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红颜:帝后太嚣张》 算是个……自我介绍吧! 打开文档老半天,居然不知道写些什么……本来打算跟大家打个招呼,于是突然间发现很多年没有做过自我介绍了,抹一把汗先。 大家好,我叫青子,刚刚迈过25岁大关,目前携新书《倾世红颜:帝后太嚣张》安家看书网。 首先要感谢的当然是看书网各位老大了,尤其是咱家蒹葭美编,要不是老大们的赏识,青子哪儿有这个机会呀? 然后要感谢各位读者朋友,在看书网发文近一周了,裸奔时期的收藏点击让我非常有动力。 而且,特别要感谢第一个送红花、第一个投推荐、第一个写评论的朋友——陈嘉欣。 话说,另外投红花的应该是一个人吧?马甲咩?不是的话,青子表示抱歉啊。 写文其实很孤单寂寞的,当作者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不是在唱独角戏,瞬间小宇宙就爆发了呀! (原来最近的一日三更9000字,是这么回事儿啊……)今天合同已经到了,所以青子恳求大家一下:接下来的日子一定要多多支持《倾世红颜:帝后太嚣张》,红花青子就不强求了,收藏和推荐一定要给力啊! 大家给力,青子就更给力啦!青子的更新速度嘛,绝对会保持的:每更3000字以上,每天二更或三更,不会有断更的情况出现,大家尽管放心。 最后,鞠躬拜谢,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青子的文文。 《倾世红颜:帝后太嚣张》算是个……自我介绍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最近废柴了,给大家鞠躬道歉! 最近好废柴,喔哈哈哈,挥盐水鞭自抽娇躯ing…… 30号那天感冒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因为怕打针所以没去,只开了药,然后还好首页大封推是28-30号,日更9000就在感冒之前完成了(唔,30号晚上差不多9点才赶了三章,果然累趴下了)。 之后……呜呜,感冒加重了,成了重感冒。但是我还是无耻的和大家炫耀——我到今天还没有去打针喔!谁也拉不动我,打死不去打针,哇咔咔!于是拖到昨天,除了鼻塞之外差不多都好啦! 至于感冒之前为什么废柴呢?那肯定是因为囊中羞涩没米下锅啊,捂脸。所以大家的支持要给力,把我包养了吧,不然哪里来的动力啊呜呜!我文下都木有几个评论啊,我好羞愧啊,都不敢跟人家赛成绩啦。 不过==#我发誓明天开始至少一天两更(拍飞,你信誉为0了!)。嗷嗷,相信我啦相信我啦,各位亲们要支持正版啦,不要远离我呀,不要让我没米下锅啊。最近订阅下滑,我知道是我更新不给力的原因啦,以后人家改还不成嘛,不要抛弃人家啊亲…… 抱大腿抱腰抱手臂,留住一切读者亲们,跪趴唱《我不更新我错了》,从今以后改过向善,我要是又偷懒,各位亲打不死我就发财啊! 挥小手绢,要继续支持我哦,我要努力完结开新文啊,我们要相约一起过2012啊。 爬啊爬,我再去码更新咯咯!#^_^# 《倾世红颜:帝后太嚣张》最近废柴了,给大家鞠躬道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告别过去 从决定离开的那天起,一直病。 不是感冒,就是炎症,被胃痛、头晕各种症状袭击。我想,是不是每个心痛着选择先离开的人,都要经历这样一段过程。 离开时以为是解脱,离开后才知道原来是折磨。 “我爱你,不长,就一辈子。” “我们结婚吧,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世相依。” “不要酒席不要戒指不要婚纱,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爱我。” 回忆很折腾人,我心痛于我的无法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这句已经被写烂了,看到都会反胃了。可是,还是想要。 痛苦过了,日子还要继续,写文是我的工作,我要努力工作。 断更是我的错,不管如何痛苦,工作不能丢,我想,我该振作了。 从今天开始,做个快乐的青子,做回勤劳的青子,做回……自由的青子 《倾世红颜:帝后太嚣张》告别过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这样的邂逅 这里是大安朝,皇帝上官谦登基还不到五年,但大安朝也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传说大安朝有一条龙脉,由京城凌家看守。龙脉不断,则大安不灭、国不易主、江山稳固。而凌家世代居住在城南的凌云山庄,山庄内高手如云。虽然凌家人从不入朝为官,却没有人敢去挑衅。 离凌云山庄约莫一里的偏僻之地,有一处貌不起眼的陈旧小院,路过之人都可闻见院内的清香。然而这院里的主人,却教男子避而远之。 “紫竹,拿笔墨来,我今日想作画。” 说话的女子——浅青色长裙,浅青色小素鞋,浅青色腰带,连头上束发的带子、以及蒙面的面纱,也都是浅青色的。 她,就是京城凌家的小小姐,凌婉容,传说中‘丑如夜叉肥如猪’的凌家小女儿。凌婉容今年已满十八,却没有一个男子敢上门向她提亲,而她就住在这偏僻的小院中,以养花弄草为乐。 被唤作‘紫竹’的丫鬟撅嘴道:“小姐,我们出去玩好不好?自从紫竹伺候小姐以来,小姐没踏出过这院门半步,小姐不觉得闷吗?” 凌婉容闻言轻笑:“哪里会闷?不是有你这个活宝解闷吗?我还嫌吵呢!” 五年前,她从一个现代人变成古代人,成为凌家的丑女儿凌婉容。为了避免其他人发现她的异样,她遣退了身边所有丫鬟奴仆,并亲自在凌云山庄挑了紫竹做贴身丫鬟。而后来她发现凌婉容的‘丑’,不过是凌婉容自己在脸上弄了东西而已。 她不知道以前的凌婉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把自己弄得丑如夜叉,声名狼藉。不过既然她成了凌婉容,那就当然要按照她的方式来活了。 五年里,她以‘不嫁人’为条件,帮助凌家家主凌傲天扩张势力,最后她掌控了整个凌家。外界看来凌家是由大女儿凌倩雨掌权的,而实际上她凌婉容才是凌家真正的决策人。 “小姐……”紫竹不依地叫唤,但见凌婉容仍然是无动于衷,只好转身去拿笔墨了。 凌婉容懒懒的伸手抱住了后脑勺,靠在树干上望着天空飞翔的云雀,心情一阵愉悦。外边的世界有什么好?她当初早就玩够了,现在对外边提不起丝毫兴趣。倒不如勤练武功,炼药制毒,增强自己的实力,有朝一日才能大展拳脚。 大安朝……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宁静平和呢。她想,早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的,而她要在这场腥风血雨中保全自己、保全凌家。 “小姐,笔墨拿来了。”紫竹今年才十四岁,比凌婉容整整小了四岁,因此性格动如脱兔,完全静不下来。 凌婉容拿过笔,看着紫竹在石桌旁磨墨,不禁笑着问道:“紫竹服侍了我五年了,可觉得委屈啊?” 虽然平时她并不约束紫竹往外跑,不过紫竹见她不肯出小院,所以也极少出小院。除了添置必需物品之外,紫竹几乎日夜都陪着她在这方寸之间。以紫竹的年纪来说,的确是难为她了。 “才不会委屈呢,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从来不打我骂我,还当我是妹妹一样疼爱。虽然外头很好玩,不过小姐要是不喜欢,我一辈子都陪小姐在小院里。”紫竹说完又皱了皱眉,补充道:“但小姐有惊世之才,在这小院里实在是浪费了。” 凌婉容‘噗哧’一声笑,已然低头开始作画,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家小姐是女儿身,再有什么才情,也不可能入朝为官。我看你呀,就跟我娘一个心思,希望我嫁个好人家。” 紫竹不作声了,她知道小姐作画时不喜欢有人打扰的。 于是凌婉容不时抬头看向前方那含苞欲放的植物,素手轻扬,笔尖落在白纸上成了栩栩如生的美画。紫竹则在一旁静静磨墨,眼里露出了敬佩欣赏之意。 这宁静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一声巨响划破长空——‘砰’! 灰尘四扬,凌婉容以几乎让人看不清的速度将砚台中的墨汁泼向那张画,而后扯着紫竹退后到几丈之外的门口。她冷眼一扫,看清是两路人马在打斗,她便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挑了一味药握在掌中,徐徐以内力震散开去。 “你这臭小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子今天一定要你好看!都给老子上!把他往死里打!”左边一路人马中,为首的肥头大耳的男人跳脚骂道,而他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其中一半似乎是被人给剪去了,看来十分滑稽可笑。 “哼!想打死我?你最好瞪大你的狗眼瞧清楚,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被骂的人立刻还嘴,却原来是一个唇红齿白相貌俊秀可爱的小少年,年纪不过十七八岁。 紫竹忍不住就笑了,低声对凌婉容说道:“小姐,一定是这个小少年,把那男人的头发给剪了,所以他们才打了起来。” 紫竹这一笑,那被剪了头发的男人顿时更加恼羞成怒了,大吼道:“都愣着做什么?快给老子上!” 顿时,刚刚因为院墙倒塌而停手的两路人马,再次交起手来。而明显的就是少年一边的人马占了上风,招式凌厉气势逼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仆如此,小少年必定身份非凡。而那肥头大耳的男人,却似乎是没有脑子。 紫竹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拂过,顿时侧头去看,却见她家小姐眼中冰冷一片,那视线所落之地,仿佛能够结成冰一样。她呆住了,小姐什么时候如此生气过啊? 但等紫竹被打斗声和叫骂声再度惊了心神而转过头去看时,她立刻就明白小姐为了什么而生气了——小姐辛辛苦苦种的药草,被这两帮人一踩,已经狼藉一片,简直惨不忍睹! 噢噢,这些人惨了…… 紫竹在心里替他们感到同情,小姐不轻易生气的,但要是真生气了……咳,她还记得有一年冬天,凌云山庄有些不长眼的奴才,被小姐整得在雪地里哭爹喊娘的情景。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少年的一群手下就将男人那一方给制服了。 “哈哈,看你们还敢欺负小孩子!”那小少年顿时跳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到肥头大耳的男人面前,嘻笑着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男人被点了哑穴,只能怒瞪着小少年,从鼻子里哼哼唧唧几声。 “我就是大安朝神龙见首不见尾、活泼可爱、神通广大的小王爷,上官星辰是也!怎样?你服是不服?”已经报上名号的安朝小王爷上官星辰,眨巴着大眼睛,跳着踩了那男人几脚。 男人的脸色瞬间惨白,知道惹上不该惹的人了,顿时哭丧着个脸。 “把他们先带回王府去,本王会让他们知道欺负人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上官星辰摆摆手,吩咐那些手下道。 紫竹算是看明白了,那些乔装过后的手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内侍卫。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内侍卫呢,原来武功也不过如此,比起她家小姐可是差得远了。 不一会儿,除了凌婉容和紫竹之外,小院里很快就只剩下三人了——小王爷上官星辰、一个表情冷酷的冰山男,和一个浑身散发着尊贵之气的年轻男人。 凌婉容在听见上官星辰自报家门时,就知道另外两人的身份了。那表情冷酷的冰山男,应该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铁骑大将军阎冷枫;而那浑身散发着尊贵之气、看不出情绪的年轻男人,则应该是大安朝的皇帝,上官谦。 这三人,向来是形影不离的。何况他们各自的特点如此突出,明眼人很容易就认出他们。 但凌婉容并没有招呼三人的打算,只是轻移脚步从三人面前走了过去,蹲下身开始整理凌乱的园地,口里则唤道:“紫竹,过来收拾。” 紫竹连忙跑了过去,也不理会上官家的人,蹲下身就和凌婉容一起整理起园地来。 在凌婉容开口的那一刻,上官谦、上官星辰乃至阎冷枫,同时觉得身躯一暖,仿佛心头轻轻拂过一阵和煦的春风一般,让人舒服极了。 上官星辰连忙回头看向上官谦,说道:“皇兄,她的声音蛮好听的哦?” 上官谦有些无奈地斥道:“星辰,不得无礼。” 未等上官星辰反驳,上官谦便走至凌婉容面前,略含歉意地说道:“姑娘,我等毁坏了姑娘的花草,实在抱歉。还请姑娘开个价,我也好照价赔偿,略表歉意。” 凌婉容手一顿,沉寂半晌后微微抬了头,看向那上官谦。 上官谦的长相十分俊美,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却并不让人觉得轻佻。他完美的脸庞棱角分明,英挺的鼻梁下有两片薄而美的唇,此刻正略微弯着,带着一丝让人觉得舒适的笑意。不过那眼睛的深邃,便能说明他是个极为内敛的人,所以看他绝对不能看表面。 凌婉容站了起来,起身时手中已捏了一株被践踏得流出了汁液的药草,眼睛弯了弯递给上官谦:“有人说它有价,我却觉得它无价,所以公子赔不起。不过公子一番话还算有诚意,我便把它送给公子了。” 上官谦看着那弯弯的明媚双眸,不由自主地就接过了那奄奄一息的植株,握在了手中…… 第二章:好一出连环计! 微风抚过,凌婉容脸上那浅青色的面纱随风而动。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那双眸子里却是一片平静淡然,让有心人一看便知她不是轻佻女子,而是娟好静秀的大家小姐。 上官谦感觉到腰间被人戳了戳,这才回过神来,继而勾了勾唇:“姑娘说的是,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他便将那株被踩断的植株揣进了袖中。 凌婉容重新蹲了下来,没再理会上官谦三人,静静的和紫竹收拾凌乱的园地。 上官谦本想帮忙,却被上官星辰戳了又戳,便转身看向这个最让上官家疼爱的小王爷,俊眉一挑表示询问。 “皇兄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刚刚还看着人家姑娘出神啊?真羞。”上官星辰眨着明亮的大眼睛,一边刮脸一边吐舌。 “皇上,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宫吧。”阎冷枫此时也将视线从那戴着面纱的女子身上收了回来,冷声对上官谦说道。 上官谦回头看向那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的女子,本想说一声告辞,却不料上官星辰看穿了他的意图,伸手将他一拉就飞奔出了小院。而阎冷枫,自然也是顷刻间便跃了出去。 远远地,还能听见上官星辰的抱怨声:“这什么东西啊?脏兮兮的还放在袖子里头,皇兄快扔掉……扔了啦,不然我就告诉母后说皇兄出宫和女子私会……嗯呐,这才对嘛……” 小院里再度恢复了平静,凌婉容这时才起了身,看着破败不堪的院墙,不可察觉地轻微蹙了蹙眉。 “紫竹,去一趟凌云山庄,让人来修墙。”她水袖一拂,一天的好心情尽数被破坏。 紫竹忙站了起来,回道:“是,小姐。不过这里……”她为难地看了看满地狼藉,心想这些药草要收起来吗?应该,还有用吧? 凌婉容轻笑出声,她又不是林黛玉,莫非还来个黛玉葬花不成?右掌徐出,强劲的内力顿时从掌心发出,狂风肆掠之间,整个园地竟已被翻了过来。至于那些草药残骸,已经全部被狂风卷出了小院之外,院内园地中就只剩下好似刚刚翻新过的泥土。 “哇!小姐好厉害!”紫竹睁大眼睛,满脸的钦佩之意。 凌婉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随风送去一句话:“两个时辰内,我要见到之前的小院。” 紫竹呆了呆,立刻应声:“是,小姐,我这就去凌云山庄!” 说完紫竹撒腿便跑,心想小姐这要求并不过分,因为小院的墙壁……唉,实在是容易修得很呐!随便请几个泥瓦工,两个时辰就能搞定了。想起来,她真是替小姐感到不值,这么多年来就住在这陈旧的小院里,呜…… 而凌婉容在紫竹走后,并没有上床歇息。她思忖了片刻,终于是慢慢踱出了房间,再迈出了小院,停在一株残败的草药面前。 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她弯腰将那草药拾了起来,这才慢慢的往小院折返而去。 上官谦呐上官谦,本来我已将解药赠给了你,可惜你却扔了它,那么只好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此时此刻,在皇宫某个偏僻的角落,有三个人正在利索的换着衣物。看这高墙大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翻宫墙进来的,而前边不远处就是冷宫,很少有人会经过此地。 “皇兄,我这里起了个小红疙瘩——啊……这里也有,啊啊,还有这里、这里……” 上官谦正在系腰带,突听上官星辰如是惊呼。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上官星辰身上的小红疙瘩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生着,而上官星辰已经开始伸手去挠了。 “星辰,不要挠!”他立刻点住上官星辰的穴道,用衣衫将上官星辰一裹,抱起上官星辰就要去找太医。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接触了什么毒物所致,而不是普通的痒症。 阎冷枫蹙紧了眉头,他好像也…… 但阎冷枫自制力过人,立刻伸指封住了自己几大穴道,随后便跟在了上官谦的身后。如果细心聆听的话,可以听出阎冷枫的呼吸,出现了几丝絮乱。 片刻之后,太医院的大门被人踹开,太医们都一脸惊愕地看着闯入者。等到太医们发现是皇上、小王爷以及大将军之后,立刻就扔下手中的一切事物跪下了,齐呼道:“臣等恭迎……” “都平身,进来两名太医先给小王爷诊脉。”上官谦神情严肃,扫视一圈太医院众人后便将上官星辰抱进了内室,解开了裹住上官星辰的衣衫。 上官星辰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但那并非疼痛所致,而是全身奇痒无比、他却偏偏被点了穴道不能止痒所致。此刻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呈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疙瘩,疙瘩顶尖鲜红无比,似透着血珠。 随着上官谦进入的两名经验老到的太医,一见此情形不由得张大了嘴。这、这是中毒之兆啊……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小王爷解毒?”上官谦一见太医的反应,就知道他之前所料不差,但不知上官星辰碰了什么。 就在这时,阎冷枫撞到了椅子,发出了声响。上官谦回头一看,见一向以傲人自制力闻名的铁骑大将军阎冷枫,神情隐忍,额际已有细汗冒出,看来是正在忍受着什么非人的痛苦。 “皇上,我……我也……”阎冷枫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捋起袖子给上官谦看。 上官谦眉头一皱,原来,阎冷枫也中了毒?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他们碰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这时两名太医已经分别给上官星辰和阎冷枫把了脉,又仔细看了那些红疙瘩,对视一眼后转身相继朝上官谦跪下了。年纪最长的那名太医俯首禀道:“启禀皇上,王爷和将军是中了江湖中有名的血色莲毒。这血色莲生长在极阴极寒的北方,不知怎会在京城出现……” “朕现在不想听这些,先给王爷和将军解毒要紧。”上官谦蹙眉摆手,这些太医倒跟朝中不少大臣一样了,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 那太医却没起身,颤声道:“皇上容禀:此毒阴寒之极,微臣等也只听过,此次乃首次见到。微臣等……不知如何解毒。” ‘啪’! 上官谦震碎身旁方桌,木屑四溅之时脸色阴沉了下去:“此等小小的毒都解不了,朕养着你们做什么?” “微臣无能,虽死无尤。但王爷和将军若在三个时辰内得不到解药,便会全身溃烂,神仙下凡也救不了王爷和将军了。”太医其实是想说——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下毒之人然后拿到解药,怎奈在皇帝威严下,他一时紧张便没有说到最关键的地方。 倒是阎冷枫,听出了太医话中之意,登时就沉声提醒上官谦道:“皇上,今日出宫我等并没有遇见什么古怪之事,除了回宫之前……” 上官谦心中一惊,眸色沉了下去:“城南小院里,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阎冷枫点头:“不错,皇上只须派人去王府看看今日随我们出宫的大内侍卫,以及被带回王府的那群恶霸,就知道事情真相了。” 上官谦立刻传旨,让高手施展轻功去王府查探。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那前去查探的大内侍卫就回来复命了——王府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些大内侍卫的症状和上官星辰阎冷枫一模一样。 “好大的胆子!明知星辰是王爷身份,竟然还敢下毒。”上官谦一边愤怒,一边又有些震惊。不知那女子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对皇帝、王爷以及将军下毒。 阎冷枫淡淡一笑:“但是,皇上并未中毒。” 上官谦一愣,冷枫说的不错,所有人之中,就他一个人没有中毒。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顿时了悟:难道说…… “我想,那女子送给皇上的残败植株,就是血色莲的解药。但……”阎冷枫头一次有些心悸,那女子真是算无遗策,先下毒又将解药不着痕迹地给了他们。只可惜一出那小院,小王爷就逼皇上将那植株给扔了。 上官谦脸色一时间有些阴晴不定,真是派人捉那女子也不好,不派人那捉那女子也不妥。本是他们破坏了她的清静,她下毒固然不对,但她未等他们毒发之时便已将解药送给了他们,只是他们辜负了她一番好意而已。 孰对孰错,他这个皇帝还是头一次陷入两难之中。 阎冷枫竭力忍耐着那钻入五脏六腑的奇痒,喘着气说道:“这等人才,皇上当笼络之,万万不可得罪。尽管她是名女子,然而做幕后功臣也未尝不可。” 微顿,他又补充道:“还有,皇上若想得到解药,恐怕要亲自去一趟,且不可盛气凌人。之前那女子只给皇上一人赠送解药,恐怕就是因为所有人之中……唯有皇上一人向她赔礼道歉的缘故……” 上官谦心中又是一震,那女子真是……真是太大胆了,全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不过,这等女子,他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朕明白了。”上官谦颔首,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阎冷枫微微一笑,看来大安朝真是藏龙卧虎,只要皇上擅用人才,大安不愁不兴。 第三章:威武不能屈 皇宫里一番折腾,小院中已过了半个时辰。上官谦飞身落地小院门口时,见泥瓦工匠忙碌的在修复院墙,原先惨不忍睹的园地也已翻新,草药残骸都被下人清理干净了。 而他此趟要找的人,则依旧是一身素衣立于院中石桌前,正低头凝视着什么。待他走近之后,方才看清躺在那石桌上被她凝视着的——正是他出了小院便丢掉的残败植株。 凌婉容抬眼,见上官谦的脸色不停变幻着,看来是觉得心中有愧但又因为她下毒之事而心有芥蒂,因此不知该如何开口。眉眼一弯,她轻启唇瓣:“公子……是丢了什么东西吧?” 上官谦怔了怔,立刻明白她是在给他台阶下,于是拱手道:“姑娘见谅,我丢的正是这石桌上的植株。” “我还以为公子是觉得它毫无用处,所以才丢了呢。”凌婉容云袖一挥,石桌上的残败药草便轻盈飞向上官谦的方向,“既然是公子不小心弄丢的,那还给公子好了。” 上官谦连忙伸手接住,但却没有立刻离开。 凌婉容瞥了他一眼,暗笑这皇帝倒也还算礼贤下士,换作一般人此刻就要横眉竖目指责她下毒罪该万死了。轻咳一声,她指点道:“这药草的汁液可解痒症,若公子身边有谁奇痒无比,只须往肌肤上沾一点药草汁液,一炷香的时间内自会痊愈。” 上官谦顿时露出笑容:“多谢姑娘指点,未知姑娘芳名?” 凌婉容微微讶异,随即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事情接二连三,看来上官谦也没时间派人查她的身份。于是她欠了欠身,报上了家门:“我名凌婉容,是凌云山庄庄主凌傲天的小女儿。” 说罢她抬头看向上官谦,将他微愕但很快恢复平静的神情尽收眼底。 “原来是凌姑娘,失敬,失敬。”上官谦笑了笑,遂又拱手道:“我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日后定当上门拜访,给凌姑娘赔罪。” 凌婉容……竟然是那个传说中丑如夜叉肥胖如猪的凌家小女儿!他虽然长居皇宫,但拜上官星辰的胡闹所致,也经常微服出没于京城之中,是以对这凌婉容的事情有几分了解。 听说这个凌婉容长相奇丑无比,她十二岁时出门过一次,竟把好几个看见她的男人给恶心吐了,从此她的丑名就在京城传扬开来,而今她已经十八大龄,却仍然没有许配人家。 没想到,这样一个丑名远扬的女子,竟然会有如此傲人的本事、如此聪慧的心性。况且她出手不凡,看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凌云山庄……凌云山庄真是藏龙卧虎之地,难怪大安先祖会将龙脉交给凌家守护。 “公子请便。”凌婉容心下有几分赞赏,能够不动声色压下惊讶,又对她这样的女子如此礼遇,已属十分难得。平常男人一听见‘凌婉容’三个字,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上麻烦要娶了她。 上官谦点了点头,攸地消失在小院之中。 片刻之后,紫竹端着上好的碧螺春走了出来,抱怨道:“小姐既然下毒,又为什么要替他们解毒呢?再说了,那些中毒的人可没前来下跪认错,就这皇帝一个人来了。” 凌婉容瞥了紫竹一眼,摇头叹息:“看来,跟着我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你看看你,身为大安子民,竟然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小姐真可恶,尽拿紫竹取笑。要说真正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是小姐吧?”紫竹放下手中茶杯,看着凌婉容嘻嘻地笑:“不过这位皇上还真是没有架子,先是给小姐道歉,现在又亲自登门求解药。依我看呐,小姐应该再难为难为他才给解药的。” 凌婉容怔了片刻,垂眸端茶轻吹,之后才说道:“我没有难为人的意思,要不是他们破坏了我一整年的心血,我也不会如此动怒。” 或许上官谦一句道歉就自认为很不错了,然而她今年种了一株连她都没有什么把握种活的灵药,好不容易挨到了夏天,谁知却被这么一帮人给破坏了。不怪她忍不住出了手,实在是她太心疼自己一手培养出的宝贝了。 “婉容,谁惹你生气了?” 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传来,凌婉容和紫竹同时起了身,看向来人。 “大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凌婉容露出了笑容,本就弯月般的眉眼更弯了。这是凌云山庄大小姐,她的大姐凌倩雨。 二十岁的凌倩雨早已经嫁了人,夫婿是吏部侍郎卫龙,夫妻恩爱膝下有一三岁小儿,是许多人羡慕的幸福美满五好家庭。一直以来,凌婉容在幕后替凌家做决策,有大事时也是凌婉容想办法解决,但对外界则说是凌倩雨的功劳,所以凌倩雨在京城享有不小的盛名。 “我来找爹商量太后大寿之事,本来说晚点再来看你的,谁知道紫竹这丫头跑来说小院被人捣了乱,所以我就赶紧过来看看了。”凌倩雨目光一扫,眉头就蹙了起来,声音也冷了下去:“这到底是谁做的?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凌云山庄的地盘?” 凌倩雨当然知道,她这个妹妹长年养花弄草,园地里全都是草药,有些还有毒性。而现在泥土全部翻新过,看来草药是都被人毁了。 凌婉容忍不住笑出了声,拉着凌倩雨在石桌前坐下,又吩咐紫竹去泡茶出来,然后才笑意盎然地对凌倩雨说道:“大姐想找这些人算账倒是不必了,为了姐夫的前程着想。” “你姐夫的前程?”凌倩雨莫名其妙,“跟我找这些捣乱的人算账有什么关系?” 凌婉容有些坏心地笑着说道:“前来搞破坏的有三个大人物,一个是皇帝上官谦,一个是小王爷上官星辰,另外一个嘛……自然就是铁骑大将军阎冷枫了。” “呃……”凌倩雨讪讪地笑,尴尬不已。这三个人她还真惹不起,果然跟她家相公的前程有关。不过…… 她转移了话题,也确实不解:“皇上怎么会来找婉容的麻烦?婉容一向足不出户,怎么也不可能惹到皇上吧?” 这话说的倒是,不过人这一辈子嘛,总有祸从天降的时候。凌婉容想到她无缘无故被毁了近一年的心血,心情又有点不好了。 “怎么了?很少看见婉容不开心呢。”凌倩雨有些讶然,她这个小妹一向懂得自娱自乐,自信的程度也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烦心,这一次倒是让她开了眼界。 凌婉容不悦地轻哼:“上官星辰这位小王爷,倒真是如传言中的那般顽皮胡闹。他剪了一个恶霸的头发,两帮人马打打闹闹便到了我这小院。他们毁了我一年辛苦栽培的药草不说,还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莫怪我下毒惩治他们。” 微顿,她松开了紧蹙的眉头,眼儿又弯了起来:“不过,上官谦还算是个明君,不然我也不会如此轻易将解药给他们。” 凌倩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有些无言以对,她这小妹果然是傲得天上有地下无了。那可是堂堂皇帝、王爷、将军啊……竟然对这三人下毒,还没有丝毫的歉疚之意…… “大姐好像不太赞同?”凌婉容见凌倩雨的模样,再度轻哼:“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皇帝王爷将军,也不能随意践踏百姓的心血。否则,他们跟那些恶霸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好一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果然不愧是我凌傲天的女儿!” 一阵爽朗的大笑传来,凌婉容和凌倩雨同时起了身,均露出了笑容。 “爹,怎么您老人家也过来了?”凌婉容笑着侧身,将上座留给了凌傲天。虽然这个爹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五年来凌家上下对她都很好,所以她也理所当然接受了这一份亲情——当然,除了那个并非凌婉容亲娘的‘娘’之外。 凌傲天坐下后便伸出双手往下方压了压,示意两个女儿都坐下。等她们都坐下之后,他才呵呵笑道:“我是听说小院遭人破坏,又听说倩雨到小院来了,所以也过来看看。另外……” 凌婉容虽然对下毒之事无所畏惧,但见凌傲天一时有些讪讪的表情,而且不说出这‘另外’的下文,便猜到了七八分。 她沉吟了下,问道:“爹是不是要进宫请罪?” 凌倩雨讶然道:“莫非皇上给凌云山庄施压了?” “没有的事,皇宫并没有来人。”凌傲天笑了笑,眼里浮现一丝无奈,“但为人臣子,必须得遵守本份,这请罪是必须的。要知道凌云山庄几百年来替安朝守护龙脉,早已有不少人眼红我们的地位和势力了。功高盖主,这四个字不是闹着玩的。” 凌婉容轻笑了两声,抬眼望向凌傲天,语气不卑不亢:“是皇室中人有错在先,何况我已给了他们解药,要我低头认错——办不到。” 凌傲天和凌倩雨均是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四章:纠缠开始 凌云山庄的下人办事效力就是不同,普通泥瓦工要两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工作,凌云山庄五六名下人一个时辰便完成了。此时小院风貌依旧,看不出一丝院墙曾倒塌过的痕迹。 在凌婉容和两位亲人谈笑时,紫竹已经打发了那些下人回庄,又站去了凌婉容身后随身服侍着。但紫竹见三位主子都没说话,心下不由得有些奇怪。 “其实……”凌傲天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勉强露出笑容道:“其实婉容也不必进宫,我这个凌云山庄庄主进宫请罪就行了。皇上向来宽宏大量,想必不会跟婉容计较。” 凌倩雨嘴唇蠕动了两下,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这个小妹脾气有些怪癖,平时很好说话,但在关键时候却绝不放弃自己的原则,她多说也无益。只是……有些委屈身为凌家家主的爹爹了。 凌婉容抿了一口清茶,眸光流转间抬头冲凌倩雨问道:“太后六十大寿是几时?” 凌倩雨微愣了下,紧接着就急忙答道:“就在三日后,皇榜在今早便张贴出来了,说是要大赦天下呢。各阶官员都在纷纷准备寿礼,不知道又要搜集多少奇珍异宝献给太后了。” “是这样……”凌婉容低头思忖,堂堂太后要什么没有?若是她,才不稀罕那些奇珍异宝。既然这事是她惹出来的,那就还是由她来解决好了。 “爹不用进宫请罪了,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吧。”她放下手中茶杯,目光熠熠地道。 凌傲天倒是诧异了:“婉容要替爹进宫向皇上请罪?” 凌婉容神态十分悠闲,“我凌家百年来虽然替大安朝守护龙脉,但却不曾有凌家人入朝为官,凌家人也不曾明着介入商场乃至江湖,所以爹根本无须担心皇上会认为凌家功高盖主。这一次的事情完全是意外,凌家人如果进宫请罪,反倒显得凌家太过小心翼翼,更容易惹皇室中人猜忌。再说皇上一定会认为他在我们凌家人眼中,是一个心胸狭隘的昏君。” 凌傲天猛然一惊,婉容说的不错,凌家向来和皇室中人没有牵连,此次却为一个意外而忙不迭进宫请罪,只怕真要让人觉得凌家处处提防皇家了。 另外……皇上已经亲临小院求取解药,若再一请罪,难免显得有耍弄皇上之意。皇上恐怕会想:若凌家真是如此卑躬屈膝,又何必下毒、甚至连解药也给的如此难为人? 但是不请罪,会不会显得凌家肆无忌惮、压根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凌婉容看出了凌傲天的担忧,便又说道:“三日后便是太后六十大寿,皇上对这位太后孝顺至极,登基四年多依然晨昏定省,且处理政务均以太后的训诫为准绳。若凌家此次能讨得太后欢心,那么皇上就算心中有所不悦,也能瞬间消除得无影无踪。” “说得对!皇上可是大安朝有名的孝子!”凌傲天顿时喜上眉梢,“皇上聪明过人,一定能知道凌家是借着给太后祝寿的机会向皇上请罪,这可比直接去给皇上请罪要好得多了!” 凌倩雨也深表赞同,却又担忧地道:“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太后喜欢什么,又何以有把握我们送出的礼物一定能讨太后欢心呢?” 凌婉容打了个呵欠,摆摆手道:“爹和大姐不用担心,我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不过我要先去补个眠,而后开始准备寿礼。三日之后,大姐来小院拿寿礼就行了。” 凌倩雨一听凌婉容要她来拿寿礼,急忙说道:“婉容,这次太后六十大寿,皇榜上说的非常清楚:凡朝中官员都必须携所有家眷参加。虽然爹并不属于朝廷官员,但皇上之后肯定会另传圣旨来的,婉容可不能不参加啊。” 凌婉容闻言蹙了眉,思忖半晌后才道:“那我到时候就混在大姐身后,反正天下人都知道我凌婉容奇丑无比,又不得宠。” 凌傲天和凌倩雨一听她这话,都有些无语凝噎。当初他们知道,她之所以把自己的声名弄得如此狼藉就是为了不嫁人时,差点没被气昏过去啊。怎么现在一听她如此说,他们却觉得是他们对不起她呢? “婉容……”凌倩雨眼眶便有些红了,她这个大姐不称职,把属于小妹的光环全都霸占了。可她又不敢随便还,因为她怕小妹生气…… 凌婉容见状连忙澄清:“这是我最喜欢的生活,爹和大姐千万不要泄露这个秘密,不然……我可就离家出走,选一处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回凌云山庄了。” 她知道他们的软肋,因为当初她就是靠这个威胁,才躲过女子十五嫁人的烂规矩的。原来那个凌婉容的娘亲难产而死,所以凌傲天十分疼爱自己的小女儿,不然她后来也没那么容易哄得凌傲天答应她这惊世骇俗的要求。 “好好好,我和你大姐保守秘密就是。不过将来婉容要是有了心仪的男子,我和你大姐可是不会同意的。”凌傲天其实不是非常担心,江湖上也有许多女子年过二十方才许人的。况且他也舍不得这个小女儿太早嫁人,想再留她在身边几年。 心仪的男子?凌婉容轻笑,脑海中却不知为何晃过了上官谦那张沉稳内敛的脸,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上官谦可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呀……她凌婉容就是嫁猫嫁狗,也绝对不会跟这种自命风流的达官贵人扯上半点关系,更别说还是堂堂皇帝了! 几乎是立刻地,她轻晃脑袋抹去了那张脸在脑中的记忆,遂才定了心神答道:“恐怕极难的,因为目前为止,我还没遇到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好了,我要睡一会儿,好养足精神准备太后的寿礼,爹和大姐先回去吧。” 凌傲天和凌倩雨见她起了身,便也相继起身,嘱咐了两句后才前后离开了小院。而凌婉容在两人走后,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就好像从此生活无法再平静了似的。 紫竹见凌婉容又是蹙眉又是叹气,忍不住就问道:“小姐怎么了?是在为太后的寿礼烦心吗?” 凌婉容摇了摇头,迈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太后的寿礼她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是运用她前世所学的家传绝技——刺绣,绣一副百鸟朝凤图献给太后。但只怕这双面龙凤绣法一出,太后是欢心了,她却无法安宁了。 只盼,太后不会想到要寻那会刺绣之人吧…… ****** ******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那个凌婉容算账!” 上官谦坐在龙椅上,看着气呼呼的小皇弟有些头疼,小皇弟才刚好了两日就又坐不住了。同时,他的视线又落在御案上那株残败的药草上,眼神有些深邃。 那凌婉容的心思可真是深沉,只怕一般男子都比她不上。他和冷枫都在场,却不知她是何时下的毒,也不知她何时解的毒。到最后,一切线索竟落在这看似不起眼的赠物上,真是环环相扣,少想一分都不行。难怪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冷枫,都对她另眼相看。 阎冷枫靠在门边,冷冷地道:“小王爷要去也行,不过我和皇上是绝对不会作陪的。” “为什么?”上官星辰眨着大眼,仍然气愤难平,更多的却是不解:“她是什么东西啊?居然敢给我下毒?还有阎冷枫你——你头脑是不是坏掉了?她也给你下毒了呀!” 阎冷枫面无表情,语气微嘲:“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我自认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不会去自讨没趣。当然了,小王爷可以利用手中权势,将凌云山庄夷为平地,那么这仇也就报了。” 上官星辰顿时语塞,呐,虽说他是爱玩爱闹没错,但他玩的闹的都是坏蛋恶霸呀。他要是真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一向严于律己律人的皇兄还不剥了他的皮呀?他可不敢!再说凌家不是替大安朝守着那什么龙脉吗?要是凌家被夷为平地了,龙脉怎么办啊? “既然做不成敌人……”上官谦轻喃,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案面,嘴角勾起了一抹迷人的弧度,“或许可以做朋友……” 做朋友? 阎冷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有明君如此,才值得臣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上官星辰原本想大声喊出‘不行’,但眼珠子一转,他遂有了新的想法。于是他也笑眯眯的点头:“对啊对啊,我们和她做‘朋友’,做‘朋友’。” 哼哼,得罪了他上官星辰的人,绝对只能是敌人而不能是朋友!他会给这个‘朋友’,好好看看得罪他上官星辰的下场! “明日就是母后六十大寿了,我想,我似乎应该履行承诺,事后赔罪去了。”上官谦在阎冷枫和上官星辰面前,从来都是自称‘我’而非‘朕’,此时他便丢出这么句话,闪身去侧殿换衣服了。 “皇兄说什么?”上官星辰正想着如何折磨凌婉容,一时没听清上官谦的意思,便转头向阎冷枫询问。 阎冷枫答道:“皇上要去见凌婉容。” “我也要去!”上官星辰立刻也溜之大吉去换衣服,哼,他要整死那个叫凌婉容的! 阎冷枫冷哼一声,也开始做出宫的准备。小王爷一向无往不利,但这一次恐怕是要栽跟头了,他阎冷枫——绝对不会看错人。 那个凌婉容,不好惹。 第五章:皇帝也作梁上君 徐风轻拂,夏季的傍晚依旧残余着白日的酷热,不过勉强也有一丝凉爽夹杂在风中,让人得以获得片刻的享受。树上的知了都已停止了声嘶力竭的鸣叫,使得逐渐被夜色笼罩的大地,慢慢恢复着宁静。 极轻极轻的气息顺着风儿送进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小院,但小院的主人太过专心致志,因此没有注意到这一丝异样。至于那已经伏桌瞌睡的小丫鬟,更是浑然不觉。 “她在做什么?”上官星辰探出头想看清楚,却苦于距离太远而无法看清,便以唇语问他眼力过人的皇兄。 上官谦嘴唇动了动,却是让上官星辰闭嘴的意思。他已经看清那极长极宽的浅黄锦缎背面,有许多还尚未成形的鸟雀,但他讶异于——锦缎前的女子,是站在他现下所处位置的对面的。他忍不住在心中大胆猜测:那锦缎的正面,难道也是图案? 上官星辰撇嘴,只好继续观察。 屋内,凌婉容正在一方锦缎前专心致志的刺绣,若站在她的身后,倒可以看见一副已经完成的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这双面绣法,大安还不曾有,而凌婉容用的是家传绝技,便更是得心应手了。 就在凌婉容罢针之时,她突地抬头,一双明亮的眼里闪过警戒之色。 这情景使得三位梁上君子差点跌下来,而屋内接下来的情形又使得他们放下心来——紫竹在睡梦中碰倒了一个茶杯,清脆的响声使得凌婉容转过头去看紫竹了。 “啊,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紫竹惺忪的眼睛立刻睁大了,一边道歉一边忙不迭地去收拾那些碎片。 凌婉容轻吐一口气,两日两夜不曾休息的疲倦使得她有些漫不经心了,因此忽略了方才以为有人偷窥的敏感。她其实也不曾真的发现有人,不过是被注视的那种直觉,让她心生警惕罢了。 “我打扰小姐了吗?”紫竹收拾完碎片,小心翼翼的走到凌婉容身边询问。但下一刻她就睁大了眼睛,惊呼出声:“天!这是小姐绣的吗?” 正反两面的百鸟朝凤图耶,她之前只听小姐随意的描述了几句,心里还有点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那么高明的绣法,现在——她震惊了!折服了!她能伺候这样的小姐,简直就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凌婉容见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轻笑道:“几年没绣过,有点手生了。” 紫竹顿时把眼睛睁得更大,怪叫道:“几年没绣过还绣的这么好,那小姐要是天天练手,岂不举世无双了?啊哦,这绣图一定能卖很多很多银子耶!” “你想把你家小姐当做苦力挣钱?”凌婉容杏眼一瞪,颇有威胁之意。 紫竹忙缩头,吐舌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天下间没有谁比小姐绣的更好了,所以小姐这绣图,真的是千金难求嘛。” 凌婉容慢慢敛去笑容,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面前的百鸟朝凤图,轻哼:“不是千金难求,而是从此以后,世上仅此一副。” 暗处的三位梁上君子均是讶异,既然是千金难求,她何不借此名满天下?她虽容貌丑陋,但若心灵手巧,再配上凌家小姐的身份,应该是不难寻得一良配的。 “为什么世上仅此一副?”紫竹同样不解,更多的是可惜。她太清楚她家小姐的脾气了,既然这话说出了口,就绝对不会更改。 凌婉容继续盯着那绣图上的凤凰,不无认真地道:“因为能够让我使用龙凤绣法的人,只有德才兼备的当今太后一人。” 三位梁上君子顿时愣住了,谁也没想到竟会是这种理由。 “咦?小姐难道见过这位太后不成?可是小姐甚少出门,又怎么会知道太后德才兼备呢?” 凌婉容轻笑几声,转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润了润喉后,她才说道:“虽然我并没有见过这位太后,不过她能教出上官谦那般礼贤下士、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皇帝来,我可以断定她是位德才兼备的奇女子。” “当今皇上礼贤下士,那也不一定是太后的功劳呀。”紫竹觉得自己不喜欢那个皇帝,因为小姐是第一次夸奖人,她担心小姐会被那个皇帝给抢走。 “紫竹,自古慈母多败儿,也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上官谦五岁时便被立为太子,先皇又一直病重,当朝太傅却是个唯唯诺诺之人,而上官谦登基时才不过十七岁,若非太后从小教导,他哪里懂得什么治国之道?”凌婉容有心培养紫竹,对紫竹不解之事一向是解释得十分清楚,因此这时也不曾有所保留。 “这……”紫竹迟疑了片刻,想了想后还是点头:“小姐说的有道理,那个太傅我见过,的确不是个好老师。” “紫竹你再想想看,先皇一病便是十几年,当时定然是身为皇后的太后把持朝政。然而上官谦登基之后,太后立刻让皇上亲政,从此不再过问朝中大小事务,颐养天年于深宫之中。这说明,太后是个不恋权势之人,否则她必然不会如此轻易交出手中大权。”凌婉容又说道,含笑看着逐渐开窍的紫竹。 紫竹突然惊叫一声:“哎呀小姐,我想起来了!那个什么铁骑大将军,听说也是太后当年救下的呢!要不是太后心善,救了当时才几岁的阎将军,皇上如今又哪里有威震四方的铁骑大将军呀……” 凌婉容只是笑,依旧眉眼弯弯的,却不作声了。 上官谦听见这自负又自信的话语,心中深深动容了——没想到他一时的忍让,竟使得这般心高气傲的女子拿起针线为他母亲祝寿。看来母后对他从小到大的严厉要求,的确是有道理的。 而或许更让上官谦动容的,是他深深敬仰着的母后,竟也同样被另一个人敬仰,且没有夹杂丝毫的功利之心,实在难得。 阎冷枫心中,也有一丝的激动。因为这屋里女子所称赞的,是犹如他亲生母亲的太后娘娘。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一脸心疼的将他抱在怀中的情形,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小姐这么一说,我还真想亲眼看看这位太后长什么模样了。”紫竹有些向往地说道,同时脸上也有一丝遗憾。那样尊贵的女人,哪里是她这种小丫鬟可以见到的呢? “你要是真想见太后一面,明日我倒可以带你去。不过你得答应我,在宫里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绝对不可以冲动。”凌婉容对紫竹是纵容的,但她实在是太了解紫竹了,万一到时候有人嘲讽她,紫竹一定按捺不住脾气。 在皇宫里惹是生非,可不比在外头容易摆平,就算是她凌婉容,也保不住身边人。 紫竹先欣喜若狂再愣了会儿之后,才不情愿地道:“好嘛,我答应小姐:不管任何人嘲笑小姐,我也绝不反击。” 说完她急忙补充:“不过这只是口头喔,要是有人敢对小姐动手动脚,那我拼命也会反击的!”她也跟小姐学了点拳脚功夫,谁敢欺负她家小姐——哼哼! 凌婉容顿时就笑出声来:“好好好,要是有人敢打我,我一定让紫竹出面教训她。” “那我去把百鸟朝凤图收起来,明天一早大小姐还要来取寿礼呢。”紫竹心里舒坦了,遂走过去要把百鸟朝图收了。 “紫竹,等一下,还欠缺最后一道工序呢。”凌婉容拉住了紫竹,同时也在想这百鸟朝凤图配哪一首诗比较好。 紫竹顿时停住脚步,诧异地道:“已经很完美了呀,哪里还没绣好?” “嗯……我在想,送太后一首什么诗比较恰当。太后身份尊贵,又德才兼备,应当是……”凌婉容托腮,真正开始回忆脑海里所有的诗词歌赋了。 大安朝所有人的才情加起来,也比不上中华五千年的精髓。反正这幅寿礼送上去也不是以她的名义,而是以大姐凌倩雨的名义,那么她借用一下先辈的诗,也不算是抄袭。不过,哪首诗比较恰当呢…… 紫竹闻言便静静的等着,她知道小姐一定是在深思,所以这时候不能打扰。 三位梁上君子也都屏息等待着,看这位凌家小女儿还能带给他们什么惊奇。 “蕙质兰心秀并如,花钿回忆定情初。三千粉黛能倾国,负却中宫左手书。”凌婉容想来想去就这首能送给太后了,便吟了出来,抬头望紫竹道:“紫竹觉得,这首诗绣于百鸟朝凤图上,太后可会欢喜?” 紫竹早已是眼放异彩了:“太后一定喜欢!三千粉黛再能倾国,却比不上中宫娘娘的德才,哪里还有比这更让人喜欢的赞美呢?若直接去夸太后容貌好,太后反而会不高兴呢,毕竟太后已经六十岁了呀!” 凌婉容笑了笑:“那就听紫竹的,我绣完会休息一会儿,紫竹负责将百鸟朝凤图包好,待会儿大姐来了便给大姐,由大姐送给太后吧。” “是,小姐。”紫竹眼里有着心疼,小姐已经两天两夜不曾合眼了呢…… 凌婉容便起身,重新拿起绣花针,开始一针一线绣起那首诗来。 微风轻拂,三位梁上君子早已不知踪影,小院内灯火依旧。 第六章:上有计策下有高招 夜深人静,但有人却心神不宁。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名叫‘凌婉容’的女子。 “三千粉黛能倾国,负却中宫左手书……三千粉黛能倾国,负却中宫左手书……”上官谦聊无睡意,不停的在寝宫中来回踱着步,口中不停的念着这两句震撼他心的诗。 不错,虽然后宫有三千粉黛,但从他记事起,就一直看见自己的父皇疼惜母后如珍似宝。父皇还说,母后这样德才兼备的温婉女子,才是天下最美最美的女子。立母后为皇后之后,父皇再也不曾宠幸其他妃嫔,连走都走的那么不舍。 而父皇的这份情,竟让一个有着丑陋容貌的女子给猜中了,且如此之妙的表达了出来,让他身为人子也自叹不如她的理解。 凌婉容啊凌婉容,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皇上,夜深了,早点歇着吧。”从小看着上官谦长大的太监张庭,心知自家皇上是有了心事,他琢磨着要不要告诉太后娘娘一声,但当下还是开口劝道。 上官谦脚步一顿,侧头时眼神变得有些凌厉:“不得烦扰太后。” 张庭心中一凛,连忙跪下道:“奴才不敢。” “明日就是太后大寿之日,你要是敢在这时候去烦扰她老人家,朕决不轻饶!”上官谦对身边人都太了解了,但他同时也不喜这种感觉。他敬爱自己母后是一回事,其他人认为他受母后掌控则又是一回事。 还是那凌婉容深得他心,知道母后于他而言,是生身之母、而非一国之太后。 “奴才遵旨,奴才不敢……”张庭连忙收起了那点小心思,连声应道。他真该死,皇上如今大了,自然不喜欢事事被人管着了。其实只要皇上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来,他又何必多此一举事事禀告太后娘娘呢? 上官谦瞥了张庭一眼,沉声道:“去把阎冷枫给朕叫来,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奴才遵旨。”张庭哭丧着个脸,知道自己把皇上给得罪了,却也不敢再多说,退至殿外便去传大将军阎冷枫了。 上官谦看着张庭退出去,轻哼了一声。 这些奴才,个个都以为他惧怕母后,殊不知母后早已尽数将大权交出,朝堂之事更是不过问半分。虽然母后平日里对他的德行举止屡屡耳提面命,却也是为他成为一代明君着想。而朝臣每每与他有了分歧之时,便去向太后诉苦,当真以为他不知情? 所谓的朝廷贤良,不过是一帮自命清高之士罢了!眼光见识心中沟壑,连一个深居简出的女子都比不上! 正当上官谦不悦地眯眼时,阎冷枫已经进得殿来。阎冷枫一见上官谦神情,便知道是什么事了——方才张庭也有含糊地表达让他帮忙说好话求情的意思。 “皇上找我有事?”阎冷枫早已被准许御前不跪,所以并没有如普通臣属那般先来一套繁琐的礼仪。 “我有点睡不着,所以找冷枫来聊聊天,小酌几杯。”上官谦率先坐了下来,给自己和阎冷枫分别斟了杯酒,口里随意地说道。 “好。”阎冷枫答应得干脆,一掀袍便坐在了上官谦对面。 他们是战场上杀出来的过命的交情,他从来不怀疑上官谦会忌惮他功高盖主,因为他自认做的很好——但凡没有皇命在身了,他立刻就会将手中兵权交还给朝廷。一来是为了维持他和上官谦之间不掺杂质的情谊,二来是为了堵住朝堂中居心叵测之人的口。 两人先干了几杯之后,上官谦才叹了口气,眼神深邃地说出了心事:“你说,第一个让我有点动心的女子,为什么偏偏是凌家人?又为什么偏偏还是声名狼藉的凌婉容?” 阎冷枫怔了怔,万万没想到那凌婉容就这么几日功夫,便在向来对女子无动于衷的上官谦心中留下了痕迹。不过……他自己不也是头一回对一个女子产生了探究之意吗?这凌婉容,的确神秘得让人不得不产生好奇之心。 他灌下一口酒,抿了抿唇后沉声劝道:“凌家有祖训:男子不得入朝为官,女子不得入宫为妃。再说这凌婉容在大安朝可以说是声名最为狼藉的女子,且其貌不扬,太后那一关便过不了,所以皇上还是早日斩断这心思比较好。” 后宫佳丽三千,他不认为凌婉容凭借着聪慧便可以永得圣宠。这样的无盐女子,不如就放在大安朝的背后,为大安朝效力,而非养成笼中金丝雀。 上官谦皱了皱眉,不太喜欢听见凌婉容的负面之言。不过碍于阎冷枫说的也是实情,他捺下了心中不适:“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这凌家厚此薄彼,我倒是忍不住要打抱不平一回了。” 阎冷枫听出了这话中深意,抬眼望向上官谦:“皇上意欲何为?” “哼,难道你没听见那丫鬟所言?”上官谦冷哼一声,眼中锋芒尽露,“那寿礼明明出自凌婉容之手,然而却要交给凌家大女儿凌倩雨,再由凌倩雨送给太后。你说——这算不算得上是厚此薄彼、乃至于欺君之罪?” 阎冷枫一时之间倒也颇为认同,世人眼光就是如此浅薄,女子没有好相貌便被世人遗弃,殊不知某些女子心中自有沟壑。他便道:“但皇上也不可做的太过,否则会牵连凌婉容。毕竟,她也是凌家人。” 上官谦脸色更加阴沉了,半晌才命令道:“冷枫,明天一早你替我去办件事,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 “但凭皇上吩咐。”阎冷枫起身,静立听命。 “你去那小院里,待……” 皇帝寝殿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让人听不清殿内二人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殿门外——却有了些‘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别样味道。 ****** ****** 清晨一丝阳光刚刚溜进房内,房门被打开而产生的‘吱嘎’声便响了起来,尽管极轻却还是惊醒了那房内沉睡的女子。 凌婉容有些不愿动,但还是翻了个身半睁着眼睛看向来人,口里懒懒地问道:“紫竹,爹和大姐是不是都已经出发了?” 天不亮,凌倩雨就来小院拿走了寿礼,是紫竹亲手交给凌倩雨的。虽然凌婉容当时并未睁眼,但朦胧间也听见凌倩雨对紫竹说——让紫竹在山庄外等着,看见凌家人出发便要回小院唤醒她,一同去给太后祝寿。 “是呀,小姐,估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要经过小院了。”紫竹轻声应道,有点不忍心叫醒凌婉容。她是一路施展轻功回来的,算时间小姐梳洗完毕刚刚好。 “那就帮我简单梳洗一下,免得爹和大姐在外头等。”凌婉容揉了揉眼睛,慢慢下床,嘴里咕哝着。 平常静如处子的凌婉容,此刻显得有些睡眼惺忪的可爱,使得紫竹弯起了唇角。 “小姐真的不打算让人知道那副百鸟朝凤图是小姐所绣吗?”紫竹利索的帮凌婉容穿衣套鞋,最后扶她到了梳妆台前,一边替她梳头,一边有些不放弃地询问。 凌婉容依旧垂着眼睑,不放过任何一点空隙时间的打着瞌睡。不过她神智仍在,咕哝着回道:“不打算……” “可是小姐,万一太后太过喜欢,要让大小姐当面献艺呢?大小姐虽然会刺绣,但手艺跟小姐比起来,那可差得远了,太后一看就知道百鸟朝凤图不是大小姐所绣呢。”紫竹就是不服气她家小姐如此让世人贬低,她家小姐是世上最美好最美好的女子,是那些人不识贝中明珠。 紫竹一番不服气的话语,却使得凌婉容攸地睁眼,眼中碧湖荡起一片涟漪。 紫竹说得不错,万一太后一时心血来潮,要让大姐当着众宾客的面一展手艺,那该如何?大姐性情温婉不擅说谎,恐怕被精明的太后几番试探之下,就要露出马脚的。 凌婉容若有所思地看着铜镜中的紫竹,低声问道:“紫竹对此——有什么妙法?” 紫竹到底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也不是真的要强迫凌婉容,见凌婉容问的认真,便想了想后答道:“妙法谈不上,不过大小姐为了太后绣这副百鸟朝凤图,两日两夜不曾合眼,手指肯定会受伤。如果大小姐手指受伤被包起来了,纵然是太后和皇上,也不好让大小姐把纱布拆开,当场刺绣吧?” 凌婉容一听便笑了起来:“你这鬼精灵,不枉我平日那么疼你!”的确是个好办法,幸好她这两日让大姐足不出户,乖乖在府里带小孩了。现在大姐即使将十根手指都包起来,也不会有人怀疑其中有诈。 紫竹于是得意的笑了,能让小姐夸奖,何其有幸! 不一会儿,凌婉容便在紫竹的陪伴下迈出了小院大门。 这五年来,除了前几日去拾那被上官谦丢掉的药草,凌婉容还是头一次从小院大门出去。最初来到大安时,她是乔装打扮后才出去见识风土人情,熟悉大安环境的。而这几年,她根本就很少出去了。 凌婉容与凌傲天以及凌倩雨碰面之后,便将和紫竹商量的办法说给了凌倩雨听。 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之后,凌倩雨赶紧就躲去了轿子之中,让凌婉容把她的十根手指全都用纱布缠了起来,看着确实像是刺绣后伤了手指的模样。 一切准备就绪,凌家人才往皇宫去了。 第七章:惊艳四座 正是当夏天地争奢华之时,夏风劲头正足,京城内外一片热闹喜庆的景象。从皇宫门口至太后的德寿宫,一路往里铺进大红长毯,每隔几丈便有如花似玉手持花篮的宫女静立,周边更有神情冷漠腰佩刀剑的大内侍卫保护着皇宫的安宁。 前来为太后祝寿的文武百官手中,尽是奇珍异宝、和璧隋珠,也有别出心裁另出机杼之物。但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凌家人身上,都在心中好奇——那一大卷似古画似书法的锦缎,到底是何物。 直到一路寒暄进了德寿宫,众人才纷纷按照规矩就座,齐等着太后和皇上驾临。而此时,仍旧有不少窃窃私语之声,殿内并未完全安静下来。 “凌家小女儿长的不丑嘛,挺俏丽挺灵动的。”一人如此叹着,深觉谣言可怕,而他的目光则落在了紫竹的身上。 为了不使更多人注意,凌婉容选择用紫竹当自己的挡箭牌,一直都藏在紫竹的身后。至于那些喧哗热闹,她一点也不感兴趣。要不是非来不可……她宁愿与药草为伴,也不来这里虚与委蛇。 那人的赞叹并没有让紫竹高兴,反而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使得那人莫名其妙。其实在紫竹心里,她家小姐就是再丑,那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何况外貌与心灵,孰轻孰重? 紫竹咬牙切齿地腹诽着:这些肤浅的男人,她咒他们娶的美人一夕之间变成枯骨,吓死他们! “你看错了,前头那个是凌家的丫鬟,她身后的蒙面素衣女子,才是凌家小女儿凌婉容……不是因为见不得人,所以才蒙着脸么……”另一人悄声说着,声音愈发小了下去。 紫竹和凌婉容自然是听力非凡,然后紫竹差点忍不住冲了出去要教训那人,却被凌婉容拉住了手腕。 “紫竹答应过我什么,不会忘了吧?”凌婉容细声细语地说着,头却垂得更低了。这些人的议论与她何干?再说,过不了多久她便会破茧而出了。 虽非她所愿,不过她直觉一向准的没话说,不愿也无法了。到时候,紫竹想必也不再为她如此打抱不平,凌云山庄也不必一直被人如此笑话着。其实世人不懂,像她这般处境的人,才能真正看清身边人的心。而像上官谦那种人……一定看不清。 紫竹差点吐血,只好站着憋住心中一股气。随着那些人的议论越来越放肆,她最后竟有种就快内伤的错觉。她好想……好想将那些人的舌头割下来!特别是那些官员的长舌家眷! 然而紫竹终于觉得吁了口气,因为整个德寿宫偏殿都安静下来——太后和皇上相继到了。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六十岁却依旧容光焕发的老太后,心中既敬仰又畏惧。经过了二十多年的雷厉风行,这位老太后早已在朝臣心中立了足够的威严。或许皇上振臂高呼不足以让文武百官前赴后继,但这位老太后若是跺一跺脚,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为她卖命的。 可惜太后并没有在众臣的眼巴巴中口若悬河,只是静静的微笑,视线投向皇帝上官谦。 上官谦在正中宝座上坐下,视线巡视一圈后心中已有不悦。有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并非是因为新帝容不下旧臣,而是旧臣很容易高傲自大,认旧主而不认新主。 视线终落在那低眉顺眼的女子身上,他突觉心境平和下来,便开口道:“今日太后六十大寿,朕遵照太后的意思,一切从简,只请了众位卿家前来贺寿,以免累官扰民。朕已大赦天下,令普天同庆,共祝太后绥眉寿,乐且康。”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齐恭贺。 上官谦颔首,抬手道:“众卿家平身,此次凡二品以上官员,可亲自向太后献上寿礼。凌云山庄,不受此限。” 顿时,二品以上官员纷纷欣喜,不少人却也感到有一丝忧虑。这次太后大寿,似乎更能感受到太后的归隐之意啊。他们这般讨好太后,会不会让皇上心生不悦呢?到底皇上与太后之间的母子情,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殿内只沉默了片刻,即有左相陈慕余站了出来,浑厚的笑声透着与太后的亲近:“臣也没有稀世珍宝,就这三十年来从不离手的玉佛一尊,希望给太后带去平安与吉祥,望太后见谅。” 旁边一太监立刻从陈慕余手中接过了玉佛,小心翼翼的送往太后处。而太后摸了摸后,露出笑容让一旁的老嬷嬷收了。 太后中规中矩地言道:“陈相费心了,哀家很是喜欢。” 但话虽如此,众臣却知道太后只是客气话,是对左相陈慕余多年来追随的眷顾。若换作其他人送了这玉佛,只怕太后连摸都不会摸一下。 陈慕余笑容微微凝固,但很快若无其事地谢恩退下了。说实话,给太后送礼是件费神的事,这么多年来追随太后的忠臣不少,但知道太后喜好的却寥寥无几。因为这位太后,实在是太过高深莫测、也太过内敛了。 “太后向来勤俭,老臣不敢送以奢侈之物,就以一幅苍柏劲松古画,祝太后青春常驻,寿比南山。”这次站出来的,是太傅祝德诺。他说话的语气及神态,果然如传言中那般,唯唯诺诺迂腐不堪。 凌婉容暗中打量了几眼,见太后仪容端庄,眉目间却透着威严与慑人的光华,心下更加确定太后是不可多得的贤良淑德之女子,堪为天下女子楷模。应该,与她所熟知的孝庄太后一样,是一个不失贤德宽容却又雷厉风行的奇女子。 太后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又若无其事了,淡淡一笑便挥手让嬷嬷收下了礼,连客气话也没有说。 谁也不知太后为何笑容僵硬了一下,只有凌婉容心里清楚的很:太后不喜欢这个名为太傅实际上什么也没教给皇帝的老臣,而他的一句‘青春常驻’更是点中了太后的死穴。拍马屁拍的不到位,往往就是这种悲剧的结果,何况本就是太后不喜欢的人。 没等右相送出寿礼,太后便朝凌家人这边望了过来,笑容和蔼地问道:“哀家听说凌云山庄的大小姐才貌出众,心思更是凌驾于普通女子之上。不知道凌云山庄今日,为哀家准备了什么寿礼?” 上官谦的唇角便也勾了起来,其实他早就告诉过母后‘凌云山庄有一份特殊寿礼’了,母后现在是等不及了呢。 凌傲天一听太后点名了,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太后一向内敛,很少在人前流露出对哪位臣子的偏爱的。他急忙便带了凌倩雨出列,拱手回话道:“启禀太后,小女为太后亲手绣了一幅百鸟朝凤图,请太后笑纳。” “哦?亲手所绣的百鸟朝凤图?”太后怔了一下,眉眼间已有好奇之意,视线便停顿在了凌倩雨抱着的那厚厚一卷锦缎上。 “是的,太后。”凌傲天不经意瞄到上官谦的眼神,见上官谦正目光犀利的看着他身旁的凌倩雨,顿时心惊了下。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位皇上不太喜欢他这大女儿,但倩雨从未与皇上有过交集,莫非是他多心了? 太后便笑着朝凌倩雨招手道:“拿过来让哀家看看。”她相信,能让她的皇儿亲自指名要看的寿礼,一定不同凡响。 太后如此恩宠,让一些朝臣都嫉妒起凌家来,不知凌家那百鸟朝凤图有什么好,竟使得太后露出如此好奇的神情。这对于内敛的太后来说,还是头一回呢。 凌倩雨也没有料到,太后竟让她亲自送过去。惊喜和忐忑之中,她在满殿朝臣的注视下款款走向太后,最后用那包裹着纱布的双手,跪下将百鸟朝凤图举了起来:“臣妇凌倩雨,祝太后生日快乐。” 凌家人是无须向皇室中人下跪的,开国皇帝曾有谕旨。不过凌倩雨已经嫁作他人妇,是卫家的媳妇儿了,所以她一直恪守本分,从不敢忘了君臣之礼。 “哦?哈哈……”出乎众人意料的,太后竟然大笑起来。 就在众臣迷惑不解、凌倩雨也内心忐忑时,太后示意身旁嬷嬷上前去扶起了凌倩雨。接着,太后亲切地笑道:“倩雨啊,你怎么想出‘生日快乐’这句话的?” 太后着实开心,因为她厌恶了千篇一律的阿谀奉承,反倒是这简简单单一句‘生日快乐’取悦了她。青春永驻只是幻想,长命百岁也是奢望,但快乐——是她所能拥有的唯一的财富了。看着皇儿日趋成熟,对她又如此孝顺,她真的很快乐。 凌倩雨当然不敢说是她小妹教的,勉强笑了笑后答道:“臣妇不会说话,只能想到这最简单的一句祝福,还望太后不要怪罪。” “呵呵,有些时候,本就是人心复杂而将事情想的复杂了,简简单单反倒更让人喜欢呢。”太后说完也觉得自己今日太过外向了,便转移话题道:“哀家想看看倩雨亲手所绣的百鸟朝凤图,倩雨把它打开吧。” “是,太后。”凌倩雨便请了几位宫女,一同将长约三丈宽约一丈的锦缎拉开来,整个儿呈现在太后的面前。 太后眼睛往那展开的锦缎上一瞥,立刻就站了起来,眼睛微微睁大,隐约流露出一些不敢置信之色。 大殿里突然有些沸腾了,原来不止是太后一人看见了正面,殿下群臣及家眷也都看见了背面——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正反两面!!! 第八章:公然抗旨 刺绣,大安朝也有,且绣出的绣品十分精美。但中华五千年的文化精髓是区区一个大安朝无法比拟的,双面绣已是大安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勿论是凌婉容前世的家传绝学龙凤绣了。 只见那百鸟朝凤图,正反两面皆是一模一样的图案,但神就神在——同一只鸟雀,或眼睛颜色、或某处羽毛颜色、甚至于头冠颜色,正反皆有同有异,十分的引人入胜。因为绣品上连那鸟雀的羽毛都根根有力,使得鸟雀们活灵活现起来,所以站在这百鸟朝凤图面前,就仿佛真的看见百鸟朝凤的盛况空前一般。 太后震惊地看着这百鸟朝凤图,半晌才喃喃地将左上角那首诗念了出来:“蕙质兰心秀并如……花钿回忆定情初……三千粉黛能倾国——负却中宫左手书!!!” 不少自命文采超绝的朝中官员,也都暗暗震惊于这诗的文采。前两句极易触动太后对年轻时情愫的回忆,而后两句则无比铿锵有力的奠定了太后如今的地位——那是再倾国倾城的三千粉黛,也无比与其项背的德和才! 百鸟朝凤,那凤便是太后,绝美的绣品加上这首绝诗的衬托……还有什么,能够唱出比这更高竿的赞美之歌? 这凌家大小姐凌倩雨,果然名不虚传! “倩雨,这首诗是你作的?”就在众人以为太后会重赏凌倩雨时,太后却突然冷静下来,坐了回去微笑着询问凌倩雨。 她看见自己的皇儿眼中,有一丝冷冽的不屑。几乎是同一时刻,她半生的精明全部回到了身体之中,控制了那几乎让她控制不住的喜极而泣。这件事情透着怪异,从皇儿向她提起一定要看凌云山庄送给她的礼物开始,就透着怪异。 凌倩雨硬着头皮答道:“是的,太后。” 太后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但她却望向了她的皇儿上官谦,并且不再开口说一个字。 上官谦回望了太后一眼,遂微微一笑而起身。他无视凌倩雨,径直走到那百鸟朝凤图面前,伸手徐徐摸过每一针每一线,触及的似乎是那女子修长滑嫩的柔荑。 凌婉容心中一紧,眼神不由自主就凌厉起来。难道,上官谦发现了什么?而他,又意欲何为?但更多的,却是她如鼓的心跳声…… 他那动作,不知为何让她感到自己——正被人侵犯着。 “这幅百鸟朝凤图的确堪称当世之奇迹,朕十分钦佩绣出此图之人,不过……”上官谦的手,停顿在某一处,状似惋惜地摇头:“可惜了,此处竟漏了一针。” 咦?众人都往皇上的手指处看去,这一看也都有些惋惜。的确啊,从反面也可以看出,皇上所指的那一处的确缺了一针,真是一大败笔。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上官谦已然面朝凌倩雨,微笑道:“不过这也给了朕一个机会,让朕和朕的母后、以及子民们,可以亲眼看看你的拿手绝活。凌倩雨,这一针,就由你当众补上可好?” 圣旨,这绝绝对对是圣旨!看似绵软无力,实则透着冷意,要是不应那就是抗旨——拖出去斩了! 凌倩雨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双手早就被缠上了,而她正是为了逃避当众献艺才假装受伤而缠上的。 其实也不怪凌倩雨定力不够,实在是上官谦此刻面带微笑看着她的眼神太过骇人,但大部分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已。那眼神透着不屑和冷意,甚至有着‘你非做不可’的胁迫。试问,又有谁敢和这样的皇帝对峙?甚至在他如此眼神下说出不卑不亢的话来? 然而凌倩雨不敢,未必代表其他人都不敢。 凌婉容再三思量,终究是从紫竹身后缓缓走了出来。她垂着眸子,没让任何人发觉有一个穿着平凡的女子从人群中挤出去了,而且走到了凌倩雨身边。 但上官谦看到了,于是他眼里冷意褪了不少,唇角也显露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太后,大姐她为了绣出这百鸟朝凤图,已经三日三夜不曾合眼了。大姐的双手,更是伤痕累累,还是我亲自为她包扎的。所以皇上的这个要求,有些为难我大姐了。”作为凌家尚未出嫁的小女儿,凌婉容有权御前不跪,也有权自称‘我’。 凌婉容之所以对凌家死心塌地的,从未想过离开,就是因为凌家在大安有这份特权。身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朝代,没有什么比能够保持一份尊严、更让一个自尊自爱的现代人觉得愉悦的了。 太后心中微微觉得诧异,大安朝上下的事情她全都清楚,所以这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她认得——凌家小女儿凌婉容,传说中丑如夜叉的女子,至今十八仍未许人。但是,这个凌婉容身上的气质……怎么如此让她觉得舒适? 还有那声音! 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如此声名狼藉的女子,竟有着如此美妙动听的声音,让人觉得犹如春风抚过心底那般舒畅。 半晌,太后才和蔼地笑道:“你这话,应当对皇上说才是,怎么对哀家说起来了?” 众人也觉得这凌婉容着实可笑,圣旨明明是皇上下的,她却跑去跟太后解释,这不明摆着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么?不少人就幸灾乐祸起来:看这凌婉容怎么应付此事,皇上可是不喜欢这状况许久了! 上官谦没有作声,手还停在百鸟朝凤图上,视线则紧紧盯住那不卑不亢的身影。他也想听听看为什么,怎么说他和她也算是认识,她为何不求他而去跟太后解释。 凌婉容垂着头,没打算太出风头,因为她暂时还不想立于峰尖浪口上去。她只是嗓音极轻地答道:“因为我若在皇上面前为大姐辩解,就是抗旨,就是大不敬之罪。而皇上是出了名的孝子,只要太后开口,皇上一定会收回成命。所以,我想请太后帮我大姐求情,我愿意代替大姐补上那一针。” “哦?你也会刺绣?”太后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面前女子,眼角余光又瞥到她皇儿那有些柔情的眼眸,不禁在心中一颤——难道,皇儿喜欢这声名狼藉的无盐女? “我只是跟大姐学了一点皮毛,虽然这百鸟朝凤图我绣不出,但要补上那一针还是可以的。大姐手受了伤,皇上又定要大姐当众献艺,我不愿大姐的手有任何闪失,所以只好出面向太后解释了。希望太后看在我大姐为太后熬了三日三夜的份上,向皇上讨个宽恕。”凌婉容轻言细语地说完,便不作声了。 该说的她已经说完,就看太后的秉性如何了。不过这件事有古怪,那百鸟朝凤图一定被人做过手脚,稍后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而且绝不会放过那陷害凌家之人! 太后看着她,沉吟了一会儿,便转头朝上官谦微笑道:“皇儿,既然凌家送的这百鸟朝凤图的确世间罕有,哀家就收下了。至于凌倩雨,皇儿就看在哀家这个寿星的份上,收回成命可好?” 上官谦含笑点头:“儿臣听母后的。” “那哀家就多谢皇儿了。”太后转过头,笑看了凌婉容两眼,心道这凌婉容还真有点意思。一番话下来,既没得罪她皇儿,也把她这太后的面子给足了。 现在皇儿虽然收回了之前的口谕,但却是出于一番孝顺,并非身为帝王出尔反尔。要得到这样的结果,非聪明女子无法做到。此时此刻,她真的有点怀疑——这百鸟朝凤图,是不是凌婉容所绣的了。 “谢太后隆恩,谢皇上圣恩,我这就去将那一针给补上。” 凌婉容微微欠了欠身,遂转身目不斜视地走到了上官谦面前,从袖口中拿出绣花针轻轻挑了两下,瞬间便将那被破坏的地方修补得完美无瑕。她知道破绽定出,但为了不使事情闹得更大,她只有亲自出手——这百鸟朝凤图上的针线,都是她特制的,他人无法修补。 “这绣功的确世间罕有,这样吧,待你大姐手伤痊愈之后,再替朕绣一幅好了。”上官谦摸了摸她补过的地方,满意的点了点头。 凌婉容眼里闪过一丝怒意,这上官谦定是知道其中的内情了!不然,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大姐。 她以只有上官谦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哼了一声,继而才平静地说道:“大姐说,当今世上只有太后才能让她动用这龙凤绣,而百鸟朝凤图也是世间仅有的龙凤绣图,因为世上仅有一个太后。所以,大姐此生都不会再用龙凤绣的手法刺绣了。” “所以说,你大姐想要第二次抗旨?”上官谦好笑地看着她,心中为她的眼神感到奇怪。 他明明是在帮她,为何她一点也不开心?莫非……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必须屈服于凌倩雨?但她连他都不怕,又怎会怕凌倩雨呢?他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凌婉容一下子火气上来了,霍地抬头,目光凌厉地道:“大姐不敢抗旨,我敢!” 众人均呆愣住,这凌婉容……头脑坏掉、不想活了? 第九章:激起文官愤 空气中,似乎有两股电压,在无声的进行着互相较量。 上官谦从来没在一个女子眼中,看到如此毫无惧色的对抗,而对象是他——大安朝的皇帝。他的心弦有点被拨动了,他想他就算不能娶她为妃,也定要认了这个知己。但眼下,他的皇权似乎被挑衅了。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朕可以将你拖出去斩了?”他缓步朝她走近,气势越来越凌人。这个性格怪癖之极的女子,对她软一点恐怕都不行,而他上官谦一向知道该如何获得自己想要的。 凌婉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上官谦,她想,这样的上官谦才是真正的上官谦。她一早就看出这个男人十分内敛,若非不得不如此之时,他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底牌的。 她眼中凌厉慢慢消褪,甚至眼角还弯了一下:“我知道皇上不会斩了我,所以我敢抗旨。” “哦?怎么说?”上官谦顿住脚步,停在几乎可以闻见她身上清香味道的地方。 凌婉容却退后两步,与他保持了很安全的距离。微定心神,她不卑不亢地道:“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巍山,若我凌婉容一死,可以让天下人明白皇上是个什么样的皇上,虽死无尤。不过皇上若是昏君,我凌家人绝对不会站在这里。” 上官谦往前逼近,凌婉容不得不再度退后,但依旧保持着平稳的声音徐徐往下说去:“正因为皇上是位明君,所以我才觉得有些奇怪。皇上一向待人宽宏,不知今日为何对我大姐偏偏如此刁难。就算大姐之前做了什么不妥的事,但今日乃是太后六十大寿的喜庆日子,而大姐还为太后献上了凌家的一片心意——礼虽轻,情意却重。看在这些事的份上,皇上理应宽恕一些才是。” “朕为何刁难她,莫非你真的不清楚么……”上官谦以只有他和她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如是说道。 凌婉容顷刻间明白,上官谦知道百鸟朝凤图是她所绣的了。她不由得轻蹙了眉头,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除了爹、大姐、她以及紫竹之外,不可能再有人知道的…… 但眼下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因此她敛了心神,轻笑出声:“原来皇上是因为这个而为难大姐,那我代替大姐向皇上道歉了,因为大姐早已嫁夫生子,不可能再……” 她刻意的顿住,再瞥见上官谦微愕的黑眸,一双凤眼儿就弯了:“皇上,请见谅。” 凌婉容的声音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总之是可以清清楚楚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里的。 众人都疑惑了:为什么凌婉容要代替凌倩雨向皇上道歉?为什么皇上为难凌倩雨跟‘凌倩雨已经嫁夫生子’有关?嫁夫生子之后,不可能再‘什么’? “凌婉容!”上官谦有些咬牙,该死!竟敢栽赃他!他堂堂大安皇帝,怎么可能对一个已经嫁夫生子的女人产生恋慕之情?何况,凌倩雨有哪一点值得他恋慕? “是,皇上。”凌婉容垂眼,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但心里突然有些爽极的感觉。能够把温和内敛的上官谦气成这样,她也算是大胆之极了。 不过,谁叫上官谦要针对的是凌倩雨呢?所以她只好故意造成上官谦恋慕凌倩雨的假象,那么上官谦就不能再为难凌倩雨了,否则就是‘恼羞成怒’或‘因爱生恨’。 “你狠。”上官谦大步向前,错过凌婉容的肩头时磨着牙说了这么两个字。早晚有一天,他会让她知道挑战他耐性的后果。他还要试试——她的底线在哪里。 凌婉容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上官谦和她错身而过,前去宝座上坐下了,她才转过身偷偷瞄着和太后低声说话的上官谦。唔,这个皇帝还算不错,没有真的把她拉出去砍了。 这时候,官员及其家眷们都回过神来了,也才想明白凌婉容那句话的意思。大家都在心里暗暗吃惊:皇上甚少在人前动怒,难道真的……对凌倩雨产生了非分之想? “凌倩雨。”只见太后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上官谦突然坐正了身子,神情有些严厉地看着凌倩雨,开口唤道。 “臣妇在。”凌倩雨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埋怨小妹果然是胡闹,今日她差点命丧这寿宴上了。 上官谦冷冷地瞥她一眼,沉声道:“不要以为,你们凌家耍的那些把戏能够瞒过太后和朕的法眼。今日是太后大寿之日,太后也十分喜欢这幅百鸟朝凤图,故而太后不想追究。至于朕,也已答应太后,不与凌家计较此事。但——若以后凌家再犯,特别是你凌倩雨,朕绝不轻饶!你明白吗?” 上官谦一席话说完,凌倩雨的脸色全然惨白。 “是,臣妇明白了。”凌倩雨虽然还保持着应有的礼仪,但心中则是颤抖不已。是谁说皇上温和有礼的?照她看,皇上就是头假寐的狮子,随时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周围人一不小心便要被他咬伤! “至于凌婉容你——”上官谦目光一转,见凌婉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禁有些郁结在胸,顿时恼道:“待寿宴散了之后,亲自留下来向太后赔罪!”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皇上心里想什么呐?既不罚这丑女,也不撵出宫去,反而把她交给太后处置?谁不知道太后如今跟菩萨没什么两样啊?这凌婉容到了太后面前,两句好话一说,太后不就给放了? 凌婉容默了片刻,才欠身道:“是,皇上。” 紫竹在一边急的跟个什么似的,心想这次她家小姐完蛋了。听那个皇上的口气,肯定是百鸟朝凤图的秘密穿帮了,现在小姐乃至凌家都是犯了欺君之罪呢! 等到凌婉容重新回到紫竹身边时,紫竹便流着泪说道:“小姐放心,万一他们要小姐的脑袋,紫竹就出手揍他们,小姐一定要瞅准机会快跑。” 凌婉容失笑,但眼里却是一点波澜都未起,只是捏了捏紫竹的掌心后悄然告之:“没人要我的命,紫竹不用哭的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被凌婉容这么一说,紫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汇成了小河,正在滴滴嗒嗒往下淌。于是她有些赧然,心想这事又得被小姐笑个好久好久了。上一次哭,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百鸟朝凤图被太后让贴身老嬷嬷如珍似宝的收了起来,而此时此刻,太后的开心才都情不自禁流露了出来,总算让众人确定了凌家这份‘薄礼’,着实让太后高兴得像个孩子了。 先前安静无比的德寿宫内,终于响起了觥筹交错的乐声,众人也开始饮酒进食。舞姬们争相舞出自己的风采,还有几个姿色俏丽的,时不时将媚眼抛向正中的皇帝上官谦。只可惜,上官谦神色平静,也压根没将视线落在她们身上。 凌婉容头一次觉得浑身不自在,因为正中那个可恶的皇帝,不知发了哪门子邪,总是盯着她。不管她如何低头如何偏头,却仍然感觉得到他那灼热中带着一些探究的视线。 “小姐怎么了?好像坐立难安似的。”紫竹好奇地看着她家小姐,因为实在是很难看见小姐眼里出现这样的恼色呢。 凌婉容摇了摇头,不愿跟紫竹说什么,以防隔墙有耳。她就是有点不自在,这上官谦明知道她是京城有名的无盐女,为什么表现出对她如此大的兴趣?她凌婉容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这位皇帝觊觎的。 想了许久也无果,她只好发挥了超凡的自制力,没再理会上官谦那时不时投过来的灼热视线。 奇怪的是,被他盯得久了也就习惯了,她不再感到心慌意乱。 酒过三巡,太后一时高兴也饮了好几杯酒,此刻脸上隐隐透出一抹红。只听她开口笑道:“哀家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这都要感谢你们,是你们陪哀家这个老人过六十大寿啊……” 众人顿时放下酒杯,正待起身说点诚惶诚恐的话,却见太后一挥手,示意他们不必起身,便僵硬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凌云山庄可是藏龙卧虎啊……不说那百鸟朝凤图,就是那首诗,在座诸位又可有比得上的?就连哀家这被赞为‘三千粉黛能倾国,不及中宫左手书’的太后,也是不敢说自己能做出比这更好的诗来了呀……”太后今日实在开心,便有些飘飘然了。 太后手中这一碗水,向来都端的很平很稳。换作平日,她是绝对不会让手中这碗水倾斜的。 群臣鸦雀无声一会儿之后,有一三十出头的官员便站了起来,冲有些微醉的太后拱手道:“太后说的极是,凌家女儿的确才情过人,臣等也觉得百鸟朝凤图上的诗是当世奇作。” 太后笑着颔首,然而人群中的凌婉容——却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那官员接着又说道:“今日太后大寿,普天同庆,既然凌云山庄有这等诗才,便当露两手。所以微臣斗胆,请太后恩准朝中文臣与凌云山庄进行一场诗斗,也好为这寿宴增添点喜庆。” 朝中文臣对凌云山庄?这明摆着就是文人的清高劲儿起来了,不服气想要比试了嘛! 霎时,朝中文臣都跃跃欲试起来,场中一时有些群情激涌。 第十章:她的丫鬟也风光 世间总有争强好胜之辈,更勿论是早已被荣华富贵洗净一身谦卑的达官显贵了。在他们那高傲的眼里,区区一名女子,根本不是朝中半数文臣的对手。 太后的一句称赞,使得他们心头起了无名火——他们这些大安朝的重臣,竟然不是一个小小凌家女儿的对手?但他们不敢冲太后发火,因此最容易的就是将火气撒在凌云山庄众人身上。 是扬眉吐气,也是打压羞辱。 太后在怔了一会儿之后,方才明白自己有些忘形了。不过眼下后悔也无济于事,她堂堂太后总不可能收回之前的话,用以安抚这些文臣的。 “朕准了。”正在太后为难之际,上官谦却开口应了,接着便转向太后微笑道:“母后也有多年不曾出题考过人了,不妨趁着这机会,考考这大安的才子如何?” 然而太后却看见,她这皇儿的视线明显是掠过了那一抹素影的。她眯了眯眼,心中想道:莫非那首极有才情的诗,是凌婉容所作? 抱着一丝纵容和些微试探之意,太后颔了首:“既然皇儿兴致高昂,那哀家就出一‘花’字,朝臣与凌家人以这‘花’字为题各自作诗,哀家和皇儿论胜负吧。” 上官谦遂转身正襟危坐,看向满座臣属,含笑道:“太后所出之题大家应该都听见了,而此次比试既然是赵爱卿提议的,那么这第一轮自然是由赵爱卿开头了。” 那赵姓官员自是喜不自胜,忙下跪领旨:“微臣遵旨。” 凌婉容瞥了一眼那年轻的赵姓官员,低声问凌倩雨道:“他是何人?” 凌倩雨有一项本领是一般人甚至于她也不能及的,那就是——识人。但凡是凌倩雨见过一面的人,或只是一幅画像,或只是听人提起该人的相貌特征行为习惯等等,凌倩雨都能毫无差错的对号入座。 此刻凌倩雨虽然退至凌家人的位置之中,却依然惊魂未定。她不曾看到对面,她夫婿卫龙那担忧的眼神,径自低着头抿酒,好消除心中的恐慌。 女人,一旦有了家庭,总会有所顾忌。或许是秉承了凌家人的传统,凌倩雨当初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只可惜嫁人生子之后,她不仅本分了许多,也胆小了许多。 “啊?”凌倩雨骤然听见凌婉容问她,茫然的抬头,眼里惊惧尚未完全消去。 凌婉容忍不住摇头,以手按住了凌倩雨的手背,轻言细语地安慰:“大姐可以放心,只要婉容还在,就绝对不会让大姐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凌倩雨突然就安心了,她怔怔地看着凌婉容,心想她运气怎么这么好,遇到一个如此聪慧又有本事的妹妹呢?她只是个平凡的小女人,并没有惊世骇俗之才,也没有勃勃之野心,所以凌家每次有事,她都没办法负起重担——从来都是小妹,替凌家解决一切麻烦。 而她,似乎越来越依赖小妹了,就好像小妹自己说的——只要小妹在,她就不会有事。也或许,不止是她,而是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凌家人。 “嗯!”半晌后,凌倩雨终于如释重负的会心一笑,重重点头表示信任。 凌婉容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坐正后再度问道:“大姐,那赵姓官员,是何人?” 凌倩雨这时才抬眼朝那正口若悬河的官员望去,只是一眼她便答道:“他叫赵翰东,是上届科考的头名状元,现任翰林院编修,颇具才干。听说皇上有意将他擢升为吏部侍郎,不过此人颇为高傲,难以和同僚和睦相处,是以皇上迟迟未下决定,似乎是想再磨练他几年。而且此人十分啰嗦,许多人暗地称他‘口水赵’。” 凌婉容轻轻点头,倒也认可上官谦的‘磨练’之意。这赵翰东的眼神太过锋芒,一看就是不知忍让之辈,大概也是因为其有真才实学之故,但在尔虞我诈的朝廷之中,这种人可不吃香。看他的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出任吏部侍郎也确实年轻了些。 这时,赵翰东已经卖弄文墨将‘花’一字引据典故了一番。大概他自己也认为够了,于是看向凌傲天,高声道:“在下不才,先作诗一首,请凌庄主指教。” 众人都松了口气,这号称‘口水赵’的状元郎终于墨迹完了,开始作诗了。 “赵大人请。”凌傲天额头冒汗,让他打架还行,但作诗……还好,他还有几个女儿可以抵挡一阵。反正凌云山庄也没有身带功名之人,输给这些文臣并不算丢脸。 当然,这只是凌傲天一个人的想法。 赵翰东轻蔑地瞥了一眼凌傲天,心中料定了凌傲天是名莽夫,而凌傲天所带的几名女眷,他更是不曾放在眼里。沉思片刻,他高声吟道:“娇媚欲滴百花间,蝶蜂飞舞无可闲。万紫千红皆陪衬,花王当属牡丹艳。” 众人微微点头,这状元郎出手就是不一样,果然是将牡丹的娇媚艳丽表现得淋漓尽致。 凌傲天偷偷瞥了一眼身旁三个女儿,见大女儿凌倩雨眼里还有残余的惊惧,心知她是不可能出手了;再见二女儿凌霜闭眼假寐,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似的,顿时知道这个女儿也靠不住;至于小女儿凌婉容——他更是不必想了,因为他深知婉容是绝对不会在人前出什么风头的。 紫竹见自家小姐不出手,一时难忍,心想小姐既然不愿出风头,那她拿小姐的诗去反击这眼高于顶的官员,小姐想必也不会责怪。 于是她便站了起来,冷哼着讽刺:“哼,不过是作诗嘛,这有何难?我虽是凌家一名小小的婢女,可我也能作诗,而且一定比你的好。” 赵翰东先是愣了愣,随后就恼羞成怒了:“就凭你这下人的身份,也敢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撒野?还不赶紧跪下请罪!” “那可就难了,因为赵大人自个儿说的——朝中文臣和凌云山庄进行文斗。我不是凌云山庄的人,难道是你赵大人府上的丫头不成?赵大人甭管我什么身份,总之我能够代表凌云山庄就行了。如果赵大人怕我赢,认输便是,凌云山庄绝对不会耻笑赵大人的。”紫竹不甘示弱地反击,让人汗颜不已。 凌婉容瞥见身旁凌倩雨目瞪口呆的模样,也偷偷擦了把汗。她绝对不是故意把紫竹教成这样的,实在是紫竹自九岁起跟着她,有样学样耳濡目染之下,不知不觉就变成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了。她如今看了紫竹的模样,才知道平日的自己有多嚣张…… “凌庄主!”赵翰东决定不与类似小人的女子计较,转而看向凌傲天瞪眼道:“这下人放肆无礼,凌庄主可真要让她出场与本官比试?” 紫竹顿时叹气:“咦?先前还是诗斗,现在就成了真正的比试了,果然世事变幻莫测啊……” “你!”赵翰东头一次遇到这么牙尖嘴利的女子,还是个小丫鬟,真是让他一时之间发作不得。 凌傲天忙打圆场道:“虽然紫竹只是我凌云山庄的一个丫鬟,不过她自小跟随小女习文,所以也能作几首诗。赵大人原谅她尚且年幼不知礼数,就让她作诗一首吧。” 凌傲天只想这荒唐的比试快点过去,哪里还管得着紫竹会不会作诗?反正他不在乎今日之输赢,他只想天下人的眼光莫要落在凌云山庄的头上,就行了。 赵翰东闻言,这才气消了些,哼声道:“好,本官就看在凌庄主的份上,让这丫鬟作一首便是。” 凌婉容看了一眼紫竹,心中有些怀疑地想着:紫竹莫不是要……偷诗吧?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紫竹念完便娇笑着道:“赵大人若说自己的诗比我这‘蝶恋花’好,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凌婉容顿时无语了,果然她是最了解紫竹的人——紫竹真的偷诗了!偷的还是她以往闲着无事时,所写下的前世绝妙诗词,而且紫竹一点也没有所谓的‘羞耻之意’。看来,今日不必谁另外出手,紫竹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了。 “你……”赵翰东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婢女竟真的有两下子,顿时脱口反驳道:“我这是七言,你也应当以七言对之。何况太后所出之题是‘花’,你这虽名为蝶恋花,却是称赞女子之诗,并未提到某种花。” 顿时有人发出唏嘘声,这似乎有点失了君子之风啊,何况对方是一个小女子。 然而紫竹却挑眉道:“有什么难的?你咏牡丹我咏梅,也只有你这庸俗之人才会喜欢牡丹那般艳丽招摇之花,却不注重花的品性。你听好了: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凌婉容头疼不已:越偷,诗越有名了…… 满座皆惊,连太后也扬起了眉,都没想到这小丫鬟竟然有着如此惊世之才。 唯有上官谦一人自斟自饮,丝毫不曾惊讶——凌婉容教出的丫鬟,又岂是等闲之辈! 第十一章:揭穿秘密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众人先品味了这诗一番,而后都在心中想着:大安素来有‘春赏牡丹冬赏梅’之说,所以春牡丹比冬寒梅,本来是没有可比之性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凌家这小丫鬟一首诗之后,他们突然觉得牡丹的确比不上寒梅了。 牡丹太张扬,记忆中的牡丹真正是奼紫嫣红的,而寒梅似乎是静悄悄绽放,在寒冬中吐露自己的芬芳。这品性比起来……寒梅要高洁得许多,何况还有白雪的衬托?难怪凌家小丫鬟说——庸俗之人才会喜欢牡丹那般艳丽招摇之花了。 仔细一比较,牡丹还真的艳俗了些,比不上寒梅的品性高洁。当然,这是从近乎拟人化的角度来欣赏两种花而言。 “朕以为这一轮……赵爱卿输了。”上官谦放下手中酒杯,眼角余光淡淡扫过那抹素影,继而侧头笑问太后道:“儿臣判凌家小丫头胜,母后以为呢?” 太后沉思了下,虽然她觉得此结果颇损赵翰东之颜面,但满朝文武都在此,谁胜谁负大家心里都有数,她也不能有失公允。于是她点头道:“就这两首诗来说,哀家也认为凌家小丫头更胜一筹。” 上官谦闻言笑了,玩味地看了憋得脸通红的赵翰东一眼,宣布结果道:“那么这第一轮,凌云山庄胜了。” “多谢太后,多谢皇上,太后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太后,皇上也是……”紫竹开心地笑,说到这里猛然停住。再一瞥见上官谦警告的眼神,她不得不瘪嘴说了下去:“天底下最好的皇上……” 才不是呢,欺负她家小姐的都是坏人,怎么可能好?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是不要惹恼这位皇上为妙。 上官谦抿了抿唇,算是满意紫竹的识时务。同时他在心里确认了一个真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太后闻言又有些乐了,这凌云山庄的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要不是这次自己六十大寿,恐怕还没办法见到凌云山庄的‘龙虎’呢。幸而凌云山庄一直老实本分守护着龙脉,从不插手大安官场商场各方之事,不然她这太后还真有点担心。 “你这小丫头真会说话,哀家倒想看看,你是否能连胜三局。”太后笑着冲紫竹说道,心里有些喜欢快嘴的紫竹了。 大安朝的比试一向是三局,胜两局为小胜,连胜三局为大胜。因此今日这文斗,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延续了这规矩,让紫竹有点开心。今天,她终于能代表凌云山庄杀杀这些人的锐气了。 最关键的是,她今日一定会替她家小姐彻底洗去那些不好听的名声。算算年纪,小姐也已经十八岁了,要是再不嫁人可怎么办呐?她还想给小姐带小少爷呢,不能让小姐就这么一直呆在小院里。即使小姐要怪她,她也顾不得了。 “我一定不让太后失望。”紫竹快速的福了福身,抬头时巧笑嫣然,全然不知她的笑容晃动了场中某个男人的心。 赵翰东紧紧的抿唇,心里突然有些讨厌这个丫鬟如此明媚的笑容。身边有男人发出低低的惊叹声,他就更加觉得不悦了——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丫鬟而已,他干嘛觉得她很好看?哼! “那老夫来出个对子,你要是对上了,老夫就认你做干女儿。”这时,太傅祝德诺走了出来,话语间还有些老人家的颤音。 紫竹呆了一下,但她立刻就想到了应对之策:“我不想对太傅大人的对子,因为我不想做太傅大人的干女儿。不过,我出一对,若太傅大人或是在场任何一个人对上了,我就当众给对出下联的人磕头。” 这狂妄的话语一出,全场哗然——小小一个丫鬟,居然不愿做当朝太傅的干女儿!而她竟然还敢反过来挑战! 凡是凌云山庄的人,都可以不用给任何人下跪,即使她只是一名丫鬟,但只要是正式入了凌云山庄的下人,就也享有这特权。但现在,她要是输了,就得给对出下联的人下跪,也算是折了凌云山庄的威风,亏她敢下这种豪赌! 祝德诺呆愣了好久,才勉强笑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你就出吧,老夫洗耳恭听。” 只有凌婉容垂了眼,掩去了那一抹好笑之意。紫竹根本不会对对子,不过紫竹脑袋瓜子确实转的快,立刻就抓住了祝德诺的语病,反将一军后掌握了主动权。虽然紫竹不会对对子,但出对子——偷还是很容易的。 她曾经和紫竹玩闹时,出过几个绝对给紫竹,想必紫竹还记得。 “那我就不客气了,请太傅大人听仔细了。”紫竹歪头想了一下,脆声说道:“我出的上联就是:上下同卡,何愁歪风不正。” 凌婉容一听就有些无言了,待会儿别人问下联是什么,紫竹又打算怎么回答?这上联,那么多风流名人都没有对出下联,更不说是尚未完全发展的大安朝中的迂腐之人了。 “上下同卡……何愁歪风不正……上下同卡……”祝德诺喃喃地念着,差不多立刻就明白了。 这上联中的‘上下’两字拼成‘卡’字,而‘歪’字又拆成‘不正’二字,且有肃清吏治的深意。若想要对上下联,实在是不易之事。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整个德寿宫都是一片寂静,文臣们都在冥思苦想,武臣们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就连太后以及皇帝上官谦,都暗暗在心中思索这下联,只可惜无一人站出来对出下联。 “时间也过了这么久了,若是没人对得出,不管第三局如何,这次文斗都算我们凌云山庄胜了。”紫竹见没人对出下联,便十分得意地说道。 终于,祝德诺一声长叹,拱手道:“连一介丫鬟都有如此才情,凌云山庄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老夫认输。” “懂得愿赌服输,太傅大人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紫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当下也没有去注意场合。 凌婉容轻咳一声,只有离她近的人才能听见,因此也没有太多人去注意这声咳嗽。 紫竹却缩了一下头,立刻打住下边的话,假装傻乎乎地道:“不像传闻中的那么令人惧怕嘛,我以为像太傅大人这么位高权重的大官,都是很欺负人的呢。” 祝德诺原本心中一紧,突然听见紫竹下文原来是这般,顿时长长的吁了口气。不过他还是很好奇的:“老夫冒昧请问姑娘一句——这下联到底是什么?” 紫竹顿了一下,心想祝德诺虽然没做什么好事,不过人倒是不差,现在称呼她一声‘姑娘’了。她虽然是凌云山庄的下人,可小姐说了——除了小姐之外,谁也没有权利欺负她。所以这会儿,她对祝德诺还生出几分好感来了。 “那要问我家小姐了,我怎么知道这下联是什么?”紫竹口快地说了出来,丝毫不觉得不妥,本来她又没想当什么才女,不过是看不过去外人欺负她的主家而已。 她这话一出口,大部分人都笑了起来。 有些人信了,觉得紫竹居然借着别人的才情来出风头,是个华而不实的姑娘;有些人没信,就觉得紫竹真是在说笑,那个丑如夜叉的凌婉容怎么可能有这般才情…… 太后却是没笑,眉头微微一皱,询问紫竹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上联,是你家小姐凌婉容出的?” “没错啊,太后。”紫竹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只是个小丫鬟,怎么可能懂得这么深奥的诗对呢?不止这个对子,先前我念的两首诗也都是小姐所作啊。” 原先在笑的人,这会儿都不笑了。紫竹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们看得很清楚——这小丫鬟虽说无礼了些,但是却不像个会说谎的人。 或许到底只有十几岁,小丫鬟的眼神很清澈,一看就知道深浅。他们先前就很不愿相信这样的小丫鬟,竟然能以文采打败这么多状元榜眼探花郎出身的文臣,现在就更是有些明白其中原委了。 太后顿时有些沉脸,声音也沉了下去:“既然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为何拿来技压群臣?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吗?!” 紫竹并没有被吓到,只眨着无辜的眼睛答道:“之前,并没有人说不可以用别人的诗作呀!况且我和小姐都是凌云山庄的人,谁都可以代替凌云山庄出战吧?小姐素来不喜欢在人前开口,我正是因为了解小姐,所以才代替小姐出面的,小姐也不会怪我。” 上官谦闻言,看了凌婉容一眼,见她真的没有什么异样表情,不禁在心里暗暗想道:莫非他之前替她出头,为难那凌倩雨,是误会了什么?或者……如紫竹丫头所说,凌婉容是不愿让别人知道她的这些事情? 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豪不起眼的凌婉容身上——那视线,想让人忽视也难。 第十二章:异样情愫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话说的真是没错。明明不想这么快被卷进漩涡,可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在与那个万人之上的尊贵男子相遇时,她已经注定了要被他看穿。 上官谦看似温和实则内敛,心中不知承袭了太后的多少精明,怎么可能看不穿她掩藏起来的真实面目?在她因生气而忍不住下毒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了,只是一直有些自欺欺人罢了。 凌婉容这么想着,人已经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再盈盈一欠:“太后、皇上,紫竹还是个孩子,也怪我平日对她太过纵容,所以她才如此放肆,请太后和皇上见谅。” 太后脸色依旧没有好转,盯着凌婉容哼声道:“紫竹还是个孩子,那么你呢?十八岁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事了。” 太后自从放手朝政以来,极少生气动怒,所以这话这语气表明凌家的欺瞒着实有些事态严重。不过今日换作其他任何人,也无法容忍这近乎耍弄的欺瞒,偏生太后还对那百鸟朝凤图以及那首诗喜欢的紧,所以就更是有些无法容忍此种欺骗了。 凌婉容抬眼看了看太后愠怒的神情,直起身子后方才以诗表情道:“美人本是无暇玉,误落风尘花草中。宁为村落无盐女,不宠无惊过一生。” 太后微怔后恍悟,瞧这出口成章的,且气质极搭,那首诗定是这凌婉容所作!只有这等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的心境,才能够吟出诸如此类震撼人心的诗句。 “世人皆知我凌婉容相貌丑陋,太后和皇上也应当略有所闻,所以平素我深居简出,从不出门也不喜与人交际。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今日紫竹出面时我没有阻止。子不教乃父之过,仆乖戾也是主之惰,今日无论受到任何处罚,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凌婉容很坦然地承认了罪行,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掉脑袋。 只要凌云山庄还守护着大安朝的龙脉,大安皇室就不会动凌家人一根手指头。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动了百鸟朝凤图手脚的人该死,不然事情怎么会暴露?待寿宴过后,她得好好问问大姐,究竟有谁在进宫之前碰过百鸟朝凤图。 太后这会儿脸色倒是逐渐和缓了,大概也是对凌婉容的处境感到有些怜惜。在她看来,若这凌婉容宠辱不惊的性子加上这才情,再配以绝世倾城的相貌,那就实在是最让人喜欢的美人了。 太后打量了凌婉容片刻,硬生生的压下了想让面前女子摘下面纱的念头,她就是觉得那双眸子太明亮了,所以忍不住想看眸子下边的美景。但她同时也知道,六年前凌婉容上街,吓吐了街上许多男子,自那之后凌婉容就再也没有上过街。 她也不想揭人伤疤,便微笑着道:“哀家也不是不讲理之人,看你也说的在情在理,哀家便不罚你家那小丫鬟了——还是个孩子便已懂得心切护主,倒也难得。好了,你把那下联说出来,然后退下吧。” 凌婉容愣了一下,顿时摇头:“太后见谅,此乃绝对,我也对不出。” “绝对?世上哪儿有对不出的对子?”太后又是一怔,她做了十几年皇后,又做了几年太后,还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对子无法对的。