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上门》 第一章 惊梦 以前总听人说,话不要说的太满,苏童从来没太当回事,现在,她后悔了。 活了二十几年,遇到鬼压床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还是头一遭。 白天外出采访的时候,在一个僻静的小胡同里面,一个腰背佝偻着直不起来,两只眼睛看上去仿佛只有眼白,没有黑眼仁儿的老太太一把拉住了她。 “姑娘,你的八字太轻了。”老太太长得瘦小干瘪,声音却异常的嘶哑低沉,她一边死死的拉住苏童的手腕,一边用那一双令人莫名感到汗毛直竖的白眼珠瞪着苏童,“你可千万不要去那些阴气重的地方,不然非得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东西不可!今天遇到我是你运气好,我好心提醒你,要是换成别人,你就可没那么走运了!” “大娘,你先放手……”苏童被老太太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瘦小的老太太力气居然奇大无比,两只手就像是两片砂纸一样,抓得苏童生疼,要不是看她一把年纪,苏童差一点疼得一把推开她,用力想要把手抽回来,偏偏被老太太拉得死死的,抽不出来。 “苏童,怎么了?” 和苏童一起出来做采访任务的摄影记者听到苏童又惊又吓的声音,连忙从被采访对象家的小院子里跑出来,苏童听到同事的声音,心里也踏实了不少,赶忙扭头叫他,想让他帮忙一起摆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怪老太太,她才一开口招呼,就觉得自己的手腕一松,等摄影记者出来询问她情况的时候,她再一看,小胡同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驼背的白眼老太太。 一个盲眼的干瘦老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无声无息的就不见了,这件事情确实有点诡异,但苏童本着二十多年来从未被撼动过的唯物主义精神,只当自己遇到了个神经兮兮的老太太,定下神之后并没有太当回事,回到报社里还当作谈资拿来和她对桌关系最要好的同事小王讲,倒是小王听完之后一惊一乍地盘算了半天,非要找个好日子,拉苏童到庙里去求个护身符不可。 苏童没有当回事儿,反倒笑着和小王调侃,说:“人家画家都说了,最容易画的东西就是鬼,因为谁都没见过,画成什么德行都说得通。这个世界上要真的有鬼倒好了,我瞧瞧长什么样,以后在这方面也算个权威了嘛。” “我看啊,语气在这儿耍嘴皮子,你还不如赶紧找个阳气旺的男人脱单比较靠谱!”小王平日里和苏童闹惯了,看她不当回事,索性也就不提护身符那些,调侃道,“要不然夜半无人,万一真有哪个鬼大爷心疼你深闺寂寞……” “欢迎之至!卧室的大门随时敞开!”苏童当时是这么回应的。 好吧,饭可以乱吃,话却果然是不能乱说的,当天晚上就遇到了鬼压床,半夜三更的瞪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苏童只能在心里哀叹,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的现世报。 她不知道现在是凌晨几点,只知道屋子里黑漆漆的,窗外黯淡的星光透过半透明的纱质窗帘洒进屋里来,让房间里显得更加冷寂,床头小闹钟的秒针每走一下都发出嗒嗒的响声,那声音平时小到苏童根本听不见,可是现在却好像格外响亮,每发出一声,都震得苏童的心跟着抖一下,白天和小王互相调侃说的玩笑话也都重新浮现在脑海中,惹来了一股莫名的寒意,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上顿时浮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如果现在她的四肢能够听指挥,苏童一定会想要照着自己的脑袋敲上一记,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吓唬自己的事情! 一定有科学解释的,苏童迅速的在脑海中搜索相关的说法,试图给自己一些安慰,她记得以前曾经看过一篇介绍这方面知识的文章,文章说所谓的鬼压床,医学上被称之为睡眠瘫痪症,遇到这种情况的人,以为自己醒了,但是事实上却仍旧出于梦境当中,所以肌肉呈现出几乎麻痹的状态,无法受支配的活动。 忽然,苏童觉得她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唱歌,那个声有些飘渺,忽远忽近,就像有人在听收音机,还把音量一会儿调高一会儿降低,反复几次之后,那歌声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好像距离苏童也更近了一些似的。 这都几点了,怎么有人这么没有公德心,苏童在心里暗暗的抱怨。她的四肢依旧动弹不得,浑身上下好像唯一还听使唤的,就只剩下两只眼珠了,那歌声咿咿呀呀,好像是某种不熟悉的戏曲,歌词一句也听不懂,曲调里透着一种让人心底发凉的哀怨悲戚,听起来如泣如诉,而那唱歌的女声又尖又细,唱的那曲也没有什么起伏,还总拖着长音儿,听得人心里毛毛的。 咯吱——。 咯吱——。 窗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响,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就像是过去读书的时候,班级里有调皮捣蛋的小男生故意用指甲去刮黑板发出的声音一样,让人听了非常的不舒服,这声响来得突兀,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也陡然变得尖利起来,仿佛就在窗子外面。苏童本能的把目光朝窗口投了过去,惊恐的发现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手,那只手的手型干瘪枯瘦,依稀能看到长长弯弯的指甲,此时此刻正一下一下的刮挠着玻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苏童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住在十楼,这个高度,怎么可能有人从外面摸得到自己的窗子呢!现在是手,呆会儿不会还有什么别的吧? 然而,就好像墨菲定律一样,事情永远都是怕什么来什么,苏童最担心的一幕还是出现了,随着那只手一下一下的刮在玻璃上,一个影子借由凄冷的星光,从窗外投了进来,映在天花板上,是个长发女人,似乎套着一件看不出曲线的长袍罩衫,头发披散着,像是一个侧影,可是偏偏窗外,什么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样的角度,会让人的侧影这样的呈现在天花板上,苏童想不通,她此刻的心情完全被惊恐所占据,根本无暇去判断其他,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上的那个侧影,慢慢的,慢慢的,转了过来,变成了一个正面的姿势,就好像是一个看不到五官的人,站在天花板上,俯视着床上的苏童。 那影子一点一点的拉长,从床脚下的位置向苏童头顶这边慢慢的移动,刚才还响彻耳边的咿呀吟唱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声凄厉的干笑,影子没有嘴巴,但是苏童深信,那笑声就是从这个黑影中发出来的。 黑影此刻已经拉得很长很长,从长长的身躯里,影子又分化出了两只枯枝一样的鬼手,鬼手继续向前延伸,似乎想要顺着床头抵着的墙壁一路爬下来去抓苏童似的,苏童想要尖叫,但是她的嗓子也不听使唤,被无形的手扼住一样,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能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那双鬼手一点一点的伸向了墙边,内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这是她这辈子都还没有体会过的滋味。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双鬼手在触到了苏童头顶的那面墙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闪出一道金光,那光很短促,一闪而过,却让那双鬼手好像触电一般的迅速缩了回去,不止鬼手,整个鬼影都随之而瑟缩起来,一点一点缩到床边,像是从窗缝里流走了一样,消失不见了。 随着鬼影的消失,苏童原本僵硬不受控制的身体也陡然一轻,原本束缚住四肢的那股力量和鬼影一起消失了,她松了一口气,顾不得想别的,赶忙翻身拉开台灯,台灯那柔柔的昏黄暖光是平时苏童最喜欢的温馨,现在却远不足以驱散她内心当中的恐惧,她哆哆嗦嗦的爬下床,把房间里,甚至整个房子里的灯统统都点亮,然后又逃回到床上,用棉被把自己包裹的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茧。 缓了一会儿,剧烈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点之后,苏童想起方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那一道金光,她从棉被里抽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床头抵着的这面墙,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那面墙有什么稀奇来。 不管怎么说,方才这面墙肯定是救了自己的。苏童这么一想,把身体朝墙壁方向更紧密的靠了靠,好像希望借此来获得一些安全感似的。 就这么蜷缩在床头,一只手摸着墙壁,苏童维持着这种略显怪异的姿势,一直到天色微凉,才带着惊吓之后的疲惫,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章 大新闻 被折腾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一早上,苏童洗漱的时候在镜子里面成功的看到了一只新鲜出炉的“熊猫”,下眼皮一边一团暗影,上眼皮还有些水肿,整个人看起来别提多憔悴了,不过一大早,也没时间去补救,因为睡得不好,本身就已经起晚了,苏童用冷水洗了洗脸,就急急忙忙的拿着背包出门去了。 苏童今年二十五岁,虽然本专业并不是新闻,但由于从小到大对这一行的喜爱,以及笔头上的功夫还不错,大学毕业之后就应聘进了现在就职的这家报社,做社会新闻记者,一晃就在这里工作了三年,工作表现一直比较优秀,工作积极性也始终很高,期间曾经有另外一家报社向她跑出橄榄枝,希望她过去那边做娱乐新闻,因为娱乐新闻记者就需要她这种不怕苦不怕累,永远冲在最前面的劲头儿,但是苏童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尽管那边的工资和奖金听起来都还挺诱人的,但是比起明星轶事,苏童觉得民生话题对她来说更有意义。 到了单位,屁股在椅子上还没有坐稳,对桌的小王就已经注意到了苏童的异样,小王名叫王莉,和苏童进报社的时间差不多,两个人年纪也相仿,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平日里对苏童什么三俗的玩笑都敢开,现在一看苏童顶着两团黑眼圈,哈欠连天的坐在那里,立刻一脸坏笑的凑过来问:“怎么着?看这架势,昨天晚上不会是有人纵。欲。过度了吧?偷偷跑哪儿逍遥去了?” “我倒是想,孤家寡人的,哪儿逍遥去啊。”前一天晚上的梦魇还让苏童有些心有余悸,她不敢再乱开玩笑,也不想说出来,怕被别人听到了以为她年纪轻轻就这么神神叨叨的,所以只好随口调侃一句敷衍过去。 “得了吧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啦,蒙的了别人蒙不了我,你呀,就是眼界太高,”小王不吃这套的撇撇嘴,“我跟你说,现在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不管你说是想要找个多英俊多好看的,还是多有钱多有势的,起码有个方向,有个方向有个标准呢,就容易很多了。可是你倒好,偏偏说要找什么感觉!感觉这种东西算是什么标准啊,看不见摸不着,根本没有办法去量化出一个标准来,怎么找!你要是别把要求定的那么虚无缥缈的啊,估计我都吃上你的喜糖啦!” 苏童嘿嘿一笑,耸耸肩,没有吭声。 每个人在择偶原则上面,都有自己根深蒂固的一套原则和标准,可能对于别人而言,有车有房没贷款是终极目标,但是对于苏童来说,钱够吃饭穿衣就行了,但是两个人在一起,感觉对味儿这是绝对不能动摇的必备条件。 “小苏,主编找你。”苏童正因为小王提起来的话题而微微有些出神,办公室另外一头有人叫了她的名字,把她的注意力给重新唤了回来。 苏童赶忙答应着,起身朝主编办公室走了过去,昨天刚刚把要交的稿件都弄完交上去,主编老董还夸了自己半天,一大早就被召见,估计是又有活儿了。 敲敲门,得到许可之后,苏童进了办公室。主编老董五十多岁,眼镜度数有点高,镜片厚厚的,平时有事没事手边都少不了他的大茶杯,里头泡着养生药茶,今天也不例外,苏童进门的时候,他正端着大茶杯,一边吹着热气和飘在上面的枸杞,一边小口小口的嘬饮着,见苏瞳进来了,老董示意她在自己办公桌对面坐下,端着水杯的手翘起一根小手指,指了指电脑屏幕,对苏童说:“昨天你叫上来的那篇关于关爱孤寡老人的稿子,写的不错,估计刊登以后应该会有很好的反响,你这几年提高的速度很快啊,越来越成熟了!” 苏童连忙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主编过讲了。” “唉,你不用那么谦虚,你在我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底是个什么实力,我心里还是有数儿的,咱们组里那几个不太用**心的年轻人里面,你算是头一号儿了,”老董摆摆手,然后把茶杯往旁边一放,正色对苏童说,“现在又有一个大新闻要交给你了,这件事现在虽然不算是什么比较轰动的大新闻,但是依照我的经验来看,跟住了,好好挖,十有**不会错。前天咱们市里有一所重点小学组织学生们春游,去了常青山森林公园,结果有一个班级里面,起个孩子忽然就昏倒,送去医院治疗,到现在这都快48小时了吧,一个都没醒过来。” “这件事我早上出门前看晨间新闻提到了。”苏童点点头,表示自己对这件事多少也有一点了解,“不过好像电视台那边没有对这件事进行什么深入调查。” “对,所以别人现在还没有引起重视的,正好是咱们的机会,我要你去对这件事做一个系列的调查走访,争取抢在别家前面,尤其是电视台那边,挖出背后缘由。”老董下达指示,他是个在报纸行业从业几十年的人了,对于现在越来越少人看报纸,越来越多人看电视这种现象感到十分不满,因此在平日里的工作当中,总是忍不住想要和电视甚至络这些新型媒体一争高下。 苏童本来就是一个对新闻有着超凡热情的人,听老董给下达了工作安排之后,立刻应承下来,离开老董办公室之后,就直接拿了背包直奔医院去了。 关于那所重点小学发生的这一起不知道应该算作是意外还是世故的突发状况,苏童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早上的电视新闻里面有大略的提了一下,不过并不是郑重其事的报道出来,而是相当于是热心市民提供新闻线索的那种环节里提到的。事情发生的比较突然,原本这所小学是趁着春暖花开,这几天的天气也一直很好,所以组织学校里的师生到本地市郊著名的常青山森林公园去玩儿,其他都一切正常,唯独只有一年级一班的七个孩子,在中午休息吃午餐的时候偷偷的脱队跑出去别处玩,一直到下午集合的时候也没有回来,带队老师连忙安排人手四处寻找,最终在于他们的午休地点隔着一个小山头儿的山腰另一侧,一处废弃多年,已经破败不堪的建筑前院里面找到了那七个偷偷私自脱队的孩子。 七个孩子是找到了,但是却情况却并不好,他们在被四处焦急寻找的老师找到的时候,都横七竖八的倒在那间废弃建筑的院子里面,有的趴在院门口附近,有的躺在建筑门口的石头台阶上面,甚至还有一个孩子,身子倚靠着院子里的一棵大树,歪歪扭扭的站在那里,尽管七个孩子有男有女,姿态各异,身处的位置也各有不同,但是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意识,怎么都叫不醒。 校方一看这样的清醒,也慌了神,提前结束了春游活动,安排老师把其他没事的孩子先送回到学校去,再通知家长接走,然后七手八脚的把这几个昏迷的孩子送到了医院去接受检查和治疗,那七个孩子从前天下午被送去医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可是七个人没有一个人有丁点苏醒过来的迹象。学校方面除了道歉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一问题,医院到现在也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诊断结果,还是在观察阶段,家长焦急不已,所以才有人打通了电视台晨间新闻的市民热线,希望能够引起关注。 晨间新闻的主持人对这一来电做出的评价是比较常规的,打电话反映情况的家长也说到了孩子并没有任何外伤这一细节,七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忽然一起发生了这种情况,首先被怀疑的自然是食品的安全卫生问题,是否存在食物中毒的可能性,主持人在节目当中表示接下来会针对这一问题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和了解,至于节目结束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会被节目组纳入工作重点,谁也不知道,所以老董才会一大早就安排苏童去了解情况,希望能够抢占先机。 七个孩子没有任何外伤,按照那名家长反映问题时的形容来描述,简直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可是正常的孩子哪有睡得那么死,一天半的时间仍然叫不醒的呢?即便是误服了某种类型的安眠药,这么久也应该已经过了药性,苏童觉得很奇怪,希望能够从医院方面得到一些合理的解答。 从报社到医院不算远,苏童离开报社的时候也才刚刚过了上班的打卡时间而已,作为一个很少进出医院的健康宝宝来说,当她来到医院这边,还是被这里热火朝天的场面吓了一跳,这么一大早,医院的大厅里就已经热闹得堪比菜市场了,出出进进许多人,有来看病的患者,有陪护的家属,还有探望的亲友,时不时的还有救护车呼啸而来,急救人员推着担架车一边提醒周围的人注意闪避,一边行色匆匆的送病人进去或者开车离开去接别的患者。 苏童尽量避让他人,虽说她有工作任务在身,但比起那些急着看病或者拿药的人来说,显然对方的时间更宝贵。苏童看着那些被家人陪着来看病,一脸痛苦或者愁容的患者,心里面有很多的感慨。每个人的生活境遇的都不一样,有的人可能一辈子清贫,也有的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来没有发愁过柴米油盐那些东西,但是不管生活境遇有多么的天差地别,到了病痛面前,所有人都无处遁逃,疾病并不会因为谁有权有势就绕道而行,生老病死对于所有的人而言,都同样是不可逃遁的必然历程。< 第三章 偶遇 医院的空气里,总是混杂着浓浓的消毒水味,再夹杂上拥挤的人群散发出来的淡淡汗味及不同人的体味,几种味道掺杂在一起,让人闻了之后都忍不住想要皱眉头,苏童挤在中间,有好几次都觉得自己简直要窒息了,这是为了完成工作任务,她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住,假如今天的情况变一变,现在是自己因为头疼脑热的过来看病,恐怕遇到现在的这种遭遇,也会被吓得宁可回家躺在床上静养,也不愿意过去看医生了吧。苏童一边在心里面暗暗吐槽,顺便体谅一下方才替自己指点方向的那几个导诊护士每天的工作环境,一边按照对方的指点,顺着一条曲曲弯弯的走廊从门诊大楼往位于后面的住院部走去,方才的导诊护士告诉她,想要去病房那边的话,顺着这条走廊一直走,那边有一侧电梯,由于位置比较偏,所以平时会跑去那里乘坐的患者或者家属并不多,假如是按照楼里面的指示去找电梯,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挤不上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个导诊护士给自己指出这么一条捷径的时候,旁边另外的一名护士似乎还有些不大愿意,一直在旁边示意同事不要给苏童提供这个信息,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苏童也只能根据自己的主观猜测去判断一下了,或许是那一台电梯平时因为很少有患者和家属去用,所以医院里的职工用起来也比较方便自在,现在被提供给了苏童这个外人,所以不太高兴吧。 按照导诊护士给指出来的那条路,苏童七拐八拐好不容易的来到了住院部一楼,看起来这一侧还真的是比较偏僻,曲曲弯弯的小走廊走了一半左右的时候,周围来往的人明显就少了,等到再过了几个岔路口,最后来到不算太宽敞的一楼电梯间,那里和门诊楼的气氛简直是天差地别,门诊楼热火朝天的忙,这边倒是挺清净的,由于一楼背阴不见光的缘故,甚至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别处没有的潮湿和阴冷感,苏童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的用手去抚了抚自己的手臂。 电梯间里除了苏童之外,还有一个人,是个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衣裤,衣服还是比较传统的裁剪式样,小立领,领口有一粒盘扣,老太太的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规规整整的在脑后判了一个小发髻,苏童走过去的时候,老太太目不斜视的对着前方,面无表情的看着银色镜面的电梯门。 电梯间里一共有两台电梯,苏童朝老太太那边扫了一眼,发现那部电梯门边的显示屏上显示出来一排红字,写着“out of order”,这让苏童不禁有些无奈,即便医院有可能是安装了进口的电梯,但是好歹电梯坏了也应该贴个通知,或者摆放个中文告示牌什么的,你瞧,那个大娘摆明了是不认得英文单词,不知道那部电梯已经坏了,所以还在那边傻傻的等电梯呢! “大娘,那部电梯故障了,上楼的话得坐我这边这一部。”苏童不想看那个大娘傻傻的在坏了的电梯前面干等,便开口招呼她,提醒她过来乘坐这边的。 她的好意老太太似乎并不买账,看也不看她,对她不理不睬。 苏童觉得自己的声音也算不小了,而且就算听不清,老太太至少也应该有点反应的, 看样子对方是那种比较倔强的老人,摆明了不想搭理陌生人,这么一想,她也就没有再开口提醒,看了看自己这边正在下行的电梯,心想等一会儿电梯到了,自己进去之前再招呼一遍吧。 电梯是从十几层开始下行的,可能是因为医院里的电梯载重量都比较大,所以优先稳定性,对速度反倒要求不高,苏童盯着液晶屏上面的数字,看电梯一层一层的慢慢降下来。 很快,她就发现,那个一身蓝色衣裤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自己身后来了,从电梯的镜面门上能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位置,苏童心里有些失笑,瞧,方才自己叫不理,现在倒明白了,偷偷的挪了过来,有些时候果然是老小孩儿,倔强执拗得让人哭笑不得。 苏童转身看了看,蓝衣服的老太太依旧面无表情,此刻正默默的盯着她,苏童这么一回头,两个人的目光正好对视在了一起。苏童礼貌的对她笑了笑,不管这老太太的个性有多别扭,不管两个人以前认不认识,自己作为晚辈,先表示一下友好终归是没错的。 不过老太太倒是不买账,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苏童,脸色阴沉沉的。 苏童看她这样,有点无奈,转过脸来不再去理会,百无聊赖的看着液晶屏,电梯又下降了两层,电梯门上有点模糊的那团蓝色身影动了动,朝自己这边靠近了一点,又靠近了一点,两个人在电梯门上的模糊倒影离得越来越近,看起来对方可能几乎要贴在自己背后了,苏童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朝电梯旁边侧开了半步,让出一点门口的空间来,任何人的个性都不一样,有一些人,不管年轻还是年老,无意当中的竞争意识总是特别强,哪怕是坐公交车,也总要抢在其他人之前上车或者下车,说不定这个老太太也是这种类型吧,她暗暗猜测。对于她自己来说,比起抢先一步,她宁可让一步也希望能和陌生人保持一定的身体距离,靠得太近会让苏童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她原本以为那个老太太会趁机挪到前面来,呆会儿抢先上电梯呢,结果她移开了半步,对方居然也跟着移开了半步,依旧紧挨着自己,站在自己的身后。 苏童正想着怎么在不冒犯对方的情况下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电梯终于到了一楼,电梯门猛然打开,里面站着一个男人,苏童站在门口等了几秒钟,见他只是朝自己这边扫了几眼,压根儿没有出来的意思,便也走进电梯里,才刚走进去,男人就迅速的按下了关门键。 “哎?”眼看着电梯门关上了,苏童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拦,“还有个大娘也要上来……” 电梯里的男人用一种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目光看了看她,什么都没说的又按了开门键,刚刚关严的电梯门又徐徐打开来,门外只有空空荡荡的电梯间,哪里有什么藏蓝色衣裤的老大娘。 “奇怪了,刚才明明还在那儿等着的……”苏童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都没见那个老太太的身影,有些奇怪,缩回头来,因为耽误了时间而不好意思的对那个男人笑了一下,说,“抱歉啊,我以为……” “没关系,”男人对她点点头,重新关上电梯门,“几楼?” “哦,八楼,谢谢。”苏童向他道了谢,退开两步,站在电梯的另一侧。 电梯不管相对而言有多宽敞,总体来讲空间都是狭窄的,并且幽闭,有很多人对于这种狭小的幽闭空间会产生恐惧感,也就是所谓的幽闭恐惧症,苏童倒是不至于那么严重,只是对于她这种个人空间感比较强烈的人而言,和陌生人同处在这样一方狭小的空间里面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就像大多数有这一类反应的人一样,苏童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两只眼睛盯着显示屏上面的数字。 沉默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忽然转过身来,开口对苏童说:“你是住在我对门的邻居吧?” 这突兀的开场白让苏童一愣,赶忙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的样貌来。 这个男人个子很高,苏童对身高的估量并不是很在行,也不好意思打量人家打量得太过仔细,不过一眼看过去,估么着应该能有185公分上下,一张脸棱角分明,如果不是银色金属边框的眼睛柔化了他灼灼的视线,那双仿若无底深潭一样的黑眸简直好像能直直的看到对方的心底,看穿对方所有的念头似的,他鼻梁挺直,嘴唇薄而有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英俊且不失亲和力,尽管身上穿着非常简单的米白色暗纹衬衫和浅卡其色的休闲裤,看起来还是十分抢眼,可能有的人天生就是一副衣服架子一样的身材,随便穿什么都带着一股t台范儿。 只可惜,饶是这男人已经算得上是个惹眼出众的帅哥,苏童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却还是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换成是比较有心机的女人,被外表如此出众,气质也不同寻常的男人主动搭讪,别说是真的有可能认识,就算是压根儿不认识,也一定会抓住这个好机会,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状,表示对方看起来确实有些眼熟,借此机会加深了解,看看有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必要。 偏偏苏童的脑袋里就没有那么一根筋,她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这么一档子事儿,只好一脸尴尬的笑了笑,照实说;“对不起啊……我实在是没什么印象,我记性不太好,尤其是不太记人……” 男人倒是没有因为她的反应而表现出什么不悦来,嘴角一挑,对她笑着说:“没关系,以后还是会见到的,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是啊。”苏童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好,只能干笑着回应对方,恰好电梯也停在了八楼,电梯门打开,她走下电梯,见那男人还在电梯里,便礼貌的向他道了个别,“我先走了,回见。” 男人站在电梯门口对她点点头:“回见。顺便说一句,以后这种地方,你还是尽量不要一个人过来吧。”< 第四章 活死人 苏童在电梯外怔了一下,觉得这男人的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虽说他自称和自己是邻居,但是两个人实际上却是素昧平生,完全没有打过交道,就这么忽然冒出来一句“这种地方,还是尽量不要一个人过来”,真是莫名其妙。 苏童耸耸肩,没太当回事,对方的相貌确实是很英俊有型的,但是谁规定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种长相英俊,但是脑子不大对劲的人呢,说不定就不巧被自己遇到了一个呢,以后假如真的还能再遇到这个人,多留点心就是了。虽说心里提醒自己不用在意,苏童还是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试图回忆起关于自己对门邻居的影响,想了好一会儿,最终也只是徒劳,她发现自己搬到这里住了也有三年了,但是除了偶尔能听到对门的邻居出入开门关门发出的声响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印象了,再加上自己这边工作也比较繁忙,上下班经常不准时,对于自己的邻居是怎么样的一户人家,她可以说是脑子里一点概念都没有。 苏童按照导诊护士之前给的提示,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这一次要去询问情况的目标科室,由于她是乘坐那部电梯上来的,所以从疗区走廊的一个偏门走了进来,正好看到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中年女人端着一杯水经过,乍一看到苏童,差一点把她吓得一个趔趄,以至于开口询问苏童身份和来意的时候,语气听起来都不怎么太友善了,好在苏童赶忙掏出了自己的记者证给她看,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对方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紧绷的状态才略微松弛下来一些,向苏童介绍说她是这个科室的护士长,不过想要去看那些昏迷当中的孩子,光是找到了主治医生都不够,还得经过科主任的批准才行。 “你怎么从那边上来的?谁告诉你让你坐那个电梯的?”护士长问苏童。 “是我来的时候,门诊楼那边的导诊护士告诉我的,说这边人比较少,上来可能会比较快一些。”苏童不太明白为什么护士长会对这件事那么感兴趣。 护士长一听苏童这么说,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下意识的直摇头:“真是胡闹,现在这些小年轻的,也不知道是不长心,还是那什么都不当回事儿!你回头走的时候,可别用那边的电梯了,从疗区大门那边出去就是电梯间,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六台电梯了,怎么轮还轮不着你下楼,你说是不是?” “是,你说的对,”苏童很虚心的表示接受对方的建议,顺便也忍不住因为护士长的态度而更加感到好奇起来,“那边的两部电梯有一部坏掉了,另外一部倒是好的,为什么大家都不用那边的呢?闲置着也挺资源浪费的。” “因为……”护士长眼神闪烁了一下,对苏童略显敷衍的笑了笑,“以前那边电梯出过一次事故,把人给弄伤了,所以我们院里头的人都不愿意用那边的。” 这个理由说不合理倒也不至于,只是听起来似乎有点牵强,苏童能感觉出来,护士长一点也不想和她讨论那边两部电梯的事情,就干脆开口先向她打听起正经事来:“护士长,那七个孩子送过来这边以后,有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唉,一提这个我心里就堵得慌,那七个孩子打从送过来到现在,什么迹象都没有,也没好转也没恶化,就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检查了好几项了,什么都没查出来,但就是不醒,没办法,我们现在只能定时给他们输液,保证体内的电解质平衡,希望能够尽快有醒过来的迹象,”护士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苏童近乎于拜托似的说,“要是我们主任同意你去看那几个小孩,回头我不求你帮我们美言什么,只求你客观一点报到这件事,我们全科的医生护士,一大半家里都是有孩子的人,将心比心,看着七个小孩那个样子,我们谁的心都揪着,昨天晚上来了两个家长,估计也是心里着急,揪着我们主任的领子说我们不作为,要找电视台来曝光我们,我们也是有苦说不出来,我们能理解孩子家长的心情,不过你们也理解理解我们,我们这边真是尽力了,晚上光是那七个孩子的病房,就专门留了两个护士值班照顾着,唉……” “你说的我明白。”苏童点点头,尽量保持客观的态度是她一贯坚持的原则,现在虽然护士长说的话听起来确实很在理,并且也让人觉得怪不容易的,但是没有具体了解到情况之前,她也不好对这件事做出任何评价,只希望科主任能够批准自己去看那七个孩子的请求。 护士长把她留在护士站,帮忙去找科主任询问是否可以接受采访的事情,苏童看护士站里的护士忙忙碌碌的在备药,也不好打扰,就站在一旁想自己的事,思绪跳啊跳,不知道怎么着,就跳到了方才坐电梯的那件事上头。 方才自己站在电梯间里等电梯,电梯是从楼上下来的,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楼,也就是最底层,而那个自称是自己邻居的男人,原本就在电梯里面,但是电梯门开了以后他却并没有走出来,而是跟着自己又乘电梯上楼去了,再仔细的回忆一下,自己要到八楼,男人就按了八楼,电梯到达八楼之后,又重新下去。那么这样一来,那人岂不是彻头彻尾是陪着自己上楼来,又下去的? 为什么?因为自己是他邻居?可是他不是在自己上了电梯之后才把自己给认出来的么?最初两个人就只是普通的陌生人,那个男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苏童越想越糊涂,觉得那个人神神秘秘的,让人心里有点发毛似的。 没过一会儿,护士长就把儿科病房的科主任给找了过来,科主任的年纪也不小了,看样子不出三五年就该退休,他一脸愁容的对苏童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她说:“你过来的事,刚才护士长跟我说过了,这个采访,我个人是不能接受的,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回头你做报道的时候请不要提到我,我都这个年纪了,不想当什么话题人物,希望你理解。” 苏童连忙表示同意,毕竟是否以个人名义接受采访,这也是被采访者的自由和权力,不能强求,并且对于她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弄清楚到底那几个孩子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这七个孩子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特殊的,我行医几十年,到现在还没见过有这样的先例。”科主任把情况介绍给苏童听,“学校送到我们这边之后,我们首先就对这七个孩子进行了仔细的身体检查,没发现有任何的外伤,进一步检查也排除了脏器受损之类的内伤,颅脑损伤也是没有的,除了有两个比较不同寻常的特征之外,其他状况一律良好,和正常健康的小孩没有任何区别。” “那这两个比较不同寻常的指的是什么呢?”苏童赶忙问,由于科主任不愿意接收录音笔的采访,她只好用小本子迅速的记下来对方提到的信息。 科主任朝周围瞥了一眼,见周围并没有其他患者家属,便压低了一点音量说:“那七个孩子的心率都降到了特别慢,慢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咱们正常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那种温度,并且他们体温也下降了很多,我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按照医学常识根本就解释不通,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我们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特别合理的解释,要知道,我们医院可是咱们市里唯一的一家三级甲等医院,假如连我们都没有办法确诊,别处恐怕就更困难了,以这几个孩子现在的状况,贸然的给带到外地去接受检查和治疗,也不是一个特别稳妥的办法,现在我们这边是能做的检查,需要进行的会诊,没有一样落下的,但是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孩子家属那边不谅解,也是很让人为难,我们只能尽量去征得孩子家属的同意,让孩子多留院观察一阵子,如果那个孩子的家属觉得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强求,会同意他们进行转院,目前我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那现在这七个孩子的状况,可以怎么样来形容呢?” 科主任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低沉的说:“活死人。” “那,我可以去看看那几个孩子么?”苏童试探着问。 科主任有些犹豫,他考虑了一会儿,在答应苏童之前,也谨慎地提出了一个条件:“我让你进去看看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家长跟我们院方提出来了,假如有媒体来采访的话,不许拍照和录像,毕竟这些孩子年纪还小,家长不希望他们过度曝光,这一点你能做到么?” 苏童赶忙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摄影摄像的装备来,一定会严格遵守孩子家长们提出的要求,科主任看她态度很诚恳,这才答应下来,带着她去那几个孩子住院接受治疗的病房。< 第五章 大娘 为了谨慎起见,在进入病房之前,科主任还是又向苏童叮嘱了一遍,要她把所有能够用来拍摄的电子产品都暂时寄放在护士站,这才带着她推开了病房的门。 由于七个孩子的症状完全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为了便于检查和护理,这七个孩子都被安排在了一间很宽敞的大病房里面,病床是从别的病房里特意挪过来的,这样晚上被安排加班值夜的护士就可以同时监测七个人的状态了。 才一进病房的门,苏童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唰一下立了起来,这明明是一间朝南向的病房,而且此时此刻屋子里也洒满了阳光,照理来讲正应该是一天当中最温暖舒服的时间段,却不知道为什么,苏童觉得这个房间里的温度,似乎比房间外面没有自然采光的走廊还略低了几度,让人鸡皮疙瘩一层接着一层的起,再看看房间里那七张床上昏迷不醒的孩子,周身的寒意就来的更加猛烈了。 刷着白色油漆的病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下面盖着一具具小小的白色身躯,如果不仔细去留意那极其轻微的因为呼吸而出现的上下起伏,苏童简直要以为自己错进了停尸房,面前的是七具尸体。 “白天的时候,护士每隔一个小时就过来查看一下情况,对各项指标的变化都会做详细的记录,”科主任对苏童说,“因为这几个孩子一直都昏迷不醒,不能主动进食,所以我们都会每天给他们静脉注射营养合剂。” 苏童走到一张病床跟前,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大概六岁左右的小姑娘,直挺挺的,身子看上去很僵硬,一张苹果脸原本应该是温暖红润的,结果现在看起来却苍白没有血色,小姑娘双眼紧闭,牙关咬紧,呼吸轻浅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步,苏童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小姑娘圆润的脸颊,触感冰冷的让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摸到的是一块仿真度极高的石膏像,赶忙把手缩回来。 “主任,这几个孩子为什么会这样?”苏童问,“他们的身体从送来就是一直是这样的低体温么?之前有没有过哪怕不完全一样,但是比较类似的先例?” 科主任摇摇头,一脸的爱莫能助:“如果我能找到任何有类似情况的病例,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束手无策了。这几个孩子的脏器没有问题,脑部也没有问题,就是心跳脉搏都变得特别微弱,呼吸也减慢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体温降低很明显,并且随着我们一直以来的监测,体温还在缓慢的下降当中。” “这么降下去会不会有威胁?”苏童一听这话,觉得有些忧虑,她原本来之前根据已经掌握到的一些情况,心里面也算是大致有个估量的,原以为充其量会看到几个昏迷不醒,好像植物人一样的可怜的孩子,却没曾想实际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即便是植物人也未必有这几个孩子这样苍白和冰冷才对。 科主任对她的这个问题仍旧是直摇头:“我不愿意接受媒体采访就是这样的原因,因为我没办法给出你们一个准确的答案。这是七条活生生的生命,往大了说关系到他们七家人的生活和命运,往狭隘了说,也关系到我们医院,我们科室,甚至我个人的名誉和前途,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这几个孩子有什么闪失,但是这样的情况我们确实第一次遇到,全院上下居然找不到一个有这种类似经验的,接下来到底能不能治愈,该怎么治,谁也不敢下结论,现在你也看到了,他们的生命体征很微弱,我们也不敢冒险尝试,但以目前的状况来讲,假如呼吸越来越缓慢,提问越来越低,最终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苏童认真的聆听,点点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忙问:“那有没有可能是食物中毒?比如说误食了毒蘑菇,或者什么有毒的野果之类的东西?” 科主任苦笑着看着她,叹了口气:“这是我们最先考虑到的可能性,毕竟这七个孩子的年纪都不大,六七岁,最是调皮的时候,所以一送过来,我们看这几个孩子都昏迷不醒,而且还得知了他们被发现之前是有过私自脱队的情况,所以立刻就考虑到了食物中毒的这种可能性,小孩子好奇心强,看到了颜色鲜艳的蘑菇或者野果,说不定就会想要尝尝,所以第一时间我们就是按照食物中毒的情况进行的处理,但是实际情况是他们几个肚子里空空的,连没消化完的午餐都没有,送他们过来的老师也说,估计这七个小孩儿是在午休刚一开始的时候,都还没有来得及吃午饭就偷偷的溜走到别处去玩了,至于这个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就那么昏迷了,我们也没有办法知道。哦对了,毒虫毒蛇这种可能性我们也排除过了,浑身上下检查之后都没有发现有被叮咬过的痕迹,也不可能是这种。” 苏童听完科主任的这番话,脸微微有些泛红,连忙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不好意思,我是希望能够了解的周全一点,没有想要班门弄斧的意思。” “班门弄斧未必是坏事,在很多问题上面,较真儿比不求甚解要好得多。”科主任脾气还算是比较随和,并没有因为苏童的冒失发问而感到不悦,顺便也不忘替医院方面说几句,“我们医院上上下下都对这几个孩子的情况特别重视,我们这里的医疗水平,在全市甚至省内都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了,所以为了能尽快找到这几个孩子的病根到底在哪里,院长已经联系了一线城市的著名专家,请他们过来帮忙会诊,毕竟孩子的状况不适合转院,只好请专家过来这边了。” “那……等到专家来会诊的时候,我可不可以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做一下这方面的采访?”苏童意识到这一次她并不能够从医院了解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边趁此机会替自己对这件事的追踪报道提前铺路。 “这个么……专家这个周末能到,到时候你联系我,我再征求一下院里面的意见吧,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科主任能够做主的。”科主任也不敢答应得太满,话里话外也给自己留了余地,“再说,到时候孩子家长都会过来,是不是愿意接受采访,估计你也还得先过他们那一关才行呢。” “好的好的,这个没问题,我明白,那我呆会儿能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么?回头周末专家过来之前,我们再联系,研究是不是能有机会采访的事情。”苏童赶忙表态,“我们报社一向是以客观著称的,并且很尊重新闻当事人,不管是院方还是孩子家人,我们一定会在尊重双方感情感受的前提下对这件事进行报道。” “那就到时候再联系,然后决定吧,这不是才周头么,这几天我再看看能不能帮你做做工作。”科主任答应得有些模棱两可,答案里也充满了变数。 尽管如此,苏童却不能再要求更多,毕竟做这一行三年多以来,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时候,只要对方没有不留余地的一口回绝,那么这件事就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在走出病房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时间方面的问题:“主任,你刚才说请来会诊的专家要周末才能来?可是今天刚周一,这几天孩子们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也希望不会,或者说除了孩子家属之外,可能就只有我们最不希望出什么岔子,但是这件事我说不好,我只能告诉你,这几天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加强对这几个孩子的护理和监护,尽量保持他们各项指标维持稳定,希望到周末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变数。你也知道的,那些知名的专家并不是那么好请的,他们的预约一般都很满,根本挤不出时间,要不是这一次遇到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没有人遇到过先例,恐怕他们也未必会各个都答应过来会诊,能愿意在这么几天内就挤出时间,或多或少也有希望有疑难病例能够填补自己职业生涯空白的意思。这话我也就私下里跟你说说,除了这个门我也绝对不会再重复的。”科主任回答。 苏童点头表示理解,和科主任一起离开的病房,到护士站取回了自己的手机,留了科主任的联系电话,告辞离开了疗区。 临走的时候,护士长没有忘了叮嘱她这一次要到另外一个电梯间去乘电梯,苏童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倒也还是从善如流的依了她的意思,这边的电梯比较多,一共有六部,但是人也很多,她等了三趟电梯,都因为满员根本上不去,最后直等得她耐心被消磨得七七八八,干脆绕到楼梯间那边,从楼梯走下去。 到了一楼,苏童依旧经过链接住院部和门诊部之间的那条下场走廊,只不过和方才上楼的时候走的并不是同一条岔路口罢了,走了一半的时候,经过一条光线略显幽暗的小走廊,苏童忽然意识到,好像有人在向自己招手,她定睛一看,方才上楼的时候,在电梯间里遇到的那个蓝褂子蓝裤,盘着发髻的大娘正站在那条小走廊里,探出半张脸来,盯盯的看着苏童,冲她一边招手,一边比着口型对她说:“来——来——” 苏童一愣,大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两只脚就好像自己有了主见似的,脚步一转就朝那个招手的大娘走去,不过才走了不出三步,她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了。 “唉唉唉,那边闲人免进啊。”拉住她的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院工作人员,看不出是什么科室的,似乎对苏童冒冒失失的举动有些反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对她说,“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就到处乱逛,你当医院是菜市场呢?”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那边不让人过去,刚才是有个大娘跟我打招呼……”苏童尴尬的赶忙和对方解释。 对方一听这话,忽然白了脸色,眼神怪异的看着苏童,问:“什么大娘?” 苏童朝小走廊口上一指,再一瞧,那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蓝衣服的大娘。 如果是以往,她可能不会多想什么,但是经过了前一天晚上似梦似真的可怕经历之后,她忽然感觉有点寒意,后背的汗毛唰唰的竖了起来。 “请问,这条小走廊是往哪个科室去的?”苏童忐忑的问。 那个白大褂也紧张的看着她:“哪个科室都不是,是往地下室的停尸房去的……”< 第六章 山阴 苏童走出医院的时候,整个人就好像是刚刚从冰窖里爬出来一样,从头寒到脚,过去她的同事兼好朋友王莉总是喜欢笑话她死鸭子嘴硬,她从来都不承认,但是现在她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自己以往嘴硬的性格,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改一改了。俗话说得好,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越是不信邪,就偏偏得踢到铁板不可,很多事情没有遇到过不代表就不会发生,所以还是不要嘴上逞强的好。 再说,自己也不能算是没遇到过,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别说是二十四个小时,就连十二个小时恐怕还都没有过完,自己就已经遇到了两次无法解释的事情,这还不包括今天的采访任务,那本身也算是一个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事件呢。 医院这边没有什么第一手资料,苏童也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回,想要有别家还没有拿到的第一手资料,就只能另辟蹊径了,这七个孩子是在常青山森林公园春游期间脱队玩耍结果出的事,那到底他们被发现的地方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这就必须得亲自过去走一趟看看才能知道了。 苏童虽然不算是那种顶顶聪明的类型,不过却也不笨,最起码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还是懂的,尤其是一天当中经历了这么多的不寻常,如果现在她冒冒失失的跑去常青山,那才叫傻呢。 常青山森林公园,顾名思义,名字里头的“森林”二字自然不是白叫的,那里是本地最大的一个近郊人造森林,有山有水,算是风景很美的一个地方,当地这几年来也一直试图把常青山宣传出去,成为著名的旅游景点,带动当地的旅游发展,然而几年下来,效果并不好,常青山风景如故,就是在旅游方面一直不温不火,久而久之,市政府方面就也放弃了把旅游经济作为重点的这个打算了。 常青山公园山不算高,但是林子很密,以前在学校还没有毕业的时候,苏童跟着同学一起去郊游过那么一次,山上的树有很多都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历史的老树,又粗又高,枝叶繁茂,树枝与树枝相互搭连着,几乎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原本男同学是想要在树林里找个僻静的地方支帐篷、挂吊床,结果女生们都觉得树林太过于阴森,又因为阳光照不透,起初还算阴凉,到了后来就干脆变成了阴冷,最终他们还是放弃了树林深处,改到介于林边和路旁的草地上去野餐。 因为对那一次去常青山的经历记忆犹新,苏童就更加觉得自己不应该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跑过去,那种地方说好听点是风景秀美的郊外公园,说难听点叫荒山野岭也不为过,先抛开一切唯心的怪谈不说,哪怕是从林子里窜出个流氓来,苏童一个人也是招架不住,需要有个人帮自己壮胆才行。 打定主意之后,她给王莉打了一通电话,连哄带骗,外加威逼利诱,好说歹说才总算是让王莉松了口,答应陪自己出去跑一趟,两个人约好了在常青山森林公园的正门外碰头,然后一起进去。 不同于苏童的随性休闲,王莉走的可是典型到不能再典型的都市小白领范儿,等苏童在森林公园大门外,看到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王莉,顿时就傻眼了。 米白色的雪纺衬衫,同色系的a字小短裙,还有脚上一双目测至少也有五厘米高,还是细跟的浅口高跟鞋,这一身衣服本身并没有错,穿在苗条有致的王莉身上也还挺好看的,可惜和进山这个行为,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的天,你的高跟鞋是不是长在脚上的呀,怎么来这儿也穿着?呆会儿你打算靠轻功爬上山么?”苏童扶额,有些无奈又有些头疼的看着款款而来的王莉。 “上山?”王莉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不会吧?你刚才电话里光是说要来常青山,也没说还得往山里去呀!我还以为咱们是去公园管理处呢!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非得拉着我,居然是向往荒山野岭里头钻!” “瞧你说的,听着好像我要把你拐走卖了似的!”苏童看她哀怨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往里面走,“算了,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呆会儿你走不动了,到不了我拉着你,实在不行背着也行!” “去去去,你这个家伙,就是嘴巴甜,心狠着呢,不然你舍得拖着这么娇弱的我来这种地方啊!”小王嘴上抱怨着,却没有丝毫扭捏的跟着苏童往里走。 虽然她斗志可嘉,但是踩着高跟鞋爬山,不用说走山路了,就是沿着上山的石阶走,只走了一半她就开始嚷嚷着脚疼,时不时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不行,我的脚都要报废了,你看看!”王莉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脱下一只高跟鞋,抬脚让苏童看,“都红了,疼得要命,你把我骗来的,你得对我负责!” “好好好,对你负责!我负全责!那你让我怎么负这个责?”苏童问。 “那咱俩换鞋穿一会儿吧,反正脚是一样大的,让我的脚丫子休息休息,你也体验体验我的辛酸!”王莉一指苏童脚上的那双平底休闲软皮鞋。 “好吧,拉你出来陪我爬山是我不对,和你换!”苏童也在王莉旁边坐了下来,一边拖鞋一边还不忘逗她,“一看咱们俩脚上的鞋就知道同人不同命,一样当记者,我就是穿着平底鞋满街跑的命,你就是踩着高跟鞋坐办公室的命。” “那还不是因为我这个人不求上进,安于现状么!”王莉换上了平底鞋,顿时就来了精神,站起来原地跳了几下,“再说了,我们家老驴别提多喜欢我穿高跟鞋的打扮了,他说特知性,特有气质,特ol!” “行啦行啦,人家象征性的夸你几句,瞧把你美的!”苏童逮住机会赶忙笑话王莉几句。老驴是王莉男朋友的外号,人家本人其实姓吕,长得瘦高瘦高,一张长脸,所以打从他们在学校里相恋以后,就一直被王莉叫做老驴,好在老驴是个脾气好的厚道人,对这个并不怎么好听的外号一直欣然接受,俩人性格互补,在一起的这几年一直甜甜蜜蜜,和谐的不得了,可以算是羡煞旁人的一对了。 换好了鞋,两个人继续往山上走,王莉虽说嚷嚷着要跟苏童换鞋,自己歇歇脚,不过换归换,她也不是不心疼苏童穿自己那双细跟鞋爬山会很辛苦,所以一路上都挽着苏童,怕她走不稳,到了半山腰,想要到那七个小孩被发现的地方去,可就没有平坦的柏油路可以走了,两个人你扶着我,我挽着你,沿着通往林间的石板小路继续绕过山腰,朝山阴的那一边走过去。 今年的春天来的很突然,似乎之前还是春寒料峭,忽然一夜之间就暖了起来,树叶也很快就从小芽苞长大舒展开来,眼下常青山上的确是一片郁郁葱葱,两个姑娘走在林间的小石板路上,起初还觉得鸟语花香,树下阴凉,空气格外的好,让人感到十分舒服惬意,然而越往山阴那边走,日光就越是暗淡,到后来就几乎完全没有阳光了,光线愈发阴暗,气温也比方才低了好几度,周围又特别的幽静,除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林间时树叶的沙沙声之外,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偶尔忽然又藏在树上的鸟扑啦啦的飞起来,都能把两个人冷不防吓一跳。 “瞧你拖我来的这个好地方,要是万一呆会儿打从林子里窜出一头狼来,我可就穿着你的平底鞋跑了啊!”可能是觉得两个人都有些太过神经紧张,王莉试图用开玩笑的方式来缓解一下气氛。 苏童从头到脚看了看王莉的一身打扮,再看看自己的套头衫牛仔裤,嘿嘿一笑,说:“大灰狼估计没有,要是能窜出来估计也得是色狼,衡量一下咱们俩现在的这个打扮,还真不好说谁是人家的菜。” 王莉一听这话,立刻做吹胡子瞪眼状,伸手往苏童额头上一戳:“你个小没良心的,怕有色狼你还叫我陪你,怎么说我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弱女子好不好!下次再有这种英雄救美的好差事,你就不好让小张陪你过来?他乐不得呢!” 说完之后,她忽然露出了一脸奸笑的表情:“哦——!我明白了!你是怕那家伙贼心不死,还惦记着你呢吧?万一让他陪你过来,到这边,色狼没招来,他一看深山老林的,自己再变身了,那可真就糟糕了哟!” “救你废话多,”苏童不愿意和王莉开这种玩笑,故意凶巴巴的,佯装嗔怒道,“真是枉费我对你高看一眼,以为你是新时代的女中豪杰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所以才拉你过来,结果瞧你那表现!” “打流氓有老驴呢,斗小三么……小三有什么可斗的,能找小三的都是渣男,渣男还留着干嘛!泼出去的水,我连盆儿都不要!”小王叉着腰,说起话来豪气冲天的。 两个人口中的小张,名字叫做张民,是报社里的一名摄影记者,比苏童早一年进报社,在报社里算是苏童的头号追求者,一度比较狂热,最近倒是还好,知道收敛一些了,但是两个人之间曾经有过一些不愉快,让苏童不太愿意提起这个人,更不要说打交道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一会儿就绕到了山阴那一侧,这边没有日照,再加上高高大大的参天大树的掩映,光线更加黯淡,感觉就好像已经是夕阳西下,临近天黑的那种时间段似的,只有术业之间的缝隙里透过几丝光线,洒在地上斑斑驳驳,细细碎碎。 苏童穿着王莉的高跟鞋走了半天,现在也觉得自己的两只脚开始隐隐作痛了,为了保持平衡和稳定,她的脚踝现在酸的几乎快要断掉一样,心里忍不住偷偷的感慨,有些女人的爱美之心真的是无比强大,上班也好,逛街也好,都可以驾驭得住这种细得好像筷子一样的鞋跟,把日子过得好些走t台一样,自己这种平时以舒适为宗旨,连化妆都还没有完全扫盲的女人,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白活一场。 “哎,你要找的地方是那儿吧?”小王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朝前面一指。 苏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前面的林子中间,有一片相对比较宽敞的空地,在这片林间空地上,很突兀的伫立着一栋三层小楼,小楼外面原本应该是有高墙大院的,只不过年头久了,院墙大面积的坍塌,院子的大门也早就不知所踪,就只剩下两个残破的砖石砌成的门柱还立在那里,被旁边的残垣断壁衬托的愈发显眼起来,小楼本身的状况比起院墙要好一些,至少楼体表面没有看出有明显的开裂、坍塌,整体还算完好,至少年久失修的缘故,小楼上的窗子早就没有了玻璃,就连窗框也大半都残破了,有的只剩下半截,敞开着,被山阴的风吹着,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窗口犹如一个个的黑洞,又像是许多只有黑眼珠没有白眼仁的眼睛在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空地和树林。小楼的大门正对着院门口的方向,看起来似乎原本也是一扇很体面的对开大门,只不过已经被木板密密实实的钉死了,就好像是为了不让秘密外泄而被封了口的嘴巴一样。 苏童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对王莉点点头:“对,就是这儿了。”< 第七章 荒宅 “我的天啊,这地方也太吓人了吧!”别看王莉平时大大咧咧,唧唧喳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到底也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胆子再大也大不过口气,刚才嘻嘻哈哈的,等真走到了这个破旧的小楼和院子跟前,还是忍不住觉得有点打怵,她挽紧了苏童,瞄着面前的破旧建筑,“以前这是个干什么的呀?别跟我说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度假小别墅!那么多好位置不选,偏偏建在这么个一点儿阳光晒不着的破地方,脑子肯定有问题,这得多阴冷潮湿啊,住久了肯定被褥发霉,人都得恨不得浑身长蘑菇!说真的,看着房子也有年头了,不会真是当年有个没脑子的在这儿盖了一栋别墅,然后因为没脑子,所以做生意亏了本儿,房子也卖不出去,只好带着一家老小收拾包袱集体滚蛋了吧?” “你就满嘴跑火车吧!”苏童被王莉逗得直笑,伸手戳戳她的额头,“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奇怪的想象力,我活到现在可还没见过浑身长蘑菇的人呢,要真有回头咱可得见识见识!我跟你说,我查过了,这里是个解放前的孤儿院,后来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年月,兵荒马乱的,甭管大人小孩儿,能逃难的都各自逃了,也没人顾得上,等后来平稳下来之后,有人再想到这儿,就发现已经只剩下一栋破破烂烂的空房子立在这儿,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天呐,要是这么说的话,这房子戳在这儿可有年头了,怎么也没人规划规划,把这个‘违章建筑’拾掇拾掇,该卖卖,该拆拆呢?留这儿干嘛呀?供人家电影摄制组过来取景留着拍鬼片啊?”小王觉得风景优美的常青山里面有这么一间又落魄又阴森的旧房子,实在是有碍观瞻。 “你自己刚才不也说了么,就这种地理位置,人都能长蘑菇,卖给谁?鬼才会想要买这里吧!”苏童摇摇头,觉得王莉的想法不切实际,顺便松开王莉挽着自己的手,朝院门口走了过去,“你要是觉得害怕,就在院外等我吧,我过去瞧瞧,然后咱们就走。” 王莉没吭声,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伸手做鬼爪状,直奔苏童的后颈,还不忘故意捏着嗓子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声轻轻的说:“小妞儿……你可真——漂——亮!今晚留下来啊,陪鬼大爷我共——度——良——宵!” 苏童明知道是王莉在吓唬人,不过被她冰凉的指尖碰到脖子,还是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被那鬼气森森声音搅扰的,或者这里的氛围恰好又能勾起之前心惊肉跳的经历,她的心里隐隐有些发毛。 “你呀,不要闹啦!”她有些无奈的一瞪眼,“不理你这个没正经的家伙!” “我哪有没正经,是你刚才说的嘛,没准儿真的只有鬼才想呆在这儿呢!”王莉咯咯笑着缩回了自己的手,倒也没有打算跟苏童往院子里走,嘴上开玩笑是一回事,对那栋满是黑乎乎的破窗的三层小楼,她还是从心眼儿里有点打怵的。 苏童穿着王莉的高跟鞋,所以走得比较慢,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院门,其实严格的说起来,这里根本就没有院门,只有两根斑斑驳驳,虽然残破但却依然可以算作完整的石头门柱立在那里,姑且可以视为“大门”,当她跨过门口的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风,这风吹得有些怪,说不上是打从哪里吹过来的,也没有固定的方向,好像是打着旋儿,又好像只是胡乱的吹,风不大,但很冷,吹在身上就好像一丝一丝的能钻进骨头缝里头一样,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起风了,你冷不冷?”苏童瑟缩了一下脖子,扭头问等在院外的王莉。 王莉莫名其妙的看着苏童:“哪有风啊?” 苏童看看王莉身后的树林,树叶只有微微的颤动,确实不像是有风在吹的样子,她便没再说什么,在院子里四处打量起来。 方才在外面,注意力都被那个略显阴森的小楼吸引住了,没有留意院内的情况,现在走进来一看,苏童觉得似乎哪里有点奇怪,起初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儿,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即便是在山阴的这一侧,院子外面的地上也都已经长出了很多草芽,地面上已经是一层嫩嫩的绿,可是这个院子里面,明明并没有铺什么水泥砖之类的东西,就只是土地而已,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同于外面的春意盎然,这个院子里的泥土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说寸草不生,其实也并不算严谨,这院子里还长着一棵树,那棵树的树干很粗,长得也高,树冠几乎和三层楼的楼顶齐平,只是这棵树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院子外面别的树都已经长满了绿叶,这棵树却只稀稀疏疏的冒出了一点树叶的嫩芽而已,其余大部分都还只是光秃秃的枝条,树皮黑乎乎的,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想到当时有一个孩子就是依靠在这棵大树上头被发现的,苏童便朝那棵树走了过去,想要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意的东西,走到近前,她看到那棵树接近根部的树干上爬着很多的苔藓,这些苔藓不像是以往在潮湿的地面、墙角能见得到的那种一样,是或深或浅的绿色,这棵树上的苔藓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暗红色,远看就好像是一块一块凝固了的血块儿,凑近了才看得出苔藓的模样,这些苔藓不禁颜色看起来像是血块儿,苏童凑近看的时候,鼻子里也闻到了丝丝缕缕淡淡的腥味儿,不像是土腥,也不像是鱼腥,正像是血腥。 难道是有孩子摔倒在这里,流了血,沾在了苔藓上,所以残留了血腥味儿么?可是医院那边检查过,七个孩子浑身上下都没有发现有外伤的痕迹呀。苏童心里面觉得纳闷,下意识的伸手抠了一小块儿树皮上的苔藓下来,用手指捻了捻,又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方才闻到的那股腥气又好像闻不到了。 是不是自己今天神经有些过于紧张,所以产生了错觉?苏童有点不确定,心里面那种毛毛的不踏实感变得更强烈了,她赶忙拂掉手上粘着的苔藓,想要尽快离开这个院子,去到有阳光的地方,晒一晒太阳,暖融融的或许会好受一些。 转过身刚迈出一步,脚底下好像是被一根凸起的树根绊到了,苏童毫无防备的失去平衡扑倒在地上,幸好两只手先撑住了地面,给了身体一个缓冲,这才避免了“脸先着地”的尴尬境遇。在碰到地面的那一瞬间,苏童的左手手心里一阵钻心的疼,稳住身子以后,坐在地上顾不得起身就赶忙查看手的情况,发现手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破了,划了一个小口子,渗出了不少血,伤口不大,但是却很疼,苏童吸了口气,想要招呼王莉,问问她随身有没有带创可贴之类的东西,眼睛一瞥,看到就在自己面前的地上,泥土里面有一点什么颜色介乎于乳白和米黄之间的东西露了出来,方才自己的左手好像就是压在了那个东西上面,才被割破了一个口子。苏童心头一动,根本脑子里还没来得及去考虑这么做合不合适,两只手就已经下意识的去扒地上的土了,没几下就把那个露出一角的东西给抠了出来,东西不大,放在手心里头假如攥起拳头来估计就一丝一毫都露不出来,是个小孩儿的雕塑,质地光滑,让人一下子猜不出到底是什么材质,这雕塑虽然尺寸袖珍,雕工却很细腻,不管是小孩子圆润的脸庞,还是小脸上面的眼睛、鼻子、嘴,活灵活现,俨然就是一个一两岁的胖娃娃,每一个细节都毫无瑕疵,若不是尺寸差距太大,苏童盯着看久了,简直要觉得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婴孩一般。 “哎哟,你怎么了?怎么摔倒了呢?”等在院外的王莉这才注意到苏童跌坐在地上,这时候也顾不上害怕不害怕的,赶忙从外面跑进来想要把她扶起来。 苏童被王莉的呼唤声惊醒,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把小雕塑紧紧攥在左手的手心里,在王莉的搀扶下一边起身一边对她笑笑,说:“好像是刚才被一条树根给绊倒了,摔了一跤,没事儿的。” 王莉扭头看看苏童身后的地上,平平坦坦,哪有什么凸起来能绊倒人的树根,别说树根了,地上连个坑儿都没有。搞不清到底为什么苏童会突然之间摔倒,她便自动自发的把责任归咎于苏童脚上正穿着的那双属于自己的高跟鞋了:“都怪我!我要是不跟你换鞋就好了,你平时穿高跟鞋的时候就不多,肯定是因为踩着那双鞋走不稳所以才摔倒的!来,咱俩把鞋换回来。” “没事儿的,是我自己没注意,怎么会怪你呢。”苏童在王莉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刚试着迈了一步,就因为脚踝吃痛发软,差一点又跌坐在地上,幸亏王莉扶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不然这么坐下去,非得屁股开花不可。 “果然还是扭到脚了吧!快让我看看!”王莉又自责又着急,赶忙扶她重新坐在地上,伸手去掀苏童的裤腿,掀起来一看,脚踝并没有立刻就肿起来,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自己也在苏童跟前坐下来,脱下脚上的平底鞋,“你脚崴了,赶紧把鞋换回来吧,要不然一拐一拐的踩着高跟鞋下山,你的脚肯定就报废了!” 苏童的脚踝确实很疼,她也就没有和王莉继续推辞,两个人把自己的鞋换了回来,王莉扶着苏童慢慢的走出院子,顺着方才来时候的小路绕回到下山的石阶那一侧去,苏童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有个没有处理的伤口,可能是因为脚踝更疼的缘故,竟然差一点就给忽略掉了,她怕手上的血会弄脏了小王浅色的雪纺衬衫,赶忙再次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口,却发现左手手心里的伤口已经不出血了,之前流出来的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手心里就只剩下一道干干净净的小伤口,仿佛从来没有流过血似的,并且没有一丝痛感。 既然不疼,苏童也就没有多在意,小心翼翼的让自己尽量不把身体的重量放在扭伤了的脚踝上头,在小王的搀扶下,下了山,两个人拦了一辆出租车重新返回市区去了。 常青山依旧寂静,就像她们来之前那样。 一阵风吹过,山上的树都随风摆动着枝条,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山阴荒宅院子里的那棵半死不活的大树也跟着晃动着光秃秃的枝桠,但是它没有树叶,发不出沙沙的声响,当风从枝条当中钻过的时候,隐约间似乎有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声,像是年幼的小童稚嫩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在空旷的荒宅上空盘旋过后,便随风而去,消散在了树林间。 夕阳西下,光线更加黯淡下来,寂静的山阴,就只有黑洞洞的荒宅,拉着长长的影子。< 第八章 邻居 平时苏童东奔西跑的惯了,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挺不错的,不敢说是有多么的身姿矫健,至少不用吃盖某盖也照样可以一口气爬几层楼不费劲儿,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因为扭到了脚踝还是前一天晚上休息不好的缘故,她从常青山上下来之后,就觉得格外疲惫,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人给抽走了似的,四肢软绵绵,轻飘飘,头倒是好像灌了铅一样,重得她 几乎抬不起来,坐上出租车没多久就进入了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当中,一直到车子停在自家楼下,才被王莉叫醒,不知道是不是坐在车里休息了一下之后,对痛觉反而更敏感了,原本苏童还可以勉强的一瘸一拐的走路,等她从车上下来以后,扭伤的那只脚踝就一直疼得厉害,别说是走路,就算是脚尖碰着地,稍微用一点点力气,立刻就疼得她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来。 王莉见她疼得那么厉害,当即就改了主意,非要拉她去医院,苏童累了一整天,现在精疲力尽,一想到白天去医院里那边人头攒动的场面,就打了退堂鼓,赶忙劝住王莉,对她说:“没事,只是扭了脚而已,估计抻着筋了,所以疼得厉害,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没必要特意跑去医院里,再说,你看我现在这腿脚,从这儿再到医院去,拿着单子楼上楼下的做检查,那么一折腾,不更严重了么?” 王莉原本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坚决要带苏童去医院的,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点道理,便也松了口:“那好吧,我扶你上楼,今天晚上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头休息,明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要是疼得厉害,我就帮你跟老董请假,然后溜出来陪你去医院检查,万一要是骨裂什么的,那可就不好玩了!” “你呀,盼我点儿好吧,说不定我明天早上别说走路,跑个百米栏都没问题了呢!”苏童不想给王莉添麻烦,开着玩笑搪塞她,怕她太担心。 王莉瞪她一眼:“就你?栏都快到你胸口高了,是你跨它还是它跨你啊!” “你听说过有栏跨人的么?” “有什么不能的!你想跨,腿不够长,没办法,只能从栏下面钻过去,这不就等于是栏跨你么!”王莉调侃着苏童,被苏童伸手去瘙痒,吓得她又想躲,又怕自己躲开了一松手苏童就会站不稳跌倒,赶忙求饶,“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么!你瞧你这个小没良心儿的,我这还尽心竭力的照顾你这个‘伤残人士’呢,你倒好,还没等过河就想拆桥,惹急了我把你撂楼下不管,看你怎么上去。” “那我就只能名副其实的‘爬楼梯’了!”苏童做了一个手脚并用爬行的动作,两个人笑成一团,王莉把苏童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她进了楼。 苏童现在住的地方是父母留下的旧房子,因为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需要人在身边照顾,苏童的父母当年也算是老来得子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别看苏童才刚刚25岁,父母却都已经过了退休年龄,所以就把房子给她,老两口搬回老家那边去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了,这套房子苏童从刚上大学那会儿搬过来,到现在也住了好几年,平时周边的设施还不错,住着挺习惯,不过就和很多住在高层小区里面的人一样,苏童对家周围的环境比较熟,但是对周围的邻居却并不怎么熟悉。 尤其是今天在医院里面遇到的那位自称是住在自家对门的男人,苏童被王莉搀扶着走进单元门的时候,远远看到电梯门,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白天的遭遇。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闲心去回忆白天的事情了,因为电梯门上贴着一张a4纸,上面印着几个大字——“故障停用”。 “我的天,玩笑可不能这么开呀!什么时候电梯不坏,非得今天坏!你们家可是住在十楼啊!就你这腿脚,你怎么上去呀!”王莉一看就傻眼了,苏童虽然个子不高,也不胖,但是扭伤了一只脚,走路使不上力气,她自己呢,也瘦瘦弱弱的,谈不上有多大的力气,脚上还才这一双细高跟鞋,这电梯一坏,两个人要爬上十楼,可不是一般的难题啊。 “要不然,你今天晚上去我们家住算了,咱俩现在就出门打车,我就不信今天全市各个小区的电梯集体罢工。”王莉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算了,我觉得努努力说不定就爬上去了呢。”苏童苦笑着摇摇头,倒不是她和王莉客气,一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比较亲密,二来她眼下自己崴了脚的事实摆在面前,如果能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爬十楼,她也不想拖着王莉陪自己一起受累,只是王莉和老驴两个人家都在外地,条件也谈不上多么殷实,去年才刚攒够了首付,两个人按揭供了一套小房子,面积只有四十平左右,一室一厅,温馨是非常温馨的,就是空间略显局促,小两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多了苏童这么一个外人,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方便了。 王莉说完之后,其实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自己家的小公寓,卫生间和卧室套在一起,苏童如果去住的话,她和老驴两个人都会很尴尬,于是也面露难色,有些犹豫不决的看看楼梯,再看看苏童的脚踝:“那咱……爬?” 苏童一咬牙:“爬!” 既然电梯根本就没有恢复运行的迹象,除了故障的提示之外,连个维修人员都没有看到,除了爬楼梯之外也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苏童尽量单脚跳,搭在王莉肩头的胳膊也不敢使劲儿,怕增加了王莉的负担,让她吃不消,只是轻轻的搭着,算是帮自己保持平衡,就那么一级一级楼梯往上慢慢的蹦,起先还好,蹦了一层半之后,她的小腿开始发酸发胀,越来越没有力气,不得不咬紧牙关跳上去半层,然后站在那里休息一会儿,饶是这样,等她爬到五楼的时候,还是大汗淋漓,精疲力尽,恨不得干脆就在楼梯间里面住一夜算了。 王莉也是狼狈不堪,原本柔软服帖的衬衫被汗黏在了身上,因为和苏童相互搀扶着,衣服和裙子变得皱皱巴巴,到后来干脆把高跟鞋脱了下来提在手里,免得爬楼的时候脚走得生疼生疼的。 到了五楼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把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给用光了,王莉扶着苏童让她坐在楼梯上休息休息,自己站在一旁,用手充当扇子扇扇风,刚休息了一小会儿,楼上传来关门的声响,随即便有脚步声朝楼下来了,估计是有人因为没有电梯可以做,不得不走路下楼去,苏童坐在楼梯上,担心会碍着别人走路,挣扎着拉住楼梯扶手站起来,让到一边去,休息了一会儿她的体力也多少恢复了一点点,坐在那儿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涨,昏昏欲睡,所以想趁着这次起身,干脆一鼓作气的多上几层楼,早点到家也就可以彻底的好好休息了。 楼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着浅卡其色的休闲裤和米白色衬衫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转过来看到站在楼梯边上的苏童,愣了一下,随即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开口打招呼说:“是你啊,我们又遇到了!” 苏童原本根本没有心思去留意来人是谁,听到和自己说话这才抬眼去看,一看也愣住了,这不就是白天在医院电梯里遇到的那个男人么,衣服裤子还是同样的那一身,就连脸上的笑容都一丝不差,唯一的区别是眼下他没有戴眼镜,那双深邃的眼睛没遮没挡,感觉更加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是啊,又见面了,你也住这儿啊!”苏童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人家白天在电梯里就自报家门说了是住在自己家对门的邻居,现在自己的反应要么让人觉得自己很傻,要么就会让人意识到,之前人家的说辞自己是根本就没有相信的,这真是太尴尬了。 好在男人并没有介意,而是笑吟吟的点点头:“是啊,我一看到你,心里就也更确定了,白天时候没认错,你真是我对门的邻居。” 他的回答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却又好像是在帮苏童化解尴尬,一边说着话,他的目光迅速的在苏童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她的脚踝上。 “你的脚受伤了?”他开口询问道,脸色几不可察的微微滞了一下。 “不怎么看出来的?”王莉在一旁听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招呼,眼睛里充满了好奇,现在听对方开口关心的询问苏童,便凑上来反问了一句。 男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回答的倒是认真而又平静:“哦,我是从她的站姿看出来的,看起来感觉她一只脚不太敢用力,全靠身子把重量转移到楼梯扶手上面。” 苏童被他这么一说,发现自己还真是这样的一种姿态,王莉噙着笑,眼神暧昧的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苏童:“观察的可够仔细的呀!” 男人回她一笑,又看看苏童,问道:“你们是要上楼吧?我也帮忙扶一把吧。” “不用不用,那怎么好意思。”苏童连忙谢绝,虽然现在看来,这人还真是自己的邻居,不过从头到尾不知道做了多久的邻居,就今天打了两次照面,说了两句话,她可没大方到理直气壮的叫对方帮这种忙的地步。 “没关系,”男人的视线从苏童身上转移到王莉手里提着的高跟鞋,似乎略微有些忍俊不禁,“你不用和我客气,就当替你朋友减减负吧,我看她也挺累了。” 苏童看看王莉,王莉无奈的耸耸肩,她的刘海都已经被汗打湿了,黏在额头上,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也已经累得够呛,再让她架着自己爬五层楼,也实在是有些超出了王莉的负荷能力。 苏童这边还有些为难,那个男人倒是足够积极主动,已经走到她跟前,把她的一条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苏童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作为新时代的女性,对方好心帮自己,自己也不能太过扭扭捏捏小家子气,只好忙不迭的道谢,王莉也赶忙到另一侧去扶着苏童的另外一条胳膊,两个人搀着她慢慢往楼上走。 这男人身上穿着宽松的衬衫,除了是个高个儿之外,并不能直观的看出他的身材是偏瘦弱还是偏健壮,不过现在他搀扶着苏童,苏童的胳膊绕过他的后颈,搭在他另一侧肩头,为了能够借一点力,她的手必须要抓住对方的肩头大臂位置,衬衫袖子下面贲起的紧实肌肉似乎是在证实,这个男人并不像乍看起来那么清瘦。 与其说是这男人和王莉一起扶苏童上楼,倒不如说是他一个人把苏童给搀上去的,楼梯间比较窄,三个人并排走不下,王莉后来就干脆自己喘着粗气跟在他们身后爬楼梯,男人劲儿很大,苏童感觉自己好像都没有花力气自己去走路,就稀里糊涂的被他给架到了十楼自己的家门口。 而就在他们刚刚到达十楼,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的功夫,原本故障停用的电梯忽然发出了上升的声响,显示屏上面的楼层数也开始一层一层的跳动起来——电梯被修好恢复工作了。 三个人看着恢复正常工作的电梯,都有点哭笑不得,王莉指着电梯,气急败坏的说:“这什么破电梯啊,简直就是个冤家啊!” 男人也失笑,他让王莉扶着苏童站稳,自己伸手按了下楼的按钮:“也好,这样我就不用走楼梯下去了。到家了好好休息,我还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苏童赶忙又向他道谢,男人只是报以微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话,电梯到了,他便走进电梯里,对苏童和王莉点头致意,关上电梯门,下楼去了。< 第九章 手印 “我怎么都不知道你有这么‘秀色可餐’的一个邻居啊?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斯斯文文的,对你还挺关心,不错嘛,这人姓什么叫什么,家里几口人,有没有主儿呢?”王莉虽然是个爱疯爱闹的个性,不过最起码的礼节还是有的,在陌生人面前表现的比平日里矜持很多,一直等电梯下去了,才凑到正摸钥匙开门的苏童跟前,挤眉弄眼的打听起来,“没想到你居然还挺有艳福的!”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快擦擦口水吧,要是让你们家那位知道你对着别的男人流口水,有你好受的!”苏童一边开门一边向以往一样和王莉调侃,“不过那些问题你问了也是白问,因为我的答案是无可奉告!” “瞧你这人,你还护食是怎么着?我都马上就要婚了的人啦,看看帅哥过过眼瘾而已,打听打听还不是想要帮你拿捏拿捏,看看这是不是个值得近水楼台的对象么!”小王不满苏童的答案,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儿。 苏童有心想躲,无奈一只脚扭伤了,现在整个人都是金鸡独立的姿势,要是再闪躲恐怕会导致身体的不平衡,只好由着王莉,语气十分无奈的解释说:“护什么食呀,瞧你这话说的多不好听,无可奉告是因为你问那些姓甚名谁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说起来,要不是今天上午我去医院做采访的时候遇到他,到现在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有这么一个邻居呢。” “瞧瞧!这回我算是弄明白你到现在还没脱单的原因了,什么要求高还是不现实,那都跟你没关系,你的病根儿就俩字——迟钝!门对门的和一个大帅哥做邻居,你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幸亏你们俩缘分还不浅,光今天一天就遇到了两回,要不然你还不知道得迟钝到什么时候去呢。”王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真的,我看他刚才对你可是挺热情挺关心的,五层楼啊,人家自己还有事,都停下来特意扶你上楼来,说不定是对你感觉还不错呢,要不要考虑考虑,好好观察观察摸摸底啊?咱们客观点说啊,刚才那位,从相貌气质来说,绝对算是大餐级别的了,你要是觉得想尝尝合不合口味那也得趁早,不然招苍蝇了!” “可不招苍蝇么,刚才就有一只,在我耳边嗡嗡嗡,嗡嗡嗡的啰嗦了半天了,呆会儿我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拿苍蝇拍伺候。” “就凭你现在这个铁拐李的造型?”苏童打开了防盗门,王莉扶着她屋里走,把她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说话一边朝厨房的方向走,“现在也不早了,你家里头还有没有什么饭菜了?我给你随便做一点东西吃然后再回家。” “不用,我也不怎么饿,你赶快回去吧,这都过了下班时间了,做不回去你家老驴非得急的满世界找人不可,我要是饿了就打电话叫个外卖,很方便的,而且我这脚也没什么大事儿,休息休息说不定就不疼了呢。”苏童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怕给王莉添更多麻烦,连忙硬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拉住王莉,把她随手扔在沙发上的皮包捡起来塞回她怀里,“让你受这个累我都很过意不去了!” “行行,那我这就回去啦,要是有什么事,或者哪里不舒服,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啊。”王莉拗不过苏童,便把她重新按回沙发上,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朝门外努努嘴儿,笑嘻嘻的牛头对沙发上的苏童说,“说真的啊,大好资源,浪费了可惜,你要是窝边草下不去手,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得了,伺候你这个病号,还有帅哥邻居赏心悦目,大不了你收我房租,我绝不还价!” 回应她这个无理要求的是一只迎面飞过来的软绵绵的抱枕。 “你当心我录音作证据,放给你们家老驴听。”苏童搬出王莉的亲亲男友来制止这个开起玩笑来就没正经的女人。 王莉满不在乎的耸耸肩:“随便你啦,反正我在老驴眼睛里那绝对是温柔贤惠,贤良淑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那种女人,你就算说了他都不会信。好啦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你呀,当真今天晚上注意一点,如果肿的厉害或者特别疼,就打电话给我,我们俩送你去医院,可别把小毛病给耽误大了!” 又不放心的叮嘱了苏童一些事情,王莉这才离开了苏童家,虽然她没有扭伤脚,但是踩着高跟鞋陪着苏童去了一趟常青山,来来回回再加上方才爬五层楼,也早就已经是精疲力尽,现在也想赶紧回家去好好休息休息呢。 没有了王莉在屋子里唧唧喳喳的说话,屋子里瞬间就变得安静下来,除了墙壁上挂钟的秒针每走动一下都会发出轻微的响声,就再没有任何声音了。苏童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脚踝还在隐隐作痛,她想把身上的衣服换成舒服的家居服,也想洗洗手洗洗脸,去去身上奔波一天的尘土,可是别说是做这些了,就连尝试着弯腰卷起裤脚看看脚踝那里到底伤成什么样,有没有肿,有没有淤血,她都觉得浑身乏力,好像被人把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抽走了,只剩下了软绵绵的肉似的,根本连一动都不想动,只能身子歪歪斜斜的靠在沙发上,希望休息一会儿之后能恢复一些力气。安安静静的呆了一会儿,苏童并没有觉得力气有所恢复,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愈发沉重起来,一天的疲惫再加上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让她连和瞌睡抗争都没有来得及,就伏在沙发扶手边的抱枕上面,沉沉的睡着了。 尽管无比困倦,苏童这一觉却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踝隐隐作痛,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变得有些冷,她在睡梦中瑟缩了一下,迷迷糊糊的想要去摸沙发一侧放着的小绒毯,但是意识里有这样的念头,身体却不听话,不仅如此,她还觉得自己的耳边似乎隐隐约约的能听见小孩子的啼哭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有的时候好像又远又缥缈,有的时候却又好像就在自己的耳边似的,让苏童在睡梦中人不胡有些心焦,想要睡又睡不踏实,醒又醒不过来。 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啊,大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哄一哄,现在是几点了?为什么那孩子还哭个不停?这样的音量也未免太扰民了吧。 苏童在半睡半醒之间有些烦闷的想。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哭声渐渐的停了下来,变成了小孩子咯咯咯咯得笑声,笑声时断时续,无孔不入,苏童想掩住耳朵,但是身体不听使唤,只好作罢。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的耳朵似乎听到了敲门声,那敲门声比较轻柔,并不急促,一遍一遍,苏童耳边婴孩的嬉笑声渐渐的减弱,消失,她被敲门声渐渐唤回了神智,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应声,张开嘴却发现嗓子又干又疼,就好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根本发不出声音,身体也虚弱无力,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支撑着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又缓了缓神,站起身来,单脚一跳一跳的过去门边,打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等她终于折腾到门边的时候,敲门声早就没有再响起来了,苏童把眼睛贴在门镜上,正好看到对面的门关了起来,发出砰的一声响。 刚才难道是对门的邻居来过了?他来找自己干什么?问问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吧,两个人一共就打过两个照面,就算他再怎么热心肠,应该也不至于对自己关心到那种程度。 苏童又一蹦一跳的回到沙发边,为了保持平衡,她试着用扭伤的那只脚的脚尖点着地,支撑一下身体,可是脚尖刚刚碰到地面,脚踝处就剧烈的疼痛起来,那疼又不像是单纯扭伤带来的痛感,疼痛之中夹杂着强烈的烧灼感,即便苏童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医学知识,她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寻常扭伤该有的感觉。 难道是跌倒的时候被什么有毒的虫子咬了或者被某种有毒的植物刮伤?苏童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大院里寸草不生的画面,心里不由更加担心起来,再怎么说,像是常青山那样植被茂盛的地方,无缘无故的只有一个院子是光秃秃的土地,地上不长草,连院内的那棵老树都半死不活的,这绝对不正常啊。 糟了,也没检查检查,万一要是真的是中了什么毒素,这么半天,肯定扩散得比较严重了!苏童心里暗叫不好,赶忙跳到沙发跟前,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把裤脚卷起来,不由的被吓了一跳。 她的脚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肿胀,也没有任何的伤口,但是,她的脚踝上面却黑了一大片,确切来说应该算作是黑紫,像是非常严重的淤血,虽然这看起来也很骇人,但真正让苏童被吓了一跳的却并不是那黑紫的颜色,而是它的形状。 那形状看起来,就好像苏童的脚踝曾经被一双小小的手给拉住,在脚踝处留下了黑紫色的手印一样。< 第十章 疗伤 苏童被自己看到的画面吓呆了,这可真不能怪她没见识,从小到大,她虽然算不上假小子,倒也不是那种柔柔弱弱、娇滴滴的林妹妹,小时候一群孩子玩闹起来,保不齐会有磕磕绊绊,这里擦破皮出点血,那里跌青了紫上好几天,这都是家常便饭,没什么稀奇的,可是摔倒扭伤了脚,不红不肿,偏偏脚踝上有一对黑紫黑紫的小手,毕竟生活不是恐怖片,不会任谁都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经历,这样好像电影里才有的遭遇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换成是谁估计都得吓傻了眼。 这可怎么办,苏童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受伤的脚踝,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敢用手去碰那黑紫的手印,生怕那东西就像是什么疯狂的病毒一样,用手一碰,搞不好就扩散到了全身,可是就这么盯着,那块东西肯定也是不会自己消退的呀,那印子不光看起来十分诡异,实际上也是火辣辣的刺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脚踝的状况,所以精神负担加剧了的缘故,苏童觉得原本疼得还能够忍受,现在只过了短短的几分钟而已,疼痛指数却好像是在成倍的增长,苏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脚踝上的两只黑手印周围好像也有些淡淡的发青,不知道是不是那黑色的不知道是毒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的扩散中。 这样下去可不行,苏童不懂医学,但是做了三年多的社会新闻记者,她的见闻倒也算是比同龄人要更丰富一下,光是有效毛病不肯去医院,结果最后酿成了危及生命的大祸患的那种事情就早已经是屡见不鲜了,一想到自己才二十几岁而已,还那么年轻,假如就因为这种诡异而又莫名其妙的伤失去了一只脚,以后再也不能东奔西跑的去做采访找新闻,光是想一想,苏童就已经很崩溃了。 脚踝疼得厉害,苏童抓过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晚上八点多,她也顾不得乱客气的那一套,赶忙给王莉打了一通电话过去,看看她和她男朋友能不能有时间过来一趟,陪自己去医院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电话打过去,王莉的手机居然关机了,再换她家里面的座机打,也是一直响却没有人接,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对资深情侣吃完了晚饭,又双双出去压马路看电影了。 这可怎么办?苏童头一次尝到了靠墙墙倒,靠人人跑的滋味,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巧,你不需要依赖谁的时候,许多人都在向你抛出橄榄枝,表示愿意随时向你提供帮助,然而当你真的需要有人伸出援手的时候,那些人未必都是有意逃避,却又偏巧各个都“不在服务区”,让人只能抓狂的干瞪眼。 算了,那么拖着也不行,不知道王莉和老驴到底几点才能回家,如果很晚了,先不说会不会耽误自己这边的情况,光是到了那个时候再折腾人家从家里出来,这就不是一个好主意。思来想去,苏童决定还是靠自己好了,她盘算了一下,电梯已经恢复工作了,自己只需要单脚跳到门口,进电梯,再一路跳到小区门口,让保安帮自己叫一辆出租车过来就可以了。 好吧,其实仔细想一想,光是从出了单元门单脚跳到小区门口去这一点来看,就一点都不轻松,这一段路少说也有三四百米,其中还包括了一段小圆石头铺成的小路,平时两只脚走在上面都疙疙瘩瘩的很不平整,更不要说单脚跳了。 可是事已至此,哪有什么别的选择,也只有把心一横,卯足了劲儿准备往外跳吧! 苏童下定决心,从沙发上撑着站起身来,单脚跳到了门口,倚靠着鞋柜算是勉强给那只伤脚套上了鞋子,光是这一个平时用不上两秒钟就可以完成的简单动作,就让她的额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因为那个脚踝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疼得苏童倒吸一口冷气,假如疼痛指数可以从一到十来排列的话,脚趾头踢到桌角的痛感是八的话,现在的痛感就是八点五。 好不容易穿好了两只鞋,苏童扶着门把手,小心翼翼的跳出门去,倚在墙边拿钥匙锁门,却发现门把手上面挂着一只小塑料袋,她想起之前自己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听见的敲门声,好像对门的那个男人来过,她顾不上锁门,先取下那个小塑料袋看了看,里面放着几种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还有一张名片。 苏童把名片拿出来看了看,名片是纯黑色的,上面没有任何花色,最上面一行白色小字写着“家居装饰顾问”,居中的位置是两个白色大字——唐敖。 唐敖?苏童觉得这个名字看着十分眼熟,稍微那么一想便记了起来,这不是《镜花缘》里面主人公的名字么,难道住在自己对门的这个男人名叫唐敖么?这些东西是他给自己送过来的?苏童有些诧异,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邻居为什么会特意给自己送了药过来,她也不清楚,总不可能是因为人家对自己格外放在心上吧?苏童自认相貌不丑,甚至还比较清秀,但是也绝不是什么颠倒众生、倾国倾城的绝色大美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那种让人一见钟情的魅力,所以,说不定他这个人天生就是这么热情周到,对身边所有人都关怀有加呢。 苏童犹豫着到底是重新打开门把药膏放在家里,自己去医院,还是干脆带着这些药膏一起,犯嘀咕的功夫,电梯门开了,她本能的扭头去看来人,虽说这个小区的治安状况还是不错的,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再加上她的胆子一向也不大,这个楼是一梯两户,晚上这个时间自己单独在走廊里,来人是谁苏童觉得还是有必要看看清楚的。 这扭头一看,从电梯里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对门的那个男人,他还是白天的那一身衣服,手里提着一盒打包回来的饭菜,看到苏童站在走廊里,手里还拿着装药膏的塑料袋,先是一愣,然后便笑着对她点点头,问:“你好点了么?怎么这个时间了还出门啊?” “这个是方才你挂在我家门上的么?”苏童用一只手扶着墙壁稳住自己的重心,另一只手拿起小塑料袋向对方示意了一下。 “对,我敲过门,不过你可能在休息,没听见,我怕打扰到你休息,就挂在门上,留了一张自己的卡片。”男人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不过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却并没有与苏童对视,而是把视线投向了苏童那只偷偷悬着的脚上面,眉头一挑,问,“你的脚踝还没好是么?怎么了?很严重么?” 苏童本来想说没有事,虽然对方的关心是好意,但彼此认识的时间毕竟还很短,不知根不知底的情况下,不管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不好乱给别人添麻烦,从哪个角度出发,她都不应该对这个男人说实话,可是当她的视线对上了男人那双黑眸,苏童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都还没等大脑回过神来,就已经脱口而出:“我脚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黑,疼得厉害,我想去医院看一看。” 话一出口,苏童自己就先吓了一跳,她本来可以找出一万种借口来搪塞过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就那么不由自主的说了实话,男人的那双眼睛明明眼神澄澈,可是自己却好像被他的双眼摄住了心神一样。 “哦?”男人一听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不由分说的上前两步,蹲下身,“发黑的话……那可不大对头,你别害怕,让我看一下你的脚踝那里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的掀起苏童的裤脚,借着走廊照明灯的光亮,那一对黑色的小手印清清楚楚的暴露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男人一看这个情况,眉头皱得更紧了,站起身来,对苏童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越少走动对恢复越有好处,医院别去了,去了也未必有什么帮助,这样好了,你的腿脚不太方便,就回家等一下,我去拿点药过来帮你敷一下,不敢保证是不是一定管用,但是试一试还是值得的,拖得时间再久一些的话,黑色的面积会扩大,对你身体比较不好。” 一边说着,他还不由分说的伸手扶住苏童,根本不等她表态就架着她,把她送回了客厅里,重新安顿在沙发上头,然后一个人急匆匆的走出去,开门进了自己家。 苏童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有些出神,现在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一共见过三次面的邻居,要登堂入室的帮自己检查伤处,把人家当坏人吧,万一人家是真的一片好心,那实在是太伤人了,可是谁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从自己知道他的名字到现在一共可能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再加上自己现在的状况,假如对方真的有歹意,恐怕只能是凶多吉少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苏童把心一横,趁着男人还没回来,赶忙用手机又给王莉打了一遍电话,对方依旧是关机的状态,没有办法,苏童只好从塑料袋里翻出男人的名片,用手机迅速的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王莉,告诉王莉这人正要过来替自己上药呢。 万一这个唐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至少也得有个能给警察提供线索的人啊。 苏童刚折腾完这些事,对门就响起了关门声,那个叫唐敖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些东西走了进来,回手关上了房门。< 第十一章 锥心刺骨 不管是英雄救美还是引狼入室,这一次也只能豁出去,就当是赌一把好了。随着砰的一声大门被锁上,苏童的心也跟着猛地跳了一下,忐忑之余,也偷偷的劝慰着自己,别说自己还现在还跛着一只脚,根本不敢奢望能跑,就算正常的走路都走不了,只能单脚跳,哪怕现在自己轻手利脚没有任何的不适,从傍晚上这个叫唐敖的男人架着自己上楼时候的力气,还有那宽松的衬衫下面暗藏着的结实肌肉,假如他真的有什么歹心,自己也同样没有几分胜算。 换做以往,苏童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唐敖这么一个陌生人登堂入室的替自己治疗什么脚伤了,毕竟两个人还算是陌生人,并且他的名片上写着职业是“家居装饰顾问”,和能给人看病疗伤的医生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可是现在她却并没有坚决的反对,唐敖没给自己反对的余地和机会,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原因而已,其余的因素里面包括了一种病急乱投医的迫切,还有一种苏童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首先是病急乱投医的那部分,崴脚也好,扭伤也罢,这种事并不算什么稀奇的遭遇,苏童读书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因为跑得太急,一不小心 踩空了楼梯,从小半层的高度摔了下去,扭伤了脚踝,一连好几天那只脚的脚踝都肿得高高的,脚背好像扣了半个馒头似的,又肿又疼,即便是那个时候,她也没有多焦急害怕过,到医院拍了片子,确定骨头没有事,就尽量少活动,多静养,没几天就消了肿,可以小心翼翼的慢慢走,等一个月之后,就健步如飞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莫名其妙的摔倒,摔倒之后脚踝上被烈火灼烧一样的疼痛,再加上两只特别清晰的黑色小手印,这些诡异的迹象分明都是在告诉苏童她遇到的情况绝非寻常,而且直觉也让她感到即便是去了医院,恐怕医生也同样无计可施。 其次,苏童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因由,她只知道自己这勉强能够算是第三次见到唐敖,并且三次见面还都是在同一天内,可是不管自己的内心里反反复复多少次的提醒,不要大意,不要掉以轻心,对方只是个陌生人,只要她的视线对上唐敖那双深邃的眼睛,她就会莫名其妙的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信赖,毫无缘由的在心里觉得他并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所以就是因为这种种的缘故,方才唐敖对自己脚踝上的状况似乎并不陌生的那一刻,苏童的心里其实就已经接受了他帮自己治伤的这件事。 唐敖走过来,把手里拿着的一包东西放在地上,蹲下身,凑近了看看苏童脚踝上的状况,然后仰起头,看苏童脸色惨白表情严肃的看着自己,便对她温和的笑了笑,说:“你别担心,虽然我现在不敢说百分百能治愈,但还是有一定把握的,你这个看起来虽然有点吓人,操作起来倒也不算难,对我要有信心呐。” 苏童努力让自己挤了一抹微笑,算是回应了唐敖,没有开口,因为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来脚踝疼得越来越厉害,实在是很折磨人,另外一方面她也还是绷紧着神经呢,假如这个唐敖真的是徒有一张好看的脸,实际上是个人面兽心的歹人,那自己也一定得看准了最佳时机,搏一搏才行。 “你家里面有冰块么?”唐敖再次检查过苏童脚踝上的黑手印,起身问她。 苏童点点头,指了指厨房方向:“冰箱里面有一个冰盒,里面应该还有冰块。” 唐敖走进厨房,苏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不到他在厨房里的身影,只能从声响来判断他在那边做什么。听起来他好像是先打开了碗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大碗,然后才开冰箱,稀里哗啦的倒出了所剩不多的所有冰块,听起来似乎连冰盒里面的碎冰他都没有放过,弄完这些之后,他又扭开了水龙头,接了下自来水。 等厨房里面彻底安静下来,唐敖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碗,碗里面装着水,水里还漂浮着没有融化的冰块。唐敖端着碗走回沙发跟前,蹲下身,单膝跪地,把碗放在了苏童脚边,打开他带过来的那个有绳子抽口的小布包,苏童一边忍受着烧灼痛,一边还忍不住好奇,偷偷的瞄着唐敖手里的那个小布包,不知道他能从里面掏出什么稀奇的东西来,结果让她感到有些失望的是,唐敖掏了半天,居然只是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卷绷带。 “要不然……”苏童看他伸手要去托自己的脚,这时候才忽然想起有些不妥来,自己虽然自认为是那种个人卫生很好的类型,但是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现在让一个陌生人去碰自己的脚,还是让她觉得十分尴尬,想要躲开,稍微一动又是一阵难忍的疼痛,只能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了后半句,“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先去把脚洗一洗再……” 唐敖抬起头,看着她一脸又是疼又是窘迫的表情,笑着摇摇头,用手轻轻的托住苏童的脚跟位置:“不要紧,我觉得挺干净,你现在先不要顾及那么多,放松一点,别那么紧张,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苏童觉得唐敖伸手好像有一把火,在他的手一碰到自己的脚那一瞬间,就把自己给点燃了,不然为什么现在自己觉得一张脸好像烧起来了一样,滚烫滚烫的,窘得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下子大脑就清空了,只好轻轻的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等着看唐敖下一步的动作。 唐敖一手轻轻的托着苏童的脚跟,另一只手把那卷绷带整个浸泡在了还有没有融化的冰块的那碗冰水里面,等确保绷带都浸湿了,又立刻拿出来,以最快的速度一圈一圈的缠在苏童的脚踝上面,尽管被冰水浸泡过的绷带又湿又凉,但是碰到烧灼疼痛的皮肤上面,却异常的舒服,那种火烧火燎一样的不适感好像也瞬间得到了缓解一样,唐敖的手因为需要帮助绷带浸泡吸水,也一直在接触冰水,同样冰凉,在帮苏童把绷带缠在脚踝上的时候,他的手指时不时的碰到苏童的皮肤,凉凉的,让苏童的心跳莫名的跟着加快了几拍。 真是个没出息的,之前还笑话人家王莉呢,结果现在怎么样,不就是个长得英俊好看的男人么,手指头碰了碰脚踝,心里头就小鹿乱撞了?苏童觉得自己简直是丢人丢大发了,即便唐敖专注的在替自己处理脚踝上的问题,兵没有留意到自己的面红耳赤,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面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 过了一会儿,湿绷带上面的凉意渐渐变得不明显了,唐敖就又迅速的把绷带拆下来,重新泡在冰水里面,再重新缠上脚踝。 “本来应该能想到别的更方便的办法,但是为了尽快解决你脚伤的事,没时间准备别的,就只能这么麻烦一点了,你忍耐一下。”他好像觉得这样反反复复的缠了拆,拆了缠,有点不好意思,还略带歉意的对苏童说。 苏童连忙摇头表示不介意,现在看来,这个唐敖又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歹意,人家好心帮自己治脚踝的怪病,又不嫌弃的用手托着自己的脚,假如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嫌东嫌西的各种不满,那岂不是也太不懂得好歹。 经过了几次的冰敷之后,也不知道是冰凉的温度缓解了灼热的痛感,还是说经过反复冰敷之后,脚踝那里局部的皮肤已经有些麻木了,苏童觉得自己几乎感觉不到之前那种难耐的刺痛,只觉得脚踝那里凉冰冰的,稍微有一点点的麻木感,但是和之前比起来,简直舒服了太多太多。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唐敖再一次拆掉了湿漉漉的绷带,把绷带泡回到碗里面,然后从旁边拉过来一个脚凳,动作十分轻柔的把苏童的脚搭在了上面,自己则依旧保持着方才那种单膝跪地的姿势,对苏童很郑重的说:“我要准备进行下一步了,可能会非常疼,不过你一定要忍住,相信我,不要害怕,这一步是最至关重要的,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得解决了你身上的这个问题,不然留到明天,可能会对你的整个身体都造成很大的影响。” 苏童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由的又紧张起来,点点头,屏住呼吸,看着唐敖一只手捻着绷带的一头,另一只手伸进小布袋里去,摸出了什么东西,他的动作很快,苏童只看到他手里面有什么东西似乎是黄黄的颜色,还没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唐敖就已经把手里面黄色的东西敷在了苏童脚踝上的黑色小手印上头,就在那东西碰到苏童皮肤的一瞬间,苏童觉得方才冰敷缓解下去的疼痛一瞬间又都回来了,不,应该是翻倍的回来了,那火辣辣的疼痛忽然袭来,苏童疼得闭起了眼睛,忍不住叫出声,两只手紧紧的揪住沙发坐垫,手指甲都泛白了。 唐敖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她,皱了皱眉头,又拿出另外一片黄色的东西敷在脚踝另一侧的另外一只黑色小手印上面,然后赶忙把冰凉的绷带包裹上,一边轻轻的缠绕一边对苏童说:“你稍微忍一下,很快就会过去的,我用冰镇过的绷带给你缠上,说不定能稍微缓解一下,这是最难受的一个过程,但是非常重要,能不能治好就看这一步,把这个过程坚持撑过去就没事了!” 苏童额头上的汗都已经顺着额角从脸颊流到了腮边,她痛苦的微微点点头,向唐敖表示自己有听到他的嘱咐,虽然他好心用冰水浸泡过的绷带帮自己缓解痛感,但是效果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她努力用自己几乎无法思考的大脑试图回忆,在此之前有没有经历过任何能与这相比的疼痛,结果是零,除了眼下,她从来没有因为什么这么疼过。 那种疼,不是单纯的脚踝疼或者哪里疼,苏童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她觉得好像自己身体里有无数根纤细的绣花针,正被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一根一根的从自己的毛孔当中钻出来,那种刺痛无处不在,遍布全身,让人忍不住浑身发抖,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在苏童的感知里,似乎过去了几个小时那么长,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实际上有可能只有几分钟而已,她周身的痛感终于渐渐的减弱了,当痛感渐渐消失以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虚脱一般的轻松,她瘫软的靠在沙发上,喘着粗气,脸色惨白,看着唐敖小心翼翼的拆下自己脚踝上面的绷带,尽管已经精疲力尽了,她还是忍不住有点好奇,方才被唐敖包在里面的黄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劲的功效。 可是当绷带一层一层最终被拆开的时候,苏童却并没有看到她意料之中的黄色物体,绷带里面的东西让她大吃一惊,居然是两片长方形的薄纸片,那纸就好像被焚烧过一样,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当绷带离开苏童皮肤的时候,黑纸片也碎了,被唐敖随便卷一卷扔进大碗里面,飘在水面上,而苏童脚踝上面那两个骇人的黑色小手印也消失不见,脚踝的皮肤又恢复了之前的白皙。< 第十二章 久病成医 “擦擦汗吧。”唐敖看苏童的脚踝上已经不见一点黑色,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方才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的四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苏童,示意她擦一擦一头一脸的冷汗。 苏童怔怔的接过手帕,心里就觉得十分诧异,眼下这个面巾纸当道的年代,居然还有人在用手帕,并且还不是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而是一个年轻男人,这就更让人感到有些稀奇了,不过不得不承认,柔软的棉质手帕用来擦拭汗水,那触感比起纸巾来,果然要舒服得多,尤其唐敖的手帕上面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像是男士香水,而像是香皂的气息,虽然很清淡,却很好闻。 “你活动一下,看看脚踝会不会疼。”唐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苏童的脚踝,又看她精神也比方才好了不少,似乎放心了一些,不过还是希望她能再确认一下。 苏童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脚踝,不由瞪大了眼睛,她的脚踝完全不疼了,一丁点儿痛感都没有,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扭伤过一样。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脚踝之前那是怎么回事?”苏童忍不住好奇的问。 唐敖把方才给苏童垫脚的脚凳拉到一旁,自己坐在了上面,为了怕苏童感到尴尬,他没有去和她一起挤在那张双人沙发上,反问苏童:“你的脚是怎么弄伤的?” 苏童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白天去常青山,不小心绊倒了,之后就扭伤了脚的事情说了一遍,唐敖听了以后,面色似乎有些不对,眉头微微皱着。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么?”苏童看他这副表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唐敖严重的异色在她开口询问的一瞬间就消失了,掩藏的一干二净,摇摇头,微笑着说:“没有,你那个应该是被山上的虫子给叮了,毒素聚集,就成了那样。” “虫子?”苏童觉得这个答案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我没看到哪里有伤口啊,而且,你不是做家装设计的么?为什么你会懂这些呢?” “久病成医呗,”唐敖笑着回答,“我小时候调皮,经常跑出去玩,什么蛇虫鼠蚁都见过,这种虫子比较不常见,叮人之后伤口也非常小,所以肉眼很难看得到,它的毒素会造成血液循环不畅通,所以局部就会变得黑紫黑紫的,假如不及时排毒的话,搞不好血液循环不畅通的面积扩散了,会影响到其他部位的供血,就比如说你伤在脚踝上,假如不治,你的脚就会血流不畅通,搞不好就坏事了。我以前遇到过,所以认得,也是巧了。” 苏童对他的说辞感到将信将疑,虽说这么讲倒也可以自圆其说,但是苏童却觉得唐敖没有对自己说实话,她又问:“那方才你帮我敷在脚踝上面的是什么东西呢?我原来明明看到是黄色的好像纸一样的东西,结果后来你拆绷带的时候,看着倒变成了黑色的了。” “哦,那个啊。”唐敖眨了眨眼,“是治疗那种毒虫叮咬的药纸,我以前托人从很偏远的那种小村子里买来的偏方,草本的,后来变黑了,其实是因为那种虫子的毒素和药纸遇到以后发生了类似于化学反应一样的情况,所以就变黑了。” 苏童觉得这番话听起来还是颇有些可疑,但是人家帮自己治好了脚踝,如果自己还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不停地刨根问底,那未免也太恩将还仇报,不知好歹了,这么一想,她便没有再提出任何的疑问,点点头,向唐敖又道了谢。 唐敖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问:“对了,今天一天我就遇到了你三回,可是我只知道你是住在我对门的邻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苏童,今年25岁,在x报社工作,是社会新闻记者。”苏童回答说,说完之后,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好么,人家只是问自己的名字而已,自己倒好,连年龄都主动给说出来了,幸亏还没有追加一句“单身未婚”,否则现在她就只能就地挖个坑钻进去,免得活活丢脸死了。 唐敖一脸有趣的表情看着面红耳赤的苏童,便替她解除尴尬似的自报家门说:“我叫唐敖,你应该看到我留的卡片了,所以肯定知道,今年28岁,自力更生,和别人合伙办了个工作室,做家居装饰顾问,现在的生活现状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还有这么一门治疗疑难伤痛的手艺,效果太神奇了,要是做家居装饰顾问不赚钱的话,改行给人治伤估计也没问题呢。”苏童随口说,她觉得自己刚才还疼得不敢动的脚踝,经过唐敖的治疗居然这么快就恢复得不疼不痒,简直是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的神奇遭遇。 唐敖看她恢复了精神,自己也放松下来,笑着说:“多谢你的建议,假如我哪天做自己的老本行实在是混不下去饭,我一定会认真考虑这个建议的。” 苏童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确实有问题,人家是个家居装饰顾问,到底水平怎么样,是不是很赚钱,这根本不是自己这种才认识人家不到一天的人有资格去评头品足的,偏偏自己那话说得就好像是觉得唐敖靠自己的老本行已经撑不下去,必须要考虑另起炉灶,另觅营生了似的,人家刚帮自己医好了脚踝上奇怪的伤,自己就这么不会说话,也幸亏他这个人好像涵养和风度还都挺不错的,即便如此苏童也还是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她有心想要给自己解释几句,不希望唐敖心里面对自己有所误会,平日里自己虽然不能算是伶牙俐齿,至少也因为职业的缘故,表达能力还是不错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唐敖面前,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感到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好。 唐敖点点头,笑着对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而且你说的也对,技多不压身,我这样算是双保险。不过你的脚踝虽然没事了,也最好不要再去常青山那附近了,都说春天万物复苏,不光是好的东西,一些不好的,我的意思是说蛇虫鼠蚁那些东西也都出来活动了,你这刚刚好,还得好好调养,最好不要去那边了。” “我会注意的。”苏童点点头。 “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方才折腾了一通,肯定消耗也挺大的。”唐敖又检查了一遍苏童的脚踝,确定她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便收拾好方才自己拿来的那个小布包,从小凳子上站起身来,准备要离开。 苏童赶忙也跟着站起来,虽然脚踝不疼了,但方才唐敖帮她医治的时候也确实让她受了点苦头,消耗了不少的体力,现在忽然急着起身,只觉得脚底下一软,整个人歪歪斜斜的就要栽倒下去,幸亏唐敖离得比较近,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苏童窘得面红耳赤,忙不迭的向唐敖道谢。 “我出门就到家了,你不用送我,现在力气虚,你更得好好休息了,假如摔倒了跌伤什么的,我可就无能为力,顶多能帮忙把你送去医院了。”唐敖不太放心的叮嘱苏童几句,把她重新安顿在沙发上,这才自己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停了下来,回过头朝苏童的房子里又私下打量了一圈,似乎有些犹豫,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苏童摆摆手,道了别,一个人打开门走了出去,又在门外帮忙把门重新关紧。 脚踝好了,苏童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也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她听进去了唐敖的劝告,尽管现在脚踝不疼了,也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果然一丝疼痛都感觉不到,就好像那一对黑色手印一样的东西,和方才针刺火燎一样的疼痛都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一面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慢慢踱步,苏童一面也在心里面回想方才唐敖帮自己治伤的过程,包括今天白天时候的两次邂逅,明明自己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下午再次遇到才算是确信了自己真的有这样的一个邻居,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敖表现的十分温和有礼,又很亲切,或者他在自己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伸出援手,替自己解决了燃眉之急,所以让自己从内心深处产生了某种奇妙的依赖感,总之想到这个男人,苏童并没有任何的陌生感,反而觉得两个人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而真的仔细回想起来,记忆中却并不能找到这个人的身影。 算了,不想这些了。苏童摇摇头,把脑子里乱哄哄梳理不出来头绪的想法甩到一边,看看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手机静悄悄的睡在沙发上,王莉看样子还没有收到自己发过去的信息。 幸亏唐敖不是什么坏人,不然指望王莉这个不靠谱的朋友救急,真是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也等不到呢。苏童这么一想,忍不住笑了笑,用手扶着墙壁,慢慢的走到卫生间去,打开热水器,准备好好的泡一个热水澡。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方才疼出了一身汗的缘故,还是唐敖方才在这里,屋子里有两个人,所以热度也会高一点,现在家里就剩下自己,她觉得好像气温都比平时略低了那么一点似的,泡个温暖的热水澡会比较舒服。 等水温合适了,苏童接了一池热水,为了让自己的神经能够好好的放松下来,她还特意点了几滴薰衣草精油,脚踝不疼之后,整个人浑身轻松,脱了衣服,泡进香喷喷的一池热水当中,苏童舒服得长长呼出一口气。 人就是这样的,紧张的时候不觉得有多累,一旦放松下来,就会很快被疲劳感淹没,不知不觉之间,苏童的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靠在浴缸里,头歪抵着一旁的墙壁,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苏童觉得好像不知道邻居哪一家的那个小孩,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声音开始的时候有些飘渺,到后来就越来越真切起来,也和上次一样,哭声慢慢变成了笑声,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可是在睡意朦胧的苏童听来,却没有一丁点儿可爱的感觉,只觉得心里头慌慌的,想要努力的睁开眼睛,却又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那笑声在她耳边萦绕了半天,忽然化作了一声近乎于凄厉的尖叫,尖叫声就好像在苏童的耳边炸响一样,把苏童吓得一个机灵,猛地醒了过来,然后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客厅里面铃声大作,也不知道方才那声尖利的叫声是不是自己在睡梦当中错听了手机铃音的缘故。 苏童清醒了一下,赶忙从浴缸里站起身来,她发现浴缸里面的水已经变得冰凉冰凉,就好像刚刚从自来水龙头里面放出来一样,没有一点热度,空气里也没有了方才薰衣草精油的香气,不知道是不是下水道里面有什么异味反出来,苏童觉得空气里似乎弥散着一股几乎不易察觉的淡淡腥味,她一边冷得浑身轻轻颤抖,一边小心翼翼的跨出浴缸,一只脚刚刚踩到地上,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硌疼了脚心,幸亏手还扶着浴缸边,不然保不齐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跨出浴缸,她赶忙先从一旁的毛巾架上扯过大浴巾把自己湿漉漉的身体裹住,让自己的身上能暖和暖和,然后才顾得上低头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硌疼了自己的脚,一看,地上有个小小的雕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材料,泛着乳白偏黄的色泽,雕刻成了一个胖嘟嘟小孩儿的形状,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第十三章 噩梦来袭 苏童定睛仔细看来几眼,这才想起来,这东西好像下午的时候在常青山的时候,跌了那一跤之后恰好看到这个小雕塑从土里面露出一角,割伤了自己的手心,当时自己还挖出来看了看,之后脚踝疼得厉害,王莉拉着自己换鞋,又急着下山,就忘了这件事,现在看它出现在自己的卫生间里,苏童俯身捡起来,看看刚才脱下来扔在洗衣机上面准备换洗的衣服,怀疑是不是当时自己顺手把这个小玩意儿塞进了口袋里,方才进来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又从口袋里掉到了地上。 不过既然已经捡回来了,看着倒也还挺可爱的,手工也细致,那就好好的留着吧。外面客厅里手机铃声一直在响,苏童也顾不上再想太多,一手攥着小雕塑,一手裹紧了浴巾,光着脚跑出卫生间,到了客厅里随手把小雕塑放在了电视机旁边的小工艺品架上头,急急忙忙的去接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苏童的母亲,苏妈妈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着急。 “童童啊,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打你电话,刚一响就通了,然后接通了又不说话,我怎么跟你讲话你也不搭腔,然后我只好挂掉了重新打,但是怎么打你又都不接了!你在干吗呀?妈妈可差一点担心死!”苏妈妈不踏实的急切询问。 苏童错愕的把手机拿到面前又看了看,对苏妈妈说:“没有啊,我刚才在洗澡,在浴缸里睡着了,听到手机响就醒了跑出来,之前没有接过电话啊。” “你看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了,这么大个人了,洗个澡也能睡着,你洗了多久了?这要是一睡过去睡到谁都凉了,回头冻感冒,一个人在那边我看谁来照顾你!”苏妈妈爱之深,责之切,明明心里是关心苏童,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批评,“尤其你那个工作,人家是安安稳稳的坐办公室,你是成天东跑西颠的到处去采访,你呀,真是连让自己生病的权利都快没有了!” “好了好了,妈,我知道了,吸取教训,下不为例!你就放心吧!”苏童没办法,只好用撒娇来搪塞,想想方才自己在浴缸里醒来的时候冰凉冰凉的水温,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过去了多长时间,刚才裹着浴巾跑出来急着接电话,也没有留意眼下是几点,“妈,你也赶紧早点睡觉吧,一把年纪了可别学人家熬夜啊!” “这才几点啊,不到九点,我睡什么觉啊,呆会儿还有一集电视剧没看呢!”苏妈妈有些莫名其妙的说,“不过你爷爷奶奶倒是都准备要睡觉了,已经回房间去啦,不然让你奶奶听见你没好好照顾自己,也得抢过电话教育你一顿!” 苏童气短的讪笑,坐在沙发上从旁边拿过手表来一看,可不是!时间还没有到晚上九点,盘算一下,打从自己放好了洗澡水泡进去,到现在跑出来接电话,满打满算居然才过去了不到十几分钟。 可是十几分钟,为什么浴缸里面的水就冰凉到了那种温度呢?别说现在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屋子里的温度一点都不低,就算是寒冬腊月里头,室内的温度也还是不错的,怎么也不可能十几分钟一池热水就全都变成冷水的啊。 当然,这种疑问她不可能在电话里面说给苏妈妈听,免得父母对自己更加牵挂,放心不下。一边是老人,一边是独生女,苏爸爸和苏妈妈当初在绝对搬回去老家那边照顾老人的生活的时候,也是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的,苏童不想让他们担心惦记,平日里也是习惯了尽量独立一些,报喜不报忧。 挂断电话之后,苏童先找来睡衣睡裤给自己换上,只裹着大浴巾,再加上心里面不时的冒出一些觉得不合常理的念头,这都让她胳膊上一层一层的直起鸡皮疙瘩,换好了衣服,收拾好了卫生间,这才一个人回到卧室。 坐在床边,也不知道是方才短短十几分钟内热水变冷水的事情让她有些胆怯,还是到了夜里,室内静悄悄的,很容易勾起一些不大愉快的回忆,苏童的脑海当中不断的浮现出前一天晚上那不知道究竟是梦是真的可怕画面,她看了看半透明窗帘后面黑洞洞的窗口,下午时候常青山那栋荒宅的画面也同样在脑子里浮现出来,她又打了个寒颤,决定为了保险起见,今天晚上还是开着灯睡吧,虽然也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不过至少可以给自己壮壮胆子,也是不错的。 把自己用棉被紧紧得裹成一个茧躺在床上,苏童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心里想着,这一晚上,在沙发上睡着了,在浴缸里又睡着了,方才又回想起来那么多人那个人忍不住汗毛都竖起来的事情,搞不好这一夜就不用睡了。 然而几秒钟之后,睡意再次毫无征兆的席卷而来,苏童觉得自己前一秒钟还躺在自己的床上,裹着柔软而又温暖的被子,下一秒钟,她就站在了一条陌生的小路上,路是那种压的比较实的土路,很窄,只够一个人行走,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绿油油的水稻田,风徐徐的迎面吹来,吹在脸上感觉十分的舒服惬意,两旁的稻田也在风的吹拂下,轻轻的摇摆,宛若柔绿色起伏的波浪。 苏童看看绿油油的稻田,再看看头顶的蓝天白云,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情特别愉悦,整个人都好像快要飘起来了一样,心里面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向前走,前面一定会有更美的景色在等着自己。 苏童信步朝前走去,脚步轻快,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一个其他人都没有,全世界好像安安静静的就只剩下了她自己一样,她甚至快要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也没有一丝好奇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向前走,似乎隐隐觉得有一个目标需要去完成,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一定要找到的,但是这个念头很浅,并没有清晰的浮出脑海。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路渐渐的发生了变化,路越来越宽,越来越宽,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y字型的三岔路口,苏童走到了路口,左看看,右看看,没有看到任何的路标,两条路乍看起来似乎是一模一样,可是仔细分辨一下,又略有不同,一条路和之前一样,路两边都是绿油油的稻田,另外一条路虽然近处是这样,但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似乎是一片开满了各种颜色鲜花的草地,草地背后还有一片树林,即便是看不到有鸟飞过,苏童却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鸟鸣。 虽然绿油油的稻田也很美,可是看久了终究会让人觉得有点无聊,苏童站在路口稍加犹豫,便朝远处有花有树的那条岔路上走了过去。 可是,就在她的脚刚刚的踏上那条岔路的时候,那条路忽然裂开了,眼见着路中间裂开了一条缝,原本看起来很结实的土路就在一瞬间塌陷下去,变成了一个两三米宽的深坑,深坑两边的泥土还在不停的向下塌陷,让坑越扩越大,就好像那下面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原本盖在上面薄薄的一层土壳正在支离破碎。 苏童有些害怕了,连忙往后退开几步,生怕自己脚下的路也跟着陷下去,好在那个深坑的扩展就到了岔路口便戛然而止,没有朝这边蔓延,即便如此,那条路也必然是走不通的了,唯一的选择就是沿着那条两侧仍然是稻田的路继续前行,可是岔路上发生的插曲让苏童方才的轻松心情一扫而空,她开始忍不住感到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又要去往何处,这么往前走,到底会不会还潜藏着其他的危险,于是她萌生了一个念头,往回走,回到来时候的那个地方,说不定那里才是安全的。 于是她转过身往回走,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她面前的路上忽然从地底下钻出了许多荆棘,纵横交错的纸条上面布满了尖锐的刺,让人望而却步。 怎么办,退回去的路居然也走不通了!苏童有些着急,她赶忙会透过看看自己的身后,生怕后面也和面前一模一样,自己就被困在这一大片荆棘丛中,那可就不好办了,光是看一看那枝条和尖刺,她几乎可以想象,假如莽撞的想要试图从这荆棘丛中硬闯过去,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被尖刺把浑身刮得血肉模糊。 退路走不通,似乎冥冥中有什么逼着自己只能朝前走,苏童看着眼前的景象,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一面在心里头打颤,一面转过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这一回她可不敢再跑了,连步子大一点都觉得害怕,生怕又出现什么别的猝不及防的状况。 走了很久,周围的温度似乎也在慢慢的升高,苏童不知道自己还需要走多久,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她只知道,只要自己萌生了退意,转过身想要走回去,路上就会长出布满了尖刺的荆棘,假如恰好前方有个岔路口,只要自己选错了路口,地面就会裂出长长的口子,有时候那裂口里还会冒出火焰来,十分吓人。 终于,就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惶恐,整个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几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断的时候,前面终于变得不太一样了,苏童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原本炙热的空气也开始有清凉的风扑面而来,她心中大喜,觉得终于要有转机,脚步不由得也加快了许多,开始加速朝前方走过去。 原本觉得很美丽,到后来觉得很生腻的绿色水稻田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草地,前面有一座小山,小山不高,上面也没有什么植被覆盖,裸。露出黑乎乎的石头,有一条细细的水流从小山顶端留下来,形成了一个小瀑布,瀑布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水潭,飞流而下的溪水撞进水潭,发出好听的水声,也溅起了星星点点的水花,清凉的感觉也愈发明显,苏童被方才一路上莫名的炙热吓得惊魂未定,现在看到这样的景象,便忍不住朝那水边靠了过去,蹲在水潭边,伸手去摸了摸潭里的水,那水很凉,冰冰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并且水也非常清澈,一眼就可以透过潭水看到潭底。 水潭不深,估计苏童整个人站进去的话,都不会没过她的大腿,水潭周围也都是深色的石头,水底似乎有些嫩绿的水草,在水下随着瀑布水流的冲击,油油的招摇着,还有一样东西,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住了苏童的目光。 那是一枚苏童根本叫不上名字的红色果实,形状有点像桃子,但是却比桃子要小,颜色红艳艳的,隔着潭水看起来,好像十分的皮薄多汁,诱人极了。 如果放在平日里,苏童一定会产生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疑问,为什么在只有石头和水草的水潭下面,会长着这么一枚鲜艳漂亮的不知名果子呢?可是现在,她的脑袋似乎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常识,都好像水蒸气一样被蒸发掉,消失不见,满心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果子弄到手! 她趴在水潭边,向前探出半个身子,把手伸进潭水里,希望能够碰到那个红艳艳果子,可是她把自己的手臂伸展到了极限,也仍旧碰不到,这让苏童的内心变得格外焦灼,也顾不得许多,干脆爬起身来,整个人站进了水潭当中,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弯下腰把脸整个埋进潭水里面,手伸向探底,一面对抗着浮力作用,一面努力伸出手去,手指在红色的果实周围慢慢合拢,这才算是把那果子拢在了手心里,她轻轻的一摘,那红果就像是根本没有任何根须一样的轻而易举的被她拿到了手,苏童不敢用力,因为红果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娇嫩,她生怕自己的动作过于粗鲁,会让破坏了那颗果子,让自己前功尽弃。 苏童的心跳得很快,她已经快要按耐不住,要不是在水里面张不开嘴,她恨不得现在就把红果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原本想要得到它的愿望就很迫切,现在果子已经在自己的掌心里,那种吞食的**就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可是,当她站直身子,把那颗红果捧出了潭水,托到嘴边,正要美滋滋的品尝上一口的时候,令苏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丰盈饱满的红色果实,在碰到苏童嘴唇的一刹那,以肉眼可见的不可思议的速度枯萎下去,越缩越小,越缩越小,颜色也从几乎可以用耀眼来形容的红色,变得黯淡下去,果实表面布满了皱纹,到最后缩成了桃核大小,在苏童的手心里,灰扑扑的,轻飘飘的,就像是一堆燃尽的纸灰。 苏童还在错愕,那纸灰忽然又燃起了一团火,炙热的温度把她的手心烫得生疼。 苏童猛地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大汗淋漓,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总算是回过神来,朝窗口看看,外面的天已经泛白,不算太明媚的晨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让头顶的照明灯光线也变得不那么明亮。 已经是早上了。 还好,只是个噩梦,只要醒了就没事了。苏童松了一口气,稳了稳方才刚醒过来的时候,因为噩梦而恍惚不定的心神,这一夜因为那个奇怪的梦,她觉得自己简直不像是睡过一觉,倒像是出去泡了一夜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疲乏。 现在是几点了呢?苏童用一只手抹抹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另一只手伸向枕边,去摸自己的手机,手碰到床单的时候,一阵刺痛让她本能的吸了一口冷气,把手缩了回来,然后把手心摊开在面前。< 第十四章 张民 苏童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水泡,愣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她很确定自己前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手上是绝对没有这个水泡的,为什么人好端端的睡在床上,一觉醒来居然手心里会多出一个水泡来呢?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是说不通的。 她坐在被窝里,发了一会儿呆,让自己的大脑清醒清醒,原本在醒来一瞬间变得有些模模糊糊的梦也渐渐又被记起来了,尤其是在噩梦惊醒之前的那一瞬间,那一枚原本红艳多汁的果实在自己的手心里迅速枯萎,最后变成了一团灰扑扑的纸灰,而那纸灰就被自己托在掌心里,最后忽然灼热起来,自己就惊醒了。 对!就是那一瞬间,自己的手心里疼得不得了,那这么说起来的话,难道说这个水泡是在自己梦中被烫出来的? 尽管前一天经历了不少难以置信的事情,但这么有悖于常理的猜测,苏童还是觉得很难一下子就选择相信,她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圈自己的床铺,甚至床边上,床下边,确定没有找到任何能烫伤自己或者让自己的手因为某种原因起个水泡的东西,这才只好带着一肚子的问号暂时放弃了寻找原因。 也是因为早上花费了很多时间试图去弄清楚自己手上的水泡是怎么出来的,苏童差一点点就上班迟到。她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先想办法把那个亮晶晶,非常饱满,同时也意味着一碰就很疼的水泡挑破,把里面的组织液都给排了出来,然后再仔细的把伤口包好,这样才不会耽误了自己白天里的工作,毕竟回头一忙起来,她可就顾不上自己手上有没有水泡这回事了。 幸亏前一天晚上自己脚踝已经被唐敖医好了,要不然行动不便,可就真的要急死人了。这是苏童急匆匆的换好衣服背着包出门的时候,看着对面紧闭着的防盗门出神的一瞬间脑子里面想到的念头。 真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自己不信邪的活了二十几年,忽然会接二连三的遇到这些奇怪的遭遇,又有谁能想到,自己家对面就住着一个帅哥邻居,作为一名家居装饰顾问,他居然治起伤来也那么有一手! 这儿一想,苏童忽然又忍不住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自己打从搬过来住在这个小区,到现在也有几年了,可是怎么在昨天之前,从来就都没有注意过自己家对门的邻居呢?从昨天见到他的感觉来看,唐敖分明不是那种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尽管他举止很稳重得体,态度也很温和有礼,但是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属于那种放在人群里,你也会很容易就一眼看到他的类型,自己天天来来回回,也没见对门有搬家换人这一类的迹象,怎么会从来都没有留意到过他呢! 要不然等有空的时候,偷偷去物业那边了解了解情况吧!虽说正常来讲,业主信息这些事情物业是不会透露给其他人的,可苏童作为本地热门报刊的记者,和物业的工作人员还是比较熟的,想要通融通融也未必没有办法,更何况自己也不是真的想要打听人家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唐敖到底是一直住在这里的,还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搬过来的,这样就够了。 坐车去单位的路上,公交车上面的移动媒体也在播放着本地新闻,在几条路况信息之后,也轻描淡写的提到了那几个在常青山出了状况的孩子,公交车上播放的晨间新闻都只是一些简讯而已,具体的信息并没有提什么,只说孩子们仍然在莫名的昏迷当中,医院无计可施,正在等待外地专家赶过来进行会诊。 这些苏童都已经是知情的,并不感到惊讶,只是一看到这则简讯,就又忍不住想起来前一天去医院的时候,在病房里看到的那些昏迷中的孩子们,一张张熟睡一样的面孔,却冰冷的好像马上就要失去生命迹象了一样,因为缺乏类似的经验,就连科主任都无法断言这样下去到底有多大的危险程度,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也是几个家庭的希望所在,原本是兴高采烈的一场春游,却不知道遇见了什么状况,变成了这样,想一想就让人很揪心。 下了公交车,没有了脚踝疼痛的困扰,苏童一路小跑,到了报社的时候总算没有迟到,打了卡之后,她先拐到旁边去给自己买了一杯咖啡,一路上考虑着今天该怎么继续跟进这件事,在等着取咖啡的空当顺便给医院那边打了一通电话,询问那几个孩子有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变化,不管是乐观的还是悲观的变化都包括在内。那边的答复是和之前没有明显的变化,除了体温比起之前,又降低了零点一度左右,仍旧没有一点点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等苏童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早就坐在自己位置上,原本正聚精会神敲打键盘的王莉一眼看到了她,惊讶的蹭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三步两步跑到苏童跟前,拉着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打量了一个遍,差一点把苏童手里头的咖啡也碰洒了:“我的天呐,快让我看看是不是我眼睛出问题了!昨天的铁拐李,怎么今天健步如飞的就走进来了?这恢复速度也快的有点吓人了吧!” 苏童稳住差一点被王莉碰翻的咖啡杯,免得才刚刚一早上自己就要洗一个热乎乎的咖啡澡,略微有点嗔怪的看了一眼王莉:“你昨晚跑哪儿浪漫去了?” “这你先别管,我现在比较好奇到底那个住对门的帅哥有多么的妙手回春!”王莉冲苏童挤挤眼睛,“这么关心你,我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是什么普通邻居,肯定是你这个家伙瞒了什么事儿不告诉我,真不够意思!趁现在啊,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赶紧从实招来,你跟那个叫唐敖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这人啊,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一点儿,”苏童被王莉的八卦精神彻底打败了,连忙做举手投降状,“姐姐,我服了你了!我真没有什么秘密瞒着你,你想啊,就你的火眼金睛,还做我对桌,我简直就像是一只生活在显微镜下面的蜘蛛啊,估计连腿毛都被你数的一清二楚了,哪来的什么秘密。再说了,我昨天晚上发信息给你,是为了以防万一,你倒好!居然拿来消遣我!” “那有什么办法,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明知道我这个人好奇心重,还自己往枪口上撞!”开玩笑归开玩笑,王莉还是有点不放心苏童的脚恢复得怎么样,一边和她调侃,一边拉着苏童坐下来,伸手去撩苏童的裤脚,看到苏童的脚踝不红不肿,就好像完全没有受过伤一样,不禁感到十分惊讶,把方才还记挂着的八卦热情都一下子抛在了脑后,“哇!这也恢复得太好了吧!要是那个唐敖是个白胡子老头儿,我还能猜他是什么世外高人,大隐隐于市了,可是偏偏他还那么年轻,该不会是一个特别低调神秘的便衣医生吧?” “你呀,这说的都快不是人话了!”苏童哭笑不得的瞪王莉一眼,赶忙把自己的裤脚重新放下去,“医生哪种职业需要便衣么?!” “说的也是,我这脑子啊,都短路了!”王莉拍拍自己的额头,苏童没事了,她也就放心了,说这话就又回到自己的桌前,敲着键盘说,“我这脑子里头一下子需要消化的东西有点儿太多,都错乱了!” “你这一大早在那儿忙什么呢?”苏童探过头去有些奇怪的问。 “你别提了,我俩昨天晚上吃了饭出去看电影,老驴非要看一个什么动作大片儿,结果那片子真叫一个长!从开演到散场出字幕,仨小时!等我俩再折腾回家,都半夜了,原来我还有半篇稿子没写完,打算晚上散场了回家写呢,回家以后困得要命,直接就睡了,你给我发的信息我都是今天早上起来才看到的。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还差一点儿没写完,幸亏我脑子聪明思路清晰,不然叫不上去,老董估计都得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喽!”王莉摆摆手,急急忙忙把注意力又重新落回到自己还没有赶完的那篇稿件上头。 苏童看她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王莉确实很聪明,写新闻稿也很有两下子,但是偏偏就是性格比较贪玩,又没有什么紧迫感,组织纪律性一向比较弱,套用现在的形容方式来讲,那就是个拖延症患者,回回老董交代下来的工作,她不磨磨蹭蹭的给拖拉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会抓紧时间的,因为这个老董没少在大会小会碰头会上头批评她,可是偏偏王莉的水平又是不能否认的,老董一面嫌她不争气不努力,一面心里头还器重她,所以经常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王莉埋头赶稿子,苏童也开始一边嘬着咖啡,一边盘算着今天的工作安排,过了一会儿,主编老董来了,苏童赶忙跑去他的办公室,把前一天的进展汇报了一遍,包括今天早上打电话过去医院那边打听到的最新情况。 老董毕竟是从事了那么多年工作经验的老把式了,听完苏童汇报的进度和收获之后,就已经意识到医院那边不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守着,因为在专家来会诊之前,也不太容易取得什么突破性的收获,只要记着经常保持联络,时常主动询问最新的情况和进展,确保有什么信息更新都不会错过就可以了,假如真的想在这件事上面做点文章,那就得另外找一个切入点。 “主编,我是这么想的,”苏童见老董眉头紧锁,说自己打算的时候不由的态度也小心翼翼起来,老董这人其实还是挺不错的,不过就是有点倔脾气,赶上他情绪不好的时候,谁要是说了什么傻话,或者提了不好的建议,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批评一顿,上一堂思想教育课,“既然医院那边不能去,常青山那边我去过了,也没看到出事的地点周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去这些孩子的家里头看看?说不定孩子家人会有点别的什么说法,不管哪边的更接近事实,收集和聆听多方面的声音还是有意义的。” 老董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说的也对,一方面去家里面看看,就像你说的,可以收集不同的声音,综合一下各方的看法和态度,另外一方面,这也是一个宣传咱们报社的好机会,别的新闻机构,电视台什么的,要不然就是不重视,要不然就是冷冰冰的报道一下就算了,还没有一家新闻机构站出来对遇到这个情况的孩子家人进行一下人道主义关怀呢,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既能让咱们的这个系列报道内容更充实更客观,又能借此机会树立咱们报社的正面形象,让咱们的读者觉得咱们是一份有人情味儿的报纸,让那些原本对咱们缺乏认识的人通过这件事认识咱们,变成咱们的潜在读者群体,甚至直接发展成咱们的读者,一举两得,真是太好了,那就这么决定了,呆会儿我去找领导再说一下,看看那点钱买些慰问品之类的东西,让张民跟你一起去吧,他负责拍照,回来咱们做宣传,比纯文字更直观,更有说服力,而且他一个大小伙子,跟你一起还能帮忙拿拿慰问品,那你现在去通知张民吧,我这就去处理慰问品的事情。” 老董安排起工作来,那叫一个嘎不溜脆,这边布置完,那边就已经起身往外走了,苏童连开口提一点意见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有机会提意见,她恐怕也说不出口,心里面有一万个不情愿,不想和张民一起出去采访,那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是文字记者,张民是摄影记者,两个人分工不同,合作是必须要有的,老董安排的也合情合理,难道自己要跟领导说,因为以前张民试图用暧昧的态度试探两个人的关系,所以自己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采访么?这当然是不行的,处理不好同事关系,还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当中来,挑三拣四,这都是职场的大忌,苏童工作了三年多,不算菜鸟,但是距离资深也还是有很长的路需要走,凡事还是谨慎一些,不要给人留下坏印象比较好。 所以就算有再多的不情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忍下来。< 第十五章 弥补 办妥了去那几个孩子家里慰问需要带的慰问品之类这些事情,苏童就准备和张民出发进行这一天的走访了,原计划是今天一整天争取把出事的这七家都走一遍,结果临要出发之前,老董又改了主意,大发慈悲的通知苏童和张民,不用那么赶时间,急急忙忙的走完七家,可以花一上午的时间走访三家到四家,下午回到报社来把上午出去慰问的新闻稿写出来,第二天再把余下的几家走访完,下午同样回报社写稿子,劳逸结合,就不会在外面奔波的太辛苦了。 苏童和张民对老董的安排当然没有说不的余地,不过这种临时改变的工作机会,苏童也只有偷偷的摇头苦笑的份,其实一天之内拜访七个出事小学生的家里,也并不算是什么特别吃力的工作,毕竟以前为了跑一条热门新闻,苏童马不停蹄的辗转于各个不同的地点也不是没有过,更别说这次只不过是提着慰问品去人家家里,问问情况,表示一下关心和关注,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苦差事,反倒是老董改变了计划之后,上午两个人要跑出去走访,下午苏童还得回来把之前的稿子立刻就赶出来交给老董,比之前纯粹拜访七家人的安排课要累得多,任务量一点都不小,可是偏偏这话从人家老董的嘴巴里面说出来,倒像是他们得了什么优待似的,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老董说话的艺术,要说起来,在报社工作的人,基本上个顶个儿笔杆子上头的功夫都是很过硬的,但是偏偏他能够从当初的千军万马当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当上了主编,靠的自然是笔杆子以外的其他才能。 老董安排完,最后敲定了工作顺序,苏童就和张民一起出发了,两个人把慰问品装上车,张民开车,苏童坐在副驾驶上,两个人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车内的气氛略微显得有点尴尬,张民可能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试图找话题聊天,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只好打开了收音机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倒不是说苏童这个人有多不通人情或者不好相处,假如换成别人都好说,对于张敏,她可是吃足了教训,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对方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总之自己是绝对不会重蹈覆辙,莫名其妙的和这个男人扯上关系就是了。 其实追溯起来,当初刚到报社的那段时间,苏童和张民之间的相处还是很和谐的,毕竟像个没有很久进的报社,大家都是新人,有什么不懂的相互讨教,下了班没什么事,几个人也经常凑份子一起出去吃吃喝喝,原本什么都挺好,但是后来,事情渐渐的就有些变了味道了,张民在苏童面前变得越来越不淡定,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截了当的对苏童表达过自己的情感,但是别说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了,就连报社大楼里负责他们那一层的保洁大妈估计都看得出来,他对苏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可是偏偏他就憋得住,一个字也不漏,苏童呢,对他本身就没有太特别的感觉,也乐得他什么都不要说,免得说出来大家尴尬,可是张民不说也就罢了,偏偏态度还十分的日爱日未,时不时的拉着苏童嘀咕几句悄悄话,这个悄悄话呢,也仅限于是形式上的悄悄话,内容根本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或者可以大大方方拿出来讲的那种事情而已。 可是他那么神神秘秘的一折腾,周围的人可就不那么想了,渐渐的,大伙儿看他们的眼神也变得带着一点不大一样的意味,等苏童觉得不对劲儿,开始主动回避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都误会了,甚至有人私下里跑来找苏童打听,苏童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而且也让她觉得十分别扭,她对感情是十分在意感觉的,假如缘分到了,感觉对了,那水到渠成也没有什么不好,即便是这样,比起这种不清不楚的日爱日未态度,苏童也更喜欢不拖泥带水的直截了当,不管接受不接受,表白的一方坦坦荡荡,被表白的另一方也忠于自己的感受,同意就开开心心的相处,不同意那就委婉的拒绝,这一页翻过去,以后大家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 像张民这种对你表现的过于亲近,经常开一些让人觉得别有深意的玩笑,偏偏又从来不正面去承认对苏童到底是不是有爱慕情绪,只是不停的在众人面前制造日爱日未气氛,让所有人都在背地里猜他们两个人到底有没有什么超越友谊的不寻常关系,搞得苏童后来不管怎么回避,怎么试图解释,都会被旁人当成是年轻姑娘面对爱情时候的娇羞,这让她感到十分恼火。 就冲这一点,王莉就对张民也有好大的不满,王莉的性格比苏童泼辣外向一些,不过骨子里很多方面都是有共同点的,她私下里问过苏童,苏童也很直接的告诉她,自己对张民一点感觉都没有,于是王莉就在一次张民又有意无意的和苏童乱开日爱日未玩笑的时候,也半真半假的问:“张民,你小子老这样有意思么?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们家苏童了?是的话就大大方方承认嘛!” 结果张民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就嬉皮笑脸的打哈哈说:“瞧你这话说的,像我这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男人,我一般都是等女人来追我的,你看我像是那种会主动追别人的人么?” 王莉当场翻了个白眼儿,一扭头就走了,私下里跟苏童骂说:“什么玩意儿!一个大男人,喜欢还不敢说,忍又忍不住,非要搞那种小动作去玩温水煮泥鳅那一套,真是有够没种的!比我们家老驴可差远了,男人么,为了追求爱情,脸皮厚一点儿能怎么样,在这种小事上都患得患失的处处想着自己的面子和自尊心,以后要是谁当了他身边的女人,保不齐因为什么事儿就得被他给推前头堵枪眼!” 这么说倒是有点略显夸张了,但是苏童也确实已经被张民的小动作搞得烦不胜烦,介于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关系的误会在同事之间越来越深,苏童只好放弃了原本敬而远之的态度,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张民每次又说那种模棱两可的日爱日未话,苏童就会毫不犹豫的拉长脸,当场摆脸色给张民看,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漠,其他人也并不傻,久而久之,就都慢慢的意识到了,这根本就不是小情侣之间所谓的脸皮薄,于是后来也没有人那么不识相,再跟着乱开玩笑,可是偏偏张民自己却看不出苏童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还不死心的继续纠缠,开一些半荤不素的玩笑,直到有一天,苏童真的忍无可忍,当中打断了他的话,板着脸告诉他,自己不仅不喜欢他和自己开那些玩笑,并且还觉得十分厌恶,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情根本远没有好到可以开那种玩笑的地步,所以希望张民以后把握好分寸,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 话被这么挑明了一说,哪怕是脸皮再厚的人,也不可能再假装无知无觉了,所以打那以后,张民的言行确实收敛了许多,两个人也都自觉点回避需要打交道的事情,到现在已经有快一年了。 其实两个人没有办法很和睦的相处这件事,办公室里头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即便不一定每个人都很清楚前因后果,至少也看得出来他们关系比较尴尬,包括老董在内,偏偏这次他到底搭错了那根弦,居然让他们两个人搭伴出来。 到了第一个孩子的家里,苏童开始按照之前的计划,代表报社对孩子的家人进行了慰问,关心了一下家里面的情况,顺便也听听家长对于这件事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能说出一些医院方面并没有提供的信息,张民则端着相机在一旁找角度拍照片,两个人分工明确,就算没有什么语言交流,倒也算是合作愉快。 由于其中一家人住的比较远,路途当中又遇上了塞车,走访过了三家人之后,时间就已经过了中午了,比苏童最初的预计迟了很多,一想到下午还有很多的稿子需要写,她就更有紧迫感,离开第三个孩子的家之后,就急着想要返回报社去。 “苏童,都这个时候了,要不咱们俩在外面把饭吃了再回去吧,午休时间都已经过了,一旦回了报社,再出来吃饭就不太合适了,只能吃点饼干面包之类的,所以咱们吃了再回去得了。”张民从后面叫住急着想赶回报社的苏童。 苏童不假思索的就拒绝了:“哦,不用,反正我也不是很饿,你要是想吃饭就去吃吧,我自己坐出租车回去也一样。” 张民站住了,看着已经走到车边瞪着自己答复的苏童,表情十分尴尬的苦笑了一下,说:“苏童,我知道之前自己做的不太好,行为有些不合适,给你添了不少烦恼,所以你对我印象不好,烦我讨厌我,我都可以理解,就是我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这么害怕我,我都成了洪水猛兽了么?以前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可以再给你道个歉,以后不会那样了,我也不想把你吓跑,今天也更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不管饿不饿,也得按时吃饭,不然的话饮食不规律,时间久了身体就糟糕了,以后年纪大了,这些债早晚都是要还的。” 听他这么一说,苏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她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反应是不是显得有点太小家子气,赶忙摆摆手,解释说:“我没有那个意思,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张民一听这话,立刻逮到了机会,开口问:“那你要是真的这么想,不是说体面话糊弄我呢,那你就听我一回劝,咱们吃了饭再回去吧!” 苏童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将了自己一军,想改口也不知道该怎么改了,再一想,反正只是吃个午饭而已,现在不吃,回去也得啃面包,没滋没味儿还干巴巴的,索性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张怀要是再得寸进尺的故态萌发,大不了自己当场就撂下筷子走人,反正腿长在自己的身上,张民拦不住,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么一想,她也就答应了,张民很积极的开着载着苏童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两个人点了一些吃的,坐下来解决午餐问题。 这一顿饭吃的可以说是相当的尴尬,尽管张民确实表现的比较收敛,没有像以前那样说些没深没浅的话,甚至连一句玩笑话都没敢和她说,并且一顿饭的功夫,他一会儿在点菜的时候反复征求苏童的意见,一会儿把服务员端上来的菜调整位置,看苏童夹哪一个的次数比较多,就立刻把那盘菜挪到苏童的面前,还一个劲儿的往苏童的碟子里夹菜,那股殷勤劲儿,让苏童还是感觉很尴尬。 但是张民一直表示说,自己这是将功补过,好不容易苏童答应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他得好好的赔礼道歉,争取让苏童能够原谅他之前的不当行为。 这个理由找的太好了,苏童要是拒绝,就会立刻被扣上一个“就这过去的错误不放”的大帽子,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并且在心里偷偷的提醒自己,对张民还是不可以掉以轻心的,他这个人别看对待感情没有什么勇气和担当,但是心眼儿却着实不少呢。 一顿饭吃的苏童如坐针毡一般,好不容易吃好了,付账的时候又是一番推让,张民坚持要做东,而苏童则主张各付各的,两个人推来让去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张民做出了妥协,和苏童每个人付了一半的餐费,开车回了报社。 苏童参加工作三年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的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回报社去立刻投入到工作当中呢,对她来说,工作可比和张民单独相处给人的感觉舒服多了,至少工作不会对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日爱日未话。< 第十六章 哭声 尽管苏童不想引起任何的关注,但是在她和张民几乎是并肩走进办公室的那一瞬间,还是成功的吸引到了不少人的注意,而且那些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不用猜也知道,他们这两个一度关系扑朔迷离的男女,在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可以说是关系冷淡到接近冰点那么久之后,忽然又同时出现在办公室里,并且看起来相处得还非常和睦,就算明知道他们是一起出去完成工作任务,也还是足够点燃一些人心中的八卦小火苗。 苏童一言不发的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走得很快,并且没有和原本跟自己一起走的张民打一声招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立刻打开电脑,着手开始写稿子,不打算给其他人留任何一点可以过来打探的机会,就连坐在她对面的王莉一个劲儿的冲她使眼色,一副想要攀谈的架势,她也来了个视而不见。 一直到她写完了一篇稿子,停下来活动活动自己有些发酸的脖子,伸了个懒腰,坐在椅子上稍微活动一下筋骨,王莉才终于逮到了机会,坐在椅子上围着桌子转了半圈,滑到苏童这一边,用胳膊肘拐了拐苏童,问:“什么情况啊?” “没头没脑的,什么什么情况?”苏童心里头知道王莉想要问什么,但是这个问题是必然会惹自己心烦的,所以她一开口就已经没好气了。 王莉瞪她一眼:“别跟我打马虎眼啊,还能是谁,就你和张民呗!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都没有,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赶紧回去,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儿干,我倒是能帮你找不少活儿出来。”王莉的问题果然被苏童猜对了,这让她颇感头疼,王莉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好奇宝宝,而且还是一个热衷于八卦的好奇宝宝,一旦她脑袋上挂了问号,那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绝对不会算完的。 事实证明,她对王莉的了解还是比较透彻的,王莉果然没有因为她的回避和排斥就选择退缩,而是继续追问起来:“你瞧你说的,谁信啊!方才你进来的时候没回头看吧?张民在你身后,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没情况他能那样?” “来,你看看我的脸,看仔细一点。”苏童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转过身,正面对着王莉,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看我有没有眉飞色舞的?” 王莉憋着笑,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那倒是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没有情况,也没有眉飞色舞,所以你跟我打听没有用,谁眉飞色舞了,你去问谁不就好了么。”苏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就好,看你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王莉略显夸赞的抚了抚胸口,偷偷瞥一眼坐在远处的张民,低声对苏童说,“原来我就不喜欢那个家伙,一个大男人,要魄力没魄力,要担当没担当,要胆量没胆量,就会高一些小动作,耍些小把戏,真是让人看着不顺眼,尤其是见着你家对门那个‘玉树临风’之后,这人啊,就怕有对比,原来张民我还勉勉强强能给打个六十五分,结果有了‘玉树临风餐’在旁边一衬托,直接就掉到及格线以下去了!” “我的天哪,你可真是够了,人家有名有姓的叫唐敖,你昨天‘秀色可餐’,今天‘玉树临风’,哪来的那么多绰号啊!”苏童伸手往王莉额头上一戳。 王莉笑嘻嘻的躲开:“哟,名字记得还挺牢,不错,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说完,她赶忙站起身来,拉着椅子跑回到自己作为那一侧去,再不跑开,苏童手里卷着的空纸筒可就要挥到她的头上了。 “你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我交了你这么个损友可真是够受的!”苏童哭笑不得的看着连跑带跳逃开的王莉,着实有一种自己交友不慎的感觉。 王莉却并不在乎她怎么说,确定自己已经出了苏童的“攻击范围”之后,又不甘心的把身子探过半张桌子:“我问你个问题,你说,现在这个年月啊,到底是活雷锋比较多,还是自扫门前雪,各顾各的人比较多?” 苏童不疑有他,还以为是王莉今天需要写的什么文章涉及到了这样的话题,于是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说:“虽然说这么讲有点不够正能量,不过实话实说,我觉得虽然好人也不少,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自扫门前雪的情况比较多。” “哦——!”王莉拖着长音儿,回应的有点略显夸张,然后她端起一脸阴谋得逞的狡诈笑容,“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啊,那你说,一个素昧平生的普通人,怎么会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女邻居那么关心,那么照顾周到呢?” “说不定他脑子有问题。”苏童顶了王莉一句,趁着王莉没料到自己会这么说,翻楞的功夫,赶忙拿了刚才写完打印出来的稿子去老董的办公室给他过目。顺便在心里头对唐敖感到有些抱歉,人家昨天好心好意的帮自己治好了脚踝上的伤,这么说人家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苏童心里也愧疚得很,只是如果不说出这种让王莉始料未及的回应,她指不定还得用这个话题缠自己多久。 实话实说,苏童必须要对自己承认的是,她对唐敖的印象确实是很好,即便知道仅仅凭借那么几次相遇并不足以认清楚一个人,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这个男人让人觉得很踏实,有一种莫名的信赖,并且就像王莉说的,秀色可餐也罢,玉树临风也罢,谁会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对人也是一样的。 到了老董的办公室,苏童把打印好的稿子递给他,老董询问了几句上午走访慰问的情况,然后就戴上眼镜,认认真真的看起了苏童的稿子。老董有个奇怪的习惯,他虽然也用电脑来写稿子,但是却不喜欢在电脑上面看,所以不管是谁给他交稿,都要打印到纸上面,再拿给他过目,他说这样才让他觉得每一个字都看进去了,印象深刻,并且也比较方便随手在纸上面做一些标注和修改。