在自得。 “不要再回来了,今日一别便是永别。”在顾夜阑转身欲离之际,南诏王淡言道。他说话时并未看着顾夜阑,而是低垂着头。他一手撑住软榻微微坐了起来,半晌都未在说一句话。 顾夜阑背着身,点点头,了然一笑:“好,此生顾夜阑必然不会主动出现在你的面前。” “如此甚好。” 顾夜阑浅笑打开窗户,一阵风迎面而来。顾夜阑忽然轻颤了一下,暖日的风竟然还有丝缕寒气。他苦笑了一下,不再有所犹豫,身形一动消失在窗边。 一年后 “笃,笃,笃”。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敲门之人一身绸纱白裙,整齐干净,绝丽的容颜上略带着一丝犹豫,她身上有些积雪,眼眸却是晶亮如水,给冬景生色。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清清秀秀的小童走了出来,一见来人,他的脸上先是有一阵惊愕,似乎不想竟会有这么个绝色女子出现在王府门前。 随即他面上浮出一抹疑惑,但他阅人无数,看见这个女子一身淡雅沉稳之气,不由得心中赞叹,他知此女子必有来历,便客气地问道:“姑娘可是来找人?” 林潋衣淡然的脸上面无表情,她只是略微施了一礼,轻声道:“我是大夫,想见九殿下。” 那小童先是微微一愣,再是有些欣喜,随后又有些无奈道:“姑娘请回吧,我们殿下不喜欢别人打扰他,我看殿下也不会让你医治的。不过还是多谢姑娘的好意。” 林潋衣听此,心中微微有些吃惊,但转瞬又有些释然了,看来周初说得没错。 清浅的一笑,林潋衣不慌不忙地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转送到小童的手中,她抬起头,声音轻柔:“我是受周初公子之求,麻烦公子将这封书信交给九殿下,他看后再做决定。” 小童接过书信略微一顿,随即面上浮现惊喜之色:“原来是周先生,请问姑娘,周先生现在所在何处?” 林潋衣浅淡的笑意微掠过眉间,她依旧面色淡淡,道:“周先生为小女去寻些草药,约莫半月后归来。” 小童眉间略有失望之色,转瞬他对着林潋衣笑道:“那好,姑娘既然是周先生请来的,那么便先进王府休息片刻。王爷现在不在府中,姑娘就在府中先行等待一会,我这就去寻找殿下。” “有劳了。”林潋衣思吟了一下,柔和答道,淡然笑了笑。 “姑娘里面请。”小童微微侧开身,让林潋衣进入。 大门吱呀一声再次关闭,将漫空雪花挡在门外。 林潋衣跟着小童行走在王府的镂花清廊之上,扑鼻而来的冬寒之气中夹杂着浓幽的清梅馥郁。那般幽静的清气让她精神一振。 这是莲梅的香味,林潋衣的唇边不由得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海棠芬芳,无端醉人。这样的熟悉又陌生。 一路寒香,林潋衣也因此有了一份兴致,她望着王府的景致,心底轻声赞叹,待走到一处拐弯处,一阵青莲的香气竟随着梅香一起相伴传来, 这一次让她更加震愕。 上前两步,果然看见一池青莲盛开,风雪中含苞待放,轻颤中夹杂着一丝娇羞,那屹立柔婉的一池菡萏竟生的风姿绰绰。 这倒是新奇了,冬日青莲,她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尤其还是这纯白无暇的冰莲。 林潋衣皱了皱眉头,脚步只有一顿之后再没有话。 第十五章 请求 小童将她带到大堂中,大堂里摆放着几张紫木桌椅,干净清爽,点着淡淡的暖香,将屋外的寒冷全部驱尽,林潋衣只觉得全身都置在温暖之中。丝丝寒气都慢慢化开,将林潋衣的发丝微有打湿,却更多了一丝怜情。 小童讶了一下便不敢再视。他低头和气道:“姑娘在此稍后,奴才去找王爷。” 林潋衣轻轻点了点头,便寻了一张椅子,静静坐了下来。 小童见此也慢慢退了出去。临走时,他对着一个侍女吩咐了两句,便见那侍女很快就端了一杯热茶上来。 林潋衣对此倒是有些轻叹,她对着那侍女轻声道谢,便再不言语。 那小童一走便是半日,直到晚间时分,小童才风尘仆仆的又回到了大堂。 他跑到大堂的时候身上还沾着积雪,他一进来,看见林潋衣还坐在那里不禁一愣,随后想起是自己的交代,他不由得一拍脑门,立即歉然道:“姑娘抱歉,我倒没想到这一去的时间,姑娘还没用过晚膳吧,我这就去给姑娘准备准备。” 说着他便又要往门外去,林潋衣一见他如此,立即唤道:“不必了。” 小童脚步一顿,便听林潋衣缓声道:“不用了,九殿下回府了吗?” 小童见林潋衣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不满的表情,便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迟疑了一下,轻声道:“王爷已经回府了,对了,主子已经看过书信了,主子说请姑娘不用费心了,姑娘的好意与周先生的好意他心领了。今日便请姑娘在王府休息一晚,明日再离去吧。” 林潋衣抿唇,脸上不见喜怒,依旧是淡淡的神色。 其实她早已猜晓多半是这样的答复,而周初当初也告知自己会是这样的答案。林潋衣含笑起身,不望小童,却是望着门外,雪越来越大了,她出了一回神,静静的看着雪落。 那小童在一旁面上满是愧色,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林潋衣微微侧目。“既然王爷如此说,那便就罢了吧。王爷好意挽留,那民女便受了王爷的好意,明日离去。” 她一番话说得极为平静,淡淡的语气似淡淼轻烟。 小童听她如此说倒是有些惋惜,但想想又是无奈,主子看了那封信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拒绝了。 他自己虽然愚笨,但也听七殿下说过,若是主子想好起来,自己就可以医治。只是主子不愿好,谁又能勉强。 他当时还哀叹,要是王妃还在该多好!那时的顾夜雨也是沉默了很久没有言语。 最终只是低沉的吐出一句话:他总会想明白的。 那声音宛淡飘渺,一语言毕就很难再察觉。 随意哀叹,七殿下说主子总会想明白的,可是主子什么时候才会想明白? 此时此刻,林潋衣也皱了皱眉头。王府之中的人似乎被换走了许多,这些人几乎都是生面孔。竟然也不认得她。 小童苦着脸对林潋衣说道:“奴才这就让小宁送姑娘去客房。” 林潋衣对他的苦瓜脸视而不见,只是淡淡点头,便跟着随后走上前来的一个高瘦侍女出了大堂。 大堂里只留下小童一人愣愣的站在那里,他望着林潋衣翩然飘开的衣抉,神色有些莫测。 很久之后,他才垂头丧气的耷拉了会脑袋,终于挥挥手,对着身后另一个侍女道:“小风,给那姑娘送些好吃的,不能怠慢了。” 小风轻轻一福,轻声应道:“是。总管大人。” 楼信满脸疲惫,心中苦闷,静思了很久,他抬起头眼眸一亮,随即脸上慢慢浮上了一层坚定与自喜。 林潋衣也是到达客房之后才知晓,那开门的年轻且带些傻气的小童,竟会是这王府里的新任总管大人。她听时倒真是吃了不小的一惊,乌大富一直是总管,怎么又会多出这么一个年轻的总管。看来这两年来,这里当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简单的进了一些食,林潋衣打开窗户看着窗外飘雪絮飞,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原本清冷的王府此时更加沉寂了。 小宁和小风都出门后,林潋衣没有立即去床上休息,她反倒是坐在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她并没有喝,而是望着那袅袅热气慢慢升起,夹着淡淡的茶香,润人心脾,凝心静气。 有人敲门,林潋衣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神色,看不出喜忧。她没有立即去开门,而是这才轻轻伸出细腕,将那杯香茶送至唇边稍稍抿了一口。茶水流溢口中,清甜中稍带一点涩味,唇齿留香,竟比得琼浆玉露。 悠悠的站起身,她将门打开。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女人特有的清香。 门外之人是个一袭淡红丝裙的中年女子,那女子眉目甚是娇柔,面容清丽。 林潋衣看到这个女人第一眼的时候,也稍稍惊讶了一番,便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便轻声开口问道:“你是?” 那中年女人见林潋衣出声问她,一双灰色的眼眸不由的温柔了几分。她望着林潋衣,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容:“我是王府的掌事姑姑青红,曾经是淑妃的贴身侍女。” 林潋衣看着她温柔的眼眸,唇边淡淡一笑,轻轻施了一礼:“姑姑。” 说着便侧身稍稍偏过,让青红进入内屋中。 青红步入房间,看着向自己盈盈下拜的女子,灰色的眼眸看不出一丝情绪。她淡淡一笑,道:“姑娘不必多礼。”说着,她犹疑了一下,眉间有些愁绪,又柔声道,“青红听总管大人说,姑娘是为王爷的病而来的,是否有此事?” 林潋衣平静的望着青红,淡淡道:“原本是受周初公子之请。” 青红点点头,见林潋衣年纪轻轻,神色有些复杂道:“姑娘是否能够医好王爷?” 林潋衣盯着青红,一双眼眸漆黑莹润着水光,她淡淡的笑容只是浮于表面,“民女没有见过殿下,现在定断或许过早了。况且,殿下已经拒绝民女的医治了。民女明日一早便会离开。” 青红面露难色,道:“若让姑娘留在府中,姑娘可否尽力去医治殿下。” 林潋衣看着青红,秀美的脸庞平淡无波,她犹豫了一下,道:“若是王爷当真同意,民女一定会尽力医治。” 青红点了点头,朝林潋衣笑了笑,便转身离了门去。 夜晚的寒气逼人,青红的到来如同周初口中所言的一般。她知道青红会让她留在王府之中。半个月的时间,他便会将东西给她。 送走了青红,林潋衣轻轻吐了一口气,她缓缓走到烛台旁,将灯熄灭。这一夜,只闻落雪轻轻。 第二日,林潋衣起得很早,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闻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来,屋外站着的正是青红。 青红的神情平静的不见丝毫波澜,她一见林潋衣,柔声开口道:“王爷愿意见姑娘。” 林潋衣听了心中有些淡淡的诧异,尽管知道结果如此,但她倒真不想这个青红姑姑如此厉害。 轻轻揖了一身,林潋衣点点头:“好。” 青红见此,淡淡微笑道:“姑娘这边请,青红给你带路。” 林潋衣含笑谢过,便跟着青红出了门。 雪已经停下,屋外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鼻间时不时传来梅花和青莲的香气,亦如昨日那般怡人。 青红姑姑走在前方,林潋衣跟着她紧随其后。一路上青红都未曾言语。越过几座石桥,两人来到了一处静幽含香的庭院。这处院落林潋衣记得,看见这里,林潋衣心中泛起了一丝复杂之色。 这里是曲飞裳的住处,曲飞裳这个名字,让她几度断魂。却是他心头挚爱。不过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她只想早日找到那件东西,然后寻找一处地方,安然无波的度过一生。 青红忽然转过身来,对着林潋衣轻道一句:“姑娘昨日答应青红,若是殿下愿意接受医治,姑娘必会尽力。不知姑娘可否遵守信诺?” 林潋衣面色不变,淡淡道:“林潋衣竟然如此是说,自当如此去做。” 青红点点头,将手一伸,“姑娘里面请,王爷就在这里。” 第十六章 陌生的再见 进入大殿,林潋衣和青红的脚步都很轻,殿中只站着少许的侍女,都是默默然恭敬的站好。[]殿中的香气更加浓烈了一些,更让人觉得清爽宁然。 林潋衣不禁有些好奇了,这到底是什么的香气,殿中没有点上任何檀香,也未曾看见什么花草。然这香味却让人自心底迷失喜爱。 林潋衣不禁好奇的寻了起来,可却是未曾寻见一物。 停在一处帘纱外,她们停下了脚步,便听见青红姑姑轻柔的话语响起:“殿下,虞姑娘到了。” 乍一听青红喊出她的姓氏,林潋衣稍稍有些惊讶,但一想到周初的书信,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透过帘纱她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轻袍男子侧卧在床上,那男子乍一看身形颇瘦,静静的躺在那里,似是未曾听见青红姑姑的话,并不曾言语。 青红恭敬的站在帘外,低垂着头,静静地等待着,眉目间浮上一丝倔强。 良久,林潋衣听见帘中的男子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便听见一缕温润好听的声音从帘中飘了出来。那声音隐含疲惫与无奈,甚至还有些低哑:“青红姑姑,罢了,虞姑娘请坐吧。” 青红脸上闪过一抹心疼,笑容却是明澈了,她回头微笑对着柳林潋衣道:“姑娘请坐。” 林潋衣秀美微微一蹙,心中讶异一闪而过,她轻轻点点头,优雅的坐了下来。 一个侍女见她坐下,立即送上一杯香茶。 林潋衣坐了下来,便又听到顾夜阑清淡低沉的声音响起:“周初说,姑娘有求于本王。” 林潋衣愣了一下,她点点头,答道:“确有此事。” 只是四个字,已经足够让顾夜阑怔住。他睁开眼睛,狠狠压住心底的振动。面上没有表情,眼中却是浓浓的倦意,他淡淡道:“既是如此,那么姑娘请回吧。” 林潋衣眉心一蹙,他听见了她的声音,竟然还可以装作如此镇定的与她说话。 正想开口,却听顾夜阑缓缓又道:“姑娘是周初的朋友,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他说这话时,眼眸有些黯淡。 林潋衣已然愣住,周初告诉她,只要她来王府,就会拿到想要的东西。顾夜阑什么都会给她,她本来并不是那么的相信,可是现在,她是真的相信了。 青红也是愣住了,她知晓顾夜阑的脾气,但此时却也心中大急,不由道:“殿下,你的身体…….” “姑姑。”顾夜阑轻声打断她,他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也透着坚定,“问问思虞姑娘想要什么,拿给她,带她出府吧。” 青红一听心底一片凄凉,“殿下……” 然而顾夜阑却不再说话,她知晓顾夜阑的决定从不会轻易改变,只得暗了暗眼眸,慢慢掀开帘账,走了进去。 掀开帘纱的那一瞬,林潋衣看见一张淡到几欲无色的脸庞。男子闭着眼睛,憔悴而清减。然而这张脸却是清隽无比,不染半点纤尘。他侧躺在那里,温润如风的气息笼罩在他的全身,他似乎被月华浮照,干净精致,华贵清冷,让人有一瞬的窒息与心疼。 心中的惊愕让林潋衣有些失神,直到青红走到她的身边,她才晃过神。 林潋衣心中一时竟有些不知滋味。清香袭上鼻间,林潋衣这才恍然,原来殿中的香味便是她曾在东月时,相赠他的清茶草。清茶草,是损人的慢性毒药。 她那时只是怒极,却没想到他真的会一直放在房中。 看着这两朵相缠的花朵,林潋衣脑中不由得又想起周初给她说的那个故事。 笑容不再,心中的平稳不再,只余下表面的冷淡。林潋衣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林潋衣敛了敛心神,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终是恢复沉静,她缓声道:“民女的确有所求,只是现在我还不能说。” 林潋衣的话说得清晰,让青红微微一愣,她不解的抬起头,望着林潋衣的神情有些复杂。 林潋衣感受到青红的目光,忽然轻轻一笑,这一笑让刚才的压抑顿时烟消云散。只听她又道:“无功不受禄,既然民女已经答应了周初公子,那么民女自当不会食言。待民女将殿下医治好,民女再说要求便是。” 顾夜阑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青红眼眸一亮,顿时染上一抹惊喜。 顾夜阑嗓音淡淡,不夹杂多少情绪,“姑娘不必多此一举,周初那里本王自己会和他说明。” 林潋衣垂下睫毛,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射出一抹淡淡的阴影。她道:“民女从不轻易舍弃承诺,请殿下见谅。”说着她抬起头,眼中染上一丝异样的神采。 林潋衣这番话说得平淡却是诚然,她不卑不吭的站在那里,光彩袭人。 青红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柔婉中透着坚毅,让她无端的想到曾经同样婉然的女子,心底有些感慨。 顾夜阑只是静静的倚在那里,眼眸未睁,只是语中透着些无奈:“姑娘何必如此执着。” “执着的不是民女,而是殿下,不是吗?”林潋衣的声音清冷如斯,却是句句击入顾夜阑的心中。 青红稍有一愣,不禁有些赞叹的看了林潋衣一眼。 顾夜阑缓缓睁开眼睛,似是望了林潋衣一眼,他的眼中有些迷惘,声音淡淡如水:“你莫要再说了,姑娘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殿下!”青红见顾夜阑又要拒绝,忽然上前一步。