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冬仍有雪》 第2章 都市的夜色是城市最妖娆的一面,华丽、冶艳,繁华的让人有些哀伤。原本一本正经的街道,被各色的霓虹一照,就显得有些堕落的疯狂。 戴辰辰停在车队的第一个等70几秒的红灯,真怪不得有人喝了酒会在等待中睡着,太漫长了。手机响起来,她在包里掏了半天,又瞄了眼周围没有交警才接起来,还是不习惯用免提或者耳机。 “到了没有,到了没有?!”梅施在电话里疯狂叫嚣。 戴辰辰呲牙咧嘴的把手机拿开些距离,“你以为我是飞去的啊?!阮老板不在家,你用不用这么激动啊?”她真诚的同情梅施,家里把她塞给难得一见的强悍二世祖,谎称她是绝种的贤惠女子,导致她差点陷入人格分裂的危机。阮公子出了国,她立刻跳起来把本性爆发了个淋漓尽致,实在是平时装的太累,被压抑的太苦。 “快点,快点,就等你!” 绿灯已经亮起,戴辰辰启动慢了,被后面的车催促地按了下喇叭。 她甩下电话,很是不爽,也就才慢了一两秒就催,没礼貌!她故意压缓速度,两边都是车龙,后面的车想并道超车不太可能,只能憋气地跟在她后面。 她看着后视镜冷笑,急,让你急! 后面的车也看出她的意图,霸道地向右硬靠过去,引来一阵喇叭抗议还是挤进了队伍,驶过她车边时还没品地减缓了速度,充分表达了威胁和鄙视之意。 戴辰辰压下车窗,瞥了一眼,宝马735,她尽量让眼白多停留一会儿,方便对方在灯光下看得尽量清楚。还伸出中指对驾驶位置做了个手势,并配合做出不屑的表情。 宝马保持了几秒和她并行,才并入左转弯车道。 戴辰辰为这个无聊的胜利开心了一小会儿,也就看见了相约见面的那家pub华丽诡异的巨大霓虹招牌。门口的泊车帅哥穿着灰色的制服,优雅地为她拉开车门,穷人出身的富豪老爸叮咛她的话又在心里响起:不要让小弟代为停车,很多好车就是在这过程中被人打了钥匙模而丢失的。 她的细鞋根美美地踏出车身,人也模仿明星一样缓慢而妖娆地跨了出来,丢就丢了呗,唐凌涛不是会赚么?她才不要走到停车场自己找车位,再走回来那么没派头。 三两个男人也往里面走,看见她就别有用意地吹起口哨。戴辰辰用眼角媚媚地一瞟,心里立刻上了一阵恶火,就他们这副尊容也有胆向她献媚啊?真该多喝点酒,多出点尿把自己照清楚点儿。 整个空间的音乐声填充了大脑和耳膜,连发光的地板都是微微震动的。路过大厅的时候她看见几个辣妹正几近**地在台上领舞,好戏还得半夜才开始,现在不过是热身舞蹈。 豪华包房里放着同样的曲子,只是自成一套音响设备,光线也更加昏暗多彩,变化多端的颜色反射在透明的反光材质墙壁之间,让以各种美姿坐在大沙发里的女人们格外妖艳绚丽。 所谓“美姿”,也就是领路的侍者开门瞬间才飞快摆出的pose,隔音又厚重的有机玻璃门一闭合,才是真正的群魔乱舞。如果这时候进来一个男人,当然得是美男啊,长得丑就得第一时间被暴扁,看见这场面一定说是进了天堂或者下了地狱。 梅施已经喝了两三瓶啤酒了,带了几分醉意,责备了她几句就冲进厕所尿尿。 戴辰辰咧开嘴一笑,扭着屁股坐进低矮的沙发,顾可心把一瓶啤酒塞进她手里。 “今天喝这个?”戴辰辰灌了一口,“占肚子。” 顾可心粗鲁地抹了一下已经擦去口红的嘴唇,“‘没事儿’非要喝,她说再看见洋酒她就要疯了。就是这儿的菜不好,不然来点老白干。” 戴辰辰把脚架上华丽的矮桌,豪爽地喝掉半瓶,从嘴角淌出来的酒把胸口浸湿,透出胸罩精美的花纹。她哈哈大笑:“弄个强硬派老公的滋味如何啊?” 她体会太深! 纪晓净也喝的微微摇晃,眼神迷离,所谓星眸潋滟,其实就是看什么都双影。 “强硬派?”她呵呵笑,兜不住嘴里的酒,从嘴角拉下一条闪光的酒线,可以说很性感,也可以说很恶心。她抬手指从洗手间踉跄出来的“没事儿”,明显找不准目标,“阮廷坚的‘那个’也强硬不?不然你真亏大了!” 梅施也笑起来,“他要是光长了那个的话,我还赚了。咳!偏偏还附带了一个非正常人的脑袋,可惜,可惜!” 每个人都发出神经质的笑声,“没事儿”这话倒是又狠又准! 戴辰辰灌完剩下的酒底儿,唐凌涛要是光长了那副美脸和那具销魂的身材就好了,非得搭配上他的那个脑袋吗? Pub的总经理得到消息,快步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刚到门口,唐凌涛已经走进大门,站在门口的保安经理显然和他是旧相识,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涛哥。” 唐凌涛看着他笑了笑,“在这儿干的怎么样?” 保安经理挑着嘴角,笑的有些沧桑,“多亏涛哥介绍了这份工作,养家活口不成问题。” 唐凌涛点了点头,眼睛在变换的彩灯下闪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伤感。 夜总会的总经理也走到近前,并没抬胳膊握手,而是垂首站直,“涛哥,予哥已经来了。” 唐凌涛点头,随他走进后面的办公区。隔音良好的厚门一关,让走廊上的几间办公室相对安静,闹人的音乐声好象是远处传来的轻响。 最里面也最豪华的办公室外站了几个神态轻松的年轻人,看见唐凌涛虽然礼貌的点头行礼,却多了份亲热,不似外面那些人毕恭毕敬,最靠近门的那个帅小伙儿为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唐凌涛一进去就看见尧天予和他最忠实的助手贺林盯着镶满显示屏的墙边看边笑。尧天予瞥见他进来,漂亮的唇角更向上的挑起,一贯冷漠的脸上甚至出现了浅浅的酒窝。 “找我来干吗?”唐凌涛瞪着他看,被他难得一见的诡异笑容刺激得有点沉不住气。 “你前妻。”尧天予修长的手指一抬,指向正中间最大的那个显示屏。 唐凌涛皱眉去看,摄像头把整个包房的情况拍摄的非常清楚。四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都喝醉了,神态迷乱,甚至两个跳起**动作的舞蹈,剩下的两个边喝酒边起哄。 他沉下脸,前两个表演完,戴辰辰和梅施摇摇晃晃地爬上矮桌准备继续。 “你叫我来就为了看这个?你们场子里随便哪个小姐都跳的比她们够味。”唐凌涛冷笑着说。 尧天予用手指轻轻地支撑着下巴,眼睛悠然地瞥着他,满是揶揄意味。 戴辰辰站在很矮的长桌上也觉得有点摇晃,身体已经被酒精麻醉,意识却还算清醒,至少她还知道趴在她背上的梅施是真的喝多了。 门被慢慢地推开,虽然给了时间让她们收敛了放肆的姿态,还是都被惹的不高兴了,毕竟这副样子她们是不愿意被人看见的,是她们最隐蔽的放纵。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几乎是从门缝里溜进来的,一脸巴结恶心的笑容。“几位美女要点助兴的东西吗?”他口气异样。 “去!去!”戴辰辰站在桌子上跺脚挥手,像轰苍蝇一样往外轰他,“不要,我们不要!” “都是好货,什么都有。”男人不死心,继续兜售着。 梅施摇头晃脑地勾住戴辰辰的脖子,凶神恶煞地指着他,“滚!”口水喷出来,戴辰辰赶紧向外偏脑袋。 男人悻悻地溜出去,十分失望。 戴辰辰做了个“耶”的手势,“坚决把原则贯彻到底!” 顾可心和纪晓净举起酒杯,豪迈地应声:“坚决不给自己磕药,坚决让男人带套!” “开始,开始。”梅施呵呵傻笑起来,一推戴辰辰,“我给你们学学阮廷坚的‘老三样’哈。” 戴辰辰也笑起来,背对着门扭扭屁股, “学学,学学。你学完了,我来表演唐凌涛啊。” 门又被推开了,顾可心和纪晓净齐齐一愣,瞬间定格不动。 戴辰辰不耐烦地挥手,“都说了不买了!你还有完没完!”下一秒,已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从桌子上抱下来。她刚想发火,却看见唐凌涛明明含着笑,却冰冷冷的眼睛。 戴辰辰愣愣地咽了口口水,这副样子她不想让他看见呀!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好一醉百了了! 她故意软下身子瘫在他怀里,把满嘴的酒气喷在他脸上,果然看见他厌恶地皱起眉,却没转开脸,更凌厉地瞪着她。 “是唐……唐凌涛啊,”她醉醺醺地笑,“你也来这儿玩啊?我以为你只会把‘小姐’叫回家。” 唐凌涛身后传来声闷笑,是跟过来看热闹的贺林没忍住。 “跟我回去!”唐凌涛冷着脸,不容她抗议地抱她往外走。 梅施眼神发散,纳闷地独自站在桌子上,大舌头地问:“不是要表演吗?唐……唐不是也来了吗?演呀!” 戴辰辰本来还想回答一声:下次再演。却在他杀人的眼光下只动了动嘴唇,把话又原封不动的咽回去了。 这个流氓出身的家伙还是别惹怒他为好。 第3章 唐凌涛把她塞进车里,戴辰辰连连摇头,死死顶住车门不让他关上,“开我的车,开我的车回去,省得我明天还得来拿车。” “这不是挺清醒的么?”唐凌涛冷笑,不再和她角力,猛地一松手,她还在往外使劲推,喝了酒本来就重心不稳,她一下子扑跌出来,还要死不死的抱住他的腿才稳住狗吃屎的去势。 周围的保安和泊车小弟全窃窃发笑。 “唐凌涛!”她今天算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就手用力去拧他的小腿肚子,他修长的小腿一挺,故意绷紧了肌肉,她掐了几次只徒劳地拧皱了他的裤子。她也火起来了,他就不能哄哄她?一直就这样,一直就这样!非得把她惹的发火他才舒坦了! 她不管不顾地张嘴去咬,她还有什么形象了?!这家夜总会怕是以后再也不好意思来了。 看出她的意图,他的膝盖轻轻一曲,撞在她的肩膀上,手也趁她向后仰的时候帅气一捞,把她整个人揪了起来。其实这手挺潇洒的,而且还是个像他这么漂亮的男人耍出来。要是她路过看见,肯定要赞赏的吹个口哨,抛个媚眼什么的,问题是给他配戏是她,就只剩窝火了! “疼!疼!”她在他的怀里扭动,突然他的力道一弱,机不可失!她扑上去的时候还精明的挑选了一下便于下嘴的位置,浑身西装的他,就剩脖子露了点肉,一口咬上去,他搂着她腰的手骤然一紧。 他光滑的皮肤口感很好,真难想像,一个保镖出身的黑道人物,风吹日晒摸爬滚打,会有这么身好皮肤。也对,他现在早就“进化”成端坐在大办公桌后面,呼风唤雨的老总级人物,最好的空调吹着,感光玻璃墙挡着,当然细皮嫩肉的了。 “喂!前戏开个房间去做,别挡在大门口好吗?” 呃? 戴辰辰怔忡地抬起头,谁啊,长没长眼啊?!这也算前戏?当她看见唐凌涛颈窝处像极了吻痕的齿印,真想崩溃地大叫,躺在地上高声嚎哭,气死了!她就说么,他哪会那么轻松就让她占着便宜! “阮总也这么好兴致?”唐凌涛胳膊加劲,死死地钳制住她的下一步行动。他轻轻挑起嘴角,刚才的怒意显然消退很多,已经一副心情很好的嘴脸了。 戴辰辰气急败坏的还想用胳膊肘捅他肚子,猛地一呆,谁?阮总?!她张大嘴,震惊地看向被他们挡在门口的男人。其实她和唐凌涛还留了很大的空当给路人通行,只是像阮廷坚这种强横惯的人不习惯从两边躲着走路。 她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阮公子。 照梅施叙述的种种,她觉得阮公子就是那种穿着西装的怪兽,不苟言笑,没有表情,做什么事之前都要秘书或者自己掏出行程表来看看的那种人。其实……他绝对算的上一个顶级美男。 唐凌涛毕竟是个由恶魔演化成的天使,再装出圣洁的表情翅膀还是黑的,俊美里还是掺杂了很多妖异,有时候甚至是沧桑,毕竟他经历的事情太多,背景太复杂。阮廷坚看来就简单的多了,冷漠锐利的眼睛,习惯于控制一切的表情,他是由王子晋升成的王。 梅施到底觉得他哪儿不好?难道是‘老三样’?她忍不住一笑,同时招来了两个男人的锐利一瞪,难道她笑得很‘别有深意’吗? 这的确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刚和唐凌涛离婚那阵,她也天天被问他到底哪儿不好。哪儿都好,实在太好!能从人家的保镖,成为人家的女婿,接管了人家的企业,他简直是业界神话,保镖楷模,他的发迹史估计都要成为招聘职业保镖的强力广告。站在这夜总会门口的这些年轻小伙儿们恐怕都是用看偶像的眼神看着这位“前辈”,梦想有朝一日碰见像她爹那样的“伯乐”嫁出一位倒霉如她的“公主”。 对,她就是不甘心成为他的垫脚石! 对于他,她的每一次攻击都好像是儿戏。和他离婚,他失去了“驸马”的名分,却依然牢牢地坐在集团总经理的位置上,好像他根本不是因为她才坐上去的。董事会那些和父亲白手起家的老不死们,对她百般挑剔,就连她提议换掉卖场大门外的一对儿老土石狮子,他们都极力反对。可唐凌涛提议扒掉老店的旧楼,用上集团所有流动资金还要再贷款巨额数字去建豪华商场和摩天写字楼,那些老头儿们却一致通过。 她和他的区别就是一对破旧的石狮子和一幢五十几层大厦的区别! 不甘心,她就是不服气! “看够了么?”唐凌涛的胳膊状似无心地抬高,正卡在她脖子上,她一窒,天哪,这关头她又想到哪儿去了?而且还是张着嘴,一副馋痨样子盯着阮公子发呆……算了,今天就是活该倒霉的日子! 倒霉?她一倒冷气,如果喝成那样的梅施被阮廷坚撞见那就更倒霉了。打电话,打电话……她顾不上勒在脖子上的胳膊,卖力地在包里掏手机,刚想拨号才意识到至少不能在阮公子面前通知他的“爱妻”,只好古怪地瞥了阮廷坚一眼,停下所有动作。 阮廷坚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嘴角慢慢挑起,“对我有兴趣?” 啊?戴辰辰猛然瞪大眼,无耻!自信过头就是狂妄! 还没等她说什么,唐凌涛已经嘿嘿冷笑起来,“你的老三样还是到别的女人那儿献宝吧,她……已经被我养刁了。”说完,他使劲一搂,拖着戴辰辰往停车场走去。 “老三样?”阮廷坚莫名其妙地皱起眉。 “喂!你这么说会害死梅施的!”忍到没人处她才爆发了。 唐凌涛准确的找到她的车,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那个笨蛋不用我害也得死。钥匙!” 她乖乖地掏钥匙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喝问:“你怎么知道‘老三样’?” 唐凌涛无奈又可怜地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活像是个傻瓜。她恨死这种感受,在他面前她一直是个傻瓜加笨蛋。“我在你们房间外听见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你该不会不知道那个房间里是有摄像头的吧?你们的‘舞蹈’,很多人看的很开心。”说起来他就一肚子火! “……” 她被雷劈中了—— 原本以为绝对秘密的发泄,却成了一场狂欢表演……这脸的确是丢的光光的了。 看她受惊的表情,他的心情好一些了,“不错,至少还知道不好意思!”他赞许地笑。 她狠瞪了他一眼。 “回哪儿?”他揶揄地问,“你爸那儿?” “唐凌涛!”她又咬牙切齿了。 第4章 进小区时,门卫借着灯光特意往车里多看了两眼。 戴辰辰皱眉,这套80平的小房是她特意为自己建的小窝。房子和空虚感有时候是成正比的,回到爸爸那儿的大宅,安静的时候说话都会有回音,吵的时候保姆、保镖、公司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还会留在那儿吃饭,让她彻底没了家的感觉。 她一直是个很“恋家”的人,必须有个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这点她倒是很像妈妈。 她从没带男人回过这里,也难怪保安会好奇地多看几眼。 这几眼立刻惹的唐凌涛不高兴了,哼了一声。 “哼什么?”她瘫在座位上坏笑,“觉得他们很没素质?不过就是小区的保安,和你们没法比。” 她知道自己无聊,以掀开他黑暗的过去为乐,满足自己恶劣的小小优越感。这优越感,简直就是自卑的另个侧面。也许没人相信她会自卑,因为她不该自卑。年轻、漂亮、摊上一个有钱老爸……除了没有妈妈,她拥有一切年轻女孩所梦想的全部。 可就是这个一度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彻底击溃了她的自信。 她读过大学,他初中毕业。 她接受过所谓“淑女教育”,吃穿住行穷讲究的东西都学会了。对她来说,参加那个学习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一群同样被强势父母压抑的快要疯了的朋友。不管她们本性如何,但至少只要她们想,都可以装出完美的仪态。梅施装的贤淑女子,连阮廷坚都骗过了不是么? 他呢?十六岁前就是个街边混混,至今还有很多“不良嗜好”。现在当然惯会装的人五人六,发了脾气的那个德行,还是个土流氓。别说什么风度了,他俩吵架的时候她真怕他本性大发会打她,因为她怀疑他不知道不打女人是男人的基本美德。 她可以说一嘴流利的英语,他也许只认识26个字母,就这都很有可能用拼音发声。 可就是这么个半文盲,却创造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一片天地,而且,只用了那么短的时间。 “几楼?”他拖着她进了门厅,不怎么满意地四下打量,这里算不得豪华社区,她这样的人住在这里就显得分外扎眼,算不上好事。人心有多险恶,她不知道,但他知道。 “12楼。”她甩了甩手,试图推开他,“你就不用上去了。”酒劲消退了些,她想到了一些比较“现实”的问题。看样子他不是充善心人士,单纯送女士回家的。 他按下楼层按钮,收紧了搂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捏上她小巧的下巴,用大拇指轻轻抚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同鼓惑又似威胁,“你看我像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么?”他轻而微哑的语调,十足十性感撩人。 唐凌涛最漂亮的地方就是眼睛,完美的形状,长长的睫毛,而且出奇的水亮。她曾绝望地羡慕他的眼睛,那么长的睫毛,她得涂多厚的睫毛膏才勾画的出来?拥有这么双勾魂眼,再配上俊俏的瓜子脸…… 她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讥讽地愣愣看着他:“唐凌涛,以前你没去当鸭真是太浪费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薄怒,随即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当过?”他俯下身,半眯起眼在她耳边丝丝吹气,引得她浑身颤抖,“没当过哪能有这么好的‘身手’?” “无耻!”她推他,想掩饰自己无法控制的反应,真丢脸,好像没见过大阵仗的小姑娘似的,那么容易就掉进他的迷魂阵。 “我觉得我就是还不够无耻才满足不了你,非要和我离婚。”他下流地嗤笑。 她哆嗦的更厉害了,这回是气的。 还想来几句狠的,电梯门开了,他像拖死狗一样拽她进去,完全没有顾及她是个美女的意思。他搂的她太紧,她瞟了眼角落的摄像头,这心理阴影算是落下了。先到别人探看不到的地方再解决他! 站在门口她逼真地摇摇头,“钥匙忘在车里了。”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嘿嘿笑,她的小把戏在他面前可笑至极。 “你去取。”她眨动大眼睛,善良地说。 “好。”他挑着嘴角,痛快的答应。 哼,她保持笑容,只要他滚开,她就窜进门去,哪怕他把整栋大楼的人都敲起来她也不管,最好保安把他抓走,蹲一夜小黑屋。 笑容加大,她似乎看见他在黑暗角落一脸悲愤的样子,“去呀!”见他还没动身,她得意的催促。 “不就是开这门吗?”他的笑容也加深了,“你忘了,开门撬锁是我的强项。”他利落地一抬手,在她挽起的长发上精准地扯下一个发卡,绝对是故意的,还扯掉她两根头发,惹的她痛叫起来。 “畜生!”看着他蹲下身,一脸重操旧业的幸福表情,她痛恨不已。 不到五秒,门啪的一响,开了一条缝,他站起身,风度翩翩地为她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狼堵到门口,看来吃不到肉是不会死心滚蛋的,她瞪了他一眼。其实……留他过夜有什么不好?她坏坏一笑,他就那么确定他才是狼? 分手大半年了,她也该让他见识一下她的进步。 看见她的笑容,他反倒一愣。 “不许在我家里抽烟。”她瞥了他一眼,他的坏习惯里有一项就是有很重的烟瘾。 “嗯。”他慢慢地点了下头。 她不想在他离开后,她的身边还残留着他的烟味,曾经,那会让她有些想他。 第5章 进门一开灯,她听见他戒备地吸了口冷气。 她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从满地杂物中间从容的走了过去,“放心,不是遭小偷了。”就知道他看见一室狼藉会触发职业本能。“这几天我没顾的上收拾。” 唐凌涛讥诮的笑了笑,蹲下身,捡起一件她换下的薄外套,环视一下周围,购物袋、打包盒、各款皮包、皮鞋,琳琅满目,无奇不有。 “几天?”他挑眉,能乱成这样,积累过程一定相当漫长。 “你懂什么?”她快走几步进了房间,背对着他把内衣内裤塞进抽屉,“穿什么衣服要配什么鞋包,摊在地上方便选择。”她强做镇定,振振有词的说。 “你别告诉我,穿什么衣服还要配什么打包盒啊?”他走到小小的餐桌附近,各个饭店的LOGO纸袋几乎淹没了周边的椅子和地板。他提起一个看了看,用不幸中有大幸的表情说:“还好,里面的饭盒总算还收拾走了。” “嗯”,她继续镇定,走回小厅,用不用感谢的语调说:“都收拾进厨房的垃圾桶了。” “我能问一下垃圾几天没倒了么?” 她思考了一下,“三天。” 唐凌涛点了点头,“还好,还不至于生虫。不招蟑螂吗?” 她终于崩溃,怒喝一声:“唐凌涛!” 他跨前一步,像是要来抚慰她的怒气,却突兀的停住,弯腰从皮鞋下拿出一个金属钩状物体,他拿到眼前看了看,“这是什么?” 她瞥了一眼,顿时大怒,窜过来一把推开他,果然他脚底下有一饼玻璃粉状残迹,“我的水晶耳环!”她凶恶地瞪他,“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对!”她悲愤地控诉。 他不以为然的一笑,“你是不是习惯把‘最喜欢’的东西扔在地上?” 她离他很近,他轻松地把她环入怀中,她的神志有些恍惚,一晚上被他拖来拽去,现在才总算像个拥抱了。他的胳膊搂的很紧,她贴在他身上,她享受着他精悍的肌肉靠上去的舒适感,和他离婚,最不舍的就是他这副绝佳身材摸上去的手感和搂他入睡的安全感——毕竟他是保镖嘛,有他在身边至少不用担心会被绑票或者暗杀,仅此而已,一定只有这样! 他低着头看她,她也回看他,希望从他漂亮却深幽的黑眸里看出点什么来。突然的沉默显得有些暧昧,她发现他水亮的眼里掠过一阵波动,是什么?她还来不及分析,就听他低声说:“去洗澡……” 她愤恨地捶了他胸口一下,这种时候他要是能说点温存的话多好?非得来这么句急色鬼的对白?也是,指望他说出什么温柔话语就好像期待家鸭能振翅高飞! “妆都花了,看着有点儿恶心。” “……” 她推开他,没错,他就是这个德行。每次她稍微在他脸上看到点动情的意思,还没等心往天上飞,直接就“啪嚓”摔地上了。 明明伶牙俐齿的一个花样美男,说出点骗女孩子飘飘然的话像喘气那么容易,可他就是不肯对她说! 听了他上句话生气,下句还不如上一句! 她也懒得理他,很多事是不能靠“沟通”来解决的,一个人期待另一个人的善待,嘴巴说出来,明确的索要,就算得到了,味道也是隔夜饭菜,总归不是想要的那个滋味了。何况,她从来就无法和他“沟通”。 “生什么气?”他从背后搂住她,182cm的身高让娇小的她完全陷入他的怀抱。她不语,默默享受他的拥抱。她喜欢被他这样抱住,会有一种被他宠着爱着的错觉,甚至比和他**更让她沉迷。 前提是——他不说话。 “我只是说了实话么,你非得化那么五色斑斓的妆吗?我看你摇头摆尾的在镜子前鼓捣大半个小时,结果还不如刚洗完脸好看。” 她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到衣橱里拿换洗衣服。再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了,真的,如果他是个哑巴或许他们的婚姻都能坚持的久一点。 洗过澡,她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微微一愣。 客厅被他粗略的收拾过,垃圾都被收走,鞋和包也整齐的摆放到角落里,沙发上她换下的衣服也打包塞进两个购物袋,客厅出现了大面积的空地,显得整洁了不少。 她默默地环视着,这里是她最绝对的领地,她甚至容不下一个钟点工。可是他出现在这里,她……并不觉得突兀。 她生硬的笑了笑,半年的夫妻生活,他侵入她的生命似乎比她想像的多。 他自然地开门进来,手里拿着钥匙,她不奇怪,对陌生环境的超强适应力也是他让她不得不佩服的一点。 “我帮你倒了次垃圾。”他撇嘴笑了笑,“都快堆成山了。” 她吸了吸鼻子,冷哼一声戳穿他骗取感激的谎言:“你是烟瘾犯了,下楼抽烟顺手倒的吧?” 他掀了掀眉,挑了下嘴角,没回答。瞟着裹着浴巾一身水气的她,眯起眼,坏坏的笑起来跨前一步。 她立刻后退,还故意夸张地捂住鼻子,“垃圾加上烟味,一股土流氓臭气,别过来。” 他一愣。 “去洗!”她的心微微一颤,绝不相信像他这样厚颜无耻的家伙会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而受伤,他的心灵要是这么脆弱的话,早自杀一万遍了。 “嗯。”他点了点头,嘴角虽然还噙着一抹淡笑,眼睛里却全是冷光了。 她望着他关上的浴室门发呆,或许“土流氓”这个词是他的软肋?她发噱地摇了摇头,他会有软肋?就算他会被这个词刺痛,那他知不知道,她被他的那些话刺的有多痛? 第6章 她到厨房拿了瓶饮料,拧开慢慢的喝,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窗外被灯光染亮的夜色。 12楼看的并不太远,夜深了,近处的楼房只有少数几点亮光。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几年前?她啜了口甜甜的饮料,那时她只有17岁,还在上高三,17岁……那就是5年前? 她的父亲是开百货批发市场起的家,像这样的贫民生意分外容易招惹“道上”的势力。也许两个不起眼的店铺之间的纷争都能升级成一场黑道角力。她17岁的时候父亲的生意已经风生水起,成为集团化企业,除了几个超大型的批发市场,还建了三座百货商场。 因为拒绝向一直“罩”那片的“大哥”继续交纳保护费,爸爸惹恼了地头蛇。车祸,在家门外倒油漆,身边的亲信遭到无端暴打……恐吓事件接连不断,连她都被迫向学校请假呆在家里以防不测。 有内行人把爸爸引见给了真正的黑道龙头尧家,比起尧家的势力,威胁戴家的“大哥”不过是条微生虫。虽然尧家出面平服了这场纷争,但为了以防万一爸爸还重金聘请了几个尧家训练出来的好手充当保镖,唐凌涛就是他们的领队。 她躲在二楼拐角偷偷看爸爸的新保镖时,第一眼就看见了他,他——一直是那么耀眼的。 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穿着保镖经典的黑西服,更显得皮肤白皙。瘦削挺拔的身材,冷漠精干的神情,他颠覆了她对保镖的固有认知。她一种认为保镖就是五大三粗,神情凶恶的壮汉,想不到还会有这么漂亮的年轻小伙子,不知道底细还以为他是个模特呢。 只是那么小小的窥伺,已经让他察觉,他冷冷地抬起眼看向角落里的她,那一刻的心情她到现在都记得。她忍不住笑笑,那时候的他挺会装酷的,让当初没见过几个美男的小少女彻底飞上了天,以为见到了最迷人的恶魔王子。 后来她到外地上了大学,再回来他已经成了父亲的心腹,插手集团的生意了。据说是因为舍命救了她父亲才得到的重用。 然后她就被父亲使用各种高压逼迫嫁给他,让她气愤的是,她的婚姻,对他来说不过是场众望所归的加冕。成了戴明力的女婿,他理所应当地坐上集团总经理的宝座。 她真的不明白!在父亲的心中,她的终身幸福就是用来提高唐凌涛身份的阶梯吗?他到底有什么好?爸爸会这样重视他,相信他?他连个“人才”都算不上!对爸爸很忠心吗?再忠心也不必回馈给他这么高昂的酬劳吧? 他开门出来,腰上只围了条浴巾,她嘲弄地向他吹口哨,故意用讥诮的表情逗弄他。不甘心!鄙视他到底! 他也自然的走过来,伸手拿过她喝了一半的饮料,她瞪了他一眼。他边喝边暧昧地看着她笑,眼睛微微眯起,眸子看上去更幽黑了,还有像星星一样闪动的水光。 她叹息般抬手捧住他的双颊,皱起眉看着他:“真漂亮呀,唐凌涛……”可惜一副死脾气!谁规定他总是占上风?谁规定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她就是想让他神魂颠倒,想着念着——却得不着。 唐凌涛一呛,她这是什么眼神?好像一肚子坏心眼的小猫!他重重把饮料瓶顿在身边的台子上,一把打横抱起她,向卧室走去。 第7章 被他的笑容电到,辰辰用双手撑着他的胸肌,俯下腰仔细看,其实……他算是她喜欢的类型。现在的男人只要用心打扮,除了那些老天爷闭着眼睛捏出来的以外,做到英俊不难。但像他这样,俊美到“俏”就有质的飞跃了,俊俏,还要不娘娘腔,算是极品,俏而刚毅,再混合上坏坏的冷峭,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可惜啊,这个“极品中的极品”有巨大的瑕疵,就成了拥有完美外表的赝品。 她差点忍不住要摇头叹气,可惜啊,可惜!他要是生在普通人家,没那么多黑暗的过去就好了,他的心……别那么复杂,别那么硬就好了。 他笑,不语,她也没力气再说下去,眼睛一黑,睡着了。 她觉得浑身发酸,艰难的睁开眼,天色青蒙蒙的。被窝里很暖,因为她像藤蔓一样缠在他身上,腿还放荡地撂在他腰上。他睡的很沉,她柔下眼,他睡着的样子最好看——基本上他只要不说话,不戏弄她的时候都让她觉得美。 她轻轻的收回腿,昨天喝了酒,又剧烈运动了一场,渴的厉害。她轻轻的动作,让他猛的睁开眼,吓了她一跳,他睡觉总是很警觉的。 “干什么?”他笑了一下,手搭上她的腰,还坏心的捏了捏她的小屁股。 “渴,喝水。”她推他,没推动。 他的眼睛弯了弯,“我去拿,我也渴了。” 她点头,太好了,她也不愿意爬出温暖的被窝。“厨房里有饮料,我不要带汽儿的。”她又颓然闭上眼,床垫一轻,他已经下床了。 过了一会儿,他走回来坐到她的一边,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半抱起来,“喝吧。” 她懒得睁眼,就他送到嘴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是淡水,还是温热的。她噘嘴,撒娇,“我要喝饮料。”她睁开眼媚媚的发火,她嘴里没味,喝淡水简直有些发苦。 他看着她宠溺的挑起嘴角,这么好看的笑容让她也忍不住想和他一起笑了,其实她早就发现对付他的必杀技,就是向他撒娇。他似乎特别喜欢女孩子向他撒娇,只不过她没什么要利用他的,不屑于逗他高兴。 如果他喜欢她……该逗她高兴才对。 “乖,大早上就喝凉饮料不好。” 果然,他的口气也算得上温柔了。 哼,是不是所有女孩子这一套他都欣然通吃?自从有次看见一个女人向他发嗲,他一脸笑开花的死德行她就心里有障碍。 “我就要喝饮料!”她扭开脸,生硬的说,娇媚也变成了蛮横。 他的笑容也瞬间敛去。捏住她的下巴扭回她的脸,“既然是我倒的水,你没的挑儿,喝!” 她死瞪他,像是看仇人,他也冷下脸,捏她脸蛋硬灌下去。 她呛的咳嗽,手乱挥,把杯子撞翻在地上,他哼了一声,松了手,也不管地上的狼藉,自顾自向浴室走。 “畜生!臭流氓!”她气恼不已,拿枕头扔他,他早走到她攻击范围之外,枕头颓然落在卧室门口,和她一样泄气。 她听见他洗完澡出来,才拿着浴巾去浴室,正眼也不看他,和他不欢而散都已经是种习惯了。 洗好澡,吹干头发,昨天折腾的太累,她不打算出门,随便套上舒服的衣裤,那个混蛋还坐在客厅里,没有走的意思。她倒在床上,瞥了眼挂钟,8点半了,他不上班吗? 她听见他走过来的脚步声,闭上眼翻身背对着门,准备死硬到底。 床吱嘎一响,他坐到她身边,拖起她,她刚要发火,他却一搂,把她抱在怀里,“早上吃什么?” 他已经穿上西装,外套上的扣子有点硌人。 “不吃!”她仍旧火大的喊,底气却不那么足了。她是挺饿的……这个畜生,专会抓关窍。 “和我一起上班,楼里又进了一家饭店,早餐做的特别好。”他云淡风轻的说,好像刚才的不愉快从没发生过,听见她偷偷咽口水的声音,他闷笑一声。 她真的动摇了,再说,相处的时间长了,和他真是生不起气,太在乎就得被他气死。 “不……不要了吧。”她懊恼的说,“楼里公司的员工,那些股东,爸爸的眼线……看见咱俩在一起就麻烦了。”爸爸本来就一直不死心,发现她和唐凌涛保持性关系还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她的下场绝对是悲惨的,至少要被唠叨疯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外面下雨了,我不想打车淋湿头发。和我一起去,我叫人打包到我办公室,没人看见你。” 她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我要吃中餐!” 他笑起来,“随便。” “等我换套衣服。” “这样就不错了,快点,趁没上班赶到办公室,不然还是得被人看见。”他拖她下床。 临出门他还把装脏衣服的两个大袋子提起来,没风度的扔给她一袋,“干洗好了我叫人送回来。” 她点点头,没和他彻底闹翻……是因为他还是有些优点的。 第8章 戴辰辰幸福无比的吃着糖酥饼,实在太好吃了。她靠在唐凌涛的休息室和办公室相连的门框上,看已经换了一套西装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看文件的他,的确已经很像那么回事了,有点总经理的派头。他的办公室也真够豪华的,还配备了一个小套间,和她离婚以后他就一直住在这儿,生活挺方便的。 这栋大厦正在市中心,是爸爸老百货的旧址,现在被他建造成一流的商业大楼。下面10层都是豪华百货商场,上面的40层都是写字楼,都被饭店、贸易公司、酒店、娱乐场所……抢光了,虽然租金昂贵,但地段黄金,名牌效应,超高人气,都一再抬升这里的商业价值。 唐凌涛的办公室就在38楼,整个集团的总部去年都搬到这里,可见他的这个决策有多成功。 她喝口豆浆,美美的吃饼,不管不顾的掉了一地饼屑。他抬眼瞟了瞟她,“去里面吃不行吗?弄的这里一股饭味。” 她不以为然的切了一声,把最后一块饼塞进嘴里,刻薄地翻了他一个白眼,“哟——就凭您现在的地位,别说办公室里有饭味,就是有屎味谁敢笑话您呀?” 他笑着皱眉,“恶心。” 她专心的喝塑料杯里的豆浆,顽皮的用管子去吸角落里的剩余,故意发出噜噜的声音。没化妆,长头发随意的披散在后背,她漂亮的如五年前他初见她时一般,明明是张讨喜的娃娃脸,非要硬充时髦大女人。 “喂,戴辰辰,我们同居吧。”他靠在转椅的靠背上瞟着她的表情。 她笑笑的抬起眼,有些得意,又有些鄙夷。果然,男人是靠下半身体会“爱情”的。昨天爽了吧? “为什么?”她歪过头,以为自己的样子很妖媚,可惜,装扮不搭调,套着休闲装,清水脸,手里还拿了个豆浆的外送杯,就是个吃着了糖还耍赖的小孩子样。 他笑起来,修长的手指抚了抚下巴。 “因为你把我弄的很舒服。”他下流的笑,眼睛里也露出**一样的流光。 哼!她一噎,是吧?她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了。 回身往垃圾桶里投掷空杯,歪了,掉在地毯上。她故意拿出点满不在乎的笑,走过去坐到他的大桌子上,用眼角撩着他,“好马不吃回头草。你也就那么两下子,偶尔做做还行,同居不值得。” 他冷笑,坐直身子钳制住她的腰就要往桌子上压倒她,“是吗,你确定?” 她脸色一僵,在这里……不会吧? 对讲机突然呼的轻响一下,秘书小姐甜美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唐总,董事长来了。” 唐凌涛一愣,松开她,回复了一声,“知道了。”便倒在椅子里看好戏的瞧着她。 辰辰脸色发白,就知道听他的话没好事,还说没人能发现她呢。听声音爸爸都已经到了门口,跑回休息室都有危险,她气急败坏地一溜身子,钻到他豪华办公桌下面,唐凌涛笑起来,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半歪着头看桌子下的她,让她一肚子火又发不出来。 门开了,秘书、助手的问候声此起彼伏,戴明力已经走进来。辰辰看见唐凌涛站起身,“董事长,请上座。”他笔挺的两条西装裤腿就往外闪。这个畜生!她气急败坏地一把抱住他的腿,他想死啊!万一被逼复婚他不也一起倒霉嘛! 还好她听见爸爸说:“我就坐这儿。” 桌子外的椅子吱嘎一响,她的心也跟着落下了,这才有心掐他,他又老方案——绷紧肌肉。 “涛子,城西的分店规划都顺利吧?” “都挺顺利的,这回请的是有名设计师,我看了下图,的确有水平,报的预算也合理。” “嗯。”戴明力沉默了一会儿。 唐凌涛又往下看她,戴辰辰气急败坏地做插他双眼的动作,他双眉一掀,极其恶劣地伸手过来掐住她的脸蛋,她想打开他的手又怕发出声响,使劲挣扎他却越掐越紧,她怀疑脸都要肿了……忍吧!这个臭流氓,趁人之危就是专长!她放弃挣扎,气呼呼的任他鱼肉,他却松了手劲,像爱抚又像调戏似的捏一捏又摸一摸。 “其实……我这次来倒也不是为了这些。”戴明力的口气有点低落,“最近你看见辰辰了吗?” “……”唐凌涛没回答,看见了,就在桌子底下。 “这孩子天天野在外面了!一个年轻姑娘,迟早要吃亏!” “嗯。”这回唐凌涛的表态倒很坚决。 她趁他一放松,掰开他的手就咬,他轻巧的一闪,又准确的掐住她另一边脸蛋儿,她也败了,一动不动。 “你去帮我把她找回来,还是让她回家住!这个孩子太不让人省心!” “好!” “让她赶紧给我打个电话!每次我打给她,她都匆忙就挂了,听声音都是在很吵的地方。你告诉她,再不回来看我,我就再给她找个厉害的老公,天天揍她我也不在乎!这孩子不管不行了!” 唐凌涛笑起来,连连点头。 “你笑什么笑!”戴明力又转移目标,“这事你让我太失望了!你怎么就没制住她呢?” “总念着您的恩情,没好意思管。” 她又气的浑身发抖。 “脖子怎么回事?!”戴明力瞪着唐凌涛脖子上的痕迹,“你有这闲心多用在辰辰身上!我不死心!这回你别管我,怎么都行,只要你能制住她,让她安分过日子!” “……”唐凌涛又笑。 “好了,我走了!一说起你俩这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唐凌涛又站起身,“董事长走好。” “你少气我!卖点力!” 门一响,她窜出来扑到他身上就是一口,这回是咬他脸。 他笑着左右躲闪,一只手推着她,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听见没?只要制住你,什么手段都行。” 她使劲挣扎,就想咬到他,却见他笑容一僵,眼睛又幽幽的闪亮了。 “别动……又硬了,再来一次吧。”他邪恶的提议。 她赶紧跳开他身边,“做梦!昨天是最后一次了!天下的美男那么多,我不缺你一个!” 他的笑容一冷。 她有点害怕,每次他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最好还是闭嘴逃走,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她如释重负,跑回休息室,尽量离他远点。是梅施打来的,约她去一家咖啡屋,她连连答应,殷勤的让梅施沉默了一秒问:你真是戴辰辰吗? 第9章 阳光明亮的咖啡厅里,戴辰辰坐在梅施对面,喝一口果汁就忍不住扑哧一笑,好几次都喷出水来,梅施一脸恼火,躲的倒是从容又优雅。 “笑够没?!” 戴辰辰点点头,刚正了脸色又笑出来。 “有这么好笑吗?”梅施真的有点儿火了。 “不……不好笑。”辰辰努力控制面部肌肉,其实真的不好笑。梅施这么淑女的打扮很适合她的长相,她是属于清丽型的美人,纤瘦的身材怎么看也没有魔女的本钱,可惜她却偏偏向往魔女的人生。她穿着柔和颜色的连身裙,精致的抽褶立领下面还镶着一个漂亮的细绳蝴蝶结。雅致的妆容没有一丝瑕疵,既不触目又不平庸。 她优雅的坐着,却口吐粗鲁言辞,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面貌,恐怕连她自己都糊涂。 “我……”她焦躁起来,“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都喝醉以后的事。” “嗯。”看她真的烦恼,辰辰也认真起来。 “我都忘了!我醒过来的时候,怎么能看见了阮廷坚?!他不是出国了吗?!”梅施痛苦的揉太阳穴。“他是在哪儿碰见的我,我有没有胡说……唉,我彻底失忆了!” 辰辰心虚地咽唾沫,“那天我走的时候,在那家夜总会确实看见了阮廷坚。如果他昨晚真的和你在一起,估计……就是在那儿碰上的。” “啊??”梅施惨叫,静谧的咖啡厅里无数道目光集中过来。“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躲开呀!” “我倒想,也得你能听明白啊!” “你要对我有信心!只要一听说阮廷坚,醉成一滩泥都能吓醒过来!” 辰辰看着她,“小施,为什么?” “啊?明白点说!我现在哪有心情和你打哑谜?” “你为什么怕他?为什么不拿真面目对他?” 梅施一愣,没有立刻回答,眼神从玻璃墙飘忽出去,盯着小广场上的花池。 “开始……是以为他喜欢小鸽子类型的女人。你知道的,我们家近两年的情况不是很好,阮家从国外回来,有钱,但人面不宽,我家是人面够宽却没钱。我也想帮我父母一把。想从他那儿骗钱,当然要投其所好吧。”她自嘲的笑了笑。 “嗯。”辰辰点头,看着梅施脸上难得的落寞表情。 “我和他一直是没登记的,可能他觉得我并不值得真的娶回家,我也不想一辈子绑在他身上。他那个人……”她又沉默,似乎形容不出来。“他对这样的我,很好,却不爱,很宠,却没拿出真心。我利用他,他也在利用我吧。” “小施,我觉得你的逻辑有问题。” “嗯?什么问题?” “就如你所说,阮廷坚其实不喜欢小可怜儿的类型,那他会不会喜欢真实的你呢?你到底是想让他爱你,还是不想让他爱你?我都糊涂了。” 梅施笑起来,“有的时候他太强势了,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想喜欢他,也不想他喜欢我,跟着那样的男人,一辈子就是累心受罪的命。比如这回,他是看见了我发酒疯,还是没看见?他不说,也不表态。我是发现司机早上送他的车回来才想明白可能昨晚我们是一起回来的,因为我的车在家,总不会是我自己开回来的吧?昨天发生了什么,我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不说!这样像猜谜一样的日子我不喜欢!等爸爸过了难关,我就要离开他!” “其实……他挺好的,长的也好,不知道多少女人打破头想找他那样的男人。难道,你腻味他的‘老三样’?” “老三样?我说的?!”梅施又要尖叫了。“唉,唉。”她连连叹气。 辰辰又笑。 梅施瞪了她一眼,“你别笑!我问你,唐凌涛那么好,你为什么不爱他?” 这回轮到辰辰沉默。 “他总气我,对我不好。” “说真话!” “应该是……他的过去吧。我总觉得被他甩在了他的世界之外。他和那个时装店的女老板,还有那个已经当了‘妈咪’的露露,我知道那都是和他从小一起混过来的,现在谁还相信有男女朋友?那两个女人看我的眼神我也受不了,好象他们才是一伙儿的,他们有相同的经历,而我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他要是对我好,向我解释,我也许就不介意了,可他对我的态度……真让我崩溃!因为那两个女人,我和他没少吵架,我吵不赢他,每次把自己气的半死!他对个老鸨子都那么好,基本随叫随到,比119还负责,为什么偏偏那么对我?” “那倒是。”梅施身有所感的点点头,“搁谁也受不了。唐凌涛的过去是太复杂了,我听说他现在还和尧家有关系。” 辰辰点点头,“我不喜欢这种感受。我不了解他,他也不想让我了解他,他就希望我和他安分的过日子,陪他上床,给他生个孩子,那就算他对我,对他自己都有交代了。” “就是这种感受!”梅施点头,“那个男人把你安在所谓人生的公式里。对他们来说就是1+1那么简单。他不需要知道原理,你就只要好好当个‘1’,然后和他一起等于2就行了。” 辰辰连连点头,“对!而且他总一眼就把你看穿了,你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做丈夫的男人心太深,又对你不够坦白,真是倒足胃口!没勇气也没耐心去探索了,干吗不找个一眼能看到底的清纯男人,简单的生活?该笑就笑,该哭就哭。就算一肚子心眼的男人事业有多成功,我也不想要!累的慌!” “嗯。”辰辰捏着杯子,点了点头。 正说着,梅施的手机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来看了看,有点烦躁的对辰辰说:“是阮廷坚,你别出声。” 辰辰点头。 梅施听完电话眉头皱的更紧了,“叫我一起去吃午餐。说了时间地点就挂,当我什么啊,应召女郎?其实现在我也的确只能算个情妇。臭德行,总这样!” “你去应召吧,我再多呆会儿。”辰辰揶揄的笑。 第10章 从咖啡屋出来,五月的太阳已经很暴烈了,尤其又接近中午。辰辰却很享受的慢慢走,她这身晒不黑的皮肤倒挺让她省心的。去哪儿呢?既然出来了,就不想那么早回家。 品位一流的咖啡厅,停车场也设计的相当别致,好看的植物高低间杂,或开花,或常青,有几分意趣。辰辰的表情一垮,有这么停车的吗?猪脑子吗? 一辆车打横停在车位线外面的路上,把她的车挡的死死的,车里又没人,不像是临时停靠。 “混蛋!”她骂骂咧咧,那么多车位空着,他非挡住别人的车,这人不是精神有问题,就是视力有问题!又是一辆宝马735,这两天她是不是和这个车型相克啊? 她怒气冲冲地走回咖啡厅,照直向接待经理一顿发火,阐述完情况还不忘刻薄一句:“你们的东西卖那么贵,赚那么多钱,拜托请个停车场保安,指挥一下好吗?!” 经理先是连连赔不是,招呼一个服务生快去车场看看,服务生回来在经理耳边窃窃说了几句,经理脸色怪异。 “这位女士,我们马上就去帮您挪开车。”经理无辜又无奈的说。 “谁的车?我倒是想看看哪个人头猪脑的家伙能那么停车。” 经理又出现古怪表情了,“是……是我们二少爷的车。” “二少爷?”辰辰冷笑,“你们当拍历史片呢?二少爷!二师兄还差不多!” “我不是二师兄。” 一个纯净的男人声音从后厨通道里传出来,人也走过来了。 辰辰一愣,这个男人……应该说男孩,长的真好看。虽然他也穿着西装,但漂亮脸庞上的阳光气质让他看上去怎么都像个偷穿爸爸衣服的孩子,他不适合穿西装的。 他的眉眼很精致,眼睛尤其水灵,像两颗刚洗过的黑葡萄。他的漂亮是清澈无瑕的,不像唐凌涛带了几分邪恶。他就是个天使,就差脑袋上顶个光环,后背插两翅膀了。 天使正冷着眼瞪他,发脾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瞪着瞪着,天使愣了愣,“你……是不是戴辰辰?” 啊?辰辰张大嘴,不可能吧…… “你认识我?”这个帅哥认识她? “对!我是柯以颉。” 柯以婕?她倒退一步,再次认真的端详了半天,发自肺腑的呐喊出来:“你真是个男的?!” 周围一片闷笑。 柯以颉脸色一青,拖着她就往外走。 “等等……慢点,慢点!”她被他拖的跟头把式,几次都绊的撞到他身上。臭小子还真是成年了,有点力气。 他拖她走到停车场宝马车边,用遥控开锁。 “这真是你的车?”辰辰又无法置信了,和他不适合西装一样,他不适合这么沉稳又凌厉的车型。 他松开她,倒不急了,盯着她看。辰辰有点瑟缩,今天出门没打扮,活像个出来买菜的小保姆。 “你发育的真不咋样,除了高了那么一丁点儿,胸部和小学时候基本一样大。”他撇嘴。 什么?她火冒三丈。 “胡说!大了好多!你……你还不是一样那么平!” “我当然平,因为我是男人么。” 他是男人?她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了,是啊,男人的性征已经很明显了。他是她小学的同桌,三年级的时候还留着小辫。长的那么可爱,谁都没怀疑他的“女孩”身份。后来因为上厕所的问题才换回男儿身,因为他打扮成那样,男孩子拒绝他进入男厕所,老师又禁止他进入女厕所。 他对她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他又漂亮,又香,而且他的名字又是那么女性化的,柯以婕。时间一久,先入为主的印象就成了记忆,“柯以婕”就是个女孩子, “你干吗这么停车?”太震惊导致一时没有话题,她也不想再纠缠在谁的胸部更平这个问题上了。 “报复你昨天故意挡我的路。” “昨天那车是你??”不会这么巧吧,“那你怎么知道这车是昨天挡你的那辆。” “我记住了你的车号。” 说他不是女的都像是撒谎,还是这么小心眼儿!她撇嘴。 “你现在在干什么,二少爷?” “喏,自己看。”他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有些自嘲,更多的是无奈。 辰辰接过细看,美佳饮食集团董事,柯以颉。他改名字啦?也对,叫以婕太搞笑了。 她明白了他的无奈,也明白了大家为什么会叫他“二少爷”这么文艺的称呼了。像董事、经理这样的职位,前面不带“总”后面不带“长”基本就等于是个屁,虚职。美佳集团是著名企业,连她都知道,而且是个家族企业。他上面有爹老柯,中间有哥大柯,后面还可能有三柯、四柯,叫他“柯先生”显然无法特指。他长成这样……唉,她有同病相怜之感,他们都属于同一类人,不知道为什么,一眼搭上去就不是个当权派,没有铁腕气质。他和唐凌涛同属美艳男子系列,最大差别就在这儿。 他显得善良,没魄力,当然,在企业里就没说服力了——只能当当“二少爷”。 “发什么呆?”他瞟她,她和小时候变化不大,所以他才能把她认出来。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长长的头发,标准的甜美小公主的长相,虽然总是出现煞风景的表情。原本的苹果脸瘦了,尖了,挺好看,还是带了些稚气,二十二三了吧,一副没受过苦的样子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尤其今天没化妆,其实比那天化妆了好看。 “没……没。”她结巴,总不能直白的说是在同情他吧。 “交换下手机号。”他掏出手机,问了她的号码后打给她。 她储存好,两个人都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诉“离别”后的遭遇吧,停车场不太合适,就这么各自走了吧,又觉得意犹未尽。 “你……”他的眼神微微黯淡,“有地方可去吗?” 她一愣。 其实这是句奇怪的话,她却很懂,他和她……是一样的人,不被别人认可的人,闲人! “没有。”她摇了摇头。 “一起去玩吧。” 第11章 辰辰笑嘻嘻的舔着蛋桶冰淇淋跟在柯以颉后面,真想不到他会提议来步行街。她认识的男人,尤其是唐凌涛特别讨厌人多嘈杂的地方。逛街的乐趣他算是免疫了,也对,他管理那么多百货商店,时不时巡视卖场,早都腻味透透的。 柯以颉把外套脱在车里,只松垮的穿着衬衫,领带也扯了,解了上边两颗扣子,秀美白嫩的脖子和锁骨完全显露出来,有种惬意的随和之美,比他一丝不苟套着西装更适合些。 他也在吃冰淇淋,眼睛总盯着街上的美食小店,很感兴趣的样子,甚至在一家蛋糕店前看了很久。 他看蛋糕看的很高兴,辰辰看他看的也很高兴,养眼啊。 “你喜欢吃蛋糕?”辰辰猜测。 “嗯,”柯以颉侧过脸来看着她一笑,一个糕点师傅走到橱窗前开始动手做蛋糕,他立刻转回眼,显得有些振奋。“我喜欢吃蛋糕,更喜欢做,可是……我大哥说我们不需要糕点师傅而只是需要一个管理者。只要有钱,多有名的师傅都能请的到……”他看的入神,喃喃说了些心事,又突兀的停住了,显然是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出来。 她没接话,他比她还不幸。她的能力不被大家认可,顶多像现在这样任她随性生活,而他,作为儿子、男人,不为家里分忧就是不肖,不成材。 “这家店的蛋糕不怎么好吃,但却真的很好看。你看……”他用眼神点了点橱窗里的陈列品,“简直是艺术。” “你很了解嘛。” “哈,因为我喜欢,我还特意去学过呢。” 辰辰看着他,其实他挺适合糕点师傅这个职业,细腻,柔和,专注。 他突然转过眼来看她,她来不及收拾同情又自鄙的神情,掩饰的有些生硬,他疑惑的皱眉,不明白明亮如她的眼睛怎么会有这样颓丧的阴黯。 他刚想问,她却心虚的一把拖住他的胳膊,“你说哪家店的蛋糕最好吃?我买回去当明天的早餐。” 他顺服的被她拉着走,她不想说就算了,他也同样有很多不想说的心里话。“就是前面那家,看见了没?” “你学过是吧?下次你给我做,我看看你有多少功力。” “好啊。”他笑起来,她简直有眯眼的错觉,太阳光了吧? 因为两人都是自己住,当然要解决了晚饭再回去。为了消磨时间,还去看了场电影。辰辰看困了,倒在座位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柯以颉正十分入戏的盯着屏幕,慢悠悠的往嘴里送爆米花,女主角伤心流泪的时候他也紧蹙眉头,一脸愤懑。 辰辰在变幻的光线里看着他笑,他表情不断随着剧情变化,十分有趣。 散场的时候她笑他是文艺青年,柯以颉不乐意了,指责她看电影睡觉还流口水是玷污艺术。 和他相处十分轻松,因为他没有凌厉迫人的气势,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的感情比她更细腻。也许小时候的性别错乱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她放松的与他说笑嬉闹,觉得他与梅施她们没什么不一样。 “去我家汇仁路的分店吧,那儿的厨师长是我最喜欢的。” 柯以颉得意的推荐。 “啊?你们还有女厨师长?”她故意逗他。 “手艺!我是说手艺!”他果然又可爱地瞪起眼。 “你哥还说你不是管理人才呢!拼命往自己家店里拉客户!” 他笑,瞥了她一眼发动了车子,“像你这样的顾客根本赚不到钱,豆芽菜似的身材吃不了多少东西。” 辰辰哈哈大笑。 走进饭店的时候,正是人最多的高峰期。柯以颉还没说话,经理就已经匆匆赶来了。 “我只是带朋友来吃个饭。”看经理好象有话要说的样子,他厌倦的皱了皱眉,把工作汇报堵在经理嘴里。 经理识趣的点了点头,再不说话,亲自领他们去预留的僻静座位。 辰辰窃窃的笑,柯以颉低下头,用眼神询问她。她在他耳边笑着说:“还是认识二少爷好啊,还有VIP座位。” 她突然愣住了,坐在靠窗最角落的那张台子上的不是唐凌涛吗?他也看见了她,冷冷地瞪着。他对面的女人顺着他的眼光转过头来瞟了一眼,见是她便露出轻蔑的一笑,转回了头。 又是那个老鸨子露露! 辰辰被她的眼神惹火了,她凭什么那么看她?还冷笑? 柯以颉也顺着她的眼光看那两个人,见她大步流星的走过去,连忙跟上。 “哈喽。”辰辰站到他们桌边,笑的一脸灿烂。“这不是‘露露姐’吗?”她故意提高了些嗓音,“你现在也能来这么高级的餐厅吃饭了?是不是从你那些‘妹妹们’的出台费里拿的提成更多了?或者,是你本人有幸遇见欢场有情郎了?”她用眼角一扫唐凌涛,呵呵的笑起来。 周围的人都纷纷转过头往露露这儿看,好奇又鄙夷。 辰辰收到预期效果,十分得意。 露露僵着脸,掏出一包烟,流畅的拿出一支,想起什么,终于还是没有点上,只作势夹在两指中间。 她冷冷一笑,看也不看辰辰,“我们陪男人睡,还赚了个丰衣足食,你们不如我们,白陪,有时候还倒贴。” 辰辰一噎,脸色发青,还想再说什么,唐凌涛轻拍了下桌子,眼神却森冷的可怕,“够了,戴辰辰。” 他又护着别的女人!辰辰死瞪了他一眼,他永远不会站在她这边!就是因为他这样,连个妓女都敢取笑她! “唐先生,你好。”看辰辰有去掀翻桌子的趋势,柯以颉一把拉住她,向唐凌涛伸出手,顺势挡住了她的视线。 “嗯。”唐凌涛在礼貌的最边缘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瞥开视线不看他俩。 辰辰还不死心的想甩开他的手,来点颜色,却被他更用劲的拉住。 “给唐先生开瓶我们最好的红酒。”柯以颉吩咐一边小心翼翼的侍应,又转回眼看了下露露,抿着嘴微微一笑,“这餐我请。陪男人上床赚的钱还是省着点儿花好。” 不等露露或者唐凌涛再说什么,他拖上辰辰就走。 刚在预留的座位坐下,辰辰就看见唐凌涛和露露都青着脸走出去。 “哼!”她还是气的半死。 柯以颉笑起来,“你还真厉害,敢和那种女人吵架。也就是在这儿,换个地方她能把你骂的痛哭流涕。比骂人,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辰辰瞥了他一眼,“就好象你被骂过似的?怎么?你欠过老鸨的钱,体会过?” 柯以颉呵呵笑。 “你怎么认识唐凌涛?”想起他也把露露气够呛,她的火消了些。 “原来是你。”他又抿嘴笑,表情古怪。 “什么呀?”她皱眉,不耐烦。 “和唐凌涛离婚的人。”他看着她,“我们家在你们中心大厦里驻了家旗舰店,我还真忘了,戴明力是你爸爸。是唐凌涛和我们谈的,我大哥还说,戴明力的女儿一定是个傻子才和他离婚。见识过了唐凌涛的本事,他都想有个妹妹嫁给他,把他拉拢住。” “放屁!他有那么厉害吗?”辰辰勃然作色。 “有!” 第12章 柯以颉看着坐在对面的辰辰,她正心不在焉的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吃一口,愣半天。 “我最喜欢的厨师长手艺退步了吗?”他说。 “啊?”她回魂的一瞪眼,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瞥了她一眼,“好吃吗?” 她不好意思的看着他笑了笑,“好吃,但我吃不下。” 他也放下了叉子,“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还早,我打车回去就行。”她看了眼墙上的装饰钟,才7点多一些。 “我送你,正好看看你家在哪儿,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拿你的车。” “好。”辰辰笑笑,有他还挺省心。 回小区的时候又是昨晚的那个保安在值勤,他看见又换了个男人送她回来先是一愣,又露出诡异的微笑,让辰辰十分不爽。到楼下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保安会那么笑了,唐凌涛竟然等在那。 柯以颉也看见了,轻轻的笑了下,“你是想和他讲和还是想彻底闹翻?” 辰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少卖关子。 “你想和他讲和,我就不下车,想闹翻……” “你给我下车!” “你可想好了。”柯以颉深深看了她一眼,辰辰撇开了眼光,下意识不想让他看进她心里。“你到底还喜不喜欢他?” “不喜欢!从来就没喜欢过!” 车停下来,唐凌涛靠在自己的车上缓缓吐出一口烟,看柯以颉和戴辰辰一起下来。见他没动,辰辰愣了下,也故意置若罔闻的拉住柯以颉的手,一起往楼里走。 “戴辰辰。”唐凌涛几步走过来拉住她另一只胳膊。 “疼!”她皱着眉甩手,“你的烟头会烫到我的!” 唐凌涛冷笑,松了手。他抬起眼看着柯以颉,“你送她回来,谢谢了。你可以走了。” “唐凌涛!”辰辰发火,他永远这么凶狠,说话放肆。 柯以颉皱起眉,疑惑地看着辰辰,“你和他到底离婚了没有?” 辰辰不耐烦地吼:“离了,离了!当然离了!” “哦。”柯以颉点了点头,微笑着看唐凌涛,“唐先生,你已经不是她的丈夫了,没权力让我离开。” 唐凌涛也眯起眼,挑了挑嘴角,“我让你滚蛋,和我是不是他丈夫没关系。”他眼睛里闪烁的威胁让辰辰也一激灵。 微笑着说出阴冷的话是他的一向风格,她偷偷看了看柯以颉,他没被吓到吧? “唐先生,”柯以颉诚恳的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还善良的看着唐凌涛,“你骂我吧,打我都行。” 啊?辰辰斜眼瞪他,不会骨头这么软吧?有没有搞错啊! 唐凌涛又吸了口烟,扔下烟头用脚踩灭,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还有些稚气的男人。 “我和辰辰青梅竹马,很多年的感情。是因为我被家里逼着出国,我们俩才断了联系。”柯以颉有些唏嘘的说,还柔情无限地搭上辰辰的肩膀,不着声色的掐了她一下。 要她配合是吧?辰辰也动容地偎入他怀中,这小子怎么不去当影帝? “后来她被逼嫁给了你,也给你带来了很多不幸。”他加重了“被逼”的语气。“现在我回来了,辰辰也和你离了婚,我们俩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唐先生,对不起,请你别再为难辰辰,也别再为难我。好好找个女朋友,别再破罐破摔了。” 辰辰忍不住要笑,努力忍住了。环住他的腰,扯他一起回家,“走吧,别和他多说了。” “戴辰辰。”唐凌涛冷冷叫住她。“你就是因为他和我离婚?” 辰辰掩不住得意,半回头瞟着他,哈,开心开心,终于看见他一副恼火的样子。“不全是,主要因为你是个臭流氓,总和妓女啊,从良的妓女在一起。” 第13章 辰辰从柜子里拿了床被子,捧到沙发上。“你为什么非要住下来?” 柯以颉一边拍枕头一边呵呵笑,“你了解唐凌涛那种人吗?” 辰辰呆了呆,是啊,像唐凌涛那种狡猾又霸道的男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是那种只要不被杀死就要留下来看对手咽气的人。记得有次他俩吵架,互相都说了狠话,都气的够呛,他还坚持看到她终于大哭才摔门而去。 “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 “你忘了,我也是生活在‘强人’旁边的可怜虫。”柯以颉冷笑,有些自嘲,他的表情让她感觉熟悉,她也总是这么冷漠又无奈的笑吧。“打倒他们,我没那个能力,可是把他们气的半死的小奸小坏我可很有一手。对了,辰辰,像他们那种在商场上混惯了的人,总怕别人看见自己的底牌,所以就算被气的快要脑淤血,他们也习惯强装镇定。我看你也深谙此道,和我配合的天下无敌。” 小奸小坏?辰辰笑笑,的确够准确。唐凌涛是树,她是苍蝇,撞的粉身碎骨也撼动不他了分毫。她能攻击到他、刺痛他的也就那么几样,那么几句话。他的过去,他过去的朋友,还有什么呢?是的,只剩口吐恶言,当着他的面假装留别的男人过夜这些小奸小坏。 “你有新牙刷,牙杯吗?”柯以颉往洗手间里看了几眼。 辰辰翻了他一个白眼,这人也太讲究了,这么龟毛搞不好还是处男一个。她嘿嘿笑着去储物柜找牙刷,出来的时候顺手抄上一个玻璃杯子一同塞给他。 开饭店的职业习惯让他拿着杯子往灯光上晃,看有没有水渍灰尘。 “喂!”辰辰忍无可忍地推了他一把。 柯以颉自己也笑起来,“我习惯了嘛。‘二少爷’的职能和检查卫生的大妈其实差不多,也就到各个分店尝尝菜,打打蟑螂老鼠什么的。” “你们饭店还有蟑螂老鼠?”辰辰一脸惊恐,那可都是些上了星级的大饭店啊。 “有。”柯以颉拿着杯子牙刷走进洗手间,“我都不敢把数量真实的告诉我大哥。” “怕他气疯了吗?” “怕他让员工收集起来做成工作餐让大家吃。” “……”不会这么变态吧? 柯以颉边挤牙膏边笑,“我大哥真的很变态。”从她的表情他已经正确解读了她的内心独白。“精明又凶残,和你前夫是一路货。来那么道美味,也算提供了荤菜,节约了成本。大家不想再吃到那样的好菜,只能尽全力扑杀,什么便宜他都要占到极致。” “哼!”辰辰撇嘴,果然和唐凌涛是一路货。 “就因为他那么变态,才成为我们家生意的实际管理者,我爸爸都听他的。看见他,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不行。好心做不了买卖,手软当不成老大。” “哇!”辰辰惊叹,“你简直是个思想家。” “我要洗脸刷牙了,不习惯被别人在一边盯着看。”他说,还拿起她的洗面奶看了看牌子。 辰辰受不了的一甩手走开,“好象谁乐意看似的!” 这人真是太无敌了,辰辰面部肌肉都发了僵。上帝保佑他赶紧找个女人开开窍,不然将来要比老处女更麻烦。 顺手关了厨房的灯,阳台一片黑暗,倒是外面的灯光更亮些。忍不住,她走进那一片幽暗,猫下腰躲在阳台的矮矮围墙下偷偷往下看——他,已经不在了。 她哼了一声站直身体,不用再躲了,她不是滋味的撅起了嘴,或许留别的男人过夜并不能伤害到他,至少他没冲上来把柯以颉暴揍一顿。如果他喜欢她,就应该那么做吧?他又不是进不来! 每次她偷偷希望他有所反应的时候,他都消失! 就连离婚都是!她以为她抛出这么个重磅炸弹能把他炸得血肉模糊,会缴械投降,向她服软道歉,可他没有,甚至还帮她做通了她爸爸的工作! 她泄气的明白,如果不是他真心乐意和她离婚,就凭她,闹上天也过不了爸爸那一关。 心……突然有些疼。 直到现在,所有人都在问,唐凌涛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没人去问他戴辰辰有什么不好? 永远是这样——和他角力,又没面子又没里子。怎么把对手逼上绝路,再扣上一个大屎盆子,装作为民除害,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你喜欢他的,对吧?” 柯以颉站在厨房里,厅里透过来的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却让他面目模糊。可他的眼睛却异常发亮,好象能看穿她的一切。 她没说话,默默地垂下眼,她突然不想解释,能坦率承认喜欢唐凌涛竟让她有种放任的快感,总是在心底最深处藏着这么个秘密,让她也很累。 “辰辰,”柯以颉慢悠悠的说,每个字都敲上了她的心,“如果你喜欢他,就不能像刚才那么总是伤害他了。” “我……伤害他?”辰辰苦笑,“我根本伤不了他。”她最厉害的杀手锏已经用出来了,他还是毫发未损。还是总经理,还是爸爸最信任的人! “你对他说过你喜欢他吗?” “为什么要我说?”辰辰瞪眼。 “也许他不知道。”他低低笑起来。 “不可能!我有时候都怀疑他会读心术!我在想什么他一眼就看穿了!” “哈哈,那你可麻烦了。”柯以颉半开玩笑半郑重的说。“其实喜欢上那样的男人本身就很辛苦,尤其还没摸清他到底喜不喜欢你之前就自己先陷进去了。” 这话听来有些熟悉。 她一愣,想起来了,今天和梅施的谈话。 梅施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在没摸清阮廷坚的心之前把自己的心保管的好好的。甚至对将来都做了正确的估计,如果她能一直管好自己的心,她甚至能从阮廷坚身边全身而退。 不像她,输的糊里糊涂。 “睡吧。”他转身,“你现在的情况只能听天由命了。” “得了吧!”辰辰勉强地仰起头,装作满不在乎,“你充什么爱情专家?搞不好你还是个处男!开了荤的男人就没心思研究爱情了。” “啊?”柯以颉故作惊讶地转过脸来看她。 辰辰微微脸红,这话怎么没经大脑都跑出来了? “这就是从‘唐总’那儿总结出的经验?那他也太失败了,让女人觉得他是个床上生物!” “……”辰辰假意看窗外的灯,后悔死。 “喂!戴辰辰!我不是处男,据说技术相当不错!” “唉,唉,就到这儿吧!睡觉,睡觉!” 她冲过他身边跑回房间紧紧关上门,这话题在孤男寡女的夜晚,怎么都觉得有些危险。 第14章 叶染的头发没时间吹干,梳成马尾的辫梢滴滴答答掉着水珠,把后背的衣服都弄湿了。但她顾不上,手忙脚乱地把要带的东西搬到车后座。爬上柯以勋旁边的位置,她转身关门时头发无心一甩,就听见他厌烦地“啧”了一声,原来是发梢的水甩到他身上了。 “不是故意的——”她拉长调子,心里暗暗解气,这也就是水,要是硫酸才好呢。 柯以勋瞥了她一眼,沉着脸俯过身开她前面的储物箱拿干净毛巾,因为靠得很近他闻见她身上带着水汽的清新香味,像是洗发精,又没那么造作,他皱了下眉,故意忽略。 用毛巾拂去西装上的水渍,他才递给她,“擦擦。” 叶染夸张地做出嫌恶表情,有没搞错啊?擦完衣服才让她擦头发!“不要!”她鄙夷地拒绝。 柯以勋收回空举的手,把毛巾扔在一边,“不要算了。”他也不坚持,发动车子。 车里的空调很快把原来的闷热驱散,柯以勋穿西装,所以空调开的异常大,叶染衣服和头发都湿着,被冷风吹的直发抖。 “喂!空调开小点!”她忍无可忍地说。 柯以勋开着车不看她,回答的也很明确:“不要!” 叶染恨恨地瞟着他,这人太恶劣了,心眼小的和针鼻似的。抱住胳膊,早就知道搭他的顺风车没那么容易! 那风太冷了,叶染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轻轻发抖,但她再没说一句话,默默忍耐。 柯以勋终于烦躁地抿紧嘴角,把车猛的靠向路边,太突然了,把叶染都甩在车门上。他不情愿地关了空调,抓起仪表盘上的毛巾,一把揪过她,不顾她的抗议,使劲地攥住她湿漉漉的发梢捏了几把,挤出水分。 “脏!脏!”叶染气得脸都青了,被他像制服劫匪似的压在车座上动弹不得。 他置若罔闻地又抹了抹她后背浸湿的衣服,松开她,脱起西装外套来。叶染受不了地斜眼看他,该不是打算学电影男主角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吧?用不用这么老土啊? 没想到他脱下外套就往车后座一扔,叶染撇嘴,就知道他没那么浪漫了,至少没那么好心!车窗突然下降,她被吓了一跳,外面的热气一下扑进来,她竟然感觉很舒服,他已经冷着脸继续开车了,叶染转过身迎着风,偷偷笑了笑,这人其实也没那么混蛋。 忙了一整天,她竟然睡着了。到了地方他也不叫她,只是故意重重关门震动了整个车子间接地把她弄醒。她迷茫睁眼,几秒内搞不清楚状况,等终于明白过来他已经快走到大门口了。“等等我!”她低咒了他一声,慌慌张张跳下车,还不忘拿上后座杂七杂八的东西。 柯家老小都吃的津津有味,包括叶染,她只顾做也没顾上吃,只有柯以勋悠然地喝着粥,对面前浓香四溢的锅烙无动于衷。 “以勋,吃点啊,很好吃的。”柯太太招呼他。 “不想吃。”他淡漠地说。 叶染低头撇嘴,真够能装的!他是不想吃吗?他是吃不下了! 柯绍伟对儿子嗤之以鼻,为了鼓舞叶染,他略嫌夸张地肯定说:“小染,很好吃!就算当成美佳的主打面食也不为过!” 叶染当然明白公公的好意,感谢地对他甜甜微笑,一边的柯以勋却煞风景地嗤笑一声,戳破这个善意的谎言,害得她的笑容烟消云散,不得不回头恶瞪他一眼。 “爸爸,你也别多吃了,难消化,喝点粥吧,下次我再给你做。”叶染转过脸来担心地说,还是公公对她好。 一边的胡盈擦了擦嘴上的油,“我也想喝粥了,嫂子,你上回拌的凉菜很好吃,再给我拌点吧,别放那么多醋!”她把“嫂子”叫的阴阳怪气,惹得大家暗笑,小染和嫂子两个字联系起来确实好笑。 “哦,哦。”叶染站起身往厨房去,很习惯地被她使唤。 柯太太看了看没反应的儿子,心里有了数,默默站起身,也走进厨房。见太太来了,厨房里帮忙的人也都识相地退了出去,只剩婆媳两个。 “小染。”柯太太看专注忙活的小姑娘,突然心生怜惜,她毕竟还太小,每次看见她匆匆跟在以勋后面慌慌张张的样子,都很难觉得他们是夫妻。 “嗯?”叶染回头向婆婆笑了笑,专心拌菜。 “你和以勋……还不是真正的夫妻吧?”柯太太决定直白地说,太隐晦了都怕小姑娘听不明白。 叶染手里的不锈钢盆子梆的掉在大理石台面上,她郑重地转过身看着婆婆,“妈,我们是真的夫妻,都登记了,法律都认可的!” 柯太太噎住,忍不住苦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染疑惑地瞪着大眼看她,她是哪个意思吗!突然她的脸迅速充血,一下子反应过来。 柯太太看着她涨红的小脸,长舒了一口气,“小染,光是有身份是没用的。以勋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从小就很会疼人,心细。” 叶染咽口水,心细倒罢了,那个混蛋的确很会挑毛病,会疼人?!果然在父母眼中,孩子就算是坨屎也觉得他拥有黄金色泽! “他当初对这门婚事也不是太——太热情。”柯太太斟酌了一下词汇。 叶染低头,这她当然知道。 “以勋是不会对自己的‘老婆’太苛责的,我早就和你三姨断言,他是个疼老婆的人。”柯太太加了重音,叶染也听明白了她的暗示。“你想让他帮你达成目标,光是‘法律上认可’是不行的。”柯太太想笑,觉得自己有点像教唆儿童犯罪。“而且我和你爸爸也商量过了,等你生下孩子,真正成为柯家一分子,让我们看见你对婚姻的诚意,正华馄饨就给你经营。” “真的吗?”叶染眉开眼笑。 “对!”柯太太看她笑也忍不住笑了,她果然还是个孩子,心里的想法完全不懂掩藏,她的高兴和悲伤都那么坦白,就连她的小算盘都明白地摊出来,或许,就是她的这份真打动了他们。 回去的路上叶染异常沉默,反复想婆婆说的话,原来光是结了婚也是没用的。对柯家人来说,她还不是真正的一份子,再努力只是增进了感情,必须有了孩子,她才能真正融入这个家庭。 “我妈和你说什么了?”柯以勋观察了她好一会儿了,换作平时她早一眼一眼地瞪回来,但这次却连察觉都不曾。这种难得的沉思,是从妈妈跟着她进了厨房后开始的,所以他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 “没什么!”叶染没好气儿地回答他,脸却红起来,这叫她怎么说?柯以勋,咱俩生孩子吧? 柯以勋低低笑了几声,“我妈许你什么好处?” “啊?”叶染瞠目结舌,该不是婆婆也和他说了吧? “我妈那点儿心思,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他挑了下眉,“能让你考虑这么久,一副动心的样子,条件肯定不错吧?我爸妈对你一直是很大方的,说来听听。” “正华馄饨的经营权。”叶染皱起眉,有点犯难。 他呵呵笑,“真够大方,超过我的想象。叶染你赚了,陪我上床的待遇太好了。” 她的血冲上大脑,怎么让他一说就显得那么不堪呢?!“不是陪你上床,是给你生个孩子!!”她脱口纠正,结果弄得自己更加狼狈。 “有区别吗?”他的笑容转冷。 叶染感受到了他的嘲讽,不是开玩笑,是实实在在的鄙夷不屑。她也想说几句扇他脸的狠话,真张了张嘴,却一声儿也没了。对,她的目的是不单纯,她的举动是很不堪,整件事就是他说的,她想空手套白狼。 刚才还翻涌的热血一下子凉了,她原本涨红的小脸也渐渐泛了白。 她吐了口气,随便他怎么口吐恶言吧,反正她也没有回头路好走了。当初她就打定主意,为了能让正华馄饨生存下去,她吃苦丢脸都要忍!陪他上床……也不是没想到,都在计划中吧。 婆婆也说了,如果他在心里认同了她是他老婆,也许就没这么刻薄了,也许就会对她好了。 “叶染,我还没准备好。”他冷声宣布,无异于拒绝。 “那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她心烦意乱,也没仔细分辨他的意思,顺口询问,问了才脑子一炸,她……她都说了什么呀! 柯以勋忍不住一笑,“准备好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叶染气得紧握拳头,这个混蛋! 第15章 叶染挂断电话,瘫在沙发里半天脑子一片空白。最近婆婆的期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高涨,“成功没,没成没?”的询问频率越来越密,问得她烦恼却束手无策。 她想,柯以勋一定也遭到了同样的“劝导”,但他毫无反应,波澜不惊,他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抱起膝盖,叶染把头靠在腿上,她没办法责怪柯以勋,反而越来越体会到当初自己的做法让他到底多讨厌。没结婚前,她的脑子就想一件事,目的达成了,遇到的情况永远比设想到的要复杂,感情不像别的,不能速成。 如果她是个条件那么好的男人,被父母逼迫,被利益驱使娶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肯定也又气又恨。如果她是柯以勋,大概会在她的饭里放虫子,被子里放水碗,怎么也要好好捉弄捉弄泄泄气,相比之下,他的阴阳怪气还算客气的。 还是不够熟悉!她有点儿无奈,他一天三顿饭都不回来吃,要熟悉也难啊!有时候她会特意在厅里看电视等他下班,结果他一回来就回自己房间,她借机送水或者去收换洗的衣服,其实就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他不是在工作就是说很累,根本不屑暗示她,都是直接说:还有事没?没事出去。 她现在遇见的最大问题都不是他对她毫无兴趣,而是怎么让他意识到她不是小保姆而是他老婆。作为女人她真是失败到家了…… 她站起身,猛地冒出一个想法:给他打电话,主动邀请他。结婚一个多月了,除了搬来那天,他们两个居然没有悠闲的好好一起吃顿饭!吃饭的时候能说多少话呀!说不定吃完了还可以一起散散步。 拨通电话他接起来的一瞬间,她竟然紧张得脸红。 “有事吗?”柯以勋似乎也有点意外,因为她很少打电话给他。 “我……我晚上没做饭,我们一起在外面吃?”她说的又快又乱,口齿都有些不清。他听了沉默不语,她才后悔地想到应该先问问他晚上有事没。 “好吧。”他答应的时候她笑了。 “那我去找你。”她很雀跃。 “嗯。”柯以勋感觉到了,他似乎看见她满怀期待地拿着话筒瞪大眼睛的样子。 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他眯起眼盯着虚无缥缈的一处,也许是气愤她处处抢占先机,让他对这场婚姻有阴沟里翻船之感,越是知道她的计划越是不想配合。也许……他只是单纯讨厌她的长相,她的笑容,她生气的样子。 其实,他不该这么在乎的,至少不该这么在乎她。在乎她?他冷然一笑,他哪里是在乎她? 叶染笑眯眯推开柯以勋办公室门的时候,看见柯以勋正在和助手说话,那个男助手她见过的,帮她送过行李,他看见她还礼貌地站起身,叫她“柯太太”。 她想笑,勉强忍住了,但眼睛弯弯的。柯太太?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 “非得去吗?”柯以勋稳坐在椅子里,看着站起身的助手无奈地问。 “是啊,总经理。今天梁老板也会去,他对我们的新项目助益很大。”助手肯定地说。 “那就没办法了。”柯以勋转而看还在笑的叶染,显然她还没来得及失望。他不再说话,好整以暇地等待,果然2秒后那张甜甜的小脸出现错愕的表情,他以为她会皱眉撅嘴,死瞪他几眼,没想到她却抱歉地笑了。 “不能和我一起去了啊,”她自我解嘲地继续笑,“没关系,没关系!”她连连摇手,好像在安慰他,“那我就回我爸妈家,你晚上有应酬,那我也可以在家待的久一点儿。” 柯以勋看着她,她真的不像个20岁的小姑娘,太能忍,目的太明确,心计也太深了。她是想讨好他,达到她的目的吧?他挑起嘴角淡淡一笑,还有什么好惊讶的,她是个连婚姻都能交换利益的女人,就她的计划而言,她进行的相当完美。只要跟他生个孩子,她的目的就轻松达成了,钱也赚了,馄饨店也拿回去了。 她才多大?将来她长大了,心机更深,阅历更多的时候,成就不可限量啊,说不定真能成为他的好帮手。他嘲讽地哼笑一声,再不看她,和助手讨论起工作的细节。 叶染尴尬地站了几秒,他竟然连说再见的机会都不给她,讪讪地向外走时,她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他的注意力完全在谈话上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唉,她暗暗叹气,果然强扭的瓜是不甜的。还好,她还有的是时间,柯以勋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精明又多疑,要他相信她,怎么都不会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加油,叶染!关上门的时候,她还偷偷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她不该气馁的,今天只不过是时机不对,他也没拒绝她呀,还算是个好开始。 第17章 这一觉睡的太香,柯以勋醒来的时候满室阳光,晃得他半天睁不开眼。 适应了周遭的亮度,却发现睡在身畔的小人儿早就醒了,躺在那儿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了不知多久。 他好气又好笑,“干吗这么高兴?离拿回馄饨铺子又近一步啊?”他揶揄她。 她似乎听不懂他的嘲讽,还没心没肺地笑出声,“就算是吧。” 他哼了一声,这人功利得也算很坦白。 “柯以勋,我们成了真正的夫妻啦!”她呵呵笑着宣布,大概是因为迎着阳光的原因,眼睛格外亮。 柯以勋看着这样的笑脸,心情也不由的好起来。“通常这种情况下,我猜你都会提点儿条件。”他看着她,挑起嘴角。 “你怎么知道?!”她老实地瞪大眼,大惊小怪。 “说吧!”他躺着抱起了臂,也笑着看她。 “以后你要么早饭,要么晚饭,每天总得在家吃一顿!”显然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脱口就来。 “为什么?你在饭里下慢性毒药,让我上瘾?”他倒有些意外,戏谑地说。 “谁下毒?还慢性毒?!等那天你惹我气的不行了,我就用最厉害的老鼠药毒死你!”说了还得意地笑一笑,这才一本正经地解释,“一起吃饭才能熟悉啊,才感觉我们是夫妻。” 他低低发笑,“一起上床不更像夫妻?” “那不一样!”她撅嘴瞪他,小脸却慢慢红了。 沉默一会儿,她认真地说:“柯以勋,我们成了正真夫妻,我没什么可送给你,除了秘方,现在我就告诉你。” 柯以勋笑了笑,“干吗这么大方啊?馄饨店关闭一个月,你终于忍不住了?” “柯以勋!”她终于感觉自己和他说的不是一个路子,恨恨地扭了扭,他怎么不明白,现在他是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密的人,是她老公! “好,好,你说,我认真听着这个不传之秘。”他挑眉,忍住笑,故意夸张地作出格外认真的样子。 她却真的很郑重地坐起身,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穿好了睡衣。她一字一字说的很严肃,他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听清楚了。 因为她坐起,薄被掀开,叶染说完却发现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腿边的床,顺着他眼光看去——床单上暗红一块,拳头大的血迹已经干了。她顿时脸如火烧,来不及多想只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小屁股一扭坐在那块血迹上说什么不能让他再看。 他笑笑起身,光裸裸地去洗手间洗漱,大白天看见他的身体,叶染还是很不习惯,脸更红了,扭过头避开不看。 柯以勋梳洗完毕,开衣柜找了套西装,套好衬衫裤子,发现她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僵在床上,忍不住又想笑。 “起来!”他走过去掀床单。 “你……你干什么?!”叶染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按住周围的床单,屁股更使劲地压在床上,看来像个无赖小孩要用千斤坠。“你该不是想把这个拿给婆婆看吧?不行,不行!” 柯以勋扯着床单一边,受不了她的笑出声,“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啊?!谁会那么无聊?我不过就是想换下床单来洗!” “哦,哦。”她长舒一口气,“放下,放下,我会洗的!” 他也不坚持,松了手,“今天你还是好好休息。” 她垂下眼点了点头,偷偷笑笑,婆婆说的果然不错,他意识到她是他老婆以后对她好了一些。 他拿起西装外套,突然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啊?”她惊讶地猛然抬头看他,反应不过来。 “喜欢什么颜色!”他皱眉重复了一遍。 “绿色吧。”她转眼珠,难道他已经开始想了解她了?心里这么想,嘴巴已经行动了,“我是0型血双鱼座。” “嗯?”他皱了下眉,也没再说话,“我上班了。” 她笑笑地重重点头,这是他第一次早上和她道别,竟让她感觉如此幸福。 “今天不要出门,我可能会早些回来。” 她连连点头,真感觉自己时来运转了。 身体发酸,叶染心情很好地回她自己的房间补了两个小时的眠,柯以勋说他要早回来,那晚饭她给他做什么吃呢?她抱着枕头甜甜蜜蜜地想着。 楼下传来门铃声,她疑惑地起身去开。门外是柯以勋的那个助手,他笑嘻嘻地把一串钥匙放在还穿着睡衣的她手里。他手一抬,给她看院子里停的新车,是辆绿色的甲壳虫。 “这是柯总送给您的,一会儿别忘了给他打个电话。”助手看她错愕不已的样子,笑着提醒。 等助手一走,她赶紧扑到电话边给他打电话,他一接起来似乎并不意外,“礼物收到了?”他平静地问。 “嗯!你干吗送我车啊?”她还是很高兴的,他对她的态度改变的也太快了吧,果然老婆和小保姆差异很大。 “就算是你告诉我秘方的答谢吧。对了,你们的古董馄饨铺从明天开始恢复营业啊。”他说的带了些公事化。 “嗯。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她发现自己似乎对馄饨店再开张并不那么关注,因为她相信他会信守诺言。 “4点多吧,晚上带你出去吃,别做饭了。” “好!”她笑的嘴都关不拢了。 第18章 柯以勋颇有戒心地咬了口油条,有些疑惑:“你这么早就出去买油条了?现在小摊贩还有早餐店的油条都不要买了,都是回收油或者更恐怖的油。” 叶染坐在餐桌对面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就说好吃不好吃吧?” 柯以勋又咬了一口,“还行。” 叶染得意地摇头,用很耸动地表情说:“告诉你,这是我做的!” 柯以勋一愣,又仔细地看了手里的油条几眼。 “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饮食安全问题。”她呵呵地笑。 “你在家里炸油条?”柯以勋象看怪物一样看她。 她表情紧张,“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浪费油,我炸了很多份,送给陈姐,杨爷爷,童姐。中午我就炸蔬菜丸子送给公公婆婆,剩下的炒菜,就没剩多少了。” 他不理会她的唠叨,自顾自吃掉整根油条,又拿了一根,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谁问你油的事了?杨爷爷是谁?”童姐他知道,是隔一栋的邻居,他在这儿住了几年了,看见她也只是点头招呼,没想到这个天生家庭妇女快把整个社区认识遍了。 “就是那边那栋的老爷爷啊,他子女都在国外,一个人好孤单的。他的伴儿就是家里的两个佣人和一条狗,好可怜的。说实在的,我觉得他那条狗长得好丑……” 他有点头疼,她小小年纪结了婚,提前10年跨入唠叨行列。“以后记得叫他杨伯伯,因为我叫他伯伯的,你不想成我侄女吧?”他强行打断她关于狗的描述。 “哦,哦。”她虚心受教。谦虚的表情刚出现1秒就被换成别有用心地甜笑,眼睛一弯,不怎么翘的长睫毛就半遮住眼睛,显得顽皮又贼精。 “说吧,又要提什么条件?”他抿嘴笑,每次她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往往代表她又有求于他了。 “柯以勋,老公——”她不怕肉麻地叫。 “说主题,撒娇这段跳过。”他命令道。 “哦,好吧。”叶染有点失望,柯以勋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亲昵的表示,“你能不能腾个柜子给我啊?不然我好像是暂住在你房间里的。”她抱怨,换洗衣服都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好像他就需要她晚上出现在他床上似的,感觉很不好。 他沉吟了一下,皱眉,“有这个必要吗?瞎折腾。” “也没让你折腾!”她就知道他不会痛快答应,“我把你不常穿的衣服放过去不就得了,有什么麻烦的?” 柯以勋用纸巾擦了擦手,“随便吧。” “嗯——”她故意拉长调子让他知道她的不高兴。虽然和他更亲密了一层,她却越发觉得自己不了解他,这种感觉让她很无措,简直不知道是离他更近了还是更远了。 “我上班了。”果然,他又对她的不高兴置若罔闻。她没答话,她已经发觉了,她笑的时候他也笑,她不高兴的时候他转身就走,好像她只是个逗他高兴的小丑。她扁了扁嘴,其实她有的时候并不是真生气,只是希望他哄哄她,可他从不。 第二天早上,柯以勋醒来,叶染照常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在厨房里折腾一些让他想都不敢想能在家里做的东西,然后像个外送员一样递送到周围的邻居那里。他简直都有点佩服她的精力了,或者她趁他上班的时候在家狂睡?她不用闹钟,早上起床全靠自觉,不管昨夜他折腾到多晚,折腾的多累,她都有本事在他之前醒来。他当真怀疑这个女人的构造,她和……和他认识的女孩子太不一样,她——总是赖在床上不起来,吃早饭都要以颉叫她好几次。 习惯性地下床开柜子选今天要穿的衣服,却赫然发现左边的柜子已经换成她的衣服什物。他苦笑,不管如何,叶染是个认真勤奋的人,这他还是承认的。现在她热衷于分享他的生活,他无奈,也只能由她,因为他犟不过她。 进洗手间淋浴,他在喷头下闭着眼,习惯的拿起放在一边架子上的沐浴露往浴球上倒,抹在身上才觉得不对,擦了下眼睛一看,果然放在老地方的他的男用浴液被她的草莓味少女沐浴露代替。 气呼呼地冲洗干净,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暴吼一声:“叶——染!” 直到盯着她嘟着嘴,把她那些造型卡通的瓶瓶罐罐放到不易拿取的下层架子,他才罢休,闷声不语地离开去上班。车厢里空气密闭,他闻见自己身上那一阵阵的草莓香味不由懊恼,想皱眉,却不知怎的扑哧一笑。 第19章 门外有车按了两下喇叭,叶染听见了慌慌张张地把最后一口粥喝进嘴里,拿起碗往厨房送,还不忘啰啰嗦嗦地嘱咐柯以勋:“你吃完了不用收拾,但一定要把碗泡进水里啊,我回来洗。” 柯以勋皱着眉放下碗,不吃了,“你搞什么呢?不是你说要我在家吃饭增加交流的吗?自己先跑了算怎么回事?!” 叶染从厨房洗手出来,又跑进卫生间,没顾上回答,很短时间以后她又从卫生间冲出来,抓起已经放在沙发上的小包,斜挎在肩上,又抓起一顶太阳帽往头上戴。 柯以勋看着她那个幼稚的背包,上面还有一只傻了吧叽的猴子,“你这个家庭妇女怎么比我这个上班的人还忙啊?”他嗤笑一声,继续喝粥。“赶班车啊?”他揶揄。 “还不是因为你!”叶染收拾妥当,不知道又想起什么,跑进厨房。“你不送我台车吗?我又没驾照,我还得现去驾校学习,考票!” 柯以勋一撇嘴,这他倒是没想到,或者没功夫去想,“你学了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谁在送你?” “陈姐,有时候她刚好去健身也走那条路,就带我一段儿。”叶染拿了瓶水往门外跑。 他还是不紧不慢地问:“还要学几天?” 叶染的手都搭上门把上了,他这么一问只好停那儿回答,“还得一个月吧。” “那我叫小姜来接送你吧,这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看得我心烦!”他吃好了站起身,碗就摊在桌上,根本没有收的意思。 叶染笑出声来,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老公,你真好!”她跳起来亲了他一口,还没等他说话,她已经松开他,收拾了碗放进厨房。 柯以勋故作嫌恶地擦了擦她亲过的地方,还没等斥责她几句,她已经风一样地跑出去了。 柯以勋难得早些下班回家,他故意没告诉叶染,今天带她出去吃吧,他也不是很累,手上也没工作,难得清闲。 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她,她正在厅里比比划划,拿了个数码相机到处乱拍,看见他回来还就手给他拍了一张。 “干什么呢!”他低喝了一声,又在搞怪! “看!”她好像没意识到他是提早回来了,摇头摆尾地跑过来献宝,“公公送我的数码相机!” 柯以勋沉着脸,不怎么高兴地顺手接过来看了几眼,是最新款的。“我爸?送你这个?”据他所知,爸爸从来不研究这些。“你问我爸要的吧?我给你的钱还不够多?”他责备。 “不是!真的是公公送我的,我也没想到!”叶染瞪大眼睛认真地解释,“公公让我多拍点照片留念,驾校的环境还不错,他还要帮我拍学车的样子呢。” “我爸去看你学车?!”柯以勋简直有些震惊。 “对啊,婆婆也去了呢,今天午餐我们一起去吃的面。”她又笑眯眯的,他没说话。 “给我拍几张。”她跑到楼梯口摆了个假装要上楼的POSE,柯以勋一脸无聊地拍了几张,她又往沙发上坐,主动看镜头笑。 “喂!我们出去——”他边拍边提议,却被门铃打断了。没等他继续说,她已经迅速起身去开了门,几个工人打扮的男人捧着各种纸盒箱川流不息地把货物堆在厅的一角,很快就形成了一面盒子墙。 叶染很高兴,却不意外,显然知道这些人和这些东西的来历,她笑眯眯地给每个工人都送了瓶水。 柯以勋冷眼瞥着,闻见阵阵水果香味,那一大堆应该是各种水果。等工人都离开了,他才漠不关心地说:“怎么,你要在社区里卖水果?” “什么呀!”她笑,洗了拖布来拖被工人踩脏的大理石地面,“童姐就是搞水果生意的,她说要送我点新鲜水果,没想到送了这么多!哦,对了,我得给她打电话道谢。” 看她擦完地又开始煲电话粥道谢聊天的样子,他哼了一声,“天生家庭妇女!” 好不容易她挂断电话,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气恼开口,准备继续刚才没说话的话题,“叶染!今天……” “等等,等等。”她向他摆了摆手,“我要打个电话给姜哥,这么多水果谁吃的完呀,我送点儿给我爸妈和公公婆婆。” 他闭了嘴,不再说话,她似乎没发现他今天是个“闲人”。 等司机来的功夫她也没闲着,数了半天箱子,又搬出了一箱,踉踉跄跄的进了厨房却没招呼他帮忙,她洗出一盘樱桃送到他面前,“吃吧,剩下的我回来再弄给你吃。” 他看都不看她,毫无感谢的意思。看她安排满满的样子,今天是没时间出去吃饭了,他沉着脸脱了外套,随手甩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不理他。 叶染像条件反射一样把他的衣服挂到墙上的衣钩上,他又忍不住哼了一声,总唠叨说他把她当小保姆,她怪谁?她就是! 叶染觑着他的脸色,终于发现他不高兴,会不会是工作不顺啊?脸好臭!她偷偷撇了撇嘴,看他开电视,格外殷勤地为他拿来了他喜欢喝的饮料,他的脸还是一沉到底,还不如刚回家的时候呢。 司机小姜来的很快,柯以勋冷眼看着他俩商量了一会儿,然后两人就开始搬,没人敢找他帮忙。 她偷瞄了他两眼,他假装很专注地看新闻。 “嗯……嗯……”她支支唔唔地蹭过来,他以为她会要他一起去送水果,没想到她说:“柯以勋,水果太多了,我们的车装不下,开你的车去行不行?” 他抿紧嘴,一把抓过茶几上的车钥匙看也不看向她一扔,她被他的力道吓住,没敢直接去接,掉在地上才嘟着嘴拣起来,嘴里嘀嘀咕咕的。 快到八点,他洗好了澡,看了半天书,她才回来,手里拎了几个饭盒,他的确很饿,更气,尤其她让他自己吃,说她在他爸妈那儿吃过了。 他吃完饭,上楼回房,她在洗澡,他转身去另一个洗手间刷牙。今天闲了半天,那种心思格外强烈。等他回房,她已经洗完了,头发湿漉漉的就躺在床上,他皱眉瞪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怎么搞的,头发总也擦不干。他拿了块干毛巾准备给她垫在枕头上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喂!”他喊了她一声, 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低咒了一声,管她呢,径自压上去……她还是一动不动,呼吸均匀,他伏在她身上突然苦苦一笑,停住动作。 他在干吗?奸尸啊?他翻身下来,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睡的小脸粉粉的她,这段时间学车,她黑了点儿,小腮帮也扁了很多,整张脸快没他巴掌大了。 他拣起扔在一边的毛巾,轻轻擦她湿乎乎的头发,这个家伙……的确是太累了。 第20章 柯以勋停好车,已经是晚上11点了,接近子夜,一点儿声音都听起来很响。他锁车的滴声虽然短暂却很尖锐,楼上他们卧室的窗帘立刻被叶染掀开,他便看见了她的笑脸和有些幼稚的招手姿势,她招手的时候,手指会完全张开,那小巴掌也只及他手的一半大。 他向她挥了下手,走进屋子。 刚关上门,他已经听见她在楼上噔噔噔跑过来的声音,“柯以勋,柯以勋——”她很兴奋,笑着叫着一路下楼。 “干吗?”他皱眉,“你拣到钱了,这么高兴?” “你明天有时间吗?”这么晚了她毫无睡意,应该是一直在等他。就为问这么个问题?! “明天……”他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告诉她了,明天上午要开会讨论改造和熙路馄饨店。“明天没空。” 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感到一阵内疚?他内疚什么?!拆掉那些老馄饨店,尤其和熙路的店是早就说好的。 叶染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呐呐半天说不出话。 “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他突然很烦躁,对她失望的脸很厌烦,心情败坏。 她摇了摇头,“明天我最后一门考试,如果通过了,就有驾照了。”她说,希望他会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愿意为她挤出时间。 但是他不以为然地冷然一笑,“就这事啊?考个驾照有什么大不了的?等你真通过了,我再请你吃饭。我听说有人要考好多次的,你明天加油!” 她垂着头没说话。 发脾气?他双眉一挑,她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处心积虑不辞劳苦,就是为了让他看脸色?她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为了那个老破馄饨铺子她会对他好,她就是这么对他好的?得寸进尺!他给她的已经比原来打算的要多得多!他……没亏欠她什么! “累了。”他绕开她上楼,“睡吧。” 叶染慢慢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上到二楼楼梯口,消失在走廊的暗影里。她咬了下嘴唇,他又走的那么快,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明天她的爸爸妈妈,公公婆婆都会去,她等了他那么长时间,就是想让他也陪她一起。 眼睛有点发酸,她该哭吗?她吸了吸鼻子,活该,明知道他是不喜欢她的,还非要嫁给他,现在她要怪谁?活该! 她呆呆地歪着头看他消失的地方,也许她太贪心了,一开始她也没想要他对她好,她想要的——是正华馄饨还能存在。自从她把秘方告诉他,他把馄饨店重新营业,而且经营的很好,他说的,他承诺的,都做到了,而且,他也有对她很好的时候啊。 上楼进房的时候他已经冲洗完毕,躺在床上闭着眼。她还是希望他能哄哄她,就说一声“我明天真的走不开,别生气”就可以。她故意重重地背对他躺下,使劲拽过大半个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他不理她,她等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翻过身来看,他……已经睡着了。 顺利通过考试,又去庆祝吃了顿大餐,叶染始终笑的很开心,很甜美。她告诫自己不要太贪心,看,爸爸妈妈很高兴,公公婆婆对她这么好,她已经赚翻了。她发现,没有人因为柯以勋没出现而觉得奇怪,估计他出现了大家才会奇怪。她笑笑,给长辈们倒了一圈啤酒,是啊,她和他……就是这样的夫妻。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入了秋,晚上有些冷。她远远就看见家里亮着灯,难得啊,他也有比她早回来的时候。 进了屋,她故意把关门的声音弄得响了些,希望他能下楼来问她一句,回来了?但是……他没有。上楼的脚步突然沉重,她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疲惫。 他在书房里忙着什么,看她回来也没动地方。 “过了吗?”他盯着屏幕,不想去看她的表情,迟早要说,如果她哭了,他决定还是要哄哄她,毕竟她为保住老馄饨铺子付出很多,他挑了下嘴角,嘲讽有之,叹息也有。 “嗯。”她点了点头,仔细看他的表情,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赞许的微笑,但他只是盯着屏幕。 “明天就要动工了。”他没头没脑地来了那么一句,她没听明白,愣愣地看着他,这是跟她说话吗? “明天要拆和熙路馄饨店!”他快速地说,握着鼠标的手攥紧。 她好像没反应过来的站在那儿发呆足有十秒,久得他快要忍不住站起来去抱抱她。 就在他要起身的时候,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难看地一笑,不如哭呢。“你吃晚饭了吗?” 他皱眉,看着她,这样的她让他厌烦,很假。 “不难过?”他给她最后一个机会,她不是很会撒娇吗? 但是她吸了下鼻子,居然还笑,“你不是早就告诉过我,和熙路店要拆掉的吗。” 他冷笑,“很好,明天一起去看吗?” 第21章 坐在车里,柯以勋不说话,叶染也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从昨天开始就非常恶劣,想从他那儿得到安慰——她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她已经够难受的了,没精力和他吵架置气,她能做的,就是不惹他。 还好,他也只是沉着脸不理她。叶染真不知道,如果他和平常一样说些让她难受,但他自己好像乐在其中的刻薄话,她会怎么样?跳车逃跑,还是尖叫着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馄饨店已经被建筑公司用围墙围起,只能勉强看见一半正华馄饨的老旧招牌。 柯以勋一下车立刻被已经等在那儿的相关工作人员团团围住,叶染下车的时候没有半个人注意。她跟在人群后面进入拆除工地时,一个工头模样的人还想拦住她不让进,幸好刚赶过来的柯以勋的助理替她解了围。 她沉默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馄饨店,柯以勋一定特别看不起这家老店吧,桌椅板凳全扔在里面,一会儿就会被掩埋在砖石瓦砾之下,彻底被丢弃。她看着那些落了厚厚的灰尘,再加上过于陈旧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桌椅,清楚地记得爷爷把它们买回来替代老式木桌条凳那天的情景,小小的她觉得那新鲜的橙黄色漂亮无比。爷爷奶奶很高兴,笑得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妈妈也很高兴,掩着嘴笑个不停。 无数次,她放学回来,走进这间店铺……爷爷在厨房忙着包馄饨煮馄饨,奶奶在木头窗口后负责收钱,这些好像就是她童年的全部,每次想起来,心就好暖,暖得发疼。爷爷奶奶全过世了,现在这间店铺也要消失了。 工人们喜气洋洋地在旁边铺排长长的爆竹,除了她,所有人都笑容满面,他们都在等待这个和周围新颖建筑很不搭调的老房子被拆除,建起漂亮的新店堂。 柯以勋走过来,在她身边站了会儿,她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笑,大概是坏心情一直没有好转吧。发现了她的注视,他皱了下眉,生硬地转开目光。“就好像人老了就会死,这种老房子老店铺总是会被拆掉的,不拆自己也会塌,不用难过。” 她苦着脸一笑,他是在安慰她吧? 爆竹声骤然响起,吓了她好大一跳,一直心烦意乱她都没注意到工人什么时候点燃了引信。她本能地躲到柯以勋身后,双手捂住耳朵。柯以勋难得露出一笑,回身搂住她,还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在他的怀里竟然鼻子一酸,如果他一直这样多好。没等她多想,爆竹声中那辆硕大的铲车一铲子挖下,那个装满她记忆的老房子颓然塌下半边。她跳了跳,这一铲子好像也挖在她心上了,好疼。 感觉到她的颤抖,柯以勋低头看她。 不想在他和这么一大堆人面前嚎啕大哭,她咽了咽口水,勉强止住了眼泪。“我先走了!”她使劲推开他,生怕慢一些就要哭出来,挣脱他以后她头也不回地跑开,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逃命一样钻了进去。 