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老董不愿意说出来,那就是他的年纪实在是不算年轻了,在使用办公软件这方面,显然没有年轻人来的那么熟练,所以为了不在自己的后辈们面前露怯,显示出自己不如人的一面,老董就提出来这么一个“遵循传统”的口号,坚持让所有人都把稿子打印了再提交给他。 摆脱了王莉的八卦攻势,其实老董也不是一个特别好对付的人,当然,他和王莉的关注点自然是不一样的,对于苏童和张民相处的如何,这并不在老董感兴趣的范围内,他最关注的是苏童在走访那三家人的时候,有没有根据每一家人的不同特征,找到最理想的切入点去报道,在慰问的过程中,有没有最大限度的宣传他们报社,树立他们报社积极正面的形象。看完了稿子,他对苏童的着眼之处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只是象征性的点评了几句,然后又花了好多时间去交代第二天的工作重点,当然,这也还是围绕着如何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树立自家报社的形象,让他们在市民的心目当中,从众多媒体中间脱颖而出这一个重点。老董对这件事还是很看重的,所以设想起来也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听得苏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老董交代完了工作,也差不多是下班时间了,苏童忙了一整天,一头一脸都灰扑扑的,回到家也顾不得做饭吃饭,先冲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歪在沙发上,舒展一下疲乏的四肢。自从父母回了老家那边去照顾爷爷奶奶,她自己一个人独居,苏童的伙食就变得十分简单,饿了就随便捣鼓点儿什么简单的东西,或者干脆拆一包饼干或者面包,和一杯酸奶就糊弄过去了,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都觉得乏力的情况下,就更加不想浪费体力去做饭,只想赖洋洋的呆着。 苏童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却没有心思看,眼睛盯着自己手心里那个经过了一整天,现在已经干瘪的水泡印迹,想起前一天晚上莫名其妙的那个梦境,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意识就又慢慢变得飘忽起来,一不小心就又睡着了,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因为电视里面的那个家庭剧不知道在闹什么,搞得老婆苦孩子叫,声音吵吵闹闹,苏童半睡半醒,有些睁不开眼睛,却又睡不沉,恍惚之间,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房子里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要不是楼层很高,她几乎快要本能的以为是在闹老鼠。 苏童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眼皮却好像有千斤重一样,怎么都睁不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恰好看到有一个淡淡的黑影飘过,消失在了厨房门里。她想要起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身体却好像还在沉沉的睡着,根本不听使唤,随后,她便又睡了过去,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大作,才把她给彻底吵醒了。 拿过电话一看,来电话的人是张民,苏童皱了皱眉头,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苏童,是你么?我是张民啊。”张民热切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苏童下意识的翻了一个白眼儿,偷偷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用几乎是平板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答道:“哦,是你啊,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刚才我给老董打了个电话,我说咱们俩明天早上先到报社去,然后再出发去走访,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因为明天咱们两个有四家需要走,我查了一下,其中有两家住的还都挺远,想要节省时间的话,最好是直接出发,老董他也同意了,让我顺便也转告你一声,免得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再稀里糊涂的跑去报社那边。你声音怎么听起来和白天时候不太一样?感冒了还是刚睡醒?” 苏童根本就不想回答他后面的那个问题,假如换成是别人,这还可以理解为礼节性的关怀,但是话从张民的嘴巴里说出来,苏童就不能掉以轻心了。于是她对张民的关怀来了个充耳不闻,客气的说:“好,那我知道了,谢谢你通知我。” “你谢我干嘛,以咱们两个的关系,我通知你这种事哪用你谢我啊。”张民说完,好像生怕苏童误会似的,赶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咱们两个是一起负责这次采访工作的,所以我通知你是份内的事。对了,那既然明天咱们俩打算节省时间,直接出发,那我早上到你家里去接你吧,接上你咱们就直接走了。” “不用,那样太麻烦了……” 不等苏童拒绝的话说完,张民就打断了她:“不麻烦,都是为了工作嘛!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你在家里等我就好,咱们不见不散!” 说完,他径直挂断了电话,根本没有再给苏童回应的机会。 苏童有些恼火的看了看显示结束通话的手机,把它扔到了一旁,电视里正演着一档健康讲座类的节目,一个穿着唐装,医学专家模样的人在侃侃而谈养生的话题,主持人在一旁随声附和,台下坐着好多花白头发的老头儿老太太。苏童看着无聊,从一旁的小茶几上拿了水杯,准备到厨房里面去倒点水喝,刚一起身,方才半睡半醒时候隐约记得的那一抹黑影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尽管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做梦时候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冷不丁想起来,还是让苏童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着黑洞洞的厨房门,脚步有些犹豫了。 怕有什么用,站在这里犹豫,还不如干脆冲进去看看清楚,说不定进去一看,什么都没有,心里反而也就踏实了!苏童这么想着,把心一横,快步冲进了厨房,同时以最快的速度按下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原本黑乎乎的厨房顿时就变得十分明亮,厨房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一丝不乱,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苏童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方才就一定是在做梦了。 她走到凉水壶跟前,倒了一杯水,站在窗边一边喝一边望着外面出神,心里面琢磨着到底明天是真的等着张民来接,还是干脆提前出发,临时通知张民,让他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机会来找自己。 喝完了水,她打算给自己做点什么东西吃,一扭头,看到前一天居然还有碗筷泡在水槽里没有洗,不由得笑了出来,心想幸亏自己一个人住,如果被老妈瞧见她居然把碗筷放在这里一天都没顾上洗,估计够数落她好几天的。 开着水龙头洗碗,洗着洗着,苏童就又听见小婴孩咿咿呀呀、呜呜咽咽的声音,她起初以为是邻居家,可是越听越觉得那声音很真切,好像离自己很近,就在自己房子里的某一处角落似的。< 第十七章 血婴 这么一想,她有点慌了神,赶忙把水龙头关掉,想要听得清楚一点,可是水声一消失,那婴儿呜咽的声音就也跟着消失了,再打开水龙头,声音好像随着水一起流出来一样,听的人毛骨悚然。 当啷——。 苏童把水杯扔进水槽,也顾不上关水龙头,三步并作两步的逃到了客厅里,站在客厅中间,竖着耳朵再听,那里还有什么婴儿的哭声,再看看电视机屏幕,上面刚刚结束了一则婴儿尿不湿的广告。 真是虚惊一场。苏童抚着自己的胸口,放下心来,又重新回到厨房里面去洗方才被扔下的碗碟,洗好了碗,关上水龙头,她擦擦手,开始考虑晚上到底做些什么东西来吃,打开冰箱看看,家里面青菜有好几种,只不过是苏童每一样都认识,可就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搭配来。 忽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好像房间里面的气氛怪怪的,可是到底哪里怪,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太对劲儿,想了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觉得房子里面怪。 方才还挺热闹的电视,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房子里面静悄悄的,要不是自己头顶上的灯亮着,恐怕苏童会第一时间以为停电了呢,并且现在的那种安静,非常的怪异,平日里就算屋子里很安静,那种安静也是有限的,苏童不制造出任何的噪音或者说声音,不代表别人也能做到,左邻右舍总会有细微的声音传来,还有窗外楼下锻炼身体或者遛弯儿的人,那些说话声,也依稀可闻。 但是现在,那些都没有了,房子里安静到了好像被一个无形的隔音罩给扣住了一样,让苏童觉得自己的呼吸声也变得格外清晰而响亮起来。 那种过分的安静让苏童的头皮一阵发麻,她停下在冰箱里翻找食材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竖着耳朵听,细微能够捕捉到一丝声音,结果却还是还是什么都听不到,没有电视上,没有车声,也没有人声。 不行,得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为了给自己壮壮胆,苏童蹑手蹑脚的回到厨房,从刀架上面拿了一把水果刀攥在手里,又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客厅里。她也说不明白自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极度的安静也会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会让人莫名的感到不安,却又没有办法找到不安的源头到底是哪里。 到了客厅里,那里空荡荡的,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沙发上方才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抱枕还皱皱的放在那里,一切如常,但是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那是一种无法表达的直觉,好像这屋子里多了什么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似的。 对了,电视!苏童赶忙回过头去看看电视为什么会好端端的忽然就没有了声音,这一看不要紧,她的一颗心都好像瞬间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牢牢的攥住了一样,透不过气来,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奇怪的这一幕。 电视机的屏幕是黑的,但是却并不是关掉之后的那种黑,而且犹如无底洞一样,很快的,屏幕闪动了一下,苏童看出来,原来屏幕上那一团乌黑乌黑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偌大无比,可以充满整个屏幕的眼睛! 其实这么说也不够准确,屏幕上的也不能够被称之为“一只眼睛”,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一枚硕大无比的黑眼珠,在屏幕靠近边缘的位置,还隐约能看到一点点的眼白,屏幕一闪的时候,就是那只眼睛眨动的时候。 假如看到眼前的这种画面,苏童会相信这是某个电视台的一档什么奇怪的节目,那她的脑袋就一定是出问题了,因为这分明就是不对劲儿的! 事已至此,苏童才在心里忍不住的后悔起来,其实想一想,打从前天夜里自己遭遇到“鬼压床”开始,那些不对劲儿的事情就一直在自己的周围发生,但自己总是存着侥幸心理,觉得那一定是偶然事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假如自己早一点提高警惕,想想办法,说不定现在就不会遇到眼前的这种事了。 苏童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出了好多的汗,攥在手里的水果刀滑溜溜的,好像快要攥不住了,可是攥不住和攥得住又有什么区别呢,一把巴掌长的水果刀,要怎么对付电视机里这只奇怪的眼睛? 苏童忍不住在脑袋里想象着,自己的电视机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窗口,而在窗口的那一边,有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正把眼睛贴在窗口上窥视着自己。 这么一想,她又打了个寒战,假如可以,苏童很想揍自己一顿,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偏要去想一些吓人的东西来虐待自己! 就在她稍微一走神儿的功夫,电视机屏幕忽然闪了几下,然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童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一下子就炸开了,房子里极度的安静在一瞬间就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婴儿啼哭声,那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响彻整间房子,苏童被那哭声震得头痛欲裂,赶忙扔下水果刀,用两只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却还是无济于事,那哭声无孔不入,把耳朵塞得严严的,声音也还是一样,就好像原本那哭声就不是从外面传进耳朵里的,而是存在于苏童自己的大脑当中,不管怎么努力的想要试图驱赶,都无济于事。 苏童一面掩着耳朵,一面焦急的想着办法,她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关掉电视,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就算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严重的奇异事件,恐怖片也终归是看过几部的,这种情况下,假如遥控器能够好用,那才真是见鬼了呢,唯一可以考虑尝试的,或许是拔掉电源,可是电源就在电视旁边,苏童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过去的,她怕自己靠近了电视机,电视机里面就会忽然伸出一双鬼手来,把自己给活活拉进去,那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那哭声越来越大了,苏童觉得自己头脑发胀,几乎快要炸开了,她一边捣住耳朵,一边坚持着朝电视机周围看了看,忽然发现电视机的电源是插在一个插排上,而插排的插头则是插在窗子下面墙壁上的插座里。 有办法了!苏童迅速的冲到窗边,伸手扯下了插排的电插头。 电视屏幕在断电的一瞬间,终于黑了下去,并且原本的婴儿哭声也随之消失了,苏童却不敢松一口气,她怀疑这件事会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要不然,出去躲一躲吧,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对,就这么决定了! 苏童赶忙跑去拿外套和皮包,准备出去躲一躲,然而情况却和她的计划有很大的出入,等她那好了皮包和外套,这才发现,她找不到家门了。 对,没有错,她在自己的家里面,找不到家门了,因为原本就应该立在那里的那扇防盗门,居然消失了,屋门,厨房门,都还在,偏偏只有出去的那扇门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白墙,就好像那里从来都没有过门似的。 苏童不能相信眼前的景象,她快步走到那面墙边上,伸手仔仔细细的在上面摸,希望自己看到的不过是某一种奇怪的障眼法,眼睛有的时候是会被欺骗的,但是触觉应该不那么容易被骗到吧?假如能够摸到门锁和门把手,自己就还是可以靠摸索来打开门冲出去,只要不被困在这里,去哪里都可以。 摸了半天,她还是失望了,那面墙,不仅看起来是墙,摸起来也是墙,光溜溜的墙面上,什么都摸不到,防盗门真的消失不见了! 铃铃铃——铃铃铃—— 在她还专心致志的希望能把消失的门找出来的时候,苏童的手机响了,她手忙脚乱的摸手机,心里面又燃起了一线希望,不管打电话来的是谁,哪怕是令她十分反感的张民,此时此刻也都算是她的大救星了,就算会被人当成是脑子里搭错了,她也要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一个在外面的人,让别人想办法过来帮自己摆脱困境。 可是,拿出手机,苏童有傻眼了,手机上方的信号条分明是空的,她的手机现在没有信号,铃声却还不间断的响着,屏幕上也没有任何的来电显示,这样诡异的来电,苏童当然不敢接,她拿着手机,像是拿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放在身边也不是,扔到远处也不是,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手机却自己接通了,而且还是以免提的方式接通的,从电话里面又传来了方才那种魔音穿脑一样的哭声。 这下子苏童别无选择了,下意识的把手机赶忙扔开,手机摔在地板上,后机盖被甩掉,电池也从里面掉了出来,被摔散开的手机在地上,屏幕一闪一闪的,扬声器里面的哭声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苏童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撑过去,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她只知道那哭声快要把自己逼疯了,还有消失的屋门,一切一切都只让她觉得更加绝望。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怎么样!你说啊!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不要在这里吓人!”她在客厅中间,原地转着圈,对着空气大声喊,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被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给包围了,唯一的区别是,她现在很清楚,自己经历的这些都是真真正正在发生,并不是什么大脑的恶作剧。 她这么一喊,地上的手机屏幕忽然黑了,哭声再次戛然而止,苏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一只离开了水,马上就要窒息而死的鱼,她不敢放松警惕,环顾四周,生怕有什么不对劲的迹象。 不对劲的迹象的确有,电视机又亮了,电视机屏幕上还是那只黑色的眼珠。 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是,没有哭声,那只眼睛眨了眨,屏幕下方开始出现了一些暗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看起来十分粘稠,近乎于黑色,原本只存在于屏幕内,后来越积越多,越积越多,后来居然从电视屏幕下面涌了出来,顺着电视机的边框粘稠的流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滴落在了电视机下方的地板上面。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腥味扑面而来,直冲苏童的鼻腔,让她差一点呕出来。 那血越流越多,而且还像是有意识一样的,开始朝苏童这个方向延伸过来,苏童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沙发上,眼见着那血越流越近,鼻子里闻得到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苏童害怕极了,她把两条腿缩在沙发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水果刀不知道方才被扔在哪里,现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下去找的,身边能抓得到的东西就只有一个软绵绵的小抱枕,尽管知道这东西没有任何攻击力,但眼下也还是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被苏童抓得紧紧的,她两只眼睛死死盯住不停蔓延的黑血,心里面的恐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知道一旦那黑血弥漫到了自己的跟前,下一步会发生什么,除了无助,就只有无助。 忽然,苏童觉得自己的垂在沙发边上的裤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股明显的力量从那里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抓着她的裤脚爬上来。 苏童吓得赶忙甩了甩腿,从沙发上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裤脚是原来感觉到被拉扯的那个位置,多了一个黑红色的血手印,那手印很小,还不及苏童的巴掌心儿大,可是看上去确实那么的触目惊心。苏童站起来视线自然也就升高了,她终于看到了到底是什么在试图顺着自己的裤脚爬上去。 如果可以做出选择,那她宁愿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个东西,姑且称之为东西吧,看起来形状像是一个两三个月大的小婴儿,模样是根本看不清楚的,因为它血肉模糊,浑身上下都被那种粘稠的黑血覆盖着,只能看到一个囫囵的轮廓。或者说其实那黑血就是从它的身上冒出来的,这样才更加确切,这个犹如血婴一样的怪物,此刻正努力的想要爬上沙发,无奈它的手脚都太短了,爬起来很吃力。 似乎是感觉到了苏童的目光,那东西扬起了脸,它的脸上没有鼻子眼睛,却有一张大嘴,它裂开嘴,对着苏童笑了起来,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同时也露出了嘴巴里那一口被血水反衬得白森森的尖牙。< 第十八章 及时雨 如果这算是笑的话,那也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最恐怖的笑。 苏童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中巨大的恐惧让她想要尖叫,可是却仿佛失去了声带一样,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两只手死死的攥住那个抱枕,瑟瑟发抖。 眼见着血婴正揪着沙发,吃力的想要爬上来,苏童怕极了,她下意识的把手里的抱枕使劲儿朝那血婴砸了过去,只是她已经被吓的浑身筛糠一样,力气早就泄掉了一大半,再加上抱枕原本就是柔软的质地,砸在那个血婴的身上,也只是让它的头一歪,身子稍微晃了晃。 血婴被抱枕砸了一下,似乎有些愤怒了,它张大了嘴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两只黏糊糊的小手松开了沙发的边缘,在空中挥舞着。苏童赶忙捣住自己的耳朵,免得鼓膜被那尖叫声震穿,她发现那血婴的手掌心里,各长着一只眼睛,那眼睛就和方才电视机里出现的一样,黑白分明,黑的多白的少,两只眼珠子还在滴溜溜的乱转,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看起来诡异极了。 那血婴似乎被苏童用抱枕砸自己的行为激怒了,它尖叫着,原本在地上蔓延的黑红粘稠的血液像是被它的尖叫声召唤和控制了一样,朝沙发这边聚拢过来,最后都聚拢在了血婴的脚下,电视机里面还在汩汩的往外冒着黑血,那些虽然粘稠但仍旧可以被称之为液体的血到了血婴的脚下,仿佛就成了能够支撑它小小身躯的平台一样,它站在血里面,被越托越高,虽然缓慢,但是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分钟,它就能够升到沙发的高度,到时候爬向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苏童想要跑,然后发觉自己忽然之间就像被人点了穴一样,浑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除了两只眼睛还可以转动以外,别处已经全然不受控制了,心中充满了绝望。 咚咚咚——。 敲门声!苏童一个激灵,原本一片黑暗的内心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就好像被人突然点亮了一盏灯一样。自己应该没有听错,那一定是敲门声!假如还有敲门声,那就说明门还在,并没有真的消失!只要外面的人能进来,或者自己能出去,那就还有救,自己说不定今天晚上并不会葬送在这个小怪物的魔爪中! “救命!救救我!救命啊!”苏童不知道门外的是谁,不过她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发现自己可以发出声音之后,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喊了出来,“我被困在屋里面了!很危险!帮我找人开锁!救救我!” 咚咚咚——。咚咚咚——。 就像是回应她的呼救一样,敲门声更急促了,苏童一面呼喊救命,一面死死的盯着那个血婴,生怕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那怪物会突然扑过来袭击自己。她现在可以发出声音,但身体仍旧像是被钉在了墙上一般动弹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童发现随着敲门声突然传来,原本还张牙舞爪很凶悍的血婴,好像忽然之间变得虚弱了一些,那敲门声一直急促的响起,血婴在苏童的视线当中逐渐萎靡下去,电视不再流出黑血来,地上的黑血就好像渗进了地板下面一样,慢慢的消失不见了,血婴也跟着黑血一起不见了踪影,就在血婴最后消失的那一瞬间,苏童的身子忽然一松,差一点点从沙发上一头栽下去。 与此同时,方才神秘消失,无论如何都找不见的门,又出现了。 她浑身发抖的以最快的速度,几乎连滚带爬的姿势跑到了门口,根本顾不上看看门外的是谁,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自己能够看得到房门,摸得到房门。苏童一把就开门锁,把门推开,用力太大,把站在门外的那个人给撞了一个趔趄,她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趔趔趄趄的从屋子里冲出来,腿一软,跌坐在走廊的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好像快要炸裂一样。 “没事,没事,有我在,别怕。”门口的那个人走到苏童跟前,蹲下身来,把手搭在她瑟瑟发抖的手臂上,掌心传来的热度,让苏童的心忽然踏实了一点。 她抬起头来,这才看清楚正蹲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唐敖,唐敖的脸色很严峻,眉头紧锁着,眼神既专注又关切,看起来十分担心自己。 “我……”苏童张口想对他说自己方才遇到的可怕遭遇,可是因为哆嗦的太厉害,差一点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刚吐出一个字就不得不闭上嘴巴。 “你先别说话,跟我过来,我给你泡杯茶喝。”唐敖见状,不由分说的站起身来,把苏童从地上扶了起来,架着她打开自己家的门,把苏童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面,自己转身进了厨房。 别看唐敖是一名家居装饰顾问,他自己的家里却十分简单,四面白墙,墙上挂着几副看起来没有什么稀奇的普通印刷装饰画,客厅一角摆放着一个大书橱,里面有很多书,除此之外,客厅里唯一的家具就只有苏童身下的沙发和面前的小茶几了,没有餐桌,也没有电视机,简单的简直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居住的地方。 苏童眼下倒是没有心思去仔细留意唐敖家里面的陈设,她只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唐敖家里面的温度似乎比自己家高了不少,暖融融的。 很快,唐敖就端着一个茶杯出来,递给苏童:“把它喝了吧,喝完你会好一些。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就是一些草本的玩意儿,能够镇定安神的,我看你是受了惊吓,喝一点暖暖身子,定定神,然后咱们再说到底怎么回事。” 不同于之前几次打交道时候的温文尔雅和礼貌绅士,他对苏童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再加上这一次唐敖又像及时雨一样,在自己最恐惧无助的时候出现,这让苏童对他瞬间就没有了对陌生人的那种防备,多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她点点头,端起茶杯来,也顾不得水还有点热,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方才的经历实在是太恐怖了,她现在只觉得从心里到外面,整个人都是透心儿凉,一杯热茶喝下肚,热流从嗓子眼儿流到了胃里,又从胃里扩散到全身,之前虚弱无力的感觉消失了,心跳也平稳了不少。 “谢、谢谢你!”稍微安定下来一些之后,苏童有些局促的开了口,现在她的大脑才恢复了正常的思维能力,开始担心自己如果照实说,会不会被唐敖当成是精神病患者,现在对于她来说,这个仅仅打过两三次交道的邻居就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根浮木,假如现在唐敖当自己是疯子,不肯再理睬自己,那苏童就只会感到恐惧和绝望,“我……刚才……” “你不要着急,放松一点,我跟你说一件事,不过希望你听了以后别太紧张,假如你不相信我说的,也没关系,”唐敖没有坐下来,而是蹲在苏童跟前,以便能够更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你的房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信!我信你!”苏童一听这话,激动的一把握住了唐敖的手,忙不迭而又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我在家本来好好的,然后电视……屋子里有小孩儿哭,然后又笑……不对,还有尖叫!门、门没有了,我跑不出来!还有血,黑血,从电视里面留出来,还有个浑身是血的怪物,没有鼻子没有眼睛,就一张嘴,牙是尖的!它手心里面长眼睛,往我身上爬,我砸了它一下,他就叫,然后血,血……” “慢慢说,慢慢说。”唐敖安抚着她,又从茶壶里给她到了一些茶递到手里,“你想一想,是从什么时候事情开始不对劲儿的,你以前在家里面遇到过这一类奇怪的事情么?” 苏童又喝了几口茶,稳了稳心神:“有点,我也说不上来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前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做了噩梦,吓得不行,后来我第二天去医院采访的时候,还在电梯里面遇到了你,当天下午去了一趟常青山,扭了脚,脚踝发黑特别疼,回来也是你帮我医好的,今天本来没有什么,白天出去采访,进展也挺顺利,回到家里也没有什么反常的,然后突然之间就什么都不对劲儿了。” 唐敖很认真的听她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怀疑,这让苏童感到心里面安慰了许多,等她说完之后,唐敖蹙眉沉思了一会儿,又问:“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凡是反常的你都回忆一下,不在乎大事小事。” 苏童又想了想,忽然想起来被自己一紧张,差一点遗忘了的两件事,不过说起来有点尴尬,还没开口之前就先红了脸:“我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一共就过去了十分钟左右,结果浴缸里的水就从热的,变成和自来水一样凉的了。还有我昨天晚上睡觉做了一个怪梦,梦里面手心被烫了一下,结果醒了以后,发现手心里真的有一个水泡。” “你先松一下手,让我看一下。”唐敖示意苏童把手给自己。 苏童这才发现,从方才到现在,自己一直紧紧的攥着唐敖的手呢,她的脸更红了,赶忙松开手,摊开那只起过水泡的手。 唐敖看了看她手上的那个水泡,皱起了眉头,咕哝着说:“是真的起了水泡,那梦就不止是梦那么简单了,至少是一个幻境,所以环境里面发生的事情才会真实的映射到你的身上。热水短时间之内就骤然变冷……你家这两天冷么?” 苏童点点头:“冷,我原来没感觉出来,到了你这边才觉得不一样。” 唐敖想了想,起身进了被他布置成了书房的小房间,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向苏童伸出手,对她说:“走,我们回去你那边看看。” 苏童哪里敢答应,使劲儿的摇头:“不不不!不行!我不敢!” “不怕,有我呢。”唐敖安抚苏童,见没有什么效果,只好耐心的又多解释几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方才为什么在那么危险的关头,那个怪物居然消失了?为什么你找了半天都没有的门,我敲过之后就又出现了呢?” 对啊,自己方才明明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结果逃出来之后,又给忽视了。那个怪物确实是在唐敖敲门之后开始变得虚弱,之后消失的,不见了的房门也是那个时候重新出现,再想一想之前唐敖帮自己神奇的医治好了发黑的脚踝,苏童方才还慌乱的心,又忽然踏实了一点点。 当然,就只有一点点而已,她还是很害怕回到自己家那边去,总呆在唐敖这边当然是不合适的,可是家里那边方才遇到的事情,实在是让苏童有些吓破了胆,生怕一不小心就有着了道。万一唐敖只是误打误撞而已呢?下一次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样的话两个人冒冒失失的跑回去,岂不是等于自寻死路? 就好像是看穿了她心里面的担忧一样,唐敖对苏童笑了笑,语气略微显得有点神神秘秘的对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替我保守,不然说出去,别人要么当我是骗子,要么当你是疯了,还有,我告诉你的话,你可不许害怕我。” 苏童用力点点头,聚精会神的等着唐敖给自己解答。 “其实我有阴阳眼,最近这两年才发现的,并且我也尝试过一些驱邪的小把戏,之前好奇,试验过,还挺有效,所以刚才我才能敲开你的门,换成是别人,也是做不到的。”唐敖把自己的手摊开在苏童面前,让她看看仔细,“你家的房门,方才就像烙铁一样热,想要敲得响可真不容易。” 苏童定睛一看,唐敖的手掌很红,而且上面和自己早上的时候一模一样,起了好几个水灵灵的泡。< 第十九章 守夜 “啊!怎么会这样!”苏童也吓了一跳,她完全没有想到唐敖敲开了自己家的门,居然也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做到的,这让她心里面非常过意不去。 “没关系,一点皮外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唐敖不大在意的摇摇头,把手缩回去,完全没有当做一回事,“我给你看,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带着你回去冒险。你家里头那边的很多迹象都很不对劲儿,就比如说我刚才问你,你家里是不是比我这边感觉冷,你说是,你想想看,一样的朝向,一样的楼层,一样的季节,为什么两个房子的温度会差那么多呢?你能找到合理解释么?” 苏童摇摇头:“我找不到,而且我觉得今天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常理之中的事情,我要是到了这个份上还嘴硬,那就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了。”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唐敖这么问自己,一定是因为他的心里头已经有了答案了:“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家里那边会冷那么多么?” “我怀疑是因为你家里面阴气太重导致的,包括你说的洗澡水短时间内反常的从热变凉。”唐敖尽管措辞用得比较谨慎,但看他的态度,对这个解释还是十分笃定的,“这就和咱们白天的时候晒着太阳会觉得暖,晚上太阳落山了就会觉得冷一样,咱们中国人讲究阴阳,日为阳,月为阴,所以太阳给人带来的是旺盛的阳气,所以就会觉得周身温暖,反过来,夜里太阳没有了,只有月亮,所以是阴气比较盛的时候,人就会觉得凉。你那个屋子白天晚上都觉得冷飕飕的,就是因为里面有什么东西带来了很重的阴气,阴气占据了你房间里面,阳气就被压制下来,所以就会让人觉得冷,这就是所谓的阴凉了。” 苏童恍然大悟,看唐敖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崇拜了:“真没想到你虽然是搞家装设计的,居然对这些也了解比较多,你原本说你是阴阳眼,我还在想,就算能看到,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也没有用啊……” 唐敖笑了:“不要怕,咱们不打无准备之仗,我能敲开那扇门第一次,就能帮你解决第二次。而且今天就是过去看看,不会贸然行动的,你放心。” 苏童惴惴不安的点点头,唐敖扶着她,怕她因为受了惊吓脚软走不稳,两个人出了唐敖的家门,等站在了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苏童头一次对回家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恐惧感,钥匙拿在手里面,抖个不停,根本没有办法成功的插进锁眼,唐敖看她努力了半天,只好从苏童手里把钥匙拿过去,帮她插进锁眼,眼看这就要转动钥匙的时候,他的手又被苏童一把攥住了。 “别!别着急,你让我再考虑考虑。”苏童也不想表现的这么没有出息,可是她的两条腿根本不受控制,都得筛糠一样,之前被困在房子里的时候经历的那种种,就好像又浮现在了眼前一样,让她从心底一直凉出来。 唐敖也不勉强她,停下了开门的动作,问:“好,那你想,咱们不着急。不过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也提醒你考虑两个问题。第一,如果今天晚上不解决了这件事,你今晚住哪里?第二,假如咱们不亲自进去看看,选择求助别人的话,你觉得还有谁是可以供求助的么?” 苏童被他这么一问,也愣住了,是啊,假如遇到有人入室盗窃,好歹还可以跑去公安局报警,警察会替自己解决的,现在呢?难道要自己跑进警察局,说自己家里面闹鬼?真要是这样的话,估计轻则被人当成是恶作剧捣乱的给轰出来,重则直接给精神病医院打一通电话,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走失的患者。 总之就是说不清,怎么都说不清。 这年头,天桥底下摆摊算命的的神棍就多如牛毛,可是真想找个比较通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的人,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思来想去,苏童意识到除了唐敖之外,她还真的没有谁是可以指望的。 “那……咱们就看看,实在不行,咱们就撤!好不好?”她不放心的向唐敖再次确认,说话的时候还不自觉的压低了嗓门儿,就好像怕谁听见似的。 唐敖看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点点头,他原本想要逗一逗苏童,帮她放松一下神经,可是看她已经紧张成这样了,也担心这时候开玩笑会不会时机不对,适得其反,索性就什么都没有说,再次握住要是,扭了一圈。 门开了,迎面果然是一阵冷风,苏童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唐敖伸出一只手给她,苏童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合适不合适,害羞不害羞,两只手死死的攥住唐敖伸过来的那一只手,像是唐敖的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房子,唐敖转身要去关门,苏童拦住不让他关。 “万一那东西又把门给关上藏起来了呢?而且说不定开着门……它……它就自己走了,有没有这种可能?”她小声凑到唐敖耳边问。 “假如那东西还打算困住咱们,就算大门敞开着,它也有办法 让咱们就是看不见。还有就是,那些不是从门走进来的东西,想不想离开也不会依靠门。”唐敖不想让苏童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说关上也没有关系。” 苏童知道他说的是有道理的,也不再纠结,一切都听唐敖的安排,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关上了房门,从衣兜里摸出一块像是怀表模样的东西,开始在房子里四处慢慢腾腾的转悠起来,苏童一边拉着他的手,生怕两个人分开哪怕一秒钟,都会有突发状况,一边还忍不住有一点点好奇,伸长脖子去试图看清楚那块怀表。 看清之后她发现,其实那并不是一块怀表,乍看起来像是一枚指南针,里面标注的东西却比指南针要复杂很多,密密麻麻的许多符号,苏童看不懂。 “这是被我改过的一块表,原本确实是一块怀表来着,不过是我从旧货市场很便宜淘来的,里头的表芯坏掉了,根本没办法修,索性我就把它给拆了,改成了一个小罗盘。”唐敖不像苏童那么紧张,虽然他的表情很认真,但看到苏童好奇自己手里的东西,也还是用闲聊的方式在试图帮她放松情绪。 罗盘这种东西,苏童以前听说过,不过见却并没有见过,她只知道那东西挺精密的,似乎并不是像什么随手就能攒出来的玩意儿,所以听到这话,不由的有些惊讶:“你还会自己做罗盘?” “那我可不会,”唐敖摇摇头,“我自己以前就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个东西,淘那个坏了的怀表的时候,就是看中外表好看,大小也合适,所以菜买回来的,装上果然合用,这样拿出去别人看到了也不会觉得大惊小怪嘛。” 苏童符合的点点头,她看不懂罗盘那种东西,但还是紧张兮兮的把视线投在那个罗盘上面,看着罗盘,再看看唐敖,想根据他的反应来判断事情如何。 在各个房间都转了一圈之后,唐敖和苏童回到客厅里,他示意苏童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也坐在苏童旁边。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苏童环视周围,紧张的问。 唐敖点点头:“我们人有自己的生命磁场,那些不算是活物的东西,其实也都有他们的磁场,我这个小罗盘,不是用来感应有生命的活物产生的那种生命磁场的,它能够感应到阴灵特有的磁场,阴灵越厉害,磁场就越强,阴气也就越重,罗盘的反应也就会变得越强,所以我刚才拿着这个在你房间里走了一圈,结果并没有发现哪里阴气特别重,这很不对劲儿。” 原本听到阴气不太重这句话,苏童还刚刚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等听完了后半句,顿时就又紧张起来:“那是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罗盘没有什么发现么?这不是好事么?怎么反而成了不对劲了呢?” “因为我能感觉到你的房子里有阴气的波动起伏,罗盘也有一点细微的感应,不过刚刚有感应,等我走到那个方向,罗盘就纹丝不动,这不是说明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东西,而是说明那个东西不但有一定的实力,而且还很狡猾,它是故意藏起来了,不想让咱们发现。现在是夜里,原本就阴盛阳衰,等同于是在它的主场上,对咱们没有太大的优势,它刻意想藏,想找出来也不太容易。”唐敖解释给苏童听,“所以只能白天的时候再想办法了,你明天如果可以请一会儿假,最好是中午的时候,正午时分一天的阳气达到了鼎盛,这种时候也是所有阴物最虚弱的时候,就算是藏,也容易露出马脚来,这就好像是把一颗红豆藏在了一碗绿豆里面是一样的,难度会降低很多。另外,它知道躲起来,对咱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说明方才我在门外打破它的障眼法,和它隔着门缠斗之后,它觉得以它的能量对付我未必有胜算,所以才会选择躲起来,休养生息,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样的处境下,从唐敖的嘴里听到这样的答复,已经让苏童感到喜出望外了,她赶忙答应说:“我明天一定想方设法中午十二点之前赶回来!” “好,那我到时候过来找你,咱们争取把这件事彻底的解决掉。” 两个人商量完这个话题,忽然之间就又都沉默了,唐敖在想什么,苏童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在解决了一件事之后,脑子里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难题,那就是今天晚上自己该怎么过,折腾到了现在,已经几乎快要到半夜了,就算想厚着脸皮去投靠王莉都已经变得不切实际了,唐敖虽然帮了自己不少,但毕竟两个人交情还没有那么深,经历了晚上的这些事以后,她倒是对唐敖没有了是否存折歹心的那种担忧,只是,自己总不好开口问人家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年轻小伙子,今天晚上她该怎么睡这种问题吧?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今天晚上……”最后倒是唐敖先开了口,不过他说起话来,也有点吞吞吐吐,一张白净的脸上似乎还有着不易察觉的羞赧,“你要是害怕我可以在这边陪着你,你要是觉得不妥的话,我也理解,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这种情况下让你一个人住在这边肯定是不行的,咱们不知道那东西是怎么进来了你家,又为什么要缠着你,没搞清楚这些之前,你不能冒那种险。” 苏童很想说,就算让她冒那个险,自己眼下也真的没有那个胆子,可是,让人家留下来在这边给自己壮胆,这种话她也确实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就好像是看出了苏童的这种纠结似的,最终还是唐敖主动开了口。 “要是你不嫌不方便的话,我今天晚上就留在你家客厅里,守一夜,反正我是自己的工作室,时间比较自由,你明天还得上班,今晚需要保证休息。”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有我在这儿,不会出状况的,你放心。” 换做往常,苏童一定会至少和人家推辞即便,客套客套,可是眼下,她是一个几乎可以算是被吓破了胆的人,根本就没有客套的底气,生怕自己多客套两句,人家就当了真,把自己留下走了,那她可就真的要撑不住了。 “我还有一床备用的棉被,我拿出来给你用吧。”她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赶快帮唐敖安顿好住下来的事儿,方才唐敖的举动,让她对这个男人又多了几份信任,觉得只要有他在,自己似乎真的可以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一样。< 第二十章 过夜 苏童的沙发是双人沙发,虽然平时坐三个人也不会觉得很挤,但是让唐敖这么一个身高超过180公分的男人睡在上头,还是有些不够用的,等苏童从柜子里把备用的棉被翻出来,放在沙发上,才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你到我房间里面去住吧,我睡沙发,我个子比你矮。”她对唐敖说。 唐敖摆摆手:“不行,咱们先把客套那些事情放到一边,不去考虑,我方才在房间里检查那一遍的时候,发现客厅这边罗盘上的波动比较强烈,虽然我那东西故意想要藏起来让咱们找不到,但是我觉得它应该就藏在客厅里的某一处,让你留在客厅里面肯定是不妥当的。” 苏童哆嗦了一下,她真的是被吓怕了,假如方才的遭遇再重头来一遍,估计她半条命都要搭进去,看唐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吓自己,可是人家好心过来帮忙,这种时候假如只想着自保,也似乎是有点说不过去,苏童不放心的又问:“那假如那东西真的藏在客厅里,它不会趁着你睡着了对你有什么不好么?” “我晚上睡觉很轻,不怕的。”唐敖并不紧张,除了刚刚敲开了苏童家门的那个时刻,他的表情是紧张严肃的,其余时候就一直是这样,非常平和淡定。 他说完之后,苏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就又沉默下来。 “你怎么会懂这些东西呢?”沉默了一会儿,苏童搜肠刮肚的又找出来一个可以打破沉默的话题,这也确实是她自己心里面的疑问,“我这么问你别介意,是你的家里面有这方面的基础么?我听说很多做家装设计的,尤其是那些比较有名字的所谓大师,很多都要略通一些玄学风水之类的那些东西。” “我猜应该是和我家里头没什么关系吧。”唐敖苦笑了一下,“我是孤儿。” “啊……”苏童一听他这么说,心里面觉得后悔不已,自己也是的,根本就不清楚别人家的情况,怎么就这么没深没浅的打听起来了呢,“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儿,反正这也不算是什么不快乐的记忆,没关系,”唐敖不大在乎的摆摆手,“其实我自己也记不住太多事情,几年前忽然生了一场重病,模模糊糊的记得那个时候几乎快要病死了,后来能熬过来也算是挺奇迹的一件事,连医院里的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病好了以后,以前的事情就记不清了,非得去回忆,好多东西感觉都像是蒙了纱,朦朦胧胧的,好像在那儿,但是又看不清,就能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是怎么考上的大学,怎么打工还助学贷款,毕业之后给别人打了几年工,攒钱开了个小工作室,别的就都急不太清楚了,尤其是细节。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对我现在的生活没有影响,以前的事情也不会成为以后的负担,而且这一场大病之后,我还多开了一窍,怎么看都是赚到了。” 苏童点点头,虽然唐敖说得轻描淡写,她却仍旧很难想象他一个人靠自己走到今天,需要经历多少坎坷,会有多么不容易,毕竟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的娇娇女,却也是在父母长辈的呵护下长大的,大学毕业她找到了理想的工作,挣工资自己养活自己,苏妈妈和苏爸爸逢人就夸自己的女儿又聪明又懂事,还很有出息,特别独立,一点也不让父母操心,直夸得苏童都不好意思面对邻里邻居。现在想想唐敖,苏童真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称赞和夸耀的。 “是不是我把话题说的太沉重了?”唐敖看苏童脸色复杂的坐在一旁不吭声,笑着问,然后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你也抓紧回房间去休息吧,不用害怕,有我在这儿呢。哦,当然了,假如我在这儿你害怕的话,可以考虑把那把水果刀拿进去,把房门反锁好,水果刀对付灵体可能没什么用,对付我满够了。” 苏童被他那认认真真的态度给逗笑了,被他那么一指,也才发现了之前被自己吓得不知道扔到哪里去的水果刀,其实就躺在沙发脚旁边的地上。 苏童起身准备回房间去,唐敖叫住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被叠成了三角形的黄纸,递给她,说:“这个你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压在枕头下面吧。” “这是干什么用的?”苏童接过来,下意识的想要拆开来看看。 唐敖立刻拦住了她的动作:“别拆,拆开可能就无效了,我也是从一本旧书摊上淘回来的老书上头看到的这个办法,我掌握的也不算熟练,不过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书上面的流程来完成的,这东西应该可以帮你镇定心神,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不然你之前受了惊吓,假如晚上睡觉因为神经紧张,再做恶梦什么的,那可就不好了。记得放在枕头下面就行了。” 苏童点点头,也叮嘱唐敖晚上好好休息,回了房间关上门。唐敖坐在沙发上,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她卧室里的灯熄灭,心里也知道她八成是吓怕了,不敢关灯。他把苏童给他拿出来的枕头换了个方向,以便自己躺在沙发上的时候,还能保证苏童的卧室仍旧在视野当中,虽说凭借方才他发现不妥时候在门外的那一番较量,现在唐敖自己比较有信心,哪怕不敢保证百分百能够斗得过那个阴灵,至少对方对于自己也或多或少的有些戒备和畏惧,这也算给自己添了一张底牌。 他躺在沙发上,偏头看了看一旁小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忍不住默默的笑了,幸好苏童没有真的把这把刀夹带进房间去,不然自己的心情肯定会很复杂的。 方才他和苏童说的,都是自己的实际情况,包括自己是孤儿,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包括曾经生了一场大病,奇迹般痊愈之后忘了很多生病之前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他没说,怕说出来会吓着苏童。 对于苏通,唐敖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对这个女邻居的关注度,高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感到惊讶。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感觉比较不一样的,唐敖说不上来,或许那件事也和生病前的其他很多事情一起,都被从他的记忆中抹去了,但是人的身上往往会有很奇妙的反应,可能因为某种缘故,人们会忘掉名字,忘掉样子,却忘不掉感觉。 唐敖一直希望能够有机会对这个住在自己对门的姑娘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和了解,可是两个人从来都没有交集,想要实现这个愿望并不容易,还好老天爷似乎都在帮他,他工作室里的小伙计生病了在医院里打吊瓶,唐敖到医院去看望他,没想到就这么样的在电梯里遇见了苏童,顺便当然也看到了当时跟在她身后的那个早就已经不是人却还游荡在人世间的“老太太”。 再接下来的事,唐敖自己都始料未及,苏童伤了脚,被他遇到了,他的阴阳眼隐隐看到苏童的脚踝周围有淡淡的黑气萦绕,随后晚上看到她脚踝上的两个黑色手印,唐敖的心里就更加笃定了,也因此对苏童家这边多了几分关注。 如果说当初病愈之后,忽然就开始对一些玄学上的东西感兴趣起来,这还只是一种本能,而后自己利用业余时间打量的查阅相关的资料,还很巧合的在旧书摊上淘到了基本这方面的古书,这也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兴趣罢了,那么直到现在,他菜第一次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有了这方面不同寻常的技能,居然就这么和苏童结识了,并且还在她这么危急的关头帮她解了围。 想到这里,唐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疑问,苏童第一次遇到麻烦,就是在和自己的巧遇之后,接下来便接二连三,一直都没有平息过,到底是自己与她的巧遇,帮她解了燃眉之急?还是她的那些诡异的麻烦,归根结底和与自己产生了联系有关? 唐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又笑了,他不过是一个对这些东西有点感知力的人,看到鬼,和鬼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认为没有得罪过那个路过的孤魂野鬼,又怎么可能跟什么东西有那样的深仇大恨,会苏童也牵连进去。 唐敖摇摇头,提醒自己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盘膝而坐,两只手各捏一个指决,闭起眼睛,一面时刻做好防备,一面也闭目养神。 苏童这一夜倒是睡得格外好,原本还有点担心会不会因为惊吓过度睡不着觉,结果头才刚刚挨着枕头没多久,就陷入了黑甜的睡眠当中,别说是噩梦了 ,她连梦都没有做,到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前几天休息不好的疲劳,包括前一天晚上受过的惊吓,都一扫而空,整个人精神极了,而且她还隐隐约约的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 自己该不会其实正在做梦吧?这个念头乍一出现在苏童的脑子里,把她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方才还很好的心情也顿时化为了乌有,之前自己不就是做了一个蓝天白云的梦,结果到了后来却演变成了一场噩梦么。 但是,人在梦中能够闻到气味么?苏童隐约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里面介绍说人在做梦的时候是没有嗅觉的,根本闻不到味道,这么说来,自己现在应该是清醒的,不是被困在梦中。 可是虽然这么想,心里面还是不踏实,于是苏童决定用一个最原始的办法检验一下。她伸手在自己的腿根扭了一把,疼得差一点流出眼泪来,这才稍微踏实一点,认为自己是真的醒过来了。 出了房间,香味更浓了,有咖啡香,还混杂着煎蛋的香味,苏童抽抽鼻子,顺着厨房传出来的声响走了过去,看到唐敖正在厨房里面做早餐,餐桌上摆放着两个切好的鸡蛋火腿三明治,两杯咖啡,唐敖正在洗着煎锅,他的脖子上还挂着苏童家里唯一能找得到的围裙。那条围裙是苏童当初觉得好看,头脑一热的情况下买下来的,粉白相间的格子图案,还有一圈雪白雪白的棉布蕾丝,肚子那个位置有一个猫头图案的小兜。这个围裙自打买回来,就一直挂在厨房里,因为苏童作为一个厨艺白痴,压根儿就没有过认认真真下一次厨的打算。 没想到,这条围裙第一次派上用场,居然是穿在了唐敖的身上! 眼看着这个高高大大,身材结实的男人,脖子上挂着一条明显与他身高和身材不相符的粉红色带蕾丝边的花围裙,这幅画面实在是……有够怪异,却又有一种怪异的可爱,苏童没忍住,站在厨房门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唐敖听到笑声,一抬头,看到苏童站在门口,正看着自己呢,他倒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对她招招手:“睡醒了?昨天晚上休息的还好么?吃东西吧!” “你穿这围裙挺好看的,要不送给你得了。”苏童坐下来,笑着对唐敖调侃一句,可能是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总能让人在短时间之内消除陌生感,并迅速建立某种信任和联系,苏童现在对唐敖就已经是这样的感觉,虽然明知道两个人认识不久,也谈不上了解,却还是对他有一种信任感。 唐敖把围裙摘下来,挂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笑着说:“那倒不用了,我要是想穿,还是到你这边来穿比较好,这样你也比较方便能够看到。” 说完,他见苏童的表情略微有点错愕,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假如你愿意偶尔和我互相串串门,走动一下的话……” “邻居直接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以后会有机会的。”苏童的脸颊有点发烫,虽然她的恋爱经验不丰富,但这也不代表她在这方面就是迟钝的,唐敖这些所作所为早就已经超出了热心邻居互帮互助的程度,假如自己还感觉不出来,那就真的是太傻了。作为姑娘家,她还是有自己的小小矜持,不过感情方面,她一向是笃信感觉的,唐敖给自己的感觉,截止到目前,确实还不错。 好吧,或许比不错还要更好一点,所以,苏童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第二十一章 宾馆 两个人在愉快的气氛当中吃完了早饭。 苏童平时懒得做饭,而且她的手艺也不好,对厨房里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天分和悟性,烧菜不是火大就是火小,不是咸了就是淡了,独自生活之前都是吃妈妈的手艺,独自生活之后,也曾经脑袋一热,尝试过几次,但是都以失败告终,热情也就渐渐的消磨没了,到后来就吃的越来越敷衍,白天在单位吃工作餐,晚上回家来就随便弄点什么可以填肚子的就糊弄过去,并且她还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堂而皇之的理由——浪费就是最大的犯罪,尤其对于粮食而言! 可是不得不承认,好吃的食物确实可以给人以幸福感和满足感,就像她吃着唐敖做的煎蛋火腿三明治,喝着一大早新鲜冲泡的香浓咖啡,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当然,这也和前一天晚上托唐敖的福,踏踏实实睡了一觉脱不开关系。 而且,一个长得好看,脾气温和,还会做饭的男人,真是多加了好多分。 “这咖啡可真好喝,是你出去买回来的?”苏童一边抿着咖啡,一边问,问完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又问傻了,唐敖并没有自己家的钥匙,他怎么可能一大早跑出去买了咖啡再回来,而且还特意把买回来的咖啡倒进了自己家的马克杯里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平时自己的智商余额还很充足的样子,偏偏一遇到唐敖,就动不动的说傻话呢?她几乎不敢想象唐敖对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印象了。 唐敖摇摇头,侧开一点身子,让苏童看到方才被他挡住的放在操作台面上的咖啡机:“我平时比较喜欢喝咖啡,每天都得喝一些,尤其早上,是一定要来一杯才舒服的,今天早上起来,发现你家里没有咖啡,就打算回去我那边煮好了端过来,当时时间还早你还没有醒,我开了门才想到我回去之后再过来这边,可就进不了门啦,所以……我就敞开着你家的门,打开我家的门,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抓起装咖啡豆的罐子,抱起咖啡机,赶忙就又跑了回来。” 说完以后,他也觉得自己表现的不大沉稳聪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苏童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本她觉得是自己在犯傻,现在看来,唐敖在自己的面前似乎也会不由自主的犯傻,两个人一起犯傻的感觉,比一个人要好得多。 吃完了早餐,唐敖要洗盘子,苏童哪里好意思让人家做了早点之后还要帮自己洗碗刷杯,赶忙和他争着做,两个人正客气来客气去,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苏童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唐敖也看出来了,连忙对她说:“不用紧张,现在已经天亮了,那个东西一定不会这种时候出来作祟的,你去开门吧,这边交给我。” 苏童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被吓出了后遗症,反应一惊一乍的。她走到门边,透过门镜向外一看,张民站在门外,正一边敲门一边看表呢。 一看到张民,苏童才意识到,自己把这个人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前一天晚上在受到那一连串的惊吓之前,张民好像确实给自己来过一通电话,说是第二天的工作计划有了一些改变,他要过来接自己,根本不容自己拒绝就自说自话的确定了,原本苏童还因为这个感到很心烦,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真是彻底把这个小插曲从她的记忆中给洗刷了一个干干净净,如果不是现在张民站在门口,她可能会完全当那一通电话没有发生过。 苏童打开门,张民一副格外精神焕发的样子,堆着一脸笑,热情的对苏童摆摆手:“苏童,我来接你了,你吃没吃早饭?我还没吃,咱们俩一会儿出发之后,先去一起吃个早饭吧,然后再去采访,你说怎么样?” “我已经吃过了,不好意思,要不你去吃吧,呆会儿咱们直接在第一家那边碰头就行了。”苏童一听,赶忙推辞,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前一天因为一时心软,给了张民台阶下,这下好了,他似乎感觉到自己仍有机会,又有了想要黏上来的那种迹象。可是有了前车之鉴以后,苏童对张民只有排斥,他越是热情的贴上来,自己就越是觉得尴尬和抵触,偏偏张民最令人讨厌的性格特点就是他从来不肯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态度表达清楚,而是非要用一种模棱两可,可进可退的日爱日未态度去和苏童周旋,这种追又没勇气,但还忍不住想要试探撩拨的态度,实在是让人觉得厌烦极了,唯恐避之不及。 张民哪里会那么容易就选择离开,想都不想的就立刻改口说:“我其实也吃过了,刚才是怕你还没来得及吃,所以想要陪你去罢了,既然你也已经吃过早饭,那咱们俩现在就一起出发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分头走嘛。” 苏童下意识的偷偷皱了皱眉,默默叹了口气,对他说:“那你稍等我一下,我那一下皮包。你不用进来了,站在门外等就行。” 张民刚要往门里迈的脚稍微收住了一下,但动作却只是停顿,并没有真的停下来,他没有理会苏童口头上的阻拦,一步跨进了屋门,站在门口朝屋子里东张西望起来:“苏童,你是一个人住还是和家里人一起住啊?房子是你的还是租的?感觉好像还挺温馨似的,不错,一看你就说那种宜家宜室的女人。” 苏童根本没有打算理睬他,走到一旁的衣柜里拿外套和自己的皮包。 唐敖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知道苏童是要走,也抱着自己的咖啡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对苏童说:“苏童,你是要去上班了吧?那我也先回去了。” 唐敖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张民脸上的表情,他原本堆了一脸的笑容,顷刻之间就一扫而光,两只眼睛盯着唐敖,上上下下的打量,眼神里既有敌意,也有审视和揣度,唐敖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并没有理会,临出门前又小声叮嘱苏童不要忘了正午时候的那个约定,苏童赶忙答应,这对她来说可是眼下的头等大事,现在大白天,唐敖还在这边,所以她并没有感到十分强烈的恐惧,可是假如到了晚上,那这个房子简直就要成为自己的噩梦了,哪敢自己呆在这里,又不可能继续要求唐敖留下来帮自己守着,于情于理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他们两个人小声说话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张民表情简直复杂极了,眼睛一直朝那边瞄着,还试图竖着耳朵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等唐敖离开的时候,礼貌的和他打了声招呼,他却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只是微微收了收下巴,算是回应,唐敖也没有计较,抱着自己的咖啡机打开自己家的门,回家去了。 “苏童,刚才那位是谁啊?你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等唐敖关上了门,张民才开口向苏童询问,口气怪怪的,像是调侃,像是盘问,还有点气哼哼的。 苏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他,示意他出门去,自己一边锁门一边说:“他是我邻居,你们又不认识,也没有认识的必要,为什么要介绍?” 张民略显夸张的叹了一口气,等苏童锁好门,和他一起进了电梯,电梯门徐徐关上,他才开口说:“现在都说高楼大厦是水泥丛林,每个房子都是一个牢笼,你住了一辈子,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家隔壁住的到底是人还是狗。原来我觉得这话挺写实的,不过现在看看,也不尽然,你看,你跟你的邻居不就关系相处的挺融洽么,已经亲密到了不但早上自带咖啡机跑到你家里跟你共进早餐,两个人还能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呢,这该不是你的秘密恋情,所以才不敢告诉我吧?” 苏童眉头一皱,一脸不悦的扭头看着张民:“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问我这个话题?我觉得我们两个人的交情,好像还没有熟悉到了可以由你来质问我和别人的正常社交吧?方才的那个人就是我的邻居,不是什么地下恋情,我如果真的和什么人走在一起,也不会偷偷摸摸,这些也更是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轮不到你来刨根问底的打探,或者评头品足。” 张民脸色一囧,可能也并没有料到苏童会这么直截了当不拐弯的给自己吃了一顿排头,但是方才的话题却是是自己先提起来的,现在也不好摆脸色,只好讪笑着说:“你怎么还不高兴了呢?我这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呐。” “我认为咱们两个之间不适合开玩笑,所以还是请你适可而止吧。”苏童依旧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告诉张民。她现在算是彻底看清楚张民的为人了,俗话所谓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的,根本就是他,不仅如此,他的小算盘小把戏,也永远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为了以后避免给自己留下麻烦,还是不要给他任何一点可以借题发挥的好态度比较好。 “好好,我不开玩笑,不开玩笑,”张民悻悻的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说:“苏童,就算你觉得不爱听,我也还是得说几句,你们女孩儿有的时候就是容易被长相给迷惑了,咱们是做记者的,平时什么样的新闻报道没看过啊,比别人应该更见多识广,更理智才对,现在世道多乱,什么变。态的人都有,就那种人面兽心的,你从表面能看出来么?关于单身女性在家里,被邻居什么的给害了的,你又不是没看过,凡是还是得多留点警惕才行。就刚才那个小子,他是干嘛的?你很了解他么?我跟你讲,你不要嫌我说话不中听,我也是为了你好,万一他要是个潜伏的变。态。杀人狂呢?你早先不提高警惕,等到以后发现不对的时候可能就晚了你知道么。” 苏童偏过脸去,偷偷犯了个白眼,没有搭腔。虽然很反感,但是她又不能不承认,张民在这方面还真的是有点小聪明,他总能找到各种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去把自己的小算盘给变得特别冠冕堂皇,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 由于张民一大早的开局不利,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苏童对他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除了工作当中不得不做的交流之外,其余时间能不说话就尽量不开口,所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即便远远谈不上愉快,至少也算是和平相处。 只不过,苏童到最后也还是没有能够在中午时候赶回家里面去,这也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眼看着要临近晌午的时候,苏童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报社那边打过来的,让她和张民放下手中现有的工作,立刻赶去本市辖区内的一个乡,那里出了一件大事,一个村子里忽然出现了地陷,有一户村民家的房子整个都沉到了地下,突然塌陷形成了一个深坑,深度据说目测就已经超过了十米,幸运的是陷入坑内的那座房子当时里面并没有人在,全家人都去隔壁村的亲戚家里喝喜酒了,算是侥幸逃过了一劫,现在报社需要派人过去对这件事进行报道,包括失去了房屋那一户村民的安置工作,塌陷形成的原因,以及后续的处理方法等等,由于报社里负责社会新闻的其他人手头都有比较重要的新闻在跟,就只有苏童那边,七个孩子的情况依然如故,没有什么新的进展,所以可以暂时搁置下来,下乡去出这个差。 苏童只好和张民朝那边去,那个乡是省级贫困乡,地理位置相对比较闭塞,路况并不是很好,所以他们两个人都不熟悉路线,不敢冒险自驾,选择了乘坐通勤客车过去,等到了那边,结束了采访工作,天都已经黑下来了,村长热心的找了一个村民,让他用农用三轮车载着苏童和张民,把他们两个送到了附近的县城里面,可是到了县城一打听,当天回市区的末班车早就已经开走了,想要回去,就只能等到第二天一早才能有车。 事情已然如此,苏童也别无选择,只好和张民找了县里面看起来最正规也最干净的一家宾馆,暂时住下来,打算明天一早启程返回市区。 这倒也不算一件坏事,苏童自我安慰的想,至少在家里的问题得到解决之前,今天晚上自己不用回去担惊受怕了。< 第二十二章 头发 苏童没有想到的是,就连住宾馆也并不那么顺利,原本以为这个完全谈不上繁华热闹的小县城,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会去住宾馆才对,结果她和张民带着一身疲惫到了宾馆里头,拿出身份证打算登记开两间房的时候,却被告知这间宾馆就只剩下一间标准间还没有人入住,其他的房间都客满了。 “其实我们这儿平时也没什么人来,结果这不县政府组织了一个什么跟农业有关的一个什么交易会,来了好多外地人,还有一些生产农副产品的厂家什么的,就都被安排到我们这儿来住了,因为我们这儿是县里头最好的一家,实在住不下的就去住别的宾馆或者旅店,这几天都挺满的,”前台的服务员是一个看上去不知道满没满二十岁的年轻小姑娘,她看了看苏童,又看看张民,“反正你们俩一间房就够了,开两间也是浪费,现在这样顶多就是没得挑呗,要是不住我们这儿,回头你们去别处看看吧,条件照比我们这儿可差远了,要是转一圈觉得还是我们这儿好,再回来还能不能有那一间房我可都不敢保证呢。” “我们两个是同事关系,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苏童对小姑娘的先入为主感到有些无奈同时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一贯的质疑精神就又冒了出来,“你们这要是都住不下,有人去别的宾馆旅店找地方,那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一间空房间?” 小姑娘一愣,她似乎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被苏童这么一问,也有点茫然了,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电脑显示器:“那我不知道,我才过来上班没多久,这个交易会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我那会儿还没过来上班呢,谁知道是有人临时不住了还是怎么着。反正现在就这么一间房,你们俩是留下一个人住在这儿,还是说俩人都走?要是住我就给办入住,不住就算了。” “要不你就在这儿住下吧,这也不早了,我再出去到附近找一家有空房间的,咱俩反正就是对付一晚,要不然总不能考虑真的只开一间吧?”张民前半句话说得挺好,表现的还挺绅士,结果说到后半句,一不小心又漏了马脚,很看不出分寸的和苏童当着前台服务员的面开启了这种多少带着点荤腥的玩笑。 苏童原本不想理他,但是见那个小服务员一脸探究猜测的表情却让她很不舒服,她板起脸来,瞪了一眼张民:“别乱开玩笑。” 张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也觉得有些没面子,也不问问苏童的意思,就冲前台服务员没好气的说:“行了,剩下那间房我们订了,她住,你办手续吧!” 苏童本来想说他几句,后来一想,住就住吧,总好过黑灯瞎火的跟着他在出去好别的宾馆旅店来得好啊,当着别人面他都会忍不住乱开玩笑,谁知道没外人的时候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童有些神经过敏,她觉得今天一整天,张民时不常的就会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里到底代表着几层含义,苏童也说不上来,总之是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的。 服务员一听这话,再看苏童本人也没有什么反对的表现,就从台面上拿走了苏童的证件,开始给她做入住登记,张民在一旁站着也有些没意思,干脆就一个人离开,去找别的有空余房间的宾馆,苏童也没打算问他第二天早上约定见面的事,事实上如果可以,苏童倒是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坐通勤大巴回市里去呢。 服务员给苏童办理好了入住手续,把证件还给她,然后回到后面的休息室里头去招呼出来另外的一个比她年纪略大一些的服务员,让对方带苏童去入住。 那个年长一点的服务员一听说有人入住,起初表现的十分诧异:“还入什么住啊,咱们这儿都已经客满了,你把人给登记到哪一屋去了?” “什么哪屋啊,我还没问你们呢,咱还有一个屋没有人入住,空着呢,我今天要是不发现,你们还都以为早就满员了呢吧?”小服务员得意的说。 “你是说哪个房间?”小服务员这么一说,年长的服务员也有点懵了。 “还有哪个呀,不就是112么!” “啊?”年长的服务员愣了一下,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等着去房间的苏童,“你都给人家办完了手续了?就她自己一个人住啊?” “是啊,原来还有个男的,结果他们俩还不是情侣,不住一起,那个男的已经走了,去别家找空房间去了。怎么了?”小服务员莫名其妙的问。 年长的服务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却只是摇摇头,拿了房间的磁卡钥匙,示意苏童跟着她过去房间那边。 这个宾馆别看大堂装修得挺漂亮,实际上建筑已经很老了,沿着七拐八拐的走廊一路走过,空气流通不算畅快的走廊里面充斥着混杂的气味,有灰尘的味道,还有陈旧的地毯所特有的那种近似于**的气息,地毯下面的木地板好像也已经很破旧了,一不小心踩错了位置,发出响亮的嘎吱声那都是小事,脚底下传上来的那种一颤一颤的感觉才真是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呢。 这个宾馆的楼房格局有些奇怪,分前后两栋楼,中间又用走廊给连接起来,走廊拐来拐去,迷宫一样,如果不是服务员带着走,苏童估计自己这一宿都未必能顺利的找到自己的房间。最后,年长的服务员终于停在了后面那栋楼一楼走廊最尽头的一间房门口,伸手把磁卡塞到苏童手里,交代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就去前台找人,自己就急急忙忙的走开了。苏童对她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破有些不满,不过想一想,在县城里面,平时估计也没有很多人住酒店,最近忽然之间县政府搞活动,来了那么多人,估计这里的服务员忙都忙死了,没耐心也可能是因为太累,很多时候还是将心比心一下,多体谅体谅吧。 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住的这间房子的对门并不是客房,紧锁的大门上面挂着一个陈旧的金色小牌,上面写着“备品室”三个字,再看看隔壁方向,也是备品室,就连隔壁那间备品室对面,居然还是备品室。 当初规划这里的人一定智商余额不足,或者干脆欠费了。苏童心里默默的吐槽,刷磁卡开门,磁卡刷了几次都没有能够打开门,她都考虑要不要去叫服务员,又觉得来回的路线太过曲折,只好再多试几次,又试了几次,总算打开了门。 屋子里估计很久没有收拾过了,床上虽然铺着床罩,但是床头柜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尘,屋子里的空气也十分浑浊,苏童顾不得现在这个季节晚上会不会感觉到冷,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窗子通通风,还好窗外是这个宾馆的后院,十分僻静,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经过吵吵闹闹或者偷窥之类的,然后她到卫生间去试了试热水器有没有正常工作,打算洗个热水澡,解解乏,热水倒是正常供的,只不过卫生间里根本没有给配备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苏童犹豫了一下,实在是不想再绕去前台,而自己并没有实现做好了在外面过夜的思想准备,洗漱用具也都没带着,她最后决定就凑合一夜,澡也不洗了,简单的用清水洗了一把脸。 也不知道是精神作用,还是这个宾馆的自来水管道太过于陈旧了,洗脸的时候,苏童觉得那自来水里面透着一股子淡淡的腥味儿,说不上来是铁锈的腥味还是别的什么,她也不想多碰,简单洗了洗,就出了卫生间。 还好,床上面蒙着的床照虽然灰扑扑的,不过掀开来,里面的被子枕头 倒是没怎么落灰,要不然的话,这一晚可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睡了,苏童把床照扯掉,折起来放在旁边的另外一张床上,靠坐在床头边,打开电视机,打算看一会儿节目就睡觉,这家宾馆估计是为了节省开销,并没有给房间里开通有线电视,只有无线信号,可以接受的电视台十分有限,就那么寥寥几个,并且收视信号还不理想,电视机屏幕上好多雪花点,苏童看得意兴阑珊,期间唐敖给她发了短信,问她晚上有没有回家,苏童回信息告诉他自己没有赶上末班车,只能在县区过一夜,住在一家宾馆里,唐敖没有再回短信过来,苏童也不好意思再多发什么,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手机只是静悄悄的,她便放下了电话,整理了一下枕头准备入睡了,临睡前,她又瞄了一眼放在枕边的手机,心里略微的有一点点失望。 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了一会儿,睡意渐渐席卷了苏童的大脑,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苏童不想理睬,可是那敲门声就一直不停,扰得她根本睡不好觉,只好睁开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你开一下门。”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乍听不出是哪里人,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也不知道是用嗓过度,还是烟酒过度。 “你是哪位?你有什么事么?”苏童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不会那么巧,遇到了专门在晚上跑去各个宾馆里头“做生意”的那种女人了吧?如果真的是,这倒也算是开了一回眼界,而且搞不好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新闻素材。 女人哑着嗓子,一边敲门一边说:“你开门,我进去找找东西。” 哟?这个理由倒是新鲜,苏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假如自己是个男人,对方这么说,或许还是为了找个借口进来,可是自己是个女人啊,外面的那个女人明知道不可能有生意做,干嘛还要进来,找东西又是找什么东西呢? “我不认识你,你走吧,我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东西!”苏童忽然警觉起来,她想起之前有过找借口进别人的房间,伺机抢劫的类似报道,立刻出声,用很严厉的语气要求对方立刻离开。 那个女人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放弃,也不说话,仍旧在门外使劲的敲着,苏童起初有些紧张和害怕,又开口呵斥了几声,到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敲门声扰得实在是太烦了,心里面渐渐起了怒意,她从床上爬起来,直奔门边,把眼睛贴在门镜上面:“我警告你,你要是再骚扰下去我就要报警……”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因为透过门镜,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能看到的就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走廊对面那扇紧闭着的备品室的门。 走了?是听到自己说要报警,所以立刻就开溜了么? 不管怎么样,只要离开了,那就是好的。苏童松了口气,扭头打算回去睡觉,转身才迈了两步,她的脚步就定住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前面,心跳的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正猫着腰,上半身钻在床底下,不知道找着什么,苏童不敢吭声,她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看窗口,自己现在住的是一楼,万一是有什么人从窗外面爬进来,那自己最明智的做法还是考虑从门跑出去,就算他们还有同伙,比如说方才敲门的那个人守在门外,至少在客满的宾馆走廊里头,没人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可是,那窗口外面分明有着解释的放到栅栏,别说是成年人,就算是几岁的孩子,也很难从那么狭窄的缝隙当中能够钻进来。 这样一来,有“人”进来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除非她根本不是人。 苏童的手心里冒出了汗,她努力的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同时蹑手蹑脚的悄悄后退,就在她的脚刚刚开始移动的时候,伏身在床底下的那个女人却忽然站了起来,手里还提着一团黑呼呼的东西。 此时此刻,或许称呼她为女鬼才最为恰当,她手里拿着的也不是别的,而是一团长长的,乌黑乌黑的头发。 那头发的发根处还连接着大片的头皮,头皮正滴答滴答的流着血,血滴在女鬼的脚上,把她脚下的地毯洇湿了一大片。 “我找到了!我找到我头发了!”那女鬼把手里举得老高,哑着嗓子对苏童说,她的头几乎是全秃的,大部分已经没有了头皮,一副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有一少部分头皮还长在头上,上面稀稀疏疏的有几绺头发,没有头皮的地方,凝结着很多膏状的黑红血液,没有头皮的地方,肉也好像已经腐烂了似的,一丝血顺着她的前额留下来,沿着她的鼻梁留下脸颊,让那女鬼原本就可怖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 第二十三章 夜袭 严格说起来,这倒也不算是苏童的第一次见鬼了,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因为开过一次不太愉快的眼界就能够免疫得了呢,苏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女鬼,几乎没有办法感觉到自己一双脚的存在,更别说动弹了。 那女鬼也站在那里盯着苏童,一双乌黑看不到一丁点儿白眼仁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一点贪婪,苏童注意到那被女鬼提在手里头的头发上面似乎有什么白白的东西,时不时的从一团头发里面掉下去,头皮上也好像有什么在动,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些蠕动着的白色蛆虫,不仅是头皮上面,就连女鬼那仅剩下一点点头皮和头发的脑袋顶上也是一样。苏童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搅。 “烂了……”女鬼盯着苏童看了半晌,垂下眼睛,语气里透着哀伤,开始抖手里面的那一团长发,像是想要把上面的蛆虫都给抖干净似的,“烂了就不漂亮了……我以前头发很漂亮,很漂亮的。” 女鬼声音嘶哑异常,因此经常她的喃喃自语听起来有进声没出声,忽轻忽重,忽大忽小,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苏童看着她抖着手里的那团头发,很快有注意到,女鬼的十个手指也都没有了指尖,和她的头顶一样的鲜血淋漓,她的身上穿着一套灰扑扑的衣裤,左胸口似乎还印有几个黑色的字,字是呈扇形排列的,只可惜被干涸的血迹糊住了,看不出来写着什么。 那女鬼见蛆虫怎么都抖不掉,充满怜惜的摸了摸头发,抬眼看看苏童,忽然笑了,她伸出沾着血迹并且没有了指尖的手指,朝苏童一指:“你的头发也不错,我的坏了,不要了,你把头发给我吧!” 苏童吓坏了,赶忙下意识的伸手去护自己的头,生怕下一秒钟那个女鬼就会扑过来撕扯自己的头发,可是女鬼却并没有扑过来,而是把身子转向了床的方向,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朝床上伸出手去。 苏童战战兢兢的伸头一看,顿时惊得发出了一声尖叫,她看到在那本应该空着的床铺上面,躺着自己,姿态就和方才自己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床上的那个自己似乎还在沉沉的睡着,对周围的一切都无知无觉的样子。 原本苏童以为在梦中或者现实撞见了鬼这是最恐怖的事情,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站在床边,看到另外一个自己睡在床上,那才是最恐怖的。 苏童眼睁睁的看着女鬼朝床上的自己伸出了手,爱怜而又贪婪的抚摸着床上的自己披散在身后的头发,自己站在旁边,两只脚却好像被钉子给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也动弹不得,急的简直快要抓狂了,眼见那女鬼放开了头发,开始把手想床上的自己头的位置伸了过去,苏童的心里面充满了绝望。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女鬼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好像很警惕似的,忽然打了个哆嗦,不太甘心的又伸手摸了摸躺在床上的苏童的头发,咧开嘴,诡异的一笑,说:“算你倒霉,来了个厉害的……” 说罢,那女鬼一猫腰,钻进了床底,不见了。 “啊——!”苏童吓得大叫一声,身子忽然之间又能动了,她忽的一下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床上,而刚才的那一幕,似乎只是一场一场逼真的梦。 她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跳下去,跑开远远的,两只眼睛盯着方才自己睡着的那张床,生怕那个恐怖的女鬼会忽然又从床下面钻出来,即便那床就像所有宾馆里的床铺一样,床架是紧贴着地面的,根本不可能有人爬得进去。 不过话说回来,假如方才那个梦并不是梦,苏童所要提防的也就不是人了。 苏童紧张兮兮的盯着床架和地面之间的那个小缝隙,正屏气凝神的看着,突然之间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得苏童原地跳了起来。 该不会那个噩梦又要重现了吧?她害怕的看着房间门,哆哆嗦嗦的朝那边靠过去,走到门边,却又没有勇气把眼睛贴在门镜上看,生怕这么一看,门外又是什么人都没有,她拿着刚才急忙起身时习惯性的从枕边抓在手里的手机,给唐敖拨了一通电话,现在是几点她都没顾得上看,也根本顾不上去考虑会不会打扰唐敖的休息,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之前很走运的遇到了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邻居,也算是解救自己于危难了,只可惜这一次,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个时候联系他,已经不敢奢望他又一次神兵天降,哪怕是能在电话那边临时抱佛脚的紧急传授给自己几招自保的手段也是很好的,再不济,也得有个人知道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并且还得是一个绝对会相信自己,不会当自己是精神病的人。 唐敖的手机是通的,但是却没有人接,苏童正焦急着,门外传来了呼喊声。 “苏童!是我!快点开门啊!” 苏童一怔,真声音她认得,是张民。要是换做平时,晚上张民跑来宾馆自己的房间来敲门,苏童肯定烦都烦死了,可是现在,经过了方才亦幻亦真的可怕经历之后,她觉得就连听到张民的声音都会觉得心里面踏实了不少。 不过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态度,她没有立刻冲过去开门,而且蹑手蹑脚走到门边,透过门镜先看了看,瞧见张民确实站在门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童打开了房门,她想着,这种时候,哪怕自己就站在门口和张民说几句话,至少也可以壮壮胆子,或者干脆问问他,他住的那边宾馆或者旅店里头还有没有空房间,可以的话,干脆自己搬过去算了,免得在这里担惊受怕。 她打开门,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张民就先主动靠过来了,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就往房间里面进,苏童本能的想要挡住他,没有成功,被张民推开自己,直奔房间里,一屁股坐在窗边的靠背椅上,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扭开瓶盖,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下去了一整瓶,并且速度非常快,好像根本不是喝,而是仰着头,打开了嗓子眼儿往里面倒水一样。平常人以这样的速度喝水,十有**是会被呛到的,苏童平时并没有多留意过张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有这样的能耐。 苏童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大晚上干嘛忽然之间跑来这边找自己,还口渴到了这种程度,便开口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跑过来?有事么?” “晚?不晚吧。”张民笑嘻嘻的对苏童说,顺手又把桌上摆放着的另外一瓶水也扭开了,一仰头,又是半瓶,“这才几点啊,我怕你没意思,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连个夜生活都没有,多无聊,电视都没什么可看的,所以就特意跑来给你做个伴儿,这一路跑过来,我嗓子都快要渴冒烟儿了!你这是睡了?要是早知道你睡了,我其实应该早一点过来的,嘿嘿。” 张民这几句话说的充满了日爱日未的歧义,尤其最后那两声意味不明的干笑,更是让苏童觉得十分反感,她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要去开门,原本觉得再讨厌的人也好过鬼,现在自己不得不承认,这种想法是错的,像张民这种类型的人,其实也是鬼,活脱脱的讨厌鬼。 “我不需要你过来给我做伴,你还是回去吧。”苏童板着脸,没有往前走,而是站在通向门口的小走廊头上,以便自己在张民不识时务的情况下开门赶人。 张民却丝毫不在意,一边笑一边盯着苏童看,那种眼神很奇怪,与他平日里的目光又不一样,不像是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倒好像有一种一头饥饿的动物,正在盯着一盘食物,目不转睛,又饥。渴。难。耐。 “你不用我陪,我也用你陪,来都来了,哪有就这么走的道理。”张民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目光灼灼的在苏童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的眼神里面能生出手来,正一寸一寸的抚摸着苏童的肌肤一样。 苏童也跟着向后退开两步,张民那种怪异的打量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尽管自己因为在卫生环境并不太理想的宾馆里过夜,所以是和衣而卧的,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该裸露的裸露,可张民的行动还是让自己有一种深深被冒犯的感觉,不仅有些恼怒,更多的还是打从心眼里的恶心。 她甚至从张民看着自己的那种迷蒙的眼神里能够猜得出来,他的脑子里现在一定转着一些龌龊的思想,这么一想,苏童就觉得更加厌恶了。 “张民,咱们两个是同事,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希望你给自己留点脸面,不要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苏童开口,义正言辞的警告张民,希望他能在这个时候被唤起一点理智,及时刹车,不要做傻事。 “可不是么,咱们俩可是同事啊,都那么熟了。”张民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有朝前走了几步,“那你既然都能便宜了邻居,干嘛不能便宜便宜我!” “好,你既然那么喜欢呆在这里,那你就自己呆着吧。”苏童知道自己的规劝是没有意义的,这种时候她更不想和张民辩驳所谓“便宜了邻居”是什么意思,眼下这种状况,赶对方走恐怕也是不太现实的,硬要赶他离开,假如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一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那吃亏的可是自己,这个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隔壁和对门都是备品室,没有人住,就连窗口对着的也是背阴的后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更别指望有人经过了。 所以,最佳方案是自己先退出去,外面的空间比较开放,就算张民做什么傻事,自己求援的途径也多得多。 于是说完那句话,苏童就毫不犹豫的迅速转身,冲向门口,打算打开门冲出去,先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再说。然而她刚刚扭开门锁,才把房门打开一条缝,肩膀上忽然多了一股很大的力道,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拉住门把手的时候,把她拉着倒退开几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疼死了!苏童觉得自己最先着地的屁股疼得简直好像裂开了一样,她的手肘也撞在了旁边的床架上头,生疼生疼的,只不过现在并不是娇气的时候,她支起身体想要起身,却在这时被张民迅速的跨坐在了身上,并钳制住了她的两只手。 苏童使劲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的挣扎很徒劳,张民的两只手死死钳住她,就好像两把老虎钳一样,她的手腕都快要被捏碎了的感觉。 “张民,你别冲动,冷静一下,咱们谈谈,好不好?”她哀求着,希望能够先让张民的神经放松下来一点,自己再找机会挣脱。 “你别耍花样了,谈?有什么好谈的!我明示暗示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不和我谈?平时装得好像正经人一样,结果连邻居家的野男人都不放过,你今天早上不是还牛气哄哄的么,现在想要和我谈了?你们女人还真是贱!”张民瞪着一双充血发红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狞笑,“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就不信,过了今天晚上,你还有脸再拒绝我!” “张民,你别这样,你对我有点误会,”苏童心里又急又恨,可是这时候又不能说一些更加激怒对方的话,只能一边挣扎,一边还不放弃说服,“我不是你说的那种随便的女人,你别做傻事,放开我,咱们就当什么都没法说,好不好?” “不好!我要的就是发生,怎么能不发生呢!”张民边说边俯下身去亲苏童,被苏童偏头躲开了,只亲到了她的耳垂,“你不是随便的人,那我也不是随便的人,你跟了我,要是怀孕了,我就娶你!” 苏童也急了,什么冷静理智,什么不要激怒对方,在这一刻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她两只手奋力想要挣脱张民的钳制,同时膝盖用力,想要去撞击他的要害,张民也发现了她的这个动作,赶忙一闪身,这一躲的功夫,苏童逮到了机会,一把推开他,连滚带爬的往门边跑,却又再一次的被张民揪住了头发,摔倒在地。 张民瞪着血红的眼睛,两只手掐住苏童的脖子,苏童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呼吸,意识越来越混沌模糊起来。 在她几乎马上就要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自己的身上忽然一轻,她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做太多反应,或者睁开眼睛去仔细看看发生了什么,头一歪,昏死过去。< 第二十四章 解救 苏童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昏迷了多久之后才醒过来的,只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喉咙又胀又疼,就好像卡着什么东西一样,浑身上下也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骨头仿佛被一块一块的拆散了又重新装回去,疼痛不已,并且不听使唤。 “你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边问。 苏童一惊,脑子里回忆起了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急忙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一双手按着肩膀稳住了身子,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是躺在地上了,而是躺在床上,枕着枕头,而自己眼前的那张脸,竟然是根本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唐敖。 一看到唐敖,苏童心中所有的惊恐和委屈,一下子就被打开了闸门,眼泪夺眶而出,顷刻之间就哭得稀里哗啦,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而方才在彻底的陷入昏迷之前断断续续的记忆也重新浮现出来,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砰的一声巨响,是唐敖撞开门发出的声音,幸亏苏童之前为了想要离开,已经打开了门,张民那么一拉一拽,也只是把门给重新关上了而已,等同于只落了最简单的那一道锁而已,再加上县城里的小宾馆,条件有限,不管是房门还是门锁,都有些老旧,要不然的话,恐怕唐敖想要及时冲进去,难度也会大很多。 唐敖冲进屋之后,看清楚了房间里的情况,冲上前把张民从苏童的身上拉开,狠狠的给了他一拳,把张民打得翻倒在地。奇怪的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要不然是会选择夺门而逃,不被抓到,要不然是选择和唐敖来一场近身搏斗,甚至干脆杀人灭口,唯独不可能还惦记着苏童,还想扑向苏通。 偏偏张民就是这么干的,他趔趔趄趄的爬起身,红着眼反扑回来撕扯苏童,被唐敖再次打倒。最初唐敖也只以为苏童是遇到了披着人皮的狼,直到他已经狠狠的撂倒了张民四次,对方却并不与自己缠斗,只想着苏童,他这才觉得不对劲。 苏童隐约记得唐敖好像拿了什么东西使劲儿的按在了张民的头上,之后的事情她就连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了。 她想开口说话,嗓子火辣辣的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这让苏童着急不已,唐敖在一旁连忙安抚她,示意她不要着急,小心翼翼的把苏童从床上扶起来,让她喝了点水,唐敖的表情十分紧张关切,以为苏童是因为那里不舒服,所以才那么着急开口,在她喝水的时候柔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只给我看就行。” 苏童慢慢的摇了摇头,要说不舒服,她现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舒服的地方,但是那些在心里的好奇和疑惑面前,完全可以排在后面,眼下没有心思去理会。 “你……怎么来的?”苏童很吃力的开口问。 “这个问题一会儿在回答你,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能不能撑得住?如果撑得住,我带你回去,住在这里不太好,这儿……也不太干净,而且那边还有一个刚刚放倒了的,也没有地方安置。”唐敖指了指旁边。 苏童一偏头,这才发现,张民躺在另外一张床旁边的地上,失去了意识,脸上有好几处淤青,估计是之前和唐敖厮打的时候留下的,她赶忙又看看唐敖,这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两个人的战斗力差距还是比较悬殊的,唐敖的脸上倒是没有任何外伤,就是扶在床边上的那只手的手背有些红肿,这倒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摆明了是方才打张民太用力,所以才又红又肿。 “你帮我报警。”苏童哑着嗓子说,一看到张民还在那里,她就又气又怕,气的是方才如果不是唐敖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及时赶到,自己就早了不测,怕的是呆会儿如果他再醒过来该怎么办,难道再打昏过去一遍么? “没事,他一直到明天天亮之前都醒不过来,你不用害怕,”好像看出了苏童的心事一样,唐敖安抚她说,“也不用报警了,方才我对付他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都有点古怪,瞳孔是扩张状态,眼神也是散的,这件事回头咱们再琢磨。这间房肯定不能让你住了,你今晚住在这里,除了这个男的之外,还有没有遇到什么别的情况?我是说那方面的什么事情。” 苏童不敢瞒着唐敖,点点头,她的喉咙很痛,所以暂时说不了太多话,不然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的遭遇都一股脑的倒给唐敖才好。 “不要紧,你现在先不要说,保留一点体力,那个男的就留在这儿吧,我还没好心眼儿到看他那么对你之后,还要带他回去的程度。”唐敖半开玩笑的对苏童说,然后伸手去搀扶她,扶着她一点点的起身,架着她出了房间门。 苏童经过了激烈的挣扎之后,体力彻底透支了,顺着曲曲弯弯的走廊一路走,尽管她几乎是被唐敖半架着的,不需要花多少力气,也还是歇了几次才走到前面的大堂那边,到了大堂里,苏童示意唐敖等一等,她用几乎与气声的音量把自己到这来,从入住到入住之后遇到的奇怪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我觉得这里的服务员是知道什么的,我想问问清楚。”她对唐敖说。 唐敖听完之后,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点点头,扶着苏童到前台,县城的小宾馆,服务员不会在前台值夜一整晚,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服务员早就已经回值班室里去休息了,于是唐敖按了呼叫铃。 过了一会儿,那个之前带苏童去入住的年长一些的服务员打着呵欠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表情略微还有那么一点不耐烦,不过当她看清楚是苏童格外憔悴的被人搀扶着站在前台旁边,脖子上还有没有褪下去的紫红色掐痕,吓了一跳,顿时神色就变得紧张起来,还讪讪的陪着笑,佯装若无其事的问:“有事儿啊?” “那个房间是怎么回事?”唐敖表情严肃的问,看年长的服务员表情一变,不等她开口,先封死了她的退路,“你不用找理由搪塞,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就应该知道是出了事情的,如果我赶来不及时,不能补救的结果就已经酿成了,你们明知道那个房间有问题,还开出来给客人住,这不是拿别人的安全开玩笑么!” 年长的服务员尴尬的咧着嘴,支支吾吾的说:“其实真是误会,我是听说过一点什么,不过也没亲眼见过,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然后我们这儿有个刚来上班没多久的小孩儿,是她给你女朋友办的入住,我看到的时候手续都办完了,所以我就没敢拦着,怕你女朋友不高兴,这种理由,说出去人家也不一定信,而且要是传到我们经理耳朵里,那我也交代不过去,所以我就没吭声。” 她显然是看着唐敖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苏童,而苏童虚弱的几乎整个人都倚靠着唐敖,这种姿势看起来关系十分亲密,于是就自动自发的把他们俩当成了是一对男女朋友。苏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眼下不是和对方澄清关系的时候,唐敖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理睬年长的服务员对他们两个人关系的误会,依然板着面孔,问:“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房间以前出过什么事?里面的东西很凶,你知道么?” “呀!里头真的有啊!那就不是传说的了……”年长的服务员打了个哆嗦,“这个事儿我也是道听途说,就是说这个宾馆的位置,最开始的时候,好多好多年前了,是一个工厂来着,工厂里有一个女工,年轻漂亮的那种,听说因为好多小伙子都喜欢她,所以特别招其他女同事的嫉妒,然后有一天夜班的时候,她就违规操作,没有扎头发,也没有戴帽子,偏偏她头发还特别黑,特别长,特别漂亮,平时特别爱惜自己头发的那种,结果夜班么,你们也能想象,肯定困,她一打瞌睡就坏事儿了,头发一下就被绞进了机器里头,她就大喊大叫,让人救她,让人关机器,使劲儿的拉着头发,结果周围的那些女工也不知道是真的吓傻了,还是存心没想帮她,好半天才把机器的闸给拉下来,等机器停下来,那个女工一脑袋头发连着头皮都被机器给撕下来了,血流的到处都是,她为了把头发拉出来,手指头都被绞进去,听说骨头都碎了,等救护车来,把人给拉到医院里头去,已经不行了。后来那个车间就不对劲儿了,晚上那台机器总自己就突然开了,本来那个女工死了以后就没有人敢用的,自己就开动了,到后来谁都不敢在那个车间上班,再后来工厂效益不好,黄了,拆迁之后就盖了这个宾馆,那个房间就是之前车间放机器的位置,听比我还早来的说,那个房间就布置成客房没事儿,改成库房都要闹,所以大伙儿害怕,就留着那么一间客房,附近几个怕出事,就都改成仓库了,本来老人儿都知道,那个房间不能给人住,结果今天也是不巧……遇到的是新来的服务员,不懂这些,然后我……我原来也没太相信那个传说……” 唐敖举手示意她不需要在说下去了,然后交代她说:“那个房间以后尽量不要让人住,住也尽量安排青壮年的男人,并且不要是单身一个人的,也不要让女人入住那个房间,这个很重要,如果你们不严格遵守的话,这次没有发生什么,不代表下一次也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假如真的出了什么事,估计你们宾馆上上下下也都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对外也没有办法交代。” 年长的服务员没有想到唐敖这么一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居然说起这方面的事情来头头是道,也被镇住了,连连点头之余,才想起来试探着问:“天亮之前过去的话……会有什么危险不?” 唐敖不说会也不说不会,眉头一皱,反问道:“你说呢?” “哦哦,那我明白了,明白了,”年长的服务员连连点头,“那我们明天中午十二点那会儿再过去,是不是保险一点儿?算了,那屋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人去住了,要不就那么扔着吧,我可不敢过去收拾,让别人去,万一真撞见什么……” 她又打了个哆嗦,不敢说下去了,估计自己也觉得十分恐怖。 苏童在一旁听着,觉得年长服务员说的这些所谓的传说应该都是真的,自己撞见的那个女鬼,不就是她描述的那种样子么,又黑又长的头发,连着头皮一起被从脑袋上撕扯了下来,就连手指头尖都被机器绞碎了,每一个细节都符合。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那个女鬼原本是想要自己的头发,可是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什么更厉害的,然后就消失了,那个更厉害的是什么? 这些疑问,苏童在回去的路上终于攒够了体力,向唐敖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你先别着急,一个一个的问,先挑一个你最感兴趣的,其余的这一路上你再慢慢问。”唐敖一边开车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躺在后排座上的苏童,她的体力还很虚弱,坐着都有些支撑不住身体,所以被安顿在后面躺着。其实说起来,这姑娘倒也算是他接触过的为数不多的女孩子里面性格最坚强的一个了,换成一般人,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事,估计就算没有崩溃发疯,也绝对不会还像她这样,仍旧保持着理智。 “那,你是怎么会赶过来的呢?”苏童犹豫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目前最想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 唐敖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如果我说心灵感应,你会相信么?”< 第二十五章 鬼迷心窍 苏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实话,这样的答案她确实是不大相信的,可是又不好直接说出来,未免有些伤害唐敖的感情,会让他很没面子,另外,她自己也想了想,发现之前在两个人的联络过程中,自己确实是只字未提关于自己住在哪里的,只说了因为工作结束的太晚,没有办法赶回去而已,别说是住在哪个房间了,就连宾馆也没有提到过名字,只说是在这个县城里面能找得到的最好的一家宾馆而已,这种情况下,除非把唐敖想象成电影里面的那种特工一样的人物,在自己的身上安装了什么跟踪定位系统,否则没准儿还真的只有“心灵感应”这个理由才最说得通呢。 见苏童没有吭声,唐敖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也略微感到有那么一点儿尴尬,解释说:“我知道这事儿说出来,听着感觉有点怪怪的,所以你刚才问我的时候我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这么直截了当的跟你说。你之前短信里头跟我说在县里头住,住在宾馆里,结果我忽然之间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要发生,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在家里呆着心里不踏实,呆不住,就索性开车过来了,原来是想到了这边之后,再联系你,问问你在哪儿,结果到了县里面以后,我真的好像能感觉到怎么走才行,就听从自己的直觉,一路就这么开过来,还真把你给找到了,而且幸亏赶得及时,要不然……”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苏童却听得明白,的确,今天晚上如果不是唐敖赶来的及时,现在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还真的是不敢想象。她打了一个哆嗦,心里隐隐有些后怕起来,记起之前唐敖对自己提起的关于张民的古怪来:“你说他的瞳孔都是扩张的,不对劲儿,到底是怎么个不对劲儿发?” “哦,原来他的名字叫张民啊,我怀疑他有可能是着了什么东西的道了,你到了宾馆里头遇到了怪事,他离开你之后到底有没有经过哪里,遇到什么,被什么给迷了心神,咱们现在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今天晚上的状态绝对不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不然也不会连我的出现都好像感觉不到一样,就一直没头没脑的想要往你那边扑。我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确定他不对劲儿的。”唐敖说,“他被我下了一道符,今天晚上都不会醒过来的,明天醒了之后也有他好受的,我在把他放到了以后,也觉得越想越后怕,就又给了他一点教训,算是小惩大诫吧。” “是什么样的教训?”苏童有些好奇的问,她对符咒那些东西一窍不通,听唐敖这么说,一方面想到张民对自己的所言所行,巴不得让他吃点苦头,另一方面她又怕唐敖为了替自己出头,惹上什么麻烦,那可就不好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说实话,那个我还没有实践过呢,在他身上也算是第一次尝试。”唐敖说,“之前在地摊上淘旧书的时候,淘到过一本旧书,挺古早的感觉,像是一个保存比较好的手抄本似的,书皮上写着叫符集,里头记载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咒,从画法到用途,包括制作要领都有记录,除了这些之前也还有一些关于点穴的介绍,我刚才就是想起来那上面的一则记录,试了试。” “点穴?是那种可以让人一动不能动的么?”苏童因为好奇,差一点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脱离危险,睁大了眼睛问。 “你说的那种是武侠片里头杜撰出来的,”唐敖笑了,“那本符集里面介绍了几种,基本上都是比较适合用在关键时刻支付敌人的简单手法,没有什么伤害性和攻击性,但是可以化解来自对方的威胁,比如快速的击中哪几个穴位可以让人四肢酸麻,或者让人头晕目眩。我今天在那个男的身上尝试的一种比较特殊,假如真的有效的话,明天醒来之后,他可能会有那么几天,浑身上下像是有无数蚂蚁爬一样,又麻又痒,还怎么挠都抓不到地方。” 苏童这么一听,心里就舒服多了,尽管唐敖说张民可能在做那些事的时候脑子并不清醒,但她始终还是有些存疑的。 “可是张民他来找我的时候,话说的是很清醒的啊,”她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希望唐敖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假如他是鬼迷心窍了,那为什么还会说话那么有条理,我觉得他表达的都是他内心里面的真实感受。” “他确实是鬼迷心窍了,不过说的八成也真有可能是他的心里话,我不了解他这个人,所以这个咬你来考虑,他平时是那种心里面比较憋不住事情的性格,还是正好相反?假如他在正常状态下,今天晚上他对你说的话,会说出来么?”唐敖并不奇怪苏童会有这种怀疑,于是很有耐心的引导,帮她想清楚。 苏童想了想,觉得如果换成张民以往一贯的个性,今天晚上的很多话显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冷静下来,抛开自己的恶心,气愤这些感受,尽量客观的去分析和判断的话,其实并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来,一个平时连表达好感的勇气都没有,连付出感情都要想方设法的旁敲侧击,打听试探,生怕吃亏,生怕没面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吃亏,宁可态度日爱日未着也不肯袒露心声的人,他怎么可能忽然之间恶向胆边生,在宾馆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哦,还有一个问题,”苏童忽然想起来一个最重要的疑问,一想到这个,她就又浑身都感到阵阵发凉,如果说张民的所作所为给了她很大的惊吓,那么这种惊吓还都是来源于人,那么之前的那件事给苏童带来的惊吓可就和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那个服务员提到的死去的女工……” “你要不说这个,我还没有顾得上和你说,”唐敖在苏童刚开口说的时候,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八字是轻还是重,这个你知道么?” “我知道,我还很小的时候,有过一个算命的说我八字特别轻,比一般人轻很多,不过我们家里谁都不信这种事,所以一直没有太当一回事。”苏童说。 唐敖叹了口气:“那以后你真的要多注意了,你知道么,很多东西不是看不到就不存在的,就像我们看不到空气,但是空气却无时无刻不在我们周围是一样的道理。八字轻重会影响到你阳气的强弱,你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苏童撑着身子坐起身来,有些紧张的摇摇头:“我不懂这些,意味着什么?” “虽然有一句话叫做阴阳相隔,或者说生死殊途,但是实际上不管是什么方面,界限就没有百分百那么清晰,那么泾渭分明的,所以其实我们生活的周围,也有很多因为客观原因或者主观原因滞留在人间的鬼魂,他们有的是有执念,所以不愿意走,有的是被困住了,想走走不了,对他们来说,滞留人间是很痛苦的。”唐敖给苏童扫盲,“你能想象那种感觉么,你会感觉饿,但是不管吃什么都吃不到肚子里去,即便吃下去了也没有饱腹感,食物穿肠而过,你什么都没得到。你会觉得冷,但是却没有办法加衣服,会觉得累,但是却睡不了觉。这样是不是很痛苦?所以对于很多滞留在人间的鬼魂来说,做人才是最舒服的,因为肉身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温暖的‘房子’,有了这个‘房子’,从此以后就可以吃饱穿暖睡香了,只可惜,他们自己的肉身早就已经腐坏了,或者焚烧掉,找不回来,别人的肉身是有主儿的,就相当于落了防盗锁的房子一样,那些孤魂野鬼住不进去。什么是防盗锁?就是我们身上的阳气,这又和八字的轻重有影响,所以说,你八字超轻,阳气有弱,所以整个人就相当于是一个只有一把最简陋小锁头的房子,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孤魂野鬼盯上,必须要格外小心才行。” “那个……”苏童欲言又止的开了口,“你能靠路边停一下车么?” 唐敖以为苏童是有哪里不舒服,赶忙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好在这一段并不是封闭高速,并且夜间这个时间,路上的车也很少。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么?还是哪里疼?”他关切的回头问。 苏童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能扶我一把么?我腿还软的,有点支撑不起来,听你说那些,自己坐在后面有点害怕,我想换到前面坐你旁边。” 唐敖意识到她只是有些害怕而已,松了一口气,下车从后排把苏童给搀扶到前排副驾驶位置坐下,上车继续朝返城的方向行驶。 “我原来不懂那些东西,不过刚才听你那么一说,就觉得好像挺信服的,可能是因为你用的比喻都很形象也很生动,还特别贴切。”苏童由衷的说。 唐敖也笑了:“没办法,虽然说我对那些东西好像忽然接受力很强,也很感兴趣起来了,但毕竟是受过现代化教育,读过大学的人,思维方式改变不了。对了,你在那个房间里,在张民出现之前,你是不是还受到过别的惊吓?” 苏童当然不会瞒着唐敖,把自己如何遇到那个头皮被机器扯下来的女工的鬼魂,那个鬼魂又如何差一点点就对自己下手的事情讲给了唐敖听。 唐敖听过之后才说:“虽然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身上的阳气有点弱,但是也没有弱到今天晚上这个程度,最初我也怀疑过是因为那个张民,可是后来又觉得不对,他再怎么被迷了心窍,也还终究是个大活人,不可能造成你这么明显的阳气大伤,能让你的阳气减弱这么明显的,只能是阴灵怨鬼。” 苏童靠在椅背上,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坐在唐敖身边比方才在后排的时候有安全感了一些,不过行驶在黑漆漆的夜路上,谈论这种话题还是让她觉得有够刺激的,她忽然想起来那个女鬼消失之前说什么更厉害的,于是就说给唐敖听,唐敖听了之后问她在女鬼消失之后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苏童也答不出来,想来想去都只记得女鬼消失之后,很快张民就来敲门了,这中间的间隔很短,之后应对张民的袭击都应付不过来,她就更加没有心思去留意别的什么了。 “你刚才是怎么想到要和那个服务员说房间有古怪的呢?那时候我还没告诉你那个女鬼的这些细节呢。”苏童忽然有意识到了一件事。 唐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我一开始说这话,完全是根据自己的主观猜测,没有什么依据,也不是发现了什么。来的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想,你说这间宾馆之前因为活动都客满了,结果居然还剩下一间房,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一般来说,用来招待活动宾客的宾馆,不会那么马虎,居然还剩下一间房就以为客满,他们的电脑系统里面也会有显示,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房间是故意空出来的。当然,那时候这就是我的猜测而已,方才说那个房间的事情,其实也就是误打误撞的赌一下,主要是怕咱们一走,他们就过去房间里收拾,看到张民那个样子,又说不清,咱们谁都会比较麻烦。我本来是打算如果没有什么的话,我就编个瞎话儿糊弄过去,没想到那个房间确实有猫腻,那服务员一听说真的出事了,吓得不敢过去,这倒是让我不少事,不用硬着头皮编瞎话儿了。”< 第二十六章 着道 “那……你第一次看到那些东西……会害怕么?”苏童这几天之内已经遇到好几次可怕的怪事,每一次都有一种吓破胆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毫无免疫力的反应到底是因为骨子里就胆小,还是寻常人也都会是一样的情况。 见鬼这种事,毕竟不像是逛商场、去影院那么稀松平常,身边的人除了唐敖亲口告诉自己,他是阴阳眼之外,其他人是不是也不巧有过类似经历,又是不是愿意相信这些怪事和灵异现象的存在,还都是个未知数,为了不被人当成是精神病来看待,关于见鬼的种种疑问,苏童也只能问唐敖一个人了。 唐敖想了想,点点头:“第一次见到确实是吓了一跳。我记得当时是我生病刚刚好转起来,还住在医院里,有一天晚上睡到半夜里,觉得冷,就醒了,醒了以后发现被子都垂在了地上,赶忙想要拉上来,一拉,拉不动,再一看,在我床边坐着一个男的,他用脚踩住了我的被子,所以才拉不动的。” “天呐……”苏童下意识的用手掩住了嘴巴,听得紧张极了。 唐敖自己倒是早就习惯了,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我当时确实也吓了一跳,不过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生个病居然开了阴阳眼这种事,还以为是别的病房的人走错了,我就问他要干什么,他说让我起来,我睡的是他的床,让我把床位还给他,我没理,他就过来推我,最后真的把我给掀到地上去了,我当时挺生气,但是身体挺虚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就坐在地上按了呼叫器,结果等值班护士跑进来的时候,那个人一下子就不见了,我那个时候才真的吓了一跳。后来我又遇到了几次类似的事情,什么半夜里头忽然看到有人从我床头放下的墙那边走过来,又穿过对面的另外一堵墙消失了,或者正在洗脸,忽然从水池里又冒出来一张脸之类的,刚开始确实是经常被我吓一跳,后来慢慢的我也发现,除了个别怨气比较大的,可能会对我们的安全造成一点威胁之外,大部分滞留在人间的鬼其实和我们是相安无事的,他们也不过是在找途径离开,或者还有什么牵挂,没舍得走,并不会故意的打搅活着的人,没有阴阳眼,阳气又很旺盛的人也看不到。你原本也不应该看到的,只不过最近你接二连三的受惊吓,又招惹到了一个怨灵,所以才会变得能看到那些,而且赶上的几率还挺高……” 唐敖说着说着,意识到苏童已经半天没有出声了,怕她是吓得不敢说话,赶忙收声,扭头看看,发现苏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头外在一旁,靠在车窗那边,唐敖靠边停下车子,小心翼翼的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把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衣服盖在苏童身上,整个过程中苏童始终睡得很沉,没有醒过来,估计是之前连惊带吓,也消耗了很多的体力,现在终于撑不住了吧。 等到苏童被唐敖叫醒,车子已经停在了楼下,唐敖扶着她乘电梯上楼,到了家门口,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家,她到底能不能回。 这个问题当然得问唐敖了,眼下暂时还没有人比他在这件事上更有发言权。 唐敖给出的答案也很直截了当。 “不能。”他对苏童摇摇头,抬起手腕来给她看手表上面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多,正好是阴气大盛,阳气衰竭的时段,这种时候要是让你回家,等于是送上门去让人家鱼肉,你家里头的那个,能够很好的隐藏自己的阴气,这就说明它绝对不是普通的怨灵,而且经年累月,已经能够自控的那种,在没有摸清楚对方的斤两之前,就算是我,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在阴气盛的时间段里过去硬碰硬,昨天晚上是权宜之计,我本来想等你睡了之后,看看能不能发现那个怨灵露出马脚,或者显出形状来,但是它明显是故意躲起来,不想让我发现,今天你已经受过惊吓了,阳气弱的不得了,无论如何不能再去冒险了。” “那我住哪儿?”苏童有点着急了,这一路上她居然都没有想到要着急这件事,只是一心想着赶快离开那个让她差一点点下掉魂的宾馆,离开张民,完全没有顾得上考虑回来之后在那里落脚这件事。经过了晚上的那一番惊吓,现在再让她跑出去住宾馆,她还真的是有点心理阴影,不大敢了呢。 唐敖指了指自己的家门:“住在我这里。” 苏童有点为难,倒不是说她不信任唐敖的为人,这两天经过了这么多事,如果没有他几次的及时相助,现在自己的下场简直是不忍想象的,只是信任归信任,却不代表着她一个年轻姑娘可以一点都不羞涩的大大方方接受邀请,跑去自己的男性邻居家中住,更何况这几天她也给唐敖添了不少麻烦。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似的,唐敖对苏童笑了笑,说:“走吧,你就别和我客气了,除非你眼下还有更好的选择。” 不用说,答案一定是没有,假如苏童还有更好的选择,现在也就不会感觉这么为难了。这么深更半夜的,不管是朋友家还是同事家,都已经不适合打扰了。 苏童只好点点头,同意了唐敖的提议,唐敖摸出钥匙开门让她进去,扶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忙着去给她泡点镇惊安神的茶来喝。苏童坐在沙发上,觉得眼皮有些发沉,头脑也越来越混沌,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心里却又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把火在烧灼,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十分难受。 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要干什么,身子已经自作主张的站了起来,方才还脱力到很难站稳的程度,现在站起来居然又好像不费力了,沉重的身体仿佛一瞬间变得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任何负担。她就那样脚步轻飘的朝厨房走了过去,走到正在烧水冲茶的唐敖身后,两条手臂轻轻的绕到他身前,环住了他的腰。 苏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意识处于朦胧状态,好像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一样,身体更是不受控制。 唐敖刚看到苏童走过来,还正想问她的体力恢复的怎么样,下一秒钟就被苏童的动作搞得整个人都僵直了,手里的水壶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就那么姿态略显怪异的举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苏童密封着眼睛,踮起脚来,把自己的鼻子凑到唐敖的耳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热腾腾的鼻息喷在唐敖的脸颊上,一阵麻麻的感觉。 “苏童,你这是……”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试探着问。作为一个正常的壮年男人,有姑娘对自己做出亲密的举动,尤其还是自己颇有好感的姑娘,估计换成是哪个男人都会觉得心里面有点小小的悸动,假如是放在平常时候,唐敖不敢保证自己能把持多久,但是眼下他的心里却很清楚两件事,第一,从自己开始留意苏童这个邻居以来,对苏童谈不上了解多么充分,至少还是有些认识的,这姑娘绝对不是那种过于热情奔放,会在眼下这种处境和关系当中,做出现在这种行为的人。第二,按照正常来讲,苏童的体力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方才在门口的时候还那么虚弱,前后相隔只有不到十分钟,她就忽然有力气站起身来,还做出这么多反常的举动,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和张民一样,都着了道了。 他放下水壶,拉开苏童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转过身来,想要看清楚她是不是也两眼瞳孔扩张,才一转身,苏童的两只手就顺势挣脱了他没敢用力气的钳制,一踮脚勾住了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吻了上来,唐敖顾不上去拉她勾着自己脖子的手,赶忙捧住苏童的脸,不让她真的凑上来。 一亲芳泽这种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可是如果自己不拦住的话,等苏童意识重归清醒之后,恐怕就要出大问题了。 “苏童,你能听见我说话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唐敖耐着性子,一边托住苏童的脸,不让她真的凑上来,一边开口唤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够被还会一点点的神智,配合一下自己,可是似乎并不怎么见效,苏童不管不顾的就想要凑上来,两只眼睛还闭得死死的,说什么也不肯张开。 眼见着这么一直捧着脸也不行,唐敖心里也有点着急,面前的如果是方才那个叫张民的男人,自己还可以下得去手,大不了来个武力镇。压,可是现在不对劲的是苏童,这可就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唐敖一只手固定住苏童的位置,不让她靠近,另一只手迅速的扭开旁边洗碗池上方的水龙头,撩了一点凉水弹在苏童的脸上,可能是被凉水的温度激了一下,苏童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她的一对瞳仁都是呈现出散大的状态,并且两眼无神,尽管看着唐敖,却又好像根本没有焦点一样。 “苏童,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唐敖皱了皱眉头,轻声问。 苏童咯咯笑了出来,一边往唐敖身上靠,一边说:“我浑身哪里都不舒服,像是被火烧一样,你快帮我看看,帮我治一治吧。” “好,我帮你治。”唐敖叹了口气,松开钳制住苏童的手,苏童顺势攀上了他的脖子,踮着脚又吻了上来,唐敖的手绕到苏童颈后,伸直手掌,动作稍微犹豫了一下,仔细拿捏过力道之后,才以快准狠的方式朝苏童的左侧肩窝劈了下去。 苏童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一软,被唐敖接住,没有摔倒在地,唐敖轻轻的把她抱起来,抱到卧室里,安顿在床上,出卧室门转身进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他才书房里面出来,手里捏着两张符纸,这是他刚才照着那本符集上头的记载刚刚用朱砂画出来的,自打开了这个窍之后,他照着那本符集也尝试着花了不少次不同功效的符,而且每次学着画一种符,他就会立刻记住,不需要再去查书,并且符咒的效力也还是比较令人满意的,这一次需要用在苏童身上的是一种比以前试验过的类型都更复杂的,专门用来驱除邪祟对人心智的干扰和控制,唐敖以前没有尝试过,心里也有那么一点没底。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门口,把耳朵贴在门边,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苏童还昏睡在床上,姿势都和方才唐敖放下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她一直都没有醒来过,这也是唐敖最希望看到的,假如她醒了,继续那么八爪鱼一样的缠上来,他还真有些下不去狠心,照着她的后颈再来那么一下呢。 他走到苏童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苏童额头冰凉干燥,没有出汗,连正常的体温都有一些达不到。唐敖叹了口气,这姑娘最近几天吃的苦头实在是有些多,呆会儿这道符如果奏效,恐怕滋味也不会特别好受,看样子从明天开始,她的这一系列邪门遭遇,真的有必要好好的梳理一下前因后果,从根源上解决一下了,不然一直这么折腾下去,别说是她这种八字轻阳气弱的人,就算原本阳气很旺的,搞不好也会被折磨的萎靡下去。 唐敖把那道符展开,放在掌心里,压到苏童的额头上,那道符刚一碰到苏童的额头的时候,她就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整个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唐敖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功亏一篑,把手严严实实的压在苏童的额头上不松开,苏童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她牙关紧咬,鼻尖上冒出了细细的小汗珠,两只手痉挛的钻成了拳头,就这么折腾了差不多十分钟,苏童的身子才慢慢松弛下来,呼吸从急促又回归平缓,除了脸色有些潮红之外,别处都没有异常,就连额头也变得有了正常的体温。 唐敖松了一口气,移开自己的手,他掌心里原本的那张符纸被苏童的汗水打湿,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纸的正中心还有些隐隐泛黑。 唐敖看了看那张发黑的符纸,想着方才苏童的种种表现,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帮苏童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她没有问题,这才悄悄的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第二十七章 浮出水面 苏童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只觉得暖融融的,有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很舒服,前一天晚上的梦里面,自己好像梦见了什么颇有些香。艳的情节,醒来之后记得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像是自己和唐敖在一起,行为举止十分亲昵,就好像是一对热恋当中的恋人一样,即便已经有点模糊了细节,现在想起来,还是让苏童觉得耳热心跳,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了那么一个梦,虽然绝对算不上是噩梦,却让她颇有些感到害臊,都说梦是潜意识的一种投射,难不成自己对唐敖的印象不止是觉得很好很信任?还有一些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羞羞的念头么? 我的天哪,苏童啊苏童,那你可真的是太有出息了!幸亏只是一场梦,除了你自己之外不会有人知道,不然的话,看你还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苏童懒洋洋的眯缝着眼睛,把脸埋进柔软的棉被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对!她忽然意识到,这棉被上面的气味,并不是自己熟悉的,赶忙睁开眼睛一看,被罩是蓝色系的格子花色,枕巾也是浅蓝色的,就连枕头,都和自己的并不一样!她吓了一跳,赶忙坐起身来,朝四周看了看。 和自己卧室一模一样的房间格局,但是没有壁纸,只有四面白墙,一侧墙边放着一只样式极其简约的双开门衣橱,衣橱的一扇门是打开的,从苏童现在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里面挂着的一排真正齐齐,干干净净的男式衬衫。 眼前的这些画面,让苏童混沌的记忆开始回闪,她记得前一天晚上自己遭到了张民的袭击,也记得唐敖及时赶到,制服了张民,救出了自己,还开着车把自己带回了市区,可是偏偏怎么样都记不起来前一天晚上自己在唐敖的车里面睡着之后的事情,自己就好像是在车子里睡着了,接着就做了那一段有点略显香。艳的梦,之后就在这里醒了过来,看起来这间卧室应该是唐敖的,前一天晚上应该是他把自己带了回来,安顿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苏童使劲儿的想要回忆起自己记忆当中模糊不清的那部分,却始终觉得好像有一部分的记忆链条断开了,没有办法回忆起来,再努力想一想,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当中——那个桃红色的梦,该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把她吓了一大跳,并且因为这种可能性而感到又羞又窘,本能的想要躲回到被窝里面去,结果这么猛得一躺,后脑勺不偏不倚的碰在了床头上,砰的一声,疼得她忍不住哎呦一声轻哼出声来。 她碰到头的声音也被卧室外面的人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卧室门被轻轻的敲了几下,随后唐敖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苏童,你醒了?我可以进去么?” 苏童一只手捂着被撞疼了的后脑勺,另外一只手赶忙拉开被子看了看,确定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了有些发皱之外,并没有衣衫不整的情况,这才应了声,心里面纠结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开口问问唐敖昨天晚上的事,不问的话,万一自己真的做了很多糗事,无知无觉的不知道背后会不会被人笑话,可是假如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呢?自己冒冒失失的那么一问,不是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么? 唐敖得到了许可之后才轻轻的扭开门锁,推门走了进来,看样子他已经醒来很久了,穿戴整齐,就是两只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似乎前一天晚上没有休息好,甚至夸张一点说,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有睡过似的。 “苏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唐敖进了门之后,没有立刻走上前,而是站在门口,两只眼睛盯着苏童,一边开口询问她的身体状况,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和反应。 苏童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就更加多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尽量委婉的试探着问:“我昨天晚上……怎么了?” 她的问题刚一说出口,唐敖的脸色就变得不自然了,而且似乎还有一抹淡淡的红润,他清了清嗓子,没有直接回答苏童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会头疼或者脖子疼之类的么?我……昨天晚上也是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只能先想办法让你‘静止’下来,然后再想办法解决问题,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别忍着不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苏童两只手揪着被子,有一种想要飞快的跳下床,冲出去买一张机票,飞去黄河边上投河的冲动,看唐敖的这种反应,其他的还用多问么,自己显然昨天晚上是真的做了那些傻事糗事,一觉醒来居然还以为只是一场梦!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更加难堪了,一张脸红得好像快要滴出血来一样。 唐敖看她这样,也猜到她可能是想起来了一些什么,再瞧瞧她除了又羞又窘之外,精神状态总体来说倒是很好,不像是还有什么不适的样子,倒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不要多想,昨天晚上你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也着了道,所以才会那样,所以不要有什么自责的情绪。原来我担心自己之前没有画过那种清心符,怕效果不好解决不了问题,或者因为笔法不够精湛,再弄出什么岔子来,现在看你精神头儿还挺足的,也就放心了。来吧,早饭我准备好了,出来一起吃吧。” 这种情况下,苏童怎么可能还有脸大大方方的去吃什么早饭,想一想自己隐约能够记得的,所谓“梦中”的那些举动,就算唐敖可以佯装不在乎,她也很难感到释然,再怎么不受控,事情也是自己做出来的,跑过去搂着人家的腰不撒手的是自己,往人家耳朵边呼气的也是自己,踮着脚主动献吻的还是自己。 天哪,糗死了,还是找个地缝让她钻进去躲几年吧! 为了不坐在唐敖面前,被自己脸上的热度活活烧死,苏童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找个借口赶快逃走。于是她咬了咬嘴唇,支支吾吾的说:“我……早饭我还是不吃了吧,我得回家、回家换身衣服,还得上班呢……” 唐敖看了看手表:“可是现在还不到六点半,你不会打算这么早就去上班吧?昨天晚上我想了半宿,觉得关于为什么你的那个同事张民会着了魔的对你做出袭击行为,你又为什么在被我接回家来之后也一样被迷住了心神,包括藏在你家里面的那个阴灵到底是什么,我的心里头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你就不想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我给你说一说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想出来的结论么?” “想……”尽管觉得有点难为情,苏童还点头承认了,她知道躲开能回避眼前的尴尬,可是唐敖给出的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都说解决问题需要知道根源所在,苏童这几天被这接二连三的怪事困扰着,已经快要崩溃了,尤其是除了这么让人觉得丢脸的一个插曲之后,她现在最迫不及待的就是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自己无端端的会惹上这些,并且到底要怎么样来解决这个问题。 唐敖稍微松了一口气,作势要朝前走过来:“需要我扶你过去么?” “不要!”苏童的反应非常快,就好像一只被人不小心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她的这种反应把正打算过来搀扶自己的唐敖也吓了一大跳,见状,她又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说,“我没事,我自己可以走,你……出去 等我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但是想一想昨天晚上那个“梦”中两个人的肢体接触,苏童就已经是浑身上下直冒热气了,假如真让唐敖过来搀扶自己,她非得自燃了不可! 在想要知道事情根源在哪里的诱惑下,苏童磨磨蹭蹭的下了床,挪着小步出了卧室,一来她心里面尴尬,面对唐敖害臊的不得了,二来经过昨天夜里的那一番惊吓和折腾,现在她的体力也确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唐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简单的几样早餐,有牛奶咖啡以及面包之类的,苏童有些尴尬的在唐敖旁边坐了下来,接过唐敖递给她的牛奶,捧在手里也不着急喝,她现在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只觉得如坐针毡。 唐敖也有点不好意思,只不过他感到不好意思的事情却和苏童有着很大的差异,他看了看面前的小茶几,有些难为情的说:“我平时就一个人住,有时候一天三餐至少两顿都在工作室那边解决,所以家里这边偶尔做饭,也就没特意买餐桌之类的东西,这顿饭只能委屈你坐在沙发上吃了,早上本来想做点可口的,不过昨天晚上想事情,快天亮的时候倒一下子睡着了,刚睡醒没多久,就听见卧室里有动静,估摸着是你醒了,昨天晚上折腾的那么厉害,怕你饿,所以就赶紧张罗了几样简单的,你就先凑合着填填肚子。” “你可别这么说,”苏童因为唐敖的态度而感到更加羞愧起来,“这几天一直都是我在给你添麻烦……因为我你休息也休息不好,还一直得东北西跑,操心费力……我都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而且昨天晚上,我也……我也……” 唐敖抬手示意她先不着急说那些,随手递给她一块面包,问:“你之前跟我说,你是去了一趟常青山,在那边把脚伤了,我没记错吧?在那之前,我在医院遇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去常青山,对么?后来是为什么去的那边?” 苏童没想到唐敖会忽然问起这件事,就把那七个孩子去常青山春游之后莫名其妙的昏倒这件事给他说了一遍:“我就是去那几个孩子当初被发现的地方看看,结果不知道怎么就伤了脚踝,我摔倒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被树根绊倒的,不过我同事当时和我一起,她过来扶我起来的时候,说周围根本就没有树根凸出来。” 唐敖听了之后,又问:“你当时跌倒之后,除了脚受伤了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不适么?那七个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当时……”苏童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细节,“我当时还被一个什么东西割了一下,手上割了一个小口子,出了一点血,然后……我还捡了一个小雕像,挺小巧的,还没有巴掌心儿大,我觉得挺有意思,就带回来了。那七个孩子我昨天早上联系医院,医院方面说还是老样子,除了体温缓慢下降,心率和呼吸都变得很缓慢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的症状。” “你见到的那个小雕像是被雕成了什么?能看出原本的质地么?”唐敖问,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 苏童摇摇头:“我看不太出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那个小雕塑是被雕成了一个小孩儿的模样,看着特别逼真,我拿回来放在家里的工艺品架上,你要是想看看,我可以带你过去瞧瞧。” “好,一会儿吃完早饭我们过去看看。”唐敖点点头,“我还希望你能带我去医院看看那几个小孩儿,总觉得如果弄清楚了他们几个到底为什么昏迷不醒,可能会对解决你的这件事有帮助,或者说,如果能解决你的这件事,说不定也能帮到他们。” “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件事有关联?”苏童有点惊讶,不过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那几个孩子是在那个荒宅的院子里被发现昏倒,而自己也是在那里莫名其妙的伤了脚踝,留下了两个奇怪的黑手印,这两件事有关联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刚才听你说了之后,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唐敖把自己前一天夜里想清楚的问题说给苏童听,“其实很多迹象串连在一起,就不难看出背后的真相了,我给你一点提示,你自己想一下。首先,你去常青山之后,脚踝上有黑手印,那还手印的大小怎么样?” “特别小,两只手都不够在我脚踝上围拢的。”苏童回答。 唐敖点点头:“接着你在家里受到惊吓的时候,听到的是什么?” “小孩儿的啼哭声。”苏童的头脑里开始有什么东西想要浮出来了。 “你捡到了小孩儿造型的雕像,昨天早上张民来找你,他进过你家的房门,停留过,晚上就不受控制的着了魔,紧接着你也一样,并且你们两个的反应……”唐敖看苏童表情尴尬,清了清嗓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越过这些,直奔主题,“所以这些迹象摆在一起,串联起来,男人,女人,婴儿……你觉得你能想到什么?”< 第二十八章 婴灵 苏童愣了,她在听完唐敖的提示之后,脑子里就已经浮现出了一个答案,只不过她不敢说出来,因为会觉得有些害怕。 唐敖看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没有找到其中的关联,便干脆替她说了出来:“你招惹到的是一个婴灵,为什么会以婴儿的模样就变成了怨灵这一点现在我也没办法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来,但是从你之前的经历现在可以得出结论的是,这个婴灵缠着你,是想找机会让它自己可以转世投胎。” 唐敖说出来的答案果然和苏童心里面的猜测,没想到自己害怕的猜测居然和唐敖达成了共识,她忍不住抖了一下,整个人犹如从头到脚被人淋了一同冰水似的,直往外冒寒气,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没关系,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幸亏是被你遇到,你是个单身,之前那个叫张民的人也没有得逞,所以那个婴灵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别的办法” 唐敖见状,赶忙安抚她,为了怕她尴尬,特意忽略了前一天晚上的那段插曲没有提,“那天你不是跟我说,当时和你一起上山的还有一个你的同事,那个同事是有男朋友的,对吧?你是想一下,假如那天出这个事情的人是她,会怎么样?” “她会把那个婴灵生下来?”苏童的语气充满了疑惑,因为她也吃不准这样的答案是不是正确的,并且又意味着什么,假如那个婴灵缠上自己的目的就是出生,重新来到人间,那它遇到王莉很容易就会达到目的,重新投胎做人,可是为什么听唐敖的语气,似乎那样的结果反而比现在更坏呢? 唐敖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可怕,叹了一口气,说,“一般来说,能够形成婴灵的都是一些早夭的婴儿,有出生之后来不及长大就夭折的,也有还没有被生下来就被人为的剥夺了出生的权利,偏偏这个婴儿或者说胎儿,有着非常强烈的想要来到这个世界的愿望,在肉身消灭之后,魂魄就不会消散,也不会愿意冲入轮回,它们会认为自己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所以想要通过自己的方式重新获得降生在世界上的权利,但是怨气小执念轻的婴灵基本上很难做到,在人间游荡一段时间,要不然就是魂飞魄散,要不然就是冲入轮回,只有那些执念很重,怨气很大的,才能够有手段让自己如愿,而这种带着怨气重新出生的婴灵,成为了人,也是戾气很重的类型。从你在家里遇到的那些事情就足以见得,这个婴灵绝对不止是一般的早夭婴儿,它对这个世界的执念比一般的婴灵深得多,不然也不会有那么重的阴气,我猜它因为什么原因被困在人间不能转生的时间一定非常久,假如这样的一个怨灵找到了机会转世为人,你觉得会怎么样?” “那肯定是很可怕的。”这一次苏童终于回答的非常笃定了,并且她也在经历了这么多惊险之后,第一次感到庆幸,虽然这种遭遇完全谈不上愉快,但至少发生在自己身上,无形中等于已经避开了危害最大的一种结果,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这个危险被彻底解除之前,自己就只能依靠唐敖的帮助了。 “那咱们过去你家那边吧,你换身衣服,我顺便看看你说的那个小雕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今天是请假,还是照常上班?能带我去医院那边看看情况么?”唐敖似乎对去医院查看情况的这件事略微有些心急。 他这么一说,苏童才想起来还得上班这件事,从前一天晚上遇到惊吓到现在,她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几年一样的漫长,差一点把正常的日常生活忘了个一干二净。带唐敖去医院那边看看倒是没有什么难度,现在她比较担心的是回自己家那边去找那个小雕像的事情。苏童头一次觉得家不再是一个温馨的字眼儿,变得让人有一点点的胆战心惊了。 “现在这个时间过去可以么?”她不放心的问唐敖。 唐敖笑了笑,从自己略微有点鼓鼓囊囊的衬衫口袋里摸出了一叠用朱砂写成的符咒:“昨天晚上看了一夜的书,以我的悟性,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没事。” 苏童偷偷的叹了一口气,唐敖表现的这么自信有底气,对她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希望他真的需要发挥实力的时候,也符合这份自信就好了。 两个人简简单单的吃罢了早饭,起身过去苏童家,到了走廊里,苏童正要摸钥匙去开门的时候,被唐敖拉住了。 “稍等一下,你把这个戴上。”他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来一枚挂坠一样的东西,递给苏童,“你昨天刚刚受了惊吓,现在身上的阳气还没有完全恢复,戴上这个应该对你有些帮助,至少不那么容易被迷惑住心智。” 苏童接过那个近似于琥珀色的坠子看了看,坠子上有一些深深浅浅不太规则的花纹,整个坠子被打磨成了八角形 ,还刻着许多深深浅浅的纹路,苏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上面刻的到底是什么名堂,只觉得这东西捏在手里,质感十分的温润,让人莫名的心里面觉得很踏实。 “这是什么?”苏童好奇的问唐敖。 “这个是玳瑁,”唐敖回答,“算是我的护身符吧,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搞到的,反正记忆里好像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身,这上头刻的是符箓,你现在的状态完全算是惊魂未定,带着这个就等于又加了一道保险。” “这东西这么厉害?”苏童有些惊讶的看着那片并不大的玳瑁。 “是啊,”唐敖从她手里把玳瑁挂坠又重新拿起来,帮她戴在脖子上,“这东西真的挺好用,我刚发现自己有阴阳眼之后,还没有得到那本关于法术的古书,什么也不会,结果有一次去一个客户家里面看房子,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一个特别凶的厉鬼,要不是有这个玳瑁护着,你现在可就遇不到我了。” “哎呀,那我就更不能戴着这个了!”苏童一听这话,赶忙要去摘掉脖子上的玳瑁,“你比我更需要这个东西,本来因为我不小心招惹了什么东西,要你过来冒险,我就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不能让你再多加风险在身上,而且……而且你才是能有办法对付那个婴灵的主力,假如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可就完全搞不定了!这东西还是你戴着吧,我相信你可以保护我的。” 唐敖听她这么一说,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但却并没有接受苏童的提议,两个人几番推让之后,因为唐敖的毫不让步,最后苏童只能惴惴不安的接受了他的好意,把玳瑁稳妥的放进衣领里面,然后那要是打开了家门。 猛地拉开防盗门,苏童紧张的悬着心往里面看,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空气依旧阴冷之外,还多了一股一整天没有人回家之后的滞闷气息。 “走,进去,没有关系。”唐敖在身后示意,苏童这才战战兢兢的走进门,连鞋都顾不得换,就直奔电视机旁边的工艺品架上,想要找到那天被自己随手放在上面的小雕塑,她记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东西从常青山上带了回来,洗澡的时候掉在地上咯疼了脚,之后就捡起来随手放在了这个架子上,位置不可能太隐秘,应该很容易找得到,可是为什么现在她翻遍了整个工艺品架,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小雕像,就好像那东西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自己的家中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原来就在这里的。”苏童有些慌了神,一个根本不应该有生命的摆设,难道自己长腿跑掉了么?假如真的是自己跑掉的,那这件事可就太恐怖了,几乎不需要进一步确认也能断定,那雕塑有古怪。 “估计是藏起来了,不希望被我们发现,这样倒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婴灵是和那个小雕像之间有什么关联的,所以它才要把那个东西藏起来,以免被发现了会威胁到它。”唐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你捡到那个东西的时候,还有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你再仔细想一想。” 苏童蹙眉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一个差一点点被自己遗忘的细节:“我摔倒的时候,手不是被那个小雕像割破了一个口子么,结果后来我攥着这个东西,那个口子里流的血都没有了,当时我也没多想,现在回过头来看,我觉得……” “血被那个雕像给吸进去了。”唐敖替她把话说完,并且语气十分的笃定,“这种可能性非常说得过去,因为这样,所以这个怨灵才会和你之间产生这么紧密的纠缠,在张民没有成功的实现它的目的之后,即便你都没有进家门,就只是在阴气鼎盛的时间段靠近了家门口,它还是能够成功的干扰到你的心智。” “我还是赶快去换衣服吧,我现在呆在这里,听你说这些,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有消下去过,”苏童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了了,急忙想走,一转头,她就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不由的有些紧张兮兮的回头问,“咱们在这里议论这些,它是不是也能听得懂,听得到啊?这样没关系么?” “没关系,现在是白天,它的能力会减弱,而且你要想战胜对方,首先就应该从心理上克服对对方的恐惧。”唐敖信心满满的说。 苏童被他这么一鼓舞,倒也觉得比较有道理,恐惧感好像也减弱了几分,不过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重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换了一身衣服,临出门之前又折返回去,从柜子里拿了一个运动背包出来,找了几身换洗衣服塞在里面。 非常时期,她还是做好两手准备比较好,为了不让自己有可能又着了那个阴灵的道,在正式对付这个可怕又看不见的对手之前,她还是尽量减少回到这个危险区域的次数比较好。 唐敖看到她从卧室里背着一个鼓鼓的运动背包,一下子就猜到了背后的原因,他伸手接过背包,替苏童拿着,除了她家之后,打开自己的家门,把背包放了进去。 “哎——”苏童开口想要拦住他,被唐敖的眼神盯住,话硬是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费了好大劲儿才红着脸,说,“这不合适吧?” “那要不然呢?咱们现在也只是初步判断了一下那个怨灵是目的,它到底什么来路,该怎么对付,还都不确定,今天晚上假如你不能回家住,你打算住在哪里?”唐敖知道苏童在羞窘些什么,其实就算是他,想起前一天晚上苏童在被迷惑了心智之后做出的举动,也会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喉咙发干,只不过眼下保证安全是第一要务,对他来说,把苏童放在自己能够保护到的范围内,这也是无论公心还是私心来讲,都最为安心的一种做法,他怕苏童还不死心,就又问,“难道你还想去住宾馆么?” 苏童被他这么一问,又想到了前一天晚上那个跑来想要抢自己头发的女鬼,打了个哆嗦,连忙摇摇头,对于住在哪里这件事,倒也不再多纠结了。 两个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就下楼准备出发,苏童得去报社一趟,唐敖和她一起,等她处理完了那边的事情之后,两个人再一起去医院查看七个孩子的情况。带唐敖去报社这件事,苏童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她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和身份,就能把唐敖给顺利的掩护过去,唯一瞒不住的,恐怕就只有王莉一个人了。 至于张民,苏童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唐敖说他这个时间还未必能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也会因为唐敖给他的小小惩罚而浑身又疼又痒,是绝对没有办法去上班的。 其实想一想,就算没有唐敖给的教训,就光是他试图撂倒张民的时候给张民的那几拳,也够张民多几天不出门见人的了。 不过下楼的时候,苏童在电梯里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之前一直没顾得上考虑的担忧。 “你家和我家,就一墙之隔,那个东西难道不会从我家跑到你家里去么?”她有些后怕的问唐敖。 唐敖摇摇头:“不会,我在掌握了一些符咒的用法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家里设了一个结界,阳间的活人活物可以自由出入,游魂野鬼没有我的许可,是绝对没有办法进去的,原本只是想让自己生活的清静一点,没想到歪打正着,在这个时候正好派上了用途。” 苏童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比方才又踏实了一点。 一个会设结界的人,功力至少不会太差的吧?她偷偷的想。< 第二十九章 借口 唐敖开车载着苏童来到了报社,苏童还得上去处理一些事情,唐敖就在车子里等,苏童奔着想要速战速决,不要耽误太久时间的原则,进了办公室之后就闷着头直奔自己的位置,打算把前一天赶出来的稿件打印了交给老董,然后就赶紧去医院,她还惦记着在中午阳气大盛的时候,和唐敖一起想办法把家里头的那个大麻烦给解决掉呢,假如又错过了时辰,总不好晚上还真的赖在人家的家里头吧?要是以往也就罢了,经过了前一天晚上自己的事态表现,哪怕唐敖再怎么把那解释成为是“鬼迷心窍”,终究做出那些让人难为情的事情的人,就是自己啊。 苏童冷不防想起这件事,立刻感觉到整张脸连同脖子都一起燃烧起来,赶忙甩甩头,试图让自己甩掉那段模模糊糊却又异常尴尬的记忆。 “我的天哪!你怎么在这儿呢!” 正埋头最后一遍检查自己稿件的苏童,冷不防被一声惊呼吓得心脏差一点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她慌忙抬起头,看到王莉站在自己对面,方才她的皮包什么的就已经在座位上了,显然是已经来过了之后又因为什么别的事情离开了,现在她站在那里,两只眼睛瞪得多老大,嘴巴张开着忘记了闭起来,那副吃惊的样子,就好像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苏童,而是一个外星人似的。 “你干嘛一惊一乍的,吓了我一大跳。”苏童抚着胸口,有些嗔怪的瞪了王莉一眼,她这几天受惊吓的次数加在一起比先前的二十几年受惊吓的总数还要多,再这么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不是我一惊一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遇到了那种事情,今天还跑来单位干嘛?”王莉毫不客气的瞪回来,又是气愤又是心疼的说,“昨天你肯定吓坏了吧?突然之间遇到那种事,你是昨天晚上回来的,还是今天早上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要不是张民打电话给老董,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正好我在老董那儿让他过稿子,要不然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苏童吓了一大跳,表情也变得有点尴尬起来,虽然说自己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件事里扮演的是“被害人”的角色,可是毕竟都是同事,被人知道,她的面子也会觉得很难看,现在被王莉追着问,苏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忍不住在心里责怪起张民来,这个人真的是有够受的,平时连正大光明的表达心意,大大方方的追求女孩子都不敢,这种事自己还没有考虑好要怎么处理,他倒勇于承担起责任来了!这下可好了,就算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呀。 “这事儿你让我怎么说……我都觉得怪丢人的。”苏童执拗了一会儿,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更合适的回应,只好尴尬的憋出这么一句来。 王莉瞪她一眼:“这有什么丢人的啊!你不丢人,抢劫你们的那个抢劫犯才丢人呢,有手有脚的不想着干点正经事,非要去干那种偷鸡摸狗违法犯罪的勾当!哦,对,还有张民也是有够丢人的!那么大的一个大老爷们儿,遇到个在路上抢你皮包的,居然还没打过人家,被人家揍了一顿之后还让人跑了,他可真‘能干’!” “抢劫?张民是这么跟老董说的?”苏童一愣,发现王莉说出来的内容,与自己以为的相差很远。 “是啊,他是这么说的,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儿么?是不是他又编瞎话了?”王莉对张民一向缺乏信任,看苏童的反应有些错愕,立刻自动自发的认定是张民说谎了,“他美化自己抬高自己了是吧?是不是他打一开始就没敢追上去?” “哦,不是,”苏童赶忙否认,既然如此,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也按照张民已经撒的谎来说,至于她和张民之间的帐,那就留着以后私下里再算了,“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想到这么丢人的事儿,他居然好意思说出来让老董知道。” “他要请假啊!说是受伤了,需要在家里休养两天,老董已经给假了,还让他叫你也回家休息呢,我还以为你们可能在一起,结果你倒好,跑这儿来了。要我说,谁知道他是受了伤,还是受了惊吓啊,找个由子不来上班呗。”王莉犯了个白眼,然后绕过桌子这边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苏童一番,“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啊?回头你赶紧把手里的活儿放下,赶紧回家休息去!肯定吓坏了!” “嗯,我一会儿处理完这个稿子的事,和老董打声招呼就回去。”苏童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自己前一天晚上确实遭受了袭击,只不过不是抢劫犯,而是来自于张民罢了,当然,现在不戳穿对她也比较好,唐敖说张民是被迷了心窍,而且这件事回头再解决比较好,那她就不打算张扬出去。现在这样倒也不错,自己有了名正言顺的休息时间,可以和唐敖一起去处理家里那个又棘手,又没有办法说出去让外人知道的麻烦事了。 话说回来,那件事即便说出去,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苏童暗自感慨,假如不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换一个角度,由别人在几天前告诉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恐怕她也一样嗤之以鼻,当做是个笑话来看待吧。 “哎呀!”苏童晃神的功夫,王莉又发现了新大陆,“你脖子这里是怎么回事?” 苏童一愣,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前一天晚上回到唐敖的家里之后,唐敖给她喝了一些利咽消肿的茶,今天喉咙倒是不肿了,她顺带着也忘记了脖子上有被张民掐出来的淤青,那个位置估计正好被衣领半遮半掩着,早上出门的时候急急忙忙也没有顾得上照镜子,现在从王莉惊恐的眼神来判断,估计是挺明显的。 “嗯,昨天被抢的时候弄的。”苏童不想多说,用“被抢劫”这个张民编造好的理由,顺势搪塞过去,她可不想让王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不然就冲王莉那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恐怕事情也要瞒不住。 “太吓人了,看着就好像是被人掐了脖子似的。”王莉想伸手摸摸苏童的脖子,又怕碰疼了她,“那个县里头的治安居然有这么差!真是想象不出来!那你昨天晚上是在哪里过夜的啊?今天几点往回返的?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你也是的,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昨晚倒是来个电话呀,我和老驴过去接你回来,刚受了惊吓,呆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辛酸!哦对了,你们报警了没有?” 苏童怕她揪着报警这件事不放,赶忙说:“没事,你们两口子上了一天班,我也舍不得折腾你们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往县里头去的路不怎么好走,而且我昨天晚上没在那边过夜,是唐敖把我接回来的。” 不得不承认,八卦的力量真伟大,一听到唐敖的名字,王莉的眼神立刻就变了,方才还是担忧和紧张,现在就只剩下日爱日未这一种意味了。 “你们俩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那时候不会是跟我面前假装陌生人的吧?你跟我说个实话,是不是之前就‘暗度陈仓’来着?”王莉拉着苏童问。 苏童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我的亲姐姐哟,你就饶了我吧,你看看我现在的状态,这事儿我回头再跟你交代还不行么?你现在就别问那么多了。” “哎呀,瞧我,一激动,忘了你现在的状况了!”王莉拍拍脑门儿,“好吧好吧,我不问了,等你恢复好了之后,你再跟我好好的坦白交代!” 苏童点点头,心里想,等我编好了剧本之后,再好好的给你讲吧。 其实王莉问她的时候,她自己心里也有一点犯嘀咕,自己和唐敖算起来,认识的时间其实很短很短,就只有那么几天而已,但是自己对他的信任却是是突飞猛进,不知道这和最近的离奇经历又没有什么关联,是不是人在经历了一些匪夷所思,又险象环生的事情之后,就会对陪着自己一同经历,并且对自己施以援手的那个人产生出一种特别的信任和依赖。 好不容易摆脱了王莉的追问,苏童把前一天的稿子打印出来,拿到老董办公室去交给他,老董一看到苏童来了,也是吓了一跳,紧接着也是一通关心和盘问,苏童尽量避免涉及到太具体的信息,以免在不知道张民是怎么说的情况下出现破绽,好在老董并没有任何的怀疑,尤其是看到苏童脖子上的淤青之后,也和王莉一样有些惊讶,赶忙叮嘱她不要惦记着工作上的事,这次去县里遇到抢劫的,也算是因公的缘故,所以她和张民都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一人休息三天,再加上中间的周末,也就等于可以在家里修养五天。 虽然说老董也体恤苏童受到了惊吓还受了伤这件事,但是一旦申起稿子来,工作狂的毛病就又发作了,这里修一修,那里改一改,这里点评几句,那里称赞一下,等到苏童走出他的办公室,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 一出办公室,苏童就看到王莉正笑嘻嘻的盯着自己呢,而王莉身旁站着唐敖,也对着苏童笑,只不过笑得有点无奈又有点欣慰,好像总算盼到了她出来似的,八成在苏童出来之前,他已经被王莉揪住,刨根问底的打听了老半天了。 “是你太敬业啊,还是老董又忘了时间了?”王莉比苏童来报社的时间还要略早一点,怎么会不了解主编老董的个性,她朝苏童挤挤眼睛,压着声音,免得被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听到,说道,“人家等你等着急了,上来接你呢。” “哦……”苏童赶忙把东西收拾好,“那我们这就走了。” “行,让小唐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身体,检查完了就放心了,回家好好休息,等回头我和老驴过去看你啊。”