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十个谎来圆谎,而且要‘谎谎相扣’,不能让人找出一丝漏洞。 “太后说的是,世上无绝对。”凌婉容也觉得自己说的太绝对了,或许大安朝真的有能人呢,于是她改口道:“那这样吧,若有人能对出这个对子,我愿赏以万金,因为我自己是对不出的,所以对能够对出下联的人感到十分钦佩。” 太后闻言不禁乐了:“这倒是好笑了,你出得了上联,却对不上自己的下联。你竟然自己把自己给难倒了,哀家真是头一次看见这般好笑的事。” 凌婉容轻笑了两声,恭敬地道:“能让太后开心,这上联也算是起了它的作用了。不过我也挺开心,因为从此以后——不止我一个人为此难对伤脑筋了。” 太后呆了呆,瞬间愉悦的笑出了声来。这个凌婉容呀,真是对极了她的胃口,难怪皇儿似乎对其有些另眼相待。不过,这样的女子只能做知己,却不能更进一步。 凌婉容太聪明,也太心机,连她这个太后都看不透的人,绝对不能进宫为妃。何况凌家,也确有‘男子不得入朝为官,女子不得进宫为妃’的严明祖训。 “好好好,既然你自己都不知下联,那哀家也不难为你了,带着你的小丫鬟退下吧。”太后笑了一会儿才稍稍敛了难捺的愉悦,摆摆手道。 “多谢太后。”凌婉容说完瞥了一眼上官谦,“多谢皇上。” 说完她便收回了视线,领着一旁的紫竹回到凌云山庄众人面前,像之前一样扎进人堆就再也找不出来了。 寿宴继续着,这一回没有谁再找凌云山庄的麻烦了,因为谁都不想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何况,那个被凌婉容称为‘绝对’的对子,他们还没想出下联呢,有什么资格去找凌云山庄的麻烦? 愈近夜间,愈见歌舞升平,众人再度拾回了好心情,营造了一片欢快的气氛。虽不知真假,却也让人看着融洽,听着热闹,便没人去管这欢快气氛是真还是假了。 直到夜幕整个降临,太后感觉到了乏意,这才先回去寝殿休息了。而众臣见太后离去,也不敢再造次,等着上官谦宣布寿宴结束。 上官谦还等着凌婉容单独留下给太后‘请罪’呢,自然是很快就让张庭宣布了。见大臣们携带家眷陆续告退,他则坐在宝座上不动,看着那也没有挪动脚步的凌婉容,眼里有一丝笑意。 他敢肯定她是不喜欢见到他的,这一方面让他有点郁结在胸,另一方面却也挑起了他的征服欲。她越是不想看见他,他就越是要出现在她面前,直到她接受他为止。他可是堂堂皇帝,怎么会允许一个女子如此无视他呢? 约莫是担心上官谦会发难,紫竹在凌婉容身边有点不安分,凌婉容频频以眼色示意之后,紫竹才算是稍稍安静了点。 待殿内所有闲杂人等都离开之后,凌婉容才瞥了上官谦一眼,问道:“皇上,太后应该已经歇下了吧?不知我贸然前去请罪,会不会打扰到太后休息?” 上官谦好笑地起身,慢慢朝她走近,口中却道:“怎么在宫外称呼我‘公子’,到了这皇宫就改口了呢?” 凌婉容心里郁闷死了,这皇帝哪里还有刚开始她以为的谦谦君子之风?整个儿就一恶劣、难缠、玩弄权术的混蛋!偏偏他的身份,还让她这个守护龙脉的凌家人发作不得…… “宫外是宫外,皇上到了我的地方,我自然就是主人;而在皇宫内,皇上是主人,我又怎可喧宾夺主呢?”她巧妙的闪到紫竹身后,没让上官谦如愿以偿正对着她。 紫竹这下子挡在凌婉容身前了,也就是在上官谦面前,但她不敢跟上官谦对视,于是假装低头数蚂蚁——这是小姐教她的,不知道怎么应付的时候,就装聋作哑数地上的蚂蚁。 可是……皇宫的地面好干净,哪里有半只蚂蚁呀? 上官谦也不逼迫凌婉容,只是声音沉了下去:“这里除了我与你主仆二人之外,没有其他人。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被凌家欺负至此种地步?” “欺负?”凌婉容讶异于他的形容,这才稍稍从紫竹身后探出了头。 紫竹低着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凌云山庄里除了那位庄主夫人之外,还有谁敢欺负小姐呀?可就算是那位庄主夫人,哪一次来挑衅又能讨得半分便宜呢?最后还不是灰头土脸的离开,然后她‘顺便’‘无意’的向庄主提起,于是那位庄主夫人回庄之后又得被庄主一顿臭骂。 上官谦哼道:“凌家对世人恶意中伤你的话充耳不闻,又让你住在那般残破不堪的偏僻小院之中,而你亲手所绣的百鸟朝凤图更是被他人拿来取悦太后,若这还不算欺负,我还真不知什么算是欺负了。” 其实不光是上官谦,阎冷枫乃至于恨凌婉容入骨的上官星辰,也都这么认为。当他们知道凌婉容的蕙质兰心之后,他们同时对这娟好静秀的女子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甚至于保护欲。 或者是因为她怡然自得并无怨忿,或者是因为她的绣功乃天下一绝,又或者是她对太后的评价深得他们心。总之,连上官星辰也决定——以后他找她报仇的时候,不会做的太过分。 凌婉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心里就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丝异样。这还是除了紫竹之外、第一个为她打抱不平的人,而且是个皇帝。 原来今日寿宴之上,他百般刁难她大姐凌倩雨,竟是要为她出头…… 第十三章:教训宫中嫔妃 皇宫的夜很静,静到连衣衫被风撩起的细微之声也能清晰分辨。远处有宫灯在闪烁,一眼望去就像是黑暗中的救赎,让人想要朝那光源靠近。 但是,凌婉容和紫竹却往与宫灯相反的方向走着,因为她们要出宫。临走前上官谦要阎冷枫送她们回凌云山庄,但她们却拒绝了。大概是知道她们深藏不露的身手,因此上官谦也没有强迫,只让阎冷枫将她们送出皇宫。 “小姐……”紫竹往前瞥了瞥,见阎冷枫距离她们很远,估计听不到她说话,于是便低声对左前侧的凌婉容说道:“我觉得皇上人还不错耶。” 虽然这位皇上先前让她有些畏惧之情,不过现在,她对这位皇上已经完完全全改观了。只可惜皇上是个好皇上,却不是个好夫婿,不然她一定力劝小姐嫁给这样的男子。 “嗯?”凌婉容淡淡的应了一声,语调微提,表示询问与不解。果然还是个孩子,爱恨情仇来得快、去得更快。 紫竹压低声音道:“皇上就见了小姐一面,却肯为小姐打抱不平,这样的好皇上哪里找呀?因为凌云山庄要为皇家守护龙脉,都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我以前很不喜欢皇家人的。这次亲眼见了太后和皇上,我觉得皇家人还不错……” 不错?凌婉容在黑夜中弯唇轻笑,微微摇头。 人前是不错,但即使是这样的太后和这样的皇帝,该果决时一样不会优柔寡断。对维护他们的人,自然是恩宠有加的;对反对他们的人……只怕就没有这份‘不错’了。该杀该剐的,他们通通不会手下留情。 她穿为凌家人,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不过不管是福是祸,老天注定的绝对躲不过,就像她穿成凌家人一样。 突然想到刚刚自己在上官谦面前解释一番后,上官谦那极度不悦又有些尴尬的神情,她忍不住在心中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其实上官谦也还有可爱的一面,可惜了他是皇帝,她不想跟他有太多交集。 不知不觉已过了两条回廊,宫门口的灯似乎触手可及。前边,阎冷枫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大概是在等着身后两名脚程较慢的弱女子。 左侧的凉亭似乎有女子娇笑的声音,紫竹忍不住侧头去看,却见两个打扮得娇艳一身贵气的女子正出了凉亭,一路说笑着朝她们这边走来。 凌婉容只用眼角余光一瞥,便看出这两个女子来意不善。 这两个女子的打扮,明显就是上官谦后宫中的嫔妃,而那隐隐透出的敌意,大概是冲她和紫竹来的。哼,皇宫就是这样——这么一点风吹草动也能迅速传开。上官谦身为皇帝,不过是召见了两个宫外女子,便使得宫中嫔妃如临大敌,这些嫔妃对自己未免也太不自信了。 “别看她们,继续走。”她低声命令紫竹,拉着紫竹加快了脚步。 只可惜那两名嫔妃似乎也有点武功,见凌婉容和紫竹要避开她们,自然是不肯示弱地闪身上前来,拦住了凌婉容和紫竹的去路。 “不要惹事生非。”凌婉容低说一句,心里清楚和这些妃子作对并没有多大好处,何况她们跟上官谦并无交情,没必要弄得似乎为上官谦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一样。 紫竹也看出了两位嫔妃的挑衅之意,原本眉眼一挑就要发作,但一听凌婉容这么说,也只好忍了,但就是硬着一口气不给两位嫔妃请安。她和小姐都不是宫里人,不认得嫔妃也是正常的。 所以紫竹眨眼笑道:“两位姐姐让让路好吗?我和我家小姐赶着要回家去。” “丽妃姐姐,这贱婢叫紫竹,听说是那丑夜叉的婢女。没想到,她竟然敢叫我们姐姐,真是胆子不小呢。”其中一妃开口说道,声音温婉却恶毒无比。 紫竹眼中顿时喷出怒火,但心里却记着自家小姐的吩咐,生生将火气压了下来:“原来是两位娘娘,紫竹事先不知,请两位娘娘见谅。” “呵,辰妃妹妹年纪尚小,说话有些得罪,你们可千万不要见怪。”丽妃瞥了一眼紫竹身后的凌婉容,并没有特别在意,而后便看向紫竹温和地笑着说道。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倒是搭配的天衣无缝。只可惜丽妃的眼神,还是没有太过收敛其中的戾色,很容易让心细之人发现一些端倪。 “我家小姐怎么会见怪呢?我家小姐一向都不理会闲言碎语的,反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两位娘娘说是吧?”紫竹也有些聪明,她发觉这两个嫔妃似乎是冲着她来的,而不是她家小姐。那这种时候,她当然要用小姐当挡箭牌了。 “哼,谁不知道你故意勾引皇上?现在皇上深夜召见你,你一定很得意吧?”辰妃眼里尽是嫉妒之色,却是对着紫竹的,“不过我告诉你,就凭你这低贱的身份,太后是绝对不会让你接近皇上半步的!” 紫竹简直是无言以对,她?她勾引当今皇上?谁那么无聊造谣生事啊? 凌婉容也有点想笑的冲动,看来今天紫竹大出风头还是惹到一些人的。虽说到最后搬出了她这个小姐做挡箭牌,不过宫里头很少有人会注意她这个容貌丑陋的小姐,反而将目光注意到了活泼俏丽的紫竹身上。 “我没有勾引皇上,再说就算皇上看上了我,我也不会进宫——我要一辈子陪着我家小姐的。”紫竹说的是老实话,一点也没有反驳辰妃、激怒辰妃的意思。 但听在辰妃和丽妃的耳里,却觉得紫竹是在炫耀,甚至是在挑衅她们。听她那意思,好像是皇上看上了她,她也不会轻易的答应进宫。至少,也得让皇上破例封她为什么贵妃之类,她才会离开凌云山庄、进宫为妃。 ‘啪’! “你这个小贱人!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嚣张!”随着骂声出口,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上了紫竹的脸颊。 紫竹捂着被打偏的脸,眼里似乎隐隐有泪光浮动,心中却得意不已——死辰妃,你这次死定了! 就在巴掌落下的那一刻,一声轰隆巨响同时间响起,辰妃左边的平整大地瞬间被震开一个大洞,辰妃和丽妃则吓得尖叫着往后逃了一截距离。待两人抬头要说宫中常语‘放肆’的时候,却都被蒙着面纱的凌婉容给吓住了——她、她那是什么眼神…… 凌婉容眼神犀利而愤怒,她万万没有想到,辰妃竟然敢对凌家人动手!而她也万万没有想到,紫竹竟然因为她的命令而不曾躲开这一巴掌。 “你可知道,紫竹从九岁跟着我之后,就没有人敢再动她一根手指头?”她森冷着声音,一步一步朝辰妃走去。 什么低调,什么韬光隐晦,此刻全部都被凌婉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穿越到这异世,最贴心最疼着的一个小妹妹般的人,被人当着她的面给甩了耳光——她不替紫竹讨回个公道,她就不是凌婉容!!! 辰妃有些吓到了,眼神闪烁着瞟向那地面上的大洞。这等内力……好骇人! “那、那又怎样?本、本宫是辰妃,皇上亲、亲封的贵妃娘娘,打一个……一个下人,有什么不行的……”辰妃开始结巴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结巴成这个样子。 凌婉容有什么可怕的?她可是堂堂辰妃娘娘,父亲是堂堂右相大人,她就不信凌婉容敢把她杀了! “呵呵……很快你就会知道,你的下场是怎样了……”凌婉容不怒反笑,话音落下之际霍地伸指点住了辰妃和丽妃的穴道。 “你想干什么?”这一次,丽妃也有些变脸了,她厌恶极了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凌婉容却不理会她们二人,只慢慢侧身到一旁,冷冷地命令道:“紫竹,去把刚刚那一记耳光,给我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紫竹摸了摸火辣辣的脸,小姐懒得动手,让她出手么?好吧,打这种人也确实会脏了小姐的手,而她紫竹也不是第一次教训人了,就代替小姐教训这两个嚣张的女人吧。 “是,小姐。”于是紫竹应了,身形一晃便到了辰妃和丽妃面前,像看猎物似的上下将两人看了个遍。 “你敢打本宫?”辰妃语气有些颤抖了,偏生穴道被封,逃也逃不开。可是叫人……会不会很丢脸? 紫竹嘻嘻笑了一声,‘啪啪’两下就给了辰妃正反两个耳光,歪头问道:“现在,相信我敢了吧?” 莫说辰妃完全呆滞,就连一旁的丽妃,也心惊胆战起来了。没想到这凌家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真的敢在皇宫里动手……原先的侥幸,此刻尽数化为乌有。 “凌姑娘,这样——有些不妥吧?”不知何时,阎冷枫已然飘了过来,见紫竹真的打了辰妃两耳光,不由得蹙起了眉。他也以为凌婉容只是吓吓辰妃和丽妃的,没想到这主仆二人来真的。 凌婉容冷笑一声,眼中厉光一闪:“阎将军若是觉得不妥,那就去禀告皇上吧。不过,她们敢动我的人——就算皇上在此,我今日教训这二人也教训定了!” 那淡淡话语中透出的凌厉与霸气,令身经百战的阎冷枫,在一刹那也无法回过神来。 第十四章:皇上很偏心 深夏很难得有夜凉如水的夜晚,今晚就偏偏如此。丝丝凉风透过多重缝隙渗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就是渗入不到人的心底。 上官谦让宫女们打开了殿门,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心绪难宁,而向来内敛的他是极少如此坐立难安的。 他知道,都是那个凌婉容害的。 “皇上误会了,凌家上下对我都很好,是我自己不想出门,所以才不顾爹和大姐的反对,搬去了小院中居住……” “十三岁那年,我遣散了身边大小二十几个奴仆,独独挑选了紫竹在身边,自此不再踏出小院一步,也是我自愿的……” “至于百鸟朝凤图,是我爹为了我之前的冲动要进宫向皇上赔罪,所以我才绣了百鸟朝凤图希望能讨太后的欢心,以此使得皇上消除对凌家的芥蒂……” 那好听如夜莺般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响起,上官谦一掌拍在御案上,隐隐生着闷气。所以,由始至终都没人欺负过她,是他多管闲事强出头了! 难怪在寿宴上他刁难凌倩雨,她眼里不仅没有感激之色,反而有着隐怒。原来,在她看来,他是在刁难凌家,在故意刁难她。真是一片好心却做了坏事——他上官谦,还从来不曾这般憋屈过! 但令他感到有一丝窃喜的,是她当时眼中那抹异样。仿佛……她没料到他有这般心思似的…… 他想,这次憋屈也不全然是徒劳无功的。最起码,拉近了她和他的距离吧? 上官谦只觉得心中舒畅起来,却完全没有去细想令他感到舒畅的原因,或者说他尚未意识到他对那个甚至连面容都没见过的凌婉容,有了一丝在意。而他也完全忘了,凌婉容在世人眼中,是一个怎样声名狼藉的女子。 有时候,这种心灵、气质上的吸引,比容貌吸引来得更为深刻汹涌。美色|诱人,似乎多了一份肤浅,唯有心与心的交流,才让人刻骨铭心终身不渝。 “咳。”阎冷枫一进殿就看见上官谦这在沉思中还如此愉悦的模样,便轻咳一声引起上官谦的关注,并在心里想着:皇上很快就不会觉得愉悦了。 上官谦从思绪中被拉了出来,见是阎冷枫不由得挑眉:“我不是让你暗中跟着她们,直到她们回到小院之后再离开吗?” 这么短的时间内,谁也不会相信阎冷枫是完成了命令才返回皇宫的。上官谦当然更不会相信了,所以语气中隐隐带了一丝责备。 阎冷枫表情看不出一丝异样,语气也很平静:“凌姑娘她们尚未离开皇宫,而是半途被辰妃与丽妃拦下来了。现在的情况我也不知该如何禀告,皇上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上官谦本已褪了外袍,此时一听阎冷枫的话就立刻披上了,一边穿戴一边往外大步走去,口里不悦地道:“这两个女人是越来越放肆了,朕倒要看看她们想做什么。” ‘我’字变为‘朕’,明显是极度的不悦。阎冷枫却在心中暗道:现在不是辰妃和丽妃想要做什么了,而是凌婉容想要做什么。 上官谦和阎冷枫片刻不停地赶到了事发地点,果然不出阎冷枫所料——上官谦停下了脚步。 不过,上官谦的表情看不出丝毫之前的急切与不悦,深沉莫测的让人有点意外。如果换作平时,这位皇上应该首先喊‘住手’两个字。 辰妃两眼含泪,嘴角泛出血丝,两边脸颊已经高高的红肿了起来,若蒙上双眼还真像猪头脸。丽妃倒没有挨打,就是也吓的脸色很是发白,生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她。唯一值得人称赞的,是这两个女人都没有尖叫。但初步估计,她们也是觉得被人看到会很丢脸,怕以后在宫里混不下去了吧。 凌婉容一脸平静的站在旁边,眼神有些幽远,不知在看什么或是在想什么。总之,紫竹在做的事情,她似乎没有看到,也似乎不打算喝止。 紫竹看到上官谦来了,连忙就低头闪到凌婉容身后去了。嘿嘿,她看出这位皇上对她家小姐似乎有点另眼相待,她只好寻求小姐庇护了。至于她自己……呜,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小姐之外,她就怕这位皇上…… 上官谦看着凌婉容依旧没有动的背影,头疼的闭了闭眼。说实话,这样胆大包天偏偏又有着真本事的女子,世间难寻。而他一向礼贤下士,即使她是女儿身,他依旧不愿折了她的傲气。 但她今日所做之事实在是…… 慢慢走过去,他低头对上了凌婉容那幽远的视线:“为什么动手?” 凌婉容这时才发觉,上官谦真是高大。这么近距离的一比较,她便注意到他最少也有一米八五以上的个子,相对于她不足一米六五的娇小,果然是气势压人。 “她先打我家紫竹的。”她撇撇嘴,眼里有一丝心疼,但软绵的语气竟像是在撒娇。 上官谦心中顿时有点激动,她没像上次一样冷冰冰的表现她的傲气!而是近乎撒娇的向他解释了!说不清为什么这么激动和高兴,但他确确实实连那一点头疼的感觉都顾不上了。 凌婉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难道是因为他没有喝斥她,而是先问清事情的缘由,所以她不知不觉就在他面前露出真性情了? 她连忙咳了几声,清清嗓子后正经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一向是如此的,皇上也应该清楚。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总得讲一个‘理’字,辰妃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我家紫竹,我不过是让紫竹还回去罢了。” 上官谦看了看紫竹也红肿起来的脸,对她的说法表示心有戚戚。但再一看辰妃的猪头脸,他又头疼了。要还回去,也就还一巴掌算了,打成这样……让他这皇帝都不好帮她说话。 凌婉容稍稍一想,便懂得上官谦的为难了。辰妃刚刚一直哭着说不会放过她们,她也从辰妃口中知道了辰妃的后台——原来辰妃的父亲是右相林步赢。 视线扫过急欲哭诉但却无法动弹的辰妃,凌婉容神情微冷地道:“其实辰妃若不提到我凌家守护龙脉一事,我不会让紫竹出手教训她的。” 紫竹立刻明白了她家小姐的意思,连忙添油加醋地附和道:“是啊是啊,本来我只想还她两耳光就算了,谁知道辰妃却说凌家人打着守护龙脉的幌子欺世盗名,小姐这才决定教训她。皇上请想啊,凌家可是大安开国皇帝亲自选中的龙脉守护族,怎么能容辰妃如此玷污呢?那不是把开国皇帝也骂进去了嘛……” 凌婉容却没再多提,拉过紫竹便冲上官谦微微点了点头:“辰妃的事情,我自会去向右相大人解释,皇上也不必为难了。眼下夜色已深,皇上早点歇息吧,我们告退了。” 她素手一扬,两道劲风袭向动弹不得的辰妃和丽妃,遂大步往前走去,不想去看两位娇滴滴的妃嫔在帝王怀里哭诉的恶心一幕。 果然,身后传来了辰妃那刻意装委屈的哭诉声:“皇上……她骂臣妾胸大无脑……还说皇上是瞎了眼才看上臣妾的……” 上官谦猛地咳嗽起来,胸、胸大无脑……亏她想得出。 紫竹跟在凌婉容身边,‘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那是她骂的,可也是小姐有一回忍不住了骂一个白痴女人的,所以她就拿来现卖了。 凌婉容喉咙里也好像被噎住一样,想笑又笑不出。这个辰妃,还真敢原封不动把这话拿去向上官谦告状,果然是‘胸大无脑’。 一直看着那两个娇小的身影越走越远而后消失不见,上官谦才瞥了一眼极度想投入他怀中但却没那个胆量的辰妃,冷哼道:“朕不管你在后宫如何兴风作浪,但凌家人——你最好少惹!连朕和太后都要对凌家人礼遇三分,你辰妃……” 上官谦没说完,转身大步离去,一句安慰也不曾有。 丽妃连忙福身:“臣妾恭送皇上。”她心下在暗暗庆幸:幸好出手的不是她,幸好她也识时务的不曾开口骂那凌婉容,否则此时丢脸丢到家的人就是她丽妃了。皇上方才瞥向辰妃的那种厌恶眼神,可真是让人从头凉到脚啊…… 辰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配上那红肿就更显得丑陋不堪了。凌家,凌家有什么了不起?既没有当官的也没有经商的,难道还能大过她的右相爹爹吗?她不信!她一定要让那个凌婉容好看! 还有,还有那个敢打她几十个耳光的贱婢! 阎冷枫面无表情地转身跟上了上官谦的脚步,并不为凌婉容或是辰妃担心。如果凌婉容没什么本事,被辰妃背后的家族势力给扳倒,那只能怪她太过张扬,太不懂得忍让。如果凌婉容有足够的本事应付一切,那么辰妃也只有自认倒霉。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能者居上。而无能者——只能被踩在脚下。 第十五章:不打自招 凌婉容和紫竹回到小院时已是三更时分,紫竹本想立刻烧水伺候凌婉容睡下,但却看见凌婉容四下张望,并且拿着一颗夜明珠、沿着小院周围慢慢的走——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紫竹忙走了过去,也顺着她的视线在四周寻找,口里问道:“小姐掉了什么呀?我也帮小姐一块儿找吧。” 凌婉容笑了几声,才一边留心一边说道:“不是我掉了东西,而是梁上君子掉了东西。虽然不知道这位梁上君子掉了什么,但雁过留痕,只要仔细找就一定能找到。” 梁上君子?紫竹歪头皱眉思索,小姐是说小院进了贼?咦?什么时候? 不过紫竹一向把凌婉容的话当作圣旨,因此尽管心中疑惑,却很快放下了思考的念头,认真在四周找了起来。她想,既然小姐这么说了,那小院就一定进来过贼,也一定掉了东西。 两个娇小的身影就在黑夜中这么寻找着,夜明珠的光芒被那双素手遮去了不少,但仍然可以清晰的看见光芒所照射的地方。大名鼎鼎的夜明珠,此刻却被异世穿来的凌婉容当作了手电筒,若是夜明珠有灵性,一定会觉得很憋屈。 “唔……”突然,凌婉容轻‘唔’一声停住脚步,而后弯腰拾了一个东西在手中。 紫竹忙凑过去看:“小姐发现什么了?” 凌婉容已经站起身来,见紫竹眼里的好奇和探究,便把手掌摊开来,笑道:“梁上君子必然还会再度造访的,到时候紫竹就故意把这东西掉在地上。你看谁的表情最奇怪,那我们小院里的秘密就是谁偷听了去的。” 紫竹看着白皙手掌中的金钥匙,忍不住‘哇’了一声,眼神熠熠发光。 “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接过金钥匙,仔细的看了几眼后,下了结论:“这应该是那位小王爷的金钥匙!” 凌婉容点点头,赞同地道:“应该没错,听说这位小王爷最喜欢收集战利品,每一次成功整蛊一个人,就会从那人身上拿到一样宝贝,收藏在一个金库之中。这把金钥匙,大概就是打开金库的钥匙吧。” 紫竹不淑女的叉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姐上次给那小王爷下了毒,以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等他再来的时候,我就用这金钥匙逗他,看不把他给急死了去!” 凌婉容敲了一下她的头,提醒道:“以你的道行,只怕也只能欺负他一时。到时候做过分了引起他的记恨,可别怪你家小姐到时候不帮你。” 紫竹缩缩头,吐舌道:“小姐放心吧,我不会太过分的,我只急急他就行了。”说着,她以一根红绳将金钥匙穿了起来,明晃晃地挂在了腰间。 然后紫竹突然就瞪大了眼,怪叫道:“哎呀!难怪皇上会知道那幅百鸟朝凤图的秘密呢,原来是小王爷偷听了我和小姐的对话,然后就去告诉给了皇上。” 凌婉容笑笑,收起了夜明珠,转身往屋里走去。一天的疲累,她也想休息了。 “小姐,百鸟朝凤图上漏掉的那一针,是不是也是小王爷做的手脚啊?”紫竹追在后边,继续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怪叫。 凌婉容却没打算理她,下定决心要让她自己想明白。 “小姐,不对呀!以那小王爷的个性来说,要是被他做成功了,他一定会得意洋洋的,可寿宴上我并没有见到小王爷露出很得意的表情。所以说,这件事情不是小王爷做的。那么……肯定是皇上派人做的!”紫竹继续追在后边不停的问,“小姐,是不是这样啊?是不是这样啊……” 凌婉容已经和衣躺在软塌上小眠了,心里则想道:不是这样,又还是怎样呢?上官谦自己都表明此种意思了,他是因为看不过去她被凌倩雨欺负,所以才故意在寿宴上刁难凌倩雨的。 而她现在找到了物证……也就是说,上官谦是为了要让凌倩雨在补绣图时露出马脚,所以才派人破坏了百鸟朝凤图。 凌婉容心里头又开始有点异样的感觉了,压根就没再去注意紫竹的唠叨询问。 ****** ****** 清晨的鸟鸣刚刚响起,凌婉容就一跃而起,彻底去除了眼底的惺忪。她一向如此,有要事在身时是绝对不会赖床的。 她利索的穿衣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了。看了看铜镜中不怎么起眼的女子,她轻轻一笑,摘了浅青色的面纱。 就只在这一刹那间,铜镜立刻有生命起来。微微反光的镜面,不甚清晰地映出了一张真正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来。那如倾如诉的一双汪汪水眸,那比月牙儿更弯更整齐的一对秀眉,那吹弹可破似玉无暇的冰肌玉肤,那嫣红小巧透着迷人光泽的弯弯朱唇,无一不让人甘愿将一切奉献给它们的女主人。 凌婉容不得不承认,原先的凌婉容刻意将自己弄丑,并出门吓吐了那些男人,搞的自己声名狼藉,是有着绝对的先见之明的。 如果凌家小女儿一开始就以仙姿玉貌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么凌云山庄恐怕就逃不脱卷入漩涡的命运了——不止是为了争夺凌婉容这个美人儿,更是为了获悉流传许久的凌云山庄中的一个大秘密。 而那以后,不论任何人发现了凌婉容的秘密,凌婉容可以说当年只是患了某种疾病,这样便不算得是欺骗世人。凌婉容甚至可以说自己从未照过镜子——因为丑所以不敢。 现在她成了凌婉容,她也不必担心任何人因为见到了她的容貌而起觊觎之心。一句‘从前我丑如夜叉时你在哪里’,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男人给阻挡在凌家大门外。除了那种极度不要脸的男人,一般人恐怕都没脸上凌云山庄提亲。 “小姐,小姐……” 紫竹的声音传来,凌婉容立刻将先前准备好的白色面纱戴在了脸上,若无其事地继续梳着长长的头发。她不是不相信紫竹,而是太相信紫竹了——相信紫竹一定会迫不及待向世人炫耀,免得世人再说那些难听的话语。 房门被推开了,紫竹端着热水进了房来,一见凌婉容起了床便露出笑容:“我就说小姐房间里有动静嘛,猜到小姐可能起床了,所以我就来伺候小姐梳洗了。” “真乖。”凌婉容轻笑,不吝惜的赞美。最开始她是说‘谢谢’的,谁知当时才九岁的紫竹立刻就瘪嘴哭了,说她把她当了外人。于是,后来她就改为赞美而非道谢了。 紫竹嘻嘻一笑,很受用的上前将巾帕沾湿又拧干,递给了凌婉容。 一如既往那般,凌婉容并没有摘下面纱,而是小心的掀起面纱拭脸。不过见到紫竹有些心疼的眼神,她笑了,一边将巾帕还给紫竹一边说道:“紫竹又心疼什么了?我不是说过我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吗?” “小姐如此蕙质兰心,是世人看不见小姐的好。如果小姐有一副美若天仙的容貌,那小姐就不必受这么多委屈了……”紫竹说着说着又红了眼,她替小姐不值。 凌婉容不作声了,直到洗漱完毕,她才对紫竹说道:“紫竹,帮我梳头,今天梳个好看点的吧。” 紫竹一听就抬起了红红的眼,这才发觉凌婉容今天有一点不同,‘咦’了一声后她讶然惊呼:“啊哦,小姐今天换了白色的面纱!”好清新,好脱俗!这么看去似乎不是平时羞于见人的小姐了,而是不想让倾国容颜被人瞧见的小姐。 凌婉容轻笑:“快点梳头,我们还要去丞相府呢。” 紫竹这时才想起来,她家小姐昨天答应了皇帝——要去右相府上说清和辰妃之间的恩怨呢!于是她把嘴嘟了起来,不怎么高兴地说道:“小姐说过凌云山庄是给大安朝守护龙脉的,所以不必惧怕任何人,那我们又为什么要去给那个辰妃的丞相父亲请罪呢?” “不是请罪,而是施压。”凌婉容那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红唇微微勾了勾,语气是令人舒服的轻柔,但又透着一股震慑力:“我们去压一压这右相大人的气焰,也好让当今皇上不至于因为我们女人间的争斗,而在朝堂上遇到棘手的事。” 紫竹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啊,小姐的意思是说,皇上没有替辰妃出头,所以右相要把这笔帐算在皇上头上?” 凌婉容轻点了下头,又似乎有些叹惋:“一如宫门深似海,不是每个受到皇帝宠幸的女人……都可以随心所欲的……” 后宫嫔妃往往是皇帝用来平衡朝中权势的棋子,嫔妃身后的家族势力越大,也就代表着皇帝对她越不真心,可惜辰妃完全不懂这个道理。不过话说回来了,辰妃倒不是因为别的目的而接近上官谦的——辰妃看上官谦的眼神,完全是小女人陷入爱情沼泽时的模样。 “可是小姐为什么要帮皇上?难道小姐想要进宫……”紫竹惊呼,刚拿在手中的梳子也掉在了地上。 凌婉容几乎是立刻反驳:“紫竹你胡说什么?!我早跟你说过了——宁为平民妻,不为富人妾!我怎么会有那种念头?!” 紫竹呆了呆,小姐干嘛反应那么大? 她只是想知道,小姐是不是打算进宫扩张凌云山庄的势力啊…… 第十六章:右相的闭门羹 凌婉容早上在紫竹面前闹了个大乌龙,以至于她一路都有些无语。她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但下意识地就是很排斥和上官谦的关系。 唔,看来她真的无法接受——封建社会男子三妻四妾的现象啊…… 虽然上官谦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帝,对她也几番忍让,更是为她打抱不平,可是一想到他就是三妻四妾的最佳典范,她实在无法对他产生多少好感。 而紫竹也在心里纳闷儿了:小姐后来得知她问的是凌云山庄势力的事儿,虽然神色无恙的给她解释了遍,说是凌云山庄的势力不会扩张到皇宫和朝廷中去——但她怎么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呢? 记得有一次庄主带了位公子过来,而小姐就是看了那公子一眼,那公子就慌不择路的跑了。后来那公子逢人就说凌家小女儿看上他了,差点就要强迫他娶妻。庄主气的要揍人,小姐却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己,甚至都没去教训那公子。 然而这一次…… 啊!紫竹顿时在心中暗叫不好:难道小姐真的对当今皇上有好感了?回想这几日所发生的事,还真有这么一点苗头呢!皇上对小姐好,甚至帮小姐出头,而小姐感动是很自然的事了,由而产生好感……再喜欢…… 不行不行,小姐的性格进了宫肯定受欺负,而且宫里比小院更不自由。再说了,小姐一旦进宫嫁给皇上,那就不能算是凌家人了,见到太后皇上都要下跪的。她这心高气傲的小姐,哪儿能是给人下跪的主儿? “小姐还是招赘的好……”紫竹自言自语地道,突见在她前边的凌婉容转过头来了,顿时吓得捂住了嘴。哎呀,怎么说出口了? 凌婉容和紫竹在一起呆了这么久,哪能不明白紫竹心里在想什么?顿时她便又好气又好笑:“那紫竹说说看,我该招谁呢?差的我不要,好的不要我,这可有点难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不怎么好受。先前她就已经很失态了,同样的错误她怎么会犯第二次?所以往后不管谁再提起这件事,她都不会再大动肝火了。 紫竹见凌婉容没有生气,才小心翼翼放下捂住嘴的手,小声说道:“缘分是天定的,小姐一定不会孤独终身的。” 其实紫竹想说的是,就算那个入赘的姑爷不是人中之龙,但也许是天注定的姻缘,所以她家小姐可以把眼光放低一些,接受老天的安排算了。然而凌婉容却听得心中一动,豁然开朗——缘分的确是天注定的,她又何必庸人自扰?待红烛滴泪喜服裹身之时,一切自然见分晓。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会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走吧,再晚恐怕就要吃闭门羹了。”凌婉容微微一笑,迈着轻盈的步子往右相林步赢的府邸走去。 凌婉容今日一身淡黄夹莹白轻纱裙,发鬓也被紫竹梳得十分符合大家小姐的风范,脸庞上是轻盈白洁的面纱,鬓上插了几只价钱不菲的玉钗,增添得她整个人绝尘脱俗,仿佛画中仙一般。 因为凌婉容和紫竹没有坐轿的原因,路边行人频频回头观看,心中猜测这是哪家的俏丽小姐出门了。此时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举手投足透着优雅高贵的凌婉容身上,并没有人去注意她身后的紫竹,便也没有发觉这个打扮极为精致的女子,就是那声名狼藉的凌家小女儿凌婉容。 直到众人痴痴的看了半晌之后,突然有人叫了出来:“哎呀那不是凌云山庄的丫鬟,紫竹吗?那她前边那个就是……啊!” 众人顿时捶胸顿足:他们竟然看着凌婉容痴痴呆呆了这么久!天哪,万一被凌婉容给看上了,可不得了! 顿时,凌婉容和紫竹周围的人作鸟兽散,片刻间就已经干干净净了。 紫竹气得捋起袖子要去教训人,然而凌婉容却拉住了她,眨眼笑道:“紫竹你瞧,一下子就干净了,你家小姐果然厉害。” 呃?紫竹呆了呆,火气慢慢平了下来。倒着一想也没错,刚刚她还在思考,怎么把这些围观的人给轰走呢,她们都快没路可走了。现在不就好了么?不用赶,他们自己就全滚蛋了。 尽管如此,紫竹还是哼了一声:“哼!小姐举世无双的好,岂是这些凡夫俗子能够懂得的?小姐别理他们,我们走。” 凌婉容笑了笑,这才转身往近在咫尺的右相府走去。 大安朝设有左右丞相,左丞相陈慕余是当今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因此对太后那是忠诚无比。而右丞相林步赢是先皇的人,虽然太后掌权之后也还算顺从,但有心人还是知道他的脾气——不怎么喜欢大安朝落在女人的手里。 自从新皇登基并且亲政之后,林步赢对太后才算是真正的有了佩服之意,对新皇上官谦则报以非常重的期望。他甚至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林落辰,嫁给了上官谦做贵妃。 谁都知道林步赢十分疼爱这个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的小女儿,所以林落辰一进宫就被册封为皇贵妃,地位仅次于还没出现的皇后,而朝中不少和林步赢关系好的大臣也纷纷倒向新皇上官谦一边。 凌婉容正是因为掌握了林步赢的全部资料,所以她根本不用思考就知道:林步赢一定会因为昨日皇宫里的事情,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但若在此之前好好晓以大义并且施压,林步赢还不至于糊涂到不知变通的地步。 没什么意外地,右相府的守门侍卫一听来人是凌云山庄的凌婉容,立刻就把脸拉得老长,并没有进去通报的意思。 “小姐,他们太过分了!哪儿有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紫竹气得浑身直颤,恨不得立刻撒出一把毒粉把这些人给毒死。 她快气死了!凌云山庄守护着龙脉,就等于是守护着大安朝。要是没有凌云山庄几百年来的忠心耿耿,大安朝还在吗?这些所谓的高官,还可以高枕无忧享受荣华富贵吗?现在凌云山庄的人上门,他们居然敢拒之门外!真是狼心狗肺! 凌婉容却早已料到林步赢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所以并不生气,只是用那双含笑的明眸看着紫竹问道:“紫竹,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紫竹一愣,顿时瘪嘴:“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有心思玩游戏啊?” 但紫竹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听凌婉容的。凌婉容便拉了她的手,转身走到离右相府十来丈的地方站定。然后,她纵身到路边一棵树上伸手折下两根较粗的枝杈,飘然落地后便以内力集于掌中,将枝杈上多余的枝叶尽数削去,枝杈便成了木棍。 相府门口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这个丑夜叉想做什么。但碍于这两个女子远在离相府十来丈的地方,他们也不好过去撵赶,只得静观其变。 “小姐?”紫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肯定她家小姐又在想什么办法整人了。 凌婉容将其中一根木棍递给紫竹,眨眨大眼道:“看见地上的小石子没?我们来比赛,看谁打进相府的小石子多。” 说着,凌婉容已经挥出了第一棍,完全是打高尔夫球的标准姿势。优雅从容、自信中又透着洒脱,动作一气呵成让人移不开视线。而那小石子,则凝聚了暗劲飞往相府内,最终落在相府正殿的屋顶上。 紫竹顿时哈哈笑了两声:“小姐别得意,我的功夫可也不是盖的。”小姐真是聪明,这下子看那老乌龟还怎么缩在相府里不见客! 手起棍击石子飞,紫竹也依样画葫芦将地上的石子打入了相府,依然是落在正殿屋顶,但内力却刚刚好,没有伤到相府的一草一木一瓦。她当然不笨,知道要是把相府给破坏了,林步赢是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的,那今天来此的计划就泡汤了。 于是凌婉容和紫竹,便你一棍我一棍的,在相府侍卫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兴致盎然地比起赛来。而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太后和皇上最宠爱的小王爷上官星辰,居然‘碰巧’路过,看见凌婉容和紫竹在玩,于是也加入了这个‘石子游戏’。 上官星辰当然不是碰巧路过的,他是专程去找凌婉容算账的,不过他没想到凌婉容居然不在小院里。他问了人之后,才一路跟来了右相府。 守门们这下子不敢不通报了,一个领头的急忙就奔入相府之中,向他们相爷禀告这令人敢怒不敢言的情况去了。而林步赢一听见小王爷也到了,连忙就出府亲自相迎。 “不知小王爷驾到,老臣有失远迎,请小王爷恕罪。”林步赢看也没看凌婉容和紫竹二人,径直就对那玩得不亦乐乎的上官星辰行礼。 凌婉容便和紫竹对视着会心一笑,上官星辰这一次帮了她们不少忙呢! 第十七章:不是请罪是施压 相府正厅内,除了那低头数着小石子的上官星辰、以及眉目含笑美眸平静的凌婉容之外,其他人的神情都显得有些凝重。 林步赢向上官星辰行礼之后,上官星辰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问凌婉容:“你要去哪儿?” 当凌婉容回答上官星辰说‘要去丞相府数谁的石子多’时,上官星辰立刻拉了她和紫竹二人往丞相府里走去:“本王也要去数,本王不会输给你们二人的。” 结果……林步赢就悲剧了,凌婉容和紫竹则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丞相府,而且托上官星辰的福——还被招待了两杯好茶。 上官星辰终于数完了石子,扬头便兴高采烈地说道:“本王赢了!你们二人加起来的石子数量还没有本王多呢!” 紫竹在心里冷嗤:得意什么呀?那不是小姐和她为了进丞相府,故意让他的吗? 凌婉容却不温不火地道:“小王爷威名赫赫,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输给小王爷,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上官星辰顿时把身子坐直了,像极了被夸奖的小小狗。半晌后他才觉得不对劲——不对啊,他上官星辰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呢。那凌婉容是在讽刺他? “小王爷惩治的是恶霸,所以那些恶霸贪官自然是对小王爷恨之入骨了。可京城的善良百姓,却是对小王爷赞口不绝的。”凌婉容徐徐把话说完,也免得上官星辰在这时候拆她的台。 不过,她说的有一部分确实是实情。京城中人,虽然绝大多数将上官星辰看作小孩子,但上官星辰偶尔做的事情的确有益于百姓。所以,感激他的人也不少,只是不敢靠他太近免得遭殃而已。 总而言之,上官星辰这人亦正亦邪——有时做的事情让人拍手称快,有时也会做一些让人咬牙切齿的事情。譬如说……他曾经一夜之间剃光了京城最大酒楼中掌柜、伙计等人的眉毛,而原因只是这家酒楼中有一名酒,‘乌梅酒’。他说乌梅乌梅,当然要‘无眉’了。 “是吗?这样啊……”上官星辰虽说顽劣,可孩子心性毕竟没有失去,还是喜欢听人夸奖他的。他想了想之后,放下了手中石子,很认真地说道:“那本王以后就专门挑恶霸整,这样百姓们就会更喜欢本王了,以后不管走到哪里,一定都有人认得本王。” 凌婉容轻笑,就算如此,百姓也不敢靠近他。一来是因为他的王爷身份,二来也着实怕被他整死。 上官星辰对于凌婉容今日的服贴表示很满意,于是随口问道:“你来相府做什么?” 而这个时候,上官星辰才发觉今天的凌婉容……似乎有点和以前看到的凌婉容不一样。多了一份高雅,也更让人想窥探她面纱下的容颜。虽说世人都不想看见她,她也是因为貌丑才戴面纱的,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或许事实真相不是这样的。 上官星辰的心性并不坏,只是从小被身边人宠着,所以才十分顽劣。也或许,只是因为孤独和寂寞。他心中尚且留着一份纯真,因此想事情便也简单直接,能看透其他人所不能看透的事。 “小王爷有所不知,昨日我和右相大人的千金,也就是当今的辰妃娘娘,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为了不使皇上夹在中间难做,所以我今日特地来向右相大人说明一切。”凌婉容含笑说道,字里行间没有一丝愧疚之意。 没等上官星辰开口,林步赢霍地一甩袍袖,厉声道:“大胆女子!你未免太不将老夫看在眼里了!” “哦?”凌婉容视线微移,看向恼怒的林步赢笑问道:“我如何不将右相大人看在眼里了?” 林步赢冷声道:“你说的倒是轻描淡写,只不过辰妃娘娘至今卧床不起,绝不是‘不愉快’这么简单。本来老夫以为你今日是登门请罪来了,谁知你竟如此狂妄,那么老夫这丞相府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 凌婉容手掌一翻,一粒莹白如玉的药丸便出现在林步赢眼前:“如果丞相大人是为此事而烦恼,那么我绝对可以为丞相大人分忧。此药乃我亲手所制,服下后立刻能够消肿去痛,与正常人无异。” “哈哈哈……”林步赢大笑三声,继而目光冷冽:“你将老夫当成三岁稚儿?万一这是毒药,老夫找谁赔女儿去?” 凌婉容也不恼,只道:“小王爷在这里,难道我还敢拿毒药害人不成?何况我凌云山庄向来低调,绝对不会介入朝廷纷争之中,害死辰妃娘娘对我、对我凌云山庄没有半点好处,我何苦为之?不过……若丞相大人忍心看辰妃娘娘继续卧床,坚持不肯收下,那我也只好收回这份心意了。” 说着,她便要收回手掌,眼中不起一丝波澜。 林步赢只犹豫了一下,立刻伸手阻止她道:“等等!” “丞相大人改变主意了?”凌婉容心里叹息——他不想收,她还不想送呢。这药丸她身上向来只带十粒,而每年也只能制出十粒,给那个刁蛮的辰妃吃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浪费。 林步赢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便伸手将那粒药丸取走了。 这凌婉容说的也有道理,小王爷在这里,她绝对不会傻到当着小王爷的面送给他一颗毒药。再说了,凌云山庄向来不插手朝堂江湖之事,确实没有任何动机害他的女儿。 其实他也知道自家女儿性格刁蛮,兴许这次的事情真是女儿先挑起的,但他潜意识里还是相信了女儿的一面之词。所以这凌婉容上门时,他才拒之门外——也是有些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多谢丞相大人信任。”凌婉容笑着谢过,却只停了一秒便声音冷了下去:“我凌云山庄虽然从不过问朝堂江湖之事,但也绝非欺世盗名、仗势欺人、蛮不讲理之辈。” 上官星辰几次欲插嘴,都苦于没有机会,而现在他是不想插嘴了。他觉得很好奇,这个凌婉容既然不是来赔罪的,那她打算怎么摆平和辰妃之间所谓的‘不愉快’? 虽然他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想想也知道是辰妃那个白痴女人和凌婉容对上了,而且有些严重,不然林步赢不会说辰妃卧床不起。 这时候,林步赢也是一怔——凌婉容这话里头,似乎有点威胁警告之意? “我凌婉容向来不在乎自己声名甚至性命,但唯独对身边人十分爱护。”凌婉容一瞬不瞬地盯住林步赢,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口中缓缓说道:“辰妃娘娘对我凌婉容动手,我或许不予计较,但辰妃娘娘动了我身边的人,我却是无法容忍。” 身边人?林步赢看了一眼那紫竹,果然是发现她一边脸颊上有一些痕迹。虽然可能是以药去除了疼痛及红肿,不过仍然可以看出,那是被人掌掴所致。 难道,是他女儿先动手打了凌婉容身边这婢女? “丞相大人应该听说过‘药王谷’吧?”凌婉容优雅地拢了一下耳边垂发,云淡风轻地说道:“婉容不才,正是药王唯一的女弟子。” 什么?! 林步赢一下子站起身来,震惊的看着凌婉容。 药王谷,让多少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神秘之地。现任谷主乃是刚满四十岁的药无痕,世人称之为‘药王’。他曾以一人之力,在一夜之间将江湖中十大顶尖高手给毒倒,并将这十人捆在了一块儿,整整三天三夜后才放了这十名高手。 药王之所以为药王,是因为他不仅医术高超,而且毒术之精湛也是当世难寻。没人知道他武功有多高,因为他从不照江湖规矩行事,任何人想要挑战他,他都会以毒攻之,根本不与人正面交手。 如此脾气怪异的人,居然会收下凌婉容这个丑夜叉女弟子,实在是个怪人! 凌婉容看着他震惊的神情,目光敛去了些冷光,转而笑道:“丞相大人在朝中也算得上是个好官,所以我凌云山庄并不想与丞相大人为敌。或许再过不久,凌云山庄会遇上大麻烦,而丞相大人最好不要卷入这是非中来。否则……我不介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她的身份早晚是会暴露的,而且不管凌云山庄有多么强大,那个秘密都足以让世人忘却害怕的前赴后继。所以,她选择坦然告诉林步赢,望他不要逼她将林家卷入这个深渊之中。否则到时候,别说是林步赢,就算是她凌婉容,也无法阻止事态的失控发展。 “你……你……”林步赢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她话里的威胁之意太明显了,可又似乎是善意的忠告,让他不知该如何应付。 凌云山庄会遇上大麻烦?这个连太后皇上辰妃丞相都没有一丝惧怕的凌婉容,居然会说凌云山庄会遇上大麻烦?他又有点心惊——难道大安朝会发生什么大事?可到底……是什么大事? 难道是…… 林步赢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震惊了。 第十八章:诱引小王爷 走在回小院的路上,上官星辰怎么想也想不通,爱女如命的林步赢如何会轻易的放过凌婉容,最后甚至是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融洽交谈。 “喂,你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上官星辰伸手去拉凌婉容的衣袖,却被她轻巧的躲过。 凌婉容好心的告诉他:“不要随便碰我的衣服,有时候可能有毒。” 当然是骗他的,她又不是怪物,怎么会给衣服上也放毒?这么说,不过是让他以后不敢随便动手动脚罢了。虽说他在她眼里只是个小屁孩,不过大安朝和中国古代类似,男女界限十分严格,她怕传出她迷惑小王爷的谣言啊。紫竹已经深受其害了,她可不愿再成为其中一员。 上官星辰领教过她毒药的厉害,顿时就缩回手没敢再碰她。一想到上次被她整的浑身奇痒又挠不着的事情,他又恨得牙痒痒,心想总要寻个机会报复回来。 “你还没告诉本王呢,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还是锲而不舍的追问她。 紫竹忍不住说道:“小姐那是在暗示右相大人,如果他要在辰妃这件事情上再作文章的话,那么等凌云山庄遇到大麻烦的时候,小姐也会把林家拖下水的。” 不是说小王爷很聪明的吗?怎么她越看越觉得他笨啊?她估计,这小王爷只有在整人的时候,才会显得特别聪明。至于其他正事上面嘛……恐怕这也是他只有名号而没有实权的原因——鬼才会把正事给这种王爷处理! “切,也只有林步赢那种白痴才会相信。”上官星辰顿时翻白眼,这算什么丞相嘛,要是他才不会被人这么轻易威胁。 凌婉容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无认真地道:“是真的。”上官星辰不明白,是因为上官星辰从来没有关心过‘整人’以外的事,而林步赢则不同。林步赢身为右相,哪儿能不知几件大安朝的大事? 这次秘密外泄的事情,全因她那位‘娘’口风不紧,一时传了出去。而这个‘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凌云山庄,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就她目前收到的消息,江湖中已经有风吹草动了,相信一定有人趁机将这消息传了出去,好坐收渔翁之利。不过,她若让他们得逞,那就不是凌婉容。 林步赢知道这件事情能够在大安朝掀起多大的浪,所以他绝对不敢冒险把林家押进去。一个弄不好,林家从此就败了。所以他就算知道她是在威胁他,他也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怎么会不自量力去威胁堂堂丞相? “那凌云山庄会遇到什么大麻烦?”上官星辰高傲的扬头,挑眉道:“说出来给本王听听,就算本王帮不了,还有皇兄呢!” 凌婉容冷笑一声:“谁也压不下这件事,只能事在人为,尽最大努力压下来。” 说完,她便抬脚进了小院之中。 “拽什么拽……”上官星辰咕哝,突然想起他今天来的目的,于是又露出狡黠的笑容跟进了小院之中。 上官星辰首先看到的就是焕然一新的小院,而那片狼藉的园地已经被翻整过了,似乎种了一些和之前一样的药草,但都没有从土里冒出头。 “你又种了什么?怎么一点也看不到的样子?”他托腮,眼珠子转个不停。 紫竹去泡茶了,凌婉容坐在石桌前。听见上官星辰问话,她淡淡地答道:“一些药草而已,要小心照料,明年或许会长出来。照料不好的话,或许就长不出来了。” 言下之意——上回你们毁的,就是我辛辛苦苦照料许久才长出来的药草。 “喔……”上官星辰长长的‘喔’了一声,压根没理解凌婉容话里的隐含之意,只是悄悄从袖口里放出了一些东西。 凌婉容突然没听到上官星辰说话了,不由得抬头去看,却见到他的小动作——再一看他放出的东西,唇角便弯了起来,还轻轻的摇了摇头。 “哎呀!怎么这小院里有老鼠和蟑螂啊?还不赶快……”上官星辰的假装惊呼没有表演完毕,他硬生生的吞下了后边的话,看着园地里的老鼠蟑螂目瞪口呆。 一阵香风迎面扑来,他一抬头,见凌婉容正眉目含笑的看着他。他不禁脸一红,真倒霉,被抓了个现形儿…… “忘了跟小王爷说了,我这园地里种的药草,对症下药则可解毒,但若无事碰触便会中毒。”凌婉容看着上官星辰越来越红的小脸,刻意的问了一句:“所以请问小王爷——我这小院里,怎么可能出现老鼠和蟑螂呢?” 上官星辰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本、本王怎么知道?” 这时紫竹端着茶水出来了,他赶紧跑到石桌前坐下,如见到救星似的和紫竹聊起天来,直让紫竹莫名其妙。 凌婉容回头望了望那四五只死老鼠和死蟑螂,摇了摇头也去石桌前坐下品茶,吩咐道:“紫竹,去给那几只老鼠蟑螂解毒,然后找个远些的地方埋了。” 老鼠蟑螂既然染了毒,就不能随意丢弃了,必须得先解毒再埋了去。不然害到无辜的人,可就不好了。 “啊?老鼠和蟑螂?”紫竹先是张大了嘴巴表示惊愕,但她再一注意到上官星辰的表情,登时就明白了。 气呼呼地故意把金钥匙弄得叮当响,然后又故意掉在地上,她看了上官星辰一眼就弯腰去捡:“是,小姐,我把钥匙捡起来就去处理。” 上官星辰眼睛都瞪直了:那不是他到处寻找都没找到的小金库钥匙吗?怎么会在紫竹身上?啊啊,肯定是那天他和皇兄他们一同来偷听墙角时掉落的…… “紫竹,那个钥匙……”他忙不迭地起身,围着紫竹开始‘打听’。 “抱歉。”紫竹打断他的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小王爷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说完紫竹就闪身去园地里处理老鼠和蟑螂的尸体了,看得上官星辰又是一阵惊愕——这紫竹怎么跟她家小姐一样怪?平常女子看到老鼠和蟑螂就尖叫不已,她们两个不但不怕,还敢用手去捉…… “小王爷,请坐吧。”凌婉容看见上官星辰的急切和惊讶,心里偷笑不已。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看来她和紫竹就是这位小王爷的克星了。 “噢,噢,好……”上官星辰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堂堂王爷,居然半夜偷听墙角的,所以他只好按捺了心中的急切,依凌婉容之言坐了下来。而他心中则在想着,如何能不动声色把那钥匙给找回来。 凌婉容故作不知他心思的说道:“说起刚刚紫竹掉落的那把金钥匙,还真是让我有些奇怪呢。” “嗯?怎么个奇怪法?”上官星辰正愁不知如何提起呢,一听她主动提起立刻就喜上眉梢了。 “呵……”凌婉容轻笑着表示无奈:“紫竹向来没跟男人有过什么来往,却突然对这把金钥匙十分宝贝。昨日我再三逼问,她才支支吾吾地说她是替一个神秘人保管的,而那神秘人答应她三日之后用一朵镶有‘竹’字的金牡丹,来换回这把金钥匙。” 上官星辰傻了眼:“啊?”怎么会这样?难道金钥匙不是紫竹在小院里捡的,而是另有其人? “其实,那朵金牡丹是在翠玉阁特地打造的,是我送给紫竹的生日礼物,所以镶有一个紫竹的‘竹’字。想必是紫竹不小心被人用这金钥匙换了去,紫竹怕我生气,所以不敢告诉我。她一定是想三日之后就能拿回那朵金牡丹,所以就不必告诉我了。”凌婉容继续撒着弥天大谎,眼里却一片澄净清澈。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有点奇怪呢,那个人为什么要把金钥匙放在紫竹手里呢?”上官星辰有点心动了,可还是想不通这一点。 凌婉容想了想,很认真地道:“我初步估计,金钥匙是那人偷的,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放在了紫竹身上。我和紫竹一向深居简出,就算有人追查,也绝对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的。等风声过了,那人再换回金钥匙,就天衣无缝了。” 对呀!一定是这样!上官星辰暗暗心喜,又有些担心,忙问道:“那你们会不会报官?” “我们凌云山庄从来不管闲事,无论这金钥匙有什么秘密,我们都不会过问的。只要三日之后那人真的用金牡丹交换,金钥匙我们原物奉还就是。”凌婉容优雅的端起茶杯轻抿,瞥了一眼他急切的小脸后说道。 上官星辰顿时笑了:“对,本王也这么认为。如果他不来交换,那你们再把金钥匙交给官府就是了。” “嗯,我是这么决定的。”凌婉容轻笑着附和,心中说不出的愉悦。 上官星辰没等紫竹回来,就起身说道:“本王要去皇宫向太后请安了,本王先走了。” 凌婉容也起身,欠身道:“小王爷慢走,我就不送了。” 看着上官星辰急着离开的身影,凌婉容眯眼勾了勾唇角——小狐狸,上钩了。 第十九章:皇帝将军也落网 京城里的几条街道,被昨夜的小雨滋润了一遍,从石板缝中冒出头的桀骜青苔,有些让人惧于滑倒。阳光慢慢洒向大地,温暖的令人忍不住闭眼。 一个神态举止均有些野性的美少年,抬起了右手在阳光下灿烂的笑。他那微翘的尾指上,吊着一朵以红丝线穿过的牡丹,然而那牡丹却是金色的,明显是纯金打造。 想当然,这位手持金牡丹的美少年,就是即将悲剧的小王爷——上官星辰。 上官星辰刚刚在金银铺里打造了一朵金牡丹,上面被金银师傅刻了个‘竹’字,完全跟当初凌婉容让金银师傅打造的一模一样。他压根不知他寻了许久才寻到的金银师傅,根本就是凌婉容的人…… 而他此刻拿到了打造好的金牡丹,正准备去引紫竹出小院,换回那把金钥匙。于是他将金牡丹藏入了袖中,闪身到了一处僻静的巷角,利索的换了装束并且给自己蒙上了头巾面纱,完全看不出半点王爷的贵气了。 这情景被跟踪他而来的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同时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啊?皇……”上官星辰被吓了一跳,刚要出手教训拦住他去路的人,却在看见那两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之后,放弃了出手的念头并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两人,自然是皇帝上官谦、以及大将军阎冷枫了。 上官谦皱着眉上下打量上官星辰一身奇怪的打扮,不悦地问道:“星辰,你打扮成这样又要做什么?” 那个特意加重的‘又’字,明显表示出上官谦对上官星辰的头痛。当然,同时感到头痛的还有阎冷枫,毕竟这位小王爷每次惹了事,总是他这个倒霉的将军去收拾残局。 上官星辰睁着明亮的小鹿眼睛,在另外两人以为他会大呼小叫的时候,他却压低了声音:“我现在要去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皇兄千万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不然我们皇室可就再没有什么声誉可言了。” “哦?”上官谦挑眉,明显表示怀疑:“一向只知吃喝玩乐的小王爷……居然也关心起皇室声誉来了?” 上官星辰顿时不满了:“皇兄难道忘了上一次我们去偷听墙角的事了吗?要是传扬出去,我们还怎么在朝中立足啊?” 一听跟凌婉容有关,上官谦顿时对阎冷枫使了个眼色,阎冷枫遂抓住了上官星辰一直藏藏掖掖的右手,一抖,便有一朵金牡丹掉了出来。阎冷枫自是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而上官星辰也一声惊呼后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摔碎。 “这是什么?”阎冷枫蹙眉打量了手中的金牡丹一会儿,摇摇头递给了上官谦。他是一点也看不出其中的玄妙,除了那个‘竹’字似乎有点勾起他某种想象之外。 上官星辰见瞒不过去,只好坦白了:“那个……其实就是我那把从不离身的金钥匙,上次落在小院里了。原本是被贼人给偷了,谁知道现在又被那个叫‘紫竹’的丫鬟给拿到了,所以我要去把金钥匙换回来。不然,她们万一知道我曾经在小院偷听过她们说话,我岂不是会被当成贼吗?” 阎冷枫觉得有些蹊跷,见上官谦也是一脸深思,便再问道:“可拿回金钥匙,跟这朵金牡丹又有什么关系?” “这朵金牡丹就是紫竹的啊,只有用金牡丹才能换回紫竹手里的金钥匙。”上官星辰自己本身就没有怀疑,因此说的也是理直气壮,很坦然的模样。 上官谦想了想,虽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奇怪之处,但却没有往深处去想。他看向阎冷枫,见阎冷枫也是摇了摇头,便将金牡丹还给了上官星辰。 他微微笑了笑,拍了一下上官星辰的肩:“我就奇怪星辰怎么关心起皇室声誉来了,却原来只是为了拿回自己的心爱之物,呵……” “才、才不是……”上官星辰脸涨红了,同时有些委屈,他的确是关心皇室声誉啊,不然他直接表明身份找紫竹拿回金钥匙就好了嘛,皇兄真是…… “好吧,为了防止其中有诈,我和冷枫陪你走一趟。”上官谦说完见上官星辰一脸着急,便安抚道:“放心,我和冷枫在暗处,免得你性子太单纯被人骗了。” 当然,上官谦绝对不会承认,他其实也是顺路——他本来就打算去小院找凌婉容的。这几日以来,他总是念念不忘那让他心境平和心情愉悦的女子,今日实在是无法忍耐,便带着阎冷枫微服出宫了。 上官星辰一听他们只在暗处,立刻就放下心来,露出了笑颜:“谢谢皇兄,那我先去小院引紫竹出来,皇兄千万别暴露我的身份就行。” 上官谦不置可否的耸了一下肩,算是默许。 上官星辰便重新将金牡丹塞入袖中,踏着较为上乘的轻功前往小院找紫竹去了。 “皇上,我这心里头怎么总觉得……”阎冷枫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向来直觉灵敏的他却又嗅不出一丝危险的味道,只是觉得整件事情都很怪。 上官谦知道阎冷枫素来小心谨慎,便道:“我们跟上去看看就行了,万一有事也不怕星辰吃亏。” 这倒是,就凭他和皇上的武功,一般人绝对不是敌手。想到此,阎冷枫便点了点头,遂跟上官谦一同施展轻功往小院而去。 ****** ****** 一如既往安静的小院中,凌婉容提着一个药壶,正给园地里尚未完全冒头的药草浇着药水。她所种的珍奇药草,均来自于药王谷,所种的方法也跟常人不一样。譬如说——药王谷有一味能助女人怀孕的药草,要浇灌人血才能够生存下去。 紫竹本在一旁学艺,但突然间,她竖起了耳朵,听着那似乎就在小院外不远处的哨声,表情慢慢凝重起来。 这似乎是……江湖中惯见的唤人引伴之手法啊? 凌婉容的手顿了一下,嘴角微微弯起。她侧头对紫竹道:“紫竹,你先出去见客吧,我稍后就去。”说完她继续往园地里浇药水,不过手速是明显加快了一些。 “啊?噢……”紫竹先茫然而后顿悟,莫非吹哨之人是来找小姐的?于是她没怎么犹豫就跃出了小院院墙,循着那哨声的方向而去。 紫竹很快就找到了吹哨的人,而她只瞥了一眼过去便认出来人的真实身份,并且有啼笑皆非的感觉——站在她面前的应该是那位小王爷,上官星辰。虽然那套黑色的夜行衣从头到脚把他整个人包裹住了,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她还是认出了他。 因为,那双眼睛所流露出的光华实在太过璀璨,犹如小鹿一般亮晶晶的,很少有男人拥有这么一双眼睛。 她环抱起双手,好笑地问道:“尊驾大白天的穿着夜行衣,莫非是怕别人不知道你要作奸犯科么?” 上官星辰窒了一下,他也不想穿成这样,但他不是怕被她们认出来么?而且……拿走金牡丹的那个人就是穿着夜行衣,他怕紫竹不相信他嘛! 他不想拖延时间,便故意粗声粗气地喝道:“我今天是来交换东西的,金牡丹给你,金钥匙还给我!” 看着上官星辰扬起了手中那朵金灿灿的金牡丹,紫竹恍然大悟——难怪小姐让她先出来见客呢,原来早就知道吹哨的人是上官星辰了呀! 虽然不知道金牡丹和金钥匙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不过紫竹隐约猜到可能跟她家小姐有关,于是咯咯地娇笑道:“可是我突然不想换了,怎么办呢?” “换不换是我说了算的,你不换也得换!”上官星辰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这下子听见紫竹说不换了,顿时就出手朝紫竹腰间的金钥匙闪电般袭去,看来是要硬抢。 “哎呀,光天化日之下身穿夜行衣的人,果然是要作奸犯科的……”紫竹一边娇笑一边躲闪,身法倒是矫健灵活无比,看来这几年没少跟着凌婉容刻苦习武。 上官星辰闻言更急了,一边担心紫竹发现他的身份,一边又急于抢回金钥匙,因此攻势瞬间就凌厉了起来。原本犹如打闹般的抢夺,变成了高手过招的激斗。 而在紫竹使出浑身解数与上官星辰打斗之时,暗处的上官谦和阎冷枫都是眼神一厉——两人均看出紫竹的武功并不在上官星辰之下。 上官星辰虽然性子顽劣不务正业,但对武功一直有着十分的热忱,因此从小就没将武功给落下。时至如今十八岁的年纪,上官星辰在大安朝里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而紫竹一个小小的丫鬟竟能跟他打成平手,不得不让人感觉震惊。 因为上官星辰久攻不下,上官谦和阎冷枫不得不暗中相助,同时以内劲弹出一颗小石子,直攻紫竹肩下两个穴道。他们倒是无意伤紫竹,只不过想帮上官星辰将紫竹的穴道给封住,好让上官星辰拿了金钥匙尽快走人。 然而这时候,一声柔柔的叹息突然顺风而来,让人脸红耳赤:“这世道呀,三个大男人怎么能联手欺负一名弱女子呢……” 一袭白影飘然落在紫竹与上官星辰之间,素手翻转间已然分开激斗的两人,而那暗中朝紫竹袭来的两颗小石子也在瞬间砰然碎裂开来。 在场几人心中同时惊叹:好俊的功夫! 第二十章:小王爷的大胆猜测 清风抚过,卷了一地的细尘,白裳面纱更是随风微晃,片刻后才静了下来。 立于紫竹身旁的凌婉容,一身白色衣裳衬托得她整个人素净典雅,微挽的秀发更显她端庄静秀。而那似笑非笑的弯弯凤眼,则是仿佛将暗处那两人已经看透一般,令人有些无地自容。 “你、你……”上官星辰犹然感觉虎口发麻,震惊于这个不起眼女子的武功竟然如此深不可测。他甚至怀疑,普天之下还有几人是她的对手。 “小王爷,其实梁上君子并不可耻,可耻的是知错不改,且无意承担。”凌婉容澄清的眸子里有着一丝笑意,而她的措词虽厉,语气却很明显没有嘲讽之意。 上官星辰呆住了,梁上君子?她……她不是不知道吗?怎么……怎么现在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 “冷枫,我们似乎又落入她的圈套了。”上官谦无奈地拍了拍阎冷枫的肩膀,率先掠出了阴影处。 阎冷枫此刻才明白自己的直觉没有错,看来这个凌婉容给小王爷下了个套,还轻而易举的让他和皇上也被卷了进来,结果被凌婉容当场确定——上次偷听墙角的梁上君子就是他们三人。 看见上官谦和阎冷枫现身,凌婉容微微颔首:“三位请进来说话吧。”说完她便转身往小院内走去,步履轻盈身姿曼妙。 紫竹嘻嘻一笑,刻意的摇了摇腰身,把那金钥匙和腰间的玉佩撞得清脆直响,然后也一扭头跟上了凌婉容的脚步。 上官星辰鼓起了腮帮子,恨恨地盯着前方的主仆二人,咬牙切齿地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上当了!根本没有什么贼人、也没有什么金牡丹!凌婉容在骗他! 同坐一条船的阎冷枫,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很是‘同情’的拍了拍上官星辰的肩膀,无声的表示着安慰——他早说小王爷不是凌婉容的对手了,小王爷却偏偏不死心,这次连他和皇上也被卷进来了。 上官谦轻咳一声,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两人各自一眼,遂迈步走向那陈旧的小院,心里则在想着金牡丹一事的前因后果。虽然大概已经明白凌婉容设了套,不过,他还是想听听凌婉容怎么说。 须臾,上官谦等人已经身处小院之中。院内唯一的那张石桌上,四杯清茶上了桌,淡淡香气随着微风徐徐入鼻,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上官星辰好奇地俯头观看茶杯中的殷红茶叶,孩子心性使他一时忘了和面前女子的恩怨,忍不住问道:“凌婉容,你这是什么茶叶?怎么本王从来没看见过?” 凌婉容闻言,眼里笑意浓烈起来,却淡淡答道:“我师承药王谷,因此身边尽是药王谷中之物,这茶叶自是不例外。此茶名为‘血乌茶’,是以蛇之胆液、蜈蚣之毒汁、雄蝎之精、蜘蛛之腺毒、以及蟾蜍之血……” “呕……” 上官星辰扶着石桌边缘,一声干呕打断了凌婉容的介绍,虚弱的连连摆手道:“别说了……本王绝对不喝……” 上官谦和阎冷枫脸色倒是没什么异样,毕竟有几个行走江湖之人,不曾见过一些毒物呢?不过药王谷用五大毒物来养茶,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用‘药’至精。要知道,这五种毒物稍稍用之不慎,就能令人立刻暴毙,何况是要喝下肚的茶水? “是吗?”凌婉容轻笑:“血乌茶最初虽然是剧毒之物,不过经过我以药调理,如今已成为强身健体、养精蓄气、治阴虚阳盛的上等药茶,且味道堪称天下一绝。小王爷不能品尝,真是太可惜了……” 一边遗憾,她一边端起了茶杯轻抿一口,接着便眼角微扬,露出诱人至极的餍足之态。 味道堪称天下一绝?这形容立刻引起了上官谦的兴趣,便也端了茶杯欲饮。 “皇上。”阎冷枫按住了上官谦的右手,眼底是谨慎和不赞同之意。 凌婉容轻扫一眼,继续悠哉品茗,不曾露出不悦的神态,也更不曾有丝毫开口澄清的意思。皇帝嘛,总会对入口之物小心谨慎,这是历代以来的规矩。而她呢……不稀罕这些人的信任,也不会有表忠心的想法。 不过凌婉容虽是不甚介意,她身边的紫竹却瞬间拉长了脸,并从鼻子里重重冷哼出声,表明了她内心对几个男人深深的轻蔑与不屑。 上官谦轻摇了一下头,便震开了阎冷枫的手,继而眯眼轻品血乌茶,看得阎冷枫是一阵心惊。 至于上官星辰,则是不甘心又有些畏惧的看着上官谦,极想知道那恐怖的茶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阵阵徐风扫过之时,上官谦不负众望的睁了眼,赞不绝口:“扑鼻醇美诱人,入口则清香甘冽,留在舌尖的茶韵散布四肢百骸,令人顿觉通体舒泰,恍若飘飘欲仙——果然是天下难寻的好茶!” 紫竹登时展颜,内心对这位年轻的皇帝又增添了几分好感:“皇上圣明,我倒是知道这茶是世间极品,可就是形容不出心中的感觉,皇上这番评价令我好生佩服。” 说着她转头冲凌婉容幸灾乐祸地笑:“小姐呀小姐,从前我和小姐打的赌,可算是小姐输了呀……” 她第一次喝这血乌茶的时候,苦于找不到适合的语句来形容而被小姐笑话,于是她便与小姐打赌:倘若有男子能品出此茶的妙处,又能以最贴切的语句形容品茶之感,小姐就嫁那人为妻。若是小姐不喜欢那人呢,就以同样的语句还回去,得到那人的赞赏才可免于下嫁。 “咳咳,咳咳咳……” 上官谦捏着手中白瓷杯,不明就以地看着眼神略有些闪烁的凌婉容,见她握拳至唇边连咳数声、似乎要阻止紫竹往下说似的,不禁对她们的赌约感到了一丝好奇:“怎么?你们主仆二人的赌约——不能让我们知道么?” 紫竹‘噗哧’一声便笑了:“皇上,这个赌的确不能让皇上知道,不然小姐可要羞到闺房里去不肯出来了。” “到底……”上官谦刚挑眉,凌婉容立刻截断了他的话:“皇上的话道尽此茶妙处,我突然也想到几句话,忍不住要卖弄一下了。” 上官谦闻言,便也忍住了继续探究的念头,笑着颔首等她开口。 凌婉容松了口气,遂说道:“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为了免于落个下嫁的悲剧下场,她也只好借鉴茶中圣贤卢同的七碗茶诗了。 “嗯,不错。”上官谦只是点头,眼中有精芒一闪而过。看紫竹那幸灾乐祸的笑容,以及凌婉容急欲跳转话题的神态,他敢肯定这主仆二人的赌约和他有关。不过,凌婉容不愿说,看来他此时也是打听不出什么的。 凌婉容怔了一下,心知上官谦这‘不错’二字是故意有所保留了。但她眼中很快便染上了笑意,微掀眼皮看向紫竹道:“愿赌服输,此赌到此为止。” “皇上只说不错……”紫竹瞥见凌婉容眼里那抹警告,顿时吐吐舌头没再往下说。好吧,‘不错’也算是赞赏的词儿,她就不为难小姐了,免得小姐真嫁给皇上。 凌婉容没再继续跟紫竹纠结在打赌一事上,她伸手一勾,便将紫竹腰间那把金钥匙给勾了过来。再转过头时,她见面前三个男人同时有些不自在了,便不由得弯起了红唇。就这心性来说,倒算是三个值得结交的人,可惜他们的身份…… “原物奉还,只希望皇上下次莫要再自作主张了,有些事并不是眼睛所看到的那样。”她将金钥匙推到石桌中间,含笑说道。 上官星辰立刻伸手把金钥匙抢了过来,生怕凌婉容反悔似的。见到她有些戏谑的眼神,他脸一红,顿时大着胆子问道:“凌婉容,你敢不敢把面纱摘下来?” 凌婉容笑容一僵,眼中不由自主有了些冷意。这还是第一个——敢当着她的面要求她摘下面纱的人。 “星辰,不得无礼!”上官谦也沉下了脸,他深知容颜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么重要,或者凌婉容正是因为脸有残缺、性子才如此怪异的。 “是她自己说的嘛,她说有些事并不是眼睛所看到的那样,那她也不一定就是我们眼睛所看到的丑夜叉。我早就怀疑她根本不是丑夜叉了,有哪个丑夜叉的眼睛会这么美啊?”上官星辰心性纯真,根本就是凭直觉猜测,说话时也不会想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然而,就是这份纯真的心性,才足以看清复杂表面的简单实质。所以上官星辰这话一出口,上官谦、阎冷枫甚至包括紫竹在内,都是瞬间一怔。 “小姐……” 连紫竹都已经开始怀疑,更不提上官谦和阎冷枫了。 四道或惊或喜或期待的目光,同时投在了凌婉容身上,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变化。 第二十一章:天子也有恶趣味 小院中是死一般的寂静,石桌前五人几乎同时敛去了气息,呼吸声几乎不可闻见。一阵劲风适时的吹来,似乎想要掀开那道白色的面纱,一窥佳人容颜。 就在这时,上官星辰的身子轻微摇晃了一下,而他身旁的阎冷枫发觉了异样,立刻伸手托住他的背增援内劲。两股气流在空中无声的进行着对抗,上官星辰的额头上逐渐冒出了细汗。 “婉容。”上官谦面色不改,亲昵的语气中夹杂着些微责备。 凌婉容心神一凛,顿时撤了内劲,面纱下的脸颊及耳垂隐隐觉得有些发烫。她将手放在了石桌下头,不自觉地紧紧交握,口里则斥道:“皇上自重,我没有允许过皇上这么叫我。” 这个死色帝! 依照大安朝的规矩,女子闺名不能被除开嫡亲以外的男子叫出口,否则就表示那男子对那女子有意。上官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闺名,岂不是故意…… 而上官星辰得到凌婉容的率先撤力,则大大的喘了口气,浑身都是说不出的如释重负。从此刻开始,他决定再也不要去惹这个药王的嫡传女弟子了。 其实吧……凌婉容的性子还不错,会用药又会用毒,最重要的是武功如此卓绝,他要是攀上了她,以后惹是生非可就不用愁没人善后了。 上官星辰一边擦汗,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凌婉容,脸上的笑容突然璀璨起来,直让凌婉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婉容此刻摘下面纱,不论美丑,我都以贵妃之礼迎娶,如何?”上官谦看着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美丽凤眼,脱口便将刚刚在脑海中闪过的念头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不止凌婉容目光一滞、上官星辰惊呼出声、紫竹大张檀口、阎冷枫震惊侧望,连上官谦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类似于封赏的话来? 不应该,一向内敛的他,不应该啊…… 过了好一会儿,凌婉容才垂眸没再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上官谦。心里那种熟悉的异样感又徐徐升了起来,让她有些憎恶,因此她的语气也转冷了:“我凌婉容福泽浅薄,担不起皇上如此厚爱。面纱我是不会摘的,皇上方才这话,我也会当作没听到过。” 这不咸不淡甚至带着讽刺微嘲的话一出口,石桌四周的气压骤然降低了。空气也似乎有些稀薄,让人闷着一口气,喘不出来。 上官谦到底是帝王,被这语气一激,脸色顿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对他来说,这还是生平头一次失控,而他失控的对象,却对他的恩赐丝毫不领情。 见气氛很是压抑,紫竹连忙打圆场:“皇上,凌家早有祖训,男不得入朝为官,女不得入朝为妃,小姐向来孝顺庄主,是绝对不会做出有违祖训之事的。” 上官谦这才颔了颔首,脸色稍霁。 紫竹见打圆场有效,便又继续说道:“前日在宫中与辰妃娘娘、丽妃娘娘发生摩擦之事,皇上也见到了。小姐生性高傲,只怕小姐入了宫,皇上会很头疼呢。” 对此种说法,阎冷枫深表心有戚戚,后宫不宁必然会影响朝堂,大安朝现在可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上官谦笑了:“这倒是真的,要不是你主仆二人去了一趟右相府,我必有麻烦事,现在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微服出宫了。” 紫竹的打圆场之意,上官谦岂会看不出?但他顺着台阶而下,一来是不想和凌婉容交恶,二来也是为了另外一件他现在想知道的事。 “其实最重要的,是小姐曾经发过毒誓——宁为平民妻,不为富人妾。所以,小姐是绝对不会入宫为妃的。”紫竹有意将这事说出来,目的便是要让上官谦死了这条心。 经过上官星辰一针见血的挑明之后,紫竹心里也想了很多可疑之处。譬如说她家小姐的肤如凝脂,还有吃饭时偶尔可见的嫣红唇瓣,如珠落玉盘的天籁之音,等等等等。这些,难道真是一个丑陋的女子所能拥有的? 所以,她不能让这个皇帝对她家小姐起心思。如果小姐真是貌若天仙,那么配以这样的蕙质兰心,所嫁之人绝对不能是平庸之辈! 虽然皇帝身份尊贵、立于万万人之上,但她却不以为小姐能与其他女人共夫、并对自己的丈夫卑躬屈膝,所以小姐的良人绝对不会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宁为平民妻,不为富人妾?”上官谦挑眉,眼里非但没有惊讶,反而更加增添了探究之色。 他重复了一遍此誓言,兴味的看向沉默了半天的凌婉容,却是对着紫竹打趣道:“这么说来,我若是执意要娶你家小姐,就得立你家小姐为后了?” 紫竹呆住了,不……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是不是把她家小姐推入火坑啦? “紫竹没说清楚,皇上或许没懂这十个字的真正意思。”凌婉容此时已经定下心来,神情语气也趋于平常:“这十个字并非是说我觊觎那个正室的位置,而是说——我所嫁之人,只能有我一个妻子。” “哇!好贪心!你这是犯了七出之罪呢!”上官星辰头一个瞪大眼惊叫起来,但却一脸的喜欢。他也是这么想的,干嘛要娶那么多麻烦回家啊?娶一个看得顺眼的,就可以了。 阎冷枫心中一动,他身边……倒还没有女人…… 但阎冷枫望了一眼上官谦,心里好不容易被挑起的热情又熄了下去。如果凌婉容真的是个美人,那么绝对轮不到他来娶。 凌婉容却没有去跟这些古代大男人讨论‘男女平等’的问题,只笑道:“正因为犯了七出之罪,所以没有男人会容忍,而我也压根就没打算嫁人。” 上官谦拍桌笑道:“你这女人,摆明了就是给我难题,你明知我有……”突然顿住,不对,他也可以算作没有女人的。虽然他碰过女人,但绝对不是后宫里的那些嫔妃。 不过她说的是‘只有她一个妻子’,这个界限,可是很难分辨的。 上官谦心里一琢磨之后,又有些莞尔:他这是在做什么?莫非还真打算封她为后吗? “本王还没有娶妻,也没有侍妾,不如……”上官星辰贼兮兮地笑,极尽暧昧地眨眼道:“不如你把面纱摘下来,本王娶你做王妃怎么样?” “哦?小王爷这个提议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不过小王爷要先想清楚——倘若小王爷看了我的脸,那么不管我是美是丑,小王爷这一生都不能反悔了。而且小王爷以后若是金屋藏娇,我一定会让小王爷付出此生难忘的代价。”凌婉容抬眼一笑,作势便要去解脸上面纱。相较于上官谦之前那个重磅炸弹,凌婉容这回显得平静了许多,还有心思逗弄上官星辰了。 “那个,等一下……”上官星辰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被她这么一恐吓便六神无主了。他虽然有八成把握认为凌婉容不会丑到哪里去,但万一老天爷跟他开玩笑,凌婉容确确实实是个丑夜叉呢?那他岂不是……岂不是这辈子都要跟丑夜叉一起生活了? 凌婉容秀眉一挑:“不娶了?” 她倒是看穿了上官星辰这个王爷,他并非那种嫌贫爱富以貌取人的人,不过对于他这种顽童心性的人来说——娶一个貌丑无比的王妃,是对他的折磨。因为他还是个纯净的孩子,自然下意识地就喜欢美丽的事物。 对他来说,和一个貌丑的女子做朋友可以,娶回家却是不行。 上官星辰讪讪的笑,也不作声,但见她垂手放弃了摘面纱的念头,心里瞬间松了好大一口气。 气氛又开始沉寂下来,似乎一时之间都找不到了新话题。 “紫竹,我们待会儿是否要去凌云山庄?”凌婉容打破这种沉寂,侧头看向紫竹问道。本来是下午才去的,不过这几个男人丝毫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她不得不委婉赶人了。 紫竹愣了一下,忙点头答道:“是的,小姐,今天是夫人的四十岁寿辰。” 上官谦却恍若未闻主仆二人的对话,径直说道:“婉容,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给星辰设了个怎样的套呢。”亲昵的称呼依旧没变,而他看着凌婉容刻意压抑的眼神,感觉很是愉悦。 凌婉容握拳,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忍耐忍耐:他是皇帝嘛,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当初雍正不是还叫自己的亲弟弟阿其那、赛斯黑么?所以上官谦没叫她一声‘丑夜叉’,已经很‘仁慈’了。 “婉容,你怎么了?是否有哪里不舒服?”上官谦犹然不知一般,进一步试图挑起她的怒火。她刻意装出的疏离与冷漠,他不喜欢,所以一定要让她破功。她越不喜欢他这么叫她,他偏偏要这么叫她,他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我看见你就浑身不舒服!凌婉容咬住唇,起身欠了欠身表示告辞,便一个闪身晃入她的房间之内。 谁料在她关门之际,另一条几乎与她速度不相上下的人影——也晃了进来。 “滚出去!”她杏眼圆睁,心底怒气彻底被点燃。她的房间,还不曾有外人进来过! 第二十二章:谦谦君子是条狼! 放眼整个大安朝中,恐怕还没有人敢对皇帝说出‘滚出去’这三个字,然而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滚?”上官谦却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她杏眼圆睁的模样煞是俏丽好看。他体内的恶质因子突然都冒上来了,他一步步朝她走近:“母后教了我很多,唯独没有教我如何‘滚’,不若……婉容教我一下?” 凌婉容面纱下的脸又是一热,奇怪了,她怎么会顺着他的话——想到‘滚床单’这三个字?不妙,他太能够影响她的情绪了,难道她…… “我、我刚刚只是一时情急,但这是女子闺房,皇上不应该进来。”她攸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暗自平复那莫名其妙的感觉,并不断告诫自己不可以对这个皇帝产生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她最后的下场,一定是失身又失心。 “婉容如此博学多才,莫非没听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么?”上官谦绕过她的肩,侧头到了她脸颊边,距离近的几乎能够将气息喷在她脸上。 凌婉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弹跳开来:“你、你出去……” 凌婉容穿越前是商界泰山的千金,虽然她利用网络成立了一个情报组织,但她只是发号施令以及负责筹备资金,家教甚严的她根本不可能去跟陌生男人接触。一直到她十五岁时穿越到大安朝,生活了五年她也不曾接触过男子,因此对上官谦的靠近是羞愤及惊慌的。 她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有好感,穿越前没有穿越后更没有。然而上官谦的出现,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两世为人头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觉。 然而凌婉容越是惊慌,上官谦就越是兴趣盎然,喜欢极了这种看她淡然面具脱落的感觉。所以他瞬间找到了对付凌婉容的办法,却也没往深处想过——向来不喜欢女人靠近的他,为什么会想要主动靠近眼前这个女子。 上官谦或许明白他是喜欢凌婉容的,但绝对没有想过跟‘爱’有关。身份的差异、立场的不同,以及他对‘爱’的从未尝试,使得他不会轻易联想到这个字。 “我发觉,婉容很怕我靠近……”上官谦眉眼间有一丝令人跳脚的恶劣,他无所避讳地将面前的女子收拢在了两臂之间。 凌婉容不得不往后缩,以免他和她的脸相互碰到,然而她很快发现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她被他逼至桌边了,所以她越往后靠去,他就越前逼近,倒像是男上女下的亲吻姿势了。 房门外传来打斗声,她立刻转移话题:“你快让开!外边打起来了!” 上官谦竖耳聆听了下,遂即轻快的一笑:“想必是紫竹要进房勤主,而星辰和冷枫他们阻拦了她。你放心,冷枫知道分寸,不会伤了紫竹的。” 凌婉容顿时被他打败,愠怒地道:“我是让你放开我,难道你真想我对你出手吗?”其实,她不确定她能打过他,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没办法探出他内力的深浅。要么他不会武功,要么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所以她才探不出来。 但很显然,他属于后者。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能对他人提起。”上官谦按捺住想一把扯下她面纱的冲动,只目不转睛地尽量窥探一些她面纱下的秘密。 “你快说,说完放开我。”天知道,凌婉容用了多么大的功夫,才没有让理智被愤怒冲走。 上官谦有些邪气地笑道:“我知道你是药王药无痕的传人,武功尽得他真传,在大安朝罕遇敌手。不过你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药无痕还有个师姐。而对你来说很不幸的是,药无痕的师姐——就是我上官谦的师父。” 凌婉容瞬间瞪大了眼:“你……” 来到这大安朝,鲜少有什么事能让她觉得惊讶,但现在上官谦所说的事情,绝对算一件!她还真的是没听药无痕提起过呢,也或许原来的凌婉容知道,只是她这个假冒的凌婉容不知道罢了。 “严格来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兄’。”上官谦又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她在生气时,透过白纱也能看见那抹淡红。他想,若不是白皙腻滑的肌肤,又怎可透过白纱看见此般变化呢? 或者,星辰说得没错,她并非世人所以为的那般丑陋。不过女子皆爱美,世间女子只会将自己弄得更美,哪里会将自己弄得丑陋无比、让天下人避之不及? 除非……她有什么苦衷。 “想得美,我才不会叫。”凌婉容此时此刻才发觉,这个看似谦谦君子的温和帝王,其实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他一点也不好惹,而她恰恰不幸的,引起了他捕猎的兴趣。她想,一定是上官星辰那番话让他生出怀疑之心了。如果让他看见她的容貌,那以后可真是纠缠不清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帝王有多喜欢收藏美人。 现在,她好后悔自己那日的一时意气——她要是忍下那口气,不给他们下毒,她照样还是不被人关注、悠闲自在的凌婉容。 “婉容的眼睛真美……”上官谦不在意她的倔强,事实上他也不想当她的师兄,他此刻完全沉醉在她那一睁眼的风情中了。 他发自内心的称赞,手指不知不觉抚上那轻颤的长睫毛,并且有下滑至面纱的趋势:“你说……星辰的那番猜测,是不是真的?” 凌婉容这下子不出手也不行了,她猛然出掌往他胸口拍去,趁他躲闪之时一个滑溜便逃离了他的身前。她以快到不可思议的步子瞬间立于圆桌对面,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并警惕的看着他。 “可惜了。”上官谦啧啧地作惋惜状,手指还留有她脸上肌肤的淡香,他现在完全确定她是颗蒙尘的玉珠,刻意藏住了自己的美好,不愿被俗人染指。 但他没再欺负她,无视门外那三条晃来晃去的人影,径直坐了下来对她笑道:“如果婉容不想让我去参加凌云山庄的寿宴,那么,告诉我你之前骗星辰前来自投罗网的过程吧。” 如果可以用眼神杀人,上官谦此刻已经被凌婉容用眼神杀过千百次了。然而对着上官谦那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倔强无比的凌婉容妥协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跟皇室中人扯上关系吗?”凌婉容也坐了下来,不过是在上官谦的对面。 上官谦挑了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凌婉容冷笑一声,厌恶的蹙眉:“就是因为你们喜欢用身份压人,逼别人做不愿做的事情!所以,不管皇上做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初衷。” 上官谦顿时觉得有些冤枉:“我什么时候逼迫过你了?你还可以选择让我陪你去参加寿宴嘛。” “变相逼迫,比严刑拷打更令人讨厌。”白了他一眼,凌婉容决定不跟他废话了,将事情告诉给他然后尽快打发他走。 于是,她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上官谦娓娓道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上官谦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凌婉容也回答了他所有的疑惑,他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只是视线不曾离开凌婉容的脸。 “皇上?皇上?”这会儿,凌婉容的心情也因还算融洽的交谈而转好,对上官谦的态度便没有那么恶劣了。 上官谦回过神来,笑了笑,起身:“可以了,我先回宫去。” 凌婉容大大松了口气,眼中也有了笑意,只是嘴里的话没有出口——请皇上以后不用再来了,我一点也不想跟皇上有所牵连,哪怕只是做朋友。 上官谦这次倒走的干脆,拉开门止住了外边三人的打斗,便带着上官星辰和阎冷枫回宫去了。至于他们回宫做什么,那恐怕只有上官谦一个人才知道了。 终于得以脱身的紫竹大汗淋淋的跑了进来,拉着凌婉容前后的看:“小姐,小姐,皇上有没有欺负小姐?” 凌婉容有些不自在,刚刚那样……算是欺负么?若以古代人的眼光来说,的确算是欺负了;但以她的眼光来说,还算不得是什么欺负。 “没有,皇上不过是问了一下,关于小王爷中圈套的事而已。”她说了违心的话,也并不想紫竹将这事说出去。 紫竹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以后我见到皇上就不给好脸色看。” 凌婉容被她逗乐,笑了一会儿后又说道:“我们给药草再浇一次药水,就去凌云山庄给夫人祝寿吧。”她从来只叫爹不叫娘,因为她只对真心待她的人好,至于待她不好的那些人,她是不会让他们蹬鼻子上脸的。 紫竹低哼了一声,虽是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庄主的面子怎么都是要给的。她便无奈地点了头:“我听小姐的。” 于是又忙碌了一会儿,主仆二人才收拾妥当,往凌云山庄慢悠悠散步似的走去了。等她们快到凌云山庄的时候,距上官谦等人离开已经近两个时辰了。 只是,当主仆二人到了凌云山庄门口的时候,却见山庄内好些人都在门口眼巴巴的盼着什么。而大门口两侧,站满了威风凛凛的大内侍卫。 山庄门口的人一见着她们俩,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笑脸盈盈仿佛见了贵客一样群涌过来…… 凌婉容和紫竹同时对视一眼,搞什么鬼? 第二十三章:寿宴上秀暧昧 凌婉容没有太多时间去奇怪,因为最先冲到她面前的是庄主夫人秦香玉,而她的手一下子就被秦香玉给握住了,让她忍不住蹙了眉。 她没有叫过秦香玉一声‘娘’,秦香玉也从来就视她这个庶出女儿为眼中钉,就怕她将来跟凌霜抢凌家继承人之位。 凌傲天一共娶了四位夫人,却膝下无儿,仅有三女。四夫人袁素茹生凌婉容时难产而死,现在就剩庄主夫人秦香玉、二夫人林莫莲、三夫人文碧宇这三位夫人了。 二夫人林莫莲的女儿便是凌倩雨,但凌倩雨已经嫁人,是不可能继承凌云山庄的。而三夫人文碧宇无所出,因此便将早早失去了娘亲的凌婉容当成了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凌婉容口中一直叫着的‘娘’,也是文碧宇。 因此,凌云山庄的继承人,就只可能是凌婉容——或是秦香玉为凌傲天所生的二女儿,凌霜。其实凌霜是嫡出女儿,按理说也应该是最佳继承人,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位庄主夫人到底害怕凌婉容什么。 “婉容啊,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来,快进庄内坐,今日庄内很热闹呢。”秦香玉从来没有跟凌婉容亲近过,突然间转变还有些不习惯,措词不是很自然,语气也就更不自然了。 凌婉容微微笑道:“庄主夫人今天生辰,我也没什么值钱的相送,待会儿庄主夫人不要见怪。” 她说话间,眼神则飘向两侧的大内侍卫,心道:这么多大内侍卫,莫非宫里来了人?如此大阵仗,所为何来? 紫竹说话则十分直接,不等秦香玉答了凌婉容的话,便一针见血地道:“该不会是凌云山庄有麻烦了,庄主夫人想让我家小姐出面解决麻烦吧?”反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没安好心!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呐?皇上亲自来给我祝寿,这是天大的恩赐,怎么会是大麻烦呢?”秦香玉一边斥着,一边有些眉飞色舞。虽然沾凌婉容的光让她有些不乐意,不过看在皇上送来那尊玉佛的份儿上,她可以忍耐凌婉容一日。 皇上? 乍听此言,紫竹愣住无法反应,而凌婉容则是额角青筋直冒,心中怒气噌噌高涨。 这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她已经将设计上官星辰的过程告诉他了,他却还是来参加寿宴了!可恶透顶的男人……他到底想怎么样…… 凌婉容虽然沉下了脸,却没人看见她的表情,也没人知道她此刻正生着气。她抽出被秦香玉紧紧握住的手,径直走到了三夫人文碧宇的面前。 “婉容,皇上等了很久了,看来已经是龙心不悦。今日是庄主夫人的生辰,婉容赶紧进去,向皇上赔个不是好么?”文碧宇向来细声细语,此刻因为想要劝服凌婉容而更是轻柔无比。 他龙心不悦关她什么事?凌婉容腹诽着,但眼里还是露出了笑意:“娘说这样,那就这样吧。” 说着,她便扶了文碧宇往里走去,完全没将秦香玉放在眼中了。若在平时她还会对秦香玉客套些,但现在她心情不好,秦香玉最好避而远之不要来惹她,免得被她的恶劣心情波及到。 紫竹也高傲地扬了扬头,哼着声从秦香玉面前走过。她心里则已经开始欢呼雀跃了:皇上来得可真好,这下子秦香玉不敢放肆了。 秦香玉暗暗握紧双拳,看着远去的三人,眼里迸发出恶毒的光芒。早晚有一天,她要让这些贱人跪在她脚下求饶!只要……只要霜儿接掌凌云山庄之后! ****** ****** 早在一个多时辰以前,上官谦就带着上官星辰和阎冷枫到了凌云山庄。 在小院中,凌婉容说要前来凌云山庄,上官谦还以为她会立刻动身,因此是紧赶慢赶着比她早一步到了,谁知道等了一个多时辰,凌婉容还没有出现。 此时此刻,上官谦脸上的招牌笑容已经挂不住了。他深深的怀疑凌婉容是否会来参加这场寿宴,也深深的怀疑他今日之举是否太愚蠢了些。 不可否认地,上官谦的脸色逐渐沉下来,凌云山庄内所有人的心——也跟着逐渐沉下来了。他们都在心里祈祷:请三小姐一定要来啊,不然凌云山庄可就得罪皇上了。 就在上官谦准备拂袖离开之时,上官星辰鼓着被食物塞得满满的腮帮子,叫道:“皇兄,凌婉容来了。” 上官谦闻言往门口一看,果然见到那个白色人影过来了,一身装束和早上一样,清丽脱俗让人倾心。随着凌婉容越走越近,他的脸色慢慢好转,甚至连嘴角也弯起了一丝弧度。 “皇上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呢,才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皇上就把自个儿说的话给忘了。”凌婉容含笑看着上官谦,语气带俏地讥讽。 旁人听着她是在和皇上打招呼,或是的确有什么事被皇上给忘了,总之是听不出她生气的意思。然而上官谦却听出来了,因为除了他和她之外,没人知道他们之前在房里的那段交集。 他笑了笑,泰然自若地道:“朕本来是打算和你一块儿来给庄主夫人祝寿的,不过朕想到你那小院弱不禁风,怕这些大内侍卫不懂规矩扰乱了小院的清静,所以就自个儿先来了。不过也无妨,你现在不正站在朕的面前么?” 众人恍悟:原来是这样啊,原来皇上和三小姐本来约好了一块儿来凌云山庄的,而皇上却没去找三小姐,先来凌云山庄了。可是……皇上和三小姐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渊源啊?为什么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凌婉容一听就怒了,偏生又发作不得。他这么说,不是让众人误会他和她的关系么?他堂堂皇帝,干嘛要和她凌婉容一道儿来给秦香玉祝寿? 此刻她真想抓一个人问问——她没到之前,上官谦在这里说了什么!不然,为什么连秦香玉也突然对她改变了态度?一定是……一定是上官谦说了什么让人误解的话! “婉容,这个位置是皇兄特地找凌庄主要的,你就坐这儿吧。”上官星辰惟恐天下不乱似的,一边啃鸡腿一边空出一手,拍了拍他和上官谦之间的那个位置。 “小王爷吃鸡腿就好,其他的事情不用管了。”凌婉容忍着气说道,转身便朝凌倩雨身边走去,坐在了那个空位上。 凌倩雨顿时哭丧个脸,小声道:“这是你姐夫卫龙的,皇上说了,要是你坐了这儿,你姐夫就去坐你的位置。” 凌婉容撇嘴,给卫龙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坐在皇上和王爷之间。 这个上官谦到底想做什么?莫非他真的听信了上官星辰的话,认为她是个绝世美人所以对她有了兴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会想办法让他死心的。 从前的凌婉容吓吐街上男子,现在的凌婉容——照样可以吓退九五之尊! “皇上,这张椅子是我的么?”凌婉容心中百转千回间,已经离开凌倩雨身边,走到了上官谦旁边的空位后头,并且很有礼貌的问话。 上官谦含笑颔首:“自然是你的。” “谢皇上。”凌婉容弯唇一笑,让人可以看见她那双……因染上笑意而弯似月芽的美丽凤眼。然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张‘经皇帝承认属于她’的椅子,堂而皇之搬走了。 当那张椅子被搬到凌倩雨的另一边,并且被凌婉容坐下去之时,上官谦的笑容瞬时僵硬,而周围人也都不由自主发出了抽气声。 三小姐……也实在太大胆了…… “皇上既然说这张椅子是我的,那我自然可以将它搬到任何地方了,对不对?”凌婉容好似不知上官谦笑容僵住一般,若无其事笑盈盈地问他。哼,跟她斗,他还没见识过她的手段呢! 上官谦看了她好半晌,才又徐徐露出笑容:“自然是对的,朕并没说你不可以搬走它,只是你的力气让朕有些惊讶罢了。” 上官谦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那张椅子居然是红木实心椅,重达三十多斤!啊哟,三小姐的力气真是吓人啊,她方才搬动这椅子时似乎一点也没喘气呢。换作是个男人,也不一定做得到。 “我……”凌婉容顿时语塞,看着其他人投过来的或惊讶或猜测的目光,索性什么也不说了,低下头摆弄碗筷。 “小姐?”紫竹有些忧心,怎么她越看小姐和皇上,越觉得不对劲呢? 凌婉容抿了抿唇,轻轻摇头:“没事,不用理会他。” 她知道紫竹在担心什么,其实她也一样在担心,但是上官谦的身份摆在那儿,她们又能怎样呢?虽说凌家人有特权,但并不是可以无视皇室中人的特权啊。 思来想去,她觉得只有一个法子了。那就是——让上官谦看见她的‘真’相貌,然后彻底死心、最好从此以后不再与她见面! 只是……为何心中有些不适呢…… 上官谦看见凌婉容眼里突然出现了怅然若失和如释重负两种情绪,不免有些奇怪:她又在想什么? 第二十四章:手足无措的帝王 有皇帝坐阵的寿宴,无形中多了一份严肃。凌云山庄的人都很拘束,甚至连大声说话也不敢,这让本是来凑热闹的上官星辰觉得很是扫兴。 酒过三巡,众人还是默默的吃着,仿佛几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似的。上官星辰却早就吃饱了,扫兴之余就又是皱眉又是嘟嘴,不自觉地便往凌婉容那边看去。 凌婉容正含笑和凌倩雨交谈着什么,卫龙也已经到场,时不时的也插几句嘴,逗得凌婉容和凌倩雨低笑不已。 “皇兄,这里好没意思,我过去找婉容玩儿了啊。”上官星辰说完就起身朝凌婉容那边跑去,想听听她们到底在说什么,说得那么高兴。 上官谦握着手中的佳酿,失笑摇头。他这位小皇弟,哪里是跟他请示?根本就是敷衍的告诉他一声,然后不等他反应便跑了。 要不是皇帝的身份阻碍着,他也想跟小皇弟一样无所顾忌跑过去,听凌婉容的声音,像卫龙那样逗她笑。唔,卫龙得感谢凌倩雨,不然他难保自己以后不会对卫龙公报私仇。 突然察觉到自己对凌婉容的独占欲,上官谦握杯的手顿时一个用力。 ‘砰’! 酒杯碎了,酒水洒上了上官谦的胸膛。 “皇上,这……”一旁的凌傲天不知如何是好,也更不知这位皇上对什么产生不满了,竟以内力震碎了酒杯。 上官谦有点尴尬,但面上却不曾流露分毫。他若无其事的起身,让阎冷枫挥掉龙袍上的那些酒杯碎片,含笑道:“朕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国事,心烦之下没能掌握好力道。凌庄主,不如朕借凌云山庄一个地方,将衣裳换下可好?” “皇上真是忧国忧民,我这就让下人带路,请皇上去后院厢房换衣。”凌傲天忙起身,准备招手唤来一个下人。 上官谦却摆手道:“不必了,就让你那小女儿凌婉容陪朕去吧。” 顿时,觥筹交错的声音停了。其实乐师们也都竖耳听着皇帝的话呢,没准儿听到一句有用的,就一下子飞黄腾达了。而这时,众人即使再傻,也听出皇帝似乎就喜欢让那凌婉容作陪了。 众人暗暗心惊:皇帝年过二二仍未立后,对后宫嫔妃更是一视同仁从不偏爱,膝下也无皇嗣,没想到今天居然对一个丑如夜叉的大龄女子……表示了兴趣。真是、真是闻所未闻的天下奇闻呐! “这……”凌傲天顿时为难了,怎么说,婉容也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够服侍皇上去换衣呢?他倒也不是看不出皇上对婉容的那点异样心思,但他绝对不会允许婉容进宫受委屈的。 上官谦却没理会凌傲天,径直下了台阶走到凌婉容面前,含笑问道:“婉容可愿意陪朕走一趟?” 凌婉容感觉到了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目光,各种各样的都有,她知道她是愿也得去、不愿也得去。谁让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是皇帝呢?要是当众让他下不来台,指不定往后怎么算计她! “皇上请跟我来。”她站起了身,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便走在了前边。 上官谦露出胜利的笑容,迈着优雅的步子跟在了凌婉容身后。而他不经意的一瞥间,却正瞥见那凌家二女儿凌霜——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一察觉到上官谦的目光,凌霜立刻移开了视线,低头淡淡饮茶,完全没有丝毫慌乱之意。而她心里则是全然的苦涩:凌家继承人的位置、皇上心上人的位置,似乎都给小妹拿去了,她总是输小妹一筹。 上官谦也就是那么一瞥,并没有特别的去看。但跟着凌婉容走出正厅之后,他搭上她的肩问道:“婉容,你跟你那二姐凌霜感情如何?” 凉风吹散了凌婉容不少阴霾,但被上官谦这么一动手动脚,她登时又不怎么愉悦了。身子一侧躲开他的咸猪手,她蹙眉道:“我和二姐的感情很平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我们俩见面通常是无话可说,所以也甚少来往。不过皇上,我能请教皇上一个问题吗?” “你问。”上官谦对她的问题不甚在意,反倒是思忖起那个凌霜来。凌家就三个女儿,凌倩雨已嫁作他人妇,肯定不会参与这场争斗。所以剩下来的凌霜和凌婉容,必然是两虎相争中的两虎。 “皇上到底为了什么不肯放过我?”凌婉容的眼神很认真,她确确实实不想跟面前这位皇帝再有任何的来往了。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她虽傲了些,可并不自大,她也会怕习惯身边有一个人的存在,然后依赖上他,舍不得他再去对其他人好。避免自己软弱的唯一办法,就是斩断与他的任何关系,就像从前那般互不交集。 “不放过你?”上官谦挑眉,她怎么会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 “不错,自从我出手给皇上的人下毒之后,皇上就隔三岔五出现在我面前,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皇上不觉得这很让我困扰?”凌婉容说完重重叹了口气:“你是皇上,算我怕了你了。你要是记恨我下毒的事,我可以马上给皇上道歉。不然,皇上也可以对我下毒,以牙还牙。” 