说了家的地址,她缩在后座死死地捂住脸,眼泪出来了,她拼命不哭出声。 仰面倒在床上,叶染用一块冷毛巾盖住眼睛,她听见些声响,哭泣消耗了很多体力,再说她也没心情去理会,就算是进了小偷,也随便他拿吧。 卧室门一响,接着她眼睛上的毛巾就被掀掉,光线和狼狈的心情让她受惊般地转身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像只鸵鸟。 她感觉床边一沉,他坐下来了,犹疑了一下,他摸了下她的头发,“你还能喘气吗?”他有点儿好笑地问。 他抓住她的双肩,不顾她挣扎把她强行翻过来,不想让他看见她浮肿的眼睛,叶染死死捂着脸。她有点窒息地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应该是开工宴吧? “哭了?” 她防他强拉她的手,他却只是坐在她身边轻声说话,她安了心,手松了松方便呼吸。 “你也知道,那么好的地段用来卖馄饨……”他难得柔声的和她说话。“其他4家店不是开的好好的吗,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拆,你的那些又老又懒的伙计我都打发过去了,开除不得啊,都是你的老宝贝。”他苦笑。 “他们才不是又老又懒!”她抗议,她喜欢他这么和她说话,只消这么低低几句,她就没那么难受了,真是……她都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好了,刚才还哭的那么伤心。 他笑了笑,“工程既然已经开始,我这段时间比较空闲,休息一周是不成问题的,带你出去玩?” 她捂着脸半天不回答,他也不着急继续说,终于她忍不住失败地问:“去哪儿?” 他沉吟了一下,“远了去不了,去日本迪斯尼乐园好不好?” 她吸了几下鼻子,“你会说日语吗?” 他笑了,“不会。” 第22章 叶染小心翼翼地开着自己崭新的小车行驶在路上,有点儿紧张,还有些兴奋,这是有驾照后第一次单独开车上路。本想让柯以勋陪她一起去,但给爷爷奶奶上坟……她怕他觉得她是在做戏。 买了一大束白菊,把整个后座都快占满了,虽然柯以勋没来,她可是把他的那份儿也带出来了呢。 因为她开的很慢,用了两倍长的时间才到达墓园,看着爷爷奶奶墓碑上的照片,她忍不住泪流满面。馄饨店是爷爷奶奶留下的,对她来说,就是和他们最后的联系。为了保住爷爷奶奶一生心血而做的努力,就好像是在对他们尽孝一样。他们在的时候她还太小,全是他们对她好,她不曾为他们做过些什么。 从墓园出来,她有些累,因为哭泣,脑袋昏昏沉沉的。墓园回城的路上货车很多,速度也很快,她有些心惊胆战,速度越发慢了,后面的车因为路窄,对面车又多,无法超车而不停按喇叭催促,弄得她更手忙脚乱的。路过一个斜坡,道路越发狭窄,叶染的速度更慢,离坡那么近本来就心慌,一辆工程车按着震耳欲聋的喇叭毫不减速地冲过来,她被吓住,一慌,猛踩了油门却没握稳方向盘,车子一歪直冲下坡。沿路被大石块一颠,整个车翻了过来,倒着滑下坡底。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了,肋骨好疼,每次呼吸都疼!相比肋骨的剧痛,脑袋和手脚就疼的不算厉害了。 “醒了!醒了!”她听见胡盈大呼小叫,接着爸爸妈妈、公公婆婆,还有胡太太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对她说话。 她勉强在他们的话里理出头绪,她出车祸了,撞断了左边第四根肋骨,其他都是擦伤,没有大碍。车翻成那样,她受这样的伤还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找了一大圈,怎么也没看见柯以勋。婆婆看出了她的心思,转身招呼,把一直站在人墙后面的他拉到她床边。 他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紧皱,气恼地盯着她看,瞪得她一阵本能的内疚。 “技术不好,自己开什么车?!”他发作了,婆婆拉了他一把,他竟然甩开了,看来气得不轻。叶染都有点想拉被子捂住头了。“司机也有,我也有时间,你干什么?逞什么能?”她觉得要不是她受了伤,他都会冲过来暴打她一顿。 “好了,好了。”柯太太再次拉住儿子,抱歉地看了亲家几眼。 “骂得对!”叶世荫看见柯太太歉疚的眼光立刻发狠地说,示意他完全站在女婿这一边。“你这算是走运!要是落下什么残疾,你这么年轻要怎么办?” “以后都不许开车!”柯以勋不依不饶地接口。 “行了,行了。”柯绍伟赶紧说话,“这些以后再说,先把伤养好。” “你们都回去吧。”柯以勋口气依旧恶劣,说着还瞪了床上的叶染一眼,“你看看,为了你,大家整整一晚上都没闭眼!”他半强迫的把四个老人往外送,“回去吧,回去吧,醒过来就没事了。” 柯太太还什么都放心不下地嘱咐雇来的两个护工好好照顾儿媳妇。 趁柯以勋把他们送出病房,她赶紧闭起眼假装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她浑身都疼,不想再被他骂个不停。 听见脚步声,她把眼闭得更紧。 他沉默了一会儿,“得了,少装!”他呵斥,那么疼谁还能睡的那么安稳? 听他这么说,她只好委屈地睁开眼,她都这样了,他就别再责备她了!她想说话,一深呼吸,肋骨一阵剧痛,眼泪都出来了,连哭都怕震动伤处,只能断断续续地哼哼。 他皱眉,看她苍白的小脸,又气又恨又心疼,忍不住又瞪她,“该!” 她满眼泪水,实在很疼,他的目光虽然很凶恶,但他的表情却那么关切,他还是很担心她的吧?她的心慢慢地泛起幸福,这种感觉好像还能镇痛。 “柯……柯……”她小声小声地喊,因为说话和呼吸都会让伤处疼痛。 他瞪了她一会儿,“干吗?!” “疼啊——疼啊——”她哼哼,诉苦。 他一屁股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小心地抓住她的手,生怕轻微的移动也会影响到她断了的肋骨。和动作相反,他还是那么粗暴地质问:“疼你怪谁?!” 她又低低地哭,他脸色发白,“很疼?我去给你叫大夫?” 因为疼痛,她一直迷迷糊糊无法熟睡,实在疼的时候她忍不住**出声,睡在旁边床上的他就会立刻起身过来查看,还轻柔地用毛巾擦去她额头细密的汗珠。 她虚弱地向他笑笑,心里很甜很甜,“谢谢你。”她的声音很小,很虚浮,但他听得很清楚。 “少来!”他撇嘴,“日本之行也泡汤了,我的假期全得用来伺候你了!”他抱怨。 她抿嘴笑,安然闭上眼。 很疼的时候她就睁眼看一看睡在那张床上的他,好像就能熬过这一阵的疼。 第23章 叶染很小心地缓慢深呼吸,玫瑰花的香味也随之慢慢浸入了她的肺腑,她靠在枕头上甜甜蜜蜜地笑了,这是柯以勋送她的花呢!这是他第一次送花给她。 “笑什么!”柯以勋坐在一边儿的椅子上,把吸管插入牛奶简易包装的吸孔,瞥了她一眼。“医生今天和我谈了,你的情况稳定,后面就是养的问题了,我们明天出院?” 叶染笑容满面,连连点头。住了五天院,她的肋骨也没那么疼了,而且……他也实在太辛苦。 “喝牛奶。”他把牛奶推到她面前,她立刻畏如毒药般地转开脸,还孩子气地紧紧闭住嘴巴。 柯以勋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这次他才发现她不爱喝牛奶,每次要她喝都会耍点儿小花招蒙混过去。“喝吧,我特意买的巧克力味的,还有咖啡味的。多喝点儿,对骨头好的。” 她又忍不住笑了,其实这回受伤还挺值得的,他对她那么好,让她觉得当他老婆是最最幸福的事,这种满足感甚至快要大过失去馄饨店的痛苦。他又瞪了她一眼,把吸管塞进她嘴里,她吸了一大口,很好喝,完全没有让她难受的牛奶腥味。 有人敲门进来,没等叶染看清楚是谁,柯以勋已经飞快地起身迎过去,略含责备地接过那人带来的超大束粉玫瑰,“你现在拿这个多危险!看不到路摔跤就会出大事的!” 叶染的心微微一刺,他对她说话的口气……太过关切,似乎比一般朋友要在乎的多。 戴辰辰向他皱了下鼻子,把他逗笑了,他随手把花递给护工,眼睛再也没离开过她的俏丽小脸,“你是当妈的人吗?比戴征还像孩子!” “我早就想来看你的小媳妇儿了。”戴辰辰绕过他走到床边,愤愤地说,“该死的唐凌涛不让我出门!说什么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我怀戴征的时候哪儿不跑啊?!我趁他出差赶紧逃出来了。你好点儿了吗?太不小心了吧!”她看着叶染,皱起眉头,突然她又笑了,贼兮兮的,“把柯以勋吓得够呛吧?” 叶染也被她逗笑了。 “你是怎么来的?”柯以勋完全不理会她们的话题,把叶染刚要说的话都挡回去了。 “司机送我来的。”戴辰辰闷闷地说,“我就要活生生被他们看死了!” “你现在这种情况千万不能开车,知道吗?”他瞪她,“得了,好意收到了,赶紧回家!医院是什么好地方吗?被传染了感冒怎么办?” “哦——哦——”戴辰辰撅着嘴拖长调子,“本来以为到你这儿能喘口气的。”她慢慢往外走。 “赶紧回家,别在外边瞎转!”他用手指点了点她。 她已经蹭到门口,嘴巴撅得老高。 “我送你下去。”他不放心,紧跟几步走到她旁边。 “不用了吧!”戴辰辰哀叫,“你陪你小媳妇儿吧,用不用这么夸张啊?!” “这儿有这么多人呢,走吧。”他头也不回地为她拉开门。 戴辰辰还在他和门的缝隙里向叶染张望,“再见,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叶染本来还想说声谢谢,他已经推着戴辰辰出门了,留给她的只是门关上的一瞬看见他们离去的背影。 她慢慢垂下眼,她感觉得出,柯以勋看戴辰辰的眼神和看别人是不一样的,至少他从没那么看过她!他看戴辰辰的时候,那深沉的黑眸里好像闪动着水一样的亮光,神情也不似平常冷静。 她又习惯性地放慢呼吸,却没缓解传来的疼痛,不是肋骨在痛。 她无心抬眼,看见了床头边他送的玫瑰。 好傻,那个女人已经嫁人了,而且她的老公又是那么出色的男人!她说起那个男人的神态……她和柯以勋不会有什么的。 柯以勋……以前喜欢过她?一会儿他回来,她……要问吗? 她舔了下微微发干的嘴唇,就算柯以勋曾经喜欢过她,那也很正常。他没遇见她,没娶她之前也不可能是白纸一张。 她不要问!他的过去与她无关。现在,她是他的妻子,和他朝夕相处,和他同床共枕。 总有一天,他的心里会只有她,他看她的时候,眼睛也会亮起来! 她也要给他生个孩子,让他出现那么患得患失的神情。她也想让他故意凶恶地点点她的额头,嘱咐她不要到处乱跑! 能的,她一定能做到的! 从小到大,只要她努力,目标都能实现。 她又吸了口他给她的牛奶,她已经这么幸福了,只要努力,就会更幸福!这干醋吃的太无聊! 柯以勋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在微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隐隐约约的内疚因为她的笑脸一下子明晰起来。“笑什么呢?”他管住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撇了下嘴。 “高兴啊,就要出院了!”她握紧牛奶盒子,如果他进门来的时候能向他抱歉的笑一笑多好啊。 “傻瓜一样的!”他哼了她一声。 第24章 叶染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磕瓜子,怕瓜子皮掉在床上,盛放瓜子皮的小盘子就差凑在下巴底下。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她的伤已经好多了。柯以勋请了钟点工分担她的全部家务,怕她无聊,还买了电视挂在卧室床对面的墙上方便她养伤时候看。 她发现他其实不喜欢看电视,至多看看新闻体育,让他陪她看电视剧简直等于慢性谋杀他,所以每次临睡前他们一起看的时候,她总是放弃那个时段的黄金剧场,拨到新闻或者体育频道,假装兴致勃勃地陪他看,以至于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趴在他胸膛睡着了。 白天他上班去,她才真正全情投入地泡在各种电视剧里又哭又笑。她有点儿遗憾地承认,他和她之间生活爱好有很大的差别,也许和年龄也有关系,她觉得有趣的事情他就觉得无聊。她看偶像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他也会从电脑前走过来瞥一眼,然后极其不屑地坦白自己的感受:“无聊!” 不过这都没关系,她觉得现在已经很幸福了,非常幸福。只要他能这么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什么都愿意放弃,愿意迁就,只要他高兴,她就高兴了。 难得今天周围的邻居没人来看她,找她聊天,她极其悠闲地看着连续剧。瓜子磕得多了,嘴巴有点儿干,她下床去柯以勋书房的饮水机边倒水喝,无心发现他办公桌上放着一叠收拾整齐的合约文件。她喝着水凑过去瞟两眼,最上边的是柯以勋的身份证复印件,她笑呵呵地拿起来看,照片上的他很严肃,英俊帅气,很少有人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不让人觉得好笑。她忍不住用手指在他脸上摁了摁,心里浮起一丝甜蜜。 她注意到他的生日,11月2日,那不就是下周三吗?她笑出来,真可惜,她的生日是9号,如果她能早生一个星期多好啊,年年可以和他一同庆祝生日。她捏着下巴弯着眼睛得意筹划,她要给他个惊喜。 和往常每个早晨一样,她笑嘻嘻地送他上班,叶染向饭厅张望一眼,钟点工在厨房里,她快速踮起脚在柯以勋脸上重重一亲,像只献媚的小猫。 柯以勋抿着嘴笑,停住脚步,“干吗这么热情?是在暗示什么吗?我今天晚上的确是可以早些回来。”他暧昧地说。她瞪他,这人其实也很下流,这种邪恶口气要是换个陌生女人,肯定一把挠在他脸上大喊抓流氓。 她又忍不住自己笑了,他要是真这么和陌生女人说话,她肯定先一把挠在他那张帅帅的脸上! “你又自己在那儿笑什么呢?!”他狐疑地看她。 她呵呵地自顾自大笑,使劲推他出门,“老公,今天也要加油啊!”她在他身后大声喊,还做加油的手势。 他皱眉回头瞪她,忍住笑,“韩剧还是少看!都学成什么样了!” 她还笑,“那换一个!当家的,今天也要好好混啊!大大地捞一票!”她一手掐腰,一手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也笑了,“傻瓜!” 趴在窗子上看他的车走远,她迅速拿出藏好的大衣和包包,嘱咐钟点工几个重要事项就兴高采烈地出门了。11月份天气已经很冷,为了不让柯以勋知道她的行踪,她故意没让司机送,小脸被风吹的有些发红,她裹紧围巾,心里却热气翻腾,这是她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呢! 在冷风里她闭紧嘴巴笑,看她这么用心给他过生日,他也会想在她生日的时候报答她一下吧?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他,一周以后就是她的生日,一个月可以庆祝两次,比过年都让人振奋! 蛋糕店在百货商场的一层,全都订好要等一个多小时才能拿,叶染上楼闲逛。 路过内衣区,她不禁被琳琅满目精致艳丽的内衣吸引住了。她默默看着一套功用明显的内衣,很多电视剧里妻子诱惑丈夫的时候就穿着这种东西,那简直就是几块纱! 自从她受伤以来,他很忍耐,以前他夜夜都会要她,不管他回来的多晚。现在他一周就一两次,她知道他在心疼她,甜蜜又内疚,他真是个很好的丈夫。 服务员见她看了很久,过来详细介绍这款内衣,让叶染惊叹这几块没巴掌大的纱竟然要出一幅高级窗帘的价钱。售货员面不改色地“性感”、“诱惑”不离嘴,叶染听得直脸红。当她垂着头假装坦荡地去付款的时候,感觉自己和第一次去买验孕棒一样假充镇静。 她很期待怀孕,大上个月经期推迟了两天她就欣喜若狂地跑去买验孕棒,结果非常失望。为了准确知道情况,又避免总去买这个的尴尬,她干脆一次买了10个,她就不信,连续10个月都不中!怕柯以勋发现笑死,她还煞费苦心地东藏西藏,务求隐蔽。 柯以勋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被装饰的好像要过圣诞节,连二楼栏杆上都垂着各种饰物,花里胡哨,一看就是叶染的风格。他闷笑了几声,她还故意不出来迎接他,搞神秘。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飞快地想了一下。 灯突然都熄灭了,他抱起臂,好整以暇地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叶染捧着点了二十八支蜡烛的蛋糕,唱着生日歌从厨房里走出来,摇曳的烛火映衬着她粉嫩的小脸越发娇俏,她还戴了顶生日帽,显得更加幼稚。她捏紧蛋糕托盘的边缘,刚才手忙脚乱的,手指都被蜡烛烫了几下,他要是只有3岁就好了,她就不用急得心都要蹦出来才在他发现之前点亮这么多支蜡烛。 他也在烛火里看着她笑,眼睛随着蜡烛的光闪烁着像星星一样亮的光点,她一边看路,一边贪恋地看他好看的脸庞,显得有些慌乱和仓促。 但是他那么可爱的笑脸,她真是舍不得转开眼睛啊。 “生日快乐,柯以勋!”她终于走到他面前,暗暗松了口气,真怕绊到哪儿摔了蛋糕,她笑得眼睛弯弯的,捧高手里的蛋糕,“许个愿吧。” 他看着蛋糕没动。 她保持着笑容,保持着姿势,有点奇怪,他不会是太感动了吧?可是……他刚才的笑脸呢?为什么绷起脸来了?她简直失望地要笑不出来了。 不会是看见自己已经28岁感叹岁月匆匆? 都不像,他——不高兴了,她终于察觉了他心情的改变。 她的手都有点酸,细细的蜡烛燃烧得很快,“柯以勋……”她轻轻叫了他一声,忍不住催促,“许愿,吹蜡烛啊!” 他还是没表情地看着蛋糕,上边写着:勋勋,生日快乐。 勋勋……那回忆太甜美,让他不忍想起。曾经那个调皮地为他做了“满月蛋糕”的女人,现在离他而去。他盯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心缩成痛楚的一团。 就在这栋房子里,每次听见轻盈的脚步声,他的心都会不理智地一阵欣喜,他以为她会从二楼跑下来,撒娇地瞪着他,喊他名字。 他又想起无心在厨房里看见那个恶作剧蛋糕的时候他又气又笑的心情,如果现在他暴喝一声戴辰辰,她会不会像受了惊的小鸟一样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不明所以地趴在二楼栏杆上俯视着他? 他忍不住慢慢抬头,看着她曾经出现的栏杆后面的走廊。 已经有一支蜡烛燃烧到蛋糕上方行将熄灭,叶染盯着那黯淡下去的火光着起急来,又一支!“柯以勋,快许愿!蜡烛要灭了!”她不自觉地提高声音,她特别看重每年生日的许愿,好像是老天爷特别给的优待,他再不快点儿,就要错过一年才一次的愿望了! “柯以勋!柯以勋!”她急得简直要跺脚,连声催促。 柯以勋被她催得十分烦躁,冲动地一挥手,整个蛋糕被甩落在地上,叶染呆呆地看着在地上摔得惨不忍睹的蛋糕,还保持着双手捧着的姿势。 蜡烛基本都熄灭了,只剩格外顽强的一两支,她就在几乎没亮度的微弱光线里愣愣抬眼看他,他的眉皱得好紧。他一转身,最后的烛火都熄灭了,她听见门重重地一响,他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但她终于想到开灯,明亮的灯光让周围欢乐气氛里,残败的蛋糕更加凄惨。 她站在那一片狼藉边,一遍一遍地回想,到底哪儿不对了,到底哪儿惹他生气?是因为她连连催他?还是……她想不出来。 缓慢而沉默地拿来纸巾和工具,她蹲在地上收拾擦拭着,眼泪慢慢滴落在大理石光滑的面上,亮亮地反射着灯光,她用纸巾去擦,变成潮湿的一片水雾。 拆除装饰用的时间比安装上去费了加倍长的时间,因为她动作很慢,把那些她精挑细选的饰物装进黑色垃圾袋的时候她的心抽痛不已,原本……她想把它们一直挂到她自己过生日。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一周以后就是她的生日。 关着灯,她浑身酸痛地躺在床上,她不想去分辨最疼的是哪一处,那会让原本已经够剧烈的痛楚更加无法忍受。夜已经很深了,他还没回来。她很累,但睡不着,她趴在枕头上,无意识地压住枕头下她本来想穿给他看的性感内衣。 她听见他的车声,然后他进了房子。 她死死地闭住眼,其实没必要,房间那么黑,他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上楼的脚步很缓慢,进了卧室还特意放轻了些。 他没去洗澡,直接躺到她背后的床上,她便闻见他身上的酒味。 “对不起。”他说,声音低沉。 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但她没动,没出声。他的道歉除了让她更难过,没有其他作用。 第26章 裹紧围巾,叶染把手放进大衣口袋加快了脚步。手袋被冻得发硬,吊在她手腕上随着她的步子轻拍着她的大衣,发出啪啪的声音。 已经晚上八点多,要不是她坚持早些回来,还不知道要闹到几点,今天……是她的生日。 爸爸妈妈为她费了不少心,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还订了三层的蛋糕,把馄饨店的几个老伙计都叫来一起热闹热闹。叶染很高兴,好像又回到没出嫁前的日子,她喝了点儿啤酒,还为大家唱了歌。 本想就在家住下,玩得晚些也不要紧,事先她也和柯以勋说过的,要回娘家住一天。但过了七点,她心神不宁起来,总是心不在焉。还是妈妈看出来,让她赶紧回家。 她一眼就看见院子里多了一辆车,银白的跑车在路灯下也十分抢眼。不知怎的,叶染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戴辰辰。 二楼漆黑一片没有灯光,一楼厅和厨房却灯火通亮,她暗暗松了口气。走到大门边,按下密码的那一瞬,她像着了魔一样停住了,愣了一会儿,她放轻脚步绕到后门。 她知道这么做很卑鄙,可她忍不住想知道,柯以勋和戴辰辰单独相处的时候会说什么。 后门的玄关很长,又通着楼梯下的储藏间,开门很轻的话,声音不会传到厅里。 叶染贴着墙壁,竟然不自觉地摒住呼吸。 “你比我幸运,柯以勋。”一个女人感慨地说,似乎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染缓慢地深喘一口气,不是戴辰辰。 柯以勋低低笑了笑,没说话。 声音是从小吧台那儿传来的,他们在喝酒。叶染想从墙边探出头偷偷张望一下,因为他们俩如果真在喝酒,一定是背对她的,但她还是没勇气冒这个险。被柯以勋发现偷听壁角就算了,如果被客人发现了,什么脸都丢光了,肯定以为柯以勋的老婆是个怪人。 “我真佩服你,如果是我,绝对不可能在戴辰辰住过的房子里继续住下去,哪儿都有回忆,哪儿都有影子!不怕你笑我,我可是把有关唐凌涛的东西都扔掉了,我看不了,受不了!” 女人说的有些激动,声音混沌,显然没少喝。 叶染又贴紧墙壁,好像要把自己所有重量都转移到那堵墙上似的。戴辰辰住过的房子?这里?! “你和新男友相处的怎么样?我听说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事业人品都不错的。”柯以勋的声音倒是很平静。 “我也知道他好,他真的好。”那女人苦恼地连连点头,“我……”她顿了顿,“有的时候会分不清眼前这个人是谁!是,我是利用了他,在我最痛最空虚的时候用他来填补,我理智的时候对他好,但是,有时候……当我突然省悟他并不是唐凌涛的时候,我竟然会忍不住向他发火!”女人应该把心里的话忍了很久,终于有个倾诉的对象,说的时候急切又混乱,说话的速度很快。 “然后我会很内疚……会想去补偿他,最后疲惫的却还是自己!” 柯以勋静静地听她说,时而喝口酒。 女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喝了点儿酒,稳定了下情绪,生硬地笑了。 “我真没想到你会娶个和戴辰辰那么像的小妻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影子恋情,还是麻木战术?”她是故意要柯以勋说话。 “不是我想娶,是她非要嫁。”柯以勋淡淡一笑。 “你可以拒绝啊。为什么妥协了?” “她……人很好,对我父母也很好……” “嘿!柯以勋!”女人嘲笑地叫了他一声,直白地揭穿他的借口。 柯以勋也笑了,耸了下肩,“我觉得娶她也不错。” 女人又喝了一大口,“柯以勋,你比我幸运,你还找了个那么像的人代替戴辰辰,我去哪儿找个唐凌涛呢?” “米娅……”柯以勋叹了口气。 米娅突然把杯子顿在台面上,“我怎么就不懂,喜欢上一个人用那么短的时间,一秒,一星期,一个月,忘了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 柯以勋笑笑,点了点头。 “你不像我,你结婚了,更应该忘记过去,你要对婚姻负责。有时候我觉得,你让你的小妻子傻傻地住在这栋房子里,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别人的替代品,很残忍。以后她知道了怎么办?” 柯以勋沉默了一会儿,“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时间?”米娅笑起来,“真的,别人残忍地对我,我又残忍地对别人,有时候也会很平衡。你呢?有没有这样的感受?”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别开车了。”柯以勋放下杯子。 叶染就这么一直靠着墙壁站着,眼睛瞪得异常地大。如果柯以勋送米娅的时候肯回下头就会看见她,可他没有。 他们关门,开车出去,她都没改变姿势。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是一个影子? 他最终答应娶她,是因为她长得像戴辰辰? 她轻喘了一下,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跌坐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多久?她并不关心,扶着墙站起来,腿都麻了。她站了一会儿,走进洗手间。她愣愣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像戴辰辰吗?一点儿都不像! 她抬手摸了摸镜子中自己的脸,很冰冷,那只是个影子。她默默地看着,她……和戴辰辰确实是属于同一类型的女孩子。 当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心里想的那个人,就会发火?别人残忍地对待了自己,自己又残忍地对待别人,会很平衡。 她笑了,镜子里的她也笑了……终于,她明白了。当柯以勋把她当成戴辰辰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很近,当他意识到她并不是戴辰辰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好远。他莫名其妙的坏脾气,他瞬间消失的笑脸和温柔……她终于都懂了。 她在吵着嫁给他之前都没想到过! 他说的对,不是他要娶她,而是她非要嫁他。不是他要把她当影子,而是她自己硬要跑来当影子。 她捶了洗手台一下,捶得手生疼。 她突然很想向柯以勋大喊大叫,骂他打他……她对他是真心的!她一心一意想当好他的老婆!他不该这么对她的! 那股气在胸口翻腾,她恨不得柯以勋现在就回来,她恨不得马上就向他大吼出来!她要憋死了!她要委屈死了! 把洗手间的门用力拉开,空无一人的客厅让她的心骤然一沉,她第一次发现这房子好大,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好空旷! 他没回来,她千万句话都没人可吼。 千万句话?她比谁都明白,他只要一句话就能噎死她,是她非要这样的,是她自找的! 她就一手紧抓着门,一手揪着自己的大衣下襟,傻乎乎地站在哪儿……刚才那些就要冲出喉咙的激愤谴责,全成了比空无一人的客厅更冷寂的空虚。 她……无可质问!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柯以颉和她说的话:在柯以勋没爱上她之前,千万不要爱上他。 这话果然很对,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她慢慢地转了下眼珠,看着她的家,天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家,至少不是只属于她的家。 她也想愤愤地甩手而去,她才不是什么影子! 可是,这样……她就会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她垂下手,她还能怎么办?她能做的只是——他要时间,她就给他时间! 她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他还是在努力地遗忘戴辰辰的吧? 她走出来,光洁的大理石倒映着她孤单的身影,她低头看,看了好一会儿……在她害怕失去的所有东西里,第一位的竟是他,她的丈夫! 眼泪终于滴落下来,穿着大衣一哭,浑身就出了汗。 第27章 柯以勋推开家门的时候吓了一跳,“你站这儿干什么?”他皱拢眉头,看傻站在厅里的叶染,“刚回来?”他看了眼手表,都快11点了! 叶染穿着大衣,泪水早就干了,出过汗,身上格外冰凉。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走过来,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头发有些潮湿,流海贴在额头上。他忍不住拭了一下,“回家干吗不脱大衣?一头的汗!” 他刚从外边回来,手有些凉,叶染被冰得浑身一颤,她抬起眼来看他,突然发现自己要说出句话来竟然那么艰难。 柯以勋的眉头皱得更紧,“出什么事了吗?还哭了?”他眼神一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染愣愣地看着他,知道他在怀疑什么。突然,她很害怕,害怕他知道她听见他和那个女人的对话!如果他和她之间的迷障都揭穿了,他会怎么对她?她……会不会连影子都当不成了? “今天……”她终于说出话来了,虽然声音沙哑得粗砺难听,都好像走了调,“今天……是我的生日。” 柯以勋的表情一松,随即像瞪孩子一样瞪她,“就为这哭了?你想要礼物,可以早点儿说啊。我明天补给你!哭什么!”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眼泪又被摇晃出来,他已经给了她最好的礼物,不必让她当着傻子还觉得自己很幸福。 他无奈地笑了笑,搂住她一起上楼,还是生气了,像她这种年龄正是格外看重这些节日啊,生日啊的阶段。“明天一定补送礼物,喜欢什么?” 她在他怀里被动地走着,“真的不用了,只要你记得,你生日后一周就是我的生日。”她幽幽地说,他会记得吗,以后? 他的牙关一紧,一周前的不愉快又被想起,他格外内疚。他发现她轻微地发抖,愕然停住脚步,再次摸了下她的额头,刚才他竟然没发现,她的额头好热,她发烧了! 一把抱起她,“你真胡闹!胡乱发孩子脾气,哭了一头汗,现在好了,感冒了!”他快步上楼,沉下脸。 叶染用酸疼的胳膊搂住他的腰背,她不要失去他!就为了此刻的温柔,她也不要失去他!无论他的温柔想给谁,她都不放手。 他把她抱上床,脱去她的外套,洗了块热热的毛巾为她擦身,给她掩好被子。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神跟随他的身影。 他拿了药,倒了温水,扶她起身,“喂,吃药!” 她咬了下嘴唇,看着他帅帅的脸庞不忍移开目光,“我不叫‘喂’,你叫我名字!” 他嗤笑一声,“还能跟我顶嘴,看来病不重。喂,叶染,吃药!” 她满足地笑了笑,对,他的照顾是给叶染的。 他轻柔扶她躺在枕头上时,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抓的那么紧,“你干吗?掰腕子吗?”他好笑。 “柯以勋……我们生个孩子吧。” 就算只有一丝希望她都不放弃,她一个人不行就再添一个人! “生病了就老实点儿!”他用另一只手戳她额头,“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抓着他的手不放,胡思乱想?不,他不明白,这是她最无奈的选择! 第二天他下班回来的很早,她还躺在床上发呆,烧退了,浑身还是虚软无力。 “送你!”他坐在她身畔,拿出一个精致礼盒。 她还是感到高兴,只要不想那么多,她就能高兴。 是一条非常漂亮的项链,一颗大钻石镶在无数小钻石镶成的流苏中,正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还有一个风格相配的白金手镯,镯子上米钻镶出精美的图纹。 “喜欢吗?”他看着她唇角的微笑,觉得那么满足,他终于让她笑了,弥补了他的亏欠,更高兴的是他。 她拿起镯子,仔细地看了看,“柯以勋,镯子里面是可以刻字的吧?” 他又笑着瞪她,“干吗?” “刻上,柯以勋送给叶染的。” 他失笑,“好像是呈堂证供!有谁会刻这样的字!” “我就要这么刻!”她坚持。 “柯以勋送给叶染的?”他笑起来,“幼稚又无聊。好的,我就这么刻。得让秘书去,我可没脸和店员说。” 她却没笑,很认真地看着手里的镯子。 又一个夜晚,柯以勋握住她细柔的腰身猛力律动的时候,被她手腕上发出的微光刺了下眼,是她的镯子。自从他刻好了字再送给她以后,她就一直戴着,作为主打礼物的项链却被她置之不理。 她尖声低叫起来,紧紧地吞握住他的欲望,水嫩的身体绷成让他发狂的弧度,他动得更快,前所未有的愉悦,绵长而满足地长吟一声,解脱了全部热情。 他喘息着侧身倒下,贪恋地看着她**过后的迷离神情,像个被宠眷的小仙女。 她原本水汽朦胧的眼睛慢慢睁大,出现了坚决的眼神,他的心一梗,不是那么舒服。她的眼神太硬,目的性太强,那是种决心,而不是种情感。 她起身的时候,表情痛楚,但她却不退缩,移过来像条小蛇一样缠绕到他身上,挑逗地摩挲着他汗水淋漓的身体,“再一次,柯以勋。” 他欲望褪尽,每次她这样主动要求的时候都让他败兴。 “不,累了。”他直接拒绝。 “哦……”她失望地从他身上滑下来,默默地想着什么。 “你可真够努力的,拿回馄饨铺子指日可待。”他忍不住刺她几句,每次她这么努力地实现她的计划,毫不掩饰决心和功利,他都忍不住自己的鄙薄,对她的怜爱消散殆尽。“ 她伏在枕头上精疲力竭,她不想解释,无法解释。她闭上眼,柯以勋,他永远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怀他的孩子。 当她兴高采烈地拿着验孕棒从洗手间里冲出来,大呼小叫着说:“柯以勋,两条线,两条线!我怀孕了!”他竟然无法表达自己的高兴,她先是用婚姻来换利益,现在连孩子都用上了,这样的她,让他厌恶。 也许她还是太小了,不懂得至少要照顾他的感受,把卑鄙的目的多少粉饰一下! 