王莉不放心的叮嘱,叮嘱完之后,还是老毛病改不了的又忍不住调侃一句,“你放心,去之前我肯定先联系你,给你们俩留足了时间表达关怀和接受关怀。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分寸的!” 苏童被她闹了个大红脸,赶忙伸手往王莉的身上虚打了一下,和唐敖一起下楼去了,生怕走慢一点,王莉又冒出什么调侃的话来。 两个人离开报社之后就直接驱车赶往医院,路上苏童当然会问唐敖有没有被王莉盘问,唐敖无奈的点了点头,不过他也表示,王莉没有从他这里问出什么来,一个劲儿的怪唐敖嘴巴太严实。 去医院的半路,苏童让唐敖停车,自己跑到路边的一个小饰品店里买了一条纱巾系在脖子上,免得被人看到她颈上的淤青痕迹,然后才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这一次苏童可是熟门熟路了,并且有唐敖在身边,她的心里也格外踏实,不会担心又不巧的遇到什么阴魂不散的鬼大娘。 找到了科主任,科主任也没想到苏童会又跑过来,听说她想看看那几个孩子的近况,起初也并不想答应,只说没有什么变化,就得等回头上级医院的专家过来会诊了。苏童恳求了几句,并且介绍唐敖是另外一家更大的报社的记者,打算跟进这件事,并且一定不会给医院添麻烦,科主任这才勉勉强强的答应下来,带他们到病房那边去。 当然,首先还有一个步骤,就是和上次一样,寄存所有的摄像设备,包括手机。 这些唐敖倒是不在意,他希望的无非是亲眼看到那几个小孩的情况而已,并没有拍照的打算,并且如果这七个孩子的情况真的属于非常理范围内的,从照片上也很难看出什么端倪来,完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第三十章 失魂 进了病房,情况和上一次苏童来的时候确实没有什么区别,七个孩子躺在七张病床上,呼吸微弱到几乎无从察觉,乍看起来,就和七个木偶没有区别。 唐敖走进去,站在病床边上,微微弯下腰,仔细查看病床上的小孩,科主任起初也不太放心,一直跟着,苏童则在一旁没话找话的询问一些专家什么时候来会诊,医院有没有什么新的猜测或者推断这一类问题,科主任看唐敖也只是看看,行为还是十分规矩谨慎的,并没有什么别的,渐渐也就放心下来,也就不再继续跟着他,站在一旁和苏童沟通。苏童特意站在了背对着病房门口的位置,让科主任站在自己的对面,这样一来,自己可以用余光瞄见唐敖的一举一动,又能帮他保持在科主任的视线盲区之内,方便他有所行动。 唐敖小心翼翼的伸手用手指试探了一下几个孩子的鼻息,发现那几个孩子呼吸都很微弱,并且呼出来的气,用手指几乎几乎感觉不到温度,这间病房里的阳光很充足,可是室温却始终不高,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和时间段里,很显然是不正常的,于是他趁着苏童还在拉着科主任攀谈的功夫,挑了个距离他们最远的位置,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符,夹在中指和食指指尖,轻轻的压在那个孩子的额头正中间,微微闭上眼睛,蠕动着嘴唇默念口诀,口诀念完,孩子毫无反应,他手中的符也没有任何变化。唐敖皱了皱眉头,把那张符塞回到口袋里,又从另外一个口袋摸出另外一张,这一次是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他把符咒抵在自己的眉间,默念口诀之后,感觉到有一股温热涌入前额,再睁开眼睛,视线变得更加清明,他仔细查看了一遍那几个孩子,然后才若无其事的站到苏童的旁边。 苏童看他回来了,知道应该是都已经看过,便没有多说什么,又向科主任道了谢,两个人离开了病房,下楼去开车离开医院,直奔常青山。 “看出什么问题了么?”苏童有些紧张的问唐敖,那几个孩子的状况实在是让人感觉很揪心,从自己的遭遇来看,她现在也相信那几个孩子的这种反常表现绝对不是单纯生病的缘故,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常理不能解释的东西在里面。 唐敖点点头,一边开车一边说:“那几个孩子之所以会体温降低,呼吸缓慢,而且还昏迷不醒,主要是因为他们的魂魄不全,我刚开始的时候以为那几个孩子可能是受了惊吓,所以灵魂出窍,那种情况我之前见过,所以我就用事先准备好的符,想试试能不能做到招魂,但是完全没有反应。我说的完全没有反应,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甚至感觉不到他们的魂魄在哪里。所以后来我改变了一下策略,用另外的一道符增强了一下我自己的灵识,发现这些孩子不仅仅是魂魄不全,他们的‘窍’被封住了,你知道咱们人在刚出生的时候,头顶有一个叫做卤门的位置,是没有完全闭合的,后来随着成长,那里渐渐的完全闭合起来,所以以前经常有老人说,婴儿在他们的卤门没有闭合之前,是能够看到一些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的。这种说法并不是完全没有依据,卤门其实就是我刚才所谓的‘窍’,所谓的灵魂出窍,就是说我们的三魂七魄从卤门那里脱出了肉身,大多数情况来讲,除非是很有修为的人,否则都很危险。这几个孩子的情况特殊就特殊在,我不但感觉不到他们丢失的魂魄在哪里,甚至还发现他们的窍被封住了,这样一来,即便他们遗失的那部分魂魄找到了自己的肉身,也回不去。” “那这几个孩子遗失的魂魄是哪部分呢?”苏童担心的问。 “这个解释起来可能有点复杂,我尽量说的通俗易懂一点,”唐敖想了想,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和人魂,也有人管这个叫元神、阳神和阴神,称呼的方式比较多,这三魂是我们生存和意识的本源,这里面,天魂决定了我们的意识,地魂决定着善恶羞耻,而人魂,就直接决定了生命。七魄也是与身体各部分机能的运转,还有各种感知能力有关,这几个孩子七魄尽失,三魂也丢了天魂和地魂,也就是元神和阳神,就只剩下人魂还在,所以他们还有呼吸,但是没有意识。这样下去很危险,假如不能尽快让他们的另外两魂七魄都赶快归位,时间久了,体内的人魂也会慢慢消亡,到时候就真的没救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卤门,我是说窍,会被封起来呢?什么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苏童没想到七个孩子的遭遇果然与灵异事件有关,并且还这么危急。 “我感觉到他们的卤门位置有阴气盘旋,恐怕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和你遇到的一样,根本就不是人。”唐敖回答。 苏童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那方才是不方便帮他们把封住窍的阴气拔掉么?之前我脚踝上面特别疼的黑手印,你也说是阴气,而且很容易就帮我拔掉了。” “我能做到,但是目前我不能那么做。”唐敖摇摇头,“你想过没有,七具只剩下生魂还在,少了两魂七魄的肉身,在医院里,对于那些执着人间不肯入轮回的游魂野鬼来说,意味着什么?医院里没有人懂这些的话,根本不会加以防范,咱们也不可能一直在那里守着,假如我拔掉了阴气,等同于让那几个孩子卤门大开,这期间一旦被别的灵体附了身,只会更加麻烦,倒不如封着就封着,咱们不也还没有找到他们的魂魄到底是被困在了哪里么,等咱们找到了他们的魂魄,到时候再帮他们驱阴气,魂魄回了肉身,人就能醒过来了。” “你觉得他们七个人的两魂七魄,和常青山的那个荒宅有关系?”苏童想起第一次去常青山的时候,那个荒宅附近寸草不生的情景,就觉得周身直冒冷气。 唐敖点点头:“应该是的,那几个孩子是被人在那里发现的,你为了调查这件事,跑去那边,结果也惹上了邪祟,这种已经不是巧合能够形容的了。那个荒宅一定有古怪,虽然我之前没有去过,单听你说那个房子建在山阴,完全不见太阳的位置就觉得已经不太对劲了,从来不见阳光的房子往往阴气重,容易滋生出一些邪祟来,就算暂时没事,人在里面住得久了身体也容易出问题,正常来讲,那里就不应该建房子,选了那么一个位置,这本身就有古怪。” “听说那里在解。放。前曾经是一所孤儿院,后来因为战乱,里面的人都各自四散了,就荒废在那里了。”苏童把自己之前了解到的情况说给唐敖听。 “能出这么多问题,一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希望我想的不对吧,这样对咱们来说还能轻松一点。”唐敖叹了一口气,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面却很清楚,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情况并不会太乐观。 两个人开车到了山下,把车停稳之后,还没有下去,就眼见着天边有黑云压了过来,天色瞬间就暗了下去,远处的黑云里头还能看到有闪电划过,唐敖赶忙叫住苏童,让她先不要下车,两个人坐在车里等,不到一两分钟的功夫,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敲打着车前挡风玻璃,闪电一次一次的照亮外面的昏暗,雷声隆隆响,苏童忍不住庆幸他们两个时间赶得刚刚好,假如说他们早到了一点到达这边,恐怕现在已经在半山腰的位置了,这一阵雨来得又急又猛,他们俩除了淋雨之外,恐怕连躲都没有地方躲,更不要说闪电打雷的时候,人在茂密的树林里面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了。 两个人坐在空间相对狭窄的车里,安安静静的看着外面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苏童的心思主要还在最近的这几桩怪事上头,她想来想去,始终觉得不妥,扭头对唐敖说:“要不然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吧!” “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这么说?”唐敖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苏童会一个人沉默了半晌,忽然冒出那么一句话来。 苏童皱着眉头,摇摇头:“我之前光想着怎么才能解决问题,对付家里头的那个小鬼,那种时候忽然发现你有这方面的知识和本领,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什么别的都没有顾得上,刚才冷静下来,想了想你方才说的那些事情,我忽然就觉得自己考虑的太欠妥了。你再怎么天赋异禀,也只是有悟性,有点现学现用的本事,而且这件事从头到尾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应该就这么自私的把你给扯进来,让你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我解决问题。” 唐敖一听她是在担心这件事,稍微松了一口气,反问道:“那要不然呢?假如你要我撤出去,不要插手这件事,那你怎么办?打算怎么对付家里那个?” “我……”苏童咬了咬嘴唇,“我有五天假,我可以去那些有名的寺院或者道观里去,求求那边有修为的僧人或者道士,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到我。” 唐敖叹了口气,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你以为所有的僧人和道士,就都会驱邪捉鬼么?我这么和你说吧,僧人和道士,的确有会捉鬼附魔的,但是那种一般都是隐居或者游方的,不会在你以为的那些著名的寺院和道观里,你想一下,你说的那些那么有名的寺院和道观,平日里香火很旺,信徒特别多,寺院或者道观里的僧人、道士也人数不少,那种香火旺盛的出名寺院、道观,一般都是阳气旺,正气也旺,邪祟鬼怪都巴不得绕着走,根本不会在那周围出现,这样的结果可能就是,在那些寺院、道观里面修行的僧人、道士们,有很多自己一辈子虽然做了很多的功德,很有修为,但是他们擅长的是超渡、祈福、卜卦这一类,并没有真的遇到过邪祟鬼怪这些东西,你又怎么指望他们来帮你呢?” “那……游方的隐居的我也找不到……”苏童一听唐敖这番话,也发起愁来,“可是如果连得道高僧和道士都不一定能摆平,让你去不是更危险了么?” 唐敖看着她笑了:“也对,难怪你这么担心,我这几天好像也没有顾得上给你讲讲我的那个小工作室当初是怎么坚持着开到现在的。” 苏童有些困惑的看着他,这种时候忽然扯到这个话题,很显然,唐敖那个家装设计工作室的经营情况一定与他的天赋异禀有些关联,于是她就做洗耳恭听状,示意他说给自己听听。 唐敖说:“我跟你说过,我生过一场大病,差一点死掉,后来奇迹般的好了,但是之前的事情有很多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对吧?我自己现在也只是记得自己大学毕业的时候,和一个同学一起合伙开了那么一个小工作室,其实就是接一点大公司不肯做的小单,原本就是半死不活的状态,结果中途我还生病了,病好之后,我得到了一些东西也失去了一些东西,得到的是对那些被我同学称作是旁门左道的本事,失去的是我原本还算可以的设计灵感。我病愈之后就忽然对真正的家装设计完全没有一点概念了。因为这个原因,我的那个同学也退出了,去了大的家装公司做设计师,剩下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结果这个时候,有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之后的生活,也救活了我那家濒临倒闭的小工作室。”< 第三十一章 驱邪 苏童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赶忙坐直了身子,专心致志的听唐敖讲述。 “当时我也是误打误撞的接了那么一单生意,说白了,就是好长时间一个人守着工作室,根本没有开过张,好不容易有人上门,当时也算是一个饿疯了的人,有口吃的也不管能不能嚼得烂,就抓起来想往嘴巴里塞的那种状态了,”唐敖回忆起那件事来,至今还有一点心有戚戚焉的味道,“可能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的,当时误打误撞的我就接了这个生意,之后客户要求我去他家里面看一看,我去了,那是一户老房子,挺旧的,一打听才知道,那个房子是客户的祖母留下的,客户大学毕业之后回来,不愿意和父母住在一起,所以打算住去世多年的祖母留下来的空房子,但是又嫌房子里的布局装饰都太老旧了,想要重新拾掇拾掇,他也是刚毕业参加工作没多久,手头紧巴,看我这边报价便宜,就约我过去看看。结果我去一看,发现不对,这房子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苏童知道这件事肯定非同寻常,所以听得十分投入,就好像是唐敖在给她讲故事一样。 “他的祖母,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唐敖说,说完之后,看到苏童一听这话,立刻打了个哆嗦,赶忙安抚她,“没事,你不要害怕,那个客户的奶奶不是什么凶灵,这里面还有一点别的故事,我慢慢讲给你听。” 苏童点点头,全神贯注的听他讲下去。 “我当时已经发现自己开了阴阳眼,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不属于阳间的东西,所以看到的时候,自己倒是没有怎么感觉害怕,可是考虑到人鬼殊途,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时间久了对活人又不太好的影响,轻则时运低,重则身体差,总之是不妥当的,所以我就尽量委婉的把这件事向那个客户透露了一下。” “他会相信么?”苏童问,她自己假如不是最近亲身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恐怕现在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原来是有神鬼存在的,并且她相信自己不是个例。 果然,唐敖摇摇头:“那个客户不相信,不光不相信,他还很生气,觉得我在装神弄鬼,一开始假装设计费很便宜,然后再故意吓他,好让他多掏钱出来给我,不管我怎么解释,都是不相信,把我骂了一顿,轰走了。我也没办法,这种事如果对方不信,说破天也没有用,所以我就回去了。之后大概隔了大半个月吧,那个客户又上门来找我,一见面就不停的道歉,说他相信我了,家里面出了很多怪事,他又找了别的设计公司,设计好了装修图纸之后,请了装修工人去房子里面进行改造,结果就除了怪事了,前一天刚刚打好的新家具,第二天再去,就被拆掉了,前一天被挪走的东西,第二天也都回到了原位,刚开始他也不信邪,非要继续装修,结果大概五六天之后吧,一个装修工人踩着梯子正在贴壁纸,不然之间梯子就倒了,装修工人摔下来,摔坏了腿,被送去了医院,等这些人再七手八脚的回来之后,发现他们的工具都被扔在了门外,门却怎么都打不开了,那个客户进不去,找了锁匠来,锁匠把门锁都整个卸下来了,可是门还是打不开,锁匠也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怪事,装修队吓得不敢继续给他家里干活,紧接着那个客户晚上睡觉的时候,梦见他去世多年的祖母拿着生前常用的木头拐棍打他,他被打到了额头,疼醒了,醒了之后发现自己的前额真的肿了一大块,而且就是梦里被他祖母打到的位置。这可把他吓坏了,第二天一早就跑来找我帮忙。” “后来怎么样了?”苏童又好奇又紧张的问。 唐敖笑了笑,说:“其实后来解决的还是挺容易的,因为那个不肯离开的鬼魂毕竟是那个客户的亲奶奶,所以不会真的害人,我查了一些资料之后,到那里去,用符咒帮忙把门打开,客户不敢进去,我自己进去和老人的鬼魂谈了谈,知道了老太太过世之后不肯离开的原因,原来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她的丈夫在战败撤退的时候跟着部队被带走了,失去了联系,老太太带着几个孩子留在老家这边,一边拉扯孩子,一边心心念念的就盼着丈夫能找回来,结果一直等到她自己都过世了,也没有等到那一天。老太太说,当初她的丈夫被征壮丁带走的时候,跟她说,活着要回来,就算是战死在了外面,变成了鬼也要回来,所以她死后不舍得离开,还惦记着要等丈夫回来夫妻团圆。我和她沟通过之后,答应她要帮她查一查她丈夫的下落,这是最困难的一部分,为了帮老太太圆这个心愿,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结果到最后,结果让人有点失望。” “老太太的丈夫早就过世了?”苏童原本听得还有点害怕,可是等她知道了那个客户的祖母过世后仍旧徘徊在房子里不肯离开的原因之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却不再感到害怕了。 唐敖叹了口气,摇摇头:“如果是这样,对老太太而言倒也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只可惜,事实不是那个样子的。我后来真的找到了老太太的丈夫的消息,那个男人还活着,一大把年纪了,生活在另外一个省份,而且在那边也有老伴儿,还有好几个孩子,已经是四世同堂,生活的很安逸,我想办法联系到了那边,老人倒是还记得自己曾经有过妻儿在这边,但是他早就已经把心思都花在后来成立的新家庭上面,说起当初二三十岁就独自留守在老家的揭发妻子,他说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了。我把这个告诉老太太的时候,她最初是不肯接受的,我把好不容易要到的她丈夫和后来组建的家庭拍摄的全家福给她看,她这才信了,心灰意冷的表示自己不会再留在这个房子里空等了,已经浪费了大半辈子,下辈子她一定不那么傻,再也不空等一个根本没有打算回来的人了。” 苏童没想到事情的结果居然是这个样子的,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替那个等了一辈子却只换来一场空的老太太感到心酸和难过。 “这件事好的一面有两个,第一,老太太的孙子,我的客户,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改造房子,住进去了,第二,我那个小工作室不止能设计家装,还能治凶宅的名声也就从此传出去了。”唐敖不想让苏童的情绪一直沉浸在那种伤感的气氛中,于是调整了一下,用轻快的语调对她继续说,“后来又陆陆续续有过几个客户找上门来,都是家里面或多或少的有点怪事,我去看过,其中有两三个是招惹了那种玩心比较重的小鬼,可以算是恶作剧一样的性质,也有那么两个,确实是撞了煞,被比较凶的东西缠住,好在后来都很顺利的解决了,我的生意慢慢好了起来,收入也稳定下来,工作室又能开得下去了,后来我考虑到自己生病之前的关于家装设计的那些知识和灵感都随着那一场大病都消失了,那这方面我就不能勉强去做,这样对工作室的声誉也不好,所以我就请了两个学这类专业的大学毕业生,慢慢的也就形成了一个规律,私下里听说了我有点那方面本事的客户,会倒工作室点名要求找我单独谈,不知道那些事情,单纯就只是想要委托做设计的,自然就是那两个人在替我打理,所以总体来说一切发展都很稳定,我虽然算是个因为机缘巧合的突然开了阴阳眼,不敢说有什么根基,但也绝对不是纸上谈兵而已,实战经验我也还是有的,所以你不用害怕我会没有能力应付。” 苏童原本还沉浸在唐敖说的那件事情以及他工作室从衰败到复苏的过程,结果冷不防被他把话题又绕回到了一会儿上山去查看荒宅情况的这件事上,她的心情又一瞬间就紧张起来了,她看着唐敖,严肃的摇摇头。 “那也不行,我已经想过了。”她说,“你刚才说的我都认真听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不是说你纸上谈兵,没有实战能力,只是这一次的情况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先不说我家里头的那个,就单说方才医院里,你也看到了,七个孩子,都丢了两魂七魄,这肯定不是一个恶鬼就能够做到的吧?万一对方不止一个,那你肯定还是要吃亏的!你愿意帮我,我真的已经很感激了,但是让你因为我的事情去冒险,这可不行,我的良心都不会允许的。” “咱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吧。”唐敖的态度也同样坚定,“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站在我的角度上,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处在危险当中,有能力去拼一拼,帮你解决眼前的这种困难,但是却不能插手,这我也做不到。” 苏童被他这一番意味非常明显的话说得脸色绯红,她对唐敖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或许严格的说来,或许比“很好”还要更好一些,在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内,会对一个男人从陌生到熟悉,并且感觉很好,充满了信赖,这也是苏童从来都不曾预料过的情境,也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的第一次,可是不管怎么说,毕竟两个人认识的时日还短,即便唐敖对自己,也是同样的好感,恐怕也不足以说出方才的那一番颇有一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意味的话来,而且还是这么面对面直白的说出来,这实在是让她有些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才好。 唐敖看她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来,似乎也有点尴尬和局促,他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的用手指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借此来掩饰自己的紧张,然后才开口说:“其实这种时候这么说可能有点冒昧,也可能会被你当成变。态或者神经病,但是为了能解释我方才的那句话,我也只能在这件事上和你实话实说一次了。苏童,可能对你来说,你从知道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到认识,一共也就只有这么几天而已,但是我知道你,认识你,可不止这么短的时间,毕竟,我们两个人做邻居也算是有很长的时间了,确切的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呢,剪着到脸颊的那种短发,戴一个蓝色条纹的蝴蝶结发卡。” 苏童随着他的描述回忆了一下,自己还真有过一段时间经常是唐敖方才描述的那种打扮,不过那时候她才刚刚升大二,距离现在已经有六七年那么久了。 “这是你生病之前的事,还是生病之后?”苏童希望自己能够表现的矜持一点,可是还是忍不住好奇,脱口而出。 唐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说:“是生病之前,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我生那一场病,生病以前的事情有很多都被忘掉了,可是偏偏关于你的部分,一点都没有忘,全都记得很清楚,说实话,我一直挺想找个什么契机,能比较自然的和你认识,但一直也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没想到,到头来契机倒是有了,就是不怎么自然,也并不能算是什么好事,不知道对我来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苏童的脸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真要命啊!她这个从小到大都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一见钟情的人,居然被人一见钟情了,这个人还是个让自己一见如故,感觉相当不错的这么一个男人,听对人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那番话来,假如下一秒钟自己会一下子发生自燃,苏童也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唐敖看她红红的脸色,也不想一下子说得太多,给苏童太大的压力,那可就过犹不及了,于是他适时的打住这个话题,看看外面经过了一番狂风暴雨之后又云开雾散的天气,对苏童说:“走吧,咱们可以上山了。”< 第三十二章 小女孩儿 两个人下了车,开始往山上走,方才的那阵雨下得又急又大,石头台阶上已经湿漉漉的,还有不少的积水,幸好苏童知道要来常青山,所以穿了一双底部有防滑功能的户外鞋,唐敖也是一身轻便打扮,两个人拾阶而上,倒也没有什么困难,只是到了往山阴那边绕的时候,路就变得很难走了,原本就算是不起眼的小路,又经过了狂风暴雨的浸润,脚下面的土变得又软又黏,踩上去不是粘住鞋子,需要费力的扒出来,就是直打滑,小路两边的树枝草叶上头也都沾满了雨水,在经过的时候沾了他们两个一身,还没走一半呢,他们身上的衣服就都被沾湿了一半,苏童更是好几次都差一点点摔倒在地上,幸亏唐敖及时拉住她,到后来,唐敖干脆向她伸出了手,让她拉着自己的手相互搀扶着一起向前走,苏童起初还略微有一点不太好意思,后来小路实在是太过泥泞,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就拉着唐敖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起朝山阴方向绕了过去。 虽说雨过天晴,阳光却并不算特别明媚,到了山阴这边本来就见不着太阳的地界,光线更显阴暗,唐敖虽然之前并没有来过这里,不过山间小路还是把他们引向了荒宅所在的位置,等到从灌木丛当中走出来,走到了那片房子前的空地上,唐敖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朝荒宅的方向望过去,苏童也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站在唐敖身边,等着听听看他会说什么。 唐敖站在院子远处,朝荒宅和那个光秃秃寸草不生的院子看过去,可能在别人看来,那里就只是一个荒凉的废弃老宅子而已,可是在他的眼中,那栋房子隐隐有黑气萦绕,但那黑气又并不是很显眼,似乎是蕴藏在荒宅当中,只在不小心的时候才会溢出来一点,这样的情况他倒也是第一次见到,以往闹鬼的房子,总是还没等到跟前,就能感受到从那房子里散出来的阴寒之气,那阴灵越是凶,越是强大,阴气笼罩的情况也就会跟着越严重,像是眼前这样蕴而不发的,他倒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让他的眉头也皱紧了一些,心里感到沉甸甸的。 “怎么了?很严重是么?到什么程度?”苏童看唐敖的眉头越皱越紧,有些担心的在一旁问,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就好像怕惊扰到荒宅里的怨鬼似的。 “我能感觉到这个荒宅里有阴气时隐时现,但是荒宅之外倒是没有多少阴气从里面泄出来。”唐敖把自己感觉到的如实的告诉苏童。 “这不算是好是么?”苏童听着觉得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乐观的,但她也清楚,唐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把眉头拧成个疙瘩。 “你见过真正的野山参么?”唐敖忽然问了苏童一句题外话。 苏童不知道他提这个是什么用意,赶忙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 “我们都知道,野山参的药用价值很宝贵,以前古时候甚至被视为用来吊气续命的灵丹妙药,所以从古到今,挖掘到一颗真正的野山参,都是非常难得的,也很值钱,所以一直都有挖参人在山里面到处寻找。野山参也是年头越久,价值越高,也越有灵性,传说有的甚至能够成精,当然,这个没见过,谁也不知道,但是人参有一种特别神奇的本事,所有植物都是生长的年头越多,枝叶越繁茂,只有人参是个例外,”唐敖说,“当它生长了三四年,长成了四品叶甚至五品叶、七品叶的时候,它并不会继续长更多的叶,长更大的芦头,而是在休眠一冬之后,到了第二年春天再发新叶的时候,又变成了一品页。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迷惑山上的挖参人,让他们看不见,或者误以为只是一棵没什么价值的小参苗。” 苏童听他说完这些,心里面也就明白了,正所谓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越是有点本事但是又不算大的,越不懂得收敛,真正的深水是从来不会哗啦啦响的。恐怕这种规律,在灵异界也是一样,不怕那些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鬼怪,怕只怕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暗藏着的深深的危机。 “你那天,是在那里摔倒的?”唐敖伸手指了指荒宅院子里的一棵树。 苏童摇摇头,指了指与那棵树相对的另外一棵:“是那个。” 唐敖点点头,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树么?” 苏童对植物一向没有什么研究,说不出那是什么树,只能又摇了摇头。 “门前的这两棵都是槐树。”唐敖解释给她听,“槐树是一种本身就带有很重阴气的树,这个槐树的槐字,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木鬼木鬼,槐树就是树中之鬼,所以以前也有人把这叫做鬼树,很多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都喜欢附在槐树上面。假如槐树被种在阳光充足,阳气旺盛的地方,或许还能好一点,像这样,把槐树种在终日不能够被阳光照射的山阴,还种在宅院里,绝对是不正常的,你看那院子里寸草不生,估计这里头肯定有阴气太重,所以植被没有办法生存的原因。走,我们过去院子里看看。” “啊?不要了吧?万一有什么事……”苏童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就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个时候说不吉利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唐敖对她笑笑,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对我要有信心。” 他的笑容和话就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安抚人心的魔力,苏童虽然还会忐忑,倒也觉得比方才踏实安心了一些些,她咬了咬嘴唇,点点头,把心一横,跟着唐敖朝那荒宅的院子里面走。 唐敖还是有分寸的,他并没有打算拉着苏童直奔荒宅那个小楼,而是停在了苏童当初摔倒的那棵槐树下面,唐敖示意苏童站在自己旁边,靠近一些不要乱动,自己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来,弯下腰,在树干上使劲儿的割了几下,那槐树应该已经生长在那里很多年了,树皮非常的厚实,唐敖的小刀也不大,只是一般水果刀大小的折叠弹簧刀,割了好几下,才勉勉强强的把那棵树的树皮割开了一点点,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巾纸来,按在那个被割了一道小口子的树皮上,隔了一会儿,他把那张面巾纸拿起来看了看,也示意苏童看看。 苏童仔细一看,当即就变了脸色,那张原本干干净净的面巾纸上面,多了一块暗红色的像是血迹一样的东西。苏童把鼻子凑近一点,仔细的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腥气,闻起来也像是血,她又赶忙看了看唐敖的手,两只手都好好的,没有被树枝树皮擦破皮流血的迹象,那么这样一来,纸巾上的血,就只有可能是来自于那颗槐树,是因为树皮被唐敖割破了一条口子,所以渗出来的。 可是,谁见过树会流血的呢?即便是植物的汁液,也不可能颜色和气味都和血液一模一样。唯一能够解释的通的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棵槐树,真的已经变成了一棵“鬼树”了! “苏童,你跟我过来。”唐敖站在槐树旁边看了看,又扭头看看另外的一棵,忽然开口对苏童说,同时示意她跟着自己到院子外面去。 苏童点点头,赶忙跟着他往外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精神作用,方才进了院子以来,她就一直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冒出来,整个人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觉得十分不爽。 出了院子,唐敖把苏童拉到远离院子,同时也离周围的大树并不算近,相对而言光线最充足的那个位置,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叠符纸,递到她的手里面,对她说:“我觉得这个房子非常的古怪,门前两棵槐树,种植的位置很有讲究,像是用来守这个宅子的,可是正常的阳宅,谁会在门前种两棵鬼树来守呢?这说不过去,除非当初种树的人想要守的根本就不是阳世间的东西。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进去看一下里面的情况,很快就出来,这些符你拿好,假如真的有什么,这些也够顶上个一时半刻,我不会耽搁太久的,而且就像之前你在县里面有不好的遭遇我事先就会有预感一样,这次我也相信自己会有同样的感应,所以你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我是担心你这样进去会不会……太不安全了?”苏童本来想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可又觉得太过晦气,没有说出口,转而换了一个相对委婉的措辞,心里面忐忑极了,她很想说,她对唐敖想要进去这件事,也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只是这话说出来太没有说服力,唐敖一定不会听的。 唐敖果然只是笑着对她摇摇头,安抚似的摸了摸苏童的头发,又叮嘱了几句让她无论如何要拿好那些符咒,自己便大步流星的朝那荒宅走了过去。 唐敖的打算是速战速决,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假如自己只是在这宅子外面徘徊几圈就回去,那谁知道到底应该做什么样的准备,甚至说哪方面的准备,才能最恰如其分的发挥作用,对付这里可能隐藏着的阴灵呢?唯一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冒险进取先探个虚实,这样心里面也会大致有个谱,知道自己真正来和这个古怪的荒宅宣战的时候,应该准备一些什么。 他走到荒宅的门前,发现门被木头钉死了,那封住门口的木头上面还有一些唐敖并不能认出来的古怪的符号,密密麻麻,绝对不是偶然出现在上面的,看起来像是某一种特殊的符箓,他小心翼翼的把那条木板撬起来一边,把门推开了一些,然后费力的从撬起来的木板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一进去,唐敖就发现里面的光线实在是很黑,异常的黑,就好像外面的光照根本没有办法通过破损的窗口照进来一样。他把手神进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着的小手电,按下开关,奇怪的是,手电并没有如同他预期的那样亮起来。 是没有电池了?唐敖默默的摇了摇头,自己出发前特意检查过,重新更换了电池,手电的灯泡也没有损坏,不可能忽然之间就不亮,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眼前的这一片黑暗,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黑,而是邪祟使出的障眼法。 于是他放弃了手电,在胸兜里摸出了一张事先准备的符,口中默念口诀,那张符忽然亮了起来,发出了微弱但是却温暖的黄色光芒,稍微冲淡了一点他眼前的黑暗。 他在黑暗当中摸索着先前走了几步,房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甚至就连他走动的时候,都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仿佛这个房子是一个巨大的吸音器一样。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他觉得身后有什么声音,连忙转过身去,发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女孩儿,那个小女孩儿看上去十分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叔叔……”小女孩儿看着唐敖,怯生生的开了口,扁了扁小嘴,带着哭腔的对他说,“你能不能带我回家?我想爸爸妈妈,不想在这儿玩了,我害怕!” 唐敖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来,怪不得他会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上去特别的眼熟,原来自己是真的见过她,就在今天,就在上午早些时候,医院的病房里面,那昏迷不醒的七个孩子当中,就有一个小女孩儿,和眼前的这个长得一模一样。 “小朋友,你先不要哭,告诉叔叔,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还有谁和你在一起?你告诉叔叔,叔叔一定想办法送你回家。”唐敖柔声对小女孩儿说。 小女孩儿怯生生的说:“我和我的同学一起玩,我们玩捉迷藏,后来有个孩子在这个楼上叫我们,要我们和他们一起玩,我们就答应了,然后……然后我就在这儿,我想回家,可是我出不去,他们不让我们走,让我们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玩,可是我不行玩了,这里好黑我害怕,我想要回家找爸爸妈妈。” 说着,小女孩儿抹着眼睛哭了起来,唐敖想要走过去安慰她几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脚竟然不能动了,再看那个小女孩儿,此时此刻也早已经忘记了哭泣,正瞪大了两只惊恐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唐敖的身后呢。 唐敖脚下动弹不得,只能扭过身子去看背后,在他转过身去的一瞬间,手里面的符熄灭了,他赶忙又拿出来两张,念动口诀,符咒亮了起来,他的背后空荡荡的,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叔叔——” 忽然,方才的那个小女孩儿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呼救, 唐敖赶忙转过身来,看到那小女孩儿被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气吞噬得几乎看不到了,那黑气不断的翻涌,逐渐朝他这边涌动过来,唐敖的耳朵里开始充斥着婴儿的啼哭,幼童的嬉笑,许许多多混杂的声音充斥在他的大脑当中。 唐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赶忙去摸自己准备好的定神静心的符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黑气如浪头一样迎面打了过来,唐敖手中的符咒散落了一地,而他本人也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三十三章 神秘人 荒宅外面的苏童,还在焦急的等待着,她不敢靠近那个荒宅,只能在远处的空地上踱来踱去,时不时的看看手表。山阴的风比其他地方好像都更加阴冷,一阵风吹过,她缩了缩脖子,用手抚摸着胳膊,借助着摩擦产生的些许温度来保持自己的体温。唐敖进去也有一阵子了吧?他不是说只是进去探一探,并不打算有什么实质的举动么?他不是说速战速决么?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出来? 该不会是他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事吧? 这个念头一经窜入苏童的大脑就再也驱赶不出去了,她试图用乐观的想法把这个担忧压下去,试了几次都是徒劳,心里面越来越慌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不然,冲进去找他吧!苏童一咬牙,把心一横,想要进去看看,可是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有点胆怯,想要打退堂鼓了。 假如唐敖没有事,自己冒冒失失的冲进去,会不会反倒成了累赘,给他添负担呢?或者说,假如唐敖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那是不是说明这个荒宅里的东西凶得不得了,并且特别厉害,连唐敖都对付不了?要是连唐敖都没有办法应付,自己进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有去无回,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无用功。 才这么一想,苏童就恨不得狠狠的打自己一巴掌,把这个胆怯的念头给一巴掌打到九霄云外去,这种时候了,唐敖的安危还是个未知数,自己居然还在那里瞻前顾后!唐敖之所以会冒险进取,为的还不是解决自己的问题么,这件事里面,原本跟他自己的厉害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人家在为自己的事情冒险,自己却在这种时候还要考虑自保么?如果这样的话,苏童觉得她一定会鄙视自己的。 还是进去吧,进去,自己手里还有这么一大叠的符咒,万一唐敖是因为什么而被困住,自己进去说不定能帮他救个急,哪怕有两个人都搭进去的可能性,也好过自己自私的不肯进去,那样一来,唐敖就更加危险了。 苏童把心一横,咬咬牙,攥紧了唐敖留给她的那一沓符,迈开脚步朝着荒宅直冲过去,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在不由自主的发颤,所以她有加快了脚步,不给自己任何打退堂鼓的机会。 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从自己的良心,她都不能够允许自己在明知道唐敖进去足足有四十几分钟都没有出来的情况下,选择置之不理或者逃避了事。 一口气跑到荒宅门口,苏童深吸一口气,从唐敖方才钻进去的那个木板缝里也钻了进去,有那条布满了奇怪纹路的木板横在那里,想要进去有点费力,苏童钻进去都需要小心翼翼的,以免别木板上面一根根早就锈迹斑斑的铁钉划伤,可想而知方才唐敖比自己高壮那么多,是怎么挤进去的。 才钻进去,苏童发现荒宅里面非常的黑,在心里惦记着,要不要把那扇门用什么东西顶住,好让外面的光线照进来一点点,可是还不等她来得及转过身去,身后的木门就吱呀的一声关上了,苏童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原地转身,去摸身后的门,然而,之前发生在她家里面的那种情况,居然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原样重现了——无论她怎么摸,身后空荡荡的,根本就摸不到什么门。 就在这时,那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忽然多了几个幽绿幽绿的小亮点,位置远远的,就好像在远处有几只饥饿的豺狼在盯着自己,苏童的心抖了一下,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恐惧涌上心头,她试着开了口,轻声的唤了一声:“唐敖——” 原本以为这个房子又大又空,应该会有回声才对,没想到那声音却并没有传出去很远,听起来,倒像是苏童自己站在一个只有电梯那么一点点的狭窄空间当中似的,并且随着她的一声轻呼,这房子里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了一阵风,那风也怪极了,说不出来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风也不急,就只是徐徐的吹,却又很贼,直吹进苏童的骨头缝儿里,让她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都酸痛难忍。 就在她几乎要被那阵怪风吹得支撑不住自己的双腿的时候,胸口忽然一阵温热,一抹柔柔的橙黄色光芒透过上衣亮了起来,她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摸,从衣领里面摸出来了一块八卦形状的挂坠,那挂坠现在通体橙黄,从衣服里面被拿出来之后,光芒似乎又更亮了一点,居然能够让苏童看清楚以自己为圆心,半径在半米左右的脚下了,她也这才意识到,这个发亮的东西,是早上唐敖摘下来给自己带上,用来定神的护身符——玳瑁。 一看到这个东西,苏童就又有些自责了,方才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呢,如果早点想起来,在唐敖进来这里之前摘下来给他戴上,说不定现在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像这种事一点意义都没有,多了这枚玳瑁八卦坠,苏童的心里倒也跟着多了一点踏实,她一手攥着符纸,一手握着玳瑁八卦坠,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轻声的呼唤着唐敖的名字,而她的声音,也仿佛被那看不到边际的黑暗给统统吸走了一样,连一点回音都没有,更听不到唐敖的反应。 她有往前走了几步,借助着玳瑁发出的光芒,苏童看到在前方的地上有一只脚,那脚上穿着的鞋子她绝对不会认错,就是唐敖的,于是她赶忙加快了脚步走过去,走得近了,便也看得更清楚一些,那个躺在地上似乎毫无知觉的人,可不就是她一直担心着的唐敖么。 “唐敖!”苏童立刻朝唐敖扑过去,想要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大碍,能不能唤醒过来,可她还没等扑到唐敖身旁一看究竟,脖子忽然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掐住了一样,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提到了半空当中,苏童无比惊恐的用手试图去挣脱那股牵制着自己颈子的力道,抓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抓到,那股力量的确是无形的,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提了起来,颈上的束缚力让她呼吸困难,却又不至于窒息,力道拿捏的十分巧妙,多一分她有生命危险,少一分又不够震慑。 苏童试图挣脱那股力道的时候,隐约看到在不远处,好像站着一个人,严格说来,却也不能称之为一个人,或许是个鬼,或者魂,那人和她现在的状态一样,两脚离地悬空,只不过区别在于,她是痛苦的被人拎在半空,对方却是自己悬停在那里,那个“人”看起来身量不小,在苏童看来,唐敖算是个子不矮的人了,面前的这个“人”却似乎比他还要更高一点,浑身上下呈现出淡淡的银白色,看不清楚衣着,五官也是一样,只可以依稀分辨出这“人”的脸庞线条硬朗,头发略显凌乱,即便是看不清楚相貌,也能感觉到一种狂放不羁的气势。 方才苏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脚下,还有玳瑁发出的光芒上头,没有注意周围,现在被提起来悬在半空,反倒在挣扎的过程中,看清楚了周遭的情况,那个“人”的周围,散发着幽幽的光,那光并不明亮,也不同于玳瑁温暖的橙黄光芒,“他”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几乎与珠光一样若有若无的幽光,那幽光犹如一个小小的穹窿,自上而下,把那个“人”、苏童,还有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唐敖,都罩在了里面,透过这层似有似无的穹窿,苏童可以看到外面刚才自己兵没有留意到的情景,原本她以为外面只是黑暗,现在隔着穹窿再一看才发现,外面竟然涌动着浓浓的黑气,那黑气就像水浪一样滚动着,翻涌着,拍打着穹窿,似乎想要从外面攻进来,而那个“人”,就选在穹窿当中,岿然不动。 苏童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是正是邪,她只能根据自己眼前看到的,迅速的做出一个判断,挣扎着开了口:“求……求求你……求你……” “求我什么?”那个“人”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很低沉,却中气十足,没有明显的语调,却给人一种听到就会浑身一凛的震慑力,“求我放了你么?” 那个“人”的问句当中夹杂这一种淡淡的嘲讽。 苏童觉得那声音听起来颇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眼下她当然无暇去分辨这些,面对那个“人”的质问,她想要摇摇头,但是脖子被扼住了,做不到,只好一边徒劳的挣扎一边说:“求你……救救唐敖……救他出去……” 那个“人”似乎愣了一下:“你倒还算有几分义气。” 说完,苏童脖子上的力道忽然松开了,她直接跌坐在地上,摔疼得差一点一口气倒不上来,不过眼下她也没有精力去管那么多,赶忙爬到唐敖旁边,握着那枚玳瑁想要看清楚唐敖到底怎么样了,借助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了唐敖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整个人就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又显得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就好像医院里的那七个孩子一样。 对,就是这样,现在的唐敖和那七个孩子一模一样,看上去就好像是做工精致的仿真人偶一样,完全没有一点活着该有的样子。 苏童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她伸手想要去试一试唐敖的鼻息,才刚伸出手去,就觉得脖子一疼,原本悬在胸前的玳瑁忽然飞了出去,她惊得赶忙想要伸手抓住,不过已经来不及了,那枚玳瑁八卦坠直直的飞入了悬在空中那个“人”的手中。 “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上?”那“人”的语气中突然的增加了一些怒气,身形也迅速欺近,来到了苏童和唐敖的近前。 苏童紧张的五脏六腑都在打颤,她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人,生怕他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行动,一边悄悄的往前又挪了挪,离唐敖更近了一点,伸手拉住他的一只手,尽管那只手冰冷而又僵硬,没有一丝体温,就好像是死人的一样,但是眼下,这是苏童唯一能够用来给自己打气壮胆的方式了,她和唐敖,如果能活着出去,就一定要一起出去,他现在这个样子,与自己脱不开干系,所以自己就算拼上性命,也得在这个时候好好的守着他。 “这东西是我朋友给我的……他……他很厉害的。”苏童结结巴巴的说,原本希望能够说的有气势一点,万一对方并非善类,至少也献给对方施加一点心理压力,只可惜,她的声音颤抖个不停,原本想要表现的气势一丝一毫也没有表现出来,“你想要干什么?最好别、别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不然等他醒过来,你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搞不好还会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呢。或者,你要是能帮我们出去,我们一定感激你!” 那个“人”听她这么说,忽然笑了,笑声中满是轻蔑:“胆子没有,倒是会耍嘴皮子,你再继续拖累下去,到时候魂飞魄散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苏童打了个哆嗦,唐敖的手被她攥在手心里,却一点都没有回暖的迹象,反倒是她自己的提问,就好像被唐敖冰冷的手给吸走了一样,原本还有玳瑁八卦坠给自己一些暖意,现在坠子在那个“人”手里,苏童周身愈发感到寒冷起来。 忽然,一个念头窜进了她的脑海中,之前唐敖说过,假如一个人灵魂出窍,那肉身就成了一栋空房子,像她这种八字超轻的人,肉身简直就像是安装着简陋木门的房子一样,所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都会争先恐后的想要打破门,把房子占为己有。眼前的这个“人”,该不会是一群恶鬼当中最凶的那个吧?难道他用那个若有若无的穹窿把唐敖罩在中间,是为了排除异己,一个人独占唐敖的肉身么?< 第三十四章 离魂 可是,眼下这种局面,又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呢?硬碰硬?自己没有那么强的实力。和对方周旋呢?那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很有耐心的角色。 苏童的脑子里迅速的做出了盘算,假如这个“人”的目的真的是想要把唐敖的肉身据为己有,附身进去,那想让“他”不这么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让“他”相信唐敖并不是眼下唯一的,或者说最好的选择。 “你……是想要找替身么?”苏童声音颤抖的试探着问。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那个“人”不答反问。 “是的话,你就考虑考虑我吧!”苏童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把平生的勇气都给用上了,“他的身体不合适,他是那种意志力特别强的人,假如你附身到他的身上,他的意志力肯定还会和你一直争斗下去,这样对你对他都不好,你肯定也不愿意,我就不一样了,我……我八字轻,肯定特别容易被附体,如果你非得要选一个附身的话,你就选我吧,放过他,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哼!”那个“人”冷哼了一声,语气当中蕴含着一股怒气,“你就算现在表现得再怎么义气,归根结底也还是个祸水。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么?就因为他把镇魂护体的宝贝给了你!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落的现在这般田地。你自己低头看一看,别说是阳气,他现在连生气都没有一点,真有什么想要附体,你觉得谁才是最好的选择?又有谁会听你在这里信口雌黄?” 苏童听了这话,心里面就好像有一把刀在戳似的那么难受,眼泪几乎快要夺眶而出,她知道唐敖是为了帮自己解决问题才会冒险进到荒宅里的,她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忘记了把唐敖的护身物还给他,他或许也不至于一点防身的东西都没有,可是现在事已至此,再怎么自责难过,也不能把时间倒退,让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还原到起点,再从头来过。 对了!八卦坠!那个玳瑁八卦坠!苏童在绝望当中,忽然脑海当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方才那个“人”提到的话,唐敖如果真的是因为把那块可以镇魂护体的玳瑁坠子给了自己,所以才会变成这样,那么那枚玳瑁八卦坠,说不定也能在这样的紧急时刻救唐敖一命!只是,那个坠子现在是在那个“人”的手上。 苏童一闪念之间,就已经拿定了主意,她悄悄的朝那个“人”瞄了一眼,在心里面衡量了一下距离,然后突然之间,爆发出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以平生都没有过的速度,迅速的扑向了那个“人”,那个“人”虽然是虚的,可是他手里的玳瑁八卦坠却是实体,苏童以最快的速度一把夺过那没坠子,又以同样的速度把坠子套在了唐敖的脖子上,那坠子一碰到唐敖的身体,亮光更盛,苏童见状,不由心头大喜,可是还来不及高兴起来,忽然一股力道迎面而来,把她从唐敖身旁扫的腾空而起,撞在了身后若隐若现的穹窿上,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原本苏童以为那穹窿只是虚无的一道影子,直到自己撞在上面,疼得好像骨头都要裂开了一样,她才终于知道,原来那穹窿不仅看得见,而且摸得着。 等她忍着疼爬起来,那个好像魂体一样的神秘人已经近在眼前了,苏童抬起头来,正好和“他”面对面,也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相貌,这一看清楚了不要紧,苏童惊得差一点比不上嘴巴,那“人”的相貌与唐敖竟然有六七分的相像,只不过这个“人”的脸庞线条更加刚毅冷酷,两只眼睛虽然和唐敖几乎生的一模一样,却完全没有唐敖那种温柔的目光,“他”的目光锐利的好像剑一样,并且即便是剑,也一定是冰箭,透着寒光。 苏童原本只有害怕和紧张,可是看清了对方的相貌之后,她又多了几分好奇,为什么这个来历不明的魂体会和唐敖看上去那么相像?到底是他们之间有某种牵连,还是这个“人”为了占据唐敖的肉身,进行了一些变幻? “你的谁?”苏童装着胆子问,她能感觉出来,那个“人”半透明的眸子正直直的盯着自己,像是审视,也像是在算计。 “我该怎么处置你呢?”那个“人”盯着苏童看了半晌,忽然喃喃的开了口,像是在对苏童说话,也像是自言自语,“到底是应该把你扔出去喂那些饿鬼呢,还是带你出去?你说的倒是不错,像你八字这么轻,阳气这么弱的人,扔到外面去一定很受欢迎,可是就怕等他醒过来会不依不饶。带你出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祸水终究是祸水,早晚有一天我怕自己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苏童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现在这种时候,摆明了人为刀俎,自己是鱼肉,不管这个“人”最后决定要怎么做,自己都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眼下只能期盼着唐敖能够立刻苏醒过来,说不定能保护自己一点,毕竟从这个“人”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不会伤害唐敖的,假如唐敖醒了,护着自己,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卖几分面子。或者,就只能希望这个“人”肯放自己一条生路了。 就在这个“人”独自考量的时候,穹窿外的黑气忽然更加剧烈的翻涌起来,原本还只是沿着穹窿的底边流动,现在却愈发汹涌起来,像是黑色的巨浪一样,一波一波的拍打在穹窿至上,那原本就若隐若现的穹窿,竟然在黑气的拍打下,颜色越来越暗淡,似乎已经岌岌可危,随时可能消失不见。 那个“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皱起两条英气的浓眉,瞥一眼苏童:“我的结界恐怕快要支撑不住了,没办法,你就自生自灭吧。” 苏童这辈子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结界,还没有来得及加深一下认知,身子就再次被那个“人”隔空提起,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来,整个人就飞向了穹窿的边界,不过这一回她没有像方才那样重重的摔在穹窿壁上,而是穿过了穹窿,摔在了外面,在她的身子穿出了穹窿的那一瞬间,苏童有一种错觉,仿佛她不是被人扔出了结界,而是从一个温暖的浴室里面直接丢尽了冰天雪地,整个人都好像浸入了冰水一样,被激了一个透心凉。等她落在地上,立刻整个人就被黑雾劈头盖脸的压了下来,连发出一声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也没有来得及体会那种被抛弃的恐惧,就在锥心刺骨的寒意当中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周遭的光线就亮了起来,那种刺骨的恶寒也没有了,苏童急忙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医院的病房里面,是一间六人的大病房,一个护士刚刚来给对面床的患者更换完了吊瓶,拿着空瓶子往外走,苏童赶忙下床,开口想要叫住那个护士:“护士,你好,请问是谁把我送来医院的?” 那个护士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周围嘈杂,让她没有听见苏童的呼唤,拿着空药瓶径直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苏童赶忙追上去,她在医院里面醒来,心里自然是松了一口气,昏过去之前,那个神秘的魂体把自己扔出快要支撑不住的结界去自生自灭,之后的事情她就一无所知了,不过既然离开了荒宅,当然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唐敖呢?苏童迫切的想要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也被人送来医院接受治疗,送她来医院的人又会是谁,毕竟荒宅的位置十分偏僻,苏童去的两次,在周围都没有见过一个人影,更别说还要特意钻进荒宅里去找人了。 “护士,你好,我想请问……”苏童追上去,在护士身后对她说,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那个护士就毫无反应的一转身,进了护士站。 “护士,你好,我是那边病房的患者,请问是谁送我来医院的?还有没有和我一起被送来的患者?”苏童见那个护士不理人,没办法,只好询问护士站桌子后面坐着的其他两名护士,谁知道她们居然也对她来了个充耳不闻,不予理睬。 这家医院怎么是这样的工作态度?苏童皱起了眉头,自己如果是蛮横无理,不理不睬的也就罢了,可是自己分明表现得很有分寸,礼貌用语一句不少,为什么这些护士却对自己置之不理?实在是让人有些心里头憋闷。 她伸出胳膊,摆了摆手,希望引起那几个护士的注意,那几个人却依旧各忙各的,连一个抬起头来看看问问的都没有,苏童尽管再怎么不高兴,也总不能伸手去拍拍人家的头,让人家注意到自己吧,她只好另想办法,找别人问问了。 病房走廊里并没有很多人,住院的患者和陪护的家属一般都会呆在病房里面,很少到走廊里来走动,苏童沿着走廊一路走过去,在每一件病房门口都小心翼翼的探头朝里面看看,想找到唐敖有没有和自己一起被送来医院,自己被那个“神秘人”从保护结界形成的穹窿里扔出去的时候,唐敖还丝毫没有知觉,后来他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得救?那个“神秘人”到底是敌是友?这些都让苏童感到十分焦虑,反倒是自己醒过来了,在光线充足的医院里面,又能起身下床过来找人,这就说明了身体并没有大碍,反而不用感到担心了。 走到走廊中间,看过了五六间病房,都没有瞧见唐敖的身影,这让苏童的心更加揪紧起来,假如唐敖真的出了什么不测,而他又是因为自己才被牵连进去的,那自己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像那个“神秘人”说的一样,是个祸水。 就在她几乎快要被自己脑子里悲观的猜测搞到情绪崩溃的时候,迎面来了一个人,苏童一眼看到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无以言表的喜悦在胸膛中炸开,那人就是她担心惦记了许久的唐敖,他看上去稍微有些许的精神不振,神色有些疲倦,但是除此之外,倒没有看到什么外伤的痕迹。 “唐敖!你没事啊!太好了!”苏童赶忙迎上去,要不是考虑到在医院里面,公共场所,她几乎快要忘记了羞怯,恨不得直接冲过去给唐敖一个拥抱。天知道她之前有多么的担心,担心他会被自己给拖累的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唐敖的目光从苏童身上一瞥而过,就好像没有看到她,也没有听到她在和自己说话一样,径直的走了过去,只是在与苏童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脸色似乎更黯淡了一些,并且脚步也加快了起来,苏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跟在他身后朝方才自己出来的那间病房赶了回去。 在唐敖刚一走进病房的那一瞬间,跟在他 身后的苏童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自己,是的,继之前在那个宾馆的房间里的怪梦之后,这一次,她又眼睁睁的站在一旁,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不同于上一次,这一回苏童心里面已经大致有了猜测,自己现在的这种状态,恐怕就是所谓的灵魂离体了。 就在她一愣神儿的功夫,眼见着一道白影迅速的朝病床上面自己的肉身冲了过去,苏童吓了一跳,赶忙大叫一声,冲过去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白色的影子迅速没入了自己的身体,而她自己则在碰到了肉身的一瞬间,仿佛撞在了墙上一样的被弹开了。 病床上的那个“苏童”也在同一时间发出一声呻。吟,睁开了眼睛。< 第三十五章 鸠占鹊巢 “唐敖,怎么会这样!现在该怎么办?”苏童无助而又惊恐的把目光投向了站在病床旁边的唐敖,这种事,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只有唐敖或许能够有办法,并且他有阴阳眼,自己就站在旁边,他应该不会看不到,只要他看到了病床旁边站着的自己,就一定会知道方才刚刚转醒的那个只是一个货不对版的“李鬼”。 然而,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唐敖却没有对她的求助做出任何的反应,就好像压根儿看不到也听不到似的,全部的注意力就都落在了刚刚醒来的那个“苏童”的身上,他迅速的迎了上去,拉住“苏童”的手,关切的问:“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是有,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叫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我没事。”那个“苏童”看着面前一脸关切的唐敖,似乎有些发愣,随后很快就是一脸几乎抑制不住的惊讶和窃喜,看样子她没有想到自己刚刚鸠占鹊巢,就白捡了这么一个高大英俊的帅哥,而且看对方对自己关心有加的那个神色和举动,摆明了是关系匪浅,这么两厢一衡量,就更加的心花怒放,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多了几份硬生生揉进去的柔媚。 苏童在一旁,看着自己两只眼睛几乎快要往外飞桃心儿,又捏着嗓子说话的样子,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当然,如果她现在有肉身的话,她凑到唐敖的身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试图唤起他的注意,不知道之前在荒宅里他有没有因为消耗得太厉害,或者受了什么内伤,导致阴阳眼关上了,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可就真的惨了,惨得很彻底。 唐敖对她不停挥舞的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压根儿就看不到似的,站在病床旁边,握着“苏童”的手,嘘寒问暖的关心了半天,才起身到外面去叫一声进来帮“苏童”检查身体。 他这一走,苏童本能的想要躲起来,她不知道那个占了自己肉身的游魂野鬼会不会看到自己,如果能看到自己,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个女鬼在钻进了自己的肉身之后,似乎就没有办法看到其他的灵体了,只不过当苏童靠的比较近的时候,那个女鬼似乎就会有一点点感应,变得警觉起来,抽着鼻子眯着眼睛四处看,好像想要把苏童找出来似的,苏童赶忙躲到帘子后头去,发现只要保持距离就没事之后,才又钻了出来。 坐在病床上的“苏童”对自己刚刚占据的新身体似乎充满了好奇,先是侧过身去,用床头呼叫器旁边的金属板作为镜子,左右端详了一番相貌,然后有偷偷的拎着衣领,低头朝里面看了看,伸手捏了捏腰侧,撇撇嘴,低声咕哝了一句:“虽然不算是太好看,好在该长的都长齐全了,凑合用用吧。” 苏童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急得抓心挠肝,恨不得把那个“李鬼”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揪出来,狠狠的打两下,不过这种想法眼下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她想要追出去再看看唐敖能不能看到自己或者感觉到自己,又怕离开肉身太远,会出什么岔子,万一这个女鬼 占了肉身之后就想开溜,自己找不到,跟不上,那可就坏了!唐敖说过,魂魄离体如果太久回不去的话,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尤其是阳寿未尽就被迫离开自己肉身的,连重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必须等到肉身阳寿尽了,才可以,问题是,她才二十多岁而已,还那么年轻,如果事情真的那么不乐观,自己恐怕要么落得个魂飞魄散,要么要做几十年的孤魂野鬼。 光是这么一想,苏童都觉得心慌气短。 很快,唐敖就回来了,还带着一个身穿白大衣的医生,两个人进来之后,医生仔细的询问了病床上的“苏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情况,“苏童”表示一切良好,一边说话,她还一边好像很虚弱似的,把身子歪歪斜斜的依靠在唐敖的身上,唐敖似乎也并不介意她这么做,还用手摸了摸“苏童”的额头,举止十分亲昵,可以看得出来,那个“苏童”对此是十分享受的,而在一旁被所有人“视而不见”的真正苏童,看着“自己”那个样子却觉得又羞又窘,浑身都不自在。 医生检查过之后,认为“苏童”的身体一切正常,除了表皮有一些不严重的擦皮伤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可以出院回家休息了,唐敖听了这件事,很开心,“苏童”也很开心,唐敖很快的替“苏童”办好了手续,回到病房里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下了病床,离开病房下楼准备坐车回家。 苏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准备离开,自己在唐敖的身旁又喊又叫又比划了半天,只觉得越发头重脚轻,疲惫不堪,唐敖却丝毫没有反应,这让她的内心深处充满了绝望,几乎不好任何希望的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下了楼,唐敖还百般呵护的搀扶着那个占据了自己躯体的女鬼,把她安顿在了车子里。 苏童也想上车,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唐敖的车子也被他做过什么手脚,现在的自己,作为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竟然没有办法进入到他的车内,让她感到心急如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面对最悲惨的结局,成为一个游荡在医院里面的游魂野鬼了,而那个占据了自己肉身的女鬼,却不知道要霸占着自己的躯体去做一些什么样的过格事情来,苏童不敢多想,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发狂。 她终于知道,其实做鬼也不怎么好过,尤其她现在这种状态,恐怕连鬼都算不上,没有人看得见她,也没有人听得见她,没有了躯体的束缚之后,她并没有变得更加自由一些,反而轻飘飘的,想快也走不快,稍微急一点,就觉得头重脚轻,好像随时会被一阵风给吹走一样,从未有过的虚弱感。 方才一路跟在唐敖和那个占了自己身体的女鬼后面,苏童遇到了好几个在医院里面游荡的怨鬼,那几个怨鬼看起来都十分阴郁,让苏童感到心里直打颤,一想到以后自己有可能要跟这些鬼魂为伍,就觉得害怕极了。 唐敖把“苏童”稳妥的安顿在了车里,自己也准备上车,在上车之前,他的手在背后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等他上了车,发动汽车离开医院的时候,原本还沉浸在悲伤和绝望情绪当中的苏童,随着汽车的启动,忽然腰间一紧,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绳索,把她和那辆车系在了一起,被拉着一起跑开了,一路上,苏童就像是坠在车后面的风筝一样,半飘在空中,始终与那辆汽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当然,这都不是她的自主行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变成这样,不过却也乐见其成,能够跟着唐敖回来,总好过被留在医院里,说不定回来了,就会有转机。抱着这样的一线希望,苏童飘飘悠悠的跟在唐敖身后,看着他扶着“自己”进了电梯,她也想进去,但是电梯太狭窄了,她才刚刚靠近一点,那个“苏童”就立刻好像警觉起来了似的,没有办法,她只好一层楼一层楼的往上飘,等飘到十楼的时候,她已经精疲力尽,感觉自己快要消失了一样。 看起来做鬼也并不是那么轻松的时期,爬楼也是会消耗大量的精力,只不过效率会比较高一点,这不,她都到了门口,唐敖他们等电梯还没有上来。 苏童站在走廊中间,试着朝唐敖家门口靠近了一点,刚刚碰到唐敖家的墙壁,那墙壁忽然闪了一道红光,苏童就好像被电击中了一样,一阵麻酥酥的疼,吓得她赶忙缩回来,不敢轻举妄动,顺便扭头看了看自己家的方向。 怪不得那天在县里面的宾馆里,那个想自己索要头发的女鬼还没等着了魔的张民来到,就提前溜之大吉,还告诉苏童她遇到了一个更厉害的。原来灵体能够感觉到对方是否是善类,就像人能感觉到其他人是否具有攻击性是一样的。原来她只知道家里除了怪事,唐敖说的黑气之类就完全察觉不到,现在再看,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自家房子里溢出来,但是看到,她也会有一种莫名的毛骨悚然。 终于,电梯也到了,唐敖搀扶着“苏童”走出来,到了自家门口,“苏童”整个人好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的挂在唐敖的身上,唐敖一边和她说一些毫无边际的话,一边摸出钥匙来开门。苏童飘在一旁,这一次她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唐敖在开门的同时,距离“苏童”比较远的那一只手,又悄悄的画了一个看不出究竟的复杂手势,然后菜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和“苏童”有说有笑的进了门,苏童不敢跟上去,方才她被墙里闪出的红光打得很疼,生怕这一次又是一样的结果,可是她分明发现唐敖在回身准备关门的时候,眼睛朝自己看了一眼,那一眼绝对不是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两个人的目光发生了交集。 他看得见自己!苏童大喜过望,心中的悲观与绝望也瞬间一扫而空。 她战战兢兢的跟在唐敖身后,趁着他没有关上门的空当迅速的钻了进去,很顺利,没有什么红光击中自己,她进来了! 如果唐敖能看到自己,那就说明他一定早就发现了那个女鬼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那么他从在医院的时候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现,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特殊原因,所以不得不选择按兵不动,自己这一路被无形的绳索和车子系在一起,现在又能进到原本进不来的房子里,必然是唐敖的安排,既然他有他的计划,那自己最好的做法就是按兵不动的呆在一旁,静观其变。 想通了之后,苏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远远的站在客厅一角,不过与靠近那个附在自己肉身上的女鬼,避免她有所感应,默默的祈祷唐敖能快点想出办法来,不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鬼占据着自己的身体,并且还在那里搔首弄姿,苏童觉得假如任由她这么折腾下去,自己就算回到了那副身体里头,恐怕也会羞愧的这辈子都没脸再见唐敖了吧。 另外的那个“苏童”好奇的坐在沙发上东张西望,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看到唐敖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更是惊奇的拿起来摆弄了半天,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似的,唐敖自己先回房间里去,换了一件干净舒适的纯棉t恤和一条宽松的棉质运动裤,看样子还洗了脸,额发被打湿了,看起来很随性放松,“苏童”看他出来了,赶忙把他的手机放回到茶几上, 在唐敖坐下来之后,又很自觉的朝他身旁靠了过去,唐敖也没有任何的排斥,就好像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似的,任由那个“苏童”亲昵的依偎在他身旁。 他伸手摸了摸“苏童”的额头,皱皱眉,说:“额头怎么这么热啊?该不会是中暑的症状还没缓解过来吧?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之间就昏倒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还好只是中暑。” “反正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担心,你肯定会照顾我的。”“苏童”一边试探着说,一边悄悄的打量着唐敖对自己这番话的反应,似乎想要借此来确定两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唐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伸手用手指亲昵的刮了刮“苏童”的鼻尖,从沙发上又站起身来,边往厨房走边说:“我给你倒点冷饮吧,帮你降降温,免得你中暑还没有彻底缓解,一会儿再哪里不舒服可就不好了。” “苏童”一脸娇羞的点点头,看起来对自己新占据的这个肉身居然会有一个高大英俊,并且举止又非常温柔得体的男朋友而感到非常满意。 躲在客厅一角的苏童,看到这一幕,感觉自己好像快要燃烧起来了似的,她扭头看了看旁边墙上挂钟的玻璃钟面,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羞得面红耳赤了,只可惜,她现在没有实体,从钟面上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倒影,只能暗暗咬牙,虽然发嗲撒娇的人并不是她自己,可是那副皮囊终究还是自己的啊。苏童承认自己对唐敖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她也能感觉出来唐敖对自己的好感,恐怕比自己对他的还要多,可是两个人认识的时间还不算长,就算不排斥以后会有什么其他方面的发展,也不等于苏童可以容忍自己这么没羞没臊的。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肉身被别的女鬼占据着,这才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内,就毫不避讳的开始向唐敖放电了,假如继续拖下去,这不知道那个“苏童”还能做出什么丢人事儿来。< 第三十六章 还魂 不一会儿,唐敖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端着两个玻璃杯,玻璃杯的外面拧了一层细细的水珠,一看就知道杯子里面盛放着的东西很冰爽,从半透明玻璃杯透出来的颜色来看,应该是两杯可乐,从唐敖端着这两杯可乐一走出厨房开始,“苏童”的目光就一直被那两个杯子吸引着,能够感觉出来,她似乎很渴望喝到杯子里的冰可乐,这一点从她偷偷舔嘴唇的小动作也看得出来。 苏童躲在一旁,心里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自己的肉身到底是被一个什么样的游魂野鬼给占了去啊!看到唐敖犯花痴也就罢了,怎么看到可乐也要这么没出息,这要是那两块肉来,还不得当场就流哈喇子? “来,喝点降降温,解解渴。”唐敖在“苏童”旁边坐下来,递了一杯到她手里,另外一杯自己端着,嘴上鼓励着“苏童”赶快喝,自己倒是没动。 “苏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她从唐敖手里接过杯子,眼睛却瞄了瞄唐敖手里的那一杯,然后开口用娇嗔到让苏童牙痒痒的语气,对唐敖说:“我要看着你先喝,你那么辛苦的送我去医院,又接我回家,我可心疼呢!” 唐敖一听这话,立刻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开心的好像刚刚吃了一颗蜜枣一样,伸手摸了摸“苏童”的头发,对她说:“为你做什么我都不嫌辛苦。” 说完,笑着端起自己杯子,和“苏童”手里面的碰了碰,示意了一下,就好像两个人杯子里盛的是醇香的红酒一样,然后喝了一口,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 “苏童”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看着他把口中的可乐咽下去,便立刻把自己的那杯递过去,撒娇的说:“咱们俩换吧,我想要喝你喝过的!” “我喝过的不就变少了么,你这个傻丫头。”唐敖笑着对她说。 “苏童”扭了扭身子:“我不,我就要喝你刚刚喝过的,你喝过的就是你我的好喝,少点就少点呗,反正我正好想要减肥呢!你快和我换嘛!” “好,好,跟你换,真是拿你没办法。”唐敖的语气又是宠溺又是无奈的和“苏童”交换了手里面的可乐,“这回大小姐,你可以跟我碰杯共饮了吧?” “苏童”立刻喜笑颜开的和唐敖碰了杯,这次她倒是没有再继续观望,端起杯子三口两口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毫无形象的打了一个嗝,一脸满足的样子。 见她把可乐喝下去了,唐敖把玻璃杯往小茶几上一放,脸上还是笑着的,只不过那笑容看上去,似乎带着一点嘲讽的意思。忽然,他伸出手,在空中迅速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就像是虚空画了一道符,然后突然朝“苏童”的头顶拍了下去,“苏童”还沉浸在冰镇可乐的好味道里面,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还被吓了一跳,想要动弹的时候,却发现身体好像被粘在了沙发上一样,根本动弹不了。 “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苏童”的语气透着惊恐,只不过她的脸已经不听使唤,上面完全没有任何表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配上惊恐之极的声音,这种搭配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古怪。 唐敖站起身来,冷笑着说:“我没有对这具身体做什么,我只不过是定住了你的魂魄罢了,本来就不是你的身体,非要赖在里面又有什么意义。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偷来的抢来的都不长久,我奉劝你一句,你自己离开,方才的事情咱们就既往不咎,我就当你是一时糊涂。”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苏童”大吃一惊,当然,她的大吃一惊仍旧只能从语调来判断,“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唐敖轻蔑的笑了笑:“不要以为你自己愚蠢,别人就都和你一样。” 说着,他捏了个指决,在“苏童”的眉心轻轻的划了一下,动作比较轻比较缓,倒不是对那女鬼有什么仁慈的念头,主要是不想碰伤了苏童的肉身。 “苏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眼珠子朝客厅另一端的苏童看了过去,女鬼没有出声,但从她僵直的眼神可以判断,她应该是惊得没有办法开口。 很显然,方才唐敖的动作,是为了能让她看清楚悬浮在客厅里面,这具身体的正主儿,真正的苏童。 这下,苏童可就彻底放下心来了,赶忙使劲儿的朝唐敖跟前飘了过去,可能是头一次以灵体的形式存在,她对控制自己行动能力并不是很在行,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一朵蒲公英似的,轻飘飘,一阵风就能被吹走, 女鬼很快就回过神来,她先是转动还能受她控制的眼珠,又仔细的打量了唐敖一番,然后冷哼了一声,说:“没想到你这方面居然有点本事,可是你定住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只要不出去,她就进不来,反正我在这里面倒没有什么太难过的,倒是她恐怕等不起,所以你要真的有本事,就想想怎么保她不魂飞魄散吧。” 苏童紧张的看了看唐敖,她对这方面的东西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现在那个赖在自己身体里不肯出来的女鬼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说中了事实。 唐敖却完全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就知道你会有这么一手,你以为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在医院里附身,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把你带回家里面来,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怕医院那里空间和人都比较杂乱不好控制,外加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孤魂野鬼,万一你存心捣乱,我容易控制不住,出了岔子,到时候不好收场。现在回到这里,方才的可乐你也喝得干干净净的,过一会儿,你想赖在这个肉身里都做不到,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女鬼的眼睛瞪圆了一下:“那可乐里面被你加了东西?可是我明明和你换了,我喝了你已经喝过的,为什么你没有事?” “符水,怕你察觉,所以兑了可乐让你喝,那符水是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种货不对版的冒牌货,我喝了当然不会有事。”唐敖冷冷的说,完全不见了之前的那种温柔和耐心,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抱着怀站在旁边,耐心的等。 女鬼听他说完,正想说什么,忽然她发出了一声闷哼,好像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然后,苏童站在唐敖旁边,眼睁睁的看着一团如果烟雾一般灰白色的东西,从自己肉身的头顶慢慢溢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慢慢的脱离了肉身,开始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人的轮廓。 苏童还在盯着那个逐渐清晰起来的人形看,冷不防唐敖忽然把手朝她一挥,她感觉好像被推了一把似的,趔趔趄趄的向前跌倒过去,直直的扑向了自己的肉身,等她吓得本能的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坐在沙发上的,这也就意味着,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苏童想起方才那个女鬼被定在自己的肉身里动弹不得,连忙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脖子,脖子活动自如,她又抬了抬胳膊,发现胳膊也可以活动,只不过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疲乏,之后,她还想试着站起来,结果发现两条腿软的好像面条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支撑住身体,才刚刚站起身一半,就无可奈何的跌坐回去。 “你不要着急起来,你刚才灵魂出窍,消耗也是很大的,所以现在会觉得特别累,休息一下,慢慢的就会好的,不用担心。”唐敖看苏童着急想要起来,连忙帮她稳住身子,顺便开口安抚她,这回身体里面的是正主儿了,所以他的态度也恢复了之前一贯的温柔和耐心,不像方才那样板着面孔。 苏童点点头,她又重新真正的活过来了,二十几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因为活着而感到如此的兴奋,随即她又想到了还有一个刚刚从自己的身体里被驱赶出去的女鬼,便连忙又朝四周看了看,方才的那团灰白色人形已经开不到了。 “那个女鬼呢?跑掉了?”她问唐敖。 唐敖摇摇头:“在这儿她哪里都跑不掉,你之前能看到她,是因为你也是灵体,现在你已经还魂了,通过肉眼自然是看不到,就像方才她占了你的身体以后,就看不到你的魂魄在附近是一样的。来,我帮你暂时的开一下天目,虽然维持不了多久,但至少也让你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相信我,最有短时间的开天目,之后还能关上,对你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他一边说,一边冲苏童眨了眨眼,苏童知道他是怕自己紧张,所以才故意的在和自己开玩笑,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便也对他点点头,然后看着唐敖又捏起和方才一模一样的指决,也在自己的眉心里轻轻的慢慢的划了过去,苏童感到有一股热流猛地窜入自己的脑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居然真的又看到了客厅当中悬浮在半空中,正在用力挣扎却又依旧徒劳的那个女鬼,并且现在那个女鬼已经不再是一团灰扑扑的影子,而是清清楚楚,眉眼都可以看得很清晰。 女鬼看样子,生前估计也至多只有十**岁的样子,非常年轻,身材苗条清瘦,清汤挂面的发型,身上的衣服从样式上来判断,像是九十年代初期流行过的风格,而她的胸前,还挂着一枚校徽,那枚校徽苏童倒是认得,就是她当初就读过的那所高中的校徽,只不过她上高中的时候,学校早就不会发校徽这种东西了,她只在校史陈列室里见到过样品。 女鬼的手脚好像被什么束缚着,无法挣脱,但是她还不死心,一直在努力挣扎,苏童紧张的看着她,唐敖到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又去给苏童也倒了一杯可乐,让她喝下去,帮助恢复体力,顺便询问了一下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反应。 苏童除了累之外,一切正常,就是经过了这一番惊吓之后,好奇心已经空前的膨胀起来,她一口气喝了半杯可乐,然后对唐敖说:“你在医院的时候,是不是就能看到我?也能听到我?那时候你怎么对我视而不见呢?我当时都要吓死了,一直到回来这里进门之前,我都以为你受伤或者消耗太大,阴阳眼失灵了,看不到我,也没发现你带回家的是个‘假李鬼’,紧张的不得了。” 唐敖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这个动作做完之后才意识到,方才自己为了将计就计,让女鬼对自己卸下防备,所以一直表现很亲昵,而这种亲昵的小动作,他做起来也是觉得十分的顺心顺手,竟然这么快就有点习惯了,方才听苏童说话,便非常自然的做出了宠溺的小动作,难怪的苏童会瞬间的红了脸。 不过红了脸总好过翻了脸,这也算是个好兆头了,唐敖这么一想,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浓了几分,他对苏童说:“我当时是能看到你的,只不过我一眼看到你,发现你是灵魂出窍离开了肉身,立刻就慌了,根本没有顾得上和你说话,或者解释什么,在我离开病房去卫生间之前,这个女鬼就已经在旁边守着了,我那个时候也刚醒过来没多久,元气大伤,又是在医院那种地方,周围有其他人,我不敢冒险驱赶,只能防备着,就是没有想到,我去了一趟洗手间的功夫,你就魂魄离体了,让那女鬼抓到了空子,我发现不对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只能将计就计,把她先带回来再说。” “那我能跟着你的车回来这里,也是你使了手段吧?”苏童想起唐敖在上车之前曾经手在背后做过一个奇怪的手势。 唐敖点点头:“是啊,我把你的魂给拴住了,不然以你当时那种新鬼的控制力,恐怕就要留在医院里,根本跟不回来的。”< 第三十七章 变强 听他这么一说,苏童可就什么都明白了,自己一定是醒来的时候灵魂离体,但是当时自己并没有察觉,所以也没有去留意周遭的环境,所以根本没有发现身边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女鬼,就等着这个时机好附身上去,当时自己一心想要去找人问问唐敖的安危,正好给了女鬼可乘之机。 苏童想要询问一下唐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是转念一想,事有轻重缓急,他能暂时制服那个女鬼,看起来精神头也还不错,至少说明身体没有大碍,至于之前在荒宅里面的事情,完全可以放在把眼前的麻烦平息了之后再问。 她把视线投向了还在挣扎着的女鬼,唐敖顺着她看过去,从她的表情中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站起身来,对那个女鬼开口说:“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不放你,你是绝对不可能挣脱的,我看你死的时候年纪应该也不大,在医院里徘徊了这么多年,估计当初也是横死之后心有执念,不过你逗留了这么多年,也应该吃了不少苦头,也是时候该看开了,你自己看看,因为你对别人的肉身产生了邪念,你已经多了戾气在身上,假如还不赶紧收手,戾气加重变成了厉鬼,最后的结果可就是永世不得超生了,你真的希望落得这样一个结局么?” “说的轻松,我要是能入轮回,早就去了,”那女鬼一脸悲凉绝望的表情,“当初偷偷摸摸的谈恋爱,能托付人家的都托付给人家了,结果不知道怎么,事情就被捅出去了,闹得学校上下没有人不知道我们俩都干了些什么,学校把我们俩处分了,家里头要给我们转学,我舍不得他,跟他说反正都已经丢人丢成这样了,干脆两个人一起死,一了百了,要是有来生,我们也就长相厮守,让谁也没办法把我们俩分开,他同意了,我们俩一起在学校里头吃了药,等我再清醒过来,就已经在医院里了,身体上蒙着白单子,医院里头有一个也刚死的老太太,叫我一起走,说是鬼差要来,我哪能走,我说我男朋友还没来,我要等他,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走的,老太太劝我,我没听,她就告诉我怎么才能躲过鬼差,假如躲过去了,就等等我男朋友,说不定是还在抢救,没有死透,所以才没来,等他来了,我跟他一起去入轮回就行了。我就按照老太太说的办法一直躲着鬼差,结果等啊等,等啊等,他也没来,到最后也没来,等到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死,我吃了药之后,他就害怕了,一个人偷偷的跑了,连帮我叫救护车都没有。” “那你都知道等不到他了,干嘛还不走?”苏童问。 女鬼瞪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恼恨她让自己的计划没有得逞,还是怪她这话说得没有常识:“如果可以,我早就走了,可是我错过了那一波,如果被鬼差发现,知道我故意避开鬼差,把我抓住,我就要堕入畜生道了!我上辈子没有活够,也没有活明白,我还想下辈子继续做人,我还想要享受这辈子没有来得及享受到的爱情,我想找一个真心爱我,不辜负我的男人。要是我堕入了畜生道,这些就都没有指望了!所以我只好一直躲着,我唯一能够重新做回人的办法,就是找个没主儿又阳寿未尽的肉身附上去,我原来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实现心愿了,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这么个结果,现在这样,我也不抱什么希望,随便你们处置吧。” 说着她把眼睛一闭,脸一扭,一副准备要慷慨就义的模样。 “是谁告诉你,假如错过了那个时辰,之后被鬼差带走会堕入畜生道的?”唐敖皱了皱眉头,略有些不相信的问。 “是医院里面的几个老鬼,他们在医院里已经躲了好多年了,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也是他们告诉我怎么附身,怎么借尸还魂的。”女鬼回答。 唐敖长长的叹了口气,对身边的苏童说:“有的人活着的时候就喜欢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死了以后也会变成这一类的鬼,所以我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上形容的确实很精辟,世上有多少样的人,阴间就有多少样的鬼。” “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被人骗了?我当初不会堕入畜生道,现在也不会?我想要冲入轮回,什么时候都可以么?”唐敖的话虽然是对苏童说的,被束缚着的女鬼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她面露惊讶,脱口而出。 唐敖摇了摇头:“你之前确实什么时候都可以冲入轮回,转世为人,只不过是在转世为人之前,可能需要维尼之前的逃避付出一点代价,可是现在,你想要正常的入轮回,恐怕已经不太可能了,我刚才就警告过你,你因为动了邪念,附身了不属于自己的肉身,所以身上沾染了戾气,想要重入轮回,除非你先化解掉身上的戾气,如果任由戾气滋生,不但最后不能够重新做人,就连牲口恐怕你也一样做不成,戾气过重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堕入邪道,最后的结局就是魂飞魄散。” 那女鬼一听这话,表情也格外紧张起来,她咬着嘴唇,暂时忘记了挣扎着想要挣脱唐敖咒语束缚的念头,独自考量了半天,才终于又开了口:“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化解戾气?我不想魂飞魄散,我是真的想要重新做人!我之前也是受了蒙骗,所以才一时糊涂,你给我个机会,给我指一条明路,我这辈子,哦不,是下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以后再也不听别人蛊惑就去做坏事了!求求你!你就帮我想想办法的!你能制得住我,肯定也有办法化解我的戾气!” “我不会帮你去化解戾气,但是出主意倒是可以,只不过,我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用的理由要帮你,假如今天我不是及时发现,假如不是偏巧遇到了我这么一个有阴阳眼,还多少有些灵力道术的人,并且还能制服你,你觉得你会像现在这样,乖乖的不再害人么?”唐敖看着那个女鬼,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恳求而表现出心软,反而语气异常冷酷的厉声质问她。 说罢,他就伸手扶起旁边的苏童,准备扶她到书房那屋去,把女鬼自己独自扔在客厅里面。那女鬼估计也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自己,并且还拒绝的十分干脆利索,方才自己的一番哀求瞬间就好像都变成了羞辱一样,她恼火的对着唐敖的背影尖叫着嚷道:“你不要在我这里故弄玄虚,装的好像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一样!你也不是什么原装货!不过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厉害妖术罢了!” 唐敖听着心烦,迅速的虚空一划,然后转过身朝那女鬼做了一个推掌的动作,那女鬼依旧嘴巴一张一合,却好像被关了静音一般,一瞬间没有了动静。 那女鬼不甘心的继续挣扎和大叫,只不过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无形的束缚,无论怎么用力的想要发出尖叫声也只是徒劳,唐敖扶着苏童走进了书房,并把书房的门在他们的身后重重的关了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那个女鬼……”苏童生怕女鬼听得见她的声音,所以几乎把声音压低到了只剩下一点气声的程度,“你打算就把她留在客厅里么?” “那当然不会了,”唐敖对她笑了笑,摇摇头,“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刚才不仅封住了她的声音,还封住了她的听觉,她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我说的也算是实话,她身上的戾气确实不是我能够帮忙化解的,我在化煞这方面并不擅长,只是看过一些与这有关的书,所以有个大致的概念,刚才那个女鬼身上的煞气并没有重到不可挽救的程度,依靠她自己就可以解决,我是可以帮她指条明路的,只不过我觉得如果那么容易就放过她,不足够让她吸取教训,假如在自行化解戾气的过程中,她又起了什么坏心思,我可没有时间一直跟着她,监督她,相比之下,你家里的那个,还有常青山荒宅那边的,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苏童点点头,她觉得唐敖方才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忧心忡忡,而那种忧心忡忡却又不像是与荒宅或者自己家里的婴灵有关,更像是隐隐的在担心什么,于是她便又问道:“怎么了?你是在烦恼什么吗?” “我是在想,刚才为什么那个女鬼会说我也不是什么‘原装货’。”唐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回避苏童的提问,而且困扰的皱紧了眉头。 苏童到并没有把这个当成一回事:“说不定是觉得你不想帮她,所以存心要那么说,给你添堵的呢,你可不要在意,你越是在意,就越是让她奸计得逞了,这是典型的癞蛤蟆不咬人但是恶心人。对了,我还没问你,你在荒宅里后来是怎么出来的?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为什么我觉得从荒宅出来之后,你好像……不但没有受到什么不良影响,反倒还变强了呢?”< 第三十八章 自生自灭 唐敖点点头,承认了苏童的这个猜测:“对,虽然我也不明白到底是这么回事,刚从荒宅里面醒过来的时候,我还很虚弱,勉强能抵挡一下荒宅里面的阴气,让咱们俩能尽快冲出来,出来之后有一段时间我虚弱的连走路都困难,更别说带你下山了,当时你昏迷不醒,一点知觉都没有,我只能在荒宅外面的空地里头休息了一会儿,恢复恢复体力,因为出来的比较狼狈,荒宅门上的那块刻着符箓的木板没有被我挡住门口,眼见着有东西要从里面出来,我当时也很着急,里面的东西很厉害,我不能让它,或者说它们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情急之下,忽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书上头介绍过有虚空画符的做法,只是之前我的能力根本不足够做到,那时候一着急,我也顾不得是不是根本不可行了,我就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拼了当时身上的全部能量,顶住了里面要冲出来的恶灵,然后把你留在我之前设的结界里,又过去把荒宅门上面那个有符箓的木板给固定了回去。等我把你送到医院,静下心来之后,才感觉出来自己有点奇怪,虽然体力上几乎可以说是透支到了软弱无力的程度,但是体内的灵力反而增强了,特别不可思议。” “那你当时醒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苏童想起当时自己遇到的那个长相又与唐敖有几分相像,应该是个灵体的神秘人,“有人帮你出来么?” “没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倒在我不远处的地方,周围有很重的邪气游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太敢近你的身,”唐敖摇摇头,说到这儿,他也忽然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语气里有点责怪的一边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那枚玳瑁八卦坠,一边对苏童说,“你怎么可以那么冒险!在那种时候把八卦坠摘下来,你知道有多危险么?快把它戴上,你现在刚刚还魂,魂魄受损,一旦遇到什么邪气侵扰容易出事,戴上它可以帮你回复的更快一点。” “不行不行,我不要,你快戴着它吧!”苏童想起之前的经历,吓得赶忙拒绝,甚至还下意识的朝后挪了挪身子,好像那个玳瑁八卦坠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之后她也很快的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大妥当,于是连忙又开口掩饰,“你的身体也还很虚弱,你比我更需要它,还是你戴着吧!” 唐敖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异样,就算苏童极力想要遮掩过去,也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神色一凛,一本正经而又有些担心的问苏童:“苏童,你要对我说实话,告诉我,在你进去找我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苏童犹豫了一下,荒宅里面的那个神秘人,对唐敖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尤其是自己在醒来之后看到唐敖浑身上下毫发无损,这就让她更加笃定了这一点,假如说那个神秘人对谁有一些不一定能称之为恶意,但至少可以算作不大友好的态度,那也只是针对她自己罢了,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必要告诉唐敖,那个人看上去,比唐敖更冷酷,就像一个大冰块儿一样,但是眉目之间却又和唐敖有许多相像的地方,会不会那个人是唐敖的什么先人呢?之前苏童是个不信邪的人,却也或多或少的听说过一些“不科学”的传闻轶事,比如说什么人一家受家中已故老人庇护,遇事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她之前并不是特别当真,权当好玩听一听,可最近经历了这奇怪的种种之后,她的想法倒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自己还没有机会经历的事而已。那么假如荒宅里的神秘人,真的是唐敖的先祖,自己如果说那神秘人对自己似乎有些抵触甚至排斥,还把自己丢出了保护结界,这会不会让唐敖感到尴尬呢? 苏童有顾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唐敖却把她的这种沉默自动认作了是另外的一种意思,他有点不自在的,小心翼翼的问:“是我在失去知觉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别的很严重的事情,或者我又做了什么自己不记得,但是对你造成了惊吓之类的行为?你不要有顾虑,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因为之前生那一场大病,丢失了很多的记忆,所以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不管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要怕我有什么想法,照实说就好。” 苏童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把当时的情况和盘托出,毕竟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形势也不算是特别清晰,她就只有唐敖这么一个盟友,所以不管是什么事情,两个人还是保持着毫无保留,不藏私,及时沟通的状态比较有利。 唐敖听她说完,眉头皱了起来,看样子不像是烦恼,倒像是疑惑,他默默的思索着,时不时下意识的摇一摇头,过了一会儿,还有些难以置信的再次开口向苏童确认:“你是说那个神秘人长得和我长得很像?” “嗯,”苏童点点头,“确实是挺像的,就是五官轮廓比你显得硬线条一些,气质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和你不一样。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唐敖摇头,仍旧是蹙着眉:“我也说不好,按照你的猜测,说可能是我家的某一位保佑我的先人,我也不知道这个说法能不能解释的通,假如说不是这样,也没有办法说清楚为什么那个神秘人会知道玳瑁八卦坠的事情,可是假如认定说那个人一定是我的哪位先人,我也不能肯定,毕竟作为一个孤儿,我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后来离开那里也是外出念书,从头到尾也没有过什么家里人或者亲戚去找过我,要我认祖归宗,就算没有生过那一场大病,没有失去一些记忆,我也还是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那么做,我确实是有些想不通,心里觉得有些没底。” “没关系,想不通就算了,反正那个人帮了你,说明对你没有恶意,你也就别太放在心上了。”苏童听他说自己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家人亲戚的那些事,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忍不住想要安慰安慰他,“说不定哪天你刚好机缘巧合的就能知道一些和自己身世有关的事情,到时候就能顺藤摸瓜的弄清楚了,不要急于这一时半刻吧,也别为这个事情烦恼了。” “不,我不是在担心那个神秘人和我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唐敖摆摆手,还是忧心忡忡,“我真正担心的是他对你的态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就是对我不太友好而已,也不算是什么态度的问题,我估计他可能是因为护着你,我当时又戴着你的那个玳瑁挂坠,所以他肯定会觉得是因为我,所以才害你进了荒宅,还差一点出事,其实严格说起来,他生我气也没什么不对的,我自己都生自己的气。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你有惊无险,身体虽然消耗比较大,但是灵力提高了很多,我呢,也是有惊无险,还体验了一回灵魂出窍是什么样的感觉,这种经历,一般人想要试试估计都没机会,也算是非常珍贵的体验了!”苏童笑着说,试图把之前的那些事情都说的轻松一些。 唐敖叹了口气,不管她是否拒绝,硬是把那个玳瑁八卦坠戴在了苏童的脖子上,然后对她说:“这个你必须戴着,至少今天你一定要听我的。我担心那件事,担心那个神秘人,并不是因为他单纯的对你态度好不好,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对你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所以才担心。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那倒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头重脚轻,提不起什么力气,你刚才不是也说了么,我是因为之前灵魂出窍的时候消耗太大导致的。”苏童回答。 “其实,我刚才没有和你说实话,害怕吓着你,尤其刚才又是当着外面那个女鬼的面,我也怕被她知道了会节外生枝。”唐敖小心翼翼的对苏童说,“你之所以会觉得头重脚轻,没有力气,不是因为你灵魂出窍的那段时间消耗过大,那只是我为了安抚你,随便编出来的一个说法罢了,实际上你之所以会有那种不良反应,是因为你的魂魄受到了损伤,包括灵魂出窍,这都是因为魂魄受了伤所以才导致的后果。你不要害怕,从程度上来说,不算严重,听你方才说完之后,我觉得应该是他把你丢出结界的时候对你做了什么手脚,只不过你不懂这些,所以没有防范,也没有察觉。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对你下手了,但是又并没有真的下狠手,你灵魂离体的时候,我有偷偷的替你检查过,你的魂根并没有受到伤害,所以很容易就可以魂魄归位,也就是说,那个神秘人不是想要直接置你于死地,而是想要先伤了你之后,丢你出去自生自灭,只是没想到你之前一直戴着玳瑁八卦坠,那个坠子的灵气多少也沾染到了一点,所以还可以护你一段时间,我又恰好在这期间醒过来了,不然……后果我也不敢想。”< 第三十九章 探望 苏童听他这么说,心里也觉得有些后怕,不过为了让唐敖不更加担心,她还是挤出笑容,口气轻松的说:“没关系,不是有一个哲人说过么,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情就是有惊无险,因为体验了过程的刺激,又不用承担不良后果!” 唐敖听她这么说,也稍微放松下来一点,无奈的笑了笑,问:“这是哪位哲人说过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苏童指指自己的鼻子:“就是我这位哲人说的,以后我的金玉良言看样子你得多听,最好拿个小本子记下来,留着以后复习,加深记忆!” 唐敖终于被她彻底逗笑了,笑过之后,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苏童是顾及着他的情绪呢,同样的,有些话,为了不让苏童有心理负担,他也不敢说出来。就比如说苏童的魂魄受损这件事,他虽然把事实简单的告诉了苏童,更深一层的细节却并没有给她解释,相信以苏童对这些事情一片空白的认知程度,她了解到这些也就不会再刨根问底了,苏童不问不代表他自己心里面没有衡量,人和人如果起了冲突,打架斗殴,会伤及对方的皮肉甚至骨头脏器,而魂体相互攻击,即便其中一个是有肉身的,受伤害的也永远都是魂魄,这就是所谓的人伤人,魂伤魂,而魂体相斗,其实说白了也和人打架是一样的,想要伤害到对方,需要有一定的实力,而更需要实力的是不仅仅伤害到对方,还得把损害程度拿捏得相当准确,这就绝对不是一般的游魂野鬼或者先祖显灵能够做到的了。 所以那个保护了自己的同时,却又分明是想要害死苏童于无形神秘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唐敖可一点都不敢不当一回事,只是这不是眼下一时半刻能够弄清楚的事情,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那个荒宅的秘密,解决掉苏童家里的那个婴灵,顺便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到医院里的那几个孩子。 对于这整件事,唐敖的心态几乎可以用跌宕起伏来形容,最初他的确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背后会有那么深的牵扯,一个婴灵居然能够牵扯出那么一栋古怪而又邪气暗涌的荒宅,之前唐敖一直对自己在道法术数的悟性很有信心,尤其又借着工作室的便利,帮过几个客户解决了家里面闹鬼这一类事情,这些都增强了他的自信,却也让他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实际水平,或者说对邪灵的凶狠程度缺乏足够的认识,所以一进那个荒宅,起初还有所防备,被一个受困孩童的魂魄一干扰,就着了荒宅里邪物的道,所以刚刚从荒宅中醒过来的时候,身体上的虚弱无力,再加上昏迷不醒的苏童,这都让唐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灰心和丧气,不过这种低气压很快就消散无踪,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因祸得福的灵力大为提升,从他成功的徒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并且将这道符打出去,封死了荒宅大门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似乎连提高都不足以形容,几乎算得上是一个飞跃,虽然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还不清楚,但这样的结果对于斗恶灵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好事一桩的。当然,下一次唐敖绝对不会像这一次那么冒失,让自己和苏童都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他打算先弄清楚荒宅的情况,做足了功课之后,再决定是擒贼先擒王,一举解决掉荒宅里的邪灵,还是先从苏童家里那个小的下手。 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唐敖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面搬下来厚厚的一摞书,放在了书房的写字台上,看看时间,对苏童说:“我恐怕得花点时间查点资料,咱们现在要面对的情况可能比想象的还要复杂一点,那个荒宅比从外面感觉起来的还要更凶,所以必须要有所准备才行。你要是觉得乏,就去我房间里休息休息,或者要是觉得无聊,到客厅里看看电视或者我把电脑给你,你上看看电影什么的,饿了的话就告诉我,咱们两个出去吃点东西。” “算了,我看我就还是呆在这个屋子里吧。”苏童立刻摇头,还不由自主的压低了音量,“你可别忘了,外面客厅里还有一个呢……” 唐敖被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用怕,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她挣脱不了,而且你现在身上还有玳瑁坠,她躲着你都来不及呢,你就放心吧,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快解决她,是想让她也体会一下那种又无助又绝望的感觉,不给她一个教训,就怕她以后再起邪念,跑去害别的人,可不是每个人都恰好身边有个会法术的朋友,要是真让她得了手,那可就是害人害己了。”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和你呆在同一个房间里比较好,安全感比较足。”苏童其实是相信唐敖的那些话的,只不过客观事实是一回事,主观上的恐惧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就相当于一个恐高的人,即便是站在高楼的窗子里面向外看,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掉下去的,可还是会打从心底里害怕的不行。 唐敖当然不介意苏童在自己身边,他点点头,随手找了几本放在书架上的杂志递给苏童,让她坐在一旁随便看看,苏童也怕打扰到唐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翻杂志,就连翻杂志的动作都异常轻柔,偶尔抬头看看唐敖,每一次都看到他在认认真真的查书,又看了一会儿,苏童的疲倦感越来越强烈,又实在是不敢离开唐敖到其他房间去,干脆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一会儿,结果头一碰到胳膊,就立刻睡了过去,直到她被从客厅里传来的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原本盖在她背上的唐敖的外套也从身上滑落下去,唐敖察觉了,赶忙胳膊一伸,趁着外套没有滑落在地之前把它捞了起来,重新帮苏童披在背上,一边起身一边对她说:“刚睡醒,别着凉,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客厅里帮你把你的皮包拿到书房这边来。” 苏童点点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睡了一觉醒过来,她觉得好像一点都没有解乏,反而更累了似的,不过她并不知道会导致这样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只当是自己灵魂出窍的那段时间消耗的太厉害了,唐敖帮她拿回来皮包的时候,她还顺着书房门口朝外张望了一下,居然没有看到客厅里的那个女鬼。 “那个女鬼怎么没了?”她有些吃惊的问,生怕又出了什么岔子。 唐敖知道她肯定是以为在他们两个都呆在书房里的这段时间,女鬼挣脱了束缚跑掉了,赶忙告诉她:“你别紧张,她还在那儿呢,你看不见她是因为我帮你暂时打开的天眼又关上了,所以你才会看不到她而已。” 苏童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这才顾得上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从皮包里掏出来一看,来电话的人是王莉,她知道王莉的性格,绝对是那种对方不接电话,她就会一直一直不断的呼叫,直到对方抽空来接或者终于听到了手机铃声为止,因为这个,苏童也没少和她抗议过,可惜结果始终是抗议无效,这不,从方才苏童被铃声吵醒到现在拿到手机,至少够呼叫三遍的了,王莉的号码还在屏幕上执着的闪烁着,在她没有听见铃声,没有被吵醒之前,天知道她打了几遍。 为了防止自己的鼓膜都被王莉唠叨破,苏童赶忙接听了王莉的电话,电话一接通,王莉就立刻语气听起来满是担心的询问开了。 “你怎么了?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么?你是不是之前在县里头遇到抢劫的,哪里受了伤之前假装没事没有告诉我啊?我傍中午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你手机一直是杂音,根本打不通,后来好不容易打通了,结果是那个唐敖接的,说你在医院里头,暂时不方便接电话,我还没问清楚怎么回事呢,他就把电话给挂断了,之后再打就又打不通,要不就是打通了没人接,我都担心死了!你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又跑去医院里?是伤了还是病了?我今天下午看到张民了,把我吓一跳,特别狼狈,结果不看他还好,看完他我就更担心你了!”王莉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紧张,一边问长问短的关心着苏童,一边还忍不住想要埋怨她几句,“你说你这妞儿,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我没事,”苏童赶忙想个借口解释这件事,“之前是唐敖,他说不放心,非要拉着我去医院做了个身体检查,当时可能是我正在诊室里,所以他帮我接的电话吧,我没事,真的,你不要担心。” “不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报喜不报忧的性格!”王莉并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人,“我和老驴正在开车去你家里的路上呢,一会儿见了面再说吧,我看看你到底有事没事才能放心呢。”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连婉言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苏童。< 第四十章 王莉到访 “这可怎么办!”苏童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傻眼了,自己在唐敖这边,家里有一个吓死人的婴灵在作怪,如果王莉跑来看到,非的误会不可,保不齐又会给脑补出什么日爱日未的戏份来,这都还是小事,想一想现在眼前的这个烂摊子,这种时候王莉和她男朋友跑来,万一那个女鬼又节外生枝,那可就麻烦了。 “怎么了?”唐敖看她接完电话之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除了什么事情,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忙开口询问,刚刚拿起来的书也放下了。 “王莉,就是今天早上在报社拉着你盘问了半天的那个人,她不放心我,要过来看看。”苏童愁眉不展的说,“可是,我家那边根本不敢让人去,你也说了,她是有男朋友的人,如果一旦被那个婴灵给盯上了,只会更危险,更麻烦,可是如果让她来这边,她肯定要乱想乱猜,搞不好又要揪着你刨根问底的,问这问那,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外面客厅里还有一个,可别那个女鬼一看来了外人,借着开门关门之类的机会,再出什么岔子,那可就真的是不好了。本来我想要拒绝的,可是她说已经在路上了,而且不听我说完话就挂电话……” “别的倒是不重要,客厅里那个倒是真应该赶在你朋友来之前解决一下,不怕别的,就怕真要是有点什么意料之外的,平白无故瘦点惊吓也没有必要。”唐敖想了想,起身去客厅,在门口示意苏童呆在书房里不要出去,毕竟她胆子小,觉得害怕,这种时候提心吊胆的跟在旁边也没有什么意义。 苏童依言留在书房里,但是又有点好奇,不知道唐敖会怎么处理,索性站在书房门口,把门开这一条小缝,偷偷的朝外打量。 唐敖走到客厅当中,微微扬起了一点头,显然他是能够看得到被禁锢在客厅当中的那个女鬼的,不过他并不急着开口,而是默默的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把手一挥,开口问:“怎么样?让你安安静静的考虑了这么久,想通了么?” 苏童竖着耳朵,想要听那个女鬼怎么说,可是她听了半天,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后来才想起来之前唐敖给她解释过的,都说人鬼殊途,鬼魂和活人就像是在不同的频道上,只有当频道一致的时候,没有开天目、阴阳眼的人才能够看得见和听得见那些鬼,而想要拼到一致,基本上也需要满足两个必要条件中的至少一个,其一是那个鬼有意希望被这个人看到感觉到,其二是这个人当时的阳气很弱,本身八字也不重,换句话说就是时运不高的时候。 “这个我确实没有办法帮你解决,你身上的戾气我有办法帮你化解,但是一来速度比较慢,二来把你留在这里也是不可以的,对你对我们都不好,所以我只能帮你一个忙,送你到可以帮你化解戾气,冲入轮回的地方。”唐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听那个女鬼在对他说着什么,然后开口对那女鬼说,“现在的情况来讲,对你最好的选择可能是去到庙里,寺庙里面气氛祥和,去那里的人普遍都是心怀善念,带着祈愿向善的心,有助于你消除戾气。……你说的我明白,我知道你根本不敢靠近那种地方,所以我才会想要帮你这么一个忙,你愿意么?” 虽然苏童听不见女鬼的回答,但看起来她是很痛快的答应了,因为唐敖对着空空荡荡的客厅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书房里来,开始动手做起了准备工作。 苏童就好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跟在唐敖旁边,不敢打扰他,但是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只见唐敖从书桌的抽屉里面拿出了一张黄纸,用剪刀三下两下的剪成了一个小人儿的形状,然后屏气凝神,口中默念着什么,用手指在小纸人儿的身上迅速的画了一道符箓,弄完这些,他扭头看看苏童,见她一脸好奇,便笑着问:“苏童,折过纸鹤么?” “以前上高中那会儿跟风折过。”苏童点点头。 “来,这个给你,你这一只纸鹤吧。”唐敖拿出另外的一张黄纸给苏童。 苏童接过那张纸,心里头还有点不太自信:“我可没有你那两下子,不会经了我的手,反倒给你帮了倒忙了吧?” “不会的,放心吧。” 得了唐敖的肯定,苏童这才放下心来,动手折了一个纸鹤递给唐敖,唐敖接过纸鹤,拿出一支毛笔,饱饱的沾满了朱砂,一气呵成的在纸鹤上面画了一些苏童看不懂的图案,然后放下笔,左右端详了一番,似乎很满意,便拿起纸人,端着纸鹤出了书房,苏童连忙又站到门口去,远远的看。 唐敖把纸鹤和纸人拿到客厅中间,把那纸人轻轻的放在地上,然后说:“好了,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寄身物,你可以附上去,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个纸人我是施过咒的,你用它来做载体,不用担心水火之类的,到庙里去化戾气,我保你不会被人当成是邪祟给消灭掉,但是假如你中途有起了什么别的心思,身上的戾气不消反增,这纸人就会自燃,你附在上面是没有办法脱身的,结局怎么样你心里面应该清楚,所以现在我最后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点点头,紧接着,苏童眼见着原本平放在地上的纸人竟然一扭一扭的站了起来,它冲着唐敖有模有样的鞠了一躬,然后爬到了旁边那只纸鹤的背上,唐敖等那纸人停稳了,举起右手,中指与食指并拢着,朝那纸鹤一指,口中突然大喝一声:“起!” 纸鹤扇了扇翅膀,居然真的从地上飞起来了,就像一只真正的鸟那样,它在唐敖的头上姿态欢快的兜了个圈,然后顺着唐敖帮忙打开的窗口飞了出去。 “没事了,那个女鬼已经走了,你现在不用害怕,可以出来了。”唐敖看着纸鹤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视线之内,这才关好窗子,回头招呼苏童。 苏童觉得方才的一幕,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变戏法儿一样,让她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不过对这件事,她也还有另外的一个疑问。 “我刚才听你说了,纸人你施了咒,所以不怕水火,可是那个纸鹤,驮着一个纸人就这么一路往外飞,不会被别人看到么?”她问唐敖。 唐敖摇摇头:“不会的,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了,所以我在纸鹤身上画的符除了指引方向之外,还可以让它不被外人看到,你能看到它,是因为它是你亲手折出来的,其他人,就算纸鹤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去,他们也只会感觉到一阵微风。” 苏童觉得这简直太神奇了,她以前不相信这些,经历过最近的这些事以后,虽然说比原来自然是想法有所转变,也还是停留在驱鬼伏魔这些事情上头,想方才那种,女鬼附身在纸人上,自己亲手折的纸鹤因为唐敖画的符咒而翩翩飞舞,这些都在此突破了她的认知,让她觉得既好奇又新鲜。 不过眼下她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关注这些,因为王莉马上就要到了,自己家那边对于王莉而言,简直就是个雷区,是绝对不可以让她涉足的,现在女鬼打发掉了,余下要应付的可就是一个八卦心爆棚的女人了。 因为苏童的体力还很差,唐敖留她在客厅里等,自己下楼去,免得王莉他们来了之后直奔苏童那边,虽说这样的一个下午,苏童家里的那个邪灵应该也不敢放肆的出来作祟,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多一点防备总是没错的,一个想要利用旁门左道被生出来的婴灵,比一个横行世间的恶鬼还要更可怕也更危险,恶鬼为祸人间,可以去收服,没有办法收服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打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可是那个婴灵却不同,如果让它得逞,那边是一个魔胎,生出来便是充满了邪气和戾气的人,一旦它真的托生成了人,想要收服和消灭就都变得不切实际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为非作歹。 苏童等在客厅里,也不知道唐敖会用什么样的借口去向王莉解释自己在他这边的这件事,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不是说她对唐敖没有好感,所以生怕别人误会,相反,恰恰就是因为她对唐敖的印象比其他相识的异性都要更好,所以反而不希望是这种情况之下,因为旁人的误会而应是给他们两个人套上一个什么样的无形枷锁,去绑定两个人的关系。她能够感觉的出来唐敖对自己的关切和关心绝对不是对一个普通邻居的态度,对此苏童也觉得心里有丝丝的暖,也就更加希望两个人在解决完了眼前这些棘手的事情以后,能够有个正常的相处机会,以平常人的心态和状态去顺其自然的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走廊里传来了电梯开门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接着,唐敖打开了门,率先走进来,王莉跟在他身后,老驴还是一如既往老实巴交的跟在王莉后面,王莉一眼看到苏童好端端的坐在沙发上,没缺什么没少什么,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口就说:“我都听唐敖说了,你也算是运气不错,居然去医院的功夫家里头爆水管啊!这两天你是不是要考虑弄点柚子叶什么的洗洗算了?怎么扭脚啊、抢劫啊、爆水管啊,什么什么都被你给遇到了呢!幸亏你还可以到这边来呆着,不然家里头到处都湿漉漉的,没修好之前还没有水用,多难受!” 苏童连忙点点头,既然唐敖用这个理由来解释,她就顺水推舟了。 唐敖倒是挺热情,招呼王莉和老驴在客厅里坐下,他很快就泡了一壶茶端出来,王莉的男朋友老驴是个老实人,脾气温吞或多或少有点书呆子气质,平日里就话不多,现在到第一次见面的唐敖家里面,自然也是找不到什么话题可以聊,就默默的坐在一旁喝茶,听王莉拉着苏童问东问西。在确定苏童确实并无大碍,去医院也只是健康检查而已,王莉这才放下心来,和唐敖攀谈了几句之后,她忽然说:“哎,对了,唐敖,你有没没有相册什么的?方不方便让我们看看呀?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去别人家串门的时候就喜欢翻翻相册,觉得特别有意思。” “相册啊,我还真有一本,不过也谈不上有意思,我拿来你们随便翻翻吧。”唐敖也不知道应该陪着王莉他们聊些什么,王莉提出来的这个请求倒是正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不用发愁找不到话题,于是便起身到书房那边找相册。 “你这是干嘛呀,第一次上别人家里就翻相册,是不是不太好?”苏童把声音压到最低,凑近了王莉的耳边,低声的问,在她的认识里,王莉虽然快人快语,性格十分的外向,但却不是一个没有分寸,不知深浅的人。 王莉冲她挤了挤眼睛:“我看这小子对你八成是有意思,你呢,能接受人家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忙,肯定也是感觉还不错,所以作为你的姐妹淘,我当然得给你把把关了!看看相册是最直观有效的办法了,能看出这个人从小到大的家庭环境、同学关系、社会活动什么的。” “唐敖他是个孤儿……没有什么家人。”苏童叹了口气,虽然这话她是不想对王莉说的,但是又怕呆会儿王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相册之后问东问西,万一说了什么容易惹唐敖伤感的话题,只好事先给她透个底。 王莉一愣,看样子没有料到是这样的情况,也有点后悔,但是唐敖已经拿着相册出来了,他们也就只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兴致勃勃的翻起了唐敖的相册。< 第四十一章 变 由于唐敖原本是生活在孤儿院里面,所以并没有太多童年时期的照片留下来,更不可能有和亲戚家人在一起的画面,他的相册不算大,也不算厚,里面的照片大多数都是集体合影,大约是从初中开始,运动会一类的集体照,都被他保存的很好,按照他自己的话说,没有亲人,所以朋友和同学也变得很珍贵了,只可惜原本珍而重之的同窗情谊,一场大病之后,居然有很多都想不起来了,现在就连他自己看着相片上面一张张的笑脸,也几乎很难记起来那些人的细节。 苏童也是第一次见到唐敖的相册,相册这种东西,还是比较私人的,虽说这两天两个人因为眼下的特殊情况,以平时绝对不可能实现的速度快速的熟悉了起来,但是也正是因为眼下这种特殊的情况,他们两个根本没有时间和闲情逸致去交流一些私人的内容,死人的还差不多。 从照片上面来看,唐敖以前似乎是一个很瘦弱的小男孩,一张初中运动会的班级集体合影上面,他穿着一身运动服站在最靠边的位置,由于太瘦,宽宽松松的运动服套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偷来别人的衣服穿一样,完全不合体。不过这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苏童自己上学的时候,尤其是初中,大家长身体的速度都很快,为了怕还没有等到初三毕业校服就小了,还得重新买一套,大多数家长都会要自己的孩子买比实际身高大出两号左右的尺寸,留出足够的空间给身体去长高变壮。连寻常的人家都会这样选择,就更别说唐敖这种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了,能够保障他们读书上学,孤儿院应该就已经尽力了,想要追求更多也不现实。 王莉起初倒也没有太在意,一页一页的慢慢翻,翻到高中阶段的照片时,她还打趣的对唐敖说:“你那个时候是属于清秀小生型的啊?高中那个年龄段,你那种风格应该也挺受小姑娘喜欢的吧?我怎么一张你和女生一起照相的合影都没看到呀?还有你怎么照相总是溜边儿呢?” “说实话,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唐敖有一点点为难的回答说,“大学毕业之后生过一场大病,醒来以后过去的事情忘记了很多,我猜,可能是以前年纪小,比较腼腆,所以不喜欢抛头露面吧。” 王莉愣了一下,她因为得到了苏童的提醒,知道唐敖是孤儿,所以特意没有开口提过任何与家人有关的话题,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有过失忆的经历,现在从他口中亲耳听到,王莉忍不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唐敖一遍,她的性格和苏童不一样,苏童大多数时候还是比较矜持有度的,而王莉确实那种噼里啪啦的鞭炮脾气,有什么事情都憋不住,不刨根问底的弄清楚就浑身上下不好受,日子都过不踏实。 “那你生的是什么病啊?跟脑袋有关系的?外伤?车祸?走楼下被楼上掉花盆给砸着了?”她的好奇心又被点燃了,一方面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另一方面也算是替自己的好姐妹苏童打听打听清楚,王莉连珠炮一样的盘问了起来。 老驴是个老实厚道的人,性格也比较温吞,他听王莉一上来就这么追问,也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赶忙在一旁轻轻的扯了扯王莉的衣袖,轻声的在一旁提醒她:“行了,你别问了,好歹也是个文字工作者,交浅言深什么意思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王莉回答的别提多底气十足了,“可是我和苏童是好朋友对吧?唐敖,你说,你跟苏童的关系好不好?” 她忽然把这么一个问题丢给了唐敖,别说是唐敖本人了,就连旁边的苏童也冷不防弄了一个大红脸,连忙也在旁边示意王莉,要她别乱开玩笑。 王莉却不为所动,非要唐敖给个答案不可,唐敖起初有点不太好意思,后来剑王莉坚持,倒也没有回避,笑着看了看旁边有点不自在的苏童,说:“就我个人而言,我当然是希望关系好的,不过这是一件双方才能达成的事情,一来要看我努力的够不够,二来还的看苏童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他这番话里的意思表达的可以说是十分清楚,王莉当即就笑得眼睛都迷城一条缝了,老驴也听得明白,在一旁嘿嘿的干笑了两声,笑呵呵的对唐敖点点头,表示支持,看那表情,八成是想起来自己当初追求王莉时候的情形了。 苏童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心跳也有点加快了速度,为了不让这个令人害臊的话题继续下去,她只好佯装不高兴的板起面孔,瞪了王莉一眼,说:“你这个人,东一句西一句,说话连个中心都没有,这话题怎么还扯到我身上了!” “哪有东一句西一句没中心了呀,我刚才那不是为了跟老驴证明我没有和唐敖交浅言深么,”王莉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话题绕了一圈,就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她暂且饶过了苏童,继续问唐敖,“是自身的毛病,还是外伤?” “都不是。”唐敖摇摇头,“我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和我一起合伙经营工作室的大学同学倒是有点印象,他说我是好端端的对着电脑在做设计图,结果忽然之间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人就不行了,当时把他吓得不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把我送到医院,送去医院里,医生检查了一下之后,就给下了病危通知,让通知家属过来准备处理后事,我同学还担心呢,因为我没有家属,这事儿不知道该找谁来处理,还好后来我忽然就醒了,醒了以后也没有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什么的,医生给我又重新做了一次检查,发现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除了选择性的记忆障碍之外,什么毛病都没有,观察了几天就出院了,到现在也有很长的时间了,我也有定期体检,身体没有什么问题。” 王莉见自己打听 这件事的意图被唐敖听出来了,也略微有那么一点小尴尬,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继续翻着相册。 苏童坐在一旁心里暗暗的猜测,唐敖之前提到过他经过了那一场大病,开了天目,变成了阴阳眼,失去了之前擅长的室内装潢设计技能,却莫名其妙的对旁门左道的玄学术数开了窍,别说是一点就透了,从这几天他的表现和进步来看,几乎可以算作是不点都会自己透。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突发急症,居然会给他整个人带来这么大的变化和影响呢?那场病本身会不会也是一次灵异事件,就像自己几个小时之前的那些遭遇一样? 唐敖的高中生活似乎过的比较平淡,照片并不多,看上去除了比初中阶段要高了一些之外,总体上来讲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 紧接着就是大学时代的照片了,大学时代的唐敖看上去比高中的时候要略微成熟了一点,但是总体变化并不大,依稀还是那样的一个轮廓,包括每次和别人合影的时候,一副迫于无奈被人拉过来的为难姿态,还有脸上腼腆的笑容,眼神里带着一种怯怯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一样。 王莉也注意到这一点了,她看着看着照片,忽然好奇的发出了一声感叹,然后指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问唐敖:“这张照片你还有印象么?能想起来是大概什么时候拍的吗?或者你帮我照一张你生病前比较近期的照片出来也行。” 唐敖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还是依言从相册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张在他印象当中距离大病一场时间最近的旧照片,只给王莉看。王莉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照片从相册里面抽了出来,一边抽照片一边问唐敖:“说真的,你有为了让自己的形象更好耿英俊,所以跑去整容之类的么?” “没有过,浑身上下都是如假包换的。”唐敖觉得王莉的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有趣,尽管他想要回答的一本正经,不过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驴也觉得王莉像是在故意开玩笑,在一旁笑着说:“又不是去当明星歌手演员什么的,有多少过普通生活的男的会想折腾自己的脸啊。” “可是,你们难道都没有注意么?”王莉把照片抽出来拿在手里,站起来绕到唐敖背后去,把那张照片放在了唐敖的脸旁边,以便让苏童和老驴两个人可以作对比,“你们俩就没觉得,唐敖和他大学时代简直就快不像同一个人了么?别说是相貌身材了,就连整个人的气质也完全不一样了,你们看不出来?” 苏童看了看照片,又看看唐敖,看看唐敖,又看看照片,越看越觉得王莉说的还真有道理,自己这几天对于唐敖的相貌还是看的很熟悉的,方才看相册的时候,也已经先入为主的形成了“这些都是唐敖以前旧照片”的概念,因此并没有拿照片当中的人当做是其他的陌生人,自然也就不会去衡量照片与现实当中相貌气质的差别,现在被王莉一重点提醒,她也觉得,照片上的唐敖,和眼前的唐敖,虽然说还不至于到了判若两人的程度,但是除了些许的神似之外,大部分居然都并不相像,照片当中的那些初中、高中甚至大学期间的唐敖,皮肤白净瘦弱,眉眼都淡淡的,秀气有余,英气不足,尤其是看着镜头的眼神,就像她方才一直都有的那种感觉是一样的,怯怯的,就好像是到了陌生环境里的小狗一样。 再看看现在面前的唐敖,比起照片里,他的肤色明显变深了,脸庞轮廓似乎也更加硬线条了一些,眼睛还是照片上的那双眼睛,却目光炯炯,即便是带着笑意,也还是眼神坚定,没有一丝犹疑,更不会飘忽不定,眉宇之间有一种遮掩不住的英气勃发。不仅是相貌和气质上,就连他的身材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方才王莉让唐敖自己挑出来的那张生病前的近照就最能说明问题了,那张照片上面的唐敖,仍旧是瘦豆芽一样的身材,苍白瘦弱,穿着衬衫松松垮垮,完全撑不起来,好像一阵风吹过去就会变成风筝飞起来似的。现在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尽管他现在穿着的也是宽松的t恤衫,可是透过织物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手臂、肩背那劲瘦的肌肉线条。 对于苏童而言,就算不看,她也知道唐敖的身材到底有料到什么程度,那天晚上她虽然说是被婴灵蛊惑了心神,所以才会做出一些失常的举动,可是第二天清醒过来以后,前一天自己对着唐敖毛手毛脚,上下其手的触觉记忆居然还都在自己的脑海当中,想忘都忘不掉,这个男人绝对是时下里形容的那种,穿着衣服显瘦,脱了衣服有肉的类型。 停!快停!苏童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赶忙在脑海当中拉响了警报,逼着自己停下来,不要继续胡思乱想了,她的脸一阵一阵的发热,要不是当着王莉他们的面不方便,她都想狠狠的敲自己的头了。 幸亏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照片上头,谁都没有注意到苏童的异样,就连唐敖本人也是异样的,他从王莉的手中接过照片,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喃喃的说:“是啊……你要是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到过自己的变化居然那么大……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王莉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发现会让唐敖的态度忽然严肃起来,这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只好拿眼神向一旁的男友老驴求助,老驴略微有些责怪的看了看她,然后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对王莉说:“王莉啊,咱们俩是不是得回家去了?你不是因为提前跑出来,明天要交的稿子还没写完呢么?再不抓紧时间,你今天晚上就又要开业车了。” 王莉心领神会的立刻做恍然大悟状:“哎哟,可不是么!我就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本来是打算回家去赶稿子的,结果担心你,拐过来看看,谁知道看其照片来居然就什么都忘了!好啦好啦,我们俩不打扰了,唐敖,你帮我们好好监督着苏童这个家伙啊,她这人平时稀里糊涂的也不会照顾自己,连吃药都总忘,我们就把她拜托给你了,回头改天再请你吃饭,咱们再聊!”< 第四十二章 荒宅轶事 送走了王莉和老驴之后,房间里就变得异常安静起来,唐敖重新回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捧着相册,眉头紧锁的端详着,苏童不知道是不是王莉说了什么让唐敖觉得不妥的话,略微有些忐忑的凑到旁边,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他。 “其实……也没有王莉说的那么夸张,她那个人,性格比较戏剧化,所以形容什么的时候都会有点夸张,你跟她还不熟,所以可能不太习惯,以后要是有机会打交道,你就知道了。你可别忘心里去。”苏童对唐敖说。 唐敖回过神来,看看苏童,摆摆手:“不是,正好相反,你朋友确实提醒我了,人其实最不熟悉的一张脸就是自己的脸,因为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主管加工过的模样,平时谁也不可能一天当中的大半时间都在照镜子,所以反倒对自己的相貌不是特别敏感,如果刚才你朋友不特意指出来,我也都还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变化居然有这么大,看上去几乎快要不像同一个人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我觉得应该就是你现在比原来黑了一点,壮了一点而已,气质什么的人都会变的,此一时彼一时,你那个时候的年纪和现在也不一样,气质有差异也是很正常的,对吧?”苏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唐敖会对这件事感到如此困扰,但还是尽己所能的开解他,“不是有的人发育晚,有的人发育早么,我就有个同学,别人都是初高中了长个子,他大一那一年居然长了三四公分,这就是典型的发育晚,说不定你也是这一类,大学以后才有变化呢?” 唐敖摇摇头:“你记得那个女鬼被我从你的肉身里赶出去之后,曾经说过什么吗?她说我也不是什么原装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你干嘛要把那个女鬼的话当一回事呢!”苏童一听这话,不赞同的对他说,“我刚才不是也和你说,她应该是被你破坏了计划,所以才故意要恶心你,招惹着让你起心疑,你要是真的当回事,可就上当了。你记得方才你是怎么对付她的吧?你给她喝了符水呀!那个符水是会把货不对版的附身鬼给从肉身里面逼出去的,她当时还戒备心很重的让你先喝,你喝了之后她才喝,如果你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不是什么原装货,为什么你没有灵魂出窍呢?对不对?还有,你看她附身到我这里,虽然可以只配我的身体活动,但是我的记忆她是一点都没有,所以连咱们两个是什么关系都不清楚,连智能手机都没有见过,但是你呢?你有这一类的反应么?一定没有,对不对?所以我才说呢,女鬼的话你当真就真的上当了。” 唐敖笑了笑,点点头,把照片重新放回相册里:“你说的对,我不胡思乱想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查资料,做准备,免得夜长梦多。” “好,那我过去陪着你一起,帮你找找材料什么的。”苏童连忙表示配合。 唐敖答应了,其实他很清楚,苏童并不能帮上自己什么忙,自己淘来的那几本关于道术和符咒的古书,拿给苏童看几乎就和看天书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方才他从照片的事情联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没有说出来,怕苏童听了以后会害怕。外貌变化之大,对他来说还是不能够释怀,他隐隐的觉得这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与自己的那场大病有关,与自己病愈之后的反常有关,与自己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开窍的悟性有关,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那场大病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前因后果,只可惜没有那个途径,方才女鬼的话让他产生了很大的疑惑,再加上苏童告诉自己的那个与自己容貌竟有六七分相似的灵体。 一个灵体,忽然在荒宅里面出现,面对那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的邪灵,神秘灵体居然可以毫发无损,毕竟不管是阳世间还是阴间,哪里都是同样的弱肉强食,按照苏童提到的情况,那个神秘人居然不仅可以自保,还能够制造出一个结界,保护住了昏迷失去意识的自己,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鬼魂可以做到的。只可惜,苏童进去找自己的时候,那个神秘人已经出现了,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谁也不知道,因为苏童被他伤了魂魄,而自己还没有醒过来,他到底从何而来,又去了哪里,之后还会不会再次出现,这些唐敖都拿捏不准,他只知道神秘人对苏童并不友善,所以方才想过之后,他也决定,在彻底解决了这件事之前,还是尽量让苏童留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吧,这样他的心里才会比较踏实一点。 两个人进了书房,唐敖把笔记本电脑拿给苏童,让她愿意浏览页或者查查资料,干什么都可以,然后自己又埋头于书本当中,只不过他时不时的就会不由自主的走神,分心去想别的事情,没有之前那么专心致志了。 “喂!回回神啦!”苏童在笔记本电脑上查了一会儿东西,一抬头,就看到唐敖一脸严肃的对着面前摊开的书页,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凝视了很久,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看似的,分明就是在对着书走神,她伸手在唐敖的眼前晃了晃,笑着叫他回神,“我还以为你这么半天都是在认认真真的看书呢,结果一看,你倒好,对着一页书至少也有一分多钟了,除了眨眼睛之外,连视线都没有移动过,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态度不够认真提出批评哦!” 唐敖回过神来,也笑了:“好吧,我被你给逮了个正着,不过你观察我观察的那么仔细,估计也是在开小差吧?那咱们俩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这次你可说错了,我方才可一直都在左正经事儿呢,查了半天关于常青山荒宅的资料,可是上能查得到的东西不多,基本上都挺模式化的,看了几个不一样的站,发现内容都是复制粘贴过去,那所房子建于解。放。前,户主不详,后来由于战乱荒废了,非常笼统,其他什么内容都没有。”苏童说。 唐敖想了想,问道:“那你有没有试一试到那种专门讲鬼故事,发一些超自然事件的那种八卦论坛去试一试?据我所知,咱们当地的地方论坛站有一个讨论区,名字就叫做鬼话连篇,我建议你到那上面去查一查。”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苏童一边搜索本地论坛的址,一边问唐敖。 唐敖笑着说:“因为我刚开始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这方面的悟性之后,特别好奇,但是手头实在是没有能够了解这些东西的资料,在上转来转去,误打误撞的就发现了那么一个讨论区,等到后来,我机缘巧合的淘到了那几本书以后,对玄学术数这些东西也有了一些认知,再回过头去看那个讨论区里的帖子,反倒发现,虽然那种论坛,编造也好,注水也罢,都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并不是所有看起来荒诞不经的内容都一定是假的,上面还真有点靠谱的东西呢。”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苏童听唐敖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有趣,顿时好奇心就被点燃了,其实想一想也是,这几天如果自己不经历种种奇怪的遭遇,难道就会相信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么?恐怕很难吧,所以说,耸人听闻的,有一些或许是人为刻意编造出来吸引人眼球的,却也不排除真的有事实在里面,自己作为一名社会记者,早已经养成了用事实说话的职业习惯,所以原本对那些听起来就很不着边际的东西总是嗤之以鼻,现在想一想,以后还真的要凡事留一点余地,毕竟这个世界上,自己能够见识到、经历过的东西和事情,总是有限的,有太多未知的领域,不可能因为自己不了解,不懂得,就去说那些不合理,不存在。 唐敖知道她是把这番话听进去了,就又补充了一句:“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有空穴来风的事,只有在事实基础上的艺术加工而已,那栋荒宅立在常青山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以来,那七个孩子不会是头一波见识到荒宅诡异一面的人,如果这次不能想办法解决掉那个问题,恐怕他们也未必是最后一波。你可以搜一搜看看,有没有相关主题的帖子,如果有,也不一定需要尽信,咱们根据自己的经历取舍一下,把添油加醋的那部分都过滤掉,留下来的就是干活,这样就差不多能够捋顺清楚事实了。” 苏童点点头:“我明白了,那你别走神儿,好好看你的书!我在论坛上瞧瞧。” 唐敖答应着,这一次他也确实收敛了心思,专心致志的查起了书,他上一次独闯荒宅,虽然是还没有来得及有所作为,就中了荒宅中阴灵的招,这一点来说确实有点让他感到颜面扫地,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他倒也算是因祸得福,误打误撞的居然灵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让他的信心也随之增强了。当初搞到这基本古书的时候,书上记载着的一些道法和符箓,他不是没有好奇的尝试过,只可惜功力尚浅,有一些完全没有办法做到,就比如之前送那个女鬼去寺庙里化戾气用的纸鹤,那个法术虽然简单,却需要一定的道法基础才可以实现,之前唐敖觉得有趣,也试过,结果自然是完全不见效果,还有的比较强大也比较复杂的符,他虽然可以照猫画虎的临摹下来,使用的时候却犹如废纸一张,关于虚空画符的那些技巧也还缺乏掌握,现在正是急需要恶补功课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自己的灵力会突然之间提升的如此迅猛,且毫无征兆,唐敖也说不清楚,对他而言,变得强大始终是一件好事,拥有了更强的能力,就要懂得去使用,把自己的本事发挥出来才行。 苏童并不知道唐敖的这些心理活动,她正专心致志的从那个鬼话连篇讨论区里挑选着与常青山荒宅有关的帖子,有一件事唐敖说对了,鬼话连篇讨论区里,关于常青山荒宅的内容还真不少,苏童挑了一个热度最高,跟帖人数最多的,仔仔细细的通读了一遍。 贴子里说发帖人曾经因为心情不好,一个人独自在常青山散步,走着走着就绕到了人烟稀少的山阴一侧,无意当中发现那里居然有一个看上去挺堂皇的大宅子,正在他觉得纳闷的时候,忽然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炸响,豆大的雨点就从天而降,一瞬间就把他给淋了个浑身湿漉漉,而且天空当中电闪雷鸣,十分骇人,发帖人不敢在这种情况下穿过树林下山去,只好就近跑到大宅子的屋檐下面去避雨,恰好楼上有个年轻的女人开窗朝外看,看到他站在门口,就问他是干嘛的,发帖人赶忙解释说,自己恰好走到这里,下起了大雨,只好在这里躲一躲雨,那女人很好心,说外面下雨很冷,不如到屋里坐坐吧。发帖人心想自己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别墅呢,进去开开眼界也是好的,便答应了。 女人下楼来给发帖人开了门,让他进去,屋子里的光线比外面还要更加阴暗,但可以看得出来装修的富丽堂皇,十分华丽,发帖人暗暗猜测,这家人估计应该很有钱,只不过是希望住的幽静一点。 年轻女人对发帖人倒是挺热情,看不出一丝一毫有钱人的架子,她问发帖人渴不渴,要不要喝点热茶驱驱寒,当时正值深秋,外面天气已经很阴冷了,发帖人便没有拒绝女人的美意,女人转身进了后厨,没过多久就端着一杯茶出来,递到发帖人的面前,发帖人道了谢,正要喝,忽然一道闪电从窗外划过,把黑洞洞的室内一下子照得雪亮。 然而,那女人背后的那面白墙上,却只投射出了发帖人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第四十三章 另有玄机 咚——。 正当苏童看那个帖子看得聚精会神的时候,她身后的那面墙忽然发出了声响,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人在另一头用力的撞了一下似的,她被吓了一跳,扭头看了看墙壁,然后才意识到墙的那一侧,应该是自己的家,而自己家里现在根本没有人,有也只是一个凶猛的婴灵罢了。 那么,是什么东西在撞墙,这个答案几乎是不用问的。 苏童有些紧张的扭头看着唐敖,唐敖也听到了墙壁那边传来的声响,他对着那面墙,冷笑了一下:“有些东西还真是不死心,看样子是感觉到你在这边了,所以着急的想要穿墙而过,只可惜,这面墙它是绝对穿不过来的。” “你确定没有问题么?”苏童心里面害怕得紧,最里面问着,却已经站起身,拉着椅子给自己换了个位置,挨着唐敖坐在了他的旁边,这样能让她心里面或多或少的踏实一点,“我坐在这儿不会碍着你看书查资料吧?我可不是对你没信心,就是一想到背后的墙那头就是那个吓人的东西,心里面就觉得毛毛的。它为什么能感觉到我在这边?那东西能看穿墙壁么?” “不能,”唐敖见她那么紧张,便多解释了几句,好让苏童能放心一点,“最所以它能够感觉到你的存在,是因为你们两个之间存在羁绊,你当初被那个小雕像割破了手,但是出的血后来却又都不见了,我想,可能这个羁绊应该就是那时候形成的,从你一开始摔倒,到被割破了手,还鬼使神差的把那个小雕像给拿回家里来,这都是那个婴灵一手操控的,所以它在那边仍旧可以感觉到你在很近的地方,不过这边有我设的结界,而且你看这里。” 唐敖站起身,走到那面墙跟前,把挂在墙上的一幅壁画摘了下来,将画框的反面转过来让苏童看,苏童发现那个画框的背面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只是一个画布或者薄木板之类的,而是裱着一张黄纸,画纸上面画着一个暗红色看上去很复杂的符箓。他把画框重新挂回去,对苏童说:“除了这个,客厅里还有卧室里也都有,这些符是用来加强结界的保护力,如果那个婴灵连这重结界都可以冲的破,那它就不会被困在荒宅那么久,需要靠和你缔结血的羁绊这样才能脱身了。” 苏童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她和一个凶猛恶灵之间存在着什么羁绊,这也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你刚才看什么呢?看得那么专注。”唐敖重新坐下来,随口问。 “哦,就是这个帖子,你看。”苏童赶忙把笔记本电脑推到唐敖的面前。 唐敖迅速的浏览了一段,然后摇摇头,笑着说:“这个肯定是杜撰出来的故事,你之前不是也了解过了么,那个荒宅在解。放。前的时候是一家孤儿院,既然是孤儿院,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年轻漂亮的女鬼,制造幻象迷惑路人呢?” 苏童被他一提醒,也回过味儿来:“可不是!我明明就知道那个荒宅以前是做什么用途的,结果看这个帖子写得特别精彩,一不小心看入了迷,差一点把这种杜撰出来的故事给当了真!不知道我这种反应算不算是对发帖人的肯定啊。” “另外,其实你想区分真伪也还是挺容易的,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写的特别精彩的,估计大多数都是虚构的故事,不是事实,只有若无其事的编故事的时候,人才会以放松的心态去设计情节,甚至花很多笔墨去描写一些恐怖的画面,真正经历过一些奇怪事情的人,反而不会这么做,假如现在让你描写当天晚上你看到那个婴灵的场面,你觉得你能写成这个帖子的这种效果么?”唐敖问。 “那还真不能,”苏童老老实实的承认,“稍微回忆一下我都觉得特别害怕,估计非得要我写,我也是写了一半的时候就会吓得丢下电脑躲去被子里面。” 排除掉了那个帖子的真实性,苏童就又开始查起了其他的,有了第一次差一点被杜撰出来的帖子那种精彩描写所蒙蔽,浪费了不少时间的经历之后,这回她也长了记性,凡是看起来描写非常细腻,大段大段渲染气氛的帖子,即便是人气再高,她也一律不看,或者哪怕是帖子的叙事风格看上去比较平实可信,但是对荒宅的前身到底是什么,说法与苏童之前掌握的情况差异比较大的,她也一律排除掉,不再那种帖子上面继续浪费时间,就这样,鬼话连篇讨论区里关于荒宅的帖子被她筛过了一个又一个,居然没有一个能够让人觉得比较靠谱的,这让苏童的情绪也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受影响,那些原本看起来引人入胜的描写,渐渐变得有些烦人起来,就在她几乎快要灰心的放弃了鬼话连篇讨论组的时候,一个人气很差,早就已经沉底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帖子并不长,整个读下来也不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并且不同于其他那些过分的大肆渲染恐怖气氛,艺术加工的程度不亚于灵异小说的帖子,这一篇基本上通篇都是平铺直叙,言辞简练,虽然意思表达非常的清晰易懂,但是比起其他的那些与荒宅有关的帖子却缺乏趣味性,或许这就是它人气寥寥的原因之一吧。 帖子上说,位于常青山背面的那座大宅,始建于解放前,最初到底是由什么人出资兴建的,已经没有办法查到记录了,毕竟那个时候兵荒马乱,很多事情要么根本就是无头案,要么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也变得无迹可寻来。据说那个大宅子原本是一家日本人开设的一间孤儿院,由几个怀有反。战情绪的日本人照管着,专门接收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与家人失散或者彻底失去了家人的孩子,借着这种行为,算是对日。军在中国所犯罪行的一种恕罪行为,他们为了能够收容更多的孤儿,把原本只有一层的小宅院拆掉重建成了现在的规模。 这个名目看上去听起来都充满了良知的光辉,对于当时的那些孤儿来说,绝对是一桩好事,而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回事。那里虽然名义上是一间孤儿院,本质上却并非侵。华。日。军良心发现,打算借此行善。 孤儿院只是一个掩护而已。 在这个伪善的假象背后,事实可以说是惨无人道的。实际上那个荒宅并不真的是什么孤儿院,而是日。军的秘密实验基地,表面上是在收留那些因为战乱而与家人失散或者父母双亡的孩子,暗地里面进行的却是类似于臭名昭彰的7。3。1。部。队所做的那一类行为,也就是所谓的人体试验。 因为表面上那里是一家孤儿院,被送来这里,或者自己主动找到这里求助的孩子大多数都已经失去了亲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可以保护他们的人,这些孩子多半体弱多病或者年纪幼小,再加上当时的社会形势,成年人也是人人自危,连保全自己都很困难,谁又有闲心顾及过问一群孤儿呢,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注意到过,那家孤儿院一直处于只进不出,越来越多的孩子被那里收留,但是却从来不见哪个被领养或者从那里带走,更没有容纳不下的这种问题。 这个帖子里还提到,开设孤儿院的日本人行为与7。3。1。部。队类似,但是根本目的却又并不相同,他们不搞人。体。试。验,也不搞细菌战,他们潜心研究的是中国的道学术数。这么说也不确切,这些人对正统的道术并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一些旁门左道的邪术,诸如驭鬼勾魂这一类,因为这些邪术往往并不需要太高深的法术根基,并且还会有非常恶毒的攻击力,但是邪术因为违背了天道,成功则已,一旦失败,反噬起来也是相当的恐怖,于是那些日。本。人就想了一个法子来解决这件事,为了保证房子的‘太平’,也是为了能够让他们获得更加强大的邪术,在建筑那所房子的时候,他们采用了“打生桩”的办法。 直到解放后,日本人纷纷撤离,那里就荒废着,又因为房子被打了生桩,邪气很重,一般人靠近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一阵一阵的发冷,房子周围也由于引起凝结,所以寸草不生,之前市政部门担心这样一栋废弃的荒宅立在山里面,又是山阴僻静的地方,时间久了容易窝藏流窜人员,或者成了一些人从事不法勾当的秘密场所,影响市里面的治安,所以曾经组织过人员去对废弃的荒宅进行过拆迁,结果明明应该很简单的拆迁任务,却一直都没有办法完成,施工队到了那里,还没等开始拆房子,就有工人莫名其妙的出了事,丢了性命,还有工人受到了惊吓,整个人神志不清,风言风语,或者呆若木鸡,无论说什么都毫无反应,市政部门只好另外安排施工人员,结果还是有一样的情形发生,几次三番之后,几乎没有施工队愿意承揽这份工作,即便是硬性摊派也无法摊派下去,市政部门虽然不愿意相信旁门左道的说法,却也没有胆子那么不信邪,于是只好妥协,任由那栋房子立在常青山的山阴,希望风吹日晒雨淋等等这些自然因素能够让这栋房子最终因为年久失修而自动倒塌,只可惜这个愿望一直都没有能够实现过,荒宅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那个样子,矗立在那里,一直到现在。 苏童看完这个帖子,觉得看起来很像是有料的类型,连忙叫唐敖也看看,唐敖认认真真的把帖子内容看了一遍,当他看到“打生桩”这三个字的时候,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脸色也阴沉的厉害,苏童打从和唐敖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脸色如此凝重,光是看这个反应,她也明白肯定事情不仅仅是棘手,甚至可以说是很不乐观的。 “你知道‘打生桩’是个什么意思么?”唐敖看完帖子之后,把电脑推到一边,然后开口问苏童,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缓解。 苏童摇摇头,要说打桩,她或多或少的还能猜一下,应该是与建筑施工有一些关系,为了让建筑足够牢固,所以在打地基的时候要立一些桩在坑里面,可是“打生桩”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可就一点都说不出来了,唯一能肯定的是,从唐敖现在的脸色和神情来判断,这个“打生桩”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唐敖在开口之前,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所谓的‘打生桩’,就是盖房子的人为了镇宅,在给房子筑地基的时候,把童男童女绑在地基上面,用水泥灌注,活活把人筑进地基里面,成为房子的一部分,这样亡魂不散,被束缚在房子上,房子在,魂灵在,房倒屋塌的时候,被打在了生桩里的那些童男童女的魂魄也就会跟着一起魂飞魄散。这种做法不仅非常的阴邪,而且还特别恶毒,打生桩的那些亡魂死的时候经历了巨大的痛苦,死后这种折磨还会不断的重复,让他们产生出非常强大的怨气,当初打生桩的人用咒语束缚和操控这些亡魂,就类似于有些人利用养鬼来壮自己的赌运之类是一样的,亡灵的怨气被利用来壮大施咒者的力量,又因为被打生桩的鬼魂饱受折磨,怨气始终只会升不会降,对于施咒者而言,简直就像是一口永不枯竭的泉眼一样。” “那……咱们俩去荒宅的时候,让你中了招的,就是这些被人打生桩的鬼魂么?”苏童问。 唐敖摇摇头:“不是,被打生桩束缚住的鬼魂是没有办法出来害人的,他们和房子融为一体,分不开。那个荒宅里,还有别的东西,被生桩鬼困住的东西。”< 第四十四章 工作室 “还有别的?”苏童觉得从脚底下开始往上冒冷气,她原本听着唐敖说打生桩的来由就已经觉得很恐怖了,一方面那些被束缚的孩子很可怜,要饱受折磨,另外一方面,试想一下因为那些非人一般的折磨而引发的怨气到底会有多大,苏童也明白那种怨灵一定不会是好对付的,说不定现在一墙之隔的那个婴灵,和荒宅里面真正的狠角色比起来,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呢。 唐敖点点头:“我那天冲进去的时候,还有看到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一个孩子,果然和我之前猜的一样,那些孩子们的魂魄都被留在了荒宅里面,情况不是很乐观,那个荒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怨灵我现在也说不上来,因为阴气实在是太重了,就像烟雾弹一样,进去之后,我在明,那些怨灵在暗,它们不想让我发现他们的真面目,我就很难透过那么重的阴气识破他们,不过能够有那么重的阴气,也可以判断被困在里面的怨灵数量不会太少,那个昏迷的孩子的魂魄对我说,他们是被留下来玩的,可是不想玩了,想要回家,出不去,所以我判断,有可能那些怨灵就是当初被那些假装开办孤儿院的日本人拿来做了实验的,但是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这些孩子死后他们的魂魄没有能够离开那里,也同样被困住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那七个孩子被勾了魂,一方面是荒宅里面的鬼魂这么多年也很寂寞,看到七个孩子在荒宅附近跑动玩耍,忍不住想要邀请他们一起玩,不愿意放他们走,另外一方面,可能动机就不那么单纯善良了,被困久了的冤魂因为无法离开,所以怨气很重,怨气重,恶念生,也许对他们来说,他们没有办法离开,就干脆让那些孩子也出不去,大家一起作伴,一起承受那种恐惧的折磨,属于他们不好过别人也不要好过的那种动机。” “那这可怎么办呢?”苏童问,“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阴气又重,还聚而不散,怨灵藏在暗处,要怎么才能对付得了呢!” “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所以才需要先想办法截住源头,找到那些鬼魂被拘禁在荒宅里的根源在哪里,找到了病根,就知道怎么才能够先压制和化解了那些怨灵的煞气,然后再放他们出去入轮回,这个步骤很重要,假如本末倒置,就等同于放出了不计其数的怨灵为祸人间,后果不堪设想。好就好在,假如关于荒宅的历史背景都是准确的,那里面的怨灵应该就都是当年的那些孤儿,他们的怨气也无非是惨死和被困,并不算复杂,想要化解的话,也不至于太难。” “可是放出那个女鬼,你不是说你不太擅长化煞这些事情么?”苏童想起之前唐敖施法让女鬼附在纸人上面,乘着纸鹤去庙宇当中化解戾气的举动。 唐敖有点无奈的点点头:“我其实之前也翻阅过关于化煞的相关一些道术的书籍,可是尝试过几次之后,发现并不拿手,有一种有劲儿使不出来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那种东西不适合我的缘故,不过这一次如果需要,我也还是得尽力尝试的,不然问题不好解决,幸亏进去荒宅之后,我的灵力提升了,估计成功的几率也要比之前大一些,只要做足了‘功课’,我相信问题不大。” 苏童不懂道术,不过她读书的时候偏科,对于数学就总是一副力不从心的感觉,明明公式都背的很熟,例题也看得懂,可是真的到了自己解题的时候,就都玩不转了,满脑子的公式,却不知道要如何灵活应用,反倒是学起文科来,她倒是灵得很,几乎不需要费力气去死记硬背,看一看就记得住,而且还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不需要投入很多精力也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虽说道术不是数学,不过学习知识的悟性这方面,应该是相通的,说不定唐敖对于驱邪治鬼就很拿手很擅长,对于化煞这种相比较而言更柔和的手段,偏偏就没有了悟性,这倒也是极有可能的,没有什么说不过去。 只是,方才听唐敖说化煞在先,解救怨鬼出荒宅在后这个重要的步骤,苏童又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咱们两个去闯荒宅,把门上的那个图案奇奇怪怪的木板弄开了,你之前不是说逃出来以后,你拼尽全力把门给封住了么?那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就出不来了?那个木板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讲究?不会因为咱们两个之前跑去,结果真的把凶灵放出来害人了吧?” “你猜对了,我当时就觉得那个木板上面的图案应该是有些说道的,后来带着你跑出来,荒宅里的东西一直想要趁着这个空档,从门缝里冲出来,幸亏我可以隔空发力,不然现在已经酿成大错了,”唐敖叹了口气,“那块板子我又重新封回到了门上,刚才看了关于荒宅的那个说法之后,我怀疑木板上面刻着的东西,其实是来自于日本的某种符箓,作用就是封住荒宅,不让里面的怨灵有机会逃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本我是费解的,但现在有些明白了,当初他们做了那么多邪恶残忍的道法试验,自然是生怕离开之后被遭到他们残忍杀害的那些鬼魂的纠缠,所以就干脆把荒宅封死,让里面的东西出不来。方才看那个帖子的时候我也在想,幸亏当年组织拆迁的时候,还没等真的进去荒宅里面怎么施工,就开始有工人频繁出事,假如已经进去了荒宅,那咱们这里早就一团乱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不太明白,”苏童说完之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是个门外汉,偏偏又像好奇宝宝似的一肚子的疑问,看到唐敖用眼神示意和鼓励自己继续说,她才说,“有一句话不是叫做冤有头债有主么?那些怨鬼被放出来,难道不是应该要去找当初害死他们的那些人,甚至是那些人的家人后代报仇么?” 唐敖苦笑着摇摇头:“因为仇恨是盲目的,如果他们刚刚被人杀死之后,想要冤鬼复仇,自然是会冤有头债有主,一旦大仇得报,执念也就没有了,该去哪里去哪里,最怕的就是这种,有仇不能报,冤死之后还被困住的,他们的怨恨早就已经被发酵,从一开始恨愁人,变成了恨所有活着的人,所以说这才是那些一心钻研邪术的人最可恶的地方,他们不光是残害无辜的生命,还等于是给无辜的人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哟,已经这个时间了,走吧,你陪我出去一趟,我得去市图书馆差一点相关的资料,知己知彼,做好准备工作。” 