咬咬牙,她重重跪下道,“殿下,奴婢求您了,您就是不看周公子的一片苦心,也求您看在仙逝的娘娘的份上,不要再固执了。” 顾夜阑听此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重又闭上眼睛,压抑着咳嗽了几声,胸口的疼痛又开始清晰起来了。意识有些朦胧,隐约中他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又千斤重,全身都是无力。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无奈。 一阵女子的幽香充斥鼻尖,右手手腕处温暖的触感传来,顾夜阑睫眉微动,刚想要挣开,却听林潋衣的声音轻轻的响起:“殿下请勿动气,否则只会伤己伤人。” 林潋衣的话无疑让子灵一愣,顾夜阑重新睁开眼睛,望向眼前的女子。他的面容依然沉静,甚至没有变过一下。 林潋衣看着顾夜阑的眼睛,也有些恍然。眼中的情绪变化莫测,他却依然选择了避开。 她没有想过他们会有这样陌路的一天,即便如此她只是一笑。 顾夜阑略微挣扎了一下,便见青红姑姑立即上前制止了他。青红看了一眼林潋衣,脸上神情有些复杂,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转过头,对着顾夜阑道:“殿下,淑妃娘娘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您好好的,奴也不能再让您这样颓然下去。”青红眸中含泪,脸上满是痛意。 顾夜阑漆黑的眼眸淡淡,有些清冷,清隽的面庞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良久,他似是轻叹了一声,慢慢闭上眼睛,没有再挣扎。 青红面上微微一喜,对着林潋衣轻轻一点头,她知道顾夜阑是同意了。 林潋衣看着那张俊美苍白的面容,微微颔首。重又静下心来为顾夜阑把脉。整个殿中一片宁静。 手下的脉象虚散无力,轻浮不稳,乍一看是心肺郁结,再探便是中毒之兆。 “你这样排斥我,是怕我医死你吗?”林潋衣的声音低缓柔和,话语却有些犀利。这句话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 顾夜阑沉默了许久,睁开眼睛,看着林潋衣淡淡的眼眸,嘴角溢出些许苦笑:“若是如此,我也不会怪你。” 林潋衣笑了笑,轻声道:“不,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做。” 顾夜阑眸中闪过一抹讶异,他神情有些清冷,淡淡道:“你快点离开。” 林潋衣放开他的手腕,站起身退后了一步,道:“殿下的症状民女已经了解。” “不知姑娘可能救?“青红有些愕然,急忙问道。 良久林潋衣慢慢说道:“这段时日民女不会离开,虽然有点困难,但也不是好不了。” 顾夜阑听林潋衣说完话的时候,眸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便也化作了淡风。他心中苦笑,看来这一次她是下定决心了。 望着林潋衣的眼睛,她的眼中夹杂着一丝坚毅但转瞬又归于平静。顾夜阑幽瞳深了几分,却也没有反对,他淡淡道:“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那就随便你了。” 他说完这话之后,便轻轻侧过身去,垂下眼睛,话语淡然:“姑娘随时都可以离开,不必告知本王。” 林潋衣虽讶异他对于自己的漠然,却也轻轻颔首同意了。 第十七章 曲飞裳? 素手掀开纱帘,林潋衣走了出去。[]执起笔,她自顾写了一张方子。 青红姑姑见顾夜阑睡去,也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林潋衣将方子交到青红的手上,淡言道:“这些日子,请姑姑为林潋衣准备这几样东西。” 青红看了一下方子,一读之下,有些疑惑道:“清晨梅花露,冰雪青莲花。春日白玉兰,夏日木槿叶,秋霜一杯盏,天寒无根水。这些东西一样都不能少吗?” 林潋衣点点头,道:“一样都不能少,只要殿下服用半月,必然身体无恙。” 青红面露喜色,当下道:“好,虞姑娘放心,青红必然为你准备,只望姑娘一定要治好殿下。” 林潋衣唇边含笑,不自觉又望了一眼纱帘中的顾夜阑,那苍白虚弱的模样不自觉的让她有些叹息。 再望了一眼桌上的清茶草,闻着幽香,林潋衣心中轻轻一叹,希望她的决定没有错。 直到林潋衣和青红一起离开寻菡院,纱帘中顾夜阑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转过头来慢慢走下了床,他只身着白色的单衣,整个身体看起来略显单薄清瘦。 干净修长的手指掀开帘纱,他慢慢来到桌前,他伸出手,白皙的手掌指骨分明。轻轻抚弄着清茶草,看着林潋衣消失的方向,眸中隐含一丝淡淡的不舍。 浓雾滚滚,整个梅林似被一个白纱网罩住。天地蒙蒙一片,玉蕊白梅缀满枝头,暗香浮动,清丽超然。别具神韵的冷艳在空中飞舞,冰清玉洁,几分幽情。 一个女子轻轻步在梅林间,轻轻抚弄着一簇梅枝。女子淡妆清扫,却仍难掩玉致容颜,那容貌白梅如雪,不染尘埃。脖子上挂着的红色的玉石,玉石潋滟着火光,煞是艳丽。 女子走的很慢很轻,她注视着每一株梅花,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她停下脚步,微垂下头,长长的耳坠轻轻拍打她柔嫩的脸颊,别是一番姿态。 一阵脚步声靠近,女子微微一惊,她轻足一点,人已掩入了梅林中。 来人素袍宽带,一脸书卷气息。见到这个男子,女子微有一顿,心中竟慢慢升起一丝往昔的怅然。 男子走到女子刚才站立的位置,忽然脚步一停,他负手于后,站着不动环视着四周。转而男子低下头,沉吟了一下,忽然向着女子所在的方向慢慢走去。 女子心中微微一惊,如果他再上前几步必然会寻到自己的存在。思忖着如何离开,她刚想飞身而起,却听见另一阵清浅的脚步声靠近。 男子似乎也听见了那个脚步声,脚不停下,不由得回头望去。 步入这里的亦是一个绝美白冰的女子。这个女子全身只有白色的色彩。素雅的丝纱将她冰肌玉肤衬托的更加白皙。 曲飞裳? 林潋衣苦笑,没有想到曲飞裳竟然还在王府之中。真是奇怪,这样的女人怎么还会呆在王府里。曲飞裳的脸上蒙着一块白布,额间隐隐有些病态。 林潋衣不由想到了三叶生,曲飞裳想必是毁了容貌吧,可是即便如此,顾夜阑依旧爱她? 这是她来王府的第三日,昨日一天随着青红姑姑一起准备那些药引,无意踏入梅林,不过是想起了当初一些事情。 可是却未料到梅林里还有一个男子。此时那个男子正望着曲飞裳,眸中满是惊愕。 曲飞裳也是微有一顿,当下转身离去,没有一句话。 林潋衣看着奇怪,却见男子望了过来。看见林潋衣时,男子也稍有惊讶。 顾夜雨初听这个消息时也很惊讶,一向固执的顾夜阑怎么会同意一个女子的医治。心中不免好奇,但他仍旧先走到了这个梅林,说不上来为什么,难道是她回来了吗?只不过,他从不知晓她也会医术。 望见林潋衣时,顾夜雨才知道自己等待的人终于回来了。 他负手而问,声音清越:“姑娘就是大夫?” 林潋衣听之微微一笑:“思虞正是。” 顾夜雨惊叹她的自然,开口又不由得怅惘:“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林潋衣也看着眼前的男子,优雅的微笑了笑,说道:“思虞只是受了周初公子的相求,周初公子对我有恩,此次前来只当还情,再无其他。” 顾夜雨轻微一愣,“你永远会跟着他,就算他丢了你,你也会回来。”他的声音淡淡。 林潋衣轻轻望了他一眼,答道:“你说错了,我并不是来找他,我只需要他帮我拿一件东西罢了。” 顾夜雨微笑了一下,了然点头,说道:“你变了许多。” 她回眸对着顾夜雨说道:“是人都会改变,就像如今的殿下也已经不会在对我一心一意一样。思虞先告辞了。” “儿。” 林潋衣回过头,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解。 顾夜雨神色有些凄苦,看着她欲言又止,终是苦笑道:“你永远是我的儿。” 林潋衣自嘲,转身沉稳的从他身边走过。 午时将至,今日阳光明媚,冰雪开始融化。化雪的天气颇为寒冷,那久日不见的阳光更引人想要置浴其中。 林潋衣捧着亲手调制的丹丸,当她到达院落之时,隐约可听见里面有些谈话的声音。 林潋衣听此,脚步微滞。她思忖着,并不想前去打扰,她本是外人,实在不该前去打扰。思索间,她慢慢走去一旁的池塘前,预想着等里面之人离开再进去。 正在行走间,便听见青红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虞姑娘,你在这里作何?怎么不进去?” 林炼狱转过身来,望着正进入院落的青红,淡然一笑:“王爷似乎正有客人。民女稍等片刻再去不迟。” 青红侧头听了听,当听出那声音时,她唇边露出点点笑意,对着林潋衣轻柔道:“无事,虞姑娘进去吧,那是七殿下,他是殿下的兄长,不算外人。” 林潋衣微微一顿,没想到今日顾夜雨也来了。 青红觑着林潋衣不说话,露出一痕浅浅的笑意,道:“虞姑娘想来没有见过七殿下。” 说着她也望见了林潋衣手中的丹丸,眉间有些欣喜又隐含淡淡的忧虑,“虞姑娘,只凭这些药丸真的能医好殿下吗?”这些只是普通的花草,虽然在这个季节难找了些,但要说能调理好殿下的身体倒有些牵强。 青红虽然不懂医理,但也耳濡目染了许多,倒也没见过大夫如此用过药。 林潋衣自然将青红的疑虑看在眼里,而她只是含着轻微的浅笑,并不作答。 青红虽不见林潋衣回答,但她也在林潋衣脸上看不出任何犹豫与不定。只凭这一点,青红便选择了相信她。这个女子青红虽只认识了两天,但也被她身上的那份稳重与坚持所叹服,无端的信任起来。 “进去吧。”青红也不再询问,她微点点头,带着林潋衣向屋里走去。 林潋衣跟着青红的步伐,一进入大殿,便见那里坐着两个男子。 顾夜阑半披着一袭白色的长袍,端坐在桌前与对面的紫袍男子对弈。那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顾夜雨。 两人的神色颇为轻松,落子的速度也是异常的快。他们几乎不需思考,就开始放子。林潋衣不通棋局,但她知这棋考验的是心与气,只需一眼,她便知晓在座的二位都是棋艺高手。 那两人虽是一脸轻松,却都是抿着唇,没有言语,他们周身那份专注与凝动的气流将二人渲染其中。 青红和柳林潋衣的到来引起了二人的注意,顾夜阑微微偏过头来,看见林潋衣的一瞬他微有些惊讶,他以为她应该走了,却未想到她真的会留下来。待望见她手中捧着的药盒时,他的神色微淡,略有些无奈之意。 第十八章 如此已经很好 “九王爷,请用药。(.)”林潋衣的声音清冷,面上神情淡淡入常。她将药递给青红,青红蹙了蹙眉,轻轻将药接过放置在棋局旁边。 “殿下,服药吧,这都是虞姑娘亲手调制的。”青红担忧的看了一眼顾夜阑,却见他眉目未变,甚至没有去看一眼这些药丸,他缓缓放下一粒棋子,并不言语。 顾夜雨看了一眼桌前的药盒,但闻里面的药丸含着淡淡的花香。细细一探,心下有些了然。他将手中一粒白子也落下,轻悠一句:“药是好药,是费了一番心思。” 顾夜阑执子不语,面色的平静的再下一子,声音浅悠,含带虚弱:“虞姑娘请回吧,有劳姑娘费心。” 青红神色变了变,担忧的看了一眼林潋衣的脸色,然而林潋衣的面上神情未变丝毫。青红见此,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她转头对着顾夜阑劝道:“殿下,你先服用一粒吧。” 顾夜雨手中之子迟迟没有下落,他此时也不再看着棋盘,而是看着顾夜阑。 顾夜阑轻微一叹,也放下手中的棋子,他没有抬头去看林潋衣,只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殿下?”青红心中着急,可也是无能无力,不由得求助的望着顾夜雨。顾夜雨自然也知晓顾夜阑的固执,他低眉思忖着该如何劝说,可不等他开口,便听见一管好听微淡的声音响起:“请殿下先服下一粒,好让民女为您施针。” 顾夜阑瞳色愈发浅淡,面色yu变苍白,而他的声音依旧清清冷冷:“不用了,姑娘的药本王收下了,本王…….你做什么?!” 不等顾夜阑说完,在顾夜雨与青红震惊错愕的目光中,林潋衣上前一步,手指一动,竟然将一根银针刺入顾夜阑肩上一穴中。[.超多好看小说] 顾夜阑感觉一抹酥麻之意传遍全身,身体僵硬不能动弹。顾夜阑太熟悉林潋衣做了什么。他眉头微蹙,他未曾想到这个女子竟会这么强硬。 顾夜雨眸中讶异一闪而过,然而待看见林潋衣再前一步,将一粒药丸送至顾夜阑唇边之时,才立即明白过来她所做之意。 “姑娘要做什么?”顾夜阑蹙眉,眸色冷淡的看着林潋衣。 “周初公子曾说,殿下肯定不会听话服药,所以民女有所冒犯也请殿下见谅。”林潋衣的声音不卑不吭,神色还是如常,似乎她并不知晓这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顾夜雨并没有起身阻拦,只是这个女子做来这些,倒也有些令人吃惊。 林潋衣的沉然与淡定倒是与顾夜阑有些相似,想来,顾夜雨心中也感觉了一丝涩味。 顾夜阑好看的眉头蹙起,他偏开头,并不愿领情。 林潋衣见此只是一笑,这个男人还是不愿意听话呢! 她抬眼看向顾夜雨,微笑着悠然道:“七殿下可否帮个忙?” 顾夜雨知晓林潋衣的意思,望了一眼顾夜阑,他唇边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没有回答,顾夜雨接过林潋衣手中的丹丸,出手如电,直点住顾夜阑的几处穴道,轻易的将药丸送入他的嘴里。 丹丸入口即化,顾夜阑本未想到顾夜雨也会对他出手,一时的错愕让他反应不及,直到丹药全部化入体内。 顾夜阑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的眼眸清冷冰寒,那神情不怒自威。(.好看的小说)然而林潋衣在那神情下却是没有丝毫惧意,她微微一笑,对着顾夜雨微一低头,轻声道:“多谢七殿下。” “举手之劳。”顾夜雨轻淡的声音中隐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听得顾夜阑心中直是苦笑。 青红也愣了一下,看着顾夜雨负手站在顾夜阑身旁一脸闲适。她张了张口,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始料不及,此时看来虽心中惊愕不已,但也不由得佩服起林潋衣的才智与胆色。想了想,她的唇边也露出了一抹欣然的笑意。 林潋衣慢慢取出另一支银针,手指刚碰触到顾夜阑的臂膀时,顾夜阑微微侧开一点,他语气冷淡,眼眸深沉漆黑:“姑娘莫要胡闹了,本王自己来便是。” 林潋衣却是无言的站在一边,并不打算离去。林潋衣倒也没有纠缠,她收回手,对着顾夜雨淡淡说道:“王爷不肯配合,还请七殿下再助一臂之力。” 顾夜雨深深看了她一眼,青红也是面色讶然,顾夜阑的脸色更是变了再变。 “姑娘!…….七哥,你……” 还未等顾夜阑一语成闭,顾夜雨已经上前按住想要强行站起身的顾夜阑,他不顾顾夜阑已变的脸色,对着林潋衣也平淡道:“你现在开始施针吧。”转而他又对着顾夜阑道了一句,“情非得已,九弟莫怪。” 顾夜阑皱了皱眉,望着这几人深有无奈,半响,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其他。 林潋衣拉过他的手臂,对准穴位下了一针。 顾夜阑向来冷面视人,可他却真的是很好脾气,此刻的他在林潋衣看来,他只是太倦了,倦到不愿与太多纠缠。 她凝神注目,慢慢移动针位。 在来之前,周初就说过,顾夜阑对自己的身体太过于漠然,他是心结,解铃还需系铃人。可这系铃人她真的应该做吗? 林潋衣感觉手下的气息虚浮薄弱,气血甚亏。每下一针都要费的很大的精力,稍有偏差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一个时辰后,林潋衣额头已出了许多汗,她将银针一根根小心的拔了出来,看着顾夜阑有些恢复红润的脸色,微微吐了一口气。 她将细指搭上顾夜阑的脉搏,感受到渐渐有力的脉象时,终是展颜一笑:“我明日再来,让殿下好好休息吧。” 青红看着顾夜阑渐变生气的脸色,泪水盈眶,直是对着林潋衣道谢。而林潋衣只是淡淡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顾夜阑此时已经昏睡了过去,顾夜雨将他扶上床,留下青红姑姑照顾,才和林潋衣一起出了院门。 殿外水飘花娇,任凭一切温柔倾泻在林潋衣的衣裙上。一时间,她的心上缄默无言,只余下一抹零絮飘如尘烟。 “今日多谢你。”顾夜雨和柳林潋衣一路没有多少言语,直到将要分开之时,顾夜雨才清了清嗓子开口。 林潋衣神色略微有些苍白,刚才费了太多的精力,此时体力透支,她的脚步微微有些虚浮。见顾夜雨转身面对自己,林潋衣淡淡一笑:“七殿下何必客气,我现在是大夫,没什么好谢的。”这些时日林潋衣听了太多句感谢的话,她本就不喜欢这些场面语,现下倒是有些头疼了。 何况曾经那样阴厉暴躁的男人,此刻却是这样的柔和。 想起宇文嫣,林潋衣不禁有些感慨万分。 