原本她进展的不错,哄得他很高兴。也许是他父母给她的承诺太动她心,她最近格外急切,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怀上孩子,让他觉得自己只要提供精子就完成使命了。 “有什么惊奇的?”他坐在电脑前看都不看她,“你我都那么卖力,再怀不上就该去看不孕不育了。” 叶染被他冰冷的态度僵在那儿,傻傻地拿着验孕棒,一时无措。 她以为他会像电视电影里一样欣喜若狂地举高她转圈,没想到他只是毫无表情地坐在那儿无动于衷。 “柯以勋……”她的心脏一阵阵缩紧,好疼,“你喜欢小孩子的吧?”她问,她需要确认,如果她和孩子两个人都无法占据他的心,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抬眼看了看她,发现她的眼里雾气迷蒙,他的心软了。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她肚里有他的孩子。“嗯,喜欢的。”他向她笑了笑。 她眨眼,把泪水眨回去,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第28章 柯以勋停好车,透过车窗看了看停在院子里的几辆车皱眉嗤笑一声。自从叶染怀了孕,他爸爸妈妈隔三差五就要朝圣似的来这里探视,还替叶染请了营养师,专职厨师,甚至还叫伺候他们多年的黄姨时不时前来督导给叶染请的保姆工作。 有时候,就像现在,三姨和胡盈也会跟着一起来,是不是真关心两说,至少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冷淡地笑了笑,开门下车。 现在他家就好像是叶染的接待中心,亲戚,邻居……各式各样他不熟悉的人快把这里踏成平地。 推开家门,眼前一片混乱,各人带来的水果和食物没来得及收,地上、沙发、茶几堆得到处都是。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他妈妈甚至没跟他说一声就擅自买了一个超大冰箱塞在他们的厨房里,原本的设计被破坏,弄得厨房像个仓库。 营养师每个星期来两次,现在正在厨房和厨师嘀嘀咕咕,新来的小保姆很紧张,楼上楼下的跑动端茶送水。 柯以勋不理会各种问候,默无反应地上了楼,他们卧室的门开着,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交杂成一片根本听不清的嗡嗡。 他烦躁地蹙了下眉,走进房间,一屋子人让他脑袋发疼,他们也都回头看他,笑着说:“孩子爸爸回来了。” 三姨一贯肉麻,现在风格不改地站起身,拉着一脸不情愿的他坐到叶染身边。 “以勋,”柯太太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刚才我们商量了,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夫妻同房不好,你搬到客房去吧。” 在胡盈的闷笑声中,他冷着脸看了看一副劳苦功高样子半躺在床上的叶染,成功地把她看得笑容发僵。把他的家变成菜市场就算了,现在就连他们夫妻之间的私密问题也都如此“坦荡”地被讨论决定。 “让她去客房吧,她的东西都在那儿,我的书房在这儿,不方便。”他沉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 “那房间的床不是很小吗!”柯太太不死心。 “妈——”叶染看出了他不高兴,赶紧出声,“没关系,没关系。” 柯太太有点儿埋怨地瞪了儿子一眼,很抱歉地转回来看叶染,“那一会儿我叫小李小林帮你搬。” 柯绍伟一直坐在那儿没说话,这会儿还站起身亲自去那房间看了看,胡太太和胡盈也生怕遗漏了新闻地一同跟去。 柯以勋冷眼看着高高在上的柯董事长一副很“孝顺”的样子回房来说:“那房间没电视,小染,爸爸给你买个新的,要低辐射,最高级的,省得你无聊。” 他实在忍无可忍,“至于吗?不就生个孩子吗?也不是生国宝大熊猫!哪个女人不生?就她这么娇贵?” 所有人都用谴责地眼光看他,越是这样他越是厌烦,越是想说几句刻薄话刺激他们一下。 “小染这么瘦,不好好保养怎么行?她年纪还小,不知道怎么做,我们做老的还不知道怎么做吗?不都得替她想到吗?你做丈夫,做爸爸的要是都做到位了,还用我们两个老的这么费心吗?!”柯太太被他说的有点儿火,口气发横。 柯以勋被她说的一阵恼怒,腾地站起身,“她就是嫁给我了,如果嫁的是哪个卖面条卖大饼的不也得一样生吗!也不见得就活不了了!” “柯以勋!”柯家夫妻也气得站起身来,胡家母女假装不敢插嘴,眼睛来回看着,觉得解气又热闹。叶染的谱儿是摆得太大了,连她老公都说她!今天真是来着了,这场面错过可惜。 叶染攥紧身旁的床单,缓过这阵心痛才僵硬地笑着说话,“爸爸妈妈,以勋说得对,我没那么娇贵的,你们不要看我瘦,我身体很好的!而且很有力气!”她伸出细细的胳膊,耍宝地做显示肌肉的动作,“我最厉害的一次,端了十碗馄饨。” “小染……”柯太太爱怜地看她,这个孩子太懂事了。 柯以勋嗤了一声,发噱地抿了下嘴,讨他父母开心就是她的拿手绝技!而且无往不利。他无心再看她表演,也不想再和爸妈对峙,干脆扭头就走,惹不起就躲了呗。 故意在外面玩到很晚,他父母肯定走了,最好叶染也睡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懒得和她解释,懒得向她说明自己的感受。就生活而言,她已经太成功。 看见卧室的灯还亮,他并不意外,心口莫名其妙地发堵。他的婚姻,他的生活甚至他的父母竟然都被一个刚满20的小姑娘操纵在手里。 他推开房门不正眼看她,自顾自脱着外套,准备洗澡。 她就坐在床沿上不出声地看他。 干吗?等他主动道歉?他在心里冷笑,故意漠视她的存在。 “柯以勋……”看他拿着睡衣就要往浴室走,她才不得不失望又慌张地开口叫他。是的,她是希望他能主动表示点儿什么,其实她不生他的气,今天下午的事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她能理解他的,她自己也觉得公公婆婆对她对孩子的关注有点儿过了。但他怎么就不明白老人的心呢,柯以勋28岁了,他们早到了抱孙子的年龄,好不容易盼到了,兴奋的不遗余力地折腾也是常情,他们太有时间和财力,所以显得过于铺张和娇贵。 “我……我和婆婆说了,我用不了那么多人照顾,我叫小李走了,还是用原来的钟点工……”她语无论次地说着,自己也泄了气。其实她只是想说,她不是故作娇贵,她没那么肤浅和矫情,她都应承下来,一是觉得那是公婆的好意,二也是有孩子真的太高兴。 “不用了。”他停住脚步,侧头看她,口气那么讥诮,“你就好好享受这一切吧,嫁给我图的不就是这些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尽管和我爸妈说。” 她一噎,眼睛骤然瞪大。 他……就是这么想她的? 他已经走进浴室,不轻不重地甩上门。她垂下头,她还能要他怎么想她?这个婚姻一开始,她自己就先嚷嚷着各种条件,各种要求,唯独,她没提过爱情。 现在……她也无法向他要求爱情。她苦笑,爱情,不在他们谈好的条件里。 他已经洗好出来了,看她还垂着头坐在那里,瘦削的身材在幽暗的灯光下好像只剩那么一点点人影,真难想象,这么个小人儿怎么能生出孩子来。 他的心又发了软。 “睡吧。”他招呼了声,她的手脚总是发冷,一会儿帮她捂一捂。 “哦,哦。”她省悟地站起身,头还垂得那么低,“你休息吧,今天也累了。”她向门口走,他才想起来她已经搬到客房去了。为了孩子,她可真是小心得无以复加,也对,这个孩子能换正华馄饨店么,值钱着呢。 她故意走的很慢,他叫她一声也好,他问一声也好。只要他说一句,她就不走了!以前不觉得,习惯了身边有他,搬去那个房间让她更孤单了。 可是……他居然冷笑了一声,自己躺上床,再没看她一眼。 关上房门,她哭了,却不敢被他听见。 第29章 院子里的迎春花已经开了,黄黄的很耀眼。 叶染把厅里的窗子都打开通风,冬天好像刚过去没几天,春天就突然到了。一场雨下完,花就开了。 她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看,果然看见柯以勋下楼,他瘦了,春节期间是餐饮业的旺季,他忙得天昏地暗,就连过年也只休息了一天。 她对着他微笑,其实……她都明白,他没必要那么忙,只要他想,陪她的时间还是会有。 她怀孕已经4个多月,他却再没提让她搬回去和他一起住。 因为半夜下了雨,早上还是阴阴的,天好像亮不起来的样子。他从窗子看了下天气,皱了下眉。 “吃饭吧。”她笑。 “不了……”他犹豫了一下,“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去吃饭?” 她微微一窒,已经好几个月没和他一起出门了,她的眼睛亮起来。 几乎已经开始点头了,他说:“今天是唐凌涛和辰辰的小儿子满月,在我们酒店包了场。” 她僵硬地停住了动作,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辰辰特意邀请了你。” “不想去!”她突然生硬地脱口而出,他被她的口气弄得一愣。 “不想去……不舒服……”她深呼吸了一下,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减弱了刚才的怨气。 “嗯。”他点了点头,向大门走去。 “柯以勋!”她叫住他。 “干吗?”他有点儿不耐烦地转头看她。 “今天……你别上班,也别出去好吗?陪陪我。”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睁得异样的大。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味,但她就是不想让他去,不想让他见戴辰辰。 “又撒娇?”他笑,心情好些,最近她的确很少黏他,因为没必要,她需要他做的已经做完了。 被他的笑容麻醉,她也笑了,点点头。 “今天的事太多,恐怕没办法留在家里,不舒服就多躺躺,多休息。”他又向门走了几步,还算耐心地解释。 “柯以勋!”她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他是要去为戴辰辰的孩子筹备满月酒席才忙得不能留在家里吗?“不去不行吗?” 他终于烦了,“你留我在家有什么用啊?我也不是大夫!”他抢白了一句。 她看了他两秒,“路上小心。” “嗯。”他转身就走。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轻轻抚摸还没怎么显出来的肚子,两个人……真的就能凑够分量了吗? 她越来越不肯定了。 自从她怀孕,他反而比原来更冷漠,甚至让她鼓舞不已的短暂温柔也渐渐消失了。每个睡不着的夜晚,她都在想,他是怎么了? 或许,她应该想想他是怎么看待这个孩子的。 她有了孩子,他就在父母跟前交了差,他和她结婚的意义就圆满了。 他……始终是个让她无法弄懂的人。 一整天她都紧攥着手机,无数次都按出了他的号码,她想叫他回来,但又怕被他拒绝。他对她说不的次数多了,她越来越脆弱,感觉他说不的杀伤力越来越大。 她下午没有睡觉,就坐在厅里正对门口的沙发上发呆,她希望能看见他的车从小路上开过来,然后他推门进来。 她觉得……如果他能回来,回来陪她,他开门瞬间给她的喜悦足够她再支撑几年听他说不的日子。 5点的时候,钟点工下班了,春天虽然来了,近6点的时候天还是全黑了。 她没吃饭,等到8点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今天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其实她并不意外……只是没有惊喜罢了。 她很享受地洗着澡,热热的水让她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关掉淋浴的瞬间,她浑身冰冷,禁不住哆嗦,她赶紧伸手去拿搭在架子上的睡衣。地砖染了潮气很滑,她一晃,去抓能支撑身体的东西却抓了个空。 摔到地上的时候,她觉得天旋地转,全身苦痛地一震,接着两腿间很潮热,她想挣扎着起身,肚子绞痛起来,她有点儿想吐。 她平静地看着从私处流出来的血……难过,却不意外。 甚至她熬住了疼痛,套上睡裙才半走半爬地从浴室出来,拿起电话的时候……她才茫然了,她该打给谁,她能打给谁。 当她的父母接到她的电话,仅用了二十几分钟就赶来的时候,她已经挣扎着大致穿好了衣服,她垫了卫生巾,但血量很大,她身上还是弄得一塌糊涂。 当她满身是血的被瘦弱的爸爸奋力背起下楼的时候,一直没哭的她哭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除了父母,她一无所有。 柯以勋接到妈妈的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该到的都已经到了,他竟然是最后一个。 走进病房的时候,他看见爸妈正一脸痛惜地拉着叶染的手,连声安慰,“小染,不要紧,别难过。孩子虽然没了,爸妈要给你的还是给你,馄饨店给你。你快好起来,你还年轻,机会多着呢。”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责备,都是怨怪,好像她流产是他害的一样。 叶染躺在床上,静静地看他走近,他会跟她说什么呢? “孩子没了?”他问。 病房里的所有人默认了这一点,他走过来,就站在她的身边说:“那也没关系。看,馄饨店你不是拿回去了吗。” 她竟然能向他微微一笑,是的,人生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惊喜上的。 第30章 躺在病床上,叶染的心竟然是一片风平浪静。 这种淡漠从孩子化为血水从她身体里流失出来就开始了。 原本她就总在担忧,她和孩子两个人都抢不回他的心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面对自己,怎么面对她的孩子。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也好。 她只用想明白她自己要怎么办就好,他的冷漠让她越来越觉得想用孩子栓住他的心可能是个错误,继一意孤行要嫁给他以后的另一个错误。 让她刻意杀死自己的孩子她做不到,现在孩子这样走了,她可以坦然地怀念他,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绝好的解脱。 柯以勋被公婆叫到病房外,不用想,一定被骂的狗血淋头。 她竟然同情他。 这段日子以来,她觉得越来越佩服自己了,知道了“影子”的秘密,她竟然能一边做着梦,一边醒悟着。 希望他忘记过去爱上她,是梦。明白那不太可能,是悟。 他铁青着脸推门进来,显然是被他爸妈说得狠了,气急败坏。 她看着他,其实他也很无奈,他在这场婚姻里成了罪人,其实都是她害的。他的笑,他的恨……都是她强塞给他的,他拒绝,然后就成了大家谴责的对象。 错的是她,不是他。 她的父母被她硬逼着回去休息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她。 他冷着脸坐在床边的椅子里一声不吭。 “难过吗,柯以勋?”她问他的时候,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因为她知道他的答案。 “没什么感觉。”他冷哼一声,对这个孩子他一直没什么参与感,现在没了,也不怎么难受。他无心抬眼,看见她的微笑,心不知怎么一拧。“我们还年轻,你拿回了铺子,也不用急在一时了,慢慢来吧。”他有点儿想安慰她,又有点儿不甘心。天使永远是她,他这个恶人当得莫名其妙。 她闭了下眼,果然,她的人生真的缺乏惊喜。 慢慢来? 她又看向他,“柯以勋,你还需要多长时间?” 他没听明白,不耐烦地“啊?!”了一声。 “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她笑笑,提示一下。 他愣住,皱眉盯着她看了半天,“那天……你听见了。”他说的不是个疑问句。 “嗯。”她也坦白承认自己偷听了,“我一直在等,因为你说你需要时间。”她闭上眼,没有泪水,只是有些微微的湿意。他的这句话曾经给了她多大的希望。 “我一直等,一直等。怕自己不够分量还努力地怀上宝宝拉他一起等,我以为我和宝宝两个人,会减少一半的时间。” 他握紧拳头,没说话。 她吸了口气,“你可能还需要很多时间,但我已经没时间了。”她安适地把自己更深地陷在枕头里。“馄饨店……我不要了,你经营得很好,比我好多了。” 不是赌气,不是冲动,她真的已经精疲力竭。以前她就经营得那么辛苦了,没有他的帮助,她的确再也无法支持那几个不赚钱的老店铺。 这场失败的婚姻里,学的最多的是她,懂得放手,懂得重新开始也是其中之一。如果柯以勋能懂,她知道,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们会有多幸福的生活。可惜,他不懂,还好……她懂了。 馄饨店,早在爸爸决定要卖掉的时候,她就该放手,死抓着要不起的东西,难受的只能是自己。 “叶染……”他艰难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真的有点儿累了。”她轻松地说,还笑了笑。“柯以勋,你不知道,一直和自己较劲儿很费体力,装糊涂也累着呢。”她甚至用幽默的口气说起话来。“自己一个人待在你和戴辰辰生活过的房子里,真比在工地背水泥还辛苦。”她呵呵地笑,泪水从眼角刷然滑落。“大概宝宝也觉得太累了,才走的。” “叶染!”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她把心里的话突然明白地说出来,让他的心越来越冰凉。 她被他一喊,也不再出声,双眼紧闭着,眼泪顺着相同的印迹一波波流下。 他看着她默默流泪,想抬手去擦,没想到她自己快速从被子里抬起手,胡乱一抹,抹得苍白的脸颊一片水痕,人却笑了,长出一口气,转过身背对他,还给自己盖好被子。 “我要好好睡一觉。”她说,很轻快。 他没吭声,她也没再说话,过了不知道多久,安静的房间里他清楚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吊瓶打完,他按铃叫护士来拔针,护士推了护理车来,顺便给她测量体温。护士叫了她几声她也没醒,睡得安稳深沉,他过去帮助护士把体温计放置在她腋下,仔细地看了她两眼,她并不是装睡。 三十几岁的中年护士苦笑,等待测量结果的时间里没话找话对站在一边的柯以勋说:“现在的年轻人心都挺大的,刚掉了孩子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柯以勋垂下眼,她说过……她太累了。 他开车回家拿住院的生活物品,临近半夜,周围和房子里都异常安静。钟点工要明天上午才会来,房子还没收拾过,他愣愣地看着大理石地面上的几滴血迹,黯红的血点隔几步一滴,一直绵延到楼上。 他猛地皱眉一甩头,孩子已经没了,他多想无益。 故意忽略,他快步跑上楼。 因为走得匆忙,叶染房间的灯还开着,房门大敞四开着,门口的血迹更密,他的心一绞,木然地走过去。浴室的门也开着,门口的血迹被擦过却没擦干净似的,漫成很大一片干涸的痕迹,拖行向放电话的床头柜。他艰难地深吸一口气,好像看见她疼得站不起身,满身是血地爬向电话的情景。 她的电话,没打给他。 他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她为什么不打给他?!他一阵恼怒,分不清是因为心痛还是失望。 他握紧拳头,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她是想用孩子换回铺子,却从没想过,她想换的……也可能是他的心。 他的猜忌,他的冷漠把她和孩子越推越远,终于失去! 他想起她给他的笑脸,想起她站在窗前对他一直挥着的手,想起他不经意间抬眼看见的,她脸上的落寞。这些……竟然比她的眼泪更让他的心阵阵刺痛。 他看见她放在梳妆台上的兔子头花,那幼稚的卡通造型突然让他意识到,她也不过仅仅才21岁。 他可以不爱她,但对她……他似乎过分残酷了,把她想的太过坚强,太过复杂。 他收拾了东西,开车赶回医院,爱她……现在可能还不行,他能做到的,只是尽量对她好一些。 第31章 昏沉的睡眠中,叶染觉得肚子轻微绞痛,腰像被电到似的一麻,意识开始恢复,她觉得腿间湿热,似乎又有大量的经血流出。脑子还有点儿迷糊,她只觉得自己和平常一样是来了月经,快速地起身准备冲到洗手间去处理身上的狼狈。 胳膊一软,只微微撑起一点儿的身子又颓然倒在病床上,她一惊,完全清醒了。 “怎么了?”她听见柯以勋毫无睡意的询问,人也过来扶起她,“要去洗手间?” 她尴尬地沉默了一下,事出突然,爸妈公婆都心神大乱,并没安排好人照顾她,现在房间里就她和他两个人。所以当他毫不费力地把她从床上托下来,她也只能听之任之。 她觉得屁股后面凉凉的,偷眼去看铺在床上的一次性卫生垫,果然红彤彤的湿了一块。他揽着她的腰半拎着她前行,似乎毫无所觉。 她边走边拉睡裙,希望能挡住令她狼狈的血迹。 因为身体发软,原本很简单的事用了她加倍长的时间。换好了卫生巾,她盯着睡裙上的血污发愁,总不能出去当着他的面换吧? 门被敲响,她无心地应了一声。 门外的他声音平静低沉,“给你干净衣服。” 她把门只开了一条小缝,他便把干净的睡衣递了进来,她看了一眼,是他从家里拿来的?鼻子突然一酸。 他等在门口,也不催促她,她换好出来,他干脆抱起她,把她放回床上。她发现,脏了的卫生垫也被他换过了。 他为她盖好被子,问她,“要喝水吗?” 她摇了摇头,曾经,不懂爱的她,把他的细心温柔当成爱情。 屋子又陷入静默。 她转动目光,看半躺在一边床上的他,他双手垫在脑后靠在床头,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那并不是爱情,而是他的愧疚,她黯下眼,她明白的。 她原本总以为天下的事都一样,付出——收获。现在她知道了,感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爱情不能勉强这句话泛滥得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知道,并不代表就能懂。 现在她终于懂了。如果他能选,她相信他会选择爱她,然后幸福顺利地和她共度一生。可他选不了,正如她多么努力也抢不到。心,爱情,是不能被人为控制的,也不能按付出多少收获多少计算。 他发现了她的注视,也淡淡地回看她。她第一反应是想闪开眼光,但她没有,她定住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柯以勋……”她终于看不过他,转开了眼睛,“我们分手吧。” 他没有立刻回答,表情也没有变化,她说出这话他毫不意外。 “不!”他斩钉截铁地说。 她倒非常意外,他不该顺水推舟吗?她愣愣地瞪大眼,突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他不再看她,身子一沉,倒在枕头上,眼睛闭起。他什么都不想再思量,他只知道,事到如今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她一走了之,她解脱了,却让他觉得这辈子亏欠了她。 叶染皱着眉,在她心里盘算了那么久的话,她郑重地说出来,竟然没引起他任何反应。 “先把病养好,剩下的事再说。”他躺在床上云淡风轻地说。 剩下的事?她和他还有什么剩下的事? “如果你为了补偿我而不肯离婚……那就不必了。”她却无法像他那么若无其事,“你并不亏欠我,嫁给你,要生孩子,都是我一相情愿的。你没错,错的是我。我……” 他静静地听她说,终于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错?我错了!”他睁开眼,黑眸深幽。 她一愣,他是要向她道歉吗?可是,她和他之间靠道歉又能改变什么? “我错就错在听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吆喝叫嚣!”他哼了一声,“要结婚的是你,要离婚的是你!你以为是和稀泥过家家呢?” 她一噎,脸色发白。 “一开始口口声声,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好,现在又一口一个要分手。你以为分手那么简单吗?财产怎么分割?我该给你多少赡养费?” “我……我什么都不要!”她委屈地叫出声,小下巴抽动不已,他就只会这么想她吗?!“馄饨店给你,什么都给你!我,我怎么来的怎么走!” 看着她眼睛里倔强的,不肯掉落的泪,他的心软得发疼,但他必须制住她。他寒着脸冷声说:“你当然可以怎么来怎么走,我呢?我是美佳的总经理,未来的大老板,结婚一年就离婚,让人家怎么看我?没责任感,还是性功能不行?”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些她的确都没想过,她永远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非要和我结婚你就等于害了我一次,现在还要再害我一次吗?” 她抓着枕头的一角,被他质问得心烦意乱,觉得他说的有问题,又找不到问题在哪儿,也无力反驳。 “胡乱结婚就已经不负责了,现在你说离婚就离婚,更不负责!离婚和结婚不一样,涉及很多方面的问题,你现在说你什么都不想要,冷静下来觉得亏了又来告我,光是这人我都丢不起。” 她再次感觉自己筋疲力尽,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柯以勋……别再折磨我了,只要能解脱,只要不再痛苦下去,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异议。” “嗯。”他皱眉,“我会叫我的律师准备的,到适当的时机再说!这次听我的!” 她闭上眼,也好,只要不用再互相折磨,怎么都好。感情,她胜不过他,精明,她更不是他对手,随他去吧,她已经没力气争辩了。 第32章 出院的时候,对于叶染提出要回娘家住段时间的要求,柯家二老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当面反驳。柯太太暗暗掐了儿子一把,希望他能说句阻止或者道歉的话,把叶染哄回家。 但柯以勋对父母直白地暗示置若罔闻,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叶世荫夫妇看在眼里,怨气几乎无法掩藏地表现在脸上。 叶染倒是毫无反应,该说的都和他说明白了,他也表示得很清楚。没当着双方父母把他们达成的共识说出来,是不想在他准备好之前受更多无谓的压力。 那压力,尤其是来自柯家二老的,别说是他,就连她都不敢想象说出离婚后他们的反应。不管是勃然大怒还是伤心难过,她都受不了!那么疼她的两个老人会不会从此怨她恨她,以后相遇与她形同路人? 这些……她现在都无力去想。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一个不用看见他的地方!等她那一身旧伤不再难以忍受,缓过了这口气,再去考虑其他吧! 柯以勋站在路边看司机开车把叶家人送走,柯家二老也在等叶家人走,立刻走过来数落他的冷漠。柯太太还反复叮嘱要他尽快接叶染回家,在娘家住的越久,俩人的感情会越淡。 柯以勋一声不吭地听着父母的唠叨,并不是他漠不关心,她的心情……他懂。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休息。真的对她好,就应该松一松手,让她按自己的方式,慢慢好起来。 在家一住就是二十几天,天气说热就热了,原本还需要穿厚重的大衣,仅仅几天就可以换成单薄的风衣了。 叶染把柯家二老送出大门,站在马路边看他们的车消失在街道拐角才长长出了口气,心烦意乱得连周围嘈杂的声响都听不入耳。 柯家二老频繁地来看望她,对她的好让她喘不过气来。他们对她的每一分疼爱,都加重了她的心理负担,快要让她无法面对了。她想大声对他们说出真相,让他们别再对她这么好了,她还不起,受不住。可是看见他们的笑脸,看见他们疼惜她,安慰她的样子,她实在无法再把实话说出来。 叶家的老院子紧邻街道,周围小店林立,来往的行人频密,老旧的街道边胡乱停满低档轿车,摩托车和自行车,看上去相当杂乱。柯以勋的大越野车停不靠前,只能在她五六米远的地方插空停下,他的车那么触目,她却傻傻地站在撒满夕阳橙黄光的老街边毫无所觉。他不得不按了下喇叭,她还是没集中起眼光。 直到他都走到她面前,她才受惊般浑身一震看见了他。 这是他第二次来看她,她别开眼神。他的绝少出现,她是失望多还是庆幸多,她自己也说不清。 “站这儿干什么?”他自然地拉起她的胳膊和她一起过人车密集的小马路。 不便在过马路的时候挣扎,踩上人行道她立刻抽出了胳膊,家的大门也就在一步之遥了。“你来……有事吗?”她并没让他进去的意思,她父母对他的不满,已经从背后的议论发展成当面的抱怨了,尤其他只匆匆来看过她一次,扔下点儿衣服用品就走了。 他不会随便来看她,肯定是有话要说,那最好还是在外面说。她真怕她父母会忍不住数落他,闹得不欢而散耽误了他说正题。 他的眉头微微拢起,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买了栋房子,要去看看吗?” 她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装修……”他看着她表情的变化。 “柯以勋!”她失控地提高嗓门,“你干吗和我说这个?!”他可以给她一栋没有回忆的房子,也可以给她一个没有记忆的柯以勋吗? 就算他说他已经忘记过去,也迟了!而且,她知道,他真的说了,也不过是句谎话。 他抿了抿嘴,“我想,离婚后把那房子给你。总和父母住也会有不方便的时候吧。” 离婚后?她……又想错了,再一次羞耻地感受到自己的自作多情,她怎么还没学乖! “我不要!”她呼吸急促,却又想表现的无动于衷,于是只能欲盖弥彰地撇开脸,“真要觉得不方便了,我家也有钱再买房子。我家有多少钱,你比我清楚,我不需要你送房子给我!”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是我一片好意,不要算了。” “你要说的说完了?”她故作冷漠地看他一眼,还有些稚嫩的小脸做这表情并不合适,他有点想笑。 “说完了。”他点了点头。 “那再见。”她不再看他,转身推门进院,他也没跟着进来的意思。 她靠在门上,脸色发白。听他气定神闲说起离婚后的安排,她的心竟然还会难受,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是的,那也是他想要的,只不过他需要顾虑的比她要多。看来,他一步一步准备得很充分,他剩的……又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第33章 又一次送走劝她回家的公公婆婆,叶染冲进爸妈的房间,忍了这么多天,她实在受不了了。 说出自己的打算,叶世荫夫妻互相看了两眼,谁都没说话。叶染被他们的反应吓住了,她以为他们会立刻跳起来百般阻挠。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房间里突然沉默得让人窒息。 也许是不忍看见女儿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叶太太开口了,“小染,其实我和你爸爸也早就看出来你心里有事了。” 叶染鼻子发酸,最了解她的还是她的爸妈。 “事情弄成现在的样子,我们做老人的也有错。你年纪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我们怎么就由着你胡来了呢!”叶太太自责又感慨,“当初……我们也是看柯家条件那么好,柯以勋自身条件也那么优秀,他父母又那么喜欢你,怎么都觉得你嫁给他是个很好的选择,会过的特别幸福。一开始我和你爸爸都觉得他们不会答应,就随你胡闹了,毕竟门第相差了那么多。没想到你居然办到了,我们……也是存了一丝侥幸。” 叶染垂下头,存了一丝侥幸的何止是她的父母。 “后来……其实我们也看明白了,但木已成舟,再说什么也没用。这次你回来,我和你爸爸心里都有了谱。你要觉得和他还能相处,做父母的也希望你能过得好,如果你觉得过不下去,爸妈也支持你。” 一直在边儿上不出声的叶世荫也走过来,他的表情激动,连嘴角都是抽动的。“小染,都怪爸爸没用!不然……” 叶染赶紧摇头打断他,吸吸鼻子她让自己笑了笑,“爸妈,我想去邻市的姨妈家住段时间。我不想再接受公公婆婆的好意了,欠他们的恩情越多,将来我会越难过。” “你要去多久?”叶家夫妻互相看了看,到底舍不得,又觉得孩子换个环境也很好。 “去……”叶染也一阵茫然,“直到柯以勋准备好离婚为止吧。” 叶染坐在姨妈家的老式布艺沙发上磕瓜子,还是磕的很小心,旁边的井虹和岳鑫却不管不顾地把瓜子皮直接扔在已经陈旧发黑的老地板上,边看电视边笑。 房子不大,厅很勉强的放下一套沙发和一个电视就满满当当了。老房子采光不好,白天看电视也不用挡窗帘,半室幽暗,但却总是很热闹。叶染觉得自己生于这样的环境,还是在这样的环境更适合也更自在。 “喂,喂,小染,那个帅哥好像后天要来咱们这儿签售,我们去排队要签名唱片吧!就在市中心的大书店里!”井虹摇头摆尾地指着电视里的偶像歌星。 “井虹!你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了!注意一点影响行不行?!”岳鑫立刻瞪眼。 “谁规定有男朋友就不能追星了?你也照照镜子看看差距!不过,鑫鑫,我是不会嫌弃你的,我就是去过过眼瘾,运气好的话,再摸摸小手。是我占便宜,是好事!”井虹晓之以理地拍岳鑫的肩膀。 “好,你去摸!让人家的保镖打得没了人形不要回来找我。”岳鑫甩开她的手。 “去不?去不?小染!”井虹又用胳膊肘捅捅叶染。 叶染有点犹豫,岳鑫撇嘴,“别去,去了也是挨揍!” 叶染好笑地看着这对活宝,岳鑫是姨妈的儿子,井虹是他的女朋友,还都在上大学,放暑假在家闲极无聊。他们都比她大,却比她活得轻松无虑。她喜欢的节目他们也喜欢看,她喜欢去的地方他们也喜欢去,没人再会说她无聊幼稚了。 正说着,姨妈推门进来慌慌张张地往厕所里跑,还顺嘴吩咐:“你们三个谁去给我看下摊子?” 叶染立刻站起来,姨妈在楼下租了个极小的铺面开书报摊,她来了这里没事就去帮忙,早就驾轻就熟。 天气正热,她把旧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木椅子搬到楼层的阴影里,坐上去还是滚烫,汗水一下子就从额角淌下来,她用姨妈的大蒲扇使劲扇。有人来买杂志,她笑眯眯地应付着。 一年……可真快。去年这个时候她刚嫁给柯以勋,专心刻意地讨好他,讨好他父母。 她用手背抹了下额角的汗,去年她住在豪华的大房子里吹着空调,没觉得怎么高兴。今年她坐在马路边的书摊上汗流浃背也不觉得难过,她笑笑,觉得自己是挺坚强的。 