苏童点点头,起身和唐敖一起走出书房,准备出门去:“去市图书馆?市图书馆还有关于玄学道术这些东西的相关书籍么?我以前都不知道。” “当然没有了,”唐敖被她的困惑表情给逗笑了,“我是过去查咱们本地关于旧建筑的一些记载和资料罢了,看看能不能查得到有关荒宅的东西。” 两个人下楼去,开车直奔市图书馆。接下来的小半个下午,苏童几乎都是在百无聊赖的状态下度过的,她跟着唐敖过来,主要是因为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唐敖暂时不放心留她一个人独处,而苏童自己当然也没有那个胆子,可是来到了图书馆,唐敖一直埋首在各种关于当地老建筑的资料书籍里头,无暇其他,苏童又不知道他想找什么,帮不上忙,有心想要去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书过来看,却又不敢离开这一层,去其他区域找书,市图书馆的规模很大,藏书量很多,每一种分类的图书都占据着几乎一层的面积,一侧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上面密密匝匝的摆满了图书,另一侧是一张一张的长条桌,供人坐在那里查阅图书的,现在不是假期,图书馆里人不多,静悄悄的,这种举架比较高的建筑,室内相对外面也更加阴凉,如果换做是以往,安安静静的倒是挺不错,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却让苏童很忐忑,生怕最近时运低、阳气弱,又刚刚经历了一场有惊无险的灵魂出窍,万一一个不小心又招惹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可就糟糕了。 所以权衡再三,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唐敖身边比较安全,无聊也总好过心惊肉跳,今天早些时候的那种刺激,她可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好在唐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时间,在苏童坐在一旁用胳膊支着脑袋,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合上最后一本书,对苏童说:“走吧,我们回去。” 苏童赶忙揉揉眼睛,打起精神来,和他一起离开了图书馆。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春天的白昼开始变长,两个人从图书馆开车回去,一路上夕阳暖融融的,晚风徐徐带着一点凉意,但是吹在身上却很舒服,苏童有一瞬间几乎快要忘记了他们两个人将要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困难和危险,或者说她并不是真的忘记了,只是想要享受着这一刻的恬静安适,尽量不去想过一会儿回到家之后即将需要面对的那些事情罢了。 车子开到半路,唐敖接了一个电话,他三言两语的和电话那头沟通完,挂断手机,转头征求苏童的意见:“我有一点事情,需要到工作室那边处理一下。” “我没事儿,那咱们赶紧过去吧。”苏童赶忙回答,唐敖要是不提这件事,她几乎都快忘了他还经营着一间室内设计工作室的问题了,想起来这件事,她不禁有些自责起来,“都怪我,这几天因为我的事情一直都在给你添麻烦,时间精力都被耗住了,是不是你那边的正经事耽误了好多啊?” “那倒也没有,你不用觉得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说实话,现在对我而言,解决婴灵和荒宅的事情,比工作室那边的设计图纸可有吸引力多了,”唐敖调侃着说,“你忘了我告诉过你么,那一场大病之后,我就对之前大学时候学过的关于室内设计的东西全都忘了,思路和灵感都没有,所以后来为了维持工作室的正常运转,我雇了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做那些真正想要做设计的,我自己只偶尔插手那些有点不太正常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苏童点头:“我明白,不过你是老板,也总还是要经常去过问过问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影响到你的正常工作了,希望别耽误了什么正经事才好。” “没事,他们两个人都习惯了我是什么性格了,”唐敖有点自嘲的笑了,“正好这次你跟我过去,我介绍那两个人和你认识。” 苏童觉得唐敖这话听起来颇有一点暗示性,一个男人除了对你非常关心,照顾备至之外,还把你的事情当成是他自己的事情那样尽心尽力,不仅如此,他居然还很积极的想要介绍你给他的朋友认识,这意味着什么,苏童也不是十五六岁情窦初开还懵懵懂懂犯迷糊的小女孩儿,她当然心里面是有数的。 不过她到并不排斥去认识认识唐敖工作室里的两名职员,对于这个邻居,她过去了解的并不多,或者应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现在借着这个契机,她也希望能够对他增进一些了解。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想要了解一个人,从他身边的人入手是最好的切入点。 “行啊,顺便也正好让我这个没什么艺术品位的土包子开开眼界!”苏童开着玩笑似的对唐敖说。 唐敖的工作室距离他们两家住的小区不算远,没一会儿就到了,工作室的门面也不算大,这倒也正常,毕竟他们只是做设计罢了,并不负责施工,也不销售任何实体商品,自然不需要多大的空间。 走到工作室门口,唐敖对苏童开玩笑说:“到了,咱们进去吧,进去之后你会发现,其实没什么艺术眼光的人是我!” < 第四十五章 假想敌 一进门,这间不大的工作室里头,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在各自忙碌着什么,听到门口有声音,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齐刷刷转过了头来,一看是唐敖进来了,那个男生先开口说话了:“哎哟!这不是失踪已久的唐老板么?今天是那一阵风把你给吹回来了?太稀奇了!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中了冯薇的夺命连环call!” “去你的吧!成天开口闭口没有一句正经话,”坐在他对面桌子旁边的那个姑娘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水平不行,业务不精,人家客户指名就要找唐敖,我用得着费那么大劲儿么!还有你,唐敖,你也有份!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短信,你也真是够可以的,居然一条都不回我!要不是我电话一遍一遍打过去,还不知道您老人家要什么时候才肯赏脸回你自己的这家工作室来瞧一瞧呢!” 这个叫冯薇的姑娘长得瘦瘦高高,皮肤白净,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头发乌黑浓密,很随意的披散在脑后,更加沉的唇红齿白,说话的语气听起来略微带着一点娇蛮,看样子应该是平时和唐敖他们都相处的很融洽,所以才会毫无顾忌。 “你就会恶人先告状,我和唐老板是术业有专攻,侧重点不一样好不好!”男人不服气的顶了一句嘴,然后就发现唐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苏童,他一脸好奇的朝苏童看了看,笑嘻嘻的对唐敖说,“唐老板,你都不介绍一下啊?” 唐敖笑着把原本站在后面的苏童拉到自己身边,说:“你自己看看,我打从走进这扇门,你们俩就左一句右一句,哪有我插嘴的余地呀。来,我帮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个是我工作室的左膀右臂,男的叫王为,女的叫冯薇。这位是苏童。” 这个叫王为的男生身材清瘦,长得斯斯文文,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抢先开了口,暴露了他开朗的性格,搞不好苏童会以为他是个小书呆子的类型。听完了唐敖的介绍,王为有点不满意的撇撇嘴,抗议道:“老板,哪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呀!你说,除了名字,你什么也没给介绍出来,就比如说介绍我和冯薇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应该这么好好的介绍一下——这位是王为,我们工作室的顶梁柱,室内设计界的明日之星,旁边的那个是冯薇,我们这个工作室里的著名鸡婆。” 啪——。他话还没说完,迎面就飞过来一个软面抄,王为赶忙躲闪,软面抄与他擦肩而过,掉在了地上。不用问,扔软面抄的人自然就是他对面的冯薇。 “你这是要谋杀啊!”王为弯腰捡起地上的软面抄,把上面沾的灰拂掉。 冯薇用手朝他一指:“我回头就去市场上买个苍蝇拍,长柄的,你再嘴贱我也不扔本子了,扔坏了还可惜,就直接拿苍蝇拍给你掌嘴!” 唐敖对他们两个人这种嬉笑打闹早就已经是习以为常,不过他倒也觉得王为的抗议还是有道理的,便清了清嗓子,说:“好吧,那我重新介绍,苏童,这位是王为,我们工作室的骨干,室内设计界的明日之星,这位是冯薇,平时工作室的很多杂事安排都得依靠她呢。冯薇,王为,这位是苏童,a市文化报的社会记者,除了记者之外呢,她还有一个身份,是我的……” “哟!老板娘!失敬失敬!第一次见面,请多关照!以后还得仰仗你多给唐老板吹吹枕头风,让他别太懒散了,多赚钱,给我们多发奖金啊!”王为不等唐敖说完,就已经自动自发的脑补出了余下的内容,立刻嘻嘻哈哈的上前来和苏童握手,一边握手一边还郑而重之的给她委以重任。 倒是冯薇,听王为这么一说,脸上原本礼节性的笑容也变得有一点僵硬了。 苏童被王为热情的称为老板娘,又是握手又是嘱托,有些哭笑不得,连忙解释说:“你误会了,我和唐敖是邻居,今天我们两个一起出去办点事,半路上他接到电话说工作室这边有事需要他处理,所以我就一起跟着过来凑个热闹而已。” “真的?”王为一脸的狐疑,“我到现在连我们家对门住的是男是女,多大岁数,家里养狗还是养猫都不知道,你们俩是邻居,还有事情需要一起出去办?老板,你给个实在话吧,苏姐的这个版本可信度高不高?” “目前来说,我们俩确实是邻居没有错。”唐敖的回答听起来是肯定了苏童的说法,与此同时却又留下了一个伏笔。 王为心领神会,眯缝着眼笑了:“明白!明白!邻居苏姐你好!我刚才的那些话先存着,等回头生效了以后你再往心里去就行了。” 苏童不得不承认,唐敖方才那番意有所指的话,让她的心猛地跳乱了一拍,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变红,当着冯薇和王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想太多,就只好假装很洒脱的笑一笑就应付过去了。 “唐敖,你到底是不是来处理正事儿的啊?好不容易把你给叫来了,结果就是听王为在那儿一个人演单口相声是不是?”冯薇在一旁语气略微有些不满的开了口,她没有像王为一样,过来又和苏童说话又和苏童握手,方才在唐敖作介绍,王为开口调侃的过程中,也只是淡淡的扫了苏童几眼。 唐敖歉意的对她点点头,然后先安顿苏童坐下来,当着两个外人的面他不够方便说,心里面却很清楚苏童现在的体力状况,安顿好了苏童之后,他才过去和冯薇一起处理工作的那些内容。 唐敖之前和苏童说起过他这间工作室的经营情况,在他生病奇迹般的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又活了回来之后,对做室内设计就没有了灵感,所以王为在工作室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那些真的需要做装修设计的顾客都是在他的设计之下,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工作室能够正常的运行下去,他也确实是功不可没。 冯薇的工作就比较难界定了,按照唐敖在刚才过来的路上简简单单给她介绍的情况,冯薇也是学设计的,只不过天资和水平照比王为都要略微逊色一些,但是不同于王为做设计时候精益求精,其他方面大而化之的性格,冯薇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是个比较细心的人,所以工作室里的事情安排,客户联络和协调沟通,这些都是冯薇一个人在处理,几乎可以说,她是这里的半个设计师,另外一半则兼具了秘书、行政、后勤等等,离开了她,只剩下唐敖和王为的话,工作室虽然不至于经营不下去,但也一定会很多事情都一团乱,效率大打折扣。 正因为这种分工模式,所以现在冯薇和唐敖都有事忙,反倒是王为一身轻松,没有什么“欠债”,于是在唐敖去忙正经事的时候,他就责无旁贷的给苏童当起了“陪聊”,并且凭借着他嘻嘻哈哈的开朗性格,很快就和苏童熟悉起来。 “其实说起来,你和你老板的名字起得可都够古典也够经典的,一个镜花缘,一个大诗人。”聊着聊着,他们俩就聊到了名字这个话题上,苏童觉得王为的名字听起来还是很不错的,便诚心的开口称赞起来。 王为无奈的摆摆手:“苏姐,你真是太高看我爹妈的文学素养了,他们俩根本就没想过那么多!我是同音不同字的,为人民服务的为,我之前还真问过他们,为什么给我取这么个名字,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就是希望你以后有所作为呗,反正姓王本身就满大街都是,也取不出来什么特别的名字,干脆实用为主吧!” “也不错嘛,歪打正着,你要是不说,别人绝对不会知道。”苏童笑着回应,眼神不自觉的朝另一头正在忙着做事的唐敖和冯薇那边看了看。 王为注意到了苏童的目光,不过他因为刚见面的时候唐敖那意味深长的介绍而对苏童和唐敖的关系有了比较不一样的理解,现在就自然而然的也会错了意,以为苏童有什么别的想法,连忙压低了声音对苏童说:“苏姐,冯薇那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一张嘴巴特别坏,从来不饶人,不过她心眼儿可不坏,好着呢。她吧,不像我,是个自来熟,她女生么,脸皮薄,比较慢热,你这不是第一次过来么,她跟你不熟,所以表现的不是很亲近,你也别忘心里去啊。我们这儿平时好多事都亏了有她帮忙处理,不然的话,我除了做设计还行,其他的事情完全没有概念,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肯定知道,闲云野鹤一样的性格,有钱就赚,还不贪多,指望他把精力都投入到经营工作室上,也不现实,我和冯薇一直在这里工作到现在,就是因为和老板感觉志趣相投,给他工作不受气,不委屈自己,不过归根结底,要是没有冯薇像是管家婆一样的处处管着提醒着,估计这家工作室早就倒闭了,到那个时候再志趣相投也不能喝西北风活着,你说是不是?” 苏童微笑着点点头,王为说这些话给自己听是什么意思,苏童听得很明白,王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也很清楚,但是这种时候不好解释,越解释就越解释不清,这就是所谓的越描越黑,她现在要是澄清说自己并不是在介意方才冯薇对自己的态度,更不是介意冯薇对唐敖的态度,估计王为肯定不会相信,反而还会觉得自己很不坦诚,她便索性任由他误会。 苏童自认为不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女人,不过女人毕竟是女人,不管是知觉还是直觉,都要比男人更灵敏,尤其面对的冯薇也是女人,同性永远更懂同性,打从方才一进门,冯薇和唐敖说话的时候那种处处彰显着亲密的娇蛮态度,再到她对自己打量的眼神和故意避开,拐弯抹角的无视自己,种种迹象都说明了冯薇对唐敖是有点意思的,至于那种是短时间的迷恋,还是根深蒂固的好感,苏童就不得而知了,不管冯薇是否把自己当成假想敌,她也只能感到无可奈何,无法阻止也无法改变,这种让她多少有点不舒服,毕竟谁也不愿意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当成假想敌去排挤,假如自己真的是唐敖的女朋友,倒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分毫不让一下,可是她现在的角色却比较尴尬,并不算是唐敖的谁,就算唐敖对自己的关怀照顾,对自己的好感和关注都表现得足够明显,并且从来没有试图遮掩,那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没有发生实质的改变之前,大家都是单身,其他的追求者也同样有机会替他们自己争取幸福,接受与否都只有被追逐的当事人自己有决策权,旁人无权指手画脚。 另外,从苏童自己的角度出发,她觉得王为别看和冯薇两个人一直斗嘴,谁也不让着谁似的,但是实际上王为对冯薇却是很有好感的,这一点从他生怕苏童恼火冯薇,会影响到冯薇在这里的工作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他或许也看得出来,冯薇对唐敖和对他自己的态度有着明显的差别,但这个大男生选择了不去戳破。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又聊了一会儿,中间王为也被叫过去帮了一会儿忙,苏童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小沙发上,翻着旁边放的杂志,王为帮完了忙就又回来陪她聊天解闷儿,一直到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苏童倒是没有着急,王为自己却有些坐不住了,肚子里发出了响亮的饥鸣。 “哎,我说,差不多得啦!难不成你还想留老板在这儿赶通宵啊?剩下的明天再说吧,”他开口冲那边的冯薇喊了一句,“你瞧这都几点了!我都快要饿扁了,苏姐还在这儿等着呢!” “没事,不用管我,我不着急,你也不用特意陪着我,去买点东西吃吧!”苏童赶忙对王为说,她现在可没有胆子黑了天之后一个人出去走动,不过也没有道理让王为也陪着自己一起挨饿。 冯薇不满的瞪了一眼王为:“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第四十六章 知难而退 唐敖闻声抬起头来,朝苏童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她是否着急,苏童赶忙轻轻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急,唐敖对她笑了笑,又低头继续做手头的事,王为没有留意到他们两个人之间这种互动的下动作,冯薇却注意到了,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轻轻的抿了抿嘴唇,也垂下眼皮,继续方才的工作。 又过了好一会儿,唐敖才终于有点忙完了的迹象,他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感到僵硬的身体,抬头看看其他几个人,开口问:“哟,我这一忙起来就把时间给忘了,你们几个是不是都饿坏了呀?” “有一点。”苏童确实饿了,但是别人都没表态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我可不是一点,我说好多点,你现在请我吃自助,我都能给你吃回本儿来,你信不信?”王为苦着一张脸,拍拍自己的胸口,“我现在整个儿就是个前胸贴后背啊,老板你这人可真是,要么什么都不着急,要么做起事来什么都忘了。” “我怎么就一点都不饿?”冯薇瞥他一眼,“所以说么,成天一睁开眼睛就喊饿的人,要么是无所事事闲的,要么就是个饭桶。” 苏童脸上也觉得有点过不去了,虽然冯薇这话是对王为说的,但是方才说肚子饿的人也有自己,所以等同于自己和王为被算作了是同一挂的,一起成了冯薇口中的无所事事的闲人,或者干脆是饭桶。 王为也听出冯薇这话不对劲儿了,但是当着苏童的面,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一边冲冯薇使眼色,一边嘴上说:“饭桶就饭桶,饭桶还有饭桶的价值呢!” “好了,你们就别说饭这个话题了吧,”唐敖终于把手头的事情都弄完了,站起身来,“这事儿归根结底怪我,欠债太多,光忙着还债去了,差一点点就误了温饱大计!作为补偿,我请你们吃饭吧,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啊,白捡的大餐谁不愿意吃谁是傻子!”王为抢先回答。 冯薇也点点头:“愿意是愿意,不过你请客到什么级别的饭店吃饭,这可就是体现诚意的时候了呀!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监工,要是随便找个路边摊就糊弄了我,那我可不能同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刁,没那么好打发的!” “没关系,这事儿也好办,”唐敖没有被冯薇难住,他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几张餐厅的定位卡来,挑了挑,从里头选中了一张递给冯薇,问:“我记得这一家店,上次咱们做成了一个大单之后去那里庆祝过,你们俩好像对那儿的菜色、口味还有环境都挺喜欢的,我记得没错吧?要不就还是订那里?” “算你说得过去,还记得我喜欢这家餐厅,不过也难为你这个什么都记不住的臭脑子还记得这件事了。”冯薇转恼为喜,点点头,从唐敖手中接过那张定位卡,高高兴兴的到一旁去打电话定位子。 那家餐厅苏童也知道,之前有一次家里面给她强行安排的相亲,怎么推都推不出去,地点就是选在那里的,她去赴约的时候对那家餐厅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位置不喧闹,在一条幽静的小街上面,建筑是有点仿欧式风格的,饭店门口有一排方柱子围起来的弧形长廊,虽然当时是冬季,长廊上面还是垂着一些人造的仿真绿藤蔓,配上长廊里悬挂着一些复古造型的马提灯,照射出橘黄色的暖光,所以整家店的氛围十分的温暖和温馨,也因此吸引了大批的情侣来这里共进晚餐。 之后的事情,苏童几乎就不愿意去回忆了,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相亲,同时恐怕也会是最后一次,因为实在是和“愉快”二字扯不上任何关联,见面之后她才发现,介绍人的话就好像是海绵里的水,有是一定有,是多是少就要看介绍人的良心余额还剩下多少了。和她见面的南方与介绍人的说辞可以说是相差着十万八千里,光是身高就严重缩水了将近十公分,再聊聊学历和工作收入这些东西,就更是离谱的没了边,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却并不觉得自己被介绍人过分夸大和抬高了,反而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开口闭口讲起话来都说一个人为中心,透着一股弄弄的大男子主义,甚至在两个人初次见面,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时候,就郑而重之的告诉苏童,以后两个人结了婚,苏童必须要换工作,因为他不能接受一个整天满世界的跑新闻,没有精力在家里操持家务和照顾老公孩子的女人。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苏童连饭都没有吃完,就一个人带着一肚子的窝囊气率先离开了,之后男方对此十分不满,通过介绍人向苏童的父母表示了自己的愤慨,认为苏童的举动代表了家教欠缺。幸亏苏妈妈也不是个随便人怎么捏都行的软柿子,当初无理论如何也要苏童去见一面,是因为听介绍人把男方夸成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优质好青年,怕女儿错过所以才那么做的,现在一看介绍人不靠谱还不说,对方自己素质差,思想有鸿沟,居然还恶人先告状的指责起了苏童的家教问题,于是苏妈妈也没有客气,把男方一通说教,说得那个男人几乎是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再也没有敢打电话骚扰过苏童一家。 至此,苏童唯一的一次相亲经历就以闹剧一样的结局落下了帷幕,她也捎带着记住了那家餐厅,有时候想起来,她还觉得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因为那么一个奇葩一样的相亲对象,把原本浪漫温馨的餐厅氛围都给破坏掉了。 对那家餐厅有印象的人可不止苏童自己,王为也记得,他嘿嘿笑着,对唐敖和苏童说:“这回可好了,有苏姐一起,咱们四个去就没有什么不妥了!” “要不然呢?去吃个饭而已,会有什么不妥?”苏童不解的问。 “苏姐你不知道,那家餐厅基本上都被情侣给包场了,人家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两对儿两对儿的,结果那一次冯薇脑子神经搭错了,非要去那里,结果我们仨是搞定了一个设计订单去庆功的啊!俩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哎呀那画面,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有点怪怪的,反正那一晚上就别提了,我们从坐下来开始吃饭,一直到吃完离开,不知道被多少人议论过,那眼光啊,都好像小刀子似的,唰唰的就往我们后背上戳,我估计那些人看着我和唐老板,表面上什么都没说,脑子里都已经自动写出一篇不低于一千字的特别少。儿。不。宜的小h文了!好在今天没有这个顾虑了,四个人去,两男两女,怎么看都是两对情侣搭伴一起吃个饭的感觉嘛!”王为笑嘻嘻的说。 苏童被他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冯薇打完电话回来也正好听到最后的那几句,她瞪一眼王为,说:“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人家苏姐可看不上你。” “是啊,苏姐肯定是看不上我,不过她能看上老板就行了,是吧,老板?”王为笑嘻嘻的回应了冯薇,顺便还拉了个帮手唐敖来增强力度。 唐敖只是笑,没有直接回应王为的话,而是扭头问冯薇:“餐位定好了么?” “定好了,一张四人抬。”冯薇看看时间,“咱们现在立刻就出发,到那边的时间应该就刚刚好,那边说生意挺忙的,餐位不能给预留太久。” 唐敖点点头,示意大伙一起出门,关好了工作室的灯,降下了防盗卷帘之后,他把王为叫到一旁,拿出钱包来,从里面抽出三百块钱,递给他。 “你们俩一会儿过去,想吃什么点什么,吃的开心一点。”他对王为说。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和苏姐不去?”王为一愣。 唐敖点点头:“是啊,我们俩就不去了,晚上还有别的事呢,你们俩去吧,哦,对了,你开我车过去,免得打车不好打,耽误时间,那边餐台不给留了可就不好了,这儿离我住的地方近,我和苏童走回去就行了。” “啊?你不去?”冯薇本来已经准备要上车了,结果看到唐敖不光是把钱给了王为,连车钥匙也一并交给了王为,诧异的赶忙走过来,“为什么啊?” “我们还有别的事,你和王为去吧。”唐敖对她笑着说。 冯薇咬了咬嘴唇,有点不甘心,她眼睛朝苏童瞥了一眼,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可是就算你不饿,你不吃,苏姐还饿呢吧!苏姐还想去吃呢!” “你们放心吧,苏童跟着我,不会让她饿肚子的。”唐敖的笑容没有变,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苏童,“你现在应该对我的厨艺比较有信心了吧?” “哟哟哟!这意思听着有点儿麻呀!苏姐,回头啥时候需要该称呼你可得提前告诉我,要不然万一叫错了,唐老板不高兴,扣我工资可怎么办啊!”王为一听这话,立刻凑了上来,笑嘻嘻的调侃,“不过苏姐,咱姐弟俩投缘,我给你个友情提示,你一定要多多考验唐老板,吊着他,不能让他轻易得逞!” “嗯,这话我都记住了,回头作为你的工作表现考核,决定要不要给你涨点工资的时候,我会适当参考的,其实本来打算下个月就涨来着……”唐敖摸摸下巴,一副卖关子吊胃口的样子。 王为一听这话,立刻很没有骨气的当场就改变了立场,对苏童说:“苏姐,其实我刚才是饿的大脑短路了,所以甚至不太清醒,严格说起来,我们唐老板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你不用再考虑了,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儿了!” “王为,你还去不去吃了?不去的话,我可就自己回家了!”冯薇此时已经一个人走开站在了车边,看王为还在和唐敖他们侃大山,立刻没好气的喊了一句。 “去去去!吃吃吃!走走走!”王为赶忙答应,冲唐敖得意的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拜拜啦唐老板!苏姐以后常来啊!我们吃大餐去啦!” 说完就跑去上了车,唐敖和苏童对他们摆了摆手,转身朝回家的方向慢慢走,春天的夜晚虽然还是有一点点的凉意,不过空气很好,这个时间正是别人家吃完了饭出来遛弯儿的时候,路上人不少,也有过往的车子,苏童也就没有特别的害怕,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亦步亦趋的走在唐敖身边,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有一个疑问,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被唐敖发现了。 “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么?”唐敖主动开口问。 “算是吧,你要是觉得我问得不合适,你就权当没听见。”苏童怕自己问的太唐突,开口之前先给唐敖打个预防针,“你……是不是知道冯薇她……她……”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知道冯薇对我有好感的事儿?”唐敖替她把问题补充完,然后点点头,毫不回避的坦诚相告,“对,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刚开始没察觉,但是时间久了,男人的神经再粗,再不如女人对这种事敏感,也不可能真的无知无觉,如果我要是还说不知道,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了,要不然是我傻,要不然就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所以你今天晚上在选餐馆之类的那些事,也都是故意促成的?”苏童问。 唐敖笑了笑:“算是吧,王为那小子,喜欢冯薇,我也知道,冯薇怎么说呢……被自己给蒙蔽了吧,太过于执着不可能的事情,对王为总是恶声恶气,横眉冷对的,我知道感情的事情得随缘,也没有想要强给他们拉线的打算,至少帮王为创造个机会,让他为自己努力争取一下试试吧,我觉得平时他们两个一副斗气冤家一样的状态,说不定还是有戏的。至于我这边么,我一直认为如果男人追求喜欢的姑娘,姑娘不喜欢他,完全是可以直截了当的拒绝,断了对方的念想,反正男人脸皮厚,神经粗,抗打击能力也比较强,快刀斩乱麻的方法比较好。假如把男女之间的角色反过来,可就不能那么直截了当了,毕竟女人脸皮薄,自尊心也比较敏感,还是要尊重一下对方的感受,最好是能让对方知难而退,以后也不会觉得尴尬之类的。当然了,我可不是感情方面的专家,要是这么做其实并不妥当,你最好提醒我一下,我好及时改正。”< 第四十七章 半夜访客 “这么做倒是没有什么不妥的,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也会觉得自己察觉到在对方那里毫无希望,好过被对方当面告诉我,我是没戏的。不过……”苏童一想到今天晚上冯薇看自己的眼神,忍不住又有点小埋怨唐敖,“我还怀疑你是不是除了釜底抽薪之外,还顺便用了一招借刀杀人吧?我觉得方才冯薇已经把我给当成了是她的假想敌了呢。” 唐敖没有吭声,苏童以为是这个话题让他觉得不舒服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默默的走了一小段路,唐敖忽然又开口了。 “其实,我也希望自己能直接一步到位的让冯薇认清事实,适可而止,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但是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暂时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想让一个喜欢自己的姑娘死心,最通俗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她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主观上可以适用这个办法,但是客观上又做不到。”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并不去看身边的苏童,而是直直的凝视着路的远方,好像那里有什么让人感兴趣的东西一样,“我喜欢的姑娘,虽然未必能够谈得上了解多深,但至少通过这几年的点点滴滴的关注,我知道她很多,只可惜她是最近才刚刚知道我,所以有些话我不能说,怕说出来会被人当成是变。态。偷。窥。狂,或者神经病,会把人给吓跑。我没想过要用你做挡箭牌去刺激冯薇,这一点希望你明白。” 唐敖这番话到底是在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意思,苏童听得明明白白,唐敖这是拐着弯的告诉自己他对自己的感觉,可是就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或许他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并且默默的留意着自己,但是自己确确实实一直到最近在医院里的那次偶遇,才终于知道了唐敖这样的一个人,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苏童对唐敖的印象的确不错,方才听他说这些话也是有一种突然之间心跳加速的感觉,然而她也同样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自己对唐敖的一切都缺乏了解和认识,不可能仅仅因为对方长得帅,对自己好,又会捉鬼,就立刻欣喜若狂的接受,所以她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话题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两个人都知道,再说下去恐怕也不合适,他们两个人一路默默的回到唐敖的家,一路上谁都找不到什么其他的话题,到了家里面,唐敖卷起衣袖下厨房去,苏童在旁边想要帮忙,转了几圈,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能打下手的地方,最后只能是帮唐敖剥了几瓣蒜,打了鸡蛋,择菜择了一半也被唐敖接过去了,唐敖倒是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的就做好了几样菜,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不过荤素搭配适宜,色香味俱全,苏通吃的很香,觉得比去饭店吃千篇一律的厨师手艺要好得多。吃饭的时候,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去触及之前的话题,不过唐敖发现苏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那番话而对自己变得疏远或者太过尴尬,似乎情绪也好了很多。 吃完了饭,苏童和唐敖一起洗碗筷,苏童问唐敖:“你之前告诉王为和冯薇,说咱们两个晚上还有事,是真的有什么别的计划,还是单纯的借口啊?” “这个还真不是借口,咱们俩确实有事,主要来说,是你们家那边的事。”唐敖对苏童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觉得应该先把你那边那个婴灵的事情解决了,一来看看对方的深浅也就对荒宅那边的情况多少有个认识,二来它毕竟是从荒宅里跑出来的邪灵,解决了它之后,我们也能够对荒宅里的信息有所掌握。” 一听说要对付自家那边的邪灵了,苏童一下子就又变得紧张起来,她仔细的看了看唐敖的表情,确定他并不是在故意说笑,逗自己紧张,赶忙问:“那……你的身体都没有问题了么?我的意思是说,莫名其妙的灵力增强了是一回事,但是我进去荒宅的时候看到你昏倒在地,一点知觉都没有,这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今天晚上就动手的话,你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你放心吧,没有那么脆弱。”听到苏童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唐敖显得很高兴,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无恙,“而且这一次咱们也不会那么莽撞的就去尝试了,一定会做足准备再行动的,现在时间还早,我们有时间可以慢慢来,我一会儿还得做点准备工作,你呢可以先抓紧时间休息休息。” “现在不是晚上么?你不是原来说是要等到白天,中午,阳气最旺的时候过去的?现在这个时间你还说还早,难道是要等到深更半夜里头,阴气最盛的时候,去和那个婴灵硬碰硬么?”苏童对唐敖这一次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大卫不解。 唐敖点点头:“对,你说的没错,这一次咱们就是要等它阴气最盛的时候去。之前咱们是去探虚实,看看究竟,没有想直接起冲突,所以白天去比较稳妥,另外当时我也没有想到,这个婴灵已经可以收放自如的敛起自己的阴气不被人发现,我就考虑到这一点,决定这一次改变策略,假如它藏起来,它在暗,咱们在明,这样更危险,某不如大家都在明处,反而比较好办,白天它阴气比较弱,想要藏起来不难,晚上,尤其是凌晨一点之后,正是阴气大盛,阳气大亏的时候,这种时候那个婴灵想完全藏起来自己的阴气也藏不住,估计在它力量最强盛的时间段里,它也未必想要藏起来,正好正面交锋,一次就把问题解决彻底。” “那,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么?”苏童问。 “还真有,而且非常重要。”唐敖说,“如果你不过去那边,那个婴灵感觉不到你的气息,恐怕不会出现,只有感觉到你回去了,它才会经不住诱惑的冲出来,所以今天晚上的成败或许最终在与我的力量够不够,不过成功的基础一定是建立在你也到现场去这个事实上的。” 苏童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其实你不用把话说得那么婉转,你就直接告诉我,今天晚上斗婴灵的时候,我和钓鱼用的蚯蚓一样,都是诱饵就可以了。” 唐敖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想笑有觉得不合适,只要拼命的给她吃定心丸:“没事,你放心,这一次咱们是有所准备的,就算是蚯蚓,你也是被保护在潜水艇里头的蚯蚓,什么鱼都别想把你给吃了,有我在,你不要害怕。” 苏童点点头,洗完了碗,她就在沙发上看电视,本来唐敖是想要让她到房间里去休息休息,睡一会儿,可是苏童紧张的根本睡不着,唐敖只好打开电视,让她看看节目,分散一下注意力,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安顿好苏童之后,自己就到书房里面去忙碌起来,苏童不知道唐敖到底要做的准备都包括哪一些东西,不过既然他说自己并不能提供任何帮助,苏童也就不好意思过去打扰,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把电视音量尽量调的低一些,百无聊赖的看着节目,看了半天,实际上连电视里演的什么都没有注意过,就只是时不时的随便换一个频道,遇到插播健康讲座式的药品广告,也能直勾勾的盯着电视屏幕看个老半天。 其实她的心里可以说是乱如麻,虽然她不会把这种事说出去给别人听,怕别人当她是神经病,但是假如真说出去,估计也会有很多人要嘲笑她懦弱胆小,可是人么,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事情没有轮到自己的头上,就说话口气轻飘飘,真轮到自己的头上才知道紧张。灵异事件最近苏童可是经历了不少,从遇鬼,到着魔,再到灵魂出窍,个中滋味,那才叫做“谁用谁知道”。 大概到了深夜时分,苏童的困倦终于占据了上风,把紧张暂时压制下去,她坐在沙发上,歪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手里的遥控器也几乎快要从手里滑落,调到地上去,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把浅眠的苏童给吓醒了,她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揉了揉还有些对不上焦的双眼,把遥控器放在面前的小茶几上,跑去门边,走了一半的时候,她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脚步一下子就刹住了。 此时此刻,钟表上面的两根指针,不偏不倚的都停在了数字12上头。 苏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炸开了,一股寒意从头到脚。 这个时间,深更半夜的,正常来讲怎么会有人到别人家去敲门呢!门外面还不疾不徐的敲着门的那个,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苏童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朝后退开了两步,差一点想要临时改变方向跑去找唐敖,可是又一想,唐敖在书房里面关着门,安安静静的忙了半天没有见什么动静了,她不懂那些东西,只看过一些武侠片,不知道是不是实际上也会有什么练功过程中一不小心走火入魔之类的,所以也不敢冒冒失失的过去打搅他,之前唐敖说过,他的房子是加了结界,寻常的鬼怪根本没有办法进来,那么说来,只要自己不开门,外面的不管是人是鬼,应该都奈何不了自己的。 这么一想,苏童的心里面就有多了几分底气,她小心翼翼的朝门口靠过去,站在门边,鼓足了勇气,深吸一口气,把眼睛贴近了门镜,下一秒,她就因为抑制不住自己内心里的恐惧感,朝后急急的倒退了几步,还差一点被自己绊倒。 门外倒不是什么鬼怪,不过对于苏童而言,却比鬼怪还要更可怕,因为门外面站着的人,是张民。一看到他的那张脸,苏童前一天晚上的可怕记忆就都好像潮水一样的涌了上来,让她的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苏童,是不是你?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给我把门开开吧!”张民听见了防盗门里面的声音,也听得出来那脚步是仓促而慌张的在向后退,便在门外隔着门板喊了起来,“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你先把门开开,让我进去,我在走廊站着有点害怕,我真的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你快开门吧!” 书房的门打开了,唐敖显然是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从书房门口走了出来,他一眼看到跌坐在地上的苏童,连忙上前去把她搀扶起来,安顿在沙发上面,然后朝门口看了看,问:“外头的是那个叫张民的吧?” 苏童点点头,两只手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死死拉住唐敖的衣袖,抬起头,却发现唐敖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苍白,连忙担忧的问:“你怎么了?是哪里觉得不舒服么?” “我没事,你不要怕,有我在呢。”唐敖微笑着对苏童点点头,“你坐在这儿别动,不要担心,那个张民交给我来处理,他是我叫来的。” “你干嘛叫他来?”苏童有些惶惑的看着唐敖。 唐敖知道她是被张民吓坏了,于是很有耐心的在苏童面前蹲下身来,平视着她的眼睛,问道:“苏童,你说一句心里话,你觉得我会害你么?” 苏童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唐敖这段时间帮了自己那么多,还差一点让他自己陷入危险当中,假如他真的想要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即便自己在其他方面对他了解还不够充分,至少在这方面,她是绝对信任唐敖的。 “那就好,既然你相信我,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张民对我接下来的计划很重要,所以他今天必须来,你要理解这一点,好么?”唐敖又说。 苏童很想说不好,可是她却也很清楚,这样是不对的,于是她压抑住内心里的恐惧感,点了点头。< 第四十八章 唐敖的安排 苏童坐在客厅里面,紧张兮兮的看着唐敖去开门,在唐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唐敖停下来,回身看她,苏童压低了声音问:“要不要先做点准备?比如说……比如说我帮你把厨房里的菜刀拿出来?或者擀面杖?” “我们家没有擀面杖。”唐敖失笑,“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威胁到你和我任何一个人的,不管是拼体力还是别的什么,他都不是对手,放心吧。” 说完了他就走到门口去,像是希望长痛不如短痛,拖拖拉拉反而让苏童紧张的时间更长似的,他直接打开了大门,然后让开门口,等了一会儿,见张民站在门外没有动弹,皱了皱眉头,对他说:“赶快进来,不然你就走吧。” 张民这才鼓起勇气,抬脚走了进来,经过唐敖的时候,他的姿态有些瑟缩,似乎是打从内心里感到畏惧,进了门,他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苏童,连忙向前走了两步,他不动不要紧,这一动可把苏童吓坏了,她尽管已经反复提醒自己要镇定,可还是下意识的朝一旁躲开了,动作迅速到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程度。 唐敖也没想到张民进了门就直奔苏童想要凑过去,他现在倒是不相信张民自己还会发自内心,自主的想要对苏童有什么歹念,毕竟他也已经吃到苦头了,这么记吃不记打的人,唐敖确实还没有见过,所以他最担心的是方才苏童因为害怕,不敢给张民开门,耽误了一些时间,自己劝苏童放心,又耽误了一段时间,要知道,上一次张民就是在苏童家门口短暂的站了一会儿,就被那婴灵抓住空子,迷惑了心智,假如那个婴灵故技重施,那自己的计划可就都白费了。 当然,按照常理来讲,那个婴灵应该是不会想要用一个已经失败过两次的办法,并且还是去迷惑一个已经导致过一次失败的人的,可是鬼毕竟是鬼,所作所为,行为方式,都不能按照寻常活人的方式去作参考,尤其是这种,还没有来得及降生到人世间就早早咬着的胎婴,就更加难以捉摸了。 于是他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及时伸手一把拉住了张民的衣领,把他向前去的身子硬生生的给拉了回来,张民一个趔趄,缩回了脚步,回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唐敖,语气里带着祈求的对他解释:“帅哥,你别这样,我、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我就是想跟苏童道个歉,解释解释,我不是有心的,我、我,我也是被你说的那个东西给控制住了不是么!而且你还在这儿呢,我哪敢轻举妄动啊。” 唐敖冷冷的看着他,完全没有平时对待苏童时候的那种温和,他上下打量打量张民,说:“你想解释也得看对方愿不愿意听!我在电话里告诉过你,你虽然是被那个东西迷惑了心智,但是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发自内心的,那个东西只不过是扩大了你的欲。望,给你壮了胆而已,所以你不要试图把自己给说成是很无辜的样子,跑来博什么同情,别忘了我今天叫你来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张民连连点头,动作就好像小鸡啄米一样,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很怕唐敖,苏童虽然从来也不认为张民是一个多么有勇气的男人,但认识他一来,看他在什么人面前这么样的畏畏缩缩,确实也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苏童这么一打量才发现,张民现在的样子用“狼狈不堪”这个成语来形容恐怕都已经不足够了,苏童实在是想象不出,除了他之外,自己还有没有在别处见过什么人有那么惨过。 张民的脸上有几处青紫,为什么会有青紫,原因苏童倒是没有任何疑问,很简单,唐敖打的,这件事唐敖和自己已经提过了,当时张民着了魔,唐敖原本想把他打跑或者打倒,但是他却表现出异乎常人的“百折不挠”,这才让唐敖发现了张民的不对劲。真正让苏童感到大吃一惊的,不是他脸上几处淤青,而是在他脸上和竖起领子却依然遮不住的脖子上头,布满了抓痕,那抓痕层层叠叠,有的还红肿着,有的已经结成了一条条细细的血痂,新旧抓痕纵横交错,方才他站在走廊里,苏童透过门镜还没有办法看的十分真切,所以并没有被惊讶到,现在张民站在唐敖家的客厅里头,在灯光的照射下,脸上的“精彩”就一览无余了。 被苏童一脸戒备的盯着打量,张民也有点讪讪的,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一不小心碰到还红肿的抓痕,疼得脸都抽成一团了,他尽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领子还被唐敖拉着,却仍试图对苏童解释:“苏童,我错了,你男朋友已经教训我了,我这一整天,浑身奇痒难忍,他下午的时候要是不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要怎么解,我估计现在我就已经把自己浑身上下的皮都给抓烂了!所以我真的受到教训了,你大人不计较人过,可千万别跟我计较,是,你男朋友说的对,我……念头是我的,就是被那个鬼给放大了,可是我的本意并没有想要干什么坏事,真的,我只是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就是喜欢你,本来你都不喜欢我了,我要是再拉下脸皮来追你,你肯定只会更瞧不起我,所以……所以我就一直绷着,端着架子,其实我心里头——” “好了,你别说了,我一点也不想听!”苏童听他说这些,心里就忍不住觉得十分厌烦,她觉得张民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不管怎么样,他曾经做出过伤害行为,并且如果没有唐敖心有灵犀的及时赶到,就已经得逞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居然还能站在那里,在被唐敖揪住衣领的情况下,还可以信誓旦旦的替自己开脱,甚至把自己的卑鄙和下流冠之以“喜欢”的名义。 唐敖也对张民的喋喋不休感到很反感,他松开张民的衣领,手捏了个复杂的指决,指向张民,对他说:“办正经事之前,我再给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如果你说的还是这种没有意义的废话,按我就干脆暂时封住你的声,让你当一回儿哑巴,你可以不相信我做得到,不过我会努力证明给你看的。” “不不不,我相信!我相信!”张民惊恐的退开两步,冲着唐敖连连摆手,“我不说了还不行么!我……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跟你也商量商量,那个……你今天晚上让我帮你做的事,有没有危险?你能保证我的周全么?” “我能,但是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唐敖冷漠的回答,“这个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是我需要保护周全的,不过那个人一定不会是你。我只能保证你不会丢了性命,至于其他的,就当你自己为之前的行为付出的代价吧。” “可是可是,这样也太、太过分了吧?”张民一听就着急了,可是话一出口,他见唐敖的眉峰一挑,立刻就又把语气和措辞软化下来,“我的意思是说,哎哎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啊!我的意思是,我真心真意的道歉,让我经济补偿,或者怎么样都行,要是苏童觉得她狠狠的揍我一顿可以消气,我大不了让她揍一顿,可是假如生命健康受到了威胁,那这对我也不太公平,你说是不是?我……我毕竟也没有真的做什么不是么,你看苏童这不是好好的么……” 苏童一股火涌上来,她几乎有一种想要冲过去抽张民两个耳光的冲动,张民那不思悔改的样子,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唐敖一听张民这话,倒是没有像苏童那么怒火中烧,他冷笑了一下,问张民:“照你这意思,你其实还挺无辜的是吧?” “不是无辜,不是无辜,”张民连声改口,“我就是说,我也没酿成大错……” “假如那天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敢相信现在是什么样的结局么?”唐敖的眼睛半眯着,乌黑乌黑的眼珠子里面闪烁着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狠戾,“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现在的苏童是什么样的,你敢想么?苏童的未来会被你毁成什么样子,你敢想么?” “就算真怎么样了……我也是真喜欢她,我也会对她负责的……啊——!” 张民一句话还没说完,脸颊就重重的挨了一拳,把他打得叫出声来,整个人趔趔趄趄的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唐敖甩了甩因为打张民而有些酸疼的拳头,苏童也连忙跑过去,拉着唐敖,瞪了狼狈的张民一眼,说:“唐敖,你不要因为这种人脏了手。张民,我没有说什么不是我这个人毫无原则,怕了你或者就随便听你说几句,就莫名其妙的原谅了你。之前在报社里没有拆穿你对老董说的谎,不是为了考虑你,而是我自己嫌那件事说出去,和你这种人扯上关系,我丢人!你要是再得寸进尺,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别怪我不客气!” “我不是律师,也不是法律工作者,不过最起码的一些法律常识我还是有的,”唐敖也对张民说,“如果我没有赶到并且制止你,你那天晚上就得手了,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你这叫犯罪未遂!在当时等于是被我抓了个现行。假如你认为自己真的没有做错什么事,觉得自己很无辜,好啊,那咱们就通过明面儿上的官方途径来解决这个问题,你们报社的人都知道你之前一直对苏童存着别的心思,现在又做出这种事来,不管是从法律上,还是道德上,你觉得哪里容得下你?难道你要去和警察解释,说你是无辜的,你是被一只鬼操控了么?” 张民一听这话,也有些傻眼了,唐敖说的话并没有恐吓他的意思,而是句句都是事实,这件事他于公于私,不管是唯物还是唯心,都不占理,并且一旦闹出去,说破天也不会有人相信什么鬼魂迷心窍,无论是进了监狱还是进了精神病院,他的这一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 这么一想,他的语气和态度立刻就都变了,虽然还有些不甘心和害怕,却也别无选择,只好对唐敖说:“我……我知道了,你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唐敖点点头,伸手一指书房:“你到那屋里面去等我。” 张民唯唯诺诺的应着声,一个人去了唐敖的书房,苏童疑惑的看着唐敖,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是要和张民干什么。 唐敖对苏童温柔的笑了笑:“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先处理完他的事情,然后咱们俩也得做一些准备。” 苏童连忙点点头,同时又忍不住有点气哼哼的说:“他要是再乱说话,你就真的封了他的声音算了,免得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唐敖忍着笑,凑近了在苏童的耳边轻声说:“我刚才那是吓唬他的,我的能力只能够用来对付灵体,把一个原装的大活人噤声,我还真做不到。” 苏童哭笑不得,她不知道唐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又不好当着张民的面问东问西,免得让他听去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横生事端,只好惴惴不安的坐在沙发上,眼睁睁的看着唐敖也走进了书房,并且回身把书房门给关了个严严实实。 这到底是要干嘛?把张民扯进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他单独带到书房里面去,还关起门来?方才看到张民在唐敖面前的样子来看,应该是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人如果起什么争执唐敖会吃亏,就是苏童还是会忍不住好奇得紧,偷偷的猜测到底张民会是被唐敖叫来做什么的。 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跳动着秒针,苏童坐在那里静静的等,觉得时间好像也减速了一样,过得特别慢,书房里面也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声响,感觉就好像是过了好久好久,书房门终于重新打开了,唐敖率先走了出来,像是知道苏童担心自己似的,然后才对紧随其后的张民说:“你到那边去坐着,不许乱动,否则效果受了影响,不灵了,你可别怪我!”< 第四十九章 血咒 张民一听这话,脸都变了颜色,原本还正常的姿势,瞬间就变得僵硬起来了,一只脚已经迈出去,另一只却不敢动了,整个人呈跨立姿势定在那里,加上那一脸一脖子的抓痕,就好像是一个破破烂烂又硬邦邦的木头人一样。 “那……那我要怎么办啊?”他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去问唐敖,一脸惊恐的样子。苏童不知道唐敖在书房里到底和张民说了些什么,但看张民现在的反应,估计没少被唐敖吓唬,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的程度了。 “你坐在那儿,坐直了,不要让后背被蹭到。”唐敖朝距离书房那边比较远的一只沙发指了指,示意张民坐过去那边等着。 张民连忙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用近乎于慢动作的幅度坐了下去,梗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的僵在那儿,活像是武侠片里面被点了穴道的人。 “苏童,你跟我过来。”唐敖示意苏童也到书房去,不同于对张民的横眉冷对,和苏童说和的时候,他的态度不由自主的就软化下来。 到了书房,唐敖关上房门,从书桌上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苏童在旁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张民不是被你下了降头吧?” 唐敖一听这话,差一点直接笑喷出来,好不容易才勉强把嘴里面的水咽了下去,结果还是被呛到了,开始一边笑一边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咳嗽的厉害,还是笑的厉害,他的眼角甚至都有一点点湿润了。 “你笑什么呀?”苏童被他笑得又羞又尴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了傻话。 唐敖用手背沾了沾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而且看样子平时泰国恐怖片也没少看嘛!降头师那是东南亚才流行的东西,我可不会那个,我只不过是在张民的身上画了一道符,干了之后才让他把衣服套回去,不让他乱动,一方面是不喜欢他在我的家里面乱晃,另外一方面也确实是怕他不小心蹭花了身上的符箓,我可就前功尽弃了。” “你在他身上画符……带回是要带他一起过去那边么?这样真的稳妥么?他本身就是个不稳定因素,又是个活人,你也说了,你的道术对付鬼怪邪祟是没问题的,可是对付人不太灵,假如张民没安好心,或者又被那个婴灵控制住了,你带着他过去,不是等同于前有狼后有虎么?一边是个不知道什么底细的婴灵,另一边还有一个随时倒戈的大活人,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 “没有关系的,你放心好了,我这一次能保证,张民绝对不会再被那个婴灵控制了心神。我知道你的意思,张民假如作为帮手或者伙伴的话,他的确是个不稳定因素,但是假如作为工具的话……”唐敖笑了笑,“好用就够了。你放心吧,这件事我能保证稳妥,这算是他对之前让你受惊吓的补偿吧。” “可是……”苏童还有些心里不踏实。 唐敖摇摇头:“好了,咱们这个节骨眼儿上,就别浪费时间在那些什么可是但是之类的转折上头了,身上要有符箓的可不止是他,你也得一样。” “啊?”苏童一惊,诧异的看着唐敖,与此同时一股热浪从脚下直冲脑顶,她的脸迅速升温,血液好像在血管中已经沸腾了一样,咕嘟咕嘟直冒泡泡。两只手本能的双臂环抱,有点戒备的看着唐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唐敖一看她这个反应,忍不住笑了出来,又怕自己真笑出来会惹苏童不开心,只好努力忍住,让笑意停留在嘴角和眼神里面,然后对苏童说:“你误会了,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你也需要有符箓来保护,但不是说和张民的方法也一模一样,都要写在身上,你们两个符箓加身的目的不一样,方法肯定也就不一样了,更何况,男女有别的道理我懂,不会那么唐突的。” 他这么一解释,苏童才松了一口气,也对自己方才的反应感到有一点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问:“那,我的要怎么弄呢?写在衣服上么?” “差不多吧,不过直接往你身上的衣服上面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唐敖看了一眼苏童身上的春季单衣,然后弯腰从书桌一侧的小柜门里面拿出了一件男士的套头衫,套头衫是白色的,运动款式,样子十分的简约,只在胸口处有一个黑色的线绣logo,在这件运动套头衫的胸前和背后,各有一个硕大并且比划十分复杂的符箓画在上面,符箓的颜色暗红发黑,并且颜色似乎略微有些深浅不匀。 “来,你把这件衣服穿在,上面的符箓会保护你,不受那个婴灵的干扰。”唐敖把衣服递过去,他噙着笑,睨着苏童问,“这回放心了吧?” 苏童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红潮,又因为他的这句调侃而再度涌了上来,真是的,这男人是抓住了自己方才的误会不放了么?明明是他一开始有话不肯说得清清楚楚的,自己的误会也是很本能的反应嘛。她嗔怪的瞪了唐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那件外套,手指一不小心碰到了符箓的笔画,吓得她赶忙移开。 “没事,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你不用怕抹花了,你的这个,和张民那个不一样,,不用担心。”唐敖知道她那么紧张一定是因为方才自己警告张民不要蹭到后背上的符箓,否则花了就失效了,赶忙给苏童解释一句,让她放心。 苏童点点头,有唐敖这话她就踏实了,于是用手指轻轻的抹了抹暗红色的部分,发现被那暗红色液体画过的地方,摸起来衣料变得有些硬,那手感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又一下子想不起来,苏童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猜测,她前后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那件运动衫,找到一个相对红色还比较显眼,没有变成干涸的黑红色的地方,拿到鼻子前面仔细的嗅了嗅,果然有意思若有若无的淡淡腥气。 “这是……血?”苏童有些吃不准的问。 唐敖点点头,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属狗的呀?鼻子还挺灵的。” “不开玩笑,”苏童却没有笑出来,表情很严肃的问,“这是谁的血?” “反正肯定不是客厅里头那个人的,”唐敖一边笑着说,一边帮苏童把衣服套在身上,“那个家伙的血除了能弄脏我这件衣服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苏童在唐敖的帮助下,把那件运动衫套在身上,唐敖比她高大不少,他的衣服套在苏童的身上,简直像是一条短款的连衣裙,一直可以遮到大腿,她低头看看胸前那黑红黑红的图案,心里面揣测着,想要写出这么复杂并且还这么大面积的符箓,并且还是前后两个,需要用的血,估计怎么也得一小碟那么多,或许都不止,她忽然想到自己在发现张民来敲门,吓得跌坐在地,惊动了唐敖的时候,他从书房里面跑出去,脸色苍白,气色看起来也略微有点虚弱,现在过来这么久,似乎反倒好了一点,再加上方才他说的那几句话,这血的来历就很清楚了。 “让我看看伤口在哪儿。”苏童没有再去询问唐敖,找他确定,而是用笃定的语气,夹杂着担忧,直接要求唐敖告诉他伤口在哪儿,一边说,她一边顾不得好不好意思这些,拉过唐敖的两只手,看了看他的手指,发现十个手指都好好的。 “傻丫头,”唐敖笑着伸手揉了揉苏童的头顶,“又被电视剧和电影的情节给骗了吧?我要是想用手指出来的血写这么大的一个符,估计得把手指头切下来才够用呢,我是从这里取的血。” 他说着,小心翼翼的卷起来左衣袖,露出了小臂内侧的一道伤口,那伤口已经结了血痂,看起来也并不是很长,不过想一想需要用到的血量,还是不难判断出那个伤口的深度绝对不只是表皮上面的那么一点点就对了。 “还疼不疼?你这样身体会不会吃不消啊?”苏童不放心的问。 “没事,吃得消,伤口已经结痂了,只要不碰水,就不会有事,血是我用符止住的,感觉就和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不用担心。我也是临时想到的这个办法,之前在常青山上,虽然我的灵力莫名其妙的得到了提升,但是这股力量来得太莫名其妙,总让我觉得不够把握,怕出什么岔子,所以就想到了用血咒来增强符箓力量的这个方法,除了给你的这件衣服之外,我还写了一叠试了血咒的符纸,这一次对付那个婴灵,咱们只能成功,根本就没有失败的代价。”唐敖说着,抬手示意苏童,“来,把眼睛闭上。” 苏童赶忙把眼睛闭起来,又忍不住有点好奇的问:“你要在我脸上也画符?” “那还不把你给画成小花猫了啊,而且万一一会儿一出门,被楼上楼下的邻居看到,估计就要吓死了,以为你被人打破了头呢。”唐敖笑道,“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屏气凝神,一直到我告诉你可以睁开眼睛为止。” 苏童赶忙一声不吭,连大气都不敢出,她感觉到似乎自己的眉间有一股热流在游走,那股热流的流动十分柔和,让人有一种莫名的舒服,渐渐地,热流从眉心开始向身体扩散开去,就好像顺着自己的神经游走一样,见见扩散到了四肢百骸,苏童不由自主的放松了精神,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安定祥和的状态当中。 “好了,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就在苏童几乎要在那种安宁的状态中迷失的时候,唐敖的声音再度将她唤醒,她睁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变化,但是却又觉得格外神清气爽,还魂以来一直挥之不去的那种混沌感好像降低了很多。 “你是给我施了什么咒么?我也说不上来自己的这种感觉对不对,总之就是觉得头脑清醒,心里面也踏实,状态特别好!”她好奇的问唐敖。 “有这种感觉就对了,”唐敖听她这么说,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方才给你施的咒是用来帮你定魂安神的,因为你今天早些时候灵魂出窍过,虽然我给你穿的这件衣服上画了能让那个婴灵不敢近身的符箓,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怕你万一遇到突发状况,一旦灵魂出窍,我可就顾不过来了,所以一定要预防在先。” 说起定魂安神,苏童想起来唐敖的八卦坠自从自己还魂以后,就一直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连忙伸手去摘:“这个八卦坠还给你……” “不,你戴着它,不要摘。”唐敖拦住了苏童的动作,“对这个婴灵来说,你才是目标,所以你戴着这个玳瑁八卦坠比较稳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苏童坚持要还给唐敖,在荒宅里面的那一幕确实把她给吓怕了,生怕唐敖再出什么事,不过唐敖这次也异常坚决,最后到底还是苏童拗不过他,败下阵来。 “走吧,咱们出去叫上外面的那一个,时间也差不多了。”唐敖看看手表,拉开书房门,苏童紧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出了书房,张民还坐在客厅里面呢,姿势就和方才唐敖让他坐下的时候一模一样,看样子他也是真的被吓坏了,生怕稍微乱动就会让自己呆会儿容易遇到危险。 “起来吧,我们现在要过去那边了。”唐敖面对张民的时候,所有的和颜悦色就都消失不见了。 “过、过去那边?”张民吓得猛吞了一口唾沫,差一点呛到自己,“现在么?不用再等一会儿啊?你画的那个玩意儿,万一现在还没有生效怎么办?” “你想等,那咱们就等,我也不想勉强你,”唐敖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画的符都是即时生效的,但是能坚持多久可就不好说了,你不怕把有效的符给等失效了,那就尽管等,我们奉陪。” “不等了!”张民一听这话,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咱们这就过去吧!”< 第五十章 斗婴灵(一) 三个人出了门,不过多了一个张民,苏童一点也没有觉得多了个人能多几分胆量,因为那个人是张民,是一个她心目当中的定时炸弹,苏童也不知道唐敖所谓的“工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反正都已经道了这个份上,也就只能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态度,尽量让自己乐观一些吧。 好在张民自己也很害怕,他就像一条不受欢迎的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苏童身后,又不敢跟得太紧,生怕因为有什么唐突的表现会又吓着苏童,其实吓到苏童对张民来说倒也没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并不是十分害怕,他真正害怕的是因为吓到苏童而惹怒了唐敖,唐敖才是那个不好惹的呢,论法术灵力,张民一窍不通,当然是斗不过唐敖的,不光斗不过,之前还被他施了咒浑身奇痒难忍,抓得满身上下伤痕累累,有了这一次教训,张民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更何况就算不提法术灵力那些,就单纯是比体力比武力值,他也同样不是唐敖的对手,所以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态度,张民现在只能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 到了门口,唐敖从苏童手里接过钥匙,准备开门,苏童只能在旁边,余光忽然发现张民在自己的身后正偷偷的瞄着自己,并且眼神还有点怪怪的,苏童又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心里直发毛,张民见她看到了自己,立刻露出一脸的讪笑,苏童瞪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朝唐敖跟前凑近了一点。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怕我,你男朋友会法术呢,我也打不过他!” 张民看到她的动作,脸色尴尬,低声对苏童说,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表达的似乎有歧义,连忙追加一句,“而且不管你男朋友在不在身边,就算他不在这儿,我也都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了,我发誓!” 唐敖听到他说话,转过身来,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张民却仿佛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压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吭声了。 “很好,不要让我再听到你开口说那些没有用的废话,否则我会用我的办法让你保持安静。”唐敖说,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那种平静当中却又仿佛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是杀气还是什么别的,苏童在一旁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幸亏唐敖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对待过自己,否则自己一定会被吓死的。 张民果然也被唐敖震慑住了,讷讷的住了口,连眼神都挪到了一旁,生怕自己对苏童多看两眼,也会惹怒唐敖,让唐敖真的动用法术来惩罚他。 唐敖看他认怂了,就不再理他,拿起钥匙打开了门锁,防盗门一打开,房间里黑洞洞的,随着大门开启,屋子里忽然一股冰冷的风迎面吹来过来。苏童觉得头脸被吹得有些凉,不过身上照着唐敖画了血咒的那件运动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一旁的张民倒是略显夸张的猛的打了一个寒颤,哆嗦了一下。 “你家里怎么会那么冷?这温度低的也太吓人了!”张民一边打哆嗦一边说,说完之后,他有意识到自己多嘴多舌了,赶忙闭上嘴巴,不再吭声。 唐敖朝里面看了看,对苏童点点头:“来,我们进去吧。” 说罢,他把手伸向了苏童,苏童很想让自己表现的很有魄力,很有勇气,但是一想到当时自己眼睁睁看到那个婴灵时候的画面,她还是很没出息的向唐敖伸出了手,唐敖握紧苏童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两个人率先进了门。 张民呢,当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跟在最后面的份,从他缩手缩脚,战战兢兢的姿态就知道,他也是很害怕的,不过因为之前的所作所为,人缘实在是太差,就不用妄想会有谁在乎他的感受,会想要也拉着他的手帮他壮胆了。 对于苏童和张民来说,苏童家里只不过是格外的阴冷,似乎空气里有一种黏哒哒的潮湿感,还有一点点几乎不会被人察觉到的腥气,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的异样了,但是在唐敖的眼中,房间里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虽说体力来讲,常青山荒宅的历险让他消耗很大,但是灵力却得到了提高,尤其的灵识,所以现在便能看到屋子里黑暗中隐隐浮动的黑气。 那黑气伏在地上,就像一层水波时的微微翻滚流动,现在是深夜了,外面黑漆漆的没有日光,反而月亮格外明亮,稍微懂点阴阳术数的人都明白,太阳主阳,月亮主阴,这样的时候,正是阳气衰竭,阴气大盛,从那由阴气所凝结而成的黑气翻滚流动的状态就能够看得出来,那恶灵估计躲了一白天,到了晚上终于敢舒展一下,加上枯等了两天之后,现在又突然冲进来三个人,一定更加兴奋。 苏童一只手被唐敖牵着,另一只手在门边的墙壁上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摸到了电灯开关,啪的按了下去,原本以为屋子里会因此而变得灯火通明,结果期待之中的光明却并没有降临,房间里面仍旧是黑洞洞的,苏童疑惑不解,赶忙又不甘心的试了几次开关,客厅里的照明灯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我存过电卡了,不可能断电,难道是灯管坏掉了?不会这么寸吧?”她小声对唐敖说,虽然也吃不准有没有这么小声讲话的必要,不过想到房间里有个藏在暗处的婴灵,随时随地等着要伏击他们,她就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嗓音。 唐敖摇摇头,正要回答她,眼光一瞟,却发觉原本如细丝飘溢在空气中一般的黑气,渐渐在像一起凝结,逐渐汇成一团黑影,正向他们这边缓缓靠近。 看到这些,他不动声色,怕说出来要么吓到苏童,要么惊动了那正要靠过来的恶灵,他若无其事的朝黑影的方向挪了几步,苏童不知道他的目的,不过还是跟着他一起朝前挪动了几步,张民搞不清楚状况,选择站在原地不动。 那团黑影缓缓的向距离最近的唐敖靠过来,慢慢从背后接近他,唐敖装作无知无觉,既不防,也不躲。苏童觉得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阵温热,低头一看,原来是挂在她脖子上的那块玳瑁八卦坠忽然隐隐的发出了红光,那红光很柔和,又隔着厚实的运动套头衫,所以光线只是隐隐的透出来了一定的,并不明显,苏童赶忙拉了拉唐敖的手,示意他玳瑁八卦坠的异常反应,唐敖迅速的瞥了一眼,在黑暗中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苏童连忙屏住呼吸,一声也不敢出,瞪大了眼睛朝周围张望着,唐敖这么小心,一定是有状况发生,她一双肉眼,除了黑乎乎的一片之外,并不能够看清楚什么,却又生怕随时会中了恶灵的埋伏。 唐敖半眯着眼睛,明明眼神一直在注意着那个越靠越近的黑影,人却并没有摆出任何的防御姿态,直到他感觉到那个黑影由自己的身前绕到了背后,蓄势准备扑过来的那一刻,这才迅速的运气于指尖,迅速的在空中画符,被他手指划过的地方,在黑暗当中也微微发亮,颜色比玳瑁八卦坠的红光略微弱了一点点,待那个符箓画完,唐敖大喝一声:“退!” 红光仿佛化成了一张大一样盖向了那个黑影,黑影好像被闪电劈中一般,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一下被弹出很远。 之前的黑影,还只有开了天目的唐敖能够看得到,对于苏童和张民来说,根本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可是那一声凄厉的尖叫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那尖叫声突然在耳边炸响,两个人都吓得不轻,苏童还好说,原本她的一只手就是被唐敖牵着的,受到惊吓之后本能的朝唐敖靠近了一些,而张民则只能自己猛地抖了一下,也偷偷的朝唐敖他们靠过来,却被唐敖发现,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去,吓得他急急忙忙的刹住了自己的动作,畏畏缩缩的站在了远处,不敢再靠过来。 苏童现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条神经都绷紧了,除了那一声尖叫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到,同时也什么都听不到,她不晓得那个邪灵下一次会从什么方向扑过来,又会扑向谁,就像之前唐敖说的那样,自己和那婴灵之间有血的羁绊,那么它会不会想要对自己下手呢?就算身上穿的衣服上面有唐敖写的血咒,苏童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里面毛毛的,被唐敖握着的手心里也出了一层汗。 就在她提心吊胆的打量这四周的时候,忽然尖叫声又起,这一次距离她更近了,在那尖叫声响起的同时,苏童感到周身一热,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只见那些暗红色的、由唐敖的血液画成的符箓忽然之间也发出了和玳瑁八卦坠类似的红光,她的眼睛被晃得一瞬间有些看不清,等周围暗下来,她再度适应了黑暗之后,忽然发现在他们不远处,有一团黑影悬浮在空中,就好像一只被滚水烫到的老鼠一样,正慌乱而又疯狂的在屋子里到处乱窜,上下翻飞。 “唐敖!”苏童大吃一惊,连忙拉了拉唐敖的手。 唐敖换了一只手握着苏童的,另外一条手臂绕过苏童的后背,把她半搂在自己的身旁,一方面是帮受到不小惊吓的苏童壮壮胆子,另一方面这也算是一种防卫姿态,以便事情没有按照他的预期去发展的时候,自己能护苏童周全。 “别怕,”他的一双黑眸死死的盯住那个黑影,同时对苏童说,“你不要怕,我知道你现在能看到它了,原本你看不到它,是因为它并不想被人看到,这样菜方便偷袭,第一次对我下手失败了之后,第二次它动了心思想要附你的身,结果因为你周围都被符咒封住了,身上又挂着玳瑁八卦坠,它附身不成,结果因为这个和你之间产生了气场的互通,所以现在藏不住,你已经能看到他了。” “那张民他……”苏童一愣,忽然想起来他们当中还有一个暂时仍旧出于对那婴灵“视而不见”的状态下的人,尽管苏童对张民的厌恶已经几乎到达了定点,但是毕竟他也是一个大活人,如果就这么被邪灵给害了,苏童的心里面也会因此而产生罪恶感的,所以她赶忙想要提醒唐敖这件事,偏偏话还没等说完,就见那团黑影就好像知道了她的想法一样,迅速的扑向了在场它唯一还没有尝试过,也是唯一的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防备的人——张民。 苏童甚至来不及提醒张民一句,那个黑影就已经冲到了张敏身旁,苏童想起张民在过来之前,曾经被唐敖叫到书房里面去,唐敖在他的身上也用朱砂花了符箓,并且还反复提醒他不要弄花了符箓,免得失去了应有的效果,既然这样,那张民应该也不会有事情。 然而,下一秒钟发生的事情,却与苏童预期当中的截然不同,那黑影扑向张民的时候,张民因为看不到,所以仍旧是毫无反应,当黑影撞向他的时候,也并没有和前两次一样,被符箓阻隔,尖叫着被弹开。 那黑影就好像海绵遇到了水一样,盘旋在张民的头顶上,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被张民的身体吸了进去,没一会儿就彻底隐没在了张民的脑后,消失不见了。< 第五十一章 斗婴灵(二) 糟了!张民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被附身了吧! 苏童心中警铃大作,她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是自己之前刚刚亲身经历了一次被女鬼占了肉身的遭遇,她就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鬼象方才那个黑影一样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怎么办啊,张民他——”她赶忙扭头向唐敖求助,可是令她惊讶的是,唐敖的眼睛也正看着张民,可是却没有一点担心或者着急,反而好像很满意似的。 再看张民那边,苏童惊骇的发现,张民开始变了,他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时候那种又紧张又戒备,开始渐渐的不一样了,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脸颊两腮的肌肉松弛下来,毫无活力的耷拉着,整个人都没有了精气神儿,就仿佛从原本一个大活人,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牵线木偶一样。 不同于苏童的震惊和担忧,唐敖看到张民的这一变化,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苏童不知道唐敖到底做的是什么样的打算,只能从他的反应看出这样的结果似乎就是他想要的,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向他开口询问,那个木偶一样的张民就已经忽然大吼一声,两眼圆睁,一边咆哮着一边朝他们猛地直冲过来。他发出的吼声听起来怪异极了,完全不是他平时的那种声音,而是一个男人的嗓子里发出了比小女孩儿似乎还更尖更细的声音,就好像有人把他的嗓子捏了起来,或者他在蹩脚而生硬模仿戏曲当中的小花旦那种细细的调门儿,听起来不男不女,不阴不阳,若是放在平时,可能苏童会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却只会让人觉得心里发毛,身上一层一层的起鸡皮疙瘩。 “你们不听话!不听话就要死!”他一边细声细气的大叫着,一边扑过来。 唐敖见状,连忙身子一转,顺势把苏童护在自己身后,他挡在前面,与扑过来的张民,与他扭打在一起,张民是摆明了一副进攻的姿态,而唐敖却并不是这样,他虽然并不介意双方在厮打缠斗的过程中给张民的肉身造成一定的皮肉之苦,却并不想真的毁了他的肉身,或者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严重伤害,因此大多数时候是在想办法招架,想要制服“张民”,而不是出什么杀招。 苏童被唐敖护得周全,那“张民”应付唐敖一个人都还应付不过来,更不要说苏童了,只能在得空的时候,想要抓到唐敖的破绽,向苏童出手,苏童在这种时候没有办法给唐敖提供帮助,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不要让自己被“张民”给抓到。好在“张民”面对唐敖,也越来越招架不住了,原本真正的张民就不是一个体魄强健,精于锻炼的人,现在这个附身上去的婴灵就更不用说,或许作为邪灵恶鬼,它是有点本事的,可是附身到了张民的身上,不要说如虎添翼这种美事了,就连把原本是肉身力量发挥到正常程度似乎对它而言都有一定的难度,“张民”凶狠归凶狠,却又给人一种身体动作不大协调的感觉,几番较量下来,唐敖并没有真的出什么杀招,更没有动用法术和符咒这一类,张民却见见的招架不住,眼见着就在攻势上败下阵来,原本还能偷空想要袭击苏童,到后来就连抵挡唐敖都显得越来越吃力了。 终于,“张民”似乎也意识到这具身体的战斗力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乐观,于是它忽然一声怪叫,发了狠的挥拳直击向唐敖的面门,唐敖看准了这个时机,一手擒住“张民”挥过来的拳头,顺着他挥拳的方向把张怀朝自己这边一带一拉,“张民”没有防备,加上自己挥出去的力道太大,一旦发力之后,即便是想要往回收也收不住,硬是因为唐敖的借力打力而向前扑倒过去,唐敖在这时手腕一转,同时拉住“张民”另一条胳膊,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用一只手钳制住,另外一条胳膊绕到“张民”颈前,扼住了它的脖子。 “张民”剧烈的挣扎着,唐敖小心翼翼的控制住力度,扼住颈项的力道不会被它那么容易就挣脱,同时却也不会让真正的张民因为窒息而危及生命。那婴灵刚刚附体,还只是操控着张民的肉身在活动罢了,并没有真的让自己的魂魄与肉身建立什么关联,所以它是根本就不需要呼吸的,唐敖就算不顾及它,也要考虑张民的性命安全,所以他的力道更多的是集中在对两条手臂的钳制上头。 面对目露凶光的“张民”,唐敖轻蔑的笑了笑,大气都不喘的把手上的力度加大了几分,让“张民”的两条手臂根本无法挣脱:“这人平时自己和我过招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你这个连什么叫‘肢体协调’都不懂的东西!没想到你不光没本事,而且还没智商,看你挑选的附身对象就知道了,还真是不怎么样!” 他的态度和话语里都充满了挑衅,这挑衅成功的激怒了“张民”,它又是一番剧烈的挣扎,可惜仍旧没有办法摆脱掉唐敖那只铁钳一样的手。 “张民”先是两眼一翻,整个人的身体向斜上方使劲儿的挣着,就那么保持了几秒钟,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它有点慌了,又再三尝试了几次,仍旧是徒劳。 “那又怎么样?”发现挣扎只是徒劳无功的行为之后,“张民”不再尝试,而是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看着唐敖,用那种低沉混杂着尖锐的怪异声音,以及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语调,一边狞笑着一边说,“你杀了我吧!我在这个人的身体里,你想杀了我,就得先杀他,杀了他我就自由了,到时候你就未必能敌得过我,到时候你手上多了条人命,你自己背了业障,你也奈何不了我!有胆子你不要设圈套骗我附身上来,你放我出去,咱们两个人光明正大的斗一斗!” “就凭你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也配和我说‘光明正大’四个字?!”唐敖看着它,讥诮的说,“放你出来不可能,不过你方才不是说我想要对付你,就得杀了他么?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做人讲话要懂得留余地,凡事不要说得太满’!” 说完,他居然手一松,往前一推,“张民”就趔趔趄趄的向前冲了几步,撞在对面的墙上,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爬了两下都没有爬起来,又因为脖子上的钳制忽然消失了,尽管这邪灵并不真的需要呼吸,但还是因为张民身体的本能反应而剧烈的咳嗽起来,看起来痛苦极了。 苏童见状,赶忙跑到唐敖身边,她不知道唐敖到底想要干什么,她现在是彻底被搞糊涂了,原本她以为唐敖在张民身上画符,目的就和给自己穿这件画了血咒的套头运动衫是一样的,起到一种保护的作用,避免婴灵动了附体的念头,可是方才听那婴灵又是说“设圈套”,又是说“骗它附身”,还有什么“放它出去”,这话听起来分明就不像是唐敖有对张民的肉身进行过任何保护的样子,反倒像是唐敖有意的想要把张民变成那个婴灵唯一能够选择的附身对象,引着它去上张民的身似的,可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现在为什么又松开了对“张民”的钳制?难道他不怕对方反扑?还是说,除了引着婴灵去附身之外,唐敖画在张民身上的符咒,其实还有其他一些作用呢? 她这边一肚子的疑问,当然不可能当着那个婴灵的面问出来,便只能静观其变,而唐敖倒也不着急,就默默的站在那里,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看着“张民”坐在地上喘息,似乎是想要给他机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一样。 “张民”咳嗽了一会儿,终于止住了咳嗽,把气息也稍微调匀了一点,它扶着墙壁站起来,由于肉身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站起身来之后也没有办法站得稳,只好半倚靠着墙壁支撑住身体。它抬起头来,迎视唐敖,似乎想要露出挑衅的表情,只可惜,它对张民肉身的操控力看样子并不太理想,尤其是表情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所以那表情说笑容也不全像笑容,更像是脸颊的肌肉胡乱抽动了几下。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你也是个蠢的。”它怪声怪气的对唐敖说,“你把我困在这具**里面,就是治我的办法?太可笑了,你这哪是治我啊,你这不是在成全我么!我就是要重回人间,我就是要被生出来做人!我就是要把我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的一辈子都给补回来!现在可好了,你把我封在这儿,我就用他的身子活,照样可以过得逍遥自在,我就不信,你还敢关他一辈子?” 唐敖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紧张,反而笑的更加愉快。 “很高兴看到你心情这么好,你现在越是高兴,那待会儿我给你上完这重要的一课,我的成就感也就会越大!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现在我就教教你,为什么话不能说太满。”他意有所指的说,同时双手迅速结了个手印,口中默念口诀。 “张民”起初一脸戒备的盯着他,看起来紧张极了,可是过来几秒钟,他并没有感觉到周身有什么异样,便又略微放松下来了一点,还不等它想到什么用来打击唐敖的话,就只见张民的身上,透过衣服,浮现出了许多淡红色的图案,苏童在一旁看着,她不认识那些图案的具体含义,但是凭借着近期的经验,还是看得出来,那无疑就是之前唐敖用朱砂写在张民身上的符咒了。 起初唐敖催动符咒的时候,“张民”还是一脸得意忘形之后的满不在乎,直到那些符咒发出了淡红色的光,它脸上的表情才从得意变成了惊慌,又从惊慌变成了痛苦狰狞。“张民”倚着墙慢慢的跌坐在了地上,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那些发出淡淡光芒的符咒就好像变成了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让“张民”缩手缩脚,施展不开,痛苦的发出怪异的**声,却又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一张脸因为痉挛而扭曲,表情简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它的嗓子眼儿里还时不时的会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呜咽,却又不太真切。 唐敖觉得差不多了,便停止念咒,给“张民”一点喘息的机会,毕竟他这么做的根本目的,其实是想把婴灵困在张民的身体里面,消磨掉它的精力,给它个下马威,争取让它主动投降,能够进行交流,透露一些关于荒宅里面的情况,至于它自己,唐敖当然也愿意帮它想办法化解那一身的煞气,争取能够早入轮回,一来这样对苏童来说是最安全的解决方案,二来这个婴灵虽说是阴气极重,并且怨气十足,但是唐敖感觉的出来,它之前并没有什么为恶之后自然会沾染的血气,这也就是说,它算得上是怨灵,也有点邪气,但却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恶灵。 唐敖停止念咒,“张民”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他穿了两口粗气,忽然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冲着墙壁就撞了过去,咚的一声撞在上面,又立刻拱起身子重心后移,想要再狠狠的来上第二下。唐敖也没有料到它会这么做,赶忙又继续念咒,“张民”也因此而再次的身体蜷缩,表情狰狞,看起来十分痛苦,倒也没有办法再用撞墙这样的办法来继续残害张民的肉身。 可是,这婴灵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和唐敖顽抗到底似的,只要唐敖一停止念咒,它立刻开始想方设法的对张民的肉身下狠手,一副即便它要被唐敖降服,也绝对不让张民有机会重新活过来的架势。< 第五十二章 斗婴灵(三) “唐敖,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不让它这么去自残?”苏童虽然讨厌张民,却也没有恨他恨到想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婴灵手里的程度,更不要说现在他是和唐敖在一起,唐敖对付的是附在他身上的婴灵,可是毕竟这样下去真正受到损害的却是张民的肉身,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对警察说这事儿与唐敖无关,都是张民体内的婴灵在作怪,恐怕这话跟谁说,谁都不会相信吧。 唐敖双眉紧锁,似乎也有些发愁:“我可以尝试,但是效果不会持久。”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确实有些出乎了他之前的预期,由于张民本身是个男人,阳气比较旺盛,所以他用符咒压制住张民自身的阳气,让他的身体在阴灵的眼中就犹如一栋无人居住的空房子一样,而当婴灵成功的附上了张民的身,再想出来的时候,他事先画在张民身上的另外一个符咒就会在他念动咒语的时候,犹如一张大一样,把那婴灵关在里面,无法逃出来,这样就可以把那无形的婴灵给困在有形的**当中,一来比较容易沟通,二来大家都在明面上,也比较容易对付,只是没有想到,现在这个婴灵居然的执念居然这么强烈,有一种想要顽抗到底的架势,如果只是它也就罢了,现在的困难就在于,它被困在张民的身体里,唐敖也做不到一直不间断的念咒,假如中间停下来,婴灵就会再度开始残害张民的肉身,可是如果对它使用任何对魂魄有杀伤力的法术,也同样会让被压制在体内的张民自己的魂魄受损,这个婴灵现在一副鱼死破的架势,是唐敖没有料到的,看样子,一场恶斗是不可避免的,原本希望能够与对方好好沟通,说服婴灵放下执念,化去煞气,想办法冲入轮回的那条路,注定是走不通的了。 为了不让张民真的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唐敖只能退而求其次,改成通过和婴灵较量一番,从而使其屈服。 拿定主意,觉得不可以拿张民的生命冒险之后,唐敖也不再耽误时间,因为张民的脸色都已经有些发青了,这不是因为他体内附着的婴灵受到折磨所以产生了这样的反应,而是说明他自身的魂魄已经开始受到婴灵阴气的蚕噬,如果再不采取行动解决,张民轻则大病一场,重则落下一些一辈子也好不了的病根。 思及此,唐敖立刻捏了个指诀,念了解咒,“张民”周身的红光渐渐暗淡下去,最终彻底消失,而就在那些红光彻底消失之后,“张民”的脸色也由青变成了紫,由紫又褪成了红,原本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一股黑烟从他的脑后缓缓的冒了出来,待到那黑烟重新汇聚成一团,并且从张民的身体里彻底抽离出来的时候,张民两只眼睛向上一翻,咕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了知觉。 就在他倒地的那一瞬间,随着咕咚一声响,屋子里忽然之间变成了一片漆黑,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房间里也黑,但是那个黑却和现在的黑并不一样,从刚一进来的时候,苏童就发现了,房子里的灯都打不开,但是那种光线昏暗的情况下,窗外依旧有光线会透进来,小区里的照明灯那种特有的暖暖黄光让屋子里依稀还是可以看清楚的,除此之外,隔着窗帘敞开着的窗口,也能看得到对面楼还亮着的几盏灯。可是现在,除了墨一样的黑之外,什么都没有,苏童感觉自己好像忽然之间遇到了时空扭曲,此时此刻已经不在自己的家里,而是被人关进了四周全部都封闭起来的密室了一样,她把手伸到自己面前的位置,晃了晃,眼前仍旧什么都看不到,这可真是“伸手不见五指”这个词最真实的写照了,苏童甚至有一点点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又着了那个阴灵的什么道,一下子双眼就失明了。 不仅仅是双眼,苏童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也失灵了,她什么也听不见。寂静,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原来房间墙壁上挂着的挂钟那滴答滴答的秒针跳动声,没有了,窗外依稀能够听到的人声,也没有了,甚至就连原本距离自己不远,唐敖的呼吸声,也完全没有了。 苏童心里顿时就恐惧起来,她伸手朝原本唐敖站立的位置摸了摸,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摸到唐敖,可是手伸过去,除了空气之外,她什么也没有摸到。 刚刚他明明就站在距离自己差不多一尺开外的位置,可是为什么别说伸手了,苏童的身子都重心前移,探出去了大半截,仍旧什么也摸不到呢? “唐敖?”苏童心里有些害怕,她一只手攥着那件套头运动衫的衣襟,另外一只手下意识的捂在胸口,压在玳瑁八卦坠上头,八卦坠还在,苏童又低头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这让她也有点疑惑。从方才的反应来看,如果是婴灵想要袭击自己,或者哪怕是近自己的身,玳瑁八卦坠和写在运动衫上的血咒也都会有所反应,发出亮光,现在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说明了这并不是那婴灵搞出来的什么把戏?但假如不是婴灵的把戏,自己又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呢?原本站在自己身旁的唐敖又为什么会这么一声不响的消失呢? “唐敖,你在么?”苏童战战兢兢的再次轻声喊出唐敖的名字,并且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前挪了两步,又伸手伸手朝自己的周围摸索了一番,仍旧一无所获。 “我在,来,你快到我这边来!” 忽然,唐敖的声音传进了苏童的耳朵,那声音似乎距离有点远,并不在身边,而像是在房间的另外一端似的。 听到唐敖的声音,苏童的心里顿时就踏实下来许多,就好像一下子有人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苏童连忙根据自己的判断,把身体转向了声音传过来的那个方向,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周围,哪怕是一点囫囵的轮廓,只可惜,依旧是徒劳,周围一片黑暗。她开口问:“你在哪儿?我为什么看不到你?” “你朝前走,我就在你前面,”唐敖的声音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传出来,语气听起来十分严肃,还带着一点点的紧张:“我们被暗算了,是我原本自视太高,太低估了那个婴灵的力量,没想到没能斗过它,还中了招,咱们现在已经被它困在这个暗界里面,不过你不要怕,也不用担心,相信我就好,我一定会找到这个暗界的局眼,帮咱们打出一条出路的。不过这片黑暗里面可能潜藏着很多的危险,你快到我身边来,免得咱们分开了会遭了暗算!” 苏童听唐敖这么说,也觉得很有道理,她依言向前摸索着走了几步,可是什么都看不见,内心里面因为这种“视而不见”产生了恐惧感,束缚住了自己的动作,在黑暗里简直寸步难行,她挪了两步:“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肉眼凡胎,看不见也是很正常的,没关系,你不要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我能看得到你,你就朝前走,顺着我的声音走就好,让我引导着你,走到我身边来,不然咱们两个离得太远,我不放心。”唐敖的声音温柔的说。 苏童连忙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慢慢的向前挪了一小段,她的手臂始终向前伸长着,摸索着,希望能够碰到什么东西,甚至于摸到唐敖本人,可是除了空气之外,她没有摸到任何其他的实体,苏童心里有些不踏实起来。 “你在哪儿?”又向前挪了几步,努力的伸长了手臂,可还是什么都摸不到,苏童越走就越觉得心里发毛,她隐隐感到了不安,越想就越是觉得这事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这么一想,她的脚步也更加放慢,不再向前迈步,而是带着满满的狐疑,一边一点一点的向前缓慢移动,一边试探着开口问:“你到底在哪儿呢?为什么我还是看不到你?如果你能看到我,为什么把过来我这边?” “我被束缚住了,移动不了,但是可以看到你,需要你过来之后先帮我一把,你先过来,把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法器还给我,这样我才能摆脱了束缚,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把那东西给了你,我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你先帮我,然后我才能想办法破除掉这个暗界啊!那个婴灵是很厉害的,苏童,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计较那么多,赶快过来,不要磨磨蹭蹭的了,要不然咱们俩恐怕都要遭殃!”唐敖的声音里多了一点焦急,又似乎因为苏童的磨蹭而有些不悦和不耐烦起来。 苏童一听他这么说,第一反应是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果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砸锅匠,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还在和唐敖计较谁去向谁靠拢的问题,于是又向前试探着迈了几步,然而,很快她的心里就又冒出了另外的一个大大的问号,唐敖和自己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几乎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任何的不耐烦,更不会因为自己戴着他的玳瑁八卦坠就说出那种带有埋怨意味的话,这很不对劲。 意识到这一点,苏童把脚步停了下来,她眯起眼睛朝周围看了看,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风,也没有任何气味,自己仍旧是处在封闭密室一样的环境里,如果对方真的是唐敖,即便被困住了动弹不得,他会只一味的让自己向前摸索,却连一句眼前的路是什么样的状况,自己身处于房子里的哪一个位置都不提示自己么?更何况,自己的家自己还是比较熟悉的,虽然现在苏童搞不清楚方向,但是走出来了这么多步,却一点障碍物都没有碰到,这显然是不对劲儿的。 “我不走了。”苏童站定下来,对着那个似乎始终都没有靠近过的声音说,“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很厉害很强么!你那么强就挣脱了束缚自己过来找我!你过来找我,我自然就把玳瑁八卦坠还给你了。” 那黑暗当中安静了一会儿,没有一丝声响,而就在苏童以为不会再有人回应自己的时候,唐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的语气一扫方才的不耐烦,变得更加温柔了许多:“宝贝儿,咱们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小性子,好不好?难道以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信不过我,还不愿意帮我么?” 苏童的脚步仍旧没有动:“你对我的感情?那好啊,既然你这么说,我也问问你,要是你对我有感情,今天又为什么要请那个冯薇去那种浪漫的一塌糊涂的地方吃饭,还是订了什么情侣套餐?” “现在我们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你先到我身边来!你就只差几步而已了!”唐敖没有理睬苏童的问题,而是焦急的催促她继续走。 “不,”他越是这样的催促,苏童就越是执拗的拒绝:“你现在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今天就绝对不听你的。” 唐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很快就又从不耐烦的催促,变成了深情款款的语调:“什么情侣套餐,你不要听别人乱讲,都只是逢场作戏,是她死缠着我没有办法,相信我,从头到尾,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来,走过来,到我身边来!只要再跨出一步,咱们就在一起了!” “撒谎,你是假的!”苏童大声喊了出来。 就在她大声的喊出这句话的同一时刻,打从她身后的方向,突然一团耀眼的火光呼啸而来,划破了眼前原本无边无际的黑暗,迅速的飞向前方,就在苏童被那火光闪得一刹那几乎无法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又听到唐敖焦急的声音,不过这一次并不是从方才那个遥远的前方,而是从自己的身后传来:“苏童不要动!不要上当!”< 第五十三章 斗婴灵(四) 苏童吓得一个激灵,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因为被火光闪得,并不十分看得清眼前的情况,只能感觉到迎面有微凉的风朝自己吹过来,等她定了定神,能够看清楚面前的景象时,差一点吓得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原本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了,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自己正站在自己家客厅的窗边,并且已经不能完全算是“站”了,她的身子跨坐在敞开的窗口,一条腿已经伸在了窗外,已经被晚上仍旧有些寒意的夜风吹得半张脸发麻了,如果不是身体重心还在室内这一侧,恐怕早就已经栽下去了,自己家住的可是十楼,这要是真的摔下去,别说活命了,想死的好看一点恐怕都做不到。 一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苏童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和筋都被抽掉了,整个人虚软到了连从窗框上面爬下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很清楚,如果自己方才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没有唐敖从身后的那一声大吼,没有那团突然呼啸而过的火光,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死相难看的趴在楼下的平地上,准备上明天的社会版头条了。 “苏童,来,把手给我。”唐敖的声音在苏童身后传来,这一次距离很近。 苏童吓了一跳,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方才自己就是被唐敖的声音诱惑着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跨上了窗台的,虽然明知道那个是假的,应该是婴灵故意假扮了迷惑自己的,现在乍听到唐敖的声音离自己这么近,还是一下子调整不过来。同时她还发现,原来自己身上那件运动套头衫上面用唐敖血写成的符咒一直都在微微发亮,甚至脖子上挂着的玳瑁八卦坠也是一样,可是为什么方才自己明明有低头去看,也有用手摸着,却完全看不到它们发出的亮光呢? 唐敖一开口,就看苏童哆嗦了一下,知道她是被方才的事吓到了,赶忙把语气放柔和一些,对她一边伸出手,一边说:“苏童,是我,没事了,你不要乱动,轻轻的把手给我,我把你从窗口弄下来。” 苏童扭过头,一看这一次真的是唐敖站在自己不远处,看起来真真切切的,就连他身后,自己家客厅里面乱七八糟掉了一地的东西,还有地上依然死气沉沉,一动不动的张民,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却又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便故意开口试探:“你先别动,说说冯薇今天晚上去干什么了!” “冯薇?”唐敖愣了一下,“她不是和王为一起去吃饭了么,这个时间肯定都已经回家了,你现在问这个干什么?来,我先扶你下来,这样太危险了。” 苏童松了一口气,两只手紧紧的抓着窗框,对唐敖点点头,唐敖走过去,把苏童从高高的窗口小心翼翼的抱下来,等苏童的两只脚能够踏踏实实的站在地上的时候,她已经后怕得两腿发软,浑身忍不住瑟瑟发抖了。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我在这儿呢。”唐敖看她明明很害怕,还咬牙硬撑着的样子,心里觉得有点不好受,便让她靠在自己身旁,把窗子关上。 “方才忽然黑的什么也看不见,然后我就找不到你了,正着急呢,听到你在远处叫我,让我到你跟前去,我刚开始相信了,后来越听越觉得那人的语气和说出来的话都不像是你,我就拿冯薇诈了他一下,没想到果然露出破绽了。”苏童看了看窗口,喘了一口粗气,“我要是反应再迟钝一点,就什么都晚了!” “是啊,多亏你够机灵。”唐敖也略微有一点心有余悸,“那个婴灵是看自己附身不成,想利用你直接转世为人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了,所以恼羞成怒,用幻术把咱们两个人给隔开,一面缠住我,一面还不忘想办法要害你,故意引着你,让你去跳楼,我也是摆脱了怕它隔开咱们两个是有什么阴谋,所以赶忙先想办法摆脱它的纠缠,还好来得及,要是再晚一点……” 唐敖搭在苏童肩头的手微微的收紧了一些,这个小动作也泄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内心情绪。苏童点点头,现在她终于搞明白了所有方才心里面的疑惑,怪不得从头到尾都只有唐敖的声音在怂恿着自己朝前走,却始终没有靠近过,苏童问他为什么可以看得到自己却又不肯过来找自己,非要自己在黑暗中摸索,那个假唐敖找了一大堆的借口去搪塞,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个婴灵当时和唐敖纠缠在一起,根本无暇分身过去,只能靠伪装成唐敖的声音来迷惑自己,达到目的。 苏童稍微稳了稳心神,意识到方才唐敖提到他和婴灵缠斗在一起的事情,这才想起来抬头看看唐敖的情况,借着窗外的光线,她看到唐敖的嘴角有一抹没有来得及擦干净的血迹,脸颊处也有几处擦伤。 “你流血了!”她有些担心的拉着唐敖仔细打量了一番,“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不用担心,就是一开始有一点大意了,所以没有防备,被它偷袭了,不过你放心,它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的。”唐敖用手背把嘴角渗出来的血迹抹掉,不大在意的对苏童笑着说,苏童可以清楚的看到,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两只眼睛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一想到要和那婴灵好好的斗一斗,他内心里面的兴奋和激动就开始变得按耐不住了似的。 虽然知道有点不合时宜,但是苏童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对唐敖感到有些好奇起来,认识这个男人以来,他给自己的印象可以说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让苏童逐渐的见识到了他性格的多面化。第一印象不用说,就只有一个字——帅。恐怕这是相貌英俊,身材又高大的男人给人最普遍的第一印象了,而后,随着接触的增多,苏童觉得唐敖在自己的面前,有时候温文尔雅,带着一种浓浓的书卷气,有的时候呢,又非常的体贴周到,无微不至,就好像邻家大哥哥一样的暖。 在和工作室的两个职员冯薇、王为打交道的时候,唐敖的态度是落落大方的,亲和当中又或多或少的夹杂了一点点距离感,让王为那种嘻嘻哈哈的小青年和他又亲近,但是又并不敢太过放肆,即便是对他怀有情愫的冯薇,也只敢试探,不敢在唐敖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还得有所掩饰和保留。 对张民,那就不用说了,从语气到眼神,那种威慑感连苏童都感觉得到。 而现在,他的样子与以往苏童见识过的每一个不同侧面又都不同。虽然现在唐敖的身上有几处明显的擦皮伤,嘴角的血迹即便是擦过了,也还有痕迹留在那里,但是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光芒,情绪亢奋的就好像是一个勇猛的战士。 对,没错,就是战士。苏童在脑子里飞快的转了几圈才找出一个贴切的形容。 虽说是会法术,不过唐敖也只是个误打误撞的开了窍,“自学成才”的选手,可是在面对恶灵的时候,他丝毫没有三脚猫该有的胆怯和慌张,甚至没有犹豫,所有事情,一步一步,稳扎稳打,除了个别插曲外,几乎都脱不出他的掌握。 苏童抬头看着唐敖的眼睛,那双黑眸中早已经隐去了平日里的温和,此时此刻,那双眼睛中闪耀的,是近乎于嗜血的兴奋,以及隐隐的肃杀。 “那个婴灵现在在哪儿?是跑掉了还是躲起来了?”苏童问,她虽然为唐敖整个人气场的变化而略微感到有些诧异,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只要那个威胁着他们安全的邪灵还在,就容不得他们有丝毫的松懈。 唐敖朝屋里努了努嘴,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还在呢,它跑不掉。” 苏童朝房间里面环视了一圈,按理说,以她和那个婴灵之间产生的关联,她也应该能够看得到那团黑气一样的东西,可是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除了时钟的滴答声,客厅里的一地狼藉,以及躺在地板上仍旧没有知觉的张民以外,就什么都看不到,苏童没有灵力,自然也就感觉不到什么阴气之类的,所以自然是无从判断那个婴灵到底在哪儿,既然唐敖说它还在,那就一定是还在,可能是方才吃了唐敖的亏,现在又藏起来,准备找准时机反扑呢。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有点什么防备,或者做点什么?”苏童问唐敖。 唐敖却不像她那么紧张,而是看苏童情绪稳定了,便拉着她,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下,对她说:“你方才中了那个婴灵的幻术,一路从那边过来,撞翻了不少东西,估计回头肯定身上要有不少淤青的地方,如果只是淤青,倒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不过要是有别的什么不舒服,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苏童点头,其实她现在就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好几处隐隐作痛的地方,客厅里那些反倒的小家具,木头椅子之类的,恐怕都是被自己一路撞翻过来的,可是为什么她方才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行,并没有感觉到碰到了任何的障碍物,更重要的是,苏童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在平地上行走,根本就没有过爬高这一类的动作,为什么黑暗被唐敖的火光打破之后,自己却在高高的窗口上呢?她把这个疑问说给了唐敖,心里很清楚,唐敖一定能够给自己一个解答。 唐敖说:“因为你方才是中了那个婴灵的幻术,所谓幻术,自然就是制造出了一个幻觉,让你误以为是真实的,你在整个过程中的所有感受,都是幻觉,你的身体受到了意志的操控,根据你在幻觉中做出的判断前进,不管是磕绊,还是爬高,这些动作是你身体为了前进做出的本能反应,只不过你的意识在幻觉当中,误以为自己一直是在没有任何障碍的状况下摸索前进,感觉不到身体的反馈。” “张民他怎么样?有事么?”苏童一面紧张兮兮的打量着周围,一面问。 唐敖摇摇头:“没有什么事,呼吸平稳,面有血色,我消了他身上的符箓之后,阳气也恢复了很多,就只是昏过去了还没有醒而已,你不用担心。” 苏童点点头,她忽然有点羡慕起躺在地上的张民来了,虽然说被一个恶鬼曾经附在自己身上,这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事,不过张民无异于是今天晚上三个人里面最舒服的一个,不需要提心吊胆,也不需要去和恶灵拼命,还没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呢,就因为婴灵附身而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这种待遇真的不知道到底应该算是走运,还是不走运。 正想着,突然之间,只见那团黑气又出现了,它从屋里猛地冲了出来,直奔他们两个人的面门扑了过来,虽然只是一团黑气,没有相貌五官,也没有四肢可以用来张牙舞爪,可那杀气腾腾的气势还是让苏童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唐敖的反应当然比她要淡定很多,他迅速的从身上摸出两枚符咒,朝前抛出,口中念咒催动,那两枚符咒就好像被无形的线吊了起来一样,悬浮在了空中。 黑气朝他们直冲过来,冲到符咒悬浮的位置,忽然如同撞到了玻璃一样,发出砰的一声响,一下子被弹了回去,它不死心,又马上以同样的方式反扑过来,并再一次撞在了那个无形的结界上,被反弹开。 就这样,那团黑气一遍一遍的撞,像是想要把结界给撞开,几次三番,把符咒形成的保护结界撞得砰砰响。 “你死了心吧!”唐敖大声对黑气喝道:“用用幻术你还勉强够格,破我的结界,你功力太浅,除了自损,不会有别的结果!”< 第五十四章 互助 黑气哪里肯定唐敖的警告,它对唐敖的话置之不理,依旧拼命的撞击,哪怕一次一次的被弹开,也还是会立刻反扑,毫不犹豫,一副誓要将结界撞开的架势。 苏童紧张的要命,她从前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一类事情,所以根本不知道结界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对人来说,结界看不见摸不着,好像空气一样,那么对于灵体来说,结界会不会就像银行的防弹玻璃一样呢?可是就算是那种再结实的防弹玻璃,也不可能承受得住这种无休止的反复多次冲撞,万一这个结界真的有哪里比较薄弱,哪一下忽然被它撞破了,那自己和唐敖的处境岂不是会变得很危险。 另外,刚才唐敖在说起这个婴灵的时候,还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说那婴灵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为什么现在却什么都不做,只守不攻了呢? 正在苏童心里面疑惑的时候,唐敖从衣袋里变魔术一样的摸出一个小东西,那东西不足巴掌大,周身被符咒密密实实的包裹着,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只见唐敖把它高举,问那黑气:“你想要找又没找到的,是这个吧?” 结界外的黑气停顿了一下, 不过只有那么短短的几秒钟,之后就好像是被唐敖的行为所激怒了一般,开始更加猛烈的撞击起来。 “在你冲破我的结界之前,我会有充足的时间毁掉你的寄身物,你相不相信?”唐敖看着那团开始剧烈颤抖的黑烟,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同时又摸出两张符纸,作势要念咒,那团黑气根本不作理会,继续没头没脑的拼命撞击着唐敖的结界,甚至比方才更加凶猛,似乎被唐敖手中的东西所激怒了似的。 “看样子,你是不相信我的话喽?”唐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了一点,嘴角一挑,那表情里慢慢的都是对黑气的轻蔑和挑衅,“既然这样,我只好证明一下了。” 说着,他凝神默念,手里捏着的两张符纸忽然就好像被注入了什么力量似的,从软塌塌的纸质,一下子变得坚挺起来,拿在手中活像是两块令牌,黄色的纸上面,暗红色朱砂渐渐变成了火焰一般的颜色,唐敖把那两张符咒拿在手里,眼睛看着黑气,黑气也注意到了符咒的变化,停止了撞击结界,像是在静观唐敖下一步的举动似的。唐敖瞥了黑气一眼,把两张符咒凑近了另一只手里的那个被符纸包裹的东西,才刚刚靠近了一点点,结界外的黑气便猛地抖了一下。 “现在你还对我的灵力有什么疑问么?”唐敖微微扬起下巴,睨着黑气,“这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演示,如果我想动真格的,就不会用额外的符咒,光是包裹在你寄身物外面的这些,就已经足够毁了它,你要是不相信,我不介意演示一下。” 就好像生怕他说到做到似的,那团黑气开始退缩了,它放弃了对结界的撞击攻势,迅速改变了方向,冲向昏倒在地的张民,不过这一次,它可没有能够像上回那么轻松的就附身进去,上一次的轻松源于唐敖事先用符箓隐去了张民的阳气,现在那符箓已经失了效,张民就算昏迷不醒,自己还没有意识,但是他作为一个青壮年男人,自身的阳气还是足够旺盛的,那团黑气第一次扑向张民的肉身,一下子就被弹了出来,又反复尝试了几次,才成功的再次没入他的身体。 “不要!”黑气全部隐没在张民身体里的一瞬间,他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腾地跃起,用那种不阴不阳的怪异的嗓音大喝一声,那动作之快,就好像电视剧里的武林高手一样,苏童绝对相信,换做平时,真正的张民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你不要动它!把它还给我!”“张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唐敖的手,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僵硬的抽搐着,但是又生怕唐敖毁了那个东西,所以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乱动,并且一番之前的凶悍, 语气里带着一种哀求的味道:“我知道斗不过你,你想要怎么样?你别动我的骨骸,毁了它我会魂飞魄散的!” “很好,既然知道自己有弱点就不要那么嚣张。”唐敖仔细观察着“张民”的神情,渐渐也收起周身散发出来、连苏童都能清晰感受到的杀气,手一挥,原本悬在空中的两张符咒随着他手的挥动,就像被风吹落的秋叶一般,骤然从空中掉落,结界也随之解除被解除,“我想要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 “张民”一见结界没有了,眼神一闪,脚底下开始悄然的向前挪动了半步,然而它的小动作都被唐敖看在眼里,唐敖伸手朝那附身在张民肉身里面的婴灵一指,那婴灵就被吓得定在原处没敢再轻举妄动。 “我不是想攻击你们!”它说:“从刚才你伤了我,还破了我的幻术,我就知道我斗不过你了!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我的骨骸!没有它,我活不了!” “你觉得自己现在,能够算是活着么?”唐敖看对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神情也略微放松了一点,语气也不着痕迹的放缓下来,收起了方才的压迫性和威慑,多了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我把你的寄身物还给你,又能怎么样呢?你仍旧只是个婴灵,而且还是一个被缚在骨雕上面的婴灵,这个骨雕在哪里,你就要在哪里,就算我把它给了你,如果我们不帮你离开,你连这套房子都出不去。” “张民”的脸色因为唐敖这番一阵见血的话而变得复杂起来,眼神里没有了方才的疯狂和执着,它一晃神,开口问:“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整个屋子里面阴气最弱的地方。”唐敖轻蔑的笑了笑,“你恐怕以前活着的时候也太小,还没有机会学到一个叫做欲盖弥彰的词,否则你就会明白,当整个屋子都被阴气缠绕的时候,如果偏偏有一个地方,阴气极为微弱,那反而值得注意,方才你缠着我打斗的时候,我就已经发觉了,恰好苏童那边牵扯了你的注意力,你也算是顾此失彼,护得了头就护不住尾了。” 苏童听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也已经明白过来,唐敖手里握着的,就是自己从常青山上鬼使神差的捡回来那个小雕塑,听唐敖那话的意思,这雕塑的质地似乎是骨头,并且还是这个婴灵的寄身物,骨雕在哪儿,婴灵在哪儿,所以果然是因为自己从常青山上带回来了这个骨雕,所以才会惹了后来的这么多麻烦。 “那你想要怎么样?”“张民”一脸戒备的看着唐敖,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我想要的很简单,你帮助我们,我们也帮助你。”唐敖说。 “你们会肯帮我?”一听这话,“张民”的反应居然是一脸的不信任,“为什么你们会想要帮我?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做什么事?” “那是当然,”唐敖见那婴灵表现的如此多疑,不愿意相信别人会给它提供帮助,也不多解释,淡然的点了点头,“我说过了,你帮我们,我们帮你。” “那你说吧,你们能帮我什么,要我做什么?”“张民”一听唐敖这么说,倒似乎反而放松下来了似的,开口就问。 “我先问你,你为什么要缠上她?”唐敖指了指身旁的苏童,问“张民”。 “因为我想当人,不想再做孤魂野鬼,在荒山野岭里面受苦,挨风吹雨淋,所以我就想让她把我带回来,让她有个小孩,然后我在她肚子里的孩子魂魄还没有成形之前,只是个空壳的时候,就可以先占了那个肉身,这样我就可以被生出来,像那些小孩儿一样,能在大太阳底下跑跑跳跳,有人疼有人爱。”“张民”说,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它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渴望,即便声音听起来依旧不男不女,不粗不细,十分古怪,但语调里的辛酸和难过却是遮掩不住的。 “你这么大费周章,为的除了重新有机会做人之外,还有别的么?”唐敖担心这婴灵有所隐瞒,假如它的目的就真的只是投胎转世,那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反而会比较好谈,毕竟转世为人这并不是什么恶念,只是那婴灵被缚在了骨雕上面,所以才一直没能如愿入轮回罢了,假如它的目的就仅仅如此,那等到解决了荒宅的事情,想办法把那婴灵身上经年累月积累出来的煞气化解掉,入轮回难度不大。 “不然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我只是想和你们一样,好好的被生出来,平平安安的长大,像你们一样自由的行动!”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民”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可是我眼看着就能正常的出生,我妈妈被人杀死了,杀了她的那个人是一个鬼师,他剖开我妈妈的肚子,把我从里拿出来杀死,之后他还用我自己的骨头刻了雕像,作法把我的魂魄给缚在上头,埋在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面,帮他们镇宅!这么多年,我就像一条看门狗一样,只不过是埋在地底下的,又黑又冷,要不是被雨水冲掉了埋在我头顶的土,之后又被那几个小孩给掘了出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的一天!” 苏童听到这里,也觉得有些惊奇,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点疑惑,有心想要开口问问,却又因为惧怕那个婴灵,所以不敢开口。 “没关系,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有我在,不用怕。”唐敖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便开口鼓励她,顺便给了她一个信心十足的微笑。 唐敖的笑容就好像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苏童原本惴惴的内心也好像安定下来了一些似的,她鼓足勇气问那个婴灵:“既然你是没等出生就被那个鬼师给剖出来,变成了束缚灵,那为什么你会说话?” “张民”被她的问题给问得愣住了,似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倒是唐敖在一旁好心的给苏童解答了这个疑问:“它不会说话,它只是有意识罢了,因为它现在是附在张民的身体里面,所以等于是通过张民的大脑和语言功能在和我们对话,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需要它附身张民的原因,如果不这样,我们彼此都只能根据对方的反应来判断对方的意图,沟通起来会比较不方便。” 苏童恍然大悟,既然唐敖这么说,那也就是说明那个婴灵之前的说辞是通的,没有什么明显不合理的地方,那么一来,可信度也就能高一些了。 唐敖用眼神询问苏童还有没有别的疑惑,苏童对他摇了摇头,他这才又转向了那个婴灵,口气略显严厉的问:“既然你说你只是为了想办法被生出来,做个真正的人,那为什么之前要搞出那么多事端出来折磨她?包括让你现在附身的这个人搞出那种事端来!” “我一开始也没想要吓唬她,”“张民”委屈的说:“可是一直没有办法得手,所以就有点急了,本来在常青山上,我的寄身物沾了她的血,她身上也染了我的阴气,本来应该很容易的,结果没想到你帮她拔了阴气,我对她的影响就变弱了,本来想让她梦中受孕,结果一直在出岔子,她总是能弄出不对的岔路,到最后也还是没能成,我等了几十年了,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触到人,我怕错过了就再没有机会了,我只能把可以想得到的办法都试一试。” “你说你的骨骸是被几个孩子挖出来的?”唐敖想起“张民”刚才提到的细节:“也就是说你见过那七个孩子,他们的魂魄是不是被留下了荒宅里?” “张民”点点头,犹豫的问:“你们对那个房子感兴趣?你们是想进去,还是想把被关在里头的那些从那个房子里面给放出来?” 唐敖点点头,他还指望着能够从婴灵口中得到一些关于荒宅的信息呢,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根本就没有打算向它隐瞒:“两者都有。” 见他承认了,婴灵忽然笑了,尖声尖气的说:“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原来也是傻的!对付我你是绰绰有余了,想救那几个小孩出来,那你可是想得美!那屋子里头关着的,比我可凶多了!我只是一个镇宅用的婴灵,稀里糊涂还没等出生就死了,无非是有点想要再世为人的渴望,被困在房子里头的那一些,哪一个活着的时候都受了一般人没受过的折磨,他们可都憋着一肚子的恨呢!”< 第五十五章 收服 “我们作笔交易怎么样?”唐敖听了那个婴灵的话,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轻蔑或者嘲讽,而是认认真真的思索了片刻,然后才做了决定:“你应该知道,就算如你所说,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荒宅里面的那些怨灵斗,但是想要摧毁你的寄身物,轻而易举,你斗不过我的,所以和我合作才是你做好的选择。” “那你想怎么样?”提到自己的骨骸,“张民”又紧张起来,他在整个对话的过程中,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唐敖手中的那个骨雕,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那个用它自己曾经肉身上的骨头雕刻而成的小雕塑,也就是它的寄身物,真的是关系到了它的存亡,否则它也不会在意得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很简答,你提供给我关于那座荒宅的情况,越详细越好,事成之后,我可以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化解戾气,重入轮回。”唐敖认真的对“张民”说。 “你真的想把里头的那些给放出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张民”在问唐敖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里竟然带着一点点的恐惧,“你知道里面关着多少怨灵么?你要是把它们放出来,所有人都得玩儿完!是不是你想养鬼?你要是想养鬼,我也劝你死了这条心吧,那里头的都凶得很,你治不住他们的,别自己找死。” “我没打算把那些怨灵放出来,也没打算养鬼,那种歪门邪道的东西,我不感兴趣。”唐敖摇摇头,“你之前提到的那七个孩子,我要找的是他们。” “他们啊……”“张民”稍微松了一口气,却仍旧是一副唐敖摆明了要做傻事的态度,“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我也想入轮回,但是那几个小孩儿你带不出来的,房子里的那些被关了几十年了,之前又吃了那么多的苦,他们对外面的小孩儿恨着呢,落到他们手里,就不会愿意放人,硬抢的话,你又斗不过他们。” “斗得过斗不过,那都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把你能告诉我的,都告诉我,这就够了。”唐敖懒得和那婴灵在这件事上磨牙纠缠。 “我只要我肯帮你,告诉你那个房子的事情,你就肯帮我化煞,让我重入轮回?”“张民”将信将疑的仔细打量着对面这个刚刚对自己进行了一番穷追猛打,堵死了自己每一条退了路的男人,似乎觉得唐敖给出的条件听起来好的有点离谱,好到让它根本不敢轻易相信,它指了指张民的肉身:“那你就不怕我中途变卦么?比如趁你不备,洗掉你画在这个人身上的符,然后占据他的身体?” 唐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不大在意的摇了摇头:“我完全没有这种担忧。第一,你能这么问我,就说明你不会,第二,我画在他身上的符,对你而言既是毒药,也是解药,洗掉它,以你一个婴灵是没有办法附在一个成年人的身体里的,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么?第三,我会允许你回到你的寄身物上,也会把你暂时封在你的寄身物里,这样对你化解煞气也有帮助,这个男人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出于道义,我也不会让你长期附在他的身上,阴阳不同道,你留在他体内的时间太久,对他对你,都不是什么好事。” “张民”听完唐敖的话,几乎目瞪口呆,它原本以为自己还有一些可以用来和唐敖讨价还价的筹码,没有想到居然每一条路都已经被唐敖给封死了:“怪不得这两天你们都没有过来,原来是计划周全了才来的。那我要是不愿意合作呢?” “那我也不会勉强你,大不了,你就呆在你的寄身物里面,就这么一直当个孤魂野鬼,我会把你送到人迹罕至的地方,深埋,封印,到时候你就算想等个人去把你挖出来,恐怕都等不到。换句话说,和我合作,我能尽力而为的给你提供帮助,帮你实现愿望,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合作,你还有别的指望么?”唐敖好整以暇的问,他对婴灵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似乎已经胸有成竹,没有一点担心,“所以,现在给你唯一的一个机会,是不是懂得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张民”沉默了一会儿,从它略微有点怪异,肌肉时不时会抽搐一下的脸上可以看得出来,它是很纠结的,过了一会儿,它点点头:“我答应你。” “很好,那你现在把常青山那栋荒宅的事情给我们说一下吧。”唐敖示意它。 两个人的谈判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张民”也就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只好根据方才自己承诺的,把据他所知常青山荒宅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唐敖听,苏童在一旁也认真仔细的聆听着,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上帮不到什么忙,但也还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起码给唐敖充当个备忘录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那个婴灵所说,常青山的那个宅子院内有四颗大槐树,分别在无前屋后的四个角落里,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棵树下都被缚了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在还没有出生就惨遭杀害,并且魂魄受困于自己骨头雕刻成的寄身物的婴灵,那四棵槐树被种下,埋了婴灵骨骸的时候,荒宅本身还没有正式建好,这四颗槐树和被埋下的婴灵,目的是像一道无形的墙一样,让房子里的冤魂亡灵都没有办法从院子里面跑出去,之所以在将骨骸埋在槐树下面,为的就是由槐树来汲取山阴那一侧无尽的阴气,让这四个婴灵的能量始终得到补充,可以确保荒宅的“屏障”足够牢固。那幢房子也的确是在建的时候打了生桩,并且不仅如此,如果只是打生桩,仍然不足以满足当初那些人对邪灵的**,所以在那栋房子地下室的某一处,还用灵符之类的东西,悄悄的镇着不计其数的心脏,具体这些心脏是被镇在什么地方,这个婴灵并不能够说得清楚,毕竟它是置身于院子里的槐树下,对房子里的实际情况了解也不算十分全面,只知道随着那些被镇在地下室里的心脏数量越来越多,房子的阴气凝结就越越来越重,就好像一块强大的磁铁一样,不仅里面的亡灵很难挣脱,就连外面路过的游魂野鬼,也会被一不小心吸进去出不来。 那些心脏的来源,无一例外的都是当初那些打着收养孤儿旗号的日本人还在的时候,从各处被送过来,或者他们主动出去收留带回来的孤儿,这些孤儿们到了荒宅里,很快就被残忍的杀害,杀害的过程往往十分的惨无人道,因为那些日本人相信,越是死得很惨很痛苦,这个人的魂魄就带有了更重的怨气和仇恨,而这些怨气和仇恨恰恰是他们需要的,他们做这些事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要手机这些怨气煞气,并试图加以操控,变成不可遏制的力量,可以被施用在战场上面,成为军方的秘密武器。只不过是,不管什么国籍,也不管什么文化背景、时代背景下,做贼心虚这个词永远都是通用的,那些人一方面通过这种虐杀来达到积累怨鬼的目的,另一方面却也仍旧日日夜夜都担心亡灵的反噬和报复,于是为了防止作恶太多遭到冤魂报复,那些日本人在“孤儿院”中请了一位厉害的日本鬼师,专门负责在折磨死一个孩子之后,趁着小孩还没有彻底死亡之前,把其心脏从体内活生生的剖出来,用符咒镇住,让其灵魂受制,无法作怪,心脏就被封在一些刻满了符咒的小木匣子里,藏在荒宅的某一处,并且那些心脏在离开人体之后,因为符咒的作用,并不会停止跳动,对于这一点,这个婴灵也并不是十分肯定,它只说自己在底下深埋的时候,曾经感觉得到有许许多多的心跳,但是却又没办法确定方向。待到后来日本人战败撤退的时候,那些在这里研究邪术的人也不得不趁着还能逃走的时候逃回到他们自己的国家去,临走之前,作孽太多,让那些人格外心虚,因为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做好善后工作,他们就又在房子上做了手脚,用刻了封印符箓的木头钉死门口,让那些原本还能在院子里面活动的阴灵全部都被关在了荒宅里面,让荒宅本身的阴气也反倒比那些研究邪术的鬼师们在的时候还要更加旺盛了许多,并且被关在荒宅里面的那些冤魂,因为心脏被试了法术镇在房子里面,所以他们也永世不能超生,永世无法离开。 这个婴灵能够知道的情况,就只有这么多,它反反复复强调的,就是那个房子里聚集了数量庞大的怨灵,有的是当年被虐待致死又不得不困守荒宅的鬼魂,也有的是被无辜卷进去的,不管是哪一种,经过了这几十年的禁锢,都已经是怨气十足,恨不得吞噬掉误打误撞进去的一切,甚至不择手段的想要跑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不管是进去,还是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后果都同样是十分严重的。 “我可得提醒你,你要是冒冒失失的进去,丢了命还是小事,魂被困在里面出不来,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张民”出于私心的提醒唐敖,“要是你被困在里面,没人救得了你,也没人帮得了我,所以我必须要让你清楚这件事。” “这个不用你说,我已经见识过了,如果不是发现里面非常险恶,我也不会想要让你给我透露荒宅里面的详细情况。”唐敖不是不拿婴灵的提醒和警告当回事儿,而是这些他早就已经清楚的认识到,所以他才会先从这个婴灵入手,并且在和它斗的时候,多为智取,尽量避免硬碰硬,尽可能的节省灵力,留着到荒宅那边去决战的时候发挥作用,在方才听过那个婴灵说荒宅里面的情况之后,唐敖心里面更加确定,自己的这个决策是十分正确的。 “什么?”一听这话,“张民”惊讶得眼珠子瞪了多老大,“你进去过里面?而且还这么好端端的出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跟我斗的时候,我明明能够感觉的出来,你的力量我对付不过,但是这种程度,要是真的进去那里面,也只能说有去无回,你怎么可能好端端的进去又出来?” “这就不是需要你操心的问题了,关于荒宅的事情,你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是不是?”唐敖不想理会它的询问,而是强势的反问它。 “张民”知道自己敌不过唐敖,所以在他面前也需要尽量收敛,更何况之后还需要指望着唐敖的帮忙呢,于是也就非常识时务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做到了知无不言,唐敖觉得它应该也确实是把能知道的都说过了,便去掉人骨雕像外面包裹着的符纸,让那婴灵在离开张民的肉身之后,能够重新躲回到寄身物里去。 经过晚上的一番缠斗,唐敖和婴灵这两方基本上是出于唐敖以守代攻,婴灵硬打硬撞的模式里,估计以那婴灵的道行,折腾了那么久,也消耗不轻,所以唐敖并不担心它会想要再趁机作怪,撤了人骨雕像外面的全部符纸之后,他把骨雕放在地上,朝“张民”示意了一下。 “张民”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它迟疑了一下,不放心的再次确认:“你真的会帮我么?” 唐敖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婴灵的反复确认,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反感,一个在还没来得及降生就已经惨死的婴灵,对其他人缺乏信任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于是他又再次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绝对不会食言。” 婴灵得到了他的保证,这才放下心来,张民的身子忽然软绵绵的再次摔倒在地,一股黑气一点一点的从他头顶游离出来,飘向唐敖面前的骨雕,慢慢的罩在骨雕外面,很快就好像被那骨雕给吸进去了一样,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第五十六章 苏醒 婴灵离开张民身体之后,原本黑漆漆的房间里忽然之间亮起了灯,应该是原本那婴灵为了能够让他们行动受困,所以才控制了电灯,现在它与唐敖算是打成了协议,从对立变成了合作的关系,自然也就不需要再那么大费周章的捣乱,照明自然就恢复了,突如其来的光明让苏童和唐敖原本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都一下子受到了很强的刺激,好一会儿菜适应过来,他们看到张民并没有任何反应,就那么牙关紧咬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苏童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紧张的远远看着,唐敖则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婴灵的人骨寄身物上面,然后把那个骨雕暂时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这才过去检查张民的情况,确定了他只是暂时还没有醒过来,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休息休息,尽管唐敖刻意的保存着实力,尽量不去与那婴灵硬碰硬,但使用了血咒,以及为了破除婴灵的幻术,打破暗界的时候,也还是消耗很大,在沙发上坐下来以后,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闭目养神,苏童紧挨着他坐着,眼睛时不时的看看那个贴了符咒的骨雕,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仍旧没有知觉的张民,心里仍然有些放心不下,生怕这平静只是暂时的,忽然之间会又生出什么事端。 还好,屋子里一直静悄悄的,那个婴灵被唐敖封在了它的寄身物里面,没有出来,也没有弄出什么动静,张民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原本苏童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这边再说,尽管看起来事情暂时平息了,但是经过了那么多事之后,苏童对自己熟悉的家还是或多或少的有了那么一点恐惧感,尤其是婴灵还在的情况下,这种恐惧感就更加没有办法消除,她现在暂时还没有精力去考虑以后怎么面对自己的住处,毕竟要紧的是先把眼前的这一连串事情都摆平了才行呢。 大约过了快一个钟头,张民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一开始只是手脚有些类似于神经反射一样的颤动,就好像一个正在做噩梦的人一样,过了一会儿才幽幽转醒,刚醒过来的时候,他似乎还有些茫然,对从进屋到醒来中间的过程完全没有记忆。 苏童虽然经过之前的那件事之后,打从心眼儿里讨厌他、排斥他,但自己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几次三番的被鬼附身,然后又昏迷了半天,还不闻不问,于是纠结了一番,她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下张民的状况,只不过为了怕张民又会错意,以为自己是因为在意他,所以才关心他,苏童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假装成自己好像很不耐烦似的。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她皱着眉头,语气不冷不热的问。 张民哼哼唧唧的坐起身来,抬胳膊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一抬胳膊,头不疼,胳膊却有些疼,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肘,发现居然青了一大块,还有擦破皮的地方,再看看别处,也有好几处青青紫紫的,张民看看这儿,揉揉那儿,一下子也有些懵了,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记得了……” 苏童一愣,赶忙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唐敖,用目光无声的询问,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用在张民身上的符咒有什么副作用,结果导致他失忆了?虽然之前觉得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可以了,但假如真的把好好的一个人给搞失忆了,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并且相当的棘手。 唐敖也没想到张民居然会说自己不记得,不由的也感到有点紧张,用在张民身上的符咒虽然以自己的能力驾驭起来,算是驾轻就熟的,但是真正实际应用,这也是第一次,张民说自己记不起来事情,这也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我就记得你在我身上画了一堆东西,还让我不许乱动,”张民憋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他指了指唐敖,然后又看看苏童,“后来过来这边,等着开门的时候苏童还有点儿害怕我,我还告诉她别害怕,我不会再犯浑了,然后……然后是怎么进门来的,后来的事儿,我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听了他这话,苏童和唐敖都松了一口气,并且如果可以,苏童真想过去照着张民的屁股踢上两脚,他这个人,这种时候说话大喘气,明明是记不住进屋之后的事情,偏要不清不楚的说什么不记得,差一点把她下个好歹,敢情他是进了屋子以后的所有事情一概不记得,所以不知道方才苏童和唐敖两个人经历了什么,苏童他们俩的神经可是已经紧紧绷了那么久,现在一点惊吓都快承受不住了。 不过无知者无罪,张民既然不知道他们的险恶经历,自然苏童也不能真的伸脚去踢他泄愤,所以她只能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然后扭头问唐敖:“他刚才不是进来了有一会儿才昏过去的么?那个婴灵刚开始袭击咱们的时候,他还好端端的在屋子里站着呢,怎么会对进来屋子里之后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唐敖想了想,认为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应该和符咒本身的作用没有直接关系,可能是他当时的阳气比较弱,所以进来之后,其实就已经受了屋子里阴气的干扰,当时虽然看起来是清醒的,实际上神智并不是很正常,中间又有点别的插曲,所以现在彻底醒过来了之后,之前的事情就都不记得,只记得进门前。” 苏童和唐敖谁都没有提中间具体发生过什么,虽然说唐敖叫张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充当这个载体,这也是对他之前差点对苏童铸成大错的一种弥补,但是他那个人的个性太过反复无常,并且又喜欢纠缠不清,所以为了避免以后他找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缠着苏童甚至赖上苏童,苏童和唐敖在这件事上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了一种默契。 “啊,对呀,这屋子里不是还有个鬼呢么!”张民听着他们俩的对话,这才想起来他们过来是要对付一个可怕的婴灵,于是立刻紧张的四处张望起来,“那……那它在哪儿呢?你们对付它了么?” “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这个。”尽管并不是十分愿意理睬张民,但唐敖还是比较厚道的对他履行了告知义务。 张民这才放下心来,他又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试着从地上爬起来,总体来说,除了有些头重脚轻之外,张民并没有太多的不适,他自己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浑身上下的几处淤青,嘴里咕哝着:“这怎么摔一跤能摔成这样啊……” 苏童瞥了唐敖一眼,心里知道,那些伤是婴灵附身在张民的身上时,扑过来同唐敖厮打的那个时候造成的。 既然张民也没有大碍,此时都已经是凌晨了,时间很晚,所有人都不同程度的感到乏力和疲劳,唐敖考虑了一下,问张民是想要赶回家里去休息,还是留在这里就地休息。张民最初对留在苏童家里这个选择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一副想要留下来的架势,然而当他听唐敖说,那个封住了婴灵的寄身物——人骨雕像,也会被留在这边,而苏童当然是要跟着唐敖回去对门,张民便立刻改变了主意,准备收拾收拾自己连夜赶回家里面去休息了,理由是让他和那种东西同居一室,他会觉得害怕,别说休息了,吓恐怕都会被活活吓死。 唐敖当然不会勉强他,直接让他自行离开,张民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走之前本来还想和苏童说几句话,道个别什么的,但无奈苏童并不想理睬他,最后也只好放下这个念头,垂头丧气的一个人走掉了。 “你真的不是为了吓唬他,所以才那么说的么?这东西……”苏童等到张民走了,才指了指那个人骨雕像,开口问唐敖,“真的还放在这里啊?” “对,我不是单纯为了吓唬他,方才这件事我已经考虑过了,还是放在这边比较稳妥,我那边对你来说可能安全性更高。”唐敖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毕竟那个婴灵虽然被困在骨雕里面,但还是可以听得到他们的对话,苏童这边被婴灵霸占了那么久,房子里的阴气比以往重了很多,之前婴灵在家中肆意妄为的时候,还好说一点,弱肉强食在阴阳两界都是一样的,有它在,寻常的小鬼也不敢进来作祟,但是现在婴灵被自己收了,这房子里空余散不掉的阴气在,却没有了镇山虎,只怕是周围的游魂野鬼都会忍不住想要过来串串门。苏童的八字那么轻,现在受了伤的魂魄也还没有完全复原,留在这边显然是不妥的。 除此之外,唐敖也还有另外的一重考量,虽然说双方已经达成了协议,可是和他们谈条件的毕竟不是人,而是一个积怨已有几十年的婴灵,如果它真的想要耍诈,唐敖确信自己治得了它,但终究保证不了不造成其他风险,自己的家里原本就设下了保护结界,前几天因为苏童在,他还又格外加重了防护,把一个不可以百分百信任的婴灵带到自己的防护堡垒内部,这是不合适的,但是把苏童带过去,留在自己的身边贴身保护着,这就很稳妥了。 苏童见他这么说,也就心领神会的没有再继续询问许多,点点头,接受了。 估计那婴灵也乐得留在苏童的家中,唐敖在确定苏童也恢复了一点体力,准备离开之前,也有交代那个婴灵,对于被留在这边有没有什么异议,骨雕左右轻微的摇摆了两下,像是在摇头,唐敖松了一口气,告诉那婴灵,骨雕上面的符咒可以帮助它安定下来,它现在需要做的是先自行摒除杂念,等到自己解决了荒宅那边的事情,自然就会设法帮它化煞,让它能够正常的重入轮回,转世成人。 一直到回到了唐敖家中,苏童一颗高高悬着的心才总算是真正的放下了一些,这紧绷的神经稍微那么一放松,浑身上下的力气也好像一下子都泄掉了似的,瘫软的坐在沙发上,老半天缓不过来,唐敖关切的询问了一番她的身体状况,确定苏童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过度紧张,所以突然放松下来之后有点虚脱,便帮她热了一点牛奶,这东西虽然本质上起不到什么实质的作用,但是至少温热的牛奶喝到肚子里面,多少会对精神起到一点点的安抚作用。 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唐敖只字未提,但是他的眉宇之间去似乎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虑,如果不是苏童实在是太过于疲乏,恐怕早就能够发现了。 喝过了热牛奶, 唐敖看了看时间,对苏童说:“时间也不早了,你赶快休息一下吧,今天晚上的事情,也够你受的,你表现的很勇敢。” “要不是有你在那儿,我恐怕也没有这个底气去勇敢。”苏童可不敢居功,如果不是唐敖有能力也有聪明智慧,彻底制服了那个婴灵,自己就算一时识破了对方的幻术迷惑,最终也还是不可能逃脱的了那婴灵的魔爪,“其实你才是今天晚上付出最多,也最辛苦最疲劳的那一个,所以你去卧室里好好的休息吧,今天换我在客厅里面当‘厅长’好了!” “那可不行,”唐敖一听这话,想都不想的就摇头拒绝了,“让女孩子睡沙发,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不符合我的做事原则,你快点去好好休息吧,再不抓紧时间休息,在这里推让来推让去,估计咱们俩就改直接吃早饭了。” 苏童被他最后的那一句调侃逗笑了,既然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尽管觉得过意不去,她也还是只能接受唐敖的安排,怪怪的到房间里去休息。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唐敖却并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抓紧时间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来睡觉,而是在她进了卧室关好门之后,便一闪身,进了书房,一直到天光大亮,都没有再出来过。< 第五十七章 两手准备 原本以为被晚上的一番连惊带吓折腾的,整个人都很疲乏脱力,应该会非常的渴睡才对,事实上苏童也确实是脑袋一碰到枕头就一下子睡着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神经还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兴奋,苏童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睡得安稳,一直在浅眠和醒来之间相互交错,时睡时醒,半梦半真,时而觉得自己还在家里面,那个婴灵还在作祟,时而又能记起来其实那件事已经结束了。迷迷糊糊中,她醒了,看了看时间,自己以为睡了很久,结果居然才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苏童醒来觉得口渴,想去倒点水喝,拉开卧室房门,发现外面客厅里的灯是关着了,却光线从书房的门玻璃里面透出来,在客厅的地板上投出了一片小小的光影,苏童看了看表,已经快四点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天都要亮了,可是看这个架势,唐敖显然是并没有休息过,在自己回房间之后,应该就一直呆在书房里了,苏童站在客厅里犹豫了一下,想过去看看,又怕打扰到唐敖,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还是应该去提醒他注意休息,于是便过去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唐敖的声音听起来精力十足,不带一丝倦意,看到苏童进来,愣了一下,然后对她微微一笑,问:“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这话好像应该我问你才对呢,我是睡着又醒过来了,你刚才还说会早点睡的,结果怎么熬到现在还不休息呢?”苏童在唐敖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看桌面上摊开的那本古书,知道他一定又是在研究法术那些东西了:“你今天用自己的血画符,消耗已经很大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你不也听到那婴灵所说的话了么,它说,我对付它没问题,但是对付不了房子里面那些更凶的。上一次我贸贸然的闯进去,不就一不小心着了它们的道!如果我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更加没有胜算了。”唐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晴明穴,缓解一下双眼的干涩和疲劳,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那你也不能这么熬呀,就算做再多的准备,要是把身体给熬垮了,不也还是白费么。”苏童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本来唐敖是不需要为了这件事操心费力的,结果就因为自己,不但把他拖下水,还害他冒着风险,几天的功夫,又是差一点出事,又是不得不放血来施血咒,整个人眼见着就憔悴了许多,苏童的心里别提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自责的不得了。 唐敖见苏童还是一脸的不放心,并且显然又开始责怪自己了,便对她笑着说:“其实啊,说了你也不信,今天在和那个婴灵交手之后,我非但一点都没有觉得消耗大或者疲劳,反而还觉得自己的精力更充沛了很多,灵力也又提升了一点。” “胡说八道,我才不信。”要是平时说一说,也就罢了,眼下看着唐敖那满眼遮掩不住的红血丝,苏童当然不会把他在这个时候说的话当真,只觉得是他在安慰自己,对于玄学术数这些东西,她完全属于门外汉挺热闹,只觉得那个婴灵说的情况听起来就比较凶险,至于实际上会是个什么样的效果,只有唐敖心里才会比较清楚,于是她忍不住开口对唐敖说,“是不是那个婴灵说的话,让你觉得这件事不好办?如果确实太棘手的话,你千万不要冒险,这个世界上总有其他高人的,对不对?咱们可以先找个帮手,然后再稳稳当当的处理这件事。” “来不及,医院里头的那几个孩子什么情况,你也是看到的,就算咱们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恰好知道哪里有法力高强的高人,等咱们找到了人,说动了对方过来帮忙,恐怕那七个孩子也等不起。”唐敖表情严肃的摇摇头,“这一次,就算是冒险,也得冒一次了,总不能明明可以尝试一下,却不试,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七个孩子丢了性命,被留在荒宅里面受苦。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当初为什么会和我失去联络,也许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也许是我出了什么事,现在我已经长大成人,这些也就不重要了,但是那七个家庭原本好端端的,如果七个孩子出了事情,恐怕他们以后的日子也就都毁了,所以……能帮还是要尽力帮一帮的。” 说完,他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显得略微有些沉重,便又调整了一下情绪,笑着半开玩笑的对苏童说:“话说回来,老天爷不会白白给你一种能力,却让你没有用武之地,你说是不是?就像咱们有嘴可以说话,有脚可以走路一样,你自己有什么用的能力,自然就会有它的用途。我生了那一场大病,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忽然莫名其妙的康复,还多了这么一种本事,说不定冥冥之中就是为了让我能做点好事,帮助那些被恶鬼缠住的人,也帮助那些被困在人间的鬼。” 他这么说,苏童也无法反驳,唐敖的能力来的却是有些太过蹊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旁人就更没有办法去分辨了,她也只好对唐敖说:“那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要太冒险,做准备是应该的,但是休息也还是要休息啊,不然就像你说的,你的这种遭遇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结果还没等成大器呢,你就先把自己给熬垮了,那岂不是也白白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么?” 苏童这一番话把唐敖给逗笑了,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嘴上说着:“我没事,真的,你放心吧,赶紧回去休息,我也这就准备去睡觉了。” 唐敖这么说,苏童却并不相信,光是看他坐在桌边一动没动的姿势,就知道这话说的有多没诚意了,她索性也在桌旁坐着不走,对他说:“那行,反正我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你不是马上就准备去睡觉么?那我陪你一会儿。” 唐敖一看这个架势,知道自己是搪塞不过去的,只好暂时合上桌面上的书,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乖乖的跟着苏童出了书房,又在苏童的监督下,躺在了沙发上,盖好被子,苏童这才算是放了心,自己也回去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过去,等到再醒过来,就已经是天光大亮了,苏童醒来之后听到外面客厅里有声音,知道唐敖肯定是已经起来了,看看表,已经是早上快八点的时候,她便也赶紧起床,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着,出了卧室门,唐敖正在往客厅的茶几上面摆盘子,里面是他刚刚做好的煎蛋和火腿,看到卧室门开了,苏童从里面走出来,对她笑着说:“先去洗个脸吧,吐司马上就烤好了。” 苏童赶忙点点头,到卫生间里去简单的洗漱过,就到客厅里面和唐敖一起吃早饭,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前一天晚上,自己睡在舒舒服服的卧室里,唐敖为了查资料做准备,在书房里熬夜到了快天亮,最后还得在客厅的沙发上,结果自己居然还睡了个懒觉,比唐敖起来的都晚,还要人家早早起来张罗好早饭,自己大模大样的起来吃现成的,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不过显然唐敖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和苏童聊天,不过却又并不去提荒宅那边的事情,似乎想要尽量保持住现在这种相对轻松的氛围,苏童知道他的用意,是希望彼此都不要一大早就搞得那么紧张,所以才故意岔开话题,接下来他们需要面对的事情并不轻松,这个苏童和唐敖都心知肚明,尤其是对于唐敖来说,就更是前途凶险,只不过两个人都默契的谁也不提罢了,苏童是怕自己乱说什么会给唐敖增加负担,而唐敖则是不想让苏童为自己提心吊胆。 闲聊了一会儿,两个人的早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苏童想起来前一天晚上,在唐敖的工作室里面他急急忙忙赶最近欠下来的工作的时候的那个情景,于是便开口问:“今天你是不是还得去你的工作室那边看一看呀?昨天我记得好像你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呢,就因为时间的缘故,咱们提前离开了,是不是今天还得继续?” 她希望听到唐敖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她希望唐敖说自己工作室那边还有很多事,所以今天必须要过去,没有时间去荒宅那边,这样的话,苏童就可以稍微松一口气,虽然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逃避心理,并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任何问题,但她还是希望能拖一拖,就拖一拖,一想到唐敖要去涉险,她就觉得心都揪紧了,内疚和自责不断的冲击着自己的大脑,提醒着苏童,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唐敖本来可以不用冒那么大风险去做这些事的。 “不用去,那边的事情不急,昨天也已经赶的差不多了。”唐敖回答的很快,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的:“我已经打电话通知王为和冯薇了,从今天开始给他们两个放几天假,工作室里平时就靠他们两个打理,钱赚的不多,杂事儿倒是不少,我想了一下,发现他们跟我一起工作这么长时间了,我还让他们休假过呢。你都不知道方才我打电话告诉王为他和冯薇可以带薪休假一段时间,他有多兴奋。” 苏童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心里面一沉。虽然她不懂那些道术上的东西,但最起码的逻辑还有,昨天晚上还到工作室里面去赶工加点,完全没有提过要放假休息,晚上和那个婴灵沟通过之后,今天早上就忽然之间打电话给工作室的两个职员放了假,这么做的原因很显然就只有一个,这一趟去荒宅是很有风险的,所以唐敖需要给自己留下时间,防止万一受伤什么的,可以有时间休养和恢复。 不过既然他瞒着自己,不想去提这个真实动机,苏童也不好多说什么,唐敖想要去解决荒宅这件事的想法十分坚定,根本不会动摇,自己现在阻拦也是徒劳的,眼下唯一能替他分担的,无非就是配合他的情绪吧。于是苏童装出一副不疑有他的样子,点点头,随口附和了几句,其他的也没多问。 唐敖见她这样的表现,以为她对自己的借口没有起疑,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 昨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没睡,查了很多资料,一方面想尽量验证核实那个婴灵所说的事情是否都是事实,一个怨念横生的婴灵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唐敖也拿不准,另外一方面,他也希望能够查到一些连那个婴灵都不是特别清楚的事情和细节,弄清楚那间荒宅到底有多凶。 然而,查证的结果,以及他淘来那些古书上面记载的东西,都令他的心头更加感到压抑。 如果婴灵所说不虚,那么当初那些日本人所养的鬼师,给那所房子下的可是一种极其阴毒的东瀛邪术。被关在房子里的邪灵因为是横死的缘故,再加上死后被镇在荒宅当中,既无法离开,又不能入轮回,于是便怨气滋生,还因为心脏被施咒后藏于房子的地下某处,即便是杀进房中与那里面的恶灵拼斗,结果却也是只能伤其形,无法灭其根。 这样一来的结果就是,荒宅利用这种无休止的循环往复,消耗着“入侵者”的精力和体力,到最后,非但没有办法消灭里面的恶灵,冲进去的人还会被用无休止的攻击打败,灵魂被吞噬。 所以他才给两个职员放了假,其实心里也怕,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正常工作,正常的经营那家工作室,更怕的是……万一回不来。 这一次准备去荒宅,唐敖做的是生与死的两手准备。 这些事情,他当然是不会对苏童说的,说了只会让她心里有负担,甚至还会想方设法的阻拦自己,不让自己去冒险。< 第五十八章 釜底抽薪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用在苏童身上,似乎还是有点欠妥的,但是又多少有那么一点道理,玄学术数这一类东西,她是一窍不通的,但是最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光是听那婴灵的讲述,也大致能够想象的出来,想要解救被困在房子里的七个孩子的魂魄,唐敖需要面对的困境到底有多大,危险性也同样不低。 不过也是因为她不懂得道法上的那些事情,更别说什么东瀛邪术了,所以她能够想象的危险,都是以肉眼可见,可以直观感受到的恐惧感,她虽然也知道那些阴灵有可能会威胁到唐敖的生命安全,但是到底会怎么样去威胁,她无从得知,并且对她而言,最坏的结果,恐怕就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人死了,一切自然而然的也就画上了句号,彻底终结,所以她最担心的最害怕的,也无非如此,苏童并不知道,对于那荒宅里面的情形而言,最为险恶的地方,就在于闯入其中的人,如果一旦无法控制住局面,反而被里面的阴灵困住,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其实只是恐惧和折磨的开始而已。 吃完饭之后,把盘碟洗刷干净,这回苏童可没有办法继续配合唐敖,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了,收拾妥当之后,她郑重其事的问唐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给冯薇他们放了假,是不是为了今天你就想要去荒宅那边?” 唐敖点点头:“对,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所以我打算尽快就去看看究竟。” “可是上一次你已经冒险进去过一回了,差一点点就出来事,这次又这么过去,你有把握么?人不可能每一次都运气那么好的。”苏童有些担心。 唐敖安慰她说:“你放心吧,我查过了,关于那栋建筑的有关记录也好,关于日本那边一些旁门左道的驭鬼邪术也好,我都仔细的浏览过了,常青山的荒宅有个地下室,按照那个婴灵给咱们讲述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那些被困住的阴灵,他们的心脏就被藏在地下室里头,那就是阴气聚而不散,盛而不衰的源头,如果我能找到地下室的入口,找到那些被施了邪术,剖离人体那么久还可以保持跳动的心脏,把它们带出荒宅,破了咒,荒宅的阴气自然就会减弱,虽然比较耗时,但是也算是一个比较稳妥的釜底抽薪的办法了。而且咱们不是还有那个婴灵么,我昨天晚上也考虑过,现在它还需要我帮助它想办法化煞,然后才能有机会入轮回,所以它应该会愿意给我提供一些帮助的。既然它是从那个荒宅里侥幸算是逃脱出来的,自然也就算是荒宅的‘自己人’了,我可以征求一下它的意见,让它给咱们当一回侦查员,帮我先探探路,看看地下室的路线要怎么走,情况怎么样,这样有了它反馈回来的消息,我就心里有底多了。” “你的这个打算倒是不错,可是……”苏童还是放心不下,“可是昨天晚上那个婴灵不是说了么,它对荒宅里头的情况不了解,根本没机会进去过。” “是啊,那个时候它是因为被自己的寄身物束缚着,所以进不去,假如我这次带着它的寄身物,把它送进去,那不就可以实现了么?” 苏童想一想,唐敖的这个办法也确实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于是两个人就准备回苏童家那边去,唐敖和婴灵商量一下去荒宅的事情,苏童也需要换一身衣服了,之前就一直寄宿想唐敖的家里面,这两天温度陡然的回暖,她身上的衣裤已经有些略显厚重,只不过有婴灵在,她自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过去的,哪怕那个婴灵已经被唐敖斗败也是一样。这就像是唐敖说的那样,婴灵毕竟是怨鬼,一个执念那么深的鬼魂,很多时候并不能百分百被人信任。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就到苏童家那边去,苏童的心里始终还是有阴影的,干脆把钥匙塞给唐敖,让他负责开门,自己就好像小尾巴一样的跟在唐敖身后,亦步亦趋,在唐敖打开门走进去之后,她也还是怯怯的渗透进去看了一圈,确定家里面风平浪静,一切正常,这才壮着胆子进去了。 两个人一进屋,放在电视柜旁边的人骨雕像就好像感应到了他们似的,开始颤抖起来,在光滑的柜子表面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苏童紧张兮兮的看着那个颤动不止的骨雕,也不知道婴灵的这种反应到底应该被视为是激动,还是气愤。 唐敖倒是不太在意,他知道苏童害怕,就笑着对她摆摆手,说:“你去房间里吧,不用着急,换好了就出来找我就行了,我跟它正好聊聊荒宅的事儿。” 苏童赶忙点点头,一个人回了房间,转身关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唐敖挂上了客厅里面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照进来的晨光,还揭掉了骨雕上面昨天晚上才刚刚贴上去的符纸。苏童见状,赶忙关上了房门,她怕那个婴灵万一和自己现在还在同一种波段上,这会儿说不定是以什么样的姿态现身,万一像之前那天晚上自己遇到的那种样子,估计她现在就只有两眼一翻昏过去的份了。 苏童从昨天准备过来斗婴灵之前,一直到现在,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感觉要是再加大一点压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崩断一样,她没有听唐敖说起过他心里面的想法和感受,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也很淡定,但是苏童将心比心的想一想,马上就要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救那七个被困住了魂魄的孩子,即便是心里素质再好的人,恐怕也会在心底偷偷的有些打颤吧。 想到这个,苏童的脑海中又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了前一天晚上,在和婴灵斗智斗勇的时候,唐敖眼睛里那掩藏不去的神采,那越战越兴奋的状态,都和方才温柔的对着自己笑,让自己不要着急,慢慢换衣服的他判若两人。 到底是与怨鬼邪灵斗法会激发唐敖平日里不容易显露出来的另一面,还是说那种果敢冷静,同时又似乎有些凶悍嗜血的状态,才是他真正的本来面目,而在自己面前,还有工作室的冯薇、王为面前,他只不过是为了便于打交道,所以装出来了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呢? 苏童想到这里,觉得心情变得有点混乱,她下意识的甩甩头,希望能够让自己摒除杂念。客厅里还隐隐约约能听到唐敖小声说话的声音,估计他是在和那个婴灵沟通,苏童打开衣柜,打算挑一身适合到常青山去活动的运动衣裤,一边翻找,她的思绪还是不受控制的飘到了唐敖的身上。 虽然自己的感情生活并不丰富多彩,更谈不上什么经验十足了,但是苏童自认为还是一个比较看得懂其他人的类型,在她看来,唐敖对自己的悉心关怀,对自己的温柔呵护,这都不是能够装到这种程度的,假如他真的可以装得如此逼真,那估计别说是当一个小小的家居装饰设计师了,就算是去pk奥斯卡影帝,也未必会输,毕竟流于形式的举止,和发自内心流露出来的情绪,是不一样的。 换好了衣服,苏童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在床边上坐了一会儿,因为她听见外面唐敖的说话声还没有停下来,看样子是和婴灵的沟通比预想的要更耗时一些,这么耗时,最大的可能性自然就是那个婴灵不肯按照唐敖的意思,到荒宅里面去帮忙探路。假如它真的不答应,那该怎么办呢?苏童明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可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愁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说话声没有了,客厅里安安静静的,苏童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一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这才打开卧室的房门走了出去。唐敖站在客厅里面,背对着卧室的方向,面对窗外,双手随意的背在身后,身姿颀长,即便看不到他俊朗的五官,光是看这背影,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的,此时此刻,他似乎在凝望着外面的景色,又好像只是在默默的想事情而已,直到听见卧室门响,才回过神来转过身,微笑着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苏童一番。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么?”