顾夜雨望了望天色,对着林潋衣淡淡道:“你回去休息吧,今日ni也累了,我就此告辞。” 林潋衣也见天色不早,轻轻点点头,“七殿下慢走。” 顾夜雨抬手与她微作道别,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他回头叫了一句:“儿!” “恩?”林潋衣本也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听见顾夜雨的声音,不禁有些讶异,“七殿下还有事吗?” 顾夜雨目光复杂的看着林潋衣,其中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他苦笑一声道:“你若想,我随时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林潋衣愣了一下,认真的看着顾夜雨。他的神情有些决然也有些彷徨。她轻笑一声:“不用了,我只愿后会无期。” 顾夜雨的身躯狠狠一颤:“你就如此恨我?“ “不,我一点也不恨你。”林潋衣淡笑解释道,她迟疑了一下,道,“只是,我看见你就会想起我毁灭的国与家。我自是不愿意每次都如此痛苦。” 林潋衣唇边也染上了笑意,这笑容倒也真实,看起来颇为嫣然。“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 “那顾夜阑呢?”顾夜雨问道。 林潋衣见顾夜雨神色凝重,也敛去笑意,她轻扫了他一眼,慢慢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夜雨眼眸暗了暗,“我想说,每次以为你会消失的时候你都会出现在顾夜阑的面前。你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他。“ 垂然间,他听见林潋衣轻微的一叹,“这或许就是上天对我开的玩笑,可惜,这一次,我绝对不会痴傻。” 顾夜雨脸上的黯然散去,他抬起眼眸:“如此已经很好。” 林潋衣不置可否。 拜别了顾夜雨,未时已过,林潋衣已经觉得眼皮难以睁开。她越过小桥,回到房中,望着桌上的饭菜竟没有一点胃口。懒懒躺在床上,林潋衣衣裳未解,就沉入了睡梦之中。 第十九章 掌控 风吹乱了林潋衣的发丝,她看着眼前平凡无奇的屋楼,心中一时竟有些无味。(.好看的小说) 林潋衣怎么也没有想过几年之后还能再回到这个地方。望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她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竹居再也没有那稀落的几株梅,而是长满了碧玉葱葱的翠竹。林潋衣心中默默念着,这大概才是它本来的面目吧。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摘下一片竹叶,林潋衣想,在这里的日子虽然只有那短短的数天,可那些日子她终是没有忘记。 随着脚步慢慢踏进竹居,屋内还如曾经那般简单朴实,没有多余的一件物品,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屋内空无一人,林潋衣脸上却没有失望之色,而是略微染上了一丝担忧。林潋衣心底疑惑着,事实上,整个药王庙都成了一座空院。 林潋衣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寺院看起来并不凌乱,可已染上许多灰尘,看起来倒像是荒废了不少的时日。 平静的看着周围惨淡的景致,林潋衣不由得想起了那年的经历,那一年,有沈玉壶,有九殿下,还有张雪和宁王世子…… 想到这里,林潋衣微微垂下睫毛,苦笑了一下,那一切早已结束了呢。 离开了竹居,林潋衣自顾的思索着,回忆着。再抬头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秦朔默默地跟在身后,他早已看见了林潋衣的失常,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并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他如同影子,只是默默的跟随在她的身后。 环视了一圈四周,越看之下,林潋衣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自惊疑。这里是曾经沈玉壶教她武功的地方。 林潋衣心中五味俱翻,她是怎么了,前尘的一切,今日何必再提。重新恢复了冷漠,她的心底却再难平静。 秦朔默默地看着,在看到林潋衣脸上神情复杂还含带淡淡的挣扎之时,不由得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夫人,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这么脏,我们还是回去吧。” 正当林潋衣想的出神间,远远的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还含带着浓浓的不情不愿。 秦朔略微蹙眉,就听见另一个婉柔的声音响起,“你若不想呆在这里,大可以现在就回去。” 那声音带着些许威严,甚至还染不容置疑。 林潋衣没有想到这里还会有来人,她一回头,正见一个女子在三个丫鬟的跟随下正好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那女子也不曾想到林潋衣会出现在这里,两人几乎在同时都抬起了头,只相互一眼,彼此的脸上都带上了一丝惊愕。林潋衣还足够平静,只是心中更加有些感叹。 眼前的女子虽和几年前所见的大有不同,她早已不复少女的青涩,而是含带上了妇人的华贵,眉间的清傲也愈发明晰起来。 这个女子是沐雪颜,她是该叫这个名字吧。林潋衣自顾的想着,这个女子自己还能记得。颜如郡主,嫁给林风随为南诏皇后。这,她又怎会不知呢? 林潋衣不知这个女子太多,只不过此刻从她的脸上,看到的更多是一份深沉的隐忍。那个时候的她,似乎并不是如此的 林潋衣轻笑,世事从来都在变迁着,怎么能让所有都停留在原地呢?除了,她自己 林潋衣对着沐雪颜微微点了点头,沐雪颜几乎也是在同一时刻向着林潋衣轻点了一下头。这番无言的招呼,似乎很有默契。两个蕙质兰心的女子都不约而同的微笑了一下。 林潋衣没有询问什么,也没有多加打量这个女子,而是转身慢慢离去。裙裾自地面划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沐雪颜对眼前的女子并没有印象,在她的印象中,她还从没有见过拥有如此绝美容颜的女子。 林潋衣知晓沐雪颜没有认出自己,对于沐雪颜忽然来此有些疑惑,难道这寺院的事情她会知道吗?可是即使这么想,林潋衣也没有转身,没有询问,她想知道的事情自会有人告诉她。 出了寺院,林潋衣默默地望着这里的草木,脑海中全是当年的情景,眼前亦全是当初的红艳,就这样,很久很久 回到别庄已是今天后的事情了,林潋衣和秦朔一回庄便见一个女子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她的脸上含带着不屑,还有一丝得逞的笑意,紧紧的盯着自己,好似猎人发现了猎物。 林潋衣脸色沉静,对前方的女人没有丝毫的注意,而是径自从她身旁而过。 女子被林潋衣目中无人的态度激的有些不甘,她胸中气闷,想都没想便一侧身拦住了林潋衣的去路,脱口而出:“等等。” “放肆!”秦朔望见前方忽然闪现出来的人影,淡声喝道。虽然只是淡淡的语调,可听来已经冰寒万分。同时他手中的剑已出,稳稳的架在了前方女子的脖颈上。他出手之快让女人几乎没有看清,亦不曾有丝毫的反应。 待她感受到自己颈间的冰凉时,她几乎有些呆滞,也忘记了说话。 林潋衣淡淡的看了一眼女人,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停在了原地,似乎是想听她说完话。 秦朔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再开口,只是他手中的剑却没有收回的意思。 女人反应过来之后,眼中更是多了几分不甘不愿。平复了一下心情,女人才看着秦朔冰冷的面容,有些尴尬的笑道:“秦公子,可否将剑先移开,奴家只是见小姐好久没有回来,今日正好有些事情,想向小姐禀报。” 秦朔冷淡瞥了一眼女人,女人看不出他的眼中警惕与否,只是她却看出了他的漠然。只是这一点就让她有些气恼,正要再说,脖颈间的冰凉触感却慢慢移了开去。 只听见冷剑收回剑鞘的声音,那冰凉的感觉她似乎透进了身体,让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敛了敛神,女人压住心中的怨意,盈盈笑着开口道:“奴家是来恭喜小姐的,刚才一时心中喜悦才冲撞了小姐,还请小姐不要责怪奴家。” 林潋衣略微皱了皱眉,并不明白女人的意思。 林潋衣懒得与她说话,便由秦朔开口冷冷问道:“小姐何喜之有?” 女人听此心中冷笑,嘴上却露出一个盈盈的笑容,“小姐刚回来恐怕还不知道吧,昨晚东月的使者来向小姐提亲,现在还未离去呢。” 林潋衣身体微颤了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没想到沈云凰还是没有死心,对于她的行踪掌握的如此清晰。 说到此,女人故意夸张的轻笑出声:“奴家可要先恭喜小姐了,东月王长得可是一表人才,和小姐真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林潋衣微垂着睫毛,没有再理会女人,也不等她再说些什么,便径自加快了脚步,走了开去。 提亲? 林潋衣从没有想过她今生还会嫁人?也不曾想过还有人会要娶她。 林潋衣苦笑,似乎她这一生都在仇恨的摆布之下活着。这种沉闷让她窒息。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好像是对内心烦乱的一种发泄。秦朔的脚步也渐渐加快,望着前方的纤弱身影,他除了沉默再无其他。 进入秋水阁已是傍晚时分。 秋水阁内暖如初夏,只呆片刻,林潋衣便可感觉身上的严寒已经消失不见。 幕影纱帐之后,独立着一个姣姣的身影。那女子梳着高髻,负手而立,一派威严与冷清。 林潋衣只看了一眼,便默默揖身施了一礼。随着她的动作,精致的睫毛轻轻一颤,发间的流苏轻轻垂打在白皙的玉容之上。 纱帐后很久没有动静,林潋衣也只是垂着头,沉入静静的气氛之中,融为一体。不算太久的时间,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从帐后传来。这叹息声似是包含了太多情绪,带着些许沧桑与沉重。 林潋衣没有抬头,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对于纱帐后的女人,如今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只听见的声音响起,林潋衣依依抬起头,正见妇人从帘帐中走了出来。素裙白狐袍,将她原本纤瘦的身形遮掩起来,此时一见,倒显得有些臃姿。 南诏皇后畏寒,往年的冬日云惜蓉大都是闭关静养。今年冬天来得早些,她似乎也更怕冷了。林潋衣自然知道她为何会畏寒。父皇死去的那几天,皇后几乎每日都抱着他跪在雪地里哭。那样的绝望,那样的彷徨,使她至今都无法忘怀。 “你出门几日,倒又清瘦了不少。”皇后的声音有些淡淡的轻叹,林潋衣敛起神思,见皇后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母亲。”林潋衣轻颔螓首,莲步轻移,踏上了台阶。离得皇后近了些才停住脚步。 南诏皇后细细看了林潋衣一眼,这才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林潋衣的脸颊,她的手指有点病态的苍白,浅浅的温度,虽不冰凉,却也不热。即使身处如夏的温室,身裹厚重的裘衣,可也无力温暖她的身体。她的面色有些透明的无力,这无力的背后深埋着沉痛的回忆。 而那一切,林潋衣是知晓的。 轻叹一声,皇后轻轻放下手,低声道:“跟我来。” 第二十章 已觉冰凉 林潋衣眼中微光一滞,便见皇后已往后室走去。(.无弹窗广告)皇后的背影有些臃肿,而她的容姿也在慢慢消逝。跟随其后,林潋衣心底颇有清凉。 后室是一个空无的房间,整个房间中只有4个玉龙柱,晶亮的夜明珠将屋室照的明艳无比。这里的温度与外室反差较大,已觉冰凉。 林潋衣对这里并不陌生,她稳淡的走着,眼神灰淡,有些无神。 “哗”的一声响动,只见四根欲龙柱周身泛起了诡异的红光,迅速的变化着方位,白红之光闪烁,分外刺眼。 忽来的光线让林潋衣有些不适,轻轻抬手掩护眼睛,待光芒散失之后,眼前便是一扇漆黑的空洞。 皇后没有丝毫犹豫,径自向里面走去,直到她的身影慢慢掩入漆黑之中,林潋衣才抬步跟了进去。 这是一个黯淡的通道,越往里去,寒冷便更甚一分。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一道光亮射入眼睛,再见时,已是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室,整个洞室四周散发着碧色的光亮,皆是壁上之青草流露的色彩,轻闻流水声,幽幽声响回响在耳侧,给人予宁静。 洞室的中央从上空散下一束暗淡的金光,金光中流滟着细细的粉花,而在金光所照射的下方,花瓣如被,倾覆在一个瘦削的男子的身体之上。 这里,林潋衣曾呆了整整十日。 几乎大半的时光之中,皇后大半时间都是昏迷的,只是偶尔,她清醒了那么一时刻,总是会无声的流泪。她便一直陪在他们的身边,那种清澈温暖的花香总让她有种莫名的感动与惆怅。花瓣柔软的质感好似那个人的环抱一样让人安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皇后轻声打断林潋衣的回忆,声音中也透着一股淡淡的苦涩。“皇上被顾夜阑所害,我们要为他报仇。” 林潋衣静静望着花瓣簇拥之下的父皇,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生气。还记得那最后的一晚,父皇说想看南诏的樱花,她便跑了十里之地去采摘樱花。等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离开了人世。 那一天樱花洒满了整个窗前,皇后抱着父皇很久很久,原本已经入土下葬,可是她却跳下了土坑之中将父亲抱了出来。 林潋衣看着这一幕,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在林潋衣的记忆中,皇后彷如一湾柔泉,林潋衣小时候跟在父皇身后几乎不爱说话,皇后和她说话的次数也不超过十次。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的奇特。 即使再不情愿,身份之位总是不能逃避的。林潋衣从父皇死去的那时便已经深深明白,她林潋衣是公主,南诏的思虞公主。 她身染帝王之血,属于她的自由太短暂,亦是太奢侈了! 那一日,是林潋衣最后一次体会惊恐。在她绝望的凄楚之时,在她徘徊在黑暗的无力之中,林潋衣最终选择了沉默与消亡。 皇后将父皇的遗体放在了这个洞室之中,从此之后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林潋衣也明白,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秦朔纵然想用移魂的方式延长她的寿命,可是生死有命,怎么能够被改变。 小时候的那次劫数,她的五脏六腑已经受损,再好的大夫也只能治好表面的创伤,却改变不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父皇死去的那一天,是林潋衣第一次见到皇后流泪,那时的皇后只是沉默的看着林潋衣,无声的哭泣。 在皇后的脸上,林潋衣看见了绝望,也看见了渴望与疯狂。 那一日,皇后和林潋衣单独谈了很久,林潋衣服下了断情草,断情草的疼痛使得她不得不在水火之间挣扎。(.) 意识渐渐模糊,当她再次醒来之时,世界出奇的安静了。 林潋衣侧卧着身体,看着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竟然产生了一种惊惶之感。 耳边传来千年不变、悠闲缓淡的声音,那声音明明听似闲散,可却犹如鬼魅,缠绕林潋衣心中很久、很久。 林潋衣从此不再是林潋衣。没有选择,不能拒绝,她所可以接受的,就是作为一种价值的存活。 “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一步一步,就算是爬,我们也要爬下去,活下去。也许我们早该明白,我们的一生只能付出给南诏,给你的父皇。” 