本地的报纸上用很大篇幅报道即将来签售的那个歌星汤榕,她顺手拿来看,他是井虹的梦中情人。关于该名帅哥的各种消息登载的无不详尽,她看见了美佳集团的名字,忍不住细看。原来汤榕是美佳集团的形象代言,这回来签售也是为美佳的夏季饮品推销造势。她竟在角落里看见了柯以勋的照片,报道指出有别的媒体曾爆料该偶像是同性恋,并影射他与美佳小开“关系暧昧”。 叶染失笑,柯以勋是同性恋?!要是他成心炒作还好,如果是被人恶搞,他非气得摔桌打凳不可。笑过之后……心却莫名酸涩。 他和那个偶像一起被登在报纸上,被称作美佳小开。她与他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这距离不是因为分开才有的,而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只凭一念执着的异想天开。不管如何,她居然成功了。她轻笑了一下,想想,她算不算一个灰姑娘呢? 她放下报纸,慢慢地转开眼神。她就像一个误打误撞爬进珠宝堆的孩子,只觉满眼缤纷很美很好看,却不知道那些东西的真正价值。等明白了,又深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佩戴它们的资本。 柯以勋说的对,她不过就是个卖馄饨的。这样的她……还妄想得到他的爱。时过境迁,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拿什么配他呢?连给他怀个孩子都流掉了。 她目光停在街对面新贴出来的转让告示,那个早餐店开不下去了?也是,他们的东西很难吃。 她走过去细看那张纸,价钱配备都很合适,她暗暗盘算,有了主意。她走进那个小店…… 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奢华的梦,很美好,她却无法抓住。 现在……她只相信她的手能握紧的东西,靠努力就能实现的事情。 父母的支持,姨夫姨妈的帮忙,再加上她在这方面的经验还算丰富,小店又开在姨夫姨妈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小街上,老街坊老朋友很多,原来的那些伙计也都是熟手,“叶子馄饨”很快就上了轨道。 叶染被戏称为“老板娘”,整天忙得天昏地暗,晚上简直是摸到床边就倒下昏睡过去。这样的生活反倒让她觉得无比踏实轻松,笑容也越来越开朗了。 柯家人也再没联系过她,有时候她在闲暇中走神,都快弄不清楚记忆中那些原本以为刻骨铭心的事是否真的发生过。 时间,忙碌的生活,就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叶染觉得,这永不停止的两样,好像还有导致失忆功效,连记忆都越来越模糊了,不管是悲伤的还是甜蜜的。 第34章 叶染站在小店门口用签收单扇着风点收批发点送来的饮料。10箱可乐收完,她侧身方便工人搬进店堂。拿着一叠纸的手就那么突兀地停在半空,她使劲眨了下眼,正向这边走过来的男人——真的是他,柯以勋。 他把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领带也不见踪影,衬衫扣子一直解到胸口还是热得浑身是汗,挺括的名牌衬衫被汗湿透软趴趴地挂在他身上,反而更显出他结实挺拔的好身材。 陈旧的老街很少出现他这样的人,路过之处,老街上的人都一脸好奇地向他张望个不停,虽然他现在的装扮完全说不上算是个阔少,俊美的容貌和凌厉的气势还是让他在人群中那么触目,他和她这样的小老百姓是不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正沿路挨家店铺观望,是来找她的吗?两个月不见,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似乎过的相当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想抱头鼠窜,躲起来不让他看见。她现在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头发胡乱梳了个马尾,比起以前家里的小保姆都不如。她的腿都抖起来,想跑进店里,又突然什么勇气都没有了,傻呆呆地站在太阳下的老街边。 他一路找来都不是,皱着眉很不耐烦,却不经意地转瞬之间看见了她。 他看过去,她便局促地转开目光,不怎么自然地低下头,他微微一笑,径直走过去。 穿了双平底凉鞋,她显得越发纤小,低着头整个人才到他的胸口。她比以前黑了些,似乎更瘦,没前没后看着更像个没发育好的孩子。 “怎么瘦成这样?生意不好吃不饱饭吗?”他戏谑地质问。 她似乎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说这个,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尴尬地转开看别处。“生意……还好的,吃得饱。”她一个问题一个答案地老实回答,似乎没听出来他说的是句玩笑话。 他笑了笑。 “老板娘,你快数下雪碧对不对?也是10箱。”送货的工人见叶染走神,大声提醒她。 “哦,哦。”叶染有些慌张地看单子,“对,还有10个美年达。” 柯以勋被那声“老板娘”逗笑了,也不急着说话,静静地看着她一副小老板的样子张罗着。 店里的伙计看见有帅哥来找“老板娘”,都贼头贼脑笑嘻嘻地走到门口张望,叶染脸红,假装目不斜视。 “找个地方说话?”柯以勋挑着嘴角笑,她这个老板当得永远没威严,以前正华馄饨也是,伙计一个一个都快成精了。也对,就这么根豆芽菜,戳在那儿牙签似的,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叶染愣了愣,说话?他准备好了? 她点了点头,默默地领他走了两条街,到比较陌生的咖啡店才进去坐下。 面对面坐在遮光帘后面幽暗的隔椅上,她不想先开口说话,各自点了饮品后,她一直看着自己的手。 柯以勋用手绢把汗擦干,享受了一会儿空调才慢悠悠地说:“这回我是陪我们的形象代言人过来宣传的,顺便来看看你。” 她并没抬起眼,听他这么说,她的心却一阵烦乱。她已经在适应没有他的生活,她并不希望他没事“顺便”来看她,他一直做的很好,现在抽什么疯! “我还想告诉你……”他故意拉长调子,果然看见她微微一颤,不由笑了。“剩下的4家馄饨店都准备拆除了。” 她的手猛地相互握紧,心只疼了那么一下,她点了点头,反应平静,这一天迟早要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的反应却让他收了笑,服务员送来饮品,他们又是一阵沉默。 “要去上坟吗?我载你去。”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眼神却莫名变深。 她终于抬眼看他,平淡地笑了笑,是他的嘲讽还是他的好意,对她都没什么意义。她还是没说话,不反驳他,难道还向他道谢?她觉得和他已经无话可说。 她的笑却让他皱起眉,给她平服伤痛的时间,似乎过长了。她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他感觉得到。很难想象,20出头的人,又一副娃娃脸,怎么会有这么淡定的眼神? “有男朋友了吗?”他面无表情地突然问。 啊?她觉得他东一句西一句思维跳跃得让她完全跟不上,“还没有。”她老实地回答。 “那回去吧。”他沉着脸站起身,面前的冷饮一口没喝。 “哦,再见。”她也跟着站起来,有点惋惜地偷瞟一眼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冰咖啡,因为走神,嘴巴很顺溜地说,“路上小心。” 他抿着嘴看着她,“我说了我要走吗?” 她真的要被他搞疯了,他说了啊,还急匆匆地站起身来害得她手都握住吸管了,都没喝上一口。 “既然来了,请我吃顿饭吧。”他瞪她,无声谴责她的失礼。 她立刻想拒绝,和他在一起的压抑感让她十分难受,他一个有钱大少爷缺她一顿饭吗?还没等她把“不”说出口来,他已经抢先甩出话来,“我想吃你做的锅烙。” 她无奈地皱眉,他一直很喜欢锅烙,每次都能吃好多,拒绝他……始终还是没那么狠心。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把他领回店里,还得给这位大少爷单独安排一张桌子,不用他抗议,她也觉得让他和一堆闲杂人等同桌吃饭是超出她想象范围的事。 正值中午高峰,他一个人独占一张桌子引来很多没位子坐的客人愤然抗议,他却心安理得地悠然吃着,对周围的白眼和抱怨置若罔闻。叶染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儿,专门为他保障专座,把客人安排在别的座位或者干脆让他们等。她真是苦不堪言,只希望他赶紧吃完赶紧滚蛋。 伙计们也都不省心地凑过来,挨个问她这个帅哥是什么人,而且表情都很暧昧,似乎早就断定他和她有着某种的关系。没人想到这会是她的老公,因为谁都不认为她会是已婚人士。 “一个亲戚,一个亲戚!”她被客人的抱怨弄得焦头烂额,对伙计们的盘问更加地不耐烦。 终于他吃饱喝足地站起来,她真是发自肺腑地长出一口气。招呼负责收拾的杜阿姨赶紧把桌子清了,把等在过道里的客人安排过来坐下。 还没等她用最后的礼貌向他道别,被争相坐下的客人挤在角落的他用受了天大怠慢地怨愤表情质问:“我坐哪儿?” 她的神经终于崩断,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把他从墙角的壁扇下面拖了出来,“赶紧走!不是吃饱了吗!” “一路开车从高速过来,吃饱了特别困,再开车很危险。”他撇着嘴,听口气他困了也是她的错。 她咽口水,“附近很多旅店,你随便找一家休息吧。” 他嫌恶地四下一扫,“这周围的旅店还是算了吧。”感觉都是肮脏的钟点房。 “去你车上睡。”她实在忍无可忍地建议。 “不!”他拒绝得斩钉截铁,“平时你睡哪儿?” 叶染皱眉,总不能安排他去姨妈家睡吧,那非引起轰动效应不可。“跟我来吧。”她泄气,想和他划清界限,但到真格的,她又总狠不下心。 领他从狭窄的木楼梯上楼,听他直倒冷气,那梯子每一阶都很窄,她踩上也不过踏稳大半只脚,他的脚估计也就只踩上一个脚尖。 算不得是个二楼,其实就是个极其低矮的阁楼,半米的窗子看上去都是落地窗的架势。叶染的身材都得微微弯腰,还没等提醒他,他已经“咚”的一声在楼梯口把头撞了。 “小心!”她忍不住低叫,伸手拉住他,生怕他两眼发黑从陡峭的楼梯上倒栽下去。 柯以勋脸色铁青地被她拉进阁楼,距离门口不到半米就是用木板简易搭的床,或者说是地铺。擦的发亮的席子配上干净的枕头毛巾被,看起来很舒服。距离地铺几厘米高就是窗子,彩色圆点的薄布窗帘也让阴暗局促的环境看上去十分温馨。 她让他坐上地铺,他总算能伸直腰了,脸色也缓和了很多。为他打开了电扇和电蚊香,她转身就要下楼,正是忙的时候。 “你就住在这里?”他幽幽地问,如果她回头便能看见他的眉头紧皱,脸色黯然。 “嗯。”她不甚着意地回答,有时候店关门很晚,她懒得上楼就随便睡在这里,渐渐就习惯了。 “你……你家也不是没有钱,干吗这样?!”他的口气听起来有几分怒意,阁楼很小,他伸手一抄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狭小空间这么亲密的接触让她更加局促,用力想收回手他却抓的死紧,楼下全是人,她也不能尽全力撕扯,脸色都发了白。 “松手!”她都有心咬他一口了。 “拿去!”他不顾她的挣扎,在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用卡塞进她手里,是不是她父母没给她钱才让她过的这么狼狈?他原来给她当零用钱的卡她走的时候也没带走,他早该来看一眼的! “我不要!”她的脸更白了,声音无法控制地拔高,然后她感觉楼下的人声低了低,她稳了稳心神,压低嗓子,“松手!我有钱!我不要这卡。” “收下就松手。”他平静地耍着无赖,她感觉他抓她的手越来越紧,都有些疼了。 僵持了一会儿,她终于点了点头,先敷衍他一下吧。 “揣口袋里!”他命令。 她无奈地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接过卡,放进口袋。他便松开手,她立刻快步下楼,再不看他一眼。 柯以勋脱了鞋,倒身躺下。枕头上有她的香味……他盯着低低的棚顶。 今天她的态度让他竟然很恼火。 他以为他可以坦然承受她的离开,不分手只是想有机会补偿她,消除自己的歉疚。他换了房子,他以为一切的记忆都留在那栋老房子里了。 可是他知道,并没有。 不知何时,他已经如此习惯她会在屋里点一盏灯等他,他开车回家远远就能看见。在院子里锁车遥控器发出响声时,他会下意识地看窗口,以为会看见她挥着张开五指的小手向他笑。当他在院子里望着空荡荡的房子一片漆黑的时候,心里总会莫名酸楚。以前他觉得她有点缠他,很腻味,她睡到别的房间他会如释重负,可她真的不在同一个房子里,他一个人会非常寂寞。 无聊的时候他也看电视,拨到她喜欢的节目时他竟然会停留一会儿,猜想她会不会在某个地方也收看同样的节目,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他痛恨这种感受。明明是不爱她的,却留恋她。是的,他一个堂堂大男人留恋这个总是被他弄哭的小丫头,因为她给了他一个家。 当他觉得那个装修一新,却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再难忍受,他知道,他该来找她了。 给她时间平静,给她时间疗伤,好像是他在找借口练习过没有她的日子,然后……他失败了。 就算他自私吧,在没搞清楚他的奇怪感受之前,他不能放她走! 闻着她的香味,躺在她的床上,虽然楼下人声吵闹,他竟然感觉非常安心,慢慢闭上眼,甚至睡得比这几个月里的任何一晚都踏实。 第35章 柯以勋下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小小的店面虽然客人还是络绎不绝,但高峰已过,不再让伙计们应接不暇。 叶染从厨房出来,叫杜阿姨去后面吃饭。柯以勋皱眉,不用想,她肯定是最后一个吃饭的人,怪不得越来越瘦,吃饭不定时,加上主动揽活上身,劳心劳力。 收钱的赵阿姨刚接了个手机,走过来抱歉地和她说要早走一会儿,家里有些急事。叶染点头答应,回身去收拾桌子时才看见柯以勋已经站在楼梯口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了。 她飞快地皱了下眉,收拾好桌子才走过去,“天都要黑了,走吧。”她恳切地说,难道他要赶夜路开两个小时车回去吗? “你吃饭了吗?”他不理会她的逐客令,径自问道。 叶染一愣,“吃……吃了。”她决定撒谎。 他哼笑一声,“吃了?那一会儿也再陪我吃一点儿。”他讥诮的笑容充分说明他已经识破她的谎言。 “柯以勋。”她忍无可忍,他到底想干吗?估计是这两天闲的发慌,就来找她解解闷。过几天又不高兴了,就对她横眉立目或者置之不理。这样的他,这样的生活,她早就受够了。“你闹够了没有?”她怕人听见压低了声音,原本气势万钧的话,也显得没什么杀伤力。 “我闹什么了?”他淡笑,“你现在还是我老婆。”他倒是不怕人听见,毫不放小声音。 她鼻子一酸,脸色发白,现在他倒想起来她是他老婆了?现在倒一个劲儿在她眼前晃了?当初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儿?就多余理会他!她觉得他这次来就是耍她玩的!一直……他就在耍她玩。 她转身就走,招呼客人清理桌子,再不多看他一眼。 椅子都被坐满,柯以勋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坐在唯一的空座位上——门口赵阿姨开票收钱的柜桌后面。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吃完到柜台交款,看也没看地把一张5元的扔在桌子上说:“找我5角。” 过了几秒没动静,他不耐烦地集中了视线去看柜台后面的人,那人也正冷冷地瞪他,那凌厉凶恶的眼光让高中生顿时一身冷汗败下阵来,“不……不用找了。” 叶染刚为一位老太太端上馄饨,一眼没照顾到就闹了这么一出,她赶紧走过来准备叫住那学生。 “站住!”柯以勋倒是先开口了,低喝一声叫住状似要落荒而逃的男孩。叶染发急,生怕柯以勋发作生事,得罪客人。还没等她拦在男孩身前,柯以勋却准确地拉开放钱的抽屉,拿出一个5角硬币拍在桌面上,“找你!” 学生目瞪口呆,叶染把钱拿起来放到他手里,把他打发走,暗暗松了口气。看他臭着脸坐在柜台后面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他干吗赖着不走啊?有人一迭连声地催要餐巾纸,她也顾不上理他,走过去拿纸。 忙乱的间隙,她偷眼看他,他坐在那儿盯着墙上的菜价单发呆。过一会儿有客人来,到柜台点菜开票,他竟然能飞快地算出价钱,熟练无比地收钱找钱,原来他已经把菜单菜价都背下来了,好在样数也不是很多。看着忙活的柯大少爷,她的心情复杂。 偶尔他过这样的生活觉得很有趣,显得兴致勃勃,但他毕竟不是应该这么生活的人。正如他和她,始终不是一个路上的人,即使没有戴辰辰,他们的婚姻也不能天长地久。 很多客人进门看见柜台后面是这么一位,都很迟疑,甚至有掉头就走的。柯以勋便会主动问:“要什么?”一般客人都会配合地回答他,可是眼前这一对,他无比耐心地问了三遍还是瞠目结舌地戳在门口直瞪瞪地看着他不说话。 直到叶染面带心虚地走过来叫他们表哥,虹虹姐,他们才有了反应,非常整齐地转动目光焦点对准叶染,连话都是异口同声的,“他是谁?” 叶染为难,烦恼地皱眉,她要怎么介绍呢? 井虹眯着眼又看了看柯以勋,对报纸杂志的娱乐版面研究深透的她突然抬手一指,“他是美佳小开!” 叶染垂下头不置可否,岳鑫和井虹眉来眼去,差点用眼神开起辩论赛。 “我是她老公。”柯以勋挑起眉,平静地宣布,不怎么友善的目光很明显地在质问他们还有疑问么。 岳鑫和井虹各自艰难咽吐沫,知道叶染婚姻不顺,处在离婚过程中,才来这里避难。可是……要和美佳小开离婚?!叶染的脑子没事吧?或者……他们又有所领悟地互看一眼,柯公子另有“问题”,他们同时想起那个帅哥明星,看柯以勋的眼光立刻多了份怪异。 客人又催,岳鑫和井虹站着继续观摩帅哥也尴尬,赶紧窜进店里帮忙。有了帮手,叶染轻松了很多,空闲间隙井虹凑过来,偷瞄了一眼门口的柯以勋,他没看这里,这才凑在叶染耳边嘀咕说:“他分你多少财产?他……真的喜欢男人吗?” 叶染脑袋嗡嗡响,假装忙碌地走开,对她的问题置之不理。 观察了一会儿,井虹发现柯以勋也不怎么像个怪兽,开饭票收零钱的样子还很居家,没第一眼那么恐怖。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岳鑫也一直在注意着,也放下手里的活儿蹭过来。 “你是专程来看小染的吗?”井虹假笑,希望显得轻松自然一点儿。 “不是。”柯以勋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忙自己的。 “是陪汤榕来宣传的吗?” “嗯。” “能给我要几张签名照片吗?”问出口她就被岳鑫捅了一下,就问这些没用的!哪怕问问到底婚姻出了什么问题啊! 柯以勋的眼睛微微一眯,又抬起头来看他们,井虹被他看得差点脱口喊: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可以!我还可以安排你们和他一起吃宵夜。” 井虹立刻欣喜若狂。 “但叶染必须一起去!”扔完炸弹,柯以勋气定神闲地抱起胸,看井虹风驰电掣地跑向叶染狂轰滥炸。叶染脸色越来越白,眉毛皱起,还偷眼看他,他都假装没发觉,终于在井虹双手拉着她的手状似托孤地哀求后,她点了点头。 要去大饭店见明星,井虹和岳鑫十分兴奋,还特意回去换了衣服。叶染无奈,只好提前打烊。换正装太过刻意,穿这身也太随便,叶染无可奈何地上楼换了身颜色朴素的连衣裙,把头发歪歪地盘在一侧耳后。 下楼的时候她真怕柯以勋看她,还好,他默默地坐在那儿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的车停在稍微有点远的停车场,走过去的时候叶染故意走在岳鑫和井虹的后面,与柯以勋拉开很大距离,柯以勋也没反应,自顾自走在最前面。井虹尤其兴奋,一路叽叽呱呱说笑个不停,气氛倒也不尴尬。 开车前柯以勋给助手打了电话,叶染抢先坐了后面的座位,挂了手机的他终于冷冷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扭头看窗外的一街灯光不予理会。 到了饭店的豪华包厢,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里面了,除了大明星汤榕还有很多工作人员。显然他们刚刚才结束了工作,都带了些疲惫的放松。汤榕穿了件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倒显得井虹和岳鑫的正装打扮很不搭调。 “刚完?”柯以勋轻问了声,对工作人员的问候点头示意,走过去坐了汤榕身边的位置,显然非常熟悉。 “嗯。”汤榕耸了下肩,“不是太顺利,不过总算完成了。” 井虹见了偶像,激动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走过来就主动去握汤榕的手,胳膊就在距离柯以勋耳朵不足5厘米处来回摇,柯以勋皱眉,干脆起身把位置让给井虹。 叶染本是坐到靠门最近的下首,那离柯以勋也最远,没想到他让位给井虹,看了她一眼,走过来坐到她身边,她皱眉,烦乱的心情掩饰不住地表现在脸上。 柯以勋的助手从外边走进来,吩咐开饭,一道道菜端上来,叶染慢慢吃自己的。偶尔他俯身凑过来问她爱不爱吃哪道菜,她故意不说话,他就强横地夹菜放到她盘子里,她动都不动,他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 工作人员逐一过来敬酒,柯以勋不得不应酬他们,他分了心,她松了一大口气。 汤榕被井虹缠得发烦,借敬酒之机干脆坐到叶染旁边的空座位上,他仔细看了叶染两眼,问柯以勋,“她是谁?” “亲戚!”她怕柯以勋又乱说话,抢先说话。 汤榕笑笑,“小妹妹,还在上学?” 叶染摇头。 “有兴趣当我的助理吗?我的助理前两天辞职了。”难得有人对他漠视至此,这个小姑娘自打进门都没正眼看过他,做他的助理就该这么淡然的,不然弄个花痴简直是折磨自己。 “当什么助理?!”柯以勋沉着脸截断他的话,口气蛮横,“你别乱开玩笑!缺助理叫你公司帮你找,她不行!” 汤榕有点儿错愕地玩味柯以勋的怒气,有点坏心地撩拨说:“我看她挺好,长得可爱,看着机灵。” 没等柯以勋说话,井虹却听见对话满脸放光地走过来,“你要找助理吗?我怎么样?” 汤榕立刻闭紧嘴巴,再不敢提这碴。 柯以勋端起一杯酒,眼睛带了点笑意地看着她,“叶染,喝一杯。”这是他今晚第一次主动敬别人酒,席间的大多数人都笑嘻嘻地看过来。“我突然发现,咱俩还没喝过一杯酒。”他的口气似乎有些遗憾和落寞。 叶染有心不理他,但众目睽睽,就这么晾着他也不是回事,话说了也是多余,她干脆把面前的酒杯端起来碰也没和他碰就一口灌下。她原本就不喝酒,那杯子里的白酒度数不低,辣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柯以勋笑笑,也喝干了自己的酒,把饮料送到她嘴边,她辣得直吸气,想也没想就接过他递的饮料猛喝几口才缓过来。 这个举动仿佛是个信号,在座的工作人员都纷纷来敬她,既然她是柯以勋的亲戚,看样子又很亲密,表示下意思给柯总看也是必要的。 叶染经验少,不懂得拒绝,几杯酒被劝下肚早就天旋地转,柯以勋也不阻止,坐在那儿浅笑不语,满桌挨个敬了一遍,她就趴在桌上人事不醒了。 第37章 叶染闭着眼躺着,说漠视也好,说逃避也罢,反正她是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了。 她听见他去洗了澡,他穿衣服的窸窣声消失以后,半晌再没其他声响。以她对他的了解,只要她睁眼,肯定看见他坐在那儿用眼神讥笑她沉不住气,然后她就完全落在下风。 没想到这回沉不住气的是他,也对,她顶多一天不开馄饨铺,可他没时间在这儿和她耗,她永远不会成为他生活的主题。 “你别做梦了!“他的声音平稳低沉,可她却听出了异样。原来他笑着和她说话,仍能让她感到很冷漠很受伤。或者他生气,尖刻讥讽她,都没此刻这假装漠然的话更激动更恼怒。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别以为凭你那点儿小聪明那点儿小花招就能把我父母,把我攥在手心里!什么事都随你的意!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吗?离婚,什么时候离,怎么离,你都得听我的!惹我不高兴,我拖你一辈子!” 她闭着眼缩在被子里,冷笑一声,并且故意让他听见。他现在就像个耍无赖的小孩,说着不着边际的大话。拖她一辈子?拖不起的人是他!情况很明显,她光脚的不怕他穿鞋的,拖着不解决,他急着抱孙子的父母他就招架不住。 好歹她终于明白他的毛病出在哪儿了。关键就是这位一贯呼风唤雨的大少爷,柯总,觉得被她操纵了,“听”她的了。作威作福成了习惯的人都有他这种症状,别说他了,就是她铺子左右小店的老板都有这毛病。相同一件事,她出计划,假装让邻居老板拿主意,他就乐了,欣然同意。她出好主意问他还有什么意见,肯定人家脸一耷拉,没事也要出出难题。几次以后,她也体会出意思了,根源就是邻居老板要享受主导一切的感受。 柯以勋这种心理疾病肯定更严重,都快成控制强迫症了。 “行!”她很识时务,很配合地说,“离婚这事我都听你的!你爱怎么离就怎么离!” 他又半天没说话,要不是防他又出下流招数,空调吹着,小被盖着,她都舒服的要睡着了。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听他摔门的声音从比较远的地方传来,她才知道这房子还是个套间,走廊外面肯定还有个客厅。 她睁开眼,看了看,确定他真的走了,才飞快地用被子裹住自己,跑到外间去看,果然电话在客厅里。她长舒口气,赶紧给打给井虹,让她知道这次“不轨”总比光着在这儿等柯以勋回来强。等她回到自己店里,她还怕他什么?她也豁出去了,被人知道她的事又怎么样?他还能拿她怎么办?大不了砸了她的店,还有警察呢! 井虹虽然惊讶得好几秒说不出话,她不得不又“喂”了一声才让她回复神志,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马上就给她送衣服来。告诉了她房间号码,叶染感觉心里有了些底。她甚至有了心情去洗澡。 裹着饭店提供的浴巾,她坐在沙发里晾头发,暗暗祈祷井虹一定要赶在柯以勋之前到来。 突然厅里的大门被敲了敲,接着“滴”了一声,有人刷卡进来。叶染有点慌了,想了想还是跳回床上用被子严实地盖住自己。 “不……不要进来!”她喊,知道肯定不是柯以勋,因为他绝不会敲门示意。 “叶小姐是吧?”是个女人的声音,显得很客气,叶染放下心来,不再那么紧张。“我是来给您送衣服的,我放在沙发上了,您来看看吧。我把我的名片也留在这儿,衣服不满意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再为您重买。” 说完,人家很有礼貌地走了,关门声很轻,但让她能听见。 叶染走到厅里,是柯以勋安排的吧。现在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管是谁买的,她首要解决的是“蔽体”的问题。 沙发上放了几个一看就很高档的精美衣盒,她逐一打开,很好,从内衣到外衣,完美得足以让她穿着直接就去参加宴会。 她掀开连衣裙上覆盖的薄纸,摸了摸那考究面料上的绝美花纹,心里忍不住冷笑。 是柯以勋吩咐的风格吧?这种时尚华丽的衣服只适合戴辰辰那种阔小姐阔少奶奶穿。她?穿着在馄饨铺里转一圈就会被简易椅子粗糙的铁架勾抽丝,蹭上不知道沾在哪儿的油污。 他们天上的星星,她是地上的蚂蚁,不自量力的惩罚——她还没受够吗? 有了衣服,她当然要尽快离开。 急匆匆拉门出来,无巧不巧地正撞见一身优雅打扮的汤榕在走廊路过。 他看见她从柯以勋的房间里出来,暧昧地笑了笑,停住脚步打量她。 叶染无心理他,逃难似的靠直觉顺着没人的走廊向外走。 “哎!”汤榕笑呵呵地叫了她一声,“出口不在那边。” 叶染看了看走廊,很长还是弯的,根本看不见尽头。既然他说这边不是出口,她转身往反方向走,这边总该是了吧。 “你觉得你真能这么横冲直撞地出去吗?”汤榕抱着胳膊看好戏似的看她像没头苍蝇一样飞过。 叶染一惊,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愿意停下,脚步还是慢了下来。 “你把柯以勋惹得很不高兴。”汤榕微笑揭秘,“你应该了解他,王子病,顺毛驴。你戗着他,他肯定要犯病,发驴!”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柯以勋,而且说的这么精辟,叶染想笑,却笑不出来。不知不觉地停住了脚步,听他说话。 “他吩咐了饭店不让你出去,走廊尽头的保安三分之一在保护我,三分之二在看着你。”汤榕撇嘴,似乎很不满意自己的被重视程度在她之下。 叶染发愁,她相信汤榕说的,柯以勋放下狠话自己却走了,还送衣服来,她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可以帮你的。”汤榕歪着头看她笑,“保安只知道要拦住一个单独的年轻女人,却不知道还需要拦住一对年轻男女。” “为什么?”叶染很意外,但汤榕眼底闪过的神色,摆明是有阴谋,甚至在幸灾乐祸。 “因为柯以勋太精明了,给我的报酬可丁可卯,完全没达到我的心理价位。” 叶染狐疑地看着他,也觉得这个理由勉强,但她没必要去深究汤榕的想法吧?他就算有阴谋也是针对柯以勋的,他能从她这捞到什么好处? 汤榕果然是专业人士,立刻走过来勾肩搭背,俨然热恋情侣。叶染倒浑身发僵,脸还不争气地红了,被他搂着走路十分别扭。她感慨地预见,就凭这演技,这小子快红了。 走廊尽头是一道华丽的大门,的确有很多西装革履的饭店保安在把守着,她看见了井虹,她正拎了一个印着刘德华的老土购物袋被保安拦在门外。在豪华的装修,专业的保安对比下,井虹和她的购物袋一样显得那么不协调,这一幕倏然烙进叶染的心里,她和井虹一样,和柯以勋的世界这么不搭调。 因为汤榕的掩护,她没怎么费力就通过了保安的盘查,井虹由于接连的强烈刺激,似乎麻木了,对她和偶像一起出现没有表示出任何惊讶恐怖状态。 出了那道门就是公共区域,来往的人很多,叶染想挣开汤榕的胳膊,却被他搂得更紧,还状似极其亲密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大门还有保安呢。” 叶染无奈,只好继续保持姿势。汤榕没戴墨镜,很多人都认出了他,对他们指指点点驻足观望,还有拿出手机猛拍的。叶染十分忐忑,汤榕似乎已经习惯了,星味十足地笑着,看架势还习惯性地找镜头。 在众目睽睽下他亲了亲她的面颊,才让她窜进出租车。一直沉默的井虹坐在前排突然开口了,“小染,你不觉得奇怪吗?” 觉得,但她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 “你出来的会员区是有专门电梯的,我刚才想搭被保安拦住了才转到大门那儿去的。汤榕为什么非要带你从大厅出来?” 叶染摊在座位上身心疲惫,她知道肯定有阴谋,但却无可奈何,不管怎样,她逃出来了,她也只能满足于这一点。 第38章 平静地过了两天,柯以勋也没来找麻烦,叶染的忐忑心情慢慢安定,她的生活又照常进行。开铺,关铺,老旧的街道,庸庸碌碌的人群。 她这两天很少说话,就连井虹都很有眼色的不再提起那个充满悬疑的夜晚。井虹也没去上学,时不时来店里帮她招呼客人。叶染不经意回身,总能看见她皱着眉用无法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看她,又好像在发呆。 叶染笑笑,她明白这种感受,井虹是一时分不清那天的事是否真的发生过,就如同她累得腰酸背痛倒在阁楼里会一阵茫然,不知道过去是否真的嫁给柯以勋。这个突发事件距离她们的生活太远了,很容易就模糊掉。 阿姨走进店里来招呼井虹,让她帮忙点收新送来的杂志,井虹恍恍惚惚竟然毫无怨言地就去了,叶染苦笑,如果她能这么神志混乱任劳任怨地过一辈子多好,阿姨就省心了。可是她知道,过不了几天井虹就会好了,然后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要问她,她有经验的,生活总是要继续,人也总是会落回自己本来的生活方式。 刚给一位客人打包完毕,井虹就气喘吁吁地冲了回来,她大口大口的喘气还是好像很窒息。井虹说不出来话,就把一本八卦杂志塞进她的手里。 叶染觉得井虹的神情异样,也不及多问她,眼神就落在她塞过来的杂志上。照片拍的很清晰,是她上出租车前汤榕那假模假式的一吻,她立刻也气短起来。 简直不像是粗糙的手机偷拍照,她和汤榕的姿势看起来很唯美,她的容貌并没做模糊处理,印得一清二楚,她厌恶又无奈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是恋恋不舍。标题的文字差点把她打击进地狱:偶像汤榕的神秘富家女情人!那天她确实是穿得很像有钱人。 叶染一直保持着看杂志地姿势,脑子完全空白了。 “嗯……那个……”井虹把她拉到一边,因为她傻呆呆地站在过道上,挡住进进出出的客人。“你照得很不错,文章里还夸你长得漂亮可爱呢。” 叶染木然抬头看她,看得井虹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真的只是想安慰她一下。 叶染这才去看文章的详细内容,基本上等于是一个短篇小说:她是神秘富家女、和汤榕开了房、跟汤榕在一起一是看中汤榕的美貌二是自己想混娱乐圈,想借汤榕的名气。 她说不出一句话,连反应都做不出来,愤怒,恐惧,好笑……各种情绪强烈地交织在一起,反而一片漠然。 她目不斜视地爬上阁楼,突然筋疲力尽,想睡一会儿。她听见井虹在下面吩咐伙计下午关铺休息,说她不舒服干脆好好休息半天。其实不必的,不会有人把那个“富家女”和她联系在一起,她的生活不该受到影响。 只是……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很累心,她有些招架不住。她默默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踏实,做了很多乱梦,头接着就疼起来,她真的病了。 井虹和阿姨要把她扶回楼上去,她也懒得折腾,阿姨没法,给她吃了点退烧药,见她开始出汗才放了心。 因为感冒药的作用,叶染睡得很沉,但汗哒哒的弄得浑身黏腻很难受。当早晨再次来临,她去阿姨家洗了澡回复一身清爽,她突然觉得很轻松。 准点开了店,她和相识的老客人说笑几句,忙里忙外,她知道,她撑过来了。 接近中午最忙的时候,叶染也出来帮助杜阿姨端菜收拾桌子。