苏童被他那么专注的盯着看,有点不太自在,脸颊好像被热浪冲刷一样,手足无措的拉了拉自己运动衫的衣襟,又摸了摸自己吊着高高马尾的头发,生怕是自己刚才在屋子里光顾着胡思乱想,结果形象上出了什么问题,闹了什么笑话,自己都还没有发现。 “没什么,”唐敖开了口,他的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从苏童的身上移开,依旧那么专注,语气温柔的简直好像可以拧出水来似的,“就是觉得你这身打扮很好看,平时就很好看了,现在和平时的感觉又不大一样。” 如果说方才苏童是觉得脸有点发烫,那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把她的整个人都抬起来,放到了烤肉架上面一样,简直快要着火了。她平日里倒也不算是一个多么爱好运动的姑娘,平时也不会经常穿上运动服,大多数时候是休闲的着装风格,不过运动服时不常的倒也会拿出来穿一穿,尤其现在身上的这一套,买来估计都已经有快四年了,因为材料质地特别的舒服柔软,苏童格外喜欢,穿的次数比较多,唐敖和自己做邻居这么久,又知道自己那么多事,没道理是第一次见自己这种打扮吧,即便是,这身衣服也实在是平凡无奇,不值得那么去夸奖。更何况之前他尽管关怀备至,但是在言语和举动上,还是非常有分寸的,为什么现在他看自己的眼神格外深沉,说的话也听着格外暧昧? 这是在是太不对劲儿了。 “你怎么了这是?”苏童有点不太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唐敖。 唐敖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那幽深而又复杂的眼神也被他瞬间收了起来,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他笑着冲着门口偏了偏头:“没事,走吧,咱们回去。” 苏童点点头,别的先抛开一边,去常青山之前,唐敖肯定是要仔仔细细的准备一番才行。她走到门口,回头一瞥,看到那个封住了婴灵的骨雕还在电视柜上面摆放着,脚步便停了下来,问唐敖:“那个不带着么?” “那个先不带,一会儿我再跟你详细说。”唐敖眼神黯淡了一下,摇摇头。 苏童识趣的没有多问多说,跟着唐敖出了自己的家门,进了唐敖家,她都没有意识到,这几天因为对婴灵的恐惧,也因为唐敖的收留,自己出入他的住处,几乎已经快要习以为常了。回来的时候,唐敖是走在后面的,他看着苏童熟门熟路的进了客厅,表情略微有点复杂,似乎有几丝淡淡的喜悦,又似乎有些忧伤。 “是不是有什么和计划有出入的地方?”苏童等唐敖关好门之后,开口问。 唐敖点点头,这件事他没有打算隐瞒苏童:“对,那个婴灵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进去荒宅里面,它说它一直是被封在荒宅屋外院子里的,包括其他三个婴灵都是一样,它们也一样不被允许进去宅子里,而且里面的很凶,它也害怕,不敢进去,宁可我不帮它化煞入轮回,也不肯进去。我只能自己进去探路了。” “可是……”苏童一听,有点担心,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劝阻唐敖,“对了,不是还有那三个婴灵么,哦对,还有被打生桩困住的冤魂,你之前说釜底抽薪,要不然,如果先不进去,先从外围想办法对付着些呢?能削弱里面的阴灵么?” 唐敖遗憾的摇摇头:“不能,假如先收了另外三个婴灵,假如荒宅那边出了岔子,里面的阴灵就连院子这一道阻隔都没有了。打生桩的冤魂更是要最后才能处理,整个荒宅之所以屹立至今,靠的都是生桩的支撑,假如先帮他们逃脱升天,荒宅就会直接崩塌,到时候里面的恶灵四处逃散,可就要为祸人间了。” “这……”苏童一听这话,也觉得有些左右为难。 唐敖对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不要紧,我会好好准备的,把方方面面需要准备的都准备充足,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 第五十九章 探路 【猫眼儿比较懒,这一章有五千好几百,懒得分成两章来更,就当加更了哈~么么~】 苏童猜想着,唐敖一个人进去书房,应该是需要准备打量的符纸之类的东西吧,他之前提过一句,虽然说经过了那一次歪打正着的有惊无险之后,唐敖的灵力得到了一个小飞跃似的提高,但是虚空画符他能够驾驭,却并不算十分轻松,所以如果想要保存实力,就还得主要依赖纸符,只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考虑通过爆发一下来摆脱困境。如果爆发的太早,并且不合时宜,反倒会让自己深陷困境。这么说来,他需要做的准备估计不会太少,苏童知道他画符需要有很多的讲究,环境,时辰,外加整个人的全神投入,缺一不可,所以在唐敖进去做准备的时间里,她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尽量不去打扰他,也不制造出任何的噪音去分散他的注意力。眼下,能够保证唐敖的安全,是最最重要的事。 等唐敖从书房里面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起来有一点点疲惫,苏童有了前一天的经验,看他这个模样,心里面也就有了谱,一言不发的走到厨房,端了一杯对补血有帮助的保健冲剂出来,递给他,说:“你把这个先喝了,我刚才偷偷溜出去到外面超市买的,据说是市面上效果最好的补血营养品了,虽然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聊胜于无吧,你总是这么靠消耗自己,甚至是放血写符咒,身体哪能吃得消呢。” 唐敖的嘴唇略微有一点发白,他笑着点点头,很顺从的从苏童手里接过那杯饮品,大口大口的一饮而尽,像是怕辜负了苏童对自己的关心似的,然后用手指抹掉嘴角的水渍,安慰苏童说:“你不用担心,我今天没放多少血,昨天晚上画的血符还没有全用完,今天还可以继续用,所以消耗不大,只是方才一连写了那么多,有点疲劳,所以才会气色受了点影响。” “那你赶紧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苏童赶忙让他坐在沙发上。 唐敖坐下来,抬眼看着苏童,没有说话,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她也坐下,苏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了唐敖旁边。唐敖并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做什么,就好像苏童坐在他的旁边,他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似的,把头微微的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闭起眼睛假寐。苏童坐在一旁,偷偷的打量着唐敖的侧脸,心里面的感觉有点连她自己都梳理不清的复杂。 不是苏童这个人有多自恋,作为一个正值妙龄的女人,客观上来讲,她的条件也的确不差,如果标准订的不太苛刻的话,或者已经可以算的上是不错了,相貌清秀,身材匀称,多么漂亮美艳那是绝对谈不上的,但是却颇有邻家女孩儿的亲和与活力,以前也曾经有过不止一个单身男青年对她或者直截了当的表达过好感,或者如张民那样的,非要搞得日爱日未不清的追求者也有,所以苏童并不是一个在感情方面一窍不通,完全一片盲区的人。女人往往对感情的事情总是特别敏感,有着超乎寻常的准确直觉,她也不例外。 一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关心照顾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么?会无缘无故的为了帮助这样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不惜让自己身陷险境么? 答案当然是不会。 从一开始巧遇时,到现在,虽然只有短短几天,苏童对唐敖的认识和了解,除了他的自我介绍之外,就都是通过他向自己提供帮助的过程中,逐渐观察的出来的认知,唐敖从来没有主动开口盘问过苏童的各种个人信息,但是苏童隐隐觉得,唐敖对自己的留意和了解却绝不仅仅是这几天而已。 并且最重要的是,唐敖对分寸的把握可以说是十分妥当的,似乎他在和苏童巧遇相识之前,就一直扮演着一个远远驻足观望的角色,退后一步便不足以让苏童在于他相识之后,会产生出一种相识已久的熟悉感,而向前一步,便又容易突破了界限,从一个默默关怀的守望者,变成了心怀叵测的偷窥狂。 一进一退,都不是一个好的状态,偏巧,唐敖就把这个度拿捏的十分适宜。 所以苏童从头到尾都没有感到过任何的冒犯,也没有产生抵触情绪,他在最危急的紧要关头及时的伸出援手,让苏童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又或者,出了感动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感受吧。 如果只是感动,自己就不会那么担心他的安危,甚至希望能够有办法阻拦他去冒险;如果只是感动,也不会在冯薇刻意的无视自己,又拼命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与唐敖关系亲密,而唐敖不着痕迹的与其撇清关系,并用实际行动委婉的向所有人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和倾向之后,内心里面产生了一种喜悦与胆怯相交错的复杂情绪,似乎意识到了唐敖那天晚上那番话的含义之后,苏童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小小雀跃,可是另一方面,这种突如其来的心动又让她有些慌张。 对于这件事,,苏童自己的心里其实也是茫然的,就像之前王莉总是拿来批评她的那种观点,她在感情上更忠于自己的感觉,而不是客观的物质条件,可是偏偏一个忠于感觉的人,却又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相比之下,苏童更喜欢细水长流的感情,认为那样才是最稳妥的状态,从不相识到相识,再从相识到相知,从最初的没有感情到后来萌生出感情,这中间应该有一个很长的时间过程才对。 自己和唐敖打从真正意义上的相识到现在,苏童不得不在心里面悄悄的承认,唐敖给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只是当自己对唐敖的了解还只是很肤浅片面的程度,而对方却显然已经在意自己有一段时间了,苏童的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慌,尤其今天早上唐敖在自己家里的时候,看着自己那目光里遮掩不住的热情,还有夸奖自己的时候,话语里夹杂着的情感,都让苏童忽然之间就有些心跳加速。 难道自己就要这么毫无预兆的陷进去了么?这么没头没脑的就动心,显然与自己一贯的感情观念相违背,然而意识到这种状况之后,苏童竟然感到有些茫然,不确定自己是该紧急刹车,还是任凭事态自由发展。 苏童自顾自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唐敖其实也并没有真的睡着,他也同样的闭着眼睛梳理自己的思绪,只不过,比起苏童现在纠结的那些小情小爱来说,他心里面烦恼的事情可就更多了。 首先是去荒宅自己需要做的一些防备,虽然明知道是冒险也要去,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不希望自己有什么事。其次,主观意愿是一回事,客观是否允许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假如这一次真的要有去无回,那唐敖就必须把需要安排的事情,需要交代的东西,都安排妥当。因此他在书房里做准备的时候,除了给自己画符,也给苏童画一些护身符之外,还经过思考之后,写了一封交代自己生活上诸多事宜的信,唐敖不知道这东西应不应该叫做遗书,只能算是做了两手准备吧。除此之外,一会儿出发前,他还是要过去苏童家里一趟,即便是那婴灵不愿意去,他也必须把它带上一起去荒宅,只要它的寄身物被带了过去,就容不得它不跟过去,假如自己真的被困在荒宅当中无法脱身,留着一个居心叵测的婴灵在苏童这边,唐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放下心来的。 这些话他也当然不敢直接告诉苏童,如果告诉她,她必定会拼命的要拦住自己,不让自己去冒险,可是身为一个孤儿,唐敖知道那种没有亲人在身边的苦楚,尽管大病一场之后,过去的事情他几乎记不得了,但每到年节这种时候,看到别人都与亲人团聚,他还是会打从心眼儿里萌生出一种淡淡的羡慕来。正因为如此,他才对那七个被困在荒宅里的孩子那种无助和恐慌感到格外同情,也不希望他们的家人承受着失去子女的痛苦。这个忙,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帮的。 写下来交代身后事的“遗书”,他藏在了书房写字台的抽屉里面,打算到了常青山那边之后再告诉苏童,假如自己出不来,记得到抽屉里去找信,假如自己出得来,那么自然也就没有这种需要了。 闭着眼睛一边休养精神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和安排,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唐敖睁开眼,发现苏童正盯着自己出神,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面有一种又喜悦又复杂的情绪。 苏童一看他睁开眼睛,等同于在人家闭目养神的时候偷窥结果被抓包了似的,囧得满脸通红,唐敖让她准备一下,两个人可以去常青山了,苏童紧张的连连点头,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太需要准备的东西,原本唐敖连带着她一起去常青山的打算都没有,如果不是她自己坚持,恐怕就要被留下来帮忙看家了。 倒是有一样东西,这次苏童可是记得十分清楚,就是那枚玳瑁八卦坠,她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来,还给了唐敖,眼下他才是更需要这一重保护的那一个。 唐敖这次也没有推辞,进去荒宅里面,有这个护体确实情况会变得稍微乐观一点点,他不会让苏童靠近荒宅,别说是房子本身,就连院子,他都不会让苏童靠近,还特意为她准备了很多的护身灵符,相信足够保她平安无事了。 唐敖让苏童在走廊里等着自己,他一个人进去苏童家,贴了驱阴气的符,然后把被封着婴灵的骨雕拿起来,塞进了自己的随身挎包里面,那婴灵似乎预感到了他们的去向,骨雕在唐敖的背包里面不停的颤动,唐敖对此来了个坐视不理,那婴灵折腾了一会儿,也意识到反抗无效,便也死了心,沉寂下来。 唐敖这次算是轻装上阵,穿了一身利落的运动衣,还罩了一件类似于导演穿的那种多兜马甲,外加一个斜跨背包,马甲上的小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包里也有很多东西,不用问也知道,一定都是符纸之类的玩意儿。 下了楼上车,直奔常青山方向,苏童和唐敖两个人去常青山的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苏童是因为紧张,两只手的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而唐敖则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精神一直也没有办法集中起来,总是忍不住走神儿,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眼看着前面已经变了红灯,他却还无知无觉似的继续开车朝前走,多亏苏童发现了他的异样,在一旁提醒,唐敖才及时刹车,在路口停了下来。 不管苏童愿意不愿意,他们终究还是到了常青山,两个各怀心事的人把车停在山下的停车场,顺着石阶爬了上山去,苏童一方面想要慢慢走,如果可以用龟速,哦不,最好是用蜗牛速来前行,那就更合他的心意了,只可惜,她不敢乱来,怕耽误了时辰,错过了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间段,那对唐敖来说,风险可就更大了。即便荒宅在山阴没有太阳的地方,正午时分也是一天当中最有利于抑制住阴气的时间段了。 因为已经来过几次,这一回苏童和唐敖沿着小路去找荒宅倒是熟门熟路。 这个时候正是差不多午饭时间,山阳那一面晨练的老人早就已经走光了,工作日里也没有多少小情侣跑来公园谈情说爱,通往山阴的小路就更加静谧没有人烟,连脚踩到树叶时发出的声音都好像变得很大声起来。 走到常青山的荒宅前,唐敖先停下了脚步,站在荒宅的院子外面观望了一下,苏童更是连忙也停在他身边,一步都不敢远离。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不要再往前走。”唐敖看了一下手表:“如果我三个小时之后还没有出来……你就先回家去。” 说着他把自己家的钥匙掏出来,递给苏童。 苏童下意识的接过了钥匙,然后下一秒才明白过来唐敖的话里隐含的意思,连忙拉住他,试图把钥匙还回去:“为什么让我先回去?我不要你家的钥匙!” “我怕过了中午,阳气就开始衰落,你八字轻,不宜在山阴这种地方呆的太久。”唐敖找了一个听起来很有说服力的理由,避而不谈荒宅里面可能存在的风险,“我书房桌子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里,有一个信封……” 苏童一听这话,赶忙伸手做了个不要他再继续说下去的手势:“今天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只是去探探路,了解一下怎么通向地下室,摸摸底而已!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哪儿也不去,你要是怕过了中午阳气衰弱,那就早点出来。” “放心,我会尽快的。”唐敖点点头,明白苏童是心有忌讳,便也不坚持把方才的话题说下去,他知道,自己的意思苏童是听懂了的。 向前走了几步,唐敖又再次停了下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让他同样心里纠结,进去荒宅大门之后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所以在略加犹豫之后,他转身回到苏童身边,开口对她说:“有件事,我想说给你知道。” 苏童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下文。 唐敖深吸了一口气,说:“其实,在我们相识之前,我已经默默的注意你很久了,只不过不知道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我们两个居然门对着门住了这么久,却没有机会相识。” 苏童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会突然折返回来对自己说这些话,一时也愣住了,忘记了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好在唐敖也没指望她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说道:“虽然我之前生了一场病,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是关于你的记忆,一直都很清楚。说句听起来可能有点奇怪的话,我很高兴那个婴灵对你的骚扰,让我们有机会相识……” 他的话没说完,苏童便已经摇了摇头,唐敖尴尬的停下来,看着她,对她的这种反应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不要说这些,我不想听。”苏童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嘴:“你先去忙你的,等你忙完了出来,我就有心情听你说这些了,到时候我们找个比这儿更合适的环境,坐下来放松心情慢慢聊,不用急于这一时。” 说完,她的脸已经微微泛红了。 唐敖的笑容因为苏童的话而得到解冻,他点了点头,从挎包里摸出一叠符递给苏童:“这个你拿着,以防万一。一旦有什么东西对你不利,你就先抽一张直接扔过去就好!” 苏童点头,把符纸握在手里。 唐敖这才头也不回的走进荒宅院子,撬开之前塞回去的那块封门的木板,从门缝挤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苏童的心理作用,她觉得唐敖进去的一瞬间,山风好像忽然刮的更猛烈了,头顶的树枝在风中摇曳,那风吹在不见阳光的山阴,就好像是从某个幽深的洞穴里吹出来的一样,阴冷中夹杂着潮湿腐烂的气味,苏童庆幸自己穿了长袖衣裤出来,攥紧手中的符纸,双臂环抱在胸前,尽量替自己保存住体温,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荒宅,心如擂鼓。 荒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也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 就这么死死的盯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敖进入荒宅之后,苏童觉得时间好像都被冻住了一样,每一分钟都格外的漫长,她身上的热量几乎要被阴风全部都带走了,忍不住开始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这个时候—— “话说,他也进去很久了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她背后传来。< 第六十章 不速之客 那声音就好像是从地底下忽然之间冒出来的一样,把毫无心理准备的苏童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只差没有真的来个原地起跳来表达自己内心里所受到的惊吓,她慌忙的转过身去,手里还死死的攥着符咒,想要看清楚来人。 在她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看起来略微有一点点娃娃脸,一身素白的衣服,衣服前襟是那种带着盘扣的样式,和他的年龄丝毫不相符,若是把这一身穿在晨练打太极或者舞剑的老大爷身上,倒蛮适合的,穿在他的身上,让人看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男人看起来年纪应该和唐敖不相上下,也和唐敖一样,高大修长的身材,相貌生的也不错,与唐敖不同的是,他长了一双桃花眼,即使不笑,仿佛也始终笑眯眯的,看起来倒是蛮能让人产生亲近感的,似乎不像是什么坏人的样子。 这个念头才刚刚一冒头,苏童就回过神来,赶忙在心里给自己敲警钟。坏人的脸上会刻字的么?!坏人会自报家门说“喂,我是坏人”的么?答案是当然不会!看样子对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男人,还真是要多绷这一根弦才行呢,要不然,这才刚刚一碰面,自己就差一点点被他那笑模笑样的相貌给蒙蔽了,连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都还不知道,就已经在心里面觉得人家不是坏人了! 还有,山阴荒宅这附近,人迹罕至,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之外,可以算的上是十分静谧的,方才苏童和唐敖两个人一路走过来,踩着地上的枯枝干叶也会发出声响,这个男人长得人高马大,怎么会像个鬼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呢? 不想还好,这忽然一想到这个“鬼”字,苏童觉得自己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连忙把握着符咒的手挡在身前,并且急忙朝一旁退开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戒备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心里头盘算着,假如对方真的是对自己有威胁的,以两个人的身量来衡量的话,恐怕自己硬拼的胜算不会太大,也只能尽量与之周旋,避免硬碰硬,争取托住时间,希望唐敖能够在这期间从里面出来。 那个男人看到苏童的这种反应,竟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站在原地,并没有靠近,像是开出来苏童对他感到戒备和害怕似的,然后开口对她说:“你那些符咒是用来对付鬼的,我是人,那玩意儿对我是不管用的!” 说完,就好像非要证明给苏童看一样,他伸手那么一指,指头一勾,苏童手上的一张符咒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挣脱了她的手,欢快的向那男人飞了过去,犹如训练有素的猎鹰那样,稳稳的落在了男人张开的手掌中。 苏童的心里头警铃大作,看来这个男人不光出现的十分诡异,而且还是有些道行的,光看他勾勾手指就能把唐敖留给自己的符咒都勾走,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来意。她有心想开口询问,可是又怕万一没有问出来对方的什么,却因为自己沉不住气先开口,一不小心先泄了自己的底,那反倒麻烦,所以她偷偷的咬了咬嘴唇,让自己稳住,按兵不动。 桃花眼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苏童的这种心思,而是大大咧咧的拿着符咒仔细端详了起来,半晌之后,啧啧嘴,摇摇头:“一看就知道是唐敖这个老小子画出来的玩意儿,原本笔头懒,不肯勤练,这下好了吧!都这么久了,居然还得靠放血才能写到这种功力,唉,真是够没有长进的!” “你认识他?”苏童问。 对方不仅能召唤唐敖的符咒从自己手里飞到他那边,居然还能够仅凭拿着看一看,就看出这符的功力,听这男人熟稔的口气,似乎他对唐敖还挺熟悉,并且对唐敖现在的实力水平好像也并不怎么满意似的。 苏童心里面的疑问更大了,唐敖并没有对自己提起过他有什么在道术方面很有造诣的朋友,甚至听他讲述的内容来看,知道他有这方面异能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假如说这个人真的认识唐敖,那为什么这一次的事情风险这么大,放着这么一个有灵力的盟友他却不肯请来助阵呢?可是假如说,唐敖并不认识这个桃花眼的男人,却还是有些说不通,以唐敖一个家居装饰顾问的身份,如果不是知根知底打过交道的人,不可能会知道他忽然通了灵力,懂了道法这些事情,更别说连人都还没见着,光是看一看符咒就能知道出自唐敖的手笔了。 所以真相要不然是这个男人其实并不认识唐敖,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不太纯粹,方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故弄玄虚的耍诈罢了;要不然就是他真的认识唐敖,甚至熟悉程度已经到了就好像能够认出别人笔迹一样,可以一眼就看出唐敖画的灵符,可是这种可能性也并不乐观,明明有一个实力不弱的熟人,却宁愿独自涉险也不找对方来做帮手,准确的说,不止是不请对方做帮手,就连拉对方给自己当参谋和军师的念头都没有,那十有**不会是什么好事,说明可能对于唐敖而言,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桃花眼,是敌不是友。 “我认识他是一定的了,不过现在他估计还不认识我,”桃花眼咧嘴一笑,挥挥手,原本立在他手掌中的那道符就又好像活了一样,簌簌的飞向苏童,重新落回到了她的手里,他好像看出了苏童的戒备似的,说完这话,又特意补充说明了一句:“而且吧,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跟你解释我跟唐敖的关系才比较合适,我到底能不能算是他的朋友呢,这件事你得问他,我说了可不算,因为他那个人的性格实在是……咳咳,啊,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是不是朋友那事儿先放一旁不提的话,我倒是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这么一层关系,我是唐敖的恩人。” “恩人?”他自己也说,连是不是唐敖的朋友都不是他能说得准的事情,之后又说自己是唐敖恩人?苏童眉头一皱,他这个桃花眼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满嘴跑火车,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偏偏又会道术,看样子也不像是什么三脚猫之流,实在不知道是正是邪,她下意识的又悄悄的朝后退了一点。 好像看出了苏童的戒备,桃花眼男人咧开嘴笑了,不大在意的同时,又多少有点无奈的摆摆手,对苏童说:“你怕什么?我要是有心想要伤害你的话,刚才就不出声,直接动手啦!你说是不是?而且我一个大男人,就算跟唐敖有仇有怨,我也找他去,不会拿你一个女孩子出气啊,我要是那样的话,那成了什么了!被我师父知道,还不得把我吊起来打!哟,说了这么半天,净说废话来着,我才想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呢,唐敖那小子,到底进去多久了?” 苏童觉得他说的虽然也有道理,但还是不能完全排除对他的怀疑,但是眼下唐敖进去的时间确实蛮久的了,一直没有动静,让人心里面着实不安,自己又不能冒然闯进去也只会给唐敖添乱惹麻烦,既然这个桃花眼会道法,又说他是唐敖的恩人,苏童也只好对他半信半疑,说:“他进去差不多两个小时了。” 桃花眼嘟嘟囔囔的掐着手指头盘算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皱,一拍大腿叫了声不妙,也顾不上和苏童说什么,拔腿就往荒宅那边跑。 苏童不知道他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由着他去又不放心,干脆硬着头皮连忙也跟着他一起往前跑,还没等跑到院子门口,桃花眼一回头把苏童给拦住了。 “快回去!你跟过来可不成!就你那八字,轻的都快能拿去放风筝了,这里可不是你能进来的地方!”他对苏童说,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虽然说话的时候板着脸,无奈长了一副笑模样,以至于看起来没有什么威严感。 “我之前也进去过,两次!”苏童坚持,倒不是她有多想逞英雄,如果可以,她倒宁愿一辈子也别接近这种鬼地方,可是现在对方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她实在是怕他会进去趁机害唐敖,现在也是进退两难,怎么都不放心。 桃花眼一听她这话,噗嗤一下就乐了:“亏你还好意思说,就你这两下子,进去也是白搭,前两次那是走运,问题是你敢保证回回都那么走运么?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你当初跑到这里来,差点出状况,唐敖会被卷进来么?” 苏童语塞,桃花眼说中了她内心里最感到自责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她想要急于调查那七个孩子离奇昏迷的事情,就不会遇到那个婴灵,如果不是婴灵惦记着想要借由自己的肚子被生出来,唐敖也不会为了帮自己,扛起这么大的麻烦。 然而,苏童刚刚萌生出自责的念头,忽然又觉得不太对,她猛地抬头看着桃花眼,一脸戒备的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又不认识你!” “这个么……我有我自己的渠道,”桃花眼被问住了,连忙打马虎眼,然后可能是看她一脸难堪的样子,也觉得多少有点不忍心了,便又对苏童说:“不过你算也是歪打正着的办了件好事,如果不是因为你把他给牵扯进来,他的能力搞不好到现在都没有办法释放,眼下的程度,都比我预期的慢了太多了……”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与其说是在和对苏童讲话,倒不如说更像是他自己在自言自语的嘟嘟囔囔。 苏童听得一头雾水,隐约觉得这个桃花眼的男人和唐敖可能真的渊源还挺深。 桃花眼自己嘟囔完了,回过神来一拍脑门儿,对苏童说:“我这岔开话题又带远了,说回正事儿,你也不要再担心这担心那了,我不会把唐敖怎么着的,换句话说,我要是真能把他怎么着,就凭你不也拦不住我么,是不是?所以你现在就在院子外头好好等着,我进去瞧瞧什么情况,再磨蹭搞不好就坏了事啦!” 说完他不等苏童做出什么反应,扔下她就跑,跑了两步又折回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叠成三角块儿的小黄纸:“把这个戴在身上,比唐敖画的那玩意儿好用!” 苏童被桃花眼这风风火火的作风给弄得几乎傻眼了,几乎是半茫然的状态下,被他塞了个护身符在手里,看着他跑到荒宅门前,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挤进门缝。 这算怎么回事儿啊?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还做着莫名其妙的事儿,现在塞给自己一个莫名其妙的护身符,就又莫名其妙的跑去了荒宅里面!苏童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搞糊涂了。 荒宅自己进不去,不光唐敖不让,就连方才那个莫名其妙的桃花眼也不让,苏童只好一手攥着唐敖给的符纸,另一只手攥着桃花眼塞给她的护身符,又重新退回到之前唐敖让她呆在的那个位置上,焦急的等待着。 又过了一会儿,周围的风忽然之间就变小了,又恢复成了唐敖进去荒宅之前的那种微风状态,苏童搓搓自己的双臂,觉得在风势转小之后,好像自己也跟着暖和了不少。 荒宅那边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响,苏童紧张兮兮的张望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心里面又是紧张,又是焦虑,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她看看周围的树,看看天上慢悠悠飘过去的云,试图给自己分散一下注意力,等着唐敖他们出来,免得人还没出来呢,她自己就先因为紧张过度而抓狂了。 苏童不认识桃花眼,所以自然是对唐敖信任有加,唐敖给她的符纸,她规规矩矩的收着,而桃花眼方才塞给自己的那个护身符,就随意的拿手里把玩摆弄。这个护身符被叠成结结实实的三角形,硬邦邦的,对着光线看一看,也只能隐约看到黄色的纸里头有一点点红色渗出来,又看不出是个什么。 苏童好奇心起,正打算拆开来看看的时候——< 第六十一章 谷满仓 这一次,又是在毫无声息的情况下,说话的声音就好像凭空一样的冒了出来,把苏童着实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的抚着胸口,调整着呼吸来平复陡然加速的心跳,抬头一看,果然又是那个桃花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嘴上说着阻止的话,人却饶有兴致的站在自己身前,看着自己打算拆护身符的动作。 “你干嘛总是这么突然出现?”苏童原本打算拆护身符的动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停了下来,那个叠成三角形的符纸还夹在指尖,她一下子也顾不上去考虑这桃花眼是敌是友的事情了,当然,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多半应该算是友军的吧。于是她也大着胆子,没好气的问。 “因为好玩儿呀!”桃花眼说着,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不等苏童做出什么反应,自己先忍不住被自己的幽默感打动,哈哈笑了起来。 苏童又是无奈又是无语的看着他兀自笑得前仰后合,心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随即她又意识到自己的面前就只有这个桃花眼,也就是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出来了:“唐敖呢?你找到他了么?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你放心,不用着急,他没事儿的,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吃了点小苦头,马上就能出来了。”桃花眼不太在意的朝背后的荒宅随意挥了挥手,全然不见了方才火急火燎冲进去找人的那个架势,就好像里面的事情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似的,并且相比之下,他更感兴趣的反倒是面前的苏童,“我还没顾上问你呢,你就是他的那个邻居吧?原来我还以为你不得是什么骨骼惊奇的人物,现在看看……好像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嘛!” 苏童没空理睬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也忘了纳闷为什么桃花眼不仅知道唐敖的近况,还似乎连自己的情况也一并掌握了那么多的事,她现在心里面记挂着的还是没有从荒宅里面走出来的唐敖。方才桃花眼进去之前,苏童只能看得出来他是有道行的,但是深浅高低,这个她可瞧不出来,不过现在桃花眼不仅进去之后又出来了,而且还看起来毫发无损,苏童就几乎百分百的认定,桃花眼不仅有道行,并且应该还不低。既然极有可能是友军,并且又是个道行颇深的友军,那他把唐敖扔在里头,自己一个人先跑出来了,还好整以暇的又吓唬自己,又看自己拆护身符,这让苏童忍不住有一点点恼火。 “可是你为什么不跟唐敖一起出来呢?留他在里头,你就不怕他出什么事?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苏童说了一半,不敢往下说了,生怕自己一语成谶。 “没事儿,没事儿!”桃花眼摆摆手,“他且死不了呢,你没听过一句话么,祸害遗千年!他比祸害还厉害,他是专门祸害祸害的!” 说完之后,他就又被自己的幽默感给打动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苏童在一旁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就在两个人说话间,荒宅的门动了动,苏童连忙把视线投了过去,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从门里要出来的到底是唐敖,还是里面的阴灵,桃花眼方才冒出来的太过突然,自己光顾着问唐敖的安危,完全忘了询问他有没有处理好荒宅大门上的封印符咒,这要是让里面的阴灵跑了出来,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所幸的是,正吃力的从门缝里面往外挤出来的并不是什么阴灵,而是唐敖本人,他努力的从狭窄的门缝里钻了出来,关上门,用那块刻了符咒的木板封住。 看到他平安无事的从荒宅里面出来,苏童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神经松弛下来之后,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问那个桃花眼呢。 “你到底是谁?”苏童把视线从唐敖身上转移到桃花眼这边,开口问。 桃花眼一愣,很快回过神来,连忙朝苏童伸出手,一副要跟她握手的架势,嘴里自我介绍说:“哦,光顾着忙活唐敖那个老小子的事儿了,还没跟你做自我介绍呢,我叫谷满仓!你们一般打招呼都是握手吧?来,咱俩也握一个!” “谷满仓?!”苏童诧异的瞪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上下打量。先不说这个名字取得多么朴实而不失乡土气息,就单说握手这件事,什么叫做“你们一般打招呼都是握手”?正常人谁会这么讲话!他是哪里来的?难道是昨天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幻化而成?还是说干脆这个家伙就是个伪装成地球人的外星et? 谷满仓被苏童这么一打量,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连忙低头检查一下周身有没有什么不妥:“你干嘛那么看着我?我屁股后头又没有长尾巴!” “尾巴倒是没有,就是,你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啊?”苏童现在对这个叫做谷满仓的桃花眼可是一肚子的问号,可是她也不好对这人奇怪的举止去评价什么,只好把自己的疑惑和差异都转嫁到名字上头去,“人长的挺精神,名字这么朴实!” “哎哟,那我可要多谢你对本人外貌的肯定啦!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夸我长得好呐!”谷满仓倒是不客气的专挑称赞来接受,并且显得喜滋滋的:“名字是我师傅给的,叫什么都一样,只是代号,就算他给我取名叫米田共,我不也得受着么!你要是觉得不好听,就叫我谷哥吧!好歹我也虚长你一些!” 谷哥?还度娘呢!苏童愈发觉得他的言语举止特别奇怪,不过也没好意思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偷偷的犯嘀咕,看到唐敖已经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了,连忙把谷满仓丢在一旁,快步迎了上去:“唐敖,你没事吧?” “啧啧,真是偏心!”谷满仓被苏童甩在身后,幽怨的叹气:“好歹我也算是天降神兵,不顾危险冲进去帮忙,怎么都没人关心一下我的情况。” 苏童回头白他一眼,眼下她可没心情跟这个家伙逗闷子,赶忙仔细瞧瞧唐敖。 唐敖看上去倒像是确实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的样子,只是有些狼狈,确切的说,甚至于比上一次苏童冲进荒宅里头看到他昏倒在地还要更狼狈。 上一次苏童冲进荒宅里去找人的时候,还只是看到唐敖毫无生气的昏倒在地,尽管看上去让人觉得十分忧虑,生怕会有性命之虞,表面看起来倒也是毫发无损,而现在,唐敖的嘴角挂着干涸的血印,身上的衣服也有几处裂开了,隐约可以看到胳膊上也有不规则的刮伤,伤口应该都不深,因为创口已经没有继续留学,而是有了结痂的趋势,但是看上去却仍然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怎么伤得这么厉害?”苏童大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扶住唐敖,搀着他到一旁的树墩子上坐下,没有生命危险不代表就伤的不重,苏童也不知道唐敖在荒宅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不清楚他浑身上下的那许多出皮外伤到底让他流了多少血,只知道他现在看起来特别虚弱,脸色铁青,这让苏童的心里别提多焦虑了。 唐敖坐下身来,轻柔的拍拍苏童搀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背,虽然虚弱,但依旧努力对她露出一抹宽心的笑容:“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别担心。” 谷满仓倒是一点儿不见外,没人招呼他,他就自己凑了过来,往唐敖身边一坐,夸张的喘了一口粗气:“我也得休息一下,刚才太耗费精力了!” 虽然从见面到现在一共都没有多久,就连知道名字都也只是刚刚的事情,苏童对谷满仓的无厘头和夸张却好像已经快要习惯了,只顾着检查和确认唐敖的状态与伤势,对那个自顾自长吁短叹的怪咖完全不加理睬。 倒是唐敖,尽管一脸疲惫,脸色十分难看,但是看到谷满仓凑到自己的身旁来,他还是带着感激的转过脸来,对他点了点头,说:“刚才还得多谢你才行,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相助,现在搞不好我还被困在里面呢。” 谷满仓被唐敖这么一道谢,非但没有感到满足或者欣慰,反而还用看怪物一样的古怪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唐敖几遍,然后咂咂嘴:“哎,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儿受虐倾向啊?为什么你突然这么客气礼貌外加友好的和我讲话,还道谢,我居然感觉这么别扭,特别不习惯呢?” “我们以前认识?”唐敖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赶忙问。 苏童也连忙把目光再次转移到了谷满仓的身上,方才这个家伙言之凿凿的说自己是唐敖的恩人,又说唐敖未必记得自己,现在看来,唐敖确实是对他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么当事人就在面前呢,她就更加好奇,谷满仓到底会怎么来向唐敖解释他们两个人的交情,苏童也想知道,唐敖到底为什么会曾经结交过这么一个道行看起来似乎并不弱,但是言行举止却怪的可以的家伙。 “何止是认识啊,要说论起来,咱们俩的交情可深着呢!人家是子一辈父一辈,咱们这儿还得加一个师一辈徒一辈,不过你现在肯定不记得,你也不用着急,既然我来找你了,肯定就会帮着你慢慢把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的!说实话,你可真得抓点儿紧了,别的都不说,我是真怕万一以后习惯了你这么好声好气的讲话,再想适应回去,可就不好办啦!正所谓由奢入简难嘛!”谷满仓没头没脑的说着,同时还随手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唐敖的肩,这个动作一不小心碰到了唐敖肩上的伤口,疼得他脸颊抽动了一下,强忍着才没有闷哼出声来。 唐敖隐忍着不吭声,苏童却注意到了,她不悦的一记白眼飞过来,谷满仓无辜的耸了耸肩膀,趁机把搭在唐敖身上的手拿开。 “苏童,你开车应该没问题吧?”唐敖缓了一会儿,让自己稍微恢复了一点点体力,然后开口问苏童:“我暂时身体还有点虚,回去的时候可能不方便开车。” “我来!我来!”谷满仓一听这话,立刻开口毛遂自荐,“你让我试试!我以前见过被人开,好像挺简单的,这事儿交给我吧!” 说着他便略显兴奋的想要去拿唐敖的车钥匙,结果手才伸出去一半,就被苏童给抢了先,一把将车钥匙给拿了过去。 开什么玩笑,这个谷满仓出现的就已经够莫名其妙了,开口闭口一副对唐敖和苏童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的样子,偏偏行为举止又和普通人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这些就已经足够让苏童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安危托付到他的手里面了,更不要说他方才那跃跃欲试的态度背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个家伙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开过车好嘛!都不说这一路上会不会遇到交警的问题,就单说苏童和唐敖两个人的生命安全,也不可能这么儿戏的让谷满仓用来开车练手啊! 更何况,苏童心里面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这种不安是伴随着谷满仓的出现而出现的,这个怪人虽然相貌讨喜,举止有点无厘头却也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他对唐敖说的那些话,都让苏童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踏实,她总觉得这个家伙这一次的出现,恐怕并不会那么容易就退场,搞不好还会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黏住他们两个,然后按照谷满仓自己的话说就是帮唐敖“慢慢把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的”,以及变回所谓的从前的样子。 可是从前的唐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苏童不知道,并且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不会是她喜欢的。 “我来开车,咱们走吧,你现在需要休息。”她对唐敖说,攥紧了车钥匙,弯下腰去搀扶坐在树桩上休息的唐敖,准备下山带他回家。< 第六十二章 狗皮膏药 按照苏童的本意,她是想要非常争气的扶起唐敖就走的,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唐敖这种看起来并不笨重的精壮派,在气虚体弱的时候,居然也有那么重,她把唐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头上,努力了半天,结果也只是把唐敖从树墩子上搀扶了起来,试着往前走两步,唐敖腿软脚软,苏童架着他,还得注意着脚下,刚刚走出去不到两米,她就已经气喘吁吁的迈不动步了,只能咬牙站在原地,撑住唐敖,她得保证自己不摔倒,否则自己一旦摔倒了,疼不疼伤不伤那都是小事儿,主要是不能连带着摔着唐敖,他现在一身都是伤,并且整个人越来越虚弱,感觉好像他方才拼尽了身上所有的气力才从荒宅里挣脱出来似的,所以现在已经浑身脱力,别说是走路,依靠自己站住都很困难,并且脸色铁青。 谷满仓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摇摇头,走过去,从另一侧帮忙也架起了唐敖的一条手臂:“唉,看不下去了,这种出力气的还是交给我来吧。” 苏童很想要个志气,表示自己完全可以做到,只可惜形势比人强,她的体力确实支撑不住,下山的路还有很远,现在相对还算平坦的地势自己都走不出两米远,更别说呆会儿一个人架着唐敖下山走婆路了。也多亏有了谷满仓这么个怪人的出现,让他们下山的路方便了很多,他一个人承受了唐敖绝大多数的体重压力,否则以唐敖的虚弱程度和身高体重,指望苏童一个人架着,是很不现实的。 谷满仓对他们俩好像自来熟一样,一点也不见外,呼哧呼哧的帮忙把唐敖扶下山,安顿在车里,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苏童手里面的车钥匙,不过这个状态也就持续了大概两秒钟,然后他就一拍脑门儿,大叫一声忘了东西,二话不说拔腿就开始往山上跑,跑的速度还挺快,苏童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谷满仓就已经跑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苏童犹豫了一下,从另一侧坐进了驾驶位,问躺在后排座椅上面休息的唐敖:“刚才那个谷满仓,他说和你很熟,但是你对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么?” 唐敖努力的回忆了半天,最后还是艰难的摇了摇头:“确实没有印象。” 苏童皱了皱眉头,纠结了一下,最后心一横,发动了汽车,迅速的开出了停车场,离开常青山公园,朝着回家的方向驶去,生怕一点的迟疑,就错过了时机。 “你……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不好吧?”唐敖费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车后窗外面逐渐远去的常青山公园,以及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他事先范围内的谷满仓,虽然谷满仓的出现太过于突然,并且言语之间也有不少让人画问号的地方,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帮过自己的忙,就这么把他给甩掉了,唐敖也不知道到底妥不妥当,于是试探着开口问苏童。 “你要是觉得我这么做不好,那我现在就调头回去接他。”苏童回答,不过从语气上听起来,她似乎是有点隐隐不高兴的,“那个人怪怪的,不管是谈吐还是举止,都很奇怪,他说他是你的朋友,偏偏你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对你的事情,甚至对我的事情居然都了如指掌似的,但是咱们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我其实也有些犹豫,但是你现在这么虚弱,这种时候万一是个没安好心,不知道打了什么算盘的人,想要对你下手对你不利,简直太容易了,不管是从体力上,还是从道术那些东西上,我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不能不考虑的多一点。之前你还说我不懂得防范,我看你也和我差不了多少。” 苏童没有说自己心里因为谷满仓这么一个怪人的出现而引发的不安,那种情绪毕竟太过于主观,而且以她和唐敖现在的关系来讲,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唐敖语塞,苏童说的这番话听起来也很在理,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半晌才说:“其实……我就是觉得不管怎么说,刚才也真的多亏他出手帮我,不然我就算顺利出来,也肯定不是现在的这种样子。荒宅里面的情形比我实现预计的还要更凶险,我原本是想用结界护体,抵御一下里面的阴灵还有阴气侵蚀,但是这么多年,荒宅特殊的环境让里面的阴灵变得格外强大,到后来只是单纯的防御已经没有办法脱身了,只能硬杀出来,谷满仓就是在我被里面的阴灵缠住的时候找到我的,他帮我重设了一个结界,居然效果很好,然后他就走了,我凭借着他帮我设的结界,才一直撑到从地下室里上来,出荒宅的大门。那人不光是有道行,而且道行还不浅,如果有心想害我的话,在荒宅里的时候趁乱动手不是更方便么?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但是的确觉得对他还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说到这儿,他忽然发现苏童的表情似乎不大好看,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好像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便又连忙改口:“不过你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童没吭声,一言不发的默默把车子开进了主干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心里也是矛盾得厉害,因为谷满仓没头没脑的一些话里面流露出来的意思,就对这个人的出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抵触感,这种反应本身就很说不过去,也很没来由,可是现在她的本能反应恰恰就是这样的,就好像小动物感觉到了有对自己不利,或者潜在的危险,后背上的毛都炸立起来了似的,满满的都是戒备。可是她能怎么和唐敖说呢?难道说自己这么恩将仇报,就是因为所谓的“女人的直觉”么?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总觉得,谷满仓口中的那个唐敖,和自己认识的唐敖不一样,非常的不一样,虽然谷满仓并没有说出什么实质的内容,但是苏童还是从他对唐敖的反应和态度上就能感觉的出来,谷满仓认识的唐敖,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所以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担心,如果让那个怪里怪气的谷满仓好像狗皮膏药一样的缠上了唐敖,终日呆在一起,他会不会真的把唐敖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无厘头,但是她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告诉唐敖的,一来怕他会觉得自己太主观,二来也知道,以唐敖的聪明,自己的话必然会被他悟出背后的另一层含义。 那个苏童直觉中的“不一样的唐敖”,是否也会像现在自己身边的唐敖一样,关心自己,在乎自己?苏童不敢想,也不愿意想,宁愿自我催眠似的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唐敖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眼前这个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永远都会是他,不会变成什么自己不认识的陌生模样,至少不会在现在这种,自己刚刚对他萌生出了丝丝缕缕好感的时候。 两个人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个问题,不一会儿,唐敖就因为太过虚弱和疲惫,躺在后排座椅上睡了过去,一直等到车停在家门口,才被苏童叫醒。 扶唐敖上楼又让苏童结结实实的出了一身的汗,幸亏他们住的是一栋电梯楼,不然她一个人还真是有些搞不定呢,苏童吃力的架着唐敖,付他进电梯,站着,再扶他出电梯,进家门,把他安顿在沙发上,完成了这些所有一系列的动作之后,苏童身上的运动衫都被汗水黏在了身上,额头的汗更是把她的刘海给打湿成了一绺一绺的,唐敖看她这么累,也有点心疼,可是他现在实在是很虚弱,连喘息都显得有气无力,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让苏童也休息休息,别累坏了。 可是苏童安顿好了唐敖,草草的洗了一把脸,连喝口水的功夫都还没有呢,楼下就忽然隐约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喊着唐敖的名字,叫了两声之后,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改成叫苏童的名字了。 由于住在十楼,那声音不算特别大,苏童刚开始也没有听清楚,所以没在意,直到听见楼下有人喊她的名字,这菜连忙跑到阳台去,附身向下看。 楼下的空地上站着谷满仓,他笑眯眯的仰着头,正在楼下看着她呢。 “怎么会是你?!”苏童诧异的看着楼下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事儿回头再说,现在先别浪费这个时间啦,你下来一趟,帮我付车钱!”谷满仓站在楼下,仰着头,两只手夸张的翻出空空的裤子口袋,可怜兮兮的说。 “是谁啊?”唐敖在沙发上隐约听到声音,又看到苏童的反应,听她的声音似乎怀着很深的戒备,于是神经也不由的紧张起来,想要起身来看:“是张民?” “不是,你别起来,好好休息!”苏童赶紧跑回客厅,扶他坐回去,唐敖现在的脸色苍白的好像失血过多一样,要不是检查过他体表只有些浅浅的皮外伤,苏童搞不好会直接送他去医院输血,并且他浑身都是皮外伤,苏童哪里都不敢碰,生怕碰到了伤口,“是那个狗皮膏药不知道怎么跟过来了,坐出租车来的,没钱付车费,在楼下等着我下去替他付车钱呢!你在家里休息一下,我下去一趟。” 唐敖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苏童口中的狗皮膏药指的会是谁,便笑了笑,一颗心重新落回了远处,踏踏实实的靠了回去。 其实他刚刚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之前他故意在张民身上画符,让那婴灵上他的身,除了确实需要一个能与它对话的“传声器”之外,另外其实也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对张民之前的唐突行为略施小惩,那个张民现在估计就算还有胆子来纠缠苏童,也未必能有那个体力。当日唐敖用符的目的有二,一则是让婴灵不被张民的身体排斥,能够顺利附体,二则是护住张民的心神不受伤害,不至于在被附身的期间自己的魂魄被更强大的婴灵所吞噬,这样做虽然能够确保他不受到本质上的伤害,但被其他灵体,还是积怨颇深的那种附身,终归会导致气虚体弱,现在搞不好正趴在家里面休养,爬都爬不起来呢。 他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替苏童出一口气,当时自己赶去县里面的时候,看到受了惊吓的苏童,那种揪心的感觉现在唐敖一回忆起来,还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其次他也算是有一点自私的考虑,那个张民一直纠缠着苏童,那么就等于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尽管毫无竞争力,但是他的存在还是让唐敖觉得心里略微有那么一点不爽快,当然了,这点背地里的小心思,唐敖自然不会说出来的。 不一会儿,大门开了,苏童板着脸走进来,谷满仓依旧笑嘻嘻的跟在后头,好像压根儿就不在意苏童的脸色似的,一进门就直奔靠在沙发上的唐敖。 “我说唐敖,你现在可真是太虚了!就刚才那么点儿消耗,就搞得你像个纸扎人一样——又白又脆,一戳一个窟窿!”谷满仓大大咧咧的凑到了唐敖跟前,一屁股坐在他身旁,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手还不忘朝唐敖的胸口拍了拍。 唐敖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拍,胸口里面一口气岔开,呛得他连连咳嗽,震得胸前伤口生疼,脸上的肌肉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抽动,原本英俊好看的一张脸,硬是扭成了一团,看起来别提多怪异了。 苏童一见唐敖被谷满仓拍得脸都疼变形了,也有些着急了,连忙过去,拿开谷满仓搭在唐敖肩头的胳膊,不悦的瞪他一眼,然后担心地问唐敖:“没事吧?” 唐敖刚把气喘匀了,还来不及张口说话,只要对苏童微笑着摇摇头。 “你这个人有毛病吧?难道没看出来他现在很虚弱么?难道你想让他伤重不治么?!”苏童原本就有些恼火突然自己冒出来的谷满仓,现在又加上这么一出,生起气来免不了有些口不择言。 “苏童,我没事,真的。”唐敖觉得谷满仓毕竟帮过自己,不想让两个人搞得那么针锋相对,急忙在中间打圆场。 谷满仓有点委屈的撇撇嘴,一伸手,动作快到让苏童来不及阻拦,从唐敖的脖子上把那块八卦坠给揪了出来,赶在苏童发作之前,对她说:“喏,这个瞧见没?这个玳瑁八卦坠还是我给他的呢!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呐!如果没有我给他这个坠子,他早就不知道飘去哪里了!还能轮到今天跑去那个大阴宅耍威风!”< 第六十三章 恩人 他的这番话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让苏童和唐敖一时间都愣住了,原本还猜测着谷满仓之前说两个人相识,又是恩人又是什么的到底有几分可信度,现在听完这话,两个人多半其实已经相信了。 唐敖最先从惊讶当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玳瑁八卦坠,看着谷满仓,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你是说,这个八卦坠是你给我的?” “是啊,你能证明这个东西是你给唐敖的么?不然的话,随便说一说也是有可能的啊。”苏童嘴上故意表示怀疑的这么说,实际是心里也隐隐已经开始相信谷满仓的话了,只不过是之前她以为自己只是对唐敖的了解,没有唐敖对自己的那么深而已,结果现在看来,唐敖似乎有很多不仅她完全不知道,甚至连唐敖自己都一无所知的事情,这让她的心里面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似乎要朝着脱离掌控的方向发展,所以现在更希望谷满仓能够拿出一些更直观的证据证明一切,毕竟抛开个性的问题先不谈,谷满仓这个人行为和谈吐虽然怪异了一些,但打从一开始,在还没有和唐敖直接见面之前,他就已经能够通过一张小小的符咒知道唐敖的能力释放的很少,还说唐敖现在未必记得他,这岂不是说明了,谷满仓不仅知道唐敖之前胜过大病,对自己三四年以前的记忆都只是模模糊糊而已,甚至他表达出来的意思还说明了唐敖原本就是有道术的,并且比现在还要强大很多?那岂不是就意味着唐敖的道术并不是一场大病之后开的窍?那么以他一个只有二十多岁,还不到三十岁的人,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从事着家居装饰装修设计方面的工作,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高深的道行呢? 谷满仓即便是个有道术的人,也还是不可能看得到苏童心里面的一大堆问号,他对苏童的那句质疑感到很委屈,脖子一挺,大声反驳:“我是随便说说蒙人?要是那样,我怎么会知道这块玳瑁八卦坠能够护体安魂,定神养魄?!你以为当初他那个德行,如果没有这块玳瑁八卦坠镇得住,现在还能有他么?唐敖啊,你这小子的运气是真的不错,当初正好遇到这么大的一件事,本来连我都觉得你已经没救了,结果偏巧了,我师父他不知道从哪儿得了这么个好宝贝,就便宜了你小子啦!要不然,这种灵气十足的护身法宝,哪是随便什么地摊儿上就能找得到的呀!你现在想不起来我也能猜到,就是……也不能就说我是蒙人的吧!” 见他把八卦坠的功效说的如此清楚准确,甚至就连自己的性命安危都与那块八卦坠还有谷满仓关系密切,唐敖心里面原本就逐渐在减少的疑惑就变得更微乎其微了,他感激的对谷满仓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是过去,还是今天这一次,都多谢你了,兄弟!只可惜我现在想不起来那么多……” “不打紧,慢慢想,总会想起来的,而且你就别这么跟我客客气气的了,说实话,我还真有点不适应,感觉奇奇怪怪的,心里头有点发毛。”谷满仓不太担心的样子,似真似假的说,结果他才说完这话,肚子就好像伴奏一样的发出一声很响亮的咕噜声,他一窘,抓抓后脑勺笑了:“哎呀,真丢脸,肚子饿了!” 唐敖立刻求助的看着苏童,他知道苏童不善厨艺,不过自己眼下的这种状态也是有心无力的份儿,就算他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体力却也支撑不住。 苏童虽然对谷满仓还是满腹的狐疑,但是想一想时间,也的确是该吃饭了,她自己肚子也觉得有些饿,就算不顾及谷满仓那个跟屁虫,单说在唐敖现在这种身体虚弱的状态下,让他饿着肚子也终归是不太好的。 只可惜,原本以为从常青山回来,等唐敖休整好,恢复了精神和体力,两个人有的是时间和空间独处,他们应该会找机会把上午在荒宅门前被自己拦住,没有说完的话说完,结果现在谷满仓百折不挠的跟了过来,看样子恐怕是没戏了。 一想到这个,苏童的心里就别提多别扭了。原本她也没有想过立刻回应唐敖的感情,两个人一定要现在就说妥什么,有个什么进展,虽然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抑制的被对方吸引,也终归会担心相处时间太短,感情不够稳定,但是现在谷满仓的出现,让事情开始有了变化,谷满仓带来的似乎是唐敖不为人知,甚至不自知的一面,苏童心里那一种让人不舒服的预感随着谷满仓追到了家里面来之后而变得愈发强烈起来,总觉得谷满仓的出现,对于唐敖和自己未必是一件好事,这个怪里怪气的家伙,总有一天会把唐敖变成一个自己觉得很陌生的人。 这些想法,苏童当然不好意思流露出来,只好对唐敖点点头,叮嘱他好好呆着,别碰到伤口,等待会儿她买了晚餐回来之后,再帮他做一些创口的清理工作,天气越来越暖了,如果一不小心感染发炎了可不好,叮嘱过了之后,她又不放心的看了看谷满仓,谷满仓连忙笑嘻嘻的举手做投降状,表示自己不会乱动唐敖的,苏童这才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拿起钱包和钥匙,出门去买些饭菜回来。 苏童一出门,谷满仓就收起脸色没正形的笑容,他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听见电梯门关上的声音,这才认真的问唐敖:“你们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唐敖尴尬的用手背掩住自己的嘴,干咳了几声算做演示,一来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算是准确,二来也觉得谷满仓问自己这些似乎有些交浅言深。可是真的说是交浅言深,唐敖也吃不准到底恰当不恰当,毕竟从谷满仓的话里听得出来,两个人过去似乎还蛮有交情的样子,只是现在他自己完全想不起来,自然从感情是觉得依然生分。不管怎么说,和苏童的事终究是自己的私事,唐敖还没有那种拿出来与别人一起商量分享的习惯和爱好,于是除了假装谷满仓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之外,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才更合适。 “说真的,就算你现在还没想起来我来,你也听我一句劝,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放任自己去接近她,趁早收手吧。”谷满仓有些忧心忡忡的说。 唐敖听了这话,脸色立刻阴沉下去,他感谢谷满仓方才的及时出手,即便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他说玳瑁八卦坠是他的师傅帮忙找过来的,也是在他们的帮助下自己才能有今天,唐敖就信他,也对此心怀感激,但是这些都不是谷满仓有资格对自己的感情生活评头品足的理由,也不会赋予他插手干涉的权利。 唐敖语气冷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对谷满仓说:“对不起,我觉得这个是我和苏童之间的私事,外人还是不要太多的表达观点来左右比较好。” 谷满仓对他的这种反应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所以也没有半点不悦,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随便你吧,情根深种这种事……反正我是没体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你现在是肯定听不进去的,这也不怪你,想当初本来我是想把能清的都清干净,结果都还是做不到……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不提也罢,反正以后等你……恢复了,自己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就再只说一句话,方才我这么和你说,可不单纯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她好。” 唐敖没有吭声,谷满仓说的话确实就像苏童所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暗含着很大的信息量,可是偏偏他又不肯说得清清楚楚,不过唐敖现在不想追问,也不想和他再讨论这个话题,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冒着风险去帮了自己那么大的一个忙,这种时候弄得不愉快,显得自己有些恩将仇报,不识好人心了,于是他干脆不作回应,岔开话题问:“刚才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从他和苏童到达的时间,到谷满仓在楼下喊话的时间,这中间还有一段间隔,苏童开车离开的时候,谷满仓也已经跑上山去找自己遗落的什么东西去了,如果说他拦了出租车一路就这么跟着自己的车赶了过来,时间上也说不过去。 谷满仓是聪明人,看得出唐敖忽然转换话题意味着什么,虽然有点无奈,也还是没有自讨没趣的在方才那件事上继续纠结,听了唐敖的问题,他一扫之前的严肃,哈哈一笑:“其实啊,我都猜到那小妮子一定会想甩开我,她之前看我的那个眼神儿都已经把她给出卖了,所以在之前扶你上车的时候,我就偷偷的在你车里藏了一枚灵符,那道能让我知道你的位置,然后我就不着急了,想拦一辆车捎我回市里,在路边拦了一会儿,就来了那么一辆出租车,我上车之后,根据你车里那道符让我感知到的方位,直接就找过来啦!要不是我兜儿里没有钱,我连在楼下喊你们都不想,还打算直接上来敲门,吓那妮子一跳呢!” 唐敖对他的说法有些哭笑不得,幸亏苏童出去买晚餐了没在这里,不然听到这话,估计又要忍不住冲谷满仓吹胡子瞪眼了。要是说到这一点,唐敖还忍不住有一点点羡慕谷满仓呢,虽然这样想可能会有一点点的恶趣味,但是苏童和自己呆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客气的,礼貌的,后来熟悉了一点,就又多了几分羞涩,直到谷满仓出现以后,她被谷满仓的无厘头搅得一会儿无奈,一会儿又忍不住有点吹胡子瞪眼,能让苏童这种大多数时候都对情绪控制非常得宜的人,产生出那种鲜活跳跃的情绪变化,这让唐敖觉得十分有趣,也可爱得紧。当然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在唐敖看来,即便是苏童不高兴发脾气,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萌,但是对于谷满仓来说就未必了。 “你……”唐敖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出来到底合不合适,毕竟谷满仓帮了自己的忙,又一直对自己表现熟稔,自己如果一直什么也想不起来,说话处处当对方是陌生人,会不会有些不礼貌。 谷满仓摆摆手:“你有什么话赶紧说,看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我不习惯!” “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打算就在这儿停留下来,还是说你师父他会过来找你,和你会合?”唐敖一想也是,一个大男人,说起话来纠纠结结,也是不好看,于是就直截了当的把自己心里面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从哪里过来的,师父他老人家不靠谱,隔三差五的就换地方,这么着吧!我之前跟我师父在一个叫风崖的地方呆的比较久,你就权当我是打从风崖那儿过来的,你也别问我风崖是哪里,我也说不清,到现在我都怀疑这个地方的名字是不是我师父被我追着问烦了,随口取了糊弄我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啊,一个成天刮大风的石头砬子,名字就叫风崖!不过我倒是真的得等我师父,他说他得处理点儿事情,好像还有点严重,让我先找到你,跟你呆在一起,等到他那边摆平了,再过来找我。” 说到这里,谷满仓忽然“啪”的一拍脑门儿:“对啊!到时候让他老人家给你瞧瞧,看看你这么老长时间了,还什么都没想起来,也没有什么长进,到底改怎么办!他肯定有办法!” “那……尊师的名讳……?”唐敖问,并且在心里头悄悄的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是真的被苏童给说中了,谷满仓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长驻了呢。 谷满仓被他问到这个问题,居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摆手:“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从打小儿记事儿开始就跟着他,这都多少年了,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名讳,他就让我叫他师父,别的什么也没告诉过我。这老头儿,忒不靠谱了!”< 第六十四章 误会 唐敖失笑,有一句话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现在看来,有其师自然也是必有其徒,在他和苏童看来,谷满仓就已经够不靠谱的了,没想到他说起自己的师傅来,竟然也说不靠谱,还这么一肚子的牢骚。 这边唐敖和谷满仓两个人被留在家里面,那边苏童可就没有那么轻松悠闲了,她出门之后一溜小跑,直奔小区附近的一家饭店,挑着比较容易做,能快一些出锅的饭菜点了几样,打包好了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赶回唐敖家里去。 实打实的说,如果是放在平常的时候,让唐敖独自一个人和那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谷满仓呆在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虽然两个人的身材看起来旗鼓相当,不过谷满仓看起来要瘦弱一点,而唐敖隐藏在衣服下面的结实肌肉,在和张民之前较量的时候苏童是见识过的,可是问题的关键是谷满仓说他认识唐敖,说他是唐敖的恩人,但这都是他单方面的一家之言,真实程度还没有得到验证,现在以唐敖的虚弱程度,万一谷满仓是他失忆忘记的仇人怎么办?万一谷满仓趁着唐敖毫无防备,也无力反抗的时候,对他下黑手,对他不利怎么办? 这样的担心让苏童不由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忽然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当中,让苏童的脚步下意识的又再次慢了下来。 唐敖会有仇家么?她愣愣的想着刚刚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想法。一个会道术的家居装饰顾问,一个自称曾经生过一场大病,九死一生,在此之前的记忆模糊就只剩下一片的对门邻居,一个对自己很多事情都了解的男人。 苏童忽然发现,自己对唐敖所谓的了解,几乎可以算作是微乎其微,都只有表面上他表现出来,在自己面前展示过的那部分,再往稍微深一点层次的去探究,也只有一片空白,只因为他关键时刻的及时出手相助,和之后不离不弃的守护,就盲目的一头栽了进去,现在回想起来,苏童忽然心里有点没底。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一种东西就叫做“马后炮”,还有一种最不受自己控制的东西,叫做“心”,如果是在两个人初相识的那个时候,苏童想到这些种种,或许还会在心里面多绷上一根弦,可是现在,在那棵情愫的小幼苗已经冒出了头之后,栽都已经一头栽进去了,才意识到这些,苏童却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了,即便是发现唐敖的身上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甚至连他都不自知的东西,也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让自己死心塌地的把刚冒头的小芽掐断。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苏童在心里暗暗的想。 想通了之后,苏童的脚步也重新轻松起来,提着手里打包的饭菜,快步的朝住处走去,先不说那个谷满仓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至少大家都饿着肚子,急需补充一些能量,恢复体力呢。 提着沉甸甸的饭菜,开单元门,进电梯,看着电梯一层一层的上升,苏童的心里面还是不受控制的去想唐敖和谷满仓的事情,她提醒自己摒除心里面的杂念,尽量往乐观积极的方面去想,比如说,谷满仓对唐敖并没有恶意,而荒宅那边情况险恶,唐敖正愁没有这种会道术的好帮手,如果谷满仓能够帮上忙,那可就真的是一举两得了,只是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肯不肯帮忙,毕竟他实在是有点不靠谱,这不今天早些时候,他就是把唐敖一个人仍在荒宅里,自己先跑出来了么。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电梯在十楼缓缓的停了下来,苏童走下电梯,从手包里拿出钥匙,才刚刚一打开门,正好就看到谷满仓揪着唐敖的衣领,架势都摆好了,看那个样子,他是正打算一掌击向唐敖的胸口呢! 苏童被吓坏了,脑袋里嗡的一下,手里头提着的饭菜也都顾不得了,随手往地上一扔,赶忙冲过去,挡在两个人中间,隔开谷满仓, 把唐敖护在自己的身后,瞪着眼冲谷满仓大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谷满仓也被她突然冲过来的举动给弄愣了,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她,然后才明白过来,噗嗤一下笑了,他看看被苏童护在身后的唐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对他说:“你瞧!我刚才说你还不信,我就说她把给我当成是坏人了吧!” 唐敖的感受可就要复杂得多了,一方面他也觉得这个乌龙发生的有一点点好笑,不过同时又更多的是为苏童方才在没有弄清楚来龙去脉的情况下的瞬间反应而感到心花怒放,只不过现在当着谷满仓的面,他不好意思太表现出来,只好干咳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心里面的复杂情绪,伸手轻柔的扶着苏童的肩,算是变相的安抚一下她紧张的情绪,把她拉到一旁沙发上坐下。 “别紧张,满仓没有要干什么坏事,他是在帮我驱阴气呢!”唐敖把苏童按在沙发上,声音温柔的对她解释:“你看看我,没觉得我恢复了很多么?” 听了他这句话,苏童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受到一路上胡思乱想的干扰,一开门恰好看到了那样的一幕,谷满仓当时的姿势就好像是在对唐敖尽心攻击,她被吓了一跳,光顾着阻止谷满仓,不让他有机会“伤害”唐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唐敖的变化,他的确在自己出门买东西的这短短时间内恢复了很多。 出门前还虚弱的脸色如纸一般,坐在沙发上还有些气喘,根本没有办法独立站起来的人,现在竟然与往常无异的站在自己面前,脸色重新恢复了红润,就连说起话的样子,听上去也好像已经有了一些底气,不再那么虚弱不堪了。 “你好了?”苏童惊喜的说了一句很蠢却也是现在她最想说的。 唐敖点点头,看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也松了一口气,笑着伸手揉揉苏童的头发,对她说:“是啊,这可多亏了有满仓的帮忙,我在去荒宅里面探路的时候,被里面的阴气侵蚀了身体,所以才会那么虚弱,如果是我自己解决的话,恐怕想把那些阴气都从体内给逼出来,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但是满仓在这方面比较有办法,他给我喝了驱阴气的符水,现在正打算帮我把体内的阴气拔干净呢。” 苏童想起来自己与那个婴灵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是被那婴灵拉扯了脚踝,所以被阴气沾染,脚踝疼痛难忍,十分难受,后来幸亏唐敖帮忙,才拔除了里面的阴气,帮自己恢复了正常,那种稍微一活动就锥心蚀骨的痛处,到现在她也忘不了。唐敖如果说他身上所渗入的阴气靠他自己的能力需要用好多天才能够逼出来,那恐怕程度要比自己之前的那个时候痛苦上许多倍,所以才会精神不振,虚弱的一塌糊涂,相比之下,恐怕那些皮外伤就真的是小菜一碟了。 谷满仓在一旁,听着唐敖替自己解释清楚之后,这才略显夸张的叹了口气:“枉我也算是生的玉树临风,怎么到了这女人眼里,就成了反派角色了呢?!” 苏童脸红了,她知道自己错怪了好人,就像她刚才路上担心的那些,如果谷满仓真的是个坏人,方才趁自己出门直接对唐敖下手,或者连自己都一起灭口不也没问题么,毕竟他也是有些法术的人,自己除了知道他叫谷满仓,连是真名还是假名都尚且不知,他真的做什么不利的事,恐怕自己也是无力阻止的。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你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苏童的个性向来还算是比较直来直去的,自己对的时候就坚持原则绝不退让,但是假如自己错了,该道歉就道歉,也绝对不会因为一时之间的面子问题就推三阻四,于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谷满仓点了点头,道歉外加道谢,“还有,谢谢你治好了唐敖!”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作为女人,你的态度倒是蛮坦诚的,我喜欢!”谷满仓笑嘻嘻的说,然后又摆摆手,“不过我可还没治好唐敖呢,刚才我做的都是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目的就是要把原来分散流窜在他体内的阴气都聚到胸口,然后在一起拔,结果,这部还没等拔出来呢,就被你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苏童尴尬的咬着嘴唇,除了讪笑之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唐敖也笑了,笑容里明显带着一点心满意足,他转过身来,对谷满仓说:“满仓,咱们继续吧,速战速决,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那我可就动手啦! 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一句啊,哦,对了,还有苏童,你也听着,免得万一你再误会我什么,拔阴气会很痛苦,可不像之前喝符水聚阴气的时候那么轻松舒服哟!还有这个需要一鼓作气,才能拔得干净,不然残留了星星点点的,就好像那种小毛毛刺扎进了肉里头似的,留着还疼,想拔掉有找不见在哪里,别提多烦了,而且好歹毛毛刺扎在肉里影响还不大,阴气侵蚀的话,可就影响身体了。”谷满仓在唐敖面前站好,重新摆开架势,不过在正式动手之前,他事先预警一样的对唐敖说,同时也是说给苏童听的。。 唐敖点点头:“放心吧, 我心里有数,咱们这就开始吧。” 抛开谷满仓居心叵测的那种担忧之后,苏童的心里就稍微踏实了一些,她向来不懂那些玄学道术,不过却懂得就连下象棋都讲究个观棋不语,像现在谷满仓要做的这种事情,恐怕还有一定的风险,于是她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恨不得连炼精都不眨的,目不转睛的看着谷满仓到底打算怎么做。 只见谷满仓运气凝神,方才的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瞬间就被收敛了起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嬉皮笑脸的没正形变成了严肃专注,他两只手在空中画着无形的图案,猛然右手两指并拢指向唐敖的胸口,像是捏住了什么,吃力的向后拉,看上去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额角太阳穴附近的血管都被累的凸了起来,起初他只是重复着那几个动作,并没有看到什么实质的效果,而几番同样的动作重复之后,唐敖的胸口开始冒出一股淡淡的黑气,那黑气被谷满仓牵引着,从唐敖胸中溢出之后,一旦脱离开了唐敖的身体,就立刻凝成冰晶一样坚硬的东西,黑色的,在灯光下看上上去居然好像还有一种类似于金属般的光泽,乍看上去,就好像是谷满仓在从唐敖的身体里抽出一把玄色长剑似的,苏童偷偷的在心里面庆幸,自己方才打包了饭菜回来,一进家门看到的不是这一幕,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恐怕就真的要误会打了,到时候一打岔,唐敖的生命安全岂不是就没了保障。 随着那黑色冰晶状的东西越来越长的被从唐敖的胸口抽出来,唐敖的额头上开始浮出细密的汗珠,身子也微微的有些发抖,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疼痛,但是他依旧努力的站稳,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第六十五章 新家伙 不止是唐敖一个人在这个过程当中饱受煎熬,谷满仓那边其实也一点都不轻松,他同样的全神贯注,感觉好像整个人的精力和气力都凝结在了一双手上头,随着被他指尖牵引着从唐敖胸口里拔出来的黑色冰晶状越来越大,他的脸跟着也涨得通红,好像煮熟的大虾,后来甚至因为憋着一股子劲儿,他的脸色从涨红渐渐有些变成了紫红色,额头上的汗更是顺着脸颊流下去,不过谷满仓此时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任由汗珠顺着脸颊留到腮边,又从腮边留到下巴上,最后低落在自己那件白衣服的前襟上头,很快就也打湿了一小片,谷满仓就这么屏气凝神,右手两指牵引着黑色冰晶,左手在下方轻托,他的动作很慢,又稳又轻柔,并且神色无比专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从唐敖身体里抽离的黑晶,连眨眼都不敢似的。 苏童在一旁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她也盯盯的瞧着那越来越长的黑色冰晶状物体,想起自己之前脚踝那里被拔出来的阴气就只是让一张符纸变成了一堆黑乎乎的纸灰罢了,纵然是那样,还让她觉得火烧火燎的疼痛,现在谷满仓从唐敖体内拔出的阴气居然如此厉害,方才唐敖承受着多大的痛苦,这就是可想而知的问题了,或许也就只有他,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以及自身的灵力,所以才能撑着不倒下,换成是一把人,天知道能不能吃得住那么多的阴气在体内侵蚀。 等啊等,苏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拔阴气的过程中,她觉得有一种度日如年般的感觉,仿佛每一秒钟都无比漫长。终于,谷满仓的指尖抖了一下,被他指尖牵引着的黑色冰晶也开始了剧烈的抖动,他眉头一挑,忽然扭头对在一旁看着的苏童大吼一声:“给我那个杯子之类的东西过来!动作要快!” 苏童赶忙起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到厨房,拉开橱柜并没有看到什么杯子之类的东西,只找了一个过去用来装咖啡的空玻璃瓶,她也不知道这个到底合不合用,不过已经是眼下比较容易找到的容器了,并且谷满仓强调要她动作必须快,那不管合适不合适,苏童也不敢浪费时间去翻箱倒柜,就权当赌一把,反正用咖啡瓶子做水杯的人也不在少数,于是她动作迅速的快步跑回客厅里面,把扭开盖子,把玻璃瓶塞到谷满仓向自己伸过来的左手里面。 谷满仓接过咖啡瓶,看了一眼,对苏童一笑:“带盖儿的?你倒是挺机灵!” 说罢,他已经来不及等苏童做什么反应,唐敖胸口与那黑色冰晶之间的连接骤然断开,唐敖的身体惯性的向后跌倒,他趔趄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子。 而谷满仓这边也差不多,他猛然向后倒退了两步,然后把左手里的咖啡玻璃瓶草草的往右胳肢窝里头一夹,两只手就好像打太极一样的将那黑色冰晶在两手之间,左揉右团,一连串动作迅速到让人目不暇接,那原本呈长条状,看上去似乎还挺坚硬的黑色冰晶,渐渐的开始改变了形状,就好像是黑色的橡皮泥一样的被谷满仓揉圆搓扁,苏童在一旁扶着唐敖,看得目不暇接,心里面开始暗暗的感叹,谷满仓果然还是有两下子,并不是只有一张嘴说起话来比较臭屁而已。 不一会儿,谷满仓似乎觉得差不多了,他便单手制住那团已经早就改变了形状,看起来也没有那般坚硬锐利的阴气,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胳肢窝下面掏出玻璃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团阴气打入了玻璃瓶当中,那团阴气进入了玻璃瓶之后,立刻就化成了半瓶的黑水,颜色墨黑墨黑的,甚至搞不好墨汁跟它比起来,都算是清澈通透了,谷满仓对这样的效果似乎还是挺满意的,脸上不复方才的认真和凝重,一双桃花眼里又多了笑意,他盖好了盖子,还在盖子上加了一道符。 “妥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得多啦,只需要把这个玩意儿放在能晒的着太阳的地方,镇上个十天八天,就能化掉了!什么时候颜色没有了,变成了一罐白水,什么时候再揭掉封条,把里面的水倒掉就行。不过可别心急啊,但凡有一丝一毫的颜色,都不可以揭开,否则今天可就都前功尽弃了!”谷满仓把瓶子放到茶几上,这才终于腾出空来用袖子胡乱的抹了抹自己额头和脸颊上的汗,用手给自己扇着凉风,冲唐敖努努嘴儿,问道,“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唐敖运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感觉到浑身的沉坠感已经没有了,呼吸畅快,胸口不仅不滞闷,连原本的痛楚也没了,于是他也笑了,对谷满仓点点头:“满仓,你真是有两下子,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那当然,有我出手,没有搞不定的事儿!你以为这么多年,我脑袋上被师父敲出来的那么老多层层叠叠的大包小包,都白挨了么!”谷满仓得意洋洋的说,一方面似乎是在肯定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怎么听又都有一点在控诉自己师傅的意味,他说完之后,揪起自己被汗水沾湿的衣襟,苦着脸看着唐敖,“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能不能先借我一件,这么湿乎乎的穿在身上,太难受了。” “有,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拿。”唐敖赶忙点点头,他和谷满仓的身材相差不算太多,谷满仓只比自己瘦一点,身高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他的衣服拿给谷满仓穿绝对没有问题,人家刚刚为了帮自己拔阴气,消耗了那么大的力气,累出了一身汗,连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如果自己这种时候还要吝啬自己的衣服,那可就未免有些太不是东西了,这显然不是唐敖的做事风格。 唐敖转身进房间去给谷满仓拿衣服,谷满仓在客厅里东张西望的四处打量,苏童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因为心里面的小想法,还有不知根不知底的防范心态,所以之前对谷满仓不算太友好,刚刚又目睹了谷满仓为了帮唐敖,也是累的大汗淋漓,看上去消耗很大,这反倒让苏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吭声似乎有点显得不大有好,立刻就表现的很热情,是不是又让人觉得太市侩呢? 苏童还在这儿偷偷的为自己应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而感到纠结的时候,谷满仓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忽然抽了抽鼻子,对苏童说:“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特别香,我口水都快冒出来了!” 苏童一愣,听谷满仓说味道香,流口水这一类的话,才忽然记起来自己方才出去买了外卖的饭菜回来,只不过因为一进门就被谷满仓和唐敖两个人的架势给吓住了,情急之下把手里头的塑料袋随手一扔就跑过去阻拦,紧接着又光顾着看谷满仓怎么拔阴气,把吃饭的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现在想起来了,赶忙回头到门口去看自己买回来的东西,还好,比较幸运,那几样东西只是被她扔在了地板上,塑料袋没有破,里面的餐盒也没有漏,苏童把东西提起来,拿到茶几上面来,然后对谷满仓说:“你先坐着歇一会儿吧,我去拿碗筷过来,都这个时间了,等唐敖出来咱们就先吃饭,有什么别的事情吃了饭再说。” “好好好。”谷满仓满口答应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现在要是没有肋骨撑着,估计整个人就真的前面半片和后面半片已经贴在一起了!” 苏童去拿碗筷的功夫,唐敖也拿了两套干净衣服出来,叫谷满仓过去和他一起换,毕竟有苏童在场,他们两个大男人当着苏童的面就宽衣解带也是有点不太妥当,唐敖自己去荒宅回来,一身衣服也被弄脏了,沾了不少的血迹,情况比谷满仓也并没有少狼狈多少,所以两个人就到房间里去换衣服,谷满仓的动作很迅速,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刚才闻着饭菜的味道就已经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了,他可不愿意在吃饭这件事上头再多浪费什么时间。 唐敖体内的阴气驱除干净之后,体力恢复了一些,不过他的性格稳重惯了,自然不会像谷满仓那样,为了一顿饭就猴急成那个样子,等他有条不紊的换好了裤子,准备套衬衫的时候,发现谷满仓看这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怎么了?”唐敖不解,他低头看看自己,除了手臂上有一道因为放血施血咒所以留下的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之外,浑身上下就只有几处不严重的皮外伤。 谷满仓忽然有点略显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事儿,就是觉得有点伤感,虽然我知道你是你,但是有时候又觉得你不是你,至少我还是比较习惯你以前身上有横七竖八的一大堆伤疤的那种样子,现在么……虽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又彬彬有礼,又客客气气,总让人觉得特别的别扭!” 唐敖现在恢复了精神,也离开了荒宅那边,所以时间和精力都充足了不少,听他这么说,便趁这个机会也打听一下:“你说你认识我,但是我不记得你,那你能不能把我之前的事情也跟我说一说?我的记忆都是从一场大病之后开始的,在那之前的很多东西,都记得很模糊,想不起来。按你的印象,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和现在性格差别比较大么?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那渊源可就深了,得从我师父那头说起来,说来话长,以后等你彻底恢复了,自然就想起来了,”谷满仓一副对这些事情懒得多说的架势,“而且你那次其实不是什么一场大病,严格来说你那时候其实已经……” 他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打住,改口说:“有些事,我师父说了,我不能提醒你,不能直接告诉你,那得是你自己慢慢捡起来,关于你的事情,什么时候你的能力彻底恢复了,什么时候你也就顿悟了,我要是视线泄露,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你还是别问我了,信我你就耐耐心心的等一等,不信我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反正生病之前的事情,不记得就对了,忘得越干净反倒越好,怕的就是没忘干净的那些,这才真的是给以后找麻烦呢,唉,反正我提醒了你也不爱听,到时候你回过味儿来了,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啊。” 说着,他冲外面怒了努嘴儿,毫不掩饰的示意唐敖,他指的那个人就是苏童。 唐敖觉得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似乎又碍于什么限制不能畅所欲言,干脆就不再问了,关于苏童的部分,他同样也不愿意浪费口舌去和谷满仓探讨,谷满仓就算和自己过去似乎有一些渊源,就算今天帮了自己很多,这都不是他可以查收自己感情生活的理由。 于是,他岔开话题,对专心致志扣纽扣的谷满仓说:“满仓,我看你的道术根基特别扎实,挺有一手的,所以有一个想法,我知道这种要求可能不太厚道,但还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帮我一起斗荒宅里的恶灵?” “愿意倒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可惜,我不能!”谷满仓一脸的爱莫能助。 唐敖一愣,压根没有想到谷满仓会给自己一个这样的答复,说不上来他是故意搪塞自己,还是另有原因,但是帮人这种事,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唐敖也不可能因为谷满仓的选择而对他加以指责,或者纠缠不休。 似乎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谷满仓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我这个人只会化煞安魂,祛祛阴气啥的,捉鬼降妖斗恶灵那些,我可一点儿都不会啊!” 这回唐敖可是真的傻眼了,他从来没想到过,一个道术底子如此扎实的人,一个三下五除二就能把自己体内的大量阴气凝结在一起从体内拔除的人,竟然一点攻击性的法术都没有掌握。 谷满仓似乎觉得帮不上忙有些过意不去,眼睛转来转去的搜肠刮肚想办法,忽然一拍脑门儿:“瞧我这臭记性!我还真有一样东西给你,走走走,在外头我包里呢,有了这个新家伙,说不定对你这次的事儿还有点帮助!”< 第六十六章 度婴灵 一听这话,唐敖也来了兴趣,赶忙和谷满仓一起出去,谁知道谷满仓一出门,正好看到苏童已经把饭菜都在桌上摆好了,客厅里弥漫着混杂在一起的饭菜香气,他脚底下立刻就方向一变,直奔茶几跟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筷子也不拿,直接用手从盘子里捏了一块肉,一仰头塞进嘴里大嚼特嚼,一脸满足的样子。 唐敖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看到吃的立刻就把原本的目的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的谷满仓,实在是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如此无厘头的人,自己竟然会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不过他也没有催促谷满仓什么,民以食为天,肚子饿了的时候吃饭皇帝大,这是最基本的,反正他们也不会下午就立刻跑回去荒宅那边,不管是什么“新家伙”,等吃完饭了再说也来得及,并且对于谷满仓所谓的“新家伙”,唐敖的心里面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画问号的,一方面谷满仓道法根基扎实,水平不俗,又表示过那个灵力很强的玳瑁八卦坠也是他的师父帮忙找来给唐敖的,那么从这个来讲,他还能拿出什么其他有灵力的法宝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可是另外一个方面来讲,谷满仓的言行举止都和“靠谱”二字扯不上任何的关联,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对他的表达做到百分百的放心,所以在他没有真的拿出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之前,那番话也就只能是他姑且说之,唐敖姑且听之。 谷满仓看样子是真的饿坏了,吃起饭来,不管是菜还是汤,都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反倒是唐敖刚刚恢复身体,只挑着比较清淡的吃了几口,不敢多吃,苏童也是眼大肚子小,虽然饿得够呛,真吃起东西来也没几口就饱了,到了后来,几乎就是两个人看着谷满仓自己风卷残云一般的把饭菜都一扫而空。 “饱了!”把最后一块肉也放进嘴里,谷满仓一边咀嚼着,一边满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看着面前几个空了的餐盒,“还是你们这儿生活好啊!想吃什么有什么,我之前跟着师父呆在风崖的时候,哪来那么多好吃的随着你挑啊,而且师父他还不做饭,我自己也不怎么灵,基本上饿不死是主要目的,别的也就不敢有什么追求了!早知道你在这边过的很滋润,我早就溜过来找你啦!” 唐敖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毕竟谷满仓对他的熟悉只是单方面的,他对谷满仓还是摆脱不了那种陌生感,所以这种时候就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比较适合。 苏童这时候倒是有话说了,不过并不是对谷满仓,而是对唐敖,她指了指唐敖回来以后因为无暇顾及,所以随手放在一旁的背包,对他说:“唐敖,那个……方才你们两个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就一直在动,我也不敢去碰,你要不要看一下?” 唐敖这才想起来自己把那附在骨雕上的婴灵一起带去了荒宅,结果里面的情况很凶险,自己又被阴气侵蚀折磨的比较辛苦,回来以后竟然一时之间把它给忘记了,被苏童这么一提醒,他才看到,被扔在一旁的背包确实里面一直有东西在动,不用说,一定是这一次去荒宅,那个婴灵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就像之前那婴灵对唐敖说的那样,真正凶险的,都是荒宅里面的那一些,和他们比起来,婴灵本身简直就是不值得一提的小虾米,并且它唯一的执念也无非是转世为人,对这个世界并没有怀着多深的怨念,所以威胁自然也就小了很多。灵界同样是一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地方,强大的怨鬼能够吞噬掉弱小的鬼混,人被杀死之后,如果有执念,并且滞留在人间,那么就变成了鬼,而鬼如果被杀死,或者被其他更加厉害的凶鬼吞噬掉,那么就会魂飞魄散,从此化为乌有,没机会再入轮回。所以面对荒宅里面的那些凶猛阴灵,婴灵也同样会感到十分的无助和恐惧。 唐敖示意苏童不要紧张,起身过去拿包,谷满仓饶有兴致的看着唐敖的背包,开口问:“什么东西?是那个婴灵?我怎么感觉不到有阴气呢?” “你到底暗中观察了我们多久?”苏童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谷满仓。 谷满仓有点心虚的缩了缩脖子,讪笑着说:“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变。态,喜欢偷窥你们什么事儿,我就是想先看看唐敖的能力恢复了多少,然后再找个恰当的时候现身罢了,你瞧,今天这个时候不是赶得正合适么!” 唐敖在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已经把那骨雕从自己的背包里拿了出来,放在了茶几上,骨雕上面还盖着他写的符咒,谷满仓瞄了两眼便明白了:“怪不得感觉不到阴气,原来是被你给封住了,封得还挺严实,一丝不漏的。” “不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办法把它给带去荒宅了,这个婴灵虽说之前折腾了苏童好一阵子,但毕竟也算是荒宅那边的受害者,能帮尽量帮它,就算帮不了,我也不可能在明知道带它去荒宅可能会被那里面的阴灵蚕食掉,还不帮它做一些防范,封住它的阴气,虽然它不会太好受,可是至少进去荒宅那边的时候,别的怨灵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不会起了什么别的心思。”唐敖回答说,说完之后,他忽然又瞥见那半罐已经化成了黑水,被封在了咖啡瓶里头的阴气,“满仓,你是说你驱邪捉鬼这些不灵,安魂化煞驱阴气很有一套,对吧?那你能帮这个婴灵化解他自身的煞气么?只有先帮它化煞,下一步才有可能入轮回。” 原本还在颤动不止的骨雕,仿佛也听到了唐敖的这句话似的,忽然之间静止下来,一动不动,好像在等着谷满仓的回答。 谷满仓大大咧咧的放下筷子,探过身子去,一把将那个骨雕捞到自己的手里,就好像摆弄什么小玩具似的,完全不在乎这个本就是一块人骨,并且现在里面还束缚着一个婴灵,在摆弄把玩了一番之后,他点点头:“行啊,难度不算大。” 唐敖一听这话,倒也是有几分喜出望外,怎么解决婴灵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头的一块心病,假如说利用婴灵提供过了荒宅里面的信息之后,就对它不闻不问,言而无信,这不是唐敖想要的结果,更别说留着它在,对苏童而言也始终是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存在,谷满仓能够帮上这个忙,实在是太好了。 “你这次过来帮忙,还真是像及时雨一样啊!如果不是你恰好擅长这方面的道法,我现在还真是完全摸不到方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是最好的。我在这种方面不太灵光,单凭我的能力,想要给它化煞,没有几年的功夫恐怕都不够,可是几年的时间,太长了,变数大,不稳妥。”他对谷满仓说。 谷满仓叹了口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你果然还是对化煞这些雕虫小技一点都不感兴趣。罢了罢了,这种没挑战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好了。” 说完,他手里攥着那个骨雕,站起身来,朝房间里努努嘴:“我跟它,我们俩里头聊聊去。想要化煞事半功倍,首先也得好好沟通才行呢。哦,对了,你们俩也帮我个忙,去搞点菖蒲回来,还有艾草,艾条要是好买的话,也弄一点吧,那种东西备着也没什么坏处,暂时就先这两样足够了,要是我想起什么来再说。” 说完,他就拿着骨雕一点不见外的大摇大摆走进了唐敖的卧室,关上了门。 唐敖帮着苏童一起把茶几上的空餐盒收拾起来,扔进垃圾袋,然后对她说:“那咱们走吧,艾草和艾条倒是应该不难办,不过这个季节,菖蒲有没有长好,这个可就有点说不准了,搞不好咱们得多跑几个地方才能弄得到。” 苏童不太放心的问:“那你的身体能吃得消么?” “没问题,原本也只是一点皮外伤罢了,根本没有大碍,只不过是身体里阴气流窜,所以被折腾得够呛,那种东西就和肉里扎刺是一样的,一旦拔掉,就不难受了。”唐敖说着还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以印证自己的说法。 苏童看他精神确实恢复了很多,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谷满仓还是挺有两把刷子的,这样一来唐敖无异于多了一个得力帮手,解决荒宅的事情自然也就风险小了很多,这也算是一件大好事了。既然这个谷满仓已经追了过来,又帮了唐敖很大的忙,恶意应该是没有了,那她索性也就看开一点,把事情尽量朝积极的那一面去考虑比较好。 两个人出了家门,临出门之前,唐敖又和谷满仓交代了几句,因为看到谷满仓对家里面的陈设、家电设备这一类都不大熟悉,怕他们两个人出去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菖蒲,谷满仓被留在家里有什么不方便。交代过后,两个人就出发了。 唐敖恢复了体力,这次出去车子就由他来开,毕竟他比苏童认路,方向感也更好,两个人开车先去了一家比较大的中药铺,顺利的买到了艾叶和艾条,苏童和唐敖也不知道谷满仓到底想要怎么使用,索性多买了一些,唐敖虽说是对安魂化煞那些事情并不是十分在行,但是常识多少还有一些,知道谷满仓要的这些艾叶、菖蒲,都是有解毒驱邪的功效,就算这次用不完,留着以后也早晚可以派上用场,尤其是有苏童这么一个八字轻飘飘好像氢气球一样的人在身边。 不过两个人并没有因为这次出来买东西的独处时间,去谈论起上午去荒宅之前的那个话题,谷满仓的出现,带来了太多的变数,不管是唐敖的身世、记忆,还是其他的,原本的一片空白,变成了一片迷雾,在迷雾面前,谁都不敢冒冒失失的先迈出一步,倒不是说感觉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是在没有搞清楚围绕着唐敖的这许多疑问之前,两个人都害怕盲目的挑明和摊牌,会给对方带来不利的影响。 原本两个人之间是存在着一种丝丝缕缕的柔情蜜意,不明显,不浓厚,但是却真真切切的存在着,现在两个人都下意识的回避这个问题,反而感觉没有之前相处的那么自然,那么温馨了似的。苏童心里面隐隐的有些失落,不过她也看得出来,唐敖因为谷满仓说的那些事情,现在也有些茫然,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不但不能替他分担什么,反而还给他添堵。 为了找菖蒲,倒是给唐敖和苏童找了个难题,这东西药店没有卖,花店也没有卖,偏偏当时还只是春天,没有入夏,两个人在市里面兜兜转转,到最后,一直把车开到了市郊,才总算是找到了谷满仓点名要的菖蒲,采了一些,驱车回到家里,等他们两个人到家的时候,谷满仓正优哉游哉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呢。 “我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呢,原来开电视这么熟。”苏童出去折腾了一圈,也很疲乏,一回来看到谷满仓坐在沙发上,正兴致盎然的看着一档综艺节目,不仅有些肝火上升。 谷满仓无辜的耸耸肩,伸手一指茶几上的骨雕:“它告诉我怎么用的,听说之前它在你家里头就用电视吓唬过你?我说这小家伙怎么对电视这东西这么熟呢!” 苏童无语,在她看来无比恐怖的婴灵,到了谷满仓的嘴巴里,居然成了“小家伙”,听起来还颇有几分怜爱的意思,这实在是让苏童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你们俩……沟通过了?”唐敖指了指骨雕,很显然谷满仓已经对那个婴灵熟稔起来了,“怎么样?” “沟通的结果就是你今天把它强行带去荒宅,可把它给吓坏了!”谷满仓笑着说,“不过我告诉它了,吓坏了也是活该,当初它跑出来吓唬苏童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这就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苏童哭笑不得,她认识的奇人异士不算多,但是能和婴灵这么心平气和聊天,还给人家讲道理的,谷满仓绝对是头一份,连唐敖都做不到。 谷满仓看了看他们两个人手上的东西,伸了个懒腰,遥控器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好啦,休息的差不都,得开始准备干活儿,度婴灵咯!” 苏童一听这话,赶忙开口问:“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回避么?” “哦,那倒是不需要,不过你帮我打个下手吧!”谷满仓也不和她见外,“你去拿一个捣蒜的那种家伙事儿来,帮我把菖蒲和艾叶捣在一起,捣成烂泥。” 苏童赶忙点点头,就去厨房找东西,唐敖打算过去帮忙,谷满仓摇摇头,对唐敖说:“不行,你本来就阳气盛,再加上本身带着灵力的,你捣出来那个草泥,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效果不会太好,化煞这种东西,在于柔和,循序渐进,太过刚硬容易适得其反,反正也不是什么体力活儿,你就还是让苏童来吧。” 唐敖听了这话,原本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又生生的收了回来,自己的想法被谷满仓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也让他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感情方面的事情,还是比较**的,被人一眼就给看穿了,未免有些难为情。 苏童很快就找到了蒜臼和蒜棰,拿到客厅里,把菖蒲和艾叶放进去,努力的捣了起来,因为药店里面的艾叶都是干的,谷满仓又不许她加水,想要捣成泥,就必须要用菖蒲里面的水分湿润了艾叶,这可花了她不少的功夫,一直到手都发酸了,才捣到了谷满仓满意的程度。 “好啦!现在就该看我的啦!”谷满仓卷起衣袖,从苏童手里接过她捣好的一臼菖蒲艾叶泥,又冲唐敖一努嘴,“你拿剩下的艾叶给她煮个茶喝喝,对她的体质也有好处。”< 第六十七章 铜钱剑 这个建议唐敖是一定会听取的,最近一段时间苏童接触这些阴气过重的东西次数太多,他一直担心会不会对她的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查一查,看看有没有比较好的办法能够缓解一下这个问题,只不过他知道的法术,按照谷满仓的话说,都过于刚硬,虽然能够解决问题,但是对于苏童也会造成一定的伤害,方才谷满仓说煎艾叶茶的时候,唐敖只差没使劲儿拍一拍自己的脑袋,看看自己为什么会连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没有想到。 唐敖拿着艾叶去煎茶的功夫,谷满仓就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他先把原本唐敖用来封住婴灵,不需它出来的那些符纸都逐个撕干净,又让苏童帮忙端来一盆清水,他蹲在客厅中间,动作很柔和的擦拭清洗那枚小小的人骨雕塑,苏童充满了好奇,但是又不敢靠的太近,她对这个婴灵可以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那种状态,所以时刻不忘了提醒自己保持安全距离。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苏童有些纳闷儿了,她原以为谷满仓是在嘟嘟囔囔的念咒语之类,结果越听越不对。 “给你洗个澡吧……你也怪不容易的,那么大一点儿,遭这份儿罪!” “是吧?是不是这样你也觉得在里面呆着比较好受一点儿?我跟你讲,你没做过人,不懂得做人的道理,这个我们是可以原谅你的,不过以后既然你想要去做人,那我就得给你讲讲这个,人和人打交道啊,讲究的是两好换一好,你好我好才能大家好,你说你,有求于人还不会好说好商量,又是吓唬人又是搞一些乱七八糟的,换谁能不生气啊,愿意帮着你才怪呢!我跟你说,你就算是很走运了,赶上他特别心慈手软的这么个特殊阶段,要是换成以前早就让你魂飞魄散了!” 苏童在一旁听得一脸黑线,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咒语,而是彻头彻尾的闲聊话家常嘛!她有些无语的看着谷满仓自言自语一般的和骨雕聊得那叫一个开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觉得是谷满仓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谷满仓和骨雕里面的婴灵嘀嘀咕咕的聊了半天,这才发现苏童一脸古怪的在旁边看着自己呢,他嘿嘿一笑,对苏童说:“我帮你批评这个小家伙了,它之前真是太离谱,别说唐敖那个性格了,换成我,我也得生气,回头我得跟它说说,让它想个什么办法补偿你一下,哪能就这么白白的被它吓唬了好几遍!” “不用了不用了!”苏童赶忙摆手,“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可不想再和那个家伙打交道,你……你代为转达吧!” 谷满仓叹了口气,用手指头弹了一下骨雕的脑袋:“瞧!让你瞎折腾!” 那骨雕在他的手里头哆嗦了一下,它在唐敖的手里时候,总是颤抖,似乎很害怕很紧张,而到了谷满仓的手里,却好像变成了和主人撒娇的小宠物似的,这种差异真是让苏童感到叹为观止,惊讶到不行。 谷满仓也看出了她的惊讶,他一边轻轻的擦拭着洗干净的骨雕,一边对苏童说:“我跟你讲,其实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或者是灵体鬼魂,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的,有的吃软不吃硬,有的吃硬不吃软。像这种憋着怨气的,你想要度化它,就得先让它心里头舒坦,心里头舒坦了,气儿顺了,这样它就能感觉出来你的善意,知道你是要帮它,不是害它,那什么事儿不就都好解决了么!” “听你说的好像挺简单似的……”苏童觉得化煞这种唐敖都搞不定的事情,其实一定是很麻烦的,但是偏偏从谷满仓的嘴里面说出来就变得轻描淡写,简直好像是去超市买菜那么日常和容易,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么? 像是看出了苏童的疑惑,谷满仓朝站在厨房里面正在煎艾叶茶的唐敖偷偷比划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这种事对于他本来的能力来说,绝对是雕虫小技,不过人家从来不屑做这个,嫌麻烦,觉得还不如直接消灭了比较简单。当然了,那是以前,现在看这样子,倒是改变了不少,就是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 说完,他自顾自的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件事的答案也心情有点复杂和矛盾,擦干净了手里面的骨雕,就挪了个位置,坐在了沙发上面,把骨雕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一脚,对着它闭气双眼,捏起指决,嘴唇蠕动着默念着什么,苏童这回可听不清谷满仓在念些什么,不过看也看得出来,他这会儿是开始正儿八经的在给那个婴灵化解煞气了,于是苏童轻手轻脚的起身,去厨房给唐敖打下手。 唐敖那边的艾叶茶也煎得差不多了,厨房的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艾叶的那种清香,苏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精神作用,她觉得光是闻起来,就已经觉得让人有一种神清气爽,通体舒畅的感觉。 “还没有好么?要不然我来吧,谷满仓在那儿给婴灵化煞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他是怎么做的?”苏童不确定谷满仓和唐敖到底熟悉到什么地步,不过私心里她还是想看看唐敖有没有想要去偷师的念头,如果有,自己这边帮忙顾着煮茶的壶,唐敖不就可以腾出空过去瞧瞧了么,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谷满仓的所作所为,还有念念有词,对苏童来说根本就好像鸭子听雷,但是说不定对唐敖而言,那就变成了一点就透了呢。 “不用了,我说实话,对化煞那些……我没什么耐心。”唐敖有些略显惭愧的摇了摇头,“之前我也淘来过这方面的书册,不过……基本上看两眼就忍不住睡着了,操作起来也觉得特别的没有耐性,所以估计那个方面我确实是没有天分。” 苏童点点头,没有再问,方才谷满仓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唐敖也是这么说,两个人的说法相似度很高,并且谷满仓还说唐敖现在对于灵体鬼怪这些,已经是很心慈手软的状态了,苏童回忆起那天晚上斗婴灵的时候,唐敖嘴角噙着还没有干涸的血迹,两只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满的那个样子,她很难把那种因为战斗而显得格外亢奋,也格外精神焕发的唐敖,和“心慈手软”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唐敖自己也说过,他留着婴灵,一来是这个婴灵并没有实质的作恶,还有挽救的余地,二来他需要婴灵帮他提供荒宅里面的情况,以便他能救出里面被困的七个孩子的生魂,既然达成了协议,就不能言而无信。而荒宅里面的那些阴灵,唐敖一直强调的就是不能让它们从荒宅里面有机会掏出来为祸人间,至于是化解他们的怨念,度化他们入轮回,还是干脆消灭他们一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唐敖没说,苏童从他的态度来判断,估计这一切都取决于唐敖的实力水平,假如以他当下的灵力状态,让他强大到能够做到的话,恐怕就以他几次和阴灵交手时候的状态来看,苏童不觉得他会选择轻易放过那些被困在荒宅内的阴灵。 “好了,走,我们到客厅里去吧,我煎了三个人的量,咱们都喝一点。”苏童胡思乱想的功夫,唐敖已经煎好了艾草茶,他把三只茶碗放在一个托盘当中,稳稳的端着,示意苏童和他一起到客厅里去,“估计满仓也忙得差不多了。” 苏童点点头,跟着唐敖回了客厅里,谷满仓正在仔仔细细的用苏童捣出来的菖蒲艾叶草泥把那婴灵寄身的骨雕给包起来呢,很快就包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他又伸手往自己的伸手摸了摸,摸了半天,除了把唐敖原本干干净净的衣服上面蹭上了几个淡绿色的手指印之外,什么也没有摸到,他有点奇怪的低头看看,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之前换过了衣服,谷满仓赶忙起身,跑到一旁自己的脏衣服那里,翻了翻衣服口袋,从里头翻出来一沓符纸,也是黄色的纸,两指宽的长条,上面用朱砂写着许多曲曲弯弯,苏童看不懂的符号。 谷满仓一边嘟嘟囔囔的念着咒,一边把一张一张的符纸贴在草泥外面,很快,原本被草泥包成了一团绿的骨雕,现在又贴上了一层花花搭搭的黄色符纸。 最后一张符纸,是贴在骨雕脑袋上面的,贴好了那一张之后,谷满仓停止念咒,长吐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说:“大功告成!” “这样就可以了么?”苏童看着那个比原来大了一圈的骨雕,“之后这个东西要怎么处理?它……还在里面么?” “在啊,不过你不用怕, 化煞期间它出不来,现在呢,就把这个骨雕放在东南朝向的窗口就行了,白天的时候,东南向的阳气比较充足,可以淡化这个小家伙身上淤积的阴气,阴气弱了,煞气自然就没有了源头,每天夜里子时,记得在它周围燃几支艾条,不然夜里阴气重,虽然没有什么大影响,不过也耽误进度。” 唐敖点点头:“这都没有问题,我肯定能做到,不过需要多久才能化煞?” “这个啊,还真不好说,”谷满仓挠挠头,“我该做的步骤都做好了,除秽祛邪的菖蒲还有艾叶,这都是帮着它遏制邪气,消除戾气的,外面的符当然也是加强的作用,双管齐下,外在的条件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剩下的那就得看它自己的主观努力不努力了!如果它真的那么想要化解了煞气,好好的入轮回,那自然就会事半功倍,要是对轮回这种事其实心里头是叶公好龙的,那就不好说了。所以你要是非得让我给个期限,我只能说,断则七七四十九天,长则九九八十一天。” 唐敖点点头,化煞这些东西他没有什么造诣,既然谷满仓都说的这么具体了,其他的他也就没有什么可以询问的了,眼下他还比叫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那你等你师父回来之前,你是打算……”他试探着问。 “就在你这儿啊,我看了,你这儿,书房或者客厅这儿,我都能睡。放心吧,我这个人睡眠特别好,根本不挑床。”谷满仓大大咧咧的回答,然后把骨雕递给唐敖,让他拿去放好,自己赶忙去找其他东西,“哟,我差点儿忘了,特意给你带过来的那个家伙事儿还没拿给你看过呢!” 唐敖也有些好奇,不知道谷满仓到底能给自己拿出些什么来,于是动作迅速的把婴灵的寄身物放在了自己卧室里朝东南方向的窗口,然后回到客厅里。 他回来了,谷满仓也已经在等着他呢,他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很朴素的小布袋,布袋里头不知道装着什么,沉甸甸的样子,他掂了掂那一包东西,笑眯眯的对唐敖说:“喏,这个算是你的新家伙,不够也算是你的老伙计了,你看看还能认识不!” 苏童坐在一旁,一边喝艾叶茶一边看着。 唐敖伸手到那个布袋里,从里面掏出了一把铜钱,那些铜钱看上去都颇有一些年月了似的,但是又都被保存的很好,不见一丝铜锈,反而还带着一种金属光泽,唐敖把铜钱在手里把玩了几下,沉甸甸的,手感很光滑,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疑惑的看着谷满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一把铜钱。 “你别拿着玩儿啊,放回去放回去,”谷满仓从他手里拿过铜钱和布袋子,把铜钱叮叮当当的扔了回去,袋子敞着口,往茶几上面一放,指了指,“你先别用手拿,这种带着灵气的东西,当然得用你的灵力去感受一下。” 唐敖意会,在茶几跟前站好,朝那个布袋子伸出手,屏气凝神,将自己的灵力运于指尖,随着指尖一热,他忽然之间有了感应,心中好像一下子顿悟了什么似的,开了窍,于是非常自然的捻了指决,做了一个上升的手势。 原本还只有一堆散铜钱的布袋子忽然抖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慢慢的升了起来,最后彻底脱离了布袋,悬在空中。< 第六十八章 灵物 【猫眼儿豁出去了,今天正常更新,明天憋足了劲儿,哪儿也不去,在家里写一天,三更,爆一个~记住哈,明天三更,明天三更,明天三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这把剑一出现,让苏童着实的惊讶了一回,方才她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布袋子里面只有一大把叮当作响的铜钱,现在居然从里面就这么飞出来一把长剑,并且从这把剑的长度来看,别说整个儿了,就算能把剑柄全部包进那个小布袋里面去,都很勉强。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把被唐敖用灵力操控着悬在空中的铜钱剑,只见那些铜钱一个挨着一个,看起来就好像是被铸在了一起一样牢固,完全是一个整体的模样,平整而又密实,剑身修长,剑柄厚实,透出一种肃杀之气,苏童看不到那些铜钱到底是怎么样被连接在一起的,只觉得哪怕是自己这种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光是看着这柄剑,就会觉得很有气势,威力绝对小不了就对了。 唐敖似乎也对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最后居然让那一袋子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铜钱变成了一柄铜钱剑感到十分的惊讶,他端详着那柄剑,手举在半空之中,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是动作却又谨慎的不敢轻举妄动。 “没关系,这把剑可听话着呢,你尽管按照你的意愿操控它,不用有顾虑,除非是你一心想要对付的,否则不会误伤,”谷满仓似乎猜到了唐敖让这柄剑悬在空中,却迟迟都没有下一步动作的原因,八成是担心在一旁的苏童会不会因为他的控制不力而受到伤害,于是替他吃安心丸,“这不是还有我呢么,虽然说论伏鬼除妖那些,我比你差了不少,但是设个结界这种雕虫小技我还是没有问题的。” 唐敖点点头,再次集中精神,让自己的意念凝于指尖,他觉得自己好像对这把铜钱剑特别熟悉,好像是跟了自己很久的老朋友一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当他试着用灵力操控那把剑的时候,剑身还没有动之前,他的心里就已经很确定了,这把铜钱剑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动,绝对不会挫伤无辜。 唐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会有这样的信心,在他的记忆当中,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把铜钱剑,所以那种熟悉感也实在是有些没有来由。当然了,眼下的情况来说,他的记忆也同样是不靠谱的,毕竟对于一个之前的二十几年都一片空白的人来说,似乎很多事情都变得有可能起来了。 铜钱剑随着他的意念而动,在空中缓慢的翻转过来,从剑柄朝上,剑锋朝下的方向反转过来,剑锋指向了天花板,这个动作虽然略显缓慢,但是却很稳,没有丝毫的抖动,唐敖控制起来几乎不费力气,这种自然而然的操控感,让他心头大喜,又再次驱动铜钱剑,铜钱剑忽然打横过来,迅速飞向剑锋所对那一侧的墙壁,在眼见着就要发生撞击的时候,又骤然停了下来,迅速转了一个弯,冲向了另外一端的墙壁,在发生碰撞之前再次及时转换了方向,就这样开始在客厅里,围着四周转起圈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起初在飞过苏童头顶的时候,她抬起头来,还能看清楚那铜钱上面的花色,到了后来,她哪怕看得再仔细,也只能看到一抹铜色的影子迅速从头顶掠过,带来一阵疾风,其余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唐敖让这把剑在屋子里飞快的转了几圈,然后重新回到客厅中间,铜钱剑在客厅半空中在没有任何实际触碰的情况下,自己挽了个剑花,然后迅速下落,直冲向茶几上的那个小布袋,就在苏童几乎以为这铜钱剑要把小布袋连同茶几都一起刺穿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剑锋刚刚落入小布袋的时候,上面的铜钱便四散开来,叮叮当当的落入袋底,整柄剑就那样迅速的散开,最后连一个铜钱都不差的系数落回小布袋里面,一动不再动,就好像原本那就只是一捧铜钱罢了,方才锋利的铜钱剑只是苏童的一场错觉罢了。 “我……可以碰碰那些铜钱么?”苏童指了指茶几上的小布包,看看唐敖,又看看谷满仓,毕竟这些东西是谷满仓拿来的,却又刚刚被唐敖操控自如,所以她也一下子不知道应该征求谁的意见才好。 唐敖也把目光投向了谷满仓,他虽然方才耍那铜钱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得心应手,但是毕竟东西他也算是第一次碰,到底可不可以让苏童摆弄,他也吃不准,还的看看谷满仓到底怎么说才行。 谷满仓毫不在意的点点头,手一挥:“看啊,随便看,怕什么。” 苏童赶忙凑到跟前,伸手进去小心翼翼的捻出一枚铜钱来,手指尖的触觉是一种金属特有的凉意和光滑,她又摸了摸上面铸造时候留下来的字,凸凹分明,略微有一点点的粗糙,铜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像寻常路边一些所谓的古玩小摊上头卖的那种所谓的古币,看起来旧旧的,但是拿在手里又锈又轻,毫无质感。这铜钱不仅比地摊上的所谓古币要略微大一些,也明显要重很多,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材料铸造而成。苏童又拿了另外一枚,对比了一下,没看出有什么区别来,她把两枚铜钱放在一起碰了碰,想看看是不是有某种磁力一样的感觉存在,试过之后发现并不存在任何的磁力,除了略大和略重之外完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东西不是吸铁石,吸铁石那种玩意儿,一点灵气都没有,用不得。”谷满仓从苏童的动作上猜到了她是怀着一种什么呀的猜测,便不用她开口提问,自顾自的在一旁解答起来,“这铜钱可不是一般的铜钱,是我师父当年专程找人帮忙铸的,铜在外,银在内,刚柔并济,阴阳相辅相成,灵气极强,特别认主,铸好了之后,发现这东西任性得很,灵力不能够驾驭它的人,不管费多大的力,就算有本事硬让它形成铜钱剑,也没有办法操控,而且脆弱到了一碰就散的程度,只有它自己认准的主人,才能轻松驾驭,现出来的铜钱剑无往不利,威力很大。” “所以说唐敖就是它认准的主人了?拿着东西岂不是和小狗有一拼?特别认主?”苏童感到十分惊讶,这些根本就没有生命的铜钱,居然还有自行选择主人的脾气,这真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想象的,但她并不对谷满仓的话感到任何的怀疑,毕竟最近这一段时间,不可思议,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她经历的太多了。 “那当然了!”谷满仓点点头,“你这个比喻倒也还算贴切,狗本身也算是兽类里面比较有灵性的了,要不然为什么二郎神带着的是哮天犬,怎么没听说过啸天鼠,啸天鸡,啸天狗熊呢!不过就和不是所有狗都有那种灵性一样,铸出来的铜钱也不一定都是一样的,也有那种特别不灵的,那就是残次品了,用不了。” 唐敖在一旁听着谷满仓和苏童你一句我一句的探讨,并没有插嘴说话,他心里面琢磨着谷满仓方才说的关于铜钱认主的问题,这些铜钱是他师父找人铸的,并且听起来想要铸出足够一把铜钱剑的这种灵性极强的铜钱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偏偏这些铜钱就愿意认他做主人,听他的意念操控,与他灵力相通,这是不是说明了自己曾经与谷满仓和他师父之间的渊源很深呢?谷满仓之前说他和他的师父生活在一个叫做风崖的地方,并且他还怀疑风崖这个地名都只不过是师父编造出来糊弄他的,那么自己虽然不记得从前的许多事情,但是根据之前的一些照片,学校的毕业证书,成绩记录这一些相关的资料,还是可以梳理出来一些生活轨迹的,总体来讲,十分平淡,和同年龄段的普通男青年没有任何区别,求学,打工,毕业,工作,唐敖实在是想不出来,这样平凡的生活,是怎么会与谷满仓以及他师父那样的奇人产生交集的,这个问题让他十分困惑不解。 苏童摆弄了一会儿那些铜钱,从最初的兴趣盎然,也渐渐意兴阑珊了,铜钱就只是铜钱,在唐敖手里面犹如有了生命一样,可是在她的手中,就只是几块普普通通的铜板罢了,没有什么稀奇有趣的地方。她把铜钱都仔细的放回到小布袋里面,看了看时间,又看看唐敖和谷满仓,猜到谷满仓八成是要借住在唐敖这里了,一想到这个,她忽然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来。 “今天晚上,我得回家里去了,既然那个婴灵已经不在那边了……”她说。 唐敖这才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亟待解决呢。 “满仓,咱们一会儿过去苏童那边一趟吧,她家里被那个婴灵霸占了很久,阴气滋生,需要清理一下。”唐敖对谷满仓说。< 第六十九章 魂飞魄散 【爆更啦!今天的第一更,第二更18点,第三更20点!求各种票!求各种花!求各种印章!求各种摸毛!】 其实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事实上原本婴灵在那边,虽然阴气旺盛,但也没有什么别的好担心的,婴灵虽然没有作恶,但是被压在荒宅院子里的槐树下,多少受到荒宅本身的气场影响,比起寻常小鬼,还是要凶猛得多,所以遵循着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它霸占了苏童家的那段时间,其他的孤魂野鬼几乎是没有敢轻易涉足那边的,可是今天早上的时候,婴灵被唐敖带走了,现在又接受了谷满仓的度化,在这边化煞,苏童那边就只有散不去的阴气,没有什么可以坐镇的鬼怪,这就如同是一个装修豪华舒适的豪宅,却大门大敞四开着,任何觊觎那里的宵小都可以轻轻松松的登堂入室。唐敖现在都吃不准,那边会不会已经入住了什么新的小鬼,所以为了避免苏童再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受到什么惊吓,他想要谷满仓帮忙,一方面尽快驱散苏童家里的阴气,免得她回家之后身体受到阴气侵蚀,另一方面他也打算替方圆设个结界,确保她不会受到游魂野鬼的骚扰。 今时不同往日,其实很多的游魂野鬼最大的苦恼,就在于没有人看得见他们,没有人听得见他们的诉求,所以他们即便是怀着执念,也只能受困于人世间,游来荡去,不得善终,一旦被他们发现了什么通灵的高手,就会立刻一股脑的跑去求助,原本只有自己或许还好一点,现在家里恐怕又要多了一个谷满仓,他那边已经布下了结界,自然是不用担心,就怕有的鬼魂不死心,想要从苏童这边走捷径,那可就不好了。 谷满仓这次倒是表现得和唐敖很有默契,对他不方便直接表达出来,怕吓着苏童的想法一点就透,点点头,起身就准备过去苏童那边:“走,那咱们这就过去吧,我也参观一下苏记者的家,哦对了,艾条别忘了拿。” 苏童连忙拿了几卷艾条,带着唐敖和谷满仓过去,走到家门口,她才忽然回过神来,扭头皱眉问谷满仓:“你怎么连我的职业都知道?你背地里偷偷摸摸的调查了我们多久?” 谷满仓抓抓后脑勺,被她这么一问,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唐敖我倒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他的底细我早就一清二楚了,你么……我倒确实是私下里了解了一下,不过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你的一点基本情况而已,既然是他放不下的人,我总得也帮着了解一下,心里有个数儿才比较好嘛。” 谷满仓这话说得听起来颇有些日爱日未,苏童尽管对他的措辞有些似懂非懂,却也碍于唐敖在场,不好意思再追问什么,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凉气立刻扑面而来,谷满仓在门口伸头进去看了看,回头对唐敖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 唐敖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同时他也看到了在苏童的客厅中间,坐着一个女鬼,那女鬼穿着一身血衣,半边脸是血肉模糊的样子,头骨裂开了一道大口子,裂口处似乎有一些豆花一样的**粘在头发上,样子看上去十分骇人,幸亏苏童并不能看到任何的灵体,否则方才门打开的一瞬间,她估计就已经被吓昏过去了。 “苏童,你帮我一个忙,”唐敖对身旁的苏童说,“我去常青山的时候背着的那个背包,就放在我书房的桌子上,你帮我从里面拿几张符纸过来,要朱砂写的,不要血符,一定不要拿错了,你可以闻一下,如果是血符,会有一点点的腥气,不用着急,但是一定要拿对,呆会儿要用到,很重要。” 苏童不疑有他,点点头,牢牢记住唐敖的嘱咐,又折返回了唐敖家,去帮他找符纸了。 “这招能拖多久?”苏童进去唐敖家之后,谷满仓压低了声音问唐敖。 “我去常青山,准备的血咒多,普通符咒少,估计她要找一会儿了。”唐敖一边说,一边已经捏起了指决,“在那之前,足够我对付这一个了。” “哎——!做人不要那么崇尚暴力。”谷满仓拍拍他,示意他放松下来,“咱们要学会以德服人!我先过去做做思想工作。” 唐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他骨子里并不是那种愿意浪费时间去和灵体沟通的,尤其是这种看面相就极其凶恶的类型, 不过谷满仓今天帮了自己那么多的忙,他想要试一试,这点面子总还是要给的。 谷满仓笑呵呵的走了进去,冲那女鬼一抱拳:“这位大姐,这儿呢,是一座阳宅,虽然阴气挺重,不过也是个误会,你看能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女鬼就忽然之间勃然大怒,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挥舞着两条血肉模糊的手臂朝谷满仓扑了过来,谷满仓连忙虚空一划,淡金色的结界笼罩全身,女鬼扑过来撞在了结界上面,被弹开,再爬起来的时候,似乎更加愤怒了一些,原本就极其恐怖的面孔变得愈发狰狞,她再次凶猛的扑过来,谷满仓朝后闪躲,嘴里还不忘叨叨着一些劝说的话:“这位大姐,你看你这急脾气!咱们有话好说,私闯民宅本来就已经不对了,咱们这儿讲道理呢,你怎么那么粗鲁呢!虽然说看你这模样就知道是受了苦的,但冤有头债有主,一码是一码,你不能跟谁都戾气这么重,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说是不是?你瞧,你那衣裳都快全红了,要是彻底红透了,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厉鬼,那到时候可就真的没救了。” 他这边极其有耐心的劝说着,那边女鬼可是一刻也没有闲着,疯狂的扑向谷满仓的结界,一遍一遍的撞过来,撞了几次都被弹开了,她似乎也有些恼火,一转头,看到了站在谷满仓身后不远处,并无结界护体的唐敖,于是便立刻转移了目标,朝他扑了过去。 “哎!你可别犯——”谷满仓赶忙开口提醒,可是他的“傻”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只见一道红光迅速划过他的脸庞,让他感到耳朵一热,红光击中那女鬼的胸口,犹如一团火球,迅速的在女鬼胸口处烧开了一个大洞,之后那女鬼就好像是纸做的一样,从中间的那个大洞向周围燃烧开去,眼见着就化成了一堆灰烬,一阵阴风吹过,那灰烬又瞬间化作了一团黑烟,消散开去,无影无踪了。 “唉,真是不听劝啊,现在好了,魂飞魄散。”谷满仓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一边消了自己的结界,一边回头看看方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招的唐敖,“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我还以为你现在心软了呢,结果还是一样的没有耐心,方才要不是我位置站的还不错,保不齐现在耳朵都被你弄掉了一层皮!” 唐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方才那女鬼张牙舞爪的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反应,心里还没有打定主意要怎么应对,就不由自主的出了招,并且还是一招制敌的将那女鬼直接打了个灰飞烟灭,这样的结果也是他自己始料未及的,明明之前面对附身苏童的那个女鬼,自己还能做到有足够的耐心与之斡旋,最后还想办法送那女鬼去消除戾气,了却执念,可是这次再探荒宅之后,谷满仓帮自己拔干净了体内的阴气之后,唐敖觉得自己的灵力似乎又比之前更加增进了一点,与此同时,就像方才自己的反应一样,对待凶猛的恶灵,他自己的耐心也好像变得更差了一些似的。 谷满仓看他表情不大自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说:“你也不用想太多,本能反应这种事,很难克制得了,其实方才一看我带给你的铜钱剑对你有多熟悉,我就知道你骨子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了,你以前就对我说过,不光是人有冥顽不灵的,鬼怪也是一样,遇到那种说不通的,斩草除根是最不留隐患的一种处理方法,一时的恻隐之心,搞不好就会让别的无辜好人搭上性命,被消灭的恶鬼,归根结底都是自己先自作孽,所以最后落得一个自食恶果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没有什么值得惋惜或者同情的。所以……唉,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你的那一套逻辑,归根结底倒也算是说得通。” 唐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谷满仓说的他那些观点,在他听起来,也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只不过显得过于冷硬,没有什么人情味儿,并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说过这种话。 不过这个话题也并不需要现在就来讨论,外面传来了关门的声音,谷满仓和唐敖循声看过去,是苏童手里捏着几张符纸正急急忙忙的进门来,她一进门,就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你看我拿的这些对不对?”她把符纸递给唐敖,并且小心翼翼的站在唐敖旁边,最近房子里给她带来惊吓的经历有点多,所以她都差不多快要产生心理阴影了。 “嗯,对,就是我要的。”唐敖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你不用怕,我和满仓现在就帮你给房子驱阴气,再设个保护结界,以后不会再出现之前的那种事了。”< 第七十章 驱阴气 【第二更~】 当着苏童的面,谷满仓也非常识趣的什么都没有多说,从唐敖手里面把艾条接过来,在苏童家里转了一圈,找准了几个方向,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分别燃起了艾条,然后自顾自的进了厨房,从碗柜里翻出来一只碗,接了一碗水,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捻出来一张符纸,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就那么轻轻一抖,那枚符纸竟然自己忽然燃烧起来,燃烧的速度并不算快,谷满仓口中低声念了几句咒,将那枚符扔进了碗里,苏童站在厨房门口好奇的看着,她本以为符纸遇到了水,就会噗的一声迅速熄灭,却不曾想,那燃烧着的符纸的确落在了那碗水里面,但是却并没有熄灭,反而就好像是浮在灯油上面的一只灯芯似的,小小的火苗继续的燃烧着,一张薄薄的纸,原本应该不出几秒钟就被燃尽,可是那火苗就真的像是蜡烛头一样,稳稳当当的燃烧,下面的符纸却半天也没看出变小来。 谷满仓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碗水和上面飘着的燃烧的符纸,把它端到了客厅正中央,轻轻的放下来,退开到一旁,对苏童说:“好了,等一会儿什么时候符纸烧完,火熄了,什么时候你这边的阴气就算是彻底的被清除干净了。” 苏童当然不懂得这是什么原理,只觉得比变戏法还要更加神奇,所以只是连忙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去,充满了好奇的看那水面上燃烧的符。 在这个时候,唐敖也没有闲着,他站在苏童的房间里面,屏气凝神,运气于指尖,从上到下一气呵成的在半空当中画出了一道别人谁也看不见的符箓,然后他用手一推,在他正对面的窗口玻璃上,方才写出的符箓闪出一道红光,然后便再次消失不见,他又在房间里的其他几个方向也同样施法,最后,把除了客厅以外的其他房间也都做了一模一样的布置,客厅暂时留下来,是因为房子里的阴气还没有完全驱散,他方才在为苏童设结界的时候,也察觉到在房子里面其实还有其他灵体的存在,只不过没有刚刚被他消灭的那一个那么凶,都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游魂野鬼,估计也是觉得这里阴气聚而不散,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呆着都很舒服,所以就贪恋这里,不愿意离开,现在谷满仓已经在帮忙祛阴气了,自己也只留了客厅窗口那一处,其余地方都设了灵体无法穿透的无形结界,相信这些本来就没有什么灵力的小鬼们,很快就会察觉到此地不宜久留,自己就主动的离开。这也是他选择了“开一面”的原因,假如到了最后,阴气已经被祛除得七七八八,仍然有执迷不悟,不肯离开的阴灵,那他也就只能出手解决了。 “为什么这个符纸一直都没有被烧干净?”苏童蹲在一旁端详了半天,见那符纸飘在水面上面,不湿不沉,这么老半天了,居然还有一大截没有被燃烧掉,并且她能够非常清楚的感觉到,在这枚符纸被点燃之后,房间里面的温度似乎也渐渐的多了许多的暖意,不再冷冰冰的,让人觉得总有阴风往自己的骨头缝儿里面钻,再加上空气里面飘散着的燃烧艾条的气味,居然让苏童感觉到心里面踏实下来,之前被那婴灵吓得,对自己家产生的那种恐惧感也一点一点的消散了。苏童对自己的这种变化感到十分惊奇,忍不住开口问谷满仓。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碗,这个符,感觉就像是油灯?”谷满仓好像挺开心苏童对这件事感兴趣,立刻很积极的给她讲解起来。 苏童赶忙点头,她最初第一眼看到那只碗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像油灯了。 “其实这个原理就是油灯。”谷满仓说,“活水为阳,死水为阴,就那种自来水,都是被装在池子里一动不动的死水,所以属阴。这就相当于拿水作为一个引子,符纸烧的其实是屋子里面的阴气,什么时候屋子里的阴气都被燃尽了,什么时候这张符就会自己烧成一堆灰,到时候把水那么一倒,就大功告成啦!” 苏童点点头,若有所悟,认识了唐敖以后,她就发现了许多原本以为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东西,现在又多了一个谷满仓,玄妙的东西也变得更多起来。 符纸还稳稳的亮着小火苗,谷满仓估计了一下,还需要一段时间,唐敖和谷满仓索性在苏童家里戴上一阵子,等着阴气被彻底驱散再回去,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他们也还有事需要商量,毕竟今天谷满仓突然之间出现,虽说是帮了不小的忙,但是荒宅里面的情况还一点都没有解决,再次重返常青山是必然要做的事情,荒宅里面的那些怨灵必须解决,否则七个孩子不但凶多吉少,就连整个城市都等于被安放了一颗巨型的定时炸弹,万一有个差池,里面的阴灵逃了出来,恐怕要遭殃的人就不止是那七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儿而已了。 谷满仓说他不会除魔驱鬼,这一点原本唐敖还是有一点点存疑,但是现在已经相信了一大半了,假如他真的是存心想要隐藏实力,不愿意帮忙,就没有必要在苏童这件事上出力,再加上刚才他们两个人先过来这边的时候,一开门就遇到了那么一个凶猛的女鬼,谷满仓走在最前面,所以那个女鬼也首当其冲高的向他发起了攻击,谷满仓在面对女鬼攻击的时候,居然只是一味的在防御,连一点想要化被动为主动的征兆都没有,唐敖看他的反应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果不是后来那个女鬼被谷满仓结实的结界弹飞了几次,有些气馁,转而想要攻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防备能力的自己,唐敖都不知道谷满仓打算就这么耗多长时间。 就算不会除魔驱鬼,能够安魂化煞也同样是可以提供很大帮助的,就比如说常青山荒宅里面阴气极重,那些阴气就像雾霭一样,妨碍了唐敖的视线,同时也给里面的恶灵形成了保护屏障,他们就好像披上了保护色一样,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伺机而动,这样的情况下,闯进去的人就会变得举步维艰,一直被动挨打,唐敖上一次就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即便给自己设起了结界护体,只打算速战速决的探一探路,却还是为了抵挡外在的攻击,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灵力,最后还一不小心被阴气侵蚀到了自己的体内,搞得十分狼狈。 这样一来,想要真的做到自己设想的那样,用一招釜底抽薪的办法来对付荒宅里面聚集着的众多阴灵,就真的十分需要谷满仓这样的人来做“抽薪”的那个人了。于是唐敖把苏童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引到荒宅那里,又如何被婴灵缠住,自己因此介入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都告诉了谷满仓,他听苏童说了,谷满仓在现身之前,其实已经在暗中观察过自己和苏童一小段时间了,但是暗中旁观到底能了解清楚多少细节,这可就不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谷满仓的出现虽然有些突兀,过去自己和他到底有多深的渊源,现在唐敖也一点都想不出来,但是谷满仓帮自己拔阴气,又带来了铜钱剑,确实不像是对自己心怀叵测的人,既然这样,那就不妨坦诚以待,也算是自己多了一个道行不浅的同盟。 谷满仓听完唐敖说的整个经过,似乎确实有一些细节是他之前并不太清楚的,听改完之后,他没急着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问唐敖:“那你原来什么打算?” “釜底抽薪,想办法把那些被施了咒的心脏从荒宅的地下室里面弄出来,断了里面阴灵的根,然后再一个一个对付,见招拆招。”唐敖原本的确是这么打算的,虽然在二次探路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计划消耗很大,代价也不小,但是在没有遇见谷满仓之前,对于化煞驱邪这些东西,唐敖完全玩不转,所以对他而言,釜底抽薪的程度也就仅限于解决那些心脏这个程度了。 谷满仓果然对这个计划并不看好,他摇摇头:“疲劳战术,没等成功呢,你估计就先被那些小鬼给拖垮了,以一敌十都不是什么好办法,你那个计划,简直就是以一敌百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胜算,要是放在以前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点翻身的余地,现在么……绝对不可能的。有一句话,叫好虎斗不过一群狼呀。” “所以要不然算了吧?”苏童在一旁听谷满仓这么说,原本就悬着的心更加不踏实了,“都怪我不好,我要是不跑去想要挖什么新闻,可能就不会把你给拖下水了!这事儿怪我!唐敖,我知道从你的角度出发,你不愿意看到那七家人失去孩子,发生悲剧,但是咱们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把那七个孩子救出来就好了,不要去消灭里面的那些恶鬼?这样是不是就能比较安全一点了?”< 第七十一章 出怪招 【第三更!爆更完毕!求表扬!】 “恻隐之心……哎呀……”谷满仓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唐敖一边,嘴里喃喃自语道,“我真是活太久了么?这辈子居然能在你身上发现这种特质!我要是告诉师父,他肯定都得以为是我胡说八道呢。” 唐敖没有理睬他,谷满仓时不时传递出来的那些信息,他都听得明明白白,只不过并不想搭腔罢了,在自己的记忆当中,自己就是现在这样的性情,没有什么变化,冷不防的听一个陌生的熟人跑来对自己说,自己原本似乎是一个与现在的自己个性迥异的人,那种陌生感,让唐敖的心里也觉得有点别扭,有些排斥。 眼下他也确实没有心思去探究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到底现在表现出来的,和谷满仓说出来的那种,哪一个才是他真是的自我,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仍然是解决荒宅那边的事。 “那七个孩子,如果不摆平荒宅里面的那些恶灵,是绝对救不出来的,当初那几个小孩误打误撞的跑去了荒宅,之所以会被勾了魂,就是因为那里面的恶灵嫉妒那七个孩子可以自由自在的到处跑来跑去,它们自己却只能被困在荒宅里面日复一日的受罪,所以归根结底,这是他们的一种恨意在作怪,这种怨恨只要还在,想要解救那七个孩子,就还是要有一场避不开的恶战,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咱们就不如干脆把荒宅里面的事情彻底摆平,以后就没有后患了。只不过我之前没有想到里面的恶灵对地下室里的东西那么敏感,所以恐怕解决起来不会特别顺利,那几个小孩儿生魂离体已经有这么长时间了,我先走比较担心的是他们能不能撑到咱们想出办法,解决了荒宅那边的阴灵。” “这个倒是好办。”谷满仓似乎并不太担心这一点,“要是我不来,那这事儿确实就有点儿悬了,不过现在我不是在这儿呢么,这种事儿我最擅长了,那七个小孩儿在哪儿呢?回头你们带我去瞧瞧,咱给他们安安魂,升升阳气,估计再撑个十天八天都不是问题,顶多醒过来之后就好像刚退烧的那种感觉一样,有点头重脚轻腿发软,别的也没有什么。” “可是,你要弄这些,是不是得很大的阵势啊?上次我带着唐敖去,都已经算是科主任格外给面子,才能让我带着唐敖,假装他是我同事,进去看了看,这七个孩子现在算是疑难杂症,科主任也很小心,不会让咱们折腾的,假如我跟他说,你是要给那几个孩子升阳气和安魂,估计他以后连我的采访都不会接受,医院里头的医生,怎么会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呢。”苏童有些担心的说。 “诶!这话就不对了,我跟你讲,越是治病救人的,其实骨子里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儿相信这些,只不过是他们好面子,不好意思承认罢了。”谷满仓摆摆手,“再说了,刚才唐敖不是告诉我了么,医院找了好多外地的专家过来检查那七个孩子的情况,现在结果怎么样?查出什么问题了么?” 苏童摇头:“那当然是查不出来,如果能查出来,不就不用你们俩操心了么。” “那这不就好办了么!”谷满仓打了一个响指,一双桃花眼又笑眯眯起来,“什么叫做死马当作活马医?唯物的办法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人就开始往唯心的那条路上找出口了。那七个孩子这么长时间都昏迷不醒,最着急的肯定不是医院,是那七家的大人,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急得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让他们的孩子有起色,有好转,那他们就怎么样都愿意了。所以咱们别通过医院,咱们通过那几个孩子的家里人,他们要是同意,咱们不就畅通无阻了么!” 唐敖也觉得谷满仓的这个提议还是很靠谱的,这种时候,想要征求官方的允许,绝对是不可能,就算儿科的那个科主任本身对这些东西将信将疑,或者是比较信服,碍于自己的职业和身份,他也还是会选择拒绝,但是孩子的家人却不一样,没有谁比他们更迫切的希望孩子平安无事,所以只要是有可能有帮助的方法,他们估计都不会拒绝尝试,毕竟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毫无作用,万一有效,对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苏童,你知道他们的住处都在哪里么?这种事,要征求意见,最好就七家人的意见都征求一下,不然万一跳出来哪一家反对的,就反而更麻烦。”唐敖问苏童,荒宅里面阴灵的事情,苏童一窍不通,但是关于那七个孩子的情况,她是了解最详细的,毕竟如果不是她被安排了去跑这个新闻,也就不会牵扯出之后的这许许多多的事情来了。 苏童点点头:“我知道,那七家我都代表了我们报社挨家去拜访和慰问过,住在哪里我还都记得,咱们一会儿就去找他们么?” “不急,”唐敖摆摆手,指了指依旧在水中燃烧的那枚符纸,“今天咱们的任务就是解决这个,把你这里安顿好了,咱们就也得好好休息一下,顺便重新做做打算,磨刀不误砍柴工,安魂那件事也不急于一时半刻。” “那你这次进去又出来,有什么新的想法没有?”谷满仓猜着唐敖会说“重新做打算”,八成就是心里面已经有安排了,“给我安排什么任务了?” 唐敖也不打算瞒着他,坦诚相告,说:“我想让你发挥你的特长,原本我以为,可以靠结界护体硬扛着进去,把地下室里的那些心脏运出来,这就算是釜底抽薪的做法,但是经过了今天的这一次,我的想法不一样了,想要釜底抽薪,恐怕还得从荒宅外面就开始抽起,先把里面的阴气想办法抑制下去,然后才有可能成功的进去,到地下室去拿被施了咒的那些心脏。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建议嘛,有,但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够实现。”谷满仓说,“那个荒宅的位置实在是选的很蹊跷,不光是在山阴,而且还是半山腰的一块洼地,感觉就好像是那座常青山有一个腰窝,那栋房子偏偏就盖在了腰窝里头,所以一天到头太阳也照不到那里,永远都是在阴影里面,这本身就是已经容易阴气滋生的了,盖房子的时候还打了生桩,啧啧,真是手段够阴损狠毒的!再加上被封印住的那些心脏,这一桩一桩,一件一件的加在一起,阴气不大盛才怪。想要从外围釜底抽薪,有两个办法,不过呢,我能想到办法,想不到怎么才能做到,所以我就只负责说出来你们听一听,靠谱就采纳,不靠谱……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可别怪我。” 唐敖和苏童都赶忙点点头,表示能够做到,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谷满仓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个人,愿意帮忙就已经算是够意思的了,现在如果人家一边积极参与,一边还要受到责怪,那他们俩未免也太不懂做人了。 “首先第一点,那个房子阴气滋生的第一个原因不就是不见太阳么,假如咱们能让它见着太阳,那外面的阴气就会被最大程度的抑制住,就连里面的,活跃程度也会受到影响,只可惜,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太阳照到那个根本就照不到的地方。其次是荒宅里面被困住的阴灵,你想去那个地下室,就必须进去,可是那些阴灵都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你一进去,那就得有多少个阴灵就对付多少个,太耗费精力和灵力,所以最好的办法呢,是能把它们放出来一部分,哦不对,说放出来也不太确切,确切来说是引出来,困在院子里面,跑不掉,也回不去荒宅里,那就削减了很多里面的危险程度,这样一来,釜底抽薪,加上声东击西,两厢一结合,这事儿我觉得八成就算是妥了。”谷满仓说,“帮你困住阴灵不能跑出那个院子, 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是怎么引出来,怎么让太阳照到山阴的那个窝窝里,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们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其实就算是山阴,也还是能够照到一点阳光的,只不过是阳光落不下来,被树挡住了,所以说树梢的位置其实是能够照到光,下面就都不行了。”唐敖盘算了一下,“把树放倒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政府不能允许,咱们也没有工具。所以只能考虑一下阳光折射的这个办法了,但是镜子也不现实,咱们不太可能把镜子搬到那么高的树上,还要固定住,一来太重,二来也容易损坏。假如能想到什么东西来替代的话,比较轻也不易损坏的,倒是有可能实现通过光照来抑制阴气。” “这个我倒是能想到一种东西。”苏童因为职业的缘故,脑海当中很快就浮现出了一个点子,只不过涉及到神神鬼鬼这些东西,她就一窍不通,所以也莫名其妙的有一点底气不足似的,没好意思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唐敖对她点点头,用笑容鼓励她开口,苏童这才说:“是这样的,有一种摄影经常需要用到的反光板,质地比较轻,是有锡箔纸的那种性质,可以折射光线,价格也不贵,市面上很容易买得到,即便是需要很多很多,也不在话下,虽然效果不能和镜子相提并论,但是又要轻便,又要不用担心摔落下来破损什么的,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这个东西了。” 唐敖一听她说完,就已经笑了出来,这回倒不是鼓励的笑容,而是欣喜的笑,他觉得苏童的这个办法好极了:“这个主意好,不管是从成本,还是功能,都比镜子要理想,其实镜子也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白天有阳光的时候它能折射光线,但是到了晚上,如果还悬挂在那种野外的地方,其实也很容易引来一些奇怪的东西。这样的话,阳光的问题就找到解决办法了,剩下的就是把阴灵从荒宅里引出来的办法了。苏童,你平时接触社会上各行各业的人比较多,你知不知道,在咱们这儿,还有没有扎纸人的那种手艺匠?”< 第七十二章 纸人李 “扎纸?”苏童愣了一下,这个名词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怎么太听过了,“你是说,以前有人出殡办丧事的时候,需要弄什么纸人纸马的那些手艺匠么?那种的话,据我所知,在殡仪馆附近应该会有不少吧?你要找那些人干什么?” “不不,我不是要找那种,东西是一样的东西,但是我要找的不是在殡仪馆旁边扎纸人做花圈的那种人,那种都是为了赚钱而已,没有什么灵气,找来也没有用,别说是我打算要用到的那种途径了,就算是对于亡人来说,也没有用,花很多钱买回去也不过是烧成一堆灰烬,之后什么都不会发生。”唐敖摇摇头,给苏童解释自己的意图,“我要找的是那种真真正正的扎纸匠,未必有多好的生意,但是手艺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那种,那种扎出来的纸人才有效果。” 苏童摇摇头,她平时跑的都是一些社会新闻,虽然说接触到不同行业的人比较多,但是像唐敖要求的这么奇怪的条件下,她也一时之间没有什么概念,默默的回忆了半天,倒是稍微想到了一个可能有用的:“我有一个同事,已经离职改行了的那种,她以前是做副刊的,比较喜欢一些旁门左道的话题,我记得她曾经跑过一个系列专题,叫做‘正在消失的民间绝活’,其中有一期写的是关于民间的剪纸高手,折纸高手,还有扎纸高手,里头我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提到过有一个什么村子里头,有那么一个奇人,一辈子就靠扎纸人过活,结果那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个能发财的行当,就像你刚才说的,他又不肯去殡仪馆、火葬场周围开张,去赚那种容易钱,就躲在乡下,等顾客自己送上门去,生活条件一直不算很富裕,所以也没有人愿意跟他做这种学徒,生活挺艰辛的。具体这个人是在哪个县哪个村,我还真有点记不住了,你要是觉得听起来还算靠谱,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唐敖听她说完,就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好,你帮我问问吧。” 苏童进屋去翻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那本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通讯录,她也不知道那个同事在离职之后还用不用之前的号码,只能先找出来试一试。她的这名前同事,大概是前年的时候,突然相亲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于是闪婚,婚后便很快的有了孩子,夫家的条件很不错,经济基础比较雄厚,所以她也就不想继续每天到处跑新闻,三更半夜的在电脑前面敲键盘赶稿子,很潇洒的把工作一辞就回家了,上班的最后一天,她请了全单位的人出去聚餐,大家伙儿高高兴兴的给她开了一个欢送会,从此之后她就几乎没有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当中过,有的人说她是当上了阔太太,每天估计都是在逛街、喝茶、聊天、做美容这些当中度过的,所以自然社交圈子变得不太一样,想不起来联系他们这些人了。也有人说富家少奶奶哪有那么好当,所有的获得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肯定是她的婆家不想让她抛头露面在外面工作,所以借着怀孕生子这个理由,就不让她出来了,估计现在要在家里面照顾孩子,伺候老公,当黄脸婆,从此就没有什么自我,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心情去联系旧日里的这些同事们,免得被人看笑话说风凉话之类的。 苏童倒是没有特别的去探究过到底会是哪一种原因,对于她而言,出来工作也好,不出来工作也罢,都是个人的选择,只要是出于自己的本心,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状态,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什么值得指手画脚,评头品足的,更没有什么好坏的分别,但是这也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想法,这位女同事当初因为相亲遇到了好男人,闪婚辞职,并且辞职之前还特别的风光,从头到脚都是名牌,即便是非常低调的款式,也还是能看出价格不菲来,她整个人也都不知道是因为有孕在身,所以神情也是格外的透着一种满足感,这让单位里上上下下的一众女性,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所以私下里唱赞歌的也有,不看好的也有,苏童原本和那位女同事的关系也就只是平平,没有什么深交,所以也不愿意参与到她们那些人的讨论当中去,更不想非得给自己找一个莫名其妙的立场。 她找到了通讯录,查到那个同事的电话号码,试着打了过去,已经两年左右没有联络过了,苏童也很害怕对方早已经换了号码,现在打过去接起来是个陌生人,怪尴尬的。还好,电话很快就有人接了,一听声音苏童就已经确定,就是自己的那位前同事,她的声音听起来和离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知道打电话给自己的是苏童之后,表现得也很热情,没有想到会有老同事给自己打电话,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的之后,冷不丁接到苏童的电话,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似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苏童一听这话,也不好意思直奔主题,就又陪着她随便聊了几句,这位同事询问了苏童的生活状况和工作情况,苏童也礼节性的询问了一下她那边,得知她现在也挺忙的,她老公的生意蒸蒸日上,日子越过越好了,家里刚刚又换了新房子,她一个人又要顾着孩子,又要监督着新家的装修工作,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不过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的,苏童还是听得出来,自己的这位前同事目前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讲话的语气里面都透着一股子幸福劲儿。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苏童本来已经想直奔主题了,那个同事却突然咳嗽起来,这个咳嗽不像是平时的嗓子眼儿发痒,或者感冒咳嗽,倒像是以前苏童在影视剧作品里看到过的,演员为了演绎“肺痨”而刻意表演出来的那种夸张的咳法,夸张一点说,让人听着,就好像对方要把肺子都随时从嗓子眼儿里咳出来似的。苏童见状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花了点时间询问对方的身体状况,前同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最近才开始咳嗽的,估计是累的,或者是装修那边有什么有害气体,自己被呛着了,估计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听她咳过之后,虽然嗓子有一点嘶哑,但说话的精神头儿还在,苏童也就没有太在意,为了不耽误时间,赶忙直奔主题,询问了一下那个扎纸手艺匠的情况。还好,这位前同事也是个好记性,她居然对自己两年多之前做过的专题还有印象,很快就回忆起了那个扎纸匠所在的乡镇村,告诉了苏童,当然,她也没有忍住好奇,问苏童为什么要打听这种事情,苏童为了不显得太突兀,就又顺口问了问当时一起被报道出来的剪纸手艺人和折纸手艺人,并解释说是因为自己和朋友聊天提起来,朋友觉得十分感兴趣,想要过去看看,所以自己帮忙打听一下。 前同事不疑有他,又和苏童随便聊了几句当日的见闻,说剪纸和折纸的是两位老奶奶,年岁很大,当时就已经都七八十岁的样子,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但是人非常的慈祥好相处,唯独那个扎纸匠,人称扎纸李,当地也有人喜欢叫他李扎纸的,年纪倒是不算太大,也就六十岁上下,就是人很不好说话,脾气又臭又倔,让苏童的朋友做好被轰出来的心理准备,苏童连忙答应着,她也不知道唐敖他们一起过去会是什么样的效果,总之这样的情况事先知情,心里面有个数儿,总好过到时候莫名其妙的碰一鼻子灰。 前同事还想和苏童聊几句,不过她的家里人喊她有别的事情,她只好匆匆忙忙的应了声,然后跟苏童道了别,说好了过一段时间,新房子装修的事情忙得七七八八了,就有空闲时间,倒时候她给苏童打电话,约她出去叙叙旧,苏童连忙答应着,前同事这才有点依依不舍的把电话给挂断了。 打了这一通电话之后,苏童也隐约觉得这位前同事的日子似乎并不是过得十分清闲自在,但是到底幸福与否这个可就不好乱作评价了,并且眼下她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琢磨别人家的闲事,挂断电话以后就赶忙把那个扎纸匠的住址告诉了唐敖。扎纸匠其实住得并不偏远,就在距离市区最近的一个县城下面的某个村子里,从市里面开车过去,估计也就至多一个多小时而已,这个距离对于苏童而言,与她原本以为的隐士那种状态似乎存在一定的差距,她还以为唐敖嫌弃殡仪馆附近的扎纸店只图财,毫无灵气,要找的必然是那种隐居世外的神秘高人,这个扎纸匠住的还不算远,要是唐敖觉得还是不合适,那她还真不知道再能找谁去打听这种事情,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被人问起这种话题,本身也是一件有点让人犯忌讳,不愿意谈论的事情吧。 唐敖听她说完这个情况之后,倒是没有马上就表示失望,而是当即表示第二天一早,先去找那七个孩子的家人,商量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给七个孩子先安魂,顺利的话,昨晚这件事,就直接开车去找那个扎纸匠。 听到这个安排,恐怕最开心的人就是谷满仓了,他只差没当场拍巴掌表示赞成,苏童之前出去买饭,没有听到谷满仓和唐敖之间的对话,不知道他以前住在一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方位,被他师父叫做风崖的地方,不过她还是可以感觉得到,谷满仓好像是从那种远离城市生活的地方来的,对于现代生活的环境、模式,都很陌生,充满了好奇似的。这个发现也让苏童有些更加感到好奇,脑子里又多了几个问号。按说谷满仓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吧?别的先不说,唐敖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照片那些东西却不是用来唬人的,他的的确确是按部就班的从小学到中学,再从中学到大学,一路这么念下来,毕业之后就又和同学合伙办了那么一间不大的工作室,一直到他大病一场之后莫名其妙的失去了灵感为止,他的生活都可以用乏善可陈来形容,就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和谷满仓这样的一个神秘人物扯上关联,并且还渊源不浅呢?苏童想不通。 当然,这个问题也不用她现在就想出什么结论来,眼下他们的任务是等着阴气都被燃尽,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给七个孩子安魂还有找那个名叫扎纸李的扎纸匠的事情,就都放在第二天了。 等着的时候,谷满仓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电视机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了起来,唐敖经过白天的折腾,尽管拔除了阴气之后体力恢复了不少,不过也还是有些疲惫,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坐在苏童的旁边,两个人没有什么话说,都默默的陪着谷满仓一起看电视。 谷满仓倒是蛮优哉游哉的,即便是电视上在唐敖和苏童来看颇有些无聊的广告,他居然也可以看得津津有味,到后来换台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个电视台正在播一部捉妖伏魔的奇幻电影,苏童以为他会对这种片子比较感兴趣呢,没想到他只看了不到一分钟,就一脸鄙夷的换了台,一边换台一边嘴里还咕哝着:“胡说八道,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真是误人子弟。” 最后,还是一档介绍旅游风格和各地美食的节目吸引住了谷满仓的注意,让他看得馋兮兮的。 过了一个多小时,摆在客厅正中间的那只碗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水泡爆裂般噗的一声响,尽管很轻,唐敖和谷满仓还是立刻就听到了,他们立刻起身过去,苏童也赶忙跟着。 只见碗里原本一直燃着却始终烧不尽的符纸这会儿火苗忽然打了起来,呼的一下被全部燃烧起来,化成了黑色的纸灰,那纸灰没有飘在水上,而是好像墨块掉进了水里一样,迅速的溶解,碗里面的水从剔透变成了乌黑。 “不错不错,挺彻底的。”谷满仓看看碗里的黑水,又站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已经没有问题了。” 说完,他端起那碗黑水,直奔厕所,倒进了马桶里面。< 第七十三章 说服 谷满仓把那碗黑水倒掉的功夫,唐敖也在房子里又检查了一遍,确定苏童家里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了之后,这才把原本在客厅里留出来的豁口也封住,让整个房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保护结界,处理完这些,谷满仓嚷嚷着肚子饿,苏童这边已经好几天没有住人了,冰箱里就只有几盒牛奶,几个鸡蛋,厨房的抽屉里面还有几包方便面,三个人煮了方便面,卧了荷包蛋,谷满仓吃得津津有味,唐敖忙了一番之后肚子也有点饿了,热汤面下肚,也觉得很舒服,就连苏童也是一样,家里面驱了阴气之后,她觉得房子里好像也顿时变得暖和起来,原本心里毛毛的那种感觉也没有了,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那种状态似的。 夜宵也吃过了,时间也不早,唐敖和谷满仓也打算回去早点休息,第二天的任务可一点都不轻松,临走的时候,唐敖怕苏童害怕,给她留了一道符。 “这个你拿着,放在枕头下面,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就捏着它叫我名字,我就会听得到。”唐敖说,顺便把苏童拉到她卧室门口,指了指她的床头对着的那堵墙,“你的卧室和我的卧室就只有一墙之隔,两边都有结界,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真要是害怕,不管你是拿着符叫我还是敲墙,我都会第一时间听到。” 苏童点点头,其实方才阴气驱散了之后,她确实心里是很踏实的,但是现在谷满仓和唐敖一要走,留下她自己,她就又有一点心里不踏实了,不过一直都藏着这种情绪,没敢流露出来,却不曾想唐敖还是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让苏童觉得心里面格外的温暖,原本被谷满仓的出现冲淡的那种微微的心悸感又回来了。 不过当着谷满仓的面,她也不好表现的和唐敖过于黏腻,于是也没多说什么,送 他们两个人出门回对面唐敖家,关上门之后,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苏童有点不踏实,干脆用手机放着音乐,用来给自己壮胆。原本她是想要洗一个舒舒服服的澡,毕竟这几天寄住在唐敖那边,虽然说唐敖已经极力给自己创造方便了,但是这中间的许多不便也都是客观事实,没有办法解决,苏童只是呆了洗漱用品过去,每天保证洗脸刷牙的日常需要而已。 但是不管内心里是如何的渴望泡在一池温水当中好好的放松一下自己的身体和神经,苏童还是没有让自己这么做,上一次泡澡,因为有那个婴灵在捣乱,自己的经历实在是不怎么愉快,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洗了一个战斗澡,然后取了一本书回到卧室,关好门,检查了一下唐敖留给自己的那枚灵符妥妥帖帖的放在枕头下面,这才稍微放松下来一些,开着台灯躺在床上,一页一页的看书,用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免得神经过于紧张。 