上官谦攸地握住她的肩,恼怒地问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他肯定她是不讨厌他的,为什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是皇帝没错,但他从来不曾在她面前动用过皇帝的权力,她还想他怎么做? 双肩有些疼,但凌婉容为他眼里的沉痛而心疼,这种心疼让她慌乱又无措。向来自诩坚强的她,才发觉她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我……”她困难的发声,“我也不是真的这么认为,但我就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去做自己的事情,反而一再的来关注我这个丑陋女子?” 上官谦凝视她片刻,突地没有预兆用力一带,顿时将她带入了他怀里,紧紧拥住,长叹:“你问我,我又能问谁?” 凌婉容挣扎,却在看见远处几条人影后放弃了此念头,免得动静太大引来别人的注意。到时候,她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上官谦低哑着声音道:“自从和你邂逅之后,我就不像自己了,总会在夜里想到你。直到再也忍不住了,我就去找你……每次看见你,我的心情就愉悦无比,仿佛打了几场大胜仗一样。不然你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凌婉容被他这番话震惊了,这、这怎么可能?他根本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何况她在京城早就没有名声可言了?像她这样的人,男子避之不及,他身为堂堂皇帝又怎么会对她产生这种好感呢? 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喜欢了啊…… 风儿吹过,更加扰乱了两颗本就纷乱不已的心。不曾尝试过‘爱’的一对男女,在彼此的拥抱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惴惴与甜蜜。 “不、不行……”凌婉容终于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反抗时,慌乱的推开了他,转身快步朝东厢房走去。 别说她不愿入宫当他三千佳丽的其中之一,就算是她愿意委屈自己,她也不信一个皇帝能够持续爱一个女子多久。何况凌云山庄的秘密已经泄露,焉知他不是为了那个秘密而来? 换作任何一个女子易地而处,都不会相信这么荒唐可笑的事情。辰妃丽妃那样的美人都留不住他的心,何况是脾气古怪、向来不知如何逢迎男人的她? 上官谦深吸一口气,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直到反手关上了门,他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比起在露天中,他更喜欢房间里的二人世界。 “皇上请换衣裳吧。”凌婉容站在屏风外,已经平静下来的她向上官谦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去屏风另一边换衣。 上官谦笑了笑,双手一摊便问道:“没有衣裳,你让我换什么?” 凌婉容顿时满脑黑线,她竟然忘了这不是皇宫……但她下一刻就有些生气了:“既然没有衣裳可换,你干嘛让我陪你来换衣裳?” 上官谦随意的扯掉黄色腰带,敞开龙袍的衣襟,看着她瞬间移开的视线,莞尔道:“就拜托你……用内力帮我烘干吧。” 凌婉容才不上当,冷哼一声转身不理会他。他内力恐怕比她还好吧?她可不会给他机会让他吃豆腐。这死色帝,吃她豆腐好几回了! “房间很小,你想逃也逃不了,不然你叫好了。”上官谦一个闪身便上前拥住了她,逼迫着让她将手放在他胸口。 “你这、你这混蛋!”凌婉容极力的想抽回手,可惜上官谦不允许。 她眼眶有些湿润了,两世为人,谁对她这般无礼过?她几次都想跟他动手,但念在他是个明君的份上而没有动真格,不然就算她武功不如他,下毒也可以制住他。 “我放、我放就是了,你……你千万别哭啊……”上官谦看见她卷翘睫毛上的晶莹,立刻慌了手脚,连忙就放开了她,不敢再造次分毫。 第二十五章:截然相反的想法 头一次看见上官谦如此慌张的模样,凌婉容想笑。 而她,也真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其实她不会在人前流泪,只不过三番四次被他戏弄,心里免不了有些委屈。 没想到她一委屈,便把上官谦吓成了这副模样,难怪有人说女人的眼泪是征服男人的利器。 上官谦松了口气,手掌一拂,便拂去了她睫毛上的所有湿润:“笑了就好,我还真怕你哭出来,待会儿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欺负了你。” 凌婉容退离他几步,瞥他两眼轻哼出声:“你本来就欺负我了。” 幸好她是个穿越者,要是换作其他大安朝的守旧女子,被他这么又搂又抱的调戏一番,要么羞愤自杀,要么就赖上他要他负责了。 “我没有欺负你,我只是……”上官谦的眼神无比认真,让人忍不住心慌意乱:“我只是情难自禁,我只是想要亲近婉容。” 凌婉容连忙就转过身去了,不想被他的眼神所影响。 再一开口,她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与清冷:“孤男寡女进房太久难免会惹人非议,皇上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退了。” “有事。”上官谦身形一晃便站在了她面前,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她胸前:“刚刚抱了婉容,不知不觉婉容的衣裳上也沾了酒渍。婉容要是不换套衣裳,恐怕……” 凌婉容顿时脸红耳赤,下意识地就伸手遮住了胸前的美好,挡住了上官谦放肆的视线。 “我本以为皇上是个明君,没想到,皇上其实是个色帝!”恨恨地啐了声,她低头快步从他面前走过,径直出了房间,往她大姐凌倩雨的房间走去了。 上官谦淡笑着看她仓皇而逃的身影,心情愉悦得让他想挥剑怡情。色帝?其实还算是个不错的称谓,他允许她这么叫他。 轻笑了几声,上官谦没去注意龙袍上的酒渍,整理好衣裳便往凌云山庄前厅走去。 ****** ****** 上官谦再次进入前厅的时候,衣裳没换已经很让人觉得奇怪了,不过上官谦一句‘无衣可换’倒也解了众人的疑惑。 然而,当凌婉容稍后进入前厅时,众人就觉得更奇怪了——这凌婉容之前不是穿着一身纯白衣裙么?怎么这会儿……变成一身浅紫衣裳了? 该换衣裳的没有换,不该换衣裳的却换了,这不是明摆着其中有隐情么? “婉容,你作甚么换了衣裳?”凌倩雨低声问道,当然也是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在她这小妹身上了。事实上,她也同样觉得奇怪,也还有点担心。 凌婉容脸颊一热,幸而她戴着面纱,无人得知她情绪的变化。她尽量语气平静地答道:“没什么,刚刚皇上说口渴,所以我给皇上奉茶,没想到一时不慎全洒在我衣裳上了。不得已,我只好去大姐房里换了身干净的。” 凌倩雨恍然大悟似的‘喔’了一声,紧接着就蹙了眉。该不会,是皇上记恨上次婉容给他们一行人下毒的事,所以一直找婉容的麻烦吧? 先是在太后寿宴上为难凌家,再又故意让众人误解婉容想要攀高枝,让婉容的名声更臭,现在又来凌云山庄刁难婉容……她才不信,婉容会不小心到将茶水洒在自己身上!一定,一定是皇上故意洒的! “婉容,你真是受委屈了。”凌倩雨在心里这么一想,立时就觉得小妹很辛苦很委屈。每次凌云山庄发生事情,都是小妹一肩扛起,而她这个做大姐的实在太没用了。 凌婉容愣了一下,继而明白过来凌倩雨是误会了什么,遂笑道:“大姐言重了,我们是一家人啊。”她才不管大姐怎么想那个色帝,本来他也没对她客气,一再的欺负她。 凌倩雨和凌婉容正相视而笑,旁边的凌霜却突然冷哼了一声,使得两人同时朝她望去。 凌霜瞥了凌婉容一眼,淡淡地道:“恐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要换衣裳吧?” “霜儿,你胡说什么!”凌倩雨低斥,因为凌霜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怕是已经有人听见了。 凌婉容微微蹙眉,有些奇怪凌霜今日的反常。一直以来,她和凌霜之间就是不冷不热的,相互见面也就是招呼一声,绝对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说。而凌霜像今日这般讽刺于她,还是头一回。 “呵……我有没有胡说,小妹心中最清楚了。”凌霜冷笑着说完,起身便冲上官谦请辞:“皇上,我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请皇上恩准。” 上官谦早已将这边的不愉快看在了眼里,凭他的听力也不难听见三姐妹的对话。他看了凌霜一会儿,才微微一勾唇角:“朕准了,不过时下正值酷暑,凌二小姐要注意身体才是。” 凌霜呆了呆,万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帝,竟会关心她一个小女子的身体状况。一股既惊又喜且甜的感觉,登时充盈了她整个心房。 好半晌,性子内敛的凌霜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多谢皇上关心,我先告退了。” 看着凌霜远去的身影,上官谦继续笑的有些高深莫测。倾慕他上官谦的女子多如牛毛,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不过这个凌霜……可是婉容的姐姐呢…… 他是不是,多了一个接近婉容的理由了? 不远处的凌婉容,则是再度蹙了眉。方才她见凌霜离去时耳根竟然微红,心下已经感觉到不妙了。这个凌霜向来内敛,喜怒从不露于脸上,如今被上官谦一句关心便弄得脸红耳赤,只怕……只怕是早就中意这位年轻的帝王了。 虽然她不会堂而皇之出现在大街上,但她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她知道上官谦因为脾气温和而出名,再加上他整顿吏治、又是个喜爱微服出宫的帝王,因此许多未婚女子都对他倾慕有加,希望能够与他邂逅进而麻雀变凤凰。 她就是不怎么相信凌霜也是这种女子,她倒比较相信——是上官谦微服出宫的时候,凌霜曾跟他有过什么渊源,所以才遗落了一颗芳心。 上官谦一直凝视着凌婉容,见她秀眉微蹙,不禁在心中有些高兴。他想,一定是他对凌霜说的那句话,让凌婉容不高兴了。这说明,她还是有些在乎他的。 “星辰,别只顾着吃。来,陪朕喝杯酒。”他有些爽朗的笑着,塞给上官星辰一杯酒,硬逼着上官星辰喝了下去。 上官星辰呛了几口,咳嗽起来,却见他皇兄愉悦的笑,不免鼓起了腮帮子。敢情皇兄拿他当乐子?他不会喝酒,皇兄又不是不知道! 哼!刚刚皇兄把凌婉容抢走的事,他还没跟皇兄算账呢! “皇兄是不是觉得凌二小姐很美啊?”上官星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遂笑眯眯的看着上官谦问道。 “呃?”上官谦怔了一下,不自觉地便瞥向凌婉容,见她剜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去,心中便有些窃喜。他放下酒杯,笑着颔首:“凌家三个女儿都各有千秋,凌二小姐也是女子中的翘楚。” 三个女儿各有千秋? 众人在心中想道:三小姐是‘丑’的有千秋吧? “皇兄到现在也没有立后,依臣弟之见,皇兄不如就在凌家未出嫁的女儿中选一个算了。”上官星辰有意的看了凌婉容一眼,故作迟疑地道:“不过……似乎也不用选了,臣弟觉得就这凌二小姐还比较……” “立后乃是国之大事,朕早就说过:谁为朕诞下龙嗣,朕就立谁为后。”上官谦沉下脸,心知上官星辰是故意挑拨他和凌婉容,便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那凌霜,他根本不曾看清她的相貌。之所以会刻意表现对她的关心,也只是想要看看凌婉容的反应。他可不能让区区一个凌霜,真的影响到凌婉容对他的看法。 “可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上官星辰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最怕皇兄板脸了。不过,皇兄根本就不给后宫嫔妃诞下龙嗣的机会,后宫那些可怜的女人怎么爬上皇后宝座啊? 种马!凌婉容对上官谦的说法,表示嗤之以鼻。 古代的母凭子贵,还真是迂腐可笑。不过上官谦有这么多妃子,却年过二十二还不曾有一个妃子为他怀上龙种,她这个从文明大国穿越而来的知识丰富的人无比怀疑——是否上官谦本身有问题。 毕竟,要不是上官谦有问题,后宫那么多女人,怎么可能一个也怀不上? “这种事情本就不该讨论,朕自有朕的打算。”上官谦此刻是真的摆出了皇帝的架子,威严的视线扫过所有竖耳聆听八卦的人,吓得那些人赶紧就缩回了脖子去。 上官星辰也低头摆弄着一只鸡腿,明显他已经吃不下去了,但他还是假装撕着鸡腿肉往嘴里喂。他真是无聊,干嘛去捋虎须?这下子,皇兄恐怕又要有好几天不让他胡来了…… 不知道,求婉容有没有用? 凌婉容感觉到一道算计的视线,抬头却见是上官星辰,不免有些好笑。这位小王爷,还没对整她——死心呐? 第二十六章:攸关生死的大秘密 寿宴近尾声,天色也渐晚,凌云山庄众人恭送皇帝王爷大将军至庄外。 “朕……”上官谦本是对着凌婉容说的,谁知凌婉容却将视线转向一边,压根不理他,让他真是又爱又恨还发作不得。 他只好看向凌傲天,将话说完整了:“朕有时间的话,会再来凌云山庄作客的——朕很喜欢凌云山庄的气氛,也很喜欢凌云山庄的人。” 凌傲天本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但抬眼一看,看见年轻皇帝的目光瞟过他那小女儿凌婉容,顿时就高兴不起来了:“凌云山庄随时欢迎皇上,但皇上请务必以国事为重,万万莫要为了小事影响皇上的圣明。” 凌傲天这话,瞬时让精明的上官谦眼神犀利起来:“凌庄主此话何意?朕莫非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 凌傲天连忙否认:“皇上明鉴,我只是顺口进谏,并非特指皇上已做之事。” 上官谦打量了他一会儿,遂缓和了神情:“凌庄主的话,朕记下了。”说完便一挥手:“摆驾回宫。” 而事实上,上官谦心中已然疑虑颇深:刚刚凌傲天明显就是在暗示,他对凌婉容所做之事,于礼不合。而凌婉容如果真像外界传闻的那般,凌傲天何以如此不舍? 看来凌婉容,真的是一个待人揭晓的谜。 目送皇帝等人远去,凌傲天稍稍拂袖擦了把汗,心想这位皇帝未免也太气势压人了。连他这个老江湖,都有些吃不消此种戾气,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这时,秦香玉拽过凌婉容的手,将一个东西塞进了她手中,语气尖酸地说道:“这个东西你还是自己拿着吧,我福薄,享受不起。” 众人仔细一看,才知道秦香玉塞给凌婉容的,是之前凌婉容在寿宴上送给秦香玉的寿礼——具有延年益寿驱除百病之作用的‘雪火莲’,以及祛除‘雪火莲’之毒性的解毒圣药‘百露丸’。 这‘雪火莲’生长于冰山峰尖,百年才能得一株,虽能延年益寿驱除百病,但却有剧毒。‘雪火莲’的毒,能使人逐渐衰竭并看不出病症,最后油尽灯枯而死。传说只有药王谷的药王药无痕制出的百露丸,才能够解此剧毒。 凌婉容静静的看了秦香玉高傲的嘴脸一会儿,温婉地笑了:“庄主夫人或许有些奇怪,奇怪一向不送寿礼的凌婉容,为何今年会送给庄主夫人这么一份大礼。” 秦香玉冷哼一声,她要是相信凌婉容对她存着好意,她就不是秦香玉了。 这贱丫头又丑陋又卑微,怎么可能拿到药王谷的百露丸?那百露丸若是假的,那她吃下‘雪火莲’就会中毒,她才不会上这贱丫头的当! 凌婉容瞥见秦香玉的神情,已然猜中了七八分秦香玉的想法,不禁微微一笑。整个凌云山庄,都以为爹和大姐是同情于她所以才偏爱于她的,殊不知她的秘密也只有爹和大姐才知道。至于这些闲杂人等,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了。 “我之所以今年送了庄主夫人一份厚礼,是因为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凌云山庄了。念在同为凌云山庄之人,我本想送给夫人一份大礼,聊表情意,谁知道……”她惋惜地摇头,顺手将雪火莲和百露丸交给了紫竹保管。 “小姐,既然庄主夫人不要,不如送给庄主吧?”紫竹轻哼了声,这女人不识货,日后一定会后悔死的。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这女人长年被风湿折磨,苦不堪言。本来这女人若服下这雪火莲,风湿必好——可惜啊……不是谁都有这种胆量的。 “这,紫竹就有所不知了。”凌婉容笑着解释道:“雪火莲确实是延年益寿驱除百病的圣物,但每五十年只能服用一株,因为它的补效太大,服用过多便会导致人的五脏六腑疼痛无比。所以雪火莲虽好,过量服用反倒对身体有害。” 紫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嗯,小姐一共有两株雪火莲,庄主已经吃下过一株,所以不能再用这一株了。好吧,我就把这宝贝收起来,小姐五十年后再吃,就可以活一百岁了。” 凌婉容顿时垂眸轻笑,紫竹一说爹服用过,秦香玉想必会后悔莫及吧? 果然,众人见到秦香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似想重新要回来,却又当众无法拉下脸来。 此时此刻,秦香玉才算是明白了:难怪庄主最近气色好了很多,每日清晨起床后还精神抖擞的练半个时辰武功,原来都是雪火莲的功效。这么看来,雪火莲是真的,那百露丸也是真的——凌婉容总不可能害自己的亲爹的。 “你刚刚说,再过不久就要离开凌云山庄,是真的?”比起懊恼失去雪火莲这长寿圣物,秦香玉还是比较关心凌婉容的去留问题。 凌婉容眉眼一挑:“这不正合了庄主夫人的意么?” “你!”秦香玉表面气愤,心中却暗暗窃喜。以前凌婉容和紫竹从来不当着人的面与她顶嘴,总是一副任她欺凌的柔弱样,让她好生郁闷。而今凌婉容似乎是因为有了皇帝做后盾,底气硬了,看来她们的真面目也很快要暴露了。 秦香玉猜对了一半,却没有猜对全部。凌婉容的确很快要露出真面目了,却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凄惨无比,而是风光无限。 “婉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傲天不乐意了,表情也有些凝重。他可从来没有准许自己最钟爱的小女儿离家,如果真要他在夫人和女儿之中选一个——他再痛苦也会选择女儿。 他凌傲天并不愚蠢,自己这位夫人对另外两名非亲生的女儿如何,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三个女儿的性子都不愠不火,若有错,一定是他这位夫人的错! “爹,这件事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等爹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再跟爹禀告。”凌婉容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秦香玉的口风有多‘紧’,她早就已经见识到了。 她也可以预料,她爹立刻会‘腾出时间’,听她详细禀告。至于听她禀告之后……恐怕这位庄主夫人,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她一直没有对付秦香玉的原因,就是因为秦香玉虽然既恶毒又自私,但好歹对她这位爹是真心的,也从来没有背叛凌云山庄的意思。如今的麻烦全是秦香玉惹出来的,可秦香玉到底不是有意的。 “我现在就有空,倩雨、婉容,你们二人跟我来书房。”果然如凌婉容所料,凌傲天立刻‘腾出时间’,转身便朝庄内走去。 凌婉容转头,对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文碧宇说道:“娘先回房休息吧,待会儿我跟爹谈完话,会去娘房间陪娘聊会儿天的。” 文碧宇一听自然喜形于色了,忙不迭地就点头:“好,好,婉容先去忙,娘在房里等婉容过来。” 凌婉容笑笑,便和凌倩雨肩并肩往庄内去了,目的地明显是凌傲天的书房。凌傲天书房中的密室,也只有凌倩雨和凌婉容二人才知道。 凌霜眼中精光一闪,而秦香玉则是恨得牙痒痒:同样都是女儿,庄主为什么就是不肯让霜儿参与庄内事务?这种厚此薄彼,真教她这个结发妻子伤心! 秦香玉没让众人进庄,自然没有人敢擅自离开,只能一道儿在仍旧酷热的黄昏里熬着。而庄内凌傲天的书房密室中,却是一片清凉舒畅,直教人怀疑密室当初是如何建造成功的。 “呼……好凉爽,总算不用对着那个老巫婆了。”凌倩雨一屁股坐了下来,边畅快的吸气,边愉悦的说道。‘老巫婆’这个词,自然是她从紫竹口里听来的,而紫竹自然又是跟凌婉容学的了。 凌婉容在肚中闷笑,却不失时宜的咳嗽了一声。大姐啊大姐,你说的这个‘老巫婆’,可是咱们爹爹的正室夫人呐…… 凌傲天也颇觉尴尬,娶妻确实应当娶贤,只是当初他娶香玉的时候,香玉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他只能说,人是会变的。 轻咳一声,凌傲天切入了正题:“婉容,现在你可以说一说,为什么你要离开凌云山庄了。” 是有了心上人?是觉得小院里太无聊了?还是觉得他这个做爹的太失败?或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他自诩老江湖一名,却猜不透这个小女儿心中所想,这种感觉真是挫败至极。 凌倩雨也很认真的看向凌婉容,等着她一句合理的解释。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理由不充分,她就算以死相逼,也不会让小妹离开凌云山庄。 凌婉容轻叹了声,秀眉轻蹙道:“爹、大姐,有一件关系到凌云山庄、甚至大安朝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一直没有对爹和大姐提起。因为时机未到,我不想让爹和大姐忧心。但据我前段时间得到的消息,我们不能再按兵不动了。” “什么事?”凌傲天愣了愣,万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凌倩雨也紧张了:“婉容你快说,到底什么事这么严重?” 凌婉容抿了抿唇,也决意不再瞒着他们,因为她必须保证整个凌云山庄的安全。她缓缓开口道:“就是……” 第二十七章:密室谈话 凌婉容缓缓开口道:“就是凌云山庄近百年来守护着的秘密——藏宝图。藏宝图在凌云山庄的秘密,已经被人泄露出去了。如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我们再不做些什么的话,凌云山庄将会成为人间炼狱。” “谁泄露出去的?!”凌傲天震怒无比,双眼瞬间就血红起来。而下一刻,他紧紧的盯住凌倩雨,那犀利与平日的慈祥截然不同。 凌倩雨一下子就慌了,连连摇手:“我没有,爹,不是我!” 虽然她已经嫁人了,可她永远都是凌家人,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凌家的事。何况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她焉能不知?就算是对相公,她也不曾透露过半个字啊…… “爹,不是大姐。”凌婉容轻叹了声,低声道:“是庄主夫人,不小心透露给了身边的丫鬟。” 她再不愿背个‘挑拨离间’的骂名,却也不得不如实相告。因为她知道这位爹爹的个性,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不弄个水落石出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凌傲天呆了一呆,回过神来后就更加震怒了。他连连重重拍桌,又悲又怒地道:“这不知分寸的妇人!我平日里真是太纵容她了!” 凌倩雨松了口气,总算跟她没什么关系。至于那个老巫婆——自求多福吧! 她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地问凌婉容道:“婉容,那个丫鬟是不是叫‘连珠’?我记得半年以前,庄主夫人身边少了个名叫‘连珠’的丫鬟,听说是卷了夫人不少银子,而后逃跑了。” 在大安朝,签了卖身契的下人私自逃跑,是会被施以杖毙之刑的。如果不是有什么必须逃跑的原因,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敢冒此风险呢? “嗯,就是她。”凌婉容点了头,继续说道:“这连珠如今的靠山虽然身份尊贵,我却也有办法拿下她。但我觉得,她罪不至死,既然有人护着她,我们也无须太过咄咄逼人。” 她不想追究连珠的责任,因为连珠逃跑并非预谋,探听到藏宝图的秘密也并非蓄意。怪只怪连珠爱上了个男人,而那男人身份还比较特殊。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但倘若不是秦香玉口风不紧泄露了秘密,连珠又岂会因为这样而携着秘密投奔那男人?事出必有因,追本该溯源,虽然连珠有错,秦香玉也未必无错。只是这两人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倒真是不好追究责任了。 “一个陪嫁丫鬟而已,她能有什么大靠山?”凌倩雨却不满至极,多半因为连珠是秦香玉的陪嫁丫鬟的缘故。她暗自想道:这老巫婆本就不是个好东西,这老巫婆的下人却连东西都不是了,真是让人生气。 “上官洪煜这个靠山,还算有些份量。”凌婉容自顾自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 凌傲天此刻已然平静了些,一听从凌婉容口中滑出来的名字,顿时又是一惊:“三贤王?” 上官洪煜,先帝的第三个皇子,人称‘三贤王’。这个男人在老百姓心中颇有口碑,做的也都是利民之事,譬如说修桥铺路、甚至为有冤屈的老百姓击鼓告状等等。试问这样的王爷,又有哪个百姓不发自内心的拥戴呢? “爹,这个三贤王可不简单,世人恐怕都被他的表面给骗了。”凌婉容轻轻摩挲着水杯边缘,轻声说道。 “皇室中人的争斗跟我们凌云山庄无关,谁做皇帝更与我们无关,我们要做的只是守护龙脉,保住大安朝的根基。”凌傲天正色道,这是祖训,凌家人绝不可违背。 凌婉容便笑了:“爹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这个三贤王不简单——是因为藏宝图的秘密正是三贤王散播出去的。” “三贤王?”凌傲天和凌倩雨同时一怔,也同时惊呼出声。 “不错,我自有收集情报的路子,爹和大姐不必怀疑这消息的真伪。”凌婉容看出两人眼中的不信,淡淡地说道。 “那现在形势到底如何了?还有没有挽回的机会?”凌倩雨是相信自家小妹的,因此瞬时便忧心忡忡起来。藏宝图的消息若真被三贤王传了出去,凌云山庄可就大难临头了。 凌婉容答道:“如今不止皇室中人蠢蠢欲动,连江湖中各路豪杰也都纷纷朝京城逼拢。江湖中那位武林盟主,在京城南郊召开什么武林大会,看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就是因为这个武林大会即将召开,所以她才不得不思考对策了。京城最近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表面上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实际上却是打着藏宝图的主意。 奇怪的是,朝廷也不对此表态,她亦不能直接去问上官谦。这个死色帝城府深着呢,把他当病猫的人最后都会败得很惨。说不定……上官谦是故意让江湖人涌进京城的,实际上他心中已经有了万无一失的计策。 “竟然如此严重了……”凌傲天失神的呢喃,突然又猛地直了身子,眼眸暴睁:“难道皇上,也是因为这样才频频和我们亲近?” 这个想法一生,他顿时焦急起来,一把握住了凌婉容的肩:“婉容,你千万不能跟皇上走太近了,这种形势下,我们根本不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万一……万一你……” 凌傲天没有把担心说出口,但凌婉容却是明白了。他是担心她陷入上官谦编织的情网之中,像连珠那样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而她若那样,大安朝永远也不会有宁日了。 凌云山庄,是上官家老祖宗设下的一盘绝妙棋局,不仅能够震慑住天下人,也能够震慑住上官皇室。一旦凌云山庄所守护着的龙脉秘密被破,那么往后不管是外来侵入者,还是上官家自己闹内讧,都足以使大安朝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爹放心,我是凌家的女儿,怎么会跟其他女子一样犯傻呢?”凌婉容轻轻笑道,“我有我自己的原则,即使是我心爱的男人,也不能触犯我的原则。否则,我势必跟他一刀两断,绝不死心塌地任他利用。” 说罢她心里微微一颤——她是怎么了?莫非她还真的在考虑上官谦?不然,她怎么说出这样一番话呢?她这明显是在告诉凌傲天:即使她爱上了上官谦,也不会让他利用啊…… “这就好、这就好,我知道婉容绝对不会让我失望。”凌傲天却没听出什么不妥,只是觉得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 他又有些感慨,这些年来他似乎真的老了,很多事居然都被蒙在鼓里,如今还要靠自己的小女儿替自己分担忧愁。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件喜事,就是太委屈他这个小女儿了。 “可是,这跟婉容要离开凌云山庄——有什么关系?”知道了前因后果,凌倩雨却还是没能把‘藏宝图的秘密泄露’,和‘凌婉容离开凌云山庄’两件事给关联起来。 凌婉容抬眼看向她,微笑道:“大姐问的好,我也正要说到这里。” 微一沉吟,她敛去笑容,眸光也随之沉了下去:“现在所有人都是冲着凌云山庄来的,而假如这样的话,我们要保护的人数太多了。一旦实力分散,就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凌傲天和凌倩雨静静听着,对她的分析表示十分赞同。但凌云山庄目标本来就大,总不可能让凌云山庄众人,在一夕之间消失于世人眼前吧? “所以,我要和凌云山庄决裂。”凌婉容无视两人瞬间瞪大的眼睛,继续说了下去:“世人皆知我凌婉容相貌丑陋,又长住于偏僻小院之中,若我翅膀硬了不想再跟凌云山庄有任何关系,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行,这样的话婉容岂不落单了?这才是真正的实力分散!”凌倩雨第一个反对,她绝对不同意。 凌傲天也表示赞同凌倩雨的话:“是啊,婉容,你这个法子不妥,我们还是另想他法吧。” “爹和大姐别急,先听我说完。”凌婉容笑了,他们未免也太在意她了。 心中一阵温暖,但她还是静下心继续说道:“我会以真正的凌婉容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而我也会另建势力,宣布与凌云山庄决裂。最关键就在于——我会让世人知道,藏宝图已被我凌婉容偷走,而龙脉的秘密也只有我凌婉容才知道。” 看着两人震惊的神情,她笑道:“这样一来,天下人的视线就转移了。他们不会再关注凌云山庄,而会关注我这个不孝女。” 半晌,密室内都无人开口说话,凌傲天和凌倩雨都在思忖。 然后凌傲天开口了:“其实婉容的这个法子不错,与其让敌人对付整个凌云山庄,不如对付一人就可。而凌云山庄暗中,还可以保护婉容。” 就是……万一出了一点差错,他可是九泉之下也无颜见素茹了。 凌倩雨正准备请缨,让她代替她这小妹引开敌人的视线,谁知此时密室外的书房却传来一阵拍桌子的声音,使她不得不噤了声。 “庄主呢?怎么没见庄主和那两个贱蹄子?”是……秦香玉的声音,“你们这些贱婢,居然敢拦我!我是庄主夫人,你们敢拦我!我撕烂你们的嘴!” ‘啪啪’的耳光声清脆响起,顺便还有点轻微的啜泣声。想当然,是那几个无辜受到牵连的丫鬟了。 凌傲天霍地起身,一双铁拳握得关节咔嚓咔嚓直响。 第二十八章:庄主夫人挨打 从凌傲天带着凌倩雨、凌婉容去书房之后,秦香玉就一直心情烦躁。她怎么想也想不通,她的霜儿到底是哪里不好,庄主就是不肯把庄内事务交给霜儿打理。 坐立难安之下,她决定前去找凌傲天问个明白。忍了十几年,忍到霜儿都过了嫁人的年纪了,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然而她到了书房外头,却被门口的丫鬟给拦住了,说是庄主有令谁也不许进去,否则就按庄规处置。 顷刻间,秦香玉就勃然大怒。她心里那叫一个窝火!想她堂堂庄主夫人,居然被几个丫鬟给拦在了书房之外。而这书房,还是她相公凌傲天的! 当下,她就将全部火气撒在了那三个丫鬟身上。而她也并不知道,凌傲天就在这书房之内——她以为凌傲天已经离开书房了。 直到书房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踹开,书房中攸地多了脸色骇人的凌傲天时,秦香玉还懵然着没有回过神来:庄、庄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啪’的一声,凌傲天狠狠一巴掌甩上了秦香玉的左脸,秦香玉直接被掴得跌在了地上。 凌傲天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夫人出了手,而这在他娶进门的四位夫人身上,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他力道之重,让人心惊胆战,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不止秦香玉呆了,连跟着凌傲天进来的凌倩雨和凌婉容也呆了——她们以为她们的爹爹,最多就是训斥秦香玉几句的。以往,不一直都是如此吗?怎么今日……竟动起手来了? 凌倩雨在心中庆幸:还好爹没有直接带她们从密室出来,而是从密室另一条出口绕道至书房门前,不然她们的秘密商谈就暴露了。 “你、你打我……?”秦香玉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泪唰唰的就流了下来,“我十五岁就跟了你,二十五年了,你从来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今天,你居然为了几个下人……打我?” 凌傲天额上青筋直冒,再心痛难忍却也硬着声音怒吼:“就是因为我一直纵容你,你才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你是凌云山庄的罪人,也是大安朝的罪人!” 秦香玉呆了呆,他什么意思? “你我做了二十五年的夫妻,你是什么脾气我自然心里清楚。你不是第一天打骂下人,而我也不是因为这几个丫鬟打你!”凌傲天握紧了还在发麻的手掌,刻意不去看她红肿的左脸,以免自己心软。 凌婉容闻言,立刻便让那挨打的几个丫鬟离开了书房,看着她们走得远远地了,才关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都是自己人了,凌傲天这才沉痛地开始数落:“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我都可以原谅,包括你容不下倩雨和婉容,我也都没有怪你。然而你竟然将凌云山庄最重大的机密泄露了出去,实在是让我失望!” 凌云山庄的机密?秦香玉一惊,难道是…… “你是我凌傲天的结发妻子,我自然会告诉你凌家的重要秘密。当年我也是怕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无人将此事继续下去,所以才告诉了你。谁知道,你竟如此辜负我的信任,导致了凌云山庄的灭顶之灾!” 凌傲天痛心疾首的指责,使得秦香玉顿时啜泣起来。她只是疏忽了,她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庄主,我……我知道错了……”秦香玉虽然容不下其他人,但对凌傲天,她还是真心实意的。 这回虽然凌傲天当众打了她,可她瞬间就知道了自己犯下的大错,因此一下子就没有怨恨之心,而只有满满的愧疚。 凌婉容轻叹一声:“庄主夫人当初若能向爹坦白,爹当时就将连珠抓回来,或许还有法子可以补救。然而现在……我想,大安朝必将有一场大乱了。” 对任何事抱有侥幸心理,都是绝对行不通的。大概秦香玉也太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所以才不敢跟凌傲天坦白。殊不知,这却造成了更严重的后果。 “你、你知道什么?庄主他……庄主他自然会有办法的……”秦香玉嗫嚅着还嘴,在凌傲天一个瞪眼下顿时噤了声,不敢再反驳凌婉容。 凌傲天转头看向凌婉容,说道:“虽然香玉是我的结发妻子,但也是凌云山庄的人,如今她做出了有害凌云山庄的事情,当按庄规处置。这件事情我打算交给你处理,你看着办吧。” “庄主!你不能这么对我!”秦香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庄主竟然要用庄规处置她?那她岂不是要丧命于杖刑之下?就算不丧命,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刑,以后还怎么在庄里呆下去? 不、她不要! 她爬过去抱住了凌傲天的大腿:“庄主,我已经知道错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求你念在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上,不要用庄规惩治我……”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不是天子?犯了错,就该得到教训!”凌傲天转过了身背对着秦香玉,不愿再看她哀求的模样。 凌婉容蹙了蹙眉,不得不开口说道:“爹,我之所以到今天才告诉爹,就是不想看见爹为难。其实庄主夫人也并非有意泄露藏宝图的秘密,她对爹、对凌家,还是真心实意的。爹既然已经惩罚过她了,又何必再不依不饶呢?” 秦香玉顿时不作声了,她深深知道凌婉容一句话,胜过她十句哀求。虽然不甘心承凌婉容这个情,但她此时也是别无他法。 “若这么轻易饶了她,我以后还能在庄里服众吗?”凌傲天依旧是痛心疾首,“这不是一件小事,说不定……凌家从此就在我手中断送了。试问,我死后该如何面对凌家的列祖列宗?” “爹就算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呢?为今之计就是想办法弥补,将伤害降到最低。攘外必先安内,爹也不想后院起火,烧到前院吧?”凌婉容确实没想过为难秦香玉,这女人虽然不得她喜欢,她却也不恨。 这么多年来,秦香玉顶多就是尖酸刻薄了些,实质性伤害她的事,倒是一件也没有做过。不然,她也不会一直不予反击了。 凌傲天不语,他这两个女儿就是太为他着想了,不然也不会一直对香玉的刻薄忍气吞声。好在婉容一直不在庄内生活,因此才没有受到太多欺负。反观倩雨,就比较厌恶香玉了。 “虽然我的确不怎么喜欢这位大娘,不过既然爹念着夫妻之情,而大娘也的确没有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爹就原谅她好了。”凌倩雨这时也发话了,当然是被凌婉容给‘拧’了一把后才开口的。 “外敌当前,爹实在不应该让凌云山庄人心惶惶,爹好好想想吧。”凌婉容说了这最后一句,遂抿唇不再说话了。 凌傲天心中一凛,婉容考虑事情果然周到——不错,他若真的以庄规处置了香玉,那么藏宝图泄露之事也就人所周知了。到时候,凌云山庄岂不是一片人心惶惶? 想了又想,凌傲天终于松了口:“罢了,既然倩雨和婉容都替你求情,我就饶了你这一次。” 秦香玉顿时惊喜起来,站起身来连连点头:“谢谢庄主,我以后一定注意自己的身份,绝不再胡乱说话了。” 说着,她分别看了一眼凌倩雨和凌婉容。今天的事,她记在心中了,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喜欢这两个庶女。凡是跟霜儿抢凌家家主之位的,她都不会喜欢! “别以为这样就行了!”凌傲天一声沉喝,“从今天起,你给我在房里闭门思过,没事别出来丢人现眼!” 秦香玉一窒,半晌才道:“好,好,我闭门思过,闭门思过。”这个庄主相公,一倔起来是十头牛也拉不住,谁让她犯了错呢?只好什么都依他了。 凌傲天瞥了一眼她红肿的左脸,硬声道:“好了,你下去吧,记得敷药。” 秦香玉顿时笑了:“我知道,庄主不用担心。” 说着她便往书房外走去,经过凌倩雨和凌婉容两人身边时,勉强笑了笑,倒是让两人有些惊讶。 凌倩雨等秦香玉走了,才耸肩道:“真是天下奇闻呢,她居然冲我们友善的笑了。” 凌婉容顿时隔着面纱掩嘴,轻咳一声后说道:“爹、大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关于计划的具体事宜,我会让紫竹前来给爹和大姐禀告的。” “好。”凌傲天和凌倩雨同时应了。 临走时,凌婉容又回头嘱咐了句:“爹、大姐,这件事除了紫竹之外,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了。请爹和大姐不要告诉第五个人,以免徒生事端。” 说完她便离开了书房,听得身后传来连连几声咳嗽和闷笑,她不由得也弯起了唇角。这个爹是好人,就是太宽厚了些,所以凌云山庄才出了那么多仗势欺人之徒。 凌婉容和在外等候的紫竹碰了面,也没废话便启程返回小院。不过,二人刚离开凌云山庄一段路,便被一人给大刺刺地拦住了。 凌婉容抬眼一看,顿时怒从中来:“又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了你?!” 第二十九章:被掳进宫 挡住凌婉容和紫竹去路的,正是大安朝皇帝,上官谦。 然而上官谦此时的神情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丝焦虑,他二话不说就点了凌婉容的穴道,拦腰将她抱起就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你这淫帝,放开我家小姐!”紫竹大惊失色,立刻就施展迷踪步追了上去。这个皇帝真是太大胆了,居然敢强掳她家小姐!等她家小姐穴道解开,这个皇帝死定了! 凌婉容也是震惊了下,她完全没料到上官谦会出手,而是以为上官谦又痞痞的来调戏她了,所以才会着了道儿。 不过,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她敏锐的感觉到事有蹊跷。一来上官谦的气息有些不稳,似乎是被什么事给扰乱了心神,二来她看见他眼中有深切的焦虑,看来还是跟什么事有关。 “怎么了?”她不能动弹,但还能说话,于是便轻声问他。要不是事态紧急,他应该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就直接朝她出手,要急着把她带进宫吧? 一眨眼间,上官谦已经带着她掠进了皇宫,而大内侍卫都面面相觑,看清是皇帝后谁也不敢多事。皇帝掳人,那被掳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待会儿再跟你说。”上官谦的确很急,十万火急。 他敷衍的搪塞了凌婉容的问话,遂带着她直接奔进了德寿宫。凌婉容眼角余光一瞥,见到三名太医正跪在地上,而上官星辰和阎冷枫各自拿刀架在三名太医的脖子上,三名太医则是脸色苍白、神情惶然。 她稍微有些明白了:既然事情出在德寿宫,那一定是太后出了差错,不然不会惊动上官谦、上官星辰,也不会只有三名太医。这三名太医,定然是宫里最有本事的。 伸指解开了凌婉容的穴道,上官谦拉着她到了太后床前,急急地说道:“婉容,你快帮太后看看,太后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皇上稍等。”凌婉容在第一眼看见太后的嘴唇时,就已经知道太后是中毒了,因此并不惊讶,先安抚了上官谦后坐在床沿,手指搭上了太后的脉。 顷刻间,她神情一凛! 上官谦目光锐利,自是不会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变化,立刻就问道:“婉容,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他就知道,她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然而凌婉容轻轻将太后的手放回丝被之中,站起身后便有些沉默不语。她倒是知道太后中了什么毒,也不是不能解,但…… “婉容,快告诉朕!”上官谦一把握住她双肩,力道有些重,但他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之说了,他要知道真相! 凌婉容看了看那三名太医,依旧是不语。 阎冷枫手起刀落,立刻将那三名太医给当场灭口,而后手一挥,两名暗卫现身,将三人的尸体给拖了出去。 凌婉容震惊地看着阎冷枫,她只不过是想让上官谦遣散闲杂人等而已,阎冷枫居然杀人灭口? 阎冷枫被她的视线看得颇不自在,却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原因的开口解释了:“太后中毒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否则大安朝会动荡不安的。他们不是因凌姑娘而死,而是他们替太后诊过脉,不得不为大安捐躯。” 凌婉容冷冷一笑,杀人灭口就是杀人灭口,何必说得这么好听?为大安捐躯?呵…… “我也诊过脉了,待会儿阎将军别忘了将我灭口。”她淡淡地说完,转身看向上官谦:“太后中的毒是天下奇毒,皇上请恕我暂时无能为力。” 阎冷枫被她讽刺得神情微变,而上官谦和上官星辰听了她这话,脸色瞬间大变。 “连你都解不了,天下还有谁能解?”上官星辰不信,他看见她刚刚眼神闪烁了一下,虽然极快,可他还是看见了,她骗不了他的! 凌婉容垂眸:“我可以暂时保住太后的性命,暗中寻找解药的配方。但就暂时而言,我是没有办法的。” “你撒谎!”上官星辰少见的暴跳如雷,“你要是没撒谎,为什么不敢看我们?你要提条件是不是?好!只要你能救母后,我王府里的东西随你挑!” 凌婉容本来该生气的,但她对上官星辰这小少年实在生不出气来。她淡淡地笑了笑,好似不愿解释。 她没什么想要的,就算他们把江山送给她,她也不稀罕。暂时不能救,就是暂时不能救,她无须给他们说明原因。 “你想要什么?”上官谦脸色严肃起来,他没想到她居然也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但他还是不愿相信——他找错了人。 “皇上觉得我想要什么呢?”凌婉容不生上官星辰的气,并不代表她不会生上官谦的气。她似笑非笑地问道:“皇上能给我一座金山呢?还是能够把江山都送给我?或是……任我挑选?” 他最好不要说‘任她挑选’,否则,她一定选他的命! 上官谦定定的看了她好半晌,勾唇一笑:“朕觉得你挺不错的,不然进宫陪朕吧。朕破例封你为贵妃,地位仅次于未来皇后之下。” 只有上官谦自己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说这话。他从来没有轻视过她,并且不由自主被她的独特气质吸引,他想给她的——或许是一份独一无二。但绝对……不会是贵妃之位。 “皇上真是慷慨,可惜我无福消受!”凌婉容平静的语气中,已经夹杂了深深的愤怒。 他不要忘了,从来就不是她凌婉容缠着他上官谦,而是他上官谦缠着她凌婉容!!! 她从怀里掏出续命丸,重重搁在桌上,冷冷地道:“记住:每天一粒,否则太后绝对维持不到我找到解药的那一天!” 说完她便迈步朝德寿宫外走去,而不出意料的,阎冷枫和上官星辰同时拦住了她。 “如果你们还想我给太后解毒,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你们应该知道我们凌云山庄的规矩,我们凌家人是不效忠皇室的,我们只负责守护龙脉。”她微微扬头,手指关节已经握得咔嚓直响。 “让她走。”上官谦挫败地垂肩,落寞的声音穿透了在场几人的心。 上官星辰和阎冷枫不得不让开了道路,但凌婉容却并没有立刻离开。那落寞的三个字揪住了她的心,她不由自主地转身看向上官谦。 上官谦慢慢走到太后的床边,坐在床沿握住了太后的手。看了太后片刻后,他低头将脸挨在了太后已有皱纹的手上,浑身都被哀伤给包围住了,让人动容于他与太后深厚的母子之情。 凌婉容抿了抿唇,轻叹了声,终于还是折返了回来,走到上官谦面前,轻声说道:“皇上不必忧心,太后所中的毒名为‘罗血草’,它只会让太后昏迷不醒,而并不会让太后有一丝一毫的痛苦。” 她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他这般模样反而让她动了恻隐之心,毕竟身为皇帝还能拥有这份孝心,实属难得。而她,已经陷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哀境地了。 上官谦没动,反而是上官星辰气愤难耐地指责道:“我就说你可以解母后的毒了,可你就是不肯解,到底为什么?你没见我们都很着急吗?你要是真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你不用要挟,说一声我们都会帮你的。” 前次皇兄以为她被凌家人欺负,不是立刻就帮她出气吗?他虽然很讨厌每次都落入她的圈套之中,可他早就把她当朋友了,她有事他是一定会出手相助的啊。 凌婉容侧头看了上官星辰一眼,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要挟之意。只是太后中毒一事,不是皇上、小王爷以及大将军所想这么简单的。如果现在给太后解毒,就会中了幕后人的圈套。” 上官谦这时才抬起了头,双目如炬:“莫非婉容猜到了下毒的凶手?” 凌婉容抿抿唇,叹气道:“可能……已经猜到了吧,但皇室争斗不关我们凌家的事,我不会在皇上面前进言的。” 上官星辰顿时跺脚:“你们凌家人怎么比朝中那些顽固大臣还顽固?真是气死我了!” “虽然我不能说出下毒者的名字,但我可以告诉皇上、小王爷、大将军一个承诺——我凌婉容以性命保证,太后绝对不会有事。”凌婉容轻声说道,视线与上官谦对了个正着。 “好,朕不逼你说出那凶手的名字,朕只想知道——你为什么现在不能给太后解毒?”上官谦知道自己已经被她说服,但他还是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对啊,这样我们也才能安心是不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们,我们会寝食难安的。”上官星辰急忙也跑到她身边,揪着她广袖拼命的摇。 凌婉容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在上官谦的执着、上官星辰的哀求之下妥协了:“好吧,我就说出原因,但希望皇上、小王爷、大将军,切莫将此事泄露出去。” 见三人立刻点头,她才轻启唇瓣…… 第三十章:能不能爱她 见三人立刻点头,凌婉容才轻启唇瓣:“太后中毒,或许跟我脱不了干系。” 面对这模糊的一句话,上官谦和阎冷枫倒还沉得住气,上官星辰则一下子跳了起来,小鹿般的亮眼中满是震惊:“什么?!太后的毒是你下的?” 凌婉容不由得笑了,解释道:“小王爷稍安勿躁,请听我把话说完。” 微微顿了片刻,她才敛去笑容正色道:“罗血草生长在药王谷,而药王谷的草药一向有专人看管,这一次居然被人用来给太后下毒,应该是药王谷内部出了问题。” 上官星辰这时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她下毒,不过既然跟药王谷有关系,她又为何不能替母后解毒?这,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凌婉容看了一眼静静聆听的上官谦,收回视线便继续往下说道:“虽然罗血草可以被药王谷一部分人拿到,但能解罗血草之毒的,却只有我师父药无痕和我凌婉容二人。” 阎冷枫蓦地冷眸暴睁,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气:“所以,凶手是想用太后中毒之事,引出你药王嫡传弟子的真实身份?” 凌婉容苦笑了下:“如果凶手能从药王谷拿到罗血草,那么他同样可以打听到药王有一个嫡传女弟子。但我在药王谷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他不可能知道我就是那个嫡传女弟子。想来,他是想用此办法引出我。” 如果谋害太后的凶手是别人,她不会如此顾忌。然而那人知道藏宝图的秘密,她不得不深入思考——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后,那人发现她是凌家的人,又会策划出什么样的阴谋? 在她还没有和凌云山庄‘决裂’之前,她不能冒此风险。否则,她的计划就要功亏一篑了。 “看来,你在筹划着一件事——当然,那凶手也在筹划着一件事。而你们筹划的这两件事,让你们处于互相敌对的立场。”上官谦凝视她良久,缓缓吐露心中所想。 凌婉容面色坦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秘密被揭穿的惊、或愤。她眉眼弯弯地笑了笑:“皇上所言极是,不过我想,他短时间内还奈何不了我。倒是皇上……江山尚未稳固,要多多防着家贼才是。” 家贼?上官谦浓眉一挑,目露冷芒:“也就是说,朕的某位身边人有问题?” “我只是好心提醒皇上,皇上似乎太多心了。”凌婉容自是不会去管皇室中的争斗,便四两拨千斤的将问题挡了回去。 她转而看了一眼太后,抿了抿唇:“现在给太后解毒,不仅不利于我凌婉容,也不利于皇上甚至大安朝。总之请皇上放心,我不会让太后有事的。这些续命丸先给太后服用,等时机到了我自会给太后解毒。” 说完她微微欠身:“皇上,我先行告退了。” 上官谦遂也转了身,说道:“朕送你出去。” “千万不可!”凌婉容连忙阻止了他,但见他脸色有异,不由得无奈地解释道:“在我给太后解毒之前,皇上、小王爷、大将军请千万不要和我见面。若是不得已,可以半夜去小院,想必不会引人注意。” 这段时间上官谦虽然和她走得近,但除了今日的寿宴之外,其他事情应该没有被人刻意去关注。毕竟,她是人人讨厌的丑夜叉凌婉容,就算是那位三贤王,也不会想到别的什么。 何况藏宝图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就算上官谦有意靠拢凌家,所有人也会认为他是冲着藏宝图去的。但太后中毒之后,上官谦他们却万万不能再和她走得如此之近了。 “这是为何?”上官谦不悦地沉下脸,她要是几个月不给太后解毒,他岂非几个月不能见她? “因为皇上对太后的孝心天下皆知,如果太后中了毒,皇上一点也不紧张,还和一个人走得很近,那说明了什么?”凌婉容轻叹了声,这实在是太简单的道理,她不知他是真没想到还是假没想到。 上官谦顿悟:“说明那个人就能解太后之毒!”他只顾着关心能不能见她的事了,却忘了她之前所说——凶手下毒就是为了引出她。 凌婉容笑了笑,轻颔首表示‘汝乃正解’。 “怕什么?婉容不是说了嘛,我们可以半夜去小院。”上官星辰心中疙瘩尽数解开,脸上也恢复了神采飞扬,挤眉弄眼笑嘻嘻地道出了凌婉容被人忽略的慷慨。 “咳……”感觉到上官谦那灼热的视线,凌婉容轻咳一声,正经着神情说道:“我说的是万不得已之时可以半夜去小院,如非重要事情,男人进女子闺房是不合礼的,望皇上小王爷大将军斟酌行事。” “怕什么?大不了我让皇兄娶了你就是!”上官星辰倒是看出来了,他皇兄对凌婉容那可叫一个‘上心’,宫里佳丽无数他从来没见过皇兄这样呢。就算凌婉容长得不好看,皇兄应该也不会太介意吧? 凌婉容瞬间又冰冷了眼神,淡淡地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说完,她不等几人同意便掠至殿门口,打开殿门便离开了皇宫。暗暗晃了好一会儿,她才避开大内侍卫悄然出了皇宫。见到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紫竹,她拉着紫竹就施展轻功往小院奔去,一路都没有惊动其他人。 而凌婉容走后,上官谦等人都陷入了沉思。 “星辰,你先下去休息吧,朕在这儿陪会儿母后。”突然,上官谦抬头对上官星辰说道。 上官星辰确实也觉得有些困了,便点头了:“那皇兄也要早点休息,我先回王府了。” 上官谦点了点头,目送上官星辰离开了德寿宫。 阎冷枫心道:虽然小王爷也十分喜欢和尊敬太后,但小王爷毕竟不是太后亲生的,再加上小王爷的孩子天性,便不如皇上这个太后的亲子来得忧心忡忡。 阎冷枫猜测的没错——尽管凌婉容给了保证,上官谦还是无法安心,他痛恨这种无能为力! “冷枫,你对刚刚凌婉容所说有什么看法?”他的脸色凝重之极,眼神也暴戾无比。相信如果此时凶手站在他面前,他定然要教那凶手死得甚是凄惨。 阎冷枫自然知道上官谦所问何事,便思忖了片刻,才冷声说道:“凌婉容是个极谨慎的女子,没有根据之事,她断然不会胡说。虽然她口头上不愿指名道姓,但她还是因为与皇上的交情,说出了这提点之语。” 上官谦眼神柔和了些,他也是如此想的。她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女子,对她,绝对要以温柔和耐性才能进入她的内心。 “嗯,冷枫认为这个家贼会是谁?”他心中闪过几个人名,却觉得每个都有嫌疑。 “这就很难说了。”阎冷枫摇头:“洛王行踪飘忽,长年不见人影,未必不是他;寻王整日寻欢作乐,王府内夜夜笙歌,未必不是他;煜王礼贤下士,在民间口碑极好,也未必……不是他。” 上官家在上官谦这一代,共有四兄弟:老大上官寻,老二上官洛,老三上官洪煜,老四则是上官谦。当年先帝立遗诏的时候,众臣都以为会是三皇子上官洪煜,谁知道最后遗诏公布,却是四皇子上官谦登基为帝,众人不无叹惋。 “是狐狸,早晚都会露出尾巴的。”上官谦哼了一声,心中已有了揪出这家贼的决心。 “我倒不担心这家贼,我担心的是……皇上。”阎冷枫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上官谦眉一挑:“担心我?” 阎冷枫点头:“皇上对凌婉容越来越上心了,我怕皇上泥足深陷,也更怕凌婉容对皇上动情。万一皇上见过凌婉容真面目后无法接受,像凌婉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因爱生恨会很麻烦。” 上官谦遂笑了:“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笑了一会儿后,他摆手道:“不用担心,我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没少跟你偷偷闯荡江湖。江湖中也有被毁过容的男女,你见过我因为这样而拒绝与他们交友?” 若不是这样,当初他登基时也不会得到那么多人的帮助。上官洪煜在民间口碑好,他上官谦做的也不差。 “皇上,普通情谊和男女之情是大不相同的。而且皇上是没有见到凌婉容的丑陋,又听了小王爷的话认为她是个美人,万一见到了……凌婉容确实如传闻中那般丑陋,只怕皇上无法接受。”阎冷枫见劝阻不了,只好如此再度提醒了几句,希望上官谦能听进耳去。 上官谦顿时沉脸,不悦地道:“你认为朕是如此肤浅之人?” 阎冷枫怔了怔,察觉上官谦称呼的转变,于是躬身道:“臣所说字字肺腑,皇上定要三思。夜色已深,皇上请早些休息,这里由臣和暗卫们守着就好。” 上官谦此刻也是心情低落,太后和凌婉容都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便也不说什么了,转身离开了德寿宫。 他回到自己的寝殿,却在第一时间发现床上有人——是个女人,因为那刺鼻的香味太让人不悦了。 脸色一沉,他一步步的重重朝自己的龙床走去,指关节轻微作响。 第三十一章:半夜入小院 上官谦越走越近,那股刺鼻的香味就越来越清晰。他在一刹那间,无比的怀念凌婉容身上的清香味道。他猜,那一定是没有擦过任何脂粉的天生体香。 床幔被掀开的那一刻,如他所料——浑身上下无一丝衣物蔽体的辰妃,正媚眼如丝地瞅着他,轻舔唇瓣等着他去宠幸。 “爱妃很寂寞?”上官谦噙着一丝笑容,看不出真实情绪。而他的手,则负往背后,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响指。 瞬时,两条人影从暗处现身,立于上官谦左右,身上装束无一例外从头黑到脚。 “啊……”辰妃顿时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她是皇上的女人,怎么能够被其他男人看见身子?何况还是两个低贱的侍卫? 上官谦笑容攸地敛去,脸色冷寒至极:“朕的龙床,除了朕以外只有皇后才有资格躺上去。你,是什么身份?” 辰妃顿时吓出了一身汗,她她她……只是想要伺候皇上啊…… “今晚的事,你猜朕是说出去呢?还是不说出去?”上官谦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走近几步捏住了辰妃的下巴:“朕告诉你:朕不会说。” 辰妃刚松了口气,却又听他说道:“朕会让这两名侍卫去说——说辰妃的身子有多美,乳下三寸之处有多可爱的一颗红痣。” 辰妃立刻就哭了起来,连声求饶:“皇上,皇上,臣妾知道错了,求皇上网开一面。皇上,臣妾真的知道错了……” 要是这两名侍卫真的去外面胡说,她以后还怎么在宫里立足啊?何况她身为贵妃娘娘,却被下人看见了身子,皇上肯定再也不会宠幸她了的。 呜……她怎么知道,皇上会带两名侍卫回来呢? “穿上你的衣服,给朕滚出去!”上官谦嫌恶地放开她,大手在龙袍上揩了揩,转身往寝殿外走去。 辰妃在两名侍卫转过身后,连忙把衣物全都套上了,下地之时则恶狠狠地警告道:“皇上没让你们乱说,你们要是在外边乱说的话,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然而,那两名从头黑到脚的侍卫仿佛没看见她似的,屹然不动的站立在原地,也没有对她的警告报以任何回应。 辰妃跺了跺脚,又怕皇上折返回来,便撇下那两名侍卫回自己的寝宫去了。 而这时候上官谦已经重回了德寿宫,径直找到阎冷枫下了死命令:“给朕把那张龙床烧了,三天之内重新打造一张!这三天里,朕不会在寝殿歇息。”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留下阎冷枫一脸的若有所思——哪个不知死活的妃子,触犯了皇上的隐痛? ****** ****** 夜凉如水的晚上,凌婉容和紫竹坐在房里说笑。正是初秋季节,十月的天气并不算太寒冷,关上房门便是一个温暖的夜。 凌婉容突地眼神一凛,视线移向了房间门口,淡淡地道:“哪位朋友深夜光临,不如进来喝杯茶吧。” 紫竹诧异的往外望去,她怎么没察觉到有人来?难道来人武功比她高么? 房门瞬间被推开了,上官谦抬脚就迈了进来:“我正有此意。” “原来是你!今天掳走我家小姐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紫竹一见是上官谦,立刻就拔剑相向,挡在了凌婉容面前。 上官谦脸色很沉,但不是因为紫竹无礼的关系。 凌婉容见状便起身,伸手压下了紫竹的宝剑:“好了,紫竹你先出去准备热水吧,待会儿我也要休息了。” 紫竹嘟嘴,哼,这个淫帝都快把她小姐骗走了,她真是一步也不想离开。但她又是从来不违抗凌婉容命令的,所以再不心甘情愿也还是收了剑:“是,小姐。” 等到紫竹出了房门,上官谦才徐徐朝凌婉容走近。 这感觉跟先前一点也不同,他越走近她,就越闻见她身上的清香。他觉得浑身舒畅,甚至想把鼻子埋进她颈项间闻个够。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刚走到她面前,他就把她一把揽进了怀里,紧紧的。 凌婉容没想到他又这么放肆,顿时就有了些怒意。 然而当她手掌一翻,正要将毒药拍往他背后时,却听见他疲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婉容,借我抱一会儿,我心里不舒服……” 她顿时犹豫了,手掌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挨着他。太后中毒的事情,真的对他影响那么大?不过他从小就是太后养大的,太后又对他如此真心,完全没有半点皇室中的勾心斗角,也难怪他有那么一点恋母情结。 可惜凌婉容想错了,上官谦并不是因为这个而觉得不舒服。 “今天发生的事你也知道,本来我很想回宫好好歇息一晚,谁知辰妃却一丝不挂躺在我床上……”上官谦喃喃地说着,他想让她知道,做皇帝有多不自由。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自己选。 凌婉容撇了撇嘴,既然有美人愿意献身,他跑来她这破旧小院做什么? “我很奇怪,为什么后宫的女人都那么臭,而你却这么香呢?”上官谦把头埋进她颈项间,汲取着那令他心愉的香气。 凌婉容耳朵有些发烫,嘴里讥讽道:“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别的男人都那么真诚,而你却这么虚伪呢?” 她何德何能呀,哪儿能跟他那三千佳丽相提并论?位高权重的男人,总是会说一些甜言蜜语来哄女人开心——前提是那个女人,是男人正感兴趣的对象。 她从来不相信,有权有势的男人会全心全意去爱一个女人,因为对这些英雄枭雄来说,权势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婉容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话。”上官谦叹气,她对他的防心可真重啊,不知何年何月他才能光明正大携她之手。 “你抱够了没有?”凌婉容推了推他,掌中毒药早已用内力化去。这男人像个孩子,心里不舒服了就要抱抱?撒娇似的……可她又不是他娘。 “还没有。”上官谦笑,“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抱了。” “什么事?”凌婉容下意识地接过话问道,但赶紧又补充了句:“不准太过分。” 这男人狡猾着呢,她不能掉以轻心。 “未来三天,你的床借我睡一半,因为我没地方可睡。”上官谦很正经很正经地说道,薄唇不时碰到她软软的耳垂。 凌婉容连忙把头偏左了一些,心里直气恼:“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堂堂大安朝皇帝会没地方睡么?再说我无数次提醒过你了——我还是没出阁的女儿家,你不能老是这么闯来我房里!” 她偶尔也会去想,要是她嫁人了,他是不是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了。如果嫁人能够治住他,她一定毫不犹豫选一个安全的男人成亲,然后继续过她的逍遥生活。 “辰妃睡了我的龙床,所以我让冷枫把龙床给烧了,要三天之后才能打造出新的来。至于闯入你房里,不是你自己说的,万不得已时可以半夜来么?我现在就是万不得已了,我连睡的地方都没有了。”上官谦语气颇为‘委屈’。 “你……”凌婉容瞪眼,她今天总算领教什么叫‘无赖’了。 没有龙床就没办法睡?那他当太子的时候没龙床,莫非从不睡觉?再说了,客栈是干什么吃的啊?干嘛非得挤到她这小院来? “能睡的地方是很多,但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一动,所有人就跟着动了。”上官谦这回倒是神情严肃了,认真的解释道:“你武功好,小院又偏僻,不引人注意。我在这里可以睡的安心,不怕敌人暗算我,也不会引起宫里任何骚乱。” 这几句话……还像是人话,就是道理上也让她赞同几分,凌婉容抿唇思忖着。 但她想了一会儿,仍旧没答应:“还是不行,不然你去凌云山庄住好了,我保证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你的心真狠。”上官谦攸地松开她,退后两步很失望的看着她。 凌婉容顿时无语,这不是心狠不心狠的问题好不好?他是个大男人,而且武功比她好,她不过是自我保护意识强了些,怎么就成了心狠了? “算了,不勉强你了,我随便找个地方呆一晚得了。”上官谦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凌婉容看着他逐渐远去,然后消失不见,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低声咕哝了句:“皇帝脾气这么大……我又没说一定不行……”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有点不妥,堂堂皇帝独自外出,要是遇到个事怎么办?就算他武功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她还是跟出去看看。 匆匆出门,她对迎面来的紫竹说了句:“事情都搁一旁,先去把皇上追回来再说,免得他出事。” 紫竹一愣,连忙就听命从事,跟着凌婉容一同以轻功朝院外追去。 而两人追了不过两条街,就看见上官谦和一帮蒙面人正在对峙,似乎是在谈判。 “不想见到上官星辰的尸体,就跟我们来!”为首的蓝衣人沉声喝道,手一挥,所有蒙面人就都疾速往东面方向奔去。 上官谦已然闻见了空气中那股淡香,心也瞬间安定不少,足尖一点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跟了上去。 上官星辰被人抓了?凌婉容心里微微一惊,但见上官谦已经去赴约了,顿时也不得不带着紫竹快速跟上去看情况。 第三十二章:第一次争执 乱葬岗山下,阴风阵阵,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在这样霜风凄紧的环境下,敌众我寡的男人并没有丝毫的畏惧。 “上官谦,我知道你武功很高,所以我不会跟你动手。”为首的蓝衣人似乎看穿了上官谦的镇定,几句话就表明了他不会用什么君子手段。 上官谦泰然自若地微笑:“在知道星辰落入你们手中的时候,朕已经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货色了。” 蓝衣人眼神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们也不想要你性命,只要你自废武功,我们就放了上官星辰,让你二人回到皇宫继续做皇帝和王爷。” 暗处的凌婉容心中冷嗤:相信强盗的保证,不如相信公鸡会下蛋,母猪会上树。 果然,上官谦朗声笑了起来:“这是朕有生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认为朕会傻到自废武功,然后任你们为所欲为么?” 蓝衣人一怔,遂喝道:“莫非你不要上官星辰的命了?” 上官谦瞥了一眼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的上官星辰,笑答:“你解开他的哑穴,你看看他会如何说。他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蓝衣人犹豫了一下,伸指解开了上官星辰的哑穴。他就不信了,之前对他们哀求不断的小王爷,会是什么硬汉子。 “皇兄,我死了你一定要记得每年今日给我烧纸,对了我还没有整死那个凌婉容,你记得帮我整死她,一定要让她对我们上官家心悦臣服!”上官星辰一得到开口的机会,立刻就冲上官谦如是嚷道。 蓝衣人顿时怒了:“上官星辰,你耍什么花样?” “什么啊?我之前求你们不要杀我,那不是想再见我皇兄一面交代遗言么?”上官星辰很无辜地眨眼:“难道这也不行?” “你!”蓝衣人有种被耍弄的感觉,一巴掌就朝着上官星辰的左脸扇了过去。 凌婉容按住欲动的紫竹,带着紫竹悄悄绕到了蒙面人的后方。 “朕能肯定的是——你很快会后悔,打了朕的小皇弟这一巴掌。”上官谦的眼神变得阴鸷了,一身便衣虽不是龙袍却也是锦衣华服,宽大的落袖随风而动,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冷冽起来。 蓝衣人暗暗心惊,手里将上官星辰就抓的更紧了。这个皇帝绝对不是吃素的,看来这趟生意并不好接,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就不知群起而攻之……胜算是不是要多一些。 念头一定,他顿时暴喝:“都给我上!不要伤他性命,废掉他的武功!” 上官谦冷冷一笑,就在蒙面人大肆朝他涌来时,他双手疾如闪电般出招,招招狠辣置人于死地。同时,他扭头朝空无一人的地方低喝了句:“婉容,还不出来帮忙?” 所有蒙面人都惊了惊,原来他还有帮手!难怪如此有恃无恐! 然而实际上,凌婉容早就不在上官谦所望去的地方了,她暗暗佩服上官谦的判断能力。就在那蓝衣人顺着上官谦的视线往远处看去时,说时迟那时快,她瞬间到了蓝衣人面前,手起刀落斩断了蓝衣人的双手。 拦腰一抱,凌婉容将上官星辰带离了危险之地。而她身后怒不可遏追来的蒙面人,则都被她暗施的毒药给毒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放下上官星辰,凌婉容微微侧头看向那蓝衣人,见他满眼不敢置信之后跪倒在地上,嘴角慢慢逸出鲜血。她站着没动,静静等着蓝衣人死去。 “你……凌婉容……原来……药阴女……”蓝衣人痴痴一笑,双目骤放光彩,砰然倒地后再也没能爬起身来。 蓝衣人临死前说的这几句话,突然使得原本拔剑欲替他报仇的蒙面人掉头就跑,一副恶鬼就在身后的惊恐模样。 “今晚,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凌婉容淡淡地宣布,看了紫衣一眼便颔了颔首。 紫衣心领神会,立刻从宽大的广袖中摸出一个黑色的精致小盒。她将开口处对准那几名已经逃出一段距离的蒙面人,按下了机关。 几枚黑色的圆蛋瞬间从小盒开口处射出,但在蒙面人上方时就突然爆炸开来,浓浓的黑雾迅速沾染了那几名蒙面人的身体。 远处的黑雾之中,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心裂肺的叫声,好似瞬间承受了什么巨大痛苦。但很快地,撕心裂肺的叫声消失了,黑雾也逐渐散去了,一切安静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紫竹收起了小盒,闪身投入到了消灭剩余蒙面人的行动中。 上官谦震惊的看着出手阴毒的紫竹,他原本还想留一两个活口逼供,然而紫竹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留活口!” 可惜他说慢了一步,紫竹已经将最后一个蒙面人给灭了口,看他一眼后迅速回到凌婉容身边站定。 上官谦看着尸横遍野的现场,心情沉重。母后今天才遭人下毒,而他和星辰夜晚就遇了袭,看来家贼是一定存在的。 “为什么一个也不放过?”上官谦走到凌婉容面前,为她的毒辣感到不解。他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她在他面前至少一直温婉。 他上官谦也算是个杀人如麻的人物,然而此刻他却觉得她比他更甚。而一个女子,如此心肠毒辣,真的好吗? 凌婉容对他带着淡淡责问的语气有些不悦,美目瞥他一眼,冷声道:“他们犯了弑君大罪,本来就该死,何况他们还发现了我的秘密。” 有因必有果,走上杀手这条路,就应该时刻有受死的准备。而她,再不会对敌人仁慈,因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随时都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上官谦以为她指的是她会武功的事,便又说道:“会武功并不算什么秘密,你早晚也会在人前出手的。至少留几个活口,好让我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凌婉容有些愠怒:“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说完她便飞身离去,心下为他的责问恼怒不已。他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来指责她心狠手辣?若她因此事而一败涂地,他以为他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龙椅上么? 紫竹狠狠一跺脚,骂道:“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懂什么?小姐曾经就是因为放过一个杀手,导致小姐被那杀手组织暗算,卧床半年之久!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去做你的皇帝好了,江湖之事不需要你多嘴!” 紫竹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但她一把抹去眼泪就转身离开了。 她知道小姐这会儿肯定很不好受,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小姐对这个皇帝是有些不同的。所以,她要陪去小姐身边。 上官谦怔住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皇兄,婉容也是因为关心我们才跟来的嘛……”上官星辰小小声地说道,“再说要不是婉容,皇兄就算把这批杀手全都杀光,那我的小命也不保了。皇兄没道谢不说,反而还指责婉容,好像是有点过分哦……” 上官谦顿时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他不是指责她,他只是……不想看见她变成让人敬而远之的女煞星而已。 他想清楚了,他想跟她在一起,那么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替她洗去那些不好的名声,不然他的身份必然是他和她之间的阻碍。 “走吧,我们去找她,你就说你害怕。”上官谦拍了拍上官星辰的肩,顺口善意的嘲讽了句:“无往不利的大安朝小王爷,今天终于也落马了,真是值得恭贺。” 上官星辰顿时垮下了小脸,一方面是因为上官谦的嘲讽,一方面是因为上官谦让他假装害怕——他本来就很害怕好不好? 他平时总埋怨自己拥有一身好功夫,却根本没有用武之地,然而现在他才明白:他之前遇见的都是小角色,真正的高手他是一点也没办法应付。就连那个紫竹,上一次也是让着他的,今天他才知道她有多厉害。 第一次看见这么血腥残暴的场面,他到现在双腿还在打颤呢! 上官谦和上官星辰施展轻功,很快就来到了小院之外,果然不出他们意料之外——小院的大门紧闭,院中倒是有人走动,估计是紫竹。 “看来,我们又要做贼了。”上官星辰嘻嘻地笑,声音却还是颤的,的确是余悸未消。 上官谦苦笑了下,抓着上官星辰跃进了小院之中,直奔凌婉容的房间而去。 “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两人刚走到房间门口,里头便传来了凌婉容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声音。 上官谦默然了片刻,开口道:“婉容,我刚刚并不是指责你,我只是不希望你迷失本性。” 如果他刚刚没有错看她眼中的血红,那么他敢肯定,她骨子里是嗜血的。她虽不会去刻意招惹别人,但一旦别人招惹了她,她会疯狂的反扑。这种极端的性子,让他有点担忧。 他不知道,跟紫竹所说的那件事情有没有关系——是她觉得被伤害了,所以自我保护意识才如此强烈?他不知道。 阵阵秋风袭来,屋里再无动静,而上官谦和上官星辰就这么站着。 突然,上官星辰‘咚’的一声倒了下去,上官谦没来得及扶他,他就晕倒在了地上。 房门攸地一下打开了,上官谦直直的看着凌婉容,顿时忘了还在地上的上官星辰。 第三十三章:她的‘真\’面目 凌婉容没有理会直勾勾看着她的上官谦,而是蹲下身子扣住了上官星辰的脉,这情景看得上官谦好不心虚——以她的医术,星辰的伪装是要穿帮了。 谁知,凌婉容探完脉后,出乎他意料的将上官星辰扶了起来,并不冷不热地从嘴里蹦出一句:“莫非皇上连扶小王爷一把也不肯?” 上官谦立刻蹲下身紧挨着她,轻笑:“怎么会呢?我正要去扶的时候,婉容就出来了,我只是没来得及而已。” 凌婉容的呼吸微微窒了窒,遂不再作声,和他一同将上官星辰扶了起来,往房内走去。 紫竹早就闻风赶来了,一见她家小姐又妥协了,顿时深感不值地瘪嘴。这个皇帝让小姐变得不再像是小姐了,可偏偏皇帝的身份又摆在那儿,小姐跟着他一定会受委屈。 如果皇帝不再来见小姐的话,那就相安无事了。可是……好像很难。小姐说了——这皇帝又赖皮又不守信用。 紫竹再不乐意,还是进房去守着了。谁知道那一个皇帝一个王爷的,是不是好东西啊?万一她家小姐吃亏,那就太不划算了。 紫竹进房的时候,凌婉容和上官谦已经把上官星辰扶到床上去躺着了。这情形看得紫竹又是一阵惊讶:那个皇帝也就算了,小姐怎么对那王爷也那么好啊?连床都让给小王爷躺。小姐可是从来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呢,不管是人还是物。 “他没事,只是有些受惊过度,一时承受不住就晕过去了。”凌婉容给上官星辰号完脉,便往上官星辰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口里如是对上官谦说道。 上官谦一怔,小皇弟不是装晕? 凌婉容转头来看见他的怔然,一时有些不解,他在奇怪什么?但她忍着没有问,径直走到了桌前,慢条斯理地继续用着晚膳。 她一向有用晚膳的习惯,而她从来就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就算被上官谦给惹恼了,该做什么她还是会做。 “你刚刚不是说……你已经睡下了?”上官谦自然也跟着她走了过来,见她好不悠哉地用晚膳,而再想到刚刚他和上官星辰在外站了许久,不由得有点闷闷地。 凌婉容正把那些自己不喜欢的青菜都挑出去,一旁的紫竹急得干瞪眼,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挑食!殊不知小姐不喜欢吃的那些青菜,正是应该多吃的食物呀! 面对上官谦的问话,凌婉容淡淡地答道:“对于那些我不喜欢的人,偶尔撒撒谎也无伤大雅。” 上官谦立刻就抓住了她的左手,恼怒地命令:“你不许不喜欢我!” 她怎么能不喜欢他?从无意闯进小院开始,她就像颗毒药一样占据了他的心,她要是不喜欢他,他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虽然伤她是他最不愿做的事,可无法拥有她,也是他无法容忍的事。 当两者冲突,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将她锁在他身边! “这就奇怪了,心长在我身上,我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不想喜欢谁就不喜欢谁,难不成皇上还能控制我的心?”凌婉容也不生气,仿佛知道她越平静,对面的男人就越生气似的。 上官谦黑眸中隐隐有火焰在跳跃,而凌婉容也平静地看着他,暗涌在空气中进行激烈的搏斗。 “我来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了,我要和你在一起。”上官谦突然怒火尽褪,换上认真的表情,“一辈子。” 从来没有女人可以进入他心里,而她就只是那么一个递药草的动作、一个含笑的眼神、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让他深深为之着迷。纵然她心高气傲,他也不知不觉愿意纵容着她,在她面前从来不记得自己是皇帝。 如果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像平凡男人一样待她,那他还犹豫什么?必然是他对她动了真心,才会有这种全然信任,才会相信她不会害他。 凌婉容这次真的是愣住了,他没发烧吧? 他今晚已经见识过她的心狠手辣了,怎么还会以为她适合进宫?他莫非真的以为他魅力天下无敌,可以让她收敛性子不放火烧了他的后宫么? “皇上恐怕喝了酒。”她缩回自己被他握得太久的手,眼神闪烁的看向桌上的菜,却突然没了再品尝的心思。 “我没喝酒,若真是醉了,那也是为你而醉。”上官谦决定暂时不逼她,泰然自若地夺过她手中的碗筷,然后将那些被她挑走的青菜重新夹进她碗里。 凌婉容刚因他的话而心悸,便见他在做这奇怪的事,不由得问道:“你做什么?” 上官谦抬眼望她,一筷子青菜已经递到了她嘴边,眼中则是明显的逗弄:“我从三岁起,母后就告诉我不能被任何事物打败。怎么?骄傲如你,却被这小小的青菜给打败了?” “你……”凌婉容顿时脸红耳赤,“谁、谁要你多管闲事?”再说,她也不要他喂,她又不是病人。不对,就算她是病人,也不要他喂! 上官谦‘啧啧’两声,连连摇头:“看来,凌婉容也不过如此嘛。” 凌婉容郁闷了,不过是吃饭而已,她有权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吧?他干嘛弄得好像上战场似的? “你是皇帝当然不能被打败,我只是个小女子,被打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看着那些青菜嫌恶地皱眉,却终究是不想被他给继续嘲笑下去,便伸出手来:“你也不必再用激将法了,我吃就是,把碗筷还给我。” 上官谦闻言,扬起胜利的笑容,但却晃了晃手中的竹筷:“先把这吃了,你不觉得我举了太久吗?” “举了太久就扔掉。”凌婉容中指一弹,上官谦手中的筷子便震动了下,被筷子夹住的青菜无声落在地上。 上官谦低头看去,见那青菜躺在地上仿佛在嘲笑他,心中不由得有点苦涩。 身为帝王,万人宠爱,从来都是女人黏他,没有他去追逐女人的份。这是他第一次想对一个女人好,无微不至的好,却被弃如敝屣……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凌婉容没想到他会露出这种黯然表情,好像她的举动伤了他似的。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她,也有些懊恼自己过分了,毕竟他没有恶意不是吗? 她不自在的轻咳了声,低声说道:“举太久了……不是就凉了嘛……” 上官谦也不是遇到挫折就退缩的人,一听这话他立刻抬头,重新夹了一筷子给她。他笑容温暖如春风:“凉了就换,我可是头一次喂人吃饭。” 他不说,其实凌婉容也知道,毕竟他是堂堂天子,只有别人给他夹菜喂饭的份儿。所以面对他的第二次举筷,她尽管心跳如鼓还是掀起面纱一角,露出红唇张了嘴。 这角度,上官谦可以轻易的看见她削尖莹润的下巴,吹弹可破的肌肤——同时他也微微一怔,看见她右脸颊似乎露出一点点红印,再往上则被面纱遮住了。 但他很快就若无其事了,笑着将那青菜喂进她口中。在她张开红唇含住他手中竹筷时,忍不住眼神一黯,下腹一紧。 不是他没见过女人,而是没遇到过随便一个动作就能让他疯狂的女人。只可惜…… 凌婉容垂眸,忍住想送他一把毒药的冲动。这个死色帝,她什么都没做,他就露出那种充满欲念的神情,宫里头的美女还喂不饱他么? 不过,刚刚他应该是看见她脸上的红印了,不然不会怔了一下。虽然他很快掩去,她却还是看见了。哼,从上次他试图扯下她面纱之后,她就做好准备了——她可不信他还能忍多久,而一旦他忍不了,他也就不会再纠缠着她了。 “给我。”困难的咽下口中青菜,她蹙了蹙秀眉,然后才伸手再度找他讨要碗筷。 这一次上官谦没再磨蹭,爽快的将碗筷还给了她。看得出来,他心情十分愉悦。 这是当然的了,凌婉容什么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她妥协一小步,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他始终相信,若她对他没有感觉,是不会容忍他一再闯入她的生活的。 接下来的氛围就十分安静了,一个默默的埋头吃,一个静静的侧目看。唯有紫竹,还有些接受不了这种诡异——小姐居然愿意听这皇帝的话,吃青菜? 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也不信!她伺候小姐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小姐吃过!而她也顿顿做,甚至变着花样做,希望小姐尝尝,只可惜没有成功过。而这皇帝不过几句话几个动作,就使得小姐妥协了,真让她嫉妒。 哎……她家小姐,完了! “婉容,你什么时候让我看你的脸?”上官谦见她拿过紫竹放在桌上的湿巾擦嘴擦手,忍不住就问道。他不想被她排拒在外,他想做她最亲密无间的人。 凌婉容的动作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奇丑无比没错,不过若有男人看了我的脸,他必要娶我为妻而且终身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他?不符合,后宫佳丽三千,他最好有自知之明。 “好!”谁知上官谦毫不犹豫地应声,伸手过去就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 凌婉容一怔,遂坦然地对上他微愕的视线,同时也将紫竹的低呼声听进了耳中。 第三十四章:她让他心痛 房里无风,但烛火还是像受到惊吓般跳跃不已,晕晕的淡黄光圈洒在那张有些可怖的脸上,让人绝对的想落荒而逃。 离了面纱的遮挡,凌婉容的眼睛还是那么美,水眸荡漾,勾人心魂。她的五官也是精致到仿佛由巧匠雕琢一般,鼻子小巧,红唇鲜艳欲滴。只是那张脸…… 她的右脸有着很大一块红印,色泽极深,看着像是胎记,而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大面积胎记是去不掉的。她的左脸,则有多个不小的脓包,虽然明显敷过药,但还是很令人作呕。这些残缺,瞬间使得她变得可怖起来,难怪有男人被她吓吐的传言。 紫竹捂住嘴,没让呜咽声出口。她原先还抱着希望,说小姐也许是不想让人觊觎美色,所以才假装是无盐女的。可谁知道…… 凌婉容没和上官谦对视太久,率先移开了视线,冷冷地说道:“皇上现在如愿以偿了,可以带着小王爷离开了。” 心,不知为何有些失落,还有些隐隐作痛。 她也不是没想过他的反应,只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刻,她还是觉得无奈。如果男人都是注重皮相的色中恶鬼,那么她宁愿孤独一生,也不做男人的附属物。 虽然极力排斥他的靠近,可他还是这么久都缠着她了,眼下要分开,她确实有些不舍。她……也是有感情的。 上官谦站了起来,凌婉容垂眸,紫竹忿恨的含泪瞪他。 然而,她们都没看见他眼中的那抹心疼。 他突然俯身,重重的含住了那嫣红的唇瓣,重重一吸之后才放开她。对上那震惊的美眸,他含笑宣誓:“不要忘了今天的承诺,你注定是要嫁给我的。” 凌婉容慌乱的站了起来,逃离着退至紫竹面前,粉拳暗暗握紧了。 “你、你无耻!”她羞愤的怒骂,他竟然……竟然当着紫竹的面…… 上官谦摸着下巴,看着她粉脸俏红眼神乱飘的模样,却也不觉得她脸上的残缺有多骇人了。 “只要能得到你,无耻下流我都认了。”他戏谑地看着她,不意外地又使得她红透了脸。 凌婉容此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原以为扮丑之后就能吓走他,谁知道他不仅不跑,还、还真的认定了她。那她莫非要遵守承诺随他进宫不成? 不行不行,别说她个性不适合呆在宫里,就说她现在的身份、以及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她都不能感情用事。 但随即她又一惊:她会这么想,难道说没有身份和藏宝图的顾忌,她就愿意进宫吗?她难道……也跟大安朝女子一样,愿意委屈自己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吗? “绝对不行……我忍不了……我一定会杀了她们的……”她喃喃地说道,眼神有点迷惘。 上官谦拾起被他扯掉的面纱,走到失神的凌婉容面前,轻轻地替她遮住那些残缺。 “你、你别靠我这么近!”凌婉容这时才看见他又近了她的身,连忙就又想躲开。她不能靠他太近,他会影响她傲人的判断力,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没时间跟他耗。 上官谦却轻易的制住了她,逼她看进他眼中,手臂紧紧圈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但凡是人,都有爱美之心,不然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爱打扮的女子。但我记得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所以,只要我觉得你美,你就很美。” 美?这样的她也很美?凌婉容不信他的话,又挣扎了几下,但却挣脱不了。 “你往后还是可以戴着面纱,而我会负责帮你辟谣。我会说……”上官谦吻吻她的额头,见她眼里又出现一丝波澜,忍不住笑容扩大:“我会说凌婉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的容貌,所以就制造了那些谣言,好让她等着我去娶她。” 凌婉容终于回过神来,用力的推开他,躲到了紫竹身后,语气不稳地说道:“不可以,我是凌家人,皇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永远都不会成为皇上的妃子。” 紫竹再一次夹在两人中间,顿时浑身冷汗直冒。来了!皇上那种吃人的眼神又来了!对、对不起啊,小姐,她、她先走一步了…… “我去看看小王爷!”紫竹落荒而逃,实则心中已经对上官谦改观了。虽然皇帝这个身份的确沉重,宫里也美女如云,不过他能够在看了小姐真面目后如此说如此做,她这个做丫鬟的也被他感动了。 所以,她就小小的帮他一把吧。 “紫竹你……”凌婉容恼恨不已,这个男人!居然把她的丫鬟也给收买了! 上官谦再度将她锁在怀里,执意要她一个答案:“把那些都抛开,你只回答我:你对我有无好感?” 他待她小心翼翼,甚至连‘喜欢’也没逼她,但她至少要——不讨厌他。若她讨厌他,那他可真不知他哪里做错了惹她讨厌。 “我讨厌你!”凌婉容脱口而出,在见到他眼眸一黯后忍不住又控诉道:“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我的生活原本如此平静,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我的心?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只顾儿女私情……” 几句话使得上官谦霍地目光灼热起来了,他此刻简直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受宠若惊感。 原来她对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是她有太多顾虑,而他比她更坚定、更敢往前迈一步而已! “放开!小王爷醒了!”凌婉容眼角余光一瞥,见紫竹正扶着上官星辰起身,连忙就拍打上官谦的胸膛。 上官谦回头一看,双手便松了。 凌婉容微喘着奔向床前,立刻为上官星辰把脉,借此调整自己有些起伏的情绪。不该的,不该的,她怎么能给他那些希望?她甚至还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藏宝图而接近她。 一想到藏宝图,凌婉容的情绪彻底冷却下来,眸色也恢复了平静。 “婉容,星辰他没事了吧?”上官谦见她把脉太久,猜到她是心不在焉,便开口提醒了她。 谁知凌婉容却仿佛根本没有出神似的,又给上官星辰把了一会儿脉,才放下了上官星辰的手,淡淡地说道:“小王爷,你已经没事了,不过这几日还是要多多休息。” 上官星辰乖巧的一笑:“嗯,谢谢婉容。” 他随即又问道:“婉容,我可以在你这里睡吗?” 又来一个!凌婉容对着上官星辰原本还有些笑意的,一听这话就没好气地沉了脸:“不可以!你是男人了,怎么能在女子闺房里留宿?我将来还要嫁人的。” 虽然没想过嫁人,可对这些无赖,她只能装作大安朝端庄贤淑的大小姐,免得他们逾矩一步。 “除了我皇兄,谁敢娶你啊?又不是想被我皇兄给‘咔嚓’掉……”上官星辰性子是纯了些,可眼睛并不瞎呢!他百分百肯定,他那对除了母后之外的女人都不假辞色的皇兄,一头栽进凌婉容的温柔乡了。 凌婉容冷笑:“是吗?我倒要看看,谁敢‘咔嚓’掉我选中的男人。” 上官谦笑着接话:“普天之下谁敢对我动手?我自己也不至于把自己给‘咔嚓’了。不过婉容这话绝不是吹嘘,今晚对我动手的人,不就死的很惨?” 凌婉容立刻恼了:“我杀他们不是为了你!” 那蓝衣人死前说出了她的身份,那几名蒙面人逃跑也是因为听见了蓝衣人的话,所以他们不能不死。至于其他蒙面人,她不知道他们听见了没,他们还是得死。 “不用觉得羞愤,我为了婉容不也当了好几次贼了?”上官谦对她的耐性是无比的好,他觉得她只要不质疑他的真心以及背叛他,他可以容忍她的一切。 他这一说,凌婉容想起了之前所有的事,一步步追去便觉得心头怀疑浓烈。 她没有过多的思考,伤人的话语已经出了口:“堂堂皇帝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三番四次做贼,又甜言蜜语哄之,若不是为了什么天大的目的,恐怕不会如此。” 上官谦听得出来,她不是斗嘴式的反驳,而是…… 他慢慢敛去笑容,心中有些收紧:“你什么意思?”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凌婉容抿了抿唇,霍地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迎视他:“神通广大的大安皇帝,绝对不会不知道凌云山庄藏宝图之事已经泄密。皇上这样处心积虑接近凌家,甚至接近我这个奇丑无比的无盐女,难道不是为了藏宝图?” 上官谦顿时被她激怒:“你实在太放肆了!我上官谦,还不至于靠一个女人得到我想要的!” 凌婉容其实也不想伤他,但人心叵测,更何况他是大安朝皇帝,他心中应该江山最重!当出现了危及大安江山之事的时候,他身为皇帝难道真的按兵不动? 她也想相信他,但她身上背着凌家的性命乃至大安朝许多人的性命,她冒不起这个险。 “抱歉,我并不想怀疑皇上,但皇上出现的时间——太巧了。”她撇过眼,不再看他。怪只怪他出现在她面前时,正是她得到‘武林大会召开’消息的第二天。 上官谦怒不可遏,一掌就拍向房间门口,登时在那门框边震出一个碗大的洞,让紫竹和上官星辰都吓得‘啊’了一声。 第三十五章:夜会邪魅师兄 小院里静悄悄地,平时挺聒噪的小麻雀紫竹,这会儿也缩着头没敢出声。一个皇帝一个王爷,自然是已经离开了小院。 已近深秋,风势有些猛了。门框边拳头大小的洞,于是开始挡不住秋风,风儿从洞中肆掠进房间,吹的两名女子衣衫直飘。 上官谦临走时那怒极的声音,还在凌婉容耳边回响:“凌婉容!凌婉容!凌婉容!你……好、好、好!” 她颓然坐回了床沿,垂眸,心中突然有些内疚。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当时他眼中是极受伤的神情,仿佛她的怀疑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如果他真是为了藏宝图,不是应该尽力解释、以甜言蜜语继续哄她吗?为何……为何他只是愤怒之极…… “小姐,夜深了,小姐早些休息吧。”紫竹忍不住开口提醒,因为这么静坐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坐一夜吧?她瞥了一眼那还有些凌乱的床铺,心中猜想小姐今晚会在哪儿歇着。 凌婉容抬了头,迟疑了一下才问道:“紫竹,我今晚是不是很过分?” “这……”紫竹不知该怎么说,或者这样是最好的结果,毕竟小姐入宫不是什么好事。但从私心来说,她又希望小姐得到幸福,毕竟那个皇帝一点也不嫌弃小姐的容貌,可算是难得。 凌婉容约莫也明白了紫竹的心事,淡淡一笑道:“我明白了。” “小姐,其实……” 凌婉容抬手阻止了紫竹下边的话,吩咐道:“你现在去凌云山庄,将我们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庄主,三日之内我将执行这个计划了。” 紫竹顿时惊愕:“小姐,为什么提前了?”小姐刚开始不是说,三个月后执行计划吗? 凌婉容叹了口气:“我本想待三个月后,师父云游回来再实施计划,但现在看来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一来太后中毒,我不可能三个月不为太后解毒;二来三贤王似乎故意要逼我出面,他已经向皇上和小王爷出手了;三来……我也担心夜长梦多。” 紫竹撇撇嘴,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皇帝提前。太后是皇帝的母后,根本不干小姐的事;经过今晚,皇帝必然严加防范,三贤王再对皇帝或小王爷出手也未必能得手。 唯有‘夜长梦多’一说,她倒是表示赞同。小姐这个计划挺好,就是万一泄露出去的话,就全盘被打乱了。 “是,小姐,我这就去。”她应了,准备转身离开。 “紫竹,这颗药你交给庄主,让他在三日之后的子时服下。”凌婉容从怀里掏出一颗药,递给了紫竹。 紫竹点点头,接过了,但顿时就瞪大了眼睛:“这不是……” “没错,是我自制的烈性毒药,我还没给它取名。”凌婉容微微一笑,将紫竹的惊讶看进了眼里:“为防止计划泄露出去,我想让事情更逼真一些,所以你要多告诉庄主一句——他三日之后,必须假死一段时间。至于具体事情,我会安排的。” 紫竹的惊讶慢慢消去,却不无担忧地问道:“小姐这毒药可是真能毒死人的,小姐真的有绝对把握救活庄主吗?” “那是你之前看到的,现在它已经被我改良过了,解药也已经制出,并且找人试过。”凌婉容笑道,“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紫竹闻言顿时放心了,小姐做事的确一向是天衣无缝的。于是她便将毒药揣入了怀中,扬脸笑道:“我这就去告诉庄主,小姐要早些休息。” “你先去吧,我待会儿要去容贤楼一趟。”凌婉容撇开之前的不愉快心情,起了身往梳妆台走去。 “啊?噢,好……”紫竹心里痒痒的,很想去容贤楼,可惜……唉,她有任务在身,还是下次吧,反正以后一直都会在容贤楼的。 待紫竹带上房门远去,凌婉容才在梳妆台前坐下了,抬眼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伸手解下面纱,她怔了一下。看着那令人作呕的脸颊,以及那……刚被一个登徒子轻薄过的红唇……她的脸有些发烫。 真不明白,对着这样一张脸,他怎能毫无顾忌的吻下去…… 轻叹了声,她拿出药水,倒在一旁已经冷掉的湿帕之上,然后开始卸去这些伪装。倾世的容貌再次恢复,但她却不曾注意镜中的自己,反而是一直在想着自己欺骗上官谦的事情。 到了现在,她已经分不清——她扮丑是真的想吓退上官谦,还是只想试探他而已。 当她看见他对她的丑陋毫不嫌弃,她不能否认自己心中是雀跃的。如果没有藏宝图的芥蒂……她想她会相信他的,然而也仅仅是相信,她依旧不会进宫为妃。 她洗了个冷水脸,然后将梳妆台收拾干净,重新戴上了面纱,往房外轻盈的走去。 路过房门边上时,她忍不住朝那拳头大小的洞看去,又想到了上官谦当时受伤而愤怒的神情,心中狠狠一抽。他明明武功比她高,身份也比她高,怎么会忍下这口气而离开呢? 半晌,她才收回了怅然的思绪,定了定心神后飞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 ****** 容贤楼,看着名字似乎很礼贤下士,然而江湖中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这个容贤楼的,往往都对容贤楼噤若寒蝉。容贤楼的神秘、强大、及手段,也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会心生畏惧,不敢在外胡说。 莫君贤,容贤楼的副楼主,师承药王药无痕,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当世难寻敌手。 药无痕的武功至阳,而凌婉容的体质却至阴,因此凌婉容所学的武功并不是药无痕亲传的,是药无痕替她搜集了阴寒武学秘笈,然后才教了她一身本事。 至于莫君贤,则完全是得到了药无痕的真传。药无痕也只有这么两个心爱的弟子,一个是武学奇才,一个是毒医圣手,可谓是为人师中最得意的师父了。 所以凌婉容打不过上官谦,上官谦却不一定能胜了莫君贤。当然,莫君贤也未必能胜了上官谦,高手之间没有比试,是无法断定谁胜谁负的。 凌婉容深夜入楼,并没有引起楼内的骚乱。所有人见到她都是静默着下跪,等着她经过后才自动站起,而凌婉容则径直走进了莫君贤的房间。 莫君贤是个很迷人的男子,二十五岁的年纪,金钱权势尽在手中,武功又高,是女人们争先恐后要嫁的对象。只可惜,他的性情有些阴晴不定,在亦正亦邪之间,普天之下或许也只有凌婉容能让他乖乖就范。 此刻,他正斜躺在素净的床上,修长的左腿翘在右腿上微晃,挺直的鼻梁上一双丹凤眼时而明亮时而幽深,无情的薄唇微抿,表情是说不出的惬意。 待到有动静响起时,他微微眯眼,侧头看着推门而入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哟……谁惹了他家小师妹?瞧那嘴儿嘟的…… “师兄应该还没睡吧?”经过了这么多年,凌婉容早就已经习惯了莫君贤的迷人,不像刚开始看到他时会脸红了。 她径直坐下,倒了杯水给自己喝,嘴里也没忘了跟莫君贤打招呼。 莫君贤翻了个身,懒懒地道:“本来睡了,小师妹来了我自然没法睡了。” “嗯。”凌婉容也没表示歉意,喝了水之后便切入正题:“容贤楼三日后要出现在天下人面前,我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希望师兄到时候能够配合我。” “哦?”莫君贤下床了,走到她身边坐下后眼里已没了玩闹的笑意,“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中毒的事,师兄应该收到了消息,不过今晚皇帝和小王爷还遇袭了,看来三贤王是按捺不住了。”凌婉容讥讽地一笑:“既然他按捺不住了,我们也没必要再等了,早晚是要给他迎头痛击的。” 莫君贤瞥了她一眼,凉凉地道:“小师妹该不会动了凡心吧?” 这段日子以来,那位大安皇帝有多觊觎他家小师妹,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俗语说‘烈女怕缠男’,只怕他家小师妹也挡不住皇帝的魅力了。 “师兄该不会是吃醋吧?”凌婉容斜眼睥他。 莫君贤噎了一下,紧接着就露出迷人的笑靥,摸摸她的头说道:“我永远疼小师妹。” 凌婉容也笑了:“我不会太注重儿女私情的,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那就好。”莫君贤担心的正是这个,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吃亏上当,他可是会心疼的。大安皇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还待时间的验证,他只怕小师妹太心软。 “三日之后我爹会假死,到时候凌云山庄必乱,就算背上弑父之名,我也要和凌云山庄彻底斩断联系。”凌婉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看得莫君贤佩服不已。 莫君贤没作声,只勾起了嗜血的笑容。既然小师妹都可以不惧‘弑父’之罪名,他又怎会让小师妹孤军作战呢? 呵……江湖呀江湖,我莫君贤——来了。 第三十六章:庐山真面目 山林深处,风景秀丽,郁郁葱葱的碧叶间泄下几缕阳光,潺潺溪水在一间小木屋前流动,真是一处隐居避世的好地方。 一位年纪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安静的坐在溪边的光滑顽石上,似乎已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 “婆婆!”