林潋衣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慢慢袭遍全身,犹如当时之景,犹如当年之感。 浅浅一声叹息,引回了林潋衣的思绪。“思虞,你虽是我的女儿,可如今你也只能听命于我。切不可再被儿女私情牵绊,否则后果便是生命的代价。其中的道理你自当明白。”皇后的声音淡淡的,她背对着林潋衣,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无人知道,我还活着,总有一日,我会为皇上报仇,我会拿回南诏为皇上祭祀。”说道这里皇后沉默了很久,尽管她素来心境冰冷,也颇觉感伤。 林潋衣心如明镜,自是知晓皇后话中之意。她微微低头,等待着皇后继续说下去。 “东月国主想要娶你,这虽是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皇后上前几步,也许是对于寒冷的不适,皇后的身体竟然颤抖了一下,脚下也有些踉跄。她似乎浑然不察,只是痴痴的看了一眼晚晴,才对林潋衣继续道,“本宫已经替你答应了,有东月相助,你我复仇更有把握。”她轻轻抚摸着林潋衣的脸颊,有如慈母一样怜惜。 “女儿明白。” 月光倾泻一缕清辉,寂静的深夜只余寒风阵阵。漆黑的街道上,一匹快马急速的向城门方向驶去,马非等闲的好马,路过之处只能瞥见一线蓝影,马上的少年却是看不清晰身形。 守门的护军刚刚交接换班,这才刚站稳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逼近。此季天寒,深夜鲜有人出城,此时才寅时,大多数人都还是未醒时,远远看着马匹飞奔而来,不免让众人都有些诧异。 抬头望向来人,只见马离城门还有百米处。快马逼近,一位护军忽觉眼前一道亮光闪过,他下意识的一接,手心一凉,再一定睛一看,一块上好的碧色玉佩已在手中。 疑惑的目光略微探寻着玉佩的来由,待瞥见上面的印纹与刻字之时,这名守卫的目光立刻变成敬畏,他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大喊一声:“打开城门!快!” 原来这名守军是个领军,众人一见他如此紧张,立即听令不敢多问。城门大开之时,一道蓝影也迅速掠过,眨眼间已消失在城外远方。那速度之快,另人都要觉得之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有那名领军心有余悸,手中的玉佩已不知在何时被取走不见。待他稍有平复,周围的众人才悄悄围上前,低问道:“大哥,刚才那人是什么来头,怎么都不仔细问问就放他出城?” 守城领军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街道,轻叹了一口气,“他是这城中的殿下,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说完,他似是想到什么,转头对着下属低斥道:“还不都快回去站好!” 看着下属皆是满脸的错愕与兴奋,领军不由得眉头紧皱,难道城中发生大事了? 天空飘起了小雪,让空旷的黑夜又清冷了几分。 晨曦来临,王府的门前便传来一阵敲门声。小童一听见这敲门声几乎是立即就打开了门。他一夜未眠,无非就是虞姑娘没有回来。 楼信开始不怎么在意,可时间越晚,小风问的次数越多,他也有些担忧了。 虞姑娘看起来并不是一个不守信诺的人,大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正是林潋衣。一见到林潋衣,楼信先是大大舒了一口气,“虞姑娘你总算回来了。”可在看见她苍白的面色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时候,楼信不由得敛去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虞姑娘?你怎么了?” 林潋衣淡淡摇了摇头,对着楼信微微一笑:“我没事,你,这是在等我吗?” “恩。”楼信下意识的点点头,开口道,“小风丫头说姑娘出门了,一夜未归,可担心你了。现在恐怕还在屋子里等着姑娘呢。” 林潋衣心中涌起一丝暖意,这个小风对她从来都是细心,想起临行前自己说过的“去去就回”,想来是让那丫头担心了。林潋衣心上划过一抹歉意,“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我去看看小风。” “姑娘等一下!”见林潋衣就要离开,楼信忽然喊道。 林潋衣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着楼信,“还有什么事吗?”她的脸色泛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可楼信也是心事重重,竟然也没有多加在意。 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今日太后娘娘来看过殿下了,说是想见见你。可是姑娘不在,王爷也觉得奇怪呢?” 林潋衣听此稍稍一愣,不解的问道:“太后要见我做什么?” 这个太后林潋衣知晓,是顾夜阑的兄嫂,可从来不多问朝事,不知为何会来王府。 楼信见林潋衣当真不解,笑道:“姑娘治好了殿下,太后自然想见见这位神医。” “原来如此。”林潋衣了然的点点头,微笑了笑。 在她含笑的神情之下,楼信的脸上竟然意外的染上了一抹红晕。 “姑娘现在要不要去看看殿下,殿下似乎是一夜未眠,一直在吹笛。青红姑姑都去劝了一晚了,可殿下谁的话也不听。”楼信说的担心,一时也未曾察觉到林潋衣面色的异样。 第二十一章 顾静宛 “殿下怎么了?”林潋衣心中疑惑不解,以对顾夜阑的认识来看,他本就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吗?林潋衣知晓顾夜阑对自己从来无情,想到这里,林潋衣心头一丝异样的感觉划过,快得让她难以抓住。 “哎!”楼信见林潋衣询问,不由重重一叹,随即在林潋衣审视的目光下解释道,“还不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让殿下娶顾静宛。” “顾静宛?”林潋衣诧异了,乍一听见这个名字,她不由得想起来宁王府,这个顾静宛的确曾经想要嫁给顾夜阑,只是没有想到这几年后竟又重新你旧事。 对外皆称,九皇叔的妃子病逝。很多人为此更对九皇叔忌惮不已,妃子死了数位,个个皆是福薄之人。不由得都对这位王爷产生了怀疑之心。 顾静宛自从被顾夜阑拒绝之后,也是一直不愿嫁人。她虽然知道这是宫廷中不可避免的事情,可亲耳听见仍旧觉得惋惜。身在宫廷想作痴情人是绝不被容许的。 见林潋衣深思,楼信以为她也在为殿下哀叹,便又说道:“虽说太后同意先让顾静宛作为侧妃,可殿下还是当场拒绝了太后。太后很是生气,竟然狠狠责骂了殿下。”说着楼信脸上露出浓浓的无奈,“说来也奇怪,太后从来都是温柔的女人,可这一次却比殿下还坚持的很。不过也是,顾静宛一直都是深受太后喜爱的,当然不想让她受到委屈。” “那为何殿下还要拒绝?“林潋衣问完之后不由觉得好笑,顾夜阑的周围不缺女人,既然可以为了曲飞裳伤害自己三次,那又何妨去伤害另一个女人。(.好看的小说)这个曲飞裳是他心中无人再能取代的女子。 见林潋衣听得认真,楼信也说得有劲,他叹息一声,透出一抹无奈:“虞姑娘不知道,本来在一年前殿下就该和顾静宛郡主成婚的,可当初殿下以身体不适、不愿拖累郡主为名义,让婚事迟迟没有定下。太后娘娘心疼殿下却还是犹豫的,但皇后娘娘这次破天荒站在殿下这边,没有强迫殿下,甚至还劝说太后才慢慢将此事压了下来。”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静宛郡主竟然差点为此自缢而死了,虽说被人救了下来,殿下也一直为此很是愧疚。静宛郡主对殿下倒也情深,可是襄王无梦,神女有情亦是无用的。” 林潋衣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又听楼信接着道,“这一次太后是铁了心了,婚期定在下月初六,殿下无法反对,此时心中应该很不开心!姑娘,你要不要去劝劝殿下,殿下说不定还会听你的话。” “听我的?”林潋衣有些愣怔,其实顾夜阑比谁都固执,他不想做的事情谁又能勉强得了他? “是啊。”楼信点点头,“姑娘不是常人,当初竟能劝的殿下听话吃药,这一次还想让姑娘再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林潋衣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那是殿下自己想明白了,这一次的事情不是我能管的。我本就是一个外人,怎么能管得了殿下的家事。” “姑娘?” “再者,我劝了又有什么用,你们或者不用那么担心他。”林潋衣意识有一瞬的迷糊,脑中一阵眩晕。(.好看的小说) 楼信寻味着林潋衣的话,又听林潋衣继续说道:“我先去看看殿下便是。关心则乱,殿下是个理智的人!” 林潋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不明的意味,想到那个雪月下的薄衫男子,那一缕清浅的笛音,那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眸,竟然让她记忆的如此清晰。 唇边轻轻扬起一丝弧度,林潋衣不再看楼信,而是径自向着芙蓉池走了去。楼信看着翩乎的衣抉,不由得愣住了。他伴随在殿下身边多年,本该是最了解殿下的人,可如今竟没有一个才初识殿下几日的姑娘了解的清楚。 楼信愣愣的摸了摸脑袋,傻笑了一下,殿下应该会没事吧。 看着林潋衣苍白的身影,楼信忽然觉得,这个女子会不会是殿下命中另一个结。惊讶自己的胡思乱想,楼信狠狠拍了一下脑门。想此,他不由得又开始哀叹,殿下的心结未解,他对虞姑娘似乎并没有多少关心。 甩了甩头不让自己乱想,楼信关上门,唤来几个小厮交代了几句,自己也回房休息了。这下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也要好好睡一觉,补充一下精神! 芙蓉池依旧安静的绽放美丽,而这池上方亭中却没有了那晚的清瘦身影。 林潋衣本来猜想顾夜阑应该会在这里,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心中有了这种想法,便随着脚步步至这里。她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那晚的情景,那个孤寞的男子在她的脑中久久不能散去。 风很柔和,划过脸颊,如同轻柔的安抚,林潋衣忽然心中有了一丝迷蒙。笛声再起,林潋衣寻着方向望去,那里梅花团簇,原来他在绮梅园。 绮梅园依旧美得如诗如画,而身在那画中的男子手持玉笛,黑发轻轻飘拂,孤云碧绿的幽光笼罩他的周身,如神如谪。 顾夜阑放下手中的孤云,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倦态,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缓缓地向着梅林深处走去。 他的脚步不急不躁,目光却是看着前方。恍惚间,透过重重梅林,他似乎看见了那个雅然的女子,顾夜阑呼吸一滞,脚步顿了下来。 光晕忽成,漫天的梅花渐渐形成一个清丽的人影。依旧是一袭面纱遮面,一身王妃的服饰,素雅的衣裙,珠钗点缀得宜。她嫣然而立,温婉的看着顾夜阑。 “衣衣”顾夜阑情不自禁的唤出声来,那个身影如他梦中的一样,和离开自己的那一年一般模样。 轻轻上前一步,那身影却淡了几分,也远了几分。顾夜阑心中惊了一跳,不敢再走一步。 身影慢慢散去,声音也渐渐散去,空留下一叶花瓣,缓缓飘落在顾夜阑的手心里。 顾夜阑望着手心的花瓣,久久没有收回手来。 子灵慢慢放下手臂,紧紧握住那片花瓣。他的心中一片凄然。 “你以为在这里折磨自己,曲飞裳就会感激你!”轻柔的声音打断了顾夜阑的思绪,不知什么时候林潋衣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顾夜阑不想林潋衣会在这里出现,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 林潋衣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你在这里站了一夜,还真是不像你。” 顾夜阑神色淡淡,却是苦笑了一下:“你觉得哪样像我。” 林潋衣心中叹然,缓缓道:“殿下,民女不想多说,殿下既然可以娶这么多妾室,多一个顾静宛想来也没有什么。” 顾夜阑的身躯一震,猛地颤了颤。 林潋衣触及到他的目光,只是一笑:“往事如烟挥不去,周围的一切其实并不难以接受。” 顾夜阑负手望向层层梅花,嘴边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你来这里就是想和我说这些吗?” 林潋衣摇摇头,柔和的声音淡淡好听:“我来是因为听说殿下一夜都在这里吹冷风。殿下可否知道,您如今的病情容不得半点差错。就算林潋衣有再大的本事,也还需要殿下的配合才好。” 顾夜阑不置可否,淡淡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见林潋衣迟迟不动,顾夜阑抬头对上她等待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叹然。 林潋衣的眼神专注而清澈,顾夜阑移开视线,叹息道:“我稍后便会回去。” 林潋衣这才放心一笑,却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的脑中猛地一阵眩晕,胸口气血上涌。 “你还有事吗?”顾夜阑不解的回头,却望见林潋衣嘴角溢出大量的鲜血,她的神情是平静的,平淡的。顾夜阑忽然有一刻想拉住她。 林潋衣望见顾夜阑愕然的神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终于缓缓闭上眼睛,向后倒了下去。 手中的蓝芸草还泛着幽蓝的光泽,林潋衣紧紧握住,这是好不容易夺来的东西,这下可以救得了顾夜阑了。释然的笑了笑,这次,她可以慢慢报仇了。 意识渐渐朦胧,之后的一切她再也不知晓…… 第二十二章 二殿下的病情 如同往常一样,林潋衣带着丹丸随着青红姑姑步入宫殿。[] 她轻轻抚上左臂,微微的刺痛之感轻轻地刺激着林潋衣的神经。林潋衣清冷的眉目不知觉的一蹙,竟有些莫名的担忧之色浮上面颊。手上的针迹并不那么疼痛,平常的针法短暂时间便可恢复无留踪迹,而她的手上却还留着清晰不散的痕迹,这并非是寻常施针者手法不精而造成的伤痛,而是这套针法太过于精细。 无忧回生,乃是医者梦寐以求的医术针法。这套针法出自何人鲜少有人知晓,多年以来医术上流传不一,可真正的针法却是见所未见。林潋衣曾听皇后说过,世上若说还有什么能救得了我的命,只怕只有无忧回生了。 林潋衣记得当初皇后还说,无忧回生她此生只见过一次,那是一种可以令人绝地逢生的针术。而被施展无忧回生之人的脉象会持续浮动一层薄薄的生气,亦会可见施针手臂隐约浮现一条血线。 林潋衣很久很久都沉浸在这份震惊和错愕当中,她知晓顾夜阑绝非凡物,亦知晓他的武功无可挑剔的,可她也从未想过顾夜阑竟然可以使出无忧回生。施展无忧回生需要消耗很大的精力,而以顾夜阑此时的身体状态应该是不可能的。 林潋衣心中疑惑重重,连带步调都有些缓慢,她该不该向他询问? “林潋衣姑娘?你怎么了?”察觉到林潋衣的不对劲,青红姑姑亦停下脚步,望着林潋衣不解的询问道。 林潋衣被青红姑姑的声音唤回了思绪,这才歉然的微微一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恍了神。(.无弹窗广告)我们进去吧。” 青红姑姑见她如此也知不便多问,遂点了点头,带头步入殿室。 殿室中温暖如春,此时的顾夜阑一袭儒雅的白衣,静立窗前,正看着窗外兀自愣神。听见动静他缓缓回过头。 “殿下。” 青红姑姑向眼前的人拜了下去,柳林潋衣看着他却是一时怔了神,好一会才轻轻拜下。 顾夜阑挥手让青红姑姑退下,自己却没有离开窗前,他转头依旧看着窗外之景,若怀所思。 他的脸色很差,瞳色也愈发的浅淡,林潋衣心底掠过一丝担忧。 她慢慢地走到桌旁,玉手轻抬为他沏了一杯茶,将丹丸放入茶中,淡淡的香气散去,让屋室充满茶香。 自水汽中望去,顾夜阑分外的温润尔雅。想起那一日她倒下之前,他脸上的那种愕然与惊痛之色,林潋衣几乎不能分清那是否是真实。那一瞬,她忽然有种心痛的感觉,想到这点,林潋衣暗自恼恨。心绪有些紊乱,她默念心经,才稍稍平复。 茶香扑鼻,顾夜阑稍稍偏头,望着面前的茶水,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接过。浅浅呷了一口,轻道了一句:“多谢。” 林潋衣点了点头,见他神色极差,不由得出声道:“殿下可是妄动了内力?” 