不知道看了多久,苏童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合上眼,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又香又沉,没有做噩梦,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做梦,等到早上被唐敖的电话吵醒的时候,苏童有那么几秒钟还处于大脑短路的状态当中,竟然差一点就分辨不出来自己身在何处,还当自己仍旧借住在唐敖家似的。 唐敖打电话是叫苏童起床的,他和谷满仓两个人早就已经起来了,还轮番过来苏童这边敲过门,但是苏童睡得太沉,居然一点都没有听见,本来唐敖也想让苏童好好的休息休息,多睡一会儿,可是眼见着已经早上八点半了,苏童那边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他也只好打电话来叫她起床,不然恐怕这一整天的其他事情就都来不及逐一完成了。 苏童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彻底从睡意当中清醒过来,急急忙忙跳下床,被子都来不及叠,赶忙找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洗了个脸,把头发拢起来,然后就跑过去唐敖家找他们,三个人里面,她成了最后起床的那一个,这可真够丢脸的。 “收拾好了?走吧,咱们去外面吃个早点,然后就去找孩子家长。”唐敖看到苏童饱饱的睡了一觉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太一样了,也觉得心情不错,笑眯眯的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露出了他那招牌一样的笑容。 苏童的心一不小心就因为他的这个表情漏跳了半拍,赶忙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平时早上起床的生物钟还是挺不错的,结果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睡得特别沉,居然怎么都醒不过来,要不然我早就过来找你们了。” “这事儿不能怪你,”谷满仓在一旁伸过头来插嘴说,“这段时间你一直被那个婴灵缠着,自己感觉不出来,但是它的寄身物里吸了你的血,它在你家里这边折腾的时候,你也跟着消耗,而且我昨天在荒宅外头遇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了,你魂根倒是没事,但是三魂七魄都被折腾得够呛,还没完全复原呢,所以回来之后,我才让唐敖给你煎艾叶茶,慢慢养着吧,这几天啊,懒觉够你睡的。” 苏童被他这么一说,忽然又想起来上一次自己冲进荒宅救唐敖的时候,那个把自己扔出了保护结界的灵体,一想到那个人当时冷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和表情,她到现在还会觉得从心底里有些打怵呢。 “走吧,咱们吃早饭去,满仓你不是从方才就嚷嚷着说饿了么。”唐敖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每次提起那一回苏童在荒宅里的惊险经历,他就会没来由的感觉到有一种心慌和气短。 谷满仓虽说表现的有点不靠谱儿,行为举止也大大咧咧的,但是他却并不粗心,一看唐敖这个反应,立刻就打住了方才的话题,摸摸自己的肚皮,笑嘻嘻的说:“哎呀,可不是么,我肚子都咕咕叫了,咱们赶紧吃饭去吧。” 三个人拿好了要随身携带的东西,乘电梯下楼,到小区附近一家早餐铺子,坐下来吃早饭,谷满仓一个人就吃掉了两碗粥,两碟小菜,外加四个菜肉大包子和一杯豆浆,一个人就吃掉了唐敖和苏童两个人加在一起那么多的食物,并且看样子他也并没有吃得很撑,只是刚好饱了而已,把苏童和唐敖都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他这么一个身材清瘦的人,居然胃口可以大到这种程度。 “你们俩也得多吃一点,吃饱了一会儿做事才有力气嘛!”谷满仓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大胃口,反倒觉得相比之下,苏童和唐敖两个人胃口太小了。 吃过饭,三个人驱车按照苏童的指引,去找第一个孩子的家人。苏童记得这一家人原本是祖孙三代住在一起的,孩子的奶奶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佛教信徒,之前苏童和张民代表报社登门慰问的时候,孩子的奶奶正一个人跪在蒲团上,面对着家里面供奉的佛像,一个人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的替自己的孙子祷祝,求神佛菩萨能够保佑孩子,早日恢复健康,听孩子的父母说,因为这件事,老太太沐浴斋戒,要不是年纪大了怕身体吃不住,她甚至还想要断食祷告,希望能够把自己的虔诚发挥到最大极限,以求神佛保佑孩子。当时苏童也不知道这几个孩子其实是被抽走了生魂,只当他们是遇到了疑难杂症,对孩子***举动又无奈又同情,觉得她是在做无用功,没想到现在,这件事居然成为了他们的契机。 一共有七个孩子,还都在同一间病房里面,如果他们想要稳妥,就需要征求七家人的同意,否则万一哪一家坚决不信或者排斥这些,中途撞见了,闹将起来,那可就要惹起不必要的麻烦了,所以必须找一个最为稳妥的着手去劝说。 这家人一来孩子的奶奶是个佛教徒,表现的很虔诚,这样的一个人,可能比其他人更容易接纳唐敖和谷满仓的这种说法,二来苏童在走访过程中也发现,这一家人在七家里面算是比较有人缘的那么一家,全家人都比较朴实厚道,找这样的一家人来,先争取说服他们,然后再由他们帮忙说服其他的六家人,这样就比较容易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谷满仓和唐敖都说过,法术这种东西,是不可以当做哗众取宠的把戏的,一个真正有道行的人,要是乱施法术,就为了引人注意,出风头,不但不利于自己今后的修为,恐怕还会导致身上的灵气尽散,到时候就什么都不灵了。 这也就是说,能不能说服这第一家人,对于这七个孩子的安危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几乎可以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来形容。 “你们有把握么?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咱们呢?”苏童眼见着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她的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生怕一会儿一个不小心,就被原本就已经十分焦虑的孩子家长给当成是骗子用扫帚给打出门来,那可就真是面子里子都丢了。 “你放心,昨天晚上你那边安顿好之后,我和满仓两个人回去以后也商量过对策,无论如何,咱们也得把这家人给说服,不然的话,恐怕就真的什么都晚了。”唐敖叹了口气,虽然说这给苏童宽心的话,但是看得出来,他也并不是百分百的有底气,毕竟这件事相信与否,决定去都在别人的手上,他们左右不了。 谷满仓倒是一如既往的什么也不担心,看他那副放松的状态,就好像只是去随便的找朋友串个门儿似的,苏童严重怀疑这个桃花眼到底有没有紧张的时候。 到了第一个孩子的家,苏童走在最前面,她毕竟来过一次,并且是以报社记者的身份过来的,隔了这儿几天,估计这家人应该还记得她,所以由她来开口,可能效果要比唐敖和谷满仓这两个陌生人要好很多。 果然,敲开了房门,一家人都在,因为孩子状态不好,始终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孩子的父母也无心工作,分别请了假,带着孩子的病例四处去打听,每天到医院里去看孩子,帮孩子翻翻身,擦擦脸,这个时间也恰好正要出门,看到苏童来了,还有些惊讶,然后热情的把她给迎了进去,对跟在苏童身后的唐敖和谷满仓也只当他们和张民一样,都是报社里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多想,还礼节性的对他们硬是挤出了一抹苦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进门之后,苏童看到孩子的奶奶还跪在蒲团上面闭眼祷告呢,她示意孩子的父亲把老太太也给叫过来,她有事情想要和孩子的全体家长一起商量。 孩子父母猜不到苏童这么做是想要干什么,表情十分忐忑,孩子父亲去叫他的老母亲,孩子母亲则一个劲儿的希望苏童能够稍微给透露一点,她要告诉他们的到底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取决于呆会儿我说完之后,你们能不能接受我的说法。”苏童有些为难的给了孩子母亲一个这样含含糊糊的答案。 她这么说完,孩子母亲惴惴不安的表情里就又多了几份忐忑,赶忙帮着丈夫一起把公婆都安顿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一家四口正襟危坐的等着苏童开口。 苏童清了清嗓子,对他们说:“七个孩子昏迷不醒也有好些天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跑这件事,实话跟你们说,除了报社安排的新闻报道工作之外,我也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以个人的身份,比较关注这件事。据我所知,现在医院已经组织过了大型的专家会诊,但是还是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对吧?” 孩子母亲表情痛苦的点了点头:“对,他们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孩子到现在都不醒过来,明明身体哪儿哪儿都没有出毛病。” “为什么孩子们都醒不过来,这个原因,我可以告诉你们。”苏童说。 “那你快说,苏记者你快说,我们家小虎到底为什么这样了?”孩子奶奶急忙问。 坐在苏童旁边的唐敖清了清嗓子,适时的开口说:“因为他和其他六个孩子,丢了生魂。”< 第七十四章 说服(二) 唐敖这句话一说出口,孩子的家人忽然一下子就都愣住了,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过了好一会儿,孩子父亲才皱起眉头,用疑惑的口吻开口问:“你刚才说什么?我们家孩子,还有他那几个小同学,是丢了什么?” “人有三魂七魄,你们家孩子和其他六个人,是在常青山上玩的时候,误打误撞的进了一栋荒宅,被荒宅里面的恶鬼把他们的生魂给勾走了。”唐敖尽管看出了对方的态度发生了一点变化,但他还是坚持原原本本的解释了孩子昏迷的原因,这个问题的处理方法上面,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时间比较紧,他们还有六家人需要说服,所以没有时间去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的说明,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一阵见血的把事实结果摆在他们的面前,如果他们相信,那就再好不过,如果对方不信,当然,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唐敖和谷满仓自然也会用他们能力所及,并且不违反道义的办法,让他们相信,具体打算怎么做,他也还没有决定,毕竟对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还是个未知数,需要见招拆招才行。 “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唐敖的话刚说完,孩子父亲就已经一拍茶几站了起来,一副露胳膊挽袖子,准备冲过来和他打一架的那种架势,“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们家孩子生病已经够让人揪心了,你这种时候还要跑来装神棍,想要坑我们钱是吧?你再多说一句,我今天就让你有血光之灾!” “老公,老公,你别冲动,”孩子母亲怕丈夫愤怒之下动粗吃亏,毕竟抛开苏童不算的话,唐敖和谷满仓也是有两个人,并且还都是正值壮年的小伙子,长得也人高马大,尤其是唐敖,坐在那里,衬衫衣袖包裹着手臂,能够隐约看出手臂上劲瘦结实的肌肉轮廓,万一自己的丈夫先动起手来,不但容易理亏,搞不好还要实实在在的吃亏,于是她在拉住了丈夫之后,把目光投向了苏童,略微带着一点不满的说:“苏记者,我是因为记得你是报社的记者,之前对我们家孩子的情况也挺关心的,所以我们心怀感激,才会像刚才那样客客气气的把你给迎进来,结果你看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带人跑到我们家里说一些装神弄鬼的话,这事儿你们报社的领导知道么?你们报社就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不,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报社的安排,是我自己的个人行为,而且我们没有什么恶意,真的是为了小虎还有他的那六个小同学的安全着想。”苏童一看他们生气了,赶紧开口解释,“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有些离奇,但是事实却是就是这个样子的,而且现在情况比较危险,如果不赶快——” “滚!滚!滚!你们现在就给我滚!”孩子父亲根本不听苏童的解释,依旧十分的愤怒,“你们要是不滚,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哦对,我还要给你们领导打电话!让他们看看,他们报社的人,伙同江湖骗子趁火打劫来行骗!” 苏童没有办法,只好站起身来,尽管心里委屈的要命,却还是没有办法指责孩子的家人态度不好,毕竟这种事情,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恐怕也很难相信,更何况出现这种事情,或者说这一类的情况,也确实是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更多一些,再加上唐敖和谷满仓都年纪轻轻的样子,人家不相信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要是真惹怒了对方,让他们打电话报警或者闹到报社去,那可就不好了。 唐敖却并不着急,他对孩子家人的这种反应也并不感到惊讶,给苏童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这才慢慢的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周围,眼睛微微眯了眯,问:“你们家是不是有个老太太,满头白发,梳着一个髻,喜欢穿浅蓝色的对襟布褂子,带盘扣的那种?她腿脚还不太好,拄着一个黄杨木的拐杖?” “那个是我的老妈妈呀,你怎么会知道她的样子?她都过世快十年了,你怎么会知道她的样子?”孩子的爷爷一听唐敖的话,顿时就傻眼了,直愣愣的看着他,似乎有些动容,“你要不说,我都快记不清楚她的样子了,你这么一说,我就好像又看到她了一样,我老妈妈过世之前,就是那副打扮。” 孩子父亲先是仔细而又迅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他祖母的照片摆放在客厅里,然后略微犹豫了一下,伸手拉住想要走过去一问究竟的孩子爷爷:“爸!你别上他的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提前打听过了咱们家的情况,然后故意当着你的面这么说,就是想让你上当,回头咱们要是让他给解决问题,他肯定又说要什么香火钱,要什么消灾钱,这伙人就是一群江湖骗子,你别搭理他们!” “老头子,老妈妈过世那会儿,咱们是不是把她柱了十来年的那个黄杨木拐棍儿也一起都烧给她了?”孩子奶奶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开口问老伴儿。 孩子爷爷点点头:“是啊,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呢,咱们当时说老太太用了那么久,肯定有感情了,本身腿脚也不太好,所以就一起给烧了,还有她最喜欢的那身衣服也是的,你怎么会知道我老妈妈的样子?你是干什么的啊?” “你真的有办法救我孙子么?”孩子奶奶和她老伴儿的关注重点不太一样,比起已经去世十几年的婆婆,心里面还是更加关心自己小孙子的安危。 孩子父亲眼见着拦不住,生怕自己父母上当受骗,不禁有些急了:“爸!妈!你们两个理智一点好不好!孩子在医院里,那么多个专家教授都给他们会诊过了,连人家大医院里头来的专家都没看出什么来,就凭他们,就能给治好了?不可能!” “医院里面解决不了,是因为问题并不是出在那几个孩子的身体上面,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医学就能够解决的。”苏童见两位老人因为唐敖的话所以态度上有所松动,赶忙见缝插针的解释,她也清楚,唐敖会忽然说出那么一番话来,一定是在这个房子里看到了什么,估计这家的太奶奶过世后之后,就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假如是以往的时候,知道有一个鬼魂在这个房子里,苏童早就已经吓得后背都寒毛直竖了,可是现在她心里面惦记着七个孩子的事情,外加有唐敖和谷满仓这两个人一左一右的陪在身边,她的心里面也就踏实下来,没有之前那么害怕那些鬼魂灵体了。唐敖对她说过,其实在人们身边,充斥着很多的灵体,有的是离开的时辰还没有到,有的是因为某种执念或者不舍,所以逗留下来,他们当中大多数对人都是没有任何恶意的,所以不用一直提心吊胆。 “你的小名是不是叫黑铁蛋儿?”唐敖忽然开口问孩子父亲,“你小的时候,你奶奶就是这么叫你的吧?你们搬来这里之后,把你奶奶接过来住的时候,老人家就已经有些半糊涂半清醒的状态了,别说是叫你的小名,就连你们人她都经常认不出来,在被接过来照顾之前,你***老家是在外省,离这边很远,所以她说话的口音也还是那边的口音,刚过来这边和别人说话,别人都听不懂,所以久而久之,除了和家里人,她就连话都不愿意说了。老人家还说过,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初和你爷爷因为战乱失散了,到最后也没有找到,所以去世之后没有办法合葬在一起。这些事情我不可能也可以事先从别处打听来,就为骗你们吧?” 孩子父亲愣住了,他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迷惑,看样子方才唐敖说的事情也是真的,他的***确曾经那么叫过他,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太颠覆他以往的认知,让他即便是态度已经发生了动摇,也还是没有办法一下子就全盘接受。 “你……那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结结巴巴的问唐敖,一边问,一边还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身旁自己的老婆,好像在给自己打气壮胆一样。 唐敖看他这个反应,淡淡的笑了一下,说:“其实你都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你奶奶她就在屋子里,这些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啊?我的老妈妈在这儿?”孩子爷爷一听这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忙朝自己的四周看,“为什么我都看不见?我妈妈她怎么样?她好不好?” “她挺好的。”唐敖朝客厅一角看了看,然后兀自点了点头,这才对孩子爷爷说,“她说她是听说家里头的小重孙子出了事,不放心,所以才跟鬼差特意求了几天的时间,回来看看,结果也帮不上什么忙,干着急。她说看到你们过的都挺好,她心里放心了不少,如果孩子能快点平安归来,她就可以踏踏实实回去了。” 孩子父亲打了个哆嗦,目光偷偷摸摸的朝唐敖刚才看过去的放心迅速的扫了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但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似乎他也有些吃不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陌生人的话。 “小伙子,我信你。”孩子奶奶第一个开了口,她推开儿子,径直的走向唐敖,拉住唐敖的手,“你肯定是有本事的,我相信你!肯定是我跟菩萨面前恳求,菩萨看我诚心诚意,所以才安排了你过来帮我们家,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小虎啊!” 唐敖点头答应着:“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有机缘,我们今天来本来就是想要帮忙,如果你们作为孩子的家人,能够接受我们的帮助,我们自然会竭尽全力的。” “那……那你敢保证救回来我们孩子么?”孩子父亲仍旧存有疑虑。 “我不能”唐敖摇摇头,在孩子父亲脸色陡然一变的时候,又继续说,“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全力去解决这件事,至于能不能顺利,现在我不敢打包票给你们,做不到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随便承诺,这件事实际上也要比你们看到的更凶险。” 说着,他一指苏童:“她你们是认识的,报社的记者,当初为了报道你们孩子的这件事,她一个人跑去出事地点,结果差一点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搭进去。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更不会想要插手过问,你们的孩子现在处境非常危险,他们生魂离体已经有好几天了,如果不尽快先采取措施巩固他们肉身的阳气,再抓紧时间把被抓走的生魂救回来,那以后他们就会一直昏睡不醒,生魂离体时间太久,就找不回来了,到时候,最好的结果是变成毫无意识的植物人,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彻底的死去,并且没有办法变成正常的鬼魂入轮回,因为魂魄不够完整,剩下的两魂七魄是残缺的,连畜生道都进不去,就只能游离在阴阳两界之外,最后化成精怪之类的东西。” “那可不行啊,我儿子才这么小,这位师傅你一定要救救他啊!”孩子母亲在一旁听了半天,听完了唐敖的这句话,终于忍不住,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可不是什么师傅,你就叫他名字好了,他姓唐,叫唐敖。”谷满仓在一旁差一点就因为这个称谓而笑出来,不过他意识到这个时候笑,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于是硬生生的把笑意给忍了回去,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只可惜,他那双桃花眼就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显得严肃起来,完全不像唐敖那种,笑起来和煦温柔,板起面孔来又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那……你们要多少钱?”孩子父亲终于问出来自己心里面一直惦记着的那个问题。 唐敖摇摇头:“分文不取,我们要的只是你们作为孩子家人的许可,如果可以的话,也帮我们说服一下其他的六家人。在去救孩子们的生魂之前,我们需要到医院里面去先想办法稳住七个孩子肉身里买面剩下的魂魄,这一步没有你们的许可,我们没有办法实现,不实现了这一步,即便是我们想办法找回了孩子们的生魂,肉身那边如果出了岔子,也等同于前功尽弃了。” 孩子父亲没有想到他居然一分钱都不收,听了唐敖的话,他的态度略微有一点点松动,但还是不太放心:“那你们又不图钱,凭什么要帮我们?” “凭我不能让那些邪祟为祸人间,凭我自己就是个孤儿,所以不希望你们这七个家庭落得个悲剧收场。这样的理由对你来说够充分么?” “或者你们要是觉得他这么说太清高了,不可信,那就事成之后请我们吃顿好的作为答谢,我们也是可以接受的。”谷满仓在一旁插嘴说。 “没问题,要是真的能治好我们孙子,你让我们敲锣打鼓,抬着轿子,拿着锦旗送上门去,我们都愿意啊!”孩子的奶奶连忙答应着,生怕自己儿子没完没了的质疑会让唐敖他们觉得受到侮辱,改变主意不再提供帮助。 “我们如果不诚心想帮忙,今天就不会过来接受质疑了,关于吃饭的事情,我朋友是在开玩笑的,你们不用当真。”唐敖淡淡的回答。 谷满仓一听大餐被唐敖就这么一句话给说没了,不由的有一点点小气馁。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咱们去医院么?”孩子母亲一听丈夫基本上是妥协接受了,便也有点按耐不住,忐忑的问。 唐敖摇摇头:“老人留在家里休息,孩子父母跟着我们去其他几家走一趟吧。”< 第七十五章 施法 听了他的要求,孩子母亲二话不说的就去拿外套,准备跟着唐敖他们走,孩子父亲一脸矛盾的表情,动作慢了一拍的也跟着一起拿了外套,在孩子爷爷***千叮咛万嘱咐之下,出了门。对于孩子父亲的那种别扭情绪,苏童是理解的,毕竟他活了三十多年,一直以来都认为不存在,不真实的东西,居然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一下子摧毁了之前一直以来的认知,这谁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适应的,更别说短时间之内就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了,他现在肯跟着他们一起去别的家长那边做工作,就说明打从心底里,孩子父亲已经接受了唐敖他们的说法,苏童也相信,方才唐敖给出的愿意伸出援手的理由,是打动了这家人的。 孩子父亲对其他六家人的住址并不熟悉,好在苏童都知道,唐敖的车子还算够大,五个人坐在里面刚刚好,去第二家人住处的路上,孩子母亲也拐弯抹角的向他们打听了半天关于孩子们的情况,唐敖和谷满仓比较委婉的渗透了一点,没有敢说的太详细,免得他们害怕,或者知道了关于荒宅的具体情况之后,会一冲动一着急,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冒险行为来,荒宅里面有多凶险,唐敖他们三个人是最清楚的,就连唐敖这种有一定功底的人,做足了防备,进去探个路都搞得十分狼狈,就别说小虎的父母家人这种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了,必然是有去无回。 到了第二家,开头也同样是很不顺利的,那家的孩子妈妈在家里正准备到医院里去探望孩子,见到小虎的家长带着人找上门来,说是要商量有关孩子们安全的问题,也很紧张,听完了唐敖他们说明情况之后,孩子妈妈慌了神儿,又不敢做主,赶忙让他们等着,自己跑去给丈夫打了一通电话,叫丈夫赶紧回来,唐敖他们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打从外面回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块头,正是孩子的爸爸,他进门之后先问了一下老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老婆说完之后,不由的勃然大怒,对唐敖他们的说法完全不能接受,一边怒气冲冲的赶人,一边还有想要动手的架势,大个子两只眼睛发红,一看估计也是因为孩子的事情而揪心,很久都没有休息好过了,所以现在以为江湖骗子上门,所以才会一瞬间就恼了。 苏童被这阵势阵势吓得不轻,赶忙在一旁阻拦,小虎的父母也是好言相劝,无奈对方正在气头上,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唐敖本身是并不畏惧对方试图动粗的这一举动的,但是现在他的目的是说服对方,而不是制造矛盾,所以除了闪躲和试图让对方冷静下来好好听自己说话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到最后眼见着根本没有机会好好的沟通,他只好迅速的捏起指诀,趁其不备朝大个子的面门上招呼过去,大个子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唐敖会有这样一个动作的,躲闪不及,被他直接点在了两眉正中间,大个子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就僵住了,脸上还保持着之前的那种怒意,却一动也不能动,浑身上下还能够活动的就只剩下两颗眼珠子,他的嗓子眼儿里咕噜噜噜的,应该是着急的想要说话,却说不出。 “我老公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了?”孩子妈妈一看这个架势,也吓坏了,赶忙去哀求唐敖,“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动手打人是他不对,我替他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我求求你让他好过来吧!我们孩子已经出了事,要是我老公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也不用活了!我求求你行行好,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唐敖摇摇头,对她说:“我没有想要伤害你们谁的意思,我们过来就是想要说服你们呢,让你们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但是你先生一直这么冲动,冷静不下来,我没有办法好好的把事情和你们说清楚,所以只好用这个办法,你不用求我,他只是中了我的定身咒而已,等我们把事情讲清楚之后,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接受不接受,我都会让他恢复正常的,现在就还是暂时先委屈他一下吧。” 大个子眼珠子瞪得都快要从眼眶里头蹦出来了,苏童在旁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虽然说这样不太好,但是确实就像唐敖说的,孩子爸爸太过于冲动鲁莽,想要把话说清楚,就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唐敖他们又把事情系统的做了一下说明,小虎的母亲也在一旁帮着劝,她已经相信了唐敖,就生怕因为其他家长不相信,不接受唐敖的帮助,最后真的对孩子们造成影响,救不回来,那就什么都晚了。 这家的孩子妈妈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她的态度很快就发生了动摇,但是她丈夫的眼睛里还燃烧着熊熊怒火,众人磨了半天嘴皮子,大个子的怒气还是减不下去,把小虎母亲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在她看来,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阶段,在这里耗时越多,就越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安危,到后来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帮忙劝说,一个劲儿的强调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没有什么用,这期间孩子们还在医院里,不会被带走去别处,唐敖他们也不会做什么伤害孩子们身体的事情,反正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时候,试一试总比这样啥啥的被动等着要好。 “算了,你们不用说了!”最后,这家的孩子妈妈忽然之间提高了调门儿,在所有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不说话了之后,她一咬牙,“我跟你们去,我老公不同意,就让他这么等着吧,一会儿要是去过了医院,你们能回来帮他解开么?” “没问题。”唐敖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那行,你等着,我拿车钥匙跟你们一起走。”孩子妈妈急急忙忙的跑进屋子里去拿了车钥匙,也不管被定在客厅里的丈夫是不是急的都快爆炸了,跟着唐敖他们几个人就出了家门。 有了前两家的许可,之后的两家走下来就容易了很多,原本将信将疑的,看已经有两家愿意接受这种尝试了,抵触情绪就也没有那么强烈,其中还有一家人原本就对这些事情比较接受,所以听唐敖和谷满仓说明了情况之后,当即二话不说的就表示同意,因为后来的走过的人家越来越多,唐敖不想把队伍拉得太大,就让不放心想过去医院看看的家长自行到医院那边去,他们把七家都走过,每一家都得到了许可之后,这才载着小虎的父母,直奔医院。 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其他的六家人也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大家一起上楼到儿科病房里面去,因为这七个孩子情况特殊,所以疗区里的医生护士对于家长们成群结队的来探望并不感到惊讶,幸运的是,科主任恰好不在,所以没有人认出苏童来,唐敖和谷满仓就更没有人认识,只当是其中哪一家的亲戚朋友跟着过来的,谁都没有在意,一行人进了病房,留一个人呆在门口,免得忽然之间有医生护士进来检查情况之类的,其他人都直奔自己家孩子的床前,心疼的摸摸脸,揉揉手,然后眼巴巴的等着看唐敖和谷满仓他们怎么做。 唐敖先是又查看了一下七个孩子的情况,这七个孩子的体温比他上一次来看到的时候似乎又降低了一点,呼吸频率明显变得更加缓慢了,谷满仓站在一个孩子的病床边,五指并拢放在孩子的额头上放,闭上眼睛,凝神去感受,不一会儿,睁开眼睛,对唐敖摇摇头:“阳气太弱了,你之前来的时候是不是有做过什么?不然的话,就这七个小孩儿这么弱的阳气,这屋里哪会这么干干净净的。” 家长们一听这话,原本就没有人吭声,现在几乎是吓得屏住了呼吸。 唐敖点点头:“对,我当时偷偷在他们的床垫子下面藏了符咒,可以暂时抵挡一阵子,但是假如时间太久,生魂一直找不回来,估计也没有用了。你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咱们抓紧时间,要不然一会儿医生来检查的话,就不好了。该怎么做,你来安排,我配合。安魂和升阳气这方面,你比较权威,我听你的。” “想不到啊,我也有这么一天。”谷满仓起初对唐敖的话似乎显得有点诧异,最后便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给他安排起工作来,“你帮我把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安魂香,按照之前说过的方位藏好了。” 唐敖点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这是出来之前谷满仓交给他的,里面装着谷满仓自制的安魂香,每一枚安魂香都被捏成了圆锥体的小宝塔形,通体乌黑,里面到底有什么成分,谷满仓也没有明说,唐敖便也没有追着打听,每个人都有点自己的看家本事,独门绝活,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东西都和盘托出,即便谷满仓不是存心想要藏私,唐敖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开口打听。 他根据谷满仓之前交代过他的位置,在病房里的八个方位,找了非常不起眼的位置,把安魂香藏了进去,这八个方位是根据四正四隅的讲究而选定的,每个位置都有特别的讲究。唐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孩子的家人在一旁好奇的观看,等他放完了,看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这才有一个孩子的父亲忍不住了,凑过来开口小声问:“不是安魂香么?怎么不用点着么?就这么搁在那边,就能有用?” “这里是医院,咱们今天做的事情,医院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如果我在房间里点了八个香塔,你觉得医院里会不会有人出面干涉?”唐敖抬头指了指病房天花板上的消防灭火喷头,“就算外面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焚香的烟雾一旦触发了灭火喷头,那也只能是添乱。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们有安排。” 说完,他冲谷满仓点点头,谷满仓知道他已经把安魂香都放好了,于是便走到病房当中,席地盘腿而坐,掐着指诀闭起眼睛,只见嘴唇蠕动,听不到声音的默念起了咒语,孩子的家人们见状,都紧张兮兮的四处看,并没有见到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然而就在差不多一分钟之后,就连苏童都发觉了,这个病房当中忽然多了一种奇异的香味,不浓郁,淡淡的,也闻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嗅到之后,会让人感到心里面格外的安宁,脑子里面的负面情绪和杂念都逐渐的消失不见了。苏童猜测,按照唐敖方才说的那番话,在病房里面不能够焚香,那么谷满仓的那种乌黑乌黑的安魂香就自然需要别的方式来释放,比如现在谷满仓正在做的这种,肯定是在用符咒催化安魂香发生作用,这样既能够达到目的,又可以不用担心引起了院方的注意,导致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又念了一会儿,谷满仓才停了下来,在起身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砸吧砸吧嘴儿,点点头,对这样的效果感觉很满意:“嗯,最起码能顶三天!” “那三天以后怎么办呢?三天以后你们还来么?”一个孩子家长着急的问。 谷满仓摆摆手,从地上站起来:“你别着急啊,我这还没忙完呢。” 说完,他又伸手到自己的小布包里头,摸出来了七枚灵符,都被叠成了非常小的小方块儿,扁扁的,和当初第一次见面时谷满仓塞给苏童的那个差不多,也是从外面只能隐约看到黄纸上应该是有很复杂的朱砂图案,却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来。 谷满仓走到一个孩子的病床跟前,冲唐敖使了个眼色,唐敖点点头,走过去,用两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的压在孩子头两侧的颌骨连接处,也没看出他有用力的迹象,就只是那么一撮一捻,那孩子原本紧咬着的牙关就自然而然的张开了。谷满仓顺势把那枚叠得小小的符咒放在了孩子的舌下,然后仔细的把舌头压回去,帮孩子合上嘴巴,左看看右看看,满意的说:“非常隐蔽,太棒了。”< 第七十六章 扫把星 接着,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很默契的配合着,很快就把其他六个孩子的舌头下面都藏好了谷满仓的灵符,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保几个孩子的嘴巴都已经严严实实的闭合起来,以免被查房的医生护士发现了异常,万一动手把嘴巴里面的灵符给抠出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什么用都没有了。 谷满仓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了,然后拿出一个便携式的小录音机,看了看围在周围的孩子家人,问:“你们谁平时比较常来医院这边?” 好几个人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都举手示意,表示自己每天都过来。 谷满仓挠挠头,想了想,把小录音机递给了站在距离他比较近的小虎父亲的手里头:“呐,我们是第一个去的你家,就先给你吧,你们看看之后是轮流还是派谁做代表都无所谓,总之呢,这个录音机里头是我录的一段咒,是用来催动安魂香的,你们以后每天赶在正午的那一两个小时过来,放一遍,那个时间段安魂香的效果发挥的最好,记得,要每天都放,一天都不能差,还有就是音量要记得关小一点,不然被病房外面的人听到了,把你们轰出去,那可就坏了。” 小虎父亲赶忙点点头,看了看一旁病床上的儿子小虎,不放心的问唐敖和谷满仓:“那……这就弄完了?你们还能帮我们做点别的什么吗?” “你放心,医院这边,做到这一步就够了,下一步我们确实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帮你们把孩子们的生魂找回来。”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唐敖的心里也就踏实了一点点,想要向前冲锋,自然就先要守住后防线,确保医院这边万无一失,他们接下来冒着风险去荒宅的行为才会有意义,否则就都变成了徒劳,“刚才我们说的时辰,一定不要记错了,每天来的时候,检查一下孩子们的提问和呼吸频率,假如又有下降,你们就打电话给苏童,她可以联系到我们。” 小虎父亲还有周围的几个人都连连点头,其中一个孩子的家人走到自己的孩子跟前,从包里面拿出来一个红外线体温计,对着孩子的额头试了一下,紧接着她就发出了一声激动的低呼:“升了!升了!” “嘘!小点声!你当心把外面的人给叫进来!什么东西升了?”另一个家长生怕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出什么别的岔子,连忙示意对方压低音量。 那个孩子妈妈举着红外线体温计,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体温!体温升了!我们家孩子我每天来都要测一下体温,之前一直特别低,有一天最低的时候都已经不到34c了,你们看!你们看!现在已经有36c了呀!这两个小师傅才刚刚弄完,这要是再过两天,那不就能正常了么!哎呀,真的是太好了!” 说着,她眼圈一红,竟然喜极而泣起来,看得出来,孩子的这件事一直是扎在家人们心头上的一根刺,又疼又揪心,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和曙光,积郁在心底的恐惧和无助便一下子有了宣泄的出口。 “那个……我们两个不算是道士,更不是和尚,所以你们就别叫我们‘小师傅’了吧,我可还没娶媳妇儿呢!”谷满仓抓了抓后脑勺,有点哭笑不得的说,“哦,还有体温的事儿,你们也别期望值太高了,也就升到这个程度就到头了,不可能恢复到正常,如果这就能恢复正常,那我们就不用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帮你们的孩子找他们的生魂了,三魂七魄里头,生魂可是最为重要的,没有其他的那几个,也不行,但是离开了生魂,人就只剩下一副能喘气的驱壳了。” 方才激动的家人们一听这话,也稍微有一点点的失望,但是失望之外,他们却又因此而对谷满仓和唐敖更增加了几分信心,人就是这样的,越是有难度的事情面前,说起话来很有分寸,有所保留,比较客观谨慎的,反而可信度比较高,那些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的,只会让人觉得自己遇到的是一个江湖骗子。 现在几个孩子的恢复是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小虎父亲有点不好意思了,向唐敖伸出手,一脸惭愧的说:“小师……小兄弟,刚才在我家,对不住了!” “是啊,还有我老公也是,呆会儿我一定让他给你好好的赔礼道歉!”他们之前去的第二家的孩子妈妈也在一旁插嘴说,顺便也替自己丈夫求个人情,“他还被你给定在我家客厅里头呢,估计直挺挺的站了那么长时间,肯定也已经接受教训了,回去以后我帮你教训他,你可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我们家孩子,回头也先帮我老公把你的那个什么定身咒给解了吧!” 唐敖失笑,点点头:“我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你放心吧。” 孩子们有了明显的改善,唐敖他们也就不打算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这边的事情,都只是解决荒宅这件事最小也最容易的一步,接下来,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于是除了一部分打算留下来陪陪孩子的孩子家长之外,其余的人就跟着唐敖他们离开了医院,唐敖他们来到第二家,帮这家的男主人解开了定身咒,大个子被解咒之后,体力不支的差一点腿一软当场摔个大跟头,幸好唐敖在一旁打了一把手,把他顺势给拉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头。 大个子喘着粗气,瞪着唐敖,似乎对他把自己定在客厅里那么久不能动弹的事情仍然无法释怀,但是他看到自己的妻子回来之后,整个人的情绪都明显好了很多,心里大概也已经有了猜测,孩子妈妈也连忙把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丈夫听,大个子也是个爽快人,不光是发脾气的时候火气来得快,得知唐敖他们不但分文不取,还稳定住了孩子们每况愈下的状况,接下来更要冒着非常大的风险准备把孩子们遗失的生魂找回来之后,表现得也是十分的直爽,他当即就向唐敖道了歉,还张罗着让妻子扶他起来,他要请唐敖他们三个人吃一顿饭,表示歉意。唐敖他们可没有这个时间让他招待什么大餐,于是谢绝了他的好意,确定大个子没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就准备离开了,大个子在妻子的搀扶下,坚持送他们到楼下去,在唐敖他们上了车之后,还一个劲儿的叮嘱,如果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他一定竭尽全力提供帮助,哪怕是跟孩子这件事没关系的。 离开这一家之后,唐敖按照苏童的要求,开着车载着他们去了两三处专门卖摄影器材的店铺,按照唐敖认为合适的大小和材质,买了十几块轻便的摄影专用反光板,因为他们需要的比较多,第一家店有合适的大小,但是却没有那么多的存货了,老板还纳闷儿,打听他们是不是准备要开一间很大的艺术影楼,不然为什么一下子要买十几块反光板那么多,苏童就只是笑而不语,毕竟买东西而已,购买目的到底是什么,没有必要让老板知道,而且他们接下来准备使用那些反光板的方法,估计说出来,也会被店老板当成是精神病患者的吧。 走了几家店,最后从两家店铺里买够了唐敖觉得大小、形状都比较适合的反光板,把这些反光板装进后备箱里,他们就准备朝县里面出发了,唐敖把地址输入到车载导航里面,无奈那个村子似乎太过于默默无闻,以至于车载导航的地图当中没有办法直接找到通往那个村子的路,没有办法,唐敖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开车载着谷满仓和苏童去县里面,到了县里面之后再向当地居民打听去往那个村子的路该怎么走。他们从市里出发,开车走了五十多分钟,终于到达了县城,在县城里面辗转问了好多个人,最后终于有一个老家就在那边的人,帮他们指点了具体的路线,听说他们是要去找村子里的纸人李,那个人还显得很惊讶。 “那个怪人现在名气很大么?”他问唐敖,“我搬到县里面差不多也有快十年了,这期间没怎么回去过,但是以前可没有什么人知道纸人李啊,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去找他?” 唐敖但笑不语,道了谢,开车按照这个人指的路直奔纸人李所在的村子。 纸人李居住的这个村子,因为地势略微有些偏僻,所以没有公路,只有狭窄而又颠簸的乡路,不仅路况不好,而且岔路口还特别多,也没有什么路标之类的东西,幸亏有原本的村民帮忙指点过,唐敖开着车,在曲曲弯弯的乡路上面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他们找了一块空地,把车停了下来,下车直奔附近的一处小卖店,小卖店的门口坐着几个扎堆择菜聊天的中年妇女,听之前那个人的意思,纸人李并不是特别有名,那么想要找到他,当然就需要村民指点了。 唐敖过去和几个中年妇女打了个招呼,那几个女人见唐敖长得一表人才,穿着打扮也很得体顺眼,便好奇而又热情的也和他打了招呼,而当得知他们是来找纸人李的,几个女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你们找他干啥?那么晦气的人!”村妇甲皱着眉头问。 “就是啊,你们咋会跑来找那个扫把星啊。”村妇乙也在一旁帮腔一起问。 “是这样的,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想要找他,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他扎纸技艺特别高的报道,听说他挺灵的?”苏童开口问那几个中年妇女,她知道,住在这种地方的居民,往往要比市民更多一些迷信和禁忌,尤其是听方才村妇乙已经一开口就说出了“扫把星”这个词,恐怕她们也的确和苏童料想的一样,所以她干脆直接往这个话题上面引,和她们几个人套套话。 “他?灵?我看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吧!他就是个乌鸦嘴!”原本在一旁择菜的村妇丙一听苏童的话,居然有些生气了,当场起身,摔摔打打的把装菜的塑料袋拢一拢攥在手里,小塑料盆里的菜梗随手朝路边的水沟里面一倒,气哼哼的起身就走,其他几个人对她的这种反应似乎也并不感到惊讶,连开口阻拦劝解一下的人都没有。 “是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么?那个大姐她怎么……?”苏童意识到村妇丙一定有什么与纸人李不太愉快的经历,于是她就继续发挥自己的职业精神,像做采访那样,拿出了百折不挠的精神,准备刨根问底。 “你没说错啥,就是正好戳到她心窝子了。”村妇甲叹了口气,“她男人四年多之前没有了,她现在谁一说起来纸人李,她还心里头难受呢。” “是因为纸人李干的事情和殡葬这些有关系,所以她触景伤情,一提起来就觉得难过么?”苏童心里知道这里头肯定不止触景伤情那么简单,但是她依旧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继续和这两个中年妇女套话。 村妇乙果然不疑有他,以为苏童是真的不明白,摆摆手,对他们说:“这哪能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啊,听到蝲蛄叫,还能不种地了?谁家还没有个过世的老人啊亲戚啊什么的,不也没谁容不下干那种白事儿行当的人么。主要是你们打听那个扎纸李……他确实是太丧气了,乌鸦嘴比谁都灵,要不然刚才走那个也不会过来四年多了,还过不去心里头这个坎儿,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够受的。” “大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听你这么说,我越听越糊涂了。”苏童说。 村妇甲插嘴替村妇乙给她解释说:“就是这么回事儿,刚才走的那个女的,姓张,住我们村东头儿,扎纸李住西头,其实俩人以前根本就没怎么打过交道,不对,其实我们村里头的人,也没几个跟扎纸李打过交道的,光是知道他是我们村里原来有一个老光棍儿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小孩儿,那个老光棍儿本身也是个怪里怪气的人,把扎纸李给弄回来养大,爷俩儿就那么凑合过,后来老光棍儿死了,就剩扎纸李自己,他除了偶尔过来这边买个油盐酱醋,也不太出家门,结果四年多之前,有一天,他突然就跑去老张家,站门口叫人,老张家两口子出来一看,扎纸李手里头拿了纸糊的童男童女,还有纸马什么的,要给老张家的男人,说是他马上就用得到了,所以提前扎好了送过来,免得来不及。你说正常人谁听得了这话啊,所以当时老张家的男人就急了,从院子里拎了一把铁锹就要打扎纸李,扎纸李东西一扔,就跑了,老张家两口子气得把他扔下的东西都给丢出外头去,骂了半天街,后来气消了就回家了,头一天这都还好好的呢,记过你们猜怎么着?” 村妇甲说到这里,没有直接说下去,而是故意卖了个关子。 苏童看看唐敖和谷满仓,给他们俩使了个眼色,谷满仓心领神会,开口问:“大姐,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老张家的男人后来死了?” “可不就是么!”村妇甲一拍大腿,“头一天还好吃好喝什么事儿都没有呢,第二天老张家的男人骑摩托去镇上办事儿,回来的时候过一条河,河上头有个桥,不算太宽,两头都有护栏的,当时还下着一点儿雨,我们这边雨也不算大,谁也真是事先料想不到,我们上游那头下的是大暴雨!结果一下子河道里的水就涨上来了,那次也是有点儿邪乎,水涨得特别多,正巧老张家的男人骑着摩托从桥上过去,那小桥其实就是搭在两头河岸上,一共也就两三米长,他要是骑快一点儿就都过去了,偏巧那头下雨,路滑,他不敢骑快了,怕出事,正好到了桥中间,上头的水一下子冲下来,居然把小桥给冲垮了,老张家男人连人带着摩托车,都被水给卷走了,过了好几天才被人从下游给找到,泡的都不成样子了!你说,哪有这么邪门儿的事,扎纸李前脚到人家家给人家送纸人纸马,后脚那家人就真的出事了,这能怪老张家媳妇儿到现在都顺不过来这个心思么!”< 第七十七章 养父之死 这话让苏童也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这个纸人李可能只是因为扎纸手艺比较精湛,在现在这个越来越少人从事这一门手艺的年代,才会显得格外别具一格,因此被自己的那位前同事注意到,与剪纸、折纸的另外两位民间手艺人一并写在了专题报道当中,却不曾想,这个扎纸李还有这种“乌鸦嘴”的特别之处。 唐敖和谷满仓听到村妇甲说的这番话,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两个人对这样的说法似乎感到十分满意,好像听了村妇甲的话,反而让他们更加确定,纸人李就是他们想要寻找的那种扎纸手艺人。 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只听了这么一件事,就盲目的过去,既然这两个中年妇女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索性再多聊几句,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关于纸人李的情况来,这样一会儿去找上门的时候,也比较不容易显得被动。 “这也可能就是巧合吧,怎么会有那么邪门儿的事情!”唐敖一副并不太相信这种说法的态度,摇摇头,用并不大,但是足够让两个女人听见的音量嘟囔说。 村妇乙一看他不信,赶忙好像为了证实什么似的,又给他们举出一个例子来,说:“这怎么能是巧合呢!原来我们就是这么想,不相信这会有这样的事儿,所以最开始就把那个纸人李不对劲儿的地方都给当成是巧合了,结果怎么样!应验到了老张家男人的身上了吧!我跟你们讲啊,纸人李不是被我们村一个做扎纸手艺的老光棍儿捡回来养的么,老光棍儿的身体一直还是挺硬实的,而且比纸人李有脑袋,他不光给人家扎纸人纸马,有时候谁家办白事,他还去给人家打下手,帮忙什么的,你想啊,他是做那种手艺的,多少也比一般人多懂了不少白事上的讲究,所以一般他帮忙帮的好,东家都不少给他钱,本来吧,一直都挺好的,结果也是,这边老光棍儿还在外面帮人家办白事呢,被人看到纸人李跑去寿衣店,要给他谁知道算是师父啊,还养父的,反正就是要给老光棍儿买一身装老衣服!寿衣店的人认识老光棍儿,所以挺生气的,也没卖给纸人李,直接去找老光棍儿,老光棍儿一听这个,二话没说,就把那套衣服给买了,寿衣店的人也没多想,就权当他是被自己的养子给丢了人,抹不来面子了,一个劲儿的说没关系,不用买不用买,老光棍儿还是坚持买了,说反正早晚都能用上,备着也没啥不好。卖寿衣的觉得这话听着别扭,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就卖给他了一套装老衣服,然后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呗,结果隔了一天,到了第三天,老光棍儿就死了!当初的村长什么的还过去帮着打点了一下后事,因为纸人李什么也不会,还是个半瞎子,听说,老光棍儿是前一天晚上睡下去,第二天早上就再没起来。你要说老张家男人那个是巧合,那老光棍儿这事儿怎么算?没道理两次都是巧合吧?” “哎哟,大姐,你可别讲这个了!听着可真瘆的慌!”苏童故意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一面抚着自己的胳膊,像是要拂去上面的鸡皮疙瘩似的,一面说。 “你也知道吓人呀?我可不是故意说这些来吓唬你们的,”村妇乙摆摆手,“你们还是别去他那儿找晦气了,万一被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那可怎么办!” “对,大姐你提醒的太对了,我们要不是正好遇到你们,还真不知道这些个事儿呢,那就多谢你们给我们提醒儿了!”唐敖点点头,一脸诚恳的样子,当即就一副打了退堂鼓的态度,向两个女人道了谢。 村妇甲也说:“你们不用谢我们,我们也是不想看着你们几个年纪轻轻的,跑去找纸人李触霉头,所以赶紧回去吧,别找那个扫把星了!” 唐敖连连答应着,谷满仓也点头称是,苏童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打算,也没多做声,三个人向两名村妇道了谢,就走开了。 “咱们是打算换个人再问问么?”苏童知道唐敖和谷满仓肯定是不会因为那两个村妇的一番话就打消找纸人李的念头的,恰恰相反,如果那两个村妇说的话都属实,那么这个纸人李就更加是他们想要找的人了。 唐敖摇摇头:“不用问了,刚才那两个人不是说到了么,纸人李住村西头,一个人独居,很少与其他村民来往走动,本身又是做扎纸生意的,想一想就能猜得出来,他住处的方位是在村西边,并且一定是在一个没有什么邻居,相对比较偏僻的位置,孤零零的那么一间房子之类的,平时很少出现在村民的视线当中,而且眼睛还有点问题,既然她们俩已经给了咱们这么多线索,咱们估计就不用再问别人了吧,自己找八成也能找得到。一般来说,像是纸人李这种类型的人,个性都会比较奇怪一点,不会喜欢闹得人尽皆知,所以咱们如果一路走一路问,惊动了很多村民,搞不好纸人李还会躲着不肯见咱们呢。” 苏童觉得唐敖说的很有道理,并且也有些惊讶他的心思居然如此缜密。 三个人沿着村子里的一条乡路一直朝西边走,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之后,路两边的民房开始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疏,他们一直走到了一座小山丘旁,唐敖站了下来,半眯着眼朝小山丘的半山腰位置看了过去,苏童顺着他的目光往那儿瞧,看见那里有一个小院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的建在半山腰。 “你也看到了,是吧?”谷满仓用手肘拐了拐唐敖,开口问。 唐敖点点头:“我看到了,估计那就是咱们要找的地方,走吧,咱们上去。” “你们是说……那儿……有很多……那个东西?”苏童有些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虽说现在是大白天,又有唐敖和谷满仓两个人在身边,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太需要担心的,但是一看他们俩的那个状态,感觉应该不是一个两个鬼魂在那间房子附近活动,她就还是忍不住觉得有点儿嗓子眼儿发干。 “不用怕,”唐敖把手伸向苏童,“有我在呢。” 有谷满仓在一旁看着,这样的话让苏童一不小心就红了脸颊,但是对鬼的畏惧还是战胜了内心当中小小的羞涩,她只迟疑了一两秒钟,就把手也伸了过去,让唐敖拉住,握在手心里,唐敖的手大而有力,温暖而又干燥,苏童被他这样牵着手,心里面除了小小的悸动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小山丘不高,走上去的路虽然严格上来讲,并不能真的称其为路,但是至少还算平坦好走,没有特别崎岖不平,苏童知道需要跑来找纸人李,所以出门的时候也还是穿着运动服和运动鞋这种便于行走的风格,上山走路完全没有困难,谷满仓知道她会害怕,也识趣的没有故意逗她,还选择了走在她的身后,这让苏童心里就更加踏实了几分,顺便也在自己的内心里默默的检讨了一下,自己这两天对谷满仓的态度一直不算是特别好,总有点赌气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自己和唐敖之间原本的相处和感觉,但是现在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正好有一个缓冲,让自己可以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对唐敖多一些进一步的认识,更重要的是,有了谷满仓这么一个帮手在,唐敖去荒宅自然危险也就小了很多。 以后还是对谷满仓好一点吧,毕竟他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性格有点不靠谱。苏童在心里面默默的提醒自己。 房子在小山丘的半山腰,走上去也就五六分钟而已,走到小院子的近前,苏童冷不防的看到一米多高的矮墙里面,有一排脑袋从墙那头探出来,一动一动的,就好像是你挤一挤我,我挤一挤你,都想要从里面先探出头来观望院子外面的情况使得,她赶忙定睛一看,那里哪有什么一排脑袋,分明是一排扎好的纸人,估计是被摆放在院墙里面了,高度正好可以把头顶从墙里面露出来,风一吹,纸人颤颤巍巍的动,被苏童那么一扫而过的时候,还以为是真的人站在墙那头呢。 苏童呼出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她这段时间真是神经太过于紧张了,结果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居然假人也被看成了真人。 “怎么了?”唐敖注意到了苏童的小动作,立刻关心的询问。 “没事儿,就是刚才看走了眼,还以为墙里头那一排纸人活了呢,还在动,后来仔细一看,是风吹的,虚惊一场。”苏童赶忙解释说,怕唐敖担心。 “咳咳,其实那个……”谷满仓刚一开口,还没等把话说出来,就收到了唐敖递过来的一个眼神,他立刻话锋一转,“没想到这么矮的山,风还挺大。” 苏童没看到唐敖给谷满仓递过去的那个眼神,所以不疑有他,对谷满仓点点头:“是啊,我也觉得挺纳闷儿呢,刚才在下面看着也没觉得上面起风,结果走上来之后觉得风还不小,凉飕飕的。” 说话间,三个人就来到了小院子的门前,这个院落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院门是两扇刷着蓝油漆的大铁门,不过门上面的油漆已经斑斑驳驳,掉了漆的地方总没有人修补,早已经生了锈,门上还有似乎许久之前贴过的对联和福字的痕迹,经过了风吹日晒雨淋,原本的红纸早就 褪色成了泛白发黄的颜色,看起来了无生气的样子。苏童几乎不敢想想,这里面还有人在住着。 唐敖走到大铁门边上,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大铁门并没有落锁,被他才轻轻的那么一推,就吱吱呀呀的自己打开了,唐敖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看,开口大声问:“请问有人在家吗?纸人李是不是住在这儿?我们可以进去吗?” 这番话喊过了三遍,院子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其实从门口到屋里的距离,站在院墙外面看,感觉也就很自由那么四五米远,这么短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听不到门口有人在高声询问,除非屋子里面根本没有人,或者对方不想应答。 苏童也踮着脚朝里面看了看,问唐敖:“是不是没人在啊?” “正常来说不应该,刚才村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纸人李平时除了购买生活必需品,几乎是不会离开家到村子里面去的。”唐敖摇摇头。 谷满仓看他们俩犹犹豫豫的那个样子,摇摇头,绕过他们,推开铁门就走了进去,苏童连忙小声叫他:“你别进去呀,万一人家不在家,或者不想见人呢?” “你们俩呀,真是……”谷满仓站住脚,回过头来看着还站在大门外面没有往前走一步的苏童和唐敖,“他要真是不在家,或者不想见人,还会把大门这么敞开着不落锁么?你们俩怎么那么多顾虑啊,他只是个扎纸的,又不是吃人的。” 说完,就大摇大摆的朝里面走了进去,苏童和唐敖对视了一眼,也都不知道该对他的这种态度作何反应,谷满仓的说法倒是有道理的,就是或多或少的有一点不太合惯常的礼节,不过这种事发生在谷满仓的身上,就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了,毕竟从他的讲述来看,他过去似乎也确实和寻常人过的并不是同一种生活,所以别说是日常生活的一些礼节和约定俗成了,就连很多平日里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东西和家电,对他而言都十分的新鲜有趣,所以不管他的做法和反应有多异于常人,苏童和唐敖也就都见怪不怪了。 三个人穿过小院子,里面是一座两间的砖瓦房,其中一间从窗口朝里看一眼,里面堆满了各种作扎纸用的原料和工具,而另外一间比较小的,应该是一间卧室,里头出了一张铁架子床和一个样式老旧的大衣柜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这两间屋子里面,都没有人。 正当他们以为来得不巧,纸人李不在家的时候,一个听起来略微有点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从屋后面传了过来:“人在后院,有事儿过来讲。”< 第七十八章 重瞳 冷不防的这一嗓子从屋后传出来,把苏童着实吓了一跳,唐敖感觉到她忽然抖了一下,于是把她的手握紧了一点,然后率先循着那声音朝屋后面绕了过去,谷满仓优哉游哉的跟在后面,他倒是完全没有一丝紧张,也不担心呆会儿会不会碰一鼻子灰什么的,还顺手从旁边摘了一个狗尾巴草现在嘴里,咬着细细的草茎,让毛茸茸的狗尾巴草一抖一抖的,一副惬意又放松的状态。 真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大场面见得太多了,所以才对现在这种事完全不放在心上,还是其实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什么,初生牛犊不畏虎罢了。苏童看他那一副好像是出来春游一样的态度,心里面偷偷的猜测着。 纸人李的房子,或者说纸人李养父留下来的房子并没有很大,前后屋的跨度也并不长,很快他们就顺着房子一侧的小路绕到了后面,原来这个小房子的屋后也还有一个院子,后面的院子比起前面的反而要更加宽敞很多,院子上方搭着遮雨遮阳的凉棚,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好像是别人家里淘汰掉不要的破沙发椅上头,连头也没回,一边低头忙着自己手上的活计,一边抬起一只手胡乱示意了一下,说:“你们过来说话吧,我这儿有个活儿,赶得急,停不下来。” 唐敖拉着苏童往凉棚下面走,谷满仓也跟上来,就好像第一次见到苏童的时候那样自来熟的和沙发椅上的人攀谈起来:“你是纸人李吧?你怎么知道我们找你?刚才是不是在后头其实都听见我们在门外招呼你了,懒得张嘴,没答应?” 沙发椅上的人摇摇头:“我没听见,是它们告诉我的,都被吓坏了,这不,能藏的都藏起来了,再胆小一点儿的都已经跑掉了。” 苏童听他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不过心里估摸着也能猜到这人指的是什么,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深呼吸了一下,不想表现的战战兢兢,太过丢脸。 走到凉棚里面,唐敖他们几个来到纸人李的面前,纸人李看起来四五十岁,一头乱发,看样子已经很需要修剪了,脑袋两侧的头发被耳朵顶着,撅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星星点点的白发,他正低着头,摆弄着手里面几条纤细的柳枝,那些柳枝在他的手里面,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时而上,时而下,柔软而又有韧劲儿,迅速的被编盘成了一个囫囵的人形。 把手头的柳条都编好了,纸人李这才抬起头,看向唐敖他们三个人,唐敖他们也这才看清楚纸人李的相貌。苏童心里面感到庆幸,幸亏自己从事了三年多的新闻记者工作,出外采访最基本的一种职业素养就是处变不惊和随机应变,这里的处变不惊,自然就是指不管遇到多么意料之外或者令人惊讶的事情,都要把所有的吃惊压在心底,表面上维持着平静,以免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惹怒了采访对象。她方才在看到纸人李的脸的时候,就是这样强压下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的惊呼,稳住自己一瞬间差一点点紊乱的呼吸,任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表面上还极力的保持着淡定,生怕自己的内心感受一不小心流露出来。 平心而论,纸人李的长相并没有什么特别骇人的地方,看上去十分普通,如果非要挑有什么特点的话,恐怕也只能说,他比别人显得更沧桑一点,脸上有很多深深浅浅的皱纹,肤色也黝黑,除此之外,就几乎是掉到人群里就立刻找不到的普通程度。真正让苏童差一点倒吸一口冷气的并不是他的长相,而是纸人李的一双眼睛,苏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没见过世面,以至于少见多怪,但是至少在她的记忆当中,有生以来的这二十几年里,她还从来没见过谁的眼睛是这样的。 纸人李此时此刻正抬着头看向他们,他的那双眼睛,一双的眼仁儿是黑色的,就和普通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仔细看却会发现,他的黑眼珠上头,赫然的并排有两个挨在一起的瞳孔,就像是传说中的重瞳那样。 假如说重瞳还并没有什么太可怕的,毕竟关于这一现象,不管是历史上面的传说、记录,还是关于这种生理现象的医学解释,苏童都多少有所耳闻,看到纸人李的一只眼睛是这个样子的,顶多是有些惊讶,感觉以前一直听说的东西,这次终于亲眼看到了,那么纸人李的另外一只眼睛,就真的是有点吓人了。 那只眼睛就只有白眼珠,没有黑眼珠。 这么说也不够确切,严格来讲,那只眼睛是有黑眼珠的,但是在黑眼珠的表面,好像蒙上了一层乌蒙蒙的白色罩子似的,让整个眼球看上去就只有一团混沌的白。假如这样的一只眼睛给人一种失明感的话,那或许还会好一些,而偏偏当这样一只不见黑眼仁儿,只有一片白的眼珠却好像还有视线,直直的盯着你看的时候,任谁都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那只眼睛有什么摄魂夺魄的本事一样,再多盯着自己看一会儿,自己的三魂七魄就都会被那只白眼球吸走似的。 唐敖看到他两只异于常人的眼睛,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开口。纸人李看了看苏童,并没有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又看了一眼谷满仓,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唐敖的身上,他仔仔细细的把唐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然后说:“原来是你啊,你身上有很重的杀气,藏不住,把我这边的房客都给吓跑了。” 唐敖不太明白他说杀气指的是什么,打从他们进门之前开始,他就能看到纸人李的家里面简直可以比喻成一座游魂野鬼的度假别墅了,在门外的时候,苏童所谓的看走了眼,其实也并不是真的走眼,墙头旁放着一排纸人不假,但是苏童看到的,也的确是附在纸人上面的小鬼在探头探脑的打量他们三个人。 不过在他们走进院子之后,唐敖并没有用法术,也没有理会那些小鬼们,因为他发现这里的小鬼并没有多重的戾气,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恶意,甚至还有些战战兢兢似的,所以后来那些小鬼纷纷躲藏或者逃走,唐敖也是看得到的,就像他现在还能看到有一只鬼就躲在纸人李的破烂沙发椅下面,正瑟瑟发抖,但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纸人李会说小鬼们的逃窜与自己有关系,又为什么说自己身上又很重的杀气,毕竟自己心里面从方才到现在,别说杀气了,连怒气都没有过。 但是眼下并不是一个和纸人李讨论这件事的好时机,他们过来找他的目的显然并不是有关于唐敖身上有没有杀气,而是和纸人李的老本行——纸人有关。如果说原本唐敖还对这个纸人李只抱着不到百分之五十的希望,那么在听过了村里人的讲述之后,他的信心就升到了百分之七十,毕竟村里人的话里有多少水分,也还是不得而知的,需要斟酌一番,等到了纸人李家里,看到那么多大鬼小鬼在他家中出入自如,并且他也习以为常,并非浑然不觉,唐敖心里面对纸人李的信心就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那么多,余下的百分之一,自然就是取决于纸人李到底愿不愿意接受他们几个的求助了。纸人李脾气怪,这件事可不止是村子里的人有和他们提到过,就连苏童的那个前同事也特意提起来过,之前他们谁也没有和纸人李打过交道,荒宅的事情和纸人李本人也绝对扯不上任何的关系,即便是他不愿意帮忙,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能强求,只能在随缘的基础上,尽量劝说。 唐敖正好开口,谷满仓却抢先一步凑到了纸人李身边,弯腰盯着他那只白花花的眼珠目不转睛的看,纸人李也面无表情的看着谷满仓,苏童从后面扯了扯谷满仓的衣服后襟,提醒他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不要让纸人李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可是谷满仓却毫不在意,一脸饶有兴趣的盯着纸人李看了半天,这才直起腰来,开口就问:“你之前是看了不该看的,还是说了不该说的?这是遭了天谴吧?” 纸人李的眉头动了一下,表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不过能感觉到,他对谷满仓的话感到十分惊讶,赶忙又仔细的打量了这个最初没有引起他注意的年轻人一遍,谷满仓笑眯眯的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 纸人李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啊……”谷满仓抓抓后脑勺,“你瞧你这人,非要问,本来我还可以装一装神秘,结果你问了,我不答你肯定觉得我是蒙的,我要是答了,神秘感就没了!算了算了,告诉你吧,我师傅带着我以前见过一个和你情况差不多的人,不过他比你惨,两只眼睛都白了。你另外那一只眼睛是什么情况?” 纸人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只眼睛是个什么样,以前我两只眼都是一样的,后来泄露天机,遭了天谴之后,一只眼睛白了,另外一只眼睛也变了样。看样子,你师父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高人了,你跟着你师父,肯定也是见过世面的,我也不瞒你说,我现在那只好眼睛,也不算好,看活人都是一个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倒是看那些东西特别清亮,清清楚楚的。” “什么叫我师父是高人,我跟着他才算见过世面呐……”谷满仓刚想开口抗议,不知道为什么,他偷偷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唐敖,已经说出来一半的话又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他摆摆手,“算啦,现在不是时候,我不跟你理论这个,你看不清人,是因为你那只眼睛是重瞳,一个瞳孔看人,一个瞳孔看魂,这俩挤在一起了,所以影响了你正常看东西,至于为什么看鬼魂反倒是清楚的,那是因为你那只应了天谴的眼睛本身就可以看得到那些东西,你想啊,人家开天目的,是两只眼睛看阳世,一只眼睛看阴魂,你这倒好,反过来了,两只眼睛都是看阴的,只有一只眼睛用来看阳,那你能看清楚才怪呢!” 纸人李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也有些愣住了,看样子他平时也饱受这种困扰,于是赶忙向谷满仓打听:“那小兄弟,在你看来,这个有救没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谷满仓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愿,方才还嫌弃人家没有当他是高人呢,现在就突然一下子被纸人李给问住了,这让他有点难堪,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得回头问问我师父才行,我师父他老人家办事儿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现在也回答不了你。” “我不着急,”纸人李连忙说,“你师父要几时能回来呢?三年五载没问题,十年八年我也应该还等得起,但是再久了我可就说不准了。” “那倒是用不了那么久,我师父回头还得来找我有很重要的事呢,”谷满仓摆摆手,“我帮你跟我师父那儿打听打听,看看怎么调治你眼睛的事儿,倒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不过我们也有事儿找你帮忙,你可别说我不厚道,人嘛,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帮帮我,我才愿意帮帮你,你说是不是?” 纸人李看着他没有说话,苏童心里估摸着,纸人李平时接触的人肯定不多,像谷满仓这么“厚颜无耻”的就更是少之又少,对这种忙还没有帮成,就直接一张空头支票开出去,立刻理直气壮的要求对方做出回报的行为就更是不可能习以为常了。当然了,从自己的立场上出发,苏童还是希望纸人李能够考虑一下谷满仓提出来的这种交换条件的,毕竟他们急需他这样的隐世高人提供帮助,如果他选择了拒绝,到哪里去再找这么一个高手,苏童心里还真有些犯嘀咕。< 第七十九章 天机 好在纸人李并没有犹豫的太久,估计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着实给他的生活当中带来了太多的不便,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果断的点了点头,痛快的答应下来:“行,你们要帮啥忙?我能帮上就帮,帮不上我帮你们想办法。” 纸人李答应的这么痛快,到让谷满仓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抓抓脑袋,有点过意不去的说:“我可不是想为难你,占你什么便宜,你放心吧,你眼睛这件事儿,我肯定急着,回头……不,干脆现在我就告诉我师父一声!他肯定有法子!” 说着,他就从怀里头摸出一张四四方方的暗黄色纸,在纸人李旁边拖过来一只四四方方的木头凳子,把纸往凳子上头一拍,扭头问:“朱砂笔有没?” 纸人李点点头,弯腰从自己椅子下面的工具盒里拿出来了一支笔尖上面饱蘸了朱砂的毛笔,递给谷满仓,谷满仓接过来,蹲下身,在那张黄纸上面细细密密的用蝇头小楷写了纸人李的大致情况,苏童站在旁边好奇的看了看,发现谷满仓用那支纤细的朱砂笔写出来的字居然小而工整,十分好看,这也让苏童又对他更多了几分好奇,时下里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会写毛笔字的就已经不多了,更不要说写得好,写的小,还要写得快,苏童可是从来没见过。 谷满仓很快的就写清楚了要告知自己师父的事情,然后把纸拎起来吹了吹,待上面的朱砂字迹干透了,便三下五除二的把那张纸利落的折成了一只纸鹤,托在手心里,口中默念咒语,须臾之间,那纸鹤就好像活了一样,抖了抖翅膀,从谷满仓的手心里慢慢悠悠的飞了起来,在他头顶绕了两圈,就要飞走,谷满仓赶忙一招手:“你回来!我还没给你下避水咒呢!回头下一场雨就什么都毁了,我看你怎么去找我师父!” 纸鹤好像能听懂他的话一样,蒲扇着翅膀又飞了回来,乖乖落在他手心里,让谷满仓又施加了一道避水咒,这才轻飘飘的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了一下,好像是在确认方向似的,然后便飞走了,很快就飞得连影子都看不到。 “你也会这种法术?”苏童觉得谷满仓这一招看起来眼熟,后来随即就回忆起来,当初唐敖应为自己不擅长化煞这一类的东西,所以送那个曾经附身在自己肉身上的女鬼到寺庙里面去化煞的时候,就是用了纸鹤。 “你是看他用过这个办法吧?”谷满仓一听苏童用了个“也”字,当即就明白了,他指了指唐敖,“不奇怪,我们俩是师承一派的,论起来他还是……算了算了,咳咳,现在先不提这个,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儿吧!” 苏童总觉得谷满仓在刚才提到唐敖论起来还是他什么人的时候,似乎有些故意回避什么,不过眼下正经事还没办,他们确实也没有什么闲心去探讨这件事。 “你那个纸鹤,能找到你师父?你师父现在人在哪儿呢?”纸人李虽说眼睛有问题,看阳世里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但是纸鹤的灵气他感觉得到,并且他对这样的法术看样子也是第一次见到,显得有些惊讶,尤其是施法者还只是一个谷满仓这样,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娃娃脸,这就让他更感到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我师父在哪儿,他老人家行踪飘忽着呐!”谷满仓满不在乎的说完,看纸人李的表情有点不太对,便只好又补充一句,“不过那个纸鹤能找到他,我和我师父一直都是这么取得联系的,这小把戏我从小就玩的很熟,不用担心。” 纸人李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虽说他对谷满仓这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但是毕竟这么年轻就有这种法力的,也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现在比起之前也总算是多了一线希望,终归是一件好事,他也就没有太过纠结。 唐敖见谷满仓已经把联系他师父的事情处理完了,便把他们需要纸人李帮忙的事情也向他说了一遍,谷满仓的师父到底是谁,人在哪里,和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渊源,这个他也好奇,尤其方才听谷满仓说他们算是师承一派,这就让唐敖更加诧异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大病之后莫名其妙的开了窍,不仅能看到鬼怪邪祟,还对道法一点就透,却不可能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师宗门派这些,结果被谷满仓这么一说,他的心底也画了好些个问号,不过他也很识趣的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打算先把正事办妥之后再慢慢探究。 纸人李听完了唐敖说明情况,对他提出来的要求有点惊讶:“你要我扎那么多个纸人,还的让纸人有一种好像是活人一样的感觉?” “确切的说,是让鬼觉得好像是活人,并且是阳气不足,十分虚弱的那种活人,让它们会想要去附体的类型。”唐敖点点头,把自己的要求进一步明确了一下,“数量我也说不确切到底需要多少,不过最好是多多益善,纸人的表面不需要太细致,主要是时间比较紧迫,如果细加工的话,恐怕来不及。” “你确定我能做到你要求的这种么?”纸人李问。 唐敖非常笃定的点了一下头:“确定,来之前我可能还有点犹豫,但是见到你之后,我就很确定了,你手里扎出来的纸人,是很有灵性的。” 纸人李想了想,态度比较谨慎的说:“我以前也至多是扎几个纸人,给路过的游魂野鬼,或者无处可去,还没到入轮回的小鬼们当个暂时的容身之所,那种都是小鬼本身就想要附上去,所以没有问题,你说的这种,我从来没有试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出来,要不然你们等一下吧,让我做一个试试。” 唐敖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好办法,便答应下来,道了谢,纸人李表示他需要安安静静的制作他们想要的那种纸人,做好了会叫他们过去,于是唐敖和谷满仓就和苏童一起到前院里面去等着,免得打扰到纸人李的活计。 估计纸人李以前也没有遇到过有这样要求的,所以也很花心思去琢磨,三个人在前院里站了许久,也没听见纸人李叫他们,枯等着也有点无聊,苏童索性向谷满仓盘问起了纸人李眼睛和泄露天机遭天谴的事情来。 “他那个眼睛啊,其实原来我听村子里人讲他的事情,就有点儿往这个方向上面猜了,但是吃不准,也不敢乱说,后来看到他之后,一看他那个眼睛,我心里就有数儿了。”谷满仓倒是不太拿这个当回事,轻描淡写的给苏童扫盲,“你知道吧,其实一个人阳寿有多少年,早就是有了定数的,当然了,如果一辈子与人行善,多做好事,有可能寿命就会稍微被延长那么一点点,反过来,要是做坏事做多了,也会折阳寿,损阴福,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一个人阳寿多少这事儿,就是天机,不到时辰都不可以说出去,有的高人,可以算出自己或者别人的寿尽之日,但是不能说,如果说了,就是泄露天机,会遭天谴,一般怎么泄露的,就容易遭了什么样的报应。我和我师父之前遇到的那一个,估计和纸人李情况差不多,那个人从小就有阴阳眼,而且他比一般人还厉害,一般人阴阳眼的,也就能看看阴气重一点的小鬼,他们那种比较厉害,天生比较有灵性的,连鬼差都能看得到,要知道,鬼差可不是轻易谁想看都能看见的呀,能做了鬼差阴司的鬼,那都是很有道行的,可以把阴气隐藏的一丝不漏,除非是他这种有天目的,否则一般的阴阳眼都很难瞧得见。” 他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唐敖,然后继续说:“我和我师父遇到的那个人,也是比较灵的,但是还谈不上天目的程度,但是他看到鬼差了,鬼差一般在哪个人阳寿将尽的时候,会去给人做个记号,有一些被做了记号的人,就会有回光返照的迹象,目的呢,就是让那些阳寿将尽的人能把想说的话说一说,想看的人看一看,尽量别留什么执念。哦,对了,横死的人就没有这个机会了,没办法,横死也是上辈子的果报,也怪不了鬼差不近人情了。总之那种比较灵的阴阳眼,能看到鬼差,所以就能看到鬼差给人做标记,准备这一两天之内就过来拘魂,我和我师父遇到的那个人呢,就是嘴快,前脚看到鬼差去做标记,后脚挨家挨户的去通风报信了,结果不但被人家当成是神经病差点挨了好几顿揍,还遭了天谴,两只眼睛都白了,只见阴不见阳,哎哟,那日子,你能想象是个什么滋味儿么?我估计啊,纸人李差不多就是当初犯过类似的错,所以遭了天谴,后来你听村民讲的那些事就知道了,他也算是学聪明了,忍不住想要帮人家,也不敢明说,不过啊,结果也都差不多,倒是没被人当神经病,但是成了村民嘴里的扫把星、乌鸦嘴了!” 苏童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的眼睛一个人都看不见,却能清楚的看到各种形形**的鬼,那种感觉一定不会太好。 “那为什么是盲眼,不是变成哑巴呢?”不过她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毕竟那个天机是被说出去的,论起来,不是应该哑了么?为什么反而是盲眼?” 谷满仓被她问住了,眨巴眨巴眼睛,答不出来,只好看着唐敖,向他求助。 唐敖自己的记忆当中并没有接触过这一类事情的印象,但是听谷满仓说这些事,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想了想,就自然而然的推测出来了其中的道理,于是开口对苏童说:“我觉得,可能因为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能够让一个人不再泄露天机出去,如果把人变成哑巴,这个办法虽然也说得过去,但是不能说,还可以打手语,还可以写字,不能保证一定就能阻止以后犯同样的错误,总不能把一个人嘴巴也变哑了,手也弄残了,这样也是有违天道的。” “对对对,我也觉得是因为这个!”谷满仓立刻在一旁点头帮腔。 苏童觉得唐敖的这种推测还是颇有道理的,心里面的好奇也就基本上得到了满足,三个人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从屋后传来纸人李的声音,说是差不多弄好了一个,让他们过去瞧瞧。唐敖他们赶忙又从房子侧边的小道绕去后院。 纸人李依旧坐在凉棚下面的那个破沙发上头,他膝头上放着一个纸人,他正用方才借给谷满仓用过的那支细细的朱砂笔给纸人描五官,描完了最后一笔之后,把朱砂笔放回到自己的工具盒当中,瞪着那双有些吓人的眼睛,端详着自己手里面的纸人,苏童在一旁瞧着,也不知道到底纸人李能看清楚些什么,只能感觉出来,他确实端详的十分仔细,仔仔细细的翻来覆去看了一圈,然后自己似乎比较满意,点点头,把纸人小心翼翼的拿起来,递过来,唐敖伸手去接,纸人李却忽然把手收了回来,摇摇头:“这个你可不能碰,你杀气重,被你碰过之后,哪还有什么鬼有胆子附上去!” 唐敖一怔,有些莫名其妙的收回了手,谷满仓倒是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拍拍唐敖的肩,对他说:“老兄,你的潜能自己都还不知道呢,这事儿纸人李说的对,被你一捧,可就前功尽弃了,你见过明知道有鼠药还吃诱饵的老鼠么?” 说完,他从纸人李手里面接过那个纸人,横看看,竖看看,最后点点头:“不错不错,这么短时间就弄出来,确实挺有两下子的。就照这个弄吧,我们大概还有两天的功夫,你大概能做多少个?” 纸人李摇了摇头:“不好说,只能尽量努努力了。” “行,那就两天后我们再过来找你,这事儿可全都指望你了!”谷满仓把纸人放到一边,对纸人李说。< 第八十章 布阵 和纸人李谈妥了之后,三个人离开了这个小村子,开车回市区去,他们还有一项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去常青山,把之前好不容易才买够了数的摄影反光板都派上用场。 三个人开车来到了常青山下,停好了车之后,唐敖和谷满仓一人夹着一好几个反光板,饶是那些反光板都是可以折叠,打开之前的体积并不大,但是耐不住数量多,加在一起可就没有那么好拿了,苏童看他们两个手里掐着,胳膊下面夹着,拿得也挺吃力,于是自告奋勇的要帮忙拿几个,结果被唐敖和谷满仓双双拒绝了,唐敖不用说,舍不得苏童挨这个累,而谷满仓的理由听起来也很豪迈。 “开什么玩笑!和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一起上山,还用得着你一个姑娘家拿着那些玩意儿?这要是叫别人看到了,还不得把大牙都给笑掉啊!”他如是说。 最后,苏童也只能做到口头上表示愿意提供帮助,实际上却没有人肯让她拿走几个帮忙真的分担一下,三个人熟门熟路的爬到半山腰,抄着小路绕到山阴的那一侧去,穿过杂草丛生的小径,来到了荒宅跟前寸草不生的那片空地上。 尽管他们掐算着时间,还没有过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辰,但是山阴,尤其是荒宅这么个好像腰眼一样的位置仍旧不见什么日照,温度也比其他地方要低上好几度,三个人站在荒宅跟前,唐敖和谷满仓把那些反光板暂时扔在地上,开始仔细端详起来周围的环境,虽然荒宅近处只有光秃秃的土地,一根草芽都没有,就只有无前屋后的四棵大槐树,但是距离荒宅半径五米开外,就开始有一些植被和树木了,尤其是树,长得还都挺高,仰着头向上看,能看到树梢的枝桠是有接受到阳光的照射的,只是因为太高了,互相遮挡住了光纤,到了树下面就阴沉沉的,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阳光了。 “那四棵槐树碰不得,阴气太重,就算挂上去也没有用,功效至少要打对折的。”谷满仓四下里打量了一圈,然后对唐敖说,“再说了,咱们还得留着那四棵槐树的阴气呢,既然原本的日本鬼师已经不好了这么一个笼中笼的套阵,咱们就顺便借用一下挺好的,把里面的东西赶到外面来,把它们憋在这个夹层里头,出不来,进不去,等咱们收拾完了里面的,再收拾夹层里的,一打尽!”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唐敖指了指荒宅周围的东南和西三个方向,“咱们把买来的反光板就固定在这三个方向的树梢上头,这样就能保证从早上一直到下午太阳落山之前,都能够折射到太阳光去照荒宅了。” “好!那咱们说干就干!我负责那边,你负责这边,弄完了一起去弄西边的!”谷满仓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等一等,光是这样不太够,我稍微给加点东西。”唐敖示意他不要着急,稍安勿躁,然后叫谷满仓和苏童帮忙把所有的反光板都打开,然后他把右手中指放在嘴里,用牙齿使劲儿一咬,将指尖要出了一个深深的伤口,殷虹的献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唐敖不敢怠慢,更不舍得浪费,赶忙屏气凝神,把注意力完全集中起来,一边挤着血一边一气呵成的在第一张反光板上画了一道血符。 谷满仓在旁边半眯着眼睛端详着那道符,像是在试着去感觉符咒的力道,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像是也怕打扰了唐敖画符。唐敖趁着伤口的血还没有止住,一口气又画了三个,画完之后,方才的那个伤口就已经不再出血,他只好把手指放在牙间,又使劲儿咬了一下,方才那条小口子旁边登时就多了一道新的伤口,这一次估计力气使得比较大,伤口又在手指肚的正中间,看起来挺深的,血流的也比方才要多了一些,唐敖抓紧时间,又连写了好几个。因为他们需要最大限度的抑制住荒宅的阴气,所以买了很多反光板,唐敖就这么一块接着一块的逐一画符,等到他把所有买回来的反光板都画上了血符,他的两只手的手指尖几乎都变得伤痕累累了。苏童等他画完最后一块,长出了一口气,重新直起腰来,这才迎上去,她因为经常要出去跑新闻,需要去什么地方都有可能,所以包里面常备着一些创可贴、止泻药之类的东西,她拿了创可贴出来,仔仔细细的帮着唐敖把手指尖都包起来,唐敖一动不动的让她帮自己包,眼神专注而又温柔的看着苏童,那目光仿佛可以拧出水来似的,尽管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做出什么特别亲昵日爱日未的动作,可是谷满仓在一旁看着,仍旧觉得肉麻极了。 “唉,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谷满仓等苏童给唐敖包好了最后一道小伤口,这才走到唐敖跟前,蹲坐在他旁边的一个枯木墩儿上头,冲着唐敖叹了口气,晃了晃脑袋,“你的血确实是好东西,被鬼怪碰到了,跟硫酸泼身上了似的,阳气特别盛,可是你说你身上能有多少血?这次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婴灵,外加攻破这么一个极阴的法阵罢了,你说你从开始到现在,已经给自己放了多少次血了?你身上一共能有多少血?就算放了血之后,还能再生血,可是你要是回回都靠见红这种办法来对付那些邪祟鬼怪,那我估计啊,你也走不了太远了。” 唐敖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之前自己为了对付那婴灵,放了不少血出来,又是写血符,又是给苏童画符护体,结果折腾到最后,婴灵是制服了,但是自己也是消耗很大,缓了两天才把精气神儿稍微养回来了那么一点,虽然养回来了精神,他也意识到,这个办法确实不是长久之计,真正行之有效的,还是提高自己本身的灵力。可是他自认为是半路出家的,没有什么套路规律可循,上一次闯荒宅,虽然有些狼狈,但是之后却感觉自己的力量有了明显的突破和提升,进入了可以虚空画符的新境界,为什么会这样,他到现在也说不清楚,难不成自己想要提升功力,就得必须要先经过一番九死一生的冒险么? 谷满仓好像是猜到了他心里面的念头似的,冲他摆摆手:“你上次能有提高,纯粹属于误打误撞逼出来的,要是回回都这么干,你非得死于非命不可。咱们俩算是师承一派的,回头你按我的那套心法试一试吧,也没有什么特别麻烦,就每天找对了时辰,打坐个半小时就差不多了,效果好坏么,这东西跟人的悟性和天资有关系,我估计你问题不大,怎么样?考虑一下?” “好,只要咱们先撑过了这一关,”唐敖用贴着创可贴的手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荒宅,指了指那好像张开了一张墨黑色的嘴巴,就等着吞噬新鲜灵魂一样的破烂窗口,“之后你让我怎么练,我就怎么练,我都听你安排。” “放心吧,有我在,大忙帮不上,兼顾周全还是问题不大的。”谷满仓倒是并不太担心这件事,“反正这种事不能逞强,你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那就及时抽身,咱把外面加固加固,让里头的邪祟跑不出来,也就行了。” 说完之后,他看唐敖没有吭声,便也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我知道,你那个性格,宁可把这个荒宅整个夷为平地,也不能允许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揉沙子,随便你吧,我肯定是会尽可能的帮你,但是我说了,捉鬼伏魔那些我不灵,所以我也劝你量力而行,什么事有一未必能有二,你得珍惜自己的这副身子啊!” 谷满仓说完,朝唐敖的胸口拍了两下,起身拿了两块反光板,往自己胳膊上一挂,然后直奔东边的大树,挑中了一棵位置合适的书,便三下两下的窜上了树,那动作利落的就好像是一只身姿敏捷的猴子一样,才一晃的功夫,人就已经从树下爬上了高高的树梢,开始固定反光板,调整角度,以确保能够让阳光恰好被折射到荒宅的屋子上头了,毕竟这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唐敖心里觉得谷满仓方才对自己个性的评价似乎有点太过于夸张了,但是他另外的那句话说的对,这个皮囊还是要好好保护的,毕竟自己还年轻,还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这么一想,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又飘向了一旁的苏童,见苏童恰好也正看着他呢,两个人的目光相接,都愣了一下,苏童有点不好意思的别开双眼,唐敖觉得自己也歇得差不多了,谷满仓那边已经绑好了一个,麻利的下了树,开始爬第二棵,他也不能再继续耽误时间。 “苏童,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吧。”唐敖对苏童说,然后从自己的随身背包里摸出来厚厚一沓的符,递了过去,“这些你拿着,老规矩,但凡有什么不对劲的风吹草动,你就先扔一张出去,我也会立刻回来帮你的。” 苏童点点头,看着唐敖也拿了几张反光板,走向了南边的大树,快速的爬了上去,他爬树的身姿看上去没有谷满仓那么轻巧灵活,这可能与他的身材要比谷满仓略魁梧一些有关,但是却也爬得又快又稳,一点不输谷满仓。 没想到这个家居装饰顾问,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太灵之外,别的旁门左道的玩意儿倒是一个比一个在行。苏童有些哭笑不得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的想,设计装修图纸做不好,倒是会捉鬼,能爬树,这是什么道理。 山阴这边的风依旧很凉,苏童把衣服的拉链一直拉到顶,恨不得把脖子都整个缩进去,她觉得那些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专门朝她的衣领、袖口里面钻,没一两分钟的功夫,就已经被吹了一个透心儿凉。 不过苏童现在倒是并不太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麻木了,从最初的死鸭子嘴硬,不信邪,到后来亲身经历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一度有些草木皆兵,再最后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心里面有一种豁出去之后的踏实。正所谓虱子多不痒,债多了不愁,厉鬼这种东西,就苏童来说,哪怕遇到一个,自己也肯定是要死得透透的,根本没有活路,那么到底是一个,还是荒宅里面的一群,其实区别就也并没有那么大了。 苏童站在空地上,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看着唐敖和谷满仓两个人忙着上上下下,在周围三个方向的树梢上面固定住反光板,并且调整角度,他们两个人的动作都很麻利,没用多久就已经把那些都挂好了,两个人下来,站在空地上一边揣摩着光照角度,一边时不时的又跑回去爬上树梢做一下调整,反反复复很多次之后,才总算两个人都满意了,唐敖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过了一天当中阳气最旺的那个时间段了,再不走,这附近阴气就又要上升,他和谷满仓倒是还好,就是对于苏童来说,并不是特别好,尤其今天她除了谷满仓给的那没护身符之外,别的什么防护都没有做过,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太放心。 下了山,上车,这一天虽然有些累,但是三个人把需要忙的东西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返程的路上,都觉得心情很不错,唐敖提出来出去吃一顿好的,算是给谷满仓接风洗尘,苏童经过今天的打交道,也对谷满仓的印象有了一番改变,开始想着要对他好一点了,于是也表示了赞同,谷满仓本人就更不用说了,光是一说吃好吃的,他就已经是一副馋虫把五脏六腑都掏空了吃掉了的样子。 “那常青山上头的那些反光板,要这么放几天啊?”苏童问。 谷满仓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说“我估计等三天,这三天咱们正好也把怎么破阵和我们这一方的阵要怎么布的事情都想想好,三天以后,除非这两天一直都是有那天下雨不见太阳,否则就差不多可以行动了,再拖下去,我怕医院里的安魂香可就该顶不住了!”< 第八十一章 委以重任 三天时间,苏童盘算了一下,到那个时候自己因为那场有惊无险的莫须有的抢劫事件而获得的休假也就结束了,于是她扭头问唐敖:“三天以后我就没有假期了,要是需要我帮忙的话,我提前跟单位领导打电话申请一下,把年假提前给休了,这样就还能多休几天,腾得出来时间帮你们的忙。我估计这次单位那边谁也不知道是张民做的好事,都以为我们俩是遇到了抢劫犯,一定会给我假的。” “不用了,剩下的时间你就好好的休息休息,调整一下,休假结束就回去上班,这边的事情有我和满仓两个人就够了。”唐敖不想让苏童参与到这一次的冒险当中来,荒宅里面十分险恶,虽说他和谷满仓想了这么一个釜底抽薪和调虎离山的办法,但是理论毕竟是理论,理论层面上行得通,不代表实践起来没风险,所以对他而言,自然是让苏童离得越远就越好,他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头,谷满仓的意见和他却产生了分歧,谷满仓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唐敖,开口说:“那怎么可以,这次解决荒宅里头的事情,苏童是必须要参加的,没有她参加,就什么都不灵了呀!她可是这一次计划里头的‘药引子’,我还打算对她委以重任呢,你居然都没领会到我的精神!太不默契了!” 唐敖觉得自己跟他不管以前有什么交情,现在可是刚刚才认识的阶段,哪里谈得上什么默契,而谷满仓的那番话也让他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不踏实。苏童也被谷满仓的话吓了一跳,她原本也没打算躲开远远的,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但是“药引子”是怎么回事儿?“委以重任”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她可被搞糊涂了。 “我也不懂法术,能帮上多大的忙?”她疑惑的扭头过去问后排的谷满仓。 “你能帮上的忙可大了!我不是说了么,你可是‘药引子’的角色呢!”谷满仓一看苏童有兴趣想要了解,顿时就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飞的给她讲解起来,“你知道药引子是个什么东西吧?哦,这么问不对,药引子就不是固定的什么东西,不过一般来说呢,都是单纯指望它,不能治病,但是离开了它,其他那些再名贵,再稀罕的药材,都发挥不出来作用!你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这个计划里头,你就说药引子!我和唐敖呢,都是会法术,并且比较厉害的,也是最终解决荒宅里面一窝小鬼的根本,就相当于一副良药里面的名贵药材,你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是这件事离开你还真就玩不转!咱们这一次想要的效果是釜底抽薪,把荒宅里面的小鬼尽量引出来,削弱荒宅内部的危险程度,然后呢,就得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溜进去,把地下室里面的心脏一盒一盒的搬出来,只有搬出来,捡了日光了,才好毁掉,否则斩草不除根,等于白忙活,你现在明白了么?” 苏童还是有点茫然,她摇摇头,心里隐隐有一点猜测,可是又觉得不大可能,纠结之后,还是决定问一问试试看:“你的意思是……我进去偷心脏?” “对喽!”谷满仓觉得苏童的悟性还是不错的,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不行!”苏童还没有从诧异当中回过神来,唐敖一听这话,当即就表示了反对,“满仓你不要胡闹,这件事很危险,咱们两个去做,都风险很大,你不要乱开玩笑,或者突发奇想的就把苏童牵扯进来,这件事她做不来的,你放弃吧。” 谷满仓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对唐敖说:“你先别急着护着她呀,我也没想要出什么坏主意去坑害她,那种有违天道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容易遭天谴,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你听我说完详细情况,然后就明白我的用意了。” “你不用说,这件事我是不会同意的。”唐敖看他还坚持这个念头,登时脸色就变得不好看起来,对他而言,谷满仓认识的时间还不长,就算之前帮过他,他可以感谢,可以报答,但是不代表也可以任由对方把自己一直放在心里头的女人推到风口浪尖,去承受那种难以想象的危险和恐惧,这是唐敖绝对不能允许的。 “唉,算了算了,本来是成败在此一举的,而且我也有办法能保护苏童周全,结果你这老小子,儿女私情一上来,就什么大局都不顾了!”谷满仓看唐敖脸色都变了,倒也有几分畏惧似的,没有坚持要说自己的计划,往椅背上一靠,撇撇嘴,“罢了罢了,我想了一个这么好的办法,结果还倒成了坏人了!” 唐敖阴沉着脸开车,一言不发,苏童心里面也纠结,她希望自己能够帮上一点什么忙,毕竟打从和唐敖误打误撞的认识了之后,自己就一直是扮演着给唐敖添麻烦的角色,从来没有帮他分担过什么,这一次,唐敖因为自己的特殊出身,所以非常迫切的希望能够解救被困在里面的七个孩子的生魂,假如自己可以帮上忙,那也算是对唐敖这一次的帮助和照顾的一种回报了,可是那个荒宅,上一次她冒险进去找唐敖,已经被弄得灵魂出窍,差一点就被医院里的女鬼白白捡走了一副皮囊,这一次又让她去的话,一想到那荒宅里面的阴寒,还有无边无际的,墨汁一样浓郁的黑暗,都让苏童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慌气短。 理智提醒她既然这件事那么危险,自己觉得害怕,唐敖也已经义正言辞的对这个提议表示了反对,那么这个时候自己只需要顺水推舟的让这个话题过去就好了,这是最安全和稳妥的一个做法,反正唐敖和谷满仓他们两个人都有法术,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个办法行不通,也肯定还是会有别的办法去解决,交给他们两个人去商量和决定就好了,自己趁机抽身出来,休息休息,好好的回去上班,结束这几天离奇的经历,重新回归原来那种平静而又安全的日子。 可是情感却又有不同意见,它在苏童的另外一只耳朵边上急的直嚷嚷,提醒她不可以做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之前唐敖帮了自己那么多,如果没有唐敖,自己早就已经着了婴灵的道,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平静而又安全的日子可以过,现在明知道谷满仓有个他认为很稳妥的办法,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帮到唐敖,假如就因为一己私心,就故意仗着唐敖对自己的保护抽身而去,那自己也太没有良心了。 在一番拉锯一样的内心大混战之后,苏童还是把心一横,她会害怕,难道别人就不会害怕么?唐敖从头到尾都没有认定这一次的事情他能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但是为了那七个孩子的安危,他还是想拼尽全力去试一试,自己在这种时候怎么好意思产生退缩的念头呢!虽说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严格来说还很短,但是唐敖的品行,苏童还是可以由小见大的视为可信任的,唐敖对自己的好感也是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不管是从客观出发,还是从主观出发,苏童都不能否认唐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相貌堂堂,身体强健,性格温柔,又做事有担当,这样的一个男人,假如自己是个贪生怕死,拈轻怕重,遇到事情就溜之大吉的人,苏童会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被唐敖这样的男人所喜欢了。 “那你说说,要是我答应当你们的‘药引子’,我该怎么做?”苏童一咬牙,趁着心里的恐惧感还没有占上风之前,赶忙开口问谷满仓,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自己再怎么豁出去了,也还是希望能够了解一些详细情况的,至少心里有个底。 “苏童,你不用问,我们会另外想一个办法的。”不等谷满仓开口,唐敖就先出了声,他眉头微微皱着,似乎也有些心烦意乱,苏童看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觉得其实唐敖听过了谷满仓方才的那番话之后,就已经猜到了大概,并且他肯定也意识到了谷满仓说的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会让苏童面对荒宅里面的可怖状况,所以他才会心烦意乱的同时,又无论如何不答应这些。 “我就问问,没说一定答应,你放心吧,我胆子很小的,要是谷满仓说的很吓人,我第一个就被吓得缩回去了,不会冒险。”苏童故意说得很轻松似的,试图让唐敖稍微放松下来一点,然后问谷满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说说看。” “你确定?那我可真说了啊!”谷满仓一边说,一边那眼角去瞄唐敖,“他万一要是嫌我说给你听,想要揍我,你可得护着我点儿啊!” 苏童哭笑不得,对她点点头:“知道了,你快点说吧,我保证不让唐敖揍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谷满仓得了她的保证,这才开口,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身子始终靠在后排的椅背上面,没有像方才那样探到前面去,“其实也挺简单的,咱们今天不是已经固定好了反光板,要给那个荒宅祛祛阴气么,等到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带着纸人李给扎好的纸人,纸人固定在院子里,然后我们俩想办法先用结界把院子和外面给隔离开,然后打破荒宅房门的那道禁锢,用纸人把里面的阴灵引出来,让他们错以为那些纸人是新死的肉身,引着它们去借尸还魂,这样呢,它们就会被困在假人里面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和唐敖需要做的,就是巩固好阵法,不让那些阴灵从假人里面脱身出来,回到荒宅里面去,你呢,就趁这个机会,溜进荒宅里头,到地下室去头那些被诅咒的心脏,把那些心脏搬出来,被太阳一晒,再加上我和唐敖会施法,咱们直接就断了那些阴灵的根,看他们还怎么嚣张下去。整个计划都是很稳妥的,但是两个部分都特别的重要,没有你去把里头的心脏搬出来就断不了跟,没有我们俩在外面困住阴灵,你也偷不出来他们守着的那些心脏,所以配合是很重要的,你最合适,要是随便找个什么阿猫阿狗的,信不过,关键时刻砸锅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毁了。” “可是为什么是我进去呢?我什么都不会,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进去,这能行么?”谷满仓说懂这些,从道理上来说,苏童都明白,但是却又忍不住感到有些费解,她事先也没有想到居然谷满仓对自己所谓的“委以重任”居然不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方法,而是实实在在的,真的对自己委以重任了! “我当然不可能让你就这么进去了!”谷满仓摇摇头,示意苏童稍安勿躁,“我说你合适,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的八字实在是太轻了,阳气也弱,所以特别好隐藏,我不用说,阳气特别足,唐敖呢,比我还甚,之前纸人李不也说他了么,身上有杀气,他那种杀气已经是进了骨髓的了,去不掉也盖不住,要不怎么之前他两次闯荒宅,都被里头的阴灵轮番围攻,搞得那么狼狈呢,就是这么个缘故。我们俩任何一个人,再怎么试图隐藏著阳气,进去荒宅里,还是很快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外面的诱饵可就起不到作用了,那些阴灵肯定会一股脑的扑回去保护他们的根,而且如果我们两个进去一个,另外一个留在外面,就靠一个人的力量,想要镇住那么多阴灵也不太现实,困难度很大。假如换成你进去里面呢,那就不一样了,你最近受过惊吓,原本就阳气很弱,我给你稍微做做手脚,不会影响身体,还能隐藏起来你的阳气,这样你进去之后,那些阴灵就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了,即便是感觉到了,它们也会以为你只是它们的同类,不会太在意的。” “那样它们就感觉不到我了?”苏童有些惊讶。 谷满仓十分确定的点点头:“那是当然,你以为那些鬼是靠眼睛来看我们的么?他们是靠感觉阳气,这就好比蚊子叮人是靠体温来找是一样的,我们身上的阳气,就好像是体温和血一样,那些阴灵小鬼就是蚊子,如果没有了血的味儿,也没有体温,你让蚊子怎么找到你?” “原来是这样。”苏童听明白了大概,在正式表态之前,她还是想要再一次的确认一下,“那我进去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到地下室去,把里面的心脏给搬出来,这样就可以了?就这么简单?” “这件事一点也不简单,”已经沉默了良久的唐敖忽然开了口,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从我之前了解的资料来看,里面的心脏数量不会太少,即便只是搬,你可能也需要来来回回的往返很多次,我担心会节外生枝……” “没关系,我不怕。”苏童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儿,算我一个吧!”< 第八十二章 大胃王 苏童态度这么坚决,倒一下子让唐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打从心眼儿里是舍不得让苏童去冒这个险的,但是又很清楚,谷满仓说的话也确实在理,潜进去无疑是安全系数最高的一个办法,而他和谷满仓留在荒宅外面也能够齐心合力的困住更多的阴灵,降低荒宅内部的危险,这样成功的几率最大,只是就算他和谷满仓能尽最大的努力,封住苏童周身的阳气,让里面的阴灵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但是那种恐怖的感受却没有办法消除,苏童还是会需要面对,更不好说万一存在的一些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苏童是为了他们考虑,所以才装着胆子答应的,谷满仓虽说是为了这件事能够顺利解决才做了这样的提议,但他同样也只考虑解决问题,不考虑苏童,这让唐敖还是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同意。 “就这么说准了,别犹豫了。”苏童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自然就不会选择退缩,她伸手拍了拍唐敖的肩头,故作豪迈的说,“你要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就是,人家苏童都不害怕,你就别优柔寡断了,这个样子感觉可真不像是你,归根结底还是原本那个——”谷满仓话说了一半,赶忙刹住自己剩下的半句,画风陡然一转,“哎,咱们一会儿吃什么去?跟你们说,我馋肉都快馋疯了!” 唐敖也没有再继续纠结方才的那件事,反正还有三天的时间,如果这期间他和谷满仓所做的准备很充分,荒宅那边的进展也顺利,那就照着现在的计划实施,假如这个过程中,遇到了计划不如变化快的事情,那他再另作打算也来得及。 晚上的这顿饭,三个人最终选定了本地一家小有名气的自助烤肉店,这家店的价位虽然并不算十分便宜,但是品种齐全,食材新鲜,调味料也是多种多样,谷满仓也是立了功劳的人,没有他帮忙,给婴灵化煞也好,给医院里头的七个孩子安魂也罢,都不会这么轻轻松松的就解决掉,所以作为感谢,唐敖也认为有必要请他吃顿好吃的,更何况接下来他们还要做大事呢,这几天该补充的营养也一点都不能马虎,毕竟灵气和精力是有关联的,而精力归根结底源自于气血,假如一个人身体虚,精力差,想要发挥出强大的灵力,那也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谷满仓人长得又瘦又高,皮肤白白净净的,又生得笑模笑样,看上去还是比较斯文的,结果到了这家自助烤肉,唐敖和苏童可就算是开了眼啦。一听说交过了钱之后,这里的所有东西都随便吃,管够吃,只要不浪费食物就不需要额外再给钱之后,谷满仓高兴的简直就像是进了游乐场的小朋友时的,立刻就忙活起来,没一会儿,他们桌上的肉盘就摆出了高高的三大摞,路过的服务员看看他们三个谁也不像是大胃王的模样,害怕他们是眼大肚子小,都忍不住几次开口提醒他们三个人勤拿少取,避免浪费,谷满仓这才算是稍微收敛了一些,开始专注的在烤炉上面烤起了肉片,苏童看着那些足够她来吃至少三回的肉量,心里暗暗的想,谷满仓到底是没有吃自助的经验,看样子今天交罚款是不可避免的了。 然而不一会儿,苏童就惊讶的几乎掉了下巴,她眼睁睁的看着谷满仓把一盘又一盘的肉片倒进烤盘里,烤熟了之后夹进自己的碟子里,随便沾了沾酱料就直接填进了嘴巴里,大嚼特嚼一番之后,喉结骨碌那么一动,就咽下肚子去了。他的这个动作周而复始,一遍一遍,没一会儿,原本高高的三摞肉片,就变成了三摞空盘子,苏童和唐敖两个人加在一起差不多一共也就吃掉了两三份肉,其余统统都进了谷满仓的肚子,等他消灭完了这些之后,又去取餐区兜了一圈,不一会儿就又拿了好些个鱼虾之类的生鲜回来,继续大快朵颐,来他们这一桌收盘子的服务员看到都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好在谷满仓生得比较好看,尤其是一双永远好像含着笑的桃花眼,看着挺讨人喜欢的,所以服务员非但没有当他是没出息的饿死鬼,反倒还充满好奇的问他是不是要去参加那种挑战大胃王的比赛,这个问题倒是把谷满仓给问得有些迷糊了,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想自己表现得太过于无知,所以等到服务员离开走远了,他才小声问苏童和唐敖:“怎么还有这么好的事么?请人去比谁吃的东西多,不但不要钱,赢了还给钱?这也太容易了!我今天这是肚子里有底,不然的话你们就能见识到我真正的实力了!” 苏童缓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她怕冒犯到谷满仓,所以还问得小心翼翼的:“你是从来胃口就这么好,还是……今天特别饿?” “没办法呀,”谷满仓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被冒犯的,蛮不在乎却又不失郁闷的摆摆手,“之前我跟着我师父一起,我师父那个人啊,原则特别多,这种事情不能做,那种忙不能帮,有时候人家给好多钱让他去帮忙把大别墅还是什么的里头不该有的东西清一清,其实挺简单的事儿,不用我师父,我都可以做到,但是他看人家不顺眼,就死活不同意,要不然就是觉得谁太可怜了,帮完了人家别说是好处费不能要,就连一口茶都舍不得占人家便宜。所以我们俩基本上就属于有的吃就吃,没得吃就饿着肚子或者啃点干粮凑合凑合,反正没挨过饿,也没什么机会敞开了肚皮像今天这么吃的过瘾过。” 苏童没想到谷满仓之前过的日子居然是那种状态的,她从来没有过那种体会和经历,听他这么说,忽然有点同情起他来了:“那你师父也不疼你呀。” “师父对我还是挺好的,他老人家有他自己的那一套理论,而且严格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他说要是想要在法术上面有所成就,首先就得沉得下心,吃的了苦,忍得了饥饿,耐得住寂寞,不然的话,人吃得好睡的香,惰性起来了,人的气息就污浊了,灵气被遮盖起来,那就什么都办不成了。”谷满仓起初说得别提多煞有介事了,说完之后,他却又忽然话锋一转,“反正,实在是嘴馋了,我就偷偷溜出去,我没有唐敖那两下子,太厉害的搞不定,化个小煞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趁师父不在,溜出去帮人家一点小忙,换点好吃的,这倒是没啥问题。” 三个人吃完了饭,或者确切的应该说是苏童和唐敖吃好了之后,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谷满仓吃完了和他身材完全不相符的大量食物之后,三个人离开了自助餐厅,开车回家里去,这一路上苏童都在想,其实谷满仓的师父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倒也还是挺有道理的,估计要是没有满仓的稻谷,都未必养得活他。 回到家里,因为吃了很多油腻腻的烤肉,唐敖泡了一壶绿茶,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喝,去一去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喉咙口的油腻味儿,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这场雨下的突如其来,并且十分猛烈,电闪雷鸣,那闪电就好像是明星走红毯时候的闪光灯一样,咔嚓咔嚓的闪个不停,轰隆轰隆的雷声由远及近,仿佛鼓声一样,震得苏童心跳都乱了节拍,她很庆幸吃饱喝足之后,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她跟着一起到唐敖这边来喝杯茶,要是这会儿自己在家里,指不定要被这么猛烈的打雷下雨吓成什么样呢,到时候估计就算吓得缩在被窝里,也因为碍于面子的缘故,不可能敢跑过来这边找唐敖壮胆子,反倒是现在这样,和唐敖、谷满仓呆在一起,怎么样心里都觉得比较踏实一些。 “哎呀,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啊?有人渡劫?”谷满仓瞪着窗外一闪一闪的电光,没个正经的开口调侃起来,他原本是想要去窗子旁边扯着嗓子喊一句的,结果刚打开窗子,就被硕大的雨点兜头淋了一身湿漉漉,这才不得不放弃了。 看他前襟上密密麻麻的雨点水痕,苏童忽然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糟糕了!唐敖,外面现在下这么大的雨,你写在反光板上的血符岂不是都要被冲掉了?” “不会的,你当我们俩傻么?”唐敖还没有开口,谷满仓就先替他抢答起来了,“我们俩在这件事上早有防备,画完血符之后,又加了一道避水咒,没有问题。而且今天晚上这一场大雷雨,可真是天助我也!” “这话怎么讲?”苏童不解的问。 唐敖解释其中的缘由给她听:“是这样的,你知道天上落的雨,又叫无根之水吧?除了无根之水之外,雷电,又叫做天火,就是从天而降的无根之火。本身来讲,水为阴,火为阳,地为阴,天为阳,阴阳相克相生,天上的雷电之火,几乎可以说是至阳之物,与它相对的是不见天日的地下隐泉之水,地下隐泉的水一般都特别的冰凉刺骨,对你这种八字轻阳气弱的人来说,很影响身体健康,而天雷之火对于游荡在人世间的阴灵来说,也是非常可怕的,避之不及,不但会削弱他们的阴气气场,一旦被击中,当场就会魂飞魄散,没有救了。” 苏童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件事里头居然还有这么多的玄机。 “不过……咱明天还去看看吧,就算血符洗不掉,万一哪个反光板被雷给劈了不也不太好么。”谷满仓对唐敖提出建议。 唐敖点点头,同意了,三个人又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一会儿,等外面雨也小了,打雷闪电也不慢慢停了下来,苏童便回到自己的家里面,洗漱一下想让自己早点休息,可是躺在床上,一想到她也要参与到对七个孩子的拯救计划当中去,要闯入那栋可怕的荒宅,她就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紧张的睡不着,翻来覆去一直到了凌晨几点,才慢慢的感觉到眼皮发沉,逐渐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就又出发,去了一趟常青山,检查前一天固定在那里的反光板,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反光板好好的挂在那里,并且已经把一些阳光折射到了荒宅的屋顶和窗口。 苏童肉眼凡胎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唐敖和谷满仓倒是都看出来了一点门道,原本整个荒宅都笼罩在一种淡淡的而又敛在一起不散开的黑气,现在被日光那么一照射,就好像是蒸发了一样,阳光遇到那黑乎乎的阴气,那阴气顿时就好像被燃烧了一样,变成一股淡淡的白烟,随风飘逝。 既然一切顺利,他们就没有在那边呆多久,回去又过了三天,这期间苏童打电话向老董多告了几天假,老董一向对苏童的印象很好,再加上以为她是因为遭受到了抢劫,所以很痛快的就答应了,甚至还偷偷的在电话里告诉苏童不要担心工资的问题,这一次她和张民都是因为报社的工作所以才遇到抢劫的,张民也还没有恢复好身体,更别说苏童一个年轻姑娘了,所以理所应当给他们多休几天。 张民为什么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估计和最初唐敖出于私心想要教训张民,特意让他作为媒介,供婴灵附身的那件事不无关系,苏童却也因为这件事而意外顺利的获得了假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第三天的早上,苏童早早的就被电话叫醒,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套上了运动鞋,过去唐敖家里。 一进门,谷满仓就蹲着一碗好像中药汤一样的东西从厨房里出来了,看到苏童过来,连忙冲她示意了一下:“来得正好,刚给你煎好了符水,你把这个喝了,然后咱们差不多就该去荒宅那边啦!”< 第八十三章 活死人 “唐敖在干什么呢?”苏童朝紧闭着的书房门看了一眼,方才给她打电话的是谷满仓,现在过来了也没有看到唐敖的人影,猜也能猜到他一定是在书房里面不知道忙着什么呢,只是马上就要准备出发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做准备么? 苏童的心跳加速了几拍,惴惴不安的在心里面猜测着荒宅里面可能的情形。 谷满仓倒是一派轻松,点点头,大大咧咧的说:“是啊,他那个人,凡事都恨不得做足了一百二十分的准备才算完,今天早上我就随口说了几句,说不知道准备的那些符够不够,就算虚空画符没有什么问题,能力已经足够驾驭了,万一守阵守到后来,消耗太大,没有办法虚空画符怎么办,他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扭头就进屋去了,算了算了,由着他吧,有备无患总归是没什么不好的,他画符需要聚精会神,一气呵成,咱们俩不吵他。哦,对了,你赶快把符水喝了!趁热喝,不然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喝啦!” 苏童点点头,端着那碗符水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沙发跟前坐下来,把碗凑到嘴巴跟前轻轻的吹了吹,确定温温的不烫嘴,这才试探着抿了一小口,黑乎乎的汤色看上去好像很苦,不过喝到嘴巴里面却并没有什么苦味儿,只是不苦,滋味也不好喝,苏童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总之喝起来怪怪的,并且越喝苏童就感觉越不对劲儿,明明那碗水是温热的,喝在嘴巴里还觉得热乎乎,可是等到了肚子里,却觉得好像自己喝的是冰水一样,越喝浑身就越凉,好像有感觉不到的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穿透了她身上的衣服,甚至穿透了皮肉,直接钻进了骨头缝儿里面,以前苏童总看别人用“冷得骨头缝都打颤”来形容,但是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切身的感受,现在她终于有点理解了。 越喝越冷,苏童不得不喝一喝,停一停,谷满仓在一旁时不时的还提醒她,一会儿如果放凉了,喝起来会更难受,这一点苏童倒是有些相信的,毕竟热着喝到了肚子里都觉得浑身发冷,如果要是冷着喝,以现在自己的感觉来说,苏童深深的怀疑,这碗东西冷着喝下去,估计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会被迅速的冻成冰块。 “这个是干嘛用的?”苏童终于把那一大碗喝了个底朝天,她把碗放在茶几上的时候,几乎是浑身都在不停的打颤,开口问谷满仓也不得不放慢了语速,一面因为上牙和下牙一直哒哒哒的撞在一起,会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这个是用来压制住你浑身上下的阳气和血气的,效果还挺不错的,喏,你自己看一看,我这一个符水的效果是不是特别好?”谷满仓打量了苏童一番,对她喝过了符水之后的反应感到很满意,从身后变戏法一样的摸出来一面镜子,塞到苏童的手里头,“这道符我学会了很久,但是一直都没有派上过用场,说实话啊,这一回是我第一次尝试,虽然说驾驭这种难度级别的符根本不在话下吧,但是我也没有想到效果居然会这么出乎意料的好,哎呀,我可真是个天才!” 苏童接过镜子这么一照,差一点吓得把镜子直接扔在地上,要不是知道唐敖这边是布下过结界,一般的灵体根本闯不进来,她还以为自己大白天见鬼了呢。 镜子里面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一丝血色都没有,皮肤比白纸还要不如,甚至还透出了一种死灰色,两个眼珠没有一点光彩,看上去略微有些呆滞失神,没有一点生气,嘴唇也是泛着灰白,完全没有红润的迹象,就这副模样,稍微在眼角嘴角和鼻孔这一类地方点一些假血,去演女鬼都不需要额外上妆了。 苏童眨了眨眼睛,镜子里面的“女鬼”也眨了眨眼睛。苏童张了张嘴,伸出舌头,镜子里的“女鬼”也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只不过舌头到不似其他部位那样毫无血色,仍旧是原本的样子,只是在如死灰一般的面色映衬下,显出了一种平日里没有的猩红。幸亏苏童的舌头并不长,如果够长,估计又要吓一跳。 原来所谓的压制住阳气,就是让一个大活人变得和死人一样啊。苏童端详着镜子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面暗暗的思忖,想想也是,只有看起来好像个死人一样,没有一丝活气儿,才会让那些阴灵恶鬼们感觉不到。 这种做法她的确是理解了,只是冷,太冷了,灵魂离体的那一次,她都没有感觉到这么钻心刺骨的寒冷,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她虽然不能算作是死了,却也不是真正的活着,而现在,她明明活着,却又被谷满仓把所有的生气都压制在了体内,不能发出来,之前唐敖说过,当有阴灵接触到活人的时候,那个活人会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凉意,寒毛直竖,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阴灵的阴气短时间的扰乱了人自己身上的阳气,没有了阳气这个保护层,人就会觉得好像突然有点冷。她现在就等同于一个活死人,瓤儿是活的,皮暂时和阴灵差不多,所以就等同于是被阴灵的皮囊包裹着一样,难怪会感觉到冷得如此的锥心刺骨。 “我待会儿……去荒宅的时候,也、也会一直这么冷吗?”她打着哆嗦问。 谷满仓略显歉意的点点头:“是啊,一直到我给你喝另外一道解咒的符水之前,你就一直都会是这种状态了。原来我也想,用保温壶装着,到了山上再让你喝,但是又怕那边的阴灵敏感,察觉到了有三个生人接近,那样不大保险,而且这个符水彻底起效也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你现在身上的阳气还没有被真正最大限度的遏制起来,我也怕到了荒宅才给你喝,没等效果发挥到最好就进去,万一被那里头的鬼识破了,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明白了。”苏童点点头,用手臂环抱住自己,希望能够给自己取暖,但是这个举动并没有什么效果,她现在整个人就好像是一个冰雕一样,四肢和身体都凉凉的,并没有什么体温,仿佛就连心跳都跟着放慢了许多似的。尽管如此,她还是往自己的怀里抱了一个软绵绵的抱枕,算是一种形式上的心理安慰。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唐敖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他之前几次背的那个背包,背包鼓鼓囊囊的,估计里面一定是塞满了各种符纸。他看到苏童的时候,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苏童是喝过了那个符水了,于是也不打算耽误什么时间,招呼谷满仓说:“我这边好了,咱们快点走吧,抓紧时间,能速战速决就是最好的,别让苏童这么熬太久,我怕她身体吃不消。” “这个不会从根本上伤身,你是知道的,顶多就是遭受一点皮肉伤的苦呗。”谷满仓满不在乎的说完这话,再一看唐敖的表情,连忙改口,“但是话说回来,皮肉之苦能少受一点就少受一点吧,一个姑娘家,能做到这一步就很不容易啦!” 如果说前半句还是出于对唐敖心情的尊重,那么后半句倒也算是谷满仓发自肺腑的感慨了,他平时打交道接触过的姑娘原本就不多,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生活状态,经常都是与一些山间的小精怪或者阴魂野鬼为伍,偶尔有过觉得他长得帅,想要和他搭讪搭讪的姑娘,也很快就被吓跑了,正因为如此,谷满仓才更明白,苏童今天的举动,代表着多么大的勇气和决心。 三个人整装出发,苏童从出门一直到上车,都有点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的,她在这个小区里多多少少有一些比较熟悉的邻居,并且那些邻居当中很多也都认识她的父母,假如被这些邻居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副鬼样子,估计得有一大半被吓坏的,剩下的一小部分,搞不好会以为她得了什么大病,万一这些话辗转被传到了父母的耳朵里,那可就麻烦大了,父母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 好在一路上都还挺顺利的,他们上了车,苏童都没有被人瞧出什么异样来,上车之后,唐敖直接开车出了市区,去找纸人李。 纸人李答应帮他们尽量多的去扎那种可以吸引魂魄附身上去的纸人,但是到底他这几天里头能够赶工出来多少个,唐敖也不太清楚,好在他开的车子有一个很大的后备箱,出发之前的一天,他就把后面的东西都清理出来,腾出空间,再加上后排的大部分位置,估计就算多几个,也装得下,毕竟据他们所知,荒宅里面的小鬼都是些孩子,所以纸人也不需要乍得太大,就按照六七岁孩子的真人比例扎一些童男童女造型的纸人就可以了,谷满仓懂道术,所以自安然是百无禁忌,不介意和纸人一起分享车子的后排,只是不知道纸人李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工出来这么多,假如纸人不够多,苏童的行动难度可就要大大提升了。 这次找纸人李,他们就节省了很多时间,熟门熟路的找过去之后,纸人李还真的是够意思,在这么几天的时间里头,居然给他们扎了十几个纸人,十几个虽说也并不是特别足够,但是考虑到时间有限,扎这种需要有灵气的纸人又格外的需要花费心力,所以唐敖和谷满仓都知道,纸人李确实是尽了最大努力了。 纸人李看上去也很疲劳,那只灰白色的眼睛变得更加浑浊,而重瞳的那一只则白眼球上面布满了血丝,他一看到苏童,不禁大吃一惊,咦了一声,开口就问:“不对啊,我怎么能看清你呢?你不是活着的么?难道……?” “她没有事,”唐敖摇摇头,回答纸人李,“只不过是因为今天的特殊需要,喝了符水,把阳气给封在体内了,所以现在浑身上下阴气很足。” “你瞧,我就说我驾驭这道符绝对是小意思吧!”谷满仓洋洋得意的对苏童说,“你看,纸人李他的眼睛可是看阴清楚看阳模糊,你上一次来他看你还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呢,今天他可是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你,这就说明我的符很灵!” 由于唐敖被纸人李说杀气太重,灵体都会怕他,所以一旦碰过了那些纸人,沾染上了他的气息,那就前功尽弃,什么作用都没有了。于是一趟一趟搬运纸人下去装进车子里的工作就都交给谷满仓去做了,苏童原本想要帮他的,但是实在是力不从心,她因为太冷的缘故,觉得自己好像浑身上下的肉都在隐隐作痛,四肢酸软,发不出力气来,当然,谷满仓也没有打算让谁帮忙。 “就几个纸人而已,小意思,我负责结局了!你们都省着力气回头到荒宅再用吧!”谷满仓说,然后一个人绕到了前院,苏童隐隐听到他喃喃自语了几句,然后一阵风吹过来,苏童忽然看到有老有少的来了十几个人,或者应该说是十几个鬼,飘飘悠悠的来,看到唐敖的时候稍微怔了一下,然后就纷纷的附在了纸人上头,纸人们就好像有了生命似的,又飘飘悠悠的朝前院去了。 “这个谷满仓,居然找这附近的小鬼来帮他做事!”唐敖笑着说,他看得出来,这些鬼魂都很单纯,没有什么特别的能量,并不凶恶,而且目的这么明确的行为,必然是谷满仓的授意。 “我也能看到它们了……”苏童有点诧异的小声对唐敖说。 唐敖笑着点点头,开玩笑似的对苏童说:“人在阳气弱,时运低的时候,本来就比较容易看到这些,更别说你现在的阳气被完全收起来了,估计你现在在它们的眼里,已经算是同伴了呢。”< 第八十四章 入荒宅 【上架第一天,本来应该加更的,但是今天猫眼儿确实抽不出空了,先欠着,见谅!见谅!】 如果不是苏童现在已经冷透腔了,一定会觉得唐敖的这个笑话简直冷死了。 谷满仓有了那些“帮手”的协助,自然是自己一点力气都没用出,没用一会儿就装好了车,三个人向纸人李道了谢准备离开,纸人李不放心的又反复叮嘱了谷满仓几句,让他一定不要忘了询问他师父,自己眼睛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谷满仓满口答应着,说估计时间还短,等过一段时间师父回了消息,他第一时间就来告诉纸人李,帮他想办法治眼睛,纸人李听了这话也是相当高兴,整个人一翻当初那股阴沉沉的精神头儿,变得活泛了不少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当一个人的心里头对未来有了盼头,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三个人离开纸人李家,这一次的目的地就是直奔常青山了,他们打算赶在上午阳气上升的这段时间开始他们的计划,如果等到下午阳气越来越弱,反而不好,苏童原本还以为自己会特别的紧张害怕,没想到真的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的心里反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除了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感到阴冷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的感觉了,甚至她有点怀疑,谷满仓的那道符水,会不会除了能封住人的阳气之外,是不是连人感官的恐惧感也被一并封起来了。 到了常青山下,这一次谷满仓可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现在是大白天,又不像是纸人李的家里早就成了游魂野鬼的临时避难所,常青山的山阳一侧日照充沛,阳光明媚,哪里有什么游魂野鬼可以让他去求助的,唐敖是万万不可以用手去碰那些纸人,纸人又比较多,谷满仓只好让苏童帮忙,唐敖虽然心疼她脸色已经那么难看了,又害冷的厉害,但也知道谷满仓一个人搞不定,只能不吭声了。 谷满仓和苏童办了一遍,自己又跑去搬了第二遍,肩上扛着,胳膊底下夹着,手里头攥着,反正想尽了一切办法,才把所有的纸人都给搬腾到了山阴空地上,过程中他用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让山下别人看到的他并不是拿着一堆各色各样的纸人,而是野餐篮、保温箱之类的东西,所以只当是三个小年轻趁着春暖花开天气好,跑到山里面来野餐的,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围观。 到了空地前,苏童站在那里,面对着窗口仍旧黑洞洞的荒宅,心跳不受控制的有些加速,绑在树上的反光板还是有作用的,被折射过来的阳光把荒宅的墙面都照亮了,但是那些光线却好像无法穿透敞开的窗口似的,窗口里面的一切,仍旧隐藏在浓重的墨黑当中,看不到,并且由于自己身上的阳气被符水压制到了最低点,她的眼睛开始可以看到一些原本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这座房子居然被黑气笼罩着,就好像是一个厚厚的穹窿,阳光照射只出,黑烟瞬间好像被点燃一样,变成灰白色然后消散开去,而马上就有新的黑气填补了方才的空缺。 “苏童,在咱们正式开始之前,我得跟你交代几件事。”唐敖表情异常的严肃,这一次苏童参与进来的风险是前所未有的大,他和谷满仓都有法术,关键时刻至少可以自保,但是苏童什么都不会,如果稍有差池,就会铸成不可逆的后果,“呆会儿你进去之后,我们会封住门外面那块有符箓的木板,防止外面的阴灵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扑回去,我会给你留一道符挂在脖子上,和之前给你压在枕头底下的是一样的,出来的时候,你就把符捏在手心里,喊我的名字,我就会听见,去给你开门,地下室的方向,我会大概的描述给你,你一路就只管过去,那里面的阴灵感觉不出来你身上有活人的气息,所以你也不用理财它们,你现在阳气被封住了,可能会看到他们本来的面目,那里面都是冤死的怨鬼,怨念特别大,所以基本上都是保留着死的那个时候的模样,我知道你会害怕,但是必须要提醒你,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要慌不要乱,你记得,灵体是看得见摸不到的,所以不管你面前有什么,就只管头不抬眼不睁的直冲过去,他们感觉不到你的阳气就不会袭击你,但是到了地下室里面,那里会有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所以给你的符,你要带好,遇到什么凶鬼恶煞,就拿符丢过去,记住你只是进了这栋荒宅,不管看到什么其他的景象,都是障眼法,不要被骗了,拿到了里面的心脏就抓紧时间出来,越快越好,能拿多少拿多少,争取减少往返的次数,一面到了后期,他们能够察觉出来不对劲,就会反扑的很厉害了。” 苏童认认真真的听唐敖叮嘱自己,然后使劲儿点点头,她这一次要做的事情,关系重大,不管是对她自己还是对那七个孩子,都是一样,马虎不得。 谷满仓也凑过来,拿了七个用黄纸剪出来的小纸人,小纸人的身上用朱砂写着一些苏童看不懂的图案,谷满仓把这些递给苏童:“你拿着这个,那七个孩子的模样你肯定能认出来,要是遇到了他们,就让他们伏在这张纸上,只要你叫他们的名字,他们应了,生魂就会附上去,然后你贴身拿好,出来之后给我,等这边的事情都结束了,咱们去一趟医院,帮他们把生魂归位,这就大功告成了!” 苏童点点头,她把唐敖给她的符咒分散的装进了好几个口袋里面,小纸人则仔仔细细的收在胸口,站在荒宅的院子外面等着。 谷满仓把纸人比较集中的插在了荒宅的院子里,在那棵苏童捡到婴灵骨雕的大槐树下面,埋了一个小布偶,这个小布偶是他之前特意制作的,上面施了法术,用来代替被带走的婴灵,确保院子里的结界没有被破坏,以防呆会儿放出了阴灵,会趁机从院子里逃脱出去。随着纸人被一个一个的插在院子当中,荒宅上面笼罩着的黑气开始涌动起来,似乎带着某种情绪,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等谷满仓安放完了所有的纸人,那扇被刻着符箓的木板封住的大门便开始抖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迫切的想要从里面冲出来。 “我这边好了,看你的了。”谷满仓给唐敖使了个眼色。 唐敖点点头,闭起双眼,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一道符,随着红光一闪,苏童发现整个院落的上空忽然多了一道微微泛着红光的罩子,这个罩子刚好可以笼罩院子,却并没有罩着荒宅本身,反光板反射过来的阳光依然可以照射在荒宅上,只是院子里面的光线变得奇迹般的昏暗起来,就好像是日暮。 唐敖和谷满仓各自找好了他们的位置,唐敖守在院子门口,谷满仓则在荒宅的大门边上,谷满仓对苏童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准备进去了,苏童深呼吸,让自己狂跳的心稍微平静下来,然后走向了大门,谷满仓示意她在门旁边稍微等一等,然后轻手轻脚的挪开了那块刻着符箓的木板,在木板离开了门的那一刹那,那扇门哄的一声就被撞开了,苏童看到一团黑气汹涌的从荒宅里面涌了出来,直接扑向了十几个纸人,登时纸人就被黑气给包围住了,摇摇晃晃好像快要立不稳了似的,幸亏方才在插纸人的时候,谷满仓有用咒语加以固定,否则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好了,你进去吧,我差不多也该封门了!”谷满仓眯缝着眼,看着那团围绕在纸人周围翻涌的黑气,估摸着冲出来的阴灵数量也不算太少了,再多的话,他们的纸人也不太够用了,也怕控制不住局面,于是对苏童点点头,示意她进去。 苏童不敢耽搁,也顾不上去害怕紧张之类的,赶忙跨进门槛,谷满仓速度非常迅速的在她身后砰的一声撞上了门,随后咚咚两声响,应该是他把有符箓的木板又重新敲回到了门上。苏童在刚进来的时候,海能感觉到迎面有风吹过来似的,等门被重新封好,那扑面而来的气流就不见了。 她站在远处,眼睛一下子还适应不了房子里面的黑暗,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渐渐有点适应了,她朝周围看了看,房子里的光线还是很黑,只不过涌动的黑色潮水一样的黑气没有之前那么高涨,就蛰伏在脚下,苏童知道那是房子里面的阴气,方才开门的时候,已经有很多阴灵裹着阴气冲了出去,试图冲破这栋荒宅的禁锢,从那如洪水一样冲出去的黑气就知道,眼下房子里面肯定比之前要清净许多,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到底留下来了多少,又留下来了什么,苏童就算因为封住了阳气,所以能够看到阴气的形状,但是她毕竟是个大活人,而阴气则是小鬼们的保护色,它们或许没有那苏童当活人,但是毕竟是小鬼在暗,苏童在明,于是苏童把手按在放符咒的口袋上面,小心翼翼的蹚着脚往前走,在黑暗当中根据之前唐敖给自己的提示,小心翼翼的找着方向。 地下室的入口,位于房子的西北角,苏童努力的让自己在黑蒙蒙的房子里面能够摸清楚方向,走了几步,她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个活板门,但是那活板门的上面,趴着一个小孩,不,确切的说,应该说是趴着一个小鬼。 那小鬼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吓人,唐敖说的对,那个小鬼应该就是保留着死的时候那个样子,它是脸朝下趴在活板门上的,呈大字型,脑袋向后仰着,仰出了一个活人绝对无法想象的角度,身子朝下趴在地上,而脸却是竖直对着苏童这边的,苏童想象了一下,如果这个小鬼是站立的姿势,那么他的头应该是向背后的方向被人折了差不多将近九十度。 小鬼的表情十分狰狞,两只眼睛向上翻,露出来的都是眼白,嘴巴张的极大,颌骨连接处彻底断开来,下巴等同于是脱臼的状态,上下两排牙几乎左右错位,鼻孔下面还隐隐可见黑红色的干涸血迹。 更令人感到恐惧的是,那小鬼扭动了几下身子,苏童这才看清楚,原来着个小鬼的肚皮是完全被人从中间豁开了,开膛破肚的那种状态,前胸和肚皮的皮肉向两边铺开,乍看就好像是两腋下面生出了两张蹼一样。 苏童有些却步了,那个小鬼两只白眼珠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它趴在活板门上一动不动,苏童不知道自己如果直接走过去拉动活板门,那个小鬼会怎么样,会不会突然之间凶性大发,扑向自己,袭击自己。 没事没事!唐敖说了,灵体都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自己喝过了符水,它们没有办法察觉到自己的个活人,所以也就轻易不会攻击自己,而临出门前,唐敖又在自己的身上施加了加固魂魄的咒语,以免在受到过度惊吓的时候出现灵魂出窍的意外局面,况且自己的口袋里还有很多灵符,区区一个小鬼而已,只要做足了准备,如果井水不犯河水,那就更好,假如它真的要是敢袭击自己,自己就丢灵符过去,就不信它不怕! 苏童在心里面给自己打气,又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她一动,那个趴在活板门上的小鬼就也好像察觉到有什么靠近了似的,角度扭曲的脖子转动了一下,它的两只白眼珠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了,还沾着黑血的鼻翼翕动着,像是想要嗅出靠近自己的东西,身上到底是带着阴气还是阳气。 苏童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的阳气被封在了体内,但是又是一个大活人,所以身上没有沾染什么阴气,看到那个小鬼在试探和寻找,苏童赶忙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鬼翕动着鼻翼东嗅嗅,西嗅嗅,估计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于是他伸开自己的两只手,用指甲抓挠着荒宅里的木地板,咯吱咯吱的慢慢爬走了。 苏通见状,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不敢多耽误,生怕又等来了别的小鬼,一个箭步冲到了活板门前,两只手拉住金属手柄,一使劲儿,活板门开了,门下面扑面而来一股滞闷的腥气。她缓了一口气,蹲下身摸到了活板门下面的木梯子,小心翼翼的爬了下去。< 第八十五章 地下室 如果说荒宅里面因为阴气太重,就连一层都没有光线可以从窗口透进来,更别说地下室了,苏童小心翼翼的摸着梯子,一步一步缓缓的爬了下去,木梯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头太久的缘故,踩上去颤颤巍巍,好像随时会垮掉似的,苏童不敢下去太快,两只手死死的攥住梯子,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踩空了摔下去,也怕脚下面的木头会突然垮掉。她的口袋里其实有一支小手电,体积不大,但是是强光的那种,可是苏童不敢拿出来,她害怕,害怕的原因很复杂,一来怕手电打开也没有用,在这个阴气十足的房子里,手电也会失灵,二来怕自己突然一开手电,会被其他那些怨鬼发现,三来,苏童也确实不敢开手电,就算没有前两个顾虑,她也害怕万一打开手电来,会一下子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方才那个被开膛破肚的小鬼已经够让她心惊胆寒的了,要是再冒出来什么别的,她真怕自己会支撑不住,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摸索着一级一级的爬下了梯子,当两只脚稳稳的踩在了地下室的地面上时,苏童稍微松了一口气,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接下来自己应该朝什么方向去,地下室太黑了,之前唐敖也没有机会下来过,谁也不知道地下室到底有多大,他们要找的那些被下了咒的心脏又到底在什么方向,斟酌了一番之后,苏童决定先就近的摸到墙壁,然后顺着墙边走,这样至少可以确定自己能把地下室走上整整一圈,不会遗漏了哪里。 她睁着两只眼睛,却还是像盲人一样,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只有一片墨黑,苏童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手在哪里,只能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手指向前试探着,不一会儿,果然摸到了一面墙壁,墙壁应该是用水泥封起来的,摸上去光滑之中带有一点点的粗糙,不是砖石的那种手感,也不是粉刷过的那种干干的,那墙壁又凉又湿,手摸在上面,感觉好像墙体本身渗出来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液体,手感有点黏黏的,苏童把一只手收回来,凑在鼻子跟前嗅了嗅,因为视觉帮不上忙,距离也不好判断,她一不小心把那只手直接蹭在了自己的鼻子上,黏糊糊的液体也被抹到了脸上,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像是血的味道,苏童不敢怠慢,也不敢再两只手都去摸着墙壁了,生怕墙里面会忽然冒出来一个什么东西,一把拉住自己的两只手,那她可就连掏符咒来应付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她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摸着墙壁,贴着墙边向前慢慢的试探着走,一边走还一边用脚也向与墙壁相反的那一侧蹚一蹚,试试看有没有什么障碍物,另外的一只手则始终死死的按在装着符咒的一个衣服口袋上面,准备着随时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随时她就掏出符咒甩出去。 唐敖和谷满仓说过,地下室里的心脏是被诅咒过的,封在木头匣子里,而且不止是一颗两颗罢了,既然如此,那存放在一起体积可能就不会很小,说不定是个木头柜子,或者木头架子,抑或是一口大箱子也有可能,毕竟这些都是在早年被那些日本人弄出来的,那个年月,估计特别坚固的密码锁保险柜之类的,应该还没有那么普遍,所以苏童倒也不太担心这个问题。 “唉——。” 就这么悉悉索索,窸窸窣窣的向前走着,不知道走了多远,苏童的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清清楚楚的叹息声,那声音显然是来自于一名女性,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听起来应该还算年轻,叹息声声十分哀怨凄凉,似乎心中有无尽的苦楚。 如果是在平常的时候,苏童估计会被这样的一声叹息唤起心中无限的同情,而眼下这种黑漆漆的地下室里,耳边冷不丁的这么一声,简直要把她的头皮都炸开了,整个人下意识的猛地一抖,还来不及判断声音的来源呢,忽然就感觉到自己那只摸在墙上的手,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苏童吓得差一点大叫一声,一面努力想要挣脱,一面赶忙反应迅速的摸出一张符纸用力拍在了抓住自己的那个东西上面,随后伴随着一声惨叫,苏童手腕上的钳制忽然一松,她重心不稳的向后跌坐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可是这种时候谁还有功夫管屁股疼不疼,她赶紧摸出手电,也顾不得之前的那些顾虑了,赶忙点亮手电照过去,不管怎么说,她总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的。 唐敖说过,阴灵是无形的,不可能真的碰到自己,就行之前那婴灵给自己下绊子一样,它是拉着自己了,但是自己并没有真的感觉到什么,还以为是绊着了所以才摔倒的,方才拿一下可不是,苏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腕被拉住,拿符纸去贴的时候,也实实在在的碰到了什么东西,所以绝对不只是鬼而已。 手电这么一照过去,苏童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墙壁里,居然有一个“人”,之所以苏童觉得那是一个“人”,是因为有手有脚,还有一头枯草一样乱蓬蓬的长头发,说是在“墙壁里”,也确确实实的是因为那个人原本应该是被砌进了墙里面,但是由于墙壁破损,所以那个应该女尸的东西被露了出来,可是又没全露出来,只露出了大半个脑袋,一只手,还有半条腿,身体的其余部分都还被封在墙壁中,没有挣脱出来,那个不知道应该算作尸体,还是鬼怪,还是活死人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一具处理不够到位的干尸,从墙里面伸出来的那只手已经几乎是白骨状的,只有一层干枯的皮包裹着,指甲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一直在努力从墙里面挣扎出来,五根手指其中三根指甲脱落,只有光秃秃的露出白色的指骨,另外两根手指的指甲也是出于濒临脱落的边缘,手背上面有一块皮肤颜色有些发黑,苏童看得出来,那就是方才自己情急之下把符纸按上去的地方。 和其他部分比起来,手还算是最不让人看了以后感到浑身难受的,最让人难受的是那女尸的脸,女尸的脑袋大半露了出来,还有一少部分依旧被固定在水泥墙里,露出来的那一半,头皮连着头骨,但是又脱开来一部分,被撕裂开的部分,垂在脸颊边上,一大绺头发还连着一块半张扑克牌大小的头皮,那头里估计是离开身体太久了,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腐烂,灰白色,犹如一块橡胶一样,看上去毫无生命力。女尸的一只眼睛眼珠子已经烂掉了,只剩下空洞的眼眶,另外一只眼睛的眼珠摇摇欲坠,仿佛她的头部动作稍微大一些,眼珠就会骨碌碌的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鼻子早就没有了,只有一个突兀的窟窿眼儿,鼻子下面的嘴巴也已经处于半腐烂半干尸的状态,上嘴唇烂掉了半边,可以从豁口里看到白森森的牙,下嘴唇却犹如干枯的花瓣一样,干瘪枯萎。 这个活死人使劲儿的朝外面挣扎,似乎想要摆脱墙壁的束缚,苏童怕她真的从里面钻出来,有心想再那张符纸贴过去,又怕激怒了那东西,让她挣扎的更加厉害可就不好玩儿了。虽然唐敖给了她好几种不同的符咒,也被她分别放在了不一样的口袋里,可是哪个是什么功能,她可就一点儿都不知道了。 要不然,冒险试一试?苏童分别从四个口袋里摸出四张在她看来图案不大一样的符纸,试探着一点点靠近前面,那陈年女尸见她来了,又挣扎着想要抓她,苏童方才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就又顿时泄了个一干二净,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一股脑的把手里面的四张灵符都用力拍在那面墙壁上,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墙边逃开,逃出去几步之后,她又回头拿手电照了照,墙里面的那个女尸哆嗦了几下,好像真的不再像方才挣扎的那么厉害了似的。 苏童稍微松了口气,她也不敢再贴着墙边走,生怕这一圈的墙里面不知道封住了多少个类似的活死尸,万一再碰到一个被抓住了手脚,她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那么好的运气再一次的挣脱出来。 “唉——。” 就在苏童刚刚以为解决了那个活死尸的时候,那幽怨的叹息声却忽然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顿时就都冒了出来,也顾不得考虑别的,猛然转过身去,用手电朝自己身后一照,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原来搞了个乌龙,刚刚听到了叹息声就被墙里面的活死尸抓住了手腕,立刻就以为那声音是从活死尸的嘴巴里发出来的,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在想办法制住那个活死尸,完全没有留意到周遭的其他,现在这猛然一转身才看到,原来自己身后不远处就有一个女鬼,叹息声是从她的嘴巴里面发出来的,此时此刻,她就漂浮在距离苏童两米开外的半空中,满面愁容,两只眼睛充满了悲伤的看着苏童。 诚然,这女鬼的样子其实也还是很吓人的,她四肢健全,脑袋也完好无损的连接在脖子上头,但是整个肚皮都被豁开了,腹腔当中的脏器有不少都暴露在身体外面,女鬼身穿着一件棉布的衣裙,看上去像是比较老式的病号服,衣服的扣子只扣到胸口下方,下面就是散开来的。唐敖说这个房子里冤死的怨鬼很多都会因为怨念极强,所以保留着临死的时候那个样子,这个女鬼看样子也是不例外,如果是之前,估计现在苏童早就吓得昏了过去,但是经过了方才的那一番锻炼,她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又突破了一个新境界,居然还可以站在这里作出判断,认为自己面前的这个女鬼,应该原本是一名孕妇,大着肚子被人剖开了腹腔。 “唉——。我心里好苦啊。”那女鬼愁眉苦脸的对苏童说。 苏童的心在胸口里砰砰的跳,她颤抖着声音说:“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要害我,咱们两个就相安无事,你不要过来,我也不会伤害你,好不好?” “我不想害你,我就想和你说说话,我心里好苦啊!”女鬼用带着浓浓哭腔的语气对苏童说,不过却也很顺从的没有靠过来。 “你……你为什么非要找我说说话?”苏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种感觉是不是可以被成为受宠若惊,不知道被一个女鬼选中了扮演倾诉对象到底是好是坏。 “因为你看上去……”女鬼犹豫了一下,一张脸还是苦兮兮的,“心里头没有恨,你没怨气,很平和。我不敢和其他的说话,他们都太凶了,可是我心里面真的好苦啊,我的孩子,被他们给害了,我拦不住,但是我心里头难受死了,这么多年,我留在这儿不出去,就想陪陪我那可怜的孩子……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能进来,能出去么?” 苏童还是有一定戒备心的,所以没有回答女鬼的询问,而是反问对方:“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面?这里不是只有当初被害的孤儿么?” 女鬼一听这话,顿时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哀嚎:“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孩子太可怜了,我又怎么会留在这里受苦受罪啊!上面的那些都坏透了!他们凶得不得了,谁都恨!可是他们好歹还活过,我那可怜的孩子连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还没有,就已经死了,死了以后还要遭受那么多的罪!地底下多冷啊!地底下多湿啊!我可怜的宝宝啊!” 苏童的脑海当中忽然灵光一闪,一下子对女鬼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测。 “你的孩子,应该是被埋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面吧?”她试探着问。< 第八十六章 遇袭 【猫眼儿最近事情比较多,又干啥热伤风在发烧,所以保持日更,4k足量,等过段时间努努力,再爆更,大家多多见谅!新人不易,感谢每一位订阅的筒子对猫眼的支持!群么么!】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我的孩子?”那女鬼一听苏童这话,立刻想要靠近前来,“我的孩子怎么样?我的孩子他还好么?我可怜的宝宝啊……” “你先别激动,”苏童赶忙向后退开两步,说不害怕是假的,如果那女鬼长得像是之前在医院里附身自己的那一个也就罢了,可是她这样肚皮都敞开着,五脏六腑差不多一半都挂在身体外面,实在是让人看了就浑身不舒服,更不要说靠近了,“我算是见过吧,当初那些日本人害了你们之后,不光留下了你的孩子,连你的灵魂也被拘在这里不许离开,不能入轮回了么?还有别的人和你一样么?” 女鬼看出苏童害怕,她迫切的想要从苏童口中听说自己孩子的事,所以愈发不想吓到她,不仅没有继续靠近前来,甚至还主动向后退开了一些,然后用带着哭腔的语气说:“我不是被拘在这里不许走的,是我自己愿意留下来的,我舍不得我的宝宝,那个时候,我男人已经被飞机扔炸弹给炸死了,我活着唯一的希望就是我的宝宝,我肚子里的孩子,结果眼看着就要生了,被人抓到这里来,活生生的切了肚子,他们把我的孩子从我肚子里掏出来弄死的时候,我还没有死透呢,我听到他们说要干什么特别坏的事,所以死了以后不放心,就躲起来没有走,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结果……我还是救不了我的孩子,到后来我连这个楼的大门都出不去了,你帮帮我,帮帮我的孩子!” “我帮!我帮!”苏童怕她激动起来又是一通哭嚎,难听事小,万一把比较凶的给引来了,自己可招架不住,所以连忙答应下来,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女鬼的孩子到底是四棵老槐树下面的哪一个,但是肯定是其中之一,现在有一个已经在化煞了,其他三个在解决完了荒宅这件事之后,也是一样,她这样回答应该也不能算作是撒谎,于是她便说,“我们这次冒险过来,就是为了帮你们的,你的孩子已经在我朋友的帮助下,正在化煞,我的朋友很厉害,会帮你的孩子冲入轮回,下辈子找个好人家,过幸福快乐的日子,我朋友他们在外面,我是进来找东西的,找到了东西,就可以放你也离开这里了,我看你也没有什么戾气,抓紧入轮回的话,有缘说不定下辈子你和你的孩子还会相遇呢!” 其实她怎么能够看得出来女鬼到底身上有没有戾气,只是根据对方还算平和友好的态度,所以大胆的做了一下猜测罢了。 “真的?那你要找什么?”女鬼果然动心了,她开口问苏童,“如果你们能帮我,能帮我的孩子,那我也愿意帮你们,被关在这里面实在是太苦了,如果我不堕落,迟早要被上面那些凶的吃掉,我不想被他们吃掉,也不想变成恶鬼。” “我要找心脏,很多的心脏,被封存起来的心脏,你知道在哪里么?”苏童一看对方的态度明显是有松动,并且有很强烈的想要冲破禁锢的愿望,连忙问。 “你要找的那东西我知道在哪,但是……我不敢靠近。”女鬼打了个哆嗦,表情如丧考妣,“那些东西很邪,我每次靠近都会觉得自己要万劫不复了一样。” 苏童作为一个活人,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能尽量替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帮助,于是便试探着和女鬼商量起来:“要不这样,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很可怜,我也不希望你有什么危险,所以你就带我到那些心脏的附近去,你不用靠近,只要把我带到那些的附近,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么?” 女鬼犹豫了好久,苏童耐着性子等,她一直微微的打着哆嗦,一半是因为喝了谷满仓的那个符水,整个人都一直处于一种透心凉的状态下,就好像初夏还并不是很炎热的天气里,把她给整个人浸在了冰凉冰凉的井水里一样,而另外一半,当然就是被方才墙壁里头的那个活死尸突然抓住自己吓得。苏童极力的想要压制住这种不受控制的颤抖,免得让那女鬼小看了自己,她必须要让对方觉得她还有她背后的唐敖、谷满仓都是法力高强的人,这样才有合作的可能。 和鬼讲道理,苏童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她忐忑的等着对方回答。 女鬼纠结了半天,最后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发狠似的答应了,但是她还不忘趁机威胁一下苏童:“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不要骗我,我被困在这里面这么久,为的就是我的宝宝,我的孩子,你要是骗我,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苏童苦着一张脸点点头,这种威胁她现在倒并不是十分害怕了,毕竟有唐敖在,苏童对唐敖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只不过客观上有信心是一回事,主观上估计换成任何一个人,听到一个肠烂肚穿的女鬼这么威胁自己,都不会觉得好受。 两个人,哦不,应该说是一人一鬼,就这么样达成了一致,女鬼在前面带路,苏童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说实话,跟在后面的感觉好多了,毕竟那女鬼的背面看起来还是比较正常的,在眼下这种恐怖的氛围下,那身老式病号服后衣襟上沾染着的斑斑血迹就是在说不算什么了。 苏童磕磕绊绊的跟在女鬼后面,她现在倒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顾虑,被活死尸吓了一跳之后,手电筒就一直开着,生怕再冒出来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怪物。还好,这一路过去倒也算是有惊无险,地下室的结构也挺复杂,七拐八拐的被分隔出来好多类似于小仓库一样的房间,大铁门紧锁,不过仔细看看,那些铁锁都已经锈得一塌糊涂,几乎烂掉了,估计使劲儿一拉,就能把锁给扯掉。 呆会儿要是放心脏的地方也是这样,那自己高低也得试试,总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闯进来,结果就因为一道烂锁头,所以无功而返啊。苏童悄悄盘算着。 又往前面走了一段,越走通道就越窄,温度也越来越低,就好像她们正在走向一个冰库似的,苏童打了个寒颤,正要开口问女鬼还有多远,那女鬼也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苏童,表情看起来紧张极了。 “我不敢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我就要万劫不复了……”女鬼一边说,一边往外面退开了一些,“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记住你答应我的话,要是你出尔反尔,我会找到你的,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说完,那女鬼就退到了一旁的墙边,一下子隐没在了墙壁里面,消失了。 苏童深吸一口气,用手电朝前面照了照,地下室到了这里,似乎就在拐角的位置到达了尽头,尽头处的路更窄了,窄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估计都转不开身子,水泥墙比上面有一扇木头门,门上有一个圆球状的黄铜把手,苏童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用手电照着那扇门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别说是符咒了,就连任何一点字迹都没有,但是能够感觉的出来,从脚底下的门缝里面,一阵一阵的冷风丝丝缕缕的渗出来,起初苏童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喝了符水身上阳气低的错觉,她拿了一张符纸出来,放在地上,用手指按着一头,符纸被吹得不住抖动,苏童一松手,符纸立刻就贴着地面被吹出了两三米远。 看来还真是有风,不是错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风阵阵么? 苏童一面在心里头犯嘀咕,一面拿手电照着去看那黄铜扶手,伸手试探着摸了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于是她又试着扭了扭,咔哒一声,居然把门锁扭开了——这道小门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落国锁,就只是虚掩着而已。 门开了,苏童却犹豫了,方才经过的那些小库房,她偷偷的用手电照着从一个铁栅栏门里朝内里看了看,里面一片狼藉,从一些陈旧的垃圾来看,当初应该是用来存放食物备品之类的仓库,那么,连仓库都要挂上拳头那么大的大铁锁,面前的这个小房间里存放的是唐敖和谷满仓提到的被诅咒的心脏,是整栋房子阴气源源不绝的根本所在,这么重要的地方,为什么反而这么属于防范,连最基本的门锁都没有一道呢?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合理? 然而眼下她也没有功夫去仔细考虑这件事的合理性,赶忙推门走了进去。 小木门里头是一个房间,房间黑极了,苏童用手电筒朝里面照了照,房间还不小,挺空旷的,在与小木门相对的那一侧,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木头架子木头架子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小盒子,她有朝里面走了两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重量的小木门居然重重的在她身后关上了,与此同时,苏童手里面的手电也骤然熄灭,房间中陷入了一片黑暗,不管苏童怎么去拍打手电筒,那个刚刚还尽职尽责的手电都似乎打定主意,不愿意再亮起来了。 苏童觉得自己两只眼睛好像一瞬间就瞎了似的,什么都看不见,她停下动作来,不敢贸然前行,这样的诡异情况一出现,让她方才的疑虑又重新浮现上来,存放着这么重要东西的房间,真的会什么机关和防护都不设么? 就在她犯琢磨的时候,眼前又有光线了,这光线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看不到光源,虽然昏暗,但好歹能够影影绰绰的看个囫囵了,令苏童惊讶的是,自己的面前一片波光粼粼,中间一条一人宽的窄桥,看起来不怎么牢固的样子,两边是水塘的模样,水漆黑漆黑的,那昏暗的光线就好像是天空中有一轮被薄云遮盖住的圆月,朦朦胧胧,只够依稀看到有水有桥,却看不清水里有什么。 那墨黑的水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似乎里面会潜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苏童手里还攥着那个不亮了的手电筒,虽然不亮了,但是好歹是个工具,万一遇到什么不光看得见,并且还摸得着的东西,就好像之前的那个活死尸一样,她至少可以拿来当个防身的武器。 不管怎么害怕,明知道东西就在对面,苏童还是要试着往前走的,她不知道眼前着根本不合常理的情况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地下室里忽然出现了水塘,但这都不重要,反正最近遇到的所有事情,就没有一件事是可以用常理来解释的。 苏童小心翼翼的往桥上迈了一步,脚下的小木桥发出咯吱的一声响,听上去好像不堪重负,随时准备要坍塌了似的,并且随着她踏上小木桥,两边的水中莫名的翻起了水花,好像是水下面藏着什么东西,在跟着她的步伐,同步的向前游动着,伺机想要扑上来似的。 苏童战战兢兢的又往前面走了两步,小木桥两边的水花也越来越大了起来,看来水里面的东西这是马上就要从里面冒出来了!苏童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润一润自己已经因为干涸而产生烧灼感的嗓子,两只手伸进自己的衣兜里,拿出来几张符纸,两只眼睛紧密的关注着水里面的动静,并且在小木桥上站住,没有贸然的继续朝前走。 随着她的行进停了下来,水花在她斜前方也慢慢变小,最后彻底消失在了水下,潭水又恢复了平静的状态,就好像方才的水花只是幻觉一样。 苏童死死的盯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但她丝毫不敢松懈,就怕一松懈的功夫,就会遇到什么猝不及防的情况。 等了好一会儿,水面始终平静,苏童这才又壮着胆子朝前走了几步。 也就仅仅是这么几步的功夫,桥下忽然水声大作,两团黑影从水中突然冲出,直接扑在了桥面上,与苏童仅有不到两米的距离,而苏童还没有来得及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楚从水里窜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两只脚就被什么东西突然缠住,向前猛然一拉,让她失去平衡,仰面摔倒在了桥面上。< 第八十七章 破除幻象 这样毫无防备的摔在地上,后背重重的砸在了硬邦邦的小木桥的桥面上,苏童觉得自己的肋骨好像都好被摔裂了,一口气差一点没有喘上来,把脸憋得通红通红的,万幸的是她下意识的想上探出了脖子,所以才没有后脑勺先着地,不然的话,非得摔出个脑震荡来不可。 她躺在地上缓了口气,也没有喘息的机会,缠住自己脚踝的东西就开始把她向前缓缓的拉动起来了,苏童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手努力的想要抠住小木桥桥面的木板缝,不被缠住自己的东西拉走,屈起膝盖来抵抗来自对方的拉力,然后定睛朝自己脚下的方向看了过去,借着依稀的朦胧光线,她发现缠在自己脚踝上的,竟然是两团湿漉漉、乱蓬蓬的黑色长发,长发好像水藻一样,把苏童的脚踝缠得紧紧的,再顺着那些头发往下看,苏童看到了方才从水里窜出来的东西。 看起来,那应该是两个女人,或者说是女鬼,她们四脚着地,身子光溜溜的,在光线下泛着一种类似于鱼鳞一般的银白色光泽,黑色的头发有时又长的从她们的头上垂下来,拖在地上,一直蔓延到苏童的脚边,就像是许许多多的藤蔓,两个女鬼犹如孪生的一样,都有着一张窄窄的脸,下巴尖尖的,皮肤白得像纸,嘴唇红得像血,一双眼睛也是乌黑乌黑,没有眼白,整个眼睛就仿佛已经都被黑色的瞳仁给占满了似的,她们的嘴巴里不停的发出“嘶嘶”的声音,腰肢上下扭动着,就好像是两条成了精、长出了四肢的水蛇。 尽管很害怕,苏童还是觉得这两个女鬼看上去有些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至于哪里不对劲,她一下子也说不出来,她的两只手扣在木板缝里,脚踝还被使劲儿的向下拉拽着,两个女鬼时不时的还会伸出猩红的舌头,一副急不可耐的想要把苏童拖下水去,变成她们的替死鬼或者腹中餐似的。 苏童咬着牙,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自己的右手上,死死抠住木板缝,原本被她攥在手里的符纸,在方才猝不及防的被拉了一个大跟头的时候从手里掉了出去,隐没在了黑色的潭水中,看不见了,手电筒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她只好用腾出来的左手赶忙伸手进衣兜里,也顾不上挑挑拣拣,抓了一把符纸,也不知道一共有几张,就一股脑的朝自己身下的那两个女鬼丢了过去。 按照以往的惯例,纸符在碰到女鬼的时候,必然会迅速的燃烧起来,化作一抹明亮的火光,而女鬼也一定会被那符制住,至少会松开缠住苏童脚踝的头发。然而这一次,结果却另苏童感到十分意外,那些符纸扔过去,两个女鬼不闪不躲,符纸碰到了她们,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簌簌的落在了桥面上,或者飘到了桥下,消失在了潭水里面,两个女鬼还在猛力的把苏童朝桥下拖拽,苏童这次发现为什么自己方才看着她们,会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女鬼是四脚着地的姿势对着自己,她们的脸也是微微扬起来,正对着这边,正常来讲,想要摆出这样的姿势,基本上一定是两膝着地的屈腿跪着,可是自己面前的这两个,她们的膝盖确实冲上的,支楞在那儿,脚尖朝向了她们的身后,脚跟向前,再仔细看看,原来那女鬼是以仰面的姿势四脚着地,头却整整扭了一百八十度,那姿势就活像是少长了四条腿的人面大蜘蛛。 符咒失灵了,这个意料之外的局面让苏童心中的恐惧感也空前的爆棚,然而极度的恐惧也激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靠着法术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就只能靠蛮力了! 苏童年少的时候,因为体质不太好,经常头疼脑热的生一些小毛病,所以为了帮她锻炼体魄,苏爸爸和苏妈妈曾经有一段时间,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带着苏童去游泳馆里面学游泳和练游泳,久而久之,游得有多好不敢说,苏童的两条腿却被锻炼的很结实有力,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所以并没有因为游泳而变得两条腿肌肉横生,表面上也看不太出来,但是实际上,她的两条腿发起力来,还是有一定威力的,曾经她和她的闺蜜两个人在游泳馆里游泳,遭遇了一个咸猪手,那个猥。琐的中年人专门借着擦肩而过的机会,假装不经意的动作,专门摸小姑娘腰身大腿,甚至假装无意识的区用手去碰人家包裹在泳衣当中的胸。