突然,老妇人的身体被人抱住了,伴随着一声嘻笑般的叫唤。 老妇人动也没动,只微微睁开了眼,语气倒是十分温和:“星辰,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你皇兄还有那根木头呢?” 老妇人口中的‘星辰’,自然是小王爷上官星辰了。当他听见老妇人叫阎冷枫为‘木头’时,更加嘻嘻的笑了起来。 上官星辰坐在了老妇人旁边,笑容突然敛去了,嘟嘴道:“婆婆,皇兄已经整整一天都没出御书房大门了,阎冷枫也陪着皇兄,我快闷死了。” 上官星辰的这位婆婆不是别人,她正是药王药无痕的师姐——罗金花。 罗金花既是上官谦的师父,也是上官星辰的师父,只不过上官星辰比较顽皮,在学武方面也只是块普通料子,不比他皇兄厉害。上官星辰从来不叫她‘师父’,而是亲昵的叫她‘婆婆’。 “哦?我那宝贝徒弟如此反常?发生什么事了?”罗金花长年不踏出山林一步,因此不知道外界消息,自然是有些奇怪的。 在她的印象中,上官谦可是个内敛得不能再内敛的人,不可能用这样幼稚的方式来袒露自己的内心。从前他即使再愤怒,也只会在手段上变得凌厉些,而不会形于色。 上官星辰此行来就是要找帮手的,当即就把凌婉容和上官谦的纠葛,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罗金花。 须臾,罗金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但她却反而笑了:“这个我还真不能帮,难道你让我去把人家闺女绑了,送给我那宝贝徒弟大快朵颐不成?那闺女可是凌家人,动不得、动不得。” 罗金花脾气是霸道的,但她还知道分寸。正因为她疼爱她两个宝贝徒弟,所以她才不能让他们犯错。那凌家世代守护大安龙脉,动了他们,不等于自掘坟墓么? “我又没让婆婆这么做,我只是想让婆婆给我一点好东西,让我可以不用一招一式就把凌婉容给迷倒,然后……”上官星辰嘻嘻笑了两声,“然后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婆婆,好不好嘛?” 罗金花奇怪的看他一眼,反问道:“你要看她的真面目做什么?” “看看她是真丑还是假丑啊,要是真的丑,我就劝皇兄死了这条心;如果是假丑,皇兄娶了她可是个好帮手呢。她又会用毒又会用药,武功还那么高,关键是她懂很多很多,一定是个贤内助!”上官星辰理所当然地说道。 而实际上,上官星辰隐瞒了他的另一个目的——他真的很好奇凌婉容长什么样嘛! “这个……”罗金花摸着下巴,思考着可行性。 其实凌家那条不成文的规矩,也算不得什么。她宝贝徒弟可是大安皇帝,多少姑娘家想嫁都嫁不了呢!要是她那宝贝徒弟真的喜欢凌家女儿,凌家女儿也有那意思,她绑都会绑着他们两个成亲! “婆婆也不想皇兄这样继续下去吧?还不如就按我说的办,要么让皇兄死心,要么让皇兄振奋起来把凌婉容娶回宫。”上官星辰见罗金花有所松动,连忙就再接再厉的劝说。 罗金花又想了一会儿,终于是点了头:“好吧,你把这颗药丸拿在手里,等那凌家女儿走到你面前的时候,就捏碎药丸,那她立刻就会人事不省的。” 说完她严厉地叮嘱道:“星辰,我可警告你——千万不能做什么过分的事,不然我以师门法规严惩你!” 那凌家小女儿可是药无痕的嫡传女弟子,若是在她这里出了什么意外,药无痕肯定要杀上这儿来。而她这辈子最不想看见也最怕看见的人,就是那药无痕!没办法,谁让她曾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呢?唉…… 上官星辰连忙就把药丸捏在了手里,起身就告辞:“婆婆,我下次有空了再来看婆婆,我现在先回宫去救皇兄啦!” “解药!”罗金花没好气地又递给他一颗药丸,这次直接塞入了他嘴里。 “谢谢婆婆。”说完,上官星辰一溜烟儿的就跑下了山。 罗金花频频摇头,那凌家女儿的厉害她也知道,要是真能伴谦儿左右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就怕那凌家女儿太心傲,不肯呐…… 须臾,罗金花又转过了头,安静地看着溪水潺潺流淌,不再去想那些世俗之事。 ****** ****** 这时正值清晨,紫竹还没有回小院,唯有凌婉容一人在小院中给药草浇水,精心护理着她的这些宝贝。 ‘砰’的一声,一大块石头从院墙外被丢了进来。 凌婉容秀眉一蹙,抬手便以内劲将那石头给震回了院墙外,没让她的宝贝药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哇,差点砸到人啊!”上官星辰在外头嚷嚷,下一刻已经跃进了小院之内,步子轻快的走向凌婉容。 凌婉容一见是他,顿时低下头继续浇水。他的皇兄都乖乖不再来了,他怎么又来了?她记得她说的很清楚,太后中毒的这段日子,他们最好不要接近她。 “我来的时候很小心的,没有人跟踪我。”上官星辰持续朝她走近,一直到紧挨着她了,才看见她蹙眉直了身。 而他就在这个时候,飞快的捏碎了手中药丸。 “你……”凌婉容正想说点什么,却突然觉得两眼一黑,什么也来不及细想便往地上软了下去。 上官星辰急忙扶住她,拦腰把她一抱,顿时施展轻功往皇宫奔去。 途中,大内侍卫自然是不敢去拦上官星辰的,也同上次一样,认为被小王爷掳了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上官星辰一路奔往御书房,贼头贼脑一看——御书房里就他皇兄一人!他顿时放心大胆的关上了门,嘻嘻笑着走近了上官谦的御案。 “皇兄,你看看我把谁给带来了?”上官星辰献宝似的将凌婉容塞进了上官谦的怀里,仰着小脸等待夸奖。 上官谦早就听见门口动静了,猜也能猜到那鬼鬼祟祟的人就是他的小皇弟,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上官星辰居然把凌婉容给掳进宫来了! 他连忙扶住了凌婉容,却见凌婉容眼睛闭着恍若睡着了一般,不禁怒斥上官星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上官星辰顿觉委屈,解释道:“我什么也没做啊,就是去婆婆那儿要了点迷药,把她迷晕了而已。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把她掳进宫来啊?” “你真是胡闹!”上官谦一边抱起凌婉容往御书房的软塌走去,一边斥着上官星辰:“是药三分毒,何况你把她迷晕了做什么?” 上官谦轻柔地将凌婉容放在了软塌上,并未对睡着的女子产生丝毫的绮念,虽然她这么静静的躺着,的确有几分柔情几分妩媚。 “皇兄!难道你不想看看她的真面目吗?”上官星辰也生气了,他这么做都是为了皇兄啊,皇兄不但不领情,还一直一直骂他! 上官谦怔了怔,想到那张的确丑陋的脸,以及那双倔强的眼,忍不住就叹了一声:“我已经看过了,但不管她容貌如何,我都不会嫌弃她的。只可惜,她并不相信我。” 上官星辰懒得废话了,伸手就欲扯下凌婉容的面纱。他可是忍着没在半路看,想跟皇兄一起看呢! “放肆!”上官谦头一次对上官星辰用了这两字,打回了上官星辰的手后,他挡在了凌婉容面前。 上官星辰微愕着睁眼,皇兄还是头一次……用皇帝的口气对他说话…… “星辰,她的确很丑,脸有胎记,而且生有脓疮,而我不想让你再揭她的伤疤。你的性子不够沉稳,这次你迷晕了她,事后若稍有异样,她必然能够猜出一些端倪。”上官谦颇觉内疚,便解释道。 上官星辰却异常固执:“我不信!刚刚她躺在我怀里的时候,面纱也掀起一角过,她脸上根本不像皇兄所说的那样!” 上官谦一怔,星辰这样子不像在撒谎,难道星辰真的看见面纱掀起的肌肤了?可据他那晚的亲身体验,面纱即使只露出一角,也能够看到她脸上残缺的。 到底,怎么回事? “皇兄看见的,该不会是假的吧?”上官星辰见他皇兄陷入了沉思,忍不住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上官谦顿时犹如醍醐灌顶,没错,凌婉容的心机可不能小觑!她既然不想跟他有所牵连,必然想以丑颜吓退他,说不定这丑陋真是假的! “要想知道是真是假,一看就知道了。”上官星辰露出了笑容,拨开上官谦,一把扯下了凌婉容脸上的面纱。 这一次,上官谦没有阻止上官星辰,而是转过了身朝面无遮掩的女子看去。 “天……” 上官星辰惊呼出声,然后便和上官谦同时呆愣住——看着那张足以倾国倾城的脸,无法再动弹一下。 第三十七章:当众宽衣 半个时辰后,寂静的王府中多了两个人。下人们都知道小王爷带回来一个女子,但是却没人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当然也没人敢进小王爷的房间看个究竟。 “唔……”房内,昏迷中的女子蹙起眉头,略微头痛的感觉使得她呻吟了一声。 正呆呆看着她的上官星辰一见她有醒来的迹象,立刻收起了无尽的回忆,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顽皮笑容。他的手中,拿着一只蘸了墨的毛笔。 感觉到身边有陌生人的气息,凌婉容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醒了过来,并想坐起身来。但这一起身,她才发觉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了床柱上,所以她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又倒了下去。 “上官星辰???”她眯眼,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也想起了之前在小院里的那一幕。 该死的!居然一时大意被他给下了药!那她岂不是被他看见了真面目?她可不信上官星辰按捺得住那种好奇心! “哈哈,凌婉容,这一次总算被本王给逮住了吧?”上官星辰得意的大笑,然后扬了扬手中的毛笔威胁她:“如何?跟本王求饶,本王就不整你了。不然,我可要在你脸上画乌龟喔。” 凌婉容一怔,他……没趁她昏迷时扯下她面纱? 抱着怀疑的态度,她试探着问道:“我的脸可是很丑的,你敢看吗?看了就得娶我做王妃。” 上官星辰很想说‘娶就娶’,但是他不能,不然她就知道他和皇兄看过她的真面目了,会被她砍了的。 于是他想了想,摇头道:“不会的,本王觉得你肯定是个美人。要不是本王刚把你带回王府,皇兄就派人来传本王进宫,本王早就扯下你面纱了。” 凌婉容顿时吁了口气,原来如此,看来她真得感谢上官谦。 “不过现在看也不迟啊,嘿嘿,我还是要在你脸上画乌龟。”上官星辰说着,伸手就去扯她的面纱。 凌婉容轻轻一笑,内力瞬间涌向四肢,绑着她的绳子应声而断。她则一跃而起立于床下,淡淡地看着上官星辰,优雅的摸了摸脸上的面纱:“小王爷,机会是稍纵即逝的。既然你没有机会在我昏迷时出手,那么现在你也不可能有机会出手了。” 她会以真面目示人的,然而不是现在。现在和两日之后,有很大的区别。 上官星辰呆愕了片刻,顿时站起来怒瞪着她,腮帮子鼓鼓地:“你怎么这么小气?让我看一下不行吗?我又不会告诉其他人!” 凌婉容瞧着他耍赖的模样,实在是对他生不出气来,只得摇头笑道:“既然我不想给你看,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如果我想给你看了,你将来自然会看到的。你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很玷污你的身份。” 说完,她便整了整衣裳,转身往房门口走去。 今天幸好是她,要是其他女子的话,只要随口那么一嗓子,上官星辰的名誉就扫地了,或许还要被贤明的太后和皇帝逼着娶了那女子。 这小王爷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大防’,也不曾注意到他的身份有多么与众不同,做事都是随心所欲的,亏得他皇兄上官谦受得了。 “凌婉容!你别得意,我早晚都会再逮到你的!” 身后传来上官星辰气愤的叫嚷以及砸东西的声音,凌婉容摇了摇头,笑笑便飞身离开了王府,没让更多的人发觉。 上官星辰砸了一会儿东西,侧耳倾听确定凌婉容真离开了,这才吁了口气坐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忍不住眯眯的笑了——他双手抱过她,右手还摸过她的脸。 当时他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脸颊,顿时觉得滑腻柔软,让人爱不释手。虽然因此而被皇兄打了一下手背,痛得他直皱眉,可那也值啊。 她长的可真美,他和皇兄见过那么多美人,也没有一个像她那样美得让人……让人甘愿放弃一切换她一个笑容的美人。 想着想着,上官星辰嘟起了嘴:再美又如何?她不美的时候皇兄都不放手,更何况是她这么美,皇兄肯定不会让任何人染指她的。 于是,向来不知愁滋味的少年郎——开始有了些闷闷不乐。 ****** ****** 凌婉容回到小院的时候,紫竹正坐在石桌前等。 一见凌婉容回来了,紫竹连忙迎向她:“小姐,又出去忙啦?我等好久了,庄主那边都安排妥当了,明日我们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凌婉容没好气地说道:“忙什么?我是被人给掳走了!” 想着就气,居然着了那上官星辰的道儿,他那点道行……不过这一路上她都没想明白,上官星辰到底从哪里弄到的厉害迷药,居然连她也不曾察觉。 紫竹一听就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追进了房里:“小姐小姐,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把小姐给掳走了?难道又是皇上?” 想来想去,好像就只有皇上掳得走她家小姐啊。 凌婉容收拾了几样简单的东西,交给紫竹:“打个包袱,我们去容贤楼。以后,恐怕不会再回小院了。” 她没有再和紫竹谈论她被掳之事,只是走出房间慢慢的打量这个小院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样景物。 当视线落在刚刚冒了头的药草园地时,她在心中微微一叹:可惜了,如果能够等到明年夏天……呵,也可能老天注定了她不能种植成功那株‘绝情草’。 人生在世,倘若真的绝情绝爱了,也未必是件幸事。 双掌霍地推出一层劲浪,她看着园地里的药草被自己亲手毁之,摇摇头把那股心疼藏在心底深处。 “小姐,我打包好了。”紫竹拎着包袱,笑眯眯地,她最喜欢去容贤楼了。因为那里有她很喜欢很喜欢的男人,那个迷得她总是找不着北的男人。 凌婉容侧头一瞥便看清了紫竹的心思,忍不住边走边取笑她:“每次去见师兄,紫竹都好像捡了几万两银票似的,我真是搞不懂,我那师兄有这么大魅力么?” 紫竹吃吃地笑,也不脸红也不生气。小姐不动心,不代表别人不动心呀。 “紫竹,有句话我还得提醒你:师兄他性格顽劣,偶尔逗逗你不一定就是喜欢。万一到时候他惹你伤心了,你可不要因爱生恨才是。”凌婉容对自己的事尚且没有认清,对别人的事更是模棱两可了。 她也不知道莫君贤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但万一紫竹真的动了心,莫君贤又没有娶紫竹的意思……她既不想失去这个强大的师兄,也不想失去这个贴心的丫鬟,所以还是提点一下的好。 紫竹笑容渐渐淡去,默然走了好一段路才低低地说道:“我身份卑微,哪儿敢真的奢望和副楼主在一起?我只是想着,能见他,就多见他几面。以后他娶妻了,我可没机会了。” 至少,他现在还愿意逗她,不是吗?她只是个丫鬟,哪儿会奢望那么多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紫竹……”凌婉容连忙解释,她可没有说他们俩不般配的意思。莫君贤那样的人,要真被他喜欢上了,就算是乞丐他也照疼不误。可他若不喜欢,就是公主他也不会娶啊。 “我知道,小姐不用解释。我只是就事论事,小姐不用担心我泥足深陷,我才没那么傻呢!”紫竹俏皮的一笑,脸上黯然尽褪。 凌婉容看了她一会儿,也笑了:“那就好,紫竹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所以紫竹要跟我一样——把感情之事看得淡一些,这样才不会被男人伤得体无完肤。” 不是断情绝爱,而是要淡一些。能爱,自然好;不能爱,也不至于要死要活失了尊严。 “紫竹明白,谢谢小姐。”紫竹笑着点头,心里的确舒坦了许多。她喜欢跟着小姐就是因为如此,小姐从来不会委屈她的。她想,就算莫君贤愿意纳她为妾,小姐恐怕都不肯呢。 当然,她自己也是不会肯的。小姐说得对,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这世上,又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呢?有时候,深情不过是一种执念而已。 “我们走吧。”凌婉容见前边人多了起来,便不再讨论这些了,拉着紫竹往容贤楼在京城的据点走去。 当凌婉容和紫竹走进容贤楼时,早就接到消息的莫君贤已经准备好迎接的阵仗了,所以她们二人一进楼,为容贤楼效忠了近十年的楼内高手齐齐的跪了下来。 “恭迎楼主!” 凌婉容示意紫竹站去一旁,而她则泰然自若地走上了莫君贤旁边的正座,转身坐了下去。 “这几年,大家都辛苦了。”她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谢楼主!”百来名堂主以上的高手都起了身,恭敬地等着她发号施令。 容贤楼虽然已经成立十年,但真正开始发展却是近五年的事。以前的凌婉容不过是玩票性质,容贤楼也是她拿来玩的一个江湖组织。在如今的凌婉容穿越之后,才开始将容贤楼的势力真正扩张到江湖中去了。 凌婉容站了起来,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宽衣解带。 紫竹微张了嘴,小姐她…… 百来名高手顿时也都怔住了,唯有莫君贤淡淡的笑着,一脸的‘早知如此’。 第三十八章:容贤楼内立威信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几乎所有堂下高手都低下头不敢去看的时候,凌婉容已经褪去了身上所穿的大家闺秀衣衫,露出了一身的江湖儿女装束。 淡青的束身紧裳,将她姣好的身段衬托得完美无瑕,那并不算娇小的身躯便透出了震慑人心的气势。此时此刻,她腰间已经多了一把莫君贤递来的宝剑,是女子极喜爱的那一型儿,也是药无痕送给她的及笄之礼,名为‘玉女剑’。 “都抬起头来。”凌婉容沉声命令。 众高手不敢不从,顿时都抬起头朝凌婉容看去。这一看,他们都微微一怔,才恍悟他们的楼主不仅智谋过人,或许连一身本领……也不一定逊色他们的副楼主。 事实上,的确如此。论单打独斗凌婉容必然不是莫君贤的对手,但论心机、智谋、用毒用药的本领,莫君贤却不及她一半。莫君贤早就笑过——若是他和她处于对立的局面,她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他束手就擒。 凌婉容轻轻扯下了面纱,倾世容貌顿时让堂中一切颜色尽失,堂下高手也都纷纷呆愣,心中震惊。原来他们的楼主,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丑陋无比!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凌云山庄的三小姐,我是容贤楼的楼主,凌婉容。”凌婉容不重但也不轻的声音在堂中响起,莫名的有一股威慑力,“你们要好好看清楚,我不希望以后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的个性很好说话,但对于触及我原则的人,我的手段会比莫君贤更狠!” 众人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回应道:“属下等誓死效忠楼主,誓死听命于楼主!” 凌婉容扫视众人一圈,满意的点头:“很好。明日的计划,想必副楼主已经告诉你们了,若无其他事禀报的话,大家就各自去准备吧。” 或许是习惯使然,左侧有两位堂主模样的人,下意识地看向了莫君贤。然而当莫君贤冲他们惋惜的一笑时,他们就毛骨悚然地发现他们犯错了。 两道银光如闪电般划着他们的脸颊而过,他们甚至来不及躲避。银光消失过后,他们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并且有蔓延开来的趋势,顿时明白那闪着银光的暗器上淬了毒。 “属下该死,请楼主责罚。”两人立刻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认错。 凌婉容红唇一弯,却是冷笑:“程南卫,南堂堂主——林正宇,北堂堂主,是吧?” 程南卫和林正宇顿时一呆,他们虽知楼主,但楼主这些年来隐于幕后,并没有接见过他们,如今居然第一眼就能叫出他们的名字!看来,楼主在暗地里没少注意楼中的动静。 但错已经造成,两人也不知该如何挽回,只好颓丧地等着凌婉容发落。 这时候,左侧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站了出来,单膝下跪后说道:“启禀楼主,南堂主和北堂主是副楼主四年前从小镇带出来的,他们今日冒犯楼主,正说明他们念旧重感情。请楼主念在他们进楼为时尚短,网开一面。” 未等凌婉容开口,莫君贤就懒洋洋地说道:“他们两个是楼主点名要培养的,不然,我可没有那么闲的功夫去小镇找人。” 顿时,跪着的三人都愣住了。 凌婉容抿了抿唇,坐下后才开口说道:“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从今往后我是容贤楼的楼主。你们服从副楼主固然好,但一个组织要想强大起来,规矩是绝对不可少的。今日|你们可以无视我这个楼主,他日|你们也会违抗我的命令,试问,我要不听话的人何用?” 程南卫立刻说道:“属下知错了,从今往后属下定以楼主为尊,楼主说什么,属下就做什么!” “属下也是,属下绝对不会因为楼主是女子,就不听楼主命令的。”林正宇话一说完,立刻就涨红了脸。 哎呀,他这一表忠心,不就说明他先前轻视楼主是女子身份么? 见林正宇低下头惴惴不安,凌婉容轻声一笑。这两人果然是莽夫,说话随意不拽文,但这种人也特忠心,不会生出什么异心。当初,她也是无意间微服到那小镇游玩,看见两人受人欺凌却不怨不恨、老老实实做事,所以才在后来让莫君贤将两人带回容贤楼培养的。 她手一抬,一阵劲风就将跪着的三人给托了起来。在三人惊疑的目光中,她缓缓说道:“我虽然注重规矩,但并不是要折辱你们。只要你们一心一意的呆在容贤楼,我保证可以给你们不低于朝廷一品大员的荣华富贵。” 除了少数人是因效忠而效忠,大部分人还是因为好处而效忠的。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白拿的好处,她早就明白这一点了。以前她在网络上就可以让一帮人死心塌地,不正是因为金钱驱使?如今之事,同理亦然。 “属下明白了。” 程南卫和林正宇突然发现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了,正在奇怪,抬头看见凌婉容含笑的美眸,顿时脸上一红——瞬间明白方才那阵劲风里的香味,正是楼主恩赐给他们的解药。 两人于是又躬身谢恩:“属下谢楼主赐解药。” “师兄,不知我的房间在哪里?”凌婉容起了身,决定先把一切都安顿好。 以后这座酒楼不会只是酒楼了,它会真正成为京城的‘容贤楼’。而既然这里成为了她的新家,那么她的一切都得重新让紫竹再打理。 莫君贤也起身,勾唇笑道:“师妹是容贤楼的楼主,自然是由师妹自己挑选了。师妹也不是第一次到容贤楼,想必要住哪一间房,心里早有决定了吧?” 凌婉容轻咳一声,正经地道:“就师兄旁边那间吧,有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 在容贤楼里,风言风语的自然不会有。事实上就算有,她也不怕。最好传到那个皇帝耳朵里,让他以为她早有心上人,就不会再来缠着她了。 心神因想到上官谦而恍惚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与莫君贤一前一后离开了正堂。 所有人都吁了口气,目送着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楼主离开。当然他们也确实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的楼主如此韬光隐晦。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楼主是因为貌有残缺,所以才不愿在世人面前露面的。 如今他们才知道,楼主的韬光隐晦原来是为了凌云山庄那张藏宝图!现在藏宝图到手,楼主无须再隐身于幕后了,看来容贤楼在江湖上也必将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想到很快就可以在江湖上大展拳脚,容贤楼众高手又有些兴奋起来。 ****** ****** 深夜,天空一轮弯月忽明忽暗,让人的心也随之起伏不定。 凌云山庄一如既往的安静,闲杂人等早已各自休息了,唯有庄主和庄主夫人的房间还灯火通明。 秦香玉有些乏了,忍不住对仍然在看书的夫婿说道:“庄主,夜已经深了,早些休息明日再看吧。” 凌傲天久久没有动弹,就在秦香玉准备再度劝说时,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步履沉重地走向了秦香玉,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 秦香玉微微一惊,遂即有些脸红了。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他还…… “香玉,你答应我一件事。”凌傲天语气凝重,他对自己女儿的计划没有其他想法,唯有这结发妻子让他放不下心。 他知道他的死讯一旦传出,对秦香玉将是灭顶般的打击。而当矛头指向婉容时,他不信秦香玉不对婉容出手。虽然婉容一定有办法对付,但他不愿见到凌云山庄与婉容为敌,那太委屈他作出巨大牺牲的女儿了。 秦香玉温柔的笑道:“庄主吩咐的事,我又有哪一样没做到的?”她再不喜凌倩雨和凌婉容,可只要他一句话,她纵然冷言冷语,却还是没有真的伤害那两个‘女儿’。 凌傲天颔首,缓缓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不管婉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都不能对付她、伤害她,霜儿也不可以。” “什么?”秦香玉一怔,低低地惊呼一声。 凌婉容?大逆不道?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凌婉容做了再大逆不道的事,那也是庄主去惩治凌婉容,怎么会轮到她去处理? “香玉,你答应我。”凌傲天微微用力,执意要得到结发妻子一个承诺。 他了解秦香玉,不管她如何跋扈,只要是答应他的事,就算他不在世上了,她也一定会做到。他之所以不担心她寻短见,是因为她如今心中霜儿最重——霜儿没有坐稳凌云山庄庄主之位以前,她是不会寻短见的。 “我、我答应庄主就是了。”秦香玉突然有点害怕,不由得抓紧了凌傲天的胳膊,颤声问道:“庄主,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难道,跟她泄露给连珠的藏宝图的秘密有关? “没事,我只是有点担心霜儿和婉容之间的矛盾。婉容是素茹用命换来的孩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婉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凌傲天笑了笑,安抚了她。 秦香玉闻言渐渐安下心来,其实庄主说的也对,素茹的确很没福气。 那……那她往后不和凌婉容斗嘴就是了。秦香玉在心中,暗暗下了这个决定。 第三十九章:好戏开锣 今天,对于凌云山庄来说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早早地,凌傲天就让凌霜把庄内所有人都给叫来了,脸色是无比的凝重。就在众人纷纷猜测庄内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时候,凌傲天‘啪’的一声把手里的一团布帛给丢了出去。 众人刚一惊,凌傲天便沉声说道:“凌云山庄的藏宝图被人给偷天换日了,这事必然是庄内人干的。你们中间谁做了这事,自己站出来吧。” 四十五岁的管事凌正德,闻言大骇,三两步就奔上前去将那团布帛拾了起来。 凌正德将那团布帛摊开一看,脸色唰的惨白,嘴唇直哆嗦:“完了、完了,藏宝图上可是有龙脉位置的。要是被贼人偷去,这大安朝的龙脉……” 顿时,所有人都群情激涌起来,叫嚣着捉拿贼人的声音越来越高。 “霜儿,派人去把你大姐和小妹都叫来,说不定会对捉出这贼人有帮助。”凌傲天侧头,对凌霜吩咐道。 凌霜旋即点头:“是,爹。”应声完,她便走了出去,派了两名高手迅速去请凌倩雨和凌婉容了。 在凌倩雨和凌婉容来的这段时间,凌云山庄里既群情激昂,又有些人心惶惶。对那贼人气愤归气愤,可气愤过后,不少人开始想到了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藏宝图一丢,龙脉的位置就暴露了。贼人去挖宝藏,必然会毁了龙脉,到时候凌云山庄岂不是大安朝的罪人?他们凌云山庄守护龙脉这么多年都无事,没想到在他们这一代居然出了问题,真是祸从天降。 国之不国,家也就不家了,这道理他们都懂。 众人纷纷猜测了一会儿后,凌倩雨如旋风般刮进了凌云山庄正厅内,看见如此多的人在正厅内不由得有些惊讶。 “爹,如此十万火急找我来,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凌倩雨自然是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蹙着眉问凌傲天。 凌傲天沉声道:“藏宝图丢了,我怀疑是庄内人偷的。待会儿等婉容来了,你和婉容商量一下看看如何抓出这内贼。” 凌倩雨当即答道:“是,爹。” 谁料她话音刚落,那被凌霜派去城南小院请凌婉容的侍卫就回来了,而且一脸的古怪之色。 “启禀庄主,三小姐不在城南小院。属下斗胆进入小院寻三小姐,谁知属下发现……发现……”那侍卫吞吞吐吐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谁知属下发现小院中空无一人,园地里的药草也被毁了,连细软都收拾干净了,好像……好像三小姐出走了。” “什么?!”凌傲天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的不敢置信。 凌倩雨顿时也上前了一步,厉声道:“你可看清楚了?你确定不是贼人所为?小妹她无缘无故怎么会出走?事先也不曾对我们提起?” 那侍卫慌忙答道:“回大小姐的话,属下仔细检查过,小院里的确没有打斗的痕迹,除了药草被强劲的内力尽毁和房间里的细软不见了之外,其他一切如常。” “可是……”凌倩雨还想说什么,却被凌傲天抬手按住肩膀阻止了。 凌傲天一声长叹:“倩雨,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小妹会武功,而且在你和霜儿之上。” 这话一出,不止凌倩雨瞪大了眼睛,整个凌云山庄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震惊无比。他们那貌丑无比、走路总是低着头、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三小姐,居然有一身比大小姐和二小姐还厉害的武功? “爹,您什么意思?”凌倩雨怔神之后,蹙眉问道。 凌傲天没答话,只对那侍卫吩咐道:“带庄内好手去查,一定要查出三小姐如今的下落,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那侍卫不敢怠慢,立刻领命飞身遁去。 “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向对任何事都冷冷淡淡的凌霜,此刻也发觉了一些不对劲,忍不住也问了凌傲天。 凌傲天摆摆手:“都不要再问了,一切等找到婉容的下落再说。” 说罢,凌傲天闭上了眼睛,好似很疲累一般,靠在椅子上假寐。 众人见状,便也都不敢多嘴了,只能静静的等着外头的消息。但各人心中的猜测越来越清晰:难道说……是三小姐偷了藏宝图,带着藏宝图跑了吗?可能吗?三小姐可是凌家人啊……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很快地,清晨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正午的毒阳。深秋的今日,不知为何像炎热的夏日一样,让人觉得酷热难耐。也或许,根本就是人心难耐,所以才觉得体内热火无法消退。 直到先前出去的那侍卫大汗淋漓地奔了回来,众人才都吁了口气——总算有消息了! “启、启禀庄主,不好了,不好了!三、三小姐她……她……”那侍卫急的语无伦次,满脸的愤慨与焦急。 凌傲天一下子睁开眼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那侍卫面前,急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婉容是不是出事了?” 那侍卫顿时哭了:“亏得庄主还这么担心三小姐,可三小姐她……三小姐她自立门户了,还说要跟凌云山庄一刀两断。” 众人哗然,他们没听错吧?一无所有的三小姐居然要脱离凌云山庄、自立门户? “什么?”凌傲天顿时惊呆,好半晌才追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 那侍卫哽咽着说道:“三小姐在一个叫解忧楼的酒楼,但属下并没有见到三小姐的面,属下只是听围观的百姓说那解忧楼的楼主叫凌婉容,是凌云山庄的三小姐。她放出话来,说以后凌婉容只是解忧楼的楼主,不是什么凌云山庄的三小姐。” “人云亦云!”凌傲天明显松了口气,展颜笑道:“说不定是婉容在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转过头,对以秦香玉为首的一干人等说道:“既然是婉容闹出来的,我们也要去看看,免得她捅出什么篓子来。你们谁要跟我一起去的,这会儿就出发吧。” 说完,凌傲天大步往庄外走去。 虽然他的语气轻松,面上也带了笑容,但所有人都还是发觉了——庄主的脚步有些急,好似是急着去弄清真相一样。 众人顿时明白:庄主其实是担忧的,只是不想那么快给三小姐定罪。看来……藏宝图真的有可能是三小姐偷的,庄主这些年来多疼三小姐啊,也只有三小姐最知道庄主的秘密。 不约而同地,整个凌云山庄的人都跟了出去,要将这漫天的迷雾给拨开,一窥真相。 ****** ****** ‘解忧楼’,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因其独特的格调与醇美的佳酿,在京城享有不小的盛誉。而时至今日,京城人士才明白——这解忧楼,竟然是凌云山庄三小姐,凌婉容的产业。 而今天,京城大部分人都围聚在解忧楼外,有的是凑热闹,有的是来看好戏的。毕竟这个传说中丑如夜叉的三小姐,今天居然要以真面目招待客人,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 上官谦、上官星辰以及阎冷枫,自然也都乔装打扮后混在人群之中。三人不约而同有些奇怪,不知这凌婉容在搞什么鬼。好好的凌家三小姐不做,偏偏要跑出来当什么酒楼的楼主。 唯一令上官谦不满的,就是她将以真面目示人——她那么美,真面目示人必然是个祸害。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却不知为何偏要出来祸害人。 正在有人等不及了,哄闹着让解忧楼楼主现身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南边过来了。有眼尖的已经叫出声来:“呀!是凌云山庄庄主!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凌傲天大步走到了解忧楼门口,却见十来名威风凛凛的侍卫在门口站岗,便抱拳说道:“在下凌云山庄庄主凌傲天,不知解忧楼的楼主,可我那小女凌婉容?若是的话,还请通融一下,让我父女二人见个面。” “不必通融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众人往上一看,张大了嘴巴——这是仙女下凡吗?这是谁家的女儿?怎么从来没在京城见过她? 凌婉容缓缓在二楼窗前现身,以冷傲的眼神俯瞰众人。她眉如翠羽,肌似羊脂,玉袖在清风中轻摇,青裳斜曳金莲前移。本是勾魂摄魄的美目,恰似明珠美玉般纯净无暇,但此刻却由于多了一份冷傲而令人胆寒。 一身江湖女子的打扮,使得人群中的上官谦等人,也为之一愣,发觉这样的她别有风情,但也令人心生畏惧。 凌婉容玉袖一拂,飘然从二楼落了地。她冷冷瞥着凌傲天,迈着令人难以呼吸的缓慢步履走到了解忧楼的门口。 转了身,她微微颔首:“凌庄主率众前来,若不是来滋事的,我凌婉容表示欢迎。” 众人哗然,凌傲天也是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婉容你……你叫我什么?” 上官谦眉头一皱,发觉他的确看不懂面前这个女子了——她到底在做什么? 第四十章:弑父之罪 在凌傲天难看至极的脸色下,解忧楼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所有人都看着这对父女,心中闪过了千百种猜测,但却无一猜测能够说服自己。 凌婉容往凌傲天脸上淡淡一瞥,目光充满了讥诮,嫣红似血的唇瓣轻轻开启,吐露的却是冷然话语:“曾经我的确将凌庄主当作最尊敬的爹爹,千百次泣血的努力,也不过是想换回我爹的一句赞赏。可惜,凌庄主并没有领情。” 人群中,上官星辰忍不住低声问他身旁的兄长:“大哥,她到底在说什么?”凌傲天不是她爹么?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她和她爹反目成仇了似的?为什么? 上官谦微微抬手,示意上官星辰不要出声,静观其变。他也同样不解,但他该死的就是替面前女子感到心疼。就算她是蛇蝎女子,那也是被凌家人给逼的,他一点不觉得她过分。 “婉容,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凌傲天的声音在颤抖,也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真的抵挡不住凌婉容的这般冷然。 凌婉容冷冷一笑:“我在说什么,凌庄主真的不清楚?这么多年来,你放任我自生自灭,为了你那貌美如花的庄主夫人,连凌云山庄大门也不让我进!要不是我忍辱负重,焉能有今日一呼百应的地位?” 一旁的秦香玉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走到凌傲天身边,怒斥道:“你这不孝女!这些年来你吃庄主的喝庄主的穿庄主的,就是你那小院,那也是凌云山庄的家产,何况庄主曾经对我提过让你回凌云山庄的事,我也同意了,是你自己不肯回庄罢了!如今,你却血口喷人,你到底居心何在?!” “哈哈哈……”凌婉容有些悲怆的大笑起来,笑声中的浑厚内劲让在场不少人有些承受不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好一会儿,她才止住了笑声,面色在瞬间也恢复了冷然。她素手一扬,两道银光唰唰从秦香玉耳旁呼啸而过,削断了秦香玉两撮鬓边青丝。 秦香玉却直到听见身边人倒吸气的声音,才恍悟自己被凌婉容给当众扇脸了,顿时又惊又怒。这凌婉容,什么时候拥有这么高深的武功了? “这几年,你一定觉得心有不甘,因为凌庄主突然间不重视你的霜儿了,反而事事听我的。”凌婉容轻轻一笑,看着秦香玉的美眸中冷芒四射,“你当然不知道,因为凌庄主他不得不听我的,不然,毁了凌云山庄也就是我弹指一间的事。” “你……你胡说……”秦香玉大惊,她的意思是说——庄主被她控制住了?可是,这怎么可能? “胡说不胡说,凌庄主最清楚了,是吧?”凌婉容又看向凌傲天,眼角余光这时捕捉到了上官谦一行人的身影。 心尖儿一颤,他们果然还是来了。她暗自压下有些不稳的情绪,告诫自己万不可因为他们而乱了阵脚,坏了计划。 凌傲天这时可以称得上是‘面如死灰’了,他颓然垮下双肩,声音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你说吧,你想怎么对付我?” 凌婉容便笑了:“凌庄主言重了,我身上流着凌家人的血,又怎么会对付凌云山庄呢?事实上,我这几年没有离开凌云山庄是有原因的。一来,是为了将凌云山庄给我的通通还清;二来……” 虽然凌婉容没有说出这‘二来’是什么,但凌傲天的神情瞬间就愤怒起来了,众人都看的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凌傲天上前几步,紧握着双拳,愤怒的吼道:“是你!你这个凌家的不孝子孙,你快把藏宝图交出来!” 藏宝图?哗—— 全场哗然了,凌云山庄的藏宝图!不是那张藏有大量宝藏、而且可以寻到大安朝龙脉的藏宝图么? 凌婉容神情顿时一冷,哼声道:“我不知道凌庄主在说什么。” 藏宝图,又是藏宝图。上官谦眯了眯眼,如果他没有看错凌婉容这个女子的话,那么今日之事实在是……呵,有趣,有趣…… “密室的机关我只告诉给了你一个人,不是你偷的还会有谁?这么多年来,你创建容贤楼,四处扩张势力,偏偏就是隐忍不发藏身于小院之中,原来就是为了藏宝图!如今藏宝图到手,所以你就自立门户,想要脱离凌云山庄是不是?!”凌傲天激动的暴吼,仿佛随时都有发狂的迹象。 人群中有少数几人变了脸色:容贤楼?天哪,容贤楼居然是凌婉容创建的……难怪,难怪,一个‘容’字,一个‘贤’字,不正是凌婉容和莫君贤的合称么? 凌婉容身边的高手,不动声色地缓缓前移,准备随时出手保护凌婉容。 这时,秦香玉惊呼出声:“庄主?难道偷走藏宝图的人——凌云山庄的内贼,就是她?” 众人顿时明白了:难怪凌傲天浩浩荡荡的带着人来,原来是发现藏宝图不见了,刚巧这时候凌婉容另立门户,自然就怀疑到凌婉容头上了。不过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凌婉容做的了。 “不是我偷的。”凌婉容蹙了蹙眉,简简单单五个字掷地有声,倒是有一股信服力在其中。 “的确不是楼主偷的,因为藏宝图是我偷的。”一阵爽朗的笑声扬起,顷刻间便有一名面如冠玉衣衫楚楚的美男子,从解忧楼内掠出,立于凌婉容身旁。 众人又是一愣,还是那少数几人认出了莫君贤,脸色顿时大变,偷偷的将身子往后挪,就怕被莫君贤给盯上了。 “你就是容贤楼副楼主莫君贤?”凌傲天怒瞪着莫君贤,想来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 莫君贤再度轻笑一声,眼中却尽是狂妄之色:“不错,我就是莫君贤。容贤楼的人向来敢作敢当,我承认藏宝图是我偷的。楼主告诉我密室的机关之后,我就数次潜入,只是昨晚才侥幸成功。” “把藏宝图交出来!”凌傲天再上前一步,但嘴角似乎有些抽搐,双手也在颤抖,不少人见到了感觉有些奇怪。 莫君贤大笑:“凌庄主可真是幼稚,我千辛万苦才偷了藏宝图,又怎么会乖乖还给凌庄主呢?倘若我们楼主还认凌庄主这个爹,那楼主有令我们也不得不从。可惜啊可惜……凌庄主善待我们楼主的时候,有些太迟了,楼主早就冷了心了。” 凌傲天身躯晃了晃,突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众人大骇,秦香玉慌忙上前扶住凌傲天:“庄主、庄主……” 上官谦一直紧紧盯着凌婉容的眼睛,此刻自然没有忽略她眼中那一丝极轻的异样,他便勾了勾唇角,心中了然。看来,她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铁石心肠。 凌倩雨这时便‘代父出阵’了,她看向凌婉容、一脸的痛心疾首:“婉容,爹纵然千错万错,他总归是我们的爹,你怎么能够做出背叛凌云山庄的事情?藏宝图攸关大安朝龙脉,难道你忍心看着大安朝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吗?”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咒骂:陷大安朝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是秦香玉那个老巫婆!结果,现在却要婉容来替老巫婆顶罪,真是太委屈她家小妹了。 凌婉容轻扬笑容,璀璨如夏花:“那么卫夫人希望我怎么做?” 众人看见,凌倩雨因这一声‘卫夫人’,明显的噎了一下。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就恢复了自然,但还是够人看清她的错愕了。 凌倩雨轻咳一声,劝道:“既然这位莫公子愿意听从你的命令,你就让莫公子将藏宝图还给凌云山庄吧。”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凌婉容声音骤然变厉了,冷目直剜向凌倩雨:“你不要忘了,这么多年来,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你凌倩雨占尽好处!而我凌婉容,却只能蜗居在偏僻的小院中,忍受着孤独和寂寞。你凌倩雨,可曾感到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凌倩雨顿时噎住,仿佛一下子被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了。 “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今你们就算跪着求我回凌云山庄,我也不会回去。”凌婉容冷意稍敛,看了一眼凌傲天后说道:“我到底是从凌家出来的,我可以保证容贤楼众人不与凌云山庄为敌——但从今以后,我凌婉容与凌云山庄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这时候,凌傲天越来越虚弱,紧紧抓着秦香玉的手不肯松。 秦香玉则哭成了个泪人儿,她已经让霜儿去请大夫了,庄主可千万要撑住啊。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到庄主不是被气得吐血的,因为她看见庄主的脸色逐渐变青变白了。 当众人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时候,凌傲天气若游丝地对秦香玉交代了遗言:“香玉……藏宝图……我已经另制了一张……就在、就在我当年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之中……你把它找出来,制出几百上千张……散发给各路英雄豪杰……望他们阻拦容贤楼……阻拦容贤楼前去寻、寻宝……” “庄主!”秦香玉一阵恐慌,喊出的声音伴随着深深的绝望。她也算是见识过大风浪的人,焉能看不出庄主如今是在交代遗言?可为什么?为什么庄主会突然间…… “香玉……凌云山庄交给、交给霜儿……你一定要好好教她……不、不要和容贤楼……为敌……你们不是她的……对手……”凌傲天说完最后的交代,手一垂,眼睛闭上了。 “庄主——”秦香玉的悲怆哭声,震彻街头巷尾。 第四十一章:皇帝的质疑 在秦香玉抱着凌傲天悲怆呼喊的时候,围观的众人全都呆住了,任谁也看得出来——凌傲天死了!但是,凌傲天怎么会突然间就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凌霜带着大夫挤进了人群之中:“娘,我把大夫请……” 入她眼帘的,却是已经闭上双眼的凌傲天,以及哭的呼天抢地的秦香玉。握着宝剑的手,在瞬间松开,宝剑哐当落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倒是凌倩雨立刻将那大夫给拎到凌傲天面前,焦急地说道:“大夫,麻烦您救救我爹,拜托您了!” 那大夫在京城中也是享有盛名的,他只看了凌傲天一眼,便摇着头道:“凌庄主已经毒发身亡了,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毒发身亡??? 大夫这话一出,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凌傲天不是气急攻心而猝死,而是因为早就中了毒! 秦香玉悲愤地抬头:“大夫!我家庄主之前还好好的,他怎么会中毒?如果我家庄主真是中毒,他中的又是什么毒?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发现?” 大夫沉吟了片刻,蹲下身扣住了凌傲天的脉。片刻后他松了手,又仔细检查了凌傲天的眼耳口鼻,然后他微微惊讶地道:“好烈的奇毒!不仅无色无味,而且中毒者直到临死前那一刻,根本不会发生自己中了毒!” 凌倩雨急忙问道:“大夫可知是什么毒?” 大夫想了想,慢慢站了起来,捋着胡须说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世上,只有药王谷才能配制出如此之烈、又让人无法察觉的毒。至于此毒到底是什么毒,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因此老夫无法得知此毒名称。” 药王谷? 上官谦瞬间脸色一变,视线再次回到凌婉容脸上。凌婉容的平静让他的心中很不踏实,他绝不愿相信——凌傲天的死,和她有关。她,可是凌傲天的亲生女儿啊! “药王谷……”阎冷枫看着已然断气的凌傲天,一向冷峻的脸此刻出现了一丝裂缝。是她吗?真的会是她吗?一份藏宝图,真值得她弑父叛庄吗? 众人听了大夫的话,也都惊疑不定起来。药王谷一向不参与江湖纷争,没想到因为凌云山庄的一份藏宝图,连药王谷也插足了进来。江湖之中,真的又要有一阵腥风血雨了么? “哈哈哈哈……”秦香玉突然疯了似的哈哈大笑起来,泪流不止的眼睛却死死盯住神情冷傲的凌婉容。 凌婉容微微蹙眉,身子一侧,防着秦香玉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可不想伤了秦香玉。 “凌婉容!”秦香玉停止了悲怆的大笑,依旧是死死的盯住凌婉容,语气森冷:“你这个叛庄弑父、天理不容的畜生!你娘袁素茹是什么身份,庄主早就告诉了我!你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凌婉容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凌霜此刻也蹲在了凌傲天身边,向来淡漠的脸此刻染上了一抹悲伤。她的手指轻微作响,显示着她压抑的愤怒:“娘,四姨是什么身份?” 秦香玉慢慢的收回视线,含泪温柔的看着怀中的丈夫,轻声说道:“庄主曾经告诉我,袁素茹是药无痕的小师妹。不然你以为,从出生起就差点夭折的凌婉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凌霜闭了闭眼,睁眼时再问道:“所以,凌婉容不止是药无痕答应救治的病人,也是药无痕的那个嫡传女弟子?” 江湖传言,药无痕有一嫡传女弟子,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时至今日众人才明白——原来凌婉容,就是那个神秘的嫡传女弟子。 秦香玉又落下泪来,哽咽得近乎语不成调:“要不是这样,你爹他怎么会直到毒发身亡、也不知自己中了毒?” 凌霜霍地站了起来,右手一抓,内力便将地上宝剑吸了起来。‘噌’的一声,宝剑出鞘,她握着亮堂堂的宝剑直指凌婉容:“说!是不是你下毒害死爹的?!” “是又如何?”凌婉容冷冷一笑,指风一弹便将凌霜的宝剑震出三丈之远。她瞥了凌霜一眼:“你以为如今的凌婉容,还是当初那个任你们欺凌也不还手的丑夜叉么?” “凌婉容,你别得意得太早了!”凌霜瞬间知道敌我悬殊,一脸悲愤却又奈何面前女子不得。 凌婉容淡淡一笑:“得意?不,我一点也不得意,我充其量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罢了。方才凌庄主已经将凌云山庄交给凌二小姐继承,如果凌二小姐心有不服,我容贤楼随时欢迎凌云山庄的人上门挑战。” “不,霜儿!别上她的当!”秦香玉在凌霜身后大喊,“你爹临死前将凌云山庄交给你,不是让你和她为敌的。你现在还不是她的对手,千万不要争一时之气!” 秦香玉纵然再气再怒再悲伤,她也深知大敌当前不可自乱阵脚的道理。如今庄主已经走了,凌云山庄就剩她和霜儿,如果她一倒,霜儿必定中了那凌婉容的奸计。所以她不能倒,她一定要帮助霜儿铲除凌婉容这个天理不容之徒! 凌霜一窒,本来即将要脱口而出的一个‘好’字,顿时硬生生吞回了肚中。 “我凌婉容,从来就没将凌云山庄放在眼里过!”凌婉容傲然扬脸,倾世绝色容颜绽放出令人不可忽视的光芒,“藏宝图是凌云山庄欠我的,我理所当然要拿走。至于凌庄主的死——我不过是想让他下去陪我娘罢了。” 她瞥了一眼秦香玉,笑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凌庄主陪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陪陪我娘了,你说对吧?” 众人顿时感觉到背脊爬过无数只毒虫,凉飕飕的令人胆寒。这女子美则美矣,却有剧毒。她不仅弑父,弑父的理由还居然是让其父去黄泉陪其母…… 这时候,莫君贤不失时机地打了个响指,顿时有人将一张雍容奢华、金光灿灿的座椅抬了出来。 “从今天起,我凌婉容跟凌云山庄再无任何关系!解忧楼正式改名为‘容贤楼’,而楼主——就是我凌婉容!!!”震彻整个街道的声音不断回荡,凌婉容手一扬,威严而华丽的坐在了金光灿灿的座椅之上。 就在凌婉容扬手的那一刹,容贤楼内飞出数十条人影,手中各持一木箱,另一手则不断的往街上撒着什么东西。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断有痛叫了起来,似乎是被那东西给砸到。人们为凌婉容的手段而惊悚,生怕她让那些人撒的是什么暗器,顿时纷纷躲避。 直到有一人惊喜的尖叫:“呀!是银子!容贤楼撒银子了!好多好多银子……”人们才停止了躲避和惊慌,纷纷朝地面看去,果然见到了许多碎银躺在地上,而高空中那十来人还在不断的沿街撒着。 “抢银子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沸腾了,纷纷弯腰抢着地上的银子。 “两位主子小心!”阎冷枫顿感不妙,立刻护住了上官谦和上官星辰。这凌婉容也实在太放肆了!明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还这样当街撒银,明摆着就是惟恐天下不乱。 然而她可知道,这样会造成多少无辜百姓被践踏死亡? 上官谦也有些变了脸色,他自诩明君,自是不可能让这些人无辜惨死街头的。 然而正在三人准备展开营救行动时,却愕然发现——凡是那些碰过银子的人,都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根本无力再踏出一步!尽管如此,人们还是用软绵绵的手,慢慢的朝眼前的银子靠拢,想将银子藏入怀中。 于是,整条街道,就变成了横七竖八的‘尸体’现场。只不过,这些‘尸体’眼中只有银子,全身无力却还是想要将地上的银子据为己有。 凌婉容缓缓伸出双手,‘啪啪啪’三掌之后,冷声说道:“银子算是我容贤楼赏给各位的,但各位对藏宝图有觊觎之心的,可以趁早打消此念了。别像现在这样——银子还没拿到,却已经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 在她‘啪啪啪’三掌之时,莫君贤吹响了口哨,以内力将哨声发出。紧接着,从南北两方各奔来两批人马,分别是南堂和北堂的高手。 顷刻间,南堂北堂的高手便开始给地上中了软筋散的人解毒,并一个个将人放出去。这样既保证了现场的安全,也保证了人人可以有银子拿。 阎冷枫看得愣了神,不由得暗暗对凌婉容的心机手段佩服之极。他之前那些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凌婉容早就想到了。如此步步为营,真是个可怕的女子! 上官谦抿了抿唇,缓步走出了人群,负手而立,清冷的声音透着威严:“凌婉容,你可知道,方才你当众承认杀害凌庄主,朕可以派人查办了这容贤楼?” 还未撤离的剩余人群再度哗然——皇上!皇上居然也大驾光临了!并且要治凌婉容的罪! 凌云山庄的众人,犹如看见光辉四射的佛祖一般,不约而同跪了下来,齐声高呼:“请皇上为凌云山庄做主!请皇上为凌云山庄做主!” 第四十二章:皇上请三思 对于一个自诩明君的皇帝来说,江山和民生是最重要的。上官谦作为大安朝的皇帝,同样在意这两点——大安朝江山要稳,老百姓生活要好。 总之,江山面临风雨萧条、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时,便是皇帝失职。 所以,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上官谦,不能置身事外。何况,苦主凌云山庄还是大安朝龙脉的守护者。如果藏宝图真的在容贤楼,他有义务替凌云山庄追回,交给凌云山庄的新庄主保护。 面对上官谦的问话,凌婉容只是冷眼站着,看着众人、包括容贤楼的各人都跪了下来,她也没有半点下跪臣服的意思。 阎冷枫眉头一皱,冷声道:“凌楼主既然已经宣布与凌云山庄断绝关系,那么就算不得是凌家人了,如今见君不跪,是想造反吗?!” 上官星辰偷偷扯了扯阎冷枫的衣角,这厮白痴啊?凌婉容不是他们的朋友么?怎么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万一她答不出又不想跪,那岂不是会让她很难堪? 凌婉容自然是瞧见上官星辰的小动作以及神态了的,她心中微微动容,面上却不动声色。 微一扬头,她冷冷地说道:“江湖之事,我奉劝大将军最好少管。我虽然与凌云山庄断绝了关系,但我还姓凌,自然算是凌家人,绝对有着御前不跪的特权。这点,无须大将军劳心。” “你这个弑父的畜生!你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凌家人?你爹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你会遭报应、一定会遭报应的!”秦香玉悲愤地痛斥,双目似要滴出血来。 紧接着,她跪着的身子一转,对上官谦猛磕起头来:“皇上、皇上,请皇上为民妇作主,请皇上为民妇作主……” 凌倩雨见状眉头不禁微微一皱,她早说过秦香玉反弹会很大的。要不是秦香玉口风不紧,此事也不会瞒着秦香玉。毕竟,藏宝图一事就是秦香玉泄露出去的,连爹也不敢保证秦香玉不会将计划泄露出去。 上官谦一个眼色过去,阎冷枫便上前以宝剑抬起了秦香玉的手,喝道:“皇上自有主张,你不许喧哗!” 秦香玉顿时安静了,只嘤嘤的啜泣。她就不信,皇帝再爱美人,还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包庇凌婉容! “如果你今日不能证明凌庄主之死与你无关,那朕就要让人捉拿你归案,将凌庄主之死查个水落石出。”上官谦脸色肃穆,看向凌婉容的眼神却复杂无比。 如果今日他真这么做了,想必她没有那么容易原谅他。但她犯下如此大事,且当众承认,他身为大安朝的皇帝,又怎能纵容包庇视若无睹呢? 婉容,你怎么会出这样一个大难题给我? 上官谦心中的幽叹,似乎传入了凌婉容的耳中,使得凌婉容微微一凛。她看懂了那双黑眸中的挣扎,那是情与理的交锋,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真能使他挣扎如此吗? 空气仿佛也停止了流转,持续这样的静默好一会儿,莫君贤轻微的咳嗽声响起,才再度打破这诡异般的寂静。 凌婉容撇开视线,素手翻转间已然握了一面金牌在手中。她高高举起金牌,沉声道:“此乃大安朝高祖皇帝赐予凌家先祖的免罪金牌,它不仅能免死,也能免罪。上至皇亲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见此金牌,如见高祖皇帝亲临。” 上官谦一凛,却见她已经慢慢朝他走近,美眸中含有一丝自信,仿佛在对他说——若我没有十足把握,又怎敢在人前承认自己弑父? 直到她近了他的身,他才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凝视着她手中那面金牌。 半晌,他缓缓开口:“不错,这的确是高祖皇帝所赐的金牌。但按理说,此金牌只能归凌云山庄继承人所有,如今你既弑父,金牌在你手中——也说不定是强占的。” 凌婉容在他伸手来取的时候,身子轻盈一闪便回到了金光灿灿的座位前,微笑着坐了下去。她牢牢抓着金牌,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我说这面金牌是三年前我爹交给我的呢?谁又能证明三年前,我爹没有将金牌交给我?” “胡说!庄主方才明明将庄主之位传给了霜儿,就算是庄主要给,也会把金牌给霜儿!你一定是偷的!你连弑父这种天理不容的事都做得出来,偷一面金牌又算得了什么?”秦香玉再度悲愤地反驳。 但她说的也确实在情在理,众人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北堂和南堂高手已经将现场清理干净了,留下来的自然也都是除了上官谦三人之外的容贤楼和凌云山庄两方人马。 “是么?”凌婉容浅浅一笑,目光骤冷:“那么请问庄主夫人和凌二小姐,身为正室夫人和继承人的你们——怎么会到如今都不知这金牌的存在?如果凌庄主真的有那么器重凌二小姐……应该什么事都会告诉凌二小姐的吧?”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话也有理,为什么一个弑父的逆女能够知道这等机密之事,而正室夫人和正牌继承人却不得而知呢? “这、这……对了!一、一定是你,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骗、骗得庄主告诉你的!”秦香玉嗫嚅了半晌,终于想到了反驳的话语。 其实秦香玉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不是凌婉容大逆不道毒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凌云山庄的继承人绝对不是她的女儿凌霜。 如今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庄主之前是早准备将凌云山庄交给凌婉容继承的,只是庄主临死之前才知道,他一直器重的女儿,根本就是个狼子野心的女煞星! “我骗没骗凌庄主,那也只有凌庄主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凌婉容轻笑了一声,“要不是庄主夫人对身边丫鬟泄露了藏宝图的秘密,我也不可能从凌庄主口中得知藏宝图的下落。庄主夫人,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你呢。” 一串愉悦的银铃般笑声,从凌婉容的口中发了出来,不无欢愉,也不无讥讽。 秦香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而这事她却否认不了,因为知道这事的还有凌倩雨。 “现在说的是你杀人之事,你再转移话题也没有用。”凌霜早已恢复了一脸的淡漠,尽管她内心一点也不平静。她知道,现在的她不是凌婉容的对手,但她早晚有一天……会让凌婉容身败名裂! “我没转移话题,只是就算我承认我杀了人,谁又能奈我何呢?”凌婉容再度轻笑,双手一摊,金牌在左手中熠熠发光。 “你!”凌霜眼中跳跃着火光,若眼神可以射人,她恐怕早就将眼前女子射个千疮百孔了。 凌婉容却不看凌霜了,盈盈笑着靠向椅背,轻言细语地问上官谦道:“皇上,太后应该有很多日没有召见过皇上了吧?” 上官谦一怔,不知道她为何要在这种情况下提起这事——她不是早就知道,他母后中毒的事么?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灵光一闪的感觉,但那感觉快得让他抓不住,只剩心中满满的疑惑,无法纾解。 “太后中的‘罗血草’之毒,世上只有我与师父才能解,恐怕皇上要请我进宫一趟了。”凌婉容将金牌收进袖口之中,整着衣袖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皇上要先想清楚,我替太后解毒……皇上能给我什么赏赐呢?” 凌倩雨心里暗暗无语,她这小妹啊,可真是……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威胁起皇帝来了。 她连忙就大声斥责:“凌婉容,你好卑鄙!杀人偿命,你居然想借太后逃过皇上的惩治!”她不点明,恐怕大部分人还不知道她小妹话里的深意呢。 “你觉得,我需要这么做?”凌婉容冷冷一瞥,轻蔑地道:“就凭这面金牌,普天之下没人动得了我。” 她又看向上官谦,笑笑道:“虽说如此,可我并不想与朝廷为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道理我懂。如果皇上能卖我一个薄面,那我也会帮皇上一个小忙。皇上意下如何呢?” 上官谦还没开口,上官星辰便摇着他的胳膊,急急地说道:“皇兄,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凌傲天的死干我们什么事?那是凌家的家务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我们要救母后,母后的毒再不解,一定会……会出事的!” 众人顿时沉默了,看来这凌婉容是早已算好了后路,不过她竟大胆到给太后下毒吗?这女子,到底还有什么不敢做的?真是太可怕了! 阎冷枫此时也勉为其难地道:“皇上,小王爷的话其实也有道理。今日太后中毒的消息已经传扬出来了,营救太后之事刻不容缓,否则朝廷中必起轩然大波。” 紫竹站在凌婉容身边,终于掩嘴笑着说了在这场上的第一句话:“自己母后都被自己兄弟下了毒,还有闲工夫管别人的家事,真是个‘英明神武’的好皇帝呀。内院起火了,还是早早回去灭火比较好哟……” 紫竹是有意的,免得那些白痴都以为太后的毒是她家小姐下的,这罪名可大了,会得罪整个朝廷的。 “放肆!”上官谦顿时沉脸喝道,见紫竹缩回了脖子,他才看向了凌婉容。 凌婉容也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看他会如何决定。虽然,她已有了七成把握,但她还是……看不透他。 第四十三章:昔日内敛今日狂 有时候,心动是很容易的事——也许一个眼神、也许一个动作、也许一句话、也许一个笑容。于是,要按捺住这份心动,便成了极具困难之事。 在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上官谦和凌婉容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个令人难忘的下午。 那时候他们可以含笑以对,也可以因对方某个举动微微失神,然而在今时今日——他们却只能仿佛看陌生人甚至仇人般,目光深沉。 “即刻随朕进宫替太后解毒,朕可以不插手凌云山庄之事。”上官谦缓缓说完,听见周围的抽气声,便淡淡瞥了一眼秦香玉,复而转向凌婉容,又道:“不过,凌庄主临死之前的交代,注定了藏宝图不可能为容贤楼所独占,朕很期待你的下一步棋。” 说完,他转身缓步朝皇宫的方向走去,步子不疾不徐似乎在等着身后女子跟上。 凌婉容浅浅一笑,伸手示意莫君贤等人不必跟上,便只身前往皇宫去了。 凌霜刚上前一步,却被秦香玉拉住了胳膊。她回头一看,见她娘正用悲愤的目光看着她,并且轻轻摇头让她忍耐,遂不得不收回了脚步,静立于一旁。 “霜儿,你爹临死前让你不要和凌婉容作对,他说我们都不是凌婉容的对手。但现在不是,不代表永远不是,所以你要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秦香玉看着凌霜,含泪笑着对凌霜告诫。 然后,她吃力的将全无一丝气息的凌傲天背在了自己背上,一步步朝凌云山庄走去。一路走,她都在低语着什么,仿佛在与背上的丈夫作着最后的告别。 这情景,看得凌倩雨也有些眼眶湿润了。 虽然秦香玉待她和婉容并不好,可说到底也是凌家的一份子,如今被骗得这么伤心欲绝,真是让她心生不忍。 其实她和婉容都质疑过这一点,怕秦香玉承受不住丧夫的打击,可爹却态度强硬,说这计划绝对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后来她和婉容一合计,也觉得此事牵涉太广,万一出了纰漏将会前功尽弃,便也只好依了爹的话。 想来,爹也是因为秦香玉泄露藏宝图秘密一事,才会如此坚持瞒着秦香玉的。 凌倩雨叹了口气,伸手挥了挥,便带着凌云山庄众人跟在了秦香玉身后。 ****** ****** 香雾环绕的华房内,一容貌倾城的女子,正全神贯注地对床上雍容华贵但却昏迷不醒的贵夫人施针。点点细汗随着她光洁的额头汇流成小溪,看得让人忍不住想怜香惜玉。 上官谦犹豫了半晌,终是拿出了淡黄巾帕,上前递给了她:“擦擦汗。” 凌婉容丝毫没受影响,照例扎下了一针之后,才顺手接过,随意擦了擦额头及脸上的汗水,又随手丢还给了他:“谢谢。” 太过专注的她,并没有意识到递巾帕的是谁,毕竟宫里头伺候人的宫女太多,她也不关心这人是谁。眼下她只想快点给太后解了毒,喂太后吃了药之后立刻离开——免得那位皇帝找她麻烦。 上官谦蹙了蹙眉,但什么也没说地将巾帕塞回了袖中,静立一旁看她忙碌。 好一会儿之后,凌婉容才尽数将太后头上、手上的银针尽数拔去,又飞快地喂太后吃下一粒药,最后换了个位置将太后扶了起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太后‘哇’的一声——身子前倾吐出几大口黑血出来。 “母后!”上官谦心中一紧,立刻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肘。 上官星辰和阎冷枫也急忙上前,生怕太后出了什么意外。要知道太后可是大安朝的顶梁柱,若是寿终正寝还好说,但若是这么中毒离开,恐怕整个大安朝都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放心吧,太后方才吐出的是毒血,现在已经没事了。”凌婉容的声音有点虚弱,但她并不担心谁会趁此机会对付她。除了武功,她还有很多对付敌人的手段。 果然,凌婉容的话音刚落,太后便徐徐睁开了眼,在看见在场几人担忧的神情时,眼里一片茫然,好似弄不清楚眼下发生了什么事。 “母后,您受苦了。”上官谦眼眶微微湿润,紧接着便握住了太后的手掌,顺带着瞥了一眼凌婉容,这一眼中有着深深的感激。 太后纵然还有些虚弱,但神智显然已经清醒。听得上官谦如此说,她不禁皱眉问道:“皇儿为何如此说话?哀家何苦之有?” 上官星辰这时候便蹦上了前,嘟嘴道:“太后您还不知道呢,有贼人给太后下了毒,太后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幸好婉容给太后解了毒,太后才能顺利醒来呀。” 太后顿时一怔,她中了毒?还记得那日…… 凌婉容默默退开,将位置让给了上官谦等人。同时她也看见太后眼中精芒一闪,心中不禁暗暗佩服——才刚刚清醒,便开始分析下毒凶手的身份了。这位太后,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你是凌婉容???”凌婉容一退开,太后便察觉到了她的动静,但一抬眼望去,太后便惊呆了! 这等天人之姿,真是世间少有的精致之色、也是堪称祸水之色! 刚刚星辰说她的毒是凌婉容解的,眼下这房间里只有面前这绝世美人一个女子,而且那双美眸她绝对不会认错!所以说,这才是凌婉容的真正面貌? “凌婉容见过太后。”凌婉容微微欠身,起身时眼中光芒已与上次大不相同。 太后又是一惊,上次见到的凌婉容,虽然那一双美眸让她产生了窥探之心,但那时候的凌婉容,眼神是温和且内敛的。而这一次……凌婉容眼中有着太令人忌惮的凌厉与威慑,仿佛整个天下都由她主宰似的! “母后,她的确是凌婉容。”上官谦抿抿唇,实话实说地道:“她刚刚才脱离了凌云山庄,成为了容贤楼的楼主。而且……凌云山庄的庄主凌傲天,在大街上毒发身亡了,大夫说那毒……出自药王谷。” 太后顿时浑身一震,不顾身体虚弱立刻直起身子坐了起来,连上官谦都颇觉意外。 太后凌厉的眼神剜向凌婉容,厉声问道:“容贤楼,果真是你创建的?!” 上官谦、上官星辰、阎冷枫都瞬间愕然,容贤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只有凌婉容,不慌不忙地答道:“不错,容贤楼是十年前我与我师兄莫君贤创建的,其名取我与师兄各一字,也有‘容纳天下贤才’之意。” 太后顿时大笑了三声,冷光一扫她的脸:“很好,亏得你有这胆量承认。那你跟哀家说说,三年前之前,陈孝廉一家的灭门惨案,可是容贤楼所为?” 上官谦怔住了,陈孝廉本是朝中元老,在三年前请求告老还乡而他准奏了。谁知陈孝廉一家在回老家的途中,竟遭人屠杀,满门被灭,连三岁小儿也未曾幸免。 这件事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查出一丝线索,母后何以肯定此事与容贤楼有关?难道说……真的是容贤楼所为吗? “容贤楼的确有派人前去抢夺陈孝廉的财物,因为陈孝廉搜刮民脂民膏,这些财物本来就应该是要还给老百姓的。”凌婉容不惧的迎视太后的视线,沉声说道:“不过陈家满门并非我容贤楼所灭,而是朝中一位皇亲贵胄所为,此乃私怨,我容贤楼并无插手之理,恕我也不能告知详细情形于太后。” 当时作主的人是她师兄莫君贤,虽然她早有明言不许抢夺财物,但对方是贪官,她也没有太过阻拦。莫君贤一向痛恨当官的,那一次也就将陈家抢了个痛快。谁知道,之后陈家便被三贤王灭了口,只因陈家知道三贤王太多秘密。 不过此事是皇室中的争斗,不关她容贤楼的事,她也没有义务回答太后的话。太后再是女中豪杰,也只能让她敬佩,而无法让她卑躬屈膝。 太后顿时一脸的愠怒:“你身为大安朝子民,如果此事真是皇亲贵胄所为,那么你应当将事情始末告知哀家,好让哀家为陈家洗刷冤屈。你怎能因畏惧权势,而选择置身事外?” “呵……”凌婉容轻笑一声,目光是清澈无比:“如果我真的畏惧权势,此时此刻我早就告诉太后了。只可惜,我凌婉容从不管人家闲事,所以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微瞥了一眼上官谦,她又似解释似补充地说了一句:“何况就算我说了,太后和皇上也不一定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太后顿时怔住了,原本欲发出的怒火在瞬间消失于无形。这凌婉容,是在暗示杀害陈家满门的凶手——是大安朝哪位不得了的人物么? “太后体内之毒已经尽除,只须休养几日便可痊愈,凌婉容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凌婉容微微一福,转身便往殿门外走去,将太后重重的咳嗽声抛在了脑后。 “母后,儿臣去去就来。”上官谦来不及说太多,一阵风似的就追了出去。 此刻凌婉容已经用轻功奔出了皇宫好几里,上官谦一捕捉到她的身影,顿时也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就在那半空之中,上官谦一把抓住了凌婉容的手腕。 “你!”凌婉容微恼,却不得不随着他的下降,而跟着他落了地。 第四十四章:是骗也是赌 落地的那一刻,凌婉容挣扎着想让上官谦松手,然而他抓得她很紧、也很痛,她不得不出声低斥:“放开!” “弑父、叛庄、扩张势力——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上官谦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愈来愈朝她美艳绝伦的脸孔逼近。 美,她的确美得让人沉迷,连他这过万花丛而不心颤的皇帝,也瞬间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然而她最吸引他的地方,却是她的神秘、冷傲、或温婉或毒辣的双重面貌。 这一切都让他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想要一窥她的真正面目,想要被她特殊对待,想要她……陪在他的身边。 不得已,凌婉容只能步步后退,以免他离她太近。同时她又在心里懊恼:为什么自诩谦谦君子的他,就是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呢?又为什么,自诩手段过人的她,就是对他使不出手段呢? 退无可退了——她被一棵树挡住了退路,背靠着树身,而上官谦则将她困在了两臂与树身之间。 “婉容,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感觉。但既然你是喜欢我的,又为什么要和我作对?”上官谦的语气有些痛意,唯独是她,唯独是她——他不能忍受与她为敌。 她可知道,在容贤楼门口,他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他是皇帝’,才能冷静的面对她,问出那些他压根不想问的话? 凌婉容顿时有些慌乱了,语无伦次地反驳道:“谁、谁喜、喜欢你了?你你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她没有喜欢他,她只是认为他是个好皇帝,而大安朝需要这么一位好皇帝,所以她不需要和他作对而已。对,就是这样子!她不会对一个皇帝动心的,她绝对不会成为上千小妾中的一名,她绝对不会沦为男尊女卑制度下的奴隶!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对我就跟对星辰、冷枫他们一样?”上官谦抬起她小小的下巴,深深看进她的眼中:“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为难?为什么要做那些天理不容的事情?” 凌婉容有瞬间的失神,他的眼神好认真,好烫人…… 他真的有那么喜欢她吗?这样认真诚恳灼热烫人的眼神,自问擅于看透人心的她,又怎么还会怀疑他的真心呢? 可是…… 理智压倒了情感,她垂眸,低低地道:“皇上不必担心容贤楼,容贤楼不会对皇上的江山造成任何影响。凌婉容只是个小女子,纵然有自己想做的事,但也绝对不会与皇上为敌。” “真是讨厌你这张小嘴。”上官谦狠狠地攫住她的下巴,一个用力、头一低——便吻上了她的红唇。 这一次的吻又粗暴又急切,似乎隐约带着惩罚的味道,和上次蜻蜓点水般的宣誓大不相同。他甚至长驱直入地占领了她的芳香之地,逼迫她慌乱的回应他。 当然,凌婉容更多的是躲,而不是回应。 凌婉容敢发誓,她只有一点点的感觉,剩下的就是气恼和羞愤。手脚都用上了,然而面前的男人却一点没有松开的迹象,她心一横便狠狠咬了他的舌头。 上官谦闷哼一声退开去,紧盯着她的眼中还有残留的情|欲。 ‘啪’! 凌婉容一个巴掌拍了过去,颤声道:“你太过分了!” 上次的亲吻,她之后回想起来都是有些淡淡的甜蜜,因为他不嫌弃她的‘丑陋’,反而那么温柔的以吻宣誓。然而这一次,她深深感到自己被侵犯了,何况他的眼神很陌生,让她有些畏惧。 毅然转过身,她欲施展轻功离开此地,不再与他纠缠不清。 上官谦自然不会让她如愿,双手一揽便从她身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吹着温热的气息:“婉容,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你竟敢打我?” 那语气中的凌厉与威胁,让凌婉容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下。她知道他不像表面上看来的那么温和,他自有他的手段,只是他为什么总要和她过不去呢?她真的怕了他了,他能不能离她远点啊? “我倒觉得是我太纵容你了,以至于你从最开始偷听墙角、再到夜夜闯我闺房、再到搂搂抱抱。到了现在,你更是……更是轻薄我!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太过分了吗?”她强自镇定心神,努力的忽视他在她耳边吹气而造成的敏感。 “我以为我说的很明白了,这辈子你只能嫁我。”上官谦冷哼一声,眼里泛出一丝血红,“不管是你那师兄,还是世上其他任何男人,只要敢打你的主意,我不择手段也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你变.态!”凌婉容紧紧握住了双拳,忍住朝他撒毒的冲动,骂道。 上官谦含住她的耳垂舔了舔,轻笑道:“为了你,变.态又有何妨?” 凌婉容努力的吸气再呼气,终于冷静下来。 不能被他激怒,他的恶劣只在她面前显露,要是她被他激怒了真对他用毒,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自己——或许只要他一个落寞的眼神,她就又投降了。这种时候,她真恨自己对他不由自主的心软。 计划已经启动了,她不能节外生枝,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安抚他。而如果他真的有异动,那么她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她伸手覆上他放在她腰间的大手,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大安江山风雨飘摇,连我这小女子都在努力,皇上却还有时间考虑儿女私情,我真是为天下百姓感到心痛。不过……皇上说得对,我的确对皇上不一样。” 刹那间,上官谦的心飘扬了起来,因她这一句话而恍若吃了蜜一样。 “其实我看得很清楚,皇上对我也很不一样,即使是我那般教训了辰妃,皇上也没骂我一句。”凌婉容继续说着,心绪却因此而再度无法宁静了,“只是我还有事要做,儿女私情必须放在一边。而皇上,就像紫竹说的那样——后院起火,皇上又怎可只顾儿女私情呢?” 上官谦扳过她的身体,握住她的双肩,双目熠熠发光:“婉容的意思是……待一切平定之后,愿意与我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凌婉容在心中失笑,他倒是说的好生容易,只是身为皇帝的他——可能和她这样的女子长相厮守么?不说她如今的名声,就是日后,太后又岂会容许她这个容贤楼的楼主,长伴君侧呢? “那要看皇上对我是否真心了。”她轻笑了声,略带自我嘲讽之意:“我的个性桀骜不驯,想要我和你那些嫔妃和睦相处,无疑是天方夜谭。除非皇上将我安置在宫外,否则皇上的后宫永无宁日。” 上官谦顿时发出一阵浑厚的笑声,为她‘永无宁日’的形容。如果不是考虑到母后会震怒,事实上后宫永无宁日也不错呢。 轻轻拥她入怀,他低语道:“有婉容这句话,我相信婉容所做的一切都有苦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几个人也是在所难免,我绝不是固守世俗的庸俗之人。总之婉容不给我出难题就行了,因为这世上我最不想与之为敌的人——就是婉容你。” 他一直都不相信,她会是那种狼子野心的人。纵然再震惊于双眼所见,他也怀疑她是否在进行着一项不为人知的大计划。在之前感觉到异样的时候,他已经决定不那么快给她定罪了——他会慢慢地调查清楚,他喜欢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不论她是什么样的人,他这辈子或许都只能动这一次心了。如果她真有那般十恶不赦,他唯有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只能安分的呆在他身边! 凌婉容闭了闭眼,这次算是顺从着没挣扎。 她听出他话中的安抚之意了,他是怕她因为凌傲天之死,而感觉心中内疚不安吧?所以他才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几个人在所难免’。 “皇上能不能做到,在尘埃落定之前,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呢?”她低叹,语气幽幽:“我的身份已经暴露,如果和皇上走得太近,甚至被人看出一丝暧昧,都将会万劫不复的。” 她知道自己在玩火,这不仅是冒险将她正在进行一项大计划的秘密透露给了他,也是冒险将他引入了对她的眷恋中。不论是他对她怀有目的,还是他真的对她动了真情——她最后都将难以摆平此事。 可是为什么……隐隐约约有一丝想要赌博的渴望? “人前当然可以,不过人后嘛……”上官谦轻笑,大手有些不规矩的在她腰间揉捏,“人后,婉容可要给我补偿。” 凌婉容顿时不自在了,她尽量忍着心中不悦,轻声道:“人后我们也尽量少见面,以防有人看见。况且,皇上若真喜欢我,应当尊重我才是,不能对我做太过分的事。” 为了这个计划,她连自己都搭进去了,真是……唉。 “我想做,还做不了呢……”上官谦的声音很小,眼中也闪过一丝黯然与愤怒,但凌婉容既没听见、也没看见。 她抬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再抱一会儿你,就放你走。”上官谦恢复了笑容,抱住她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风儿轻轻的,似乎也怕吓着了这温馨的小情侣,落叶沙沙的往下旋转下落,有点凄凉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在哀悼男人的轻易相信。 第四十五章:皇帝的信任 解忧楼,不,应该称之为容贤楼了。容贤楼内灯火通明,两大护法、四位堂主都齐聚密室之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不时地,容贤楼外围传来凄惨的哀嚎声,然后就是重物坠地的声音,不过没有人去理会这些宵小之辈。深更半夜爬容贤楼窗户的,自然不是什么好鸟——中毒也是活该。 紫竹蹙眉,不停的转来转去,嘴里直咕哝:“小姐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啊哦,不会的,小姐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事呢?呸呸呸,我这乌鸦嘴!乌鸦嘴……” 莫君贤斜躺在密室内唯一的软塌内,众人则对此视而不见,因为莫君贤的不守规矩是出了名的,早就没有人会对这种情形大惊小怪了。 听见紫竹第一百五十七次唠叨,莫君贤邪邪地勾起一抹笑:“小丫鬟,你介意我用嘴堵住你的嘴么?你实在是……太吵了。” 紫竹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她飞快的瞥了一眼另外六个面色严肃的男人,跺脚怒斥道:“大魔头!闭上你的淫嘴!不许乱说!” 喜欢归喜欢,被侮辱又是一回事了。何况她还没弄清楚自己对他是哪样的情愫呢,她可不许男人污蔑她的清誉! 两大护法、四位堂主依然是处变不惊的模样,因为‘大魔头’和‘小丫鬟’的对决,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早已经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对这样的对话已经不会嘴角抽搐了。 这时,密门动了。 所有人都瞬间肃正了神情,朝密门望去,包括莫君贤也站了起来。 凌婉容又蒙上了面纱,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原因——她的唇被那个可恶的登徒子给亲肿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不得不重新戴上面纱。 想到临走时上官谦那居然称得上‘满意’的笑容,她恨恨地握了一下拳,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避免和他单独见面。这次没带上紫竹,真是亏大了。 “属下恭迎楼主。”六人齐声说道,无一例外的单膝下跪。 凌婉容摆摆手:“都起来吧。” 当初不想让人跪她的,只不过莫君贤说了些歪理,使她不得不同意了。什么‘跪’能体现忠心,不真正臣服就跪的‘不情不愿’,‘跪’还能使属下更效忠等等,她也就妥协了。 莫君贤俯身,从下往上透过面纱缝隙看她的脸:“小师妹的脸难道被人划伤了?说说看是谁做的,师兄帮你报仇。” 嘿嘿,对于他这个尝遍万花的情场浪子来说,这点事还真瞒不过他的法眼——他这小师妹要不是被那皇帝轻薄了,他莫君贤三个字倒过来写! “副楼主!”凌婉容自然没错过莫君贤那双勾魂眼中的戏谑,当即就沉下了脸。还有几个属下在,他能不能老实一点? 莫君贤没趣地直了身,规规矩矩地站好了:“是,楼主。” 试问天下谁能征服他莫君贤?除了那老不修师父之外,当然就只有小师妹了。他从小就被这小师妹恶整,整的他都有心理阴影了,于是小师妹这五年来突然收敛了性子不整他,还害得他好一阵子不习惯。 凌婉容见他收敛了乖张的神态,心下好笑他是被以前的凌婉容给整怕了,而她则捡了个大便宜。 轻咳一声,她问最前边的左护法沈陵政道:“陵政,凌云山庄那边情况如何?” 沈陵政立刻上前一步,沉声答道:“秦香玉已经将凌庄主背回了庄中,但却呆在房中一步也不出。而凌霜,则已经和管家凌正德开始着手准备丧事。” 凌婉容蹙了眉,看来秦香玉对她爹爹真的是情深意重,所以她还是得给秦香玉一些时间的。 于是她微微颔首:“唔,那么今晚就不行动了,明日天亮之前,带人闯入凌云山庄,将我爹的‘尸体’抢出来。这点事,应该不难吧?” 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因为他们抢的是‘尸体’,那么自然在抢的过程中就该像模像样。然而凌傲天却不是真正的死人,那么他们就得在抢的时候照顾到凌傲天的状况,不能使凌傲天受到丝毫的损伤。 凌傲天,毕竟是他们楼主的亲生父亲,不管受到什么样的损伤,楼主想必都不会愉悦。 沈陵政自然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便双拳一抱应道:“楼主放心,属下会部署好一切,确保万无一失。” 凌婉容满意的点点头,她这位爹爹没死的真相,容贤楼只有堂主以上的人才有资格知道,至于下边人,则只能听命行事,不能问缘由。 容贤楼的人不管在楼内呆了多久,完成了多少任务,也难保有上官洪煜的人见缝插针钻进来了。为确保秘密不至于泄露出去,她是不会让太多的人知道此事的。 “南卫、正宇,我爹的‘埋葬’事宜,就交给你们俩负责了,务必做的天衣无缝,让人寻不出一丝差错。”她又看向南堂北堂两位堂主,这次的语气就严肃了些。 抢夺‘尸体’还算容易,但要让世人不会对她爹爹的死产生任何怀疑,就只有‘埋葬’时不出任何差错。否则,整个计划必将前功尽弃,还会后患无穷。 “楼主放心,副楼主的易容术天下无双,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的。”程南卫大声答道,一副‘有我你放心’的表情。 他今天刚找了一具与凌傲天身形相差无几的死尸,死的时辰也和凌傲天差不多。只要副楼主给那死尸一易容,再把凌傲天所穿的衣服饰物套上去,那就绝对不会出现问题了。 凌婉容点了点头,一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天亮之前务必将准备工作做好,这次事情如果出了一丝差错……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六人顿时身子一直,神态无比严肃:“是,楼主!属下必不负楼主厚望!” 直到六人陆续出了密室,凌婉容才轻吁一口气,神情又冷傲了起来。 方才她进入容贤楼时,看见不少宵小之辈因窥探容贤楼而中了毒,在外头哭爹喊娘的求赐解药。她虽不必为此头痛,却也感觉有些厌烦——如此三脚猫功夫的江湖人士,居然也打起了藏宝图的主意,真是未免太过自不量力。 “小师妹,你打算把你爹藏在哪儿?”莫君贤见她冷傲不悦的模样,心知她是进楼时看见外头乱糟糟的情形了,便转移她注意力似的问道。那种事情,可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往后还有得烦。 凌婉容眉一挑,理所当然地道:“除了容贤楼,还有哪里是更安全的地方?师兄的易容术天下一绝,要帮爹改头换面也不是不行。” 闻言,莫君贤顿时笑的有些恶劣起来:“小师妹,我可不是在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他要以什么身份呆在容贤楼里。” 凌婉容顿时一愣,这个问题倒真的是…… “你想想,他总不能比你这个楼主的架子还大吧?他的身份除了老奴仆,无非就是打杂的了,那么他见到你是要跪呢?还是不跪呢?”莫君贤其实也想了很久无果,于是便将这事丢给凌婉容去烦恼了。 “这个……”凌婉容抚额思忖了许久,才道:“什么身份也不给我爹,他就在楼内当个闲人好了。闲杂人等见不着他,他亦不会擅自出楼被人怀疑。至于楼里的人……容贤楼的秘密多了,想必他们也不至于怀疑这个。” 莫君贤摸着下巴眯眼直笑,别人他倒不担心,只是那个年轻的皇帝——有这么好骗吗?他虽然只见过那皇帝几面,可那皇帝的城府……不比他这小师妹浅几分呢! ****** ****** 冷清寂寥的皇帝寝殿内,已经向太后请过安的皇帝正在殿内徘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疑难杂症。他的身边站着冷酷严肃的大将军,同样也是一脸的沉思。 上官谦慢慢地踱着步子,半晌后终于开口说道:“冷枫,凌傲天的死,你怎么看?” 阎冷枫抬起利眼,一丝冷芒从眼中射出:“如果容贤楼有动静,说明凌傲天的死,定有蹊跷;如果凌傲天在凌云山庄下葬,那么凌婉容就的确是弑父的大逆不道之辈。” 上官谦俊眼一眯,果然与他想的如出一辙。 且不说他的直觉让他无法相信那么温婉美丽的女子会如此心如蛇蝎,单论那日的事情,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以婉容的心机城府,若凌傲天真是为她所杀,那么她岂会让人抓住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继续踱步,语气深沉的分析道:“回想这一连串的事情,倒像是有人刻意安排似的——藏宝图被窃、凌傲天中毒、容贤楼现身、婉容脱离凌云山庄。这一切都发生在同一天,不得不让我觉得事有蹊跷。” “皇上说的是。”阎冷枫心中微叹一声,比起皇上对凌婉容的信任,他差得远了。也是皇上在提起凌傲天之死有蹊跷的时候,他才开始去回想一切,才开始有些明白皇上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么我们……”上官谦眼中霎时闪过狐狸般的狡黠之光,薄唇一掀便微微笑了。 第四十六章:母子失和 天还是灰蒙蒙的,一丝光亮透过窗棂缝隙钻入房中,彰显着黎明即将到来的事实。 德寿宫内的宫女太监都小心翼翼地做着事,期望在太后醒来之前将一切事情准备好,衣裳、首饰、热水、早膳——缺一不可。 “啊——” 突然,一声惊叫从太后寝室内传来,惊得不少宫女太监都掉落了手中的东西。 只在短暂的静谧之后,德寿宫伺候太后的贴身嬷嬷桂嬷嬷便立刻跑进去了。 桂嬷嬷一看,太后已经自个儿坐起来了,只是满头大汗的,便赶紧拿了巾帕过去,一边替太后擦汗一边问道:“娘娘,是不是做噩梦了?” 太后犹自余悸未消,伸手紧紧抓住了桂嬷嬷的手,连声问道:“皇儿呢?皇儿呢?皇儿在哪儿?” 桂嬷嬷连忙答道:“皇上这会儿已经上朝去了,奴婢一直让张庭瞅着皇上的动静,张庭先前才来报过了。” 太后怔了怔,皇儿没事,皇儿在上朝,原来她只是做噩梦了…… 轻轻吁了口气,太后顺从的让桂嬷嬷替她擦着身上的冷汗,同时又想到了噩梦中那近乎真实的一幕,情不自禁便打了个寒颤。 她梦见大安朝江山易主了,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男孩,做了大安朝的皇帝。等到她仔细去看的时候,发现那小男孩身后站着神情倨傲的绝世美人,凌婉容。而她那可怜的皇儿……竟被凌婉容锁在了水牢之中。 梦里,皇儿声声呼唤她救命的声音,此刻犹然在耳。 “桂嬷嬷,让张庭告诉皇上,下朝之后到哀家这儿来一趟。”太后攸地睁开眼睛,对桂嬷嬷吩咐道,眉眼间依旧是有着些许恐慌。 桂嬷嬷还是头一次见到太后这么害怕的神情,不禁愣了愣。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应声道:“是,娘娘,奴婢伺候完娘娘洗漱,便去传旨。” 太后点了点头,遂不再言语,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让桂嬷嬷给伺候着洗漱。 等到天色大亮之时,太后已经用完了早膳,而皇上那边也已经下了朝。不多时,一直守在德寿宫门口翘首盼望的桂嬷嬷,便见到了那抹金黄色的身影,在晨阳下显得格外英武。 “奴婢给皇上请安。”桂嬷嬷迎上前去,跪了下去给上官谦请安。 上官谦忙道:“桂嬷嬷快起身吧,朕说过很多遍了,桂嬷嬷年事已高,不必总是对朕下跪的。母后不也没让桂嬷嬷下跪么?” 桂嬷嬷起了身,望着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年轻皇帝,欣慰地笑了:“皇上是九五之尊,奴婢始终不会忘了规矩,皇上这话以后可别再提了。” 说着,她敛去笑容皱紧了眉,不无担忧地道:“皇上,太后早晨做了噩梦,奴婢还是头一次看见太后露出如此害怕的神色呢。奴婢猜想……可能跟那个女子有关。” 桂嬷嬷为人谨慎,倒也没有提及凌婉容的名字,只说是‘那个女子’,但上官谦可不是一般人,自然是明白了桂嬷嬷这‘莫名其妙’的所指。 “哦?”上官谦顿时也蹙了眉,母后这么快就要找他‘谈话’了?看来,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过。 “朕知道了,多谢桂嬷嬷提点。”他松开眉头笑了笑,遂大步朝德寿宫内走去。 桂嬷嬷看了上官谦高大的背影一会儿,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娘娘那是当局者迷,而她这个旁观者看的很清楚——皇上恐怕早就对那个凌婉容起了心思,即使是娘娘,也无力回天了吧。 叹了一口气,桂嬷嬷慢慢地跟了进去,最后站在殿门外守着。 此时上官谦已经面见了太后,太后让他坐在了左侧的位置,但却许久没有开口。 上官谦心里一琢磨,便主动提了出来:“母后,儿臣方才听桂嬷嬷说,母后早晨是被噩梦惊醒的,不知母后做了什么噩梦?” 他想,母后突然如此火急火燎地找他,必然跟这个噩梦有关。而这个梦里,必然有他的婉容。 太后一见他主动问起,自然是求之不得,便叹着气道:“哀家这梦不吉利,不说也罢。只是此梦有关于那凌婉容,哀家不得不问皇上几个问题。” 上官谦含笑道:“母后请问。” 太后微微顿了顿,脸色一肃便问道:“哀家只有三个问题:一是皇上对那凌婉容可是起了心思;二是皇上和那凌婉容到了什么程度了;三是皇上了解那凌婉容多少。” 一听这三个问题,上官谦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母后对他说话一向委婉谨慎,从来不会与他如此坦白的交谈,从小到大教给他许多东西,也是旁敲侧击的让他自己明白。 这一次对婉容的问题,母后竟问了他这三个如此直白的问题,很明显母后对婉容根本就无法接受。 “儿臣……”上官谦思忖了许久,还是决定如实相告:“第一个答案:儿臣很喜欢她,在没有见到她的真面目之前,儿臣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太后浑身一震,果然如她所料,皇儿真是迷上那凌婉容了! “第二个答案:儿臣已经和婉容私定终身,她会在凌家事情结束之后陪在儿臣身边,至于是进宫还是儿臣将她安置在宫外,届时再议。”上官谦微顿了片刻,继续说道:“第三个答案:儿臣对她身份的了解,或许还不如母后多,但儿臣对她这个人的了解,绝对比母后要深刻。总之,儿臣相信她不会做出对儿臣不利之事。” 太后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皇帝,不明白她的教导,为什么在这个凌婉容出现之后,就通通失去了作用。 “皇儿小时候问哀家——什么是坏人?哀家当时是怎么回答皇儿的,皇儿可还记得?”太后语气有些哀意,她仍旧抱着一丝和睦相谈的希望。 她是一个疼爱儿子的母亲,可她也是大安朝的太后。如果可以,她真不希望用太后的身份去约束自己的皇帝儿子,因为那会伤了她和他的母子之情。 上官谦抿了抿唇,微微颔首道:“儿臣记得,母后告诉儿臣说——坏人就是脸上写着‘好人’的人,看人不能看表面,也许对儿臣最好的人,结果却是最想要儿臣命的人。” 所以,他从不轻易信人,即使是他最疼爱的小皇弟,以及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阎冷枫,他也没有完全信任过。唯独对婉容……他情难自禁。 “哀家不反对皇儿特别喜欢哪名女子,后宫佳丽三千,皇儿想喜欢谁都可以,哀家甚至可以为皇儿在大家闺秀中再选。只是这凌婉容,抛却女子爱美之心韬光隐晦十几年,如今又弑父又叛家,还成为了江湖上最神秘组织容贤楼的楼主——这个女子的心机城府,连男人都望尘莫及,不知她日后还会搅出多少事来,哀家绝对不同意她进宫。” 太后的语气听着很平静,却只有了解太后的人才知道,这种语气代表她所说的事——绝无转圜余地。 上官谦脸上早已没了笑容,他就知道今日的谈话会不欢而散,只是他没想到母后会把话说的这么死。 “母后也说看人不能看表面,虽然婉容如今名声的确不好,可母后又岂能以表面现象断定她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儿臣与她相处许久,三番四次、甚至在母后中毒时许诺纳她为妃,她却都严词拒绝。儿臣欣赏她的洁身自好特立独行,也相信若能得到她真心相待,她必会成为儿臣的贤内助。”他缓缓说着,心中则更加坚定了要和凌婉容在一起的决心。 他是皇帝,他不过是想喜欢一名女子,有何不可?事事都听母后的,母后就不能听他一次?他绝对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会错、直觉会错! 他的婉容,非池中之物,也非蛇蝎女子! “若哀家坚决不答应呢?皇儿莫非要为了一个凌婉容,和哀家作对不成?”太后眼中精芒一闪,凌婉容若真是有这本事,她还真不能让凌婉容进宫了。 今天皇儿可以为了凌婉容违逆她这个母后,明天皇儿就可以为了凌婉容违逆天下人,更可以为了凌婉容断送整个大安江山!试问,她身为太后,如何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上官谦怔了怔,顿时心烦意乱起来,起身拱手道:“母后,儿臣还有政务在身,儿臣先行告退。” 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出了德寿宫。与其和母后吵闹,不如让事实说话,反正在婉容结束外头的一切之前,他也不能和她正大光明厮守在一起。 上官谦走的很快,出门时连桂嬷嬷也没理会,桂嬷嬷大概知道他和太后有些不愉快,因此只低声说了句‘恭送皇上’,并没有像平日那般交谈。 不一会儿,上官谦便走到了冷宫旁边的大树前,脸色阴沉地坐下了。他自然是敬爱母后的,只是这种被约束的窒息感,让他愉悦不起来。 偏生这一次,还是为了他唯一喜欢的女子。 “……嗯,就是这样,记住千万不可让我爹知道,不然我爹一定会告诉皇上的。” 就在上官谦独自寻求宁静时,墙后传来细细的交谈声,上官谦缓缓抬起了头,这声音是…… 第四十七章:帝心黯然 冷宫里原来住的都是上官谦去世的父皇、崇显皇留下的妃子,不过崇显皇去世之后,这些妃子也被暗地给处置了。 上官谦登基五年的时间里,虽没有特宠爱哪个妃子,却也没有特厌恶哪个妃子,便没有妃子被打入冷宫之事发生。于是冷宫就一直空着,无人居住。 就宫里人来说,除了必须前来打扫的太监宫女之外,没人愿意靠近冷宫。即使是各宫的宫女太监,要是被宫里的主子发现她们到了冷宫,那也是要挨罚的。因为在皇宫中,冷宫是不吉利的,充满了晦气。 唯有上官谦不信这邪,他每次心有郁结了,偏生喜欢到这冷宫附近坐坐。刚开始阎冷枫还劝一两句,久而久之没发生什么事,阎冷枫便也跟着他从冷宫这边跃进跃出了。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不会办砸差事的,那奴婢就先走了,娘娘赶快回宫去吧,免得被人发现了。”此时,墙后又传来了低低的清脆女声,一听便知道声音的主人是个小宫女。 上官谦黑眸一眯,辰妃和她的贴身宫女彩凤——在这偏僻的冷宫外围角落,密谋什么?不能让林步赢知道、也不能让他这个皇帝知道,会是什么事?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墙后逐渐地没了人声,看来辰妃和彩凤都已经先后离开了。 上官谦从地上起了身,拍拍龙袍上的泥土,俊脸依旧是阴沉沉的。他倒要看看,辰妃在搞什么鬼!要是辰妃吃里扒外,别怪他不给林步赢这个面子! 三两下褪去了龙袍,上官谦从一直用来藏物的树洞中拿出了微服所用的便衣,很快便替自己套上了。接着,他踏着无声的步子跟随那小宫女彩凤而去。 依上官谦的判断,彩凤长期呆在皇宫,又是辰妃的贴身宫女,必然不可能像贼人那般飞檐走壁出宫,而会拿着辰妃的腰牌出宫。所以,他只需要等在皇宫大门口,等着彩凤出来、再跟踪她就知道辰妃的意图了。 果然不出上官谦所料,他在宫门外的角落里没等多一会儿,彩凤便从宫门口出来了。只见她左右顾盼了一会儿,急匆匆地低头往城南方向去了。 上官谦一直保持着距离,跟踪在彩凤身后。以他的武功来说,跟踪彩凤简直就是大材小用,所以他丝毫不费力气,且逐渐地面有不耐之色了。 幸好,彩凤一路掩人耳目地走到城南一家小酒馆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她四面看了看,低头便钻入了小酒馆之内。 上官谦思忖了片刻,遂从小酒馆侧面而入,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了正与一名灰衣人在房内交谈的彩凤。他凝聚内力侧耳倾听,顿时将两人谈话的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 “娘娘的意思,是要将藏宝图的消息散到其他三国去?”灰衣人的声音,隐隐透着一丝迟疑,看来是良心未泯,晓得这么做无疑等同于卖国。 彩凤听出了他的意思,连忙澄清道:“陈聪,娘娘对皇上绝无二心,娘娘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那凌婉容头痛罢了。你也看见过凌婉容的真相貌了,要是你不帮娘娘对付她,恐怕她会施计迷惑皇上,将来凌驾于娘娘之上的。” 上官谦心中冷哼,辰妃做事就是这么不经大脑,幸好今日被他知晓了,不然别国奸细趁虚而入,只怕藏宝图的事就不止是大安朝的事,而是整个天下的事了。 这时,那名‘陈聪’的灰衣人又道:“娘娘其实不必心急的,此事就算我们不传扬出去,有心人也会知道。娘娘恐怕还不知道,此次藏宝图消息之所以传遍大安,正是那三贤王上官洪煜所为。” “什么?”彩凤惊呼一声,满脸不敢置信。这么说来,三贤王有造反之嫌了?可是她家娘娘,在进宫之前和三贤王关系很好啊,要不是进宫……人人都说娘娘会成为三王妃的。 上官谦俊眼眯了起来,这陈聪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连这等事情也知道?就连他这个皇帝,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让暗卫在近些日子查到——三王之中,贤王意图造反之事的。 “凤儿,你回去告诉娘娘,就说此事不消我们去做,自然有人会去做。至于三贤王的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娘娘。”陈聪叮嘱彩凤道,言语中似乎透着对彩凤的关心。 不过,听他对彩凤的亲昵称呼,不难理解这样的人为何会给辰妃卖命。恐怕,是因为彩凤伺候辰妃的关系吧?英雄心中,果然都有一个难过的情关。 “不行,我怎么能欺骗娘娘呢?”彩凤用力摇头,显然不理解陈聪的良苦用心。 陈聪急了,伸手就抓住她肩膀说道:“凤儿,娘娘口风不紧,万一走漏消息便会招致杀身之祸的。如果凤儿真的为了娘娘着想,就不应该告诉娘娘。” 微微一顿,他似觉自己失态,忙松了手,轻咳一声后道:“本来这事我也不能随便透露给别人知道的,但我相信凤儿会守口如瓶,不至于给我引来什么麻烦,对吧?” 彩凤怔了怔,当明白他的意思后,脸颊上便飞上两朵红云。她稍稍低头,绞着手道:“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不跟娘娘提起的。” “嗯,那就这样吧。现在京城很乱,凌婉容这一出面,恐怕会引出不少觊觎藏宝图之辈。凤儿自己要小心,没事最好不要出宫。”陈聪言语中有着担心,因为他接下来会四处奔走,恐怕没时间照顾这只小凤儿了。 “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我先走了。”彩凤有些不舍地看了面前男人一眼,转身低头走出了房间。 上官谦原本要下去阻止那陈聪将消息传出去的,但听完陈聪和彩凤的全部对话,他又改变了主意。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陈聪不简单,应该是有其他的身份。不过,他感觉不到陈聪的戾气,所以他判断这是名忠实的奴仆,至于效忠的对象是谁,恐怕就有待商榷了。 这个陈聪,他会让阎冷枫好好查一查的。 念头一定,上官谦悄然离去,片刻后便出现在了往凌云山庄而去的路上。本来按照计划,他是要下午才会出宫的,不过现在既然出来了,他不介意顺道看看凌云山庄的好戏。 阎冷枫或许是半信半疑的态度,而他却是全然相信——今日凌云山庄必会出事! 果然,上官谦刚到凌云山庄外,便见老百姓已经将凌云山庄大门口给围住了。他挤进人群中,白扇半遮住脸,不动声色地观看着大门口的好戏。 秦香玉正哭得死去活来,而凌倩雨和凌霜则都是泪眼汪汪地拉着她,没让她往那棺木上撞。老百姓看的热闹,正是那棺木——那棺木的盖子被掀开了,而棺木内居然是空的! “真可怜呐,凌庄主死后也不能葬在凌家园陵之中,却要被那弑父的逆女给葬在荒山野岭了。”人群中,一人如是叹道。 上官谦顿时一惊——婉容已经动手了? 那么,冷枫星辰他们呢?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向他禀告?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我倒不信那么美若天仙般的人儿、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这些大户人家里的勾心斗角可厉害着呢,说不定啊,凌婉容是被冤枉的,真正下毒的另有其人呢!”也有人,被凌婉容的美貌给迷住了,盲目的相信着‘仙女配仙心’的常理儿。 “这个嘛……也有可能。凌婉容没有反驳他人的质问,也许是想暗地抓出凶手,用事实说话呢。” 然而上官谦已经没心思听这些八卦了,他转身就离开了拥挤的人群,将凌云山庄的热闹远远抛在了身后。 现在他最关心的,是阎冷枫和上官星辰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一整天都没来对他禀告凌云山庄的动静。除非两人出事,否则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走着走着,上官谦突然慢下了脚步。 如果出事……会是谁做的?冷枫和星辰带着暗卫跟踪的是容贤楼众人,以他们的实力也不可能被除了容贤楼以外的人给制服,所以说…… 上官谦摇了摇头,婉容啊婉容,为什么对我推心置腹就这么难呢? 叹了口气,上官谦调转了方向朝容贤楼走去,他的心情则更加灰蒙蒙了。他头一次对人如此交心,甚至连他一向言听计从的母后也给忤逆了,而对方却并没有对他推心置腹——这种滋味儿,比吃黄连还要苦。 他运筹帷幄控制朝局,看着朝中势力一点一滴被他拆吃入腹,然而面对一个凌婉容,他却觉得比对付千军万马还困难。打不得、骂不得、哄也难,他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那个女子对他千娇百媚一些了。 “这位公子,容贤楼今日歇业。”上官谦还没走到容贤楼门口,便有一美貌少女含笑上前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面对这令人失神的璀璨笑容,上官谦眼皮都没眨一下,伸手便点了少女的穴道,侧身避过她往容贤楼内走了进去。 刹那间,数名高手出现在楼内大厅,排列开来呈迎敌之势,神情冷峻地看着上官谦。 第四十八章:如此了解她的男人 容贤楼的前身为解忧楼,所以如今的容贤楼仍旧是解忧楼的布置,二楼雅座,一楼大厅整齐陈列数张静色淡雅桌椅。 “小师妹要是再不下去,堂堂皇帝可就和小老百姓打起来了。”翘着二郎腿不停晃悠的莫君贤,一脸兴味地看着脸色不豫的凌婉容,打趣道。 凌婉容一记眼刀砍了过来,莫君贤无辜的耸肩——他说的没错啊,上官谦的确是皇帝,而他们这些人无功名在身,自然是小老百姓了。 凌婉容没再理会莫君贤的调笑,视线落在了那隐约可见的伟岸男子身上。隔着屏风,她依然能感觉到他不容人忽视的气势,此时容贤楼的高手们都退后了几步了。 毕竟没有她的命令,他们是不敢随便对皇帝出手的。就算上官谦出手,他们也只敢躲而不敢还手,何况他们还手也不是上官谦的对手。 轻叹了口气,她徐徐将声音以内力传了出去:“紫竹,去请皇上来此,就说我请皇上喝茶。” 有了凌婉容这句话,容贤楼大厅内许多人都悄悄松了口气。容贤楼到底只是江湖组织,虽然在朝中也有势力,却焉能与皇帝相提并论?双拳难敌四手,皇帝可是拥有千军万马的主儿。 “是,小姐。”紫竹对凌婉容的称呼始终没变,转身就屁颠屁颠地下去传话了。哼,小姐如今可是不比从前了,请皇上喝茶——那是给皇上面子呢! 凌婉容瞧见紫竹的模样,眼里不由自主便浮现了一抹笑意。这小丫头,从她在容贤楼揭了面纱之后、便和她闹了好几天的脾气。虽然该做的事一件没少做,可话是明显的少了。 直到今天,才对她有了像往常一样的态度,怕是自个儿想通了。她原本也是要劝的,不过师兄说紫竹就这性子,过几天就没事了,她便也乐得省事。果然……师兄挺了解紫竹的。 紫竹下了楼,转达了凌婉容的话,早已听见凌婉容说话的上官谦却不急着上楼,而是冷冷地将原先拦住他的人扫视了一圈。在众人不由自主低头之后,他的视线便落在了紫竹有些轻蔑的脸上。 “你家小姐都用‘请’字请朕上楼,你却用‘叫’字叫朕上楼,你是没把你家小姐放在眼里呢?还是没把朕放在眼里?”上官谦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让人背脊发寒。 他最温和的一面,从来都只留给一个女子,至于其他人,顶多能得到他初时的内敛表象,之后若惹恼了他,他则丝毫情面都不会留! 紫竹小退了一步,之前的轻蔑和得意忘形早就不翼而飞了。她嗫嚅了两下,终是没找着恰当的话反击回去——何况她也不敢。 呜……原以为皇上喜欢小姐,一定也会爱屋及乌纵容她的嘛,谁知道皇上一点也不给她面子,这回她又要被莫君贤那大魔头笑话了。 “紫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皇上大人大量便宽恕她吧。”依旧那般悦耳的声音从楼上雅间传来,声声入耳犹如丝竹奏乐:“倒是皇上……再不上楼的话,我这茶可就凉了。” 上官谦这才敛去了冰冷的神情,身躯一跃便直接从大厅上了二楼雅间,走进雅间见到只有凌婉容和莫君贤两人在时,眉尖不可察觉地皱了皱。 凌婉容怔了怔,原先准备好的姿态在见到他这么特别的表情后,全都派不上用场了。他那是什么表情?难道…… “婉容请了冷枫和星辰作客,怎么也没派人来通知我一声?让我在皇宫里好等。”上官谦悠然上前,大刺刺的分开了原先仅隔几步之遥的凌婉容和莫君贤。 只见他手一揽,凌婉容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而后他落座——凌婉容便被他按在了他的大腿上。 “你……”凌婉容呆愣了好半晌,才在莫君贤忍俊不禁的笑声中恼羞成怒了。这个该死的上官谦!他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正进入雅间的紫竹,在瞬间也愣住了。皇上好酷啊,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皇上敢对小姐这样——而也只有皇上,才能使小姐不至于下狠手教训登徒子了。 “你自重点!”凌婉容粉脸俏红的闪身退开,远远地站在她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愠怒地冲上官谦低斥。 上官谦略微挑衅地看了一眼莫君贤,话却是对着凌婉容说的:“你一口一个‘皇上’的,我很不喜欢。我比较喜欢你生气的时候,骂骂我‘色帝’或是‘混蛋’。” “你变.态啊?!”凌婉容气恼不已,他干嘛在莫君贤和紫竹面前提这些?嫌她这个楼主太过威信了是吗? “对了,还有这个词儿,也不错。”上官谦一副刚想起来的模样,含笑点头赞同她的斥骂。 这下子,不止莫君贤大笑出声,连紫竹也忍不住捂嘴闷笑了。毕竟凌婉容一向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什么事也没法子让她崩色,而现在却整个一被‘欺负’得无招架之力的小女子模样,不得不让人感到有些新奇。 “不许笑!”凌婉容更郁闷了,这两人站在哪一边儿的?好似看她笑话很爽一样?她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让他们闹点笑话,让她也爽一爽? 莫君贤和紫竹立刻不笑了,当然不是因为凌婉容那句斥喝,而是因为凌婉容那种眼神。他们可不想惹恼了她,然后莫名其妙被整,最后成为整个容贤楼的笑话。 “婉容,坐过来。”上官谦冲她勾手指,在她美眸一瞪之时,他轻笑道:“这里就剩两个位置——如果你坐去他身边,我不介意再抱你一次。” 莫君贤和紫竹缩缩脖子,他们都听见指关节咔嚓作响的声音了,不过反正挨打的不会是他们,他们也不会同情上官谦半分的,即使他是皇帝。 上官谦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莫君贤了。凌婉容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她甚至在此时确定了她的怀疑——他进来时露出那种神情,是因为他对她和莫君贤挨得太近而感到不悦的缘故。 也可以说,上官谦在吃醋,而且这醋吃得很光明正大,好像她和他之间有什么似的。 大男人口吻!就知道威胁她!凌婉容腹诽着他的语气,但却瞬间松开紧握的拳头,神情冷凝地上前,重重坐在了他旁边。 莫君贤‘扑通’一声从凳子上摔了下去,然后他夸张的一手扶住桌沿,一手扶住下巴,惊叫道:“小师妹!你真是我的小师妹吗?!你居然……居然有这么乖乖听话的时候?” 上官谦老神在在地喝茶,明显是凌婉容之前喝过的那一杯。美人喝过的茶,真是‘虽冷犹香’啊…… “闭嘴!”凌婉容忍不住拍了桌,听见上官谦的轻咳只当没听见。 再一看莫君贤依旧无法合上的嘴巴,她眼珠子一转,便低低地道:“我知道师兄的难处,皇上就算再怎么欺负我,我也会忍的。毕竟我一走便是一人,可师兄还有这么大个容贤楼呢……” 上官谦一眯眼,莫君贤就立刻叫屈了:“打住、打住!别说的好像跟我很暧昧似的,我女人一大把,都是些庸脂俗粉,自认不敢玷污小师妹这样的仙子。我要是发情,直接去青楼,绝对不会碍了小师妹的眼。” “再不济,小丫鬟也凑合啊。”他一转身,扯过紫竹便准备亲。当然,他算准了紫竹会反击。 “大魔头,王八蛋!我杀了你!”紫竹立刻怒了,能碰她的人,只有她未来的相公!这个该死的大魔头,她一定要杀了他! 以莫君贤的武功,紫竹又焉能伤了他?于是追逐游戏便展开了,原先凌婉容和上官谦的一些暧昧也烟消云散,被人遗忘了。 凌婉容笑着摇头,怎么每次聚会,都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呢? “冷枫和星辰呢?”上官谦再着迷于她的笑容,也没忘了自己此行目的。 一说到这个,凌婉容的笑容立刻敛去了,脸色再次冷凝起来。她侧头看向他,冷冷地问道:“我还要问你呢,你为什么不守信用、派他们俩带暗卫跟踪我的人?” 明明说好保持距离的,可一转身他就派人跟来了,好像怕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他越想掌控她,她却偏偏想要逃离他——因为她不想被一个男人掌控住。 上官谦笑的很坦然,黑眸中也写满了认真:“我怕稍微一放手,你就飞了。你有多难掌控,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你说……我能放松对你的注意吗?果然,你还是瞒了我很多事。虽然这结果我很满意,但对于你的欺瞒,我还是表示非常非常不悦。” 连续两个‘非常’,使得凌婉容怔住了。 他是太了解她呢?还是压根就没信任过她?他怎么知道……她时刻都想逃离他呢? 但仔细想起来,虽然她奇异般对他的强硬靠近并不讨厌,但要她主动靠近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若不是他一直死缠烂打,或许她和他真的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所以……他是太了解她了吗? 凌婉容怔怔看着上官谦,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第四十九章:不做你的皇后 在凌婉容看着上官谦的同时,上官谦也看着她,仔仔细细将她的失神看进了眼底。他自然知道她对他是不同的,只是这种不同还不够,不够她为他委屈什么。 他要想得到她的心,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过,他乐于这样与她‘斗法’,也算作是一种奇特的情趣吧。 终于,凌婉容回了神,发觉自己呆愣如此之久后便有了些尴尬。轻轻咳嗽了好几声,她才转移话题道:“他们都没事,在郊外一处庄院里歇息呢。我猜到你会过来的,所以便让人在门口拦你。” 上官谦瞬间释然了,笑容有扩大的迹象:“原来那女子上前拦我,大厅内又有高手阻我,是因为你想造成一种假象——皇帝与容贤楼水火不容的假象。” 原来如此,他就说他深深恋慕着的婉容,怎么会用这等阵势来挑战他的帝威。现在一听她解释,倒是他之前有些不够信任她了。 “也不是……”凌婉容避开了他探究的炙热视线,再度决定转移话题:“皇上不宜在容贤楼呆太久,皇上先去北郊,我会传令下去让他们放人的。” “我要婉容亲自去放人。”上官谦对上她恼怒的眼神,遂笑的有些狡黠:“星辰和冷枫所在的地方,必然是极隐蔽之地吧?即使婉容前去,又有何不妥呢?”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凌婉容话没说完,右手已被他握在手中——以十指紧扣的方式。 她一怔,感觉他的热度从他手心传到她手心,而后直达她心底。突然间,有种温暖的错觉。 “陪我去。”上官谦目光放柔了,嘴角噙笑却显得有些落寞。 作为堂堂君王,他是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的。唯独在她面前,他始终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不想掩藏内心的渴望。他渴望有这么一个‘她’,陪着他走完漫漫帝王路,所以她看见的必定是全部的真实的他。 这时候,莫君贤和紫竹已经停止了追逐,睁大眼睛看着两手交握的俊男美女,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千载难逢、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像个要糖吃的孩子一样。”凌婉容突地笑了,也没把手抽出来,更是对紧盯着她和上官谦的莫君贤和紫竹视而不见。 款款起身,她秀眉微挑:“走吧,我带你去见见那个小家伙。”他……怕是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吧?奇怪了,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怎么老是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一点也不怕她笑话? 上官谦便起了身,笑容荡漾开来:“小家伙?你又整星辰了?”她和星辰同年,居然叫星辰‘小家伙’,好似她是多大的人一样,听着有些让人想发笑。 “他虽然已经十八岁了,不过心智似乎还停留在十岁,的确还只是个‘小家伙’。”凌婉容很轻易地看出了他眼中的挪榆,于是边走边说道。 她可没整上官星辰,那是莫君贤整的,与她无关。她顶多只是……默许了而已。谁知道上官星辰硬是把这笔帐算在了她的头上,真不知那小脑袋瓜里装着些什么。 “小姐……”紫竹想追上去。 莫君贤扯住她的发尾,轻哼道:“算了吧,你家小姐现在眼里没有你,而且她有重要的事,你最好别去捣乱。” 若他猜想不差的话,小师妹应该会将来龙去脉告诉上官谦。他早说过上官谦不是个简单角色,小师妹想瞒天过海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关键的是——对上官谦,容贤楼不能动真格,因为小师妹对上官谦有情,这才是上官谦最难对付的地方。 不过,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上官谦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人如其名有着谦谦君子风,即使将藏宝图的事情告诉上官谦也不会有太大的变数,说不定还会多个有力的帮手。 而且上官谦对小师妹应该是动了真情,只可惜啊,这皇帝的身份、后宫佳丽无数,注定了小师妹会一直避他如蛇蝎。 紫竹嘟着嘴,目送上官谦和凌婉容远去,消失在拐角处。等到她发现自己的秀发被莫君贤凌乱的抓在手中时,秀丽的容颜顿时又染上一层浓浓的寒霜。 “莫——君——贤!!!” 容贤楼里,不意外地再次响起了鸡飞狗跳的声音。 楼内众高手依旧是一脸冷肃的表情,眼里却都闪过淡淡的笑意。 他们的确因敬佩楼主和副楼主而心甘情愿被二人驱使、终身效忠。但更多的,他们是喜欢容贤楼内的欢声笑语——这在一般的组织内是无法拥有的,他们很庆幸自己能被楼主和副楼主看中,从而呆在这个温暖的大家之中。 ****** ****** 解忧楼最开始也只是一家小酒楼,后来被莫君贤接手之后,不仅对外围大作翻修,楼内布局也进行了一场大改造。所以凌婉容将解忧楼变成容贤楼时,才没有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如今的容贤楼,单说楼内的机关暗道,就不是一般地方所能够与其项背的。容贤楼内的机关暗道都是莫君贤亲手设计的,凌婉容只提了一点——所有机关必须启动后才有效。而启动机关的方法,只能被她和莫君贤两人知道。 起初莫君贤想不明白,后来他才明白了:普通人闯入,容贤楼内高手可以直接擒住,如果是绝顶高手闯入,那么起初并不会有机关对其进行阻拦——唯有启动机关之后,楼内机关才会真正发挥作用。 这样的话,世上几乎没有人会探清楚,容贤楼内机关暗道的真正布置。因为不管闯入多少次,都摸不准第一道机关到底在哪儿,也就无法顺藤摸瓜。而只要机关不破,容贤楼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莫君贤对药无痕说:师父,您到底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怪胎啊? 药无痕就摸着下巴装深沉:要不是我确定自己没和小师妹发生什么苟且之事,我还真怀疑婉容其实是我的女儿——因为她像我一样这么聪明绝顶。 结果,莫君贤干呕不止。 现在,凌婉容领着上官谦走的暗道,就是容贤楼的逃生密道。这条密道从京城内通往京城郊外,整整费了莫君贤两年时间才紧锣密鼓挖成,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估摸着这暗道有三四十里,当初费了不少功夫吧?”上官谦一直握着她的手,微微冒汗了也没有松开。 暗道每个拐角处的墙壁上,都嵌着一颗夜明珠,看来是作照明之用的。由此也可知晓,凌婉容的身家到底有多殷实了。他如今倒是有些想不透,她到底从哪里聚敛了这么多钱财。 “这是我师兄负责的,我并没有参与,费功夫那也是我师兄的事。”凌婉容想到他吃干醋的事,不禁弯了唇角而笑。 看不出来,女人多如过江之鲫的皇帝,也会吃醋。想必是头一回吧?毕竟哪个妃子敢和其他男人暧昧呢? 一想到他的身份,她又收起了那朵笑花儿——吃醋,只能说明他还没有得到她。若她真是交付了真心,他顶多也就宠她一时罢了。帝王的真心呐……但凡是聪明的女子,都不会相信的吧? “我看出来了,你比较喜欢发号施令。”上官谦轻笑,接着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其实婉容啊,这世上除了皇帝这个位置之外,还有一个位置可以对天下人发号施令。” 凌婉容脚步一顿,心突然间漏跳了一拍。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她没肖想过那个位置,因为她拥有比坐上那个位置之后还要舒适的生活。 上官谦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但话已出口他却不愿就此打住而让她误会。他便镇定自若地接着说道:“皇后——除了皇帝之外,皇后也有很大的权利。这对喜欢发号施令的婉容来说,应该最适合不过了吧?” 本来是一句无意的玩笑,可上官谦却突然认了真。婉容貌美心善,又聪颖过人,更是德才兼备,难道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吗?立后之事很快便要有个商定的结果,如果能换得她的真心相待,他何不拿后位赌上一次呢? 凌婉容侧头,有些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他以为她稀罕皇后这个位置吗?纵然他将整个江山都送给她,她也不会随他入宫,更不会委屈自己待在宫外像个怨妇一样等待他的来临。 她凌婉容想要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都会自己伸手去拿,而不要男人的给与。或者说,他太小看她凌婉容了——如果一个后位就能收买她,那么她和宫里那些嫔妃没什么差别。 “我希望你记住我们的约定,在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情之前,不谈论儿女私情。”她掩藏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冲他莞尔一笑:“我的手只有你牵过,你还想怎么样呢?太贪心的结果,往往是什么也得不到。” 或者,在藏宝图风波平息之前,她可以陪他一段时间。人一辈子能有一段值得回忆的日子,就已经很不错了,总之她是不可能成为他的妃子乃至皇后的。总有一天……她会让他死了这条心。 上官谦突然将她按在暗道壁上,紧紧的盯住她一双美眸,良久没有说话。是他刚才错看了,还是她这双美丽的眼睛里,真流露过一丝不屑? 第五十章:暗道之行 总是这样,或许女人天生比较脆弱的缘故,男人总是这样——用靠近的方式窥探女人的内心世界。然而无一例外的,女人面对自己真正动了心的男人,总掩饰不住心中的慌乱。 凌婉容被迫移开了视线,推拒着他的靠近,语气竟微微带了点颤抖:“你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放开我,我带你去见‘真相’。” 上官谦抿唇不语,又凝视她良久才收回了手臂,重新握住她的手往暗道深处走去。不急,名分的事可以暂缓。扶她坐上皇后之位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在这之前他要让她爱上他才行。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光亮渐渐现出,仿佛前边有着世外桃源似的,有些让人期待。不过,上官谦和凌婉容心里想的可都不是这个,而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上官谦,我爹是假死的。”微微眯眼适应了光亮,凌婉容捏了捏他的掌心,低声说道。 “有点意外,又在意料之中。”上官谦听见她语气中的低柔,脸色稍霁,露出一抹浅笑,“如果你爹死了就下葬,那我不会怀疑什么,但容贤楼出手夺了你爹的尸体,说明这里头必有古怪。” 说罢他侧头瞥了她一眼:“既然我会这么怀疑,必定也有其他人这么怀疑。” 凌婉容明白他的提醒,便摇头道:“师兄的易容术举世无双,不会有人看出破绽的。”也只有上官星辰和阎冷枫才有那么无聊——人都下葬了,居然派人挖地道偷窥尸体! 可惜,莫君贤是地道的祖宗,当下就发现了有人在打掘坟的主意,于是先撤走,再来了个‘黄雀在后’,这才把上官星辰和阎冷枫等人围堵在了地道之内。 想到这件事,她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赏,并对上官谦说道:“其实你那位小皇弟很聪明,如果能够好好教导,将来会成为你真正的左膀右臂之一的。” 上官谦正为她语气中对莫君贤的信任而不满,却听她说到上官星辰,便眉一挑:“哦?这话怎么说?” “他的眼睛很厉害,能够看到别人容易忽视的细节。”凌婉容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见他有认真在听,便也认真地说了下去:“以前他能怀疑到我并非传闻中那般丑陋,如今他又怀疑被葬在坟中的并非我爹本人,可见一斑。” 微微一顿,她伸出没被他牵着的那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们凌家人都有戴玉扳指的习惯,而小王爷就打算用这个来辨认坟中之人到底是不是我爹。” 上官谦明白了,当即也露出赞许之色:“长年累月戴着玉扳指的人,手指上必定留有痕迹,且肤色与他处不同。星辰的确观察入微,不愧为我上官家的人。想必连婉容……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凌婉容为他的自大之语感到好笑,他光顾着以上官星辰为傲了,却忘了上官家还有逆贼、应该引以为耻呢。 但她也没有去戳他的痛处,只微微点头道:“不错,因为我没有想过有人会去挖坟。挖坟这种仇,结下了可大可小,江湖中人绝对不会冒这个风险,做这种缺德事让容贤楼追杀。” 上官谦噎了一下,做下这种缺德事的,正是他刚刚引以为傲的小皇弟…… ‘噗哧’一声轻笑,凌婉容转开了视线,眼里笑意浓浓地:“没关系,反正那也不是我爹的坟,而我也知道小王爷还是孩子心性,所以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上官谦吁了口气,却又为她的轻笑而感到不满。正待他准备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的时候,手掌却被她重重一掐,他顿时诧异地朝她望去。 “到了。”凌婉容看也没看他,伸手便按下一个机关启动点。 原本看着毫无破绽的石壁,突然间渐渐有了裂缝,片刻之后便缓缓升起,潺潺水流声通过开口处传进了暗道之中。 这里是……上官谦心中刚有疑问,便被凌婉容拉着离开了暗道。他回头一看,石门无声落下,周围深深蔓草、嶙峋怪石环绕,还真看不出一丝暗道的痕迹。 再转过头来,他便见到了贯通城南城北的护城河——原来,出口在护城河这儿。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凌婉容冷傲地警告:“你记住这出口也没用,暗道的出口最少也有三十个,我不过是带你走了其中一个罢了。” 言下之意,将来若她和他有对立的那一天,他即使带兵守在这里也没用。 上官谦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就‘化愠怒为暧昧’,搂住她的腰就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放开时,他恶劣地笑:“婉容可以多说点让我生气的话,这样我就有理由惩罚婉容了——你知道我就算再生气,也会因这种惩罚而消气的。” 凌婉容气结,狠狠地抹唇,却怎么也抹不去他留在她心里的气息。 “你总是这么欺负女人,难怪没有女人愿意给你生孩子!”越想越恼,她不受控制地就说出了伤人的话语。事实上她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伤人的,毕竟上官谦才二十二岁,在她看来,上官谦才刚到结婚的年纪,没有孩子很正常。 但是她话一出口,上官谦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眼中依稀闪过一抹伤痛,快得让人恍惚觉得那是错觉而已。 她有些怔忡,半晌才在他阴晴不定的脸色中问道:“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难道你很想要孩子?”这么年轻就想要孩子了?她就算以后会嫁人,怕是也要到三十才会想要一个孩子,或许根本就不会要。 “不想!”上官谦瞬间转过了头,怕自己一气之下将她扑倒。虽然他很想,但是…… 以前是不想要孩子,所以一直以孩子为幌子,推托立后之事。在有了立她为后的念头后,他想要孩子了,所以他要找到药无痕,尽快解决他必须解决的事情。 只有这样,他才能肆无忌惮的拥有她,即使天下人反对也无效。 其实冷枫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提过一次,说是药无痕的两个徒弟就在眼前,稍加利用就可以找出药无痕了。但他不能,对婉容不能说实话,对莫君贤就更不能说实话了——他会被笑话一辈子! “你在想什么?”凌婉容悄然走至他面前,却见他脸色不止是难看,简直到了可怖的地步了,不知是谁惹了他。但她敢肯定,绝不是她,因为他的表情像是要吃人,惹到他的那个人必然跟他有着深仇大恨。 她这时候已经意识到她似乎说错话了,二十二岁的年纪在她看来的确年轻了,不适合当父亲。但对于大安朝的人来说,男子十五六岁就可以做父亲,女子十三四岁就可以做母亲了,何况是堂堂君王? 所以……她似乎戳到他痛处了。因为那么一滴滴的愧疚,她的眼神柔软很多,无法形容的温柔表情格外让人心动。 “忘了之前在想什么,但现在在想你。”上官谦心念一动,敛去冰冷与愠怒、含笑说着情话逗她。在她杏眼一瞪时,他又转移了话题:“现在该怎么走?护城河这么宽,我们总不可能游过去吧?” 凌婉容瞥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有意转移她注意力,她却也如了他的愿:“我刚刚已经放出信号了,很快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之所以选择了此处作为暗道出口之一,不仅仅是因为护城河离郊外近,也是因为此处方圆几里没有人居住,办起事来不容易被人发现。 上官谦想问是什么信号,但一想到她的极端不信任,便又罢了。再者老是问她,显得他很没脑子——虽然他的确是在她面前不想动脑子,只想看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凌婉容见他左看右看、最后终于把视线停在了矮树丛中,便浅浅地笑了:“你猜的没错,刚刚离去的那些鸟是‘偶鸟’,长年生活在护城河边,喜欢成双成对出入。它们最喜欢闻迷迭香的味道,所以刚刚我丢了一粒具有这种味道、不溶于水、又不会沉入河底的丸子在护城河中。它们此时已经追着迷迭香而去,想必已经到了护城河下游,与容贤楼的眼线碰面过了。” 上官谦没作声,只点了点头。他没问她,她反倒告诉他了,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深且难捞。 不过,容贤楼的势力的确不可小觑,难怪母后听见婉容是容贤楼楼主后那么大反应。母后得到的消息恐怕也不多,不过是直觉认为婉容心沉深沉不宜长伴君侧罢了。 果然不出凌婉容所料,片刻之后便有一艘小船驶来,从逆水驾驶的速度及稳定来看,掌舵必然是名高手。 待小船靠近,凌婉容和上官谦便上了船,也不消说句什么话,那掌舵便自动将船驶向下游。小船如离箭的弦般射了出去,速度快得让人惊叹,船身也稳得让人安心。 “婉容,你爹应该不会砍了我吧?”沉默良久,上官谦突然出声,问的却是让凌婉容莫名其妙的话语。 第五十一章:天子跪百姓 面对上官谦莫名其妙的问题,凌婉容显得有些迷惑:“我爹为什么要砍了你?” 上官谦低低地一笑,挪榆道:“如果我有这么一个漂亮女儿,我想我会恨透了那个抢走我女儿的家伙。” 凌婉容顿时警觉了:“你想做什么?我可警告你,见到我爹后不许乱说话!” 上官谦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自然也没有出声,只是好笑地看着她紧张的神情。他不会乱说话的,他不过是想让凌傲天把女儿许配给他而已。不过就凭上一次凌傲天对他那句‘谏言’来看,凌傲天很明显舍不得这个女儿出阁。 小船顺水而下,到了一个大转弯处慢慢停泊靠了岸。茂密葱郁的树丛间,隐约可见一条小径,平时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 凌婉容怀着满腹忐忑,和上官谦一道儿下了船,边走边忍不住偷窥他的神情。虽然不太认为他能做什么让她无语的事,可心里怎么就是因为他之前那几句话而有些无法平静呢? 总觉得……好像他待会儿见到她那位爹爹之后,要做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一样。 相较于凌婉容的忐忑,上官谦却是一脸的悠闲自在,只是握着凌婉容小手的力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大。 不为别的什么,他不过是看清楚了她现在带他走的这条路而已——这条路看似只是一条小径,周围环境也平淡无奇,实际上四周都布有阵法,通过之人一不小心就会陷入阵法之中,恐怕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他上官谦傲是傲了点,却很有自知之明。他武功是高,但对这种稀奇古怪的阵法,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终于,平淡无奇的环境慢慢远去,瞬间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茂密葱郁的参天大树,不少奇花异草沿路蜿蜒延伸,扑鼻而来的香味淡雅而清新,使人不由自主精神一振。 “这里,就是容贤楼的据点之一了?”上官谦四下打量,眼中赞赏之色颇浓。不得不说,他看中的这个女子,总能给他意外的惊喜,让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独特眼光了。 即使她没有倾城容貌,也足以让他捧上真心好好疼爱她一生一世。 “嗯,我爹就在庄院之中,小王爷和大将军也在。”凌婉容笑了笑,稍微一用力便从他手中挣脱开来,转身走向庄院门口的守卫。 上官谦眯眼看着,见她和那两名守卫不断的以手势互相比划,然而他却看不明白,不免有些好奇之意。 过了一会儿,凌婉容回头冲他扬起灿烂笑容:“暗号通过,我们进去吧。” 上官谦便走上前去,揽住她的肩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刚刚你和他们比划手势,就是在互通暗号?”真是不可思议,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组织,不过每一个关卡都有着很缜密的布置,的确让人由衷钦佩。 凌婉容看了他一眼,对这件事也没有隐瞒:“嗯,这种手势只有容贤楼内部人员才知道,是我教给他们的,外人不可能得知。” 其实也就是她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所学的哑语,但大安朝是无人得知的。而且经过她的改良,容贤楼的暗语有很多不同的表达方式,每一个关卡都有所不同。即使有人背叛容贤楼,将这种暗语传了出去,那也是没有作用的,反而会暴露背叛者自己的身份。 “婉容的心思,真是普通女子所不能及。”上官谦笑笑,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凌婉容微怔了片刻,才抿唇一笑,没说什么了。她还以为,他会让她教教他呢,因为他表情很好奇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一路相携着走进了庄院中的小阁楼之中,上官谦也终于见到了‘死而复生’的凌云山庄庄主,凌傲天。 “爹,计划被皇上发现了,我也只好对皇上说实话了。”凌婉容上前,看向凌傲天的神情有一丝丝无奈。 凌傲天顿时将目光移到上官谦身上,沉默不语。 上官谦明白,作为凌家人来说,凌傲天是极不愿和皇室中人扯上关系的。单说他对婉容的情意,凌傲天怕是看得很明白,所以凌傲天更怕婉容随他进宫,从而让凌家的天平倾斜。 “凌伯父。”上官谦上前了几步,锦袍一掀便跪了下来。 这一生之中,他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父皇母后,而后便只跪过凌傲天了。但此时此刻他不是大安朝皇帝上官谦,而是求娶佳人的平凡男人上官谦。 “上官谦,你做什么?!快起来!”凌婉容的冷静瞬间不翼而飞了,失声惊叫,上前就要将上官谦拉起来。然而她用尽了力气,地上的男人却一动不动,急的她有些慌了。 他可是堂堂皇帝,怎么能对她爹下跪呢?而且他这一跪,她总觉得有什么……有什么要改变了…… 凌傲天也站了起来,微愕地看着上官谦,连忙也跪了下来:“皇上折煞我了,皇上是天子,哪里有天子跪百姓的道理?皇上快快请起。” “凌伯父,现在我不是天子,我只是一个爱上您聪明美丽的女儿的平凡男人。我只是希望凌伯父能将女儿许配给我,待藏宝图一事圆满解决之后,我就八抬大轿娶她过门。”上官谦诚挚地看着凌傲天,字字掷地有声:“我上官谦可以对天发誓,此生只爱凌婉容一个女人,终生不渝!” 凌婉容瞬间变了脸色,像烫着手一样松开了拽着他衣袖的手,退后了好几步。 微微侧身,她看着阁楼外的美丽景象,心中却全然没有一丝宁静可言。心跳如鼓的紧张,让她有种心脏即将蹦出胸口的错觉。除了点点甜意之外,剩下的就是疼痛和苦涩。 他皇帝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他或许可以只爱她一个,可他却有许许多多的妃嫔。 想她凌婉容,生于二十一世纪长于二十一世纪,从小受到的就是一夫一妻的教育,更从母亲身上学到了‘女人当自强’的道理,又岂会委屈自己陷入那种不堪的境地? “皇上,此事可以慢慢商量,皇上先起身,这样也比较容易说话。”凌傲天很是为难,他女儿的个性他比谁都清楚,何况他也不愿委屈自己的女儿成为三千佳丽之一。 凭他女儿的相貌才情武功智谋,以及如今的江湖地位,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好夫婿并不难,他又怎么忍心让女儿去后宫受那种寂寞之苦呢? 上官谦瞥了脸色异样的凌婉容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凌伯父对我的身份存有抵触,我只能说——身为皇帝不是我的错,我也是个平凡人,我也会爱上一个女子,也想和她携手一生一世。” 凌婉容微微一颤,身子更是转向窗外背对着上官谦,闭上眼睛不想被他诚挚的话语给打动。 “一如宫门深似海,皇上如果真的这么疼爱婉容,应该不舍她受这种寂寞之苦才是。”凌傲天叹了口气,又道:“何况婉容生性高傲,不喜欢被任何事物所束缚。一旦她入宫,那就不再是凌家人,见太后见皇上都得下跪,试问她如何忍受得了呢?” 他虽然看见了皇上的诚意,也颇为感动,但皇上毕竟不是婉容的良人啊…… 上官谦眼眸一黯,语气微微有些落寞地说道:“我以为,若凌伯父不反对,而婉容又真心待我的话……是能够为我委屈一些的,就像……我甘愿为她委屈一样。” “好了,都起来吧,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凌婉容终于听不下去了,转过身来就分别握住了凌傲天和上官谦的手,拉着他们起身。 这一次,上官谦没拒绝,因为他已经看见面前女子眼中的松动了。 凌婉容拉着两个男人到桌前坐下,想要松开上官谦的手时却被他牢牢抓住。她微微瞪了他一眼,才不情愿地道:“你明知道我爹会遵从我的意愿,却还跪求我爹,也不过是想借此打动我罢了。不过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你成功了。” 上官谦笑了笑,不置可否。对她,软硬兼施才行,偶尔也要用上点心计——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女子,可他却偏偏甘之如饴。 凌傲天在心中叹气,他早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不会是池中之物,没想到却跟皇上产生了男女间的情愫。 此时他突然有种预感:婉容进宫恐怕不止是为妃那么简单——如果依照皇上对婉容现在的这种态度来看,将来婉容被封皇后是极有可能的事。 到那时候……凌云山庄也只能由霜儿接任了,这真是和他当初所预计的相差太远了。最适合接任凌云山庄的,是婉容才对啊…… “我爹一向都遵从我的意愿,所以我的意思也就是我爹的意思。”凌婉容瞧见上官谦微笑的神情,不满的嘟了嘟嘴:“我的意思就是——此事容后再议。” “容后再议?”上官谦微敛笑容,对此答案极不满意。闹了半天,他跪了半天,什么好处也没落着? 第五十二章:小王爷之痛 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上官谦‘啪嗒’一声捏断了手中树枝,使得旁边凌婉容停下脚步侧目看他。他索性也瞪着她,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其中。 凌婉容一句‘容后再议’,再巧妙的转移话题到凌傲天‘假死’一事上,成功使得她和上官谦的事情暂时被搁浅。之后,上官谦便因为探讨接下来的计划问题,而没有继续追究她那四个字。 不过现在两人走在去‘解放’上官星辰和阎冷枫的路上,上官谦立刻就想起这旧恨来了。 “怎么了?你不急着见小王爷和大将军了?”凌婉容明知故问,打定了主意若他不问——她便也不提。 上官谦丢掉了断成两截的树枝,单刀直入地问道:“婉容,我甘愿为你放弃帝王身份与尊严,甘愿在你面前退让几丈。而你呢?你心中到底作何感想?” 凌婉容见他情见乎辞,便也没有再难为他,轻轻一笑回答道:“我很感动,也很感激。” 感动?感激?仅此而已?上官谦胸口怒气越来越甚,他撇开眼没有看她,免得他一个忍不住伸手伤了她。 对敌,他从来都可以先忍而后发,让惹怒他的敌人痛不欲生后悔莫及。然而对她,他是一点手段也使不出,只因他不愿伤了她。或许正因为这样……她才有恃无恐吧! “好了,我承认我是喜欢你的,这样可以了吧?”凌婉容伸手轻拍他的肩,有些腼腆地笑着承认了。她可是二十一世纪新女性,喜欢就喜欢,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只是喜欢归喜欢,厮守归厮守。有太多深深相爱而无法在一起的例子了,她会感到难过和遗憾,但却不会太感伤——能够被这么优秀的男人爱一次,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上官谦他英俊多金、有权有势,放到二十一世纪肯定大把女人愿意倒贴,或者当情妇也无所谓。可是她不行,她从小看着爸爸养情妇,心都麻木了。其实妈妈是难过的,只是什么也不说,默默忍受了一切,在外成了女强人。而她,也在默默忍受。 她喜欢小孩子,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将来也忍受这一切。 “你终于肯承认了!”上官谦顿时目光熠熠,一把就将她揽入了怀中。他敢确定,这辈子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高兴过,天知道他得多忍耐才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凌婉容吃吃地笑:“你呢?你好像没说过喜欢我呢。”像个孩子一样,一点也不像她认识的内敛深沉皇帝了。 其实,在他说‘他为她委屈,她也可以为他委屈’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动摇了。只是她做事一向谨慎,喜欢步步为营,谋定而后动。对感情的事也是一样,她不会让自己立于惨败之地。 她可以原谅他以前有过女人,但却不能原谅有她之后还有女人。除非他能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否则……她想她依然不会选择为他委屈。因为同等条件下,他也无法接受她有其他男人,不是吗? 只是,她不会将这个‘除非’说出口,这种事情不是靠她逼迫的,而是靠他自己醒悟,她和他才有未来。若单靠她逼迫,那么将来也必定不会幸福。 “喜欢,我当然喜欢婉容了,我何止是喜欢,我是爱婉容爱得不可自拔!”上官谦捧住她的脸,连连重吻她的红唇,只是碍于地方不对而没有深入探索。 凌婉容笑着躲避,有些嗔道:“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许胡来……” 上官谦再啄了一下,遂放开了她,意犹未尽地舔唇道:“来日方长,我不胡来,不胡来。” “走吧,我想你的小皇弟已经快哭了。”凌婉容忍着笑意,低头朝前走。 只盼他见到上官星辰的时候,不会因太过震惊而迁怒于她。虽然她知道他是不会迁怒于她的,可她敢断定他和莫君贤的梁子从此结下了。 上官谦顿时收起了笑容,微微皱了皱眉:“容儿,你可别整得他太过了。” “我说过不是我,有事找我师兄去。”凌婉容也皱了皱眉,因为他的称呼又变了——果然是给颜色就开染坊的男人。 上官谦叹了口气,要不是她默许,那莫君贤又怎么敢胡作非为?不过这事说到底还是星辰他们挖坟不对,莫君贤小惩大诫也在情理之中,就怕星辰没那么容易罢休呢,真是头疼! “走吧,先去看看。”他握住她的小手,决定不管怎样也不能让其他事情影响到他和她的感情。 待两人来到庄院的最黑暗之处,重重牢门随着沉沉的声音打开,看见上官星辰和阎冷枫之后,上官谦的脸色的确有些变了。 阎冷枫倒没什么异样,只是被封住穴道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说话。他看见上官谦的到来,则从眼中迸发出一股愤怒,很明显是为了一旁的上官星辰。 此时此刻,上官星辰正苍白着一张小脸,尽量的将身体缩成一个球,以免身体的任何部位被那些‘小东西’给碰到。他被放在一个铁笼子里,铁笼子有个夹层,夹层里全是老鼠。而夹层的铁网织得刚好容不下老鼠钻进钻出,只有头或尾巴能够伸出。 “容儿,快放了星辰!”上官谦脸色十分不豫,语气也有些阴沉。小皇弟五岁时丧母,而小皇弟的母妃灵妃娘娘死时——正是因为误触了鼠灵花植株汁液而死的。 鼠灵花长的像极了星辰花,淡蓝小花十分惹人喜爱,可鼠灵花实际上却是一种剧毒之物。若是不小心碰触了鼠灵花植株内的汁液,三个时辰内无名医解毒,便会骤然猝死。 而鼠灵花最恐怖的一点就是——人中此花毒猝死之后,会引来大量的老鼠。老鼠像疯了一样围在尸体周围,吸取那血液和汁液混合而成的美味。灵妃没能逃过这悲惨的厄运,最后虽在皇宫侍卫的尽力灭鼠之下得以安然下葬,却仍然未能留有全尸。 上官谦犹然记得当初那血腥的一幕,也是他将上官星辰带离那恐怖的现场的。自那以后,上官星辰听到‘老鼠’二字就簌簌发抖,直到近些年才好多了。 当然从灵妃的事情发生之后,鼠灵花就被大安朝列为禁花,凡私藏栽培鼠灵花者都按律判刑,而皇宫里也不会再有老鼠出现,所以上官星辰才逐渐遗忘了当年的事。 上官谦瞬间眼神冷厉了:莫君贤竟敢用这种方法对付小皇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凌婉容只停顿了几秒钟的时间,便抿唇不语地上前慢慢洒了毒药将笼子中的老鼠全部毒死。接着,她一拍手,暗处的守卫便打开了铁笼子的机关。 “小王爷,你可以出来了。”凌婉容眼里有些淡淡的不忍,不过她一来是要惩治上官星辰的放肆,二来也是想帮上官星辰克服这个弱点。但看起来成效甚微啊…… 不知道上官星辰曾经遇到过什么恐怖的事,竟怕老鼠怕成这样。 上官谦本想去安抚上官星辰,但又不想做得太明显让凌婉容难堪,便硬逼着自己转身,往阎冷枫的方向走去、给阎冷枫解穴了。 上官星辰苍白着脸抬头,在见到凌婉容那称得上是‘温柔’的笑脸时,他鼻子一酸,喉头一紧,眼泪顿时不受控制地就流了出来。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当年母妃……母妃的尸体就是这么被老鼠给包围的!他被人告诫着遗忘了很久的事,在这短短的半日之内,被他想起来了! 他还记得那个随母妃而去的宫女,一脸凄迷地告诉他:母妃不是误碰毒花的,而是被人毒害的!她让他为母妃报仇,可他后来却因为害怕而选择了遗忘……他接受了所有人的安抚,年纪幼小的他把母妃的大仇给忘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凌婉容见他哭得甚是凄惨,一颗心也就软了下来。身体的折磨是可以忍受的,唯有心灵的折磨最让人崩溃,她似乎太操之过急了。 一心想让上官谦多个好帮手,于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忘了上官星辰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凌婉容……凌婉容……婉容……”没等凌婉容说完,上官星辰一头扎进了她怀里,大哭特哭起来。 他真是不孝,竟然将母妃的大仇遗忘了十三年之久!母妃含冤而死,凶手逍遥法外,他竟然卑鄙的快乐了这么多年。他享受着王爷的荣华富贵,万人追捧,却把可怜的母妃给忘了…… 凌婉容被他撞得退后了两步,在站稳之时两手便在空中不知该往哪儿放了。这时候似乎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哦? 她侧头一瞥,本准备找上官谦求救,却看见上官谦以及阎冷枫同时若有所思的眼神,不禁在瞬间有些恼怒了。上官星辰不过还是个孩子,他们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东西?! 冷哼一声,凌婉容堂而皇之、大刺刺的抱住了上官星辰,温柔地进行安慰:“没事了,老鼠都被我杀了,没事了……乖……” 第五十三章:谁能奈她何? 清香袭人的闺阁中,床幔微动的雕花床前,一少年一女子左右手相互交握,一男面无表情,还有一男阴沉着脸。 凌婉容静静地看着上官星辰紧蹙的眉头,内心则是无比的震撼。 原来,上官星辰的母妃……死的那般惨烈…… 难怪上官星辰十八的年纪却仍旧像个孩子一样顽劣不堪,其实他是潜意识地逃避长大吧?因为他一旦长大,就会记起那遗忘许久的恐怖之事。 “啊——”上官星辰突然抓紧了凌婉容的手,霍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 “小王爷,镇定,已经没事了。”凌婉容立刻倾身上前伸手压住他的肩膀,同时也紧紧反握住他,让他能够感觉到身边有人。 他这半日的惊吓,已经使得他心神难宁,体内气流絮乱无比,如果再这么继续一惊一乍下去,只怕他会有些精神错乱的。她虽已给他服下了凝神丸,但还是要靠他自己调节心境才是。 上官星辰顿时转过头来,一脸惊惶地看向让他稍稍感觉安心的人,而后他便脱口而出:“凌婉容,是你……” 他梦到那个神色哀戚的宫女了,她一直在告诉他要报仇要报仇,让他不断想起母妃死后也不得安宁的那一幕。 “当然是我,不然小王爷以为是谁呢?”凌婉容见他眼里惊惧之色褪去不少,便笑着坐下,挑眉说道:“虽然这次小王爷受惊是我师兄所为,不过说到底还是我默许的——我还记得小王爷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话,不知小王爷打算怎么对付我?” 上官星辰顿时想起前仇旧恨来了,立刻就甩开了她的手,在那一股失落涌上心头时他忿忿地叫道:“本王当然会要你好看了!竟敢用这种卑鄙的方法来对付本王,本王总有一天会通通还给你的!” “但是小王爷打又打不过我,身份也不见得能压住我,更没我会用毒,小王爷这仇……恐怕不好报吧?”凌婉容顿时笑的更欢了,有意要挑起上官星辰的怒气,好使得他暂时忘却那梦魇的痛苦。 “你!” 上官星辰顿时生气了,虽然她让他想起了自己没有完成的使命,可她同时也害他这么恐惧这么害怕,而她竟然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还笑他,真是不可饶恕! 一个冲动,他扑过去就捉住她的手,张嘴在她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 凌婉容微微抽了口凉气,这上官星辰莫不是属狗的吧?咬得还真用力,不出血她凌婉容三个字倒过来写。 “星辰,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口!”上官谦一直看着两人‘打情骂俏’,心里不舒服极了,此时此刻才回过神来上前想要拉开上官星辰。 谁知他这一拉上官星辰,凌婉容就更痛了。 “不要好心办坏事,你先放手,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松口。”凌婉容蹙了蹙眉,制止了上官谦的愚蠢行为。 就在上官谦松手的那一瞬间,凌婉容伸手在上官星辰肩下点了一下,上官星辰顿时就松了口,一边在床上打滚一边哈哈大笑个不停。 上官谦正愕然,见她又伸手解了上官星辰的笑穴,然后起身退了几步,便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低头查看:“容儿,怎么样了?” 而他这一低头,眼里顿时写满了心疼——星辰这家伙下口真重! 顺着上官谦的视线,凌婉容看见了自己手背上那道深深的血红牙印,微微动手指时能感觉到那刺骨的疼痛。 “没事,上点药就好了。”凌婉容用空着的一只手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盖子便往手背上的伤口撒了一层药粉,紧接着便无所谓地从上官谦手中抽出了手。 拨开上官谦,她看向微微内疚但又面露倔犟的上官星辰,继续逗他道:“小王爷身份如此尊贵,我倒是没想过小王爷会‘咬’人,这次算我疏忽了。” 因那个‘咬’字音太重也太长,上官星辰不由得呆了呆,遂又有些怒不可遏了——她居然暗示他是狗?! “小王爷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很期待小王爷接下来的报复行动。”凌婉容一边说着,一边深深看入上官星辰的眼睛。 在发觉上官星辰灵魂中那抹惧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时,她在心里松了口气。说实在的,她还真怕她此次的疏忽,将这么好端端的一个少年给毁了。 另外……心里头也早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吧? 要是事先知道灵妃的死因,她是绝对不会让莫君贤这般对待上官星辰的。不过说起来,也要怪上官星辰自己——他怎么就那么坦白,在莫君贤问他最怕什么的时候,脱口而出他怕老鼠呢? “我会……”上官星辰眼睛一瞪,似又要发作,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软软的再度倒在了床上。 “小王爷!”阎冷枫连忙闪身上前扶住了上官星辰的肩膀,一边望向凌婉容,眼中有些冷意:“你不是说小王爷已经没事了?为什么……” “我给他吃下的凝神丸具有促眠作用,他是必须得睡上好几天的。”凌婉容不客气地打断阎冷枫的质问,同样的也没给他笑脸:“几天之后他应该会小病一场,那是受到惊吓后的必然过程,这瓶药到时候给他一天服一粒,十天之内他就会恢复原样了。” 上官谦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瓶,揣入怀中:“容儿打算现在就赶我们走?”既然她交代的这么清楚,自然是不打算继续留下他们的了。 凌婉容听他这话说的似乎有些委屈,便戏谑地反问道:“难不成你想让小王爷看到我而继续这么激动下去么?恐怕小王爷经不起几个折腾,就要卧病在床了。” 见他似乎打算反驳,她正色补充了几句:“再说了,三贤王不是盏省油的灯,此时他一定在四处打探你们三人的下落。如果不被他查到你们在何处,他的疑心就会更重。所以你们尽快离开,故意给他一点线索,便不会让他怀疑你们和容贤楼有什么瓜葛。” 从上官谦知道凌傲天假死之事的来龙去脉后,凌婉容也没有再隐瞒三贤王上官洪煜的事情。她将三贤王从连珠口中得知藏宝图秘密、而后将藏宝图秘密散布出去、又对太后下罗血草之毒企图引出她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上官谦。 如今,凌婉容真正的和上官谦是一条船上的蚱蜢了,也算得上是终于对上官谦坦诚相待了。 阎冷枫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是有办法立刻治好小王爷之病的,然而你却要看着小王爷病上几日,因为你想利用小王爷被你羁押而后大病的事,告诉上官洪煜——你和皇上是没有瓜葛的。” “不错。”凌婉容坦然地笑了笑,承认后反问:“那又如何?” 她凌婉容做事,需要向他阎冷枫解释么?他似乎还没弄明白,现在的局势由谁掌控,所以才敢这么嚣张地指责她。须知,她凌婉容如今代表的是整个容贤楼,而容贤楼的人——世上无人敢欺! 阎冷枫微微一窒,半晌才道:“不如何,我只不过是佩服你的心狠罢了。你对小王爷应该存有一份情谊,但你还是可以利用小王爷取得敌人的信任,那么将来在同等情况下,你身边的人照样会被你拿来利用。”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上官谦一眼,遂将上官星辰背在了背上,做好了被赶着离开的准备。 上官谦还是如先前那般看着凌婉容,嘴角噙着笑容,笑容很淡,只是目光有了些忽明忽暗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凌婉容这会儿不想上官谦胡乱想她的心机——至少在阎冷枫面前是。阎冷枫明显就是要打破她和上官谦之间的暧昧,说不定是受了那太后的指使,而她凌婉容就偏偏不喜欢被人操控。 “我送你们出去。”她上前一步,挽住了上官谦的手臂,微微有些挑衅地看了阎冷枫一眼,遂拉着上官谦往房外走去。 上官谦自是不担心阎冷枫会照顾不好上官星辰的,便顺着凌婉容的意往外走。他只是将左手悄悄移到了背后,打了个阎冷枫必懂的手势。 阎冷枫抿抿唇,默默地跟了上去。皇上是让他不要得罪凌婉容,只是他能够不得罪她么?不能,因为太后对他恩重如山,他是不能违背太后的懿旨的。太后不让皇上和凌婉容在一块儿,他也只能照太后的意思办。 太后说了,凌婉容这女子受不得委屈,或许旁人的反对会一时促成二人亲密,但最终——凌婉容会因为太多反对的浪潮,而选择离开皇上。她不是怕这些反对的人,她只是不喜欢受委屈,不喜欢将自己放在那么辛苦的环境中而已。 凌婉容一直拉着上官谦到了庄院出口处,才在阎冷枫的冷目中靠向上官谦的肩膀,轻声道:“小王爷受到的惊吓过度,要是我立即给他将病治好,他一定又会胡思乱想,反而适得其反。我不治好他,他回去之后会虚弱好几日,但有我的药保着他,他不会有事的。等这场病一过,他今日的惊吓也就慢慢淡忘了。” 上官谦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她不给星辰治病,是因为这样。 凌婉容瞥了阎冷枫一眼,眼中夹杂了一丝冷意和嘲讽——阎冷枫所说,以及她现在所说,都是她不给上官星辰治病的理由。 但是决定权在她手中,谁又能奈她何? 第五十四章:与黑心狐狸交手 金风送爽,早已是‘残暑蝉催尽,新秋雁带来’之时。优雅端庄的贤王府内,庭院深深之处,隐约可见那笑意暖人、如和煦春风的白衣男子——正伸出修长的手指逗着笼中鸟儿。 贤王府的管家,年逾四十的徐梨,不由自主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家王爷。直到如今他仍深深相信,若大安朝江山在三贤王手中,必然会比上官谦治理的好上千百倍。 “你说这凌婉容……真是心如蛇蝎的女子么?”上官洪煜轻轻拨弄了一下鸟儿那柔软的羽毛,再转过身来正对着徐梨,缓缓问道。 如果看上官洪煜的侧脸,注意到的必然是那如和煦春风般的笑容,但若正对上他……则完全会忽视其他,而被那双精明眼中的狠戾与犀利所震慑。 这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他有着英俊非凡的相貌——高挺的鼻梁,勾魂摄魄的深幽眼眸,薄薄的嘴唇,当然还有那刻意凸显出来、会让人深深沉迷的温柔气质。 但是他此刻在私人空间里展露了他的本色,脸上那对着鸟儿露出的温柔笑容早已敛去,眼神中的戾气也丝毫没有加以遮掩。这样的集冰冷、无情、暴戾、残忍于一身的男人,恐怕才是真正的上官洪煜。 饶是从小看着上官洪煜长大的徐梨,也忍不住次次为之心惊一瞬间,半晌才能恢复平常心跳。 “王爷心中必有沟壑,不过小的还是要多嘴一句:这凌婉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心机可见一斑,所以不管她是假脱离凌云山庄,还是真对抗那上官谦,都留她不得!”徐梨答道,声音浑厚而低沉。 上官洪煜看了徐梨警戒的神情片刻,便让一阵笑声从喉咙里滚了出来。 半晌,上官洪煜才停止了令人胆寒的莫名笑声,一摆手道:“既然上官谦是从容贤楼找到那两条忠犬的,本王就去容贤楼会会这凌婉容。徐梨,你跟本王一同前去。” “是,王爷。”徐梨应了,即刻跟随上官洪煜一同往王府外走去。 所谓贤王之名,果然不是吹嘘的——上官洪煜一出王府大门,便不断有百姓给他下跪,而他自然是敛去眼中戾色、笑容温柔地一一让众人起身。 正常人若知道上官洪煜的人前人后不一,应该对此表示唾弃才是,然而徐梨却偏偏不。 徐梨对上官洪煜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他认为皇帝本来就该是表面贤明、实际暴戾的,不然就无法统治整个国家。对上官谦,徐梨则十分的唾弃不齿,因为他觉得上官谦根本不配做皇帝,他觉得上官谦太心慈手软了,无法震慑狼子野心的人物。 果然不正常的主子是必须有一个同样不正常的奴才的,上官洪煜和徐梨就是传说中的绝配。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上官洪煜和徐梨主仆二人总算到了聚贤楼门口。 聚贤楼依然是酒楼,所以对外是开放的,只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门口又有了守卫,看样子是不许闲杂人等进入的。 “麻烦你——给凌楼主通报一声,就说上官洪煜久仰凌楼主大名,想要一睹芳容。”上官洪煜的语气中似乎带着刻意的轻佻,对守卫变厉的眼神并不在意。 守卫没答话,凌婉容已经从容贤楼里走了出来。 她弯唇笑着,令百花黯然失色的俏丽容颜上有些一丝调侃:“传闻三贤王礼贤下士,从不以王爷身份压人,怎么今日却似乎对我这容贤楼有些意见呢?” 如果上官洪煜没有被那璀璨的笑靥给晃了那么一下神,或许他是能够发现面前女子在走出来时,呼吸中是有一丝不稳的——那明显是刚刚从别地奔回来之后,气息絮乱而出现的症状。 高手过招,往往输的就是那么一瞬间。在上官洪煜怔神的这一瞬间,凌婉容站定,已经平稳了气息。她伸手轻轻在空中一翻,太过璀璨的笑容开始收敛:“王爷,请。” 若不是为了掩去这丝急促,她也不会以美色让上官洪煜失神这么一瞬——男人,再野心勃勃不为女子停驻,那一瞬间的失神还是难以避免的。 上官洪煜隐约感觉到一丝奇怪,但却察觉不到是哪里奇怪,最终对自己方才的失神有些不满的抿了唇。美色?美色是毒,是绊住男人前进的藤蔓,他上官洪煜可不会如此肤浅! “意见倒是没有,不过我有些好奇,这么多大男人为何会听你一个小女子的号令。”上官洪煜一边随凌婉容进入容贤楼,一边淡淡地观察着楼内布置。 徐梨也在观察,但却同他家王爷一样,观察不出丝毫的异样。他不免有些奇怪:据王爷得到的消息,容贤楼副楼主莫君贤是机关暗道的高手,否则王爷也不会派人到城外去四处搜索上官谦的下落了。 只是现在一看,均无异样,那么……偌大一个容贤楼,真的没有设置机关暗道么?说不定,机关暗道在书房等各个房间内,特别是凌婉容和莫君贤的房间。看来今晚的打探,是势在必行了。 因为决定了夜晚要来容贤楼再探,因此徐梨的眼光也就扫得更快了,仿佛想要将整个容贤楼的布局都牢记在心中。 凌婉容请了上官洪煜去二楼雅座品酒,而她自己则是以茶代酒,然后才淡淡地答了上官洪煜之前的问题:“很简单,因为我师兄莫君贤空有其表、贪玩成性,根本无法打理好这么大的组织。后来,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我无奈之下便也出谋划策给他,直到现在有了另立门户之意,才真正做了这容贤楼的楼主。” 若是莫君贤在此,一定既不服气又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最了解他的人果然还是凌婉容。虽说事实本来不是凌婉容所说的那样,但若凌婉容一放手,莫君贤是绝对把容贤楼给玩到散伙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也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上官洪煜温和的笑了笑,紧接着便一针见血地问道:“既然你没有野心,为何偷那藏宝图,又毒害你的父亲?” 凌婉容被他看得心头一凛,心想上官洪煜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他出牌的方式让人猜不透,幸好她不像一般人反应迟钝、也不会轻易被他给吓到。 “这件事情我并不想多说,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凌庄主已死,我说再多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之意。”她神色不变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继而又道:“我凌婉容,从前不惧夜叉之名,如今也不惧蛇蝎之名。既然我查不出凶手,就让世人以为我是凶手好了。” 查不出凶手?上官洪煜眉峰微动,瞬间便仰头喝下手中一杯酒,借以掩去眼中异色。 放下酒杯之后,他故作神情凝重了起来,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下月十五,各江湖人士将群聚京城,在城郊召开武林大会。这件事情和凌云山庄的藏宝图一样,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想必你应该清楚?” “王爷这意思,是在怪我泄露了藏宝图的秘密、惹来江湖纷争么?”凌婉容立刻沉下了脸,丝毫没有半点迂回地说道:“但据我所知,藏宝图的秘密早在几月前就已经泄露了,而且是一个男人故意泄露的。” 上官洪煜紧紧地盯着凌婉容,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的漏洞,但却失败了。 凌婉容并没有停顿,紧接着就有越说越气的迹象了:“此事虽不是什么秘密,我却也没有逢人便说的习惯。但王爷是头一个当面指责我的人,即使连皇上和将军也没有质疑这一点,我不得不跟王爷澄清一下。” “你……” “王爷听我把话说完!”凌婉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愤怒之中,完全不给上官洪煜插嘴的机会:“藏宝图的事,是凌云山庄庄主夫人秦香玉泄露给身边丫鬟连珠的,而连珠在那之后逃离了凌云山庄,下落不明。王爷也该知道京城的异动不是最近才有的事,试问怎会是因为此次我另立门户而导致的?何况我何必让容贤楼成为众矢之的,给自己找麻烦?” 说完了,凌婉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两颊有些余怒后的俏红。 上官洪煜并没有再次为她这抹娇艳而失神,只笑道:“凌楼主果然是性情中人,倒是我有些小心之心了。” 凌婉容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的态度表明她并没有消气。 上官洪煜自然不会是对人道歉的类型,尽管他礼贤下士,却只是他伪装出来的温柔表面,而非真正意义上的低声下气。放低尊贵身段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听说皇上正午前来过容贤楼,我也是冲着皇上才过来瞧瞧的,没想到皇上已经离开了,真是可惜。”所以他转移了话题,没再围绕让凌婉容气愤的事情打转。 凌婉容暗骂一句黑心老狐狸,他不知道上官谦从护城河下游离开才怪! 第五十五章:她的危机感 心中虽是暗骂上官洪煜,但凌婉容面上可没露出半点不悦,反倒是笑盈盈地解释道:“这个,王爷就有所不知了。皇上本是来容贤楼寻小王爷和大将军的,不过小王爷和大将军并不在容贤楼内,而是在离凌庄主坟墓十里之处,我自然就让楼内护法带皇上前去了。所以,王爷和皇上是碰不着面的。” “哦?小王爷和大将军?”上官洪煜把玩着手中酒杯,淡淡地问道:“不知小王爷和大将军,怎么会在凌庄主坟墓十里之处?” 凌婉容立刻就寒霜满脸了:“小王爷实在太过分!竟然暗挖地道企图到达凌庄主的坟墓内!虽说我的确与凌家划清了界限,但凌庄主死后为容贤楼所葬,我不能坐视不理。” “凌楼主倒是很坦白啊。”上官洪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美丽动人的双眸,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没有人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推心置腹,更别说是有关于皇帝的事情了。她这么毫无顾忌地告诉他,他真是怀疑她的别有用心。虽说他知道上官谦是从护城河下游的庄院离开的,不过凌婉容可不清楚他派人打探过——除非凌婉容知道了他的事! 将上官洪煜那丝戾气尽收眼底,凌婉容却笑了,而且笑得坦然:“我容贤楼对皇室中人是一视同仁的,既无情谊也无怨仇,此事我也不便隐瞒王爷。” 嫣然一笑,她补充道:“同样的,王爷今日造访容贤楼的事,我亦不会对其他皇室中人隐瞒。” 上官洪煜闻言,阴笑了两声:“在你对双方都坦白的时候,你似乎已经介入皇室争斗了。” “王爷这话我会当作没听过。”凌婉容转了转手中茶杯,笑容未变:“我想,皇室中应该没有争斗,王爷更没有参与争斗,对吧?” 上官洪煜攸地扣紧了酒杯,该死!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给套了话! 徐梨的眼神也阴沉起来,这个女子的美色已经是一柄利剑,她的心机和手段更是让人防不胜防,连王爷这样深藏不露的人也被她给套了话。 这个女子真的不能留,她实在是太碍眼了! “王爷,我再为王爷斟一杯酒吧。”凌婉容无视两个大男人隐隐的杀气,泰然自若地起身,款款行至上官洪煜面前,慢慢地为他斟酒。 因着那股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上官洪煜紧扣杯沿的手,慢慢松了下来,心境也出奇的平静了许多。 凌婉容见状便弯唇一笑,重新回到了她的座位。 她腰间的香囊具有凝神定气的作用,上官洪煜现在需要的正是这个。不过,上官洪煜恐怕已经感觉到她的威胁了,不然不会在她面前撤去他的伪装,流露出阴沉的本性。 想到另一方面,她就笑出了声来。 上官洪煜皱了皱眉:“你笑什么?”最好不是在笑他,否则他会记住这笔帐的。 凌婉容轻咳了几声,笑容依旧地说道:“王爷贤名天下,我凌婉容声名狼藉,如今王爷却与我同桌而饮,这难道不好笑吗?” 徐梨忍不住了,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有了徐梨喝问,上官洪煜自然是静观其变了。如果不是在那双眼中看到真真切切的笑意,他会认为她是在讽刺他。 毕竟,他这个贤名天下的王爷,实际上狼子野心——而她这个声名狼藉的楼主,却不一定是蛇蝎女子。果然是……最鲜明的对比。 “一句朋友间的玩笑,你认为本楼主能有什么意思?”凌婉容当即沉了脸,“何况你家王爷都没有开口,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在这里对本楼主大呼小叫?!” 话音一落,‘啪’的一声响起——凌婉容摔碎了手中茶杯。 几乎是茶杯落地的瞬间,容贤楼内十来名好手同时破窗破门,冲入了雅间,将三人团团围住了。当然,全部都是以保护凌婉容的姿态出现的。 “来者是客,结交天下群豪是本楼主的初衷,容贤楼三个字就是证明。但若有人蹬鼻子上脸,本楼主也绝不宽待!”凌婉容稳如泰山地坐着,语气中的轻柔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冷意。 徐梨被那股气势震慑住了,半晌都开不了口。 对于徐梨来说,让他继续与面前这女子对峙,他此刻竟有些不敢;让他给这女子道歉,他也做不到。因此,徐梨只能怔然而立,管好自己的嘴不再惹事。 “凌楼主,”上官洪煜在此刻站起了身,袖子微微抚过桌上酒杯,温和地说道:“这酒的确是佳酿,今日盛情我记下了,来日再请凌楼主去我王府作客。眼下天色渐晚,我就先回王府了。” 说罢,他也不等凌婉容同意,转身便朝人群外走去,仿佛他并没有被人包围似的。 凌婉容打了个手势,冲入雅间的那十来名高手立刻给上官洪煜让出了一条路,没有对上官洪煜的离开多加阻拦。 ‘砰’的一声,被上官洪煜喝过的那杯酒,在上官洪煜步出门外时,碎裂开来。 凌婉容眼角一沉,居然敢吓唬她??? 只是这时候,上官洪煜回了头,微笑着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徐梨,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你方才对凌楼主无礼,本王就罚你跪在容贤楼门口三个时辰吧,之后你自行回王府。” 说完这句话,上官洪煜瞥了凌婉容一眼,这才真正的离开了容贤楼。 众人微愕之际,徐梨垂首应了,语气没有一丝不悦:“是,王爷。”之后,徐梨便也出了门。 凌婉容蹙了蹙眉,起身走到雅间窗前去看,结果居然真的见到徐梨直挺挺跪在容贤楼前。年逾四十的男人,经历了风霜,很明显是十分护幼主的忠仆,可谓是让人叹惋。 这时候,雅间侧门缓缓打开,莫君贤从里头走了出来,一挥手便让雅间内的高手都离开了。 他懒洋洋地坐在了凌婉容坐过的位置,嘴角噙笑看向那娇小的身影:“怎么样?这个上官洪煜不简单吧?” 凌婉容回了神,抿着唇离开窗前,在桌前坐下了:“不是不简单,而是很可怕。” “可怕?我怎么没觉得?”莫君贤是真的有点诧异,虽说上官洪煜的确有些实力,不过在他看来还并不是容贤楼的对手。但上官洪煜,却能让他这冷傲的小师妹觉得可怕——真是有些令人吃惊呢。 凌婉容有些看白痴似的瞥他一眼,启唇说道:“他在知晓上官谦的下落后,立刻前往容贤楼求证,目的是为了看看我这个楼主是否在楼内。幸亏我在上官谦走了之后立刻赶回,在暗道中都用了轻功,否则就瞒不过上官洪煜了。” 莫君贤怔了怔,却是不明白:“就算上官洪煜知道你和上官谦一同去了庄院,那又如何?容贤楼扣押了小王爷和大将军,上官谦是来求容贤楼放人的,你带上官谦前去庄院也并无不妥啊。” “笨!”凌婉容一记指风就往他额头弹了过去,痛的莫君贤蹙眉,她却继续赏他白眼:“如果我和上官谦是不相干甚至对立的,那么就算我肯放人,也不会亲自出马。反之,我若亲自带上官谦走暗道,去放上官星辰和阎冷枫,说明我和上官谦的关系非同一般。” 所以,她当时答应陪上官谦一同前去放人,是有些愚蠢的行为。只是在上官谦那种眼神和语气下,她没办法让理智拒绝罢了。 “你们的关系本来就非同一般,哎哟……”莫君贤嬉皮笑脸地说道,立刻又挨了一记,痛叫出声。 凌婉容没理会莫君贤的调侃,继续说道:“我在和他交谈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分析他的内心,揣摩他的意图。因为我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彻底看穿,然后他又会想出什么损招对付我。” 莫君贤见她神情认真,于是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语气凝重地道:“这么说来,上官洪煜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了。现在他要整个大安朝,我们是管还是不管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凌家对皇室中你死我活的争斗向来是不管的,只是他担心小师妹会感情用事,因为上官谦而介入进去。 以容贤楼如今的势力来说,哪一方得到容贤楼的帮助都是如虎添翼的,胜算也就大了好几成。到时候……事情会更加复杂吧? 凌婉容抿抿唇,哼声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上官谦才对付上官洪煜的?早在上官洪煜将藏宝图消息散播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容贤楼的敌人了。” 瞥了他一眼,她冷冷地道:“师兄可不要忘了,凌家的使命是什么,而宝藏之地龙脉的延续又是何等重要。上官洪煜想要江山,必须拥有大量的钱财,争夺江山所要消耗的银两,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因此,他必打藏宝图的主意,而他也就成了凌家的敌人。” 凌家的使命,本来也不干她凌婉容的事,只可惜这么些年来,她已经融入了凌家——凌傲天这个爹爹、凌倩雨这个大姐、还有文碧宇这个娘。 为了这些人,她不得不介入其中,为情而战。 至于上官谦……她轻笑一声,只能说他命好吧。 莫君贤终于认真起来,他轻敲桌面,沉声说出了凌婉容心中所想的决定:“那么,全力监视上官洪煜的一举一动,同时安插眼线到贤王府。” 凌婉容却没作声,有些神游天外。上官洪煜有那么傻么?只是这个至关重要的内应,的的确确必须得有啊…… 第五十六章:教训不长眼的东西 从容贤楼的人出手夺走凌傲天的尸体之后,八卦在京城里开始流传不息,什么猜测什么诋毁都有。只不过,众人也就敢私底下议论议论而已,没人敢到容贤楼门口去破口大骂——又不是嫌命太长了。 众人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凌云山庄这边,毕竟这是凌家的家务事,旁人说什么都没用。凌云山庄会怎么反击,那才是众人最关心的八卦。 果然,三天之后,京城轰动了!原因是凌云山庄庄主夫人秦香玉,很坚决的完成了凌傲天临死前的交代。 至于凌婉容这边,容贤楼已经对外开放了,所有守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两个小二模样的下人在跑堂。但据说这二人是哑巴,只能听不能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刚开始没人敢进去,后来或许是觊觎美色的人多了,便壮着胆子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男人。他和一直微笑的凌婉容聊了几句,虽然结结巴巴,可总算是在凌婉容那让男人想晕过去的目光下,把这艰巨的聊天任务给完成了。 于是陆续地便有人往容贤楼内进来,除了八卦者们之外,当然也还有一些看着就居心叵测的神秘人士。只是三天之后,神秘人士就都不见了,似乎容贤楼也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凌小姐,你知道凌云山庄这几天轰动京城的举动吗?”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看着正认真听众人高谈阔论的凌婉容,问道。 这个中年男人叫陈二,今年三十五岁,一直在容贤楼外不远的街口卖包子,他也是第一个走进容贤楼的人。当时他路过容贤楼,好奇地往里头偷窥了一眼,结果就看见那美得像画中仙子的女子,正独自在容贤楼优雅地吃着点心。 他呆呆地看着仙子,结果仙子就含笑问他——要不要进来坐坐,容贤楼的酒水点心都是不要钱的。 那一刹那间,陈二有种想要大哭特哭的感觉。活了三十五个春夏秋冬,何时曾有佳人对他如此温言软语说过一句话?当下,他连欣赏美人的念头都没有了,完完全全就是感激涕零的心思。 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必死信念,陈二走进了容贤楼,战战兢兢地和凌婉容说了几句话,最后打包了点心离开了。事实上他一直都是听凌婉容吩咐,出了门才发觉他拿了容贤楼的点心,顿时羞愧欲死。 自那以后,陈二就成了容贤楼的常客,也使得京城百姓相信了一个事实——容贤楼,还是那个供人消遣的解忧楼,谁都可以进去高谈阔论。如今的解忧楼变成了容贤楼,更有美人在楼中,哪儿还有那么多顾虑该不该去?更何况说不定一个机缘巧合之下,能够被容贤楼看上而从此衣食无忧。 因此,容贤楼便成了如今高朋满座的景象。 陈二这么一问,凌婉容就笑了:“藏宝图的事吗?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并不赞同。” 陈二和凌婉容早就熟了,当下就有些乐呵呵地打趣道:“凌小姐当然不赞同了,因为这对凌小姐来说,不是件好事啊。” 众人顿时都看向陈二,心想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凌婉容把那原来的藏宝图给偷了,不正是要去寻宝么? 结果凌云山庄的庄主夫人秦香玉,却按照凌庄主生前留下的藏宝图仿制品,成百上千的绘制出来,散发给各路江湖人士了。这样一来,知道宝藏地点的人多了,争抢的人也就更多了,对凌婉容不利啊。 “那倒不是,我师兄莫君贤虽然偷了藏宝图,但我容贤楼却并没有立刻去寻宝的意思。”凌婉容淡定自若地喝了口茶,将劲爆消息说了出来:“光有藏宝图,最多只能寻到宝藏地,却无法从宝藏密道口进入。因为宝藏密道的门,是需要靠特定的一个人去开启的。” “什么?竟有这种事?”陈二头一个惊呼出来,表示他十分震撼。 其他人也都表示吃惊,这么说来,那些拿到藏宝图已经开始动身的江湖人士——不是吃亏了么?有好些人昨日就开始厮杀了呢,真是死的不值。 “其实这个人,我们容贤楼也还没有找到。我只知道她是名女子,而且她的左乳下方有朵梅花印记。”凌婉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撒谎,“只有她藏在身上的一块玉佩,才能放入那机关的凹槽之中,打开宝藏密道的门。” 微微扬头,她在众人的彻底呆滞中轻笑:“如果各位有谁见过此女,麻烦速来告知,我容贤楼必将许诺他一个要求。只要不是让我凌婉容自杀以及伤害身边人等无理要求,我凌婉容都会帮他办到。” 左乳下方有朵梅花印记……呵、呵呵……呵呵…… 众人终于回过神来,但不约而同都露出了苦笑,并在心中‘呵呵呵’的苦笑。 试问除了女子的相公之外,谁又能知道这个女子身在何处?若这女子嫁了人,说不定会被她相公出卖。但若此女子还云英未嫁,那么谁有办法去查到这女子的下落? 大安朝女子千千万,总不能把每个女子的衣裳都扒了之后作检查吧? 在座的人之中,有个褐衣男子开口了:“如此机密的事情,凌楼主怎么当众说了出来?难道不怕给那名女子带来灾难么?” 顿时,众人也都皱了眉头——是啊,这可是绝密的事情,凌婉容怎么就堂而皇之说出口了呢?她若真要去寻宝,眼下最应该做的,是找出那名女子、偷偷前去寻宝吧? 凌婉容神色不变,看了那褐衣男子一眼后,掷地有声地道:“我凌婉容的确对凌云山庄心存芥蒂,或许这辈子都无法消除。正因为这样,我才在容贤楼副楼主莫君贤偷了藏宝图之后,离开凌云山庄。但宝藏固然吸引人,我却不愿做凌家乃至于大安朝的千古罪人,因为——开启宝藏之门,必毁大安龙脉。” 众人抽气声顿起,所有人都被宝藏迷了眼,却似乎都忘了这一点。 扫视众人一圈,凌婉容继续往下说道:“抛开龙脉一事不说,若我不将这开启宝藏之门的法子公之于众,恐怕此次凌云山庄之举……会让江湖动荡,生灵涂炭吧?” 一听这话,陈二立刻就附和了:“凌小姐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昨天开始已经有不少人往藏宝图上指明的藏宝之地奔去了,一夜之间死了好多人。我家周围都有血迹,幸好凌小姐给了我些银子,我才得以携带家小到京城客栈暂居,不然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顿时,容贤楼内各人议论纷纷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好多江湖人士都离开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一点都没错……” “但是他们去了也打不开宝藏之门,因为没有那块玉佩啊,真是死的冤枉,可悲之极……” 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声,凌婉容浅浅一笑。这是她和爹、大姐,早已商量好的对策,一旦秦香玉按照爹临死前的吩咐,将藏宝图绘制成百上千散发出去,她就编出这个谎话,迅速平息这场纷争。 至于上官洪煜……她断定他会将这个女子的身份怀疑到她身上,那么接下来,就是她和上官洪煜的正面交锋了。 “不知那名女子,是不是凌楼主自己呢?”那褐衣男子,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他似乎有些有恃无恐,不过说来也是——大庭广众之下,凌婉容总不可能对容贤楼的客人动手。进入容贤楼后说两句话就要被惩治,那她这里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容贤楼了。 众人皆是一惊,大部分这两日对凌婉容改观的人,纷纷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那褐衣男子这话,岂不是直指凌婉容左乳下有那朵梅花印记么?凌婉容可是位云英未嫁的大小姐,那褐衣男人竟如此当众侮辱于她,未免有些失了男人风度。 凌婉容眼眸往下一垂,在容贤楼众人噤若寒蝉好一会儿之后,才再度抬眼。只是她眼中,竟已是冰寒一片。 她缓缓启唇,吐出冰冷二字:“掌嘴。” 褐衣男子一见她神情就知道不对了,当下想跑,却被一名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黑衣男子拦住了去路。再听见那两个冰冷的字眼,他心中不由自主颤了颤。 ‘啪啪啪啪’…… 清脆的掌掴声响了起来,而那褐衣男子竟然避无可避。 动手的是容贤楼左护法沈陵政,而沈陵政最大的特点就是护主——得罪了他主子的人,都罪无可赦,应该被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褐衣男子努力的想要逃跑,然而沈陵政却如影随形的跟着他,‘啪啪’的掌掴声也未曾有片刻的停歇。 众人看得是一个目瞪口呆,而早已偏向凌婉容这边的人便偷偷捂嘴笑了起来,只因为那褐衣男子的脸很快就成了猪头。 凌婉容转头,往陈二面前推去了一盘桂花糕,笑盈盈地道:“陈二,打人记得要打脸,这样才会痛到对方心底。” 陈二刚开始受宠若惊,紧接着就僵住了。这个……关他什么事啊? 第五十七章:不择手段 【偷笑:没想到还有第三更这么晚吧?忽忽。】 掌掴的游戏,一直到凌婉容喊停了才结束。而凌婉容之所以喊停,是因为褐衣男子求饶了。 刚开始褐衣男子也硬撑着,明知躲不过却仍然四处逃窜,只是越往后头他越恐惧——那黑衣男子仿佛要把他的脸打烂似的,掌掌不留情,并不仅仅是要‘小惩大诫’而已。 “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女人比男人低贱?”凌婉容稳稳地坐着,褐衣男子的猪头脸并没有影响她清澈的目光。 褐衣男子呆了一呆,顿时讷讷地不知该如何作答。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近乎让他感觉麻木,但他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可以得罪面前这个女人。 陈二抱着桂花糕,看着褐衣男子咧嘴直笑。白痴也知道这问题怎么作答,因为问话的是凌婉容,一个女人。谁回答说‘是’,绝对是脑子进水。 “我数三下,你若不回答,我便让沈护法继续惩治你;你若说假话,我便让沈护法加倍惩治你。”凌婉容慢条斯理地举手,手指一根根竖了起来:“一、二、三……” ‘三’字落下的那一瞬间,褐衣男子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是!是!” 众人顿时将同情的眼光赠给了褐衣男子,当着身为女子的凌婉容承认这点,不是找抽么? “很好,你可以走了。”凌婉容却出乎众人意料外地说了这么一句,神态坦然地让满楼的人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什么?”很明显,褐衣男子也还没有回过神来。 凌婉容挑挑眉:“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接着她莞尔一笑:“好吧,既然你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你可以走了。” 褐衣男子只迟疑了那么一下下,遂即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移动,又红又肿而且渗血的猪头脸上看不出表情,只能看见那双小鼠眼中的警惕防备之色。 而容贤楼内静悄悄的,果真没有人出面阻拦,就连那容贤楼左护法沈陵政也是一样。 眼看着褐衣男子就要从门口‘滑’出去了,陈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凌小姐,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为什么褐衣男子这样回答还可以幸免于难?为什么她要问这个问题?她到底目的何在?所有人都用眼巴巴的眼神看着凌婉容,期待她为他们解惑。 凌婉容瞥了一眼门口的褐衣男子,见他瞬时全身僵硬,便发出了一阵愉悦的银铃笑声:“虽然男人很高贵,可女人同样也很高贵不是吗?毕竟,高贵的男人是女人所生嘛……” “没有男人,女人又怎么生的出来?”陈二是个粗人,脱口而出的话并没有在脑子里先打个转,因此说完后就赶紧用双手捂住嘴,生怕凌婉容怪罪。 哄然大笑从容贤楼大堂内发出,不少人都笑歪了嘴。 “如果是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男人赋予女人施展母爱的机会,当然就和女人一样高贵咯。但如果并非你情我愿……那男人就是牲畜不如的低贱下三滥,是吧?”凌婉容调侃着说道,她很乐意跟这些善良的老百姓笑侃。 至于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她也很乐意陪他们玩玩儿。 陈二见凌婉容没生气,便放开了捂住嘴的双手,皱眉道:“不对啊凌小姐,这跟你放走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凌婉容顿时笑的更欢了,在那褐衣男子左脚踏出容贤楼大门时,才垂眸道:“当然有关系了,高贵的男人有位高贵的母亲,反之则……唔,既然他觉得女人比男人低贱,那么必然是他见过的女人不够高贵吧。” 众人全都呆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是——褐衣男子说‘女人比男人低贱’,那岂不是骂到他自己的母亲了?这么一细想下去,那他也就低贱了。 容贤楼内又响起了哄然大笑,但也有心中暗暗羞愧的,毕竟他们也同样瞧不起女人过。如今经凌婉容一席话,他们方才记起他们也是女人所生,而那个女人正是将他们拉扯大的母亲,深为他们所爱。 此时褐衣男子已经顾不得众人笑话他有多丢脸了,他只想着赶紧逃命。所以他并没有回头,两只脚踏出容贤楼门外之后,就飞快的逃走了。 很显然褐衣男子是有人派来盯梢的,但不管他对他家主子有多忠心,能逃命时他也不会傻到不要命。只可惜,他在开口挑衅凌婉容的那一刹,就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所以他必死无疑。 看着褐衣男子消失在门口,凌婉容的眼睛眯了眯,遂站起了身,在众人依旧没停歇的笑声中抱拳道:“我还有事要办,今日就不陪各位了,各位慢用。” 众人于是纷纷回礼,不少人都表示凌婉容可以去忙碌,不用管他们。 凌婉容笑了笑,转身回了楼上,也就自然没有人怀疑她是去追那名褐衣男子了。事实上的确不用她亲自出马,因为一楼大堂中早就没了左护法沈陵政的身影,却没有人发觉这一点。 凌婉容踏着轻盈的步子回到自己的闺房内,关上房门四下巡视一番,未发现异样后才躺去了床上,并伸手轻轻拍了床板三下。 瞬时,床板飞快的翻了个身,凌婉容跌落下去消失不见,而床上已经恢复了原样。 凌婉容凭借轻功在密道内平稳落地,转身便朝那微有亮光的密室走去。而一进入密室内,她就听见了愤怒的叫骂声。 对此,她表示耸肩一笑——实力不如人之时,似乎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了。 “小师妹的免费政策颇受欢迎啊,果然是财能通神。”莫君贤仿佛没听见那褐衣男子的叫骂声似的,自顾自与凌婉容说起了容贤楼的‘免费政策’。 所谓‘免费政策’,不过是容贤楼一点收买人心的小小计策罢了。前来容贤楼的客人,不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只要容贤楼大堂还有位置,那么坐下便可享受酒、茶、点心等免费供应,分文不取。 从陈二第一个在容贤楼拿到好处之后,百姓们就纷纷进来了。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做,容贤楼内倒也不是时时人满为患的。不过,文人墨客或是江湖隐士在容贤楼内坐上个半日,也是有的。 尽管才短短三日,容贤楼还是靠着这个免费政策,扳回了在凌傲天死时失去的那些名声。 凌婉容并没有理会莫君贤的跳题,‘财能通神’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所以用不着讨论。她只是看着先前已是猪头脸、此刻更是挨受了几掌的褐衣男子,冷冷地问道:“他怎么说?” “怎么说?你自己听吧。”莫君贤笑的有些欠揍,身子一侧就让那褐衣男子看见了凌婉容的脸。 “你这贱女人!说好放我走,却又派人将我抓回来!你这个出尔反尔的狠毒女人,你……咳咳咳……”褐衣男子目露凶光,恨不能将凌婉容给剥皮剔骨。 凌婉容手一扬,两枚长约三寸的银针闪电般飞出,分别穿透了褐衣男子的左右肩下大穴,疼的褐衣男子痛苦大叫。 “我是说过‘你可以走了’,但我并没有说过我会放过你。”她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完全无视褐衣男子的痛苦,冷淡的声音透着威慑:“别挑战我的耐性,老老实实说出上官洪煜派你来的目的,兴许我可以让你继续活着。” 对自己人,凌婉容是爱护且宽容的,所以莫君贤老是可以在她面前上蹦下跳;而对敌人,凌婉容则是冷酷无情的,所以任何与她为敌的人,都不用幻想她会有悲天悯人之心。 褐衣男子冷汗直冒,紧咬的牙齿开始打颤:“什么上官洪煜?我不知道!” “不说?”凌婉容又射出两枚银针,这一次是直接打入了褐衣男子的痛穴之内。 褐衣男子顿时痛苦哀叫起来,偏生他被点了穴道,连满地打滚都无能为力。 “其实我是在给你机会,如果受刑之后你还不说,那么我会放你回上官洪煜身边。以你对上官洪煜的了解,你该知道——对于你这样受过重刑还能安然离开的人,他会不会怀疑你泄露了什么秘密。”凌婉容一挥手,南北堂主顿时搬上了各种恐怖的刑具。 褐衣男子这时候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他受过重刑再被凌婉容放出去,那王爷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什么都没说的。到时候不必凌婉容动手,王爷就可以让他以痛苦千百倍的方式死去…… 这个凌婉容,真是歹毒到了极点,心机也深沉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上刑吧,看来他是要选绝路了。”凌婉容似惋惜地叹了口气,对南北堂主吩咐道。 “是,楼主。”南北堂主程南卫、林正宇遂领命,开始往褐衣男子身上套刑具。 褐衣男子内心天人交战,直到刑具全上了,他开始感觉到一丝难以忍受的痛意了,他才终于悲愤地叫了出来:“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 第五十八章:皇帝不简单 天色将明,身为大安朝皇帝的上官谦却还在批阅奏折。 御书房内静悄悄地,微晃的烛火跳跃在他的眼底,染了他一贯的平静,变得有些血红。手中的奏折被他攥紧了,开始有了深深的褶皱。 但他最终是松了手劲,神色归于平静,提笔在奏折上写下批语。 哼,上官洪煜要辞官?年仅二十八岁,在民间享有盛誉,暗中培植的势力和容贤楼不相上下,并且不知从哪儿学来一身阴毒的武功——这样的人要辞官? 上官谦眼中隐隐有一丝戾色,他批完上官洪煜的折子,便没有心思再批阅其他折子了。他站了起来,拉拢身上凌婉容为他准备的雪狐大披风,下了台阶走到御书房门口,看着黎明的曙光微微出神。 有四五日没见过容儿了吧?也不知她有没有在想他。 ‘吱’的一声,有个小东西悄无声息跃入御书房内。从窗口跃入的小东西,很快就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奔向门口钻入英挺男子的大披风之内。 那,是一只雪貂。 上官谦扬了扬眉,手往披风内一伸,便将那只雪貂给揪了出来。 雪貂仿佛很有灵性,摊开四脚让上官谦看见了绑在它肚皮上的密信。虽然皱巴巴地,但明显不影响阅读。 上官谦取走密信,不动声色藏在了袖口之中,而后便看着雪貂,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切都被雪狐大披风给遮住了,即使是站在上官谦面前的人,恐怕也难以察觉这么短短一瞬间内——雪貂竟给上官谦送来了密信。 雪貂在上官谦怀里赖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蹿上门口大树,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只雪貂是宫中至宝,大安朝许多人都知道。据说是上官谦和雪妃一同赏雪景时发现的,雪貂在上官谦怀里赖着不走。雪妃见着可爱,便替雪貂说了两句好话,从此,雪貂便被上官谦准许呆在了皇宫之内。 几年下来,雪貂的可爱深得宫中嫔妃的喜爱,更因为上官谦喜爱它而更受宫中人追捧。幸而雪貂通人性的很,除了上官谦之外,既不特别钟爱哪位嫔妃,也不会讨厌哪位嫔妃。宫中嫔妃向来爱争斗,唯独对这只雪貂是共同的爱护有加,因此这只雪貂一直安然无恙活到了现在。 而实际上,谁考虑对雪貂下手的话,应该先考虑自己的性命——只有上官谦以及他最信任的亲信才知道,这只雪貂的血液有剧毒,牙齿也有剧毒。不论是咬人还是被伤,伤它之人绝对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雪貂被训练得十分通人性,它甚至能感觉到谁对它好,谁对它不怀好意。因此,它是只能够判断危机的雪貂,也是只懂得以‘可爱’来掩护自己的雪貂。 除此之外,它还有令人无法置信的速度,即使是一流高手,恐怕也没有自信可以抓住它。而事实上,谁会抓这么一只在宫里大摇大摆的雪貂呢? 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怀疑到雪貂的真正身份。谁也不知道,它原来是上官谦放在宫中,为他传递消息的‘信鸽’。恐怕说出去,也极少有人会信,毕竟这太冒险了。 雪貂走后,上官谦微微打了个呵欠,便叫了张庭徒步回宫准备用早膳。很明显地,他不准备打盹或者补眠了,因为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前去上朝。 身为皇帝,似乎总是这么忙这么累,但要让男人们放弃争夺这个位置,却又没人甘愿。‘君临天下’四个字,可以盖过一切的苦与痛,尽管午夜梦回之时仍旧会寂寞会凄凉。 上官谦刚回到自己的寝宫,便察觉了一丝平常人察觉不到的异样——不是发现东西被动过,也不是听见呼吸声,就只是……直觉而已。 她在这里! “张庭,你稍后再去准备早膳,朕要休息半个时辰。”上官谦并没有解下雪狐披风,只是沉声吩咐之后便看着张庭,很明显是让张庭快些离开。 张庭不明就以,但也只猜想是皇帝感觉疲累了,于是他看了一眼上官谦眼底的倦色,躬身道:“奴才遵旨。” 待到张庭退下,殿门被关上了,上官谦才快步走到寝殿最里,按下了墙壁机关。看似平整的墙壁突然动了,他一闪身便进了密道中,被移动的墙壁又瞬间恢复原样,只是殿里少了上官谦这个人。 “容……” ‘儿’字没出口,上官谦攸地噤了声,因为他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正趴在冰凉的石桌上睡觉。也不知她睡了多久,会不会着凉。 此时此刻,上官谦真痛恨自己今夜的‘勤政’。 放轻了脚步,上官谦走到凌婉容身边,轻轻将她抱了起来,遂自己坐在石凳上,让她靠在怀里安睡。看来,得想办法给这密道中搬来一张床才是。 只是这么大动静,要想不惊动人还真有点难度。何况……这里是只有他和容儿才知道的密道,他虽是好意怕她着凉,却若被她误会成他想对她不轨,怎么办? “你来啦……”凌婉容是知道他进入密道的,只是困意乏乏的她,有点不想动。或者,她知道他是一定不会让她这么睡着的吧。 上官谦吻吻她额头:“嗯,容儿等多久了?” “没多久,大概两个时辰吧。”凌婉容有心让他愧疚,待果然发现他手臂一紧时,唇角便弯了起来绽放出一朵笑花。 “对不起,让容儿等了这么久。”上官谦叹气,他决定以后在寝宫批阅奏折就好。这样的话,只要她一来,他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凌婉容靠在上官谦的肩头,凝视着他俊逸的脸庞,微微有些出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对他有点依赖之心了。好像她在他面前,就只是一个赖在他怀里享受宠爱的小女人而已,不必操心那些勾心斗角的朝堂、江湖之事。 只是这种依赖,是不被允许长久的吧?她现在顺着他,展现自己心底对他的那一丝好感,不是因为怕他影响整个计划吗?如果他没有纠缠不清,她是不是还会这么纵容他,让他对她为所欲为呢? 答案似乎只能是……不会。 “是不是觉得你未来的夫君很好看?”上官谦见她看着他出神,忍不住就逗了逗她,事实上他很喜欢她看着他出神,这种感觉比他打了胜仗还要美妙。 “臭美。”凌婉容回了神,嗔了他一眼后正色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上官洪煜打算退守金川。” “退守金川?”上官谦挑眉,虽然他已经得到了消息,但他还是以挑眉表示惊讶。 金川,是大安朝和邻边三国的要道,也是藏宝图上所指的宝藏之地。该地易守难攻,而且各种物质丰富,是个占山为王的好地盘。当初上官谦登基之后,和阎冷枫费尽了心思与兵力,才从邻国手中将金川夺了过来。 “不错,金川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凌婉容点头,继而说道:“上官洪煜想必已经给你递了折子,所以你千万不能因为他要辞官而准他所奏。一旦他退守金川,恐怕就会雄踞一方,真正开始和你对抗。” 更要命的是,所有前去寻宝的人,都会聚集金川。不管是为上官洪煜所用,还是为上官洪煜所杀,对大安朝来说都不是好事。 就连她日后去宝藏之地,也必须经过金川——虽然凌云山庄散播出去的藏宝图是假的,金川也并不是真正的藏宝地所在,然而藏宝地必须经过金川,那是无容置疑的。 当初为了让假的藏宝图更为逼真,所以必须得考虑藏宝地的地形,而金川是唯一的选择。事实上除了金川之外,那个真正藏宝的地方,才是名副其实的险峻之地。 金川一旦被上官洪煜占领,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容儿是在担心我?”上官谦满意地见到她杏眼一瞪,继而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容儿这个消息……是从上官洪煜的手下口中,严刑逼供得到的吧?” 凌婉容一怔,半晌才点了头:“是,怎么了?”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但她却没办法思考得太清楚。 上官谦低笑了两声,手指上移轻轻刮着她粉嫩的脸颊,低声说道:“上官洪煜的确要退守金川,容儿得到的这个消息是真的。只不过……我必须得准他所奏。” “为什么?”凌婉容蹙眉,有什么非准奏不可的原因?他难道不知道这是使自己万劫不复的第一步吗?金川有多重要他应该清楚,而且金川是他和阎冷枫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他真舍得给上官洪煜? “傻瓜,上官洪煜退守金川的事情,岂会告诉你抓住的这等小角色?而今你既然严刑逼供那人,得到了这个消息,就说明上官洪煜派出的那人是故意引你上钩的——他这是一箭双雕呢,一来我若是个傻瓜皇帝,便会准他所奏;二来你若和我没有交情,这个秘密你也不会告诉我,我仍然会准他所奏。” 上官谦一席话,让凌婉容呆愣当场,而上官谦心底却很愉悦。 他聪明的容儿,平常是不会被这种小把戏给困住的,但她如今为上官洪煜所骗,说明她……心中有他,她只不过是因为他而有些乱了。 第五十九章:堵截神秘黑衣男 在上官谦感到愉悦的时候,凌婉容却有着与他完全截然相反的心情。毕竟,上当受骗的人是她,闹了笑话的人也是她,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无地自容的人更是她。 上官洪煜此次既然出手,很明显就是不会再在上官谦面前伪装温和了。上官谦准奏,那么上官洪煜就名正言顺的退守金川;而就算上官谦不准奏,上官洪煜也会暗中将势力全部安插去金川,然后正大光明地与上官谦对抗。 如果上官谦听了她的劝,坚决不准上官洪煜辞官,那么上官洪煜必然会确定上官谦和她之间有某种联系。毕竟,上官洪煜折子上只说是辞官,而退守金川的消息则是从她这边泄露的。 事实上,她还打算加强金川那边的防守,以防金川真的被上官洪煜所占领。而今一看,她却是在自掘坟墓——因为这样只会让上官洪煜更加怀疑她和上官谦的关系而已。 何况那样一来,容贤楼、凌云山庄甚至于上官谦,所做的一切伪装都白费了。当上官洪煜知道这三者之间其实是互通关系的时候,必然会迅速调整棋局,让他们无可击破。 “似乎……的确是很傻。”凌婉容勉强笑了笑,幽幽地从那个温暖的怀抱中起了身。 整整衣衫,她尽量自然地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该上朝了,我也该回去容贤楼了。嗯……我先走。” 上官谦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微微一皱眉,问道:“容儿,怎么了?” 或许是上官谦低估了凌婉容的自尊心,也或许是察觉到凌婉容真实的心意而过于高兴,总之上官谦不曾发觉凌婉容的黯然心境。 凌婉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略有些失望地道:“真不知你在高兴什么。” 说完,她挣脱他的手,快速的闪身离开了密道,留下来不及阻止而又一脸错愕的上官谦一人在密室内。 “容儿!”上官谦眼睁睁看着密道门被关上,顿时挫败地捶了一下石桌。明明那么温馨的气氛,为什么一眨眼间又变了? ****** ****** 大安朝皇宫的密道,共有十五个出口,原本是作逃生之用,后来却成了大安朝历任皇帝进行机密之事的要地。 这个密道,只有皇帝及皇帝的暗卫才有资格进入。