顾夜阑表情极淡,却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并没有对此有所解释。 林潋衣沉默了一阵,面上也带了一丝愠怒:“殿下可知后果?” “虞姑娘不必担心。我自知晓分寸。”顾夜阑淡淡看她一眼,转过头去,胸口依旧有些发痛,忍不住闷闷地咳了几声。 “你”林潋衣想要呵斥,只说了一个字却也不愿再说。心中纵然有所担忧也知无用,默言片刻,她只是笑笑:“再过两日我一定要为殿下取出毒针,务必请殿下这两日要保重精神,凭林潋衣一己之力是万万不够的。” 说到这里她转身准备离去,秀影略顿,她再言一句:“殿下再忍耐两日,等殿下无碍,林潋衣还有所求。” 不去看顾夜阑的神色,也没有等到顾夜阑的回答,她已径自离开殿中。 顾夜阑愣在原地,神色间有些歉意亦含有更浓的倦意。而他只是看着手中的热茶,雾气氤氲,迷蒙了他漆黑的双眸。 “她是给你治病的大夫?”七夫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顾夜阑身后。 没有惊讶,他只是笑笑,算是默认。 七夫人眉目间闪过一丝疑惑,“她是何人?似乎不像普通的大夫。” “她是南诏前公主。”顾夜阑淡淡的解释。 七夫人微微一怔:“林潋衣?” “你知道?”顾夜阑淡淡一笑,虽是问句却无所惊讶。 七夫人点点头,“她长得和王妃很像。”刚才那位女子的姿色,确实是让众多女人望尘莫及的。 然而顾夜阑只是一笑了之,“是很像。” 七夫人笑了一声,“我倒是很奇怪,这天下众人都在寻找的公主,怎么会来西罗为王爷治病。” 顾夜阑淡淡一笑:“她有求于我。” “殿下也不询问她想要什么?”想到林潋衣临走之前的话,七夫人不由得眉头紧皱,“她刚才说两日后为王爷取针,怎么回事,王爷到底生了什么病?” 顾夜阑一语未发,只是缓缓抬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见他如此七夫人的秀眉蹙的更紧,“你不说,难道我就不会知道么?” 顾夜阑见她如此,轻轻叹了一口气,转了话题道:“你不去追查红莲的下落了么?” 七夫人未想到他会提到这些,愣了一下,才有些懊恼的回答:“你以为我不想么,只是对方比我厉害了太多,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泛出一丝愁苦之色。 顾夜阑听罢也心中有数,不便多问,他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七夫人听他询问,先是一顿,随后漂亮的唇角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什么也没有说,便如同林潋衣一样径自出门。 望着她的背影竟然有些落魄之感,顾夜阑轻叹一声,走到桌前将茶杯放在,才转身走进里屋。 林潋衣刚回到房间不久,便听见一阵敲门声响起。打开门,见到的,是一张冰冷秀丽的容颜。 稍稍打量了一下来人,林潋衣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可面上却是毫无表情,七夫人的容颜也丝毫未曾改变。她出声询问,声音清冷悦耳,很是好听:“你是?” 七夫人本已见过林潋衣,此时再见她的姿容气质,又有一番佩叹。果然不愧是东月王想要的公主,她足有资格。 “我是谁与你无关紧要,我来找你是了解顾夜阑的病情。”七夫人不喜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发问。 林潋衣眉头皱了皱,七夫人与从前相比似乎又冰冷了几分。她不禁开口询问:“你若想知道,大可去问王爷自己?” 七夫人显然也是一愣,半天才讽刺一笑:“若是王爷肯说,我又何必来问你。” 林潋衣气定神闲,反问道:“姑娘为何要知晓二殿下的病情?” 七夫人皱眉:“我是王爷的七夫人?自然有知道的必要。” 林潋衣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怒,她只是看着七夫人若有所思。 “我,”不待七夫人多想,已经听见林潋衣迟疑的声音响起,“你确定你要知道?” 七夫人没有回答,只有那双冰凉美丽的眼眸散发着坚定地光芒。 风雪吹落在七夫人肩头,然而她却未曾感觉到寒冷。她与林潋衣谁也没有坐进里屋,而是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态。 听完林潋衣的话,七夫人的双眉一直紧紧地蹙着。 想到顾夜阑,七夫人敛起讽意,淡淡的看了林潋衣一眼,道:“你说他体内的针难取,你可有把握?” 林潋衣慢慢点了点头,轻叹道:“若是没有把握我何必要来。” 七夫人听此忍不住开口道:“既然有把握,为何还不赶紧取出毒针,难道你要他死不成!” 林潋衣被她呵斥的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虽说他的死活与我无关,可我还有求于他,就不会让他死的。” 听她如此说,七夫人不释然反而有些犹豫的问道:“那你要怎么做?”她虽然着急,但心中自然清楚。 “明日就可。”林潋衣话毕便转身回屋。 “等等。“ “还有何事?“林潋衣不解的回头。 七夫人的脸上也隐现忧虑,却见她道了一句:“没什么,你好生留足精力,其他的事情自可交给我。” “你?” 见林潋衣面带迟疑之色,她淡淡一笑:“虞姑娘信不过我?” “民女并非此意。”林潋衣轻叹一声,“既然如此也好。” 第二十三章 痛感犹如针刺 微闭双眸,一阵寒风吹过,鬓间的发丝被吹得有些凌乱。[.超多好看小说]顾夜阑指尖轻颤,胸口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那痛感犹如针刺。一日的劳累,让此时病弱的身体有些无力支持。顾夜阑苦笑了一下,放慢了脚步。 空气中隐幽传来一阵浅浅的花香,顾夜阑脚步一顿,抬头望去,正见宫闱小道上站着一名青衣女子,女子此时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顾静宛。”声音清冷,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其中多了一份淡淡的漠视。“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府?” “殿下。”顾静宛身体微微晃了晃,今日一早便知道他入了宫,奈何陛下召见,她不能贸然与他相见。顾静宛心底涩然,太后怜惜她,本欲传召顾夜阑入太后殿,只不过被顾静宛当即拒绝了。 顾静宛怎会不知晓,如今的顾夜阑恐怕是不愿见到自己吧。事实上,顾静宛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顾夜阑了,纵然心中思念的发狂,可她只愿在这里等他,亲眼看一看他。 她尽量镇定:“我在这里等你。” 顾夜阑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顾静宛本有千言万语,可此时此景,口中苦涩难言,话到嘴边却又咽下,终究化作一声愧疚:“对不起。” 顾夜阑唇边含笑,那笑容很淡很淡,包含了太多无奈,他没有看顾静宛,轻声道:“夜深了,快点回去吧。”顾静宛愣了愣,看着顾夜阑如玉俊美的脸庞,听他道,“是我对不起你。” 眼角湿润,顾静宛摇头:“我知道此次赐婚非你所愿,我也不想你为难。” 顾夜阑望着她,很久才淡淡道:“你没有错,不必再自责。” “我”顾静宛心中一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非因为你的拒绝而自缢,尽管那个时候我真的想一死了之。“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她终究放弃了解释,只轻声道:“那只是一场误会。” 顾夜阑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吧。” 默默看着顾夜阑从身侧离开,顾静宛心底一片凄然。 “九皇叔,如果可以,顾静宛希望你可以忘记唐轻容。”顾静宛的声音有些颤颤。 顾夜阑身体僵了僵,脚步未停:“我不会娶你,谁也不可以逼我。” 望着顾夜阑渐行渐远的背影,顾静宛狠狠咬着唇,直到浓烈的甜腥味传遍唇齿,她才黯然的垂下睫毛。 清爽的温室没有一丝冷意,林潋衣幽幽转醒之时,只觉得身体轻软舒适,身体的不适早已在梦中消失而去。 几声鸟啼之声隐约传入耳中,林潋衣披衣从床上坐起,凤目轻轻一瞥,已见烛台之上的灯烛已剩尾芯。 鼻尖传来淡淡的梅花清香,林潋衣只觉得周身爽适。 视线慢慢移入窗边,秀丽无尘的脸庞微微抬起,林潋衣步下床,踏上莲鞋,缓缓来到窗边。纤白细腻的柔荑将窗户轻轻推开,一阵久违的清气扑鼻而来,夹杂着梅花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 今日的天气乍暖还寒,阳光明媚,难得让人心情大开,抑郁尽散。望着窗外一株青树上的雀儿跳跃觅食,林潋衣不觉的竟含染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姑娘今日睡了好久,刚醒来是否对这花儿雀儿喜爱的紧。”来人的语调轻缓含带淡淡笑意,林潋衣回首,正是青红姑姑。 林潋衣微微一笑,浅色的玉眉更显明媚,她轻启朱唇,幽幽道了声:“青红姑姑。” 青红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的手上带来了两盘精致的糕点和一碗细粥。香气正浓,也许的确是睡得太久了,林潋衣只觉食欲大开。 “姑娘一定饿了吧,快些趁热吃吧。”青红唇边含笑,怜爱的将食盘放下,又将银筷递致林潋衣手边。 林潋衣接下银筷,却迟迟未动,只是微蹙着眉头,自顾的算着什么。青红有些奇怪,关切的问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见林潋衣不答,青红又道,“还是这些东西不合胃口?姑娘想吃些什么,奴立即去吩咐。” 林潋衣轻轻一声叹息,摇了摇头,抬头有些抱歉的望着青红道:“姑姑莫多想,姑娘已经招待的很周到了。” 青红这才轻抒一口气,轻声道:“姑娘好好保重。” 林潋衣放下银筷,悠悠起身,有些迟疑的问道:“殿下今日的身体可还精神。” 青红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轻叹一口气,柔声安抚道:“殿下此时安好。” 林潋衣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今晚近来心情可有郁结。” 青红沉沉的看了林潋衣一眼,顿了一下方才低眉言道:“一切如往常,殿下的心事总是不便我们下人胡乱猜测。”停了停,青红看着林潋衣的眼睛道,“奴知道楼信总管让姑娘多劝慰殿下,奴虽心忧殿下,但也知晓殿下的郁结何在。奴不求其他,只望姑娘可以尽心尽力就好,奴来生结草衔环,必会报答姑娘恩德。” 林潋衣略微一愣,略低头,眼波顾盼嫣然一笑:“姑姑放心,林潋衣自知自己的本分。林潋衣只是一介医者,必然不会忘记自己当初的承诺。至于报答之类的话语,倒也不必再说。” 青红姑姑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意,“如此便好。”青红点点头,对林潋衣一笑,“姑娘如若有兴致,可让小风随姑娘去府外散散心。殿下今日不在府中,或许晚些才能回府。” 林潋衣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 青红见已无事可言,随便与林潋衣聊了两句,又简单的对小风做了一些交代,便告辞离去了。林潋衣素来喜欢一人独处,青红亦不是烦厌之人。 今日一早,青红姑姑便将林潋衣前两日交代下来的必用药材准备妥当,送了过来。 而今日午时,太后竟然驾临了王府。 太后与顾夜阑单独聊了很久,林潋衣本想照常去为顾夜阑把脉,但见太后在此,便悄然退了回去。 林潋衣呆在房中静心打坐,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伴随着敲门声的,是一个平稳的女音:“请问屋内可是虞姑娘?” 林潋衣稍稍惊讶了一下,起身开了门。门外是一位宫装侍女,想来是太后的侍女。 “正是。”林潋衣点点头,问道,“你是?” “我是太后身边的侍女,太后想见见姑娘。请姑娘随我来。”侍女客气的说道。可虽是客气的话语,却不容林潋衣拒绝。 林潋衣心知太后找她必是关切顾夜阑的病情,遂点了点头。林潋衣没有拒绝的道理。只轻声道了一句:“有劳了。” “姑娘客气。”侍女举止间皆是稳重的气韵,林潋衣心下赞叹。 跟着侍女出了门,走过一座桥,沿桥而过,是一处水上亭台。 亭台上坐着一位华服贵妇,贵妇的手抚琴筝,没有弹出音调,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民女虞氏,见过太后。”林潋衣停在适当的位置,端正的行了礼。 太后听见柳林潋衣声音,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淡只一瞥,已让太后不由得眼前一亮,她点点头,语音温柔淡淡:“是一个灵动的女子。” 林潋衣眉头微微一蹙,就听太后对着左右开口,“你们都下去吧。” 左右的侍女皆乖巧的点头,屈身拜过之后依次走下水台。 此时的亭台中只剩下林潋衣与太后。 “太后让民女前来,可是为了殿下的病情?”林潋衣见太后不曾舒展的眉心,于是稍稍上前了两步。 太后缓缓站起身,淡淡的看了林潋衣一眼,轻叹了一口气:“虞姑娘可否如实告知我,殿下的病情如今怎么样了?” 林潋衣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好好调理不会有大碍。”林潋衣不露痕迹的一带而过,顾夜阑不愿被他的亲人知晓,她虽觉得该说,但也不忍心拂了他得意。 “本宫不想听这些敷衍之词。”太后淡淡的打断林潋衣的话,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似乎惊觉自己失态,太后语中含上了一丝无奈,“九弟伤愈却不见好开始,就一直有人在本宫面前说些敷衍之词。” 她转过身,慢慢踱至台边,眼眸染上浓浓的愁意:“所有人都说九弟心结未解,御医也查不出究竟。本宫开始也相信他是为了唐轻容的死才会变得如此消沉,可是本宫始终不相信他会因此而染上顽疾。”说道这里,她稍稍停了一下,“整整一年,本宫寻访了多位名医,可无一人能看清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林潋衣听了太后的话有些震然,也有些很深的感动。她是顾识彦的生母,却这般对待顾夜阑。她望着太后的背影低声开口:“太后既然察觉,为何不去询问九殿下?也许,殿下那里才有答案。” 太后沉默了良久,终是低声一叹:“九弟不愿说,自是不愿我们知晓担忧。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任由他的任性。可兄嫂如母,我必须要保证我的九弟可以健康的活下去。” 顾夜阑体内的毒针是多恐怖,林潋衣曾亲眼在父亲的身上见识过。看见此时太后的焦虑,再想起自己的父亲,林潋衣心中黯然。 “林潋衣心有疑问,殿下能支撑到如今,是否有名医相助?”顾夜阑武功虽高,但支撑一年,却不见心血流失的迹象。她曾想过顾夜阑自己精通医理,是否是他自己的配药之因。可她自青红姑姑的口中听闻,殿下自己并没有配置过何种丹药,反而太后皇后每个月都会送来一瓶丹药给殿下服用。 第二十四章 盼烟 那些丹药药性都是温良,既保存了顾夜阑也不至于伤身。(.好看的小说)可因药性太过于缓慢,以至于只能单单保住顾夜阑的性命。而林潋衣所开的药方是南诏独有的秘方,药性强烈些,但因入药的花草皆是温和之物,以不至于伤身,反而起到更好的效果。 只是这样一来,取针之举就势在必行。 太后点点头,“本宫的兄长曾为顾夜阑医治过,他发觉顾夜阑的血气和精气在不断地流失。他每月都会配好一瓶药,让我交给顾夜阑服用。” 说到这里,太后眉间更凝聚了几分愁绪,“兄长即使不说我也大约知晓,这是有人在蓄意谋害九弟。”太后的声音激愤,脸色甚冷,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痛意一闪而过。 林潋衣心中动容,太后是当今皇上的亲母后,可是为什么如此护着顾夜阑,想来甚是奇怪。 正不解之间,林潋衣不禁出声问道:“太后的兄长,想必对医理十分在行。” 太后稍有一愣,点了点头:“不错。本宫的兄长是张御神医。” “原来是张御神医。”林潋衣提起张御时,也是口中叹惋,当年御医师傅曾说过,张御年纪轻轻便精通医理,当年若是得他医治,也就不必落得如今破败的身体。但她不曾想到张御竟然是当今皇上的舅舅。 “想必张御前辈已经知晓殿下症结所在。” 想到师傅曾说张御下毒第一,又忆起方才太后话中的含义,那么张御应该已经看出顾夜阑是被金针所扰。 太后想了想,点点头,“他应该是知晓的,只是他也无能为力。