部,苏童的闺蜜就不小心遇到了那个咸猪手中年人,两个人游得错身而过时,闺蜜被那个咸猪手中年人一把摸在了大腿上,摸得实实在在,让苏童的闺蜜感到又恶心又害怕,这件事引起了苏童的愤慨,于是她自告奋勇盯上了那个咸猪手,特意与他相向游了起来,苏童当时也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花季少女正青春,身段匀称好看,咸猪手看到这样的一只小肥羊,当然忍不住,于是在两个人就要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又故技重施,一只贼手就又朝苏童的腰腿位置划拉过去。 苏童找准了时机,把身子往下猛地潜了一些,咸猪手没料到她早有准备,一巴掌摸了个空,一愣神的功夫,被已经酝酿好的苏童假意游蛙泳,狠狠一脚正好蹬在了对方的腰髋一侧,猛地被人大力的踹了一脚,咸猪手不仅整个人都横向的飘开了一些,还因为乱了方寸手忙脚乱的扑通了好几下,喝了几大口水。从那以后,苏童在当时一起结伴去游泳馆的小伙伴里面可就多了个“踢死牛”的外号。 时隔多年,苏童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把“踢死牛”的功夫给发挥出来,而且居然还是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下。她偷偷的运了力气,身上却松了一点劲儿,两个女鬼顺势把她的身子向前又拉了一截儿,苏童估摸着自己到了两腿发力的最好距离,于是两条腿从屈膝的姿势突然用力瞄准了两个女鬼的头部蹬了出去,不偏不倚,一脚一个,都准准的踢中了女鬼的头部。 然而每个人左右两侧肢体都不是同样的力道,苏童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右撇子,她的右腿也比左腿要有劲儿的多,这猛地两脚同时蹬在两个女鬼的头部上面,右边的女鬼脑袋立刻与脖子分了家,在小木桥上滴溜溜的滚出了一段距离,咕咚一声掉进了桥下的潭水里面,左脚那一侧的那个女鬼就走运了一点,苏童左腿力道不如右腿来的那么猛,所以那个女鬼的头并没有被踢掉,只是脖子裂开了一道口子,她的头向一侧歪了过去,耷拉在一旁,没有完全脱落,被筋皮连着,摇摇晃晃,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看起来比方才还显得更加恐怖了几份。 苏童一看自己的计划成功,满以为这两个女鬼一个掉了脑袋,一个断了脖子,总不会有什么能耐了,想要把自己的脚踝从头发里挣脱出来,好起身逃开,可是还不等她来得及坐起身来,忽然就看那个掉了头的女鬼打从脖腔子里又冒出了许多湿漉漉、黏糊糊的黑头发,那头发长得飞快,一瞬间就涌出来,把脖腔子都给填满了,左边的女鬼也是一样,脖子的裂口里面不断的钻出长长的头发,那些头发就好像有知觉有意识一样的直扑向苏童,不仅是她的脚踝,把包括她的双腿,腰身,双臂,甚至脖子都给缠住了,在几乎把苏童除了头部以外的部分都包裹成了一个头发制成的黑色的茧之后,两个女鬼就再也没有了顾虑,相继扑通扑通的跳下了桥,苏童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头发拉扯着,也直直的从桥上掉进了下面的黑色潭水当中,在掉入水中之前,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水给彻底淹没了。 如果说之前苏童喝了符水之后的感觉好像是泡在冰凉的井水当中,那么在掉进潭水里之后,她感觉自己应该是被扔进了北冰洋海域,那刺骨的冰冷好像针一样的扎着她的全身,差一点点激得她把憋着的那一口气一下子就吐干净,幸好有之前坚持游泳健身培养出来的好水性,能够闭气很久。 苏童试着挣扎了一下,那些头发在水下变得更加结实了,自己的身上被捆扎的紧绷绷的,别说是挣脱,就算是想动弹一下,都几乎是不可能的,头发拖着她不断的下沉,原本影影绰绰的昏暗幽光也距离她越来越远,周围的潭水越来越黑,苏童的那一口气也渐渐的有些憋不住了,肺子炸了一样的疼。 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么?苏童的心里隐隐有些绝望,可是她又不甘心,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么绝望的生死窘境,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求生意识居然可以如此的强。 为什么符咒对那两个女鬼丝毫不起作用呢?难道是符咒失灵了么?苏童的胸口疼得好像要裂开了一样,但是她的大脑却仍旧在飞快的运转着,想要给自己找到生存下去的机会。唐敖的符咒有多大本事,苏童心里是有底的,下到地下室之后,自己被活死尸抓住了手腕,也是靠唐敖的符咒才能够挣脱,镇住那个活死尸也是一样用了符咒的力量,没道理进了这个房间之后就失效了啊。 唐敖说过,看得见摸不着的是鬼,看得见也摸得着的,要么是精怪,要么是尸煞之类的魔物,鬼怕唐敖的符咒,尸煞也怕,那么这些黑头发和那两个女鬼到底算是什么东西,能够对唐敖的符咒无动于衷? 苏童胸口那种憋闷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以至于她的大脑也开始有些迷迷糊糊起来,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恐怕很快就要憋不住气,因为呛了大量的潭水进去而窒息死亡,就这么死掉,她真的是不甘心啊,自己对未来的计划都还没有来得及事先,自己心爱的事业还没有做出一番成绩,自己的父母还没有来得及去孝敬,自己甚至连体会一段甜蜜温馨的爱情,建立一个温暖的小家都还没有来得及,她的人生规划还有很多,难道在这里就要匆忙的画上句号了么? 忽然,就在她的意识几乎快要彻底模糊的时候,一个念头犹如火花一样闪现在了苏童缺氧的大脑当中。她曾经佩戴过唐敖的那块护身玳瑁八卦坠,那块八卦坠在感应到了阴气和恶灵的时候,就会发出暖暖的黄色光芒,唯独只有一次,就是自己被婴灵的幻象魇住了的那一次,自己就挂在胸前的玳瑁八卦坠亮起了黄色的光芒,自己却看不到,还以为坠子没有任何反应呢。 幻象!苏童忽然之间就开了窍,没错了!一定是这样!幻象!因为自己看到的一切,感觉到的一切,都并没有真正的发生,都只是阴气侵袭下大脑产生的幻觉,实际上并没有那些缠人的头发,更没有两个脑袋被扭了180度的女鬼,所以丢出去的符咒才会什么作用都没有!换句话说,这样的一个地下室里,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的水潭和小木桥呢,就连那昏黄如朦胧月光一样的光线,现在想来也十分的不合理,只不过当时自己被潜伏在周围伺机而动的危险牵扯了注意力,所以根本无暇顾及,也没有来得及想个清楚罢了。 这么一想,苏童的脑子又重新恢复了澄明,她努力的回忆之前唐敖是如何破除了婴灵的幻觉,她记得,唐敖用的是血符,虽然说自己的血不比唐敖的,没有增强灵力,降妖除魔的功效,但是见血就意味着疼痛,她记得疼痛可以唤醒被催眠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也一样可以把自己从这幻象当中挣脱出去。 眼下再不自救,就真的没有救了!苏童把心一横,死马当作活马医,横竖也要试一试才行了,她的浑身上下都被紧紧的束缚着,没有办法挣脱,唯一能够给自己足够疼痛的,就只剩下舌头了。 于是她一狠心,微微启齿,把舌尖垫在两排牙齿中间,用力一咬。 一阵尖锐的刺痛直冲苏童的脑门儿,口腔里也登时充满了腥甜的血味儿,她一吃痛,就更加的憋不住气,猛地吐出肺子里的空气,又本能的猛吸了一口。 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呛水,她好端端的,躺在地上,双手夹在身侧,两腿并拢夹紧,浑身的肌肉都因为过度紧绷而酸疼酸疼的。 苏童一咕噜坐起来,两条腿软的站不起身来,她坐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随后看到自己的周围撒着一地的符纸,而方才怎么都亮不起来的手电筒,就掉在一旁,好端端的亮着,一束光线笔直的照向前方木头架子上的那些小盒子。 苏童知道自己是成功的破除了幻象,她心跳如擂鼓的让自己稍微缓了缓力气,坐在地上把周围的符纸都一张不落的捡了起来,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个荒宅里面处处都埋伏着危机,她可不舍得浪费了灵符。 又缓了两分钟,她身上的力气才总算能够支撑着她站起身来了,于是她哆嗦着两条腿站起来,攥着手电筒朝摆放着许多小盒子的木头架子走去。< 第八十八章 救生魂 每走一步,苏童的心脏都在狂跳,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舌头上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不过苏童却很开心,因为这种疼痛正是眼下她所需要的刺激,以免一不小心又着了道,被什么其他吓人的幻象所迷惑。 还好,一步一步的挪过去,尽管胆战心惊,倒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好像幻象就只在一进门之后会被触发,只要能挺过那一关,之后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小心翼翼的走到木头架子跟前,上面规规矩矩的摆放着一个一个的小盒子,盒子都是木质的,看上去有点像是寻常的首饰珠宝盒,只不过是盒子上刻了许多的苏童看不懂的图案或者说是符号,非常的繁复,密密麻麻的,每一个小木盒都是如此,并且在盒盖和盒身之间,还有一个黄铜一样的小锁头,锁头上也是同样布满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刻字,苏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探着拿起了一个盒子,盒子还挺重,沉甸甸的,隔着木板似乎真的能够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并且那盒子真的拿在手里,并不像是木质的,而像是结结实实的一大块冰,只拿了一会儿,就让苏童觉得自己的两只手都被凉得有些麻木了似的。 除了冰手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妥,苏童暗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她需要烦恼的,就是怎么把这些木盒给搬腾到荒宅外面去了。架子上的木盒,目测差不多应该有二十多个,每一个都有巴掌大,跟铺人行路用的那种小方的彩色水泥砖似的,靠手拿,她至多能拿四个,这样一来,恐怕要往返六回,这样太耗时耗力,风险也太大,苏童现在已经是两腿打颤,浑身的力气眼见着就要消耗殆尽了,她估么着自己还能坚持着再下来一趟,就彻底的透支体力了。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她一次必须至少要带足十几个木头盒子,不要说两只手根本拿不下,就算连胳膊都一起夹着,勉强能多拿几个,呆会儿她又要怎么从地下室里面爬梯子回到地面上去呢? 左思右想之后,苏童咬了咬牙,只有一个办法了,虽然这个办法谈不上好,但至少切实可行,她今天穿着的是一间背着帽子的拉链运动衫,衣服的下衣襟是比较紧的那种松紧皮筋,衣服本身也是比较宽松的式样,如果往这件拉链运动衫里面塞,估计塞上十几个问题也不太大,把下衣襟塞进裤腰里,就不用担心会掉出来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冷,自己浑身上下已经够冷的了,再塞进去那么多个冰块一样的东西,能不能吃得消呢?她有点犹豫,用手电照着小屋里的其他地方,发现其他都是空空荡荡,连个可以帮忙兜一下这些木盒子的东西都没有,没有别的办法,苏童也不敢逗留太长时间,于是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把下衣襟往自己的裤腰里塞了塞,拉开半截拉链,就开始往运动衫里面塞起了小木盒。 第一个小木盒碰到她里面贴身的t恤衫的时候,她觉得真的是一大块冰突然撞进了怀里似的,浑身上下不可抑制的打了一个哆嗦,苏童无视了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手不停歇的迅速朝里面塞着木头盒子,那些木头盒子还是有点分量的,但是她为了尽量缩小风险,所以就连宽松的袖子里,她也硬是每一边都塞进去了两个,就这样,经过了一番努力,架子上的木头盒子已经大半进了她的运动衫,剩下的那几个,这一次实在是拿不下了,不过她也动了个脑筋,把那些装不下的木头盒子也搬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方,放做一堆,这样下一次折返过来再取一遍的时候,就不需要穿过整个房间了,谁也不知道幻术到底会出现几次,是只此一次,破了就不会再出现,还是说每次有人进来,都会经历一遍,苏童现在已经完全是在靠意志力支撑着,为了确保成功,她必须尽量把风险压制到最低限度。 准备妥当之后,她伸手想要去拉那扇木门,手还没有碰到上面的铜制扶手,门板倒是先颤抖起来,还伴随着咚咚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是一群什么东西,在门外不停的冲撞着,想要进来似的。 苏童犹豫了一下没敢打开门,外面有东西在撞门这个是一定的了,到底是荒宅里面的阴灵,还是跑出来的活死尸,她可就不确定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这两种当中的哪一个,她都对付不了。 现在真的是万里长征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胜败在此一举,没道理自己千辛万苦的拿到了这些被诅咒的心脏,现在还承受着蚀骨的冰冷,结果最后时刻葬送在活死尸或者怨灵的手里面。苏童一摸兜,从里面抓出了一大把符纸,她在心里悄悄的打算着,呆会儿一开门就先兜头一把符纸撒出去,不管是怨鬼恶灵还是活死尸,都能应付得了,然后就一路狂奔一路撒灵符,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 可是,转念一想她也觉得不现实,就算自己可以一路跑一路撒,到了梯子那里又该怎么办?自己负担很重,跑不快,爬梯子的时候万一被人一拉腿脚,估计整个人就都会好些秤砣一样砰的一声掉下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要不然,干脆贴在自己身上好了!苏童灵机一动,想到了好办法,她反其道而行之,开始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的灵符,费了好大的力气,把自己从头到脚能碰得到的地方都贴上了符纸,虽然图案不太一样,她也不清楚到底都是些什么,保险起见,就都密密实实的贴上了,贴完之后她的口袋里没有几张剩余,倒是把自己几乎贴成了一个“小黄人”,除了眼睛留出了空间一边看路,其他都没有落下,连手电筒上面她也贴了两张,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猛地一把拉开小木门,门外果然一片黑压压的黑气,就好像知道了有人要来偷那些被诅咒过的心脏,所以就都堵在门口想要阻挠似的,苏童在开门之前就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房间的小木门外头刻着那些符咒,八成是可以阻挡阴灵,让他们没有办法打开门的,所以她在冲出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闷头超前冲,而是反手把小木门在身后迅速的重新关起来,然后才一手攥着手电向前照明,另一只手护在胸前,兜住怀里的那些小木盒子,生怕奔跑的过程中被掉出去。那些小木盒子每一个似乎都并不是特别重,但是十几个累积在一起,重量却是有些惊人的,仿佛是千斤坠一样,压得苏童几乎直不起腰来,更不要说加速奔跑了,所以她跑起来觉得两条腿根本使不出力气来,身边不停的有黑色的影子朝自己直直的冲过来,伸出爪子一样的东西,然后碰到她身上的符咒,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被迅速的弹开。 那些阴气当中是隐藏着怨灵的,苏童心里清楚,唐敖说荒宅里的怨灵是用浓重的阴气作为保护色,隐藏在其中来害人的,不过她现在的心里却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恐惧感,因为她实在是太冷了,也太累了,全部的意志力都只够支撑着她拼尽全力的朝荒宅外面闯,根本分不出心思来感到害怕。 还好苏童方才居然记住了一路被女鬼带着找到小屋的路线,所以一路上虽然跌跌撞撞的,冲到梯子跟前的时候倒也还算是顺利,梯子不远处的墙壁裂缝里,那个活死人还被符咒封在那里动弹不得,她匆匆忙忙的扫了一眼,赶忙朝梯子上面爬,眼看着快要爬上去的时候,忽然一只脚被什么东西拉住了,正想要把她拉下去,苏童赶忙低头一看,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了一具活死尸,模样比墙里面封着的那个还要更惨,原本估计是个胖子,但是死了以后,半腐烂不腐烂的,皮下脂肪已经所剩无几了,松松垮垮的就像一个皮套子一样的挂在头骨上,苏童低头仔细一看,才看出来,那哪是一具活死尸啊,分明就只有半具,活死尸从腰部以下都被扯断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能挣脱出来,所以还留在墙壁里,腹部的烂皮烂肉七零八落的连在肋骨上,活死尸一只手死死的抓着梯子,另一只手拉住苏童的脚踝,试图把她撤下去,而那个脚踝上的符纸可能是在跑动过程中掉落了,露出了一块空当,所以才被那活死尸一把给死死拉住。 苏童连忙用另一只脚去蹬,她看到活死尸张开嘴就要咬自己的脚踝,连忙冲着它的脑袋就踹了过去,活死尸不管看起来多么的恐怖和凶悍,毕竟是一把烂了大半的骨头渣子,所以不会特别的结实,被苏童踹了几脚之后,就几乎散掉了,只剩下死死掐在脚踝上的那只手还不肯松开,手腕后面还连着半截桡骨,苏童一看已经碍不着自己攀爬了,就也不再去管那个活死尸掉下去之后变成了什么样,趁着身上的符纸大部分都还在,那些鬼怪近不了身,赶快爬到了地面一层。 这些被诅咒的心脏带在她的身上,房子里的阴灵似乎都能够感应得到,所以苏童被压制下去的阴气就没有了任何的保护色作用,她连滚带爬的上到了地面一层,重重的关住了活板门,然后从身上随便揭下来一道符咒,压在了活板门上头,这才照着手电跌跌撞撞的朝大门边上跑,大部分阴灵都被她关在了地下室,所以上面的阴气反而淡了,外面的光线居然也可以隐隐的透进来了一些,苏童才跑出去两步,忽然看到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畏畏缩缩的藏着两个小孩,小孩的模样很清晰,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儿,没有一点狰狞,并且看上去还破有些眼熟。 是医院里七个孩子当中的两个!苏童赶忙朝他们跑过去,两个孩子紧张的想要躲藏起来,苏童赶忙开口:“你们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出去找爸爸妈妈的!” 两个小孩儿将信将疑的站了下来,没有继续逃跑,他们看着苏童,眼睛里有忐忑,更有期盼,苏童跑到他们跟前,连粗气都顾不得喘,开口问:“其他的五个孩子在哪里?你们能带我去找他们么?我们需要快一点,我时间不多了。” 两个小孩点点头,撒腿就跑,苏童跟在他们后头,跑到荒宅另一端,饶了一道弯,进入了一个小房间,小房间里的引起更淡一些,所以高高的小窗口外面透出了朦朦胧胧的光,在房间一角光线找不到的地方,缩着五个小小的身影。 苏童松了一口气,连忙从口袋里摸出谷满仓准备好的纸人,她的眼睛看了看,开口试着叫了一个名字:“章小虎?” “哎。”一个小男孩儿应了一声,同时他的身影忽然一闪,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小光点,迅速飞向了苏童手中的那个纸人,隐没在里面,而小纸人上面写着的名字,也恰好就是章小虎。 苏童一看有效,高兴极了,连忙又接二连三的把剩下的六个孩子都点了一遍名,六个孩子怯怯的应了声,化作了六个光点,都成功的附在了纸人上面。 苏童把纸人仔细收好,这才朝门口跑了过去,那只活死尸的手还在又掐又扣自己的小腿,很疼,她不敢浪费时间去和它纠缠,只想尽快跑出去,这辈子活了二十几年,这还是苏童第一次如此的渴望阳光的沐浴。 快跑到门口的时候,她拿出那道用来给唐敖报信儿的符,攥在手里,叫着唐敖的名字,然后扑到门边,大力的捶打着荒宅紧闭着的大门,在她身后不远处,活板门也发出了噗通噗通的声音,估计门上的符咒快要顶不住了,被困在地下室里的怨灵们就要冲出来了。< 第八十九章 灵力提升 荒宅的大门,仍旧是紧闭着。 苏童攥起拳头来,使劲儿的敲了敲门,把那门板捶得咚咚响,另一只手还攥着那枚灵符,高声的叫着唐敖的名字,在她身后不远处,活板门下面的撞击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频繁,每一下都牵动着苏童的心跳,让她感到心惊胆战,生怕那张小小的符纸就快要镇不住下面急着想要冲出来的阴灵,眼看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她可是有一万个不甘心。 苏童能够感觉得到,她的胸前口袋里,那七个纸人正在瑟瑟发抖,似乎它们也感受到了来自地下室的威胁,苏童一下一下的用力捶打着门板,心里面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但是同时她又很清楚,自己不可以哭,眼下这个时候是不能允许自己情绪崩溃的,就算是咬紧牙关,她也必须努力坚持。 随着活板门被撞击的越来越厉害,苏童捶打门板的频率也跟着加快了许多,她的心跳越来越剧烈,感觉心脏几乎快要挣脱了自己的胸腔从里面飞出来一样。门外的动静,苏童一点都听不到,她不知道谷满仓和唐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人过来给她开门,但是她心里面相信,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那种把自己丢在荒宅里面置之不理的类型,这么久都没有回应,要不然就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手脚,要不然就是遇到了什么应付不来的危险情况。 苏童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顿时心里面就更加的紧张起来,连忙用自己的肩膀大力撞击荒宅那紧闭着的门板,她需要逃生,外面未知的情况也让她揪心不已。 活板门下面的砰砰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频繁起来,苏童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她甚至怀疑自己的神经会不会因为过度紧绷而突然之间绷断。 就在她的肩膀撞得生疼,体力也消耗殆尽,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心里面的绝望情绪所包围的时候,门板外面忽然有了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那扇纹丝不动的门忽然松动了,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道缝,苏童不敢耽搁,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从门缝里挤了出去,在她挤出门缝的一瞬间,门又被人猛地关了回去。 苏童转过身,看到了站在门口正在重新用刻着符箓的木条封住大门的唐敖,唐敖看起来狼狈极了,他喘着粗气,两只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身上沾满了灰尘,上衣上面被割破了几个口子,看起来应该是伤到了皮肉的,所以衣服上也沾染了斑斑驳驳的血迹,他的手里攥着那把铜钱剑,虎口处似乎被震得已经微微的裂开了一道血口子,像是刚刚进行了一番恶斗。 “苏童,你怎么样?”唐敖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也受了点伤,但是精神状态还是很不错的,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倒是看见苏童面如死灰,嘴唇几乎白得像纸一样,小腿上还箍着一只连着残臂的死人手,不禁有些担心,连忙问。 苏童扯着嘴角,对唐敖笑了笑,出了荒宅的门,她觉得自己大松了一口气,想要告诉唐敖她做到了,成功了,结果才刚刚这么一笑,还来不及开口,就只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软绵绵的瘫倒在了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一次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已经在荒宅的院子外面了,躺在一颗大杨树的阴凉下面,怀里的东西已经被取出去了,身下还铺着唐敖和谷满仓的外套,苏童用胳膊撑着身体坐起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不光肉疼,就连骨头也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上头那只活死尸的手已经不见了,估计是被唐敖或者谷满仓趁着她昏迷之后给取了下去,身上没有了那些小木盒子,虽然还是因为符水的缘故,感受不到什么温暖,却也比方才的阴寒刺骨要好得多了,经过了之前那么长时间,苏童觉得自己几乎对符水的效果已经耐受了似的。 她两腿打颤的爬起来,差一点站不稳,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跌跌撞撞的朝荒宅院子里跑,刚才在昏过去之前,唐敖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有些放心不下。 几乎是趔趔趄趄的跑到院子跟前,苏童才发现,院子里的纸人就只剩下七八个还立在那里,剩下的基本上都东倒西歪,并且被打得稀巴烂,连个囫囵个儿都已经看不出来,谷满仓正在巡视着那几个还立着的纸人儿,他的情况看起来,比唐敖好些有限,也是一身的伤,衣服破了好些个地方,不过令人惊奇的是,饶是身上那么多处伤痕,谷满仓那张脸倒依旧是白白净净的,一点儿没挂彩。 看见苏童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谷满仓笑嘻嘻的冲她摆摆手,看他那张脸,还有堆着的一脸笑,要不是事先瞧见了他身上一道一道的伤,估计谁也不会意识到他也和唐敖一样,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怎么样?还撑得住么?你要是早醒个十分八分的就好了,唐敖方才进去之前,看你躺在那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是不知道啊,那两只眼睛,冒火了都!跟要吃人似的,他一会儿出来了之后,要是跟咱们说他一气之下把荒宅里头方才没跑出来的那些个怨灵都直接给打了个灰飞烟灭,我可都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惊讶。”谷满仓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苏童一番,确定她只是消耗太大,再加上过度的紧张,所以导致脱力昏倒,除此之外并无大碍,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开口和她调侃起来,“说真的啊,你这姑娘也真是挺让我刮目相看的!谁能想到你平时胆子小的跟小耗子儿似的,一看到点儿什么就吓得脸都变了颜色,手还得偷偷扯着唐敖的衣襟儿,结果关键时刻居然一点儿都不掉链子!可以!我佩服你!” 苏童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只好假装嗔怪的瞪他一眼,说:“你这是夸我么?我怎么听着跟损我似的?对了,唐敖怎么又进去了?你们俩刚才怎么了?” “你别提了,”谷满仓叹了口气,指了指地上碎了一地的那几个纸人残骸,“这里头关着的怨灵,真的是怨气太重了,出来之后,刚开始还好,它们以为这些纸人儿是可以附体的肉身呢,出来的怨灵多,纸人儿少,所以它们自己内。讧得一塌糊涂,我们俩本来打定主意要坐山观虎斗,看它们自己狗咬狗,然后两败俱伤了之后,暂不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摆件个便宜,渔翁得利么,结果哪曾想啊,凶的把不凶的给吞了之后,不光附身到了假人上头,还想驱动假人对付我们,后来发现纸人不对,驱不动,就改主意了又想往外跑,碰到结界跑不出去,一扭头这下可注意到院子里我和唐敖这俩大活人了,居然动起了想附身我们俩的心思,算盘都不打清楚就直接扑着过来啦,我们俩刚开始也不想伤它们,毕竟当年它们也是被残害,被困住,挺惨的,回头能化煞尽量化煞,让它们解脱了之后能有个好出路,结果哪曾想啊,这帮东西真是疯了心了,根本拦不住,最后我俩都见了点儿血,唐敖也是战红了眼,到后来也顾不得什么化煞不化煞,可怜不可怜的了,凡是直接奔着我们俩命来的,一律干掉,放你出来之前,我俩刚刚才合力解决了一个最凶的,那一个怨灵,自己吞噬了三个小鬼,你说有多凶!” 苏童就猜到谷满仓和唐敖没有依照着之前的约定立刻帮自己开门,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谷满仓现在还能在她面前侃侃而谈,院子里那几个不算太凶,附身到了纸人儿上的的怨灵也被封住了,暂时也挣脱不了,那么她也就不需要太过担心谷满仓的情况了,但是唐敖呢?他身上有伤,又跑进荒宅里面,这可以么? “唐敖进去多久了?他是为了剩下的那几个木头盒子么?”苏童忽然有些自责起来,“他刚才一身伤,跟你在外面消耗了那么多的灵力,现在进去不会有什么事吧?也是怪我,我刚才要是想办法一次性就把里头的木头盒子都给带出来,不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了么!这可怎么办呐!唐敖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喂喂喂,你好歹说这么多担心唐敖的话之前,也先问问我嘛,唉,这待遇差距也太大了,真是让人不平衡啊!”谷满仓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摇摇头。 苏童如果不是阳气被封在了体内,现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估计现在已经因为谷满仓的调侃而红了脸,她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倒也总结出来了一件事,谷满仓这个人,说话嘻嘻哈哈,感觉好像是不怎么靠谱儿,但是实际上他的心里头是有数儿的,并且对唐敖也确实是很维护,假如唐敖现在处境很危险,他一定不会在这里装出一副打翻了醋坛子的酸样子。 于是为了照顾一下他的情绪,苏童问:“你身上的伤重不重?” “不重,都是一些皮外伤,回去弄点药水擦一擦就好了。”谷满仓摆摆手,知道苏童最不放心的是谁,所以也不用她问,主动说,“唐敖也没事儿,他刚才灵力又爆发了一次,感觉力量释放的更多了,加上荒宅里头的阴气源头已经被你给倒腾出来了一大半,里面的力量弱多了,以他现在的能耐,对付起来估计也不太难,所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他就是个祸害,祸害遗千年,且死不了呐!” 苏童听他这么说,也略略的放下了一点心,并且隐隐感到有些令人惊奇,没想到唐敖居然还有如此异于常人的地方,他不管自己如何的钻研和琢磨,功力都始终是在原地踏步的状态,非得是经过一次与恶灵险象环生的争斗,才能够突破一个灵力的新境界。苏童对这方面的东西知之甚少,也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样的一个规律,所以还是对唐敖的这一现象感到十分好奇的。 当然,在确定了唐敖的安危之后,她还好奇另外一件事:“你的脸怎么没事?” “嘿嘿,”被苏童问到这个,谷满仓有点得意的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我好歹也是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啊!这张脸可是我行走江湖的招牌!我就算拼尽了全力,也得把自己这张脸给护住了呀!哪像唐敖那个傻子,就顾着横冲直撞,身上也是伤,脸上也是伤。不过呢,这也不怪他,我们两个人的风格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他属于实力派,我基本上应该是属于偶像派的。” 幸亏苏童虽然谈不上是什么淑女,但好歹性格还相对比较收敛和温和,比较懂得分寸,这要是换成一个性格冲动的,估计听完了谷满仓这么厚颜无耻的一番话,现在早就把鞋底子给按在他脸皮上头使劲儿的拧了。他长得确实挺好看,白白净净的脸盘,浓眉大眼,目带桃花,不开口俨然就像是白话小说里头那种翩翩佳公子一样,透着一股子文绉绉的书卷气,放在当下的审美标准里,绝对算得上是帅哥那一栏里的了,这样的客观事实苏童也没有办法否认,只不过他一张嘴就把比他在相貌上似乎还能略胜一筹的唐敖给放到了实力派里头去,这可就真的只能用厚颜无耻来形容了。 不过呢,苏童心里也清楚,谷满仓跟自己这么调侃,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帮自己放松心情,刚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场面,现在又担心唐敖,如果一直提心吊胆的绷着弦,苏童自己也觉得有点吃不消。 两个人守着那几个纸人,又悬着心等了十几分钟,谷满仓忽然耳朵动了动,迈着大步朝大门口冲了过去:“唐敖要出来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门口,拉掉门上的那根刻着符箓的木条,几乎是与此同时,唐敖便和苏童之前差不多,打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喘着粗气,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甩在了地上。 “好了。”他看到苏童好好的站在那里,脸上顿时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长出了一口气,有点疲惫的说,“里面的都被搬出来了,咱们现在,距离彻底的胜利,就只剩下最后关键的那一步啦。”< 第九十章 灰飞烟灭 唐敖看起来,比之前苏童刚从荒宅里头钻出来的时候,还狼狈一点,身上又多了几道新的伤口,之前他们在讨论对荒宅的解决方案时候,就已经很明确的提到过,唐敖身上阳气盛,杀气重,他进去荒宅就必然会变成众矢之的,被里面凶恶的阴灵当做是攻击的靶子,反倒不如苏童这种原本阳气就弱的人,喝过符水,把阳气封在体内,整个人就好像穿了利于潜伏的伪装迷彩一样,反而不会惹来什么攻击。唐敖现在选择冲进去,必然是因为苏童从里面出来,消耗巨大,并且直接昏厥过去,半天都没有醒过来,所以他心疼的宁愿一个人冲进去冒险。 好在就像谷满仓说的一样,唐敖身上确实挂了彩,但是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是很不错的,并没有显示出一丝一毫的虚弱,两只眼睛神采奕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果不去看他周身的那些伤处,恐怕换成是谁都会觉得,眼前的唐敖,要比平日里风平浪静时候的唐敖精神状态更好,与阴灵之间的战斗,让他整个人都焕发出来了一种不一样的神采,就连气质也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硬朗了。 “怎么样?里头还剩了什么没有?”谷满仓一边仔仔细细的把荒宅的门又给重新关严实,一边看了看唐敖,见他并无大碍,便开口打听起里面的情况来。 唐敖摇摇头:“有几个藏起来的,大多数都没了,咱们俩在最开始的时候,放出来了大半,里面剩下的本来就是小半了,原本我也不想把它们怎么样,但是拿了那些装着心脏的小木头盒子之后,那些阴灵就好像疯了一样的攻击我,没有办法,我只好把冥顽不灵的直接打个魂飞湮灭了。铜钱剑帮了我不少的忙,不然我恐怕也没有办法这么快就出来。苏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那些小木盒子拿出去之后,我就感觉好很多了,现在几乎一点感觉也没有。”苏童摇摇头,“你到地下室的时候又看到活死尸么?好吓人啊……” “看到了,那些活死尸估计是最初建荒宅的时候,连那帮日本人都没有料到的结果吧。”唐敖在荒宅门口的石头台阶上面坐了下来,尽管精神状态不错,但是经过了这屋内屋外两场激烈的搏斗,他还是略微有些在体力上感到疲乏,现在屋里屋外都基本上得到了控制,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应付不来的突发状况,所以他也就可以踏踏实实的坐下来,缓一口气了,“我从两个活死尸身上的衣着来看,感觉它们生前应该是帮忙建造这栋荒宅的工人,因为打生桩之类的秘密被他们看到了,所以怕自己这种见不得人的邪恶勾当被人发现,传扬出去,当时的那几个日本人就把劳工也杀了,掩藏在了地下室的墙壁里头,结果因为受了诅咒的心脏实在是阴气太重,就连原本只是被单纯杀死的尸体也发生了变化,但是变化的过程相对要缓慢一些,所以很多都已经变成了腐烂或者半腐烂的状态,那些活死尸倒是不足为惧,它们没有魂魄,完全就是行尸走肉,被阴气驱动着就能行动,失去了阴气来源,就什么都做不成,只能变成一堆烂骨头烂肉了。” 苏童松了一口气,这才腾出空来把自己在地下室遇到的其他事情也说给唐敖和谷满仓听,包括藏有心脏的那间小屋里面的幻术,包括那个愿意帮她带路的院子里四棵老槐树下面不知道哪一个婴灵的母亲的鬼魂。 当她讲到那个非常凶险的幻象的时候,别说唐敖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就连谷满仓也捏了一把汗,看唐敖目光凌厉好像能飞出刀片一样的瞪着他,他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伸手拍拍苏童的后背,像是在给自己拉同盟似的,对苏童说:“妹子,我这个人吧,虽然有的时候嘴巴旁边缺个把门儿的,但是心可不坏,对不对?我是真没想到那里头能有这么恶毒的阵法,原来还以为无非就是弄了一群鬼在那儿守着呗,你有符水帮着压制住了阳气,轻易那些阴灵也发现不了你是个大活人,然后还带了那么多我和唐敖俩人画的符咒,这是多稳妥啊,你说是不是?这我要是知道里头还有那种幻术阵,肯定不会让你冒那么大的风险进去。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够机灵的,一般人面对那种情况,早就连自己姥姥姓什么都吓得全忘了,你居然还能分析和判断,不错不错!女中豪杰!” 苏童知道谷满仓当然不可能会存心想要害自己,所以也没有怪他的意思,本来听谷满仓这么夸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一转头看见唐敖的脸色和表情,知道他是正替自己感觉到后怕呢,于是刚才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变了样,她故意假装不满的瞪着唐敖,说:“你听见了没有,人家谷满仓都说我是女中豪杰了,这么半天也没听见你夸我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唐敖看苏童噙着笑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故意在调侃自己,想要打破尴尬的局面,帮谷满仓开解开解,但是一想到苏童经历的那种情景,生与死真的就只是一线之间,一想到当时那种惊险,他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一样,又疼又透不过气来,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伸手摸了摸苏童的脸颊,说了一句:“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保证。” “我也保证!我也保证!”谷满仓也连忙跟着说,虽然他对苏童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但是当时的那个状况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他也一样跟着感到后怕。 “接下来该怎么办?处理那些小木盒子么?”苏童开口问,方才唐敖那疼惜的语气,让她感到害羞急了,同时她也希望话题能够从自己的身上转移开,虽说方才的历险真称得上是惊心动魄的,但是要是话题一直围绕着这件事说个不停,未免显得自己也太过于弱不经风,不成大用了。 那些苏童搬出来的盒子,暂时的都被堆放在了一旁,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外界阳光的照射,那些盒子就好像里面都装着吃了兴奋剂的青蛙似的,在地上一动一动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束缚从里面跳出来,又好像是把青蛙放在了炙热的铁板上面,所以它们被灼烤的很难受,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短暂的缓解。 “这些其实很容易了,虽然很关键,但是操作起来难度并不大。”唐敖缓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拿着那个大包,把所有的小木盒子都堆放在一起,从里面随意拿起一个来,用手试了试,打不开,他放在地上,从腰间接下小布袋,倒出里面的铜钱来,默念咒语,铜钱腾空而起,化作了铜钱剑,落在唐敖手中。 唐敖握住剑柄,瞄着木匣子正要发力,谷满仓在一旁拦住了他,指了指他虎口处的伤口:“给我吧,我来,你那手啊,还是省着点儿用吧,这叫你一剑劈下去,还不得把虎口那个口子又给震开?快歇着吧,有那力气,等解决完了这里的破事儿,晚上吃点好的补补身子,你留着劲儿往外掏钱包就行了!” 唐敖见他如此坚持,便也点点头,把铜钱剑交到了谷满仓的手里,那柄剑让谷满仓自己驱动,从铜钱变成铜钱剑,他是绝对做不到的,但是唐敖已经把剑给弄出来了,用一用对谷满仓来说可就没有什么难度了,他还耍帅的拎着铜钱剑刷刷刷的舞了个剑花,然后对着一旁的唐敖和苏童嘿嘿一笑,对准了木头盒子的缝隙,一剑劈了过去,盒子应声而开,苏童朝里面一看,盒子里赫然是一颗小拳头那么大的心脏,颜色猩红,在盒子被打开的一瞬间,那颗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然而在盒子被彻底的打开之后,阳光照射在那颗心脏上面,猩红跳动的心脏好像猛地被人泼上了硫酸一样,一边发出吱吱的声响,一边迅速的缩小枯萎,颜色从猩红鲜艳很快就变成了灰白,最后缩成了一团灰烬,风一吹便无影无踪了。 “瞧!就这么简单!”谷满仓对苏童说,然后转而又去劈第二个盒子。 虽然说动作看起来简单,但苏童心里清楚,没有足够灵力的人是做不到的,并且这种周而复始的枯燥操作,几番下来,也让人觉得有些疲惫,于是唐敖让谷满仓休息一下,他来开几个盒子,渐渐的,地上的空盒子越来越多,枯萎成灰烬的心脏也越来越多,等到最后一个心脏也化成了一堆黑灰,荒宅院子里原本一直没有停歇过的真真阴风也好像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谷满仓又拿出了几个人形剪纸,走到院子里插着的几个纸人儿面前,解掉上面的符咒,念念有词,让被困在纸人儿上头的阴魂转移到他手中的人形剪纸上头来,这是他要带回去帮助化煞的,这些阴灵即便比那些被打得灰飞烟灭的要善良一些,但是被关在阴气这么重的荒宅里面好几十年,身上的煞气还是不容小觑,如果不化解,就没有办法入轮回,就算用旁门左道的办法入了轮回,也只会托生成小魔星,为祸人间。收好了院子里的几个纸人儿之后,谷满仓又进去到荒宅里面一趟,把能够挽救的怨灵都收在了自己的控制之下,这才从里面溜出来。 之后,唐敖和谷满仓也没有让苏童食言,他们把荒宅院子里其他三棵大槐树下面的婴儿骨雕也都挖了出来,用符咒封住,准备带回去,和家里头的那个婴灵一样化煞,谷满仓说他进去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女鬼,但是那个女鬼却并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她说上一辈子做人实在是太痛苦了,让她很害怕,所以她宁可不入轮回,也不想再做人,之前被困在荒宅里不得解脱,现在总算有了盼头,所以只求一了百了,谷满仓劝了她半天,她就是执意不肯接受帮助入轮回,只求一了百了,最后没有办法,谷满仓也只好把她收在一张符纸上头,带出来交给唐敖。 唐敖听后,点点头,接过那张封住了女鬼的符纸,放在地上,抄起铜钱剑,苏童见状赶忙拦住他:“不行啊!她之前在里面帮过我,现在你要是让她就魂飞魄散了,那咱们不就太恩将仇报了么?” 唐敖摇摇头:“她对你的嘱托和请求是让咱们帮她的孩子化煞入轮回,从这种折磨当中解脱出去,有个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所以为了报答她对你的帮助,这件事咱们一定会做到的,但是关于她自己,她上一辈子尝尽了做人的苦楚,所以只求解脱,虽然咱们未必认同她的那种想法,但是总还是要尊重的,不管是生是死,是入轮回还是灰飞烟灭,求仁得仁永远是最好的结局。” 苏童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唐敖这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于是只好不再过问,看着唐敖用铜钱剑抵着那枚纸符,口中默默念咒,很快,之前在荒宅里和苏童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女鬼就从符纸里慢慢的游离出来,她在阳光下是半透明的颜色,若隐若现,几乎不容易看轻。 在彻底从符纸当中脱离出来之后,她向唐敖和谷满仓鞠了一躬,也向苏童鞠了一躬,然后对苏童他们说:“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苏童对她点点头,唐敖捻起指决,念动咒语,女鬼越变越淡,最后忽然分崩离析,变成了好像萤火虫一样的小光点,那些小光点在阳光下闪烁了几下,便渐渐消散开来,消失不见,化为乌有。< 第一章 惊闻 处理完了荒宅里面的大小怨鬼,挂在树上的反光板唐敖却没有撤下来,他说反光板挂在上头还有别的用途,眼下最首要的是赶快去医院,别的可以等,那七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可等不起,再耽误下去,就算可以魂魄归位,最后也免不了要大病一场,假如遇到原本的魂就比较脆弱的,说不定还会变得痴痴傻傻。 于是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荒宅附近的东西,下了常青山,驱车直奔医院,并且在路上由苏童出面,打电话联系了几个孩子的家人,他们得到消息之后也都开心不已,立刻动身纷纷赶往医院,为了避免引起医院方面的怀疑,唐敖和苏童这两个帮不上什么大忙的人就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在楼梯间吸烟区那边等着,等什么时候有消息了,什么时候再过去,毕竟安魂这些是谷满仓最拿手的,而唐敖也确实有一点累了,他看起来比谷满仓要狼狈一些,谷满仓把自己的一张脸护的很好,所以在车上简单的换了件衣服,见到那些家长的时候就看不出有任何的问题了,唐敖就不太一样了,尽管他也患上了备用的衣服,把身上的伤口遮盖住了,但是脸颊上面有一条很明显的伤口,结了血痂,却是遮掩不住的,看上去,就好像是他刚刚和几个小流氓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架似的。 “你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么?”苏童有点不放心,想伸手摸摸唐敖脸上的伤,又怕碰疼了他,所以手抬了一半,又慢慢放了回去,“咱们现在正好在医院里头,你要是哪里不舒服,或者身上有哪个伤口比较深比较疼,可千万别忍着,咱们赶紧去看看,别拖着再拖出什么毛病来,那可就不好了。” 唐敖对她笑了笑,把她正打算缓缓放下的手握在手里,感觉到苏童的手冰凉冰凉的,摇摇头:“我没事,你放心吧,你呢?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呆会儿这边处理完,我就让谷满仓赶快给你弄解咒的符水,虽然我也知道解咒的办法,但是这方面确实不如他来的精通,不敢在你身上冒险。” 他语气的呵护几乎是好不掩藏的,这让苏童略微的有点不好意思,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现在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厚颜无耻”,根本做不到脸红,所以只能微微垂下眼皮,用肢体上的反应来表示一下自己内心的羞怯。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唐敖把苏童的一只手轻轻的握在自己的两只手心里,苏童就这么默默的任由他握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情愫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来,被包围在这种微妙的氛围当中,两个人谁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又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心跳,又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在的运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是静止着不动的。 可惜,这种美妙的静默并没有持续太久,过了一会儿,谷满仓忽然从疗区走廊门口探出头来,一眼看到倚靠着窗口旁边的两个人,他不解风情的冲苏童勾勾手指:“苏童,快,七个孩子都醒了,什么事儿都没有,哥可是替你着想呢,跟那七家的家长早就说妥了,醒了以后就让你过去拍照,我看电视上说什么你们做新闻记者的,什么事儿都得抢个先,这回我先帮你耗了个先机,你可得抓住啊!” 苏童一听这话,连忙点点头,也顾不得和唐敖意念当中的你侬我侬,赶忙跟着谷满仓往病房跑,她原本就是因为跟踪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被牵连进这一件离奇的灵异事件当中,现在七个孩子终于转危为安,醒了过来,她如果不抓紧这个宝贵的采访机会,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的记者职业素质,以及这么多天以来,因为这件事而经历的种种历险呢。 唐敖也跟着他们过去了,到了病房,七个孩子果然都醒了过来,疗区里的医生正在对七个孩子的健康状况进行初步的检查,量体温,量血压,检查他们的神经反应和身体其他部位的健康状况,七家的大人都激动极了,这么多天以来的担忧和恐惧,终于在孩子醒来的一瞬间化为乌有,其中有三个孩子妈妈,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哭得一塌糊涂,不能自已,还有一个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居然当场昏迷过去,疗区只好又叫来了几个护士,把她临时搀扶到值班室的值班床上,让她在那里稍微休息一会儿,平复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 唐敖和谷满仓,自然是被当成了大恩人的,当着医院里医生的面,这些孩子家长都非常默契的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看着他们几个人的眼神里面却充满了感激和崇拜,小虎的奶奶也来了,她把唐敖偷偷的叫到了病房外面,唐敖不知道老太太找自己是有什么事,就跟着她一起出去来到走廊里,谁知道,刚到走廊里,老太太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把唐敖着实吓了一大跳,赶忙伸手去搀扶她,她却执意不肯起来,说什么也要给唐敖磕三个头。 “我必须要给你磕三个头!这是我在菩萨面前许的愿!我说如果谁能救了我们家的宝贝孙子,我必须磕三个响头来感谢啊!现在你救了我孙子,我的还愿!你就是活菩萨啊,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没有你,我们家孙子就完了!”老太太哭得泪流满面,话都说不清楚,任由唐敖怎么试图扶她起来,她就是不肯。 可是唐敖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总不能真的让一个六七十岁的老阿姨当众给自己下跪,还磕三个响头吧?他只好一直阻拦和劝说,老太太就是不肯起身,两个人扯来扯去,谁也说服不了谁,反倒是把来楼层里巡逻的医院保安给吓着了,他们看到一个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哀求着要下跪,另外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身体强健,脸上还挂着一道看起来像是刀伤一样的疤痕,搞不好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两个人连忙过去,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老太太搀扶起来,一个人架住老太太,一个人隔在她和唐敖中间,问:“老太太,怎么回事儿?他怎么着你了?” “哎呀,你们快点走开,这是我的大恩人,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我得给我的恩人磕头感谢啊!你们架着我干什么!”老太太被两个热心负责的保安硬生生的从地上给搀扶了起来,不禁有点恼火。 两个保安一听这话,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老太太说这话,唐敖又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摆明了他并不是为难了老太太什么,还逼得人家下跪磕头,那现在他们却还是拿不定主意,松开老太太,让那么大岁数的一个老人在医院疗区里面这么个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当众磕头拜谢,这显然不合适,可是不松开,老太太老大的不满,他们也不能一只就这么被耽搁在这儿,还有别的楼层得继续去巡逻呢,怎么都不对,他们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唐敖,要他来拿个主意。 “大娘,别这样,你看,这公共场合,我是个晚辈,咱们这样不合适,人家保安都误会了,所以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承了你的感谢,磕头就不要了吧。”唐敖连忙趁机对老太太说,然后顺便假装偏了偏头,听听病房里面的声音,“我好像听到小虎在叫奶奶呢,快进去看看吧,孩子刚醒了,需要家人陪着。” 老太太虽然还有点犹豫,但是一听说孙子好像喊自己了,只好放弃了磕头的打算,急急忙忙的挣脱了两个保安的搀扶,冲进病房里面去看望自己的宝贝孙子了,唐敖也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两个保安抱歉的笑了笑。 保安一看这场乌龙终于落幕了,也对唐敖点点头,继续去巡楼。 苏童在征得了许可的情况下,拍了几组照片,也对医院里的医生,还有孩子家长进行了一番采访,医生对孩子们忽然昏迷,又忽然转醒,并且除了其中的一个孩子有些低烧之外,其他都基本上很健康这件事感到十分困惑,但是为了在记者面前不显得太过于不专业,他们还是努力的找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合理的医学解释,这也正好是苏童所需要的,她的新闻报道需要一个科学合理的结论,否则又该怎么办呢,难不成真的在报纸上写几个孩子被勾了魂么? 为了怕那些家长太过于热情,苏童进行完了采访和简单的拍照,就和谷满仓、唐敖他们趁着家长还都沉浸在孩子醒来平安无事的喜悦当中时,悄悄的遛出了疗区,开车找了个饭馆,三个人饱饱的吃了一顿,当然,吃饭之前,在唐敖的反复催促和提醒之下,谷满仓还是提前帮苏童解了咒,苏童身上的阳气重新得到了释放,虽然并不强,但还是浑身很快就恢复了暖融融,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了。 当天晚上,苏童就连夜撰写好了一篇新闻稿,配上自己拍的那些照片,发给了主编老董,她知道老董一向喜欢看打印在纸上的文章,但是这一次情况特殊,她累得很,不知道自己第二天是不是还能照常的爬起来,所以为了不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明明第一个采访到了医院和孩子家属,却不能第一个报道出来,她还是选择了邮件过去,苏童知道,老董虽然喜欢在形式上遵循传统,但是他的电子邮箱,还是会每天都准时查看的,一天要查看好几遍。 第二天,苏童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样,病倒了,整个人都发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唐敖和谷满仓比她的情况能略微好上一些,却也比之前显得疲惫很多,两个人有心照顾苏童,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一日三餐是没有问题的,其他事情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老董收到了邮件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打来了电话,称赞苏童新闻敏感度高,抢到了头一份,毕竟这种事,出事的时候第一个报道出来的,含金量可不如事情解决后第一个报道出来的来的更高。他也听出苏童的声音不对劲儿,问她是不是生病还没有好,苏童发着高烧,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硬撑着,只好承认了,老董非常体贴的表示,这都是工作累的,他会帮苏童申请病假,让她安心养病。 苏童生病的第二天,苏妈妈就好像是有了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似的,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回来一看苏童生着病,连忙着手开始照顾,也因此和不知道苏妈妈回来了的唐敖、谷满仓打了个照面,苏妈妈也没有想到自己家对面住着这么相貌堂堂的两个年轻小伙子,并且好像还和自己的女儿挺熟悉,对女儿的健康也很关心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唐敖和谷满仓的老底给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当然了,谷满仓的实际身份唐敖说不清,就算能说清,对苏妈妈也容易解释不清,所以他就假称谷满仓和自己是合伙一起办工作室的合伙人,谷满仓的父亲是一名地质勘探专家,所以平时居无定所,一直在全国各地穿山越岭,风餐露宿呢。 顾妈妈对这样的说法倒是不疑有他,一面饶有深意的打量审视着两个小伙子,一面嘴里还热情的请他们平时多帮忙照顾一下苏童。这番话背后的潜台词,和苏妈妈打的什么小算盘,苏童是一清二楚,如果不是生病体弱,她估计早就跳起来表示抗议了。 苏妈妈在家里住了一周,照顾苏童,也顺便找各种机会和唐敖、谷满仓加深了解,慢慢的她也发现,这两个小伙子里头,好像是唐敖对自己的女儿格外关心,另外的那个反而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这倒也不算什么事儿,苏妈妈越看也越觉得,还是这个叫唐敖的比较靠谱,那个谷满仓虽说爸爸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但是他本人长了一双桃花眼,有事没事笑眯眯的,谁知道小白脸,肚子里有没有好心眼儿啊。唐敖是孤儿,孤儿就孤儿吧,自己家里条件也不算太差,只要他人好,对女儿好,没有婆家也不是什么 大不了的事情。 在苏童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苏妈妈在照顾女儿是一周时间里,几乎把苏童未来的人生规划都给设想了一遍。 苏妈妈在家里照顾,苏童恢复的比较快,休息了三天就回去上班了,苏妈妈又陪了四天,看女儿活蹦乱跳,精气神儿都特别足,也就放下心来,临走之前特意请唐敖和谷满仓一起吃了一顿家宴,算是和两个小伙子再套套交情,然后就兴高采烈的回去跟苏爸爸报喜讯了,毕竟女儿的终身大事一直是他们惦记的,现在居然有这么好的一个优质小伙子,就住在隔壁,简直是近水楼台都没有这么近。 苏妈妈走了之后,苏童的日子重新回归了平静,然而,这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只过了一个多月,就有一个足够让她惊呆的消息传来了。< 第二章 濒死 从之前的惊心动魄,重新回归到平静的生活当中,苏童还经历了那么几天的适应阶段,苏妈妈回去之后的头几天,她觉得无聊极了,除了在报社忙碌起来,还觉得时间过得很充实之外,下了班回到家里,就总觉得隐隐约约好像缺了点什么,每次这种感觉一冒出来,她就忍不住在心里面暗暗的骂自己可真是不长记性,之前经历那些稀奇古怪的灵异事件的时候,是谁每天都盼着一切重新恢复正常,让自己能够不用再受惊吓,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结果现在才刚刚过了一个月平静生活,居然心里面还隐隐的有些怀念那段时间生活的充实和刺激来了。 常青山的荒宅,在他们去那里解决了阴气根源之后,大概过了一周的时间,就莫名其妙的轰然崩塌了,而且塌的十分彻底,所有的砖石都碎成了粉末,地上现出了好大的一个坑,坑里面也是一片狼藉,这是苏妈妈还在这边照顾苏童的时候,唐敖和谷满仓两个人每天去常青山查看情况时候发现的,当时荒宅坍塌的时候,那叫一个尘土飞扬,原本地下室墙壁里被封住的一些活死尸,因为失去了阴气作为能量来源,早就成了真正的死尸,并且随着荒宅倒塌,阳光透过地下室的大坑照射下去,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一起化为了灰烬,被风吹散了。 荒宅倒塌之后,由于山阴的那一侧原本就鲜少有人涉足,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谷满仓和唐敖两个人用车子载了整整五趟,又是提又是抗的搬腾了好几大桶的符水上去,对着荒宅倒塌后的地下室深坑浇了个遍,当年地下打得生桩由于客观条件不允许,他们没有办法挖出来,只能就地解决,用符咒和大量的菖蒲、艾叶煮水,分几天的时间淋在地基上面,又在周围焚烧艾条,帮助驱散残留的阴气,生桩里面被封住的阴魂并没有太强大的怨气,只是因为被封住而痛苦不堪,唐敖没有办法把它们放出来收服,只能让谷满仓帮忙,尽量把它们的阴气削弱一些,然后封印在荒宅的地基下面,等到以后留心相关的市政信息,假如政府准备出面拆掉荒宅的地基,把地基挖出来,那到时候他们再过来解决生桩里面被封着的魂魄就来得及了,不需要过早的杞人忧天。 谷满仓因为在他的师父找过来之前,就要一直寄住在唐敖家里,总是无所事事恐怕也不行,他自己本身也是闲不住的人,唐敖只好把他也带去工作室,给他找了一点打杂的事情让他做,什么电脑、扫描仪或者打印机,对于谷满仓来说还都是新鲜玩意儿呢,简直就好像是高级玩具一样,指望他帮忙做一些和这些设备打交道的工作,简直不现实,唐敖就犯过一次傻,他教了谷满仓怎么打印文件和图纸,之后在工作室里的时候,叫他帮忙打印一份与客户要签的合同书,一式两份就好,结果谷满仓自己一个人对着电脑摆弄了半天,最后给唐敖抱来了厚厚的那么一沓,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合同,原因是他也不知道不小心点错了哪里,导致打印机发疯了一样的不停往外吐纸,停都停不下来,一直到纸用完了才作罢。 唐敖看着那厚厚的一大沓合同,再看看满脸都恨不得写着“我很无辜”的谷满仓,哭笑不得,最后只好摆摆手作罢,从那以后就长了记性,凡是需要操作一点电子设备的时候,他就坚决不会再冒险交给谷满仓去做了。 基本上,在工作室里,谷满仓还是呆得相当舒服的,他那种嘻嘻哈哈的性格,很难和什么人真的处不来,工作室里的王为也是一个爱说话,爱开玩笑的个性,两个人倒是很快就混得熟悉起来,没事儿嘻嘻哈哈,你一句我一句的逗闷子抬杠,让工作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很多,冯薇对谷满仓却并不怎么太喜欢,她的不喜欢也几乎是写在了脸上的,谷满仓对她说话,她能假装听不见的时候都不想理会,能推给王为的,也一律推给王为。 别说是谷满仓了,就连唐敖都是一样的待遇,冯薇对于之前他为了苏童,放了自己鸽子的那件事还是耿耿于怀,在唐敖解决完荒宅的事情,工作室重新恢复工作之后,足足一个多礼拜没有给过唐敖笑模样,唐敖呢,也就只能假装感觉不到她的不满情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难得糊涂。 “你现在脾气可真是够好的!”谷满仓有一次在冯薇又使了小性子,唐敖却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悄悄对他说,“这要是换成你以前的那个德行,那个一点不能忍的臭脾气,估计这小丫头,这辈子都没胆子敢再多看你一眼。” 唐敖对此也只能笑一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是合适的,谷满仓口中的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太过陌生,根本就无从想象,所以每次谷满仓提起,都会让他的心里面腾起一团弄弄的迷雾,心情也变得惶惑起来。 在解决了荒宅的事情之后,唐敖总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了,身体好些更结实了一些,相貌似乎没变,但又似乎哪里不太一样,说不清楚,他问苏童,苏童端详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问谷满仓,谷满仓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说:“还能是有什么变化,变得更帅了呗!你就偷着乐去吧!被怨灵用阴气在脸上隔了一个大口子,居然没破了相,老天爷对你也真的算是得天独厚了!” 说起谷满仓最近的日子,倒也不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米虫,别看冯薇不待见他,他到工作室里帮忙的短短一个月时间里,还真给工作室创造了一大笔可观的收入,唐敖还没有彻底恢复到平日里的那种状态当中的时候,恰好有一个要开酒楼的老板,听人说他选的那栋楼以前有过不太好的传闻,似乎是引起太重了,出过事情,但是地理位置够好,格局满意,价格更是没得挑,于是他就辗转打听到了唐敖的这家工作室,过来谈了一下,唐敖自己不太方便去,就让谷满仓代劳,原本他还有点忐忑,谷满仓是否能够圆满的完成任务,没有想到的是,谷满仓凭借着自己的一张嘴和三寸不烂之舌,不仅让酒楼老板心服口服,在问题解决之后给了一笔比预期之中还要略高一些的佣金,之后还有介绍了两个朋友给谷满仓,让谷满仓帮他们去看别墅风水,谷满仓去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邪祟作怪的痕迹,就故弄玄虚的套着五行八卦的那些东西,天上地下的说了一通,把几个人给说得云里雾里,最后也是心甘情愿的掏了腰包,还得夸谷满仓水平高。 一个月不到,一下子赚到了三笔可观的收入,这当然是大喜事了,唐敖做东,在本市出了名的一家西餐馆请所有人吃大餐,所有人么,自然也是包括了苏童在内的,冯薇原本赴宴的心情还是十分惬意的,结果一看到苏童从唐敖的车里面下来,眼神顿时就黯淡了下来,不过这一回她倒是学聪明了,没有像之前一次那样当场甩脸色,而是端着一脸客气的笑容对苏童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说了一句姐姐好,然后就没有主动再和她说些什么。 苏童当然也是乐得如此,冯薇这样性格的女孩儿,说好还是坏,恐怕都谈不上,只是觉得两个人既然不大合得来,那对方这样适度的和自己保持距离感,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假如换成是那种特别懂得曲意逢迎的姑娘,苏童只怕会更加的吃不消。冯薇喜欢唐敖,她是知道的,唐敖无意于冯薇,苏童也很清楚,只不过是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怀着情愫的权利,更何况她和唐敖现在也还属于暗潮汹涌,明面上却谁也没有去主动戳破窗户纸的阶段,这就让苏童更加没有立场去排斥或者厌烦冯薇了。 关于她和唐敖到底是一个什么阶段,什么关系,这个问题苏童几乎快要被王莉给问疯了,王莉之前听说苏童生病了,又去家里看望过一次,恰好看到唐敖也在,正在苏妈妈的指挥下帮忙登高翻找什么东西,于是王莉心中的八卦之火就算是被彻底的,毫无保留的点燃了,等苏童恢复正常上班之后,几乎每天都要被王莉拎着耳朵问个不停。 其实苏童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好探讨的,她和唐敖之间彼此喜欢,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没有什么疑问,只不过好感是一回事,了解和认识也是另外一回事,正是因为苏童和唐敖都对彼此的感觉很好,所以才更加不急于草率的挑明和改变二人之间的关系,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磨合和加深了解。 好在苏妈妈走了之后,苏童的耳根就清净了一点,大概过了半个多月之后,王莉的八卦热情也从自己的身上转移到了别的方面去,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一天到晚的被人刨根问底,剖析自己心路历程了。 在一切重归平静,生活渐渐恢复到了荒宅历险之前的状态,如果不是唐敖和谷满仓时不常的叫她过去吃饭,或者提着食材跑来她家里开伙,苏童甚至都快忘记了之前的那些不同寻常的遭遇和经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天,在一个平常到不能更平常的下午,她的平静生活又在突然之间就被打破了。 这天下午,苏童刚刚写完了一篇稿子,不过老董给的交稿时间还没到,她也就没有着急,反复润色了两遍之后,忙里偷闲的给自己开了一会儿小差,王莉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看上去有些肃穆,她倚着苏童的办公桌,问她:“苏童,你一会儿下班了之后,有没有什么别的事?” “没有啊,怎么了,你要我陪你去干什么?”苏童原本还以为王莉是想和自己开玩笑,本想调侃她几句,一抬头,看到她表情不对,玩笑话便也没有说出来。 “你还记得之前辞职走的那个吴姐么?副刊的那个吴姐,当初对咱们都还挺照顾,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的那个。”王莉问苏童。 苏童点点头,这个吴姐她当然有印象了,不仅是因为当初她还是报社新人的时候,吴姐对她一直很和气很照顾,更重要的是,就在一个多月之前,她还联系过这个吴姐,向她打听关于纸人李的事情,没道理才过了一个多月,她就把人家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啊。 “她快不行了,说是估计活不了多久,我想着她以前对咱们还挺好的,不管别人当初是不是羡慕嫉妒恨的不说好听的,至少咱们俩知道吴姐人很好,对咱们很好,我觉得咱们不能不去看看。”王莉的眼圈有点红,别看她平时一张刀子嘴,实际上心肠软的不得了,谁对她好的,她都会记在心里,特别念旧情。 苏童惊讶得嘴巴都快要合不拢了,她一个多月之前打电话,吴姐还在说装修房子很辛苦,等忙完了有时间要看看她们,约她们喝个咖啡,聊聊天呢,这怎么会才过了短短的一个多月,人就不行了呢? “是出了什么意外么?”苏童赶忙问,“住在哪家医院里头?” 王莉摇摇头:“不是意外,好像是生了什么特别严重的病,但是病又生的很怪,听说突然之间身体就垮了,去了好几个地方看病,都瞧不出来是什么毛病,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之前咱们报社也是跳槽离职的那个小孙去找吴姐,正好看到了,说是被吓得不行,感觉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看着都不像个活人,听得我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一想到之前那么好的一个人,本来生活那么幸福,老公事业越做越好了,孩子也活泼可爱……她孩子还那么小呢,要是她就没了,那可怎么办啊……你要跟我一起去看她么?” “我跟你去。”苏童立刻点点头,吴姐之前对她也不错,远了不说,之前要不是她帮忙提供了纸人李的地址,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的解决了荒宅的难关,现在忽然听闻这件事,苏童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不知道是不是和唐敖在一起相处得久了,听说这种突如其来的重病,还查不出跟原来,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行,一会儿下了班,咱们一起过去!”王莉见苏童答应了,便点点头,垂头丧气的走开了。< 第三章 鬼气 下了班,王莉来叫苏童,两个人出了报社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吴姐家里面的住址,准备过去看望这位生命垂为,命悬一线的前任同事。 这个吴姐,名字叫做吴冰,虽然她们两个人都叫对方是“吴姐”,但实际上吴姐比苏童和王莉也就略微大了那么两三岁而已,以前都在报社工作的时候,因为资历比苏童和王莉她们要深一些,所以大家都尊称一句吴姐,但是平日里大家嘻嘻哈哈的,吴冰又是那种很随和的脾气,故而一直相处愉快,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现在突然听闻吴冰已经快要不行了,苏童和王莉的心情都特别复杂。 在去吴冰家里看望的路上,谷满仓给苏童打了个电话,说他和唐敖买好了菜肉和调料,打算在家里面涮火锅,唐敖这边连个正儿八经的餐桌都没有,围坐在茶几周围吃火锅实在是太没有感觉,太破坏气氛了,完全不过瘾,所以打电话问苏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家,他们好带着食材直接过去,三个人在苏童家里正儿八经的厨房餐桌上头好好的吃一顿火锅。苏童告诉谷满仓自己去看望一个重病的前同事,结束之后就会立刻赶回去,让唐敖他们再等一等,如果实在饿了就先随便吃点什么填填肚子,垫垫底,等她回去之后就第一时间过去敲门。 如果是放在以往的时候,苏童打电话说出这样的对话内容来,王莉肯定会按耐不住开口调侃调侃,逗一逗她,不过现在,她却愁容满面,沉默了一会儿,在苏童挂断了电话以后,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苏童,你说,咱们是不是都得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保证身体健康啊?我和老驴,其实挺满足的,他虽然不是那种赚钱特别多的人,但是对我真心实意,一心一意,我挺知足的,你呢,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知道你对唐敖肯定也是有点好感的,不然也不会对他和对张民差距那么大,唐敖也是个挺难得的优秀男人,这方面来讲,咱们俩的运气也还算不错,但是今天一听说吴姐的事儿,我这心里头就一直往外冒凉气,觉得特别害怕。你说,当初吴姐相亲遇到她的白马王子,那事儿多浪漫,多甜蜜啊,简直就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真真实实的偶像剧情节一样,她当初嫁的好,日子过得也幸福,老公英俊潇洒能赚钱,生了个孩子也特别的活泼可爱,把咱们报社有一些心眼儿不正的人,你看都眼气成了什么样儿了!结果现在呢,一下子就成了这个样子,命都不知道还剩下几天,再好的男人,再幸福的生活,不也享受不到了么!” “你先别说的那么悲观,也别联想那么多东西,咱们还没见到吴姐呢,小孙那个人说话特别喜欢夸大,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到那里看看之后再说吧,你也别这么哭丧着脸,让吴姐的家里人看到了,好像咱们两个跑去吊唁似的,多触人家的霉头啊,你说是不是?”苏童试图安慰王莉,让她平复一下情绪。 王莉也觉得苏童说的有道理,一方面有可能吴冰的情况并没有小孙说的那么吓人,小孙的性格平时也确实是比较戏剧化的那么一种,另外一方面,总还是要顾及到家属的心情,家里有人生重病本身就已经够让人觉得难过了,要是来看望的人再一个个都哭丧着脸,摆明了好像是觉得病床上的人活不了多久了似的,那确实不太好,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她也赶忙调整了一下情绪。 等到两个人来到吴冰家楼下的时候,王莉也已经把情绪基本上调整好了,两个人按了门铃,过来询问的是吴冰家里面保姆,听小孙之前听到过,这个保姆原本是没有的,吴冰没有生病之前,她不喜欢有陌生人在自己的家里面出出入入,所以不管是家里的事,还是孩子,全部都是她一个人一手操办,结果现在突然之间病倒在床,家里面立刻就呈现出了瘫痪状态,只好临时请了一个保姆来帮忙做一做家事。保姆听说是吴冰的同事来看望,也没多问,就帮苏童她们开了门。 吴冰家里居住的这个小区,是本地出了名的高档楼盘,每一套房子至少都是在280平方米以上的面积,小区自带豪华装修,据说是看成星级酒店式的公寓楼盘,售价自然也是不菲的,买这样一套房子的钱,再加上昂贵的小区物业费,的确足够在近郊买一套小别墅来住,所以能有实力买这个小区房子的,都不是一般经济水平的人家。按说吴冰的老公原本和她没有结婚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小有所成的商人罢了,论经济条件,不错,但是在本地有头有脸的生意人里面也不太数的出来,尤其是负担这样的一大套房子,就更加是有点吃力了,更不要说苏童和王莉还听说,吴冰的公婆也住在这里,和吴冰一家三口对门而居,一家五口人等于承包了一层楼六百多平米的面积,看样子在和吴冰婚后,她的老公在经商方面绝对算是成效显著,日进斗金,短短几年时间就愣是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一步一步的把生意给做大了,即便称不上是什么大富商,小富也算得上了。 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复古式铜棕色防盗单元门,苏童和王莉两个人上了电梯,吴冰的家住在十五层,电梯缓缓上升,最后慢慢的停在了十五楼,一出电梯,王莉和苏童正好看到吴冰的丈夫站在家门口,正在闷头抽烟,看上去也似乎有些憔悴,打不起精神来,苏童和王莉以前也只在他接吴冰下班的时候见过他一两次,有一点隐约的印象,但是他却已经不记得她们了,看到她们出现在自己家这一层,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边打量她们两个一边问:“你们是要找谁?” “你好,我们是吴冰以前报社里的同事,听说她生病了,我们想过来看一看她。”苏童客客气气的和吴冰的丈夫打了个招呼,介绍了一下自己和王莉。 “哦,是小冰的同事啊,那你们快进去吧。”吴冰的丈夫点点头,似乎想挤出一丝微笑来,但是又做不到,最后只能是生硬的拉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让开门口,示意她们自己进去,“我烟还没有抽完,小冰现在的状态,不太好让她闻到烟味儿,你们先进去,我一会儿抽完了这一支再过去招呼你们。” “不用不用,你请便就好,我们看看吴姐就走,不多打扰。”王莉赶忙说,虽然吴冰的丈夫态度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敷衍的成分,但是在这种时候,估计正常人谁都不会还有心思考虑待客之道吧,看他在走廊里抽闷烟的样子就猜得到了。 两个人换了拖鞋进了大门,吴冰的家里面装修的十分好话,即便是无心留意装修风格的王莉,和对“奢华风”从来不感冒的苏童,都还是在刚一进门,换好了鞋,通过玄关处拐进客厅里的那一瞬间,就被家里面的奢华震撼了一下。 别的不说,就光是客厅当中的那个水晶吊灯就真的是够吸引人目光的,一般的楼房举架大概也只有两米五上下,所以只要不是复式结构有个天井的话,即便是挂水晶吊灯,也不会挂得很大很长,免得垂下来被人碰到,可是吴冰家里却不是这样,客厅正中间的那盏水晶吊灯,别说是高个子的人了,就算是中等身高的苏童和王莉,如果想要从水晶吊灯下面走过去,也会撞到上面密密实实的水晶坠子,并且整个吊灯看上去不像是寻常的水晶吊灯,倒更像是一个巨大而又精致的水晶风铃,客厅里的落地窗正在打开来通风,风从外面吹进来,水晶吊灯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愈发的像是风铃了。 保姆带着苏童和王莉来到了房子的主卧,吴冰就躺在这里面休息,保姆走到门口,就不愿意再进去了,示意苏童和王莉自己进去,苏童和王莉也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进去,来到床边,对着床上躺着的人轻声说:“吴姐,我们来看你了。” 穿上躺着的人并没有作出回应,苏童和王莉仔细一看,都吓了一跳,这长大床上面躺着的人,真的是她们记忆当中的吴冰么? 苏童对吴冰的印象还是很深的,她记得吴冰长得很好看,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鼻子挺翘,一张樱桃小口,印象中她总是笑呵呵的样子,脸颊透着天然的淡淡红润,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气色好极了。 可是现在床上面躺着的这个人,苏童简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形容,她脑海当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形容枯槁”。 假如不是夏凉被底下还有微微呼吸带来的起伏,如果不是床上的人听到了她们说话的声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那是一个活人,估计会以为只是一具用来展示的干尸而已吧。 原本乌黑油亮的头发,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蓬乱糟糟的枯草,毫无光泽,毫无生机,吴冰消瘦的很厉害,简直完全脱了相,她原本饱满的脸颊已经完全凹陷下去了,颧骨高高的凸起来,和上面微微陷下去的眼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嘴唇干涸的裂着很多小口子,里面却并没有血渗出来。她的锁骨也只是被一层薄薄的皮肤包裹着,好像随时随地可以刺破那层薄薄的皮,钻到外面来,还有吴冰露在外面的胳膊和手,她的手现在几乎应该被称之为“爪子”,枯瘦干瘪,指骨一节一节的凸起着,指甲毫无光泽,并且苍白的没有血色。 看到了苏童和王莉,吴冰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们,慢慢的竟然泛起了泪光。 苏童和王莉俯下身,凑近了,拉着吴冰的手,两个人心里面都觉得很难过,她们意识到,小孙说的状态并没有很严重的夸张,吴冰的现状确实很不好,并且亲眼看到之后,那种心理上的冲击感就变得更加强烈了许多,王莉忍不住也跟着红了眼圈,握着吴冰的手努力忍着不敢哭,也不敢握得太紧,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吴冰的手给握断了。 “吴姐,你好好养身体,不要难过,一定会好起来的,现状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你要好好的配合治疗,首先从信念上就不能自我放弃,听到了么?”苏童心里也很难过,但是看着吴冰两眼含泪的样子,她只能硬生生的把自己鼻子里泛酸的感觉压下去,装作十分乐观积极的样子,开口鼓励吴冰。 吴冰用非常小的幅度微微的点了点头,干涸开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不过声音太小了,苏童听不到, 她赶忙凑近了,把耳朵贴在吴冰的嘴巴上,十分努力的去聆听。 “孩子……小……我……不甘心……”吴冰的声音听起来嘶哑极了,嘶哑当中还透着浓浓的不舍和难过。 “放心吧,只要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希望的!”苏童笃定的对她说,尽管这话连她自己都并不十分相信,但是眼下她只想给吴冰一些坚持下去的勇气。 又陪了吴冰一会儿,怕她累,王莉和苏童不敢多呆,就退出了卧室,在客厅里见到了抽完烟回来的吴冰老公,吴冰老公愁眉不展的和她们打了个招呼,苏童和王莉都忍不住开口向他询问起吴冰的病因来。 可是这件事,吴冰老公也只是摇头,表示说之前明明还是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最近一段时间,吴冰的身体忽然一天不如一天,带着在各个医院看了一大圈了,什么毛病都没有查出来,但是就还是那么日复一日的枯萎下去,渐渐的就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一直找不到病根和治理哦啊办法的话,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王莉和苏童也不好意思一直戳人家的痛处,妻子生了重病,想必做丈夫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于是她们又安慰了吴冰老公几句,就离开了吴冰的家,出小区各自拦了出租车回家去,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糟糕。 不过苏童还记得家里面有两个人眼巴巴的等着她回去呢,于是到了家里,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去敲唐敖的家门,八成是谷满仓早就饿得不耐烦了,知道来敲门的人是苏童,他们两个就直接提着好几袋的蔬菜、丸子还有肉片开门出来了。 “苏童,你刚才去哪儿了?”唐敖原本是笑眯眯的走出来,可是一看到站在走廊里的苏童,忽然愣了一下。 “我?我不是跟谷满仓说过了么,我去看生重病的同事了。”苏童说。 谷满仓也上下打量着她:“你同事已经死了被送去太平间了么?” “没有啊,她病的确实特别严重,但是还好好的活着呢,在家里面休养,你为什么这么说?”她疑惑的问谷满仓。 谷满仓抓抓后脑勺,看了唐敖一眼,然后说:“因为你沾染了一身的陈年鬼气。”< 第四章 一探究竟 苏童被他这话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往自己的周围看了看,好像是希望能够看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沾染了什么似的,不过呢,自从她解决完了荒宅的那件事,喝下了谷满仓给调出来的解咒符水之后,她就又像平常所有时候一样,再也看不到鬼魂和阴气那些东西了,她之前倒是挺开心这件事的,就算经过了荒宅事件,她觉得自己的胆子已经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但是实际上,事过境迁,想到自己当时在荒宅里看到的那些各色各异的阴灵怨鬼,苏童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都爬满了鸡皮疙瘩,当初进荒宅,完全是凭借着一股豁出去了的勇气,现在那股拼劲儿小退了以后,当时一场壮大的胆子就也迅速的回缩到了最初的水平。 “你们俩别吓唬我啊……”她看不到,反而更加心慌,“到底是怎么回事?严重么?那我有没有不小心带了什么不该被带回来的东西到家里来?” 苏童把声音下意识的压得很低,好像生怕自己身边跟着什么似的。 唐敖被她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不要怕,没有事,只是沾了点阴气而已,你忘了家里头被我设过了结界么,就算有什么孤魂野鬼跟着你回来,也绝对进不来这个门,所以不用担心,什么事都没有。” “就是啊,我们俩的水平你还是要有信心的,而且,你看,咱们这不是要涮火锅呢么!”谷满仓举起手里面提着的肉和菜,晃了几下,把袋子晃得哗啦哗啦响,“涮火锅热气腾腾,火力旺,阳气也旺,吃一顿火锅就可以把鬼气驱散了。” “真的假的?”苏童一听这话,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吃火锅还可以祛邪?” “当然……是假的啦!”谷满仓一看苏童当真了,顿时笑得差一点直不起腰来,“你这妹子还真是够实在的!要是吃个火锅就能驱邪,那我们还不得饿死啊,或者开火锅店的老板岂不是都成了降妖除鬼的道术高手了?” 苏童略微有些恼火的瞪了谷满仓一眼:“你就和我瞎贫吧!” “不闹了,不闹了,呆会儿到屋里烧点儿艾条熏一熏就好了,其实你要是不管它,过一两天,这点鬼气也就自己散了,没什么可担心的。”谷满仓揉揉肚子,“咱们还是快点开门吧,要是再不开锅吃饭,那才真的是要出人命了呢!” 苏童知道他饿坏了,赶忙那钥匙开门,三个人进屋之后直奔厨房,拿出电磁炉,找出前段时间谷满仓捣腾回来的鸳鸯锅,烧水,下锅底,调蘸料,忙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弥漫着浓浓的香气,玻璃船上面凝了一片薄薄的水雾。 谷满仓坐在辣锅的那半边,一手端着装了蘸料的小瓷碗,另一只手抄着筷子,两只眼睛盯着滚着花的汤汁,口水都快要从嘴巴里面决堤而出了,盯着看了一会儿,他伸筷子在锅里面来了个大抄底,一下子夹上来了好几片缠绕卷曲扭在一起的羊肉片,直接放到蘸料碗里,差不多要把小碗装满了,他用筷子搅了搅,让肉片沾满了调料,然后夹起来一口塞进嘴里,把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嘴角上还沾着亮亮的红油,他过瘾的半眯着眼睛,一边嚼着嘴巴里面香喷喷的羊肉片,一边听着苏童给唐敖讲她和王莉两个人下班之后去看吴冰的事情。 唐敖吃东西的胃口一向不如谷满仓,和谷满仓比起来,他吃起东西来就斯文很多了,苏童怕辣,又怕脸上起痘痘,不敢吃辣锅,他就陪着苏童一起吃不辣的,一边听苏童说,一边把已经涮熟了的肉和菜悉数夹到了苏童的小碗里面,等苏童讲完了看望吴冰的过程,以及吴冰当时的那个样子,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又没有着急下结论,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苏童:“你是说,一个多月之前,咱们想要找纸人李的时候,那个吴冰还好端端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就只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整个人就消瘦的好像干尸一样,而且还生命垂为了?” “最重要的是,去医院检查过了,什么问题都没有查出来,而且他们家里就只有吴冰一个人的身体越来越差,别人都好端端的,吴冰的老公不用说了,我们今天有看到,除了脸色有些不好看之外,剩下的都很正常,当然了,脸色不好看也是正常的,如果老婆生病那么重,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他还能喜笑颜开的,那问题才大了呢。吴冰的小孩年纪还小,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她的公婆都已经快七十岁了,听说身子骨也很硬朗,你说怎么就好端端的只有吴冰一个人,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成了这个模样了呢。”苏童有些难过的说。 “这件事确实挺怪异的,尤其是你去了他们家一趟,居然身上沾到了鬼气,而且还不是新死之鬼,用满仓的话说,那是‘陈年鬼气’了,这里头肯定有什么问题,”唐敖思忖了一番,然后问,“这个吴冰的家,住在什么地方?是比较老旧的那种房子?哦对,你刚刚说了,她丈夫的经济条件还是挺不错的,那他们家是住在郊边的那种别墅?周围比较荒凉少有人烟?” 听完了苏童的讲述,他的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搞不好是这家人的房子建在了什么凶位上,所以引来了不该有的东西在家里面肆虐,所以机缘巧合的缠上了苏童这个名字叫做吴冰的女同事。 之前他曾经了解过一个这种类型的先例,本地某一个高档别墅楼盘,当初在建造之前,那里原本是一片乱坟岗,好多有主儿的没主儿的老坟常年盘踞在那里,周围也极其幽静,不能算是人迹罕至,也几乎差不多了,开发商看中了周围绿化环境好,并且还紧邻着一条横穿市区的河,附近还有一座不算高的小山,依山傍水,环境幽静,这样的地段,用来建别墅区简直再适合不过了,反正能买得起别墅的,一般都是富豪,别墅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用来休闲度假放松的地方,所以周围有几路公交车,通不通地铁,周围就近是否有医院或者中小学,这都不是消费人群重点关注的地方,买的起别墅的人,只关心周边环境够不够好,够不够静,小区的设施配备够不够齐全,安保措施是不是过硬。 于是,开发商很快的就谈妥了价格,买下了那块乱坟岗,在限期迁坟之后,把没人理的荒坟直接用推土机统统推平,然后就连死人骨头都懒得捡,直接找施工队开始施工建房,施工过程中倒也没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很快别墅区就建好了,因为舍得下本,别墅从房屋外形设计,到房子里面的功能区域划分,再到别墅区的物业和保安服务,都十分到位,在当地堪称一流,开盘销售之后,果然反响还不错,接二连三的卖出去了好几套,开发商乐得抿不住嘴,结果好景不长,在别墅区开门红之后没多久,其中有一户很早就售出的别墅里头,出事了。 房主一般一个月才会过来住个两三天,每次来之前和走之前,都会叫了钟点工把房间打扫干净,东西摆放整齐,结果,有一天房主又招呼了几个朋友,准备到自己的别墅里去度假休息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别墅里面出了怪事,别墅大门是紧锁着的,锁头也没有被撬坏的痕迹,但是屋子里面却是一片狼藉,所有的家具都被挪动了位置,冰箱里的食物被扔的到处都是,并且还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整理而散发出了腐坏的气息,而房主留在那里的几套衣服,也都被撕扯成了一条一条,高级的品牌定制就这么被变成了一堆毫无价值的破布条。 房主十分恼火,他认定了一定是小区的物业或者保安监守自盗,否则怎么会有人能够不用撬锁就可以登堂入室,在自己的房子里这么肆意的搞破坏呢。在和物业、保安都反复的反应,吵也吵了,骂也骂了,都还是无济于事之后,房主决定要抓个现行,于是他有一天,悄悄的带了一个工人过去,在房子里偷偷的安装了几部微型摄像机,用来**下房子里面的情形,每天拍摄完的录像都会被自动传给房主的电脑,房主每天结束了工作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别墅的情形,他希望能够把那个几次三番进去搞破坏的小贼给抓住。 结果,最初的五六天,每天的视频都非常的枯燥而又无聊,画面永远是静止的,如果不是屏幕一角的计时还在跳动着,他恐怕都要以为摄像机卡住了,没有办法持续的拍摄。尽管这么无聊,但是他还是坚持每天都继续看监控录像,直到一周之后的一天,监控画面变得有点奇怪了。 起初,是监控画面开始出现了不该有的闪烁,那闪烁从最初偶然出现,变成了频繁出现,屏幕画面一闪一闪的,有时候什么都看不清,而当这一段让人看不真切的视频放完,画面重新稳定下来之后,房主惊讶的发现,别墅里面的东西又都被翻得一团乱了,可是这个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根本没机会看清楚。 房主由此更加笃定,一定是有什么人蓄意想要搞破坏,直到自己安装了摄像机想要偷**摄,所以才利用了什么高科技手段,对视频进行干扰,这就更加坚定了他想要抓住这个小贼的决心,于是带着这份录像,找到了一个对这些东西特别在行的朋友,让那个朋友帮忙找了高手,不惜花很高的酬劳,只求对方把这段监控录像进行一帧一帧的进行处理,好让他能看清楚在镜头画面闪烁的时候,房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朋友找到的高手表示这件事是可以做到的,房主把监控录像送去,怀着紧张而又激动的心情,等待着那个骚扰他那么久的小贼露面。 监控录像一点一点的被处理,进度很慢,房主耐着性子等着,终于,镜头闪了一下,高手对这一个画面进行处理之后,用非常缓慢的速度重现了出来,房主看到在距离摄像头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果然!就知道是有人溜进来了!这回看你还不被我抓个正着!房主振奋的想。 高手继续处理监控视频,每一次监控画面出现了闪烁,屏幕上都会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就好像是知道这里有监控摄像头,所以才特意躲闪着,怕被人看到似的,房主的心跳都加速了,他觉得自己的胜利就在眼前。 然而,之后的几段频繁的画面闪烁当中,他们都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就在他们以为那个人不会再出现的时候,下一秒,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张人的脸,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太太,穿着看不出是灰色还是蓝色的对襟小褂子,脑后盘着一个发髻,老太太的脸长得好像一颗老核桃似的,布满了皱纹,下巴向前勾着,老太太的脸距离镜头非常近,鼻子尖几乎都要戳在了屏幕上,这样近的距离,让她的脸看起来更显怪异。 老太太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屏幕,房主和电脑高手两个人都被她那双仿佛没有白眼球的眼睛盯得害怕极了,随后他们才意识到,那个监控摄像头是当初工人踩着梯子安装在天花板一角的,这个老太太,为什么会站的这么高,脸距离摄像头那么近呢? 还不等房主反应过来,那个老太太却开口说话了,当初为了能够更好的抓到证据,房主特意租用了能够收声的高级监控器,所以现在,老太太那干瘪的好像被砂纸打过一样的声音,就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房主的耳朵里 “你为什么要把房子压在我的坟上!” 听到了这句话,房主已经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那个老太太好像随时都可能穿过屏幕钻过来抓他似的,之后他被吓得大病了一场,辗转听说了唐敖有点小本事这件事,找上门来,唐敖虽然很同情他,但无奈那个别墅盖的地方确实邪乎,被压在地基下面的死人骨头太多,邪气很重,他一个人当时的能力也有限,所以爱莫能助的婉拒了房主提供的高额报仇。 现在听到吴冰的遭遇,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么一种可能性。 谁知道,在他问完以后,苏童却摇了头:“不是啊,吴冰家里住的是市中心位置,地段非常好,特别热闹,小区勉强能算是闹中取静就不错了,绝对和‘比较荒凉’、‘少有人烟’这些形容词一点儿都扯不上关系。” 唐敖也愣了一下,这种可能性居然被否定了。 “要不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去一趟,就说我是你报社里头的同事,你带我过去看看生病的前辈,这样挺合理的。亲自过去一探究竟,也就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了。如果真的是鬼怪邪祟,听你形容你同事的那个样子,想要帮忙恐怕也得抓紧时间,人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回转的余地,要是万一死了……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帮人起死回生。”唐敖想了一下,做出了决定。 苏童点点头:“好啊,那明天下班你到报社找我,咱们俩一起过去!”< 第五章 鬼吃人 两个人说妥了这件事,注意力也再一次的被重新转移回到了吃饭这件事情上,随即却发现原本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谷满仓,正一脸诧异的瞪着唐敖呢,就连嘴巴里的菜都忘了咀嚼,把一侧的腮帮子撑起来了一个鼓鼓的包。 “干嘛?你看我看呆了这算怎么回事?”唐敖好笑的和谷满仓开玩笑。 谷满仓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一边继续咀嚼嘴巴里面的食物,一边嘟嘟囔囔的说:“我还是不习惯啊,太不习惯了!你这种人居然会跟我开玩笑!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这种人居然会主动开口要去管闲事!” “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我不应该管?”唐敖愣了一下,关于开玩笑的那部分,以前谷满仓就已经大惊小怪过几次了,他也算是见怪不怪,所以只是比较惊讶为什么自己想去帮苏童一看究竟,谷满仓的反应居然这么大,“我也是听苏童说了以后,觉得比较好奇,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至于看到以后,到底能不能帮得上忙,这还都是另外一回事呢,这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 谷满仓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略微有点委屈的说:“算啦,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以前听人家说,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得到,我还不信呢,现在我可信了。你笑我小题大做,无非是你还不记得以前自己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而已。” “那他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谷满仓说唐敖现在的表现很反常,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苏童被他这么吊着胃口,也是好奇的不得了。 谷满仓摆摆手:“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还是,这个你肯定不会想知道的。” 苏童一愣,心里面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于是对这个话题也一瞬间失去了兴趣,她随口和唐敖、谷满仓聊起了白天在报社里听到的其他一些见闻,唐敖笑呵呵的听着,谷满仓更是充满了好奇,于是关于唐敖过去是一种什么样性格的这个话题,就算是彻底被翻过去了,三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火锅,谷满仓也半真半假的给苏童讲了一些他过去和他师父遇到过的奇闻怪事,说半真半假,倒不是谷满仓吹牛,而是以他的表达方式,难免让人有些怀疑,认为他是加入了太多的“调料”,让那些事情听起来更加的离奇和夸张。 虽然说戏剧性的确是有些足的几乎过了火,效果却还是非常理想的,苏童被谷满仓说的一惊一乍,时而觉得很好笑,时而又紧张的一身鸡皮疙瘩,听到最后也觉得十分过瘾,比看电影和小说还要来得更加刺激许多。 三个人吃完了饭,唐敖拉着吃饱喝足之后,摸着肚子想要脚底抹油,直接开溜的谷满仓,把苏童厨房里的东西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盘盘碗碗都刷净擦干收在了碗架柜里面,这才又拖着一脸哀怨,肚子鼓鼓的谷满仓回自己家那边休息。 第二天苏童照常上班,王莉因为前一天去看过吴冰之后,显得有些神经紧张,午休的时候拉着苏童,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找时间去做个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的全方位细致的健康检查,她实在是害怕极了,现在和老驴在一起,日子才刚刚稳定下来,准备往下一步走,看到吴冰的突然病倒,让她心里好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似的,对“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也生怕这种事情会同样的落在自己头上,紧张的整整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相比之下,苏童和她的感受就又不太一样了,看到吴冰之后,带给她的震撼还是很大的,可是回家以后,唐敖和谷满仓发现她身上沾染了鬼气,这反而让她有些放下心来,如果真的是吴冰的健康出了什么大问题,可能反而不好解决,假如真的是牵扯到了什么灵异事件,有唐敖在,苏童的心里还是觉得比较有信心的。她不敢告诉王莉吴冰的情况有可能是鬼怪作乱,一来怕吓着王莉,二来也怕被王莉当成是脑子有问题,变成了神经病,所以就只能安慰了她几句,告诉她不用杯弓蛇影,让她不要自己吓自己,这样对健康反而不好。 到了晚上下班时间,因为记挂着和唐敖的约定,苏童几乎是掐着时间打卡下班的,急急忙忙下了楼,一处楼门就看到了停在院门口路边的唐敖的车,她立刻提着皮包,小步快跑的冲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坐进去之后才看到,原来不止是唐敖一个人,谷满仓也在车子后排坐着呢。 “咦?你怎么也来了?”苏童诧异的看着他。 谷满仓耸耸肩:“因为我好奇呀,我昨天只不过是惊讶唐敖居然也愿意管闲事了,不代表我不好奇,我这个人,一向好奇心是很重的,不去看看怎么行!” “你带着我们两个过去没有问题吧?”唐敖问,以确定不会给苏童惹麻烦。 苏童摇摇头:“那倒是不会,我们报社人也挺多的,之前吴冰在报社上班的时候,人缘一直还挺不错的,只不过是后来她嫁得好了之后,很快就辞职回家去做全职主妇了,被报社里头有一些心思不太端正的人给说成是什么当了阔太太,或者失去了自我,没有了价值,反正那么一煽风点火,有一些人心里头的醋坛子就打翻了,开始背地里对她冷嘲热讽的,吴冰的人缘才稍微有点下降而已。前头我们报社的小孙去看过,回来跟王莉私下里说了一下,昨天王莉带着我去看,今天我又带着两个‘同事’过去看望一下,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挺合理。而且咱们也是好心,是为了吴冰着想,想帮忙才去看的,我觉得吴冰的丈夫和公婆什么的,应该不会那么不知道好歹,这样也要不高兴吧?” “就是,而且你看我们俩长得又都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多讨人喜欢啊!”谷满仓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略显夸赞,颇有些自恋的撩头发的动作。 苏童被他逗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赶忙正色对谷满仓说:“呆会儿到了人家家里头,你可不能这么嘻嘻哈哈了,吴冰确实病的很严重,情况很吓人,她老公愁眉不展的,你要是去了之后嘻嘻哈哈的,人家该不高兴了。” “你放心吧,我又不是昨天才被生下来的,这些做人的基本道理我懂!”谷满仓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谨言慎行,不会嘻嘻哈哈的去惹麻烦的。 去过一次之后,苏童就对吴冰家的位置有了概念,一路上指挥着唐敖左拐右拐,没用多一会儿就到了吴冰家的小区,她带着两个人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吴冰家所在的住宅楼和单元,按了门铃,一会儿,有人应门了,还是昨天的那个保姆。 保姆听说又是吴冰的同事来看望,同样二话不说的就帮他们开了门,乘电梯上楼,和前一天不一样的是,今天家里面的人还挺多的,有前一天和苏童见过一面的吴冰的丈夫,还有一对老夫妻,相貌与吴冰丈夫十分相似,不用猜都知道那一定是吴冰的公公和婆婆,老两口怀里坐着一个小男孩儿,看起来也就一两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家里面的成年人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只有孩子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而忧愁,依旧是天真无邪,活泼快乐。 “你是小苏吧?”吴冰丈夫认出了苏童,“昨天不是刚刚来过,怎么今天……” “哦,是这样的,这两位是我们报社的同事,我们都是差不多同时进报社的,当时吴姐是我们的前辈,平时在工作当中对我们都帮助很大,所以我们都特别喜欢她,感激她,他们两个人听说吴姐生病了,也都挺关心的,想过来看看,但是找不到门,所以我就陪他们一起过来了。”苏童按照之前他们商量好的方式,对唐敖和谷满仓的身份和来意进行了一番介绍。 吴冰丈夫叹了口气,点点头,指了指卧室:“那你们就过去看看她吧。” 苏童点点头,带着唐敖和谷满仓往主卧室的方向走,刚走了没几步,还没穿过客厅呢,坐在沙发上的吴冰婆婆倒是开了口,伸手冲他们招呼了几下,示意他们先停下来,然后问道:“你们是吴冰的同事?” 苏童他们点点头,吴冰婆婆皱着眉头,略微有些不安的说:“我们家儿媳妇身体不太好,我知道你们小同事之间团结友爱,感情深,但是她那个身子骨,现在可经不起折腾,你们今天看过之后,以后就不要再来了!要不然影响了吴冰休息,身体真的出了状况,那你们也负担不起这个责任,是不是?” “对,我们明白,我们就看看吴冰,然后就走,不会多打扰的。”苏童并不喜欢吴冰婆婆的那种态度,但是现在在人家的家里头,显然并不是挑剔对方态度好坏的恰当场合,所以只好把姿态放低一些,非常客气的应和着说。 吴冰婆婆点点头,伸手挥了挥,示意他们可以过去看吴冰了,苏童这才带着唐敖和谷满仓直奔吴冰养病的主卧室。 走到主卧室的门口,唐敖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他半眯着眼睛,在门口朝主卧看了看,又朝走廊另外一端也看了看,当时并没有说什么,跟着苏童进了主卧,吴冰还是和昨天一样,躺在床上,了无生气,就连姿势好像都没有变过。 “吴姐,我又来看你了,我是苏童啊。”苏童站在床边,蹲下身,轻声对吴冰说,生怕说话声音响了也会让虚弱的吴冰受到刺激似的。 吴冰的两只眼睛都半睁半闭着,眼睑掀开了一道缝,可是两只眼睛却黯然无神,目光涣散,前一天苏童对她说话,她还虚弱却努力的想要回应,可是今天,她却好像已经感觉不到有人来看她,有人在和她说话了似的。 苏童也没想到只隔了一天,吴冰的情况就又会继续恶化的这么厉害,不禁有些慌了神,连忙扭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唐敖,无声的用目光询问他。 唐敖皱着眉头,对苏童点点头,吴冰的状况看上去实在是太一目了然了,她整个人都已经像是被人榨干了阳气之后的残渣一样,干瘪枯萎,身上仅存的阳气就好像是风中的蜡烛一样,岌岌可危,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最重要的是,吴冰印堂发黑,周身鬼气环绕,这间卧室里面也是阴气重的几乎可以拧出水来,难怪的昨天苏童回到家,谷满仓会对她评价说,沾染的就好像是太平间一样的“陈年鬼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苏童站起身来,小声的问唐敖。 唐敖在她耳边轻声说:“她的魂魄被鬼吃了。” 鬼吃人?苏童的心咯噔一下,她之前只听说过鬼吃鬼,或者鬼附身,这鬼吃活人的魂魄,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还有救么?”苏童担心的问。 唐敖思索了一番,叹了口气:“命估计可以保得住,但是其他的就不好说了,这件事很古怪,疑点很多,在这儿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回家之后我再和你详细的说。现在,满仓,你先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她把残存的阳气和魂魄巩固住,帮她设个结界,不然她恐怕过不了今晚。我出去看一下。” 说完,他安抚似的轻轻的拍了拍苏童,然后转身出了主卧室。 谷满仓也摩挲着下巴,在一旁端详了吴冰好半天,半晌才说:“这事儿确实有点儿意思,我还头一次见到拿人来给鬼当饲料的呢!” “这种时候很少见么?”苏童问。 “是啊,而且这种情况,基本上没有‘天灾’,都是‘**’!”谷满仓点点头,“我给她先设个结界吧,至少让邪祟不能近身,至于巩固阳气和魂魄,这个现在我还真是不敢有什么动作,毕竟在人家的家里人眼皮子底下,小动作太多了,容易被人发现,你没看刚才那个老太太么,多不好说话啊。” 说完,他又一边捻起指决,准备设结界给吴冰,一边咕哝着说:“奇了怪了,这一家,有老有少,怎么就盯着这女的一个人吃呢?”< 第六章 疑点 谷满仓咕哝完了这句话,就专心致志的去给吴冰设保护结界了,苏童站在一旁却一下子出了神。是啊,一家五口,要说男人阳气盛,那老人呢?孩子呢?苏童倒不是盼着别人家的老人和孩子有什么不测,只是觉得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五个人,其他四个都红光满面,气色好得不得了,偏偏就只有吴冰自己一副生命垂为的样子,如果真的是怪病也就罢了,那也只能说是吴冰不走运,可是唐敖和谷满仓看过之后,发现是吴冰的魂魄被恶鬼当成是点心一样的吃掉了,那这就真的由不得苏童不在心里面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人就是这样的,对什么事情没有起疑心之前,可能还不会很快的联想到一些别的事情,可是一旦起了疑心,就会发现整件事情的疑点都举一反三了。 吴冰的公婆和丈夫对外宣称她是生了怪病,到医院诊断无果,可是既然家里面的经济条件这么好,就算是诊断无果,眼见着吴冰就这么消瘦成了一把皮包骨,整个人干瘪的好像是一具干尸一样,为什么不让她留在医院里面,接受输液和其他可以维系生命的能量补充呢?换句话说,就算不谈能不能治好,能维系多久,最起码在医院里,先进的医疗设备也可以帮助监测吴冰的生命体征,终归是比这么躺在家里面靠谱得多。为什么他们不选择送吴冰去医院呢? 答案恐怕就只有两种,要么他们根本不在乎吴冰的死活,一心只想节省开销,不愿意浪费金钱在医治她上面,要么,吴冰的公婆和丈夫,恐怕根本就是知道吴冰为什么好端端的忽然会变成了这样,所以他们知道送去也没有用,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敢送吴冰去医院,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们不敢送吴冰去医院呢? 苏童正在一个人冥思苦想,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了说话声,刚开始是吴冰的丈夫,说话声音似乎有些不悦:“哎,你这个人,怎么在别人家里乱走呢?” 紧接着唐敖充满了歉意的声音就也跟着传了过来:“不好意思,我是想要找卫生间,你们家房子太大了,屋门都长得一模一样,我刚才看你们正在吃饭,没好意思过去问,就想自己找一下,没别的意思,实在是对不起啊。” “厕所在往里面走左边倒数第一个门。”估计唐敖的道歉态度十分诚恳,折让吴冰丈夫原本一肚子的火气也变得无的放矢,于是没好气的回答了一句。 又过了一会儿,唐敖回来了,他进了主卧室,问谷满仓:“怎么样?” “嗯,弄好了,你呢?”谷满仓对他点点头,反问。 唐敖也点了点头,示意苏童和谷满仓可以走了,三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出了主卧室,关好了门,其实现在外界的声音根本吵不到床上躺着的吴冰,但是吴冰看上去实在是太脆弱了,就好像是纸糊的一样,苏童本能的还是怕影响到她。 三个人回到客厅里,吴冰丈夫正合他的父母,带着孩子和保姆一起,在客厅另一端的餐厅里面吃晚餐,吴冰的公婆虽然说没有喜笑颜开,眉宇之间也略微带着一点愁容,但是大体上还算是一切正常,没看出多大的悲痛和难过来。 吴冰丈夫看他们出来了,放下筷子走过来:“你们要走了?” 苏童点头,不过走之前,她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吴冰现在生病这么严重,你们有通知她的娘家人么?她娘家人有没有打算过来看看?” 以前在一起工作的时候,苏童听说过,吴冰的娘家距离本地很远,是外省的某一座小县城,交通并不是十分方便,她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企业职工,家里条件紧巴巴的,不算是穷得掉了低,倒也不算富裕。吴冰是自己学习成绩优异,所以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之后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了报社的这份工作,之后相亲遇到现在的丈夫,喜结良缘,对于旁人而言,这几乎也算是灰姑娘的故事了。 吴冰丈夫摆摆手:“通知她娘家人有什么用,那么远,要钱没有钱,要人脉也不认识什么医院里头的名医,来了也只会添乱,什么作用都起不到,算了吧。” 苏童皱了皱眉头,吴冰的家里人能力是否有限,这是一回事,但是作为家人,尤其是父母这样的最亲近的血缘,女儿在遥远的他乡奄奄一息,难道做父母的都没有知情权么?她第一次觉得吴冰的这个如意郎君,冷漠得令人发指。 “那你们之前带吴冰是去的哪家医院检查的身体?就算医院什么具体的原因也没有查出来,总归要给一个报告单的吧?”苏童继续问。 吴冰丈夫皱起眉头瞪着她问:“你不是报社的么?什么时候改医学专家了?” 苏童被他堵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脸都涨红了,唐敖悄悄的在后面碰了碰她,然后对吴冰丈夫笑着点点头,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希望吴姐的身体早日恢复,你们吃饭吧,我们就不在这儿多打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们可以随时叫我们,或者吴姐要是有好转,也麻烦你们通知我们一声,我们都挺关心吴姐的健康,希望能够尽快听到好消息。” 吴冰丈夫不太耐烦的随便点了点头,摆摆手,一副不太客气的送客架势。 除了吴冰家的大门,苏童觉得自己简直是被人塞了满满一肚子的火药,好像这个时候谁要是给她一点火星,她就会当场爆炸似的。谷满仓看出来她心里头不痛快,所以也一直很识趣的没有开口,唐敖自己也在凝神思索着什么,一直到楼下,上了车,唐敖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扭头问背后的谷满仓:“你发现他们家里头的鬼气是从哪儿来的了么?” 谷满仓耸耸肩,两手一摊:“开玩笑,我穿过客厅就直接进了主卧室那个屋子,之后就一门心思的帮床上躺着那个女人弄结界,哪有机会去发现鬼气的源头在哪里呀,倒是你,你不是找个‘尿遁’的借口跑出去了么,你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鬼气的源头好像是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里面,不过那个房间锁着门,我进不去,还想再试试,那个吴冰的丈夫就发现我了,我只好假装找不到卫生间,搪塞了一下。我问你就是想确认一下,看看你在过去主卧的一路上,有没有也发现什么,感觉到什么。”唐敖对谷满仓说。 “你们俩的意思是……吴冰的家里头……养小鬼?”苏童打了个寒颤,她以前听说过那种养小鬼的传说,觉得毛骨悚然,因为身边并没有从事这一活动的人,所以也只是相当于道听途说的当故事来听听,现在冷不丁的听到唐敖和谷满仓的话,这让她觉得从心底里泛起一阵寒意,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 “恐怕不是小鬼那么简单,你说的那种养小鬼,是盛行于东南亚的邪术,那种虽然处理不好也有可能反噬,或者遇到专门祸害主家的小鬼,但是总体来说和吴冰家里的这个性质还是不一样的,那种小鬼,一般来说需求也并不是很过分,无非是好吃好喝外加好玩,说白了,是一群贪图享受的小鬼而已,供养的主家满足它们的要求,它们有可能会小打小闹的提供一点点的回馈。”唐敖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比较严肃,“吴冰家的性质就严重多了。我原本来之前,听你说,觉得这家无非是招惹到了什么游魂野鬼,可能这个吴冰八字最轻,所以就被缠上了,导致体弱多病,但是来看过以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么,人伤人,魂伤魂,灵界也一样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大的鬼可以欺凌弱小的鬼,甚至吃掉它们,被吃掉的小鬼就会魂飞魄散。吴冰遇到的情况就差不多,他们家里的那个邪祟,是在蚕食她的魂魄,今天去看的时候,吴冰的三魂七魄已经被蚕食的千疮百孔,如果今天不让满仓施法术设结界阻止邪物靠近,恐怕不出两天,吴冰就彻底没有救了。” “是啊,我以前听我师父说过鬼吃活人魂魄的事儿,但是从来没见过,因为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怎么说呢,活人,尤其是养寿未尽的活人,身上再怎么阳气弱,也终归是有阳气的,鬼想要吃活人的魂魄,就和有的人跑去吃河豚的感觉差不多,处理得好了,那是鲜美的人间美味,处理不好,直接就被毒的一命呜呼。鬼想吃活人魂魄,也需要有很深的道行做基础,普通的小鬼根本做不到。”谷满仓也跟着搭腔说。 “那为什么偏偏要吃吴冰一个人的呢?”苏童还是感到不解,也因为谷满仓和唐敖的话,而更深刻的意识到吴冰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这就是我现在也觉得很奇怪的地方,以吴冰的年纪,在那个家里面,就算是恶鬼食魂,也未必会直接就选中她,他们家的那个小孙子,恐怕才应该是最掏恶鬼喜欢的,要说容易得手,吴冰的公婆也比她更容易得手。”唐敖发动汽车,准备回家去,“这件事里面的疑点很多,咱们目前能做的就只有暂时稳定住吴冰的状态,然后先捋顺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根源所在,这样才能解决根本。” “吴冰还有救么?你方才不是说,被厉害的鬼吃掉的小鬼……会魂飞魄散?她会不会也……”苏童一想到唐敖说的这番话,就觉得揪心不已。 “那倒不至于,关键就在于咱们能不能在她还没有丧命之前解决这件事。”唐敖叹了口气,“如果咱们能抓到那个食魂恶鬼,把它制服,它之前吃过的活人魂魄就还有可能回归原本的肉身,只不过受损是一定的了,大病一场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但是假如在咱们还没有抓到那个恶鬼并且打败它之前,吴冰就先死了,那她的魂魄就不再算是活人的魂魄,这就和鬼吃鬼是一样的结局了。” “这回的这个闲事,我非管不可了!吴冰是很好的人,她以前对我很照顾,嫁人之后也是相夫教子,我不想看她这么悲惨的被人吃掉了魂魄,白白把命丢了!”苏童攥起拳头来,吴冰婆婆和丈夫的态度,让她感到十分的恼火,再想一想吴冰凄惨的样子,还有那个只有一岁多的幼童,她觉得无论如何也得想想办法,让吴冰能够有机会恢复过来,“对了,那现在吴冰周围被谷满仓设了结界,那个恶鬼应该没有办法靠近她,也就没办法吃掉她剩余的魂魄了,对吧?” 唐敖点点头。 “那假如在咱们还没有制服那个恶鬼之前,它先逃脱了呢?吴冰会怎么样?”苏童有些担心,忍不住把每一种可能性都设想了一遍。 “那她就变成行尸走肉了。”谷满仓在后面探着身子凑过来,回答了苏童的问题,“那种其实比死了害惨,之前那七个小孩儿被勾了生魂,但是其他两魂七魄都还在,所以除了没有意识,别的都正常,吴冰现在和他们可不一样,吴冰是三魂七魄都在,但是都不完整了,就像被白蚁蛀过的房子是一样的,表面上看起来好像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实际上里头都酥了。三魂七魄都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一点点,说有意识,也没有,说有知觉,也不算有,这种估计只能算行尸走肉了。” “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苏童问。 谷满仓把目光投向了唐敖,尽管现在唐敖的能力恢复的还有限,与他不相上下的水平,但是但凡有什么事需要拿主意的时候,谷满仓还是习惯于听唐敖的安排,这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过去,唐敖不记得的那段日子里面留下来的习惯。 “这样,我和满仓先找一找有没有这种事情的先例,你想办法了解一下吴冰婆家的背景,看看他们家会不会原本就和巫术之类的事情能扯上什么联系。”唐敖想了想之后,很快做了决定。 苏童点点头:“好,这个交给我,我一定尽快弄清楚!”< 第七章 发家史 这事说做就做,毕竟吴冰的生命危在旦夕,容不得多耽搁,多耽搁一天,她的危险就多了几分,虽然说吴冰对苏童也论不上有多大的恩情,但毕竟同事一场,现在这样的局面,能帮而不帮,苏童可做不出来。 所以第二天,她借着出外跑新闻的空当,抓紧时间处理完了正经事,在下午大家纷纷放下手里面的工作,泡个咖啡,吃点水果点心,给自己茶歇一下的时候,拐弯抹角的向其他同事打听起来关于吴冰之前相亲的那段传奇故事来,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吴冰生了怪病的事情,或者应该说,绝大多数同事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苏童忽然提起来这件事,也又重新勾起了很多人聊八卦的热情。 “哎,你们当初听说了没有?吴冰的老公,可是个钻石王老五啊,他们俩之间的感情,简直就是偶像剧一样的,”女同事a兴致勃勃的端着水杯凑了过来,坐在办公桌上头聊开了,“听说啊,当初他们俩的邂逅特别巧合,原本介绍人是打算把他们各自介绍给其他人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着,阴差阳错,还是机缘巧合的,两男两女,两场相亲,介绍人在通知见面地点的时候,居然把地址给弄拧了,吴冰就和她老公见了面,俩人见面一见钟情,简直太有缘分了!” “什么啊,你那都是听谁说的,一点儿也不靠谱!”女同事b手里捏着一块小蛋糕,摆摆手,纠正女同事a的话,“什么给错了联系方式,那都是没有的事儿,不知道谁胡说八道来骗你的,你居然还信了。吴冰和她老公是相亲认识的没错,但是他们俩可是通过那种婚恋站的络红娘牵线,然后线下见面的,不过呢,幸运也确实是挺幸运的,你说这年头,相亲,多容易遇到极品和奇葩呀,条件真那么好的人,甭管男人还是女人,有几个需要频繁相亲的,早就被追求者给包围了,需要去相亲的,要么是工作狂,要么是性格太内向文静,要么是要求太高,和自己的圈子档次不搭。吴冰不就算是工作狂那一种么,在咱们报社里头,一天到晚这事儿那事儿的一堆事儿,结果一忙起来,把自己给耽误了,一转眼儿就到了不着急也不行的那个年龄段。当初她说去相亲的时候我还跟她说,我说你呀,也别报太大的希望,因为真要是相貌堂堂,人品端正,事业稳定,家境殷实的那种‘四有男人’,有几个需要等到年纪一把跑去相亲的呀,身边漂亮小姑娘一把一把的。吴冰也说,她要求不高,找一个志趣相投,工作稳定的男人就行。刚开始她相亲遇到的也都不是什么太靠谱的人,哎哎,你们肯定不知道吧,吴冰刚开始相亲遇到的第一个男的,还对她隐瞒了自己过去一段婚史呢!” “啊?那也太恶心了!结过婚这种事,人家女方接受那就不算事儿,要是不接受也是正常的,怎么能隐瞒起来呢!”女同事a撇撇嘴,议论道。 苏童怕她们越聊话题越跑偏,赶忙插嘴试图把话题引回到正题上面来:“嗨,你们刚才不也说了么,遇到奇葩极品什么的不奇怪,最重要的不是吴冰最后还真的遇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么。她当初和她老公是一见钟情么?我那时候好像听别人说过一点什么,但是既不太清楚了,他们俩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啊?就像你们说的,虽然说吴冰各方面的条件也都还不差,可是她老公要是钻石王老五的话,身边肯定不缺少优秀的异性追求者吧,能一眼就爱上吴冰,那肯定是缘分天注定!” “这话你还真是说对了!”女同事b点点头,一副资深知情人士的架势,看苏童似乎对那个过程比较陌生,不知情,便来了精神,“我给你讲讲啊,让你也开开眼界,你是不是还没男朋友呢?听听吴冰的故事也挺好,这种真人真事最励志了!咱们女人可不能因为着急就跑去随便找个臭鱼烂虾对付着过日子,到以后糟心的还不是自己!我听说,吴冰当初其实和她老公一见面,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相亲能遇到条件这么优秀的男人,而且她老公你们见过没有?长得真的是特别英俊,个子高高的,得有一米八了吧,皮肤白白净净的,脸上也没见什么痘坑痘印,浓眉毛,大眼睛,看着就和那个演偶像剧出名的男演员是亲兄弟似的,所以一看对方这么帅,吴冰就懵了,而且觉得自己估计也没什么戏。” “是,要是我的话,我也得觉得没什么戏,太有挑战了,懒得浪费那个精力。”女同事a在一旁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赞同,“找个长得周正好看一点儿的就够了,太帅了有什么用,往外面一戳,招蜂引蝶的,多少女的想主动送上门儿呢,不够糟心的。你看外国的那个维多利亚,你们羡慕她么?我就不羡慕她,有个帅老公是挺有面子的,可是老公帅到了那种程度,世界上一大半的女人都想睡了她老公,这算什么事儿啊,反正我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好,我可承受不了!” 她的话惹得其他人哄笑起来,笑过之后,女同事b才继续说:“是啊,所以吴冰一开始也觉得没什么戏,虽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男方对她态度还挺好的,不过也就是客客气气,礼貌,周到,她觉得肯定是那个男的碍于风度问题,所以不好意思直接让自己下不来台面,所以她也是礼貌的应付了一下,回去以后就没再联系那个男的,络红娘联系她,问她对男方满不满意,她也说还可以吧,不太想在见面了,那会儿我们俩聊过一次,我那时候还单身呢,颜控啊,外貌协会常任会长,一听说她相亲见了个帅哥,结果自己主动不想再跟人家见面了,我还觉得她特别傻,单身吴冰说算了,工作忙,感情只图安稳,找个帅哥,不当吃不当喝,她也没有闲心当感情里头那个主动的人,所以估计hold不住那种男人,索性就不去啃硬骨头了。我觉得她说的倒也还是比较有道理的。结果没想到,她这边不积极,男方那边可积极着呢!开始主动追求她了,每天一束玫瑰花,各种甜言蜜语的短信,什么中午忽然开车过来送饭啊,什么晚上吴冰赶稿子加班,结果到了九点多一出单位大门,看到那男的车子就停在门口,一直等着接她啊,反正林林总总的各种浪漫手段啊,都被那男的给用了个遍。女人么,做怎么说的理智,我跟你们说,其实啊,脑子里头根深蒂固的浪漫情结根本没有救!就这么的次数多了一点,坚持的时间久了一点,吴冰也就拒绝不了啦,动了心,俩人就算是谈起恋爱来了,然后越相处越觉得两个人各方面都很契合,没过多久,就商量了结婚的事儿,两家家长一见面,吴冰家里肯定不会嫌自己女儿找的对象条件太好,男方家也特别喜欢吴冰,对她特别疼爱,所以这不就顺理成章了么。吴冰那恋爱谈的,简直比灰姑娘还童话!灰姑娘好歹还有个捣乱的继母和两个坏姐姐呢,吴冰那可真的是一点干扰都没有,一点杂音都没有,顺顺当当的就成了!” “哎呀,太羡慕了,老天爷也爱我一点吧,让我也有个那么好的老公, 那么疼我的公婆!”还是单身的女同事a忍不住两眼放光的憧憬起了自己美好的未来,语气里面对吴冰的羡慕简直掩藏不住。 苏童在心里面暗暗的叹息,昨天自己才见到了吴冰的公婆和丈夫,的确,就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吴冰的丈夫看上去的确是高大俊朗,风度翩翩,可是神情却略显阴鸷,面对生病的妻子,看上去态度略显冷漠,而吴冰的公婆,面对吴冰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随地可能一命呜呼的那种情况,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关切或者担忧,虽然他们的神色当中也略微带着一点忧虑,但却可以让人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的忧虑与吴冰的生命安全并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越是听旁人把吴冰的婚恋过程讲述得如此美好,苏童就越觉得吴冰的婚姻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否则也不会一大家子人里面,偏偏就只有她自己遇到了被鬼蚕食掉魂魄的怪事。 张爱玲曾经写过这样的一句话,“人生就是一袭华丽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或许外人能够看见的,永远都是最为光鲜的一面,而光鲜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吴冰的婚姻就像是一袭华丽的旗袍,雍容华贵,但是这一袭旗袍的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能把一个有血有肉,年纪正好的女人就这么活生生的给榨干了,灵魂几乎被恶鬼啃食殆尽,却并没有人看得到。 当然,这些事情她不可能说出来,只能默默的埋在心里,只好又有意的把话题朝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引:“那还真是够传奇的,我原来还以为,像吴姐她老公那么有钱的大老板,富二代,肯定一身的毛病,特别不好伺候什么的,或者要不然就特别花心,没行到居然这么一个稀有的例外,被吴姐遇到了。” “可不是么!吴姐真是命太好了!”女同事a一脸艳羡,水杯也放在一旁了,两手捧着自己的脸颊,一边称赞吴冰命好,一边憧憬自己梦幻般的未来,“长得帅,疼老婆,家里有钱,住大房子,开名车,事业还越做越大,哎呀,说起来吴冰上辈子到底是积了多少阴德,才换了这辈子这么好的一段姻缘啊!要是我这辈子能遇到吴冰她老公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下辈子我当光棍儿也值了!” “你们在这儿聊什么呐?这么热闹!”这边几个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报社里一个比她们年纪都要大一些,今年已经四十出头的张姐凑了过来,手里头还捏着半个甜瓜,看她们几个人聊得眉飞色舞的,也饶有兴趣的凑了过来。 “张姐,我们说吴冰呢,你说她命怎么那么好啊,居然找了那么英俊多金又专情的好老公!”女同事a做捧心状,对张姐说。 张姐撇撇嘴:“什么叫吴冰命好嫁了多金的老公啊,要我说啊,是那小子命好才对呢,才有那么好的运气,娶了个特别有旺夫相的吴冰!” “哎?这话怎么说?”张姐的话一出口,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苏童也打起精神来,看样子张姐是知道一些与吴冰婆家有关的事情,并且很显然是别人都并没有听说过的“独家报道”,准确性先姑且不论,那个可以事后再慢慢验证,最关键的就是先收集足够的信息。 张姐一看这些小姑娘们的胃口都被自己钓得高高的,也很有成就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咬了一口甜瓜,说:“我跟你们说,吴冰的老公原本真不是什么富二代,大老板,顶多算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已,你要说她老公的发家史是从哪里开始的,那根本就是从娶吴冰进门以后才开始的。吴冰的老公,不对,应该说吴冰的婆婆,和我婆婆拐弯抹角的算是远房亲戚吧,比我婆婆还小了一辈儿呢,所以我早就听我婆家人说起来过,吴冰老公的爷爷,那也算是一号人物了,脑子活络,以前祖上就是经商的,所以改革开放以后,别看老爷子都挺大岁数了,那也一点不落后,第一批就下了海,下海之后就淘到了金,一下子就把家业给点了一个好底子,吴冰的公公呢,也是家里的独子,所以老爷子就带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一起经营,希望儿子能够学到一些经商之道,等以后自己不在了,也能把家业传下去,老爷子在的时候,吴家确实还可以,在那个年代来说,就算是大户了,后来老爷子没有了,吴冰公公一个人就有点没了主心骨儿,刚开始的那六七年还说得过去,后来就每况愈下了,一方面他没有经商的才能,另外一方面年轻的时候吴冰公公还好赌,败了不少的家产进去,等到他折腾不动了,交给儿子的时候,其实整个企业就剩下了空壳子,内部运转都已经很吃力了,偏偏他们一家还特别爱面子,讲排场,在外面永远打扮的人五人六的。” “啊?那吴冰嫁给他们家,不是等于被骗了么?”女同事a惊讶的说。 张姐摇摇头:“我知道吴冰跟她老公相亲谈恋爱之后,我跟她透露过,她说没关系,本来也没指望找个富二代,以后要是能经营就好好干,要是经营不下去了,大不了盘出去,让她男人出去找个工作,只要本人有素质有能力,日子不愁过不好。我看她有这个觉悟,就没再说什么。结果也是奇了,只能说啊,要不然就是吴冰好人有好报,当初不贪图钱财多少,所以后来也有好事回报她,要不然可就真得说她是一个有旺夫相的人了!这个要是吴冰本身是个经商出身的人,还可能说是她成了贤内助,可是吴冰是咱们这儿的同事,对经商那些东西一窍不通,但是真的就是自从吴冰嫁了过去以后,她婆家都快要倒闭的企业忽然之间就有起色了,订单也来了,市场也打开了,她老公想要尝试着拓宽经营范围,别人谁都不看好,都觉得根本不可能有销路,根本不可能做成,结果他顶着压力做了,最后还真的就成了!我听我婆婆说啊,自从吴冰嫁过去以后,一直到最近,她婆家的家产已经不知道照比原来翻了多少倍了,我之前还在家里头开玩笑呢,从来没听说过一家经商的发家史,居然是从新媳妇进门开始的,这可真的是只能用旺夫来形容了!”< 第八章 八字 张姐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引来了一片哗然,有觉得难以置信的,有认为只是巧合的,也有觉得羡慕不已。张姐对这件事笃定的不得了,因为吴冰婆家和她的婆婆沾亲带故的连着关系,所以她完全是一副不容置疑的知情人模样。 苏童在一旁听着,暗暗的把这里面的一些信息记在了心里,好在回家以后能说给唐敖和谷满仓他们听,让他们帮忙分析一下情况,如果别的事情还另当别论,现在既然牵扯到了灵异事件,那么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就没有比唐敖和谷满仓在这个问题上更加权威,更有发言权的了。 “对了,吴冰结婚之后不是还生了个特别可爱的儿子呢么!”女同事a忽然想起来这件事,眼神里的羡慕神情就更浓了,“真好!你说同样是女人,人家吴冰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呀,嫁了好老公,生了个萌娃!人生太圆满了!” “张姐,我听说吴冰生了孩子之后,身体恢复的不是很好?有这事儿么?还是说,又是误传?”苏童明知道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关联,但还是顺着关于孩子的话题,引向了关于吴冰身体的这件事上头。 张姐被她问得有些发蒙,愣了一会儿,有些迟疑的说:“这个啊……这个我可真没听说过,我婆家跟她家里也就算是远亲,平时有走动,以前还比较多一些,后来现在不是吴冰的老公又发财了么,这回真成了大家大业的了,所以跟我们走动反倒少了,但是我可真没听说什么她生了孩子之后身体不好啊,有一年春节,她还跟着她婆婆去我公婆那里拜年呢,毕竟我公婆是长一辈的,当时她孩子才几个月大,包着小棉被抱过去的,我跟她以前又是咱们报社的同事,所以当时见到还挺开心的,跟她聊了一会儿,感觉她身体挺好的。” 苏童点点头,也没好意思再多问什么,毕竟突然之间拉着张姐对吴冰刨根问底的太多,反而不好,容易惹人起了疑心,或者当她存着什么别的心思,那可就不好了,她相信张姐提供的情况虽然不敢保证百分百的准确率,但是里面一定还是有不少“干货”的,在她听起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不定带回去给唐敖和谷满仓听,他们就能够从这里面听出一些别的端倪来。 这个没有官方规定的“茶歇”的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刚才还热热闹闹一起聊天的人,也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忙各自的工作,其中听过了方才吴冰的“旺夫史”几个年轻姑娘,神色当中都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憧憬,苏童在心里面暗暗叹息,不知道如果她们看到吴冰现在的样子,还会不会这么羡慕。 一想到吴冰现在的样子,苏童的心就又揪紧了几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昨天谷满仓帮忙设了结界之后,她的状况到底是能稳定下来一点,还是依旧像之前那样,看起来十分艰难的维系着,结界能支撑多久,在结界最终逐渐消失之前,他们到底能不能找到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吴冰的家里面分明有鬼气,但是她丈夫却是一副有意遮掩的样子,从昨天吴冰婆家人的态度,外加唐敖假意上厕所,实际上去追踪鬼气根源,结果早到吴冰丈夫的阻拦这些来看,苏童有理由相信,吴冰的公婆和丈夫,很有可能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假如真的是这样,除非抓到他们的把柄,否则想要让他们承认,并允许他们捉住家中恶鬼,帮吴冰恢复健康,恐怕也不可能实现。 对了!婚恋站的络红娘!苏童忽然想起了方才女同事a和女同事b之间的对话当中提到的这一信息,她们虽然谁也没有说过到底是哪一家婚恋站,但是也提到是业界小有名气的一家,现在市面上数的出来,叫得上名字的婚恋站不少,却也不至于不胜枚举,尤其是最有名的,说来说去总是那几个,自己可是一名记者,要是挖掘这么一点信息的能力都没有,那该怎么胜任自己的工作? 于是苏童把手头剩下的一点工作处理完,就悄悄的在自己的电脑上打开了婚恋站,吴冰当初是真心实意的想要通过站来找到自己的有缘人,那就一定会使用自己的真实信息,哪怕真名不会直接登在上面,年龄、身高,包括照片这些也一定是会有的。苏童按照吴冰的个人具体信息,在几个人气比较旺的大型婚恋站上面用限定条件搜索了一下,都没有发现吴冰的踪迹,她尝试着联系了一个站的在线客服,想看看对方能不能帮她确认一下有没有一个叫做吴冰,个人条件也相符合的那么一个会员,结果得到的答复是——涉及**,不便透露。 既然这样,那苏童就只能另辟蹊径了,她对着站琢磨了半天,冥思苦想的想要找到突破口,从而可以看一下这个猫腻儿到底是出在什么环节上。她不相信吴冰好端端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每天在自己固定的社交小圈子里活动,居然会招惹到了能够吞噬活人魂魄的那种恶鬼,她也不相信吴冰真的是因为什么所谓的“旺夫相”,所以才会让她丈夫的企业在和她婚后,就犹如打了鸡血一样的咸鱼翻生,从垂死挣扎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日进斗金的局面。 可是,这个突破口到底在哪里呢?苏童感到苦恼极了。 正在她苦苦想不到主意的时候,自己的肩膀忽然被人重重的压了一下,把苏童吓了一跳,赶忙回头去看,还以为自己盯着婚恋站的页面发呆,被领导给抓了包,回头一看,是王莉从外面办事回来了,现在正挑着眉毛看自己呢。 “说说吧,这是怎么个意思啊?”王莉朝电脑屏幕怒了努嘴。 “没什么意思,随便看看呗。”苏童讪笑着应付她,希望能糊弄过去。 王莉当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等她一眼,在旁边坐下来,小声问:“怎么着?你和唐敖没戏了么?好端端的跑这种站上看什么?” “我和唐敖……”苏童话说一半就憋住了,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应,说自己和唐敖没戏?这似乎也不太客观,毕竟两个人现在的那种状态和关系,分明是向着“有戏”的方向在慢慢靠拢的,可是说自己和唐敖有戏?哎哟,那一层窗户纸都还没有捅破呢,这种时候她哪好意思大大方方的就单方面表示有戏了呀。 “不,你别搪塞我,你们俩到底是不是没戏了?”王莉一看她支支吾吾的,以为被自己一不小心给问着了,“是不是他小白脸儿没安好心眼儿?” “没有,真没有,我就是被你问的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和唐敖还是老样子,一切正常,循序渐进的持续发展中,挺好的,”苏童赶忙摆手,让王莉别再胡思乱想了,“我就是听说吴冰之前是在这种相亲站上面认识的她现在的老公,所以我就好奇上来看一眼而已,随便看看,你别一惊一乍的。” “哦,那就好。要我说,随便看看你也别看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把物质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唐敖要是没什么原则上的毛病,综合条件来看,也算不错了,你呀,就别存着什么好奇心了。” 王莉说着叹了一口气:“原本我也觉得吴冰挺幸福的,但是前天晚上回到家里去,我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吴冰那个家,包括她那个英俊潇洒又有钱的老公,都看上去够体面的,但也都让人觉得好像缺了点温度,冷冰冰的,家不像家,像高级宾馆,老公不像老公,像……室友!你说,那日子还有什么意思!昨儿我还问老驴,要是我像吴冰那样,他怎么办,你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苏童顺着王莉的话问。 “他说那还能怎么办,咱们本地看不好,那就带着去外地看,要是经济条件也允许,在国内看不好,就去国外看。”王莉心有戚戚焉的说,“当然了,我也知道,这是当着我的面,所以老驴那话里头也有甜言蜜语的成分,可是你看吴冰的老公是怎么做的?家里那么有钱,财大气粗,老婆病的那么重,他是怎么做的?说是咱们本地各大医院都看过了,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儿!居然这样就完了!然后就把老婆扔到家里头等死!真是!越有钱就越没人性越冷血!” “好啦,你也别气了,过日子这种事,不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么!”苏童拍拍王莉,王莉说的话其实也是她心里的感想,只不过这件事并不是王莉以为的那种,单纯的妻子有病,丈夫不愿意出钱出力去想办法医治,所以现在她也不想和王莉探讨太多,免得被王莉刨根问底的说漏了嘴。 “是啊,冷暖自知!就这种破站,上头动不动就给你弄个俊男美女的成功案例来唬人!搞得好像都跟童话故事,浪漫偶像剧似的,实际上呢,幸不幸福,成不成功,谁知道啊!”王莉叹了口气,起身要走,临走前又没好气的一指苏童屏幕上面的婚恋站页面,“关了关了,赶紧关了!回去好好的跟唐敖两个人你侬我侬,别看这些破玩意儿了,一想到吴冰在这种地方找了那么个不靠谱的老公,我就觉得肺子都疼!” “知道了,知道了!”苏童笑着哄她走,等王莉走开了,她才赶忙继续在站上面搜索起来,不过这一次她可不是用限定条件想要找到吴冰了,刚刚王莉气呼呼的那一番话,就好像在她的脑袋里点亮了一盏小灯,让她的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发现自己方才原来是陷入了一个误区当中。 像吴冰和她丈夫这种,女方长得清秀漂亮,工作也还算比较体面,男方英俊潇洒,有企业有家产,又都是通过站联谊成功的,这样的组合,不简直就是站上面的绝佳案例么!虽然时间过去的略微有点久,不过在往期的成功案例当中,说不定还是能够照到他们俩的踪迹! 还别说,在尝试着找到了第二家婚恋站的时候,在往期成功案例里头,果然被苏童发现了吴冰和她的丈夫,点开那篇文章,的确把他们的恋情描写的连童话故事与之相比都恨不得黯然失色,充满了梦幻的泡泡,从浪漫邂逅,到终成眷属,其中穿插着大量的“真命天子”和“命中注定”之类的措辞。 苏童迅速的阅读完了这篇成功案例,并且注意到了里面的一句话。 “温先生说,吴女士简直是为他精心打造的,无论是从西方的星座,还是从东方的八字,没有一处不与之契合,即便抛开那些中西玄学的因素不谈,光是两个人性格和品位的默契,已经足够让温先生为吴女士深深倾倒。” 如果换在平常时候,这句话并不会引来苏童的注意,可是现在,在吴冰家中发现了森森鬼气之后,这句话当中提到的“八字”却让她立刻打起了精神。 谷满仓说过,他和他师父曾经遇到过那种有点真本事,但是为了不义之财早就泯灭了良心,罔顾了天道的阴阳先生,利用别人的生辰八字去作恶,轻则导致别人破财,重则有可能家破人亡,所以人的八字是很重要的,一定不要随意透露给莫名其妙的人。 如果吴冰没有出现在的这个怪事,或许还只能说她公婆家里比较老派,所以讲究多了一些,可是现在,这些看在苏童的眼里,就成了另外的一种意味。 有没有这样的一种可能性呢,吴冰的丈夫当初相亲认准了吴冰,并不是被她的人,学识工作,或者相貌气质这些所吸引,唯一能够吸引他的,有可能只是吴冰恰好符合要求的生辰八字。 假如真的是这样,他费尽心思的要找一个特定八字的女人,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九章 命数 这些疑问,一直到苏童下班的时候,她都没有想明白,于是就带着一肚子的问号,以及今天了解到的所有信息下了班,准备回家去把这些告诉给家里那两个对灵异事件比自己懂更多的“专业人士”去分析。 到了楼下,眼见着就要到家了,苏童忽然接到谷满仓的电话,说是唐敖工作室那边还在加班,他们都没有回家呢,要是苏童回来了,唐敖叫她也一起过去,晚上饭就在工作室那边一起解决一下,也省得苏童这个厨房白痴一个人又糊弄。 苏童本来是打算拒绝的,唐敖的工作室她之前是去过的,还遭遇到了冯薇莫名其妙的敌意,虽然说自己也是挺无辜的就成了别人排挤的靶子,但是谁也没有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的爱好,人家几个人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是因为工作的缘故,因为加班,自己呢?就仗着和工作室的老板之间存在着没有挑明的情愫,所以就端起一副老板娘的姿态来跑去理直气壮的大吃大喝? 算了,苏童觉得自己的脸皮还真的没有那么厚。 于是她就在电话里头拒绝了谷满仓的提议,一个人上楼回家去了,进了家门,苏童也还是发起愁来,因为自己实在是不精于厨艺,而唐敖的手艺颇为可圈可点,再加上谷满仓是个大胃王加上金牌吃货,所以三个人平日里基本上都是会凑在一起吃,有时候是他们带着食材过来自己家这边做和吃,有时候是他们做好了吃的叫自己过去,自己呢,偶尔也会顺路的买一些青菜肉蛋之类,给唐敖他们送过去,算是不吃白食的一种表示,由于一天当中,苏童几乎只在家里吃一顿晚饭,并且还大多数时候都依赖着对门“食堂”的供给,以至于现在,她的冰箱里,居然出了两个生鸡蛋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正儿八经可以当晚餐吃的东西了。 这可怎么办?要不然,泡一碗方便面,下个荷包蛋算了! 苏童对着冰箱里的两个生鸡蛋,心里暗暗的盘算,甚至很没出息的已经打算好了,剩下一个生鸡蛋,留着下一回又没处蹭饭的时候用来救急。 刚刚才把鸡蛋从冰箱里偷拿出来,忽然有人来敲门,苏童攥着鸡蛋就跑过去应门,从门镜朝外一看,居然是唐敖站在外面。 “诶?你们不是今天晚上加班么?这么快就结束啦?”她打开门惊讶的问。 唐敖看着她手里头攥着的那个鸡蛋,不用问都知道她在家里八成是想要干什么了,哭笑不得的探进身子,从门边鞋柜上头的小瓷碗里头熟门熟路的拿出来苏童的钥匙,把她拉出门,一边帮她锁门一边无奈的说:“我让谷满仓打电话叫你过去吃饭,结果你不去,跑回家里这是准备要煮泡面呀?走吧,那边忙活的差不多了,王为那小子提出来的,说不出去吃,要在工作室里面烤肉,肉是下午让满仓去超市买好了,片成了片儿放在冰箱里冻着的,烤锅也是现场的,蘸料青菜那些一应俱全,一会儿就可以开始吃了,让我赶紧开车把你接过去。” 苏童没想到自己婉言拒绝之后,居然反而折腾唐敖特意跑回来一趟,这样的话,她也不好再推三阻四,扭扭捏捏的了,于是点点头,下一刻才想起来,把手里的鸡蛋往唐敖面前一摊,笑道:“哎呀,你刚才那么急着拉我出来,你瞧我这鸡蛋还没放下呢,跑去吃烤肉还攥着个生鸡蛋,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好办,到那儿用烤锅做个煎蛋,给满仓加强一下营养呗!”唐敖也笑了,他刚才光顾着怕苏童客套不肯去,所以就先下手为强的拿钥匙,拉人,锁门,苏童手里的鸡蛋他看在眼里,却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当然,给谷满仓多加一个煎蛋,他肯定也是完全不会介意的啦,两个人笑着开了几句玩笑,下楼朝唐敖的工作室走。 唐敖工作室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走过去的时间里,苏童正好可以把今天白天收集到的关于吴冰和她丈夫的一些事情都说给唐敖听。唐敖听苏童讲这些琐琐碎碎的东西时,表现的很认真,等听她把所有都说完了,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你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这件事要是这么看来,吴冰的丈夫,或者说吴冰的婆家人在某种程度上,搞不好是知情的,不然不会他们都一点不受影响,并且对吴冰的‘怪病’表现的那么淡定,除了愁眉不展之外,没什么惊慌。” “你的意思是,家里面的那个能吃活人魂魄的恶鬼,有可能是吴冰的丈夫和公婆他们……豢养的?”苏童有点害怕的问。 唐敖摇头:“从昨天过去看的情况来讲,吴冰的公婆和丈夫都是普通人,我和谷满仓都感觉不到他们身上有什么灵气,别说灵气了,他们的身上倒是和你之前一样,沾了不少的鬼气,除非他们是高手当中的高手,可以隐藏的那么好,否则的话,他们或许是知情人,但是一定不是真正经手操作的那个人。” “那他们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害死吴冰么?吴冰的‘旺夫相’,和她现在的这个处境,有没有什么关系?”苏童一旦把自己获得的信息都汇总在一起,平日里跑新闻挖真相的那种惯性就又产生了,开始自动关联起那些看似没什么关系的琐碎细节,“可是假如吴冰是能够旺他们家业的那个人,害死吴冰不就等于杀了会下金蛋的鸡么?这对他们一家也没有什么好处呀。” “你说的没错,确实没好处,”唐敖点点头,他也一直在努力的对这件事做判断,“我觉得,吴冰的婆家人,应该也并不是真的希望吴冰出事,尤其是死掉,所以他们才会表现的那么愁眉不展,但是又因为他们知道吴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以才反而不慌张了,也没有到处去求医。” 他沉默了一会儿,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如果是这样,事情可能就比较合理了。吴冰婆家通过什么人或者什么途径,认准了一定要找个吴冰这一类生辰八字的女性来与自家的儿子结婚,并以此来作为‘饲料’,豢养恶鬼,建立了诸如某种契约之类的东西,用消耗‘饲料’的魂魄来换取生意和财运,但是他们不知道时间久了,‘饲料’是可能被耗光的,而‘饲料’耗光对他们也没好处。” “所以他们事到如今才感觉到有些发愁,但是又因为心里有鬼,所以不敢让外界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苏童把唐敖没有说完的话说完整。 唐敖点点头,这也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合理的推测了。 苏童感觉到自己周身涌起了一股寒意,假如事实真的像自己和唐敖推测出去的那样,那吴冰的这场从外表看上去光鲜美好的婚姻,实际上俨然是一个邪恶的全套,她至始至终都好像是被人盯上的猎物一样,茫然无知的走进了危险,深陷其中,根本无力自拔,只能够任人宰割。 “那咱们有办法印证这个观点么?”苏童问唐敖,“你看昨天,吴冰的婆婆,还有她老公的那个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欢迎咱们总跑去,说好听点是怕影响吴冰的休息,不利于她身体,说难听点,说不定也是怕咱们万一误打误撞的知道了他们家不可告人的秘密吧!这样一来,咱们是不是还得先从外围努力?” “对,我发现你现在对这种事已经越来越有悟性了。”虽说吴冰的处境令人同情,可是看着苏童从对这一类事情根本无法相信,到现在与自己头头是道的分析情况,这种转变还是让唐敖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童也一笑:“近朱者赤嘛,跟你和谷满仓接触多了,肯定要开窍的。” 眼见着再拐过一道弯就要到工作室了,唐敖知道这个话题眼下不方便再继续深谈,苏童告诉自己的这些,自己可以晚些时候再告诉谷满仓,只是王为那小子今天晚上想要借机热闹热闹的意愿特别强烈,现在人到齐了,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散场回家,今天恐怕三个人未必有机会一起谈论这件事了。 “这件事从目前掌握都的情况来看,确实疑点很多,但是就像方才我跟你说的那样,吴冰婆家的几个人,不会是始作俑者,幕后还有黑手存在,再加上吴冰婆家的抗拒态度,咱们就更加不能打草惊蛇。”他想过之后,把目前的打算言简意赅的告诉苏童,“这件事你先不要再打听了,打听多了别人起疑,那个能做幕后黑手的人,肯定也是通道法会邪术的,所以我和谷满仓负责打听这些,尤其是谷满仓,他肯定有他的途径,等有进一步的收获了,咱们再沟通。” “那吴冰那头……”苏童有些担忧的看看唐敖。 唐敖叹了口气:“这就只能看她的命数了,如果她命不该绝撑得住,就等得到咱们找到切入点的那一刻,否则……咱们也没有办法了。” 苏童点点头,不管心里怎么替吴冰感到难过,现实总是有很多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残酷面,所以现在她只能希望吴冰可以撑得住,等着他们顺藤摸瓜,找出真相和解决办法的那一天,不要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成了别人的牺牲品。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算是暂时打住了,唐敖的工作室近在眼前,尽管冯薇和王为跟着唐敖这么久,可能对于一些上门来找唐敖帮忙解决问题的客户那种有些略显怪异的诉求,多少算是有一点或多或少的心照不宣,但是心照不宣的程度,恐怕未必足以接纳这么鬼吃人这么劲爆的事实,还是不要吓到他们比较好。 两个人到了唐敖的工作室,一推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诱人的肉香,油汪汪的夹杂着一股喷香的孜然味儿,里头的长方形工作台已经完全被清空了,上头没有了平日里放着的各种图纸,而是摆满了一盘一盘的菜和肉,正中间一个平底不粘电烤锅上头,肉片烤的正是时候,眼看着就可以出锅了。站在电锅旁边拿着夹子翻肉片的是谷满仓,王为略显夸张的在一旁一手捏着一根筷子,铛铛的敲着自己面前的碟子,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吃肉了的架势。 冯薇当然也在,她原本只是意兴阑珊的坐在一旁,看着谷满仓和王为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忙活,听到背后门响,转过头来,看到唐敖和苏童两个人进门,这才整个人眼睛一亮,挂着一脸的笑意起身迎了上来。 苏童已经做好了自己被无视的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什么反应,可是这一次冯薇无视的对象却换了一个,她就好像没看到唐敖一样,直接越过他,亲昵的挽住了苏童的胳膊。 “苏童姐,你怎么才来啊!饿了吧?正好肉烤好了,咱们一起吃吧!”她亲亲热热的对苏童说,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们两个人是闺蜜,而且都闺蜜了十来年了那么熟似的。 苏童一下子有点适应不了冯薇这种态度上的大转弯,出于礼貌,还是对她笑了,就是笑容显得有点茫然,姿态也略微显得有些僵硬。 不止是她这样,唐敖和王为也都很诧异,唐敖表现的深沉一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佯装无视的没有多做表示,王为的反应可就要大上许多了,他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冯薇就那么热情亲昵的挽住了苏童,手里刚才用来敲打碟子催促吃饭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咕噜噜噜的滚到桌边,又摔在地上,他甚至都没回过神来,还那么微微张着嘴巴,看着冯薇和苏童。 “苏童姐,我这个人有点慢热,之前呢,跟你不熟,所以态度不是特别的热情周到,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冯薇也看出不止苏童一个人错愕,于是就好像是想要给大家一个说法似的,开口笑眯眯的对苏童说,“我年纪小,毕业之后就来唐敖的这个工作室给他帮忙了,也没怎么在社会上历练过,人情世故那些东西,也不太擅长,以前要是有什么态度不好,让苏童姐觉得不开心的,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就跟自己妹妹一样,该说我你就说我,说我是帮我进步。” 苏童被冯薇说的怪不好意思的,赶忙摆摆手,笑着说:“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其实年纪跟你也没差多少,就略微大那么一点点而已,那有什么资格帮你进步啊。”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冯薇笑容可掬的说,“就算大一个小时,那也是大,而且苏童姐,你是个做记者的,社会经历比我丰富,整个人都感觉比我成熟稳重很多,我啊,再过个五六七年能追上苏童姐的脚步,就算知足了。” “哎哎哎,冯薇,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听着不对味儿呢?你不是说人家苏童显老呢吧?”王为弯着腰刚把筷子捡起来,听冯薇这一番话,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一旁打趣的说。 “就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把人家好话都能听拧了!”冯薇瞪一眼王为,亲热的把苏童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上,“苏童姐,咱们俩坐一起!”< 第十章 故事 苏童就这么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尽管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大声的喊着“我不要”,表面还得迫于礼貌,端着一脸客气的笑容,略显拘谨的挨着冯薇坐,顺便趁着冯薇不注意的时候,给唐敖使了个眼色,无声的询问他,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为什么冯薇会忽然莫名其妙的就对自己转变了态度,并且还一点缓冲都没有,直接来了个原地180度的大转弯! 唐敖也悄悄的摇了摇头,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搞不清状况。 五个人坐在工作台旁边,热热闹闹的吃起东西来,王为本身就是一个特别活泛的性格,平时喜欢说说笑笑,玩玩闹闹,谷满仓和他比起来,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比王为更不靠谱之外,其他方面相似点颇多,有他们两个在场,气氛自然就不会差,更不用担心冷场的问题。由于冯薇反常的拉着苏童一起坐,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王为他们的心里面也直打鼓,生怕冯薇哪一下脑子里头神经又搭错了,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或者做出什么破坏气氛的事情,所以活跃气氛起来也是格外的卖力,几乎所有话题都是以无缝链接的形式穿插于吃吃喝喝当中的,不给冯薇任何见缝插针说酸话的机会。 不过,大家都吃了个大半饱之后,其他人也渐渐发现,或许他们是有些多虑了,冯薇至始至终除了最初对苏童的热情有点让人大跌眼镜之外,其他时候都是一派正常,期间还非常友好的给苏童夹了刚刚烤好的牛肉,苏童也礼尚往来的夹了一点别的什么吃的到冯薇的碟子里,两个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慢慢的,王为他们的神经也就放松下来,不再绷得紧紧的,人一放松,大脑就也放松了,大脑放松下来以后,话题也就变得宽泛起来。 “哎,对了,咱们来点什么助助兴怎么样?”王为忽然来了兴致,开口问。 谷满仓嘴里咬着一条从外面买回来的炸鸡腿,含含糊糊的说:“我以前就听说过喝酒要有助兴的,没听说过吃个肉也需要人助兴,光是吃肉还不够让你有兴致的啊?那就甭助了!我巴不得你们都没兴致,我好一个人包圆儿!” “说真的,说真的,”王为朝工作室门外看了看,不知不觉之间,外面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你们看啊,天都黑了,咱们这个时候一边围着烤锅吃热乎乎的烤肉,一边讲鬼故事,这样是不是感觉特别的有意思?有一种强烈的反差吧?” “这个我倒是不介意啦,我能就着肉给你们一口气讲到天亮,就是不知道别人什么意思。”谷满仓耸耸肩,鬼故事这种东西,他当然是最有发言权的,估计可以拿出来当故事讲的东西,比他现在肚子里肉还要多上好多。 “我倒是不介意啊,我特别喜欢听鬼故事,以前上大学那会儿,我们寝室卧谈会的主题好多时候就是鬼故事呢,又害怕又刺激。”冯薇第一个表示赞同,顺便看了看苏童,“不过我看苏童姐应该胆子不太大的样子,要不然就还是算了吧,免得吓着了苏童姐,那可就不好了,王为你当心唐敖扣你工资!” 王为一撇嘴:“得了吧!你要是不霸着苏童,让人家挨着老板坐,估计老板现在巴不得咱们赶紧讲几个鬼故事呢,越吓人越好,苏童听着害怕那该怎么办啊?近水楼台,旁边就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往里一扑!咱们就算是功德圆满啦!还扣工资?老板不给我涨工资都不可能,扣工资也是扣你的,让你当电灯泡!” 冯薇站起身来拿着两根筷子照着王为的手背就狠狠的敲了一下,王为呲牙咧嘴的叫疼,倒也不真的恼火,一边倒吸气,一边嘴巴上还不算完:“打是亲,骂是爱,我全当你方才亲了我一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说你是流氓了!” “呸!王为我敢保证你都不知道脸字怎么写!”冯薇被他说得也红了脸,一边啐他一边骂,“你才是个流氓呢,你就说个大写的流氓!” “什么意思?这流氓俩字儿,写大了和写小了,还有什么别的讲究么?”谷满仓听他们俩一来一往的斗嘴,有点茫然了,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毕竟之前的生活内容大多数是跟着师父一起,多少有点老气横秋的,对于很多新鲜的词汇和含义都一窍不通,前几天在唐敖家里上玩儿,才算是勉强搞懂了什么叫“心塞”,记过今天又被冯薇冒出来的“大写”给弄懵了。 唐敖笑了笑,说:“那要是你们都愿意听故事,我倒是可以给你们讲一个,这个故事就和刚才冯薇提到的一个东西有关系。” “流氓?”王为在一旁问。 刚说完,头上啪的就又挨了一筷子,不过这回打他的可不是冯薇,是坐在旁边的谷满仓,谷满仓敲完王为的头,又抽了纸巾擦筷子:“笨!当然是脸了!” “好啊好啊,来来来,快讲吧!”王为一听唐敖要讲故事了,立刻来了精神。 冯薇也立刻把目光投向了唐敖,专注的看着他,等他开口。 苏童还从来没听唐敖讲过鬼故事呢,讲出来的到底会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是道听途说,她也不知道,不过还是觉得很感兴趣。 唐敖一看大家伙都想听,于是就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清清嗓子,讲了起来:“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是我听来的,发生在一所大学里面,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所以我姑且讲着,你们姑且听着,接下来,故事就正式开始了。”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所师范类的大学里面,师范类大学,最大的特点就是女生众多,女生多了,自然就不乏各种不同风格的美女,环肥燕瘦,各有特色,而这个故事的女主人公,叫做小芳,也是这所师范大学里的一名女生,只可惜,她既不是环肥,也不是燕瘦,她不丑,只是很普通,普通到了与别人打一个照面之后,不出三秒钟,就会被人忘记了她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小芳每天夹在众多的女生当中,一直默默无闻着,看起来好像很平静,实际上她的内心里从来就不曾平静过,因为她的寝室里住着学校里的校花,校花很漂亮,皮肤白皙,小小的脸盘,大大的眼睛,嘴唇粉红柔嫩,就好像是娇艳的花瓣一样。校花的身材也很好,前凸后翘,细腰长腿,每次在寝室里换衣服的时候,小芳都会不由自主的偷偷窥视校花的身材,觉得即便自己是个女人,也会觉得她的身材美极了,再反观自己,又黑又瘦,干干瘪瘪,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为了这个,小芳没少夜里偷偷的蒙着被子哭。 更让她感到难过的是,校花收到的情书,礼物,经常会堆满了半张桌子,校花有个头疼脑热,打个喷嚏,立刻就有好多男生想方设法的托人送感冒药进来,校花却并没有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感到心动过,她好像只是享受那种被众多异**慕和追逐的乐趣,并不打算真的从中挑选一个人选,作为自己的男朋友。 而小芳,她从来没有尝到过爱情的滋味,她没有爱过别人,也没有人爱上过她,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异性注意到过她,所以她只能羡慕的看着别的女生被追求,被喜欢,而那其中的滋味,她却连想象都是干瘪不丰满的。 要是我也能有一张校花的脸,我也能被男生前呼后拥的献殷勤,被他们喜欢和追求,那该多好啊。小芳不止一次在心里面暗暗的这么想,并且带着这样强烈而又让人绝望的念头进入梦乡。 有一天,小芳又在睡前藏在自己床铺的蚊帐后面,充满羡慕的看着校花穿着一身凸显身材的吊带睡裙,挺着傲人的上围,在寝室里面走来走去,洗脸,敷面膜,搽护肤品,然后翻个身,带着那种遗憾的心情,沉入睡眠。 然后,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小芳梦见自己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面摩挲着前行,没有灯光,唯一的光线来自于头顶上的一轮满月,月光照在地面上,凸凹不平的石板路面上面一层光亮,就好像洒上了一层薄冰似的,小芳也不知道前方是通向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两只脚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一样,而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不管她的内心里有多么的疑惑和不安,都只管坚定的朝前面一直走过去。 终于,在小巷的尽头,黑漆漆的箱子里,多了一抹暖黄色的灯光,看到那灯光的一瞬间,小芳的心里面忽然就明白了,这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 那是一家店铺,门脸小到了放在平时,估计小芳从门前经过都不会留意到它的存在,小门上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个铁艺的招牌,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画了一颗火红火红的心,那颗心好像在黑暗中自己能焕发出光芒似的,格外醒目。 小芳走了过去,到了店铺的门前,轻轻伸手推了一下那扇灰扑扑的木头门,吱嘎一声,门开了,小芳走进去,看到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左右两边的墙面上搭着架子,架子上面摆放着许多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看不出那些瓶瓶罐罐里面到底放着什么,只是一看就给人一种充满了神秘的感觉。 在狭长店铺的最里面,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妖娆的女人,小芳一看到她,脑子里能想到的形容词,就只有妖娆两个字。 那女人皮肤很白,瓜子脸,下巴尖尖的,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嘴巴很小,嘴唇很薄,薄嘴唇上涂着鲜红色的唇膏,把脸色衬得更显白皙,白皙到了几乎透明的程度。女人很瘦,一头浓密黑亮的长发垂在胸前,收腰的连衣裙,让她的小腰看起来简直盈盈一握。 她看到小芳走进来,嘴角微微一挑,脸上漾起了一抹若有深意的微笑,然后伸出修长的手,冲着还愣在门口的小芳勾了勾手指,手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和她的口红一样,艳丽的就像献血一样。 “来吧姑娘,你能找到这儿来,就肯定是有愿望的,进了我的店,就是我的顾客,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媚极了,让小芳觉得自己的骨头好像都要变酥了似的。 小芳本来看着老板娘一脸妖媚的样子,心里面是有些打怵的,恨不得想要转身就走,可是当她听到可以帮忙实现自己的愿望,脚底下就立刻有些挪不动步了:“真……真的么?什么愿望都可以?” “对,什么愿望都可以,哪怕你想金山银山,想要变成另外的一个人,我都能替你办到。”妖媚的老板娘对她点点头,笑颜如花。 “变成另外一个人也可以?”小芳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她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从老板娘薄薄的嘴唇中间说出来,让她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当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也可以,你有想要变成的人么?”老板娘问。 小芳点点头,她的嗓子眼儿有点发干,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好像一张嘴就能从嗓子眼儿里面蹦出来似的:“我想变成我寝室的室友,我们学校的校花!我想变成她的样子,你能帮我么?” “能,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想要变成她。”老板娘用手托着腮,小拇指娇俏的翘起了兰花,一双丹凤眼含着笑,看着小芳,好像能把她看透了一样。 “我想变得像她那么漂亮,那么多人追求她,喜欢她,我也想有很多人喜欢我,我不想再做一个到哪里都不被重视的人了。”小芳几乎是用喊的方式把这番话说出口的,说完之后,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原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激动的,可是被老板娘那么一问,她就一下子心潮澎湃的不能自已,想要变成校花的愿望空前的强烈。 “这个倒是不难办,但是,你要知道,我这里是开店的,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想要达到目的,总是要有价码的,你说对么?”老板娘依旧笑颜如花,又对小芳勾勾手,“要是你肯接受我的价码,我就帮你实现愿望。” “什么价码?”小芳打了个突,但是两只脚还是不受控的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老板娘的面前,她看着老板娘的眼睛,觉得她的瞳孔好像是两个无底洞,能把自己给吸进去似的,这让她的心里面腾地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你不会是魔鬼吧?你想让我用我的灵魂跟你做交易么?” 老板娘摇摇头:“我要你的灵魂干什么,不当吃不当用,我要的是你的真心。” “真心?什么意思?”小芳愣住了。 “我可以给你校花的模样,也可以让你像她一样,甚至比她还要更受异性的爱戴,但是作为代价,从今以后,你不能和任何一个男人两情相悦,要么你被爱,要么你爱他,唯独不可以两情相悦。” “只要这样,你就会让我像校花那么受人欢迎么?”小芳两眼放光的问。 老板娘点点头:“比她还受欢迎。” “那我答应!我愿意!”小芳立刻开口,生怕慢一秒种老板娘就会收回承诺了似的,对她而言,如果有一大票的优秀男生追着自己,迷恋自己,谁还需要和哪一个男人绑在一起呢! “你想好了么?”老板娘笑得更深了。 “我想好了!”小芳的语气格外坚定。 “好,那我给你一根香,你回去把你想变的那个人的头发缠在上面,点燃,之后我自然会实现你的愿望。”老板娘说完,对她招招手,“去吧!”< 第十一章 蜕 老板娘那么一挥手,小芳就好像被一阵狂风兜头吹了过来似的,而且那风冷极了,好像一下子把她给扔进了冰柜似的,瞬间就冻醒了,醒了以后只觉得浑身冰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耳边隐约听到有人睡得很熟发出的那种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哦,对了,自己是在寝室里,正在睡觉!方才的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怎么会这么冷呢?小芳迷迷糊糊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大腿,都冰凉冰凉的,显然已经冻了有一会儿了,下一秒她才意识到,原来是被子不见了,爬起身朝周围看了看,她的那床棉被正皱巴巴的摊在下面的地面上。 看样子是做梦的时候踢了被子,把被子掉到地上去了,所以自己才被冻醒。 小芳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抱起地上的被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又蹑手蹑脚的爬上床,重新盖着被子躺下,翻个身准备重新入睡,她习惯性的把手伸到了枕头下面,忽然摸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她赶忙侧身坐起来,用手机屏幕的亮光照着枕头下面,想看看自己摸到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枕头下面,有一根香,比寻常的檀香略粗一点,颜色很相近,但是比檀香要略深一点,上面带着若有若无的暗纹,凑近了闻一闻,可以闻到一股异香。 那股香气实在是很特别,闻了之后直冲脑门儿,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那股异香似乎很熟悉,很亲切,但是又好像很陌生,想不起来和什么类似。 这根奇怪的香,让小芳彻底清醒过来,也想起了自己那个怪异的梦。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面剧烈的跳动着,几乎快要挣脱了肋骨的束缚,直接从身体里面冲出来似的,她的两只耳朵里面有一种被海浪冲刷一样的声音,唰唰的响,嗓子眼儿干的好像一张嘴就能冒出烟来似的。 小芳知道自己应该睡觉,不管什么事,都得等到天亮之后,可是那支香放在枕边,她翻来覆去辗转那面,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就只有之前那个离奇的梦里面,妖媚的老板娘教自己怎么样使用这一枝香的方法,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梦想居然可以离自己那么近。小芳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那支香,香表面略显粗糙的触感让她的内心里又增加了几分真实感,只要偷了校花的头发缠在上面,把香点燃,自己以后就可以过上倍受青睐的生活了么?是不是就可以从丑小鸭,一夜之间变成白天鹅?小芳按耐不住了,她坐起身小心翼翼的捏着那支香,蹑手蹑脚的爬下床,偷偷摸到校花的床铺下面,她记得校花睡前还刚跟梳过头发,她的梳子就扔在书桌上面,校花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躺着柔柔的大波浪,小芳记得她的梳子上面经常会挂着几根梳头发掉下来的发丝。 寝室里实在是太黑了,也太静了,静的就连其他人的呼吸声,听着都格外的清晰而又响亮,小芳摸索着来到校花的桌边,一不小心踢到了校花的椅子,铁质的椅子腿蹭着地上的水磨石地砖,发出吱的一声响,小芳吓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生怕惊醒了其他人,看到她现在这样蹑手蹑脚的在校花桌上找东西的样子,那她可说不清了,搞不好就要被人当成是小偷。 还好,其他人的呼吸声也只是稍微变得轻了一些,寝室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醒过来,小芳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动作更加小心了一些,她终于摸到了校花的梳子,并且从上面拿到了一根长头发。 小芳赶忙挪回到自己的桌旁,翻出来之前为了点蚊香买的打火机,悄悄拉开寝室门走了出去,凌晨的女生寝室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昏黄的走廊灯光,映衬着她孤零零的影子,小芳急忙走去公共盥洗室,她没有注意到,好像今天晚上,她在灯光下的影子,变得格外浓重,就好像,两个重叠在一起似的。 到了盥洗室,小芳把那根头发仔仔细细的缠绕在香上面,然后点燃了那支香,说来也奇怪,那支香看上去比普通的檀香还粗,可是烧起来却很快,没有点燃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异香,真的点燃了之后,却没有任何味道了,只有一股淡淡的青烟,那股烟也略显古怪,它并不会四处飘散,而是呈一缕状,袅袅的飘出了盥洗室,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条淡青色的纱线悬浮在空中。 