除了皇帝和暗卫之外,没人知道大安朝历任皇帝都有一名生死与共的暗卫——经过严格挑选之后的这名暗卫,会被种下一种名为‘血誓’的奇毒,而后连续三年,每月都服用皇帝的一碗鲜血,以此激发‘血誓’的药效。 凡有过这种经历的暗卫,会因皇帝之痛而痛,同样皇帝若死,暗卫也会死,但皇帝不受暗卫的影响。因此不到必要的时候,皇帝是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暗卫的,有危险的任务也不会让暗卫亲自去执行。 这个时候,这名暗卫就该培养下属了,以便皇帝有命令时可以派其下属去执行。而这名暗卫的忠心下属只能选十名,同样也要以‘血誓’培养,以保证其忠心程度。除了这十名以外的下属,其他人就显得不是特别重要,无须用‘血誓’来控制,只用较为严酷的江湖手段即可。 而今大安朝这名无人听闻过其名的暗卫,正在凌婉容呆过的密室旁边,等候着他主子上官谦的来临。这名暗卫所创立的神秘组织,叫做‘夜鹰’,这名暗卫的代号是‘狱’,真名则是金戟。 密室门缓缓打开,上官谦进入后则又关上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向来温和的脸上透出冷戾:“狱,三月之内,夜鹰要彻底占领金川。” 金戟毫不迟疑:“是,主子。” “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即使上官洪煜到达金川也看不出异样。”上官谦冷峻的脸庞,透着不容反驳:“出了任何差错,夜鹰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暴露于日光下的组织,从来都只有消亡的命运,更勿论是牵扯到皇帝的组织了。一旦夜鹰被上官洪煜发觉,他就会让夜鹰这个组织消失。 没有了夜鹰,他上官谦依然可以和上官洪煜斗上个几十年。 “狱明白,狱绝不负皇上厚望。”金戟斩钉截铁地应道,夜鹰的实力有多强,他这个一手将夜鹰带出来的人清清楚楚,所以主子的要求并没有难如登天。 金戟紧接着又提了一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有些困扰他:“启禀主子,夜鹰在做事时难免会与容贤楼的人碰上,就不知主子对容贤楼……是否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上官谦目光瞬间冷冽了,剜向金戟时使得金戟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就低下了头。愚蠢,他怎能问这个问题?主子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阻挠夜鹰的行动的。 “容儿,一根寒毛都不能动,她的家人朋友——也不能动。”上官谦微敛冷冽,清冷的声音透出一丝丝温度。 金戟头一回有些怔然,没能立即答话。主子的回答和他想象的相差太远,他绝对没想到主子会妥协,对那个凌婉容妥协。 “万不得已之时,禀告朕,朕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上官谦弹了弹龙袍,瞥了金戟一眼:“今日让雪貂传信,就为了问清此事?” 金戟立刻双手捧上一个锦盒,禀告道:“启禀主子,十大鹰卫费了三月功夫,昨日终于在金蟒身上拿到了金蟒胆。属下听说金蟒胆能解百毒,更有提升功力之效,因此答应了十大鹰卫的请求,将金蟒胆送入宫中献给主子,希望对主子的身体有所帮助。” 居功而不自傲,将捕杀金蟒一事说得轻描淡写,更将得到金蟒胆的功劳谦让给了十大鹰卫,真是个难得的左膀右臂式的人物。除开‘血誓’的控制,大部分则是真心的臣服吧?毕竟,金戟从小就被洗了脑,跟徐梨崇拜上官洪煜那般,深深崇拜着上官谦。 上官谦的目光却攸地狠厉了,自然不是因为金戟,而是因为那个他深恶痛绝的人。很显然,他不打算轻易的放过这个惹到他的人。 五指一抓,锦盒入了他的掌中,而后他食指一弹便打开了锦盒的扣锁,那颗金蟒大蛇胆呈现在他眼前,隐约可见一丝金光。 “的确是提升功力的圣物,但对朕的毒,没有帮助。”上官谦盖上锦盒盖子,眼光淡淡一瞟,将金戟瞬间失望的眼神看在了眼里。 金戟低下了头,声音也渐低:“是属下无能。” “这不是朕交给你的任务,朕只让你找出药无痕,而非让你将夜鹰用于此途之上!”上官谦声音一厉,斥道:“狱,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金戟遂匍匐在地上,等待着惩罚的降临。 除开刚开始被训练的那些日子以外,金戟很少犯错。至少在上官谦登基之后,金戟没有受过一次罚。 上官谦扣住锦盒,转身往密室外走去,口中冷冷地说道:“念在你们也是忠心于朕的份上,此次朕就不予追究了。不过你们记住:金川之事有丝毫差错,朕绝不宽贷!” “属下代十大鹰卫谢主子,主子放心,金川之事属下会安排得滴水不漏!”金戟立刻应声,直到听不见前方的脚步声了,他才直起身,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主子对金川很是看重,也对金川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寄托。当年主子和将军为了夺取金川,付出了大量心血,所以金川绝对不能落入上官洪煜的手中。 至于计划……金戟静静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眼中尽是自信的光芒。彻底占领金川的计划,他是一定会安排好的! 皇宫密道分两条,上官谦告诉给凌婉容其中一条已是破例,而有关于他和金戟碰面的那一条,他则没有透露。毕竟事关重大,一不小心就是满盘皆输的地步,他不得不谨慎。 只是金戟怎么也没想到,他从只有他和主子才知道的出口出来之时,竟看见凌婉容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手中玉女剑寒光闪闪。这个出口是在皇宫冷宫的外围,只要出了这个地方,外头就是海阔天空。 “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发现你的,但是我绝对不会告诉你。”凌婉容笑着说道,话音落地时已经对面前的黑衣男子出了招。 金戟不得已,只好被迫还手,但却牢记着之前自家主子的命令,不敢伤凌婉容一分一毫。 金戟的武功并不在上官谦之下,出招试探他武功的凌婉容微微吃了一惊。看来,要不是她在密道每个角落每个门上都放了追踪散,她是无法查到这黑衣男子的行踪的。 金戟快速躲闪着凌婉容的攻击,绞尽脑汁想着他是如何被凌婉容追踪上的。而此时他瞥见凌婉容因攻不下他而撒出毒粉,顿时明白了凌婉容追踪到他的方法。 “说!谁派你来的?!”凌婉容见使毒都拿不下面前的黑衣男子,声音立刻就变厉了,眼光也霎时冷冽无比。武功如此之高,她用毒也无法胜之——这样的厉害角色,今晚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因为凌婉容的娇叱声,大内侍卫闻风而来。连大将军阎冷枫,也被惊动了。 凌婉容冷哼一声,就不信这么多人,再加上她的毒,这黑衣男子还能逃了! 第六十章:再度对峙 金戟眉头一皱,当机立断将一身黑衣脱下,内力一震便将黑衣震了个粉碎。黑衣残余碎末纷纷飘洒之际,他转身便朝阎冷枫所挡住的缺口攻去。 阎冷枫并不识得金戟,甚至可以说根本不知道大安朝中有‘夜鹰’这个组织的存在,也就更不知道金戟是上官谦的人了。 “识相的乖乖投降,否则别怪本将军不客气!”阎冷枫脸色一沉,随身兵器大刀出鞘。 凌婉容怔了一下,俏丽的容颜上遂染上一抹怒气:“废话少说!拿下他!” 这黑衣男子果然不简单,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猜到她在暗道内洒了追踪散!他脱下一身黑衣,正是为了之后她无法再找到他。而看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孔,很显然是易过容的。 所以,必不能让他给逃了! 天已大亮,凌婉容的天姿国色使得不少头一次见到她的大内侍卫,纷纷有些走神。等到听见她这么一斥喝,众人纷纷展开队列拦住了金戟的去路。 但阎冷枫还没忘了凌婉容如今的身份,于是一边和黑衣男子对打,一边沉声说道:“本将军乃是抓夜闯皇宫之贼,而凌楼主则是私怨,就算本将军拿下此贼,也不会交给凌楼主!” 凌婉容懒得跟他废话,身形一晃就前去助阵。此时此刻,身份的问题可以稍后再圆谎,但这黑衣男子绝对不能放过! 金戟唯恐凌婉容再次使毒将他拿下,顿时下了杀手——就在那瞬间,他凝聚了七成的内力在左手,然后狠狠朝阎冷枫拍去。 金戟空门大开,凌婉容是有机会拿下金戟的,不过金戟之所以对阎冷枫下狠招,那也是料准了凌婉容不会不顾阎冷枫的死活。 果然,凌婉容只犹豫了那么一下,立刻收招前去营救阎冷枫。 金戟的七成内力在离阎冷枫胸口几寸之处,被凌婉容的内力给挡去了一部分,但仍然给阎冷枫造成了极大的震伤,而后金戟趁此机会‘嗖’的一声跃出了好几丈之外,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凌婉容捉着阎冷枫的肩膀平稳落地,算是捡回了阎冷枫一条命。她看着黑衣男子离去的方向,恨恨地咬牙。该死的!这黑衣男子一走,她今日和上官谦在密道见面的事情也就泄露了! 阎冷枫久久没有回神,肩头那只素手的温度让他觉得温暖,随后控制不住的喉头一甜,鲜血从他口里漫了出来。 凌婉容心中一凛,顿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阎冷枫,问道:“将军,你怎么样?” 阎冷枫摇摇头:“没……”却只挤出一个字,他的意识就逐渐模糊了。 或许换在战场上,阎冷枫就是死也要站着死,但此时此刻,从凌婉容的手心传到他肌肤上的温度是那么温暖,他竟有种松了口气的信任感。 阎冷枫的伤势是不轻,毕竟金戟没有手下留情,所以阎冷枫很快就晕过去了。凌婉容皱了皱眉,扣住阎冷枫的脉门一探,知道他并无性命之忧,便往他口里塞入一颗疗伤丸,随后将他交给了在场的大内侍卫扶走了。 这会儿功夫,皇宫里不少人都被惊动了。宫女太监自然不敢近身,只敢远远的观望,而妃嫔之中当属辰妃和丽妃最大胆,两人就走了过来。 但当辰妃和丽妃,正面对上凌婉容的时候,不约而同吃了一大惊! 对于凌婉容,她们当初见她蒙着脸,也对传闻信以为真,因此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如今她们才知道,这才是真正能祸国殃民的容貌,也理所当然是她们的大敌! 原来太后前几日暗示她们缠住皇上,是怕皇上被这祸水狐狸精给迷住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杀了自己父亲、又背叛凌云山庄、还偷走藏宝图的那个不孝女呀!”辰妃硬生生压下了心头的嫉妒,冷笑着戳凌婉容的痛处。 凌婉容瞥了辰妃一眼,不紧不慢地掏出手帕,擦拭着手上的鲜血——那是阎冷枫的。 “既然知道我弑父……”她擦完之后,才扔掉了手帕淡淡一笑:“辰妃娘娘可要小心说话才是,不然什么时候我兴头起了,弑主都是有可能的。” 朝廷和江湖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本来就是对立的。通常情况下,江湖中人也很痛恨与官府结交,所以凌婉容此刻言语间的大逆不道,实在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辰妃惊得退后了两步,有些语无伦次:“你、你竟敢说出如此……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凌婉容不想理会辰妃,遂准备转身离去。跟这种女人说话,简直是侮辱她的智商。 “你站住!本宫有说让你离开了吗?”辰妃一个箭步拦了上去,她突然想起她现在身边有大内侍卫,还有那么多的宫女太监,她根本不怕凌婉容会像上次那样扇她耳光。 凌婉容轻蔑地看了一眼这无脑女人,冷笑道:“就凭你,恐怕还拦不住我凌婉容!” “本宫问你:你没事到皇宫来做什么?刚刚大将军受伤,是不是你所为?”辰妃叉腰,气势凌人地斥问道。 凌婉容蹙了蹙眉,真不知上官谦那是什么眼神,选妃尽选这种货色。若她是男人,只怕一天都受不了。 ‘唰唰’两声,两片树叶擦着辰妃的耳际飞过,划出两道血痕。紧接着,一抹白影在辰妃的几声尖叫声中飘然落地,瞬间掳获了在场不少小宫女的芳心。就连辰妃和丽妃,也在一刹那间晃了一下心神。 “小师妹,对这种人根本用不着客气,既然小师妹不愿出手,那师兄我就代劳好了。”莫君贤风度翩翩的走到凌婉容身边,‘细心体贴’地替凌婉容拨顺那两缕凌乱的青丝。 原来,莫君贤见凌婉容一夜未归,心中担忧于是守在皇宫外的暗角等候。当他听到有人谈论到大将军阎冷枫受伤时,便潜入皇宫寻找凌婉容的下落,很快找到冷宫这边儿来了。他和沈陵政差不多,谁敢欺负他家小师妹,天皇老子也打了再说。 “来人啊,抓刺客!快抓刺客!”辰妃尖叫,捂住受伤的双耳惊恐后退。起初见到莫君贤的那一丝悸动,在明白是莫君贤伤了她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丽妃在一旁佯装惊恐,心中却在冷笑以及幸灾乐祸:这就是为什么她总要与辰妃在一起的原因了,很多时候目的能够达到,而又用不着她丽妃亲自出马。最重要的是,有这个无脑辰妃在,吃亏的一定不是她丽妃。 大内侍卫迅速涌上,将凌婉容和莫君贤两人团团包围了。尽管大内侍卫都觉得凌婉容救了大将军的命,此时围上去不太妥当,但碍于辰妃是主子,而且莫君贤的确伤了辰妃,所以他们也不得不听令。 “师兄,我们走吧。”凌婉容并不想惹事,而且据她估计,再这样拖延下去,一定会惊动那位太后。碍于太后和上官谦之间深厚的母子情谊,她不想跟太后针锋相对。 莫君贤耸耸肩,自然是表示赞成,事实上他也不想多看那些恶心的嫔妃一眼。所谓的三千佳丽,比起他在青楼那些温柔的解语花,可是大大不及呢!人家青楼女子拿了银子,伺候得男人舒舒服服的,这些嫔妃既拿财富又得势力地位,却让身为皇帝的上官谦头疼不已。 啧啧,所以他才不想娶妻,女人娶回家都是麻烦。 “凌楼主想找的,是此人吧?” 就在凌婉容和莫君贤准备施展轻功离去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风声呼呼越来越近,但那声音却透着一股冷意。 紧接着,‘砰’的一声,一具尸体被重重扔在了地上。 黄色身影一闪,上官谦已然站在了辰妃和丽妃身边,目光冷淡地看着凌婉容和莫君贤。他不气凌婉容设计堵截他的暗卫,但他气她和莫君贤牵手! 凌婉容伸手扯了扯另一手的袖子,借此不着痕迹地将手从莫君贤手中抽出。她看了那地上的尸体一眼,问道:“皇上大清早怎会在宫外?这男子,该不会是皇上派去打探我容贤楼的吧?” 小气鬼,别说现在的她了,就是以前的凌婉容——那可是成天赖在莫君贤身上的,要是被他看到还不气炸啊?何况,他和辰妃丽妃,似乎靠得也不算太远。 “皇上,这凌婉容实在太过分了,皇上您看,她把臣妾的耳朵都划流血了……呜……”辰妃如见到救星一样,一边哭诉一边往上官谦的方向移动了几寸,看着十分贴近的模样。 上官谦负手而立,看也不看辰妃一眼,沉声道:“来人,辰妃丽妃不守宫规,将她二人贬去冷宫忏悔思过三个月。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前去探望她二人!” “啊?皇上……”辰妃彻底呆住,连求饶声也发不出了。 丽妃则是显得很委屈似的,福了福:“臣妾遵旨。”她偷偷拉了拉辰妃的衣角,暗示辰妃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并在心里懊恼:这次真是被辰妃害死了…… 几名侍卫立刻上前,‘请’辰妃和丽妃直接进了冷宫——倒是近,不用走几步。 凌婉容皱了皱眉,但很快也不愿去想辰妃和丽妃的事了,那毕竟是上官谦的家事。她只是对地上死去的黑衣人感到奇怪,上官谦怎么抓到这黑衣人的? 第六十一章:算无遗策的男人 实际上,上官谦在凌婉容、阎冷枫、金戟三人交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冷宫这边的动静了。试问皇宫之内,发生如此重大事情,大内侍卫焉有不向皇帝报告之理? 只不过上官谦并没有立刻现身在凌婉容面前,只是暗中观察了情形,在金戟逃走之后,才往金戟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不出片刻金戟和上官谦就在野外碰了面,继而决定了这个计划——找人代替金戟,死在上官谦手上,以此消除凌婉容的担忧。 上官谦心里清楚,凌婉容必定会以为金戟是上官洪煜派来的,所以她和他见面的事情也即将被上官洪煜知晓。因此金戟必须‘死’,否则凌婉容那边可能会拟定新的计划,打乱全盘格局。 地上的这具尸体,高矮胖瘦和金戟几乎差不多,而金戟也是易容过的,因此也给这个替死鬼易容成他之前的模样,更是将之前的衣物给此人穿上了。凌婉容只见到金戟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饶是她再敏锐,恐怕也察觉不出异样。 夜鹰中人的办事能力,果然是效率得让人惊叹!在如此紧迫的时间内能做到这样,绝非普通人所能及。 “凌楼主真是会开玩笑,朕怎么会派人去打探容贤楼呢?”上官谦瞧见凌婉容很‘自觉’地抽出了被莫君贤牵住的手,神情便在最短时间内恢复了温和,一如既往的谦谦君子模样。 凌婉容哼了一声,做戏倒也做了全份:“要不是皇上派来的,我怎会一路追踪此人到了皇宫?此人夜探我容贤楼,武功深不可测,除了皇上能驾驭这等人才,我实在想不出其他人选。” 莫君贤也嘻嘻笑道:“小师妹说的一点没错,此人武功极高,皇上能在几招之内取他性命,似乎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呢。莫非皇上的武功高到……以我小师妹和阎冷枫及皇宫大内侍卫联手之力,也不敌皇上一人么?” 凌婉容顿时在心里低咒了一声,莫君贤搞什么鬼?演戏也不是这么演的好不好?! 他这么说,不是很轻而易举的点明——方才那黑衣男子从众人手中逃走,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死在上官谦手中,所以上官谦的武功天下无敌么? 她比谁都清楚,上官谦虽然在早些年领兵打仗,以及显露过人的才智,但是却从来没有暴露过一身武功。他登基几年以来,也没有什么敌人能让他尽全力。 就上官谦的武功而言,她是相信他能快速取了那黑衣男子的性命的。毕竟,她和阎冷枫联手,的确有可能不是上官谦的对手,何况那些大内侍卫在他这种高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朕的武功如何,你不妨试一试。”上官谦左脚微移,踏开七星影步,沉着声音缓缓说道。 凌婉容怔了怔,他要在人前暴露武功?很显然,莫君贤同样是个不可一世的男人,面对如此挑战断无拒绝之理。 果然,莫君贤瞬间熠熠有神起来,只是在眼光瞥到上官谦的步法时,低低地‘咦’了一声。 七星影步,脚踏七星犹如漫步云端,看似绵软缓慢,实则灵活善避。与人对敌时采用此步法,往往能够使敌人沾不着衣角,并觉飘忽不实。防守之力大增,便可以心无旁骛采取攻击,攻击效果自然也是数倍增长。 莫君贤也会七星影步,自然是其师药无痕教的,但他此刻发觉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所以才‘咦’了一声——上官谦的七星影步,明显比他的要精深许多。 但此刻已经不是莫君贤去疑惑这点的时候了,上官谦既然摆开了迎战的架势,他也就不能退缩。 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战争序幕就此拉开。 在上官谦的一个手势下,大内侍卫纷纷退后,将中间场地空给了即将动手后的两个男人。 事实上,大内侍卫们也都在心中感到兴奋,血液更是为之沸腾:进宫这么久,他们还是头一次看见皇上真正与高手过招,而对手是容贤楼的副楼主莫君贤,如果皇上赢了,那可是大大的打了容贤楼的脸啊。 但如果输了……应该不会输吧?看皇上似乎一点也不惧啊。 “师……”凌婉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往后退了。哪方惨败都不是她愿意看见的,但私心里,她更不希望上官谦惨败。而另一方面,她又怕上官谦胜了,让上官洪煜知道了他的实力,想方设法对付他。 只是不管她心中多矛盾,眼下的比试都是不可能停止的了。 “朕会在十招之内拿下你,所以朕要先出手了,你最好小心一点。”上官谦嘴角挂着温润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凌厉之色,但说出的话却很是让人恼火。 话音一落,上官谦就疾如闪电的朝莫君贤攻去,招招凌厉,式式生威。莫君贤原本就对上官谦报以很大意见,此时经上官谦一激,顿时更是想要让上官谦在凌婉容面前丢脸,于是还击的招式也丝毫没有留情,出手后尽是杀招。 两条人影在空地中纠缠,看得人眼花缭乱。风沙四起,碎石落叶滚动,若不是眼力极好的一流高手,恐怕还真看不清两人的招式。 凌婉容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则是越来越吃惊。 她原本以为上官谦的武功顶多比莫君贤高出一点,尽全力的话应该能胜出,但此刻亲眼所见他二人交手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上官谦的武功超过莫君贤太多了,这说明他之前和敌人交手,根本没有用尽全力。 想到那一次在小院和他起了争执、惹他生气离开,她居然多管闲事跑去救他,她真是郁闷之极! ‘砰’的一声,风沙中的两条人影终于分开了,听那喘息的声音——似乎胜负已分。 上官谦负手立于一干大内侍卫面前,一身黄袍随着狂风傲然飘扬,脸上那温润的笑容此刻显得格外刺眼。尽管气息微微有些絮乱,但和莫君贤这样的高手过招之后还能保持神色如常,不可谓不让人震惊。 反观莫君贤,则是脸色有异,神色不如先前那般平静,而且紧盯着上官谦半晌没有动。只在周围风沙渐渐平息下来时,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上官谦,你竟敢伤我容贤楼的人!”凌婉容是真气,她发觉不对劲后便上前扶住了莫君贤,眼神瞬间有些阴鸷。就算是上官谦,也不能伤她的人!这笔帐,她会跟他好好算的! 上官谦心中虽一涩,面上却未流露分毫异样,只微笑道:“高手过招,本就有伤亡,凌楼主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何况,朕只是小惩大诫,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凌楼主应该感谢朕才是。” 莫君贤伸手擦去嘴角血迹,冷笑道:“你怎么没杀了我?你可知道你方才若杀了我,容贤楼会损失惨重?不过你以后不会有机会了,就凭我小师妹的手段,只怕你也再近不了我的身。” 上官谦仍旧微笑,态度可以称得上是‘礼贤下士’:“朕从未想过铲除容贤楼,朕反而十分欣赏容贤楼的能人异士。倘若容贤楼能效忠朝廷,朕保证不会亏待容贤楼的人。而且,容贤楼不必解散,朕允许你们继续保持现状。” “不必了!”凌婉容娇艳的容颜上满是怒气,她当即打断了上官谦的话,继而又冷笑道:“皇上今日露出真功夫,原来是想要震慑我容贤楼,迫使我容贤楼归顺朝廷。只可惜,皇上这如意算盘打错了,我凌婉容可不是会受胁迫的人!” 说罢,她一颗霹雳丸砸了下去,瞬间抓住莫君贤消失在冷宫外围。 ‘轰’的一声,霹雳丸炸开,众人纷纷躲避,大内侍卫也保护着上官谦躲开。但最后众人才发现,那丸子声音虽大,可炸开之后却只是大片白雾,而凌婉容和莫君贤则利用白雾的遮掩逃走了。 “皇上,可要派兵前去围剿容贤楼?”说话的是张庭派给上官谦的太监,郑觉。郑觉也是宫里头的老人了,上官谦欣赏郑觉的地方在于——郑觉不会将他身边发生的事儿,尽数禀报给太后那边儿。 上官谦侧头瞥了郑觉一眼,脸上微笑收敛了些:“此事无须你多嘴,朕自有良策收服这凌婉容。” 郑觉顿时低了头,原来皇上想收服凌婉容之后,再吞并容贤楼。不过这么说起来……皇上似乎对凌婉容有些怜香惜玉之意啊。 上官谦扫视了众人一圈,轻咳后命令道:“将这里清理干净,各自做各自的事去吧。” “是,皇上!”所有人高声应道,而后都动了起来。 看来上官谦今日这一露手,震慑了不少曾经以为他太过温吞的宫里人呐。 上官谦微微一笑,背着手转身朝冷宫外走去,目的地明显是将军府。冷枫此次受伤不轻,他是该去看看的。其实若不是冷枫太过于听母后的话,他是不会防备冷枫的。 这一次金戟重伤了冷枫,容儿那边应该不会怀疑到金戟是他的人才对。而他又伤了莫君贤,更是与容儿当众争执,上官洪煜也应该不会怀疑他和容儿有交情才对。 上官谦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一切……似乎都朝着令他满意的方向发展啊。 第六十二章:各自的衡量 京城是永远藏不住八卦的,皇帝上官谦和容贤楼正副两位楼主在皇宫的一役,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除开对凌婉容和莫君贤两人关系的猜测之外,众人又多了一条猜测——他们的皇帝,究竟是不是表面上那么温和。 勾心斗角的阴谋之中,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每一步都踏的小心翼翼,却仍旧有选择错误的时候。 “本王倒是小瞧了这位皇弟呢……”上官洪煜抱着一位衣衫半裸的美人,兴趣缺缺地以手指在美人胸前画圈,“不过,你果真没有看出他的武功路数么?” 美人嘤咛,台阶下的蓑衣人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语气平静地答道:“王爷恕罪,属下从未见过上官谦所使的武功。但属下发现了一个小插曲——在上官谦最开始摆出迎战姿势时,那容贤楼的副楼主莫君贤低‘咦’了一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上官洪煜攸地握紧了怀中美人的胸部,痛的那美人低叫了一声。 皱皱眉,他看向美人的眼中有一丝厌恶,那美人立刻不敢出声了,转而堆出柔媚的笑容迎合他。 “又是容贤楼!”上官洪煜力道继续增大,对怀中美人的痛苦视而不见,接着便语气阴沉地道:“凌婉容精通药理,能医能毒,而那莫君贤深谙机关暗道,能设陷阱能布阵——虽然这二人武功并非天下第一,在江湖中却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所以,本王绝对不会让上官谦收服这二人!” “王爷说的是,上官谦今日特地不惜暴露一身武功,很显然是想震慑容贤楼,也可以达到收买人心的目的。”蓑衣人沉声附和,“不过,属下还是觉得,上官谦对那凌婉容有倾慕之意。” 上官洪煜眉头一挑,眼里露出征服的侵略目光:“那样的绝色,上官谦动心也是常理。” 所以如果凌婉容是他上官洪煜的人……上官谦就死定了! “王爷的意思是……”蓑衣人暗暗皱眉,美人计可不是这么用的,毕竟凌婉容的立场很难坚定,只怕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上官洪煜摆了一下手:“本王只是随口一说,凌婉容这个女人心机深沉,心性高傲。除了一种可能下,本王会相信她之外,其他诡计对本王都没用。” “不知王爷所说的是哪种可能?”蓑衣人斗胆问道,他实在也是担心王爷如上官谦那般,为美色所迷。 上官洪煜森森一笑:“除非她嫁给本王为妃,并且成为本王的女人。” 一个女人,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清白,凌婉容这样的女人更是不会委屈自己。她或许不重视她的名声,但她的清白她是怎么都不会牺牲的,否则她不会杀了他派去的那个——只是口头上侮辱了她一句的男人。 蓑衣人一怔,随即也沉沉地笑了:“王爷所言极是,以凌婉容的性格来说,她受不得半点委屈,她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献身。” 上官洪煜冷哼一声:“如果她不是抱着不嫁人的信念,又怎会当众说出那开启宝藏之门的法子?只要她一日不嫁人,世上就无人得知那块玉佩的下落。” 说起来,这凌婉容也真可谓大胆之极。当着满座男人,她竟说出那般开启宝藏之门的法子。若日后证明她就是那个开启宝藏之门的女子,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她左乳下有梅花印记了? 上官洪煜想到的这一点,蓑衣人也想到了。 “王爷怀疑她,属下也有些怀疑她,只是属下不解——若她真是那个女子,那日后真相大白,她就会成为天下男人思淫的对象,她岂能容忍?”蓑衣人按照常理推测,心中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顿时也对凌婉容产生了一种又爱又恨的感觉——爱的是她的心机智谋,恨的是她带给他的麻烦。 上官洪煜不作声了,就这点他想不通。只是若那女子不是凌婉容,又该是谁? 宝藏和龙脉均在一地,历来由凌云山庄守护,那么这身藏开启宝藏之门的玉佩的人,也应该是凌云山庄的人才对。凌云山庄的侍女中他都安插了自己人,早已证实凌倩雨和凌霜左乳下没有梅花印记,其他可疑的女子也都没有。 想来想去,就凌婉容一个凌家女子是他无法掌控的了。 “此事容后再谈,眼下我们该做的是退守金川,这件事情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金川之地举足轻重的人物,能收买则尽量收买,实在不能收买就杀之,换上自己人。”上官洪煜抛开了杂念,语气凝重地说道。 “王爷放心,属下会尽力去办。”蓑衣人神情一肃,显然对这件事情也十分看重。 上官洪煜瞥他一眼,道:“你安排任务就行了,其他事让你手下人去办。至于你本人还是呆在皇宫,负责监视上官谦的一举一动。” 说着又是一挥手:“退下吧。” “是,王爷。”蓑衣人身形一晃,没有丝毫迟疑地消失在了房中。 上官洪煜深深地凝视空无一人的前方,半晌后才转过头来,问怀中美人道:“爱妃,你不会出卖本王吧?” 那美人顿时打了个寒颤,因为她感觉到王爷的视线像是要把她看穿,但她想到王爷向来对她宠爱之极,于是又安下心来,娇嗲道:“王爷尽管放心,妾身早就是王爷的人了,绝对不会出卖王……” 瞬间,她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上官洪煜起身,袍袖一甩便将那死去的美人震开数丈,冷哼道:“愚蠢,越是急着表露忠心,本王越想杀了你!因为只有死人,才会替本王保守秘密。” 突然间他想到,若此刻是凌婉容……她会怎么回答呢? “这要看王爷心里怎么想了,我凌婉容说的恐怕不算数,王爷爱信不信。”他想,凌婉容应该会冷眼看他、对他说出此类冷言冷语吧? 一阵愉悦的低笑声过后,上官洪煜离开了这血腥的房间。很快地,便有人进房来将那美人的尸体给拖走了,房内经过下人清洗之后,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祥和。 ****** ****** 容贤楼内,未施脂粉的美人正独坐房中静看古书,平淡的眸色遮掩下,是浓浓的烈焰。接连两日,除了送饭的紫竹之外,此房间未曾有其他人踏入过一步,因为房间内的温度时高时低,让人滚烫如热铁又寒冷如冰雪。 不过,容贤楼的人怕火山怕冰雹,容贤楼外的人可不知道这点。 于是深夜之时,有不怕死的人闯进了容贤楼之中,很快就惊动了容贤楼内各层人士。须知白天的容贤楼是对外大敞、来者不拒的,可二更之后的容贤楼是门庭森严、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的。 “凌婉容,凌婉容你给本王出来!快点出来!” 房间内,凌婉容蹙眉,手中的古书慢慢放下了。她听见了房外的叫嚣声,应该是那位麻烦小王爷,上官星辰。 叹了口气,她暗暗埋怨自己偶尔的心软,却又不由自主地起了身,拉开房门对外头的紫竹吩咐了一句。 不一会儿,紫竹便下楼,将被众高手制服的上官星辰给解救出来,转达了凌婉容的话,让他上二楼去。面对凌婉容的决定,容贤楼众高手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的退下了。 上官星辰这会儿可拽了,挨个挨个的走过刚刚对他出手的高手面前,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下知道怕了吧?本王可是大安朝的小王爷,你们楼主都不敢动本王,你们算什么……” 无声无息地,一记指风弹来,上官星辰顿时不停的张嘴合嘴,可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上官星辰知道自己被点哑穴了,怒不可遏却发现他没办法自己解开。 封上官星辰哑穴的是莫君贤,可想而知他的独门点穴功夫怎么会轻易被上官星辰自行解开,于是在众高手的忍俊不禁中,上官星辰噌噌跑上楼去找凌婉容解穴了。 而凌婉容看着没有声音着急比划的小少年,突地露出了这几日来头一个笑容。轻咳了两声后,她才伸指解开了上官星辰的哑穴,淡淡地说道:“小王爷真是好兴致,身体刚刚恢复,就跑到我这容贤楼来撒泼了。” “我哪儿有撒泼?我只是想找你帮忙,可是那些人嚣张死了,不让我进来不说,还对我动手,我只是反击嘛!”上官星辰嘟着小嘴,显得很是委屈。 “找我帮忙?”凌婉容发现自己对着上官星辰,就是没办法生气,连她之前对上官谦和莫君贤的气,也在不知不觉间消了。 上官谦伤了莫君贤,她当然是有一点点气的,而莫君贤的伪装,才是真正让她生气的原因。莫君贤那家伙,竟然假装伤的很重,一路让她背回来,而回到容贤楼她探过他的脉后才知道——上官谦根本就是手下留情得过分,莫君贤是假装受伤的! 那溢出嘴角的鲜血,是莫君贤自己用内力逼出来的。 果然,从头到尾替这个担心替那个担心的傻瓜,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第六十三章:小正太的求助 “婉容……” 一声似小狗被遗弃般的小小叫声,唤醒了兀自出神的凌婉容。 她稳稳坐于书桌前,拿着手中古书继续翻看,口里淡淡地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上官星辰磨磨蹭蹭地走去了她旁边,双手悄悄地扯上了她的衣角,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不惹人怜爱。只不过,凌婉容虽心中有所动摇,却对上官星辰的意图更加戒备了。 无事献殷勤已经是非奸即盗了,上官星辰这样的调皮少年突然向人示弱,那更是鬼中有鬼。 只是这一次,上官星辰是真哭。 “婉容,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该跟谁说,可是我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才值得我信任,所以我就跑来找你了。”上官星辰泪眼汪汪地,语气中有无法掩饰的轻微颤抖。 眼角余光瞥到那张有些哀痛有些无助的小脸,凌婉容再不能佯装无动于衷了。她沉吟片刻,放下了手中的书,掏出手帕转身递给他,问道:“你皇兄呢?你皇兄对你那么好,怎么有事也不找他?” 虽然不知道上官星辰到底为了什么事来找她,但她初步猜想,他的事可能不便告诉上官谦。甚至有可能,跟突然被上官星辰想起的灵妃有关。 果然,上官星辰那双小鹿眼中顿时流露出一丝痛苦。他紧紧攥着凌婉容递给他的手帕,颤着唇道:“你也不能告诉我皇兄,因为……因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跟当今太后……有没有关系……” 凌婉容顿时神情凝重起来,难道真的是灵妃之死的事?她之前的确有那么一点怀疑,只是她是旁观者,怎么也不会莽撞到说出这种怀疑。 “我答应你,我不会将你告诉我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她能承诺的只有这样,要她发毒誓她可不会,爱信不信随他。 上官星辰只犹豫了片刻,就小声说了前因后果:“母妃中鼠灵花的时候我还小,只有五岁大,具体事情我也记不清了。我只知道在母妃去世的那一天,一直照顾我和母妃的那个宫女有点反常,她跟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还让我以后要乖乖听话,不要在人前露出锋芒。” 凌婉容静静的听着,初步认定那宫女必然知道有人要害灵妃,不过既然那个宫女如此忠心,又为何不揭穿、反而看着灵妃死去? “母妃死后,很多很多老鼠疯狂涌进宫中,虽然后来大内侍卫使了毒,可我母妃还是……”上官星辰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声音也哽咽的无法再说下去。 凌婉容站了起来,轻轻拍着上官星辰的肩,无声给予安慰。 但上官星辰是那种见竿就爬的人,于是立刻投入她怀抱之中,享受那种安心的温暖,口中则继续颤声说道:“后来那宫女告诉我……说我母妃是被人害死的,等我长大之后有能力了,一定要帮母妃报仇……” 凌婉容几次想推开他,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虽然这家伙在她眼中还是个孩子,但毕竟已经十八岁了,在这大安朝来说应该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她得防着他对她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嗯,那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她眼珠子一转,终于想到了不伤害他感情的法子——她一边问,一边将他拉到房内圆桌前坐下,并倒了一杯水给他。 上官星辰看了她一眼,敏感的心似有察觉她在避嫌,便也没再逾矩,只将杯中水喝完之后,黯然说道:“我回到王府之后病了几日,想了很久也只想出一个可能。要知道,十年前父皇身子骨已经不好了,是母后一直把持朝政,后宫也都由母后说了算。” “你该不会是……”凌婉容苦笑了下,“该不会是怀疑当今太后吧?” 上官星辰没作声,他知道他很不应该,母后和皇兄都对他那么好,他却…… “好吧,退一步来说,如果真的是太后做的,你打算怎么办?”凌婉容见他不语,便单刀直入的问了他最关键的问题。 上官星辰顿时怔住了,那宫女死前让他替母妃报仇,可是以他的力量……假如真是当今太后做的,他又能如何呢? 何况,还有皇兄,他能感觉到皇兄是真的疼爱他。母妃死的时候皇兄也才九岁,不可能参与过这件事。而皇兄那么爱戴太后,要是他对太后做了什么,皇兄肯定不会原谅他的。 凌婉容轻笑了两声:“此事不一定是太后做的,也不一定不是太后做的。但你在决定为你母妃报仇之前,是不是应该想一想——到底你想要做什么?是太后做的你会如何,不是太后做的你又会如何?” “若真是母后做的,我一定要找她问个明白,究竟为什么害死我母妃!”上官星辰霍地目光坚定了,“若不是母后做的,我就要查出真正的凶手,然后手刃仇人,为我母妃报仇!” 凌婉容静静的看着上官星辰坚定的表情,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其实如果灵妃没死,上官星辰现在不一定有这么幸福,很可能跟其他三位王爷一样——或野心勃勃,或碌碌无为。 上官谦不会要后盾太强的兄弟,看这几位王爷就知道了。虽然他疼上官星辰是真心的疼,但那是因为上官星辰无心机,对他没有构成威胁。 所以灵妃的死,固然有蹊跷,对于上官星辰来说却并非是一件坏事。 凭她的直觉,灵妃之死牵扯的人绝非太后,而是另外作壁上观的人。为何会有这强烈的直觉她说不准,但她自认不是因为上官谦影响了她的判断。或许是……那位太后的确给她坦荡荡的感觉吧。 “小王爷,你来是想找我帮忙的,我不必问也知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但这件事情我实在不便插手,所以……”凌婉容在心里思忖了半晌后,还是决定拒绝。 事情牵扯到后宫争斗,不管灵妃是为谁所害,其中都有个大阴谋,她身为外人的确不该介入进去的。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难保因为上官星辰追查灵妃死因一事发生变动,那样的话就实在太得不偿失了。 谁知道,上官星辰‘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直挺挺跪地在她面前,神情哀戚:“我知道这件事情难如登天,事情过去十年或许根本就查不出任何线索,但我只想尽最后的孝道而已。只要你答应我,我愿意放弃小王爷的身份,做你容贤楼的人。” “小王爷慎言!”凌婉容赶紧起身弯腰去扶,但她扶了几下却扶不动他,只得用了内劲将他硬拉了起来。 看着他泪光闪闪的黑亮眼睛,她叹了口气:“小王爷这话实在说的有些不负责任,你是堂堂大安朝的王爷,也是皇上的心头肉,太后更是疼你如己出,要是你放弃王爷的身份到我容贤楼来,试问我凌婉容又如何向太后和皇上交代?” 到时候,她有口难辩,根本无法说出上官星辰为何要到她容贤楼来。总不可能说……上官星辰是为红颜吧?那样也太儿戏了些,她更成了以美se诱人的女子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怕皇兄怪罪你!我就知道,这种有可能和皇兄敌对的事情,你是不会答应的!你心里早就喜欢皇兄了,所以你根本就不会帮我!”上官星辰恨恨地抹了一把眼泪,气愤地嚷出了声。 敌对?和上官谦敌对? 凌婉容怔了怔,因上官星辰的气愤话语而突然在脑中想到了什么。 但就在此时,容贤楼四面传来了阵阵异响,之后打斗声响起,继而归于平静。只是片刻之后,仍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异响没有消失,听起来应该在容贤楼后门,而目标正是往她的房间来的。 一把拉过上官星辰,她低声警告道:“上官星辰,你要是想让我帮你,现在立刻给我闭嘴,一个字都不许再说,听到没?!” 上官星辰被吓了吓,但很快就从她的表情知晓——必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嘴唇抿的紧紧的。 得到应允,她飞快地伸手弹灭了烛火,一个拦腰就将上官星辰抱去了床上,三两下脱去了他的外袍打算让他装睡。但她想了想之后,还是为了保险起见,点了上官星辰的昏睡穴。 上官星辰自是昏睡过去了,连呼吸都慢慢平稳下来,而凌婉容则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趴在床沿打盹儿。 时间静静的流逝,直到屋内响起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呼吸,凌婉容才霍地一跃而起,腰间宝剑迅速出鞘,指向来人厉声喝问:“什么人?!” 烛火瞬间亮了,来人的面容在烛光下十分清晰。 “王爷?”凌婉容的愕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她虽早知道对方来头不小,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上官洪煜本人! 同时她很疑惑——为什么容贤楼的人听见动静没有出手?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本王可是调动了三十名高手引开你那些忠犬。”上官洪煜沉笑着,眼光淡淡地往床上瞥了瞥。 第六十四章:深夜对谈 凌婉容心里很清楚,上官洪煜派出的这三十名高手,必定是他引以为傲的精英。否则,容贤楼内不至于没剩下一个人——只有在‘被缠的无法脱身、必须接招’的这种情况下,护法堂主等人才会被调虎离山。 容贤楼内有重重机关,所以莫君贤并没有派太多人守在此地,楼内总共不超过三十名高手,上官洪煜刚好派出三十人,看来他对容贤楼的防守情况是了如指掌。 明知是‘调虎离山’的陷阱,却躲不过逃不掉,现在莫君贤应该很急。不过,他假装重伤让她担心,现在让他也急一急,很公平。 “王爷好大的手笔,不过王爷如此费尽心思调虎离山单独见我,总该有个原因吧?”凌婉容这会儿心里有了个猜想,但不知道正确不正确,因此也只能先探探上官洪煜的底。 上官洪煜沉笑着走近,见她眼中闪过一丝警戒,笑的就更沉了。 反客为主地坐下,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说道:“本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楼内,没想到星辰也在。” 凌婉容当即说道:“王爷不必顾忌这点,他被我点了昏睡穴,王爷与我的谈话不会被他听见。” “哦?为何要点星辰的昏睡穴?”上官洪煜也不直接问上官星辰为何找她,他喜欢这么拐弯抹角,而后便可以揣摩出对方的某些心思。 凌婉容不作声了,状似沉思的模样。 半晌过后,她才勉为其难地说道:“小王爷是来求我帮忙的,不过我拒绝了,因为他所求之事涉及后宫争斗,而我容贤楼是不插手皇室之事的。刚巧王爷来访,我怕他方才求我之事被王爷知道,所以就点了他的昏睡穴。” 上官洪煜瞥着她,知道她既说了实话,又没有完全说实话,而且很坦白地告诉他——能告诉他的就这么多,要问上官星辰求她之事,无可奉告。 而他今晚之所以动了手,正是因为知道上官星辰今夜会来找凌婉容,所以才出动了身边不轻易出动的精英卫队。不过,凌婉容的表现很让他满意,这样好戏才能继续下去。 “既然你不肯说,那本王就来猜一猜。星辰所求之事必然与死去的灵妃有关——不知本王猜的可对?”他微笑,眼睛则一瞬不瞬地盯着凌婉容,没有漏掉她眼中一丝一毫的异样。 凌婉容着实吃了一惊,那种快得让人抓不住的感觉又在她脑海中闪现出来,让她迷惑不已。 上官洪煜怎么会知道上官星辰求她的事情?这件事情如此重大,上官星辰连上官谦、阎冷枫都不相信,更不会告诉其他人的。除非是上官洪煜一知道上官星辰要见她,就知道上官星辰找她是为了灵妃的事。 那,这么说来……上官洪煜也知道当年灵妃被害一事了? 上官洪煜将她的惊讶与迷惑看在眼里,便又说道:“你可别忘了,灵妃中毒而死之时,本王已经年满十五,所以对当年的事情记忆犹新,况且宫里头的事情——没什么能够瞒过本王。” “也就是说,王爷知道谁是害死灵妃的凶手?”凌婉容一眨不眨地看着上官洪煜,眼里的惊讶和迷惑慢慢平息,“既然王爷知道,为何不告诉小王爷,而要让小王爷被蒙在鼓里十三年之久呢?” 上官洪煜扬眉一笑:“凌楼主也说此事涉及后宫争斗,试问当年才十五岁的本王,怎么会让自己趟入这浑水中去呢?就算是现在,后宫也是太后为尊,圣上又是太后亲生——本王亦不会对此事说长道短。” 凌婉容微微皱了皱眉,那他的意思就是说,灵妃之死确实与太后有关了。 只是,这又与他今夜造访有何关系? 这个时候,容贤楼响起了一阵不小的动静,耳目灵敏的人可听出是二三十名高手同时奔往容贤楼来了。 片刻后,房门外响起叩门声,同时传来紫竹的问话声:“小姐,小姐在房里吗?” 莫君贤和紫竹一同在外头,只不过他们只察觉到房中有两人在,猜想一个是凌婉容,另一个则是之前闯进容贤楼的上官星辰。至于第三人上官洪煜——武功太高,气息太敛,他们根本无从察觉。 因为之前凌婉容有‘不许任何人进房打扰’的命令,所以即便是紫竹,也要问过凌婉容意思后,才敢进入房内。 凌婉容看了一眼上官洪煜,见他似笑非笑面无惧色,便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我在,什么事?” 紫竹听见凌婉容的声音,和身旁的莫君贤一样,同时吁了口气。 接着,紫竹就禀告道:“小姐,今晚有大批高手闯入,但他们似乎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缠着我们将我们引出容贤楼外,我们到现在才摆脱他们。因为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我和副楼主前来问问小姐有否遇到不寻常的事。” “无非就是投石问路之辈,方才已经有高手在容贤楼逛了一圈,没有收获便离开了。因他们没有闯入我房间来,我便没有出手阻拦。不过,以他们倾巢而出的实力,也只能与我们容贤楼的守卫打个平手,不足为惧,所以此事你们不必理会了。”凌婉容沉静地说道,眼光淡淡瞥了上官洪煜一眼。 上官洪煜自是听得明白——她是在暗示他不可轻举妄动呢,因为容贤楼的实力远远不止他今晚所看见的这样。 于是他淡淡一笑,欣赏的眼光更加明显地落在凌婉容身上。这样的红颜这样的心机这样的胆色,他真是爱极了。不过敌是友尚不明,真是可惜啊…… “是,小姐。”紫竹听见这话于是安心了,原来那些贼人使用调虎离山之计,是为了打探容贤楼的机关暗道。哼,容贤楼就算只剩小姐一人坐阵,那些贼人也别想发觉楼内机关暗道的布置! 紫竹和莫君贤对视一眼,遂转身离开,继续检查楼内有无漏网之鱼了。 脚步声渐远,上官洪煜搭了一只手在桌面上,语气平淡地回归了正题:“说到灵妃之死,本王其实早已猜到凌楼主不会插手了。毕竟事情要追查到后宫去……凌楼主可能有些为难吧?” 一声轻笑自他喉咙中逸出,凌婉容眯了眯眼,面露不悦。 “王爷这是何意?不插手皇室中事,是因为我容贤楼立场中立,为何说我为难?我又有何为难之处?”她有些明白上官洪煜的意思了,心里的某种感觉就更加清晰。 她知道,她快想明白某件事了——只要上官洪煜再给她一些线索。 “哦?凌楼主莫非还不知道?”上官洪煜勾了勾唇,道:“外边不少人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皇上对凌楼主青睐有加,凌楼主似乎有望入驻中宫呢!” “胡说八道!”凌婉容‘啪’的一声拍了桌,愠怒地道:“王爷此话未免有些人云亦云了!以我如今的名声身份地位来说,何须贪那中宫之位?何况,我凌婉容也不是能与人共夫的女子,当今皇上三千佳丽,绝非我凌婉容心中良人!” 上官洪煜便道:“本王也相信凌楼主不会委屈自己成为三千佳丽之一,不过皇上乃是天子,若真要凌楼主入宫,那也只是一道圣旨的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谁敢逼迫我凌婉容,纵然是拼个鱼死网破,我也定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凌婉容重重冷哼一声,眼中凌厉无比。 上官谦不会这么做,不过她最主要还是想警告上官洪煜——他最好别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不然,她定叫他后悔莫及! 上官洪煜听出了她含沙射影之意,不禁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松开了眉头。 “不过王爷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到了小王爷所求之事。”凌婉容敛去了冷凝之色,轻哼着说道:“如果灵妃之死真与当今太后有关,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你打算插手?”上官洪煜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保持着镇定。若她插手上官星辰的事,那么对于‘她和上官谦没关系’一说,他该有八成把握了。 凌婉容沉吟片刻,扬眉道:“那要看王爷站在哪一边了,听说……王爷所上的折子,皇上今日已经批下来了,所以王爷如今是闲人一个了?” 上官洪煜也挑了挑眉:“凌楼主还说不插手皇室中事,倒是对本王的事了如指掌?” “呵……彼此彼此,王爷不也对我容贤楼的布置了如指掌么?”凌婉容轻笑一声,遂才正色道:“不瞒王爷,我容贤楼的情报网还算广,朝廷江湖的消息大都会搜集,那也是有备无患的事,并非要插手那些争斗中。” “这么说来……”上官洪煜眼色一厉:“凌楼主对本王即将退守金川一事,也了如指掌了?!” 房内温度似乎降到了冰点,而凌婉容只是淡淡一瞥那张戾气尽显的俊脸,不轻不重的冷哼了一声。 那褐衣男子明明就是他派来的棋子,对她和上官谦用了一石二鸟之计。而那褐衣男子未归,明显是被容贤楼扣押或杀害了,他上官洪煜岂会不知?如今这么问,也不过是另一番试探而已。 第六十五章:三贤王的利诱 见凌婉容只是轻哼一声,并不正面作答,上官洪煜便更是阴沉着一张俊脸,同时心里也在揣摩凌婉容的心思。 何胜在容贤楼被扇成了猪头,之后出了容贤楼就被沈陵政逮回去了,也就是说——何胜现在要么还在容贤楼里,要么就已经被容贤楼的人给杀了。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凌婉容都不可能不知道他打算退守金川的消息。 何胜是什么人他很清楚,严刑逼供之下必会出卖他这个主子,所以他才会派何胜来挑衅容贤楼。结果令他很满意,只是凌婉容到底有没有严刑逼供何胜,这点他无从得知。 “凌楼主哼这一声是何意?莫非凌楼主不知道本王退守金川的消息?”上官洪煜阴恻恻地问道,五指并拢暗聚内力,眼里隐隐露出了杀机。 今日他既然来了,话是一定要挑明的。只有明确凌婉容知道他退守金川的消息,他才能确定上官谦是否得到了容贤楼的力量。 倘若凌婉容既从何胜口中得知此消息,又与上官谦有着某种联系,那么她一定会将此消息告知上官谦!这样,上官谦绝无可能同意他辞官! 金川有多重要,凌婉容不会不清楚,上官谦更不会不清楚。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可以坦白的告诉王爷:王爷的一名手下,不幸惹恼了我,被我家左护法给拿下了。”凌婉容无视他眼中愈来愈浓的杀意,泰然自若地说道:“本来也只是小惩大诫,不料此人经受不住惩罚,透露了王爷一个秘密——便是王爷方才所说,退守金川之事。” 上官洪煜眼中杀意攸地消褪,但他却慢慢站了起来,手中不断翻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凌婉容,不语。 凌婉容稳坐钓鱼台,只笑道:“怎么?王爷想要杀人灭口么?” 上官洪煜依旧没答话,而凌婉容则咯咯笑了起来:“实在抱歉,我一不小心便把这事告诉了容贤楼副楼主以及左右护法。如果王爷想要灭口,千万不要忘了这三人。好歹……我凌婉容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王爷说是吧?” 匕首攸地入袖,上官洪煜重新坐了下来,并露出了三贤王温和的招牌笑容。 凌婉容看着那实在称得上‘迷人’的笑容,在心里觉得恶心极了。严格来说,上官洪煜和上官谦表面看来是同一类型的人,然而本质上…… 上官谦确实有着谦谦君子风,和她一样有所为有所不为,对自己人宽容忍让,对敌人则毫不手软;而上官洪煜却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正在乎的只有他自己,其他人对他来说都不足为道,即使是对他忠心耿耿的人。 那日,上官洪煜让对他忠心耿耿的徐梨跪在容贤楼门口,她就已经看出他的本质了。若换作是上官谦或她凌婉容,绝对做不出让自己人跪在敌人门口之事。 “杀人灭口倒不至于,因为本王很欣赏凌楼主坦白的勇气。”上官洪煜垂眼,一根根数着自己的左手手指,不紧不慢地道:“不过,凌楼主应该不会只从那奴才口中得到……这么一点肤浅的消息吧?” 肤浅的消息? 凌婉容微怔了片刻,旋即明白过来。 他是怕她只不过是顺着他的话说,而实际上根本没从那褐衣男子口中得知什么,所以才这么问。呵……果真是只步步为营的狡诈黑心老狐狸啊。 “当然不止了。”凌婉容想到自己的确差一点上了上官洪煜的当,心中便有了些不悦,但她面上却很平静,“王爷那家奴说的是:王爷打算退守金川,因此向皇上提出辞官。若皇上准了,王爷便会调离部分势力到金川;若皇上不准,王爷便会调离全部势力到金川。” 轻瞥垂眼的上官洪煜一眼,她笑:“他还说,藏宝图的消息是王爷散出来的,其实王爷很想到金川夺宝,只不过碍于四面八方的激烈争斗,所以暂时才按兵不动。待到‘八’败俱伤的时候,王爷便会出面,渔翁得利了。” 其实上官洪煜已经输了一步了——现在上官谦准了他的奏,那么他就只会调离一部分势力到金川。这样一来,他在金川的势力不够强,而他留在京城的势力,又很容易被上官谦击垮。 更何况,还有她容贤楼呢!她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让上官洪煜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来,本王这奴才的确在你手里了。”上官洪煜故意叹了口气,遂抬眼看她:“凌楼主开个价吧,要怎样才肯放了本王这奴才?” “王爷还要他?!”凌婉容也故意吃了一惊,讶然看着他道:“但我以为这样叛主的奴才没用了,所以早就让手下人将他丢去北城外的乱葬岗了。” 凌婉容说的委婉,但上官洪煜可是听得清楚——不止是丢去乱葬岗而已,应该是‘杀人灭口之后,再丢去乱葬岗的’。 北城外的乱葬岗,尸横遍野臭气熏天,一年四季根本没有人去那个地方。一开始,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死后被衙役扔在那儿,久而久之那儿就成了尸体堆积的地方。因为不用埋葬也不用立碑,于是就有了个公认的名字,‘乱葬岗’。 “凌楼主真是女子中的一朵奇葩,这等的杀伐果断,恐怕连本王也要敬畏三分。”上官洪煜一声感慨,心里则是忍不住的欣赏。这凌婉容,和他实在是太像了! 一朵奇葩…… 凌婉容的嘴角有些微抽搐,但很快就消失了。她抬手拱了拱,嫣然一笑道:“我真是愧不敢当,其实王爷才是奇葩中的奇葩,比我奇葩到九天外去了。” 上官洪煜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奇葩’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有那么一点不对味儿。但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他当然不知道,长于二十一世纪的凌婉容、长期凭借网络来控制手下的凌婉容,深深地明白‘奇葩’乃是一句含有贬义的网络用语。通常对于那种做事出格、不能用常人思维来判断的人,才会被人戏称为‘奇葩’。 所以了,上官洪煜这马屁没拍对位,不然凌婉容嘴角不会抽搐,也不会用‘奇葩’来大力称赞上官洪煜。 “言归正传,凌楼主对于星辰的事,帮还是不帮?”上官洪煜想不通,也懒得去想了,毕竟这只是小事,而他在意的是其他大事。 凌婉容挑了挑眉:“我帮了有何好处?” 上官洪煜阴恻恻地笑了:“经过这一席谈话,凌楼主该不会还将本王当外人吧?严格来说,本王和凌楼主——现在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呢。” 如果凌婉容就这么妥协的话,那她就不是凌婉容,上官洪煜这只黑心狐狸也不会轻易的相信。但很显然,凌婉容对上官洪煜的戒心,在任何时候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王爷这是在威胁我吗?”凌婉容冷笑一声,不咸不淡地道:“可惜我凌婉容最痛恨受人威胁了,我也不觉得这天下有谁能威胁到我。当今皇上在我手里从没讨到半分便宜,王爷只怕更讨不到。” 她又哼了一声,撇脸道:“王爷如果不想杀人灭口,那就可以走了,其他事——免谈!” 上官洪煜听了,不但不怒,反而笑了:“本王就知道凌楼主是不受人威胁的人,所以本王特地给凌楼主准备了一份大礼,如果凌楼主愿意接下星辰这差事,那么本王就将这大礼送出手。” 说着,上官洪煜摊开了手掌,掌心中赫然趴着一只通体莹白、模样十分可爱的雪白小虫。 “雪雁虫?”饶是凌婉容,也不禁腾地一下起身,惊呼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雪雁虫,长于北方极寒之地的雪山一带,通体莹白,长不过一寸。它是由雪雁饲养的,虽然至今没人弄懂,雪雁为何要每日喂养它。但因为这种饲养关系,此小白虫就被命名为‘雪雁虫’了。 要找藏于雪地中的雪雁虫,那可是难如登天的事。一来雪山极冷,内力深厚的高手都经不住雪山的寒冷气候,更别说要一直匍匐在雪地中寻找雪雁虫了。曾有人想趁雪雁喂养雪雁虫时进行捕抓,但可惜雪雁口中食物刚一丢到雪地中,雪雁虫就不知所踪了。 雪雁虫的功效天下皆知,它喜冷厌热,能够吸取人体内的寒气。此时,它正在不安的扭动着,很明显是想要到凌婉容那边去。只可惜上官洪煜的手掌周围似乎有着什么令它惧怕的东西,它一直未能越界,只是原地扭动。 “本王听说,药王的嫡传女弟子虽然擅于使毒,又精通药理,但可惜练就了一身阴寒的武功,每逢月圆十五之时便会被体内的寒气反噬,十分的痛苦。”上官洪煜见到凌婉容震惊的模样,遂有些得意的笑了:“因此本王费尽心思让人抓来了这雪雁虫,希望能够帮到药王的嫡传女弟子。” 凌婉容真的有些不敢置信,原来她就怀疑药王谷里有内奸,现在她更是确定了。除了师父之外,药王谷不超过三个人知道——她每逢月圆就会被寒气反噬的事! 第六十六章:小王爷变书童 上官洪煜走后,凌婉容闭眼运功调息,任那雪雁虫在她身体上游走。 她体内的寒气一点一点的被雪雁虫吸走,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雪雁虫从她衣裳内爬了出来,模样很可爱地趴在她手背上休息,看来是餍足极了。 感觉身体周围都被一股温暖的气息所包围,凌婉容缓缓吐了口气,收回了掌中内劲停止运功。 睁开眼便看见那昏昏欲睡的雪雁虫,她忍不住弯唇笑了。 师父和师兄每年都会出远门一次,最后却都是一身狼狈的回来,虽然他们没告诉她,可她还是猜到了——他们是去了雪山。不然的话,他们不会每次都是感染严重风寒的症状。 连他们至阳至刚的浑厚内力都无法阻挡,除了雪山的严寒不作他想。 雪雁虫如此难抓,上官洪煜却有办法弄到手,必然是贤王府中有能人异士,能够抵御雪山的严寒,所以才抓到雪雁虫的。说不定……还为此牺牲了一些人。 凌婉容起了身,将昏昏欲睡的雪雁虫放进了寒冰玉盒之中,而后盖上了盖子。寒冰玉本身就四季冰凉,寒冰玉盒上又有气孔,她想,小家伙一定会喜欢这个新家的。 安置好了雪雁虫,她才走到床边,伸指解了上官星辰的昏睡穴。 上官星辰很快就苏醒了过来,他恍若刚睡醒般揉了揉眼睛,待想起前事之后立刻翻身坐起,四下看了看,问道:“刚刚谁来过了?” 他记得,似乎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之后,凌婉容才让他到床上装睡的。估计是怕他露馅,所以才点了他的昏睡穴。 “上官洪煜。”凌婉容坐在了床沿,并没有隐瞒上官星辰什么。 她已经答应了上官洪煜,插手灵妃和太后之间的恩怨。所以说,她得告诉上官星辰一些事,免得他坏了她的安排。 “大皇兄?”上官星辰讶然,“大皇兄来做什么?难道大皇兄知道我来找你的事了?” 上官星辰并不知道上官洪煜暗地所做的那些事,对于他来说,头上四个皇兄都是一样的亲切。虽然他觉得四位皇兄待他都好,但他愿意交心的,却只有上官谦这个四皇兄一人。 所以现在上官洪煜半夜来找凌婉容,刚巧又是在他来求凌婉容帮忙的时候,他就有些担心上官洪煜会从凌婉容这里知道这件事,然后又告诉给上官谦知道了。 “可以说,他知道的比你我都要清楚。”凌婉容轻笑,伸手拍了拍上官星辰的肩,“你应该感谢他才对,如果不是他,或许我还真不会帮你查你母妃的事。” 上官星辰更讶然了:“婉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婉容抿抿唇,言道:“其实很简单,当初灵妃中鼠灵花的时候,你虽然才五岁,但上官洪煜却已经十五岁了,所以他对当时情形记忆犹新,也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这么说,大皇兄他知道我母妃是被谁害死的???”上官星辰一听就激动了,立刻抓住凌婉容的胳膊,急切地求证。 “我想,他是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不过他不肯说,而要我去查。”凌婉容忽略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微笑着提醒道:“虽然我已经答应了他要插手此事,但你若胡乱打听、不听我的安排,那么我就不会再管这件事。所以你若真想让我帮忙,就必须凡事听我的。” “我听,我当然听!”上官星辰意识到自己抓痛了她,连忙就松了手,露出‘坚决听话’的表情。 只要能查出母妃的死因,解开他心中的死结,就算是要他放弃王爷的身份他都愿意,何况是听她的话呢?再说,事情牵扯到太后和皇兄,他要不是因为手中没有势力、无法瞒着太后和皇兄查出真相,就不会来求她帮忙了。 除了她之外,他似乎无人可靠了…… “婉容,我是赌上了身家性命的,你可千万不能出卖我啊……”上官星辰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还是补充了这么一句恳求。 皇兄看似性情温和,实际上登基这些年没少吞噬朝中势力,他在一旁玩玩闹闹的也看得非常清楚——谁值得信任谁不值得信任,皇兄心中自有沟壑。 虽然皇兄着实疼爱他,但那也是因为他是个不务正业的顽劣王爷,所以皇兄才对他交付了一些真心。如果被皇兄知道他居然暗中查太后,皇兄肯定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疼爱他了。 关于这点,凌婉容心里非常明白,不过她并不以为灵妃之死和太后有关,事实上她猜的完全相反。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她不会轻易对上官星辰交底。 “小王爷放心吧,我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皇兄的。”她微笑着承诺。 顿了顿,她又说道:“其实你想要跟在我身边,并不是没有其他法子的——你是大安朝有名的顽劣王爷嘛,想做什么也不过是随心所欲而已。我身边缺个书童,不如你就来做我的书童好了。” 上官星辰是一定要放在她身边的,不然她有些担心他去瞎胡闹,坏了大事。上官洪煜的棋局扑朔迷离,她真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呢。 “书童?”上官星辰顿时撅嘴,“我堂堂大安朝小王爷,居然给一个女子做书童……不过算了,听你的好了。”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谁让他有求于她呢? 凌婉容便笑:“容贤楼真正的实力你还没见过,你给我这个楼主当书童,并不会很丢脸。”看紫竹的神气就知道了,试问容贤楼内谁不给紫竹三分面子?毕竟,是跟了她近十年的人儿呢。 想到一事,她笑的更灿烂了:“况且再过六日就是十五,江湖上的武林大会将在十五那日召开,你可以作为我们容贤楼的人前去参观。” “哇?你收到请柬了?”上官星辰一下子眼睛亮了,果然做婉容的书童,比做大安朝小王爷有趣得多呢!江湖人召开的武林大会,肯定不会主动邀请朝中人去的,他就算是小王爷,也只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去看,恐怕连座位都没有。 凌婉容挑了挑眉:“自然是收到了,不过我们容贤楼只作壁上观,不会在武林大会中出手。所以你若想去,得记住不可出手,不然我会以容贤楼楼规惩罚你。”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话说得真没错,前一刻还是悲戚的要报仇的模样,现在一听说有好玩的,便立刻把灵妃的事抛到脑后了——不知他是过于相信她会搞定此事呢,还是因灵妃死的时候他还年幼、所以没有太深的感情。 她想,二者应该都有吧。 上官星辰顿噎了一下,小声咕哝:“我又不是容贤楼的人……”听说这种组织里的规矩最严了,惩罚当然也很恐怖,他可不想领教。 “只要你答应做我的书童,那你就是容贤楼的人,除非你卸任,所以容贤楼的规矩你必须遵守。你也不能因为我们有私交就为所欲为,否则我这个楼主的威信便会荡然无存。”凌婉容正色警告道,她可不想因为上官星辰,破坏了容贤楼的规矩。 “咦?我们有私交?”上官星辰高兴的‘滑’到她面前,挨着她的肩膀,兴致勃勃地问道:“原来婉容已经把我当成有私交的朋友了吗?”真是不可思议,他原本以为只有他不由自主信任她呢,原来她也早已经将他当成了朋友一类的人。 不过,他来找她之前,就明白这将是一场豪赌——赢了,他没信错她,多了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输了,大不了被皇兄厌恶,同时失去一个本就不值得交往的朋友。 “小王爷,你天生聪颖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你害怕复杂而已。不过人这一辈子,不能总这么无忧无虑下去,你日后要娶妻要生子,她们则成了你要保护的家人——如果你还是这么逃避下去,那么只能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任人宰割了。”凌婉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提醒了他这残酷的事实。 他乃是皇室血脉,此身份永远将成为他的枷锁。不管他走到哪儿,上位者都不会真正放心。他唯有自己变得复杂起来,才能应付这复杂的周围环境,使自己不至于在争斗中成为谁的牺牲品。 上官星辰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嬉皮笑脸地说了句:“放心吧,该复杂的时候我会复杂的,现在不是还没到时候嘛!” 听了这话,凌婉容便笑了。的确还不是时候,不过——快了。 “好啦,我决定做你的书童了,你是不是该给我换身衣服?”上官星辰跳下床,把凌婉容也拉了起来,快步朝外走。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跟紫竹炫耀一番,他以后也是凌婉容的跟班啦! 凌婉容很轻易的瞧出了他的心思,忍俊不禁地随他往外走,心里已经预料到紫竹听说这个消息后,不依不饶的神情了。 果然,紫竹在被唤来之后,呆愣半晌就蹦出了一句话:“上官星辰,咱俩单挑你敢不敢?” 凌婉容有些无语——先是上官谦和莫君贤,现在是上官星辰和紫竹,他们是打算两班人马来个大比拼,看看到底谁厉害么? 第六十七章:卖身了 紫竹的武功其实比上官星辰要高,上一回在小院时,两人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原本紫竹笃定了上官星辰不会应战,因为他必输无疑,谁知道上官星辰在呆了一呆之后,一口答应下来。 而由于凌婉容嘴角噙笑、抱臂在二楼观战,于是容贤楼众高手都在二楼四面八方围上了,观看这一场丫鬟与书童的比试。 众人本以为这场比试最少也要几百招才能分出胜负,谁知道结果…… 上官星辰竟用了四招就把紫竹给打败了!!! “哈哈哈哈……”副楼主莫君贤,头一个捧腹大笑起来,笑的直不起腰,还频频用衣袖擦拭眼角。 紫竹粉脸俏红,站在那儿双手抱胸许久回不过神来。 反观上官星辰,飞身上了二楼,一副做错事似的小孩模样,立于凌婉容面前,已经有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你……你……”凌婉容板着脸‘你’了两声,终于是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上官星辰,可真是个活宝。 上官星辰和紫竹交手到第三招时,突然大叫了一声:“哎呀!紫竹你衣襟开了!”然后就迅速用双手捂脸,一副羞于看见紫竹胸前的模样。 紫竹身为女儿家,自然是输赢事小、名誉事大,当即就收回凌厉的招式抱住了胸。这是她的第一反应,而她的第二反应则是低头去看——当然,她一看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就在这一瞬间,上官星辰发出第四招,轻而易举的拍中了紫竹的左肩,将她震退至红木桌的两丈外——之前他和紫竹约定,以容贤楼正厅正中的红木桌为中心,谁被打出红木桌外两丈,就算输了这场比试。 “上官星辰!你好歹也是皇室中人,你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羞不羞啊?!本姑娘今天一定要教训你!” 紫竹气得一跃而上要揪住上官星辰,而上官星辰则躲在了笑个不停的凌婉容身后,她便只能请求她家小姐为她主持公道:“小姐,这不算!不算的呀!” 凌婉容看了紫竹一眼,笑容微微敛去了些,眼中则是正经之色:“紫竹,对敌时没有什么算不算的,输了就是输了。” “就是嘛,兵不厌诈你没听过啊?”上官星辰见凌婉容帮他,立刻尾巴翘上了天。 凌婉容转身就给了他一个爆栗子,斥道:“笨蛋,你这招数对付自己人还行,用在敌人身上根本不管用!紫竹要不是对你有着信任之心,她会上你的当吗?” 上官星辰瘪瘪嘴,摸着有些发疼的脑袋不吭声了。 他就是算准了紫竹会相信他的话,所以才用这招的嘛。不然他哪里打得过紫竹、又哪里能留在容贤楼里? “好了,紫竹。”凌婉容收起玩笑的神情,吩咐道:“星辰自是大安朝小王爷,不过如今他已甘愿做我的书童,而我也答应了他,所以你以后不可与他多起争执。” 紫竹狠狠瞪了一眼上官星辰,看她以后怎么修理他!但她很快就对凌婉容露出甜甜的笑容:“是,小姐。” 凌婉容翻了个白眼,知道紫竹根本没把她这话听进去,看来以后这两个活宝有得闹了。 “星辰,既然你要暂时抛弃王爷的身份,在容贤楼里担任我的书童,那么字据方面是不可少的。”她对上官星辰说道,继而转头再吩咐紫竹:“紫竹,拟一份卖身契,让星辰签了吧。只要注意两条就行——期限一年,不得擅自离开容贤楼。” 不止是上官谦,还有上官洪煜甚至于太后那边,她都得以这份卖身契来说话,不然上官星辰是没办法呆在她这容贤楼的。堂堂大安朝小王爷做起了她凌婉容的书童,太后和上官谦是不会不过问的。 呵……她越来越发现——她很会给自己找麻烦。 “是,小姐。”紫竹屁颠屁颠地跑进房里去写卖身契了,临走时还幸灾乐祸冲上官星辰作了个鬼脸。拽什么拽!以后还不是跟她一样,成了卖身的小奴才哟! 上官星辰则确实有些目瞪口呆,甚至于有些结巴了:“什、什么?卖、卖身……卖身契?不不不、不至于吧……” 总有种签了卖身契就身不由主的感觉啊,难道是他多心了?签了卖身契会发生什么呢?他似乎又有种兴奋加激动的心情啊,莫非他喜欢被她欺负?可是,还是不想签这个叫‘卖身契’的东西啊…… 凌婉容阴森森地露出了白牙:“星辰,你想反悔吗?” 上官星辰打了个寒颤,退后一步却碰到了一脸冷凝的左护法沈陵政,顿时连忙又上前一步,很狗腿地赔笑道:“怎么会?怎么会呢?我是太高兴了,因为我从来没签过卖身契啊。” “那就好,免得我费心思——对你使什么非常手段。”凌婉容瞬间收起威胁的笑容,恢复了一脸的温柔平静,几乎让人觉得先前只是错觉。 表情是正常的,但语气可不对啊,所以上官星辰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敢肯定他若是反悔,她一定会想办法整他的。 最关键的是,他怕老鼠的弱点已经被她知道,而他目前为止还没办法克服这个弱点,所以……还是乖乖听话吧! 片刻后,紫竹拿着卖身契屁颠屁颠的从房里出来了。她先给凌婉容看过、得到凌婉容点头同意之后,才塞给上官星辰一只毛笔,双手捧着卖身契努嘴道:“上官星辰,签吧,签吧。” 上官星辰歪头看了一会儿,提起毛笔便在那张卖身契上签下了‘上官星辰’的大名。没事,期限才一年,他一年后又是大安朝小王爷了——只要他舍得离开的话。 “按手印。”凌婉容淡淡地补充了句,如此重要的环节,她可不会漏掉。 紫竹立刻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印泥,笑眯眯地呈现在上官星辰面前,满脸写着‘请’字。 上官星辰无可奈何地以大拇指沾了红印泥,用力按在了卖身契的签名之上。 痛心疾首地看着那张活生生把自己卖掉的纸,他语气沉痛地问道:“婉容,现在可以了吧?” 紫竹立刻赏了他一个爆栗子:“错了!以后要叫‘小姐’,记住你的身份是书童!” “臭丫头!本王警告你:你不要得寸进尺!”上官星辰怒了,长这么大就没人敢打他,上回打他的那个蓝衣人也死得很惨。这小丫头片子,比他还小上四岁呢,怎么也学凌婉容一样敲他头? “你是书童吧?那‘本王’又是谁啊?”紫竹在他面前扬着手中卖身契,一脸鄙夷地问道。 这时候,莫君贤不言不语地上前来,轻巧的夹去了紫竹手中的卖身契,然后交给了凌婉容保管。 接着,他转过身来,微笑着拍拍上官星辰的肩:“有银子吧?懂规矩吧?初来乍到应该怎么做吧?” 上官星辰一愣一愣的,这莫君贤…… 莫君贤瞥了气呼呼的紫竹一眼,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星辰,结盟吧!” 上官星辰不是笨蛋,顺着莫君贤的视线一看,立刻就心如明镜了。他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银票,往莫君贤怀中一塞,讨好地说道:“莫大哥,我听说城北那家春香阁挺不错的,这些银子就算是开路费吧,好不?” “大哥带你去见识见识,走吧。”莫君贤立刻‘笑纳’,揽着上官星辰就往楼下走去。 紫竹跺脚:“你们太过分了,这么晚了还出去鬼混,难道不知道今晚楼里发生了很多事吗?” 莫君贤回头送她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青楼这种地方,就是要晚上去才有意思,不然你让我们白天去看女人睡大觉啊?至于楼里的事,楼主英明神武,根本不需要我们操心,你就放心吧。” 说完,莫君贤拉着上官星辰迅速往楼外奔去。 至于上官星辰,苦着脸回头看向凌婉容,以眼神求救——那些银子是给莫君贤去玩的,我本人不想去,不想去啊…… 不过可惜,凌婉容视而不见,心里清楚莫君贤自会好好带着上官星辰的。而上官星辰这家伙,也该受受教训了——打他骂他,估计不如用女人来整治他来的更有效吧?呵……同样是怕女人,怕的方式却和师兄截然相反呐。 “小姐,真让他们去鬼混啊?”紫竹有点郁闷,其实那位小王爷性格很单纯,她很喜欢和他做朋友的。不过现在有了莫君贤这个大魔头一块儿,恐怕再白的纸也会被染黑了,唉…… “不用理会他们,天亮了他们自然会回来的。”凌婉容收好了上官星辰的卖身契,回房打算休息一会儿,但关门之际却又对紫竹补充了一句:“记住:他们回来之后,容贤楼内要进行大扫除。” 紫竹呆了呆,在房门关上时才如梦初醒地应了声:“是……小姐。”为什么?为什么容贤楼要进行大扫除?为什么啊?容贤楼……很干净啊? 紫竹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但还是把凌婉容的命令传达下去了。 第六十八章:整治花心师兄 烟花地关门之时,正是黎明降临、百姓起床劳作之际。因此当男人们疲倦而餍足的走出青楼时,街上的布庄、米行、酒楼等等商铺都已经开门了。 莫君贤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带着上官星辰往容贤楼的方向走去。他狐狸眼一挑、口气戏谑地问道:“怎么样?这家青楼的姑娘的确不错吧?” 上官星辰顿时打了个寒颤,是……是不错……很不错…… 差点没把他给吓死!真怀疑莫君贤看女人的眼光! 莫君贤瞧了上官星辰一会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管上官星辰委屈又懊恼的模样,径自朝容贤楼去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上官星辰这个出钱又遭吓的可怜小鬼——他莫君贤可是青楼常客,因此百里挑一的姑娘都是他包下了的。至于他昨晚安排给上官星辰的那些庸脂俗粉,不过是吓吓上官星辰的把戏罢了。 一试之下,上官星辰果真是没开过荤的小鬼头。堂堂王爷,居然十八岁还没开荤,哈哈,想来就觉好笑! 莫君贤一路愉悦、上官星辰一路瘪嘴,两人总算是回了容贤楼。而原本安静的容贤楼众人,在见到两人的那一刹那,突然就活跃了起来——他们一边和莫君贤打招呼,一边就按照楼主的命令开始忙碌。 上官星辰揉了揉困意乏乏的眼睛,不解地问莫君贤道:“莫大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莫君贤打了个呵欠,不甚在意地说道:“大概是在打扫吧,不过容贤楼也是该打扫打扫了。好了,我要去休息了,星辰你也去休息吧,我去让陵政给你准备房间。” “谢谢莫大哥。”上官星辰忍不住也打了个呵欠,被那些女人吓一夜,他真是宁愿练一夜功啊。何况,练功也没这么累…… 莫君贤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上官星辰,转身上楼去了。这小鬼,其实挺懂人情世故的,虽是王爷身份,不过现在是‘人在屋檐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善如流叫他大哥了,而且让人看来十分真诚,想算计他都有些不忍心。 难怪,连小师妹也破例管了他的闲事呢。 等到莫君贤让沈陵政准备了一间房给上官星辰,莫君贤自己也去休息了。至于累到不行的上官星辰,自然也是飞快的上床补眠,连衣袍都顾不上脱。 沈陵政退出房间之时,一向冷凝的脸上,淡淡浮现出一抹坏心的笑容。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莫君贤和上官星辰的房里均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看来两人都已快速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就在这个时候,容贤楼内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纷纷扑向各个房间进行‘大扫除’。动静之大,恐怕连沉睡的狮子都会被惊醒,更不提是两个有着超凡卓绝武功的男人了。 “搞什么……”莫君贤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只当他房间里的人是下人,进来打扫的,也就没有理会。 另一边,上官星辰本就认床,是眼皮实在沉重了才勉强入睡的,被闯进房的人这么一折腾,就迷迷糊糊地坐起了身:“你们在干嘛?” 上官星辰比较好搞掂,于是进来打扫的就只有南堂堂主程南卫和手下两名亲信。 面对上官星辰的询问,程南卫很正经地答道:“楼主有令,今日容贤楼进行彻底的大扫除,所以每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要打扫干净。你看,灰尘挺大的,我看你不如先出去一会儿,待我们打扫完了再进房休息吧。” 上官星辰呆了呆,半晌才领悟过来他不是在自己的辰王府。唉,果然民间连打扫个房间都这么麻烦啊,哪像他辰王府——得他不在的时候,下人才敢进房打扫呢。 “唔,好吧,麻烦你们了……”他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似乎不用参与打扫工作,所以他可以去楼下桌上趴一会儿。 程南卫看着上官星辰步履有些不稳地走出房间,嘴角翘起了一抹弧度。 等上官星辰出了房间,这才发觉外边的情形比他房间里还要乱糟糟!那些平时来容贤楼白吃白喝的人,一听说容贤楼要来一次彻底的打扫,于是都自告奋勇卷起袖子参与了此次大扫除工作。 容贤楼正厅里,几乎桌椅全都被放倒了——洗桌椅的洗桌椅,擦地板的擦地板,仿佛要将容贤楼整个一尘不染才肯罢休。 “咳咳……”因灰尘太大,上官星辰蹙眉咳嗽了起来,不得已只好找了个比较僻静的角落站着了。 这下好了,他连趴在桌上睡觉的权利都没有了,上官星辰在心中哀叹。 “到底是谁下的令?!!”莫君贤火大的声音在二楼响起,很明显连他这么睡功高深的人都睡不下去了。沈陵政和五六个人把他的床铺都给拆了,是人都无法再睡。 “我。怎么?有意见?”悦耳的女子声音响起,紧接着,声音的主人便现了身——凌婉容头戴白色斗笠,面纱隔去了她与灰尘的接触,显得很是脱尘不染。 “咳咳咳……”莫君贤挥手扫着面前灰尘,一见是凌婉容,立刻就矮了半截,并赔笑道:“没意见没意见,小师妹英明神武,不管什么决策都一定是正确的。” 上官星辰捂住口鼻,没功夫跟凌婉容说话。他就是有点奇怪,明明挺干净的容贤楼,怎么一打扫起来竟有这么大的灰尘? “师兄你看,我们容贤楼真是太脏了,所以我才让人打扫。打扰了师兄休息,你不会介意吧?”凌婉容隔着面纱看莫君贤闪烁的眼睛,不由得在心中好笑。 当初她穿越过来,对莫君贤是有一定戒心的。只是后来确实发觉莫君贤谁都不服,唯独对她是言听计从而且真情流露,所以她才慢慢消除了戒心,对他也不再客气。 “不会介意,不会介意,其实我昨晚已经在……”莫君贤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愣愣的看着面纱遮颜的女子,再蹦不出一个字来。 很明显,莫君贤是想说……其实他昨晚已经在青楼里睡过了。但这一句看似客气的客套话,却突然点醒了并不愚蠢的莫君贤——糟了!他的小师妹一定是对他昨晚的举动有意见,所以今天才故意闹了这么一出! 莫君贤的脸垮了下来:完了完了,小师妹一动真格儿,他不会只有今天没法补眠,很可能是……很可能是未来好几天啊啊…… “你们两个,跟我出来。”凌婉容见莫君贤已经‘大彻大悟’了,于是丢下这句话给莫君贤和上官星辰,转身往容贤楼外走去。 莫君贤一脸哀戚,走过去拍了拍上官星辰的肩,叹着气下楼去了。 上官星辰还有些不解,只是紫竹已经扯着他的袖袍往楼下奔了,他只好跟了上去。 “呆瓜,你以后可要跟莫君贤那大魔头保持距离,不然呐……小姐有的是法子整死你!”紫竹看见上官星辰懵懵懂懂的样子,‘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实际上却幸灾乐祸极了。 “为什么?”上官星辰一边走,一边不耻下问。 紫竹白了他一眼:“容贤楼里的男人去青楼,小姐虽然不管,但心中还是反感的。这次你和莫君贤当着小姐的面去了青楼,小姐除了不悦之外,更多的是对莫君贤放肆的惩罚。至于你嘛,就是个陪葬品。所以你做好心理准备吧,你可能不止是今天不能休息而已,也许是未来两三天,也有可能是未来五六天喔。” “什么?!连续几天不准睡觉?!”上官星辰失声惊问,不会这么残忍吧?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啊。 此时,一行四人已经走出了灰尘漫天的容贤楼,在门口站定,其中三人等着凌婉容的‘宣判’。 凌婉容瞥了一眼莫君贤和上官星辰,淡笑着说道:“今日天气正好,我想出去走走,你们三人陪我一块儿吧。”说完,她便朝城北的方向走去。 此时她摘下了斗笠交给紫竹,一路走一路跟认识她的人微笑点头打招呼。看那些人的反应,很显然凌婉容已经和街坊邻居打好了关系。 莫君贤、上官星辰、紫竹三人跟在她身后,不约而同心中有些怕怕地:往城北的方向走?她该不会是想拆了城北的那家青楼吧? 等到四人终于经过了春香阁,而凌婉容的步伐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其余三人才均吐了一口气——春香阁在京城名气挺大的,真拆了也是个麻烦。虽说容贤楼不怕麻烦,不过此类麻烦还是要少惹,毕竟容贤楼不占理儿嘛。 人烟稀少之地,凌婉容却走的不疾不徐,仿佛踏青游玩一样。莫君贤和上官星辰都觉得很无聊,瞌睡虫则不断骚扰他们。 如果是有正事办,对于他们这两个练武之人来说,三天三夜不睡也没什么。但若这么闲逛……真的好想睡觉! “小师妹啊,能不能告诉师兄: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莫君贤忍不住了,总算硬着头皮上前问凌婉容了。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他不如死的痛快点儿! 第六十九章:计划紧锣密鼓的进行 凌婉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回答莫君贤的话,她继续悠闲地逛着,直到晨阳冉冉升空,温暖的气息笼罩着大地,她才停了下来。 此时,一行四人正停在离京城五里之地的城北郊。前方不远处,就是武林大会的召开地。 “看见了吧?这就是五日之后——武林大会的召开地。”凌婉容负手而立,嘴角噙着微笑,眼中却透着凌厉。 在四人的正前方,有一块几乎能容纳千人的空地,地面平整干净,看来是早已有江湖人士打扫过了。想当然,除了武林盟主独孤嘉鸿的人,不作第二想。 莫君贤一听凌婉容谈起正事,先前的没精打采立刻消失了。 他精神抖擞地上前,站在凌婉容身边,扫视了前方空场地一圈后笑道:“这点小事嘛,我倒是没有注意,不过容贤楼里自然有人盯着。不知道小师妹突然来这里,是有什么新的指示?” “地道,火药。”凌婉容淡淡地瞥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火药在这片大陆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也已经诞生了几百年,只不过人们还没有研究出那种技术,用火药来制造枪支炮弹什么的。火药唯一的用途,就只是埋在地道中,然后用‘引爆’的笨拙法子炸毁人或物。 若问凌婉容在此生长了五年,为何没有将火药利用起来,答案很简单——她认为武器先进的世界,不好掌控且充满了危险。 像大安朝这种武功高手遍地的世界,若有了枪支炮弹,就等于如虎添翼,还真是容易引起世界大战。到时候整片大陆就变成金钱与军火的较量场,而她不想生活在这样混乱的世界里。 所以说,她既不会自己使用,也不会将那些惊世骇俗的理论传扬出去。 “别啊,到时候我们容贤楼的人也在,我不想同归于尽……”莫君贤明知凌婉容不会只是这个意思,却故意苦着脸求饶,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凌婉容并没有笑,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而她目前的确有正事要让莫君贤去办,所以就更不会玩笑了。 “师兄,虽然离武林大会召开还有五日,不过我只给你三日的时间。”她冷冷地命令,领袖气质尽显:“你不眠不休也得将一切准备好,到时候我自有用处。” 莫君贤总算明白了,她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让他睡就是了。 眼珠子一转,他‘嘿嘿’笑道:“遵命,小师妹,不过我能提一个要求么?” 凌婉容转头:“说。”她不保证会答应他,尤其是在他眼珠子这么转的时候。 “我和星辰很投缘呐,不如让星辰也加入这次行动吧?”这里空旷得很,莫君贤确定没人那么‘不怕死地’跟着他们,所以说的有些大声。 凌婉容露出一个笑容,甜蜜到让莫君贤暗自窃喜。只可惜她接下来却笑盈盈地道:“不行,星辰要留在我身边,白天一步都不许离开。” 要是任他随意乱走,指不定他会惹出什么乱子来。何况书童若可以离开主子,那还算什么书童?明眼人一看里头就有鬼。 莫君贤瞬间垮下脸,而上官星辰则上前挤开莫君贤,挽住了凌婉容的胳膊,眉飞色舞地道:“果然还是婉容最心疼我了,知道我昨晚……” 凌婉容拨开他的手,打断他道:“我书房里的书,很久没整理了,乱七八糟的。正好这几天我不会出门,你就给我把书房收拾出来吧。” 上官星辰一愣,但随即释然。不过是收拾几本书嘛,总比莫君贤三天三夜不能睡,要好得多了。 “哈哈哈哈……”莫君贤突然狂笑不止,眼里尽是幸灾乐祸。 上官星辰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怀疑莫君贤是不是受了刺激:“莫大哥,你在笑什么?” 莫局限好歹是副楼主,除了凌婉容就他最大,为了避免被记仇,上官星辰决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卖身给容贤楼的这一年时间里,他尽量不去得罪任何一个容贤楼的人。 “小师妹的书、书房……”莫君贤笑的有些喘不过气,“有……三千四百八十本书籍……你得、你得全部将它们归位,没有四天四夜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啊哈哈哈……” 什么??? 上官星辰满脑黑线,一张白皙俊俏的小脸也青红交加,他总算明白莫君贤为什么笑的这么幸灾乐祸了。 相较之下,莫君贤的工作好歹是正事,而且紧锣密鼓的需要思考,看似繁琐实则是使头脑清醒的最佳工作。然而他这整理书房的差事……怎么看怎么也是打瞌睡的差事啊啊! 他发誓,他到时候不打瞌睡,他就不是上官星辰!而他同样发誓,到时候凌婉容不想办法阻止他打瞌睡——他也不是上官星辰!! “好了,师兄先行动吧,我会带他们二人回楼。”凌婉容的衣衫在空地寒风中飘扬,掀起一阵不容小觑的冷冽。她有些讨厌谈正事的时候,各人都是一副玩笑嘴脸。但碍于上官星辰不懂容贤楼规矩,而且也并非她真正的属下,所以才一直忍耐着。 莫君贤微微收敛了玩笑的嘴脸,颔首道:“小师妹放心吧,这点小事还难不住我。不过我很奇怪,小师妹为何要这么做。” “和一个人有约定。”凌婉容简洁地回答道,思绪则有些飘忽。 上官洪煜的要求对于她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阻挠得神不知鬼不觉。眼下,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她和上官洪煜,若是一般人出面搅局,上官洪煜铁定怀疑到她的身上。 想了很多个人选,却都一一在心中被她否决,解决之道依旧没有头绪。看来,只有这几日稍稍‘闭关’一番,想想此事到底该怎么解决了。 莫君贤是比较了解凌婉容的,一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就知道她是被什么事情给困扰住了——这种神情,与情爱无关。所以他并不打算追问下去,因为能够困住小师妹的问题,除了上官谦的问题之外,他必然解决不了。 “那我就先走一步去安排此事了。”莫君贤说完见她点头,一闪身便离开了她身边,施展轻功往更远的郊外奔去。 最喜欢跟踪人的上官洪煜这次没有派人跟踪,很明显这次武林大会的事情,是小师妹与上官洪煜这头虎在‘与虎谋皮’啦!至于要怎么从虎口脱身,那可不是他莫君贤该头痛的事了,呵呵。 凌婉容在寒风中思索了一阵子,转身道:“走吧,我们也回楼。”这时候容贤楼也该打扫完了,那群男人做事一向很快。 这一转身,她才看见上官星辰和紫竹冻得嘴唇发乌,簌簌发抖。 “你们头脑进水了?不知道运功御寒吗?”她有些没好气,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她可不想照顾两个重病患。 “小、小姐没运功,紫竹也不运功啊……”紫竹很‘诚实’地说道,她绝对不承认她是在帮上官星辰。 如果小姐一时心软的话……嘿嘿,说不定可以饶了上官星辰,不罚他去收拾书房咯!她可是比谁都清楚——小姐昨晚将书房故意翻了个乱七八糟。 上官星辰的牙齿也在打颤:“就、就是嘛……你都不怕冷……我、我堂堂大男人……当然也不怕……冷了……” 凌婉容不怒反笑地道:“这样啊?不过我本就不畏寒,只畏热,等你们修成我这本事了再说吧。” 说罢,她狠狠瞪了紫竹一眼,大步朝回容贤楼的方向走去。 上官星辰和紫竹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看来这招苦肉计,根本没效果啊。果然,他们这点小把戏在凌婉容面前,还是显得太稚嫩了啦。 凌婉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觉着有些奇怪。因为她体内寒气过盛的缘故,她的体质不畏寒,反而畏热。但今天她却感觉到了丝丝寒意,尽管不明显,却还是被她给发觉了。 莫非……是因为雪雁虫已经吸走了她体内部分寒气,所以她也能感觉到外界的寒冷了? 凌婉容在心中翻来覆去的想了几遍,最终还是决定‘闭关’。 于是她回了容贤楼,对紫竹嘱咐了些必要事项,然后就进了房间。在关房门之前,她让上官星辰去收拾书房,并且宽限他‘不论用什么办法,只要在她出房间之前将书房整理好,就行了’。 房门一关,上官星辰和紫竹互拍了一下手掌,表示庆祝,紧接着上官星辰就哄的紫竹答应让他先去睡觉了。 而凌婉容,则拿出了寒冰玉盒,打算进入密室内闭关。毕竟十五月圆之夜就快来到,若她能够勤奋一些,说不定到时候痛苦真的有所减轻。那么武林大会上,她就不至于在人前露出异样了。 就在凌婉容打算躺去床上启动机关之时,‘嗖’的一声,一支小箭透过窗户纸射入,钉在了床柱之上——这是沈陵政在密道中发现密信、要交给她时,才会采用的手段。 她微一蹙眉,伸手将小箭取了下来。摊开密信一看,只有六个熟悉的字体:容儿,大会前见。 哼……上官谦的消息可真灵通! 第七十章:飞来横‘祸\’ 在凌婉容闭关的五天时间里,上官谦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原因,皆出于一张不知由谁送到阎冷枫手中的纸条。 阎冷枫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不过太后对此表示十分关心,严禁阎冷枫伤愈之前四处活动。因此,阎冷枫只能呆在他的将军府里,有时看看兵书,有时跟上官谦下几盘棋,杀个你死我活。 就在上官星辰成为凌婉容书童的那一日,阎冷枫房里多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大概意思是——上官星辰正与凌婉容追查害死灵妃的凶手,而此事可能与太后有关。 事情牵扯到太后视如己出的上官星辰,且灵妃之死属于后宫争斗,阎冷枫再怎么对太后效忠,也不敢直接将此纸条呈上。一来此事不知真假,二来此事若果然是真,太后和上官星辰之间就会产生嫌隙,而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聪明如阎冷枫,自然不会去做。 阎冷枫最终将纸条交给了上官谦,因为他认为此事跟凌婉容有关,又和上官星辰有关,更与太后有关,所以最适合插手此事的人,是与三者都有关的上官谦。 至于上官谦,在收到这张纸条后果然犯了愁。三者都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凌婉容为何会插手这件事。 关于灵妃,上官谦曾听太后提过两次,都是背着上官星辰提到的。太后倒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叹过灵妃温婉可人之后,说一句‘强者并非无敌’。至今,上官谦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很显然,太后不愿多提此事,只是对上官星辰十分的照顾。 上官谦并没有动用夜鹰的势力去查明这件事,他自信可以和凌婉容沟通,然后得到全部的讯息。夜鹰,是在最关键时才会出动的。只不过,他为上官星辰突然要查灵妃死因的事,有些无法平静。 如果事情真与母后有关,他当如何?如果到时容儿要为星辰出头,他又当如何? “怎么?皇上还在为那件事发愁?”阎冷枫落下手中一颗白子,瞥见上官谦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出声提醒。 阎冷枫一声问,将上官谦那有些遥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上官谦的眼神终于开始聚焦。 上官谦‘啪嗒’一声落下黑子,堵死了阎冷枫的所有出路,宣告着这盘棋的最终胜负。 “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容儿还没有来找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官谦在阎冷枫面前的称呼,由‘我’变为了‘朕’。 阎冷枫早就注意到了,但每逢此刻还是心中微涩。他心里清楚,皇上肯定有些猜到太后对他下了懿旨了,否则不会与他渐渐生分起来。 只是太后对他恩重如山,他实在无法辜负太后的期望。何况,他效忠太后就是效忠皇上,因为他相信太后不会做出伤害皇上的事情。 “皇上且宽心,像凌婉容这种人,她会选在最后一日来找皇上的。”阎冷枫暂压微涩的心情,若无其事地收拾着棋盘,平静地说道。 上官谦微微一笑:“那倒是,朕相信她只要接到密信,就一定会来。”可恨他日日等在寝殿中,连批阅奏折也改在了寝殿而非御书房,她却仍然没有前来。 这个教他又爱又恨的女子,真是让他吃足了苦头! 看了一眼阎冷枫,他似有所觉某种微妙的改变正在悄然发生,于是站起了身,弹弹龙袍,道:“冷枫,你好好休养身体,朕回寝殿等容儿去。” “恭送皇上。”阎冷枫最近,也越来越客气、懂君臣之礼了。 上官谦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踏出了阎冷枫的房间。或许对于他来说,早就已经习惯了身边没有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因此和阎冷枫之间的这种变化,也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相较之下,阎冷枫就略微有些放不开。 捏紧了手中的棋子,阎冷枫全身绷得很紧很紧,他甚至有些质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从血缘上来说,太后和皇上的确是一家;但从权力来说,太后和皇上又不是一家。 君权,是不能够和任何人分享的,即使那人是帝王的母亲、妻子、儿子。 只是有时候即使很明白这个道理,却身不由己,只因心中枷锁还在,无法挣脱。于是他叹:如果人,真的能够冷血无情,那该多好…… 阎冷枫低头,继续收拾棋盘。他的表情是冷酷依旧,一如传说中的威武大将军,可他的心却是冷而涩的。 这股冷而涩,既是为某种友谊的逐渐消逝,也是为他早已猜到的一个既定事实——就算皇上不疏远他……他也会因为对那个女子动了心……而对皇上产生某种芥蒂吧? ****** ****** 皇宫里,妃嫔们平时并不受太多约束,因为太后的政策很宽松——只要嫔妃们不过分、不做出不得体的事儿就行。 而上官谦,更是以温和出名,从不对嫔妃们疾言厉色。正是这股谦谦君子风,使得大部分年轻貌美的嫔妃,甘愿在寂寞的日子里等待,等待自己的天神来临,宠幸自己让自己一跃成为后宫宠儿。 只是希望往往和失望成正比,所以如愿的嫔妃,几乎没有。就连那据说被上官谦另眼相待、创造出许多皇宫特例的雪妃娘娘,也似乎并没有完全抓牢上官谦的心。 太后和皇帝的宽容,使得后宫嫔妃自动聚拢到御花园,谈天说地作为无聊时的消遣。几乎每天早中晚,御花园都会有成群结队的嫔妃,一起游玩一起说笑,可谓是后宫中一景。 不过,每到辰时,御花园就会被戒严。 上官谦若没有出宫、也不是太忙碌,每日辰时便都会在御花园散步,而且不喜有人打扰。所以在这个时候,喧闹的御花园会无比的安静。 此时此刻,上官谦从将军府回来,正漫步在御花园的小径中。看似嘴角噙笑的他,实则内心正在思考很严肃的事情。 上官谦想的,是有关于阎冷枫的事。 他知道太后那边必然是给阎冷枫下了什么命令,只是他不想过问也不想知道,因为他知道后会更加心烦意乱——目前来说,除了凌婉容的事,他想不出太后会给阎冷枫下别的什么命令。 他想的很清楚,只要太后不过分,他可以容忍一些小把戏。何况,他坚信他和凌婉容若有了真感情,那么不管是谁,都无法用手段破坏。 上官谦站在空无一人的花园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邻国近来又有蠢蠢欲动的迹象,想必是为了藏宝图。没想到真让那小酒馆中、名叫‘陈聪’的灰衣人给说中了。 现在星辰又为了灵妃的事情怀疑到了太后的头上,容儿更是插进一脚,要帮星辰查清此事。排开那些微的醋意,他更多的则是担忧,担忧他的容儿会和他的母后对上。 唉……内忧外患,莫过于此。 “什么事?”老远处传来窃窃私语声,似乎有点急,上官谦的思绪被打断,索性以内力将声音传了出去,问话道。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太监总管张庭。 “启禀皇上,太后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有天大的急事,请皇上立刻去德寿宫一趟。”张庭气喘吁吁的站稳定,又赶紧跪下禀告道。 上官谦皱了皱眉,天大的急事?据他所知,今日太后不是召见才人以上的后宫嫔妃,在德寿宫举行家宴么?怎么会有天大的急事?还是说,出了事? “朕换身衣裳就去,你先去吧。”上官谦对张庭吩咐完,转身便朝自己寝殿走去。 他出了趟宫,寒冬的天气却感觉有些热,汗湿了内衫不得不换。但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他记挂着的那个女子来了没有。 张庭连忙应声,又飞快的跑向德寿宫回禀太后去了。 上官谦不一会儿就回了自己的寝殿,只是让他失望的是他想见的女子并没有来。于是他面无表情地让宫女伺候着换了衣,又出了寝殿,往德寿宫大步走去。 德寿宫里一片寂静,嫔妃们表情各异,只有太后拉着一名妃子在叽叽喳喳——说叽叽喳喳一点也不为过,太后的声音很高昂亢奋,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高兴的失态过。 上官谦一步入德寿宫,立刻就发现了这种气氛的异常。再一见到太后拉着良妃的手,不由得心中疑惑:今日……太后似乎特别的喜欢良妃? 他扫视众人一圈,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遂迈向太后,在不远处站定躬身:“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这时才发觉了上官谦的存在,顿时高兴地招手道:“皇儿你来了,快过来这边,哀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哀家可是快高兴疯了。” 好消息?除了太后准许他和凌婉容在一起,上官谦不觉得有什么消息对他而言称得上‘好’。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看了腼腆羞涩但掩饰不住喜悦的良妃一眼,又看向太后沉声说道:“儿臣洗耳恭听。” 太后轻轻拍着良妃的手背,喜不自胜地说道:“皇儿,良妃她有身孕了!两个半月了,皇儿就要头一次做父皇了!” 几乎所有妃嫔脸如死灰,唯有雪妃一脸淡定,虽是低着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官谦眯了眯眼,两个半月的身孕? 蓦然间,一股危险的气息,在整个德寿宫里传了开来…… 第七十一章:母不凭‘子\’贵 一向精明的太后,在此刻却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她完全沉浸在即将有皇孙可抱的喜悦中了,甚至将上官谦的默不作声当成了惊喜过度。 “良妃,你瞧皇上这样子,都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愣愣的看着你了,哈哈……”太后拍着良妃的手,笑的合不拢嘴。 良妃继续腼腆的笑着,一颗心则在上官谦那迫人的气势下有些惴惴不安。皇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是惊喜过度的结果啊,难道皇上…… 不!不可能的,她安排得天衣无缝,皇上绝对不可能知道! “母后似乎忘了朕说过——非朕之皇后者,不可先为朕诞下子嗣!”上官谦慢慢地负手,冷冽的视线一直紧盯着良妃。 很好,很好!他上官谦倒真是没尝试过戴绿帽的感觉,这个良妃……真是有胆! 这不是被爱人背叛后的痛苦,而是每个男人被扣上绿帽之后,都会产生的愤怒和嫌恶。倘若是上官谦心心念念的凌婉容,和其他男人有了异样情愫,恐怕他无法像现在这样平静。 太后一怔,遂恢复了笑容:“这还不好办?待良妃生下皇子之后,皇上立良妃为后就是了。” 众嫔妃听见这话,顿时都在心中打翻了五味瓶。可恨!若是一直得皇上另眼相待的雪妃为后也就算了,没想到居然是平时深居简出的良妃!如此内敛的女子,竟有着如此城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太后、皇上,臣妾绝对没想过要当皇后,臣妾能够为皇上生儿育女,臣妾已经觉得是天大的福分了。”良妃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低头,欲下跪澄清。 没等太后安抚良妃,上官谦便接了话:“朕也这么觉得,朕的皇后必要母仪天下,知分寸。作为朕唯一承认的妻子,她还要深受朕的宠爱才行。” 言下之意——你,还不够格。 太后刚伸手拦住良妃下跪的身子,良妃听了上官谦这话,脸色便在瞬间有了些苍白, 其他众妃便在心中暗喜,没想到皇上平时看来一副温和的模样,到了这关键时刻可是一点也不含糊。本来就是的,皇上如此风度翩翩,哪儿能是一个良妃能够匹配的? “皇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后再是喜悦过了头,此刻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上官谦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母后见谅,儿臣从来不以为小小一个嫔妃,凭借这种手段便能够登上皇后宝座。