(.无弹窗广告)”语气中多了几分懊恼与心疼。 林潋衣没想到这种金针连张御都没有办法,有些遗憾:“难道张御前辈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太后听见这话,这才转过身来,望着林潋衣,脸色变了一下:“虞姑娘小小年纪竟然也可以看出其中的蹊跷,张御也很是惊叹。”说这话时,太后的神色是复杂的。 林潋衣苦涩一笑,心底有些悲然,她自是不会将母亲的事情说出来的,只摇摇头道:“只是巧合罢了。” 太后自以为林潋衣是谦虚言之,并不多问,而是说道:“你们虽不愿告诉我九弟的病情,可张御也曾告诉我他并非无计可施。” 林潋衣听见太后这话,抖然的心竟平稳了下来。“不知前辈有什么办法?” 太后见林潋衣出自真心,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也不知。张御说你能看出九弟的症结所在,也知道对症下药,这已是最好。他说你东风尚缺,凭借一人之力不足。” “太后的意思是?”林潋衣虽诧异张御对她的行事如此清晰,但此时的她已无心关心。 “张御会前来助你。只不过,事后本宫希望你能如实的告诉我一切。”见林潋衣神色迟疑,太后方又道,“我不会出面,且让九弟分心,就当一切不知。” 林潋衣叹息一声,了然的应下了。 多了张御的相助,自然也多了一份希望,林潋衣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天色很暗,也许是由于下雨的缘故,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整个街道都是漆黑一片。 一个身披玄袍的男子从黑暗深处走了出来,他的颜色与黑夜几欲融为一体,在这样的雨夜里显得愈加诡异。 男子的脸上面无表情,直到抵达辰王府门前他才停下脚步。张御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神思稍滞。 身后一阵细微的风动,他的眉思一凝,回身望去,但见一名女子正站在他的身后。 雨中,伊人独立,宛如一朵雪梅而放。 她并没有撑伞,也不似张御这般披着衣袍。曳地的衣群,及地的发丝,如雪的肌肤。 张御心中也微微一惊,这个女子竟然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她近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你是?”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可是张御一时却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 女子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王府的大门。她很安静,静的几乎让人忘记。 忽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张御正想抓住什么,却听“吱呀”一声,王府的门竟然开了。 出来的是楼信,楼信一见张御站在雨中,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问道:“请问可是张御大人。” 张御不经意的回首,身后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留下一层淡淡的雾气,在雨中渐渐消散。 这一切好似一场幻梦。 张御心中微惊,好快的身手。若有所思的转回头,对着楼信一点头。 楼信不知张御心中所想,面色大喜,立即撑伞上前。 他一边为张御挡住风雨,一边客气道:“虞小姐说大人今晚会到来,楼信身为王府总管未能及时相迎,还望前辈莫怪。” 张御只是笑了笑,望了望这个年轻的总管,倒是有些诧异。 “外面风雨大,大人赶紧进屋吧,殿下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楼信说话时声音虽朗,但眉目上还有一丝隐忧。 “总管莫急,带路吧。”张御心中有数,也知情形危急。 楼信见张御并不多问,也是伶俐的带着张御进入内府。 府门重新关闭的那一刹那,女子又重新出现在了门前,极致精美的容颜上也闪过一抹心疼。 林潋衣在雨中沉思了很久,缓缓上前两步,她的眼眸一黯,忽觉身后一阵凌厉的杀气逼近。 秀眉一蹙,林潋衣心动,回手三片银叶已经飞向身后的不速之客。 身后之人似乎没想到林潋衣会动手,惊诧了一下,堪堪避过冰寒之气,方才站稳。 林潋衣转过身,一看来者,是曲飞裳和盼烟。 盼烟和平时一样,还是一脸的无所谓。但是曲飞裳此时的脸色却是很不好看。 “唐轻容?你怎么在这里?”先开口出声的是盼烟。她虽是笑语,但是语气中的确含着询问的意味。 恼怒于林潋衣之前的出手,曲飞裳语气讽刺:“你对王爷还是不死心吗?王爷已经为了你受尽了伤害,你还要在这里迟迟不走?” 林潋衣没有看她,只是看了看盼烟。 盼烟见她望着自己,这才柔媚一笑:“看来,你不是唐轻容,你是林潋衣。” 说着,她微有戏谑的看了一眼曲飞裳,继续对着林潋衣道,“其实你我同路,不如一起结个伴。美景自然要有多个人相伴才是锦上添花。” 林潋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露出一个微笑。 盼烟的笑容犹如血粟妖娆,林潋衣的笑容如同涟漪荡漾。 盼烟以为她是答应了,便上前两步拉住林潋衣,“你可不知,王爷现在的情形堪忧。但是我知道,你必然是与我一样,心中甜喜的。” 盼烟的话轻轻地,含着轻松的笑意,似乎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林潋衣凝思,轻轻挣开盼烟的手,眼眸中骤然有些寒意。 盼烟此时靠着林潋衣很近,感觉到寒意,神色一凛,立即翻身退后。 曲飞裳还不知情形,就见林潋衣一剑已经刺来,那其中剑气让人胆战心惊。 只见剑花自林潋衣手中散出,在她整个身体流淌而过,如同一圈涟漪。但看林潋衣手一动,剑光直接环绕两人。 “你这是做什么!”林潋衣的剑法极快,全然出自林风随。盼烟一见大为气愤。 曲飞裳更是心惊,跌落在地上,半晌说不话来。 盼烟说来还好,堪堪避过,而曲飞裳几乎不懂武功,被刺伤了胸口。 盼烟本也是高手,来回几下,稍稍适应了攻击刚找到机会想要还手,就见林潋衣一个旋身,阻止了她的攻势。 看不清她的手变化了几次,就见得一剑直袭而来,华丽而又凄美。 盼烟想到林潋衣的反应如此之快,竟然使她们避无可避。 盼烟大骇,一把抓住了剑身,剑被阻停在一尺之处,可剑上的压力还在继续,盼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曲飞裳此时也从震惊中走出,这也是她第一次见林潋衣动手,她知晓林潋衣神秘,可却没想到是如此的恐怖! 曲飞裳惊骇之间,自身后狠狠推了盼烟一把,盼烟一个不察,直直撞在了剑上,顿时穿透心肺。 第二十五章 离去 不可置信的回头,曲飞裳哪里还敢停留,当下抽身而去。 林潋衣皱眉,刚想追去,却被盼烟抓住。 林潋衣低沉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救她?” 盼烟摇摇头,吐了一口血,嘲笑道:“我怎么还会帮她,我只是没想到,多年的姐妹之情,她竟然如此不顾。” 林潋衣不去看她,只微微敛目:“多行不义,这是报应。” 盼烟愣了一下,微笑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知道我快死了,我拉住你,并非是要救她。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怕我死了之后,这件事便再无人知晓。” 林潋衣微微诧异:“你想说什么?” 盼烟轻咳一声,“曲百事与我和曲飞裳都是在为皇上办事。曲飞裳多年以来一直被放在顾夜阑身边。其实王爷知道她根本不是你,皇上想借曲飞裳的手来调查王爷,控制王爷,甚至,是给王爷下毒。王爷一直装作很爱曲飞裳,其实只是演戏罢了。” 这些事情其实林潋衣早在一年之前已经知晓了,她眉目淡淡:“你说这些做什么?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 盼烟轻笑一声:“我还需要你放吗?只是,曲飞裳不知道,我早已成了王爷的心腹。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迷惑皇上与曲百事。我爱的是王爷。” 林潋衣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你不必告诉我这些,我并不想知道。” 盼烟愣了一下,随即低然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你不能杀王爷,皇上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知道你喜欢王爷,你会来找王爷。第一次王爷装作不认识你,是不想被皇上察觉。可是皇上还是怀疑到了你,王爷为了你,与皇上订下协议,只要放过你,他将兵权交出手。第二次,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变成唐轻容,还失去了记忆。王爷对你宠爱有佳,他以为终于可以弥补你,以为可以宠爱可以保护你。可是结果王爷发现,这一切根本不足以保护你。秦大人的阴谋被皇上识破,也迁怒到了你,皇上想杀你,是王爷保住了你。曲飞裳的那一幕不过只是骗你的,可是你却深信不疑。你从来都没有信过王爷,你只信你的眼睛。你决然的跳下九里崖,根本没有想过王爷的心情。” 林潋衣的身躯狠狠颤了颤,就听盼烟继续道:“你被王爷救了,可你再次忘记了所有的事情,王爷娶你,自己忍受了多少痛。可是你再次伤害了王爷。林潋衣,你有什么资格去爱他。” 盼烟说的平淡,可林潋衣却听得惊心动魄。林潋衣,你有什么资格去爱他。 林潋衣的脸上平淡无波,心中却惊涛翻涌。她闭上眼睛,淡淡道:“是没有资格,也不需要。” 说完转身离去。 从他踏入南诏的那一刻,从父皇死去的那一刻,从皇后母后醒来的那一天起,她与顾夜阑都只是过去。 资格?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张御进入殿内,望见的正是盘坐在床榻上的顾夜阑。 此时的顾夜阑面色异常的苍白,眉头不断地有细汗渗出。而站立一旁的美丽女子也是一脸的凝重,只见她正凝神聚灵为顾夜阑施针。(.好看的小说) 几乎是每施一针,她自己的脸色也白了一分。 看见女子时,张御愣了一下,她不正是雨中的女子吗? 再望一侧,是顾夜雨 顾夜雨正看着那两人,两人眉间都有一丝化不开的担忧。此时见张御进入,便将视线慢慢转向了张御。 张御看着这三人,慢慢上前一步,掌中聚力,不假思索便拍入顾夜阑肩头。 顾夜雨与林潋衣俱是一惊,但他二人也是反应极快,只一瞬间就明白张御的意图,遂也没有出手阻拦。 楼信倒是没有理解,一见此几乎本能的就要挡下张御的攻击,大惊呼道:“殿下!” “总管大人莫惊,张御大人只是让殿下遁入无觉境界。”林潋衣出手也极快,立即拦下楼信,赶紧解释道。 张御赞赏的看了林潋衣一眼,笑了笑,对着脸色稍有缓和的楼信道:“总管大人可否出去为我们护法,不要让任何人进入。” 见顾夜雨点头,他一拱手,道了一句:“大人们放心,楼信定会守护周全。” 说完他肃然的一挥手,带着仅剩不多的几个侍女出了殿外。 此时的殿中只剩下张御,林潋衣与玉刘枫。 张御并不多问殿中两人的身份,而是径自上前探了探顾夜阑的脉息。此时的顾夜阑气息还算稳定,应当是这女子施针控制了心脉。张御心中暗道。 此时的顾夜阑当真是命悬一线,见此张御转头对着林潋衣道:“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现今没有更好的办法。”说到这,他看了看林潋衣手中的金针,淡淡道,“我运功试着将他体内的毒针逼出来,你便为他施针。” “可这毒针太精细,若是中途断碎实在不敢设想。”林潋衣的声音淡淡,说出话时,没有任何情绪。 “这是唯一的方法,无论如何,此举已势在必行。”张御淡淡的口气也隐含一丝无奈意味。 “这”林潋衣正犹豫着,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也来助一臂之力。” 顾夜雨的脸色有些凝重,林潋衣听此倒是不奇怪,只是微笑的点点头。 不再猜测,张御点点头,三人当即行动。 殿外的楼信与青红都是心中焦急,时间愈久,便更加站立不住。 而另一处的宫内,太后也是一夜未眠,将侍女全部打发离去,她独自一人走到“思雨”殿前。 她站立了很久,独自怀念着什么,这里她已经很久没有没有踏入了,每次来这里都是因为她的愧疚。 眼中蓄满泪水,太后步上前推开殿门。 踏进这座废殿,望见的是殿中白绫飘飘,凄凉诡异,可太后却未曾感觉到一丝惧意。 只因这里曾经的主人是她最敬重的人。 摸索着来到里堂,将案上的蜡烛点燃,印入眼帘的是一方灵位。 此时的太后见到灵牌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她缓缓地跪在灵位前,深深地注视着灵位,颤抖道:“淑妃娘娘,是我没用,有负你的嘱托。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 回头她的仅仅是无息的风声与袅袅的香烟 当张御走出王府时,所有人都是一脸凝重。 张御不说一句话就离去了,林潋衣与顾夜雨也是没有一言。 青红望着床上无声息的顾夜阑,不禁流泪跪下问道:“虞小姐,殿下到底怎么样了?请你告诉奴吧。” 林潋衣见此眉头一皱,立即就要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姑姑这一跪民女受之不起。” 将青红扶起来,林潋衣沉吟一下,方才道:“殿下的身体太虚弱,只要休息几日就好。” 一听这话,她才松了一口。还未开口,便听林潋衣开口:“姑姑现在担心也是无用,去准备一点吃食吧,殿下醒来需要多多调理。” 青红点点头,擦干眼泪转身去准备早点。 这一夜,所有人都处在紧张的气氛当中。 待青红离开,林潋衣抬头说道:“如今已经没事了,你还不信我吗?” 顾夜雨的脸色也是变了变,良久才沉声道:“我没有不信你。” “我在这里照顾他,你也回去吧。”林潋衣低头沉思。 “好吧。”顾夜雨的脸上此时也是一脸疲惫。 林潋衣点点头,默送顾夜雨的离去背影,直到殿门重新关上,她才慢慢走到顾夜阑的床前。 顾夜阑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如纸,只余一丝气息。 走到桌前,素手轻抚着这盆花朵,林潋衣轻叹了一口气。 窗扉大开,一阵花雨伴随着飓风袭面而来。 花雨卷去,而屋中干净的好似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只是,屋中再无一人。 第二十六章 没有如果 一望无际的雪地,落华立在皑皑白雪中,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皇上。”落华微微低头,对着面前的男子轻轻一礼。 她当初离开王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看着眼前这个含着闲适笑意的男人,落华只觉得心中渐冷。她让人杀唐轻容的事情她并不觉得沈云凰没有察觉,她帮宇文洛的事情,沈云凰也定是知晓的。沈云凰从来都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沈云凰此时身在这无人的雪地里,定不会是与自己碰巧而遇。他恐怕就是为了自己而来。该来的始终逃脱不了,落华纵使心中有了一丝心悸,可还是忍住没有表现出来。 “落华公主,这两年过得可还悠闲?”沈云凰的声音悠悠响起,那似乎是亲友间随意聊谈的话语,可在落华听来,心中愈发透凉。 沈云凰的风姿依旧如几年前那般隽朗,落华看着这个铭刻于心的面容,一时心中复杂难言。沈云凰的视线紧紧盯着她,他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微笑,可是那双不含丝毫温度的眼眸却看得落华心中发寒。 不知是害怕,还是心中矛盾,落华慢慢移开目光,不再正视沈云凰。落华不知该如何回答沈云凰的话,便沉默不语。 久久没有听见落华的回答,沈云凰倒也难得耐心的等待着。见落华扭开头,沈云凰只是笑了一下,也慢慢将视线穿过落华,幽幽的望着雪山的风景。 云山的景色永远是这么纯洁干净,一如既往寒寒静默,沉入云烟之海,难以复归。[] 看着看着,沈云凰唇边的笑意愈发的开始飘忽难测。他的心思从来没有谁可以猜想的出来,他也从不会给任何人猜想的机会。 越是这样的神情,越是这样的不经不易,更让落华心里惊难至极。这种散漫于一切的神态她比谁都记得清楚,这曾是她脑海中记忆最深的一刻。