她替一个客人去交钱,眼睛被突然闪烁的光亮刺了一下,等她仔细去看,又什么发光的东西都没有。她并没在意,也许是对面楼的玻璃。 知道井虹再次脸色惨白地把报纸递到她手中,她才知道那道光是什么——相机的闪光灯。 这次的标题更加耸动,她被刻画成一个别有用心的馄饨店小妹,用了1年的工钱购买了高级衣服去欺骗汤榕,以期进入娱乐圈。 不过2天时间,多家媒体就出了N个版本,有说汤榕根本就知道她是个“馄饨妹”的,她的漂亮衣服是傍汤榕所得。有说汤榕也是受害者,遭到欺骗的。 当汤榕的经纪人出来表示他们无可奉告的时候,叶染终于弄懂了汤榕的阴谋,根本就是借她在炒作! 凭借“馄饨妹”事件,汤榕连续几天抢占了地方媒体的头条。 当叶染发现老街的交通拥堵,一群拿着各种拍摄机器的人冲过来团团围住她铺子的时候,她才明白,她成了整个事件的唯一受害人。 阿姨全家都跑来帮忙,能做的也只是紧紧关住铺子的铁栅门。突如其来的大阵仗让每个人都不知所措,记者们不肯散去,极有耐心地每天一早就来把守追踪,偶尔从老街路过的不知情人还以为叶子馄饨欠下巨额债务,导致人家堵门讨要。 叶染呆呆地被困在阿姨家中,第一次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一周以后情况并没好转,记者还是在老街徘徊等待,带动了整条街的经济,周围的饭店生意都好了很多,唯一的不足就是交通总是堵塞。 当汤榕公司的工作人员都杀过来指责她制造麻烦时,叶染觉得无比委屈,憋了这么多天的怨气突然发作。就在姨妈家昏暗的小厅里她指着前来问罪的工作人员嚎啕大哭,她制造麻烦?她才是麻烦的那个人!汤榕因为曝光率上升身价看涨,她呢?众矢之的,骗子,野心少女,连铺子都没发开了。 工作人员显然默认了他们的炒作嫌疑,等叶染终于停下来,他们对她说,为了不让事态进一步发展,他们必须把她接走,让她在他们的控制之中,这样才不会被偷拍,不会有她影响到汤榕形象的照片流入媒体。 叶染气结,她影响到汤榕的形象? 可是,她别无选择。这几天,别说是她,就连姨妈全家都无法正常生活,而且,事情发展成这样,不再是她能处理的了。 当她带着一小箱行李,被工作人员化妆成逃犯模样——大热天还戴着帽子墨镜,带回那个豪华的饭店时,她真的很绝望。 当她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进一个小型会议室,看见汤榕的班底和坐在上首的柯以勋,她就连表示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有的怀疑就在这一刻得到证实,当初她就察觉的却无法想象的阴谋,幕后黑手就是他——还是她丈夫的柯以勋! 不用再问,看汤榕经纪人喜笑颜开对柯以勋恭敬有加的情景,她就知道,比手腕,她是幼儿园小朋友,他是博士生。 肯定是他指示汤榕这么做的,看汤榕和经济人的满意程度,这场演出他们都得到了满意的酬劳。而且,汤榕声名看涨,美佳的夏季饮料也立刻跟着沾光,他怎么会做亏本的生意! 她被他们遗忘在会议室最角落的椅子里,没人讨论怎么解决“馄饨妹”事件,对他们来说,那根本就没讨论的价值。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美滋滋地安排着各种演出的细节,美佳分店前的赠送签名海报活动…… 叶染也静静地坐在那儿,这一刻她竟然是这么的平静,她的力量太微弱了,她深刻地认清了这一点。她只是一个可悲的棋子,捏在柯以勋手里,她不能主动往外跳,只能就这么等他腻烦了自动扔掉。 她以前真是太天真了,以为她伤了心,她知错了就可以逃开,就可以重新开始。 错了,她冷冷一笑,要等他决定重新开始的时候,她才能重新开始。 她错的最离谱的一件事,不是用尽全力嫁给他,而是站在正华馄饨的门口看见从豪华车里下来的柯以勋,以为他是一个她能应付的人。 距离并没让她和他之间产生美,而是让她终于看清了他们之间到底相距多遥远。 她抬眼仔细去看那个坐在主座的男人,太陌生了,就连表情都陌生。他并不是爱吃她做的饭的那个男人,那个她受伤了照顾她的男人,她以为靠努力就可以让他爱上她的男人。 他是一个她根本要不起的男人,不,是惹不起的男人! 第39章 会议终于开完,原本就松散的工作人员更是“噢”的低声欢呼作鸟兽散。汤榕走过叶染的椅子时还极其友善的向她笑笑,叶染心情复杂,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作出反应。 柯以勋也走过来,那一瞬间叶染的愤怒骤然爆发了,虽不至于要当众爆骂他一顿,至少她要凶神恶煞地拒绝他一切友好或者状似友好的表示。他已经离她很近,如果他伸手拉扯她,她就要用出端馄饨练就的全部臂力狠狠地给他一下子。 可是,他并没给她机会,他高她一头还多,眼光不用特意上扬已经能充分显示出傲兀,“跟我回省城。”他宣布,看也没看她,她默默聚集的力气没用出去,都成了内伤。 他也不招呼她,自己悠然自得地走在前面,叶染不知如何是好,跟上去?她不甘心!好,他走得得意洋洋是吧?她就不动,她就不信他不回头来叫她!他不回来叫更好,她就回馄饨店,大不了她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没必要非要跟他走吧? “女士!会议已经结束了,请您退场,我们要进行清洁工作,谢谢配合。” 叶染正抿着嘴盘算,一个领班模样的女人彬彬有礼地“请”她,还特别客气地扯出她行李箱的拉杆,对她做了个手势。她绝对没看错,走在前面的柯以勋肩膀抖了抖,显然在忍笑。 领班就送到会议室门外,叶染接过箱子拉杆,再次感到无奈。每次和他较量,不管是赌气还是认真,她的结局都是无奈,连气愤都不是,他根本不屑于亲自打败她。 他倒是停住脚步,转回身来的时候,表情还是相对平静的,只有眼睛还泛着促狭好笑的淡影。她宁可他摇头摆尾,看她吃瘪受气哈哈大笑,也不愿意看他这副明摆着心里笑她,还故作礼貌的可恶嘴脸。 他走过来帮她拉箱子,箱子很小,拉杆不长,他个子又高,不得不微微弯腰,即使这样——也是帅的。 “柯以勋,我们必须谈一谈。”她说。 “好啊,说吧。”他放开箱子,站直身体,还是那副明明眼睛在笑表情却很淡漠的样子,在叶染看来,相当欠揍。他没有要找个地方好好听她说的意思,甚至就站在走廊中间,连往旁边闪一闪都不曾。走廊里工作人员来来回回,拖地的大妈那辆挂满各种清洁用具的车辆缓缓从她身边走过时,她觉得他非常成功地让她知道他把她要说的话当成放屁。 好啊,她也不在乎!反正该说的话她就得说! “箱子给我,我不和你回去!” 他抱起双臂,一点都没惊讶。“那你去哪儿?” “我姨妈家,我父母家,我有的是地方去。大不了我去一个陌生的城市住几年再回来。”她冷漠地说。 “现在娱记的厉害,我想你已经尝到一些了。”他笑,“可是还不完全,你可以走,我绝不拦你。你姨妈,你父母都被人天天困在家里,或者生活的细节都被人拍去,登在报纸上成为大家的笑料,你可以不在乎。你不管去哪儿,你披头散发,甚至赤身露体的样子都可能被曝光出来。” 她微微一哆嗦,知道他说的几乎就是事实。 “我要你跟我走,是汤榕公司和美佳集团的官方决策,不是什么你追我赶的游戏!你成为八卦女王不要紧,汤榕和美佳的形象怎么办?因为你还是我老婆,”他嗤笑了一声,“所以待遇还是好的,还能让我把你带走,不然娱乐公司就给你安排个小房子,蹲监狱一样关你个一年半载你就知道厉害了。” “胡说!我又没犯法!凭什么关我?我凭什么就傻傻的被关着?”她又没疯了,还相信他的话! “谈法律是吧?”他笑得讽刺,“人家巴不得和你谈法律!你这是故意损坏偶像的形象,偶像是什么?是娱乐公司的产品,人家花了大本钱栽培,就被你这么一亮相就给破坏了,人家能答应?告诉你,你要赔娱乐公司的钱,别说是5家正华馄饨,10家也不够!” 叶染没搭话,默默思索他这话的真实性。 “我是好心,至少让你在比较好的环境里躲着,既然你不领情,我也不麻烦了。”他掏出手机,叶染听见他说,“我不管了,还是你们来安排她吧。” 他是好心?是好心才怪!她抵抗到底地杵在那儿,被娱乐公司看管起来也罢,总比跟他回去好!娱乐公司的人能看她多久?还一年半载?顶多十天半月就行了,她也不是不看八卦的人! 当汤榕的经济人领着两个衣着怪异的人过来“接管”她,叶染的腿突然发了软。 柯以勋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连个鬼影也没剩下。 箱子还得她自己拖,讪讪地跟在人家三个后面走。 “她就住你们宿舍吧,你们那儿比较偏僻。”汤榕的经济人吩咐,“你们楼下看场子的人都还在吧?” 三人中最胖的说:“在呢,那个场子不是要拍……”他暧昧地放低声音,叶染心里咯噔了一下,明白肯定拍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怕出事,有三个靠得住的人在看着呢。”胖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叶染被他看得好像被剜了一块肉。胖子的笑声听起来也很淫邪,“这个也是?品质不错,谁找来的?皮肤这么好的最近都没碰见了。” 经纪人有点儿惋惜,“可惜她不是出来卖的啊。不过回头你问问她赚不赚快钱,别看年纪小,也不是雏,不得了,跟过柯总的。” 三个人里身材适中,但和胖子一比就显得很瘦的人用非常专业的口气感慨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奶子的女人拍出来的还不如这种假雏拍的受欢迎。” 经济人回头看见叶染脸色惨白地停在那儿不走,不耐烦地催促她:“快点儿走!” “我……我……要见柯以勋。”叶染连说话的声音发了抖。 站在地下车库里看柯以勋把她的箱子像扔垃圾一样扔进后备箱,她真的无比痛恨!最恨的是,她简直不知道更恨谁! 看他也不招呼她,自己上了车,就更恨他。但还要毫无志气地主动爬上他的车就更恨她自己! 她先去开后排车门,车后座上堆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像是各种衣服袋子,鞋和包的盒子,完全没有她容身之地,她只好坐到他旁边。 他也不说话,她巴不得他一直别出一声!现在的她沮丧到了极点!原本她觉得自己是个能控制自己生活的人,现在这种被人捏来揉去的无力感让她痛苦不堪! 车子开上高速公路,叶染看着翠绿的隔离植物飞速地向后倒去,突然“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压抑了这么久的愤恨终于脱离了她的控制。她又要回到原来那种生活里去了吗?生活在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身边,而这个人一旦有了生理需要,她就连把他踹下床的力量都没有! 柯以勋被她突然的哭泣吓了一跳,应该说被她哭泣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他笑了一声,不疾不徐地问:“哭什么?” “我不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不想和你上床!!”她边哭边脱口而出。“我就是想离你远点儿!这都不行吗,柯以勋?你赢了,你叫我怎么样,我只能怎么样!我认输了,我错了,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混蛋,你放过我好不好!只要你同意,我一辈子都不出现在你面前还不行吗?你可以跟你将来的老婆说,我是为了钱才嫁你的,我是卑鄙小人,说我偷汉子养小白脸怎么都行!不会有人怪你背信弃义的!” 他的脸色越来越青,终于猛然靠边把车停下,速度之快让她撞在车门上,肩膀剧痛,嘴巴就停了。 他摔门下车,把她留在车里哭泣。她没回头看,她太悲伤了,太无奈了,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打开后备箱,她听见他在翻她的箱子。 “你干什么!”她忍无可忍地转身向他尖叫,发泄的成分多一点,别说他在翻她箱子,就是他扑过来**她,她还能怎么样? 他不理她,拿了件她的长袖衫回来。 “穿上!车里空调太冷!” 她真有心把那衣服撕成碎片,他的假好心让她更加难以忍受,她就像他的玩具,想玩的时候爱如珍宝,不想玩的时候就扔进满是尘土的角落。 第40章 叶染坐在车里呆呆地看着柯以勋带她来的新房子,超过她想象的大,光是院子就如同两个篮球场,也许还不止,因为院子里种了繁密的花木,遮蔽了她的视线。 柯以勋按了下喇叭,大门里匆匆忙忙地跑出了两个佣人模样的中年妇女,帮着把车里的行李搬进房子。 叶染漠然地下了车,她不喜欢原来的房子,因为那里有戴辰辰和柯以勋的过去。她更不喜欢这栋房子,这硕大华丽的豪宅让她的自卑心彻底地泛滥。 她自嘲地冷笑一声,这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走进大厅的时候她甚至不自觉地摒住呼吸,太大太豪华了。突然她恶意地想到,如果柯以勋以后的妻子知道她也曾在这里住过,柯以勋是不是又要砸下大笔金钱再购买一处新宅? 新房子的装修不如老房子前卫,多了些中规中距的感觉,突出精致和实用。她忍不住抬头看即使在白天都闪闪耀眼的巨型水晶灯,真不敢相信柯以勋会喜欢这样的情调。奢华却不显得俗艳,他的品味还是无可挑剔的,拒人千里的水晶灯配上颜色、质地轻柔的精美窗帘,大厅立刻让人感觉这是一处人家而不是宾馆饭店。 “你就住2楼的客房吧。”他站在厅里冷声对她说,在地点上加了重音,似乎表明他不屑强迫她什么。 她没反应,无动于衷地继续打量他的新房子。 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吧,就连茶几上的水晶果盘和整个环境都那么搭配。 来来往往的佣人不下6个,她轻轻地在心里笑自己,曾经还以为他会来找她是因为失却家庭温暖,他的家不仅温暖,都快沸腾了,很热闹。 所谓客房,也豪华得够呛,就是个小套间,从大窗子望出去,还能看见这个豪华小区的人工湖,景色优美。 她,和她的那个小箱子在这样的华丽下,显得灰蒙蒙的,她又想起井虹拎着“刘德华”购物袋被拦在饭店门外的情景,别人看她……也是这效果吧。 有人敲门,是一个大约20几岁的年轻姑娘,气质高雅,她推门进来说自己是柯以勋的家庭助理,叫翁媛媛,叶染对她微微笑了笑,她不打算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熟悉。 翁媛媛大概就是管家的角色,她指挥保姆们把叶染在柯以勋车后座上看见的一大堆高级衣服鞋包都搬了进来,还问叶染用不用帮她收进柜子。 叶染轻笑了一声,“你们去问柯以勋吧,这不是我的东西。” 翁媛媛很礼貌很公式化地笑了笑,转身出去,应该是去请示柯以勋了。剩下的两个保姆很奇怪地探看着她,因为摸不到底细,对她还不敢有任何表示,不管是尊敬或者鄙视。 翁媛媛回来,叫保姆把衣物都归置进壁柜,也不再问叶染什么问题。叶染背对着她们坐在床沿上看窗外的小湖,有人忙碌有人闲,却没人说话。 “我送你的衣服都不喜欢?” 柯以勋的声音听起来是温柔的,大概事情都按他的想法发展,他气定神闲,心情也好了。 叶染不回答,没什么可说的。 柯以勋走过来,不见外地坐在她身边,“那可是我叫汤榕的专业造型师替你选的呢。我觉得她的眼光不错,你和汤榕拍照那天穿的衣服非常适合你。”他呵呵笑起来,似乎很得意。 叶染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这才发现房间里就剩她和他了,连门都被无声无息地关拢。 她冷笑了一下,那些衣服适合她?“你怕我穿成这样给你丢脸?”她略带刻薄地说。 他吸了口气,显然在压制自己的火气。 “这房子喜欢吗?我觉得周围的环境比以前那个好多了,尤其这个小湖,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开喷泉,看着心里很舒服。”他换了个话题,努力不冷场似的。 叶染不理他,这房子,小湖,喷泉和她完全没关系。她站起身,看也不看地越过他身边,把保姆塞到墙角的小箱子打开,拿出一套换洗衣服。 “说完了么?说完就出去,我要洗澡了。”箱子被他翻乱过,她不抬头,把换洗衣服放在腿上,蹲着重新整理。她突然脸色发白,把所有的衣服翻起来也没看见她放证件的小包包。 “什么不见了?”被她几句话噎得有点火儿的柯以勋虽然还是笑着说话,但讥讽的意味已经浓了。 “我的证件呢?”她冷声问,不排除任何可能。 “我拿走了。”他云淡风轻地说。 她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死死瞪他,再恶毒的话都表达不了她的愤怒,她紧紧咬着牙,真的很恨!到了这地步,她对他只剩一个感觉,可怕! 他假装为她拿衣服的时候,她以为他试图缓和关系的时候,他已经在进行下一个她防不胜防的阴谋。 他被他看得不舒坦,哼笑了一声,“不用担心,我会还你的。我只不过拿去帮你退掉馄饨铺子的租约。” “然后呢?”她慢慢地站起身,直直地与他对视,他被她漠然的眼光看得脸色铁青。“柯以勋,你明说,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他也冷冷地看着她:“首先,别惹我生气。以前你不是很在行的吗?” 她笑的时候让他的心像被一双带刺的手紧紧攥住了,这真是叶染的笑容? “柯以勋,你和我,永远也回不到以前了!”她说的时候没有提高声音,甚至在笑。在他听来却比她嘶声大喊还让他震动。 第41章 叶染泡在热热的水里,不知不觉就发了呆。 洗澡让她轻松许多,混乱的思绪也慢慢清晰起来。柯以勋的手段果然厉害,他让她陷入风暴的中心,动荡的不止是她的生活更是她的内心。她太慌张了,那么多想都想不到事情突然接连爆发,她都没时间定下神来好好想一想。 她后悔在他面前哭泣,她哭了,求了,他就会放过她吗? 当她发现,她再也没什么可以失去,就不怕他了! 和他在一起,她最怕的是伤心,现在她已经不伤心了。不怕失去,无心可伤,他还能怎么伤害她?她还怕他什么? 擦干身体出来,套上自己简单低档的衣服,她已经能让自己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了。虽然她只能等,等他厌倦等他放弃,不过她不急,因为耗不起的那个人是他。 翁媛媛敲门请她下去吃饭的时候,她轻快地应了一声。她不闹别扭,因为那没意义,她拗不过他。她无须和他抗争,他和她的目的地不同,迟早要各走各路。夫妻一场,她知道,他什么都比她强,只有耐心不如她。要两个人幸福的在一起,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她都做不到,他就更不行了。 柯以勋坐在巨大长条餐桌独当一面的上首位置,叶染跟着翁媛媛下楼让他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拒绝和他一起吃饭,甚至他都打算好让佣人把饭菜送到她房里。 当她正眼也不看他,自顾自在位置上吃的津津有味时,他才发现,这桌子大得过分,即便两个相邻的座位相距也是那么遥远。 叶染吃着自己那份饭菜,第一次发现豪华冷漠的大餐桌对她也有好处。为了方便主人吃饭,饭菜都分成份,所谓一起吃饭,也不过和她馄饨店里的食客一样,低着头各吃各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座椅板凳的精美程度。 将来她的家,决不要这么大的餐桌,她就喜欢一家人在一起吃几盘菜,说说笑笑,互相坐得很近。 吃完饭她悠然上楼,餐厅那么巨大,她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根本就不存在“身边”一说,让她更加满意。进了房间,她倒在床上,打开电视。就一个房客而言,这里的环境真是相当不错,中央空调,超大液晶电视。 她为自己盖上薄被,十分享受。 老天爷最无可奈何的就是随遇而安的人。 门被象征性地敲了敲就推开了,柯以勋手里拿了一大盘水果走了进来。 叶染看了他两眼,再转回眼神看电视屏幕。以前她生病他为她端茶送水,她倒不觉得如何,现在看见柯大少爷一副居家的样子竟然让她感觉那么突兀。看来,她对他最后的一点熟悉感都消失了。 “吃水果。”他把盘子放到靠近她一边的床头柜,人也顺势在她腿边坐下来。 叶染向床里挪了挪,倒不是为了躲他,他这么一屁股坐下来挡住了电视。 他皱眉瞪着她,她却置若罔闻,甚至拿起小叉子颇为享受地开始**心收拾的水果。水果都做了精美的造型,或挖成小球,或切成小块,盘子边还放了用橘子做的装饰花,显然是大师傅的手笔。叶染挑苹果吃,夏天还有这么好吃的苹果真是难得,柯以勋简直建了一个安乐窝。 他也上了床,倒在枕头上把她挤到另一边,她也不挣扎,很配合地给他挪出地方。唯一的不好就是吃不到水果了,她无聊地转着叉子。 “要吃吗?”他轻笑了一声。 “嗯。”她坦然回答。 他伸手拿过盘子,床上无处可放,他干脆放在自己平坦的胸膛上,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每插走一块水果他的心就麻痒一下。 这种波澜不惊竟然让他也说不上到底算不算一个好的开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还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水果盘还压在他的心口上。大概已经是午夜,周围一片黑暗,他转头,借着窗外的灯光看身边的她。叶染裹着被子背对他睡得香甜,他一阵恼怒,她就任由他像个炕桌一样晾在这儿?! 把盘子狠狠甩在柜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更加冒火,她竟然吃完了还把叉子放了回来。 她动了动,显然被声音吓了一跳。他伸手翻过她,故意粗暴地掀开被子扯她衣服。 “记得带套子。”她还带了几分睡意,说话有点含混,但却不惊讶不抗拒。 他愣愣地停住,不,他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样的她! 他居然笑了,笑得那么冷,“你不是一直想生孩子吗?” 她也笑了,“现在不想了。” 他的牙关骤然咬紧,“想不想是你说了算的么。” “不是。”她说,他握紧地拳头微微松了松。 “但生不生是我说了算。”微光中柯以勋看见她的嘴角一直嘲弄地挑着,“怎么让孩子不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有经验的。” “你!”他终于怒不可遏地扬起手,她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是一巴掌还是一顿**对她都无所谓。 当他终于摔门而去,她为自己盖好被子,原来漠视别人的感受是这么爽的,怪不得以前他那么热衷了。 第42章 叶染被请去吃早饭的时候,柯以勋已经吃完了,但他还坐在位置上没有起身。叶染只看着早餐,很丰盛,光是小菜就七八样。 “我去上班了。”他的口气一如往常般平静。 “嗯。”她点了点头。装作没发生任何不愉快是他的一贯作风,当然,是他不想不愉快的时候。 他站起身的时候明明知道她不会如他记忆中那样一脸笑容地送他到门口,还是微微失望了一下。 他走了以后,她回房间给父母和阿姨都打了电话,谎称是被娱乐公司安排在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不用他们担心。 得知她平安舒适,亲人们都轻松了很多,甚至还有了心情和她开玩笑说她成了娱乐明星。姨妈问她为什么要把店关掉,叶染顿了顿才说:“遇到这样的事,再开下去也很烦,我也想回父母身边了。” 是的,这次她就要和柯以勋解决明白,不用再逃避下去了。 “说来奇怪,”姨妈用疑惑地口气说,“那些记者消息真灵通,自从你一走,他们就再不来了。我们都以为他们会对你的店关掉大惊小怪,结果再没半个人来拍照细问。” 挂了电话,叶染坐在床边默默地想着姨妈的话。 负责打扫的阿姨敲门进来,礼貌地说明她要做清洁工作,叶染觉得有些尴尬,闲在房间里看人家干活让她手足无措,只好下楼去院子里透透气。 一对中年夫妇在修剪植物,叶染看得有趣,忍不住上前帮忙,花匠夫妻对她也很客气,教她些侍弄花草的窍门。花匠修剪完毕,接了根水管开始浇水,笑着问叶染要不要试试。 柯以勋不在家让她的心情更加放松,她玩心大起的接过水管,笑着看阳光下她制造的小瀑布和彩虹。花匠告诉她,这些花草都有专门的灌溉设备,这样做只是为了冲洗植物上的浮灰。 玩的很专注,叶染没发现自己已经退到院子的小空地中间,那是给客人停车的地方。一辆红色的轿车正快速开进来,不怎么礼貌地连声按了几下喇叭。叶染赶紧让开地方,并不觉得生气。 本来她并没刻意去看车上下来的是谁,那人开着车门死盯着她看倒引起了她的注意,是胡盈。也许是怎么也没想到能看见叶染,她的表情僵硬,愣是扶着车门傻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 与胡盈同来的漂亮姑娘倒是利落地下了车,发现了胡盈的异样反应,站在车前也打量起叶染来。“她是谁呀?”漂亮姑娘的声音很甜,看叶染的眼光也很友好,比胡盈的气质高贵得多,胡盈是装出来的公主,她是天生的。 “一个亲戚,估计我表哥叫她来帮着看房子。”胡盈也恢复了常态,锁了车走过来,冷冷地瞟着叶染。 手里的水管被花匠接走,叶染的衣服还是被溅湿了几块,她并不回应胡盈的蔑视,以前她就感觉得到胡盈不喜欢她,不过是碍于柯家二老对她假客气,现在她用这副口气和她说话,她倒觉得很自在,替胡盈也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不用再装了。 “他在家吗?”胡盈不怎么客气地轻声问,眼睛却看着豪宅的大门。 叶染摇头,其实不想理她,又不愿意和她起争执。 “亲戚啊?”漂亮姑娘却很真诚地伸出手,“你好,我叫费欧娜。”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也弯弯地眯起,既大方又娇俏,看得出家世不凡。 叶染的手因为浇花湿湿的,她看了眼费欧娜那只修剪精心,指甲上还粘着精美装饰的修长美手,她要在自己衣服上擦干手再去与她相握吗? “行了,行了!先进去吧!”胡盈替她解决了这个烦恼,冲过来拉着费欧娜就走,“也不是什么很近的亲戚,和保姆差不多。”她似乎觉得费欧娜的友情表示很浪费,很替费欧娜不值。 “可……可是……他不在家啊。”费欧娜被她拉着走,口气有些懊恼。 “那就等!他的秘书真是的,说他没去上班,应该还在家。没关系,我打电话给他,让他赶紧回来。” “他……会不会不高兴啊?”费欧娜很担心。 “不会!” 叶染在阳光下望着她们走进房子,她们时髦的外表和这房子那么相配,仅是背影都觉得赏心悦目。她默默地笑了,胡盈很知道她表哥的喜好,那个姑娘……比她更像戴辰辰。 她算什么影子?相差太大。 费欧娜才算得上翻版的戴辰辰,她的衣着打扮,她的谈吐气派,这才是配得上柯以勋的公主。就算他还需要找个人代替戴辰辰,费欧娜也是上选。 她走回房间的时候并没碰见胡盈她们,也许是胡盈特意带着费欧娜躲开她,生怕她对费欧娜胡言乱语什么。真是多虑了,生活教了她越来越多的东西,自知之明也是其中之一。 电视无趣,她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柯以勋坐在她脚边的床沿上盯着她看。 她还是小小地吓了一跳,也觉得有点儿恐怖,谁乐意一睁眼就发现另一个人盯着自己看啊? “来,试试!”他嘴角一挑,弯腰从床边拎了好几大个购物袋放在床上,把衣服都倒出来,全是好看的休闲服,“这些你喜欢吗?不喜欢我再买,买到你喜欢的为止。”他笑着说,心情很好,胁迫的话用这样的口气说起来,也不显得怎么刺耳。 叶染看着堆在她脚边腿上的一大堆衣服默不作声。 “先穿这个!”他翻了翻,抓起一件浅绿的T恤,几下就破坏性地撕破精美的包装袋。他像给玩具娃娃换衣服似的一把拉过她,呼的一下套头扯脱她的衣服,她的红果图案的小胸衣就裸露出来,他却乐此不疲地为她再穿上他选的那件衣服,还轻柔地帮她把头发拉出来理好。 “很好看。我买的时候就知道你穿上会好看。”他点头赞许,“款式不错,一共三个颜色我都给你买了。” 叶染无动于衷,商标没剪,弄得她脖子痒痒的不舒服,她抬手摸了摸。 他看了她两眼,起身开门,不知道对走廊上的谁喊话,让送把剪刀来。 叶染垫着枕头靠在床头一语不发地看柯以勋一件件拆开包装,温柔细致地替她把所有上衣的领口商标都拆去。他盯着线下剪刀的时候,眉头会不自觉地皱起,眼睛因为凝神注视而格外深幽。 曾经,这样的他让她迷恋入骨,以为靠着这样的温柔表情就能过一辈子。 “柯以勋,你到底找我回来干什么?”她轻声问,态度恳切。 柯以勋放下剪刀,抬起眼来看她,这是跟他回来以后她第一次想和他好好谈,他的确要和她好好谈一谈。 “叶染,以前那些事……”他顿了一下,无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剪刀,“我们重新开始。”他再次注视她,语调淡淡的,却坚定无比。 她笑了下,他很会玩字眼,回不到过去,他就说要重新开始。 “到底为什么?”她加重语气。 他皱眉,眼底慢慢掀起波澜,“我不习惯欠别人什么!” 她点头,这句话她听懂了。就好像她不想欠柯家二老一样,他也觉得欠了她。 “你要真觉得欠了我,就和我离婚。”她竟然笑了起来,“给我一大笔钱,这样补偿才最实际最简单。” 他盯着她看,原本眼底的怒气全翻腾成幽亮的火焰,他抿紧嘴,不说一句话。 第43章 晚饭柯以勋没有在家吃,翁媛媛还细心地把饭菜送到叶染的房间里。 叶染吃完饭,把柯以勋堆在床上的衣服叠好,一件件放进橱柜。她有点儿惋惜,为他买这几件衣服的心情感到惋惜。如果……仅仅就在半年前,他肯为她做这样的事——她又想起他剪标签时的神情,心微微发疼——她会多高兴,多感激。 他不该在她尝够梦醒滋味后,再给她制造新的梦境,她已经学会不去沉迷。 安静的房间突然响起电话铃声把她吓了一跳,应该是打错电话的吧。她并没有去接的意思,不可能有人打这个电话来找她。如果是柯以勋……她也不想接。 一轮响过又一轮,打电话的人非常顽强,叶染被吵得心烦,看显示不是柯以勋的号码,当然,他是没有这样的耐心一遍遍打电话给她的。她接起来,只想告诉那人别再坚持了。 “怎么才接电话?!”胡盈烦躁得完全顾不得礼貌,尖声喝问。 叶染不回答,虽然没想到是胡盈,真的听出是她,又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 “叶染,在听吗?!”她又尖锐地问了一声。 “嗯,在听。” “现在我表哥和费欧娜在一起。”她开门见山地说,“我故意走开,让他俩单独约会。” 叶染抿起嘴角,她不知道该对胡盈说什么,终于她只是再次“嗯”了一声,表示她听见了。 “费欧娜的爸爸是著名的房地产商,我表哥要是娶了她,美佳就算彻底倒闭人家也能再起死回生。她是我的同学,是我们大学的校花,她学过舞蹈,是学校的明星。她非常喜欢我表哥。我表哥也正好喜欢她这类型的女孩,剩下的话我还用明说吗?” “不用了,我都听明白了。”叶染微笑,胡盈说的再清楚不过了。那个漂亮的姑娘有学历,有家世,有专长,走到哪儿都光彩照人,和她相比,她就好像一块石子而费欧娜是钻石。“只要柯以勋肯和我离婚,我绝对没有任何异议,更不会破坏他们的好姻缘。” “你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说实在的,那天我哥带费欧娜参加美佳的晚宴,谁看了都羡慕,都说是金童玉女。我当时心想幸亏不是带叶染来,不然我哥都丢不起那人。” 叶染挂断电话,不用再听她描述,她已经能真切的想象出当时的场景。豪华的会场里,柯以勋和费欧娜穿着漂亮又有品味的晚礼服,她陪着他到处招呼来客,仪态万方,对付什么样的客人都游刃有余,或者来的那些有钱人根本就和费欧娜很熟悉。 她在床沿坐下来,如果是她……肯定是紧张得脸色发白,吊在柯以勋的胳膊上,只会傻笑,说不出一句得体的话。 她又有那种距离感了,就是在报纸上看见柯以勋的照片,说他是美佳小开的那种感觉。 也不知道是她当初傻人有傻福,还是老天爷干脆在开玩笑,居然让她的异想天开成功了。或许,她只是出现得很是时候,在柯以勋内心最空虚的时候。 她轻而长地吐了一口气,人生就是这样的。她想对柯以勋好的时候,他不稀罕;柯以勋想对她好的时候,她觉得是负担。该费欧娜出现的时候,偏偏跳出来的是她。 柯以勋回来后马上就到她房间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于是她就在他身上闻见了酒味和在费欧娜身上闻过的香水味。 她缩在被子里,竟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他又假装忘记不愉快的交谈,自然而然地躺到她身边,她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怎么了?”他打量着她的表情。 她摇摇头。 “不高兴?”他笑了,眼睛在微弱的台灯光里熠熠发亮。 她没反应。 他等了一会儿,终于没等到她的回答,笑容全化为愤怒,他坐起身,掐住她的双肩把她拖起来,“说话!好好和我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点儿,他失去一贯的冷静,他摇她,“你到底是谁?把原来的叶染还给我!” 她的长发被他摇得有些凌乱,他停下手,紧紧地皱起眉,似乎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试着稳定自己的情绪。 “柯以勋,和以前的叶染生活,你幸福吗?”她看着他,很认真地问。 他的眼睛倏地一闪,掐她双肩的手同时收紧。 她笑了,他无法回答吧。 被她的笑容激怒,他双眉一轩,执拗地说:“幸福!” 她微微歪着头,静静看他。 “当时不觉得,现在回头想想,那样的生活就可以了,很好。”他压抑着怒气说。 “柯以勋……”她垂下眼,盯着没焦点的一处,“你不欠我的。孩子的事不怪你,真的,我现在无比庆幸孩子没来到这个世界上。在我没弄懂现实情况的时候冒然生下孩子,对谁都不公平。” 他直直地瞪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柯以勋,你想过没?你现在把我困在这里,就算是如你所说的,想把欠我的都还我,那还清了以后呢?柯以勋,你还想让另一个喜欢你的女人再为你伤心吗?”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他发横。 “嗯。”她笑着点了下头,“我当然不用管,我能对你说的,想对你说的,只有这么多。” 第44章 翁媛媛坐在叶染房间的椅子里,一本本拆开时尚杂志的塑料包装。叶染坐在与她对面的床沿上,随手拿一本翻。 “还想看什么书,我去买给你。”几天下来,翁媛媛已经和叶染相处的很熟,说话也不似刚来时疏远生涩。 叶染摇了摇头,“可以了,这些都够我看一阵子的。”她抬头细看对面的翁媛媛,交谈中她已经知道她二十三岁,名牌大学毕业。 “怎么了?”翁媛媛发现了她的注视,笑着问她。 “为什么来这里工作?”叶染终于问出口,其实凭翁媛媛的条件,她可以找到更有前途的工作。 “在这里工作很好啊。”翁媛媛笑起来,明朗的笑容让叶染的心情也似乎轻松起来。“我刚毕业,社会经验少,柯总给我的薪水又丰厚,我攒点儿钱,有机会就出国学习历练一下。” 