儿臣的皇后,儿臣自己选。‘母凭子贵’的事,父皇在位时没有发生,儿臣在位时也绝对不会发生。” “皇儿!”太后动怒了,她断然没想过,皇嗣在自己儿子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殊知她已年满六十,而很快……她不知自己还有多久可以活,所以能够抱上皇孙,是她最大的心愿。 “来人,将良妃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上官谦沉声下令,惊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太后自是被惊得站起中的头一人,她颤着声音厉声道:“哀家在这里,哀家倒要看看谁敢!” 因皇帝命令而冲入德寿宫的大内侍卫,在太后如此凌厉的气势下,瑟缩了。他们很为难——得罪皇上是死罪,得罪太后更是死罪,莫非他们今日非死不可? “如果母后觉得良妃比朕重要,那么朕现在立刻就走。”上官谦头一次在太后面前露出了如此强硬的态度,不仅仅是因为凌婉容的事情让他心中烦闷,更是因为良妃之事让他愤怒,也是因为他不想再‘君权旁落’。 看见上官谦眼里的强硬及决然,太后怔然。儿子长大了……不愿被她管着了…… “既然如此,朕就先离开了。”上官谦说完,也不再看太后和良妃一眼,转身大步朝德寿宫外走去。 一身冷汗的良妃,在此刻松了口气。皇上如果不是知道了真相,就是疯了…… 眼睁睁看着上官谦即将迈出德寿宫大门,太后忍不住就唤了声:“谦儿。”她的皇儿,好像是越来越高了,比他父皇年轻的时候还要高,连背影也那么挺拔。 此时太后才在即将失去儿子的微惧中,恢复了平素的精明。她突然想到——儿子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准确地说他不会在人前如此残暴,而今日儿子这么做,是否有什么特殊的、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 上官谦因着这一声儿时的呼唤,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唉,母后为何就不能放心的将大安江山交给他呢?母后可知,这五年来因她在朝中的威信,阻碍了他多少次安排? 虽然母后摆明了不插手朝中之事,然而政局中这种‘退避’是没有太大作用的,臣子们都知道他这个皇帝若做了出格之事,母后必然会私下过问私下管教。所以这五年来,他收服众臣的过程既缓慢,也不轻松。 “母后还有何吩咐?”上官谦吸了口气,转身看向太后,脸上的表情不温不火。 太后看了他一会儿,心中百般挣扎,终是作出了让步:“哀家想问问哀家的谦儿:是不是非惩良妃、以儆效尤不可?” 良妃闻言,顿时簌簌发抖起来,太后不保她了吗?太后怎么会这样决定?难道太后不要皇孙了吗?怎么会这样…… “母后若不允,谦儿自然也不敢。”上官谦自嘲地扬起一丝微笑,虽然很快消逝,但还是刺痛了太后的心。 太后一声长叹,慢慢坐了下去。凌婉容一事已是导火索,她不想因良妃事情使得母子关系降至冰点,何况谦儿对良妃的态度有些疑点,那并非像谦儿口中所说的‘皇后’一事那么简单。 沉默着忖了许久,太后终于摆摆手,颓然地道:“罢了,哀家老了,也管不了这许多了。良妃的事情,皇帝自己看着处理吧。” 说完,太后以手托额,似乎是因头疼而不准备再说话了。 “太后,太后,臣妾没有错啊,臣妾冤枉……”良妃吓到了,当即跪下来苦苦哀求太后。对她而言,太后可是唯一的保命符了。 上官谦一声厉喝打断了良妃的楚楚可怜:“闭嘴!你还敢自称‘冤枉’?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能怀上朕的龙嗣!” 良妃顿时脸如死灰,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上官谦冷笑:“朕两个多月之前,的确去找过你,也的确因多喝了几杯而醉宿你寝殿。只不过,朕随身所带的香囊,具有使女子不孕的药效。所以除非你买通朕身边之人,让人制出了解此香囊之药,否则你绝不可能怀孕!” 一席话了,良妃瘫软在地上。原来皇上一直没有子嗣……是因为皇上根本没想过让后宫嫔妃怀孕…… “朕一直说的很清楚,不管你们这些女人如何斗,千万不要算计到朕的身上来,否则朕绝不宽贷。既然你胆敢算计朕,那么朕似乎也不用对你客气,不然……”上官谦环视众人一圈,冷冷地道:“不然这宫里的人,都当朕是纸老虎,以为朕永远也不会惩治人!” 顿时,众嫔妃都低下了头。 的确,皇上一直待她们温和有礼,谦谦君子风度翩翩,所以她们很少真正对皇上存有敬畏之心。虽然前不久皇上将辰妃和丽妃打入冷宫,让她们吃了一惊,但她们听说只是三个月之后,就又没当回事儿了。 对于她们来说,皇上一直都是令她们心动的对象,是她们梦寐以求的良人。而如今皇上头一回因后宫之事而震怒,她们才明白这个男人并非她们可以诱.惑的良人——他是真正的君王,他手中握有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刚刚的命令,需要朕再重复第二遍吗?”上官谦凌厉的视线剜向犹自怔神的大内侍卫,眼神阴鸷、表情冷冽。 “奴才遵旨!”两名大内侍卫幡然醒悟,回过神后便立刻应声,各自伸手将瘫软在地上的良妃拖住往外走。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凄厉的叫声,但很显然良妃被堵住了嘴,无法喊出些什么来,只能因痛苦而尖叫。 殿内,上官谦神情冷冽地扫视众妃,见众妃都低着头,冷笑一声便道:“都给朕记住:安安分分地,否则,别怪朕不客气!” 众妃心中一凛,急忙一同福身一同应声:“臣妾谨遵皇上圣旨。” 上官谦看了看太后,心中颇觉歉疚,但眼下情形他也只能晚上再来请罪,于是便微一躬身:“母后请早些歇息,儿臣先行告退。” “恭送皇上……” 上官谦转身离开,众妃齐齐福身恭送,待到上官谦的身影远去,众妃起身对望——才发现各自都已是香汗淋漓。 太后似乎很久没有动过一下了,她以手撑着额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桂嬷嬷轻轻挥了挥手,无声以唇语及眼色,示意众妃速速离去。于是众妃也顾不得行礼了,连忙就纷纷退了出去。 “娘娘,是否要歇息一会儿?”桂嬷嬷将一旁的茶杯往内移,怕待会儿太后起身时会碰到茶杯。 太后却突然在此时抬了头,目光如炬:“桂嬷嬷,你说这良妃肚里的孩子,会不会根本不是皇帝的?” ‘砰’的一声,桂嬷嬷惊得——自己把茶杯给摔去了地上。 第七十二章:各种郁闷 皇室,最注重的就是血脉。可以说,混淆皇室血脉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最为上位者所无法容忍。更何况是妃子红杏出墙,直接给皇帝扣上了一顶绿帽! 如果皇帝所说‘香囊能致女子不孕’一事是真的,那么他气愤就不仅仅是因为被良妃设计着怀了皇家血脉,而是震怒于被良妃所背叛! 桂嬷嬷一边在心中想着,一边慢慢地扇着小火炉。火炉让房里的寒冷褪去不少,但桂嬷嬷仍然觉得通体冰凉。 这是多大的事儿啊,大到可以让良妃被满门抄斩了。只是宫闱丑闻可不能传扬出去,皇上也只能先这么惩治良妃,而后再寻机会将良妃一家给铲除掉。 唉,出了这么个逆女,还真是家门不幸…… “桂嬷嬷,这件事你说哀家查还是不查?”太后躺在床上,却并没有真的入睡,此刻便隔着床幔向桂嬷嬷问话,惊醒了桂嬷嬷的沉思。 桂嬷嬷手一抖,连忙就答道:“娘娘,这件事情奴婢真不好说,不过皇上既然选择隐瞒,说明皇上对此事非常震怒,娘娘还是……”还是不要去插手了吧。 桂嬷嬷早就看明白了,如今的皇上可不是当年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四皇子了,他已可以顶起整片大安江山。这一次良妃的事情必然让他脸上无光,而他必然也不想为任何人知道,否则就不会当众打良妃的板子了。 以良妃目前的状况,五十板子直接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呵……”太后苦笑两声,自嘲地道:“哀家也是这么觉得,皇儿翅膀硬了,真的不需要哀家再事事插手了。” 桂嬷嬷正待安抚,却听外头传来脚步声,随后便是沉沉的男声。 “儿臣对母后的尊敬,从未变过,只是儿臣坐在这个位置上,难免有些身不由己。” 上官谦掀开门帘便大步走到了太后床边,在床沿坐下后冲太后微微一笑。桂嬷嬷则早已将床幔升了起来,以方便母子谈话。 “皇儿……”太后有些讷讷地,她并不是想事事干涉他妨碍他,她只是怕他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 “母后,儿臣今日让母后为难了,所以儿臣是专程来向母后请罪的。”上官谦语气有些低沉,目光则渐渐复杂起来,而话锋也为之一转:“不过母后,良妃肚中那孩子,不是儿臣的。母后应当了解儿臣,儿臣绝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对于良妃一事,他倒没有多大痛心,只不过觉得皇威被挑战了而已。既然这个女人胆敢背着他与其他男人私通,那么她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莫说她一介小小的嫔妃必须得身不由己,就是他这堂堂君王,又何尝能够为所欲为?他甚至因为她的背叛,而担上了‘暴戾’的骂名,而她却成了无辜的枉死者。 “果然……”太后的眼神立刻变凌厉了,“这良妃,实在是罪无可恕!依哀家看,当诛她九族以儆效尤才是。” 上官谦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良妃背后的家族势力并不大,诛她九族不过是出气而已,但为此动摇朝局未免有些不划算。何况儿臣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个胆敢与良妃私通的男人,到底是谁。” 这一提,太后的眼神就更厉了:“没错!一定要将这乱臣贼子揪出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桂嬷嬷在一旁擦汗,唉,娘娘还说皇上变了——其实皇上是越变越像娘娘了呀!那份处事的果断、以及对付敌人的狠厉,完全就跟娘娘年轻时一模一样啊…… “母后爱护儿臣之心,儿臣十分感激。不过儿臣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望母后不要插手,儿臣会自行查个清楚。至于处理的方式,也请母后莫要过问,不知母后可能答应儿臣?”上官谦一边说,一边看着太后的脸色。 “哀家方才和桂嬷嬷谈了,皇儿也应该听到哀家的答案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太后有点不高兴,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问道:“良妃现在情况如何了?” 上官谦因太后的话而心中一松,听她问话便答道:“郑觉禀告说是已经不行了,应该熬不过今晚。伺候良妃的宫女太监都被儿臣调开了,以防她泄露什么给身边人。” 事实上他还留了一个,那就是辰妃身边的彩凤。上回在小酒馆听了彩凤和那灰衣人陈聪的对话,他觉得这宫女不错,于是这回就派她去了。 既然彩凤是个聪明人,那就应该知道,她若将从良妃那儿听见的事情传出去半个字,她的性命就会不保。再说这彩凤既然对辰妃忠心,那就不会给辰妃惹麻烦,想来也不敢透露出去。 太后一听觉着有些解气,又轻哼了一声:“哀家还以为她真怀了皇儿的骨肉,高兴得差点就下懿旨擢升她了,幸好哀家想着先与皇儿商量商量,才没有铸成大错。” “母后息怒。”上官谦见目的已达到,便起身道:“儿臣今晚还有奏折要批,母后先行歇着,儿臣要去处理政务了。” 太后点了点头,又关心地叮嘱道:“国事虽然重要,皇儿的身体也同样重要,皇儿一定要注意身体才行,不要像先皇那样……” 话到这里就止住了,大概太后觉得不妥也不吉利,便改口道:“皇儿若是早些立后就好了,皇后好歹可以帮着照顾照顾哀家的皇儿,哀家老了,是有些力不从心了的。” 上官谦眼中流光划过,语气却十分平静地问道:“不知母后心中的后位人选,是哪家女子呢?” “这个……”太后蹙了蹙眉,半晌答不出,只得笑道:“哀家还真没仔细挑过,不然找个时间将各家好姑娘的画卷挑来看看,看有没有配得上皇儿的。” 太后突然心中一凛,顿时领悟到上官谦这番话中的深意了。 她立刻补充道:“哀家丑话放在前头——皇儿选谁都行,就是凌婉容不行!别说皇后,就是普通妃嫔,哀家也不准!皇儿若实在放不下她,那就等哀家哪天死了,再与她共结连理不迟!” 上官谦面色如常,只是眼中的热切冷了下去:“儿臣告退。” 说完,上官谦大步离开了德寿宫,心中的愠怒却不知该向谁发。只不过——容儿他是一定要娶的!这个即将发生的事实,谁都改变不了! 上官谦走后,太后连连咳嗽了几声,还微微有些喘气,看来是之前说那番话的时候过于激动了。 桂嬷嬷一边替太后顺气,一边叹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呢?皇上心高气傲,也难得遇上自己喜欢的……” 太后不赞同地看了桂嬷嬷一样,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谦儿他是大安朝皇帝,焉能被一女子绊住脚步?那凌婉容若只是聪明便也罢了,可她不仅仅是聪明而已。她心机重,城府深,手中握有免死免罪金牌,更是大安朝龙脉守护一族的凌家人,这些都是危及大安江山的信号,咳……咳……” 微顿,太后又道:“谦儿和他父皇一样,不轻易动情,可一旦动情就是一生不渝。万一这凌婉容存有歹心,只怕谦儿甘愿为了她死!试问这种情况下,哀家怎能够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哀家宁愿让他恨,也不要他成为上官家的罪人!” 桂嬷嬷不敢作声了,只是不断地替太后顺气。唉,只盼娘娘和皇上,最终不会闹得个母子失和吧…… ****** ****** 刚刚入二更,上官谦在寝殿内心烦意乱的批着奏折,御案上不断响起奏折被扔得‘啪啪啪’的声音。张庭和郑觉分别站在殿门口,谁也没敢推门进去找骂。 上官洪煜狼子野心!星辰追查灵妃死因!良妃闹出宫闱丑事!母后发难!容儿也不来!!! 这个皇帝,当的可真够窝囊! 上官谦在等得不耐烦之后,终于霍地站起,内劲一发便冲垮了‘奏折山’。然而就在奏折纷纷落地之时,他听见了极细极细的轻叩声,顿时怒气稍减。 张庭在外头被吓得吃紧,连忙出声询问:“皇上、皇上可要老奴服侍?” “不必!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违令者斩!”上官谦沉声斥喝,遂转身走向寝殿内室。 “老奴遵旨,老奴遵旨……”外头,传来张庭忙不迭的应话声。 上官谦在进去之前,眉峰稍稍动了一下,对某种异样似有所觉。他停住脚步,蹙了蹙眉后吩咐道:“郑觉,你去看看良妃的情况,待良妃断气后,即刻回来向朕禀告。” “奴才遵旨。”郑觉很快应了声,紧接着脚步声远去。 张庭没有武功,上官谦并不担心张庭发觉殿内无人,因此将有武功的郑觉给调走了。防人之心,他从来就不缺。 上官谦一如往常悄无声息没入密室之中,很轻易的就看见了那个神情冷凝的女子。 不悦地掀袍在她面前坐下,他刻意表现了自己的不悦:“四天前就收到了密信,却四天后才来赴约——你,不想见我?” 第七十三章:江山美人他都要 上官谦正愠怒,其实凌婉容也并不高兴。 “我在闭关。”凌婉容紧了紧五指,四个字解释了一切。他还没有重要到——让她放弃一切,只为前来见他一面的地步。 “为什么闭关?”上官谦的愠怒略有好转,他甚至发觉,其实在看到她那双美眸的时候,他已经不生气了,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因为这么点小事而生气。 凌婉容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自认为很了解我吗?我为何闭关这点小事,应该难不住你吧?” 她体内寒气过重的事情,只有药王谷几个人知道,上官洪煜知道了也不会对他人透露。上官谦……绝对打听不到此事吧? 事实上的确是,因为上官谦不会动用夜鹰去探查这种事情。夜鹰是为反贼而存在的,一般人根本不配成为夜鹰的敌人,而凌婉容不是不配——她并非上官谦的敌人。 “你今天怎么了?”上官谦皱了皱眉,终于在自身的不悦之外,发现了面前女子脸上的冷凝。这说明,她在不高兴,或许他有什么事惹到了她。 “我今天是为密信而来,你有话快说,我并不想在这里待得太久。”凌婉容勾唇一笑,似有些微讽之意,避开了他的问题。 上官谦却不是这般容易唬弄的人,他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她,想握住她的肩。然而凌婉容却侧身一避,也起身走向别处,眼里有些嫌恶之色。 “说吧,我又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上官谦叹气,他似乎注定了要被她吃的死死的,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他没猜错,良妃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以她的聪明,不会猜不出他这么做的原因,他深信这一点。 凌婉容也算是了解上官谦这个人的,如果她不跟他坦白说,恐怕他今天根本不会放她走。于是在心里衡量了一番后,她开口了:“良妃纵有千错万错,总归是你的妃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么对她,未免让人感觉心寒。” 上官谦却轻声笑了起来,走近她几步但并未动手动脚,只看着她的眼睛道:“你错了,我和良妃根本就不是夫妻。在我心里,能够成为我妻子的女子,只有一个。” 凌婉容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何况她深深懂得他话里的含义,便更侧身转过去了。 “可惜啊,她是一点也不在乎我。”上官谦见她闪躲,便发自内心的叹了一声。只是,能够看见她那抹不自在,他也感觉心满意足了。 他的容儿,并非在每个男人面前都会流露出这一面的。 “在我看来,只要她和你有了夫妻之实,她就算是你的妻子了。”凌婉容定了定神,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对他心软。 宫中嫔妃,大都对良妃之事幸灾乐祸,甚至连紫竹也拍手称快,说后宫嫔妃没一个好东西,更何况是这种红杏出墙的女人。 她没有。 她从不幸灾乐祸,因为傲气如她也没办法保证——她这一生都不会落到,被她幸灾乐祸之人的那种下场。对敌人可以心狠手辣,但她绝不幸灾乐祸。 “如果我和她并没有夫妻之实呢?”上官谦笑着绕到她身前,眼里有着微喜的光芒。她纵然是在打抱不平,可难免也有一丝醋意,他闻出来了。 “你和她有没有夫妻之实,关我什么事?再说这可能吗?”凌婉容微恼,不喜他那种似看透她的眼神,遂转身又要躲开。 这一次,上官谦可没让她如愿,长臂一伸就将她揽入怀中,紧紧锁住。 “真的,宫中嫔妃,除了雪妃五年前为我所宠幸过之外,其他都还是清白之身。所以你可以想象,当我听见说良妃怀孕的时候,有多么啼笑皆非了。”他有些自嘲,不过眼里并没有痛苦。 凌婉容一怔,不由自主就问出了口:“为什么?” 这是真的吗?他有三千佳丽,却只碰了雪妃一个?那么辰妃丽妃她们……噢,那天辰妃脱光了在他龙床上勾引他,似乎引得他大发雷霆呢。 但是,为什么? “宁缺毋滥啊,后宫佳丽虽多,合我心意的却没有一个。”上官谦有些落寞的笑着,却只字不提雪妃的事。 雪妃……是个特殊的女人,不过他并不想跟凌婉容讨论雪妃的事。他相信,她并不会喜欢听见他和雪妃的故事。 “是吗?”凌婉容淡淡反问一句,很轻很轻。 如果没有合他心意的,他就不会宠幸雪妃了。她得到的消息并不少,雪妃在宫中地位有多高,她焉能不知? 雪妃进宫八年了,在上官谦没有登基前就跟了他。她最开始不过是上官谦的侍女,后来上官谦登基,才立她为妃,荣登贵妃宝座。 不过,这个女子的确是温婉至极,陪伴了上官谦八年,从来没有与其他人闹出过不和。她对付上官谦也挺有一套,八年仍未减低上官谦对她的宠爱。现在皇宫里人人喜爱的雪貂,也是雪妃一句话,才使得上官谦为她破例的。 “我在余下的生命里,每一天都宠着容儿,弥补我犯的错可好?”上官谦松开钳制住她整个人的双手,改而捧住她的脸,与她头抵着头,轻声询问、也是承诺。 凌婉容被他逼迫着看见他眼中的真诚,顿时有些难以呼吸。 他知道她在意,可是她却并不希望他知道。如果他对每个妃嫔都一样,或许她还没有现在这么难受。但他却只对那雪妃一人特别,她不得不生出了一丝醋意,而且无法接受。 对她来说,感情要是唯一的,不能分割。 不过,有没有雪妃都是一样,她和他是不可能的。她喜欢轻松,不喜欢麻烦,偏生他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那你也让我犯一次错,然后我余下生命里,每一天都顺着你,弥补我犯的错,好不好?”她刻意藏起了那股悸动,微微弯唇笑着反问。 上官谦眼神一冷,退后一步看了她一会儿,突地伸手将她狠狠箍进怀里,咬牙切齿地道:“抱歉,男人比较自私。若有人敢碰你,我会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那我如果已经被人碰过,怎么办?”凌婉容更难以呼吸了,他抱得太紧,可她还是不想妥协。 上官谦浑身一僵,半晌后突然又松了下来,轻笑道:“容儿对我尚且无法交付自己,何况是其他男人?所以,此假设无效。” 凌婉容顿时无语,他未免也太自大了吧?难道全天下除了他之外,就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她可不信,虽说目前为止她的确没对第二个人动过心。 “其实雪妃很好,人美心善性子温婉。不像我,我除了这张脸之外,一无是处了。”她幽幽地劝道,她的确不想他放太多心思在她身上。 “谁说的?”上官谦依然没有说起雪妃,而是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容儿在我心里,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除了容儿之外,我没想过要娶其他女子为妻。” 妻吗?听着……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那我若要你放弃皇位、隐姓埋名随我远走他方,才能够娶我为妻呢?你还想娶我么?”凌婉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秀逗了,其实她知道答案的啊,又何必问呢? “你会这么要求吗?”上官谦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不信她会如此无理取闹。随即,他又说道:“我是个男人,更是天生的帝王,如果我不能够驰骋江山……纵然有你作陪,我的生命也只剩下一半,并不完满。” 稍稍松开她,他低头看她有些闪烁的美眸,再度轻笑:“江山、美人,帝王从来都是二者皆要,且越多越好。而我,江山只要一座,美人也只要一个,不算太贪心吧?” 凌婉容心里清楚,她为他这份气势和理智所折服了,所以她只能顺着他的话答:“不……算……” 他说的没错,他真的是天生的帝王——他不会为了她放弃江山,亦不会允许别的男人得到她。现在,她越来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的实力,果真只是她看见的这些吗? 上官谦吻吻她的唇,满意的笑了:“那么,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因为没有你,我的生命也不完满。” “你约我来,就只是为了和我风花雪月?”凌婉容自然不会作出这种承诺,遂转移了话题。她来之前就已经忖过了,四天前他就送来密信,八成是因为得知了上官星辰要查灵妃的事。 上官谦笑容微敛,盯了她一会儿后才反问道:“那么你呢?此次来,有没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 帝王就是如此,前一秒还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卿卿我我,后一秒却立刻能理智的回归正事——言语试探是家常便饭。 “没有。”凌婉容知道他的意思,但她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了他——她不会告诉他关于上官星辰追查灵妃的事。 答应了上官星辰保密,她就必须做到。虽然不知道上官谦是从何得知的,不过只要此事不从她口中泄露出去,那她就没有对不起上官星辰。 “没有?”上官谦眼睛微眯,语气不善地问道:“那么星辰的事呢?你为何要帮星辰查灵妃之死?甚至打算查到太后身上?” 第七十四章:他的纵容 面对上官谦不善的语气,凌婉容并没有退缩,反而挑衅的勾起了唇:“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所知道的事情是——小王爷心性顽劣,签下卖身契给我师兄,要在容贤楼当我的随身书童一年。” “你说什么?!”上官谦蓦地沉下脸,万万没想到她和上官星辰竟然唱了这一出。 在知道上官星辰着手调查灵妃死因、并且将矛头直指太后之后,上官谦并没有和上官星辰碰面。他选择暂时对上官星辰避而不见,正是想跟凌婉容商量过之后,再行决定对策。 他没料到,凌婉容竟毫不顾忌他的感受,直接与上官星辰达成了协议。正如那纸条中所透露的信息那样——她要和上官星辰联手,对付他的母后。 “如果你是对小王爷签下卖身契的事情不满,那么我只能说一声抱歉。”凌婉容知道他在生气,但是她别无选择。既然选择了和上官洪煜合作,她就必须得帮上官星辰追查灵妃的死因。 在他阴鸷的眼神中,她泰然自若地继续说道:“容贤楼有容贤楼的规矩,小王爷自愿与容贤楼副楼主签下一年的卖身契,那么他这一年内就是容贤楼的人,而不是什么小王爷。” “婉容!”上官谦拍了一下石桌,一再地命令自己压低火气,以免克制不住在言语方面伤了她。可笑他随时随地都记着‘莫要伤了她、莫要伤了她’,而她却毫无顾忌地伤他。 凌婉容抬眼,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里除了愤怒之外,还有难以言喻的伤痛。 心,没来由狠狠一抽——她不能否认他是喜欢她的,甚至是纵容她的。而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他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她何以要对他如此排拒? 她向来不逃避自己的内心,所以她很清楚:自己的逃避,都是为了防止自己爱上他。他是个优秀的男人,连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让人着迷,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没有总是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上官谦,我并非有意和你作对,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凌婉容褪去了那丝盛气凌人,稍稍地露出了黯然的神情。 她承认她自私了,她原本可以不选择与虎谋皮的,但她确确实实很想得到上官洪煜的雪雁虫。寒气困扰了她五年,她不怕那蚀骨的疼痛,但她讨厌自己有弱点。如果刚巧在十五之夜,遇上难以对付的敌人,那么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苦衷?”上官谦扣紧五指,逼迫自己相信她的苦衷。 “我……”凌婉容迟疑了一下,半晌才道:“我和上官洪煜有约定,他帮我去除体内寒毒,我……我帮他做一些事情。” 上官洪煜?上官谦很想掐死这个不停折磨他的女子,所以他近乎有些咬牙切齿:“凌婉容,你体内有寒毒,不知道告诉我吗?难道我堂堂大安朝皇帝,还解不了你的寒毒?” “雪雁虫。”凌婉容无奈地叹气,晶亮的眼睛承受着他的愤怒:“我体内寒毒经过长年累月的堆积,已经无法用普通方法驱除寒气。如果我不想每月十五都经受寒气反噬之痛,就必须借助雪雁虫来慢慢消除。” 原来是雪雁虫,难怪她肯答应和上官洪煜合作。上官谦看着她,眼中戾气慢慢褪去。 雪雁虫的确难捕,雪山的恶劣环境足以让高手在三日内丧命,更别说抓捕雪雁虫了。不过,以上官洪煜的狠毒来说,想必愿意牺牲无数的人命,为凌婉容捕到那条雪雁虫。 “他向太后下毒,就是为了逼出我。”凌婉容继续说道,“之前他只知道药王那位女弟子身受寒毒之苦,但却并不知那女弟子就是我。雪雁虫离开雪山后,寿命只有三个月,所以他设计逼我出现,目的就是为了将雪雁虫给我。” 上官谦此刻并不那么生气了,因为她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既然她需要那雪雁虫,那么他也可以原谅她的与虎谋皮。 “你不是真要帮上官洪煜吧?”他明知故问,还轻哼了一声。原谅她,并不表示他不怪她。在决定这一切之前,她是否可以稍稍信任他一些,将前因后果告诉他? 凌婉容瞧见他脸色的改变,不禁笑了:“当然不是,你应该知道我爹假死、我假装背叛凌云山庄,都是为了对付上官洪煜。当然,我不会违反我的承诺,我确实会帮他做一些事,但那并不代表我会让他得到想要的结果。” 譬如说这次武林大会,她会帮上官洪煜挖暗道、埋火药,以此来威胁武林中人。但最终谁会夺得前去金川寻宝的盟主之位,那就不是她、或上官洪煜能够控制的了。 她可以肯定的是,上官洪煜不会喜欢这次武林大会的结果。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坏心肠?”上官谦似笑非笑地看她,凉凉地道:“拿了人家东西,还暗地搞破坏,让人不省心——这事,也就你能做得出。” 凌婉容锁眉:“你这是在损我?你别忘了我是在帮你,要不是……” 要不是觉得他是个好皇帝,以及‘佩服’他死缠烂打的功夫,她才不会插手管他和上官洪煜之间的争斗。她要做的只是守护龙脉,而不是保住在位皇帝的江山。 移来移去,也还都是上官家的,不同就在于一个皇帝还算英明、一个皇帝有些阴狠罢了。而那,对她影响都不大。 至于动心的因素……她选择忽略不计,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会为感情而失去理智的人。 “要不是你喜欢我,才不帮我?”上官谦心情转好了,同时心里感觉到一丝愧疚。 他自以为很了解她了,却连她需要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上官洪煜抢了先,尽管是出于某种目的,他却还是心中不爽。她的身体,该由他来照顾关心才对,只是他却疏忽了她不为人知的苦痛。 看来,他是有必要让金戟全方面查一查容儿的。这个‘查’,与信任无关,只与他对她的在意有关。 “才不是,你少臭美了。”凌婉容有一丝丝尴尬,但因为之前的沉重气氛消失无踪,她也稍稍吁了口气。 她是不想跟他太过靠近,但她也不想让他讨厌她甚至于防备她。尽管没有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她却确确实实喜欢上了他。所以,她想保留这一份美好的回忆。 “容儿,对不起。”上官谦伸手握住她的,眼中浓烈的情感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我曾想过,要尽我所能保护你,但我却连你身受寒气反噬之苦都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呢,你没错,是我没有告诉你而已。”凌婉容心中微颤,他果然纵容她,就因为她需要那雪雁虫驱除体内寒气,他就原谅她和他作对的事了。 虽然她并不会真的和他作对,可他是不是太相信她了些? “你也知道?”上官谦哼了一声,这时才切入了正题:“以后有什么事都告诉我,不要去找我的敌人帮忙。雪雁虫虽然难捕,我也不一定捉不到。莫非你以为上官洪煜比我厉害?” “哪儿有的事?”凌婉容立刻否认,“我没找他帮忙,最多是将计就计而已。何况他这样要挟我,我半真半假的答应他一些要求,以后也能够知道他一些动向。” 上官洪煜那边,内应必须得有,只是她一年前就开始部署,却都失败了。上官洪煜的狡诈多疑,且喜欢对身边人进行不定时的试探,这注定了短时间内无法在他身边安插内应。 如今上官洪煜主动找上了她,她想来想去也觉得机不可失。虽然这法子冒险了些,不过就目前来说,她的确是最好的内应人选。 毕竟,上官洪煜觊觎她容贤楼的势力,以及药王谷的医、毒,而正巧她手中也有藏宝图,和上官谦在表面上的关系更是接近冰点——他不可能不打她的主意。 “你想有目的地接近他?”上官谦立刻闻出了这丝气息,也瞬间就皱紧了眉。 凌婉容尚且没想到他会反对,于是很自然地说道:“没错,如果是我去找他,他肯定会怀疑。而现在是他来找我,并且又拿出了雪雁虫引诱我,我将计就计应该能得到他些许的信任。至少这样一来,我能最快知道他的下一步意图。” “我反对!”上官谦握住她双肩,斩钉截铁地说道:“取消这个念头,否则我立刻就散播你爹没死的消息。” 事关她的安危,他绝对不会等闲视之。上官洪煜那匹豺狼,让她直接对付,他不放心。 凌婉容没好气地一瞪眼:“你除了威胁我之外,还有什么手段?”她又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她自然有办法应付上官洪煜的,要他瞎操什么心? 上官谦凝视她片刻,邪魅一笑:“当然有。” 说罢他低头欲吻上她红唇,却不料她早有防备,迅速地就以手挡在了他和她的唇间。 “手,拿开!”不容反驳的语气,上官谦深深看进她眼里。 第七十五章:晴天霹雳 回到容贤楼的凌婉容,心情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那个恶劣的男人……最后居然直接用嘴含住她的手指,湿润的感觉害她反射性缩回手,他则再度得逞吻到了她。最可恶的是,她比上一次更加投入…… 有些魂不守舍地进入房间,凌婉容一遍遍在心中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爱上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绝对不可以! “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副楼主吧,他好像有些不对劲!”一见凌婉容回楼,紫竹急忙就冲上了前去,焦虑的神情透着惶恐。 事实上紫竹绝对有必要惶恐,因为莫君贤向来玉树临风,偶尔嬉皮笑脸、一副浪荡子模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长吁短叹过。 凌婉容迅速收回异样的情绪,看了紫竹那惶恐的表情一眼后,一边往二楼走一边问道:“他怎么了?莫非是哪家姑娘给他气受了?”称呼从‘大魔头’变成了‘副楼主’,看来她这位师兄的确把紫竹丫头给吓着了。 紫竹跟在她身后,依旧以焦虑的语气说道:“不会的,小姐。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副楼主不会这么反常的。我的直觉告诉我——副楼主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了,而且很棘手。” “哦?那我倒要去看看了。”凌婉容听紫竹的语气不像是假的,便加快脚步往莫君贤房间走去。不过此时,她仍然认为莫君贤是在逗紫竹,当然她也希望如此——毕竟,莫君贤在这个时候出了任何差错,都是不行的。 凌婉容和紫竹一前一后进了莫君贤的房间,见到房间里有些狼藉,看来房间刚刚遭到了莫君贤的毒手。而莫君贤,则负手站在窗边,修眉紧锁,果真是有些反常的样子。 凌婉容一边绕过凌乱往莫君贤走去,一边在口中略加嘲讽:“师兄自诩风度翩翩,怎么也会做出这种摔东西泄愤的无聊举动?” 然而莫君贤并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那种姿势,头一次无视了凌婉容的存在。 凌婉容侧头看了紫竹一眼,见紫竹连连摇头表示焦急,心中也不禁有了一丝好奇。到底是什么事,使得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逍遥师兄——如此愁眉不展? 她走去莫君贤身边,伸手扳过了莫君贤的肩膀,挑眉问道:“说吧,师兄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暗道、火药,都已经准备就绪,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蒙头大睡才对,怎么会心事重重的发脾气,还‘静如处子’的负手立于窗前? 莫君贤垂头,没敢直视凌婉容的眼睛。他的神情有一丝惶然,眉眼间也有着解不开的结,的确是遇到棘手事情时才会有的异样。 凌婉容见状,立刻松开手,退后一步,厉声道:“身为容贤楼副楼主,应该知道容贤楼的规矩。莫君贤,我以楼主的身份问你:是否做了违反容贤楼规矩的事?如果有,立刻从实禀告!” 紫竹心中一颤,莫君贤心中也是一颤,二人都无比明白凌婉容的个性:亲疏不论,规矩最重要。 现在她搬出了楼主的身份,很明显就是要让莫君贤明白——如果他触犯了容贤楼的规矩,她会以楼规来惩罚他,因为他是副楼主,是容贤楼众人的表率。 但莫君贤很快就释然了,其实他倒想被她惩治一番,好缓解他心中的郁结。 “良妃肚子里的孩子……”他缓缓开口,却让面前两个女子瞬间震惊:“是我的。” 凌婉容震惊得倒退了一步,他、他竟然……竟然动了上官谦的女人?给上官谦戴了绿帽? 紫竹也是攸地伸手捂住了差点惊呼出声的嘴,免得招来其他人注意。大魔头真是大魔头,连皇帝的女人都敢碰,要知道碰皇帝的女人可是死罪一条啊…… 想到上官谦那几次显露出的骇人气势,紫竹心里不免有些惊悚感。那位皇帝武功高强,何况有几个男人能忍受自己被戴绿帽?如果被他知道良妃怀孕的真相……那大魔头还有命吗? 半晌之后,凌婉容终于镇定了下来,但语气却还有一丝颤抖:“你没女人可碰了?非碰他的女人不可?” 不对,良妃怀孕已经两月有余,这说明莫君贤很早之前就和良妃暗通款曲了。而且,是在她和上官谦认识之前。但那时候,莫君贤好端端地怎么会去找上官谦的麻烦? 莫君贤见紫竹已经把房门关上,便苦涩的扯了扯唇角,说道:“我刚开始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春香阁。以她的姿色来说,该是春香阁头牌的,但我碰她的时候她还是清白之身,而那时她也并没有挂牌。” 凌婉容紧紧抿唇,浑身都在发颤。上官谦果然说的是实情——他没有碰过良妃,所以良妃在跟莫君贤之前,还是清白之身。 “当时,是老鸨送她进房的,说是春香阁新进来的姑娘,不怎么听话所以下了药,让我帮忙调教一番。”莫君贤似陷入了回忆之中,将与良妃的相识经过娓娓道来:“我见她的确长得比春香阁的姑娘美,于是便碰了她。第二日她醒来要杀了我,我拿出平日哄女人的手段,不出三日便将她给制服了。” 凌婉容怒不可遏,狠狠一掌便击碎了一旁的红木桌。该死!一定是有人暗中将良妃偷运出宫,目的就是要莫君贤上钩!这幕后人,必然对莫君贤喜欢流连青楼一事知晓得十分清楚! 这离间上官谦和容贤楼的手段,真是高明!也真是毒辣! 紫竹吓了一跳,有些担忧地看向莫君贤,不知道……小姐会怎么惩罚大魔头…… 然而莫君贤并没有被凌婉容给吓到,因为他知道她必然是和他有了同样的怀疑,于是继续往下说道:“我与良妃在春香阁暗渡陈仓了一个月,但一个月后她突然从春香阁消失。我问老鸨,老鸨却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于是我动用了容贤楼的势力查访。” 再度苦笑一声,他叹气:“一查之下,我才发现她原来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幸而她在宫中并不受宠,我以为此事也就这么过了,谁知道她却不断派人去春香阁送信给我。我一直对她的邀约置之不理,因为我并不想和她扯上关系,但她却对我动了真情,两个月来没有放弃过。” 凌婉容此时心情很乱,一边是她的师兄,一边是她的……这两个男人,本不该也不会对上,然而良妃一事却非同小可。如果良妃就这么死了,那倒还永远瞒下去了,但莫君贤的态度明显就是不想让良妃死。 他之所以反常,就是想出手救良妃。而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他和上官谦之间就一定有了打不开的死结! “今天本想到春香阁蒙头大睡,却不料听见那些姑娘在谈论良妃的事,这才知道她怀孕而被上官谦杖毙的事。”莫君贤紧紧握拳,面露痛苦,“小师妹应该很清楚,我莫君贤虽然流连花丛,但却从不碰良家女子。这次意外,使得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子不但背上私通的罪名,还使得她即将丢掉性命,试问我怎能置之不理?” 凌婉容颓然松开紧紧攥住衣角的手指,低声问道:“你打算救她?” 莫君贤霍地扬头:“小师妹放心,我不会动用容贤楼的势力,而且我愿意脱离容贤楼,以此避免上官谦……” “住口!”凌婉容愠怒地斥道,“你当我凌婉容是什么人?!” 莫君贤无言,只能看着她,等待她说出解决的办法。他知道她的个性,只是他实在不愿为了这件事,让她和上官谦之间产生嫌隙。上官谦……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若上官谦对她是真心实意,她做上官谦的皇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世上,能治住小师妹的男人,又有几个呢? “如果你想救良妃出来、又不至于害她被满门抄斩,就听我的安排。”凌婉容沉着脸,沉声说道。 莫君贤一凛,小师妹顾虑得没错,就算他闯入皇宫救下了良妃,也只会将事情闹大,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对良妃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出于道义不得不救她,因为她并非青楼姑娘,并且她还怀了他的孩子——虽然那个孩子没有机会出世。 因此,他不可能和良妃亡命天涯,所以他不能真正惹得上官谦震怒,下旨斩杀良妃满门。现在上官谦只是杖刑了良妃,说明上官谦也不想别人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他更不能让此事为世人所知。 见他似有所悟,凌婉容这才继续说了下去:“良妃现在肯定已经命悬一线了,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她,我倒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救出良妃之后,我必须当着上官谦的面对你按楼规施以惩戒。若你愿意的话,我立即安排人手进宫。” 救出良妃,这是对莫君贤良心的交代;而当着上官谦的面惩治莫君贤,也是对上官谦脸面的交代。堂堂皇帝被戴了绿帽,而这个给他戴绿帽的男人还要带走他的妃子,若不用容贤楼的楼规堵住上官谦的口,只怕他的怒气不会小。 莫君贤毫不犹豫地应允:“我答应!” 凌婉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遂转身离去,去安排有关事宜了。 第七十六章:他要的‘补偿\’ 很多时候不是天意弄人,而是人为造成。如果可以狠下心来撒手不管、自私一点,那么事情往往会是另一种结果。偏生,凌婉容是狠不下心的那种人。 莫君贤纵然有罪,不过罪在花心滥情;良妃纵然有罪,也不过罪在忘了身份,奢望那不可得的爱情。最最错的,是安排这场邂逅的幕后人——那才是真正罪在不赦、无可饶恕的人! 凌婉容替床上女子施完最后一针,直起身来,轻吁了一口气。 她一边收拾金针,一边对身后频频观看的男人说道:“好了,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再休养个半月便能痊愈。” 话一说完,她手上动作也完成,一转身却看见莫君贤那陡然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禁蹙眉:“你自己也是药王谷出来的人,难道看不出她还有一线生机吗?再说,我说可以保住的人,什么时候被阎王收去过?” “我不是怀疑小师妹的医术,我是……”莫君贤连忙解释,脸上浮现了一抹不自在。 凌婉容眉眼一挑,瞬间明白了莫君贤的难言之隐,遂哼声道:“她之前不懈地派人送信给你,无非是想告诉你她怀孕了。如今你想关心她腹中孩子,怕是没有机会了。怀孕初期本就容易滑胎,何况她挨了五十大板,一条小命都是捡回来的,你还想她保住孩子?” 莫君贤顿时低下了头,一句话也没敢接。 如果他早知道良妃怀孕了,他不会对她置之不理的。一个好端端的清白姑娘跟了他,即使他对她没有爱,那也得想办法娶她为妻,这是身为男人的担当。 凌婉容知道宫里还会出事,于是也懒得跟莫君贤多说了,只道:“你好好照顾她吧,我得进宫一趟。” 莫君贤和良妃这件事情,她不需要瞒着上官洪煜,所以就算她进宫处理此事,上官洪煜也不会怀疑她和上官谦有什么联系。何况,她还怀疑此事是不是跟上官洪煜有关,正好试探试探他。 说完她就离开了房间,不再关心莫君贤和良妃的后续发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良妃是可以脱离皇宫的,只需改头换面即可躲过世人的视线。就看……莫君贤愿不愿意接受良妃的深情了。 要不是看在莫君贤是个男人敢担当的份上,她绝对不会顺便帮良妃一把、去处理良妃身后的那些事。她并非闲着无事可做,事实上她忙得不可开交。 惨淡的明月高挂夜空,凌婉容走在去皇宫的路上,想着想着,便略微有些自嘲地笑了:自己似乎……越来越多管闲事了…… ****** ****** 此时的皇宫,正笼罩在一片恐惧之中。 据说彩凤是一直呆在良妃身边的,但是就在良妃断气之后,彩凤就转身出去向等在门口的郑觉报告了。当郑觉去禀告上官谦,而彩凤回屋之时,却赫然发现——良妃的尸体不见了!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时间,良妃身受重伤,不可能自己离开。而上官谦为了防止那奸夫前来救人,安排了重重侍卫在良妃寝殿之外,想来也不可能有高手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带走良妃。 所有人都认为,宫里又发生怪异之事了! 有人说良妃被阎王直接收了,连尸体都没留下;有人说良妃尸变了,普通人看不到她,而实际上她还在宫里;还有人说…… 各种版本的流言在宫中飞传,上官谦得知此事后亲自前往查看。但他刚刚走进门,又有人来报,说是宫中出现女鬼——衣裳酷似良妃,披头散发看不清脸。 上官谦冷哼一声,什么女鬼?不过是故弄玄虚想要转移众人视线的手段罢了!想必那良妃已经被人救走,而女鬼则是留下来善后的把戏。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鬼有何厉害之处。 于是上官谦不顾众人反对,亲自前往闹鬼的宫殿查看。不过那‘女鬼’的身形倒是很快,每次他以为他要抓住她了,她却又像泥鳅一样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这么一跑一追之下,不知不觉上官谦已经追‘女鬼’追到了皇宫外,到了一片密林中。而其他大内侍卫则对上官谦和‘女鬼’的极快身法,表示望尘莫及。 阴暗的密林内,凄惨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鬼影憧憧,让人心惊胆寒。四周望去都是光秃秃的树木,却更显得萧索荒凉,具有阴森感。 ‘女鬼’好像突然消失了,但上官谦却感觉得到她在看他,于是一步步往他所感觉到的地方走去,神情倨傲而冷冽。 就算真是良妃鬼魂,他身为大安朝天子,岂会怕一只小小的女鬼?何况这‘女鬼’,并非真的鬼魂。 “出来。”他沉着声音命令,语气让人不寒而栗:“你引朕到此,不就是为了和朕单独说话么?朕给你这机会,若你不珍惜,待会儿别怪朕手下不留情!”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嗖’的一声,一条白影出现在他面前,身形娇小,披头散发看不清长相。 “你打算怎么个不留情法?”白影会动,果然是个‘女鬼’。 此刻,散在脸上的长发被那双葱白似玉的手给拨开了,露出了令天地为之失色的倾世容颜——不是凌婉容,又会是谁? 上官谦在看见那张脸、听见那悦耳声音的瞬间,突然有种想要刺瞎双眼、戳聋双耳的冲动。他压根不愿去想良妃的事情和凌婉容有关,因为他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她和别人联手对付他!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接受。 上官谦大步走上前,一把掐住了面前女子那纤细的脖子,眼中怒火升腾:“容儿,朕忍耐你、纵容你,除了因为朕确实对你情有独钟之外,也是因为朕知道你是个知分寸、识大体的女子!然而你一再挑战朕的耐性,莫非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治你?!!” 虽然那只手并没有用力,但青筋直冒的手背,直接透露了主人的怒火。 凌婉容的视线,慢慢从那只手上移到了男人的脸上。然后,她不温不火地说道:“或许是吧,我总觉得你不会伤害我的。” 奇怪了,她并不愿接受他的感情,却从他朝她爹爹下跪之后,开始无比的信任他。总觉得,这个让天地折服的男人,心中有一个位置是留给她的——除非她做了背叛他的事,否则他不会像对待别人那样对待她。 因着这句透着信任的话,上官谦滞了一下。如果不是太了解她的性子,他会觉得她是在撒娇和讨好。 这句话若从别的女人嘴里出来,他顶多当作她们是在嗔嗲,祈求换得他更多的宠爱;但这句话从她嘴里出来,他却觉得她是以称述的语气,表明她对他的信任。 因为信任他不会伤害她,所以她才频频得寸进尺,也可以说是恃宠而骄。 “若你是后宫妃子,你现在就是恃宠而骄。”上官谦慢慢地收回手,语气渐淡:“我应该生气,但我现在却觉得高兴——你又赢了。” 凌婉容想笑的,可她却发现她笑不出来。利用他对她的感情,屡屡让他放弃皇帝的尊严,她并没有骄傲的胜利感和征服感。事实上,她觉得心很疼。 她沉默了好半晌,才道:“良妃的事是个圈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莫君贤的。莫君贤在上青楼的时候,邂逅了良妃,但那时他以为良妃只是青楼女子。之后良妃从青楼消失,莫君贤查探之后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于是再也没跟良妃联络过。” 抬头望向他,她看见了他重新阴沉下来的脸,但她还是继续说道:“莫君贤没想过良妃会怀孕,更没想到良妃会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在得知良妃被你杖毙的消息之后,莫君贤坐立难安,因为他从来只碰青楼女子,并不糟蹋良家妇女。所以,他想要救良妃,并且打算脱离容贤楼,以免我和你发生不快。” 上官谦微微收紧五指,所以她替莫君贤扛下了这件事,利用他对她的纵容——救良妃、扮女鬼。 “莫君贤和良妃有情人终成眷属了,那我呢?”他放肆的笑了几声,攸地敛去笑容阴沉着眼神问她。 若被外人知晓此事,他就成了大安朝最窝囊的皇帝,她可曾替他想过?他并不在乎良妃一个妃子,但他上官谦的声誉,焉能等闲视之? “我……我补偿你。”凌婉容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难,踌躇半晌才龟速的靠近了他。 她抬头看了他半晌,终于忍住羞涩、鼓足勇气踮脚,在他好看的薄唇上吻了下去。 两唇相触的那一瞬间,上官谦一点也没觉得愉悦,他只感到心被她吻得很痛。 为了一个莫君贤,她甘愿放弃身段,主动对他献吻?她在他面前的第一次主动,竟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她是在施舍他?还是在侮辱他!!! 攸地伸指点住她的穴道,上官谦慢慢退离她甜蜜的唇,勾起一抹邪魅但有些痛意的笑:“一个吻就算是补偿?容儿,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凌婉容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只能惊愕地看着他。为什么点她穴道?他要做什么? “一个良妃换一个容贤楼楼主,怎么看我都是赚了。”上官谦阴沉地说完,抱起她就朝皇宫方向飞去。 呼呼的风声中,凌婉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抱着她的男人的心跳,突然就有了点害怕的感觉——她低估了男人的自尊心,也低估了……他的霸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夜鹰之吻 第49章:夜鹰之吻 放下了茶杯,她看着陈二,眼睛一眨不眨,缓缓沉声继续说道:“想当然,一般武林高手自然不是容贤楼的对手。当时,深夜在林中,我也算是杀红了眼。只是没想到的是,我无意间挑开了一名杀手的面巾,竟见他只有十二岁的模样。” 陈二愣愣的听着,隐约有些耳根发烫,身体的温度似乎都烧到了顶点。 凌婉容的手,在桌上茶渍间慢慢的来回勾画着:“我心软了,因为我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于是,我收了剑,放他走。谁知,他跪下来求我,求我收留他,因为他任务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呵……”她一声轻笑,却让陈二心头隐隐发寒。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个江湖的险恶,在我答应收留他之后,在我带着他回容贤楼的路上,重伤的他就对我下杀手了。我措不及防,被他同归于尽的手法,重伤到躺在床上足足半年。”凌婉容注视着陈二的每一次表情变化,终于说完了这个故事。 “那……”陈二瞪大眼睛,愣愣的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凌婉容叹了口气,终于正式的端起了茶杯:“陈二,你明白这个故事的涵义么?” 陈二呆呆的,最终摇了摇头。他隐约感觉到一丝冷意,但是他确实不明白她为何要告诉他这个故事。 凌婉容慢慢举杯到唇边,轻启唇瓣道:“我是想告诉你,从那一次被重伤半年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可以让我心软了。所以,对于任何一个背叛我伤害我的人,我都绝不会轻饶了他!” 该给的机会,她都给了。她只能说,那幕后人找的对象实在是不靠谱,陈二压根就不是个能做这事儿的人。但是,陈二被派来,绝对不仅仅是表面上看来的这么简单的。 若不是这样……她就不会和陈二费这么多唇舌了。 陈二的瞳孔在一刹那间放大了,不知是惊骇还是顿悟。 凌婉容却没再说什么了,手指轻轻搭了搭杯身,慢慢地将茶水往嘴里送去…… 就在茶水即将入口的那一瞬间,陈二突地站了起来,伸手就朝凌婉容手里的茶杯夺去——而与此同时,也有一条矫健的黑色人影,如闪电般从茶楼外疾奔至凌婉容面前。 “不要喝!” 异口同声地,两个男人的声音在茶楼里如惊雷般炸开来。一个,惶恐歉疚不安;一个,威严不容反驳。 从夺走凌婉容手中的茶杯、狠狠摔碎在地上之后,陈二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站在一旁一语不发了。 他是在最后那一刻想通的,他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凌婉容,因为他受过凌婉容很多恩惠。可能这些恩惠,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 但父母妻儿的命,他也不能罔顾,只得做出这令他打算事后谢罪的事来。直到她用那个故事,点醒了他——她不会对背叛她的人手下留情,那他若真害了她,她以及容贤楼的人,会放过他的父母妻儿吗? 他毫不怀疑这一点:倘若他背叛了她,她一定会如她所说的那般——决不轻饶! 而另一位,则不可避免是急着寻找凌婉容的夜鹰。 他除了知道陈二的事情之外,他更想的是狠狠将凌婉容打一顿!他要她这么为她牺牲做什么?他自信有能力对付上官洪煜,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女人犯险! “楼主,我有要事禀告。”他尽量压着自己的冲动,以免身份在此时泄露。 凌婉容此刻心中无比惬意,因为陈二最终还是没有走错路,他将她的话给听进去了。即使他有过犹豫,不过她还是可以原谅的,毕竟他是那么在乎他的父母妻儿。换作是她,也不会轻易的做出选择,必然要经历一番挣扎。 “陈二,你先去找我师兄莫君贤,在贤王府住下吧。等我和夜鹰谈完事,我会去找你的。”她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优雅的弹了弹衣裳上的茶渍,盈盈笑道。 很明显的,陈二背后的人,夜鹰知道的一清二楚。既然如此,她自然是要选择和夜鹰先谈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得知道陈二背后的人,到底指使他做些什么。 陈二愣了一秒,连忙躬身应了:“是,小姐。” 眼瞅着陈二出了茶楼,凌婉容才瞥了夜鹰一眼:“去哪儿?” “冒犯了,楼主。”夜鹰没什么耐性,直接将凌婉容腰肢一揽,迅如雷电般往茶楼外掠去,很快便消失在光天化日之下。然而,轻功却好的让所有人连‘眼前一花’也未曾感觉到,更不知道是有两个大活人从街上掠过了。 凌婉容完全不费力气的穿梭于僻静小巷,她也并不知道这个男人要把她带去哪儿,可奇怪的是,她竟一点也不担心,更不觉得被冒犯了。 她低头看向那只搁在她腰间的大手,微微蹙了蹙眉。这种被搂着狂奔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但……却不像药无痕、莫君贤等人,曾搂过她的那样。 奇迹般的,多了点什么,让她好生困惑。 “夜鹰,你到底是谁?”她的视线从他手上离开,慢慢仰头去看他的眼睛。夜鹰的气质,深沉得让人敬畏,也高深莫测得让人退却。 听见她似自言自语的低喃,夜鹰心中一颤。 他一直怪她认不出他,甚至想以鹰主的身份戏弄她,然而……到现在他才明白,她有多委屈多痛苦。每一次对他说出那些伤人话语,她是否同样受到了伤害、甚至比他更疼更重? “你不必理会我是谁,但是,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背叛你。”如果可以,就让他一辈子当她的奴隶好了。 他可以为她达成一切心愿,她可以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他什么都不介意了,只要……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不要从他眼前消失。 凌婉容听见他似痛苦似承诺的话语,勾唇一笑。她有点感觉到,他喜欢上她了。 唉……又是因为这美色吗? 不得不说,美色真是害人不浅呐!一个上官谦,一个上官洪煜,现在又来一个夜鹰。 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低声挣扎着:不,上官谦不是贪图美色的!他想要你的时候,他根本不知你并非丑如夜叉! 可是,她又想起他和上官星辰,迷晕她之后看她真容的事情。奇怪了,这些事情为何如此记忆深刻,想忘都忘不掉? 就在凌婉容这阵子胡思乱想之间,夜鹰已经将她带到了深山之中,自然是夜鹰组织的扎营地。当组织中人看见凌婉容时,不约而同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但很快却又泰然自若了,纷纷严肃着表情朝他们的鹰主下跪。 “这是你们的老巢?”凌婉容被带进僻静的房间之后,她才不冷不热的问了句。 方才尽管只是几眼,她却也认清了形势——这是夜鹰的地盘。不过,她弄不懂,他把她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老巢?”夜鹰失笑,大手不客气的往上,抚摸着她精致的容颜。 他的女人太美并不是好事,他喜欢的是她的个性,是她的人。不过,由于这副倾国倾城貌,她惹来太多棘手的人了。如今,上官洪煜很显然越来越想霸占她,这使得他有些忧心忡忡,不得不派人盯紧了她,以防发生什么让他追悔莫及的事。 “你干什么?”凌婉容想偏头,却被他冷不丁捧住了脸蛋。她立刻皱紧了眉,不悦地出声斥责他。 夜鹰也不作声,定定的看着她,仿佛想将她拆吃入腹一样。 凌婉容被他深情的注视弄得有点懵,她方才虽然感觉到他的情意了,但她可不认为他会深情到这种程度。毕竟,他和她才认识不到五天而已,即使对她有企图也应该是觊觎美色,而不是如此深情款款吧? “傻姑娘……”夜鹰勾了勾唇,隔着自己的黑色面巾和她的青色面巾,四片唇瓣轻轻摩挲。 “混……”凌婉容震怒,当下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以及这是他的地盘了。一巴掌,她就扇了过去,只不过——她未能得逞。 夜鹰点了她的穴道,慢条斯理将她的手腕捏住,带着她的手到了他腰间,就仿佛他们很自然在拥抱一样。而后,在她愤怒得冒火的美眸注视下,他扯下了她的面巾,再用手遮住了她的眼,掀开自己的面巾,不客气的含住了她的红唇。 粗暴但不失轻柔与疼惜的,他肆意品尝久违的甜蜜味道,身体亢奋到了极点。然而,他却仅仅只是想疼爱她而已,因为她的傻气,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除了这么做之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表达他心中的动容。或许,男人就是这样以‘欲’说明一切的生物。 该死该死该死!凌婉容气红了眼,长长的睫毛拼命煽动,刷着他的手掌心,却仿佛挑逗一般,让身前的男人更加放肆、为所欲为。 夜鹰离开她的唇,却尝到了她的委屈,他顿时心疼不已,只好出声哄她:“你看,你也不讨厌我的吻是不是?” 伸手解开她的穴道,他却早已武装起了自己的容貌。 凌婉容一脚就踹了过去,丝毫没有留情面。大概因为不是扇耳光,夜鹰没抵抗也没躲闪,任她踹了个正着。 “无耻!”凌婉容只愣了一下,却还是咬牙切齿骂了出来。是,他是无耻,可她更恨的是自己! 为什么,如他所说——她竟然不讨厌他的吻? 他的吻,带着浅浅的疼惜味道,很煽情却又不轻浮,虽然她骂他‘无耻’,可她更多的却是觉得自己无耻。她应该,讨厌他的吻,恶心他的吻才对!为什么竟然还有一丝丝愉悦? 夜鹰却读懂了她的委屈,他心疼,但无法言明,只得捉住了她的手腕,认真地看着她:“你知道吗?你忘得好彻底,可我却不能怪你。”她忘了他的气息,忘了他的亲近,忘了他的吻,他很伤心,可他一点也不能怪她,这真是让人莫可奈何。 第一百四十章:你愿意吗? 第50章:你愿意吗? 凌婉容正在气头上,哪里能注意到他这话中的深意?她只是瞪着他,以一种‘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目光,瞪着他。 “放手吧,凌婉容。”夜鹰无比认真的看着她,语气低沉:“所有的事情,都有我来解决,你不要再掺和了。” 上官洪煜那人,很可怕。不难想象,如果容儿欺骗了上官洪煜的感情,而又不幸落到他的手里——他会如何对付容儿。 上官洪煜不是他上官谦,他上官谦,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伤害她的事情,而上官洪煜不同。他会担心,担心她意气用事而保护不好她。 “掺和?”凌婉容还在生气,但她生的都是自己的气。白了他一眼,她悻悻地道:“莫名其妙!我看,一直都是你在掺和我的事情!” 夜鹰失笑,对他本尊来说,是她在掺和,不过对她来说,的确是他这只鹰在掺和她的事。只是这是是非非,谁又计较得清呢?他和她,原来就分不清你我了,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牵肠挂肚,而她也不会为他牺牲至此。 “我……” 夜鹰刚一开口,却突然觉得眼前什么一闪,他立刻警觉但却已经迟了。 凌婉容也发觉异常了,但却和夜鹰一样——被人点了昏睡穴,软软的倒了下去。 临了,两人有一个共同意识:有这分本事的……除了那个老顽童,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杂草丛生的荒山,一眼望去,野草无边无际,茂盛浓密的让人站在里头都无法被发觉。在那密草中央,有一个小空地,约莫能容纳五六人走动,却有两人躺着,一人站着。 细看一下,才见那躺着的两人,是一男一女,而站着的人,则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只见那中年男人将昏迷中的男人扶起,再将其表面的黑衣给褪去了。接着,他竟给昏迷的男人换上了龙袍! 又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仔细审视了一下地上男人的装束后,将手中换下的东西给埋在了一旁的洞里。 待他再度起身之时,他伸手解了地上女子的穴道,看着那女子瞬间弹跳起来,他笑道:“婉容,为师是否宝刀未老啊?” 没错,偷袭上官谦和凌婉容的,就是药无痕这位老顽童。凌婉容昏迷前就知道了,但是现在看见药无痕站在她面前,她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师父,您到底在想什么?”她无奈到了极点,隐隐有些愠怒,“您知不知道这个夜鹰的来头,还有他背后的势力?您这么闯进他的地盘掳人,万一出现什么事,怎么办?” 说着,她转身去看地上的夜鹰,但这一转身——她登时愣住了! 地上,躺着的男人,明显不是夜鹰,而是……而是一个……让她觉得熟悉到陌生的男人。他一身黄袍,俊逸的脸庞,散发着迷人的君王气质,即使是那般昏迷的躺着,却也让人移不开视线。 “婉容,为师可是很努力才将他给掳来了。”药无痕故意如释重负地说着,真假难辨。 凌婉容愣神了好一会儿,终于走过去,将昏迷中的上官谦给扶了起来。她让上官谦靠在她肩头,不解地抬头看向药无痕:“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您不知道金川城内有多危险吗?他是一国之君,万一被上官洪煜和夜鹰发现了,就不好收场了!” 上官洪煜想杀掉上官谦,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他现在已经和上官谦翻脸了,其他便不再是顾虑。至于夜鹰,她虽然没有太过怀疑什么,可夜鹰强大得让她害怕。万一夜鹰和上官谦也是对立的,那上官谦的处境就危险了。 药无痕在心里叹气,看来,他这个小徒儿是越来越受到凝心血丸的影响了。否则,她第一反应为何不是怀疑上官谦和夜鹰的渊源,而是觉得他这么做不妥? 很明显,上官谦的突然出现,让她心中很是茫然。但是,她还是根据心底最深处的印象,选择维护上官谦,替上官谦担心。而她平日里的判断……则被影响了。 “婉容,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上官谦的毒,只有你能解。”他看着这个一手带大的美丽小徒儿,心中划过一丝苦涩——他护不了她,但他至少不能,让她日后恨他没有保护好她一心想要维护的男人。 到她生命最终的时刻,鹤涎香定然会压过凝心血丸的威力,到了那时候,她会想起所有的事情。如果上官谦的毒要牵制他一辈子,她又怎么能安心离去? 如同小师妹当年一样,就担心婉容从小没有娘亲,受到凌云山庄其他人的欺负,所以一定要他亲口承诺:穷尽一生也要让婉容幸福平安。 他已经做不到让她平安了,至少他要让她爱的人平安,这样,她走的也就毫无牵挂吧…… “师父……”凌婉容怔了怔,想起来上官谦被人下的毒了。是了,绝嗣,不能与女子合欢。 她定了定神,思绪终于清明:“师父,我知道,我也会替上官解毒。只是我不懂,师父怎么能将上官带到这里来?” “还有,”她美眸一眯,望向药无痕的眼里有一丝防备,“夜鹰呢?” 药无痕的心狠狠抽了下,虽然明知是凝心血丸的作用,让她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也慢慢淡了感情,但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从小当作宝贝一般呵护的小徒儿,如此防备怀疑他。 静了好一会儿,药无痕才沙哑着声音开口道:“夜鹰还在山中,我并没有带走他。我只不过是让他小睡片刻,带你来见上官谦罢了。” 微顿了一下,他继续解释道:“至于上官谦,我是接到消息,说他会到金川城找你,所以我才得了手。” 凌婉容眼睛都没眨一下,一直看着药无痕。此刻,面对药无痕一番看似合理的解释,她还是有些稍稍怀疑:“师父,上官是一国之君,他为何要跑到金川来?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再有,上官的下落,连上官洪煜和夜鹰都不知,师父又怎么会知道的?” 药无痕嘴角抽搐了下,小徒儿这么快就恢复理智了,真是不容小觑啊。 他定了定神,泰然自若地道:“婉容似乎忘了,上官谦一直都在派人找我,因为要解他体内的毒,只有我才能想出法子。只不过,一直以来,我因为不想让你受到委屈,所以才躲着他。如今既然你愿意替他解毒,我这做师父的,自然是无须躲着他了。” 凌婉容轻吁一口气,微微有了些笑容:“这么说来,师父和上官一直有联系,所以才知道他到金川了。” 这个解释是通的,她也知道上官找了药无痕很久,但那时她并不知道上官是因为中毒的缘故。她只以为,上官怀疑她师父,所以她就没有掺和这件事。 如今师父一说,她倒是理解了。 “是的,不过,婉容你要有心理准备。他,已经知道你时日无多的事了。”药无痕对于这一点,并不打算瞒着凌婉容,因为他知道,瞒不住。 凌婉容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却恢复了镇定。她淡然一笑:“他知道了也无妨,如今我人已在金川,他总不能将我掳走的。须知,这是上官洪煜的地盘,他一旦轻举妄动,我也是必死无疑。” 药无痕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吭声。看来,他的小徒儿还是把这个皇帝看的太简单了。殊不知,这温吞皇帝,其实是只猛狮,咬起人来比上官洪煜还疯狂的。 “嗯,师父,今天就解毒么?”凌婉容低下头去,看着那久久没能看上的俊脸,微微有些失神。 嗯……是她的上官,但她觉得很陌生了,都不知道他醒来的话,她要对他说什么。曾经的亲近和甜蜜,仿佛都已经过了几个世纪,慢慢在她脑海中淡化、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她的身体是一定有问题的,可正如夜鹰所说的那样——就算有问题,那又如何呢?她来金川,是为了对付上官洪煜的,是为了让大安朝、凌云山庄稳定的。她本就时日无多,就算身体有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婉容,你要想清楚——如果今天你为上官谦解毒,你便会吸收他的毒性至体内,虽然你从小的特殊体质注定你与此毒不相冲突,但是除了他以外,你再不能嫁任何人。若你爱上其他男人,永远都不得结为夫妻,因为,除了上官谦之外,碰你的男人,都会死。”药无痕异常严肃的看着凌婉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愿意吗?” 凌婉容没看药无痕,一直看着上官谦。她就是想,多看他两眼,也不要太快把他给忘了。毕竟,他是她第一个为之动心的男人,也是真的值得她去爱的男人。 他千里迢迢赶来,不怕上官洪煜在金川,不就是因为他在乎她么?他一知道她性命有碍,立刻就不顾一切的赶来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感动的呢? “师父,就今天给上官解毒吧。”她微微一笑,笑的温柔又憨态:“我都快死了,能为他做的事也就这么多了。” 只能被他碰,那是很幸福的事吧?只可惜……她要他完完全全忘了她的,她不想她死之后,他会伤心。 她,还记着自己这个初衷。 药无痕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他这个傻徒儿会这么决定的。他微微颔首,遂坐在了地上,开始运功替上官谦打通穴道。 凌婉容在一旁帮忙扶着上官谦,心中突然有种感慨:如果她不死的话,是不是一辈子就和他牵扯在一起了?她解了他的毒,她一辈子只能和他在一起,多好…… 可是,不能啊…… 有解药的话,师父不会不拿出来,也不会对背着她动了手脚,让她逐渐的失去这份感情。是不是……师父也想帮她,让上官恨她入骨呢? 上官谦浑然不知所觉,任由药无痕和凌婉容两人摆弄着。只是这一次,他却是不必再受身体内的毒所压制了,而这对于他和凌婉容来说,又是好是坏呢? “婉容,准备好了吗?”药无痕帮上官谦打通穴道,侧头却见凌婉容看着上官谦发愣,心中叹气却还是不得不提醒。事情到了这份上,不能半途而废了。 凌婉容猛然惊醒,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师父,开始吧。” 药无痕凝视她片刻,终于颔首,以银针刺破了她的血脉…… 第一百四十一章:绝非南柯一梦 第51章:绝非南柯一梦 大部分时候,一些事情都在脑海中会留下个印象。 上官谦也不例外,他清晰的记得,有人将他给迷昏了。只不过,他虽然知道是药无痕做的,但他却不知道他昏迷那段时间内,药无痕对他做了什么。 上官谦醒来的时候,他好端端的躺在夜鹰组织的扎营地,在自己的房间内。恍若南柯一梦般,若不是他记得自己是被迷昏的,恐怕他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梦而已。 “狱,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上官谦出了房门,首先就拉住了金戟进行询问。其实,他猜到金戟是不可能知道的,因为若金戟发现了异常,他不会消失了一夜却无人营救,更不会在房内躺着。 果然,金戟轻轻摇头:“鹰主昨晚早早睡下,并无任何异常。” 其实金戟是发现不了的,因为药无痕给上官谦解毒的时间太短了,几乎难以让人察觉。之后,药无痕将上官谦和凌婉容送回了房间,凌婉容则在昏迷的上官谦身旁,呆了一整夜。 清晨时分,凌婉容才离开了上官谦,并且在出门之时,让警惕心极强的金戟等人看见了床上睡着的上官谦。 然而凌婉容并不知道,她守着的夜鹰,就是刚被她和药无痕解了毒的上官谦。药无痕果然是个***湖,趁凌婉容解毒后神志不清的时候,将上官谦和夜鹰的身份再次调换了过来。而当凌婉容醒来之时,看见的则是昏迷的夜鹰。 为了掩饰药无痕闯入夜鹰组织的罪行,凌婉容不得不按照药无痕所说的,陪着夜鹰一整夜,造成她和夜鹰暧昧的假象。事实上她也并不排斥用这种方法,因为夜鹰是个很强大的帮手,如果能得到他的全力帮助,她对付上官洪煜就是如虎添翼了。 “没事了,你下去吧。”上官谦听了金戟的话,心里明白药无痕的闯入,并没有在夜鹰中惊起什么波澜。不过,以药无痕纵横江湖的本事来说,金戟他们也的确追踪不了药无痕。 他没忘记,他自从中毒之后,找了药无痕多久。而,药无痕又躲避着他多久,连夜鹰也找不着药无痕的具体下落。 “是,鹰主。”金戟虽然心中疑惑,但他还是顺从的退下了。他知道鹰主有事瞒着他,但如今的他已然明白——鹰主不让他过问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需要去过问的。 上官谦遣退了金戟,一个人坐在房里想了很久。 他在想,药无痕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而又为什么没有告诉凌婉容?他相信,如果药无痕告诉了她,她对他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只是,昨日并非做梦,而药无痕也不会无缘无故将他迷昏。他甚至笃定,他是离开过夜鹰内部的,因为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异常。 身体里原本絮乱的气流已经消失了,他已经有很久没这般通体舒畅过,仿佛任督八脉全部被打通似的。他想,要不是药无痕给他吃了什么药,就是真帮他打通一些穴道了。 “难道……”他突然眉峰一蹙,喃喃道:“难道跟容儿有关?” 容儿就是药阴女的事情,狱已经禀告过他了,而他体内的毒,只有靠容儿和药无痕联手才能解。容儿愿帮他解毒,那是毋庸置疑的,只要药无痕肯出手…… “一定是这样没错,这个傻容儿,昨晚帮我解毒了!”握紧了拳,上官谦眼里有着浓浓的怜惜和疼意。她的身体状况已经这样了,又帮他解了毒,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新的症状。 一想到这里,上官谦再也坐不住了。 摸摸脸上的人皮面具还在,上官谦就着‘上官谦’的身份,匆匆忙忙离开了深山,直奔贤王府而去。 春风暖人心,明媚的阳光暖暖的洒在人的身上,更不容抗拒的钻入了人的心底,让整片大地都变得暖烘烘的。行人们走在路上,也有人在各种楼上观望。 凌婉容并没有在贤王府,她身体虚弱,不想回贤王府让人发觉异样。听莫君贤说,这几日上官洪煜都要忙着和林峰商量要事,应该是没时间来管她,所以她才选择了暂居客栈。 此刻,她也慵懒靠于窗前,透过窗棂缝隙去看楼下各种各样的男男***。师父说了,她的身体三日内便可恢复,所以她只要在客栈里呆上三日就行了。 “原来你在这里。”轻微的喘气声从身后传来,凌婉容怔了一怔,待想起那熟悉的声音是谁时,她轻轻的哼了一声。 转过身来,她斜眼睥着那总是神神秘秘的男人,懒懒地道:“我在哪里,鹰主大人怎么会查不出来呢?”一点**也没有,亏得她已经习惯了和衣而眠,不然随时随地都能被人给窥探了去,毫无尊重可言啊。 她有些好笑的想到,若换了是大安朝的一般女子,会不会成天活在尖叫声中?不过她能够想象,即使她尖叫了,这只鹰也会一脸死人相,毫不为她所动。 “我不仅知道你在这里,我还知道——你昨晚在哪里!”夜鹰的语气很重,仿佛有点火药味似的。 凌婉容闻言,用一双美眸直勾勾的看着夜鹰,最后莞尔一笑:“没错,我一整晚都睡在你床上,那又如何?我不过是……想让你的手下们看看,你有多迷恋我而已。” 优雅的一拢头发,她挑眉:“你能利用我,我就不能利用你造势么?” 夜鹰深深的看进她眼中,却并不打算跟她打哑谜、绕圈圈。半晌,他抿了抿唇:“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昨晚和那皇帝见面的事。你不要忘了,我虽然在昏迷中,可我夜鹰组织里的人,并非酒囊饭袋。” “皇帝?”凌婉容装傻充愣:“你说的是上官谦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好端端的坐在金銮殿上吧?” 夜鹰冷哼一声:“他有没有在金銮殿,恐怕你心里最为清楚!他所中的毒,只有你凌婉容能解,据我所知,他已被解毒。如果不是你,又有谁能为他解毒?另外,昨晚对我出手的人,是你师父药谷主吧?” 凌婉容美眸一眯,心里真的对这夜鹰感觉到有些忌惮了。这样的男人,太深不可测,也太让人觉得可怕了。 这些事情,到底他是怎么查出来的?而他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系起来的?换作一般人,恐怕真难以想象,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沉默了许久,她还是选择隐瞒不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没见过上官谦。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你不担心,我师父他给你下了什么药么?” 他被迷昏了一整晚,要做什么都绰绰有余了。如果是上官洪煜的话,首先就会怀疑这一点,莫非,他已经找他懂医的得力手下,证实过他身体无碍了? 夜鹰面无表情地道:“你们需要我,不会杀我。不过,若你们对我动了手脚,那我会在你们得逞之前,先让你们付出沉痛的代价!” 话虽是说得斩钉截铁、不留情面亦充满威胁,但他的心中却是柔情万千。因为他知道,他的容儿愿意为他解毒,留在客栈也必然是身体虚弱的缘故。 他,会保护她的——不让那上官洪煜,知道她的异样。 闻言,凌婉容顿时笑了:“是吗?可是我并不怕付出什么代价。”她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哪里又还有什么可怕的? 夜鹰缓步上前,手指一挑勾住她下巴:“嗯?譬如说,凌云山庄?你爹?你娘?你大姐?或是你大姐的孩子?再不然……我将那皇帝抓来,当着他的面吻你,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尾音落得很重,仿佛故意要刺探她反应似的,他的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堂堂鹰主,也就这欺负女人的本事而已。”殊不料,凌婉容并没有动怒,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打掉他的手,微嘲了一句。 她并不担心他会这么做,因为她已经从他眼中看见了情意。男人,一旦动情,就会想将那个女人据为己有,而除非她做了让他绝对不可原谅之事,他是不会对她狠下辣手的。 就算是为了上官……她也不会和夜鹰作对。 而如果夜鹰也想和上官争江山,她却不必如此担心了。夜鹰不像上官洪煜这个王爷,他没有正当的身份,造反便是造反,上官完全可以出动人马将其剿灭。即使夜鹰实力很强,但她相信上官也不是能简单撂倒的人。 “欺负谁,也不能欺负你。”夜鹰半真半假地说道,忍住了抱住她的冲动。嗯,日后身份总有揭穿的一天,他可不想自掘坟墓,一再将她撩拨,导致她最后与他秋后算账。 不过,他确定了一件事——昨日之事,绝非南柯一梦!他体内的毒,必然已经为她和药无痕所解! 她为他付出至此,他又怎能不爱她如命?看来,除了对付上官洪煜之外,他还得保护她,特别是要尽快找出能够解她体内之毒的解药…… 凌婉容听见他这话,没来由心中一动,但她只是看了他一眼,遂转身走去关窗了。嗯,她只是没来由相信他,嗯,并不是对他有好感…… 第一百四十二章:噬心椎骨的恨 第52章:噬心椎骨的恨 陈二的事,很快就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逮住陈二父母妻儿的,正是那贤王府唯一逃走的妾侍,连珠。这个连珠也可谓是福大命大,先从凌云山庄逃走,得到上官洪煜这个王爷的庇护,乃至于无人敢动她。而今她和上官洪煜闹翻,却又神奇的得到了凌云山庄的庇护,乃至于上官洪煜也因身在金川而拿她无法。 凌婉容听完莫君贤的大概汇报,望向了一直低头不语默默流泪的敦厚男人,轻声言道:“陈二,这件事情,我并不怪你。你在最后那一刻,能够选择放弃,已经是很难得了。这样的事情,谁碰上都会十分挣扎痛苦。” 只要他没有真的生出加害之心,就说明他本性善良,也对她无害。若他最终选择害她——其情虽可悯,其行却可诛。即使她能理解他的苦楚,却无法原谅他背叛她的事实。他不没有正式成为她容贤楼的人,但也算半个容贤楼的人了,因为他一直受着容贤楼的恩惠。 “小姐,我……”陈二想要跪下,却被一旁的莫君贤拉住了胳膊。 陈二回头望去,眼里还含着热泪,而莫君贤宽容的颔首:“你在百般挣扎之后,明知父母妻儿会有危险,却还是无法对楼主做出伤害之事,说明你对楼主是忠心的。你放心,楼主和我都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楼主已经派人前去营救你的父母妻儿,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可是……”陈二眼里还有着忧心和惊惧,毕竟他的父母妻儿还在恶人手中,而他事败的消息必然已经流露到恶人耳中去了,他的父母妻儿难保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啊…… 凌婉容冷哼道:“这个连珠,消息没有这么快。她对你所说的,不过是恐吓之语罢了。纵然她如今被凌云山庄包庇着,也难以将势力伸到金川来。” 微顿,她收敛冷意,微微一笑:“所以,你尽可以放心,我容贤楼右护法秦风然,必能安全将你父母妻儿带回!” 凌霜,如今的凌云山庄庄主,虽然对她心有不满,甚至敢联合八大门派想置她于死地,但凌霜终究是少了那份运气。而她,则多了一份上天眷顾,跑出个夜鹰帮她解了那天大的麻烦。那麻烦一过,凌霜元气大伤,还得面对八大门派的指责,所以这么久以来才没有新动作。 至于现在,即使凌霜不计前嫌收留了连珠,这连珠也翻不起太大的浪来,因为……金川,她们的势力触及不到。所以只要她凌婉容想***消息,不管她们派来的是何人,容贤楼都可以阻截消息。 所以,连珠是没办法得到‘陈二在金川事败’的消息的。除非连珠狠毒到,不管陈二事败与否都杀了他父母妻儿,否则秦风然一定能安然救出人质!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陈二有些语不成调,他庆幸自己没有做出令自己后悔莫及之事。他一个不能文不能武的贫穷百姓,一生都只会做包子,可小姐却如此优待他……他若是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那真是天理难容了!只怕他全家人的性命,也再难保住——除了小姐肯保护他们全家,还有谁肯呢? 凌婉容淡淡一笑:“你是我容贤楼的人,我身为楼主自然有义务保护你。只要你对容贤楼没有异心,此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陈二当即跪下,而这一次,莫君贤没有阻拦他。因为凌婉容这句话,代表着陈二以后就是容贤楼的人,所以给楼主下跪是理所应当的。至于陈二没本事的事儿……老百姓,未必不能做一个很好的眼线,就以卖包子为障眼法。 “我陈二,誓死效忠小姐!效忠容贤楼!”陈二激动的表明决心,他一个卖了一辈子包子的小老百姓,能够入容贤楼这样的组织,那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凌婉容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而后侧头,凝视远方。她是在想,秦风然……到底能不能,平安救出陈二的父母妻儿…… 此时此刻,凌云山庄内。 ‘啪’的一声,凌霜狠狠拍向身旁扶手,原本平和的面容有一丝狰狞。 可恶!时至今日,凌婉容远在金川,居然还能从她手中救出那几条贱命!而她身为凌云山庄庄主,却始终扳不倒这个弑父叛庄的恶女,更被其抢走此生唯一动过心的男人——若不将其碎尸万段,她实在难消心头之气! “庄主莫气,虽说这一次被这个贱人侥幸逃脱,不过,她逃不过我布下的天罗地网,哈哈哈哈……”猖狂大笑的,正是从贤王府逃走的漏网之鱼,连珠。 对于连珠来说,陈二的家人被救走,根本不值得她生气动怒。她之所以派陈二过去,就是想试试凌婉容的心到底有多软。结果现在被她试探成功了,那么她接下来的计划,就百分百可以成功! 她会让那个贱人知道,她连珠的男人,绝不是好抢的!!! “哼!”凌霜冷冷的看向连珠,满脸不屑:“你上次还说会成功呢!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此嚣张么?你上次让我元气大伤,这次又让我丢了面子,你还有脸说你布下了天罗地网?” 连珠满不在乎地道:“不过是死几个人罢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庄主要知道,成大事必有所牺牲。凌婉容不是一般的人,别说她身边还有王爷和皇帝两帮人马撑腰,光她师出药王谷的身份,就很难对付了。庄主若想不费一兵一卒就置她于死地,恐怕是异想天开。” 凌霜一怔,心里转了几个弯,倒也觉得连珠说的在理。 如果凌婉容有那么好对付,爹又怎么会被暗算?还有八大门派那几百高手,一般人都会在那样的围攻下死无葬身之地了,可凌婉容却偏偏有如神助,从鬼门关逃了出来!这样的祸害,要扳倒还真不容易。 想到此,她抬头,神情褪去了几分冷:“那你说,要怎样才能真的将她给毁了?” 连珠一愣,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庄主这词用的妙,绝妙!没错,我们就是要把她给毁了!” 凌霜没做声,在一刹那间,厌恶自己的堕落。但很快地,她的内心又被嫉妒给占据了,顺理成章和连珠成了同一类型的女人。 “庄主放宽心,这一次,我绝对不再要庄主付出什么了。”连珠眯了眯眼,眼里透出极端的残忍光芒:“我早已经布置好了,她一定会……生不如死!” 说这话的时候,连珠眼里闪过深刻的恨。就连同样恨着凌婉容的凌霜,也不由自主心悸了下,鸡皮疙瘩冒出来,还打了个寒颤。 这恨……真是噬心椎骨啊…… 连珠很快离开了凌云山庄,正大光明的从凌云山庄正门走了出去。她如今的身份,是凌霜身边的贴身丫鬟,在凌云山庄享受极高的地位。 而谁也不知道,原本那个善良可爱的小丫鬟,已经被连珠给剥下皮来,做成了她如今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若有人知道,一定会觉得连珠这女人,已经疯了。 其实,连珠除了凌霜之外,她还有一个帮手,那就是…… “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我要费多大功夫,才能从宫里头出来吗?”城南一间破庙里,一身黑衣的劲装女人,愠怒的向姗姗来迟的连珠表达着不满。 连珠皮笑肉不笑地一勾唇,不甚在意地说道:“娘娘见谅,我这也是迫不得已的。这京城,肯定有王爷的内应,万一被发现,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我总不能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吧?” 这被连珠称之为‘娘娘’的女人,除了雪妃,自是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这下可好,三个恨透了凌婉容的女人,终于联手了。 雪妃听了连珠此言,怒气稍稍平息,便道:“我收到王爷的消息,让我尽快查出你的下落,格杀勿论。” 这个是事实,她的确接到了王爷的这个命令。只不过,她可以不告诉连珠的,但她还是告诉了——因为她要让连珠更恨凌婉容的同时,也明白王爷绝对不是身份卑贱的丫鬟可以肖想的! 王爷,一直都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是吗?”连珠不怒反笑,尽管指甲已经刺破了掌心。她没所谓的耸肩:“大概是陈二的事情暴露了,他生气我对付凌婉容吧。所以说,凌婉容非死不可!” 雪妃在心中表示赞同:是的,凌婉容非死不可,趁王爷还没有彻底沦陷之前!只有这样,王爷的心才会从凌婉容身上收回来,而目光也才会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两个女人,各自欺骗着自己,在内心勾画着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美好蓝图——凌婉容死之后,上官洪煜与她们相亲相爱的可笑蓝图。 “你说吧,这次计划,你需要我做什么?”雪妃看着连珠,微微昂头,骄傲地问道。她早就知道,凌霜那个白痴女人,是绝对撂不倒凌婉容的! 连珠嘿嘿一笑,附耳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艰难的抉择 第64章:艰难的抉择 香气袭人的紫兰苑内,莫君贤与素柔、秦风然等人,均脸色凝重候在偌大的院子里。他们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见见他们的楼主。 然而,上官洪煜一声令下,凌婉容的房间被团团围住,连个理由都没有,让人不禁为之气结。偏生,金川如今是上官洪煜的地盘,凌婉容名分上更是上官洪煜的准王妃,莫君贤等人再想杀了这个恶贼,也不敢真的意气用事,坏了凌婉容原先预计好的大事。 凌婉容回到紫兰苑三日了,上官洪煜每日都会来探望她,不过,每次离开的时候,也显得并不是很愉悦。 凌婉容当日是在众多贤王府侍卫面前失踪的,寻找凌婉容的动静在金川也是相当的大,上官洪煜想要瞒下此事都难。一时之间,不少人在暗暗猜测——这位准王妃,失踪的这几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没人猜得出,或者说有猜到些微端倪的,也是没那个胆子私下讨论。上官洪煜的手段如何,金川内官民都心知肚明,自然是不敢乱嚼舌根,被这位王爷逮住把柄,加以严惩,祸及家小。 今天是第四日了,上官洪煜不例外的又到了紫兰苑报道。而这一次,凌婉容开口说话了,外头的莫君贤等人依稀听见女子说话声,心中都是一喜——开了口,便好。 “王爷,大婚之事,王爷就撤了吧。”凌婉容说的没什么情绪,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仿佛叙述一件与己身无关的事情一般,语气平淡,心绪宁静。 五日醉虽会让人浑身无力,但也只是五日而已。她和上官谦便相处了四日,后又在微翠居呆了一日,所以当徐梨抱她走的时候,她体内的五日醉已经差不多解了。当时,她武功已然恢复,只是体力尚未复原,因此才显得柔弱恹恹。 若徐梨敢搜她身,她必然要反抗。而正因为徐梨不敢,她才一直得以保留了贴身的那叠‘药理知识’——被她放进肚兜里的那叠、由药无痕亲笔所书、记载着她不能忘记之前尘往事的‘药理知识’。 得以保留了此物,凌婉容也就记得了她要做的事情。上官谦的这手安排,她是十分不满的,所以她回到贤王府这几日,并非上官洪煜所以为的‘为***而沉默’,而是‘对上官谦不满、甚至产生报复之念’。 “婉容,你身子刚刚好转,这些事情你就别再想了。”上官洪煜做不出承诺,说他依然会娶她,只得如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可否认上官洪煜是心疼的,更多的却是愤怒难堪。若换作普通女子,他杀之以泄愤。但凌婉容不是一般女子,她身上还系着藏宝图的秘密、金川的命运、他上官洪煜号令天下的计划。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下心中一口气,如计划那般娶她。但,他也不能像对一般女人那样,将愤怒发泄到她的身上。不论是吼叫打骂,还是……强行占有。 多多少少,上官洪煜对凌婉容动了情——如果她没有遭遇此事,他毫不犹豫会立她为妃为后。然而发生了此事,他即使只要她做他的女人,那都难。 “师父早说过,王爷和皇帝的恩怨,我不该插足。不论得罪哪一方,我都是牺牲品。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凌婉容淡淡地说道,凤目扫过上官洪煜隐忍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勾,泄露了嘲讽:“王爷,看来金川境内,皇帝的大将不少,就连王爷想要的女人……也守不住呢!” 上官洪煜撇眼,遮去了那一闪而逝的凌厉与阴狠。 他亦淡淡地回话道:“婉容遭逢此变,本王亦不想。不过,上官谦如此对婉容,婉容就不想报仇?” 凌婉容轻笑出声:“王爷这话问的好,可惜我并不想中计。我乃江湖儿女,***固然令我难堪,却也不如一般女子想要寻死觅活。至于报复……我想,摧毁龙脉,便是对皇帝最大的报复了。” 敛去脸上笑意,她语气转冷:“我只想问王爷,王爷可知——当日在微翠居,夺去我清白的男人,究竟是谁。” 上官洪煜眉头一皱:“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嫁给他。”凌婉容毫不犹豫地说道,在见到上官洪煜呆怔之时,她低笑起来:“王爷可别告诉我,王爷已经将那人给杀了——王爷自当明白,女子从一而终的道理。” “那倒没有。”上官洪煜紧握拳头,忍住上前质问她、吼叫怒骂的冲动,淡淡地道:“本王的人发现婉容之时,只见到一个男人的背影。目前本王也在让人寻找此人,一有消息,本王便通知你。” 他也想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动凌婉容这个女人!放眼金川之内,不可能再有男人不认识凌婉容。 “王爷若找到了,麻烦交给我,切勿……私自处理。”凌婉容抬眼,美眸中尽是嘲讽与了然。 上官洪煜心中羞恼之情顿起,但面对这样的凌婉容,他却又无法发泄,只得悻悻一拂袍袖:“本王知道!你好生养病,本王过几日再来看你!” 见上官洪煜拂袖离去,凌婉容伪装的淡然,才露出了一丝破绽。冷冷的嗜血的光,从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美眸中,丝丝渗出。 呵……上官洪煜……他其实很想骂她贱人、对她极尽凌虐之事吧? 只可惜啊,她凌婉容的身份不同,势力惊人,他还需要她,所以才不得不忍让。这些天来他日日探望,不过是怕她想不开,自杀寻短见而已。 倘若她一死,他上官洪煜的日子不尽然会好过。金川境内,有多少人是为她凌婉容卖命的?他上官洪煜离了她,暂时还摆平不了这些势力。 不过可惜,他利用错了人——在他和上官谦之间,明显是上官谦的实力更强,且对她用情更深,而她不是傻瓜,自然不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势力。 摸着怀中那叠‘药理知识’,凌婉容弯了红唇,笑容里多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贤王府里气氛诡异,人人自危,而远在金川城外的深山之中,也有一个人的心绪不宁,不知到底该如何抉择。 这人,想当然便是岑英了。 “岑英,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十大鹰卫之中,以金戟和岑英的关系最好,虽然金戟身为十大鹰卫之首,却在除了任务之外,与岑英基本无尊卑之分。 金戟很快看出了岑英有心事,而且心事不小。本来岑英如今的处境,是很容易萎靡或振奋的,然岑英两种状态皆不是,反而像是被其他什么事情所困扰着,有种‘进退维艰’的感觉。 这种情况,金戟自然不能不问。 金戟这么一问,岑英却背脊发寒——那件事情,只要被狱统领知道,那就等于是被鹰主知道了。届时,他还有命可活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日子过的有些单调。”岑英含糊其辞的答道,他现在的日子比起以往来,也的确是太单调了。 因为他曾经的鹰卫身份,组织里其他无名之辈极少与他来往。这倒属于次要,主要是他闲不住的个性,他的确怀念过去那忙碌的执行任务的日子。至少,他还感觉自己活着,被鹰主所需要着。 金戟是何许人也?岑英一开口,反而露出了马脚。 金戟看了岑英片刻,意味深长地道:“岑英,以往的教训你可得记牢了。如果你再做出什么让鹰主不可饶恕的事情来,我即使想帮你,恐怕也是有心而力不足的。” 岑英心头一凛,突然往事便历历在目了。 从他入夜鹰组织之初,他便极少见过鹰主,仿佛夜鹰上下都由狱统领所打理着,鹰主只是有名无实一般。然而直到凌家藏宝图一事掀起风波、贤王造反逃往金川之后,他才真正听命于鹰主了。 一开始对鹰主是好奇和敬畏的,但毕竟对狱统领要效忠得多一些。他们九大鹰卫的命,都是和狱统领的命挂钩的——狱统领出事,他们九大鹰卫都逃不了。 这,仿佛成了一种宿命,一种束缚,使得他们对狱统领言听计从。 然而他忘了,狱统领和他们一样——性命是与鹰主挂钩的。他们对狱统领有多错综复杂的感情,狱统领便对鹰主有多错综复杂的感情。 这种感情,超越了主仆、超越了生死、甚至超越了凡人所能理解的情谊! “狱统领,属下想问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这对属下来说非常重要,请狱统领勉为其难回答。”岑英突然就有了‘豁出去’的感觉,因为他不能赌掉自己的下半生。 金戟微微一笑,岑英果然有心事,而且看来还不小。 他点头:“你问。” 岑英看看四周,遂低着声音问道:“如果将来有一天,鹰主和皇太后之间有了矛盾,狱统领是会效忠鹰主呢?还是会效忠皇太后?” 金戟心中一凛,呆怔了半晌,突然就意识到——皇宫里头,有大事发生了! 过了很久很久,金戟才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岑英就微微笑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识时务者为俊杰(3) 第65章:识时务者为俊杰 ‘扑通’一声,岑英跪倒在了上官谦面前。 上官谦俊眼一眯,淡淡地戾气一闪而过,却在见到金戟同往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是不信‘请罪’这回事的,视情节轻重,他不会因为‘请罪’而从轻发落。 金戟缓缓跪下,禀告道:“启禀鹰主,岑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鹰主禀告。但因为事隔几日岑英才禀告鹰主,所以属下让他先行请罪,请鹰主裁决。” 上位的是聪明人,手下也并不愚蠢,所以看似简单平凡的几句话,却有着聪明人才能听懂的内涵——岑英获悉了非常重大的秘密,但因为各种顾虑,未能及时向上位者禀告,如今即使来禀告,那也是权衡利弊的结果,自然算作是‘有罪’的。 上官谦波澜不惊地端起了茶杯,这本来就是他心情最好、也最悠闲的时刻。一切事情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也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佳人,更以后位使得佳人倒戈,剩下的就是扳倒上官洪煜、以及找出鹤涎香之解药了。 抿了一口茶,他摆摆手:“朕近日心情颇佳,若没有犯朕之底线,朕不予他计较便是。” 明显是迂回类的官腔,但偏偏有人上当,还感激涕零。 “谢鹰主,属下谢鹰主不杀之恩。”岑英确实有几分激动,在他看来,鹰主对他还是有旧情的——所以才会如此和蔼,甚至不计较他差点倒戈之罪。 “说吧,朕倒想看看,此事有多令你难以抉择。”上官谦放下了茶杯,好整以暇等着岑英揭晓谜底。 岑英这人虽是对金戟死心塌地的,但也断然不敢背叛他,所以他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令岑英产生‘进退两难’的感觉。 岑英按捺下心中的感激涕零,一五一十的将太后找上他之事,娓娓向上官谦道来:“属下前几日,突然接到城隍庙之约,当属下赶往城隍庙之后……” 直至许久,房内叙述声渐止,剩下的是令人心慌的寂静。 上官谦一手放置腹前,不知抓了个什么不明物在手中转动着,另一手则扣住扶手,指关节微微有些泛白,那显然是用力所致。 良久,上官谦轻咳了声,语调不疾不徐:“原来,你已经见过太后了。” 一语既出,震惊了金戟和岑英两人。两人均是不约而同抬头,讶异于主子的‘早已知晓’。 上官谦沉笑:“倒不是朕另派了人去查,只不过,朕前几日在贤王府,无意中得到了这个消息。上官洪煜的一名手下,曾有幸见过当今太后,又机缘巧合与金川的贵妇人相遇,这才使得太后微服之行走漏了风声。眼下,上官洪煜正在竭力追查太后的下落。” “那鹰主……”金戟怔怔的,问话也显得有些呆滞。 他只是不懂,既然鹰主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什么不拍夜鹰中的高手前去护驾?太后在凌婉容一事上纵然阻拦重重,可太后毕竟是鹰主的生母,他不信鹰主……会对太后的安危置若罔闻。 “你是想质问朕,为何不派人前去保护太后,是吗?!”上官谦的眼神,突然多了几分凌厉,语调也微冷。 金戟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匍匐在地请罪:“属下失言,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太后安危,望鹰主……” “够了!”上官谦一拍桌,茶杯震得清脆直响,有效地阻止了金戟的未尽之语。他眯眼看了金戟一会儿,冷哼道:“朕行事自有分寸,无须你质疑。” “是,属下知罪。”金戟看着地面,心中暗叹自己又犯了皇上的大忌。 不错,太后的确是皇上的生母,但那仅止于母子之情。当皇上是一国之君的时候,当太后是一国太后的时候,两者便难免会产生摩擦与矛盾,甚至处于对立的局面。 如今皇上执意要立凌婉容为后,而太后却似乎对凌婉容成见颇深,这势必造成双方的互不谅解。就不知……这局面要如何才能收场了。 不过,他方才脑筋转过弯来了:皇上之所以没有派人去保护太后,那是因为知道太后身边有能人,譬如阎冷枫等。太后执政多年,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暗中势力,否则怎敢瞒着皇上从皇宫离开,来到金川组织皇上私自立后之事? 相反皇上若派了人,太后便知道自己行迹暴露,到时便会和皇上摊牌——皇上便不得不与太后正面冲突了。而像现在这样,皇上则可以见招拆招,太后的目的自然无法达成。 屋内又安静了片刻,上官谦松开扶手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最后他定住脚步,对岑英说道:“若换作是别人,朕定不饶你,因你并非全然效忠于朕!不过,此次令你为难的是朕的母亲,确实难以选择,再念在你曾为鹰卫、对狱忠心的份上,朕不予你计较。不过,从今往后你若再出差错,朕便不会再放过你了,你可明白?” 说到底,岑英毕竟没有真的背叛。虽然岑英最终选择他,多少是金戟的功劳,不过换作任何一个人要在太后和皇帝之间选择,也都不是易事。 “属下知罪,属下明白——属下以后一定誓死效忠鹰主,不再有任何犹疑!”岑英冒了一身的冷汗,同时心里又对金戟感激涕零了。要不是狱统领拨开他心中的乌云,他还真不敢确定鹰主在身为皇帝的时候,对生身之母也同样冷酷。 “起来吧。”上官谦仁慈的下了赦令,待见两人都谢恩着站起躬身听令时,他才又道:“太后那边,你无须泄露今日之事半点。无论太后让你做什么,你都照做,不过你事先得禀告于朕,朕应了你做,你才能去做,明白吗?” 岑英在愣了一下后,顿悟过来,连忙应声道:“是,鹰主,属下明白了。属下定当听从鹰主吩咐,不会让太后发觉异样。” 他的确是明白了,鹰主的意思就是让他假装效忠太后,而后便好掌握太后的一举一动。无论太后要如何对付凌婉容,鹰主便都能够掌握先机。 虽然这样一来,他必将得罪皇太后,但他身为夜鹰组织中人,皇太后并无直接调动他之权,倒是无须担心。以鹰主之仁慈,正如狱统领所说——鹰主绝不会让任何人,干涉到夜鹰组织中事! 这,也是当年夜鹰建立之时,鹰主表明的决心。正因为如此,夜鹰中人才敢放手去做,放手去管——不惧于除了皇上之外的,任何皇亲国戚和朝廷大员。 上官谦缓缓露出笑容,左手五指悄然收拢:母后啊母后,莫怪儿臣不孝,实在是儿臣爱慕容儿至深,此生仅要她一人,也非她不可。何况国只有一君,君王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母后……您就安心放手,让儿臣来操纵这片江山,带领大安朝走向辉煌吧…… 此时,太后正和阎冷枫居于一间客栈之内。 太后身形娇小,虽年逾六十却仍然不见臃肿之态,举手投足自有贵气。自从行迹暴露之后,阎冷枫冒大不韪命人给太后易容,乔装打扮,以另一种身份和面貌出现在了客栈之中。 一时之间,倒没有人跟踪上太后和阎冷枫。 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地位甚至在皇帝之上的贵妇人,竟能乔装成一名瞎眼农妇,和憨厚老实的‘儿子’在附近医馆看病。想当然,医馆中的人,早已全部被安插成太后的人,神不知鬼不觉。 在医馆之内时,太后和阎冷枫似乎都较为放心,毕竟周围都是自己的人,说起话来自然不比外头那般拘谨。 阎冷枫看了一眼四周,对农妇打扮的太后说道:“太后,奴才已经按照太后之意,将那法子让人传给了岑英。相信过不了几日,他就能重回十大鹰卫之列,不过……” 太后睁眼,平时看来呆滞无神的瞎眼,此刻却无比清明:“你是担心,他效忠皇儿,而不效忠哀家,是么?” 阎冷枫微叹一声,恪尽职守地进言道:“太后虽是皇上生母,但夜鹰中的人,心思难料。他们自幼便是效忠皇上的,奴才担心岑英一旦回到鹰卫之列,便会对皇上坦言与太后见面之事。” 