沈云凰,她的仇人! 那也是一个洁白的天空,落华抱着一只可爱的白兔去寻找姐姐,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公主,还只是一个存在着幻想的小女孩。 那个时候的她与姐姐感情甚好,那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她回去时,望见的却是一身紫衣的姐姐躺在血泊中。那,是她最后的亲人 姐姐是东月的长公主,她一直保护着落华,落华总是觉得姐姐就是她的一切,即便是当初失去爹娘的痛苦,也一一在姐姐的关怀呵护下,显得不再那般无助。 可是一切美丽最终都破灭了,没有留下一丝希望,姐姐终究还是离开了她。 落华永远记得,那一天,她所触的姐姐的血液是冰凉的,与冰雪融入了一起,起了寒霜。那血红被冰冻住最初的热,染红了天空,也染红了落华的世界。 落华在那一刻起,也再也忘不了,姐姐的身旁站着的那个男人? 那是落华最讨厌的男人,那就是姐姐总是含笑告诉自己,那就是她这一生必须守护的男子! 他,依旧如最初记忆中的俊秀,那是让落华一望便深深印刻在心底的面容。[.超多好看小说]沈云凰默默地站在姐姐的一旁,神色平静的没有一点波痕。 落华心中凄然,那个时候沈云凰脸上的神情是那般沉稳,稳到事不关己,那么淡漠,那么让人难以接近。 那毫无波澜的神情让落华打从心底感到冰凉。沈云凰的身上沾满着血,落华似乎可以想象的出,那全是姐姐的血!而沈云凰的手掌中亦满是鲜血,一滴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滑落,那是让落华心悸的一幕,也是让她永生难忘的、痛彻心扉的疼痛! 思及此,落华猛然回过头看向沈云凰,她的眼中不知觉含带上了炽烈的愤恨。这种恨意没有丝毫的掩饰,就这么直直的望进沈云凰眼底。 沈云凰见此,心中冷笑一声,然而唇边的笑意丝毫却不为所动,甚至还稍稍加深了一分。他依旧是平静的,这份平静仿若可以掌握着一切,那是一种无视他物的神情,那是一种骄傲自负的顽劣。可他就是有着“谁能奈我何”的霸气。 落华瞪视片刻,只听沈云凰笑了一声开口道:“怎么,多日不见,落华公主的脾气竟也大了起来?”那悠然翩闲的身姿,让落华都有一刻慌神,他,何以能如此安然。 落华心底悲愤,可在沈云凰稳如平湖的神色下,终是暗暗将怒火压下心底,她轻吸一口气,微微垂头,声音冷淡:“你千辛万苦得到了东月,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落华的话倒是没有让沈云凰奇怪,沈云凰自身本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物,久而久之,他的一切都也变得不觉奇怪。 “哦?”沈云凰微微扬眉,笑了一下,“你似乎离开了东月很久?” 沈云凰似乎是觉得稀奇,望着落华抖然沉静压抑的神情,倒生出了几分悠哉,他倒也想看看她的花样。 落华知晓沈云凰的阴晴难测性格,也早已知晓他不会拒绝。落华唇边冷笑,咬牙点头,重重道:“是!” “你曾经和亲给西罗先皇,理应在宫中当太妃?”沈云凰倒也不客气,手中的折扇在他的手中转动自如,把玩的姿态优美,倒给他增添了一丝玩世不恭之态。 “这是我的事情。”落华的话语平淡,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这句话她倒是说得真,她知道自己无法与沈云凰抗衡,起码此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她知道,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不过,还请皇上答应落华一件事情。”落华抬起头,眸子坚定的望向沈云凰,里面光彩闪烁,“希望皇上可以准落华继续追查玉玺的踪迹。” 沈云凰奇怪的望了她一眼,并没有善解她意,而是悠悠而道:“公主倒是会为本皇考虑。” 落华听此心中愤然,当下脱口而出:“我只是不想东月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上。“ 沈云凰默默地看了她几眼,笑意似乎是淡了几分,却没有反驳:“那又如何,东月是本主的,你的一切就由本主说了算。” “沈云凰!”落华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云凰,心中叹惋,正当她想再次争辩之时,沈云凰却是换了语气,先开口道:“朕也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去管你,不过,今日朕找你,是为了问你一件事情?” 落华当然知道沈云凰不会只因为她而来,若是他想找自己,他就不会容忍自己在外两年。可是没有,沈云凰的眼中永远不会放入她的身影。落华暗自苦笑了笑,说来,又有谁可以入得了他的心 果然,听见沈云凰下一句说道:“告诉我,林潋衣去了哪里?” 落华冷笑,“林潋衣的事情我怎么会知晓?你不是一向都很自负吗?为何不自己去找?”落华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说得这么平静,还是这么大胆的在沈云凰面前说出这句话来。 说完的下一刻,她自己也震惊自己的行为。可是她依旧是笑了笑,释然了,既然心中所想,不如畅而道出。 她微扬眉,在沈云凰略有吃惊的神情下,淡淡说道:“皇上可知道,你或许有一日就会输在你的自负上。” 沈云凰的眉目冰冷,那种冷寒直直刺入落华心肺,那是一种寒冷的痛,却让落华唇边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沈云凰唇边的笑意有些清冷,落华却似未觉。 “后悔莫及的时候,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你会不会也希望重来。” 沈云凰没有说话,唇边的笑意慢慢淡去,深潭的眼眸寒意骇人,却是等待着落华继续说下去。 落华难得的无畏而视,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她道:“可惜,没有如果!” 第二十七章 了无痕迹 雪,随风而化,了无痕迹,无怨无悔。 落华胸前重创,她倒退了数步,偏偏咬住了牙。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可身体的重创却不能承载,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她狠狠用尽力气,对脚下施加了强烈的压力。 雪,深陷了数尺,还残留着落华的灵光。那片雪地被内力溶蚀,连一滴雪水也未曾留下一丝。这凄然孤独的消逝是那么悲哀,落华忽然升起了一种怜悯的感情。落华苦笑,这份怜悯或许也是来在她自己罢了。 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落华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她冷眼看着沈云凰的手,心里明透冰凉。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那一天,姐姐就是这样死在他的手中吧。 她说错了吗?沈云凰可以对她的姐姐如此,对谁又会留情吗?落华轻笑出声,这笑声在空寂的雪地上空显得格外清冷悲凉。然而沈云凰却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淡淡的看着落华,他那幽深的眼眸中蕴藏着千丝万缕,最终却只归于平静。 “沈云凰,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姐姐?” 多年之后,落华想起今日的时候,总会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忽然的,心中就那么释然了,轻了,她此时或许才真正明了顾夜阑的意思。有些事情,能做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她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她始终都给自己一个挣脱退缩的理由。她,从来都只是在逃避,可是,再别两年的今日,这一切就那么的明晰了。 落华恍惚中看见,在她问完这个问题的时候,沈云凰的脸色似乎是白了一下,眼眸暗了一分。(.)可在她眨眼之后,便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沈云凰似乎并不在意落华的问题,没有惊讶,也没有丝毫表情。他只是漠然的看着雪地,仿佛也在透过层层白雪,望见昔日的那片阴霾。 他可还能记得,那个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可还能记得,她血的温度 落华心中流泪,沈云凰,为何你,依旧是这样的神情? 她永远记得在那个鲜红的雪地里,自己抬起惊恐苍白的脸,对着沈云凰颤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 然而,那个时候的沈云凰也是如此的看着她,很久很久,并没有回答。 随风飞舞的雪花落洒在落华的头顶,积了稍稍一层雪霜。白兔早已在这冰凉的气氛中跳了开去,这里的一切都不复生气,整个雪地里,只余下落华无助、撕心裂肺的哭声 “姐姐一直在守护你,她从来都将你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甚至帮你得到了皇位。”落华低垂眉目,将眼底的伤痛埋没在长长的睫毛之后。那一天,她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那一天起,她再也不能享受那份纯真与快乐 沈云凰并没有去看落华,他的眼神空寂辽远,仿佛所视的是无穷无尽的天涯陌路。 “姐姐的一生都为了你,她从来都不会让你受到半分伤害,她的心她的心里永远将你放的最深。”落华有些哽咽,她自从姐姐死后就再没有哭过一次,这一次是她多年之后重提旧事。那一切仿若又在眼前,那是那么的残忍记忆。 多少次梦醒,落华总是身体冰冷。瑟缩在角落,她独自抱着肩,很多时候都会给自己一份幻想。或许,那一切都是一场梦,这场梦只是太过于真实,让她有些难以分清。天明了,黑暗就会散去,噩梦就会被打散,一切都还会变回原点。 可是她却终是忘记了,天明了,露珠也会消失不见。这一场梦,实在太长,长到让她已经认识这幻境。 “姐姐是爱你的”落华的眼中落下一滴眼泪,唇边的血迹还在慢慢的溢出,与泪水交融,滴入雪中分外的刺眼。 而她却丝毫没有在意这样的可怖,她微笑了一下,清秀的脸上是那么傲然与冷然。落华继续平静地说道,“你,怎么可以忍心杀死一个那么爱你的女人?” 她说得深沉,姐姐的爱太炽热,她总是忘不了姐姐对她说的那句话:如果我放弃家族的一切和钟离轩离开,落华一个人会不会太辛苦? 落华记得那个时候,姐姐说这句话时眼中是满含泪水的。她那个时候虽然还小,可是已经懂得了姐姐的爱。她知道,尽管她不喜欢,可是姐姐却已经爱上了这个唤作钟离轩的男子,是姐姐最重要的牵绊。 沈云凰总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姐姐只作为他视角的一隅,最终是会被他淡忘的。茵陈明白,落华亦黯然。姐姐的爱无怨无悔,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似乎过了很久,出乎意料的,沈云凰慢慢开了口。他的声音平淡,却还是那般清幽,只听他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落华的脑中空了空,望着沈云凰,她的脸色苍白了一下。转瞬恢复平静,她看见沈云凰转头正望着自己,他的神情复杂难测,又似不含任何情绪,落华似乎失了魂。 他说道:“作为一个叛徒,她的下场往往只有一条路。” “不!” 落华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云凰,刚想要辩解,却被沈云凰打断:“茵陈,只是有了死的觉悟。” 想起那个在自己身前倒下去的女子,沈云凰的神情微微一波。那个女人 落华呆呆的望着沈云凰,有愤恨,有恼怒,也有轻蔑,更有悲哀。 她说:“有了死的觉悟?呵呵,就算这样,你就可以毫无愧疚的杀了她吗?” 落华心中冰冷,泪水无声的落下,这是为姐姐的哀鸣,是为自己的无知。 沈云凰抬起眼眸,淡淡回道:“一个人若是想死,谁也阻拦不了。” 落华惨笑,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告诉我真相!那是我的姐姐,我必须知道真相!” 落华的眼中带着期求与坚定,可得到的,依旧是一个失望的答案。 沈云凰语气淡淡,神情漠然是那般的无情,他说:“没有真相。” “我不相信!”落华尖叫出声,缓了缓,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起来,她紧紧盯着沈云凰,不放过他的一个表情:“你在害怕吗?既然你连人都杀了,那么为何还要连最后一点真实都不肯让我知道。至少,至少”告诉她,姐姐为何是叛徒?落华知道姐姐从来都对沈云凰一心一意,她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沈云凰的事情? 落华知道,从姐姐清澈的眼眸中,便可以看出,姐姐对沈云凰的感情没有一丝虚假,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相,不过是不同的人加之上去的假象,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真相。”沈云凰悠悠转了几下手中的折扇,身形却稍染上了一丝沉寂之感。 “这只是你的借口!至少姐姐不可能会背叛你。”落华紧紧盯着沈云凰的眼睛,语气坚定。 沈云凰对于她的神情无动于衷,没有感动,他似嘲似讽道:“既然无知,那么就一直无知下去!不要再把幼稚当做聪颖。这种可笑的行为应该适可而止了。” 落华身体晃了晃,脚步虚浮,竟然退了两步。 “沈云凰,你到底有没有心?”这句话落华问的寂然,她的声音空淡,仿佛已经不是自己。 雪色如银,普照在山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坦然,可却只有一片茫茫之白,再无颜色。 沈云凰只是冷冷一瞥落华,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张狂,笑得凄然。这样的笑声竟让落华心中狠狠一痛,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停下笑声,耳边只传来沈云凰冰冷的声音,那声音冷漠非常,那是落华不熟悉的,比之从前的嚣张更多了一份无畏与狂妄。可又如此令人心疼 他说:“我沈云凰本就是无心之人!” 第二十八章 质子 寒冷的天气终究带来了一空飘雪。[]雪花如柳絮随风轻飘而下,晶莹纯净像轻盈的白蝶翩翩起舞,轻轻的飘落地面。 渐渐的,如梨花飘落,渐渐的,织成了一面白网,整个世界沉沦在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中。 山中大雾缭绕,空灵的山谷中只闻得一阵马车辘辘声。马车中一个柔弱的女子半倚在车壁上,她闭着眼睛,胜雪玉的肌肤覆盖在粉色的裙下,更衬得她白皙细腻。而另一侧坐着一名俊美的男子,长发被紫色发带松散系起,眼神淡淡的看着身边自然休憩的林潋衣。 林潋衣秀美的脸庞如浮了一层淡淡的冰霜,睁开眼睛慢慢问道:“你还要看多久?” 顾夜阑看着林潋衣那双冷冷地闪烁着的眼睛,低叹一声:“你要我做的事情是什么?” “去东月,做西罗的质子。”林潋衣的声音平淡,神情一丝不动,倒是当真不在乎的样子。的确,此刻的她心中除了报仇之外,不会起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顾夜阑听了倒也不生气,只是轻轻一叹,眼前的女子无情冷酷,已不是当年的林潋衣了。 顾夜阑苦笑了一下,如今他被封住命穴,根本使不出一点武功,他聪明一世,竟然会有任人摆布的这一天,也罢了,如果这是她所希望的,他满足她便是。 见他不回答,林潋衣不再看他,掀开车窗抬头望望那山,只见雾山峰直插云霄,白雾缭绕,看不清晰。“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处境?”车纱之下不见林潋衣的神色。 “难道你会放弃打算?”顾夜阑淡淡的说道。 林潋衣神情冰冷,轻蔑一笑:“你以为我还会顾念旧情吗,从你杀了我父亲开始,你的这一天就注定了。” 