叶染垂下眼,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即使与翁媛媛相比,她的目标都卑微的好笑。 翁媛媛犹豫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轻声说:“其实我一开始是去美佳应聘助理秘书的,但柯总让我来这里工作,主要是觉得我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她又微微一笑,“你来了以后,柯总还给我加了工资。” 叶染的心轻浅地一跳,眼睛始终再没抬起来看她。 翁媛媛也不想说的太多,借故离开了房间。 叶染慢慢抬头看窗外,他说的那个喷泉正在气势磅礴地喷涌着,水柱高高低低,让她的心也不平静。 他对她的用心,其实让她更疼。以前是她不明白,现在是他不明白,她和他是最不适合的两个人。以前他总笑她是个小保姆,她还忿忿不平,现在她看见了,她的确只能当一个他的小保姆。 她能为他做什么?做饭,洗衣,收拾房子? 当他想过简单一点的生活时,她还显得有些价值,现在呢,现在她还能为他做什么? 她不该和他僵持,她应该让他尽快明白这一点。像他那么聪明的人,不过是被拒绝的挫败感以及自己的内疚迷惑住了,钻进死胡同还不回头。 她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他也随着她的眼光看了一会儿喷泉,“在想什么?” 她缓慢地回过头,她看他的时候,柯以勋觉得自己的手竟然不自觉地攥成拳。 “把身份证还给我,让我走。”她说,用了商量的口气。其实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让她笑着对他,好像自己从未受过伤,这样他就不用内疚了。 “身份证可以给你。”他的眼神变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你还不能走。” 她不和他争辩,事情已经比她想得好很多,至少他答应还她证件。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但要等到晚上。” 他不等她回答,走出房间片刻又回来,把她的证件都拿来递在她的手里。她紧紧握住,生怕被他抢回去似的。 他也不理她,倒在床上假装睡觉。 叶染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多,最近他总是在家,看来以前的忙碌躲她的成分居多。 “不必等到天黑了,现在就去吧。”她不想就这么耗着。 “有记者。”他背对她,不怎么耐烦地说。 她一笑,这是他抓她回来后她第一次笑,柯以勋听见了,转头看她。叶染没转开眼光,淡淡地回看他。 “记者?围着馄饨店的那些记者都是你雇来的吧。” 他坐起身,用眼睛瞟着她,被揭穿阴谋也不尴尬,反而自己也觉得可笑似的,嘴角慢慢上挑。 “我在这里待得很闷,今天,你带我出去玩吧,就去你平时常去的地方,我突然想知道,你喜欢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他皱起眉,沉吟了一会儿说:“好!” “用打扮一下吗?”她瞪大眼询问地看他,那有了神采的眼睛让他心情顿时很好,他笑着点头,管她有什么把戏,他就是一个主意,休想从他身边溜走! 叶染叫翁媛媛来帮她打扮,柯以勋也没有走开的意思,就歪在床上看着。 她笑了,还挑出一套漂亮的裙子穿上,让翁媛媛帮她梳了头,戴了一朵由水钻镶成的玫瑰头饰。他却笑不出,总觉得她笑容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他无法挽回的决心。 他带她去平常他消遣的会所,时间正好,吃完晚饭,他就带她去看神秘礼物。 叶染和柯以勋面对面坐在豪华的西餐厅里,她环视着装饰得颇有外国宫廷意境的大厅,果然有很多外国人,与他们餐聚的中国人也滔滔不绝地说着她根本听不懂的外语。 “肚子饿了吗?”他笑着问,心情格外好。 “不饿,再等等。”她看了眼门口。 柯以勋看了她一眼,笑容敛去,“在等人?” 她没回答,却双眉一挑,向门口招手。他回头,看见胡盈和费欧娜笑着走向他们。 “你叫她们来的?”他冷声问。 “嗯。”叶染点头,她们来的可真快,她是到了这里才发的短信,还不过二十分钟。 “哇,你今天真漂亮。”费欧娜坐在柯以勋身边,很得体很热情地赞美叶染。 叶染笑笑,比起费欧娜,她差得多,穿得再漂亮,气质和内在是没办法装出来的。她看看身边的胡盈,她就是活生生的好例子,在柯家当大小姐这么些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让人看得出破绽。 柯以勋沉着脸不说话,漠然盯着叶染看。 “你们点餐了吗?这家的海鲜焗饭真是一绝。”费欧娜翻菜单,笑着用胳膊碰了柯以勋一下,“你吃什么?” “我随便。”柯以勋拿起水来喝了一口。 “快点吃饭,然后我们去喝一杯,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那个有名的乐队今晚演出。”胡盈也拿起菜单,边说边看,还瞟了叶染一眼,别有用心地问:“你点什么?” 叶染笑了笑,没去看菜单,“我不会点的,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费欧娜看她的眼光有些怜悯,大概是怕她尴尬,她说:“就让柯以勋帮你点吧,他最知道什么好吃了。是不是,柯总?”她调侃地看着柯以勋笑。 叶染也笑,点头。 他很知道,却从来没带她来过。他带她去吃过烤肉,各式中国菜馆,却从未来过这儿,可能他也觉得她这样的馄饨妹来这里不合适。 点餐的侍者刚离开,费欧娜就发现了什么,一拉柯以勋,用下巴点角落一桌的外国人,“那就是天盛的主厨,柯以勋,去打个招呼吗?” “不去!”柯以勋口气恶劣。 “走啦,走啦。你发什么脾气嘛,上次你不说他手艺非凡值得认识吗。走,”她拉柯以勋,“我法语还成。” 柯以勋犹豫了一下,终于和费欧娜一起站起来,走过去的时候,费欧娜还亲密地挽着柯以勋的胳膊,两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相配。 胡盈从他俩身上转回目光看叶染,“开窍了?”她讥讽地问。 “嗯。”叶染点头。 胡盈笑起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个吃上天鹅肉的癞蛤蟆。可惜啊,天鹅不能生活在臭水沟里,癞蛤蟆也飞不上天。” 叶染笑出声,“你说的真好,胡盈。” 第45章 酒吧里灯光闪烁,叶染坐在矮矮的沙发椅里,小心地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很漂亮,是淡淡的蓝色,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费欧娜替她点的,据说是她爱喝的口味。叶染小小的啜饮了一口,她皱眉,呛了一下,真难喝。 幸好没人看见,他们的位置上就剩她一个人。乐队在演奏好听的曲子,幽暗摇曳的灯光下,一对对人在跳舞,她看不见柯以勋和费欧娜,也没仔细去寻找,看不看见都一样,只要她知道她不适合这样的生活就可以了。 帮柯以勋明白谁是更适合他的人的过程,也让她更明白了。身份证在手,她也该早点回她的臭水沟,让天鹅公主天鹅王子快点一起飞上蓝天。 “小姐,赏脸一起跳个舞。”一个好看的男人走过来,礼貌地向她伸出手。 叶染笑了,摇了摇头,“我不会跳舞。” 男人也笑了,离去都那么风度翩翩。 又一只天鹅王子,她发现少女时做过的公主梦竟然醒得如此彻底。 灯光明亮了些,乐队也停止了演奏,舞池里的人们都停住纷纷鼓掌,各自回到座位。 柯以勋是被费欧娜拖着回来的,叶染也微笑着看他们,柔和的桌灯照映下,费欧娜更加漂亮。叶染觉得她眯眼笑的时候特别像戴辰辰,那可真好,柯以勋也许会因为这样总是让她笑眯眯的。大概……她是哭的时候更像戴辰辰?她想着笑了笑,管他呢,以后,她也要找一个癞蛤蟆王子,也要天天笑,高兴的生活在臭水沟里,那才是她的生活。 “你笑什么?”柯以勋突然问,口气蛮横的让费欧娜都一愣。 叶染被他的口气也冰了冰,但还能保持笑容,“替你高兴。” 他冷笑,“是么,谢谢。” 胡盈怕柯以勋说出什么来,立刻打岔,说今天玩的很高兴,她看见了好几个帅哥。“最帅的当然是我表哥啦,是不是,娜娜?”她向费欧娜眨眼睛。 “那当然了!”费欧娜自豪地扬起下巴,呵呵地笑。 “叶染,你到底想干什么?”柯以勋不理会胡盈的话题,不客气地看着叶染。 叶染倒有些替他担心,他不会一时糊涂胡言乱语让费欧娜不高兴吧!这么好的姑娘,她都替他珍惜。 “没什么,没什么。”她倒一副安抚的样子,“你们玩吧,我先走了。”她站起身,看他的样子是又犯倔了。 “去哪?”他沉着眼看她。 “回家。我带证件了。”她笑笑,还礼貌地向费欧娜和胡盈点头道别。 费欧娜虽然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还是没怀疑,她担心地说:“这里恐怕很难叫车,要不你开柯以勋的车回去,回头我送他。” 叶染摇头,“不了,我也不会开车的。不用担心,我能回去的。” “我送她,你们俩好好玩吧。”胡盈也跟着站起身。 “嗯,那就好。”费欧娜放下心来,柯以勋也没再说话。 和胡盈一起走进停车场,“你去哪儿?”胡盈不怎么客气地问。 “回我爸妈家。” “很好。我不知道你爸妈家住哪儿,我把你送进城能打着车的地方,然后你就自己回去吧。” 叶染点头。 车子开在空荡的宽阔马路上,夜里更显空旷。叶染看着车外,凉凉的夜色让她深刻感到梦醒后的淡淡伤感。 后视镜反射了后面车的车灯,突然闪起刺眼的光,叶染不适地眯起眼。耳边车声呼啸,那车已经蛮横地超了过来,叶染的心一沉,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那是谁。 柯以勋的车来得速度极快,为了截住胡盈的车还出其不意地在前面横过车头,胡盈应变不及还是撞上了车的前部。虽然采取了措施,两车受伤都不重,但撞击力还是惊人的,叶染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撞上风挡,飞扑出去,胸口已经先撞上围栏,一阵疼痛晕眩。 柯以勋冷着脸,从自己车里下来看都没看受损情况径直走过来拉开叶染的车门,把她拖了出来。 “你干什么?!”胡盈气得大叫,也下了车。 “你是不是疯了!”她语带双关地大喊,跑过来拦住柯以勋。 “我一直想问,”柯以勋盯着她冷笑,“把费欧娜介绍给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我没好处!我就是看不惯一个卖馄饨的在咱家吆五喝六!”胡盈的眼睛愤怒地瞪大。 叶染被柯以勋揪在手里,冷眼看着两个人争吵,她能说什么?她也不想劝,他们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对她恰如其分的评价。 “阿姨和姨夫是因为周围没有一个能这么卑躬屈膝的晚辈才发昏喜欢她!他们在背后也说,你要是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也不可能这么孝顺!他们怕你真娶个大小姐回来,将来不肯给他们生孙子。她!”胡盈的手一指,“她有什么?没学历,没涵养,就是一副奴才相,好摆弄!肯生孩子!”她嗤笑一声,“真让人失望,连生孩子她都不行!都流掉了!” “这些和你有关系吗?”柯以勋的冷漠与胡盈的激动对比强烈。 “有关系!我看见她就觉得难受!你要是喜欢她就算了,你喜欢她吗?一个卖馄饨的,什么都没有,就是靠拍马屁,陪你睡觉,得到了那么多!我不服气,我看不下眼!” “原来你是怕她分你的遗产。”柯以勋冷笑出声,一针见血。 “随便你怎么想吧,就算你说的对!至少你娶了费欧娜,将来她不会和我斤斤计较。她呢?”她又斜睨叶染,“不就是为了钱来的吗!一只白眼狼!” “她比你强,你现在已经在算计遗产,她和我离婚至少没有狮子大开口。”他不屑地看着表妹。 “她还用开口吗?姨夫已经说要把馄饨店还给她了!你不该最知道那值多少吗?她一辈子估计也没见过那么多钱!而且当初我们还是从她家买来的地,一样东西卖了双倍价钱,这买卖做的太成功了。”胡盈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表哥,你也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问你,你还喜欢戴辰辰吗?你喜欢她吗?”她用下巴轻蔑地点了下叶染。 柯以勋沉默,垂下了眼。 叶染攥紧的拳头此刻慢慢松开了,泪水要漫进眼睛她死死地克制住,她不要哭,在这样的时候她不要哭。 “反正你都是找人代替戴辰辰,费欧娜比她合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死死拉住她不放,弄得好像你低三下四似的!” “我想和她过一辈子。”柯以勋抬起眼,转回身,“叶染,你听见了吗,我想和你过一辈子。”他说的肯定,而且真诚。 胡盈惊骇地瞪大眼,呆呆地再没说话。 叶染也抬头看他,水汽或多或少沾染了眼瞳,她的眼睛在路灯下特别幽亮。“我听见了,可我不想。” 刚才,她好像用了全部的生命在期待他能说他喜欢她,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里慢慢爱上了她,如果他说了,她觉得这么长时间锻炼出来的理智都会崩塌。 可是他说,愿意和她过一辈子。 她已经太知道,过一辈子和爱一辈子是两回事。 或许,柯以勋也是孤单的,所以他希望有个人全心全意地爱他,永远在他触手可及地地方等他,他冷了就抱抱她取暖,不冷了,就丢下,然后她继续等,等他下次冷。 她后悔听见他的秘密。 如果她不知道,或许她还能凭借他搂住那刻的温柔度过等待他的时间,可是现在……她做不到了。等待他的痛苦超过了相拥的温暖。 他的确应该换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已经出现了,比她完美得多。 柯以勋似乎对她的拒绝并不意外,她的冷漠他也习惯了。她是个执着的人,爱的时候执着,恨的时候也是。他后悔当初放她离开,她比他想象得要坚强,或许太坚强了,成了顽固。 现在需要时间的是她,只要她还能在他身边,他就有机会,放她走……他知道,就会永远地失去她。 “叶染,我领你去看样东西,如果你看过了还决定要走,我不留你。”他自信满满,不可能连这都感动不了她! 第46章 进入城区,马路上的车辆繁密起来,柯以勋却没减低车速,蛮横的驾驶方式引来闪灯和喇叭声一片,他却置若罔闻。车里的安静与街道的吵嚷恰成对比,正值晚上九点多,街边的夜店排挡生意正好,各式霓虹招牌尽数点亮,看上去一片喧嚣,叶染和柯以勋却谁也没说话。 当车向文锦路驶去的时候,叶染已经隐约猜到他要给她看的是什么。果然,他的车在文锦路正华馄饨分店前减低了车速,她看见装修一新的店面。他已经把正华馄饨改成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看得出他在装修方面下了很大本钱,时尚却不过分奢华,恰如其分地体现出快餐店的特征又提供了超过快餐店的用餐环境。 也许怕异于平常的装修规格吓住前来用餐的一般市民,配色雅致的硕大灯箱招牌上印了各式菜品的价格,他的车速极其缓慢,叶染轻松地看见那些价格还如同她经营时一样,分文没变。 她皱眉,虽然24小时营业,水电人工算下来他根本赚不回那么巨大的投入资本,生意再好,也不过维持收支平衡,明显是个亏本的买卖。 这也是他的补偿吗? 他没停车的意思,估摸她看清楚了,又加快车速去向另一个地点。她也没要求下车,她其实并不意外,他能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么多,歉意,钱,承诺在一起一辈子。她看着灯光下漫步在街道上的人群,她真贪心,他给她的已经很多很多,多得在她算计着要嫁给他之前都不能想象。 可是……她无法坦然接受这一切。 见她还是一语未发,柯以勋脸色更难看了些,她不表现出高兴就算了,怎么可能还这么无动于衷? “其他四家都按统一的风格装修了。”他忍耐地解释,“但这都不是我要给你看的。” 她垂下头,没回答他。 她的反应让他烦躁地咽了下唾沫,她到底还要他怎么做!还好,他还有最后一搏。 当他的车停在和熙路边时,她还是惊呆了,几乎忘记下车。美佳的分店已经结束营业,店堂里一片黑暗还下了铁闸,只剩亮着的LOGO招牌。这样就更显得一边的正华馄饨总店灯火辉煌,食客川流不息。因为毗邻商业区的关系,这家已经被改成两层小楼的店铺生意特别好,透过巨大的玻璃墙,她甚至看见有客人在等位置。 柯以勋没有下车,伏在方向盘上看她的侧脸。她的反应让他终于感到欣慰,能微微笑出来,尽管这笑里掺杂着莫名的苦涩。连他都讶异,这么多的付出竟然因为她惊诧而激动的表情他就感到如此满足。 “知道吗,我决定把这里建成正华的总店……”“他不想解释,不屑解释,可他不得不说出来!对她,他计算失误太多次,竟然失去了信心。“是在你哭着看老房子拆除的时候。” 叶染的手紧紧握住,感觉胳膊上的筋都抽紧了。 “这不是我给你的补偿,是我早就决定要送你的礼物。”他下车,把已经愣住的她也拖下来,拉着她的手走进店里,她没挣扎,沉默而乖巧地被他拉着。 感觉到她的变化,柯以勋笑了,心安稳下来。他顺势揽住她的肩头,向一进店面就能看见的文化墙一指,“看,这才是我今天要给你看的。” 叶染依偎着他,微微发着抖,顺着他眼神呆呆地看着,那面装饰得极具品味的墙上挂了几副精心制作过的翻印照片。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政要来正华馄饨视察的场面,当时的省长与爷爷握手,众多工作人员品尝馄饨满面笑容,那是十几年前的事,那年她五岁,她记得!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看见十几年前正华馄饨店的照片,那时候周围没这么多高楼,街道不宽,店前还有一棵茂密的梧桐树。 她的奶奶领着她笑眯眯地看着什么,这张照片是从省长和爷爷握手的照片里截出来放大的,当时奶奶是拉着她的手在角落里看着爷爷的风光时刻。 “这些……”她轻声问,有些哽咽。 “都是我拜托人从政府资料室里找出来的。”他笑着说,有些报功的意味,“你小时候长得比现在可爱。” 见她呐呐不语,他更紧地搂住她,“爸妈说要把馄饨店还给你,我送你全套装修,连服务员都是经过美佳专业培训的。” 他感觉她抖得更厉害,领班发现了他们走出来问候,他粗略地点了下头就拉她往车上走,在为她开车门的一瞬,她却挣脱了他的手。 他意外地回头看她,她竟然已经恢复成一贯的漠然,双手在身体两侧攥成小小的拳头。 他皱起眉,死死瞪她。 “分手礼物……很贵重。” “你!”他顿时勃然大怒,胸口剧烈起伏,半天再说不出一个字。 “我已经到了极限。”他终于又说出了话,没有怒意,却全是无奈。他已经努力了很多次,如果这都不能让她展颜而笑,重新用满是爱恋的眼神看他,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柯以勋,”她看着他,一刻也不敢转开眼神,生怕微微的一点儿心软就会导致全部的溃败。“谢谢你。”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炯炯发亮,“还是要走?!” 无奈过后,他还是愤怒!只剩愤怒!就算他曾经伤害了她,他对她的补偿,他对她的承诺,他的用心……她还不肯原谅?! 他无法再为她做的更多!就如同他对她说的,他已经到了极限。 “嗯。”她说出如此决绝的一个字时,甚至连眼睛都没眨! “好!明天我的律师会去找你!”他快步绕到另一边,他让她走!这样的她,他再也无力挽留。 他甩上车门的声音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仍让她听得如此清晰,那一声就好像敲在她的心口。 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车流里,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一步,两步……她的腿一软,只好颓然坐在路边的基石上。 泪水终于汹涌地流淌下来,她死死抱住双膝,灯光幽暗的此处,过路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她。注意到她又怎么样,她还是想哭!只要他不看见,在所有人面前痛哭失声她都不在乎! 自从刚才她就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她能为柯以勋做什么? 她不能让他爱上她,不能帮他,如果她独自的付出能让他快乐幸福的生活,就此刻的感激也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坚持一辈子!可是,她的爱,有时候却是他的负担,她懂他的,他也想回报她,可他不能,然后他自责。 柯以勋,也许他永远也不知道,她要离开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恨他,而是她不知道要如何爱他。 她把头紧贴在膝盖上,刚才在他怀里的时候,她无比希望自己是个公主,像费欧娜一样的公主,在甩开他温柔的手时,她终于让自己清醒。 柯以勋,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不让他错过配得上他的好姑娘。 如果她再贪心,当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寂寞地默默发呆思念心上人时,她该是如何的自责和束手无策!她什么都帮不上他! 生活上她帮不了他,事业上也是。即使她宁愿成为他的陪衬,她也没有照亮他的光彩。 夜风从她耳边轻柔地抚过,发丝飘飞弄得她的脖子有些痒。 今夜,她终于彻底地失去了他。 可是不同于以往的哀伤,她是如此感激。很多人在有生之年未必有机会遇见这样的柔情,虽然这温柔不是爱情,也让她铭感肺腑。 柯以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她想。 从今天开始,她再不后悔爱上他。虽然他给了她那么深刻的痛苦和遗憾,他,还是上天送给她的最好礼物。 第47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染终于觉得眼泪可以停下了。 她捂紧自己的脸抹了抹,好了,她不要再哭了,至少以后在他面前不要再哭了。她宁愿他认为她是个铁石心肠,不识好歹的女人。 她抬起头,眼前一阵发黑,她不动,默默等待这阵晕眩过去,她真是哭得太久了。 当她再次凝聚视线,竟愕然发现,马路对面的路灯下,柯以勋挺拔的身影不知道伫立了多长时间。他看着她,即使对上了她的视线表情也没任何变化。 她呆住,所有的理智化为乌有,脑子一片空白。她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没想到他会站在路的对面一直看着她。 他突然直直地穿过马路走向她,把她从路边揪了起来。 “我走不掉。”他看着她说,口气是那么的凄凉和无奈。 她仰头看着他俊美的面孔,一直压在她心上的问题终于问出口:“柯以勋……我能为你做什么?”泪水要流,她想忍住,但是失败了。“我……只能给你当保姆,给你做饭。我不会说英语,法语,我不能陪你去各种宴会,让别人因为我而夸赞你,羡慕你。” 他看着她在橙黄路灯光里闪烁的泪珠,“对,你都不能。”他赞同地说。 肯定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的心又剧烈撕痛。 “可是,叶染,我问你,在我不缺女伴,不缺保姆和厨师的时候,我仍然需要你,是为什么?” 她哽咽地噎住。 “是,我答应娶你,是因为你和辰辰属于同一类型的女孩,你孝顺,胡盈说得对,即便我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也不可能比你更让我父母高兴满意。可是,面对费欧娜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想着你!你也看见了,她比你更像辰辰,比你更适合我!可是我,我还是要来找你!”他叹息般地点了点头,“你问我能为我做什么,好,你就留在我身边。” “柯以勋,我们是不同的人,我们的目的地不同,迟早要走上岔路的。”这是她一直告诫自己的,也是一直恐惧的。 他不屑地哼笑一声,“不同的人?不同的目的地?所有的人,都只能有同一个结局,就是死!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打算?” 被逼到绝处,她不想说的最卑微的话还是说出来:“我配不上你的。” 他不再说话,沉默地看她。 “叶染,你一而再地拒绝我,把费欧娜塞给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问,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些。 她竟然无力再次肯定,他知不知道,让她面对面把这句话说出来,她的心有多痛?! 他又很久没说话,不知道是在等她的答案,还是在想些什么。 “嗯,我知道了。”他说,声调已经恢复以往的平静,“明天上午等我的律师吧。” 把头点下去的时候,叶染发现,经历了那么多伤痛,以为不可能更疼的现在,她的心更疼。她紧握拳头,要熬过去,忍过失去他的疼痛后,她就会无比坚强,再没任何一种心痛能超越此刻。 当他的车再次在她面前沉入奔腾的车海,她没动,她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一直没挪开一步。她知道她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但是,她仍旧希望……他能再次回来。如果他回来了,即使是错,她也要坚持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自私也好,无耻也罢,她都不管了。 没有……他没有再回来。 她回到父母那里,第一次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在父母惊骇恐慌之中跑进自己的房间,任他们怎么敲门追问都没回应。 这一次,她真的痛到什么都顾不上了。 太阳是怎么升起来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她竟然毫无印象,直到听见妈妈在门外说律师来了,她才恢复了意识。 她从一直蜷缩的角落里站起身,不得不扶住了墙,她看了眼镜子,她的头发蓬乱,脸色苍白,一夜没睡眼睛下浮着淡青。她缓慢踯躅地走到她的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却发现根本没有精力和体力整理自己一番。 她把剩余的力气全都凝聚起来,也仅仅只够就那么蓬头垢面地走出房门,在律师拿出的各种各样文件上不停的签字。她甚至连伤心的力气都没有了。 具体的文件她都没看,只大略的知道她和他离婚了,他把馄饨店给了她。 她昏沉地睡了两天,不是生病,是又一次筋疲力尽。先是失去孩子,再是失去他,她一次比一次更虚弱,还好,她忍过来了。 翁媛媛来了她家,照顾她,并且告诉她,柯以勋让她过来帮助她熟悉馄饨店的管理情况。叶染默默接受,他总是很周到的,很多不得不沟通的问题,现在可以通过翁媛媛来传达,他和她都不必尴尬地再见面。 他……不愿意再见她了吧。 馄饨店给了她一个再次站起来的动力,她要学习的事情太多,需要操心的细节太多,时间、繁忙的工作似乎再次压服了她的伤痛。至少她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去体味她的痛。 当第一次被员工叫“叶总”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是啊,柯以勋给她的是一个已经上了轨道的连锁快餐店,不再是几个馄饨摊子。 她开始很局促,感觉在大家面前手足无措,但那不要紧,她不再是帮助爸爸经营祖传小店的小姑娘了,而是真正拥有了5家经营情况良好店铺的女主人。 真正管理起来,她才发现,柯以勋为她配备了非常精锐的班底,从服务员到领班,经理,还有翁媛媛这个似乎什么都知道的超级秘书。她被他扶上了一匹已经被驯练服帖的好马,她只需掌握简单的技巧,就能轻松驾驭。 她慢慢习惯了“叶总”这个角色,因为年轻而显露出来的生涩渐渐被磨砺成从容的淡定。她本来就是个非常能适应环境的人,细心,热诚,认准了目标就坚忍不拔,很快,属于她的风采被工作,被生活打磨发光。 在开业前,化了淡妆,盘起头发的她例行听取了总店经理的简单汇报,在翁媛媛的陪同下准备去另一家分店视察,那家店面今天要搞活动,据说早期反应就很热烈。 临出门,翁媛媛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下号码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走到后面的办公区才接起来。 叶染于是自己慢慢地走出店门,等在路边的司机下车为她打开了车门,但她停住了脚步。秋天的阳光如同她记忆中的某天般明媚,她不由自主地转动眼光去看旁边的美佳分店,不愿意触动的记忆再次擅自打开,她仿佛真的看见柯以勋从他那辆豪华巨大的座驾上下来,瞟了她一眼,对她说:“小孩儿,你家大人呢?” 那时候的她,满心希望,一肚子小算盘,眼睛盯着他漂亮的脸孔打转。 她不自知地笑了,现在回首看去,那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呢?如果他是个脑满肠肥的丑八怪,估计她绝对不会想出要嫁给他换投资的幼稚主意,喜欢帅哥,到底是少女的天性。 “在笑什么?” 她愣愣地回头,总是在耳边盘旋的他的声音即使是如此真实,也让她一时错愕,无法分辨真假,或许是她又一次的幻听。 但她真的看见了他,略含促狭的俊俏笑容,幽黑深邃的动人眼眸,微微挑起的嘴唇,笔挺得体的西装……他一直如她记忆中那么好看。 “……”她说不出话,即使美佳分店就在她的办公室旁边,离婚后她也没再看见他。 “叶总,你看起来相当不错。”他笑着看她。 她垂下头,突然脸红,而且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听说,你要把正华馄饨做成速冻产品推向市场,很好的构想,我很感兴趣。”他抱起双臂,悠闲地看着她。 叶染疑惑地皱起眉,不知不觉地抬起眼观察他的表情,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一旦他用这样好整以暇的口气说话的时候,往往是某种阴谋的前兆。 “这只是一个构思,还没到具体执行的阶段。”她说,尽量正式,而且小心翼翼。她身边就有一个他的超级大间谍翁媛媛,他什么都知道她并不意外。 他笑起来,“真没想到,馄饨妹也会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了。” 她一愣,是啊,她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谈话,他一说她也感觉意外。 “叶总,怎么样?”他又揶揄地笑了笑。 “啊?”她更加疑惑,他到底想说什么? “自信培养的怎么样?我可是等得很辛苦。”他盯着她,口气似乎在开玩笑,却有几分掩饰不住的苦涩。 她呆住,他说的话超过了她的理解范围。 “叶总,我不得不说,你还是个很好骗的人。”他摇头叹息,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签任何合同都要面对面确认,你以为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那个就生效了吗?你确定,我也签字了吗?” 叶染噎住,瞪着他说不出话。 “叶总,我不能再等了。”他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沉沉看她。“你要自信,我给你自信,你要时间,我给你时间,现在,我再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她眯起眼,终于理出了头绪,“又一个阴谋?”她反问,想收回手,但他不许。她早就有这样的怀疑,经营如此大的连锁竟然这么省心?开始以为店铺都上了轨道,但很多棘手问题在翁媛媛的协调帮助下往往迎刃而解,她就隐约知道了些端倪,只是不愿意去深究。 他哼笑,“对!”他向来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因为当她发现她的企图时,他往往已经得手。 她颓然叹气,始终……她只是他操纵的傀儡。 “叶染!”他捏了下她的手,成功的让她再次抬眼看他,“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他顿了顿,“就是孩子没了以后让你离开,为了这个错误我付出了很多代价。” “我……”她张嘴要说话,被他一眼瞪回去,话头也抢走。 “你不要再跟我说任何一个理由。我也不想再听。你只要知道我还是你丈夫,你还是我老婆就够了!” “柯以勋……” “得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发横,拖她前行,他的车就停放在街的拐角处。“如果你非要认为王子只能配公主,你就是我的公主!” 她脚步踉跄,她的手被他拉住,她可以挣脱,但她不想。 “明天是我爸爸的60大寿,现在跟我回家!”他说,用蛮横地口气遮掩这个失败的借口。 “柯以勋,我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她看着他,口气平静。 他讨厌她的平静,不回答,只是哼了一声。 “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她直白地问,眼神执着,看样子是非要得到他同样明确的回答。 “你认为一个男人想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感情是什么?” “我在问你!” “你别再把简单的问题弄复杂了!”他瞪了她一眼。 她笑了,就在刚才,她在阳光中回忆起他的那瞬,她对自己说,如果时光重来,她会不会还选择爱上他?当那个答案浮上心头时,她回头看见了他。 得不到他虽然很痛,但失去他更痛。 既然这两样她都尝过了,她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其实,她也不想管他说的那种感情是什么,只要她还有机会,她还是想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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