太后的确是后宫最大的人,甚至皇上也要忌惮太后、孝顺太后,然而夜鹰这个组织实在是太过神秘莫测了,与他们打交道不能以常情来推断。说不定,他们是能够笃定皇上不会因他们得罪太后、而杀他们头的明君。 那么,太后此举便是将自己暴露在皇上面前了。 “冷枫不必担心,哀家自有办法判断此人。若他是对哀家不忠、对皇帝亦不算忠的墙头草,哀家便会想办法离间他和皇帝,让他两边都讨不了好。”太后自知此举冒险,然而眼下她除了放手一搏之外,哪里还有其他选择? 皇儿果然有帝君之风,隐忍至今才动用了夜鹰,连她这个母后也不知情。虽说心中有些涩意,但她仍然为有这样的皇儿感到骄傲。 阎冷枫垂目,不作声了。他担心的不是岑英两头倒,而是……一头倒、而且是倒向皇上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不惧婆媳之争 第66章:不惧婆媳之争 不出两日,上官洪煜便把那所谓的‘罪魁祸首’,带到了凌婉容面前,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心思。 看着跪在眼前的男人,凌婉容似笑非笑,又有些嘲讽:“你抬起头来。” 那男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簌簌发抖。但听见那如天籁般的声音,他却无力抗拒,依言抬起了头看向凌婉容。 就只是那一眼,他顿时惊得站了起来,还算修长的手指伸了出来,指着凌婉容瞪眼叫道:“你、你、你是微……” 一道指风袭来,男人痛呼一声重新跪了下去。他左前侧不远处的上官洪煜,眼神犀利无比,冷冽得像冬日寒风,刮得人肌肤生疼。 “你叫什么名字?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现在以何为生?”凌婉容仿佛没见到男人的震惊似的,云淡风轻继续询问。 男人被上官洪煜吓走的三魂七魄,在凌婉容的和煦如风下又自动跑了回来。他目光有些痴迷地看着凌婉容,吞咽了一下口水后,喃喃答道:“在下陈如凌,祖籍金川,家有二老及一发妻,现在是林将军军中一名马前卒。” 上官洪煜厌恶至极地撇头,不看那陈如凌。哼!区区一名马前卒,竟如此好运染指了京城第一美人凌婉容!真是让世间男人愤慨不平! 若不是为了……他定要将这陈如凌五马分尸,教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横竖房里只有陈如凌和上官洪煜两人,凌婉容饶有兴趣地问了起来:“陈如凌,你可知林家军中有规定:凡林家军,不得进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陈如凌一听便脸色涮白了,慌忙冲上官洪煜解释道:“王爷饶命,小的从不知微翠居是什么地方,只是路过时有些口渴,便向门口那位姑娘讨了杯水喝。谁知道……第二日醒来,小的就、就……” 说着,他看向凌婉容,俊脸微红。 说到这陈如凌,长相其实不赖,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武夫。眉清目秀,身形瘦高却不粗壮,看着斯斯文文倒像个读书人。方才他伸手指向凌婉容时,修长的手指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是打过仗的。 上官洪煜索性哼了一声,压根懒得理会陈如凌。他若是要杀陈如凌,陈如凌见不到凌婉容的面。 如今他除了疯狂的嫉妒和愤怒之外,也很想知道凌婉容,到底会拿这个男人怎么办。 只听凌婉容一声轻笑,面目上含了一点桃花之色:“陈如凌,我不知该说你好运还是什么,不过你既然碰了我,你可愿对我负责?” 上官洪煜顿时皱眉,这陈如凌不过是机缘巧合被上官谦的人选为‘奸夫’罢了,凌婉容如何不恨反要嫁?他从不认为,凌婉容是‘***便从’的女子。如果是这样,他早就夺了她处子之身的! 陈如凌顿时俊脸通红,看着凌婉容完全说不出话来。 想当然尔,如此佳人,他是求之不得的。但潜意识里,他又对其‘微翠居姑娘’的身份,存有抵触情绪,一时之间倒也无法一口应承。 “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你却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凌婉容起了身,款款走到陈如凌面前,轻佻的抬起了陈如凌的下巴,犹如女王般高傲的笑:“记住了,我叫凌婉容。” 声音如天籁,轻柔似微风,却如同一桶冷水般,浇熄了陈如凌所有热情与痴迷。 陈如凌脸色瞬间惨白,身躯一震便跌倒在地。从下往上仰望那个美丽的女子,他惊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她是王爷的准王妃,凌婉容? 那个据说双手沾满鲜血,身为药王谷谷主之爱徒,又统领江湖中神秘组织容贤楼,还弑父叛庄的女煞星? “怎么?怕了吗?”凌婉容妩媚一笑,拢了拢头发后蹲***来看着陈如凌:“我告诉你,你不止要对我负责,你还要将你家中发妻休掉,因为——我不会做小。” 陈如凌一下子回过神来,脱口道:“不行!我和内子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能休掉她!” 有勇气的男人,凌婉容在心中略加赞赏,但面上却是冰冷绝情:“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休了她,要么我杀了她。” 陈如凌顿时呆住了,是啊,他忘了这个女人是女煞星,随便一出手就是人命的,他怎么能对抗得了她? 不知不觉看向上官洪煜,陈如凌只剩最后一线希望:“王爷,她、她不是王爷的……” “放肆!”上官洪煜顿时怒不可遏,一掌便朝陈如凌劈去了。 凌婉容心里好笑,这陈如凌怕是被吓傻了吧?明知这是上官洪煜最无法容忍的痛,他居然还敢当着上官洪煜和她的面询问,要不是傻了就是故意气上官洪煜的。 伸手一挡,她挡去了上官洪煜并不凌厉的掌风,知道他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呵……”她微笑着将陈如凌拉起,看向上官洪煜:“王爷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恕他这一回吧。” 上官洪煜看着她半晌,皱眉问道:“为什么?本王以为,你会想杀了他。” 这个陈如凌,夺走她的清白,以她的心高气傲也绝对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低贱的男人。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嫁给陈如凌为妻? “她让我痛苦一辈子,我便让她儿子痛苦一辈子。”凌婉容依旧笑如春风,云淡风轻说着这令人一头雾水的话。 “她?”上官洪煜震惊,看着凌婉容那芙蓉面许久许久,才猛然一惊——难道是她??? 凌婉容哼了一声,面色转冷:“夜鹰已经查出,她也来到了金川。所以此次之事,不尽然是他做的,而是她做的!” “为何?”上官洪煜平息震惊,却多了不解。堂堂太后涉险进入金川境内,原来只是为了设计凌婉容?这,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合理。 凌婉容放开了陈如凌的手,背过了身,微微一声长叹:“王爷莫非还不知,在前些日子王爷昭告天下之后,他是打算前来金川的么?” 上官洪煜呆住了,这一点,他是真的没有收到消息。那么如此说来……前些日子他昭告天下,要娶凌婉容为妻,上官谦受到影响而且准备前来金川自寻死路了? 但因为皇太后的阻拦,上官谦无法前来,而现在皇天后又设计凌婉容,让凌婉容***于一个不起眼的马前卒,想以此断了上官谦的念头? “我虽已不记得许多事,但夜鹰会告诉我,如今我也只相信夜鹰一人。”凌婉容的声音渐冷,右手缓缓抬起,五指深深抓入了桌面,足见内力之深:“原来王爷您,也并非对我真心实意。” 在上官洪煜变脸或解释之前,她抢先表明了立场:“不过王爷放心,如今我想对付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此老巫婆!而我若要对付她,必将与他反目,所以王爷不必担心我临阵倒戈。” 上官洪煜闻言脸色好转,无论此事是皇太后做的,还是上官谦做的,总之,以凌婉容的心高气傲,她是决不可能再和上官谦有任何感情纠葛的。何况,她如今已经因凝心血丸的关系,忘却了几乎所有事。 再不济,她也是只剩一月余性命的人,兴不起风也作不起浪了。 “本王对你的确动过心,奈何天意弄人,你不放过这老巫婆,本王亦不会放过她!你放心,凡是你要做的事情,本王都会替你完成。”他语气诚恳地说道,但有几分真几分假,连他自己也无法判定了。 凌婉容转过身来,足足看了上官洪煜有一炷香的时间之久。最后,她微微笑了:“多谢王爷相助,待我大仇得报之日,便是王爷君临天下之时。” 果然没猜错,上官洪煜对她或许有情,但在权势与她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权势。如今这局面看起来,她已经陷入了皇帝和太后之间的争斗中,他是不会为她这残花败柳再费心的。 说完,她也不管上官洪煜何种心情了,侧头瞪了陈如凌一眼:“给你三天时间!若三天之内你不写休书,我就让你的青梅竹马变成永远的回忆!!!” 陈如凌欲哭无泪,坐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 “本王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上官洪煜自觉呆下去也无趣,再者他得到那有用的信息,还要吩咐徐梨去详加调查一番。如果这次的事情真的是皇太后所为,那凌婉容的报复可就有趣得多了,至于上官谦的反应——那更是有趣多了! “王爷慢走。”凌婉容说这话的时候,上官洪煜已经走到了门口。 她唇角勾了起来,笑的烂漫如山花。上官洪煜……呵,果然不是上官谦的对手! 上官谦这只狐狸,竟然连他自己的母后,也利用着来搅局了。当伪装成夜鹰的上官谦,用传音之术告诉她新的计策时,她真的是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不过这位太后来到金川,真是为了对付她么?她有这般可怕,让这位太后宁死也不许她做上官谦的皇后、哪怕只是妃子么? 她倒想看看,这位传说中非常厉害的皇太后,要如何阻挡她成为皇后!!! 第一百五十七章:拆散他们(2) 第67章:拆散他们 金川城北,有一座幽雅淡静的别庄,乃是将军林峰的产业。如今,这座别庄有客居住,而且这位客人的身份非比寻常。 这位客人,就是大安朝最活泼的小王爷,上官星辰。 自从凌婉容入住金川之后,上官星辰就在第二日向凌婉容辞别,说是不习惯住在贤王府,想要另觅住处。刚好此事为上官洪煜知晓,上官洪煜便命林峰让出空闲的别庄,给上官星辰居住。 上官星辰本来就是因为他母妃之死、和上官洪煜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才不想住在仇人的府里,对上官洪煜此举就更是不领情了。好在当时凌婉容并未完全受凝心血丸的控制,好言劝阻了他与上官洪煜撕破脸,他这才答应入住林峰的别庄。 自凌婉容受凝心血丸控制以来,紫竹是这座别庄的常客。那紫兰苑让紫竹觉得窒息,周围又都是上官洪煜的耳目,使得她更觉郁结在胸。唯有上官星辰所在的别庄,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自在。 今日,紫竹又来到了别庄找上官星辰。 上官星辰正在逗弄一只鸟雀,时不时露出笑脸对鸟雀说着什么。他看上去神清气爽,笑颜童真,仿佛是这全金川内最快乐的人。 然而只有紫竹,才知道上官星辰这副模样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他不仅为凌婉容的状况担忧,还为他母妃的事情烦心,更为上官谦和上官洪煜兄弟反目的事情感到痛苦。 “小王爷,鸟懂人语吗?”紫竹走近他,见他仍然目不转睛,忍不住开口问他。从他入住这别庄以来,她每一次来,都看见他与鸟雀为伴,再也不肯踏出去一步,难道他打算一辈子这样吗? 好动活泼的机灵小王爷,怎么能变成这样呢?这样的上官星辰,根本不是当日在小院中和小姐斗法的小王爷啊…… 上官星辰逗弄鸟雀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便直起身来,转头看向紫竹,嘻嘻笑道:“你觉得它懂,它就懂;你要是觉得它是畜生,不懂人语,那它就不懂咯!” 若换在以往,紫竹听见此言一定会没好气的翻白眼,说道是‘你以为你是禅师啊?’ 然而现在,紫竹只能愣愣的看他一会儿,最后苦笑:“小王爷这也算是自我安慰了,可惜小王爷至今不肯去见小姐,小姐怕是早已顾不上小王爷了。”她知道,小王爷是把要对小姐说的话,都说给鸟雀听了。 揭人伤疤是不对的,但是现在,她不得不这么说这么做,因为她需要帮手。其他人她都不放心,她只放心上官星辰一个人——他喜欢小姐,很单纯的喜欢,愿意为小姐做力所能及的事。 另一方面,上官星辰就算知道了她要做的事,也不会像莫君贤那样阻止她。他和她一样的简单,只要小姐好,其他的就都不那么重要。 “紫竹。”上官星辰攸地敛去了笑容,依然纯真的脸上,露出苦涩的黯然。 不是他不愿去见凌婉容,而是凌婉容现在根本就不需要他,所以他才会躲得远远的。母妃之死,他尚且不知凶手是太后、是身为帝王的四皇兄、还是沦落为叛臣的三皇兄——他已经不在乎大安朝会如何、又是哪位皇兄做皇帝了。 他只是在乎,他很喜欢的凌婉容的性命。 不管谁做皇帝,不管谁输谁赢,凌婉容中了鹤涎香之毒都是不争的事实。她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性命了,如果没有办法解她体内的鹤涎香,她就会死!如果她死了,他该怎么办? 母妃之死还是个谜,除了她之外又还有谁可以帮他解开这个谜?除此之外,他真的真的不想她死啊…… “小王爷,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要小王爷帮忙的。我不宜久留,就实话跟小王爷说了吧——我想让小王爷回贤王府,将我的一举一动都告诉给小姐知道。”紫竹心知时间紧迫,怕有人偷听,便趁着四下无人,低声将来意说了出来。 上官星辰愕然,呆了片刻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一举一动,为什么要我告诉给凌婉容?”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总之这件事情对小姐有益无害,如果你不想小姐落入魔掌,你就按照我所说的做吧。你不是小姐的书童么?你躲在这里未免也太不负责了!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我会在紫兰苑等候小王爷大驾光临的!”紫竹不敢说的太明白,也只能赌上一注,说完这令人身处云里雾里的话,一跺脚便转身走了。 “喂,你……”上官星辰愣愣的看着紫竹快速消失在眼前,想追上去却又临时打消了这念头。因为,他听见了不寻常的动静。 上官星辰冷着脸转身,稚气未脱的脸蛋上透出一股肃杀之气:“哪位朋友?请现身相见吧!” 他话音刚落,一条人影嗖的出现在他面前,而那熟悉的面孔,则瞬间让他瞪眼、继而欢喜。 “小王爷,好久不见。” 上官星辰欢喜的蹦了过去,扯住来人的衣袖摇晃:“阎将军,是你!太好了,我都好久没有看见过阎将军了!” 来人,正是太后身边的人,阎冷枫。 自从阎冷枫被上官谦罢去官职之后,阎冷枫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太后身边就哪儿也不去,的确连上官星辰这位小王爷,也难得见到他一面。当然,两人的难得见面,也跟上官星辰后来一直做凌婉容的跟班有莫大关系。 阎冷枫向来冷酷的表情,裂开一丝温暖的缝。他微笑:“小王爷还是和从前一样,性情中人,我也是猜到这点,所以才敢来见小王爷。” 本来这话似乎让人感动不已,然而上官星辰却慢慢褪去热情,双手也松开了阎冷枫的衣袖。他看着阎冷枫良久,退后了两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小脸上已经没了刚开始的激动。 阎冷枫见状,眉毛挑了挑,心里也明白小王爷到底是变了些,不再是当初那个纯真得什么都不会去想的小王爷了。 “我没变多少,但皇兄和将军,都变得让我不认识了。”上官星辰默默地看着地面好久,才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皇兄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温和可亲,皇兄杀人时根本就不会眨眼,翻脸时也不会念旧情。皇兄说不要阎冷枫就不要阎冷枫了,说和太后闹翻就和太后闹翻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他,所以他早早的就投奔凌婉容去了。 阎冷枫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待他和皇兄好,背叛皇兄的时候连犹豫都没有。阎冷枫说不要他们三人帮的友谊就不要了,说去太后那边就去太后那边了,他不知道阎冷枫知道多少关于他母妃的事情,所以他开始不敢相信阎冷枫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阎冷枫避开了上官星辰的话题,因为在那样让人无地自容的目光下,他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所以,他选择完成此行任务,而不是和上官星辰叙旧。 他?哪个他? 正在上官星辰疑惑之时,阎冷枫伸出手掌,将掌心那一排小字展示给上官星辰看。而上官星辰在看清那排小字的内容之后,彻底震惊了! 夜鹰是当今圣上——那上边如是写着。 上官星辰倒退了两步,缓缓摇头:不,这怎么可能?皇兄再狂妄,也不至于只身到金川犯险,何况那夜鹰神出鬼没,手下有一大批令人胆寒的可怕势力? 那样神秘可怕的夜鹰,怎么会是他温和可亲的皇兄? “你、你胡说……”上官星辰的声音,格外没有底气。 被阎冷枫证实的事情,焉能有假?而且阎冷枫没有必要欺骗他,也可以说阎冷枫不敢欺骗他这个,利用之心是有的,但这么多年的情谊,恶意欺骗之事是不会发生的。 何况,夜鹰的出现的确十分奇怪,夜鹰还救过他们一行人的命,更装成是凌婉容的手下,算是在保护容贤楼的人。如果将夜鹰和皇兄的身份联想到一块儿……倒不觉得夜鹰所做之事有什么奇怪的了。 皇兄深爱凌婉容,这是他早就看出来的事情,皇兄的确有可能为了她做到这一步。 “胡不胡说,小王爷心中自然有数。”阎冷枫定定的看着上官星辰,脸上尽是严肃和认真:“还有她老人家,也来到了金川。” 伸出另一只手掌,阎冷枫让上官星辰看清了那个人名。在上官星辰愈发震惊的神情中,阎冷枫坦白道:“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让小王爷帮忙——阻止他们相爱。” 阻止? 上官星辰的震惊之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笑意。他耸肩:“你说的真好笑,我凭什么阻止他们?我用什么身份去阻止他们?” “不,小王爷可以!”阎冷枫看着上官星辰可爱稚气的娃娃脸,缓缓露出笑容:“只要小王爷是过去那个小王爷,小王爷就一定能阻止,并且让现在的她,爱上过去的小王爷……” 凝心血丸是厉害,但小王爷的纯真,是任何心狠的女人都抵挡不了的。太后的这个计策,他深表赞同。 上官星辰愣住了,半晌半晌,都无法回过神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无法抗拒的感觉 第68章:无法抗拒的感觉 世上最深的诱惑,源于想要得到。 因为想要得到各种不属于自己的人、物,所以便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尽管有些并不光明正大。但只要最终结果是得到了,又还有多少人在乎手段光明与否呢? 上官星辰,最终还是踏上了去贤王府的路。 不仅仅是因为紫竹欲言又止的半截请求,也不仅仅是因为阎冷枫处来自于太后的压力,或许最最重要的——是他想要真真正正的独占凌婉容的心一下,即使只有那么小得可怜的一点点机会,也只有那么少得可怜的一点点时间。 今天,是凌婉容失踪又回贤王府之后,踏出紫兰苑的第一天。 所有认识凌婉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温柔沉静的人。但凡不需要发脾气的时候,她都是噙着温和笑意,举手投足都优雅无比的。但到金川之后,她的表情越来越单调,也越来越冷厉了。 现在,她就冷着一张脸,出了紫兰苑,剜着每一个不小心碰到她视线的人。她并非刻意摆出这副冰山脸,她只不过是觉得没有必要对人露出笑容罢了。 凌婉容经过小花园的时候,视线微微顿了一会儿。 在那看着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一个温文尔雅的白衣男人,白衣男人的旁边则蹲着一名体态娇小的妙龄女子,一高一矮两相含笑,看着倒十分般配。只是那白衣男人的身份显然太过高高在上——贤王上官洪煜;而妙龄女子的身份则太卑微低下——丫鬟紫竹。 呵……这两人,上次看见就觉得有些暧昧不清,这次倒是被她再度瞧见了。凌婉容嘴角弯起一丝讽刺的弧度,直觉里认为上官洪煜和紫竹瞒了她。 收回视线,她没再往那对男女所在地看一眼,继而晃晃悠悠往贤王府出口走去。他们其实大可不必瞒骗她,而她不会有丝毫的在意。若是紫竹不骗她,她还会好心的告诉紫竹‘及早收回感情’,因为上官洪煜是注定要被她和上官谦联手打败的敌人——紫竹跟着他,没有好下场。 但是既然紫竹如此瞒她,那她也没有必要提到这些了。 凌婉容走的决然,没有看见她不远处的小丫鬟紫竹,看向她那瞬间——眼中流露出的依依不舍。 紫竹在这么做之前,就已经知道她敬爱的小姐会如何看她,尽管心痛如绞她却不得不选择这条路。她知道,一时的被厌恶,可以换来她家小姐终身的不遗憾,以及日后的真心感激。 可惜了凌婉容交给紫竹的任务极度机密,除了她和紫竹两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否则上官谦所写、后由药无痕誊写的信,便会提及紫竹之事,而凌婉容也不会误解紫竹让紫竹难过了。 上官洪煜没错过紫竹眼神的异样,当即伸手压住了紫竹的肩,语气中不无试探:“怎么了?你怕你家小姐?” 紫竹转过头来,这才流露出一丝怯意:“小姐是王爷的准王妃,小姐现在又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我真的很担心小姐会对付我……” 在‘不小心’于上官洪煜面前,被贤王府一丫鬟扯破衣衫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是天真无邪的紫竹了。她决意以胸前那朵‘梅花印记’,引得上官洪煜上钩——她把小姐交代给她的计划,提前了。 上官洪煜闻言呵呵一笑,道:“你大可放心,她虽冷血许多,但却不至于对你下手。何况,她已经不可能成为本王的王妃了。” “为何?”紫竹惊讶,倒是真的。 凌婉容和上官谦演的那出戏,在上官谦的安排之下天衣无缝,而知道的人除了上官洪煜和徐梨之外,其他人都被灭了口,是以紫竹压根不知——凌婉容在微翠居所发生的‘事情’。 至于夜鹰…… 在上官洪煜眼中,夜鹰等人是凌婉容手下最得力、连莫君贤这个副楼主也不知道的暗势力,因此夜鹰等人替凌婉容保守秘密也是情有可原的,他自然不会怀疑到夜鹰身上去。 “因为……”上官洪煜侧耳听了听,遂凑上前去,咬着紫竹的耳垂轻道:“你家小姐,即将和陈如凌大婚了,她已经——是陈如凌的女人了。” “什——” 紫竹的惊呼没出口,上官洪煜已经点了她的哑穴。待她眼中震惊稍微平息之后,他才解开了她的穴道,稍微带着警告之色的瞪了她一眼。 紫竹定了定神,终于平静着语气开了口:“王爷,请恕我不信。我家小姐有倾城之姿,旷世之才,又怎会委身于一区区马前卒?王爷这话说出去,恐怕谁也不会信。” 不会是这样的,一定是上官洪煜蓄意试探她!试探她的反应!看她和小姐是不是真的决裂了! 她绝对不相信,小姐会倾心于陈如凌那种有家室的人,而且陈如凌根本一无是处!她家小姐,只会喜欢皇上那种深情如一的男人,一定…… 上官洪煜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远远地丢下一句:“本王从不说谎,若你不信,再过三***看,她必定会有所动静。” 紫竹看着上官洪煜远去的背影,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不行,她不能气急败坏地去问小姐,否则就中了上官洪煜的计了。谁都知道,她紫竹是个沉不住气的丫头,在有关于小姐的事情上就更是沉不住气,所以上官洪煜此举必定是要试探于她。 她好不容易才在没有小姐支招的情况下,设计了上官洪煜,让他发现了她胸前的梅花印记,又怎么能轻易的自己破坏掉?上官洪煜现在还没有信任她,也没有直截了当的问她玉佩的下落,反而是在等着小姐找出那名女子——如果她不等上官星辰帮助她,就自乱阵脚,那不仅她保护小姐的计划会泡汤,连小姐本来的大计划也会泡汤! 原地站了许久,紫竹才深吸一口气,平定下纷乱的情绪,蹲***继续去摆弄花草了。 不远处,一个颀长的白色身影,微微晃了晃宽大的袍袖,在紫竹蹲下许久之后,彻底的转身离开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仿佛从那白色的背影逸了出来,不知是可惜——还是释然。 毒热的太阳将红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烘得万物都火辣辣的。一个灵活矫健的身影,从热气蒸腾的墙头跃入了贤王府。奇怪的是,对于这名不速之客的闯入,没有任何人对其加以阻拦,仿佛这贤王府里的机关暗哨都是摆设一般。 当那灵活的人儿一眼瞥见面色冷傲的女子时,不假思索就扑了过去,完全不顾对方是否会伤到自己。 “小姐、小姐!” 正信步打算走出贤王府的凌婉容,在察觉到有人朝自己扑来时,头一个反应便是一掌震飞——但在出掌之时听见那俏生生的欢喜呼唤,她却下意识地将掌风偏移了方向。 小小的身子撞入凌婉容怀里,凌婉容脚步一转,伸手将那人儿给扶住了,没让他真的跌入她怀中。而她那道凌厉的掌风,则活生生劈断了贤王府里一颗大树。 大树轰然倒塌,溅起一阵灰尘,吓得哆嗦的是扑过来的人。 “啊啊啊!它怎么惹小姐了?小姐居然要劈开它?”叫的略显夸张的人,正是避开贤王府避开凌婉容许久的顽劣小王爷,上官星辰。 凌婉容微微一眯眼,收回手掌,放开上官星辰的腰,再退后三步。 负手,略抬下颚,她冷然望着这个已然十分陌生、但却很让她下不了手的小王爷:“小王爷好兴致,也好闲——闲到来跟我开玩笑了。” 上官星辰一瘪嘴:“哪儿有很闲,我很忙的好不好?自从给小姐当书童的那天起,我就每天给小姐搜罗书籍,这次我又带来了一大堆呢!要不是为了尽职尽责给小姐做好书童,我早就在贤王府里乖乖享福了。” 他说的真假难辨,倒让凌婉容微微怔了一会儿。但随即,她想到了那本随身携带的‘药理知识’中,关于上官星辰的记载,便稍稍心中有了数。 上官谦说这个小王爷不是上官洪煜的人,是为了查明其母妃死因才呆在她身边,做了她的书童的。虽然此人不值得全信,但也没必要当成敌人。 “那你就做好你的书童吧,我还有事我先出去了。”非敌非友,她也不必多加交往,她还是去办她的正事吧。 今日出门,她是想要到微翠居查看一番的。不管是要堵上官洪煜的嘴,还是为了探上官谦的底,她都有必要走这一趟。 “小姐去哪儿我也去哪儿,我搜集书籍的任务完成了,以后我就跟着小姐了。”上官星辰笑眯眯的,一点也不顾忌的攀住了她的胳膊,恍若两个‘闺蜜’出门逛街。 凌婉容愣了一下,想甩手却又有些不忍。看着那水润到让人心疼的小鹿眼睛,她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柔软了几分,很是奇怪。 “你要跟,就跟着吧。”不知是因为‘药理知识’中上官谦的描述,还是因为这张天真可爱的脸起了作用,凌婉容最终没能狠得下心,而是选择默许上官星辰这个小跟班。 “就知道小姐最好了!” 不一会儿,笑声就消失于贤王府外了,留下几个神情波澜不惊的人,悄然去给主子汇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上门要人 第69章:上门要人 迎来送往之地,总是热闹非凡,然而像微翠居这种地方,却不能和其他迎来送往之地比较——它是个男人的欢乐窝。 因为它是男人夜晚寻欢作乐的地方,所以这青天白日的,姑娘们自然在睡觉,门口也就是两个龟奴在守着,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打瞌睡。 “喂,快点打开门让小爷进去!”上官星辰似乎很擅于闯这种地方,毫不客气地就敲了其中一名龟奴的头,让其从美梦中醒了过来。 龟奴睁着茫然的眼,本想发怒来着,但突然见到上官星辰那张脸,扭曲的表情就慢慢收敛起来了——即使是在金川,百姓们也都听过这位‘顽劣小王爷’的大名,何况这一张见过就难忘的娃娃脸,谁也忘不了。 凌婉容也呆了一呆,随即,忍不住弯唇笑了。这个小王爷…… 上官星辰的注意力几乎时刻都在凌婉容这边,自然也就没有漏掉她展露的笑颜,即使他在和那龟奴纠缠。心里一紧,他想起了紫竹所说的话——她从到金川之后,这种真心的笑容就越来越少了。 嗯嗯……如果他真的可以让她减少几分戾气,增添几分开心,他不吝于收起自己的心情,来配合她将这条路给走下去。 “小、小王爷……有、有何吩咐……”那龟奴吓得跪了下来,与此同时他也认出了上官星辰旁边的女子,就是那传说中使得皇帝和王爷反目的倾世红颜,凌婉容。于是乎,他心中更惧怕了,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星辰心神勉强定住了,遂哼道:“小爷让你开门,小爷要进这微翠居,你听不懂么?!” 那龟奴自然不敢抗令,也不说什么‘微翠居白日不营业’的推搪之词了,赶紧就和另一个被惊醒的龟奴,一同将微翠居的大门给打开了。接着他一个眼色,便使了那另一个龟奴先进去禀告居主了。 另一个龟奴小心翼翼地侧身往里头溜去,视线自然是锁着上官星辰和凌婉容的,在见到两人似乎没有阻拦意图时,他才赶紧的加快速度溜了进去。 凌婉容并不阻止那名龟奴去通风报信,只一边和上官星辰往微翠居里去,一边淡淡地问那点头哈腰引着他们的龟奴:“我来之前,听说你们这微翠居……有个居主在金川很有名,是么?” 微翠居是金川城内唯一一家妓院,其他妓院都是不被允许开张的。妓院是个赚大钱的地方,为何所有人都不准经营,却偏偏这翠微居的居主可以呢?若说没有后门,倒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所以金川城内有传言,说是微翠居居主和前任金川城主是有密切关系的,甚至于掌握着金川里头一个秘密,才使得当今皇上、以及现在夺了金川的王爷,都不动‘他’。 那家奴一听就知道凌婉容是有备而来,连忙赔笑道:“凌楼主过奖了,我们居主在金川的确小有名气,不过凌楼主应该知道,那都是老百姓们以讹传讹罢了。” “这么说来,你和你家居主,都不是普通老百姓了?”凌婉容目光一冷,瞬间抓住了家奴口中的语病。 其实,这么大的事情,上官谦能够瞒过微翠居所有人,她是坚信此‘居主’乃上官谦手下的。只不过她很奇怪,这样连她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为何上官洪煜想不明白? 既然这居主和上官谦那边有关,上官洪煜就不该留着此人才对。而今上官洪煜并没有表示对微翠居有任何不满,看来他是相信微翠居的,那么——使得皇帝和王爷都如此相信这位居主的理由,是什么? 又听说,这位居主从来就没见过客,不知她这次来,有没有这个运气见到这位居主。 “啊这、不、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那家奴自知失言,连忙纠正:“我只是微翠居的一个小小家奴,在微翠居也只呆了两年,所以对微翠居的了解仅止于百姓谣传,更是没有见过居主……” 凌婉容一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解释,笑容愈发冷了:“一个普通的家奴,哪里有这胆子在我和小王爷面前——自称‘我’?” 她刚说罢,微翠居正厅上方的楼梯处,便出现了一位妈妈模样的中年妇人,身后还站着先前在门口、后溜进去通风报信的那名家奴,神情对这中年妇人似很是恭敬。于是她便再也没看那家奴一眼,和上官星辰一同往那中年妇人走去了。 “民妇吕程叩见小王爷千岁千千岁。”那中年妇人倒是比家奴要识趣,首先便对上官星辰跪了,而后又转了个向朝凌婉容跪道:“民妇吕程叩见贤王妃。” 上官星辰一句‘起来’便完事了,凌婉容则皱了眉:“你叩错了,我不是什么贤王妃,不过,你可以称呼我一声‘凌楼主’。” 脱离了凌云山庄,她不再是‘凌小姐’;成为了上官谦的女人,她也不再是‘凌姑娘’——不过至少,她还是‘凌楼主’,这个身份足以让她在金川立足了。 她这个凌楼主的身后,有着令人不得不忌惮的夜鹰***,却无人知道她的这位手下,竟然是大安朝的堂堂皇帝! 她想:若要上官洪煜如此行事,恐怕上官洪煜还无法忍受,在这一点上,她是不得不由衷佩服上官谦的。偶尔,也为他究竟是‘本身能忍’,还是‘因她才忍’,而感到有些的纠结——这种感觉,每每在入睡之际发现那贴身的‘药理知识’时,尤为强烈。 吕程倒也从善如流,顺应着凌婉容的意思改了口:“那好,吕程见过凌楼主。”说话时,她已经站了起来。 自然地,如果凌婉容是贤王妃,那她就不得不跪,但凌婉容若只是容贤楼的楼主,那她是无须下跪的。 “你……怎么称呼呢?”凌婉容一边问话,一边暗暗仔细打量着吕程。她发觉吕程顶多四十岁的模样,但保养得极好,看上去恍若三十出头一般,若非她眼力过人,还真看不出来吕程的实际年纪。 再看吕程的打扮,虽然刻意的庸俗华丽了一些,浑身上下金银珠宝叮当响的,可双眼里那股隐藏的深沉、以及举手投足还是掩饰不住的那一丝丝稳重,都彰显着此人绝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微翠居的人都称我一声‘吕妈妈’,不过凌楼主不是微翠居中人,若不愿这么称呼,可随意换其他就是。”吕程似乎察觉到凌婉容打量她的目光了,心里思忖了一下,终是没有拿出对外头人那样的嘴脸来应付,倒说的有几分真诚。 说话间,吕程已作出手势,将凌婉容和上官星辰请到楼上雅间去坐了。聪明人之间来往就是如此令人愉悦,不需要太多言语便能相互相处得极自然。 待到三人都坐下,那家奴早已命人上了茶水点心,只是谁也没有真的去碰一下。而凌婉容因为已然看出了吕程的转变,便也不打算再转弯抹角进行试探:“吕妈妈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和小王爷大白日过来,不会是为了闲聊或是逛窑子。所以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们要见你们那位大名鼎鼎的居主。” 吕程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惊讶,她也确实是猜到了凌婉容和上官星辰的来意。在凌婉容和那家奴谈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凭借过人的耳力,听见了。 即使如此,她身躯还是微微的一僵,她自己也知这细小的动作瞒不过凌婉容的眼。叹了口气,她低低地道:“比起我来,凌楼主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又何必一定要查个究竟呢?这世上,有些事情查清楚了,不一定比糊涂着好。” “做个明白鬼,比做个糊涂鬼是要好多了。”凌婉容眼里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言语毫不柔软:“吕妈妈打开这门,也是不想惹出什么其他事端,所以吕妈妈最好别玩花样。诚如吕妈妈所说,我还算聪明——想随便抓个人瞒过我,恐怕并非易事。” 吕程神情一滞,呼吸也一窒,暗想果然如主子所说那般,凌婉容是绝对会找上门、见不到居主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凌楼主都这么说了,我又岂敢再欺瞒凌楼主?”她定了定神,幽幽地站了起来:“不过,小王爷须在此等候着,我们居主只见凌楼主一人。” 上官星辰立刻瞪眼了:“你什么意……” “你就等在这里,如果我一炷香之后还没有出来,你就可以采取行动了。”凌婉容伸手按住了上官星辰的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说完她自己又是一愣——怎么,还可以和这个少年开玩笑? 如果‘药理知识’上所说都是真的,她应该不会有什么感情才对。 上官星辰不满的撅了嘴,但又对凌婉容的决策无力扭转,只好‘嗯’了一声,不甘愿地重新坐下了。 凌婉容笑了笑,随后跟着吕程往门外走去,心里则想着:或许,实在是这位小王爷生得太纯真可爱了,连她这忘了本性的人,都没法不去发自内心的怜爱他。 第一百六十章:病态男人 第70章:病态男人 从一开始,凌婉容就觉得‘微翠居’这三个字,好听也有意境。如果不是听过微翠居或是到过微翠居的人,恐怕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个青楼! 如今深入这微翠居内里,凌婉容方才知道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此地翠竹片片,郁郁葱葱,伴有兰花绿草点缀,看上去十分端庄雅致,并不似一般烟花之地那般浓妆艳俗。 “看起来,居主似乎很爱翠竹与君子兰啊。”她略带着欣赏望向这满园景色,淡淡地瞥了吕程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话,带着淡淡的问,却让明白人知道她并非询问,而是肯定的试探。 吕程知道,自己即使不答话,凌婉容这试探也成功了。于是她选择坦诚:“是的,居主身子不好,甚少见客,长年便与这些花草为伍。偏生品种那般多,君主只喜欢竹与兰了。” “身子不好?”凌婉容又敏锐起来,当即听出了吕程话中的重点。 吕程苦笑了一下:“不瞒凌楼主,居主早年中了毒,未得及时救治,因此落下了病根。可惜我不得而知居主被何人下毒,否则定当为居主报仇雪恨。” 凌婉容微微笑了笑,心知这‘早年中毒’必定有内情,或许吕程真的不知,或许吕程知道却不坦言。而吕程直截了当告诉她此事,怕是因为顾忌她药王关门弟子的身份、知道她定能看出那居主的身体状况罢了。 如此顺水‘坦白’,这吕程倒是聪明。 “这中毒后落下的病根,若离中毒不超过三年,我倒有办法帮居主调养好身体。”顺水人情,她也会做——前提是,这居主是友非敌。 “多谢凌楼主好意,可惜居主是六年前中毒的。”吕程眼里一闪而过的可惜,倒是真的,看来她对那位居主很忠心、而那位居主中毒也确有其事。 六年前中毒……凌婉容暗暗的思忖了下,却没想起任何与此有关的信息。默默记下这件事,她决定回头问问自己的药王师父,因为江湖中事,凡与医、毒有关,他必清楚万分。 她可不认为,这一次她能够见到这位居主的真面目。这位居主既然身体抱恙,必然会卧床,仅靠声音她识别不了身份。所以,去找药王师父询问此事,是非常有必要的。 “那倒真是可惜了。”顺应吕程情绪地,她也惋惜的微叹了一声。 吕程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 很快地,吕程带着凌婉容穿过了翠竹环绕的小径,来到一所幽静淡雅的别院前。别院门口有几个人守着,看各人的模样似乎武功不低,不过这也就更彰显别院主人的尊贵身份了。 “吕妈妈请止步,凌楼主请进。”那门口的男人,面无表情说出了这句话,甚至没等吕程和凌婉容开口,看来是早得到了指示。 “有劳了。”吕程似乎对那几个人很客气,但也谈不上恭敬,看来和那几人在微翠居的地位相当。她说完便转身看着凌婉容,笑道:“居主已然在院内等候,凌楼主请进吧。” 凌婉容此刻不免更是好奇了,到底什么人,可以在上官谦和上官洪煜两头取得信任,还能在金川拥有这样一方势力。她点了点头,稍稍凝了神情,往别院内走去。 这会儿,并没有人引领凌婉容,但她却很轻易地找到了通往那居主房间的路。因为,这别院里四处是兰花香,唯有一间屋子透出一股淡淡的极品茶香。她或许武功算不得天下第一,然而她对植物、药草的敏感程度——却可以说只有药无痕和莫君贤能媲美了。 何况,她自己本身就是品茗高手,又何以闻不出这极品茶香呢? 所以,凌婉容毫不犹豫地便往那间透着茶香的屋子走去了。 果然,她一走到门口,便发现那房门是虚掩着的。她正待轻叩房门,却听里头传来几声微咳,而后是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男音:“凌楼主请进吧。” 略微迟疑了一下,她稍稍放下了预备叩门的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摆设整洁素雅,布置极为简单。除了必备的桌椅之外,便只有一张不算华丽的床,和一张透着书生气的书案。书案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依稀可看见摊开的白纸——还有未干的墨迹,像是一幅美人图,却看不清美人是谁。 凌婉容的正前方是圆桌,那桌前之人就在她正对面,一身淡青长衫,身形瘦削,头戴灰色斗笠,整张脸便被斗笠边缘垂下的布给挡住了。那随意放置在桌上的手,修长却肤色苍白,显得有些病态。 “我这寒舍简陋,还望凌楼主不嫌弃。”在凌婉容打量这些的时候,男人缓缓开了口,声音一如先前的沙哑。 凌婉容再听了一次,确认他声音不是装的,便走了过去,不等他请便坐下了。微微一笑,她并没客套:“以居主的身份来说,的确是简陋了些,不过我刚好和居主是同一类人,想必居主知道我当年所住之小院,比这更加简陋。” 男人明显的愣了愣,斗笠前挡脸的灰布随之颤了颤。 顿了一会儿,他才低笑一声:“听说凌楼主自从来了金川,心性大改,我以为凌楼主已经将过去那些不堪之事忘记了。现在看来,凌楼主还是当初那个凌家小姐,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居主这话便错了。”凌婉容笑容转冷,轻哼一声:“我早已不是凌家小姐,但也并未将那些不堪之事忘记,就像居主一样,又能否忘记那个对自己下毒的人?” 说着,她淡淡的转头,扫了那书案一眼。 一幅美人图,一个深居简出的男人,一段下毒的故事,已然能够说明一切。她知道,即使是面前这个居主,恐怕也没想到她能猜到这上头去。不过,他小瞧她,就是他的错,她会让他知道——待会儿若想骗过她,他得掂量掂量有无可能。 “你……”果不其然,男人这次是真的怔住了。他的视线,也不由自主转向书案上那张墨迹未干的图,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就凭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一生中最大的秘密,便能被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给猜中。 “不过,对于居主的事情,我并不感兴趣,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几日前我出现在这微翠居的事。”凌婉容适时的将话题转了回来,她可不想吃闭门羹,没人喜欢被一个陌生人追问私事。 “凌楼主进来这么久,我却忘了自报家门,倒是有些失礼了。”男人颔了颔首,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转移了话题:“在下洛川,微翠居主人,早就听闻凌楼主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幸会。” “够了,洛居主!”凌婉容沉下了脸,眼里隐隐闪现冰寒之气:“洛居主从不见外客,据说当年连金川城主也没能见到洛居主,而今日洛居主肯见我这小女子,又岂不知我来意?” 伸指,不轻不重敲了三下桌面,她语气稍稍转温:“你我都是聪明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免得伤了和气。” 洛川微微顿了顿,半晌后轻笑出声:“凌楼主——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凌婉容又待发作之时,他抢先开了口:“其实凌楼主心中是有数的,不过既然如此,我便勉为其难见凌楼主这一回。凌楼主是怎么出现在微翠居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凌楼主有很多愿意为了凌楼主赴汤蹈火的手下。” 凌婉容眼眸一眯,心中顿时了然了。 果然!这个‘洛川’,是效忠于上官谦的。他这样说,就是暗示她夜鹰值得她信任,她不必要去防备夜鹰也就是上官谦什么。他今天勉为其难见她,不过是为了陪她演这一出戏、给上官洪煜看罢了。 在上官洪煜看来,她在微翠居***,她如果不来微翠居查访,那才是不正常了。 不过,这洛川说得似乎隐晦,莫非是有人偷听墙角?想到这里她便也说了句:“前几日的打斗,我已经从容贤楼里听说了。我容贤楼的人,对我自然不像外头人那般阴谋算计我,而是对我忠心耿耿。” 洛川又笑了一声,肤色苍白的手,慢慢缩了回去放在了桌下:“凌楼主想知道的事,恕我不能告知。凌楼主即使因此想要对付我洛某,洛某也不能透露。因为……” 凌婉容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便镇定自如,从桌下将洛川递给她的纸团悄然纳入袖中。 “因为洛某不能失信于人。”洛川叹了声,收手站了起来,似有送客之意:“既然凌楼主能够凭借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看出洛某这一生的弱点,那么凌楼主就应该知道——不管洛某如何受苦,也不会供出凌楼主想知道之人的名姓。” 凌婉容抬眼看了他好半晌,终于也站了起来,冷哼道:“洛居主放心,洛居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了。不过我可以告诉洛居主的是——我必定会查出所有的事情,必定!” 说完,她拂袖转身离开了房间。 洛川微微抬头,斗笠下那双精芒毕露的眼睛,透出了一些赞赏。不错,皇上看中的女人,果然不错。 第一百六十一章:厉害的女子 第71章:厉害的女子 凌婉容从洛川的别院离开,出来和吕程客气的道了别,接着便在吕程的相送下回到了之前所在的房间。 上官星辰正有些不耐的捉着桌上那茶杯,在桌上磨来磨去,发出有些刺耳的摩擦声。一见凌婉容回来,他脸色立刻变好了,面带欢喜的笑容走了过去:“小姐,你终于出来了,我等得都快急死了!” 凌婉容一听就笑了:“有多急?我不是让你采取行动吗?你怎么没有行动?” 上官星辰一愣,突然想起她出门之前的确对他说过——如果我一炷香之后还没有出来,你就可以采取行动了。 可爱的娃娃脸在瞬间涨得有些通红,他挣扎着替自己辩解道:“我是想着小姐有正事,所以才没进去打扰的。再说这微翠居的人也不是傻子,我和小姐大白天的登门造访,他们哪儿敢动手?而且他们就算胆大包天要动手,也不会放过我这个和小姐一同登门的人嘛……” “小王爷不仅分析的有道理,而且对凌楼主十分紧张呢,凌楼主还是别逗小王爷开心了。”倒是一旁站着的吕程,替上官星辰解了围,也点明了凌婉容的‘逗趣’之意。 上官星辰闻言一怔,再把凌婉容一看,果真见她眼里满是笑意。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他遂即嘟起了嘴,不甚服气的看着凌婉容,却又不敢真说出什么不满的话来。 凌婉容见状便更是笑开来,却也如吕程所说,没再继续逗弄上官星辰。她走上前,很自然地拉了上官星辰,如母鸡护小鸡般将他往门外带去。 本来她没打算再和吕程交谈了,毕竟再说也是些客套话,而她最讨厌虚与委蛇。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便在出门时止住了脚步,回过头却刚好被上官星辰撞了上来,幸好她以手扶了他一下,才没使得他的头和她的头撞个正着。 俗话说男长十八慢慢悠,上官星辰虽已近十九岁,却比凌婉容高不了多少。两人身高相近,这撞的时候便面面贴近,乱了其中一方的呼吸。 上官星辰心跳如鼓,却不得不镇定地任她将他扶稳,而后站在了她身边。 经过这避开她的两个多月,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为什么他会想要见到她,为什么他会甘心被她欺负,为什么他会在无人可信的时候选择信她,为什么他会委屈到做她书童的地步——这,都是因为他喜欢她啊!! 因为他喜欢她,所以他才不愿见到她心性大变,才不愿见到她对付他的皇兄。因为是她,所以他才会那般矛盾的选择逃避,直到紫竹前去找他,他才有了借口说服自己来见她。 明知她是不会喜欢他的,可他却还是没办法放弃——他只是想,能够多见她几面便好。又或许她时日无多,又或许她将来得到救治、却要成为皇兄的女人,他是不可能和她长相厮守的。 可只要能够见到她,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也不愿给她带来任何烦恼。 “吕妈妈,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想向吕妈妈求证一下。”凌婉容眼里微微闪着异样的光芒,而被她点到名的吕程,却看不懂这光芒代表着什么意义。 “凌楼主请说。”吕程虽然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此时此刻也不好推诿,只得顺应着凌婉容的话,如此说道。 凌婉容笑了笑,紧紧地锁住吕程的视线,一字一顿地问道:“洛居主,应该是皇宫里出来的大人物吧?” 吕程一听,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凌楼主真是爱说笑,居主长年在金川,怎么可能是那个地方的大人物?凌楼主聪明绝顶,此次却恐怕是猜错了。” 这个凌婉容,好厉害! 可是,她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微翠居的一草一木,全然和京城不同,居主的行事作风也与传说中不一样,至于居主自己——那更是不可能透出蛛丝马迹!那么凌婉容,到底从何判定出这一点? “吕妈妈越是镇定,我便越是肯定。”凌婉容自信的一笑:“普通人定然会称呼那地方为‘皇宫’,而只有从皇宫出来的人,才会避讳着称呼它为‘那个地方’。” “凌……” 吕程刚想反驳,却被凌婉容抬手阻止,并迅速接截了她的话:“另外,我要告诉吕妈妈的是:居主桌上有一幅没有面貌的美人图。而这幅美人图上的美人……她有个习惯,那就是——她每每呈站立之姿时,左手都会圈成一个很特殊的半圆。” 这……吕程彻底惊呆了,但细细一回想,她家主子所恋慕的那个女子,的确是……有这个习惯! 看着吕程再也掩饰不住的惊讶,凌婉容颇为自得的笑了开来:“不巧,我脑子里所记得的那么多女子,刚好就有这么一个有此习惯的。而且她的身份……呵!告辞!”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吕程一眼,转身拉着上官星辰离开了微翠居。 吕程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才猛然惊醒过来,匆匆赶回幽静别院去禀告她的主子了。一路上她都有些心惊胆颤——如果真如主子所说,凌婉容即将丧失全部的本性,遇神杀神,见佛杀佛,那真是太可怕了! 一股不寒而栗的凉意,从她心头升起。渐渐地,冷汗便将她贴在背脊上的布料,全给浸湿了…… 翠微居外,上官星辰几乎有些跟不上凌婉容的步伐了,最后不得已便施展了轻功跟着她。他很奇怪,她既然急急忙忙,却为何不以轻功疾行。 “太快了?”凌婉容侧头看他,适当的放慢了脚步。用轻功是快,但她并不想惊动这满大街的人,何况她只是性急,并不是心急如焚。 上官星辰见状,很聪明的明白她不想张扬的心态,便也改为行走,耸耸肩答道:“我还小嘛,自然走不过小姐。” 凌婉容一挑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你同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姐大我三个月。我还有五个月才过生辰,而小姐只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生辰了。”上官星辰也一挑眉,狡辩道。 紫竹说了,他在婉容面前得孩子气一些才行,否则不足以唤醒她心中那仅存的一点本性。如果他也不能让她少犯一些错误,那此次金川之行真的会血雨腥风了。 “不到一个月吗……”凌婉容微微怔了怔,想到了那‘药理知识’上的大计划。如果不出意外,近十日内便要带上官洪煜去寻宝藏,届时必然是上官谦和上官洪煜还有她的三方对决。 首先肯定是她和上官谦联手对付上官洪煜的,但她不敢确定的是,等到上官洪煜被铲除后,上官谦是否真要立她为后。别说太后反对,就是陈如凌的事,也不好收手,他堂堂一国之君能面对这些吗? 这个十九岁生辰…… 呵,不过也罢! “走吧,我有正经事要办。”她稳了稳心神,决定不再去想那些未卜之事,只要她尽力便成。 上官星辰也察觉到她心情隐隐有些低落,便不敢再捋虎须了,乖乖跟着她快步朝药无痕所在的福川街走去。 今日药无痕心情有些不佳,旁人不知道为何,但他自己却是清楚无比——日子越来越逼近了,他这心里头没法宁静。而今日他收到了药王谷两名弟子派人送来的信,信上说他们将他所陈列的方法全都试过了,还是没有办法解鹤涎香的毒性。 “素茹、素茹……你的女儿婉容有难,你怎能袖手旁观呢……”药无痕捉着一幅似乎尘封多年的画卷,轻喃着:“若你在天有灵,便托梦给师兄,告诉师兄该怎么做吧……” 门外传来异动声,药无痕回过神来,迅速将画卷放入了包袱之中藏好了。他转过身,泰然自若地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慢慢的饮用着。 “师父,我有事想请教师父,师父现在有空么?”门外,传来凌婉容那悦耳动听的请求声。 药无痕一听是凌婉容,面色放柔了,也去掉了伪装。他放下了水杯,沉声笑道:“婉容,快进来吧。” 门‘吱嘎’一声开了,凌婉容和上官星辰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而上官星辰的出现似乎还让药无痕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想当然,药无痕也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的凌婉容,还会带着上官星辰这个小跟班。 毕竟,她连紫竹都没有带呢! “师父。”凌婉容笑笑,坐在了药无痕左侧,居于下方。 “师尊好。”上官星辰乖乖的坐在凌婉容身边,见药无痕瞥眼看他时,立刻恭敬的叫了声。 药无痕嘴角***了下,随即若无其事了:“小王爷这声‘师尊’,我可担当不起,我只是个江湖人罢了。”要是这上官星辰没有刻意装乖,他药王之名就送给上官星辰了,并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他。 “小姐是我的小姐,师尊是小姐的师父,那我当然要叫您一声‘师尊’的。”上官星辰仿佛不记得自己小王爷的身份了似的,还是很乖的如此答道。 凌婉容有正事,倒是不理会这两人的互相推诿了,直截了当地说道:“师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向师父请教。” 第一百六十二章:他的曾经 第72章:他的曾经 凌婉容如此直截了当,药无痕当即也明白她此行是向他打听事情来了,而且事情还有那么一些重要。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上官星辰,微顿一下才颔首道:“说吧,什么事?” 上官星辰微微嘟嘴,不太满意药无痕把他当外人。他知道药无痕那一眼代表着什么意思——为何如今的凌婉容,会在打听重要事情的时候,带上他这个‘外人’。 不过,凌婉容并没有丝毫避讳上官星辰的意思。她是相信上官星辰不至于背叛她的,因为他的眼神太纯净,看着她时没有丝毫杂质。如果她看错了人,那她就实在是佩服他伪装的本事了,而她愿意接受这次教训。 最重要的是,上官星辰是大安朝的小王爷,对识破洛川的身份也有一定的帮助。或许其他人不能想到的,他可以想到。 “师父可记得六年前,有什么皇宫里的大人物中过毒?”凌婉容当即问出要打探之事,目光灼灼地看着药无痕。她是希望听见一个肯定答案的,这对她了解上官洪煜和上官谦,将有着重大的帮助。 同时,她也没忘了注意上官星辰的表情,但见上官星辰只是微微蹙眉状似思索,便知上官星辰不甚清楚此事。 药无痕也略微皱起了眉,不一会儿,他抬眼,不太情愿地回忆道:“六年前大安朝的确发生过一件不为人知的大事,与为师还有你师伯都有相当大的关系,不过……” 又顿了顿,他叹了一声:“此事都是因一女子而起,但涉及到皇家丑闻,所以才被生生压了下来。许多人,也在这一场祸事中丧了命。” 凌婉容讶然:“如此严重?”看来,她之前猜测的没错——既然那个洛川居主,喜欢的那名女子,和上官谦、上官洪煜都有莫大关系,所以洛川自己必然也是皇宫中的大人物! 一般的凡夫俗子,又岂敢对那种地位的女子产生恋慕之情? 待药无痕点头时,她又问道:“可是,这皇家之事,怎么和师父还有师伯有关系呢?” 药无痕无奈地摇头:“婉容是忘了,你师伯罗金花,可是当今皇上和小王爷的师父啊……” “请师父详细说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凌婉容笑看上官星辰,这位不就是罗金花的小徒儿么?所以他算不得外人,不过他明显什么也不知道,果然当年只是个‘小’王爷啊。 “既然婉容想知道,那为师就不隐瞒了。当年……”药无痕似乎不怎么愿意提起这事,但见凌婉容坚持,便还是娓娓道来了。 原来,六年前老皇帝病重,正值朝中各党争执之际。当时的皇后公正不偏私,尽管皇四子上官谦为她亲生,而且也被皇上立为了皇太子,但她从未表现过一丝‘扶持太子登基’的意思,而是坚持以皇上的遗诏为准。 这样一来,朝中非皇***,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皇上病重,经常召集各位大臣讨论大安朝江山的未来之事,皇后也从未阻止,更不参与。一些支持皇三子以及另外两位皇子的大臣,纷纷向皇上进言,表明‘皇太子太过温吞,并非储君人选’诸如此类的看法。而皇上虽一一笑纳,却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时有连若雪一女,入皇太子上官谦府中两年之久,温柔贤淑,深得上官谦喜爱。若非出身卑微,恐怕早已被立为太子妃。但就在这争斗不断的一年里,连若雪却同时沾染上了三个皇子。 一个,是她伺候了两年的皇太子上官谦;一个,是礼贤下士在朝中颇具佳名的皇三子上官洪煜;另外一个,则是放荡不羁的皇二子上官洛。除开大皇子上官寻之外,大安朝的三个皇子全都与她扯上了关系。 皇二子上官洛生性放荡不羁,礼教世俗皆不在他眼中,因此在他对连若雪惊为天人之后,当即写了一封信,以诗约佳人相见。不巧的是,这封类似于‘情书’之物,落在了皇上身边一个太监手里,这个太监当即呈报给了皇上。 皇上一看此信,勃然大怒——那连若雪怎么说都是皇太子的侍妾,如今却被自家兄弟肖想,这还得了! 病重的皇上顿时将上官洛叫来一顿好训,偏生上官洛性格倔犟,不肯服软。皇上大怒,贬上官洛出京城,不得再回京城。上官洛也硬气,当即答应,但却点名要带走连若雪,此举使得皇上更是急怒攻心,病情加重。 皇后得知此事,带皇太子上官谦赶到,表示愿意将连若雪赐给上官洛。哪里想到一向温吞好说话的皇太子上官谦,这回却坚持不肯,说是宁愿不做这个皇太子,也不肯将连若雪送人。 皇上更气,而皇后想出了折衷之法——让连若雪自己选。于是,连若雪被带到了皇上和皇后面前,面临两难抉择。 出人意料的是,连若雪竟说出‘她从小恋慕皇三子上官洪煜’的话!而她还说,皇太子个性温吞心肠太软,并不是做皇帝的最佳人选。只有皇三子上官洪煜,文韬武略,在朝中有大批朝臣支持,才是大安朝真正的明主。 至于上官洪煜,在被皇上和皇后召见之后,面对沉默的上官谦、愤怒的上官洛、以及颇具审视意味的皇上和皇后,他选择了和上官洛一样的结局——自请离开京城。 用上官洪煜的话说就是:他对连若雪无意,而就算他有意,他也不愿对不起皇太子、和他的二皇兄,所以他唯有离开京城,如此才能保得皇太子名声不被玷污,大安朝江山也才得以稳固。 那一天的谈话,无疾而终。但,连若雪终究还是留在了太子府,据说上官谦好脾气的原谅了她,依旧疼她如昔。而上官洛,连夜离开了京城,谁也没能留住他。上官洪煜自然是没能离开,因为在他要离开之际,朝中不少大臣都跪在了他府前。 这事本来是皇家私事,可是所有人能忍,有一人却不能忍。这人,就是上官谦的师父罗金花! 上官谦待连若雪如何,罗金花是看在眼里的,疼爱徒弟的她万难忍下这口气。于是她一怒之下给连若雪、上官洪煜、上官洛甚至于上官谦等人,都下了一种十分厉害的毒。 罗金花要对付的主要是连若雪、上官洪煜和上官洛,但为了不使人怀疑是上官谦下的毒手,因此她连上官谦也一起下毒了。 罗金花的身份隐秘,只有皇上、皇后以及上官谦本人才知道,即使是后来的上官星辰,那也是在上官谦登基之后,才被上官谦领去见罗金花拜她为师的。而罗金花之毒出自于药王谷,顿时所有的人,都将矛头指向了药王谷的人,认为几位皇子以及宫中高手中毒,乃是药王谷的谷主药无痕所为。 药无痕行事乖张,做的事情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因此这笔帐自然而然被算在了他的身上。当药无痕知道此事乃他师姐罗金花所为时,尽管无奈却也只好背上了黑锅,并派出药王谷弟子进皇宫为上官谦等人解毒。 然而罗金花却抢走了那名药王谷弟子身上的解药,唯独留了两份。那两份,一份是留给上官谦的,另外一份——则看上官谦是要救连若雪,还是上官洪煜。罗金花有意让上官谦做出选择,当然她私心里是想要延误上官洪煜的解毒期限的。 只有上官洪煜无所建树,连若雪才会对上官谦死心塌地。何况当时上官谦对连若雪好极,若连若雪有事,上官谦必定神伤,罗金花也不忍让自己的徒弟伤心难过。 谁知道,最终上官谦竟选择将两份解药都送人,一个连若雪,一个上官洪煜。唯独那上官洛,因为连夜离开了京城,即使上官谦想救也无能为力。 罗金花虽气恼,却也不得不将原本被她夺走的解药拿出,让那药王谷弟子救治众人。如此,此事才算平息了下来,但在皇后的厉害手腕下,所有人都对此忌讳莫深,不敢提起。稍有提起的人,不出三日都莫名其妙消失了,于是后来众人都选择遗忘。 听完了整个故事,凌婉容心中突然有点不适。 没想到,这个上官谦,并不如他所说的只爱她一人,而是也曾对一个女子如此好过。哼,男人的话,果然不能尽信。 不过……这么说起来,那六年前中毒之后未能立即解毒、延误时间落下后遗症的人……就是洛王上官洛了? 想到此她便问道:“师父可知,这上官洛,后来是如何解毒的?” 药无痕答道:“当时你师伯已经将解药给了上官谦,所以上官洛的毒自然是上官谦帮他解的,只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他。” “因为耽误了解毒的时间,所以上官洛才落下了后遗症,难怪如今病恹恹的。”凌婉容冷笑一声,“难怪他可以在上官谦和上官洪煜之间游刃有余,原来是个墙头草!” 药无痕微惊:“婉容见过上官洛了?” 上官星辰略微呆了一呆——她之前见的那个居主,莫非就是二皇兄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心事重重 第73章:心事重重 “何止见过。”凌婉容冷笑一声,不过她的事情,她并不想跟药无痕和上官星辰说太多。她已经知道了洛川居主的身份,这就够了。 说罢她话题一转:“师父,我打算五日之后,将那持有玉佩女子的身份揭晓。届时,带领群雄,去藏宝之地寻宝。” 药无痕这下子可坐不住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惊道:“五日之后???婉容,你想做什么?”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他刚刚在她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杀气。 觊觎宝藏的人实在太多,连这些江湖人都未能免俗,明知金川为狼子野心的上官洪煜所占,却还是不改初衷。再加上誓要夺得宝藏的上官洪煜,以及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大安朝龙脉的上官谦,怎一个‘乱’字了得! 这场战役的序幕一掀开,必定是大安朝有史以来最混乱最残酷最血腥的战役! “师父觉得我能做什么?”凌婉容镇定地淡笑:“并非我凌婉容有意将他们领向藏宝地,而是他们逼着我不得不领。我自然知道藏宝之地机关重重,凶险异常,只可惜这些人啊……” 颇为遗憾地摇头,她长叹:“只可惜这些人,贪财好权,我又如何能阻止得了他们呢?” 药无痕怔然,却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这小徒儿说的没错,即使她不打开方便之门,这些人也依旧会让金川血流成河。世上本就没有藏不住的秘密,何况这么多聪明人一起去探讨——不管他这小徒儿引不引路,如今在金川的各路人马,早晚都得爆发一场战争。 “既然是同样的结局,我不妨就顺应天命,让这大安朝,尽早的定下来吧!”凌婉容轻轻的笑着,眼里闪着熠熠光芒。她绝不会对药无痕等人承认,她是要一战定输赢! 她知道,药无痕虽行事乖张,但他极少取人性命,只喜欢‘猫抓老鼠’的游戏。所以对于她的嗜血之举,他必然不会赞同,为防事情有变,她只能安抚住他。 至于她的真正目的……呵,自然是为了早日铲除掉上官洪煜,再来安心想办法对付那位皇太后!她可不认为,那位聪明绝顶的皇太后,不会趁如今的金川之乱,兴风作浪让她应接不暇。 还有一个不知在何处藏身的连珠,恨她入骨,她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所以,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选择,对付一个少一个,她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她的机会! “这……”药无痕沉吟半晌,终于妥协的坐下了:“好吧,为师会尽快安排好一切,只等婉容将那女子身份公诸于世,便带领群雄前往宝藏之地。” 那宝藏之地,并非真实的,药无痕自然知晓,而那本身就是为了圈住所有觊觎宝藏和秘笈的人,所设下的圈套。他想着:或许,让婉容来主导这一切,会将伤害降到最低吧。 “多谢师父,那我就先走了,出来久了只怕也惹人怀疑。”凌婉容起了身,微笑着说道。此时的她,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无害,仿佛她根本不曾受药性影响似的。 “不过婉容,你对那女子的身份……”药无痕觉得奇怪,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那个所谓‘左乳下有梅花印记、手持玉佩、能开启宝藏之门’的女子,不是她杜撰出来的么? 他和上官谦虽然以一封信使得她时刻记得自己的初衷,但对于此事,他和上官谦也都是不知她当初用意的,而如今……她自己又是否记得呢? 听药无痕问到这个,凌婉容想到出门前在贤王府看到的那一幕,神情不由得凝了一下。但她遂即笑开了:“师父不必担心,这件事我已经有眉目了,五日之内必定有个结果出来,师父只管安排就是。” 药无痕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点了头:“既然如此,为师就不过问了,你去吧。” “婉容告退。”凌婉容浅浅行礼,遂与上官星辰离开了客栈。 药无痕独自一人在房里坐了很久,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事情透着那么一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古怪。如果那个开启宝藏之门的女子是他这小徒儿杜撰的,那么如今他小徒儿又要去哪里找这么一个、能够开启宝藏之门的女子呢?特别是,那女子还有诸多特征,要想冒充绝非易事。 如果当初只是为了让人知难而退,那么如今…… 药无痕呆呆的看着水杯,那微荡的水面,就如同他的心情一样无法平静。真是江水后浪推前浪啊……他真的是老了,竟然猜不透自己徒弟的心计了…… 离开了客栈的上官星辰,一路上显得有些沉默。 凌婉容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也不去理会他,径直回了贤王府。对于上官洛这件事情,以上官星辰的头脑是理解不了的,那不仅仅是牵扯了一个雪妃,还牵扯到皇家的争斗。 看来,上官洪煜自***志向远大,只可惜最后,有先见之明的老皇帝,还是立了‘皇太子登基’的遗诏,没有改立储君。上官洛就是一个牺牲品,获利的是上官谦和上官洪煜。 上官谦没有一味的退让,说不定就是老皇帝发现‘他并不温吞’的证据,从而没有让老皇帝改变让他继承皇位的决定;至于上官洪煜的装模作样,虽然没有让他得到龙椅,却使得他招揽了一批朝中大臣的忠心,这也算是一种收获。 可以说,当时的争斗,只有沉迷酒色的大皇子上官寻,以及年幼无知的小皇子上官星辰幸免于难了。至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包括上官谦和上官洪煜这两个人在内。 进了紫兰苑,凌婉容淡淡的和莫君贤等人打了招呼,遂回了自己房间。白日必在紫兰苑候命的莫君贤等人,对此情景也只能表示无可奈何,他们既希望凌婉容恢复本性,又不希望她体内鹤涎香压过凝心血丸,导致她香消玉殒。 而上官星辰被上官洪煜安排在紫兰苑旁边的院落,因心中有事便被凌婉容赶回去了。他此时此刻实在没有精力逗凌婉容开心,便依她之言回了自己房间,静静的想以前的往事。 上官星辰刚回屋不久,紫竹便找上来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上官星辰正在想他母妃之死,和皇子之间的争斗有无关系,却见紫竹进来,不由得有些不悦。 这个纯真可爱的小王爷,似乎在见识了种种身边的残酷之后,对除了凌婉容以外的人,渐渐有了防备之心。有的时候,甚至会端出王爷的架子,明确表达自己的不悦。 紫竹先是一愣,然后才很委屈地问道:“我是想问问小王爷,今天我家小姐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为什么……小姐一回屋,就把我给赶出来了?” 上官星辰瞥了她一眼,懒懒地说道:“没遇到不开心的事,不过,我倒知道你家小姐为何赶你出来。” “为何?”紫竹略微猜到,却还是问了。 “因为你和我三哥走得近啊,你不会不知道,我三哥本是立你家小姐为王妃的吧?”上官星辰突然嬉皮笑脸起来,上下打量紫竹几眼后,嘿嘿笑道:“看不出来,紫竹你还有这份本事,能把我三哥从你家小姐手中抢过来。” 紫竹愣了半晌,一跺脚,恨恨地道:“我家小姐若是喜欢王爷,我便跟王爷一刀两断好了!”说罢,她转身匆匆奔走。 上官星辰始终扬着笑脸,一直看着紫竹消失的地方,久久不歇。 真是辛苦了紫竹了,虽然不知她和凌婉容之间到底有什么商定,但他敏锐的感觉到——此事一定非同小可。 再想到他两位兄长的江山之争,他的笑容又渐渐隐去了。 四皇兄在这里头,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母妃之死,四皇兄究竟知不知道?从小到大的呵护疼爱,四皇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当初凌婉容隐晦表明此事关系到某个大人物,那个大人物会是四皇兄的母后、当今皇太后吗? 而三皇兄…… 他是不愿长大,不是傻。听了药无痕所说的前尘往事,他几乎可以猜出——当年那件事情,不仅仅只是爱恨情仇那么简单,必定是有人暗中操纵,想要迫使父皇在病重中废储立新! 这个暗中操纵的人……是三皇兄吧?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只有三皇兄是最能获利的,也是最有希望被改立的储君人选。 那么他母妃呢?真的是意外,还是做了无辜的牺牲品?而这个让他母妃做了牺牲品的人,到底是当时的皇后娘娘、还是三皇兄的母妃? “小王爷,王爷有请小王爷书房一叙。”外头,突然传来徐梨的禀告声,打断了上官星辰的沉思。 上官星辰怔然片刻,瞬间明白紫竹为何处处演戏了,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上官洪煜的人,什么也瞒不过上官洪煜。 起身,他整了整衣袍:“我这就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惊人的身世 第74章:惊人的身世 很少有人,会在相互感情好极时,想到日后反目成仇的可能。特别是,一直被假象所蒙蔽了的具有孩童心性的人。譬如说……上官星辰。 推开书房之门,上官星辰见到他的三皇兄正低头挥毫,便堆起笑容快步走了过去:“三哥,你找我有事啊?” 一直以来,上官星辰这个小弟,都在皇宫里享有极大的恩宠。上至太后皇帝,下至宫女太监,无一不对他十分喜爱——当然,那些经常被他整治的人,偶尔也会对他咬牙切齿。 他头上的四个哥哥,上官寻、上官洛、上官洪煜以及上官谦,不管个性冷漠温和或是放荡不羁,都对他十分的呵护和疼爱。从小到大,特别是灵妃发生意外之后,他就被众星捧月般捧着,没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以说,上官星辰在突然醒悟、要调查灵妃死因之前,从未想过他们五兄弟这种感情会改变。在上官谦登位之前,他或多或少风闻了一些,幼小的心灵受到些影响从而产生担忧,但在上官谦登基之后,他便没有再想过这个问题了。 他天真的以为,皇帝人选确立了,他的四个哥哥就从此安稳了,没人再会去为了那个位置而争得你死我活了。何况,宫里还有皇太后坐阵,皇太后又是他四哥上官谦的生身之母,那其他哥哥就更是不会肖想皇位了。 时至如今,他才知道他错了,错的离谱。 “星辰,你来了。”上官洪煜早已听见房外的脚步声,却直到上官星辰开口,才抬起了头。他脸上表情依旧如初,温和宠溺,而他放下了手中毛笔,走向一旁的主座,又指向主座旁的副座,笑道:“来,过来这边坐。” “谢三哥。”上官星辰心里狠狠地抖了一下,其实他眷恋这种亲情,而他感觉到——这种亲情,即将离他越来越远。 两兄弟落了座,在目光交织的那一刹那,两人不约而同怔了一怔。 上官星辰是因为不忍和上官洪煜捅破那层窗户纸,上官洪煜则是因为看见上官星辰眼中……那淡淡的挣扎和犹豫。 上官洪煜低低地一笑,率先打开了心门:“星辰这么久不肯入我这贤王府,是因为我和你四哥作对之事吧?” 上官洪煜觉得,他是看得穿这个小皇弟的。从小到大,小皇弟虽然和老四比较亲近,但对于他这个三哥,小皇帝未必亲近得少。 刚开始他已经不记得了,但至少后来,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小皇弟的,不管原因是什么。所以,小皇弟是他唯一真心自称‘我’的人。而小皇弟的心事,他一眼便可以看穿,约莫是太了解了罢! 上官星辰又怔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苦笑道:“三哥雄才大略,韬光隐晦,星辰自惭形愧,所以……” “好了星辰,你也不必拿这种话来讥讽你三哥。”上官洪煜微微不悦,遂转开了视线,静静地看着书房门的方向,声音渐渐冷了下去:“我知道,在你们所有人的眼中,我是个大逆不道的罪臣。不过,我自有我的原因,也自有我身上所背负的使命。” 身上所背负的使命? 上官星辰微惊于这句话里的涵义——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造反这件事情,成为一个人的‘使命’?他不懂,可他知道他也不能问,因为他有预感这是个忌讳。问了,他的三哥也不会告诉他。 “其实星辰,今天三哥找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问问你。”突然间,上官洪煜的不悦褪去了,换上的是一如既往温和的态度。 他目光闪烁地看着上官星辰,试探着问道:“星辰,三哥想问问你——当年灵妃娘娘去世之时,可有人给过你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上官星辰心中一紧,三哥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母妃的死真的跟三哥有关系?母妃去世时,三哥已年满十五,在朝中得到许多大臣的拥护。难道……母妃是政治的牺牲品吗? “什么东西我倒是不知道了,不过,如果灵妃娘娘有留给星辰什么……”上官洪煜意味深长地看着上官星辰,似有暗示地道:“那么,星辰可能会从中发现很多,不为人知的皇室秘密。” 上官星辰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双晶亮大眼紧紧盯着上官洪煜,以从来没有过的愠怒语气对上官洪煜说道:“三哥有话直说就是!何必这样试探于我!虽然我是不赞同三哥造反,但三哥和四哥一样,都是我的兄长,我是不可能参与到三哥和四哥之争来的!我躲了这么久,难道三哥还不明白我的立场?要不是因为婉容,我不可能到贤王府来,如今四哥必定是要误会我与三哥一同反对他的!” “这你可以放心,虽说我与你四哥不对盘,不过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疼着你。”上官洪煜也站了起来,不怒反笑道:“只要星辰永不参与大安朝的政务,他可以疼你一辈子。” 若是在以前,上官星辰会觉得这句话,只是出于对一个皇帝的不信任——历代任何皇帝,都是会忌惮功高盖主的,自然也就不喜欢拥有‘王爷’此身份的人在朝中太过一呼百应。譬如他这位三哥,就是因为在朝中地位太高、民间声誉太好,所以才有了野心。 但此时此刻,他听着这句话却怎么也觉得不同寻常。为什么他得‘永不参与大安朝的政务’,四哥才会疼他一辈子?即使他只是一个贪玩成性的小王爷,将来早晚也要帮四哥处理一些政务的不是吗?只要不参与太多,又有何妨?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凌婉容以前隐约透露的意思,又想到他每次闹着说要帮上官谦分忧的时候、上官谦会选择尽快转移话题的模样——他不禁有些迷惘了。 “三哥,你到底想说什么?”上官星辰感觉自己处于一团迷雾之中,明明有一双手可以牵住他为他指引方向,可那双手就是不肯伸出来,不禁有些急了。 上官洪煜渐渐敛去笑容,静静地注视了上官星辰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星辰,你身上流着一半隆林朝国君的血。” “三哥!”上官星辰脸色唰的一下惨白,禁不住退后了好几步,才勉强撑住身后书案站稳了。 隆林……十九年前被父皇带兵灭掉的国家! “其实大安朝所有的人都错了。”上官洪煜笑容微冷,左手那修长的手指不停敲打着右臂袖口,“父皇真正深爱的女人,并不是当今太后,而是——灵妃娘娘!” 上官星辰突然觉得浑身冰凉,如果父皇爱的是母妃……那母妃的死…… “三哥可以对你这样说——你的身世除了当初的父皇、如今的太后和皇上、以及我这个贤王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上官洪煜看着血色全无的小弟,心中涌上一股不忍,却在心肠一硬后将真相和盘托出:“其实灵妃娘娘,就是隆林朝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隆林公主,父皇在带兵闯入隆林朝皇宫时,对隆林公主一见钟情却悔之晚矣。” “不……不可能……”上官星辰连连摇头,眼泪不知不觉就涌了出来,“母妃虽性子温婉,却也有一副傲骨,她怎么会……怎么会嫁给灭了自己国家的男人……” 这不是真的!老天爷!他要怎么接受,是他父皇灭了母妃的国家,而母妃又被父皇带回皇宫、最终却在皇宫阴谋中死于非命???而他的三哥还说——父皇最爱的女人是他母妃? 爱在哪里?爱在哪里?如果父皇真的爱母妃,为什么不替母妃找出凶手、为母妃报仇?是因为母妃的身份吗? 如果三哥所说都是真的,那知道母妃身份的人就只有当时的皇后一人、父皇不敢动!皇后母仪天下,又是太子的母后,在朝中更是拥有大批人的效忠——就算她知道了母妃的身份而要为大安朝除掉后患,父皇又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隆林公主当然不愿!!”上官洪煜激动地道:“但由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不得不委曲求全!” “什么……原因……”上官星辰身心疲惫,话也无法说完整了。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这是机密。”上官洪煜一挥手,微顿了片刻才又说道:“总之,灵妃娘娘的中毒,绝非意外。这一点,当年我和母妃都很怀疑,只是惧于后宫争斗的可怕,而不敢有妄言罢了。” 上官星辰抬起泪眼看了上官洪煜一会儿,慢慢伸手把眼泪给抹干了。他惨然一笑:“三哥的意思是说,当时那种局势,知道我母妃身份而又不揭穿却采取暗杀手段的——除了一心为国的皇后娘娘,没有别人,是吗?” “这……”上官洪煜窒了窒,虽然他本意是这样引导上官星辰,但上官星辰如此问他,他却觉得背脊发凉,一时之间竟没能答上话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婉容,我好痛! 第75章:婉容,我好痛! 良久,上官洪煜没能对着上官星辰说出肯定的话来。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胆怯过。 他望着上官星辰,一直怔怔出神。星辰……真的可以说是,这世上唯一与他有关系的亲人了。 “三哥不妨直说吧。”上官星辰此刻不知为何,笑的有些冷嘲:“三哥想让我做什么,直说便是。若我能做到,我便去做——当然,我要先查明三哥所说之事的真伪。” 原来如此,原来他身上流着隆林朝的血,所以他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疼爱,却独独不能参与大安朝的国事;所以他可以得到小王爷的封号,却不能得到小王爷的实权;所以他们都想把他宠到无法无天去,这样他就永远是大安朝刁蛮任性的小王爷,而不是隆林朝的余孽! 上官洪煜又是一窒,半晌才狠下心说道:“凌婉容如今心性大变,令人难以掌控。而最近不知为何,我觉得她有点反常,虽然我还没能查出什么,不过我是不会看错她的。我想,只有你才能左右她的想法,所以你不能让她和其他人勾结。” “三哥的意思是,因为我是半个隆林朝人,所以我要帮着母妃夺了我父皇的江山?所以,我要将凌婉容诱导成三哥的手下,帮三哥对付四哥?”上官星辰眯眼,一向纯真的脸上,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冷然。果然不愧为皇子,无论如何必要时候也不会失了那份气势! “不!你错了!”上官洪煜断然否认,并非常义正严词地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而你的父亲已经死了!你要对付的,是杀害你母妃的凶手!夺走他们最重视的东西,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将来有一天打败上官谦,这大安朝的江山也是你上官星辰的!” 上官星辰呵呵一笑:“原来三哥这么疼我,连夺了这片江山,都慷慨送于我这个小弟,小弟真是要感激涕零了。” “星辰!”上官洪煜眼神复杂地看着上官星辰,严厉的斥了一声后,才放缓了语气道:“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明白,不过你记住:只要你不站错位置,这大好江山就是你的。我对那把龙椅并没有太大的眷恋,我要做的只是打败上官谦,夺走他的一切!” 走上前,他拍了拍上官星辰的肩,温和地道:“你只是半个上官家的人,但也毕竟是上官家的人,将来有一天你能称帝,既遂了天下人的心愿,也遂了我的心愿,我是不会有其他想法的。” 上官星辰定定的看了面前温和男人一会儿,一侧身躯避开了那只手,冷冷地道:“三哥继续练习书法吧,我要回去好好想想,不日内再给三哥答复。”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书房,走时连门也没有替上官洪煜关好。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上官星辰脚步更快,逃也似的离开了上官洪煜的主院。无头苍蝇般,他一头撞进了紫兰苑,在这近天黑的时候要找凌婉容。 这个时候的紫兰苑,一般都只有秦风然和沈陵政两大护法在,其他任何人难以再进入了。好在他们见到上官星辰眼角有泪,神情又不稳定,心知是发生了什么,便没有进行阻拦——楼主现在只买这个少年的账,他们得爱屋及乌,免得遭楼主呵斥。 上官星辰闯入凌婉容房间的时候,凌婉容正在回想微翠居居主洛川、也就是洛王上官洛,给她的纸条内容。 那纸条上写的是:吾乃帝之翼,莫费心思在吾身。另,陈聪鲁莽,吾深表歉意,望谅解。 上官洛言下之意,就是说他是上官谦的左膀右臂,不是上官洪煜的人,所以她不必再费心思去查他。至于那‘另’…… 原来陈聪是上官洛的人! 想到武林大会上,陈聪伤她那一掌的事,凌婉容目露凶光,表情冷凝到了令人畏惧的地步。而上官星辰的闯入,刚好使得她收起了对陈聪的仇恨。 “婉容……”上官星辰这一次,没再卖弄乖巧的叫她‘小姐’,而是一脸脆弱的叫了她的名。 凌婉容心头一震,在见到上官星辰那小脸上的泪痕时,一颗心更是狠狠一抽。她忙起身迎了上去,抓住上官星辰肩头,急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毫不掩饰的关心,顿时使得上官星辰的心头一暖,委屈如潮水般涌来。他一头扑进凌婉容怀里,紧紧抱住她失声痛哭:“婉容,我好痛!我好痛好痛……” 痛……痛的喘不过气来…… 他相信,上官洪煜不会骗他,即使上官洪煜是乱臣贼子,可他没有感觉到上官洪煜有丝毫骗他的意思。他知道,上官洪煜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唯一他不能确定的就是——母妃中鼠灵花之毒,到底是不是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做的。 所以除了这件事之外,他的身世……真的就是上官洪煜所说的那样。他不是纯粹的大安朝皇子,他还是隆林朝人——并且是隆林朝风华绝代隆林公主的儿子! 他的父皇,灭了他母妃的国家,他的外公、外婆、叔叔、阿姨等等亲人,都死在他父皇的军队之下,甚至连他的母妃,也未能幸免于后宫的阴谋争斗!而他……什么都没做,可耻的享受着所有人的宠爱,把国仇家恨全抛之脑后了…… 凌婉容有些被吓到了,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是知道上官洪煜和上官星辰见面之事的,所以猜到与那上官洪煜有关。 能把上官星辰惹到失声痛哭的事,必然不会小,而她尽管很想知道是什么事,却也不忍再逼这个快要崩溃的少年。她轻拍着怀中少年的背,感觉肩头一阵湿润,却也不甚在乎,只一直用柔柔的声音哄道:“乖了,没事了,没事了……” 许久许久之后,上官星辰终于在这温柔下平静下来。 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凌婉容的怀抱,不太好意思的擦着泪。这时候,凌婉容又朝他递来干净的芬芳手帕,他便更是红了一张脸,低着头扭捏的擦泪,不敢抬头看凌婉容,怕她笑话他大男人哭得如此一塌糊涂。 殊不知,凌婉容除了一点点好奇之外,便只剩心疼和愤怒了——心疼自然是对上官星辰,而愤怒则是对上官洪煜的。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若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吧。”凌婉容见他低着头,便善解人意地如是宽容道。她是很想知道,却不忍他再痛一次,她想着……或许令他难过的事情,和他母妃之死有关。 那‘药理知识’上描述的很清楚,这个小少年,正是为了调查他母妃的死因,才委屈到她容贤楼来做书童的。 上官星辰连忙抬头,误解了她的意思:“不,婉容,我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他现在经过一番发泄,已经不会太情绪失控了,可是他想告诉她,却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千头万绪,无从说起啊…… “既然你想说,而我又想知道,那就我问,你说。”凌婉容一笑,不等他回答便开问了:“是不是王爷跟你说了你母妃的事?” “嗯。”上官星辰乖乖点头。 “那么,你母妃之死并非意外了?”凌婉容思忖了下,能让他哭的,无非就是这个原因了。 上官星辰眼眶又有些泛红,但他却忍住了泪意,点头道:“应该是有人暗中操纵,不过不仅仅是这样的——我母妃她……她当年是隆林公主。” 隆林公主?凌婉容讶异的一挑眉,许久没有放下来。 原来如此!这些事情她可是记得清楚,隆林朝当年,是被上官星辰的父皇给灭了国的!敢情……这隆林公主被瞒下了身份,带回大安朝成为了灵妃,还生下了上官星辰这个有着双重身份的皇子…… “婉容,你说我该怎么办?”上官星辰无限迷惘地看着她,已经将她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凌婉容沉思良久,一直没有理会上官星辰。 她是在想,上官洪煜选在这个时候告诉上官星辰此事,用意何在?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上官谦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他是皇帝了,太后有些事情该说的还是要说。上官星辰的身世,是不能参与大安朝政事的,太后必定会告诫上官谦这一点。 上官星辰这么多年都是有名无实的王爷,也能说明上官谦知道他身世了。那么……上官谦会如何解释此事呢?他对上官星辰的身世,又有怎样一个说法? 想到这里她便对上官星辰说道:“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此事待我帮你查过属实之后,你再做决定吧。” 上官星辰正有此意,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都听婉容的!”他现在关心的是自己的身世,至于上官洪煜的叮嘱,他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凌婉容接着便将上官星辰赶回房间去休息了,而她自己则陷入了沉思中——到底,上官洪煜选择此时揭开真相,用意何在呢…… 她可不认为,上官洪煜是为了让上官星辰对付上官谦,因为上官星辰一直都是个没有权利的王爷嘛! 第一百六十六章:不许成亲! 第76章:不许成亲! 三日之后,紫兰苑的正房内,凌婉容高高在上的坐在主座上,凝视着那个神色挣扎的清瘦男人。 漫不经心的叩了叩手侧桌面,她不咸不淡地问了话:“陈公子,你今日该不会反悔吧?你也应该知道,反悔的下场是怎样吧?” 本就清瘦的陈如凌,相较于前几日看到的模样,更显清瘦了。当然他没有被*****,因为他受到的是精神***,比*****更甚百倍。 由于陈如凌誓不肯休妻再娶,所以上官洪煜将他丢进了金川最惨无人道的大牢里头,让他看了几天几夜的用刑过程。上官洪煜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因为凌婉容不肯对陈如凌用刑罢了。 陈如凌打了个颤,凹陷进去的眼睛浮现了几丝惧色。只稍微停顿了一下下,他就出声了,声音还微微抖着:“不会,我不会……也不敢反悔。” 那些惨无人道的用刑手法,他都怀疑但凡是人怎么忍受得了。虽然他也身为马前卒,也有受伤之时,但毕竟不是被那般折磨,何况若他不依这凌婉容所言,遭殃的还将是他的父母妻儿。 “很好,那你先下去换衣服吧,等会若出了差错,你自己掂量着办!”凌婉容一挥手,让原先带陈如凌进来的下人又带他出去了。 待陈如凌一走,紫竹忍不住问出了口:“要是他反悔了,小姐真的会对付他吗?”这陈如凌是个无辜的路人,若是以前的小姐,必然不会为难他的。 凌婉容冷冷的看向紫竹,说的毫不犹豫:“这是自然。” 紫竹一窒,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唉,小姐真的如师尊所说,完全变了。之前小姐不肯对陈如凌用刑,她还以为小姐仍有善念,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陈如凌好歹是新郎官,不适宜用刑罢了。 如今紫竹也知道了所谓‘微翠居’一事,但她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一出戏。她绝不相信,她家小姐会***给陈如凌这样的男人,还要嫁给他! 或许上官洪煜自己都是不信的,但小姐守宫砂消失是真的,他又不得不信。她虽然也相信小姐是真的***了,但那个男人……恐怕另有其人,甚至是…… “你别忘了,今天是王爷改封你为王妃的日子,你不去等着做王妃,还在我这里做什么?”凌婉容语气不怎么友善,即使上官谦说紫竹是值得她信任的人,但她还是介意紫竹竟妄图‘飞上枝头作凤凰’。 如果紫竹对她没有二心,又怎么会瞒着她去勾引上官洪煜,还让上官洪煜看见其左乳下的梅花印记呢? 此事连她都尚未确定,只是怀疑,而紫竹竟然先让上官洪煜给知道了!据说是什么***事件,不过她可不会相信——紫竹是无心的。她有理由相信,紫竹是故意安排了一出戏,让上官洪煜看见那朵梅花印记罢了! 所以,她对紫竹的看法,好不起来。紫竹越在她面前卑微,她越觉得紫竹有企图。 “小姐……”紫竹颇觉委屈,可却硬忍着泪不掉下来。小姐如今受药性所控,除了对小王爷是稍稍忍让外,不信任何人,她不能觉得委屈。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她重扬笑脸:“小姐永远是紫竹的小姐,我说过如果小姐真的喜欢王爷,我会退出的。可事实是,小姐并没有很爱很爱王爷,对吗?” 凌婉容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收回了视线。这句话紫竹的确对她说过很多次,不过上官洪煜并不在她的人生规划内,所以无论他娶谁,她都不在意。只是紫竹…… 她不得不承认,她似乎是因为紫竹的背叛,才心生不悦的。 “那不关我的事,你既然已经要嫁入王府了,无须再在紫兰苑伺候。”想着想着,她不禁皱了皱眉:“如果你再这样继续下去,世人恐怕会有微词,认为我没有当上贤王妃,因此故意刁难于你。” 紫竹一怔,倒真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如果计划不出意外的话,她这个贤王妃不就是几日的功夫吗?待到宝藏地之行一过,又哪里还有贤王、哪里还有贤王妃呢? 但这当口,她却是没办法和凌婉容说什么的。黯然了片刻,她默默点头,遂转身离开了房间。 凌婉容看着紫竹那落寞的背影、直到紫竹消失于门口,才渐渐松开了眉头。 其实紫竹和上官星辰性子倒差不多,只不过紫竹多了那么一些事情瞒着她,她才会感觉到很不舒服,因此对紫竹的态度好不起来。算了,不想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今天,不仅仅是她和陈如凌的‘大婚之日’,也是上官洪煜宣布紫竹为未来贤王妃的好日子——王妃换人,必将引起一阵轰动,看好戏的也不在少数。当然,她关心的并非这个,而是…… 想到此,她自己动手梳妆起来,打算以‘不怎么显眼’的方式,出现在宾客们面前。 未来贤王妃易主,小丫鬟一鸣惊人,挤掉当家小姐王妃之位;当家小姐一怒之下嫁走卒,比王爷丫鬟早成亲。 金川城民奔走相告,世人均觉惊奇不已,纷纷猜测这其中内情。原本持观望态度不想凑热闹的人,也都到了贤王府附近打探消息,一时间金川城里又热闹起来了。 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宾客都已进门,上官洪煜在招呼着,凌婉容、陈如凌、紫竹三个主角都还没有现身。出于对上官洪煜的忌惮,满座宾客即使心中如猫爪在抓,却也不敢去捋虎须问上官洪煜。 “吉时已到——” 徐梨是个大事小事一把抓的管家,虽然今日并非上官洪煜的大礼之日,但他还是出任了司仪这个职位。待得他一声高呼,门口便被王府侍卫***了一条道来。 不多时,凌婉容和陈如凌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奇怪的是,陈如凌走到前边,清瘦的他穿上大红喜袍,除了脸上稍微有些惶恐之外,其他的倒是无可挑剔;而凌婉容则更令人奇怪了,不仅没穿上喜气洋洋的新娘服,反而穿得素净无比,脸上脂粉未施,却更显倾城脱俗。 两个搭配十分奇怪的人,这么走进来,原本喧闹的正厅,一下子就安静了。 或多或少的,众人还是为凌婉容有些不平——当然,也有不少人怀疑今天这礼,能不能成。这部分人心里还有有一面明镜的,他们不信凌婉容这样的女子会委屈自己,也不信凌婉容身边没有几个倾慕的痴心男子、会眼睁睁看着她嫁作他人妇。 凌婉容和陈如凌都没说话,视满座宾客如无物的坐在了一旁,似乎是在等着什么。而在两人坐下后,打扮得贵气逼人的紫竹,由两名婢女扶着从门外款款走了进来。 紫竹本来长得十分俏丽,此刻虽浓妆艳抹,但有一双明亮的大眼陪衬着,倒也不显得庸俗难耐,还确有那么几分王妃的美与贵。她举止端庄,神情一直平静,不过在站去上官洪煜身边的那一刻,她还是没能忍住——往凌婉容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 或许,是习惯了跟在那个女子的身后,她一个人仍旧会感到心慌。只需要这么一眼,她的心就定下来了,知道那个女子还在,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王爷。”紫竹的视线收了回来,款款朝上官洪煜下拜。 上官洪煜含笑扶住了紫竹,道了一声‘免礼’,便握住紫竹的手,往众宾客的视线前一举:“本王知道,诸位对今日之宴有着许多疑问,现在本王就告诉诸位——本王原本欲立凌婉容为贤王妃,奈何佳人心有所托,而本王一向有成人之美的习惯,所以本王决定以江山社稷为重,改立凌紫竹为贤王妃!” ‘紫竹’本只是个丫鬟名,但如今既要立王妃,便不得不从了凌婉容的‘凌’姓了。 众人呆了一呆,不约而同想道:这立凌紫竹为贤王妃……和江山社稷有什么关系? 上官洪煜却不管众人疑问,因为待会儿才是说此事的重点,他倒想看看——今日凌婉容能否大婚成功。于是他放下了紫竹的手,又含笑说道:“另外,还有一件大喜事,那就是容贤楼的凌楼主,托本王替她作主,嫁于林将军麾下副将陈如凌为妻。今日,就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为了不至于是‘小卒’,陈如凌被分配给了一个‘副将’的身份,但金川城内都是几张熟脸,听了此言也多少明白过来了,便在心中暗笑。 这个时候,凌婉容才站了起来,柔柔顺顺地向众宾客福了一福,表情略微羞涩,有了点新娘的模样。而她旁边的陈如凌,见状也赶紧站了起来,冲众人作揖。 不过,正厅里似乎有点鸦雀无声的迹象,直到上官洪煜不轻不重咳了一声,众人才如梦初醒过来。 “恭喜、恭喜、恭喜……” 就在这一片恭喜声中,一道人影冲入了人群之中,稳稳地在正厅里落定了。 “且慢恭喜!我家主子不同意!” 第一百六十七章:东窗事发 第77章:东窗事发 如此突兀的喝声,使得众人被惊了一惊,毕竟,在这贤王为尊的金川城内,敢这么直接和贤王叫板的人真是屈指可数。 所有人都朝门口看去,却见——竟是一身平民打扮的阎冷枫! 说到阎冷枫这个被削了官职的大将军,金川城内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金川就是他和那位皇帝,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这点谁也否认不了。 在看到阎冷枫的时候,宾客中有一些人突然想到了那位正统皇帝。一个能把金川打下来的皇帝,真的如表面上看来那般无用吗? 从前,谁也不知皇帝武功超群,直到‘容贤楼副楼主莫君贤败于皇帝之手’的消息传出来后,天下人才知道这位皇帝,原来拥有着如此绝世武功。 而今贤王坐阵金川,这位皇帝不为所动,稳坐金銮殿——他到底是否真如世人所以为的那般温吞无用、不知反击呢? “本王还以为是谁,却原来是当年的铁骑大将军、如今的内侍总管啊……”上官洪煜哈哈一笑,目光却是不为人知的一凛——这个阎冷枫是老太后最信任的人,既然出现在此必然是老太后的授意,就不知这位老太后想做什么。 潜意识里,上官洪煜还是很怕那位叱咤风云、精明能干的老太后的。 “我家主子说了:凌婉容乃是皇上钦点的妃子,曾经还与皇上在寝殿共度过一晚,如此身份绝不能嫁给一个马前卒。”阎冷枫仿佛没听见上官洪煜的嘲笑似的,冷冷的看着众人,说道。 凌婉容眉毛微微一挑,这太后到了金川,应该是已经知道她和上官谦的事了。既然如此,太后怎么会阻止她嫁人、还点明她应该是上官谦的人呢?按理说……太后应该欢欣鼓舞她要嫁人、而不会再祸害上官谦了才对啊…… 这其中,必有内情。 “哈哈哈哈……”上官洪煜大笑起来,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收声,而后沉下脸寒着声音道:“阎总管不要忘了,这里是金川,不是大安朝皇宫,你大可不必用太后来压本王!何况太后身份尊贵,又怎么会到这穷乡僻壤?依本王看,你必是惟恐天下不乱、假传太后懿旨以谋私利!” 说完,他‘啪啪’两声掌响:“来人,将这人给本王拿下!” 论武功,阎冷枫的确不是上官洪煜的对手,何况如今他还身处上官洪煜的地盘,面对如此之众的贤王爪牙?所以,他当即退了一步,伸手入怀中,飞快地掏出一封信,扬高在手中。 “且慢!我家主子有亲笔书函一封,王爷不妨看过之后再做决定——据我家主子说,这封信和贤王今日要做的事情,有很大关系呢!”阎冷枫说话间已被人围攻,但他乖乖束手就擒,压根就没有反抗,只是将那封信紧紧攥在手中。 上官洪煜心中一凛,大手顿时一抬,上得前来的众侍卫便松开了阎冷枫。 阎冷枫慢慢地站了起来,目光里有些闪烁的暗示:“王爷今日想做的事,我家主子已经知道了,不过此事恐怕另有内情,还望王爷三思。” 凌婉容直觉里有些不安,顿时朝阎冷枫走过去:“既然如此,那就先看看你家主子写了什么。” 却在她即将伸手触碰到那封信的时候,上官洪煜身形一晃,至她面前将那信给截下了。 目光相接,上官洪煜冲她一笑:“今日婉容是新娘子,不宜操劳,这些事情由本王来操心就可以了。” 凌婉容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微微颔首,遂转身走回了原处。 上官洪煜看着她走回去,心下稍稍有些难受,但随即他收起心情,坐回主座上,拆了信瞄了几眼。而这一瞄——他的心越来越惊,脸色也越来越寒。 众人感觉到上官洪煜情绪的改变,各自都有些心惊,也十分的好奇。就不知那封信里说了些什么,使得上官洪煜如此震惊及愤怒。 过了许久,上官洪煜将那封信托于掌上,稍稍一催内力,信便化为了一堆粉末。他丢掉掌中粉末,冷冷的看着下方的阎冷枫:“你们有什么要求?” 阎冷枫心中吁了口气,面上却稳如泰山:“我家主子没有其他要求,只是想让王爷取消今日之喜。” “哦?”上官洪煜侧脸看了一眼凌婉容,又转过头来冲阎冷枫冷笑:“如果本王不答应呢?” 阎冷枫不动如山地道:“那我家主子便回京城去了,金川血流成河也与我家主子没关系。” 金川血流成河?凌婉容眼皮一跳,这个太后知道了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 正在众人也都惊疑不定的时候,上官洪煜一扬手,沉声道:“好!本王就答应你,今日之喜作罢!不过,若信上所说为真,那么三日之后的宝地之行,你必须让你家主子同行,否则……” “王爷大可放心,只要王爷做到了,我家主子便必然不会食言。”阎冷枫拱手:“告辞。” 上官洪煜一使眼色,众侍卫便退开了,而阎冷枫则无任何阻拦的离开了贤王府。 在所有人的疑虑中,上官洪煜站了起来,冷着一张脸对众人说道:“今日,本王是打算告诉大家,那名能够开启宝藏之地的女子,已经出现了。” 他伸手一指,指的便是紫竹:“这女子,就是本王欲立为贤王妃的凌紫竹——本王亲眼见到,她身上有那朵梅花印记,也见过她藏的极深的玉佩。” 厅里突然嘈杂起来,或惊或喜或疑的目光,纷纷落在盛装打扮的紫竹身上,多少让她有些不适应。 “本王之前,也的确信了,毕竟这身上印记是不好伪装的,能逃过本王法眼的,怕是没有。”上官洪煜缓步走下主座,最终在凌婉容面前站定了,笑容逐渐扩大:“但本王或许太自负了,这世上若有一人能够以假乱真,那就是你——凌婉容。” 凌婉容此时已经知道事情有变,而她尽管不知那封信写了什么,也猜到那太后是挑拨了她和上官洪煜的关系。冷静地看着上官洪煜,她淡淡地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莫须有的罪名也得看我凌婉容接不接受。” “若非太后英明,恐怕天下人都以为,当初那幅百鸟朝凤图是出自凌家大小姐之手。”上官洪煜仿佛没听见凌婉容说话似的,继续按照他自己的方式说道:“可惜太后已然言明:那幅百鸟朝凤图,是你凌婉容所绣,而如此精湛的手法,自然也可以让紫竹身上有以假乱真的梅花印记!” 凌婉容皱眉:“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些什么,紫竹身上的梅花印记,与我何干?”然而她心中一动——难不成,真的是她和紫竹串通一气,要骗上官洪煜吗? 上官洪煜却又往下说道:“其实紫竹身上有没有这个印记,并不是只有你凌婉容一人才清楚。当年送紫竹进凌云山庄的那个女人,以及当年接手紫竹的凌云山庄下人,她们也一样知道。所以,阎冷枫在京城找到了这个女人和凌云山庄的人,结果证明——紫竹儿时根本没有什么梅花印记!” 他霍地直视凌婉容,声音铿锵有力:“由此证明:你和紫竹在演戏!” 众人听了,纷纷发出应和之声。原来王爷立凌紫竹为王妃,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如今听王爷一席话,他们也觉得此事不太可能。如果凌紫竹真是那个身有梅花印记、手持开启宝藏之门的玉佩的女子,那凌婉容怎么可能轻易说出这件事? 凌婉容和凌紫竹毕竟是主仆,这样的事情,太危险了,一般人都不会去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凌婉容恍若此事与她无关似的,淡淡地笑了笑:“那么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来人!将凌紫竹押往地牢,待本王查证过后再行发落!”上官洪煜当即厉喝了一声,视线始终不曾离开凌婉容。 凌婉容心里一突:那封信上,揭露的绝不仅仅是这样,否则上官洪煜哪里会如此武断就定了她的罪?仅凭这梅花印记一事,上官洪煜不至于会当众得罪她。就不知那位太后……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紫竹很快被押了下去,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紫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不敢喊冤也不敢叫凌婉容,只得装出一副震惊及伤心的样子。 “诸位,今日喜宴到此为止,都各自散去吧,本王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上官洪煜简略的交代了一声,伸手将凌婉容的手腕一抓,便带着她离开了正厅。 由始至终,也没人敢出声阻拦,谁都看得出来上官洪煜处于盛怒边缘,又有谁敢去捋虎须、而后惹祸上身呢?上官洪煜的狠毒,各人早就已经见识过了。 只有那呆呆站着的陈如凌,是今日唯一一个如释重负的。 凌婉容是美,他也和她有了一段露水姻缘,但他从来不会奢望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他抛不下发妻,也是因为……他怕这个凌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