林潋衣望着顾夜阑的眼睛,那里竟没有一丝黯淡,见顾夜阑一动不动的与她对视,林潋衣不禁有些不快,她偏过头去,声音有些懊恼:“你看什么?” 顾夜阑移开目光,又回到窗外那片雪色,他的声音淡淡:“钟离轩不是什么好人,与他合作,你会吃亏。” 林潋衣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思索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这是我的事情。” 顾夜阑哑然,良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关起车窗,他轻轻闭上眼睛,随遇而安吧。 望着顾夜阑因长期中毒而显得苍白的脸色,林潋衣淡淡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希望他能答应,而你到时候,也不会死了。” “恩?”顾夜阑不解的睁开眼睛,而林潋衣此刻的神情也昭示着她是绝不会再说一句。 车内沾染着丝丝寒意,而两人却似浑然不知,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顾夜阑听见林潋衣低低的说道:“对你,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你走快些,否则我们还只能在雪中过夜。”林潋衣冰冷的声音传来,望着顾夜阑疲累的模样,不由轻蔑道,“你连路都走不稳,哪里还有当年的一分傲然。” 顾夜阑轻叹一声:“我现在是病人,你再走下去,我就真活不过今晚了。” 林潋衣紫袖一挥,淡淡道:“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顾夜阑喘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死了那么你的目的也就达不到了。(.好看的小说)” “是吗?”林潋衣冷冷一笑,“你莫要太过自负,现在的你只能任我宰割。” 顾夜阑见她如此,无奈一叹,“你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再奇怪也怪不过你,一直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林潋衣说的平静,望着顾夜阑的目光似带着悲悯。 顾夜阑注视着林潋衣的神情,平静道:“或许你是对的。”他说着,低下头,轻笑一声道,“我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念想而已。” “我是对的?那你就不该活到现在。念想?你想要什么?”林潋衣狭长的凤眼微微一闪难以琢磨的神色。 顾夜阑摇了摇头,“不是我的念想,是顾识彦的念想罢了。” “为别人而活你不累?”林潋衣觉得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顾夜阑怔了怔,一颗流星划过天野,他心里忽然一动,望着漆黑的夜空,低声道:“我并未为了别人而活,我只是想守护我想守护的人而已。” 林潋衣微有错愕,随即讽刺一笑:“你所爱的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怕你还不知。” 月光清泠泠地照着洁白的山地,顾夜阑清冷说道:“我这一生最大的错事就是一开始没有将她留在身边。” 林潋衣一愣,轻哼一声:“曲飞裳原本是顾识彦养的狗,现在不过是偷盗南诏玉玺的贼。这样的女人,与你还真是般配。” 顾夜阑的神情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为何一定认为是她?” 林潋衣不知顾夜阑问的是什么?是说认定偷盗玉玺的人去曲飞裳还是什么?她冷笑一声:“你不要忘了,我是南诏公主,就算是废弃的公主也还算是正统的血脉。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可以知道。” “你既然可以知道这么多,难道就不明白……”他没有说下去,林潋衣想到盼烟临死前说的话,自嘲一笑:“我明白。” 顾夜阑一愣:“你说什么?” 林潋衣看着他:“我说我明白,可是那又如何,你杀了我父亲。” “我若说不是我呢?”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未等顾夜阑说完,林潋衣已经截断他的话,她沉默一会,淡淡开口,“你既然是西罗的九皇叔,那又为什么要救我们,既然救了我们又为何要杀害我的父皇。” 顾夜阑不语,看着林潋衣微微发颤的身体,不禁有些怜悯,良久才道:“是我对不起你,你为你父亲与国家报仇吧。” 林潋衣冷笑一声:“自然要报仇,但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 “放过你自己吧。”顾夜阑的声音淡淡。 林潋衣撇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夜阑道:“你根本就放不下我。” “你胡说什么!”林潋衣尖叫出声。 顾夜阑轻叹一口气:“你若是想杀我,为何要带着我走向相反的方向。” 林潋衣顿时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夜阑叹了一口气:“你与我一样,我们根本就放不下彼此。” “你住口。”她有些恼羞成怒,正说话之间,忽然听见鸟啼惊鸣之声。 顾夜阑眸中精光一闪,便见一群人马已来到跟前,顾夜阑望着领头的男子,一时眸中复杂难辨,“顾识彦?” 一语一出,自己也了然一笑。 林潋衣看着眼前的人马,人数之多让她心惊。 马上领头的男子正是顾识彦,只是他脸上的冷然阴狠让林潋衣有些惧怕。 “宫廷生变,九皇叔竟然在此风流快活,看来九皇叔真的是不必再回西罗了。”顾识彦开口,竟带着一丝冷然的戏谑。 顾夜阑眼中含笑,也不解释,而是不着痕迹的将林潋衣儿推往自己的身后,他看着顾识彦悠悠一笑:“怎得这次要皇上亲自接亲叔叔回宫?叔叔当真荣幸。” 顾识彦冷哼一声,道:“本来是有此意,但现在看九皇叔你乐得自在,那么朕以为,九皇叔便不用回去了。” 顾识彦的话中带着阴狠之意,在顾夜阑听来却似是无谓,他微闭双目,脸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道:“那么就多劳皇上为做叔叔的费心了,恩,在这山河游玩倒也畅快。”他仰头呼出一口气,脸上颇是自得之意。 顾识彦深知顾识彦性情散慢,但此时见他如此不在乎,自己也有些不敢轻信了,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简单。 顾识彦看着顾夜阑,每当他这么看着这个人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他父皇的无情。先帝只爱那个女人,因此也只爱她的儿子,对于自己的母亲与自己的存在,他何时在乎过,那人甚至吝啬看自己一眼。 顾识彦想此,眼中不禁染上一丝愤恨。 第二十九章 要她死 想到此,顾识彦双目冰寒,面容寒霜,他冷声道:“如此,你便去地府畅快去吧!”他手一抬,扬声道,“放箭!” 一声令下,众人一齐举弓射向顾夜阑,林潋衣大惊,便见顾夜阑眉心一蹙,抱着林潋衣穿梭在箭雨中,他知道顾识彦痛恨自己,只是没想到他来得如此之快,现下自己身边带着林潋衣,他无从出手,箭尖全部淬毒,顾夜阑只得破阵而出。 顾识彦本就是想要顾夜阑死的,此时怎会让他逃走。顾识彦望着顾夜阑破阵飞去的身影,嘴边冷笑:“如此时机我怎会放过。”说着,他看向身后一人一骑,那人全身裹在黑衣斗篷中,只有脸上迷蒙着一层白雾,让人看不清楚样貌。 “东月王,现在看你的了。此举必要成功!” 沈云凰并不看他,目光只落在林潋衣消失的方向,淡淡一笑道:“既然合作,你放心便是。” 淡笑之间,他已离去。 顾识彦眼眸中露出一抹狠厉的光芒,顾夜阑,要怪就怪你太厉害,我不得不除去你。 “顾夜阑公子,我们好久不见了。”山中石亭,一男子坐在亭中,手上拿着一支小花,似是正在把玩着。那男子姿态优雅,却是整个人迷蒙在一层白雾中。 顾夜阑看看左侧的山崖,山峰耸立云霄,山下波光粼粼,竟是深蓝茫茫一片湖海。此时夕阳的余晖倾泻在山海之间,一片金亮辉泽,波光潋滟之境竟迷得惊艳。 若不是知道前有虎狼后又追兵,以顾夜阑以往的脾性,他一定会带上一壶香酒,然后在这里睡上几天。此下看来却是不能了,顾夜阑再看一眼附近的山水,心中不由惋惜,真是浪费了这番胜境啊。 跑了整整一天,顾夜阑倒也是有些累了,他放下林潋衣,走上前几步含笑看着亭中之人,此人竟然能比自己的速度还快,现在就是再跑也是浪费力气。今日看来又要劳累了。 不过看见这人,顾夜阑倒也明白顾识彦为何会在此时出手了。这位看来就是罪魁祸首吧! “恩,的确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在这里是看风景还是等在下?”顾夜阑眉眼弯弯,狭长的眼睛望着沈云凰,他仍旧一脸闲适。 沈云凰眼睛微眯,淡淡一笑:“自然是为了西罗九皇叔而来。” 顾夜阑脸上却没有一丝诧异,“原来真的是为了在下而来。在下竟不想这里的美景比在下还要引人注目。” 沈云凰微笑:“这美景再美又能如何,你只能看着,它却不属于你。只有得到这天下,天地万物才能归你手中,你想如何便可以如何。” 顾夜阑看了苍风一眼,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你的意思是要我夺天下,还是你要这天下?” 沈云凰放下手中的小花,抬起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自然是我要这天下?” 顾夜阑嘴边笑意浅淡,夕阳的光泽将他的脸庞照的更加俊美,他面对苍山湖水,负手而立,低笑一声他道:“夺天下,争地位,有几人能真正坐上那最后的至尊位置。千重深门万般愁,冷月向晚,尘埃隐去,飞檐谁怜朝暮。又有几人能了解其中之苦,又有几人能承受其中之苦,一切只有那最后之人方才体会。其实一生能求个自得自在已是奢求。” 林潋衣怔怔的看着眼前那个颀长的身影,一时顿在了原地,冷月向晚,尘埃隐去……他也是如此孤独吗? 他,竟然是这般想的吗? 沈云凰显然也是一愣,他静默片刻,淡淡笑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看得开,俯视天下众生,那是何样的诱.惑。” “我来找我不是要和我闲言碎语吧,那样起码应该准备两壶美酒才是。”顾夜阑回过身,望着沈云凰的神情还是那般散漫悠哉,只是眼中多了一分清明。 沈云凰大笑一声,站起身来,说道:“九年前,你与林风随重伤我,耗费了我十年修为,今日ni说我该如何以对。” 顾夜阑眉头未皱,而是微微一笑:“你是要西罗还是要我的命?”顾夜阑问的清闲,似是与己无关,却让林潋衣听之一惊,“顾夜阑!”林潋衣上前拉住晴天的衣袖,眼中竟是惊惧之色。 顾夜阑望了望林潋衣,轻轻拍拍她的手,轻轻的一个动作却让林潋衣的心平静了下来。 沈云凰将一切见在眼里却也不语,他轻轻一笑,道:“我只要西罗,顾识彦却要你的命。” 顾夜阑听了丝毫没有意外,而是悠悠一叹:“你竟然会想到从他身上下手,我倒不想我那侄儿心高气傲,如何会听得你的怂恿?” 沈云凰听此淡淡一笑,神情有些高深莫测,他道:“只要是个人就有弱点,而我沈云凰最擅长的就是找出别人的弱点。” 顾夜阑虽不明顾识彦的弱点为何,但也理解沈云凰之意,他轻笑出声,好笑道:“你当真厉害,顾识彦的弱点都能找出来,看来被你盯上的确是个麻烦。” 沈云凰仰头笑了两声,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其实我还是很愿意帮助九皇叔的,如果你满足我所想。” 顾夜阑弯起嘴角,狭长的丹凤眼更显美妙,他道:“你的心思太深沉,你的所想必然不浅。” 沈云凰冷笑一声,却也点点头:“你害怕?” “对,”顾夜阑认得爽快,“我害怕麻烦。” 沈云凰愣了一下,见顾夜阑淡定悠哉,哈哈一笑:“如此,就让在下送你一路,只有死人才会免去所有烦恼。” 林潋衣脸色一白,沈云凰的凌厉之气让她颤抖。顾夜阑握住林潋衣的柔荑,脸上依旧笑得清淡。“恩,好像确实是这样,不过在下对这世间还有留恋,可不想这么早死。” “那可由不得九皇叔决定了。顾识彦很想九皇叔此时就死,本主也是帮忙罢了,你便将西罗与南诏的玉玺交出来吧。”心中暗暗一叹,思忖着怎样能送走林潋衣。 “慢着。”想到这层顾夜阑出声叫住迈近的沈云凰。 “你想求饶?”沈云凰嘴边含笑,脚步却也停了下来,“你跑不了的。”看着由远及近的两批人马,他脸上慢慢蒙上阴厉的狠笑。 顾夜阑自然也看见了那两匹人马,待看到两方马上之人时,他一时竟也有些感慨。 顾夜阑心中叹息不已,所谓冤家路窄,不想所有恩怨竟然要在今日解决。顾夜阑苦笑,如此也好,这也省了不少麻烦。 “思虞,过来。”两方人马很快靠近停了下来,说话的娇柔不已,正是南诏的皇后。 看到她,林潋衣身子一抖,竟有些站不稳脚,“母亲。” 皇后的眼中满含厉光,望向顾夜阑的目光更是憎恨。再望向一旁赶来的顾识彦,她忽然冷笑一声,也不多言,只是对着林潋衣厉声道:“立刻跟我回去!” 林潋衣的身子晃了晃,她看着顾夜阑,呼吸竟有些急促。 注视到林潋衣的目光,顾夜阑苦笑,皇后此次没有与他翻出旧账已是不想卷入他们的纷争。此时皇后可以接走林潋衣,自己倒是可以无所顾忌了。 顾夜阑松开林潋衣的手,望着林潋衣的头顶淡笑道:“去吧,跟你母亲回去吧,我还要在这里和他们把酒言欢,这美景可不能错过了。”他的目光中隐隐含着柔情,让林潋衣心里一疼,她哽咽道:“我知道他们要杀你,我不走。” 顾夜阑见她如此,只无奈的笑了笑:“我不会被他们杀死的,你放心离去吧。” 林潋衣狠狠摇摇头,忽听身后皇后一声大喝:“思虞!立即给我离开那贼子身边。” 听到这声怒喝,林潋衣将原本想说的话都吞入腹中,她望着皇后盛怒的表情,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轻喊出声来:“母亲,顾夜阑救过我们,我不能……” “放肆!”皇后见她如此不争气,看着她与顾夜阑之间辗转的情意,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见此,皇后心中不禁更怒,“你抚琴便是被此人害死,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林潋衣的小脸顿无血色,顾夜阑望着她的脸庞,轻轻一叹:“回去吧。” 林潋衣回过头来紧紧盯着顾夜阑,终于颤声开口:“我相信,不是他。” “真是越来越放肆!陛下竟生出如此不孝女,来人啊,将小姐带回去。”皇后双目睁圆,满含愤恨之意。 望着向自己靠近的家仆,林潋衣不断向后退去,“不要。” 可是那些家仆只听令皇后,哪里管得了林潋衣的意见,林潋衣悲切的望着顾夜阑,她不要走,她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顾夜阑了。 可是顾夜阑终究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她,望着他脸上浅淡悠散的笑意,林潋衣第一次觉得他竟然如此陌生。 “我们走!”见林潋衣已经被带回,皇后也不看周围众人,就想掉转方向离去。他们鹬蚌相争于己何干。这里的那三人迟早会让她一一解决。 “皇后留步!”沈云凰的声音适时响起,在皇后听来却是冷笑。 “我留步何事!”长皇后并不讲何情面,出言冷声。 沈云凰也不恼皇后的态度,只是微笑道:“皇后难道不想体会一下鹬蚌相争渔人之乐。” 沈云凰一语破的,让顾识彦却是眉头一皱,“钟离轩!” 沈云凰见顾识彦恼了,也不在意,而是继续对皇后道:“如此难得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可就再没有了。” “钟离轩,你这是何意!”顾识彦寒声喝道,他知沈云凰不可信,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他也只能选择互相利用。此时沈云凰此举实在令他不快,自己与南诏的恩怨可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解决的。 皇后见此,嘴边冷冷一笑:“我不会管他国内事,至于与南诏的所有恩怨,他日自会一一报来,一个不少!” 狂风凛冽,吹起沈云凰的发丝,使得他更觉鬼魅,他淡淡道:“既然这样,那真是可惜了!” 皇后冷笑一声,正当离去,忽见沈云凰出手如风,众人只见沈云凰和顾夜阑身形皆动了几下,再看时,众人都是大惊,沈云凰的手上持着一把长剑,深深刺入了顾夜阑胸口。而顾夜阑的手已无力的放下。顾夜阑淡笑的唇边慢慢溢出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留下,红色的视觉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