差不多十分钟以后,小芳手里面的香就燃尽了,同样燃尽的还有缠在上面的校花的头发,这支香燃烧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连灰烬都没有留下,不过小芳也不在乎这些,大功告成之后,她就又蹑手蹑脚的溜回了寝室,爬上床盖上被子,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强迫自己入睡,心里面忍不住幻想着,会不会第二天早上一起来,自己的生活就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带着那种暗暗激动的心情,小芳辗转反侧,终于在窗子外面天光泛白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手机闹表在响,寝室里的其他人也都起来了,有的在吃早饭,有的在忙着化妆,有的在换衣服,准备去上课。 小芳坐在床上,扭头看看正对着镜子刷睫毛膏的校花,她看上去一切正常,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一样的漂亮,身上就穿着一套款式简简单单的运动套装,却显得那么清纯动人,这可能就真的是应了时下里女生们开玩笑的时候,经常会说到的那句话了,人要是身材好长得漂亮,就算是披着麻袋片都一样可以走t台。 寝室里另外一个女生一抬头,正好看到小芳呆呆的坐在床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小芳啊,你还不快点下来,睡傻了么?再不赶快换衣服去上课,可就要迟到了!这节课那个老师说了,他可是要点名记考勤的!” “哦,我这就来。”小芳讷讷的应着,心里面感觉到有些纳闷,为什么她看到自己,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现呢?难道没发现自己变漂亮了么? 另外一个女生则略微有点不怀好意的打趣说:“哎哟,没关系啦,小芳最得天独厚的地方就在于,即便她不去出席,老师点名的时候,随便让一个什么人站起来替她答到,老师都认不出来!就算让男生帮着代签,好像都不会有事!所以这时候就看出来了,长得好看也未必什么时候都是好事,就比如咱们小茹,长得辨识度太高了,一个大阶梯教室里头,乌泱泱的那么多人,老师都能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你说,这就算是想叫人代签,翘个课,恐怕都困难呢!” 小茹是校花的名字,也是学校里不知道多少男生魂牵梦绕的名字。 “是啊,我都不知道多苦闷呢!”校花故意佯装哀怨的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连偷懒的资格都没有,只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去教室里坐着啦!要是这么说起来,我其实不知道心里面有多羡慕小芳呢。” 其他人哄笑起来,她们就是这么残忍,用别人平凡的相貌来开玩笑,却毫不避讳当事人,也不在乎当事人的内心感受。小芳在心里恨恨的咒骂了几句。 她爬下床,拿了牙具和毛巾出了寝室门,去了公共盥洗室,那里还有其他人也在洗漱,不过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小芳走进去,其他人至多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连一个打招呼的人都没有,有很多人甚至头都没有抬一下。 如果是校花进来的话,估计有很多人会主动和她套交情的吧。小芳想。 走到镜子跟前,小芳抬眼朝里面看了看,平凡无奇的一双眼睛,眼下没精打采的黑眼圈,一点也不白净的皮肤,干涸的嘴唇,镜子里面的自己,就和昨天看上去没有疑似分别,小芳凑近了仔细看看,的确没有分别,就连额头上那一颗马上就要鼓出来的痘痘,也还是老样子,没有在她的脸上消失。 难道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么?小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点发怔,如果是梦的话,前半段或许还说得过去,后半段可就有些太过于真切了,自己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难道都是梦里的幻象么? 这一整天,小芳都过得十分消沉,原本就没有报任何希望的时候,感觉其实还好,除了苦闷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强烈的感受,可是有了希望,之后希望又破灭,那种内心深处的抓狂和懊恼,旁人是无法从她那张漠然的脸上看出端倪的。 当天晚上,校花下了晚课之后,并没有回寝室来,一直到了熄灯时间,也没有回来,寝室里的其他女生嘻嘻哈哈的开玩笑,说不知道今天晚上校花翻了哪个追求者的牌子,不知道那个追求者会不会有一种中了头奖的感觉。 校花从来不缺追求者,也不缺露水姻缘,所以夜不归宿并不是第一次,谁也没有当回事,包括小芳,所有人都在熄灯之后爬上床,其他人还在卧谈会,聊同班女生的八卦,聊哪一个特别受人欢迎的白马王子,英俊校草,聊明星八卦,小芳沉默的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海绵耳塞,她的内心烦躁的想要尖叫,想要让那些死八婆统统闭嘴,变成哑巴才好。 就这样过了一夜,第二天,校花依旧没有回来。 第三天,也是一样。 寝室里面的女生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她们开始打听起来,发现这三天,校花没有被任何人在学校里面见过,电话也始终打不通,她们害怕了,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辅导员,辅导员联系了校花的家长,家长又报了警,到了第五天的时候,警察来了学校里面,调查了解情况,想要弄清楚校花失踪之前的最后行踪。 小芳有些紧张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件事和自己烧得那支香有关联,尽管自己并没有变漂亮,可是确确实实的偷了校花的头发,缠在了那支香上面烧掉了,之后第二天校花就失踪了,到现在杳无音讯,万一别人发现了这件事,会不会觉得是自己害了校花呢?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小芳就紧张得发抖。 好在她的这个担忧是多余的,没有人会把她这样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和校花的失踪联系在一起,也没有人那天夜里看到她偷校花的头发烧香,所以警察在学校里面调查了几天,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也就离开了,校花的失踪从最初的沸沸扬扬,到后来慢慢的也是去了热度。 人就是这样残忍而又健忘的一种动物,不管曾经认为多么重要的人或者事,只要一转眼,还没来得及记起来,就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 校花失踪了,但是生死未卜,所以她的床位和东西都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那儿,没有搬走,校方也没有安排别人住进来,其他人议论了几天之后,就依旧各忙各的,只有小芳,每次看到那个空床位,都会隐隐想起当天晚上的怪梦。 她依旧认为,自己做了奇怪的梦,得到了奇怪的香,还有校花神秘的失踪,这两件事当中是存在某种关联的。 半年之后,校花的家人终于放弃了希望,到学校里面来把她的东西收拾干净,悉数带走,学校也很快的给这间寝室的空床位安排了新的学生住进来,校花失踪事件好像就这样彻底落幕,校园里也慢慢的没有人再提起她,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校花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似的。 而也是在这半年当中,小芳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些变化都是在悄无声息的过程中发生的,起初就连她自己都没有留意到,她只当自己当初只是做了一场怪梦,梦醒了一场空罢了,慢慢的也就淡忘了,继续沉闷的过自己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同寝室的一个女生,忽然凑过来问:“小芳,你最近是在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啊?介绍给我吧,我发现你现在皮肤越来越好了,大家好姐妹,有什么秘诀一定要共享一下啊!” 小芳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觉得这个女生又是在调侃戏弄自己,可是她又觉得对方的那个态度分明不像,于是她就随口编了几个食补的东西出来应付,那女生认认真真的记下来,高高兴兴的拉着别人一起去超市采购了,小芳这才得空拿出镜子来,好好的端详一下镜子里面的自己。 这半年以来,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她几乎很少照镜子,每天早上到盥洗室洗漱的时候,连头都不想抬,不想看到镜子里面那个不起眼的自己,这还是她头一回萌生出了想要好好好镜子的念头呢。 端起镜子来,小芳几乎愣住了,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眉眼还是原来的那副眉眼,但是皮肤却已然不再是过去那种黑黄暗哑的状态了。 镜子里面的那个姑娘,皮肤白白细细的,就好像是上好的绸缎那样光滑细腻,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她原本脸色蜡黄,现在却变得两颊微微带着一点自然的红润,那两抹红润不仅让她看起来气色好极了,还衬得周围的皮肤更加白皙。小芳伸手摸了摸,脸颊的皮肤又细又滑,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难怪的刚才那个平日里和自己很少有交集的女生也会忍不住主动过来,开口询问关于美容养颜方面的经验。 那个梦,不是梦!那个梦一定是真的! 小芳原本死灰一样的心,顿时就被重新点燃了,她越发笃定,自己皮肤的变化,就是因为那个梦里面,和老板娘的交易,这是老板娘在慢慢的帮她实现着自己的愿望呢! 自己可真是太蠢了!居然因为第二天一早起床之后自己毫无变化就感到失望,老板娘既然有神力可以帮自己改头换面,又怎么会蠢到一下子就把自己给变得面目全非了呢?真要是那样,还不得把其他人吓死! 想通之后,她的心里一下子就痛快了,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情绪好了以后,小芳的气色可就更好了,两只眼睛里面也不像过去那样黯淡无光,而是焕发出了别样的神采,越来越多的人也很快发现了她剔透无暇的完美肌肤,经常有女生跑到小芳的寝室里面向她讨教护肤秘方,小芳为了能够唬住她们,买了不少的美容杂志来翻阅,对于化妆和时尚之类的话题,也渐渐能够和别人热聊起来了,没过一学期的功夫,她俨然就成了女生寝室楼里面的护肤美容小达人,众多女生争相求教和探讨的人物,同性缘空前的好。 可是,这些虽然可以让小芳暂时的满足一下虚荣心,却并不是小芳真正想要的,她归根结底想要的,是来自于异性热烈的追求和痴痴的守候,只有那样,她才能真的打从心底里感觉到幸福和愉快。 想好获得男生的青睐,光有光洁无暇的白皙皮肤还是不够的,她还需要变得漂亮,更加漂亮。 小芳开始每天无数遍的照镜子,希望看到自己无关的变化,这一次,她并没有失望,因为她身上的变化,的确在悄然的发生着。< 第十二章 变脸 小芳的变化,都是在悄然发生着的,起初之前皮肤越来越白皙光滑,后来,她慢慢发现,自己的身高好像也悄悄的发生了变化,原本的裤子变得有点短了,她偷偷的去量了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在悄无声息的过程中,长高了三公分,三公分区别不大,旁人每天对着小芳,也不会觉得她有什么太明显的改变,只是觉得她似乎比过去显得身姿挺拔了一点点。 除了身高之外,小芳的身材也慢慢的和身高一样,发生了改观,她最先发现的是自己的腰变细了,原本直直的好像儿童一样的线条出现了曲线,其次是她的胸部,原本她的儿童身材除了体现在腰线和臀线上之外,自然也少不了胸线,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原本刚刚好的内衣,居然勒得有点难受,跑去商场买新内衣的时候,店员帮她量了一下,小芳的胸,足足升了一个罩杯。 这些变化都发生的润物细无声,缓慢而又细微,从校花失踪开始算起,仅仅过了一年,小芳就已经发生了改头换面一样的变化,只不过她的改变是一点一滴的,所以身边的人都只觉得她越来越好看了,却说不出来她到底哪里变了模样,小芳渐渐的也承了班级里,甚至系里面出了名的美女,寝室里的其他女生除了和她探讨美容养颜的小秘诀之外,也纷纷感慨,永远不要低估了身边看起来不太起眼儿的姑娘,说不定就是一支潜力股,之前不鸣则已,某一天一鸣惊人。 酒香不怕巷子深,小芳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丑小鸭,慢慢变成了白天鹅,同寝室楼、同专业的女生都已经注意到了,男生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发现不了,渐渐地,开始找机会和小芳搭讪的男生多了起来,在自习室里面学习的时候,她也会收到不认识的男生递过来的纸条,向她询问手机号码或者q.q号码之类。 最初遇到主动搭讪或者索要联系方式的男生,小芳心如擂鼓,紧张地手心都出了一层汗,脸颊又红又热,赶忙把头一低,微微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赶快逃开。对她而言,被搭讪被示好,这都是再陌生不过的事情,虽然说过去发生在别人身上,自己作为旁观者,会觉得好生羡慕,但是旁观是一回事,真的落到了自己的头上,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惶恐不安,只想赶快逃走。 好在她的这种反应,看在被搭讪的男生眼中,却并不觉得胆小可笑,反而认为小芳的身上具有当今女性身上不再多见的羞涩与含蓄,对她的好感就更加增强了几分,与此同时又多了几分恋爱,对待她的时候,就好像对待胆小的小兔子一样,小心翼翼的靠近,小心翼翼的呵护。 被追逐的惶恐与不安毕竟只是暂时的,小芳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示好,并且开始暗暗的享受这种被异**慕和追求的愉悦,她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都噙着满足的微笑,觉得现在的日子,每一天都如果过去自己夜里悄悄做过无数遍的美梦一样,只不过,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属于自己的。 不过,小芳也还有一件让她心中不安宁的事情,随着她一点一点的变漂亮,她的脸看起来越来越像校花了,小芳自从变美了以后,就迷上了照镜子,不光是寝室的镜子,盥洗室的镜子,就连走过路过,身边有什么可以反光的东西,她都会忍不住想要扭头去端详一下自己漂亮的面孔,直到她猛然发现,她的脸几乎变成了校花的翻版,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鼻子眉眼,没有一处不相似。 小芳有些害怕了,她总觉得校花的失踪,和自己把她头发缠在那支奇怪的香上面点燃有很大的关联,现在事情过去了一年多,校花生死未卜,杳无音讯,她现在又俨然顶着一张和校花九分神似的面孔,万一哪天被人发现,自己岂不是要说不清楚了?如果别人认为她使用了什么邪术,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呢? 小芳越想越害怕,把自己的小镜子都收起来,不敢看,生怕镜子里的人会扑出来抓挠她,让她把脸还来。走在外面,她也总是下意识的微微低下头,用两边脸颊散落下来的头发遮住自己的脸庞,以免被别人给看出端倪来。 可是,学校里面的人好像都已经对校花的失踪彻底失忆了一样,又好像记得有这样的一件事,却谁也记不起来校花的相貌,小芳胆战心惊的过了一段时间,发现根本没有人对她的相貌产生任何的怀疑,于是一颗心也渐渐重新踏实下来,又开始昂头挺胸的过起了日子,终日享受着追求者的示好与呵护。 小芳正如她当初在梦中对老板娘说的那样,她想要的并不是某一个男人的爱,她想要的是来自异性的崇拜,爱慕和追逐,一个人给的爱情满足不了她这么多年对爱的渴望,她想要的是很多很多的爱,如同潮水一般,能够把她彻底淹没的爱,于是她开始注意改变自己的性格,拿捏分寸,掌握火候,对身边的那些追求者,哪一个都不拒绝,也哪一个都不接受,她对所有追求者都娇娇怯怯的,又透着一股子温柔,那些大男生被她这种性格所折服,也被激发出了更多的怜香惜玉的情怀,竟然没有几个中途放弃退出的,都宁愿一直对她好,觉得小芳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姑娘,心思和小女孩儿一样的纯净简单,等着她有一天终于“长大了”,“开窍了”,说不定就会被自己打动芳心,伸出手来接纳。 小芳拿捏着火候分寸,慢慢的从生涩到老练,她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喜欢这样的感觉,把一众追求者,那些过去多看她一眼都不肯的男生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们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只能悬在半空,抓心挠肝,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原来做一个美女,做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女,是这样的一种体会。 更重要的是,别的美女还需要辛辛苦苦,小心翼翼的去维护和保养自己的美貌,这个不敢吃,那个不敢碰,还得用各种昂贵的护肤品来保养皮肤,用各种彩妆来装点自己的五官。小芳却不需要,她的这张脸,还有这副身材,俨然是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素面朝天也一样明眸皓齿,顾盼动人,用最便宜的护肤品,也一样皮肤又滑又嫩,泡过牛奶一样。 当然,追求者多起来以后,她慢慢的也就不缺少一些名牌的护肤品和彩妆了,包括香水,或者手链、吊坠这一类小礼物,更是一遇到节日就会收到很多,她总是挑几样自己喜欢的,其他就让寝室里的其他女生拿去分掉,其他女生从她这里沾到了光,当然也格外的捧她,对她巴结得不行,小芳的虚荣心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彻底的满足,让她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一转眼,小芳大学毕业了,大学毕业之后,她很顺利的应聘到了一家公司里面,做了一名白领,不得不承认,美丽的容颜的确是上天的礼物,不仅她一露面,就让面试她的hr对她有了眼前一亮的好印象,之前那段时间被人追求和追捧的日子,也让小芳一扫之前的萎靡和自卑,变得自信满满,这种毫不怯场的自信,也成了她的加分项,所以才能那么顺利的过关斩将,以一个刚刚毕业的年轻人身份,拿到了一份竞争激烈,薪资待遇都很理想的白领工作。 参加工作之后,她的追求者照比在学校的时候,数量有过之而无不及,质量上也有了很大的飞跃,过去在校园里面,追求她的往好了说,可能是个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的富二代,大多数都只是普普通通的穷学生罢了,可是工作之后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有同公司的男白领,有一栋大厦里面其他公司的男职员,不管是名校高材生,还是海归,抑或是被外企派驻在中国的洋白领,哪一种都不少,作为走上了社会的社会人,这些男人在对小芳示好的时候,手段也更加成熟,花样也更加的多,小芳体会到了被一群毛头小子追求的时候体会不到的预约。 不过社会人追求的时候花样百出,耐性却并不如学校里的那些愣头青儿,这些追求者里面的大多数人,都在几次尝试,都只得到了小芳不咸不淡,不远不近,日爱日未不清的回应之后,慢慢的就疏远了她,虽然还会和她开玩笑,对她表现的很亲密,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放弃了的。 好在小芳已经出落得美艳动人,甚至比当初校花失踪的时候还要更加美丽几分,有这样的姿色容颜,旧的追求者退出去,自然也就还会有新的补上来,小芳身边仍旧是从来不缺少爱慕者的陪伴,她的生活永远都是充满了桃红色。 然而,在小芳走上社会,开始工作的第四年,她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像之前那么快乐了,每天络上,电话里,还有身边,倾慕者的关怀和问候从来都没有中断过,时不时的小惊喜,小礼物,也一样都不少,她的梳妆台上摆着长长的一排法国名牌香水,都是那些追求者送的礼物,可是,她的心里却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满足感和愉悦。 不都是那一套么!不是被气质吸引,就是觉得单纯娇弱需要人保护,所有的追求者,理由都不外乎那么两三种,说来说去,没有任何的心意,送礼物,不是香水,就是项链和皮包之类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样东西。小芳忽然觉得她有些厌倦了,那些甜言蜜语,听多了之后,就变得好像肥肉一样,一口下去,把人腻得直想吐,那些追求和示好的举动,也仿佛是牵线木偶一样,毫无热情。 小芳开始时不时的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着自己镜子里美丽的容颜,心中暗暗的叹息,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这么窈窕动人的好身材,这么白皙滑腻的肌肤,那么多前呼后拥的追求者,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面好像始终有一个洞,空落落的,冷飕飕的冒着风,让她觉得有些寂寞,有些冷呢? 她很困惑,很迷茫,她以为自己有了追求者的青睐,就会一直快乐的过下去,就好像一个进了游乐场的孩子一样,现在她才恍然意识到,即便是游乐场,如果让这个孩子住在里面,年复一年,恐怕孩子也会忘却了当初的欢喜快乐吧。 小芳觉得自己虽然脸庞还是美丽如初,可是她心里面的那朵花,已经慢慢的走向枯萎了,她的人生再次变得一潭死水一样,让人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她就这样消沉着,萎靡着,直到有一天,一道光照进了她的心里。 公司里来了一位新同事,名字叫做阿健,据说是从国外总部调回来的,长得高大健壮,一张脸也英挺好看,阿健一出现在公司里,就吸引了众多女同事的注意,而阿健却并不太在意这些,他对谁都是礼貌客气,不远不近,有风度却又不会惹人误会遐想,那些对他心生爱慕的女同事也只能暗暗遗憾,帅哥果然是帅哥,眼光高的很,一般的姑娘,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 可是小芳却是不特殊的,她的容貌和气质,在全公司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原本小芳和阿健并不是在同一个楼层里面办公,更不是同一个部门,可是命运偏偏就喜欢捉弄他们两个,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一,小芳和阿健偶遇了,他们在电梯里偶遇,礼貌的互相点了个头,他们在楼梯间里偶遇,相视一笑,他们又在公司门口偶遇,这一次,他们两个都笑了。 阿健邀请小芳这个有缘人和自己共进晚餐,小芳没有拒绝。 两个人选了一家很有氛围的西餐厅,落座时,阿健绅士的替小芳拉椅子,铺餐巾,服务员询问点餐意向的时候,他熟练的帮小芳介绍餐单上面的菜品,在询问她的口味偏好之后,帮她在茫然的时候做出选择,表现的体贴周到,却又不会过去黏腻讨好,小芳觉得心里面的那个洞,好像悄然的消失了,那种久违了的满足和喜悦,再次盈满了自己的心头。 一次愉悦的晚餐,是一个好的征兆,也是一个好的开端,阿健在此之后,又邀请了小芳几次,有的时候是吃饭,有的时候是去听音乐,每一次的内容和形式都不会重样,又都让小芳觉得新鲜感十足,充满了乐趣。 在两个人不知道第几次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阿健选择了带着小芳去一家陶艺馆,两个人在师傅的指点下,一起想要制作一个陶杯,小芳屡战屡败,阿健便悄然的坐在了她的身后,用手臂把她环在自己的怀里,大手罩在小芳的小手外面,轻柔的按压,泥胎渐渐的有了形状。 “做我的女朋友吧。”阿健在小芳的耳边轻声说,他的呼吸喷洒在小芳的耳朵和后颈上,有一点痒痒的,仿佛有一支羽毛,在撩拨着她的心。 小芳的脸红了,最近这几年,她好像已经很少脸红,这一次,却又红得犹如少女一般羞怯,然后她点了点头,抿着嘴甜甜的笑了。< 第十三章 第二张脸 从那天开始,小芳的人生好像又再次焕发出了新的生机,她的两只眼睛里光彩熠熠,整个人的气色也比原来更好了,都说爱情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原本小芳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无力反驳,在早就已经适应了自己这张美丽的面孔之后,她已经不在像过去那样,傻傻的对着镜子看来看去,这张脸对她而言已经渐渐成了习惯,不再稀奇,可是自从和阿健确立了关系开始,她感觉自己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比原本更多了几份味道,那不是任何化妆品或者服装首饰能够衬托出来的,只有内心里得到了爱情的滋润,感觉到充实而又满足的女人,才会时时刻刻如沐春风。 阿健是个好男友,即便是被众多追求者几乎宠坏了的小芳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他英俊,他高大,他绅士,他体贴,他给的关怀与呵护,总是拿捏在最佳的火候,多一份过于黏腻,少一分又显得不够贴心。 最初小芳的那些追求者们也是不甘心的,他们不服气,为什么自己苦苦追逐了那么久的美人儿,从来都没有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一点的青睐,却被阿健这样的一个空降兵手到擒来。可是在眼见着阿健和小芳甜甜蜜蜜的出双入对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也就渐渐的接受了现实,不管心里面多么的不甘心,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还是不能不承认的,阿健和小芳走在一起,犹如一对璧人,光是看一看,都觉得又登对又养眼,就更不要说他们脸上那满足而又甜蜜的淡淡微笑了,那种幸福的神态,绝对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假装出来的。 女神终于成了别人的女朋友,公司里新来的男神也拜倒在了美女的石榴裙下,一时间公司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失灵单身男女青年一下子失去了感情寄托。 那段时间,小芳觉得自己过得开心极了,有了爱情的滋润,她生活的每一个小角落里,好像都开出了粉红色的桃花,不过只有一件事,她的头皮总是有些发痒,就好像头皮上长了痱子一样,让小芳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挠,可是她毕竟是一个美女,哪有一个楚楚动人的美女在公司里面毫无形象的挠头皮的?和阿健她也还处在热恋期,正式你侬我侬,谁都想给彼此留一个最好的印象,哪能当着自己亲爱的男朋友的面,毫无形象的大挠特挠呢。 挠又不能挠,忍着又实在是太难受,小芳只能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比如说,是不是洗发水用的不好?不小心买到假货了么?还是说自己的头皮得了某种皮疹?要不就是吃什么东西过敏了? 小芳一口气买了好几种不同牌子的洗发水回家,换着用,头皮发痒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善,她请假一个人偷偷去看了医院皮肤科,医生也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她的头皮白净光洁,发根也都很健康,并没有起什么疹子。而饮食方面,她就更加无从下手了,容易过敏的食物她一个都不碰,可是头皮的奇痒还是一点也没有减弱过,后来慢慢的,那种奇痒又开始向下蔓延,扩散到了脖颈,又一路下行,一直弥漫到整个后背。小芳每天白天上班的时候,都被那种奇痒折磨得心不在焉,就连下了班和阿健的约会也不像过去那样全心投入了,因为又痒又不能挠,实在是太过于折磨人,她经常约会刚刚结束,就急忙让阿健送自己回家,回到家以后,也不肯让阿健进屋坐坐,急急忙忙的冲进家门,脱掉身上的衣服狂抓猛挠,一直到把整个后背都抓得又红又肿,甚至挠出了几条血道子,都还是无法缓解那种锥心刺骨的痒。 渐渐的,阿健对小芳有些不大高兴了,他觉得自己满是热情的约会,换来的确实女朋友心不在焉的应付,而且每次约会都好像如坐针毡一般,一结束就急急忙忙的要往家里面逃,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小芳,你要是当初答应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头脑发热的决定,现在后悔了,或者是当初以为我是一种别的什么样子,现在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那你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大家都是现代人,好聚好散,我不会为难你或者纠缠你。”有一天,阿健终于忍不住,在约会结束之后,小芳又找借口打算直接回家的时候,用心灰意冷的语气对她说。 小芳一听这话,眼圈都红了,她难过的咬着嘴唇,摇摇头:“阿健,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的去喜欢过另外的一个男人,我不是不喜欢和你出来约会,只是……只是……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想要早一点回家休息,你不要误会我,我是爱你的。” 阿健看她哭得楚楚可怜,心也软了,动情的把小芳搂在怀里:“对不起,我不应该乱猜疑,我也喜欢你,我也爱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让我动心的姑娘。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身体不舒服也不告诉我,要一个人偷偷的扛着呢!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和你一起分享。” 小芳在那一瞬间,几乎忘却了自己身上的奇痒,一颗心都要融化在阿健的柔情当中。 当天晚上,阿健送小芳回家,小芳第一次邀请他上楼坐一坐,这一坐,就坐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一早,阿健突然接到公司的电话,要让他临时出差到外地去,他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温柔的与小芳吻别,穿好衣服走出了小芳的家门。 小芳觉得自己幸福极了,她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回味着前一天晚上的旖旎,说来也奇了,阿健来家里面过夜,她身上的奇痒居然也好像消失了一样,一夜都没有再出现,好好的休息了一夜,小芳现在有一种身心双重的放松。 就在她眯起眼睛,伸个懒腰,想要再睡一会儿的时候,忽然,一股痒痒的感觉,从她的心口向上慢慢的游移着,小芳登时睁开了眼睛,心里面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就知道那种奇痒不会那么容易的就被甩掉,它又回来了。 果不其然,那一丝丝的痒很快就变成了从四肢百骸向全身扩散的规模,痒的感觉又好像是一条条狡猾的虫子,不停的在迅速移动着,小芳挠这里,它就痒那里,永远也找不着,永远也抓不住。 轰——。 小芳还在这里抓抓那里挠挠的时候,突然之间,她的浑身好像都被炸开了一样,那奇痒变得锥心刺骨,让她有一种想要撕开胸膛,把心脏也挖出来挠个痛快的冲动。小芳难受的几乎失去了理智,她开始用自己尖尖的指甲疯狂的抓挠着自己的全身,身上的睡裙,内衣裤,统统都脱下来丢在地上,衣服上面还站着斑斑驳驳的血迹,看样子在那之前她就已经把自己的皮肤都给挠破了。 可是挠破了也还是无济于事,身上已经出现了很多血道子,纵横交错,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怕,小芳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楚,她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那股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扎根于何处的奇痒。 她失去理智一样发狂的抓挠着,浑身上下,十指翻飞,指甲缝里已经被抓破了皮肤渗出来的血液给染成了淡红色,甚至还夹杂着一些被抓下来的表皮。 头皮也和身上一样,奇痒难耐,小芳用力的挠着,挠着挠着,感觉得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手指,她停下动作,把手拿到眼前看了看,缠在自己手指上的,是一绺头发,那一绺头发并不是自然脱落的,发根处还连着一块小小的头皮。 这一眼看到发根连着的头皮,小芳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后脑勺没有传来一丝一毫的痛楚,除了倒好像是这块头皮掉下来以后,头上的奇痒也跟着缓和下来了一点点似的,她又壮着胆子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鼓起来了一个大包,那个大包也不是特别平滑,里面有一些凸起和凹陷,小芳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出什么端倪来,她跑到家里面的那面落地全身镜面前,转着圈的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包,那些包都微微的凸起着,在皮肤表面撑起来一块小小的区域,看起来有的明显,有的不明显,而且不能碰,一碰就又是一阵奇痒,小芳听说过很多种死法,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人是被活活痒死的,但她现在的内心里充满了恐惧,怀疑自己将是第一个被痒死的人。 有一阵奇痒袭来,小芳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她用手摸了摸,那个奇怪的大包好像变得更大了,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里面挣脱出来似的,她用手去摸了摸,这一摸不要紧,她的手上又多了几绺头发,也都和方才一模一样,上面还连着头皮呢。 小芳后脑勺的头皮就好像是年久失修受了潮的墙皮一样,只要轻轻的一碰,就一块一块纷纷掉落下去,后脑那个奇怪的大包也动的越来越明显,小芳的心里面充满了恐惧感,她哆哆嗦嗦的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又拿出来了一面巴掌大的化妆镜,举起来端在面前,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在椅子上转了一个身,让自己的后脑勺对着那面硕大的梳妆台镜子,自己透过化妆镜反射出来的画面,来看清楚自己后脑勺上面的那个大包到底是什么。 她终于看轻了,看清的那一瞬间,她想要尖叫,可是叫声却被封在了嗓子眼儿里,发不出来,只在喉咙发出了一声受伤小兽一样的呜咽。 她的后脑勺上面,赫然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还没有完全的从头皮里面挣脱出来,上面还有一些斑驳的头皮和头发遮挡着,但是已经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是一张人脸,两颊干瘪,低矮的蒜头鼻,皱皱巴巴的干瘪嘴唇,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看上去不仅平凡,而且还略显丑陋,再被头发和头皮遮盖住一些,就看起来更加的不像是个人了。 小芳浑身颤抖着,她伸手想去默默那张脸,看看这到底是一场噩梦,还是什么古怪的恶作剧,她的手指碰到了那张脸,那张脸冰冷冰冷的,就好像刚刚才从冷库里面被取出来一样,就在她的手指碰到那两片干瘪的嘴唇的时候,那张嘴突然张开了,两排白森森却又不甚整齐的牙齿一口咬住了小芳的手指,在她的手指上要出了一道口子,并且用力的吸吮起手指里涌出来的鲜血。 小芳吃痛的猛一下抽出自己的手指,拿着化妆镜的那只手几乎哆嗦的快要把镜子摔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那张脸的眼睛睁开了,透过两面镜子,直直的看着小芳,盯着她的双眼,然后突兀的笑了。 “好久不见,你是不是都把我忘了?”那张脸上的嘴巴一张一合,说起话来了,一边说一边盯着小芳,对她笑,笑得阴恻恻的。 小芳浑身都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她觉得那张脸很眼熟,可是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只能下意识的摇头,这一摇头,后脑勺那张脸上粘着的头皮就又带着头发纷纷掉落在地上,把那张脸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了。 “我就是你啊!你连自己的模样都忘记了么!”那张脸笑得更开心了,“一别多年,我终于回来找你了!我们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小芳整个人好像突然之间被雷劈了一样,一动不动的僵在了椅子上,她忽然想起来,那张现在看起来平凡到有点丑陋的脸,的确就是自己曾经的那一张,变漂亮的时间有点久,久到了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个丑小鸭,也忘记了那一场离奇而又荒诞的梦,忘了失踪的笑话,更忘了自己和老板年当年的约定。 老板娘说,她可以让自己变美丽,代价是自己永远也不可以与别人两情相悦,如果两情相悦,就是违约,老板娘会来连本带利的取回自己曾经赋予的东西。 小芳如梦初醒,她转过身,木然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体上的那些奇怪的包,也蠕动着撕裂了她的皮肤,露出来,她的胸口出现了一张脸,她的肚子上出现了一张脸,她的侧腰出现了一张脸,她的大腿,小腿,后背,她的全身上下,不断的有脸冒出来,那些连都和她过去十几年里的那张脸长得一模一样,所有的脸都看着她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小芳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恐惧,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在她昏倒的时候,她的额头上也有一个什么东西在蠕动着,慢慢的把她的脸皮撑出了一条裂缝,准备破茧而出……< 第十四章 鬼运财 唐敖的故事讲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工作室里静悄悄的,除了平底烤锅里头的肉片还被油煎得发出滋滋的响声之外,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冯薇缩在椅子上,两条手臂环抱着自己的身子,看上去很害怕,苏童也听得全神贯注,一下子没有办法从故事里面完成抽离出来,王为倒是比较“动态”的一个人,他在自己的座位上,身子扭来扭去,伸手抓抓这里,抓抓那里,根本停不下来。 “你小子干嘛?身上长跳蚤啦?哟!你可真不讲卫生!”谷满仓一直也没耽误吃肉,一边吃一边看王为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动,立刻略显夸张的往一旁挪了挪,故意用嫌弃的眼神看着王为,“你还是别吃了,赶紧洗澡去吧!” “去你的吧,什么跳蚤啊,这年头谁要是身上能长跳蚤,那估计比大熊猫还稀奇呢!我还不是听老板那个故事听的!”王为一边说,一遍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自己的胳膊,“听得我浑身上下觉得哪儿都痒痒,好像小虫儿爬一样!” “瞧你那个大出息,这么假的故事都能把你吓成这样,一会儿我给你们讲一个真实的故事,看你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谷满仓不屑的睨了他一眼。 “唐敖,那后来呢?后来小芳有没有被人发现?”冯薇被谷满仓和王为的插科打诨这么一搅合,方才的紧张感也略微缓和下来了一些,不过她的心里头还惦记着那个故事真正的结局呢,想要知道那个小芳的结局到底是怎么样的。 唐敖说:“小芳的尸体是过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的,阿健出差回来,到处找不到人,也联系不上小芳,觉得不放心,就去小芳家里敲门,怎么敲都没有人应门,他害怕了,就打电话报了警,警察带着锁匠到小芳家里,敲不开门,只好直接开门进去看看情况,开门一进去,所有人都傻了,卧室的地上横着一具尸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感觉就好像是被什么动物给啃食过一样,尤其小芳的那一张脸,已经被啃得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相貌了。最离奇的是,公安局把尸体带回去进行检查的时候,法医发现小芳的身体看起来,至少已经死了两三年了。” 冯薇打了个寒颤,慌忙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别往下讲了,太吓人了这个!唐敖,你说这个不会是真事儿吧?” “哦,这个啊,当然不是了。”唐敖笑着摇摇头:“我上大学的时候,班里的男生编出来,用来吓唬胆小的女同学的,我在一旁听了之后就记住了,刚才你们不是闹着要讲鬼故事么,这个正好就拿出来吓唬吓唬你们。” “假的啊?!”王为却有点失望,“哎呀,假的那就没什么可刺激的了,就是以为有可能是真的,所以才觉得有点吓人,一说是假的,气氛一下子就破坏了!” “你相信世界上会有那些灵异事件发生?”苏童试探着问,毕竟唐敖私下里帮人处理一些什么事情,她是很清楚的,王为和冯薇到底了解多少,或者能不能猜到一些,她也不知道,所以自然会觉得有一点好奇。 王为耸了耸肩:“为什么不信啊,这个世界上咱们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外星人,ufo,尼斯湖水怪,这些都有可能是真的,为什么不可能有鬼有妖精?” 说完之后,他用肩膀拱了拱在旁边还专心致志烤肉吃肉的谷满仓:“你不是说有一个真实的故事要讲给我们听么?那就先别吃啦!讲讲嘛!” “讲讲?”谷满仓一看“听众”的要求还挺强烈,也来了兴致,把筷子往唐敖手里一塞,拿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行,那我就讲一讲,给你们听一听,我要给你们讲的呢,是一个鬼运财的故事。那个,唐敖,你再给我放点牛肉上去,加点儿洋葱,勤翻面儿,别烤糊了,等我讲完了正好吃啊。” 唐敖哭笑不得的当着他的面,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在烤锅上摊开,又往上头撒了一些洋葱,谷满仓在旁边指手画脚的让他别忘了孜然和辣椒粉,直让王为急的在旁边威胁,谷满仓要是再不好好的开始讲故事,他就把谷满仓按在烤锅上头烤了吃,他这才眼馋的又看了滋滋作响的牛肉几眼,开始讲了起来。 这个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的一个小镇上头,小镇地理位置比较偏,依山傍水,人口也不算很多,因为群山环绕,所以倒也隔绝了外面繁华世界的纷纷扰扰,这里的居民一直过着比较祥和安逸的日子,外面的灯红酒绿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战火纷飞也没有烧到他们的衣襟儿,总体来说,日子过得很太平。 在这个镇子上头,有这么一个猎户,说是猎户,其实更应该说是一个懒汉,猎户的祖上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家里面也的确有几亩薄田,指望着当地主,找一群佃户来靠吃租子过活,那纯粹是痴人说梦了,如果能够勤勤恳恳的耕作,养活一家老小吃吃喝喝,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是偏偏猎户就是不想种田,他一没有家底,二没有手艺,当初被老爹送去学过几天木匠活,一不小心被锤子头砸伤了脚趾头,脚趾甲青黑了一片,打那以后木匠活儿他就说什么也不肯学了,成天游手好闲的到处玩儿,弄了一把猎枪,有事儿没事儿的上山打鸟,爬树套鸟蛋,偶尔运气好,还能弄回来一条大蛇来,正儿八经的打猎也从来没有试过。 真正开始打猎,是在他把自己的老爹给活活气死了之后差不多两三年的时候,因为他不肯踏踏实实的学手艺,又不肯勤勤恳恳的耕田种地伺候庄稼,爹娘的年纪都大了,活儿也干不动,娶回家来的媳妇又大着肚子,不可能夏天干活儿,于是猎户因为家里揭不开锅,居然私自做主,把家里头的田给卖掉了,他自认为卖了个好价钱,兴高采烈的到市集里头去,买了些米面,割了几斤肉,还买了两斤酒,哼着小曲儿就回了家,家里人还以为他在外面发了什么财,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好饭,吃晚饭之后才知道,原来那米面酒肉,都是猎户卖了自己家祖祖辈辈留下来的田地换来的。 猎户的老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就倒下了,老爷子在炕上躺了好长时间,到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病死的,还是饿死的。原因是猎户卖田换了钱之后,日子过得也是粗手大脚,一点精打细算都不懂得,结果那些钱支撑了不到一年,就撑不下去了,到后来家里面米缸面缸都空空的,连老鼠都跑光了,猎户的老婆和老娘到了秋天里,就去别人家收割完的田地里头去捡人家掉的麦子,不要的菜梆子之类,再靠猎户打回来几只鸟,掏了几颗鸟蛋,勉强糊口,邻居看他们一家老小怪可怜,偶尔这个接济一碗面,那个送他们一包米,但是久而久之,也嫌猎户只等着张嘴吃别人给的救济,却从来不思劳动,邻居也不愿意管他们了。 于是就这样,猎户终于成了猎户,在冬天,家里借不到粮食,又打不到鸟的时候,他只好壮着胆子到山里头去找一些走兽的踪迹,开始的时候,可以套住几只肥肥野兔子,后来慢慢的胆子大了一点,开始敢到山里更深的地方去,有一次也是运气好,居然看到一头野猪,獠牙卡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里头,于是就被他捡了便宜,几枪把野猪打死,拖到山下搬回了家,杀了野猪,把野猪肉切成一块一块的,拿去跟邻居换了一些米面青菜,总算是挨过了这一冬。 就这么一晃过去了好多年,猎户家的日子可以说是一天不如一天,越来越难过,他敢进去去的山林里头,已经没有什么他打得动的走兽了,再往林子深出走,肯定有很多猛兽,但是就凭他自己,外加那一杆威力有限的小猎枪,真的遇到了猛兽,只有猛兽吃他的份,根本没有他打猎的可能性。 更重要的是,这几年,他的老婆的肚皮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孩子是接二连三的生,一转眼,家里头都已经生够了五朵金花,却还是连一个能够继承门户的带把儿的都没有能够生出来,生不出儿子就得继续生,生还是小事儿,关键是已经生出来的这五个闺女可是要吃饭的啊,家里凭空又多了无张嘴,还都是一群只会吃饭,早晚要嫁到别人家里去的赔钱货,猎户简直懊恼极了。 这一天,家里终于还是揭不开锅了,猎户只好又背着猎枪进了山,他在林子里转来转去,连一只傻兔子都没有看到,这年月,人乱哄哄的闹来闹去的战火纷飞,就连山里头的动物也好像觉得不太平似的,都不知道躲在哪里了。 可是猎户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他不能带回家一些猎物,就得全家一起挨饿,他也想让家里头生不出儿子的没出息婆娘出去赚些米面回来,可是婆娘哭骂着说,如果不是他当年卖掉了家里的几亩田,现在她好歹也可以去种田糊口,偏偏田被猎户卖掉了,现在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出去干什么?正所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要是他连老婆都养不活,那还生什么儿子,反正也没有什么家业能继承的。猎户被媳妇骂得哑口无言,只好憋着一肚子气进了山。 前山既然没有什么收获,那就只能去后山转一转了。猎户一想到空手而归就必须要饿肚子,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于是提着枪,把胆子挂在了腰带上似的,战战兢兢的翻过一道山岭,往后面更深的林子和更高的山里走了过去。 人一入了林子,就没有了方向感,猎户原本在前面的小矮山上的时候,还勉强可以分辨一下东西南北,到了后面陌生的大林子里,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下面黑的好像要入夜了一样,猎户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什么飞禽走兽的踪迹,眼见着光线越来越暗,再不出去就天黑了,他琢磨着要出山,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走不出去了。 这山里头的树,好像都是双生子似的,每一棵都长得一模一样,又不成排,又不成行,乱糟糟的一大片,猎户跌跌撞撞的走了半天,也找不到出去的方向,一直到天彻底黑了下去,林子里两眼一抹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也累得走不动了,于是摩挲着找了一个被风的小坡,趴在地上想要凑合一宿,到了第二天,天亮了,自己再想办法找到路出山。 猎户的确是太累了,趴下之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很快的,他就做起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白脸的男人,穿着一身绫罗,把自己从地上给搀扶了起来,问他为什么谁在自己家门口,这么晚为什么不回家去。猎户说自己迷了路,被困在了林子里,所以回不去家。白脸男人说那好办,你跟我到我家里去凑合一宿吧,我还算家境殷实,遇到你也算是有缘分,可以好酒好肉的招待你。 猎户一听,那敢情好,于是就兴高采烈的跟着白脸男人回了家,回家之后,那个白脸男人果然叫人来给猎户切了一大碗酱牛肉,抄了两个青菜,烫了一壶酒,热腾腾的白米饭,大馒头,管够的给他端上来,猎户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了,也顾不上客气,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他吃成这样,白脸男人在一旁开口和他攀谈起来,问猎户说,我看你也是一副相貌堂堂,明明应该是衣食不愁的过舒坦日子的面相,怎么落得如此狼狈呢?猎户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好吃懒做,不肯踏踏实实的种田务农,卖了祖上留下来的田地才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只好叹说是因为自己时运不济的缘故。 白脸男人一听便说,这有什么,你想发财,你想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这都没有什么难的,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猎户一听这话,大喜过望,立刻筷子一扔,跪倒在地,纳头就拜,口里面一声一声的唤着恩人恩人,白脸男人叫人把他扶起来,重新落了座,这才又说,忙是可以帮的,但是不能白帮,想要求财,总是要付出代价,天上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就往下掉真金白银,如果猎户想要一世荣华,那就得拿出交换的条件来。 猎户一想到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心就已经开了花,根本没有什么思考能力,连忙唯唯诺诺的应着,生怕白脸男人又改了主意。 白脸男人看他这么恳切,便说,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荣华富贵,但是作为代价,我给你一定的好处之后,我就要带走你的一个孩子。 猎户的脑袋嗡嗡的响,眼睛里仿佛已经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金银珠宝,耳边都是银钱哗哗作响的声音,白脸男人说的话,他听到了,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本来想要得到好处,就总要有所回报的,看这人家境不俗,将来真的把自己家里那几个小赔钱货带走,又能带去哪里呢,大不了是嫁给谁家做小老婆,反正以他现在的家境,几个女儿都快要饿死了,与其早早饿死,还不如嫁个有钱大老爷当个姨太太,也算是穿金戴银,荣华富贵了。 于是他点点头,大声的表示,绝对没有问题! 白脸男人满意的点点头,又差人拿了纸笔,刷刷刷的写了一封契约书出来,然后指了指那张白纸,让猎户画押,猎户稍微犹豫了一下,旁边的人却已经拉过他的手,用指甲在他的大拇指上划了一下,登时就出来了一个小口子,血也涌了出来。 猎户吃痛,眼见着手指被按在了契约书上头,同时,他也呼得一下醒了过来,发现已经天光大亮,自己的拇指隐隐作痛,端到眼前一看,拇指上头赫然一道口子,上面的血还没有干涸呢。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睡在林子里,周围是一片乱坟岗,自己背后倚靠着的,是一处很大的坟,坟前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的字都因为经年累月被风雨侵蚀掉了,看不到写着什么,整个墓碑上,就只有一块血淋淋的手印按在那里,看上去还是湿润的,没有来得及变干呢。 第十五章 飞来横财 这下可把猎户给吓坏了,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连屁股和后背上沾着的灰土都来不及拂掉,就屁滚尿流的往外跑,之前关于发财享福的美梦也不敢做了,自己为什么会睡到了坟头上,为什么手上会多了一道口子,为什么手印会按在了那个光秃秃的石头墓碑上面,猎户现在可是一点都没有心思去琢磨,就没头苍蝇一样的在林子里乱跑乱窜,结果居然这样,还真被他误打误撞的走出了昨天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林子,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家,到了家里,又是吓又是累,直接就病倒了,一病就是好些天下不了炕。 邻居本来看猎户不争气,也不愿意理睬他们家了,可是现在看他病在床上,家里头老的老,小的小,好多张嘴等着吃饭呢,又心软,接济了他们一些米面,猎户媳妇儿到外面去挖了一些山野菜,勉勉强强的挨过了这几天。 到了第四天的夜里,猎户的烧才算是稍微退了一点,他夜里迷迷糊糊的梦见那个白脸男人又来找自己了,告诉他,既然两个人已经签订了契约,那他自然也就会说话算话,所以以后会定期的给他送来银钱。 猎户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清晨,他觉得自己的枕头下面有什么东西,又鼓又硬,硌得他脑袋生疼,他伸手朝枕头下面那么一抹,心里咯噔一下,枕头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包,粗布的,摸上去麻麻扎扎的,从枕头下面拖出来,沉甸甸的,还有金属互相碰撞发出的叮当乱想,猎户有点心跳加快,他把那个灰头土脸,毫不起眼的小布包拿在手里颠了颠,愣是没敢打开来看。假如自己这两次离奇的梦都是真的,那么和自己打交道,给自己送钱花的那个白脸男人,岂不是个鬼?这鬼给的钱,活人敢花么? 越想心里头就越害怕,猎户偷偷的把那个小布包给收了起来,没有让家里人看见,他心乱如麻,明明手里有了钱,却又不敢花,这种事就算是想说,也没处说去,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搞不好大家都会觉得他生了一场病,把脑子给搞坏了,毕竟谁听说过鬼给人送钱的这种事呢。 自己遇到的这个怪事,到底是好是坏,猎户也说不清,他只知道那个钱暂时不能花,不能碰,万一那个鬼翻脸了,他也可以把钱还回去了事。 所以病好了以后,猎户就又上山了,依旧是打猎度日,之后接连几天,他的运气还不错,拎回家了几只肥肥的野兔,还有套到了一对儿山鸡,吃不完他就拿去镇里头的市集上,蹲在路边给卖掉了,换了钱,买了米面油柴,回家又把日子维持着过了一段时间,然而花无百日红,过了一段时间,猎户又开始没有猎物了,眼见着家里的米缸面缸又要见底,猎户老娘也因为饥一顿饱一顿,病倒了,家里连去医馆抓药的钱都没有,全家愁得唉声叹气。 猎户也有点急了,左思右想没有办法,周围邻居和亲戚虽然好心肠,偶尔可以接济一点粮食,但归根结底也都是布衣人家,哪有什么多余的钱可以借给他们,找人家帮忙是指望不上了,真要是想解决眼前的难题,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家里头现成的那一包银元。猎户回忆着那包银元的分量,觉得如果用那些钱的话,给老娘看病抓药,顺便买点粮食一家人吃喝,倒也应该是够的。 豁出去了!猎户看看病倒在床的老娘,还有家里几个一脸菜色的孩子,把心一横,不就是那几个袁大头么!大不了自己砸锅卖铁,冒险再去深山老林里,要是再能碰到一头野猪什么的,还愁卖不出来钱还给那个鬼么!总不能为了以后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现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里人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啊!一家人都饿死了,那可就真的做了鬼了! 这么一想,猎户的决心就更大了,他不敢告诉家里其他人,偷偷的翻出来拿包银元,倒出来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十块,别说是给老娘看病抓药了,就算是全家管饱了吃,也够自己一个来月不用上山的啊。 猎户揣好了拿包银元,让老婆在家里守着孩子顾着家,他搀扶着老娘,找邻居借了一套小马车,把老太太拉到镇里的集市上头,找了个医馆,让大夫给老太太耗了脉,又跟着小伙计去药房抓了药,怀里头有钱,猎户心里也有底,抓药尽管挑品质上乘的药材抓,那种又碎又烂的药材渣滓可不要,抓好了药,他额外给了小伙计几个铜板,让小伙计给老太太先煎好了一副,让老太太先喝着,等着煎好药的功夫,他把老娘留在医馆,自己出去隔了几斤猪肉,买了一只鸡,到粮铺挑着好米好面一样来了二十斤,都装在小马车上头,回去接老太太的时候,路过了一个糖果铺子,看里头好些洋气十足的水果糖,五颜六色的,反正怀里头的小布包里,银元还有几个,铜板更是大把,他长这么大,手头还从来没这么宽绰过呢,于是又过去买了一包水果糖,扭脸拐进旁边的熟食铺子,又买了两斤喷香的酱牛肉,这才算心满意足了,赶着小马车回去接老娘。 老太太在医馆里喝了药,喝药之前,因为不能空着肚子,所以猎户给她买了两个大肉包子,老太太吃好了肚子,又喝了药,精神头就好多了,跟来时候的萎靡样子相差甚远,一路上含着水果糖,怀里捧着喷香的酱肉,和猎户有说有笑的回了家,猎户回到家,把米面扛到厨房,倒进缸里,猪肉、鸡还有酱牛肉交给媳妇儿,又招呼了五个闺女过来,把水果糖分给她们,两个大一点的孩子高兴地拿着水果糖满屋跑,最小的走路还有些腿打颤,含着水果糖也冲猎户咧着嘴直笑,就连猎户媳妇儿,挺着大肚子,也稀罕的尝了一块,直夸这洋糖就是好吃,不光好吃,还好看,跟以前走街串巷小货郎卖的那种搅成一团的麦芽糖就是不一样。 一家人晚上美滋滋的吃了一顿饭,老太太的病,大夫说都是气虚体弱引起的,说白了就是家里头的伙食太差,所以身子骨都被拖累了,这回有了好吃好喝的,老太太也吃得香喷喷,几个孩子也都吃的满嘴都是亮晶晶的油。 吃饱喝足之后,猎户媳妇儿才终于回过神来,问猎户钱是从哪里来的,猎户扯了个谎,说自己之前上山打着一头大野猪,卖了个好价钱,猎户媳妇儿高兴极了,直夸猎户能干,猎户也不多言语,到了第二天一早,他还是装模作样的背着猎枪出了门,不过出门之后,他就把猎枪往柴火垛里头一塞,然后溜溜达达的去了市集,他头一次兜儿里头不缺钱,长这么大,还没过上过这么舒服的日子呢,前一天带着老娘去看病的时候,路过了一个茶馆,小茶馆不大,但是里头有个唱曲儿的,那小动静儿,又细又甜,听着就让人觉得浑身都舒坦,听人说有的时候还有人在这里说书,说的都是一些侠义故事,别提多好听了,猎户当时就觉得有点心痒痒,他也想尝一尝在茶馆里头喝着茶水,听着小曲儿的滋味。 这一天,猎户就泡在了茶馆里,最初他进去的时候,茶馆的小伙计看着他身上的一身短打扮和粗布衣裳,眼神里有几份轻蔑,不过当看到猎户码出来长长的一排铜钱,小伙计的眼神也不太一样了,态度也热情了许多,等到傍晚猎户从茶馆里出来的时候,除了灌了一肚子香片之外,心里还冒出来了一种念头。 当有钱人,过日子可真舒坦啊,而且有钱人就得有个有钱人的模样,首先就得有一身好的行头,像自己这样,穿得破衣烂衫还揣着几块银元,别人也照样看不起,搞不好还会被人当成是偷了别人钱的贼呢。 于是离开了茶馆之后,猎户先去了一家成衣店,左看右看,没看到什么太合心意的,就又跑去了绸缎庄,挑了一块自己觉得还挺顺眼的料子,拿去裁缝铺子量了体,说是两三天内就能做好,到时候就可以来取了,猎户要做的是一件长衫,他觉得自己现在口袋里有子儿了,也可以过得像那些阔气的老爷一样,舒舒服服的。至少,能舒服一天是一天。 之后的两天,猎户每天都依旧早出晚归,有时候回家来带点米面点心,说是自己打了兔子卖了钱换的,家里头媳妇儿和老娘都很开心,夸他有长进,能干,所以到了第三天,他从裁缝铺子里拿了一件簇新的长衫回家里去,家里的女人们也没忍心责备他乱花钱,权当他是辛苦换来的收益,所以犒劳自己一下。 一晃,就这么逍遥自在的过了半个多月,慢慢的,小布包里面的银元就越来越少,最后变成了一把铜板,再到后来,连铜板都没有了,虽然说家里还是有点余粮,可是那点粮食又能吃多久呢? 猎户再次的陷入了恐慌之中,夜里辗转难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把日子对付过去。就这样一直到午夜,他才渐渐睡着了,到了第二天早上,被外面公鸡的叫声吵醒的时候,猎户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枕头下面又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着自己,这一次,他可不感到惶惑了,而是在内心里有一种狂喜,他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伸手从枕头底下又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来,这回的小布包比上一次的更大,更鼓,猎户扯开包口的扎带,哗啦啦的从里面倒出了一捧银元,数一数,居然有三十个那么多! 猎户兴奋极了,他揣着这笔钱,又装模作样的扛了猎枪出门,把猎枪藏好,直奔镇上,在茶楼里消磨了一天,等到傍晚出来,想要买点米面肉回家交差的时候,往怀里一摸,却发现大事不好,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放在怀里的那三十个锃光银亮的大银元,现在居然都没有了,就只剩下在茶馆里喝茶剩下的几个铜板。 猎户傻眼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被贼给盯上了,可能是在自己听说书听的入神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下了手。猎户心里恼恨,觉得茶馆的小伙计可真不是东西,自己好歹也算是个老主顾了,被人摸了钱,居然也不提醒一下。 可是恼恨也没有用,被偷的钱是追不回来了,猎户不敢去捕房告状,因为他也解释不清楚银元的来历,自己一个连两亩薄田都没有,家徒四壁的猎户,又怎么可能会有三十块大洋呢! 这个哑巴亏,看来是吃定了!猎户回家之后,气恼极了,原本以为又可以过上逍遥日子,结果钱刚刚到手,都还没有在怀里揣热乎呢,就丢了,下一次又给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这期间就要一直喝西北风么? 猎户又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心乱如麻,结果到了眼看着就要拂晓的时候,一阵深沉的睡意袭来,他头一歪,还是睡着了,再醒过来,枕头下面居然又鼓起来一个硬邦邦的包。 猎户狂喜,赶忙掏出来,真的又有一个布包,倒出来数一数,足足四十个,比之前丢掉的三十个还多出来了十个。 难道说,这银钱只要花完了,就会自动的补回来,花的越多,补的越多么? 猎户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他决定冒险试一试。 第十六章 怪病 于是他又去邻居家,借了那一架小马车,这一次他把最小的两个孩子寄放在邻居家,载着老娘,媳妇儿,还有三个大一些的女儿一起去了市集,他长了个心眼儿,先到粮铺,好米精面买了几大包,就算是短时间之内没有钱补进来,也不会让一家老小断粮,然后他们就直奔成衣店,给媳妇儿和老娘各置办了几身像模像样的衣服,然后又去找裁缝给三个女儿同样裁了几身衣服。 媳妇儿被他吓坏了,问他是不是疯了,为什么那么乱花钱,他也不管,只说让她不要操心钱的事儿,自己心里有数。 一家人买完了衣服,又去镇子里面最好的一家酒楼,美美的大吃了一顿,吃饱喝足之后,猎户带着媳妇儿和老娘在市集里面逛,镇子上殷实人家的小媳妇儿听说都搽雪花膏,猎户给媳妇儿也买了几瓶,老娘手脚干裂,听人说蛤喇油管用,猎户也豪气的买了许多。 临回家之前,他又买了许多的熟食熟肉,时令蔬果,把小马车塞得是满满腾腾的,因为什么都挑着最好的买,口袋里的银元很快就花掉了将近一半儿,可是不把钱花完,他就没有办法判断这钱到底是怎么个给法儿,于是,猎户一咬牙,一跺脚,在路过一座小桥的时候,趁着车里面老娘、媳妇儿都没有注意到,把怀里剩下的钱都掏出来,手一甩,丢到了河里面。 一家人满载而归,猎户大方的分了许多瓜果糖块给周围邻居,感谢他们之前一直以来的救济帮助,周围邻居虽然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阔气,不过有了回报当然还是开心的,也都笑得合不拢嘴。 夜里,猎户忐忑不安的睡下了,做了一宿的噩梦,一直梦见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看,枕头下面什么都没有,心里面绝望极了。 第二天一早,鸡还没叫,猎户就先醒了,他不敢看,就只是闭着眼睛,立刻伸手去摸枕头底下,那么一摸,还真被他摸到了什么东西,也是个小布包,表面那种粗糙的手感,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里头的东西好像变了,变得小了许多,摸起来好像只有一根手指头那么长的一条,窄窄的,光溜溜的也摸不出个四五六。 猎户心里没底了,既然摸不出来,那就只能用看的了,他把粗布包从枕头下面翻出来,扯开上头的抽绳,顿时就被晃了一脸金黄色。 那布包里头,赫然是一根黄澄澄的小金条! 猎户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不过可不是急疯的,也不是气疯的,而且乐疯的,天降横财这种事情,他以前只敢做梦的时候梦一下,根本没敢想过,先前的那些银元,虽然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钱,可是跟眼前着黄澄澄的金条比起来,那简直就不算什么了,这一根金条,怎么着还不抵上百十个银元啊?猎户在心里头打着小算盘,脑袋上面直冒热气,血管里的血都要沸腾了。 原来自己那天晚上在山里头做的怪梦是真的!那个梦里头的白脸男人真的会给自己送钱,而且这钱还是花多少给多少,花的越多,给的越多,花的越快,补的越快,也就是说,只要他想花钱,需要花钱,就永远不需要发愁没钱花。 金灿灿、黄澄澄的金条一下子迷了猎户的眼,也迷了猎户的心窍,他忘记了白脸男人说过的代价,一心只想着今后荣华富贵的生活。 但是这笔钱到底怎么跟家里交代,这还是个问题,要是说跟一个鬼作了这样的交易,恐怕不太合适,老娘胆子小,媳妇儿也强不到哪里去,实话实说自然是行不通,那就只能扯个谎来应付一下了。 于是猎户早饭也不想吃了,坐在炕头上冥思苦想了一早上,终于被他想到了法子,跟家里头就说自己上山打猎的时候误打误撞挖到了不知道什么人埋的金条,对外就说是自己老爹祖上传下来的传家宝。当然,对外的那个说辞,肯定不是用来糊弄左右邻居的,自己既然已经有了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财富,何必还要住在这个穷乡僻壤里呢!想要去集市上听个小曲儿,听人说书,还得走上几里地才行。现在有钱了,卖了金条换了银元,估计在小镇子上也够买个小宅院了,反正他们家就那么几口人,再大的宅子也用不着,而且毕竟自家的出身也不是什么显贵人家,一下子树大招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被人惦记上了呢! 猎户想好了之后,就把老娘和媳妇儿都给招了过来,告诉她们,自己在山里其实挖出来了一块金条,家里的两个女人听了之后,也是欣喜若狂,猎户的老娘和媳妇儿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市面,恐怕就是镇里头那个还算热闹的集市了,金条这种东西,她们只听说过,从来没见过,从猎户手里拿过去,摸来摸去,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猎户告诉她们,自己打算用这个钱在镇里买套好一点的小院子,一家人搬过去,以后自己也做点小买卖,不想再扛着猎奇钻林子了。 这样的打算,猎户的老娘和媳妇儿当然不会反对,猎户老娘还开心的跑去给猎户早就过世的老爹烧了香,泪流满面的告诉自己的老头子,儿子终于有长进了,不再游手好闲,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要重振家业了! 猎户揣着金条去了镇子里,找了一家金铺,按照自己之前的说辞,祖上留下来的金条,打算兑一根换钱花一花,金铺的老板对这种变卖祖产的败家子儿也并不稀奇,所以连问都没有问,检查过了金条的成色,发现成色上佳,于是开了价,给了猎户一百二十个银元,猎户拿着这个钱,很快就瞄上了一套距离集市就隔着两条街的一套小院子,三间房,院子里还有一口井,方便极了,价格也划算,于是他就很痛快的付了钱,把这个小宅院买了下来,回去收拾收拾,全家原本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租了一辆大马车,就连东西带人都搬走了。 猎户用一根金条买了宅子,在新宅子里过夜的第二天,他枕头下面就又发现了金条,这一次不是一根,而是两根,猎户很开心,又用这笔钱兑了一爿小店面,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经营什么,索性就依样学样照着集市上别家杂货铺的模样,也开了个小杂货铺,反正猎户的心里清楚的很,他并不需要费心思去经营自己的店,因为自己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 盘了店之后,自然还得雇小伙计,雇了小伙计之后,猎户就更加逍遥了,店铺里的事情一律丢给小伙计,他就每天泡在茶馆里,小伙计照管老板的店铺,能有多上心?没多久店里就被搞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什么生意,猎户也不在乎,他只图省心,店铺么,本来就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没过多久,猎户媳妇儿的第六个孩子也出生了,还是个女儿,猎户很恼火,嚷嚷着如果媳妇儿再不生出个带把儿的来,他就要纳妾了,以前自己是个穷光蛋,也就罢了,现在自己高低是个小老板,当然要有个儿子来继承家业了。 猎户媳妇儿也很着急,才过上几天舒坦日子,她也不想猎户纳妾,所以六闺女出声不到两个月,肚子里就又怀了第七胎,发了狠的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 猎户一边盼着媳妇儿肚皮争气,一边也还是照样的逍遥自在,不缺钱了以后,他才发现,原来有钱人有那么多的乐子,以前自己到了茶楼就只敢叫一壶香片,现在自己已经可以熟门熟路的叫大红袍、碧螺春了,而且和茶馆里头那些人混熟了之后,猎户也学会了一个新的乐子——玩鸟儿。 没过多久,猎户家的小院子里就挂满了鸟笼子,他的那些爱鸟,都是高价钱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就为了时不常的拿去茶馆里,让别人看看,别人会觉得他也是一个很风雅的人,尽管对他来说,这些花大价钱买回来的鸟,跟自己之前在山里头套的山鸡野鸟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没关系,反正他不缺钱。 猎户媳妇儿的第七胎,终于争了气,生出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 猎户欢喜极了,兴高采烈的去挑选了一个更加体面的大宅院,定了下来,第二天果然又在枕头下面拿出来了一小包金条,他付了大宅院的钱之后,还用剩余的一枚金条,找了金匠,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打了一把长命百岁锁。 一家人搬进了大宅子,家里头请了几个帮工,猎户老娘和猎户媳妇儿苦了那么久,这回也终于翻了身,成了有钱人家的太太,可以专心的伺弄家里最宝贝的那个小男丁了,猎户呢,白天依旧出去到处逍遥,晚上回来了,就去逗弄逗弄自己的宝贝儿子,媳妇儿争气,生了儿子出来,纳妾的话自然也不好再说了,不过猎户现在也不想纳妾,他发现,有。窑。子在,自己何必要花钱养一个小妾在家里头呢,回头两个女人争风吃醋的闹起来,自己还不是夹在中间受罪。 所以他就偶尔跟着结交的狐朋狗友们,跑去喝个花。酒,觉得格外逍遥。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十年,眼看着原本白团子一样的胖小子,已经长成了虎头虎脑的小少年,猎户也早已尽摇身一变,一副阔老爷的模样,都说由俭入奢易,猎户一家都是如此,十年前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好像已经变成了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遥远而又陌生,根本记不起来了。 然而,平静的日子,却很快就被猎户大女儿的一场病给彻底打乱了。 猎户的大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本来说了一户好人家,两家都挺满意,准备订了亲,过年就娶过门儿去的,没曾想,眼见着就要上花轿了,大女儿却生起了一场怪病。 起初谁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只觉得猎户的大女儿越来越嗜睡,总是困得不得了,早上起来吃个早饭,就又一个人回房去睡了,有的时候连午饭都提不起精神来吃,猎户媳妇儿担心,带着大女儿去医馆看,大夫敲了半天,耗了脉,也没看出有什么毛病来,只好给开了给付补药。 如果只是嗜睡,或许也不是那么让人担心,最让人担心的是,猎户的女儿不仅越来越睡不醒,并且整个人的气色都越变越差,两只眼睛地下挂着浓浓的黑眼圈,两腮慢慢的凹陷下去,脸色蜡黄,整个人早就不复原本的白白嫩嫩,变得枯黄干瘦起来。 猎户媳妇儿急的不行,想方设法的给大女儿补身子,可是始终无济于事,猎户倒是并不太在意,在他的心里面,只要自己的宝贝儿子平安无事,那就可以了,反正闺女只是赔钱货,媳妇儿一生就是六个,其中哪一个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猎户依旧每天出门去逍遥,不管家里面媳妇儿为了大女儿每况愈下的身体到底操了多少心,着了多少急。 终于有一天,猎户的媳妇儿哭得肝肠寸断,告诉猎户,大女儿死了。 猎户大吃一惊,前几天他还只听说大女儿睡得叫不醒,也没当回事儿,怎么才过了这么两天,人就没有了呢? 他这才跑去看,到那里一瞧,生生被吓了一跳,在大女儿床上躺着的,哪里还是他印象当中的丰满红润的大女儿。 那皮包骨头的模样,分明就是一具干尸! 猎户说一点不难过倒也是假的,一家人哭天抢地的把大女儿给下了葬,难过了一段时日,就又照旧过上了以前的日子,丧女之痛好像已经成为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猎户的二女儿,却忽然也病倒了。 第十七章 鸡飞蛋打 猎户的二女儿和大女儿的情况还略有不同,大女儿是等同于活活睡死的,可是二女儿却不是,她是睡不着,无论是去医馆找大夫瞧病,还是用一些各种偏方,都无济于事,眼见着原本挺水灵的一个小姑娘,一天一天的就憔悴下去,没过多久,就因为睡不着觉,整个人的精神都崩溃了,变得疯疯癫癫,最后在一个夜里,趁着家里其他人都睡着了,一个人偷偷拉开门跑了出去,等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硬邦邦的尸体被人抬了回来。 接连着失去了两个女儿,虽说一心止疼儿子的猎户没有悲痛欲绝,但也是也还是有些心里头犯嘀咕的。会不会是这个大宅子风水不好?招惹了什么乱七八糟不该有的东西呢?可是真要是风水有问题,为什么家里头那些鸟儿都好端端的,雇来的帮工也好着呢,唯独他的两个女儿出了事? 猎户尽管舍不得这个体面的大房子,却不能不担心自己剩下的这四个闺女,也不能眼见着就莫名其妙的出事啊,更不要说接连死了两个女儿以后,猎户媳妇儿已经伤心的连精神都打不起来了。 猎户在心里一合计,房子么,不住这里,还有那里,大不了,换个住处! 可是想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个房子的主人接连死了两个女儿,这种事传得特别快,有钱买这么大宅子的人本来就是有数儿的,一听说这里可能是个凶宅,立刻就都打了退堂鼓,猎户的大宅院无人问津,但是一家人又不敢住在这儿,就暂时搬回来之前的那个小宅院。 搬到小宅院里头,家里倒是过了几个月的安静日子,猎户也几乎要忘记了之前家里出的怪事,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噩运已经过去的时候,三女儿也出事了。 之前老四和老五就总说三姐有点怪,总是在房间里和人说话,推门进去又没见到别人,问她在和什么人说话,她就说自己是在自言自语,让老四老五心里面感觉毛毛的,猎户他们也没有太在意,把三女儿叫过来问了问,三女儿说是自己自言自语的念一些听过之后觉得特别喜欢的戏文,猎户和猎户媳妇儿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结果在一个安静的夜里,三女儿居然一个人悄悄的推开了房门,走到院子里,占到了井沿儿上头,咕咚一下子就跳了进去。 落井的水声惊动了家里人,家里人爬起来之后发现不对,赶忙去救,可是捞了一宿,居然井里面根本没有发现三女儿的尸体,第二天猎户又找了别人来帮忙,又打捞了好几次,可还是一无所获,三女儿的尸体就好像是融化在了井水里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猎户害怕了,他找了个铁匠,做了个很重的铁罩子,把井口给牢牢的扣上,他坚信三女儿是因为夜里面有了梦游的毛病,所以才不小心落井的,至于为什么没有捞到尸体,说不定是因为井特别深,所以才没有捞到的缘故吧。 猎户很想自我催眠似的把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不想去多想多猜,心里面隐隐的有些害怕,一心想要逃避,可是老天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他过不去,三女儿死了没多久,家里面的四女儿,五女儿,还有小女儿,也都接二连三的出了事,各个儿都死得十分离奇,十分诡异。猎户媳妇儿终于受不了这种打击,一口气背过去,就再也没有喘回来,转眼之间,一大家子人,竟然接二连三的都死了,只剩下猎户本人,还有他的宝贝儿子。 猎户终于害怕了,他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发横财之前做过的那个怪梦,梦里面的白脸男人说可以给他财富,代价是他的孩子! 女儿们都已经接二连三的死去了,就剩下宝贝儿子这么一棵独苗,要是也被那恶鬼给掳了去,那他可怎么活啊,要再多的钱也买不回儿子的命啊! 猎户心惊胆战,思来想去,鬼搬运来的财宝,他一个都不敢用,希望能够就此打住,不要再危及到自己的儿子。于是猎户处理完了媳妇儿的后事,连夜带着儿子回了老家,又住回了乡间的那套小房子,他以为,用鬼给的金银财宝买来的宅子他不住了,那些绫罗绸缎他也不穿了,就连高价买回来的鸟儿,他也一只不要,都留在了宅子里,现在自己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这样总不会和那个白面鬼继续扯上关系了吧!这么一想,猎户心里就稍微踏实了一点。 左邻右舍虽然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带着儿子很落魄的跑回来,但看他遭了难,可怜他,也又救济了他们爷俩儿一些米面粮食,猎户千恩万谢的拿回家,打扫了一下简陋的屋子,找出了自己以前的那把猎枪,唉声叹气的给儿子煮了一锅粥,爷俩一人一碗捧着喝了,就算是吃了晚饭。原本儿子是不肯吃的,这孩子从打出生开始,就一直是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哪里吃过苦,被猎户带回穷乡僻壤里头,已经是满腹委屈了,哭闹了一番,最后又累又饿,没辙了,这才肯喝了点稀粥。 猎户也被儿子闹得很疲惫,爷俩晚上盖着一床破棉被就睡下了,第二天早上,猎户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枕头下面,居然又鼓起了一个硬邦邦的包。 他感觉到了周身的一阵寒意,还不等有什么动作,儿子也发现了,伸手从枕头下面 掏出来一个粗布的小包,哗啦啦的捣出来了好多金条。 “爹!金子!我们是不是又能住好房子,吃好东西,不用呆在这个破地方了?”儿子的小脸被金条映衬的黄澄澄的,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猎户一把抢过小布包,把所有的金条都划拉进去,急匆匆的出了门,到野地里去挖了一个深坑,把那包金条扔了进去,埋起来,末了还在上头跺了几脚,啐一口唾沫,骂道:“呸!我不要的你的臭钱!别来害我的宝贝儿子!” 儿子知道猎户扔掉了所有的金子之后,又是一番大哭大闹,哭得猎户头都要炸开了,这一天就又这么过去,到了夜里,爷俩儿又睡下,猎户一夜不知道伸手在枕头下面摸了几回,什么都没有摸到,他心里踏实了不少,结果到了第二天一早起来,枕头下面还是多了个布包,布包里依旧是金条,比前一天的还要更多。 猎户也还是老办法,又拿出去埋掉了,他就不信,自己不花不要,难不成那个鬼还能跑来生抢自己的儿子么?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放心,又找了村子里一个据说会驱邪跳大神儿的老太太,到家里面来做了半天的法,不管到底有用没用,反正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猎户的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比原来安稳多了。 只可惜,隔天的一大早,枕头下面依然还是会有金条,并且一天比一天多,布包一天比一天大,猎户每天都心惊胆战的跑出去挖坑埋金子,然后回家守着儿子,就这么一晃过了好几天,邻居接济的粮食都吃完了,猎户也不能舔着脸继续跟人讨要,所以只好把儿子放在家里,自己扛着猎枪又进了山,一天下来,什么都没打着,到了晚上回到家,冷锅冷灶空米缸,儿子因为肚子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猎户还纳闷为什么邻居家居然会不给孩子吃饭,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儿子嫌弃邻居家粗茶淡饭,没油没肉,不好吃,所以死活不肯吃,邻居也都是穷苦人家,谁会因为你不吃就硬逼着你吃呢,索性不管那孩子了,结果那孩子满心以为爹爹晚上回来会给自己带好吃的东西,没想到猎户居然是空着手回来的,顿时就情绪崩溃了,大哭大闹了一大通。 猎户起初因为儿子宝贝,所以也就一直忍着,不让自己发脾气,可是儿子越闹越凶,猎户也有些不高兴了,他又饿又累,已经很难受了,还要担惊受怕,偏偏儿子又不懂事,于是一气之下,他把孩子拎过来,照着屁股狠狠的揍了两巴掌,儿子从小到大没有被猎户动过一手指头,这突然一下被父亲打了,立刻眼睛瞪得溜圆,哭也不哭了,闹也不闹了,拖着被褥缩在炕的一角,背对着猎户,负气的不理睬他。 猎户也不在意这些,他发愁的从屋子里翻来翻去,想找点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可是翻了半天,最后就只找到了几张烟纸和一小撮碎烟叶,猎户肚子饿得难受,心里又慌慌的睡不着,索性卷了一支烟,一个人闷闷的抽了半宿,然后和衣而卧,第二天一早,果然又从枕头下面找到了一包金子,猎户对这种事几乎已经麻木了,他默默的拿了金子走,不管哭丧着脸的儿子,照旧埋了金子,然后扛着猎枪又上山去了,到了山上,一整天,精疲力尽,到了晚上还是什么都没有猎物都没有打到,最后仍旧是空手而归。 猎户心里别提多难受了,那么多的金子,自己就都挖坑埋掉了,结果饿得半死,却又为了儿子的安全,不敢挖出来拿去买粮买肉,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要过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摸黑回到了家里面,猎户含着儿子的名字,结果没有回应,他点了油灯里里外外的找了找,房子就那么大一丁点儿,根本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他赶紧又去邻居家问了问,以为儿子饿极了跑去邻居家里蹭饭了,结果左邻右舍都没见过他的儿子,有一户的大嫂说,本来她看天色都暗了,怕猎户没回来,孩子一个人饿着,还过去想叫孩子到家里去吃饭,结果看到孩子正跟一个人坐在一起,香喷喷的啃着一条烤鸡腿呢,对邻居穷大嫂不理不睬的模样,那大嫂以为是来了亲戚或者朋友,就没说什么,一个人走开了。 猎户连忙问那个和自己儿子在一起的人长什么模样,大嫂说中等岁数,一张脸生的白白净净,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大褂,看起来好像挺有身份的样子。 猎户一听这话,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凉了,大嫂说的那个人,分明就是自己当初那个怪梦当中,跟自己签订了什么契约的那个鬼啊。 一想到儿子被鬼给拐跑了,猎户连害怕都忘了,连忙抄了猎枪就往山里头跑,夜里头黑,看不清路,更不要说上山深一脚浅一脚的了,库恶鬼与跟头把式,跌跌撞撞,穿过了小林子,别说,还真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儿子正牵着一个穿着蓝色褂子的人,不急不慢的朝前走呢。 猎户心急如焚,一边大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一边发足狂奔,可是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追,始终和那两个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得到,却又追不上。猎户追的精疲力尽,嗓子已经快要喊不出声音了,可是却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拼了命也想把儿子给救回来。 可是他真的追不上,眼见着周围的环境变得有些眼熟了,那个当时出现在自己梦里面的大宅院又立在眼前,猎户儿子已经要跟着那个人进门去了。 “不要进去!不要进去!”猎户声嘶力竭的喊叫着,脚下被一截树桩绊了一下,把腿也划了一条大口子,尖锐的刺痛一下子让他打了个冷颤,再看前面,那还有什么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分明是一座大坟包,蓝褂子的男人带着猎户儿子走到坟包跟前,那坟包忽然之间就裂开了,男人带着猎户儿子跳了进去,裂开的坟包随即就又合上了。 猎户发疯一样的扑在了坟上,使劲儿的用手指去扒上面的土,可是那座坟好像永远也扒不完似的。 过了好些天,村里人没见到猎户父子,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组织了几个青壮年男子漫山遍野的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猎户,不过,却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猎户的身体趴在一座荒坟上头,他的两只手指尖都磨秃了,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村里人唏嘘了一阵子,帮忙把猎户的尸体收了,后来所有人都说,猎户肯定是先做生意赔了钱,又死了孩子和老婆,所以精神受到了刺激,最后疯疯癫癫的跑去山里面挖坟,活活把自己给饿死累死了。 第十八章 把戏 故事讲到这里戛然而止,谷满仓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夹了一筷子唐敖刚刚烤好的肉片:“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 “那……猎户的儿子到底去了哪儿呢?”冯薇听的意犹未尽,连忙问。 “被鬼抓走了呗!”谷满仓在冯薇开口询问的功夫,就已经塞了烤肉进嘴巴里,一边嚼着一边回答,说话的声音有些含含糊糊的。 冯薇对这样的回答却并不满意:“你光说抓走了,抓去哪里了啊?” “那谁知道,这事儿得问那个鬼啊!”谷满仓理直气壮的回答。 冯薇被他的回答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抿了抿嘴,不想在理谷满仓了。 王为在一旁摇摇头:“不好不好,谷满仓你这个故事讲得不好,没头没尾的,最后到底怎么回事儿都没交代清楚,就这还好意思说比我们老板讲的那个故事好呢?你哪儿来的那么大自信啊,啧啧啧。” “我的自信当然是来自于我英俊的相貌啦!”谷满仓嘿嘿一笑,自夸起来一点儿都不脸红,“咱可是偶像派的,再说了,我这个不是故事,是真事儿,唐敖讲的那个,一听就是胡编乱造的,听着多没意思,还是我的好,你们要是不觉得啊,那说明你们的欣赏水平还不行,品味还有待提高!” 王为又和谷满仓嘻嘻哈哈的闹了几句,然后自告奋勇的也要讲故事,不过他的那个故事可就有点恶俗了,基本上听起来,就好像是把好几个高中、大学阶段大家伙儿都耳熟能详的故事给串联在了一起似的,不过好在王为将其东西来也是绘声绘色,给原本没有什么两点的故事增加了不少的彩头,也让冯薇他们听的聚精会神,时不时的还会被王为故意的一惊一乍给吓一跳。 苏童也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在听完了谷满仓讲的那个鬼运财的故事之后,她就忍不住走神儿了,那个故事里面的猎户,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吴冰的丈夫,吴冰的丈夫和那个猎户的处境不也是异曲同工么,在顶着所谓家大业大的空壳子,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找到了所谓八字特别合的妻子吴冰,结婚之后,忽然之间财运滚滚,原本根本让人无法想象的好商机都主动送上门来了,短短几年时间,不仅摆脱了无力支撑下去的窘境,身家还翻了好几番。 而在他的家里面,其他人都好端端的,就连年幼的孩子都没有任何异样,只有吴冰的身体每况愈下,消瘦到无以复加,感觉就和方才谷满仓故事里面讲到的,猎户的大女儿情况不相上下。难道说,故事里猎户跟白脸鬼签的契约,换取财富的代价是自己的子嗣,而吴冰的丈夫牺牲的却是自己的妻子么? 做出这样的假设,虽然从表面听起来,似乎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仔细想一想,却又觉得极有可能,唐敖在吴冰家里感觉到了很浓重的鬼气,而且那鬼还不是新死之鬼,而是应该已经滞留阳间很久的老鬼,鬼气的源头似乎就在吴冰家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里,那个小房间房门紧锁,唐敖靠近了一下,吴冰的丈夫就非常戒备的过去阻拦,甚至有发怒的倾向,这是不是也就说明了,吴冰的丈夫不仅对家里面有鬼的事情是知情的,并且还是背后的操控者呢?正因为如此,他才十分担心,怕自己做的这些坏事会被外人所察觉,因此格外严格防范。 如果是这样,那吴冰的丈夫可实在是太过分了!苏童暗暗的在桌子下面攥了攥拳头,原本她以为,为了某种目的而娶一个女人,娶回家只为了从对方身上得到好处,并不能够给对方以真情和真心作为回报的那种男人,已经算是最可恶的了,没有想到,居然自己还能够看到这样的情况,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她决定抓紧时间把当初吴冰丈夫和吴冰在一起的前后始末好好的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不管命数不命数的,吴冰是自己以前的同事,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苏童实在是不忍心就看着她犹如花儿一样的枯萎凋谢。 虽然说人固有一死,但是不管是生是死,最重要的是明明白白,吴冰生这种怪病,不可能自己心知肚明,搞不好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之间病成了这样,说不定心里还有很多的不甘心,还有很多没有实现的生活愿望,比如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之类,无论如何,苏童也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拼一把。 “苏童姐,你怎么半天没说话呀?是不是你也觉得王为讲的故事不好听?” 苏童还在偷偷的出神,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旁边有人推了推自己,她慌忙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是冯薇在和自己说话,并且被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刚刚讲完了故事的王为也正看着自己呢。 苏童怕王为觉得他讲故事的时候,自己却在走神儿,这样实在是有点不礼貌,于是她赶忙笑了笑,说:“没有啊,你们没看到我都被吓呆了么!” 她这么一说,给足了王为面子,也替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冯薇也不好再说什么,呵呵一笑,说:“苏童姐不愧是在报社工作的,人情世故特别通,说起话来都不伤人,这方面我可真得跟你学着点儿!” 这话听着似乎是在夸人,可是又怎么听怎么有点儿别扭,苏童不想多和冯薇打交道,所以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多说,之后冯薇又闹着让苏童讲故事,苏童故事虽然有,但是符合眼下要求的鬼故事却没有几个,所以讲不出来,冯薇自己张罗着让她讲的时候很来劲儿,等到这个皮球踢回到自己的身上,就也搜肠刮肚的找不到能讲得出来的鬼故事了,于是讲鬼故事的这个活动也就到了王为这里就算是画上了句号,五个人又一边闲聊一边吃了些东西,然后就准备结束了。 因为来吃饭的时候已经到的比较晚,苏童自告奋勇的帮忙洗刷餐具,唐敖本来也表示要一起帮忙的,但是被冯薇给推出去了,理由是工作室的那个小卫生间空间很小,唐敖长得高大,站在里面实在是有些略显促狭,而且一个大男人还是不要做这些洗碗洗碟的事情,这些事情就交给她和苏童两个人来做就好了。 苏童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自己比冯薇略微大了那么一点点,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同龄人的,年轻姑娘家的心事,还有那些个小动作,她基本上属于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的,又怎么会不懂冯薇的那点小心思呢。上一次她对自己冷着脸,不理不睬,结果唐敖并没有在乎她的冷脸,在行动上仍旧对自己表现出来了明显的偏心,所以估计这姑娘私下里也是考虑过的,如果继续对苏童冷鼻子冷眼,只怕唐敖心里面也不会感觉多高兴,最后只会自己变得不会做人,讨人嫌,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热情亲昵的拉着苏童,不管干什么都非要和苏童在一起,看似是和苏童关系亲近,实际上却是把苏童和唐敖给阻隔开了。 苏童心里面看得是清清楚楚,但是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就任由冯薇沾沾自喜的自由发挥好了,心里默默的想,感情的事情,不是你单方面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更不是从中作梗,心仪的那个人就会“弃暗投明”的转向你,你现在可以拖住我一时,你能拖住我一辈子么?别说自己和唐敖门对着门,也算是近水楼台了,其实就算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又能如何?假如唐敖真的有那个心,就算是住到月球上去,他也能搭出一架天梯来爬上去找人。 当然了,这些话苏童也就只能自己在心里偷偷的想一想,不可能真的说出来,别说冯薇现在这个钻牛角尖的时候,肯定听不进去,就算她或多或少的能听进去一点,也绝对听不进去自己这个“情敌”讲的道理,好在苏童平时也不经常会和冯薇碰面,因此她只能硬着头皮陪着她,希望她能有一天自己早点醒悟过来,不要浪费精力在这种没有意义的较量上了。 收拾停当了之后,到了大家散伙各自回家的时候,果然,冯薇也意识到苏童比自己更加近水楼台的这个问题了,于是当场表示,自己晚上听鬼故事听多了,觉得挺害怕的,不敢一个人回家,王为一听这话,当然是第一时间表示自己可以帮忙送她回去,结果却被冯薇抛来了一记白眼。 “不用!就你那两下子,还有那个小胆量,我哪敢让你帮我壮胆啊!这要是走夜路遇到个流氓,估计你比我晕的都快!”冯薇没好气的对出来搞破坏的王为说,并且拒绝的一点余地都没有,“还是换个人吧!” “那要是这样的话,不如就这样吧,满仓,苏童呢……”唐敖蹙眉想了一下,“就还是跟我一起回家去,你受累,把冯薇送到家再回来吧。冯薇,让满仓送你,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体格比王为结实,遇到流氓肯定不会先昏过去。” “那倒是,而且咱们俩走一起,要是遇到流氓,保不齐那个流氓到底看上的是谁呢。”谷满仓笑嘻嘻的开着玩笑,尽管平日里冯薇对他一直不冷不热,不太喜欢理睬的样子,他现在倒是也很给面子,没有拒绝唐敖的安排。 冯薇对这样的结果当然不会有多开心了,但是毕竟吃一堑长一智,她也学聪明了一点,很快的调整了一下情绪,没有把自己内心里面的失望与不满像上一次那样全盘流露出来,只是面对谷满仓的笑话,笑得有点勉强。 就这样,几个人分头走了,唐敖和苏童两个人漫步走回家里去,没走出多远,唐敖忽然开口问:“今天晚上,我和满仓讲的故事,你听了以后害怕了么?” 苏童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没有,要是以前啊,你们俩讲的那两个故事,真的能把我吓得不行,不过之前经历了婴灵的那件事之后,我现在胆子倒也大了不少,估计一般的鬼故事都吓不着我了,这也算在战斗中成长吧?” 说完,她笑着扭头去看唐敖,却发现唐敖看着自己,表情略微有些失望似的,她连忙询问怎么了,唐敖有点遗憾,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叹了口气:“我还指望着你说害怕了呢,那样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拉你的手了。” 苏童脸颊一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手伸向唐敖:“不知道怎么着,忽然之间又觉得有点害怕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唐敖也笑,伸手把苏童牵住,把她的手整个包裹在自己的手掌里:“我刚才还在想,要是你不上道的话,我就再编一个吓人一点的鬼故事,讲给你听。”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邪恶的一面。”苏童忍着笑,瞪了他一眼。 “我这个人是很多面的,你可以慢慢了解,反正机会有的是。”唐敖煞有介事的回答,说完之后,又叹了口气,“回头我还是找个机会跟冯薇把话说说清楚吧,我看你今天晚上也挺不自在的,她老是这么阴一阵阳一阵,也不太好。” “她以前有直截了当的对你表达过什么吗?”苏童问唐敖。 唐敖摇摇头:“没有,算是一种心照不宣吧,我知道她对我有点想法,她其实也知道我对她什么想法都没有。” “那你也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冯薇现在这样,无非是因为之前你对她没什么想法,你对别人也没什么想法,所以她觉得自己只要努努力,就还是有机会的,但现在情况变了……” “嗯,现在我对你有想法了。”唐敖接口说。 苏童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唐敖的手心:“她都没跟你挑明,你去跟她挑明,这个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伤自尊了,所以……还是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慢慢的接受现实吧!” 唐敖想了想,觉得苏童说的也对,于是点点头,不再坚持。 “对了,吴冰的那件事,”说完了冯薇,苏童的思绪又回到了吴冰那件事上头,“你觉得她老公,是不是也在玩‘鬼运财’那种把戏呢?” 第十九章 婚介所 唐敖一听她这么问,就笑了:“你果然听出来了谷满仓是有意想要讲那个故事的对么?他啊,其实下午就想到这个可能性了,私下里跟我提过一句,但是当着王为和冯薇的面,也不好说的太多,本来想下班回去跟你说的,没想到今天他们非要张罗着在工作室里吃烤肉,估计他也是憋得实在难受了,所以借着王为张罗讲鬼故事的这么个机会,就把这件事给讲出来了。” “所以,他讲的那个鬼运财的故事,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谷满仓自己编出来糊弄王为他们的?”苏童好奇的问。 “这个么,我就回答不上来了,呆会儿谷满仓把冯薇送到家,回来之后,你再亲自问他好了。”唐敖摇摇头,他白天的时候也只是听谷满仓说过一句,没有打听的很详细,“我倒是觉得,不管谷满仓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至少你那个同事吴冰的情况,和这个的的确确很像,一般来说,邪祟鬼魅这种东西,在和人指定契约的时候,大体上还是比较守规矩的,说好的酬劳是什么,就取什么,除非另一方耍赖,反目,或者得到的比当初约定的要更多,原本约定的代价已经不足以作为支付了,那它们就可能会自由发挥,用它们认为合理的方式去补偿自己的损失,邪祟毕竟是邪祟,它们是不可能有什么善意的,但是同样的,如果没有契约作为束缚,他们也不会定准一个目标,却不伤及无辜。” “那假如说,吴冰的丈夫真的和什么鬼怪签订了那种,那个鬼会害死了吴冰之后就收手么?我今天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让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好像有点矛盾的问题,”这个疑问一直在苏童的脑海当中,让她感到很困惑,“最初第一次我去他们家看吴冰的时候,吴冰的丈夫表现的愁眉不展,我当时觉得他肯定是因为妻子生病了,所以才感到很难过,可是后来回家之后,你和谷满仓发现我身上沾染了鬼气,之后王莉也说,他们家里那么有钱,如果真的心疼妻子,担心她的病治不好,难道真的会在家里面等死么?正常人家不是应该会带着妻子到外地找更有名更权威的医院和专家进行检查的么?” 唐敖点点头:“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所以第二次陪着你们去的时候,我也着重留意了一下,发现温家的一家三口,好像真的也确实是闷闷不乐的,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愁雨惨淡,偏偏吴冰的丈夫对家里有什么东西这件事又好像是知情的,这就让人觉得很奇怪了,”苏童皱起眉头,“一个能把自己的妻子作为牺牲品,来换取财富的男人,肯定是很冷血的,并且早就应该做好了心理准备,又怎么会因为妻子重病,所以那么忧心忡忡的样子呢?你要说他是无辜的,从防着你的那个警惕样子来看,又不像!” “是啊,所以咱们这一次才得稳妥起见,掌握了足够的线索之后,才能再去吴冰家里,否则只会坏事。”唐敖说完之后,又不忘叮嘱一句,“你想帮忙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不要忘了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体质,想帮别人是好的,但是如果把自己也搭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童点点头:“嗯,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两个人回到家,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谷满仓才回来,一进门就伸手点了点唐敖:“你呀你,太不够意思了,这样的包袱甩给我,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一起吃烤肉了?真是吃顿饭都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唐敖笑:“当初可不是我张罗的,也不知道是谁嘴馋,之前那么起劲儿,再说了,让你送冯薇而已,又不是让你去走了一趟镖,哪有那么夸张。好了,不开玩笑了,苏童还等着你告诉她,到底你今晚讲的那个鬼运财的故事,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还是随口编出来糊弄王为和冯薇的呢。” “那当然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谷满仓一听“随口编出来”这几个字,登时眼睛就瞪起来了,一副受到了冒犯的模样,“当然啦,你们从我讲的时间背景就能听出来,这事儿不可能是我亲身经历的,你想,我还这么青春年华呢,对吧?” 说完,他还故意做了一个撩头发的动作,只可惜,头发太短,根本没有什么能让他撩起来的,再一看,唐敖和苏童居然都非常不配合的谁也没接口,谷满仓略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又继续说:“那件事当初是我师祖亲身经历的,当时连我师父都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呢,后来被我师祖收养了之后,才把这件事讲给我师父听,我师父又讲给我听,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当年我师祖偶然经过那个村子,听说村里有这么一桩怪事,就一个人跑去山里找,果然找到了那个坟,施了咒,把坟给挖开,发现里头除了一具白骨之外,还有一个小孩儿的尸体,小孩儿的尸体应该也死了很久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不烂,我师祖意识到村民说的怪事儿都是真的,那个小孩儿的尸体那么长时间了还不腐烂,也不是什么好的征兆,所以就做了个法,把那坟里的死人骨头,还有小孩儿的尸体,分开来给殓了,又在坟坑里埋了符纸,这才算是把这件事给了结了。” “把那个骸骨殓了,那个鬼就没有办法继续害人了么?”苏童连忙问,她脑袋里想的是,假如需要这么做,那想要帮吴冰解决问题,岂不是还得找到那个藏在她家里的鬼的葬身之处,然后殓了那个鬼的死人骨头?这样的话,实施起来的难度可就真的是太大了。 “当然不是了,”谷满仓摆摆手,“要是随便少了骨头之后就鬼就没有了的话,那普及了火葬之后,岂不是早就应该干干净净,没有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师祖殓了骨头和尸首之前,是做了法的,我师父说,师祖跟他讲,虽然说那个猎户自己落得那样一个下场,纯粹是因为贪心作怪,咎由自取,但是那个恶鬼与人签订这样的契约,分明是利用有些人的贪心,想要伤害无辜的姓名,所以他才是真正的根源,必须除掉。我师祖还跟我师父,就算那个猎户没有因为儿子的死而伤心欲绝,最后死在恶鬼坟前,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 “为什么?”苏童奇怪的问,“那恶鬼契约里面订的不是要猎户的子嗣么?它都已经把人家的女儿和儿子都害死了,为什么还要害猎户?” “喏,这就是那些恶鬼最阴险狡猾的地方了,它们当初跟人定契约的时候,并没有约定契约当中的代价到底是多少钱,这个数量是没有明确的,这意味着什么呢?这就意味着,到时候如果恶鬼自己还没有觉得满足,它随时可以找个借口,说自己付出的代价比取得的回报要高,然后理直气壮的反噬契约者本身。”谷满仓说到这里,两手一摊,一脸无奈的表情,“所以说嘛,跟神鬼哪有道理可讲!” “所以说,吴冰家里的情况假如和鬼运财的这个故事差不多,那吴冰如果出了什么事,那个鬼也有可能反噬家里的其他人喽?”苏童吓了一跳。 唐敖点点头:“如果一个吴冰根本喂不饱那个恶鬼的话,我猜会的。” 苏童的脸色又凝重了几分,虽然她现在对吴冰的丈夫以及公婆都心存疑虑,并且从他们去看望吴冰的时候,那温家老少三口的态度,也让人觉得非常的不爽,但是他们是他们,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呢。苏童从来也不是那种有一颗圣母心的人,对她而言,假如算计吴冰,和她结婚,然后牺牲她的健康甚至性命来给家里面换取财富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温家二老和吴冰的丈夫即便遭到了反噬,也是咎由自取,活该倒霉,完全不值得同情,但是吴冰的小儿子才那么小,他和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的关联,全家除了吴冰,可能就只有他是最无辜的了,苏童实在是不想看到吴冰和她的孩子早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你先不要发愁了,这件事,至少到现在,咱们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怀疑方向了,这就是好事儿,剩下的,咱们一边查一边做决定就好了,”唐敖拍拍苏童的肩,安慰她说,“这件事背后应该是另有玄机,那天和吴冰的丈夫打过交道之后,包括温家二老,我觉得他们应该都不是那种懂得道法术数的人,所以就算他们家真的为了发财,在家里养鬼,还用吴冰作为‘饲料’的话,这背后也一定还能牵扯出别的什么人来,光凭他们自己,根本做不到,所以你不要心急。” 苏童点点头,心里知道他说的是有道理的,只是一想到吴冰奄奄一息的那个模样,她就觉得揪心不已,恨不得立刻找到解决办法,帮她恢复健康。 晚上回到家,苏童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心里面盘算着吴冰家的怪事,她和她的丈夫当初是由网络红娘牵线成功的,那家网站苏童也已经找到了,但是从那篇成功案例上面来看,他们又似乎并不是在网上认识的,因为那个网站上的会员信息,苏童也浏览过几个,个人资料里面并没有关于八字这些的标注。 也就是说,吴冰的丈夫如果想要通过网站来找吴冰,恐怕是很难知道她的生辰八字的,难道他是广撒网,然后挨个碰运气似的问对方的八字? 苏童一骨碌爬起来,又坐在电脑前,打开了那个婚恋网站,浏览了一会儿,她忽然发现这个网站的一则广告,原来这年月,网上的婚恋网站,居然也开起了实体店了,虽然这在苏童看来,就和过去的婚姻介绍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名字变得洋气了一些罢了,但一发现本地居然也有这样的一家实体店,并且这家实体店的开张日期也是在吴冰和她丈夫结婚之前,她还是立刻被点燃了兴趣,打算第二天找个时间去一探究竟,看看有没有可能,这种实体店才是吴冰和她丈夫结识的桥梁。 第二天下午,把正经事处理的七七八八之后,苏童就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单位,好在报社这种地方,坐在办公室里赶稿加班是常态,出去跑一天一天的不在办公室,也是常态,所以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家实体店的地点是在一栋比较靠近市中心的写字楼里面,职员并不多,看起来生意也并不怎么兴隆,看到苏童上门,接待人员热情极了,又是给她倒玫瑰花茶,又是给她端来一叠小饼干,估计平日里来这里的单身女青年并不算很多,所以现在眼见着一个样貌身材还都算不错的“小肥羊”撞进来了,立刻想方设法的也想要把她给留住吧。 苏童淡定的接受了对方的招待,然后才在茶桌旁坐下来聊一聊。 接待她的也是个年轻姑娘,看起来和苏童的年龄应该不相上下,穿着一身统一的套装,脸上的笑容又亲切又透着一种程式化,一看就是经过了统一的培训。 “女士,你贵姓?是我们网站的会员么?”接待员笑容可掬的问,并且随口称赞道,“我看你的外在条件还挺不错的,年纪也没多大吧?我们这儿的资源还是很丰富的,现在大家生活节奏快,工作忙,社交圈子太窄了,不容易找到合心意的另一半,但是我觉得以女士你的条件,在我们的帮助下,应该很容易就能够找到如意郎君的。” “我姓王,”苏童没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姓名,索性用了王莉的姓,加上自己的名,“你叫我王童就行了,我还没注册你们的网站,今天过来就是想咨询一下,因为我有一个远亲表姐,就是通过你们这儿找到老公结婚的,日子过的挺好,我们都很羡慕,所以我也打算过来问问。” “哦,是家里面有从我们这里牵手的成功案例对吧!你看,我就说我们的成功率是很高的嘛。”接待员一听这话,顿时态度就更热情了,“你有什么想问的?” 第二十章 指定专用八字 “哦,是这样的,我表姐说,她当初来这里登记的时候,还被人问了她的生辰八字,你们这里介绍对象,还很在意这些东西么?”苏童其实也不知道吴冰 当初到底有没有来这家实体店做登记,不过考虑到上填资料的登记表上面并没有关于生辰八字这方面的登记选项,所以她只好蒙一下了。 接待员一听这话,也有些茫然了,摇摇头说:“我们这儿没有这种硬性要求,不过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我们就是红娘的作用,需要有什么条件,完全还是为了迎合来我们这儿找对象的客户到底有什么样的要求,你也知道,现在人么,性格多元化,有什么类型要求的都不奇怪,有的人可能要求对方不吸烟不喝酒,这种比较基本,有的可能需要对方必须爱猫爱狗,或者反过来,不许养猫养狗,像你说的那种情况,估计是你表姐来我们这儿做登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有这方面要求的男士,可能其他方面跟你表姐的客观条件都比较相配,恰好人家可能家里比较传统吧,对生辰八字这些有讲究,所以我们这儿就会帮忙打听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是必须提供的,”苏童做恍然大悟状,“我还想说呢,怎么现在找对象问的这么详细,连生辰八字这种东西都得拿出来亮一亮啊。那我再多嘴问一句,有这样要求的客户多么?现在找男女朋友又要先算命了么?” 接待员被她给逗笑了,连忙摆手:“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这就是属于个例,说实话啊,我在这儿工作差不多也有小两年了,不敢说自己接待客户的阅历有多广吧,至少也算是积累了不少的经验,那种要求看人家对方生辰八字的,其实真的不多见,你要是不说你表姐是我们这儿牵线成功的,光问我这里有没有别人来相亲还提生辰八字合不合这种要求的,恐怕我都说不上来。其实这个年代了,那种事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要是在意呢,就登个记,要是不在意,那种东西不提供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呀。话说回来,你像咱们这种年轻人,其实真问起来生辰八字,也未必知道,反正我就不知道自己的八字到底是什么。” “哦,这样的人不多就好,我也是担心,就怕别的什么条件都挺符合的,就因为所谓的八字不合,最后没戏了,那让人也觉得心里头有点别扭。”苏童回答说,“像我表姐那种,一对八字居然也能合上的,估计也不会太多见,听说她的生辰八字,跟对方的要求特别吻合,所以几乎就是一下子就敲定了,特别巧。” 接待员被她说的也有点好奇了,忍不住问:“哎,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你表姐和你表姐夫,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啊?你说的这种,我还真没遇到过。” “哦,当然可以了,他们俩本来就是你们这儿的会员,不然我也不会慕名的过来咨询,”苏童一看对方起了好奇心,知道自己打听的机会来了,连忙说,“我表姐叫吴冰,她老公的名字叫温云涛,他们简直是神仙眷侣,羡慕死人了。” 接待员毕竟也是个年轻人,而且这种婚介所也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所以她被苏童这么一说,就更加好奇起来,表示说自己去去就来, 然后就起身走进了会客室内侧的一个小屋,估计那里应该是他们存放客户资料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接待员才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两眼放光,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八卦之心得到了满足之后的愉悦,她重新坐回到苏童对面,对她说:“哎呀,你表姐和表姐夫还真是我们这儿介绍成的!我刚才查了一下,他们俩简直太有缘分了,你表姐夫个人条件其实说实话,比你表姐好,从我们这儿的客户资源来说,介绍个比你表姐条件好的也不在话下,但是他偏偏对生辰八字有要求,而且还是特别严格的那种,几月几日几时几分恨不得都得拿框框来卡,差一点都不行,别人偏巧对这个还都要么不符合要么不知道,有的也是问过都愿意不提供,你表姐被问了之后提供了,结果两个人那么一合八字,还真是特别符合男方的要求,这种简直就好像是专门为男方定制的八字一样,真的是天作之合了,作为旁观者我都觉得挺让人羡慕的,也怪不得你这个表妹也跑来打听。” “是啊,我原本也对上这种找对象的方法有点搞不清楚,后来看我表姐过得那么好,所以特别羡慕,就也忍不住过来咨询了。”苏童笑呵呵的回答,说的煞有介事,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憧憬着爱情的小姑娘似的,并且在心里偷偷的感激自己的职业,因为有些时候需要掩藏自己的记者身份进行一些暗中采访,所以要假扮成不一样的身份和角色,这也无形当中锻炼了她的演技。 接待员忽然好想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对了,要不然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表姐和表姐夫现在不是也过得挺好的么?你能不能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让我们做一个成功案例的回访?假如他们愿意接收的话,我们可以赠送精美礼品,包括你在我们这里,我们也可以免费赠送你高级会员的礼包,保证把最好的资源有限介绍给你,你觉得怎么样?挺划算的,考虑一下吧!你表姐两口子那么幸福,应该也不介意和大家分享一下,你说是不是?” “哦,这事儿啊,我可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回去问一问,征求一下意见,他们挺不愿意被打扰的,所以我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苏童一脸为难的说,心想,如果让你们知道吴冰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还不得吓死?那哪是什么成功案例啊,如果真的宣扬出去,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敢在这里找对象了。 又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了几句,苏童就借口回去先做通了姐姐和姐夫的思想工作,然后再决定自己怎么登记的问题,这才从这家婚介实体店里脱身出来。当然了,面对那么如此热情的接待员,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太现实的,她还是留下了一点什么,那就是她的手机号码,不过苏童为了防止骚扰,留的是一个自己不常用的电话号,免得他们顺藤摸瓜的找到报社区,那可就不好了。 结束之后,她就直接回了家,顺路到超市买了一些水果青菜,一路上心里面一直乱糟糟的想着很多事情,过马路的时候被一声车笛惊醒,这才猛然刹住脚步,差一点被一辆疾驰而过的黑色轿车给刮着,苏童吓了一身冷汗,赶忙回过神来,站在路边老老实实的等着变了红灯再过路,等着等着,她忽然看到一辆有些眼熟的豪华轿车从自己的面前开了过去,透过车窗隐约能看都开车的司机就是吴冰的丈夫温云涛,而车子的副驾驶上也坐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孔,只能看到此人一头及肩的披发,随意的散着,还没等苏童看清楚,车子就已经开远了。 苏童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无意之中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事情,吴冰还奄奄一息的躺在家里面,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把生命给挽救回来,可是温云涛这种时候却大白天,车里载着一个长发女人,不知道去哪里,这真是看在苏童的眼睛里,别提觉得多别扭了,心里头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名火。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蹊跷,吴冰的生辰八字几乎是专门为温云涛准备的一样,果然嫁过去之后温家的生意就越来越好了,可是温家生意的气运,似乎是消耗着吴冰的健康,现在眼看着吴冰就命悬一线了,那个坐在温云涛车里的长发女人,到底是吴冰的替补,还是温云涛真正相好的女人呢? 唐敖和谷满仓回来的时候,在楼下就看到苏童家里亮着灯,所以到了十楼就直接过来敲门,敲开门一看,门边还摆放着几袋子蔬菜和水果没有拿到厨房里头去,唐敖很自觉的弯腰提起来,拿到厨房里,分门别类的帮苏童收好,苏童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回到家以后,就一直心烦意乱的想心事,坐在沙发上发呆,居然把买回来的食材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收拾好了之后,唐敖就挑了几样东西出来,洗菜切菜,准备晚饭,谷满仓和苏童则一如既往的扮演着他们的食客角色,坐在饭桌边上等着开饭。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呢?”谷满仓看看时间,“往常这个时候你应该还没到家呢吧?这怎么今天不但到家了,居然还能提前取超市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哦,是这么回事儿,我今天提前从单位走的,去了一趟婚介所……” “完了!”苏童话音未落,谷满仓忽然神色一敛,伸手一拍桌面,扭头对唐敖说,“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苏童今天去婚介所了!婚介所呀!唐敖你小子地位不保喽!万一人家婚介所手头上有好多特别优秀的小伙子,那你就等着被优胜劣汰吧……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唐敖用炒菜的锅铲手柄敲了一下,疼得谷满仓闭着眼睛,呲牙咧嘴的赶忙用手揉,这个唐敖,平时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唯独受不了别人拿他和苏童的事情开玩笑,哪怕随口调侃一下,也立刻受到了打压。 “是为了吴冰的事情去的?”唐敖扭头问苏童,他当然知道苏童跑去婚介所那种地方的目的,虽然两个人的关系才刚刚迈出去一小步,但是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方才那一记敲头,完全是为了教训谷满仓乱开玩笑罢了。 苏童看着谷满仓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想笑,不过最终还是厚道的没有笑出来,她点点头:“是啊,我想知道知道那个八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接着,她就把自己从婚介所打听到的情况和唐敖、谷满仓他们分享了一下,包括自己从婚介所出来,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吴冰的丈夫温云涛开车载着一个长发披肩呼啸而过的那件事,唐敖一边听一边翻炒着锅里面的菜,听苏童说完之后,便一脸笃定的点了点头:“这件事,从头到尾温云涛一家子肯定是知情的。” “那是必须的呀,”谷满仓也跟着说,他问苏童,“你知道以前古时候,有的河经常发洪水,或者有的地方长期干旱,庄稼长不出来,所以就会有巫婆出来选多少个童男童女,祭河神或者祭雨神吧?” 苏童赶忙点点头,这一类的事情,有凭有据的虽然她是一概不知,但是一些奇闻异事传说什么的,还是有所耳闻的,尤其以前上学的时候,课本上还有一篇西门豹的故事,讲的不就是西门豹遇到了巫婆在帮河神娶媳妇的故事么。 “其实真正能成为神的,都不会要生人祭的,那样就犯了杀业,还怎么做神啊!所以说,凡是需要活人祭祀的,其实都是鬼,都是邪祟。”谷满仓煞有介事的对苏童说,“这种祭祀,就和我之前讲的那个猎户的故事差不多,相当于是一种契约的关系,你给我带来我想要的财富或者收成,我献给你你想要的祭品,祭品有可能是猪牛羊,也有可能是活人,有可能是直接就被掳走勾了魂,也有可能是慢慢吃慢慢用,那些帮忙找祭品的巫婆神汉,其实就是在挑选八字合适的活人来做祭品,毕竟索要祭品的不过是一些鬼祟,万一遇到天生阳气又足,八字又重的,那颗就成了啃不动的硬骨头,搞不好那个鬼自己还要有所折损,所以用八字来筛选很重要。那个吴冰的情况,到了这个份上来看,绝对就是这种。” “而且严格上来说,温云涛并不是挑中了吴冰这个人,只不过是吴冰恰好八字和温云涛想要挑选的祭品一模一样,所以就成了那个倒霉蛋了。”唐敖把菜端过来放在饭桌上,“假如当初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和她的八字差不多,可能倒霉的就是另外的一个女人,对于温家来说,重要的不是自己家娶了谁,而是那个女人的八字必须能够用来做牺牲品,给他们换财富。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到底是温家有什么人,在这方面比较通晓,还是说他们另外请了什么高明,能够帮他们算八字,还能保证吴冰是被一点一点消耗下去的。”< 第二十一章 寻找内应 【今天猫眼儿有点事情,时间紧,所以更的比平时少一点点,大家见谅,见谅~】 “那……谷满仓,那天你给吴冰设的那个结界,你觉得还能支撑多久?”苏童一听事情这么复杂,不禁有些着急了,为了了解情况,这已经又过去了两天,如果想要弄清楚这里头的玄机还需要更久的时间,真是不知道吴冰还能不能撑得住,万一没等他们想到办法,吴冰就先一步丢了命,那可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谷满仓抓了抓后脑勺儿:“应该是撑不了多久了!这都过去两天了,他们家里阴气那么重,这本身也会缩短结界的寿命,更别说那个鬼吃不到吴冰的魂魄,那不可能善罢甘休啊,肯定会攻击结界,想要冲破的,所以……不太乐观。” “这样的话,咱们岂不是白着急,什么也做不了了么?”苏童眼圈都有点泛红了,虽说她和吴冰共事的时间并不算特别长,但是当初自己还是个新人的时候,吴冰没有一点前辈的架子,对自己特别和善,好多事情都不吝惜给予一些指点,那段时间的相处,让苏童对她十分感念,一想到这么好的一个人,现在就生命垂为,他们想帮忙却又帮不上,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觉得着急难过。 看她这么着急,谷满仓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于是一拍脑门儿,出主意说:“要不然这样得了!咱们直接闯到他们家去,那个什么温云涛是吧?我看他体格一般般,我一个人估计就能拖住了,然后你拦住他们家 的老头儿和老太太,唐敖直接冲进去抓鬼,把那个鬼先收了,这样起码能保住吴冰的平安。” “胡闹,”不等苏童说话,唐敖就已经摇摇头,否定了谷满仓的这个提议了,“按照你的这种计划,鬼还没抓到,估计咱们三个人就已经被温云涛一家报警给抓起来了,你想行侠仗义,结果还没等怎么着呢,自己就进去了,这像话么?” “那我和苏童是傻的啊?我们俩就不会拦住了,不许他们拿电话报警?”谷满仓并没有特别把唐敖说的反对意见放在心上。 苏童叹了口气:“谷满仓,我猜你肯定不知道什么叫非法拘禁罪,也不知道非法拘禁罪得判多少年的刑。咱们要是真那么做,估计等刑满释放出来了,吴冰的坟上面都长满了荒草了,别说救她,扫墓都已经晚了啊。” “这么严重啊……”谷满仓果然不知道这些法律规定,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之前过的一直是那种近乎于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对于很多其他人可能认为是社会常识的事情,他的了解都很有限,现在听唐敖和苏童给自己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的馊主意行不通了,“那怎么办?苏童想要救人,可是如果咱们不尽快进去他们家,那怎么救得了人呢?等到咱们把什么背后主使都给弄清楚,吴冰的骨头渣子估计都已经被那个鬼给啃光了。” 他这么一说,唐敖也有些犯难,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闷头想办法。 苏童想来想去,脑海当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来,她一下子来了精神,赶忙对唐敖和谷满仓说:“我想到办法了!硬闯肯定是不行,那咱们就智取!” “智取?怎么取?说大楼着火了,让他们都赶紧跑出去?”谷满仓问。 “当然不是了,咱们需要的是找一个内应!”苏童说,一下那个到这个可行的办法,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格外的激动,二十几年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一想到如果自己的计划真的可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还真是忍不住有一点心潮澎湃呢,“你们记不记得去吴冰家的时候,她家里有个保姆?我第一次和王莉一起过去的时候,那个保姆只听说我们是吴冰的同事,连我们来干什么都没有问,就直接给我们开门了,我感觉她那个人应该是比较粗心大意,没有什么防范意识的类型,吴冰的公婆其实并不住在他们的那个房子里,吴冰的丈夫也还要上班,不可能一直在家,所以我就在想,假如咱们能找那个保姆做个内应,帮咱们通风报信,告诉咱们什么时候他们家没有别人在,那咱们不就可以趁着那个时候过去他们家里,该捉鬼捉鬼,该救人救人了么!” “你这个主意挺好的,也确实可行,只不过……”唐敖稍微有一点点犹豫,“你确定能够买通得了那个保姆么?假如买通失败,那可就没有第二次尝试的机会了,她肯定一扭头就会把这件事告诉给雇主家里面,吴冰公婆一家听说之后就会有所防范,咱们一旦被人给盯住了,以后反而更找不到机会。” “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我想过了,咱们可以先礼后兵,”苏童既然想到了找那个保姆做内应的办法,自然不会不考虑怎么去说服对方的这件事,“我可以先给她一些好处,比如钱之类的,如果她同意,那就不需要再让她知道更多了,毕竟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她是个大嘴巴,或者胆子太小了,一惊一乍的反而坏事。如果给钱收买不了,这个可能性也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毕竟吴冰婆家现在家大业大,他们家雇保姆,不可能出手太小气,很有可能保姆为了不得罪这么阔绰的雇主,根本看不上我给的那点小钱儿,那就只能吓唬她了。” “你打算怎么吓唬她啊?”谷满仓问。 “告诉她,温云涛家里头闹鬼,吴冰就是被鬼缠上了,所以才会一病不起的,要是不敢进解决这个问题,屋子里的人谁也跑不掉,都会被那个鬼缠上,就算是她辞工不做了,那个鬼也会缠着她一直到她家里面去的。”苏童说。 “那万一她不信邪,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呢?”唐敖也跟着问。 苏童耸耸肩:“那就是你们两个的任务了,她信的话就更好,不信的话,你们俩甭管是真让她能看到鬼,还是给她制造一点什么幻觉,这个我就不懂了,总之,以我的亲身经历来看,有的人之所以嘴硬,无非是因为没有眼见为实,真的亲眼看到了,之前再怎么坚定的信念也一下子就垮掉了。” “苏童,你可太让我刮目相看了!”谷满仓听完苏童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睁大了眼睛好像第一次见到苏童似的,仔仔细细的把她打量了一遍,“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姑娘,居然也能想出这么狡猾的鬼主意来,看来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某个人在***交道久了,你都学坏了!” “是啊,所以多谢你把我引向歧途啊,谷满仓!”苏童笑着回敬他一句。 唐敖坐在一旁,一边帮他们盛饭,一边笑得那叫一个心情舒爽。 谷满仓本来想指向唐敖,结果没想到被苏童把话锋给转回来了,不满的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们俩是一根线上的!你护着我,我护着你,就欺负我孤家寡人,老哥儿一个!不跟你们耍嘴皮子了,我要化悲愤为饭量!” 关于怎么到吴冰家里去找内应的这个计划,就算是初步的达成了,第二天,苏童到报社打了卡之后,没过多久就找了个借口从单位里溜出来,联系了唐敖和谷满仓,三个人在吴冰家的小区汇合,在吴冰家所在的单元附近找了一个小石桌,坐下来,若无其事的聊天,摆弄手机,其实三个人都在密切的留意着单元门那边的情况,每出来一个人,他们就会小心的看一看,出来的是什么人。 吴冰的丈夫一直没有出现过,由于楼里的电梯可以直通住户的地下停车场,所以他即便离开家也不需要出单元门,大概坐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唐敖最先眼尖的看到吴冰的公婆,温家老夫妇推门走了出来,两个人还是一副苦瓜脸,结伴沿着小路朝小区门口走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出去遛弯儿活动筋骨的。苏童他们几个人都闷着头,不朝那边看,温家二老毕竟年纪也不轻了,眼神儿不利索,根本没有看出来他们就是前几天跑来自己家的那三个年轻人。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温家的保姆终于现身了,苏童一眼认出了她,她手里攥着一个瘪瘪的布兜,估计是要去菜市场买菜的,苏童没有着急,等到她走出去了一段路程,才跟了上去,也只是远远的跟着,并不说话,一直等那个保姆走出了小区大门,她才慢慢的跟了上去,轻轻的拍了拍那个保姆的肩,唐敖和谷满仓不远不近的走在她们身后,也没有马上凑过去,在不清楚对方态度的情况下,苏童和保姆同样是女人,所以沟通起来不管怎么样,都会轻松一点,如果苏童这个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估计保姆就会变得很紧张了,一紧张起来,保不齐就会因为太过于害怕,所以什么都不敢答应。 他们现在首先要让保姆感觉到他们是善意的,没有威胁的,接下来才有可能谈什么合作和里应外合的问题。< 第二十二章 突破口 走着走着忽然被人拍了肩膀,吴冰家的保姆诧异的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的年轻姑娘,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看对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就更加茫然了,赶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发现也没有什么可以遗失掉落的。 “你找我有事儿?”保姆语气充满了疑惑的问苏童。 苏童也顺势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吴冰家的保姆,之前虽然见过两次面,但是她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帮他们开了门,进屋之后就没怎么见着了,估计那个时间里,她都是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晚餐。吴冰家的保姆看上去大概有四十多岁,身材消瘦,衣着朴实,看起来不像是受过多少文化教育,比较直扑的类型,而且说起话来也略微显得有点唯唯诺诺的,这倒是苏童愿意看到的情况,因为对方越是唯唯诺诺,有可能胆子就越小,胆子越小,呆会儿说不定就越容易接受她的说法。 “你好,大姐,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吴冰的同事,前几天还去过家里看望吴冰,两次,都是你给我开的门。”苏童微笑着向保姆做自我介绍。 保姆愣愣的看了她两秒钟,这才隐约记起来好像确实之前有过这么一个人到家里面来,只不过是女雇主的同事来看望,所以她也没有太在意,现在这姑娘一介绍自己,她就回忆起来了:“啊,那你找我有啥事儿?你又要来看吴冰啊?” “吴冰最近这两天的情况怎么样?”苏童没有否认也没有直接承认。 保姆想了想:“还是老样子,不过还行,比前几天好像能强一点儿了,我看她醒着的时候比之前能多一点儿,吃东西也比之前能稍微多吃几口,前几天就只是睡,怎么都叫不醒似的,唉,有啥别有病,得病真是太遭罪了。” 保姆一开口,苏童就听出来,这也是个比较憨厚老实的女人,她点点头,说:“是啊,尤其是像吴冰这样,病的不明不白,病的邪乎的,太危险了。” 保姆一听这话,登时眼睛就睁大了一点:“啥?啥意思?那病传染啊?”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苏童见她误会了,赶忙摆摆手,“那个病倒是不传染,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说了怕你不信,再当我是神经病。” 估计在别人家做保姆,也是一件比较枯燥无聊的工作,见她这么一卖关子,保姆就反而更好奇了,菜也不着急买了,往路边一站,拉了拉苏童:“你说说呗,那不是传染病,又是邪乎,又是危险的,还能是啥事儿啊?总不能是闹鬼吧?” 这简直就是渴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保姆大姐的脑回路简直就是为苏童的计划而生的,听到她说出这话,苏童简直心里都要高兴的开出花来了,不过脸上还得装成是十分诧异的样子,惊讶的看着保姆大姐:“你怎么知道的?你……你难道也是那种什么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全阴人,你也能看见那些东西么?” 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保姆的脸色都变了,她紧张的攥着手里的空布兜,一脸受惊吓的表情,问苏童:“妹子,你是之前去家里的时候,看着啥了……?” 苏童摇摇头,决定给她下点儿猛料:“不是,其实我也看不见那些东西,你记得我第一回去看吴冰的时候,你帮我开门吧,结果回家之后,我当天晚上就病了,幸亏我朋友懂这方面的东西,他说我是因为撞了鬼,所以身上沾染了鬼气,因为我本身体质就比较弱,所以就病倒了,体质强的人,可能会能多撑一段时间。我一想,我也没去过殡仪馆火葬场那些地方,也没去过野地里头,唯独就来了吴冰家看她,就跟我朋友说了一下,所以第二天我们就又一起过来了一下,我朋友也说,家里确实有鬼,而且吴冰就是因为那个鬼所以才病重的。我听了以后觉得很害怕,就回去了,本来我们也不想管闲事的,但是一想,吴冰一个人病了虽然很惨,但是家里还有那么多人呢,有老有小,还你这个不相干的人,万一要是那个鬼早就盯上了你们,之后也对你们挨个下手,那可就坏了事儿了。” “真的假的?我胆子小,你可别吓唬我啊!你们是在家里头到底看着啥了还是怎么着啊?我……我就在人家家里给干点活儿,当个保姆,就算真有鬼,跟我有啥关系,为啥要缠着我呢?”保姆已经有点慌了,但是又不得不强装镇定,她的眼神有些闪烁,攥着布兜的手指头也捏来捏去的,苏童觉得,她应该是信了自己,只不过这么快就相信自己这个陌生人的说法,似乎又有些太过于顺利了,除非……这个保姆在家里面确实遇到过什么解释不清的怪事。 “我不懂这些,”苏童很客观的回答,如果她说的太过于大包大揽,反而可信度就下降了,于是她很诚实的说,“我也看不到什么鬼,这都是我朋友发现的,他看得到,也懂这方面的东西,我今天就是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过来找你问问,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跟你也说不清,我让我朋友直接跟你说,咱们就在这儿大马路边上,大白天太阳晒着,又是车又是人,都壮个胆儿,你看怎么样?” 保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战胜不了自己的恐惧感,点头同意了。 苏童连忙招手示意了一下,等在不远处的唐敖和谷满仓就走了过来。 保姆大姐看了看这两个高高大大的男青年,很快就认出来确实这两个人有跟苏童去过自己雇主的家里头,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才顿时就觉得有些更加纳闷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俩谁能看着鬼?” 虽然她的话没有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但是背后的意思还是很清楚的,唐敖和谷满仓在她的眼里实在是太年轻了,虽然年轻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这个世界上很多行业,甚至包括不能摆到台面上来的那一些行业,一个人的资历,往往是和年龄挂钩的,就好像年纪比较大的老医生就比刚毕业的小医生更容易让患者信服,中年的资深律师,也比刚刚从法学院毕业考到司法考试证书的年轻律师更受客户的信任和欢迎是一样的。 捉鬼这一点,也不例外,估计这种行当,生活当中也没谁能有什么切实的经验,亲眼看到过几个捉鬼天师这一类人的毕竟是极少数,但是影视剧作品估计很多人都看到过,一些比较古早的僵尸电影里面,年轻的小徒弟永远都只能跑跑龙套,打打杂,搞不好还会捅马蜂窝回去,哭天抹泪的找师父帮忙平事儿。 而真正有大本事的,无一例外不是一些中老年的师父,就算不白发苍苍,至少也是有点仙风道骨的,横看竖看,终归不会是眼前这两个穿着打扮十分得体现代的二十几岁年轻人就对了。所以保姆那怀疑的眼神,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的。 面对这个问题,他们在来之前就商量过,假如两个人都表示自己有这个本事,那未免显得有些假,尽管他们两个确实都有本事,可是这种事儿说出去谁会信呢,以他们两个人的年龄,能接受一个人有这种本事,都得碰运气,别说两个人了。于是唐敖对保姆点点头,说:“是我,我能看到,我有点家传的本事。” “家传的?你们家祖上就是干那一行的?”保姆听到家传俩字,表情稍微松动了一点,“那你的本事是从你爹那儿传下来的?” 唐敖摇摇头:“并不是那样,你也知道,老一辈那时候赶上了特殊的年月,牛鬼蛇神什么的,都要被打倒的,所以我爸当初什么也没敢学,什么也没学到,他就是一个普通职工,是我爷爷,继承了祖上的本事,当年也算是隐名埋姓,远走他乡,家里谁也不知道他会这些,我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把我放在他身边照顾着,我才从我爷爷那里学了一些本事,至于看见鬼,那是属于生来就开了天眼。” 这番话是苏童帮他编造出来的,苏童说如果说什么自己是孤儿,后来一场大病九死一生之后,忽然就开了窍,这听起来容易让人起疑心,所以就拿了一个许许多多鬼怪小说里都喜欢用到的桥段,让唐敖用来套在自己身上,觉得这样反而比较容易被听的人接受。现在看来,可能还真是如此,那保姆原本还一脸的怀疑,现在听唐敖说完了前因后果之后,居然反而脸色缓和了一些,应该是信了。 “大姐,我们是真的为吴冰的安全担心,也替你们其他住在那个房子里的人担心,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们回忆一下,那个房子里,有没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事情?”唐敖看保姆的态度似乎有点转变了,立刻乘胜追击,开口询问。 保姆想了想,起初摇摇头:“好像没什么啊,我也没感觉到什么呀。” “这样,也可能有的征兆是有的,但是你未必能意识到,我稍微给你提醒一下,”唐敖并不气馁,看着穿了一身长衣长裤的保姆,耐心的启发她说,“比如说,你有没有觉得家里面比较冷,凉飕飕的,根本不像是现在大夏天的感觉?” 保姆听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然后有点迟疑的点了点头:“啊……你要不说我没想到这个,这么一说还真是,你看,我这穿了多厚的衣服,我还以为是自己最近伤风感冒什么的,所以害冷呢,心里头还纳闷儿,咋人家别人走在街上穿着短袖短裤都不冷,我穿了这么多还觉得一点儿热乎气都没有!我的天啊,那不会就是我被鬼缠上了的意思吧?是不是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大姐你先别着急,我跟你说,”唐敖示意她稍安勿躁,“你身上确实阴气重,这就说明了家里面的确是有鬼魂邪祟的,如果你除了冷之外,暂时还没有别的什么气虚乏力,嗜睡不清醒这些,那有可能只是受了影响,那个鬼还没有对你直接下手,你不用那么紧张,回头我有办法帮你解决的。” “我的天哪,这是什么事儿啊!”保姆愣愣的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骂了起来,“你们不来问我,我还想不起来,怪不得最近家里头怪怪的,你们不是去过那个房子么,房子的客厅里头,不是有个大水晶吊灯么,有一天晚上,我在屋里睡觉,就听见外面叮叮当当的响,把我都给吵起来了,我就爬起来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结果发现是客厅里那个大水晶吊灯在响,感觉好像是被风吹着似的,水晶珠子碰来碰去,叮叮当当响的厉害,结果我检查了一圈,发现家里头一直是开着空调,门窗都管得严严实实的,而且客厅里的空调也关着,只开了卧室那边的,根本就没有风,这大半夜的,那个水晶灯为啥会叮当直响啊!” “那就是家里面阴气盛的一种表现啊。”唐敖很自然的回答她,“因为家里头有邪祟鬼怪,所以阴气重,那个房子里的吊灯我看见过,水晶制成的,造型看起来比起吊灯,更像是一个水晶风铃,大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风铃的一些说法,有风的时候,风铃响是因为有风经过,没有风的时候风铃响……” “那是因为有鬼经过。”谷满仓在一旁不急不慢的帮唐敖补充了一句。 保姆顿时就打了个寒颤:“哎呀,那难怪了,这家人太缺德了!他们家男人,还有老头儿老太太,晚上都不在家里睡,都去了老头儿老太太家,哦,你们可能不知道,老头儿老太太家就在隔壁,还有孩子,孩子他们也带过去那边睡,白天了再过来吃饭什么的,就留我一个人在这边,说是万一晚上有什么事儿,我方便照应。我原来也没觉得有啥,现在想想,该不会是他们知道家里有啥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不敢回来睡,就坑我一个人吧?那你们能弄准了不?你们可别胡说八道骗我啊,我找份儿好工作也不容易。” “大姐,我们骗你干什么?这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不是么?”苏童反问她,然后说,“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们都不会过来找你。” “那……那我回头就辞职,我不干了,那种东西,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保姆为难了一下,忽然一跺脚,咬着牙说。< 第二十三章 眼见为实 这个反应可不在苏童他们的预期当中,苏童连忙拉住她,生怕她一冲动,直接就冲回家去收拾东西,准备辞工,那样的话,他们的计划可就全都泡了汤了。 “大姐,你别冲动,这事儿还真不是你一冲动直接辞职就能解决得了的,”苏童拉住她,赶忙继续说服她,“那种东西一旦缠上你了,根本不会管你是不是住在这个房子里,你现在就算辞职回家去,如果那东西想害你,照样也是可以害你的,而且你带着一身邪气回了家,你有没有考虑过家里老公孩子的安全问题?” 她这么一说,保姆大姐也傻眼了,她原以为大不了就算一咬牙,这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不要了,辞职回家,另外再找个想请保姆的雇主,这样也就算是平息了,没想到居然辞职都不行,这样一来,她也有些茫然了。 “那……那辞职躲开还不行,我的怎么着才有救啊?这不是坑人么你说!要是早说他们家里有鬼,打死我也不可能来啊,给我多少钱,我也不来他们家当保姆啊!太坑人了真是!唉……不对啊!那他们一家几口怎么知道躲到隔壁去呢?他们家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家里头闹鬼的事儿啊?” 苏童做了一个为难的表情:“这个我们也怀疑,但是还不能肯定。” 这样的答案,其实基本上就等同于是承认了保姆的猜测,保姆一听这话,立刻就恼了,站在原地愤怒的咒骂了温云涛一家三口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说:“那家女的,是被鬼缠上的?我之前也觉得挺奇怪的,我到他们家做保姆的时候,那女的虽然说有的时候会有什么头晕没力气,但是基本上活蹦乱跳的,没病没灾,结果最近忽然之间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原来也还觉得挺奇怪的呢,说这是生的啥病呢?哪儿也不疼,也不发烧啥的,而且他们家也不说着急给买点药或者抬医院去看看,就让她休息,这一休息也没休息好,眼见这一天不如一天的,原来我还奇怪呢,觉得那家女的人挺好的啊,这咋生个病,家里头这么不重视,到底是公婆不可能真心疼儿媳妇啊,老公光顾着赚钱,有钱的男人有几个好东西。结果现在再看看,我的妈呀,不会是他们家压根儿就知道家里有鬼,那女的是被鬼缠上了吧?这帮缺德玩意儿,就算是鬼缠上了,也得找人给驱一驱,哪能不管呢!” 保姆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脑子一点儿都不笨,听了苏童和唐敖他们说的话之后,很快就举一反三,把家里头的一些事情给串连在了一起。 苏童在一旁听着,觉得心里头恨得牙痒痒,之前她们去看吴冰的时候,温云涛还煞有介事的撒谎说找医生给吴冰看过,但是本地各大医院都看不出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虽然后来怀疑到他当初和吴冰结婚的动机就不纯,有可能是用她做祭品,来给自己换取财运,可是那时候还只是停留在怀疑的层面上,现在听保姆说完之后,这种怀疑就更加坚定了几分,也让苏童对温云涛的厌恶更多了几分。 一个男人,不管再怎么生意成功,长得人模人样,就单凭他为了追求财富,居然在娶妻这件事上动手脚,娶老婆回来是为了做生财的祭品,现在妻子被邪祟害的生命垂为,他却只是把她扔在家中,任其自生自灭,对外还要撒谎说带着妻子看遍了本地各大医院的专家教授,这种虚伪而又狠毒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苏童第一次发现,虽然鬼怪是很恐怖的,因为恶鬼会害人,可是相比之下,人才是最恐怖的,最初的阴谋,是来自于人,狠下心来毫无感情毫无怜悯的实施阴谋的,也是人。驱使鬼做坏事的或许还是执念,驱使人的,却只有贪念。 “那我这事儿可得咋办啊?”保姆抱怨完了之后,也没有了主心骨儿,之前在家里面遇到的怪事,让她或多或少的相信了苏童他们的话,吴冰病的再怎么重,她的同情也毕竟是有限的,那都是别人的事儿,现在自己也被牵扯进去,怎么能够保住自身的平安,这才是保姆大姐现在最担心的问题。 “大姐,我们要是说这一次过来,就是为了帮助你,那我们是骗子。实话实说,我们是想要帮吴冰,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如果能够帮助她,解决了家里头的那个恶鬼,那你的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虽然说现在恶鬼还没有直接对你下手,但是假如放任它继续害人,它的胃口也就会越来越大,之后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我们也预料不到,而且让它得手的次数越多,它就会越强,也就会变得越不好对付,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够帮我们一个忙,这样我们帮到了吴冰,自然也就等同于帮到了你。”苏童非常有耐心的向保姆大姐做起了思想工作。 保姆犹豫了一下,一双眼睛朝唐敖看过去,把他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个遍,然后才非常谨慎的问:“那你们要我帮啥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我们希望能够到吴冰家里去一趟。”唐敖说。 保姆松了一口气:“那有啥的,想去就去呗,你们按门铃,我开门就是了。” “如果可以那样,我们也不会特意过来跟你商量,求你帮忙。”苏童摇摇头,“吴冰的丈夫应该是知道家里面那个恶鬼的底细的,我们怀疑,那个鬼根本就是他养的,所以上次我们去,察觉到了家里面有邪祟之后,他就把我们给轰走了。所以我们如果直接去敲门,根本没有办法进到房子里去,就算能进去,也没有机会寻找藏在家里的那个鬼,鬼这个东西,就和老鼠一样,平时是藏很深的,不仔细找未必能够找到,尤其温家人如果有心想要藏着那个恶鬼,就更难找了。” “那你们的意思是,让我背着他们家人,把你们放进去啊?”保姆这才听明白苏童的意思,这下她可有点害怕了,表情略显紧张的又把他们几个端详了一遍,摇摇头,又摆摆手,“那可不行,我不敢!是,你们看着都长得挺像样的,穿的也干干净净,挺体面,又是什么报社的记者啥的,可是那人家主人家不在,我把你们私自放进去了,真要是家里有什么事儿,丢了啥少了啥,我不是说你们没安好心或者手脚不干净啊,别说抓鬼了,就算真是抓耗子,那也有可能碰了这个,打翻了那个的,到时候人家追究起来,是我把你们放进去的,那可就不是鬼的事儿了,那是人的事儿,人家得报警让警察抓我呢啊。” “大姐,我们不会那么没有分寸的,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苏童连忙保证。 保姆大姐却并不松口,依旧是连连摇头,推说不能冒险。 “鬼那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你们说有就是有,说没有可能也没有,可人那是活生生的啊,这玩意儿要是真捅了篓子,人家警察抓我去蹲局子的时候,我说我那么做是因为家里头闹鬼,我想帮忙放人进来捉鬼,你觉得人家警察能信不?还不得把我当精神病给我送精神病院关起来啊?”保姆一个劲儿的摇头,方才还对家里闹鬼深信不疑呢,这会儿一涉及到自己可能要承受的风险,就立刻又打了退堂鼓,就连说话都开始往回收,一副对闹鬼一事将信将疑的态度。 苏童还想劝什么,唐敖悄悄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用再多费口舌了,他悄悄的捏了一个指决,虚空画符,然后偷偷的打向保姆,然后对她点点头,说:“大姐说的也有道理,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既然你这么为难,我们就也不强求了,这里有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找我们,随时可以打电话过来,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随时需要我们伸手,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毕竟恶鬼是没有人情味儿的,不会管你是不是无辜,是不是可怜。” 保姆没有看到他虚空画符的动作,只看到他另一只手递过来的名片,她扫了一眼名片上面的内容,随手把名片塞在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点点头。 唐敖和她道了别,就和苏童谷满仓一起走开了,三个人上车,唐敖送苏童回报社去上班,他和谷满仓也该回工作室那边去了。 他方才的小动作,保姆没有留意到,苏童和谷满仓却都瞧见了,上了车之后,苏童才忍不住问唐敖:“你刚才那是干什么呢?” 谷满仓在后排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探过身子来,对苏童说:“这小子,蔫儿坏蔫儿坏的!他刚才啊,是帮那个保姆开了个天眼。” “暂时的,不会持续多久。”唐敖没有否认,而是用解释间接承认了。 苏童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会意过来:“是因为她说鬼怪看不见摸不着,所以你就想让她吃个教训,看得见摸得着了,就知道害怕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吧,”唐敖点头说,“保姆的顾虑也不能说是不能理解,她考虑的也是一个现实问题,咱们空口无凭的说她雇主家里有鬼,并且还会害人,她虽然听了害怕,而且也联想到了什么没有风的时候风铃响这一类的问题,但是归根结底,那些东西你要是想把它归结成为灵异事件,那它就是灵异事件,想说是巧合,很有可能也是巧合,让她为了一个很有可能纯属巧合的事情,冒着现实生活当中实实在在的风险去帮咱们,这太不现实了。原本我也是有点犹豫的,只不过吴冰的情况等不了人,咱们也需要抓紧时间,想让保姆阵前倒戈,愿意帮咱们开方便之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认为虚无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变成实实在在出现在她眼前的,这样她就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 “那……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苏童忍不住还是有一点点担心。 唐敖摇摇头:“没事,那家的鬼如果真的是有契约的,那截止到目前,它的祭品应该就只有吴冰自己而已,暂时不会伤及其他人,即便是祭品被消耗光了,恶鬼反噬,其实也没有那个保姆什么事儿,她毕竟是外人,除了家里面阴气太重,可能会让她之后身体状况略微有点下降之外,其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所以说,我今天随口瞎编的那些什么会跟着她去家里面什么的,那都是根本不可能的,对么?”苏童问。 唐敖点头:“对,反噬自会发生在签订契约那个人的血亲身上,所以如果真的发生了反噬,温家二老,温云涛本人,甚至温云涛和吴冰所生的那个孩子,就都有点危险了,唯独就只有保姆,不会被早到反噬。” 苏童稍微松了一口气,温家人的反噬,她除了非常同情吴冰年幼的孩子之外,其他三个人,即便救不了,她也觉得是他们咎由自取,作茧自缚罢了,保姆的的确确是个局外人,为了让她成为那个内应,帮她开天眼吓唬人,这就已经让苏童有点觉得不太好意思了,要是真的还有什么别的风险,恐怕她良心上也过不太去。 忽然,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给她开的天眼……不会让她看到其他的小鬼吧?比如上街买个菜,在菜市场看到些什么,可别把她吓出什么事儿。” 唐敖笑了笑,摇摇头:“不用担心,不会有那种事的,她本身并没有阴阳眼的潜质,是我靠符咒认为硬帮她暂时打开的,所以灵力不会太强,寻常的小鬼,天生开天眼,或者后天道行够了之后开了天眼的,能看到,时运不济的也能看到,她那种还是看不到的,家里的那个,阴气特别重,所以她就能够有机会看到了。”< 第二十四章 深夜求救 既然唐敖说的这么信心十足,并且也保证保姆不会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苏童也就暂且放下心来,回到报社继续自己一天的工作,只在有空闲的时候会忍不住偷偷的想,不知道唐敖的计划会不会那么顺利,万一要是那个保姆夜里睡觉特别沉,一觉睡过去,什么都没看见,那不就白费了么?唐敖说过,他帮保姆开的那个天眼是暂时的,支撑不了多久,所以这个计划是不是能顺利,还真有点听天由命的味道,而这个听天由命,也关系到了吴冰的性命安危。 这一整天,苏童都过的有点心不在焉的,总是忍不住去看手机,看看有没有谁给自己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后来她才想起来,唐敖给保姆留的是他的联系方式,并不是自己的,所以保姆就算大白天见了鬼,也只会联系唐敖。 就这么心神不宁,忐忑不安的挨到了下班,苏童赶紧收拾东西跑回家去,见着唐敖第一句话就是问:“怎么样?怎么样?吴冰家的保姆来信儿了么?” 唐敖看她急不可耐的那个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摇摇头:“哪会那么快呢,现在这天都还没有黑,外面阳气还很重,估计吴冰家里的那个鬼也不会这种时候就出来活动,你不要着急,应该不会有事儿的,耐心等着就行了。” 说是耐心等着就行,做起来可不那么容易,苏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用这种小伎俩去算计什么人,虽然说目的是出于善意和无奈,但还有些惴惴不安,一晚上吃也吃不香,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没有办法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时不时的就看看墙上面的挂钟,觉得今天晚上的时间好像过的格外缓慢。 到了晚上十点多,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苏童有些困倦了,也没敢上床睡觉,就干脆和衣而卧,盖着一床夏凉被,在沙发上凑合着睡,迷迷糊糊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希望事情要顺利一些,可千万不要让自己白白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 迷迷糊糊的睡着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动的声音把苏童从睡梦中唤醒了,她迷迷糊糊的摸过手机看了一眼,电话是唐敖打过来的,而此时此刻,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眼见着就快要凌晨一点了。 “喂?苏童,睡了么?”唐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估计是怕把睡梦当中的苏童吓着,“刚才吴冰家的保姆给我打电话了,那个鬼又出来了。” “真的?那咱们现在要过去么?”苏童一听这话,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刚才还混混沌沌的脑袋,也一下子就清醒起来,心跳也跟着加速,感觉好像马上就要从胸腔里面挣脱出来似的。 “嗯,我和满仓已经准备好了,你也换了衣服就出来吧。” 苏童原本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现在哪里还用得着换什么衣服,一骨碌爬起来,立刻跑到门边去,打开门,走过去敲唐敖家的。 唐敖和谷满仓都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迅速,开门一看苏童还穿着下班时候的那一身衣服,心里大致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唐敖看了看,问她:“夜里外面可能有点凉,你要不要再加一件衣服什么的?” “不用,没有事儿,白天太热了,晚上出去凉快一点刚刚好。”苏童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那咱们就赶快走吧!” 唐敖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锁好了门,三个人下楼去开车,到了车上,唐敖才把保姆之前打电话过来说的一些事情详细的告诉苏童。 “她半夜起来上厕所,又听到风铃响,可能是白天被咱们说了以后,心里就有点打鼓了,所以就留意着看了看,结果就看到一个白花花的身影直接钻进了吴冰的卧室,这下可把她给吓坏了,根本不敢再多看,立刻躲进卧室里头,翻出来我给她的明信片,打电话找我求助。”唐敖一边开车一边说,“是真的吓坏了,估计张这么大岁数,光听说鬼,没见过鬼,现在冷不丁看到,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抖得几乎听不清,一边哭一边让咱们赶紧过去,我听着都有点内疚了。” 苏童也有点内疚,不过他们确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她叹了口气,又问:“那咱们现在这么跑过去,没有问题么?吴冰的老公那边……” “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保姆说了,他们一家子都住在对门,呆会儿过去的时候,我给保姆打电话,保姆提前给咱们开门,不会惊动温家人的。”唐敖说。 很快,三个人就到了吴冰家小区,然而他们马上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样的高档小区,白天或许还比较容易让人跟着出入的住户混进去,到了夜里,门口的值班岗亭里坐着一个年轻的保安,别说是陌生的车辆了,就算是生人,没有磁卡钥匙,估计也是不大容易进去的,尽管他们认为自己的目的是十万火急的,可是理由呢?难道要跟保安说,他们大半夜开车过来,是捉鬼来的? 这件事上头,唐敖也是束手无策,有点发愁,倒是谷满仓,托着下巴坐在后排,想了半天,忽然就打了个响指,回过神来:“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唐敖连忙扭头问,“可一定要稳妥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符纸呢?给我一张。”谷满仓冲唐敖一伸手。 唐敖从怀里摸出一张没写字的空白符纸,递给了谷满仓,谷满仓把符纸放置于掌心,另一只手覆在上面,闭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不过却也听不清他念的是什么,念了一会儿,他睁开眼,三下五除二的把那符纸叠成了一架纸飞机,降下车窗,把纸飞机扔了出去。那纸飞机就好像被遥控给操纵着似的,轻飘飘,慢悠悠,左摇右荡的飞向了保安的值班岗亭,因为夏季天热,值班岗亭的一扇小窗是开着的,那纸飞机仿佛涨了眼睛一样,轻盈的钻进了小窗口,保安察觉有东西飞了进来,刚一抬头,那飞机立刻朝着他的额头俯冲过去,一下子撞在了他的前额上,然后掉落在了地下。 那保安坐着没有动,在路边的车子里,苏童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是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的是,那保安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难道正常人在这种时候的反应,不是要弯腰捡起纸飞机来看看究竟的么?为什么他一动不动呢? “行啦,事成了,咱们现在就可以下去了。”谷满仓摩拳擦掌,准备下车。 唐敖和苏童也依言下去,三个人走向小区门口,走到值班岗亭的跟前,谷满仓大大方方的过去冲那保安一笑,说:“哥们儿,来,帮我们开个门。” 那年轻的小保安对他也回了一笑,就好像两个人是多年的老熟人似的,伸手按了开门键,原本金锁的铁门磁锁应声而开,谷满仓随口道了个谢,带着唐敖和苏童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从门口走进去了,小保安竟然一句都没有询问。 “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把他催眠了?”苏童看出了一点问题,那小保安虽然看上去和方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看着他们三个人的时候,眼神略微有些散。 谷满仓嘿嘿一笑:“也不是催眠,不过差不多是一种性质吧,我只是用了一个小小的混淆法术,让他误认为咱们三个是小区里让他印象很深的三个老住户而已,所以他就那么痛快的帮忙开了门,这是我小时候,无意当中从我师父的一本书里头看到的,可以当面施法,也可以借助着一点小工具,我那时候小,比较皮,没少拿这个小法术来捉弄别的小孩儿,后来被我师父发现了,把我好一顿教训,还让我以后都不许用这个法子,结果你看,什么都不白学,这回用上了吧!” “这个不会对他产生什么不良影响吧?”苏童有点不放心的问。 谷满仓摇摇头:“放心吧,短时间有点认不出咱们到底是谁而已,看别人都还是一样的,我不会把他弄傻的,你不用担心。” 苏童这才放下心来,唐敖在一旁给保姆提前打了电话,让保姆帮他们开好门,走到吴冰家楼下的时候,单元门已经被开了锁,进门乘电梯,唐敖把搭在臂弯里的自己的一件针织开衫递给苏童:“你把这个披上吧,一会儿进去,屋子里阴气重,你肯定会觉得很凉,还有,玳瑁八卦坠,你也带着,不要大意。” 苏童顺从的接受了唐敖的安排,然后问:“那待会儿我能看到那个鬼么?到了吴冰家里,我需要做什么?你提前跟我说一下,免得我给你们添乱。” “能不能看到那个鬼,取决于它是想要故意隐藏自己,还是不介意与生人的磁场相关联。”唐敖也有点说不住,“但是没关系,我给你准备了几道符,都在针织开衫的口袋里,右手边的都是一些自我保护的符,左手口袋里的是可以帮你暂时打开天眼的,需要的时候,可以用来擦眼睛,然后就在短时间之内可以看得到房子里面的那些东西了。一会儿进去,咱们都直接去吴冰的卧室,满仓说我身上杀气重,那个鬼能够感觉得到,这样的话,到时候它可能会逃走,你就守着吴冰,有玳瑁八卦坠,估计问题不会太大,满仓也会帮你们俩加固一下保护结界,这样让那个鬼没有机会继续趁虚而入的害吴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满仓就好。” 苏童只有连连答应的份儿,这种事上,她以不拖后腿为宗旨,以能帮上一点小忙为荣耀,只要是唐敖交代的,她都放在心里,严格记住。 很快就到了楼上,一开门,走廊里面的灯并没有亮起来,他们三个人也不敢弄出什么动静来,以免惊动了对面住着的温家三口人,吴冰家这边的防盗门开着一条缝,估计是保姆帮忙开过了楼下的门之后,就把楼上的家门也一并打开了,唐敖走在最前面,轻轻的拉开防盗门,迎面立刻扑来一股寒气,跟在他身后的苏童也觉得周身一凉,幸亏有唐敖给她准备了针织外套,还有那枚玳瑁八卦坠挂在胸口也散发着温热的暖意,让她心里的惴惴不安能够少了一点。 三个人走进客厅里,并没有看到保姆的影子,估计是又躲回到卧室里面去了,客厅里那个夸张的水晶吊灯果然在叮叮当当的发出响声,谷满仓轻手轻脚的关好了防盗门,三个人朝吴冰的卧室走了过去,还没等穿过客厅,就见一道白光从吴冰的卧室里冲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走廊尽头那个唐敖曾经探过虚实,但是被温云涛给阻拦住的小房间。 “是那个鬼么?”苏童小声问唐敖。 唐敖点点头:“它果然能够感觉到我,所以立刻就躲起来了,这鬼,看样子道行也不低,绝对不是被拘来的普通的游魂野鬼那么简单,搞不好,一直都是被人豢养的也说不定。咱们先去看看吴冰的情况,然后我再去想办法找那个鬼。” 三个人直奔吴冰的卧室,一开门,卧室里居然比外面还要更冷上几分,吴冰依旧是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要不是腹部有非常轻微的起伏,看上去几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苏童连忙坐到床边,等着谷满仓加强保护结界,可是她一抬头,却看到谷满仓和唐敖两个人都皱着眉头,似乎充满了疑虑似的。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她压低了声音问。 唐敖点点头:“不对劲儿,满仓之前设的结界,已经没有了。” “你的意思是,已经被那个鬼给攻破了么?”苏童心头一紧。 唐敖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是被人给消除掉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绝对不是鬼冲破的,温家人肯定是发现了咱们上一次来留下的保护结界,所以自己想办法,或者是另外找了懂行的人,把结界给消除掉了。” 苏童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如果真是如此,那温云涛一家的用心,也真的是有够险恶的。 “满仓,你重新设结界,我出去看一下。”唐敖扭头对谷满仓说,自己转身出了吴冰的卧室。< 第二十五章 以其道治其身 唐敖走后,苏童伸手摸了摸吴冰的手,冰凉冰凉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那温度简直就好像是从停尸房的冷柜里面刚刚拉出来一样,让苏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看看正在凝神屏气,认真施法的谷满仓,等他重新设过了结界,才开口询问:“那个能把你设的结界给消掉的人,厉害么?” “这个怎么说呢,至少不是那种冒牌货,假半仙儿就对了,要说到底厉害不厉害,这个我也说不准,单从那个人消了个结界看不出来,”谷满仓平时嘻嘻哈哈,这件事上倒是难得的表现出了一些谨慎的态度,“这人肯定是懂一些道法方面的东西的,但是光看这人帮温云涛一家消了咱们给吴冰设的保护结界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这人肯定跟那个契约鬼是有关联的,一个养鬼的人,就算是有点道行,走的也是邪路,跟我和唐敖这种不是一路人,水平高下就更不好分辨了。” 这话听起来,还是听让苏童感到心惊的,对方如果修习的是某种邪术,那么和唐敖、谷满仓比起来,到底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个谁也不敢打包票,唯一能够判断的就是,邪道上的人,往往会更加没有道德底线,没有了道德底线作为束缚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这对于他们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件好事。 谷满仓忙活完,也松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来,低头检查了一下吴冰的情况,然后对苏童摇摇头:“幸亏咱们用了你出的那个主意,连哄带骗的找到了一个内应,今晚要是不把这个结界设起来,让那个鬼再啃一宿,到了明天,吴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活死人,一点儿救回来的希望都没有了。” “那唐敖那边,他自己出去的,能行么?”苏童有点担心的问。 “应该问题不大,唯独就是怕那个鬼藏起来不出来,这大半夜的,咱们又是偷偷过来,他也不能破门,把鬼堵在屋里进不去,不也是白费么。”谷满仓两手一摊,接下来的事情会怎么发展,还真有点让人摸不到门路,只能顺其自然了。 可是就在他们紧张兮兮的等着唐敖那边有消息反馈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忽然传来了说话声,听声音应该是温云涛,温云涛一进门就质问保姆为什么大门不关,是不是准备放小偷进来,保姆显然是从卧室里出来了,回答的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慌张的已经乱成了一团,苏童的心里不由一紧,不知道唐敖现在到底在哪里,温云涛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如果发现了,温云涛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不关温云涛一家到底和什么人联手做着谋财的邪恶勾当,但是那毕竟是见不得光的,而且也不太容易被大多数人相信,他们三个人伙同保姆,夜里面私闯民宅,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追究起来,麻烦可不小,谁都摆脱不掉。 保姆一直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温云涛也只是气愤的指责着,吴冰卧室的门关着,所以温云涛暂时还没有发现苏童和谷满仓的存在,苏童的一颗心已经悬在了嗓子眼儿,生怕下一刻温云涛就会突然冲过来打开门,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的好奇唐敖到底藏在了哪里,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被温云涛发现。 忽然,保姆传来了一声明显已经压低了嗓音的惊呼,苏童的神经绷得更紧了,难道是温云涛发现了唐敖,所以保姆也搪塞不下去了么?可是为什么那一声惊呼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片沉默?到底是保姆又看到了鬼,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躲在吴冰的卧室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苏童简直心急如焚。 过了一会儿,一串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来到了门前,谷满仓轻手轻脚的起身,踱到了门后,一副如果温云涛冲进来,大不了就给他一个小小伏击的架势,苏童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但是眼下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办法才是行之有效的,只好悬着心,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扇门。 “苏童,满仓,是我。”门外传来了唐敖的声音,“帮我开一下门。” 谷满仓一听是唐敖的声音,这才从门后绕了过来,打开门,惊讶的一瞪眼睛:“我的天哪,唐敖你小子现在真是长了能耐啦!我都不知道你胆儿这么大的!” 苏童被谷满仓挡住了门口,看不清到底唐敖发生了什么事,紧张的伸长了脖子朝外看,随后就看到唐敖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动作略显沉重的从外面倒退着走了进来,似乎手里拖拽着什么东西,在门外,还跟着有些畏畏缩缩的保姆。 等唐敖彻底进了房间,苏童才看到,他拖拽的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而是温云涛本人!温云涛直挺挺的,就好像是一块木板一样,双臂僵硬的夹在身侧,两腿绷直,脸上也毫无表情,估计表情肌也都被定住了,只有两只眼珠子充满惊恐的滴流滴流转个不停,如果眼光能杀人,估计现在唐敖已经死了几个来回了。 唐敖把温云涛拖进来,对谷满仓一偏头:“搭把手,把他给搬到床上去。” “好咧。”谷满仓依言弯下腰去,抬起温云涛的两只脚,把他真的好像抬木板一样的搬了起来,抬到床上,让他紧挨着吴冰躺了下来。 温云涛显然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他一会儿斜着眼睛看看自己身边的妻子吴冰,一会儿瞪着眼珠看唐敖他们几个,看吴冰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看唐敖他们的时候,恐惧就变成了愤怒,这是他动弹不得,如果能动弹,估计他第一件事就会是从床上蹦起来逃开,第二件事估计就是要和唐敖打上一架了。 “唐敖,这是怎么回事?”在唐敖和谷满仓把温云涛抬上床的时候,苏童就从床边站起来了,让开到一边去,给他们腾出空间来,等唐敖他们两个人安顿好了温云涛,她才开口询问,并且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温云涛几眼。 “没什么,”唐敖笑了笑,抹了抹额头,温云涛也是个高大的男人,把这么一个高大又不瘦弱,并且还硬撑了一块石头似的男人给拖到卧室里面,肯定也不是什么特别轻生的事儿,“就是一个简单的定身咒,我刚才也是临时起意的,你们稍等我一下,我问他几个问题。” 说完,唐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着正拿眼睛玩儿命的瞪着自己的温云涛,问:“温云涛,我问你,你家里面是不是养鬼了?” 温云涛愤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嗓子里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 唐敖摇摇头:“你不用白费力了,我施的定身咒,不是我本人给你解开,你就别想让身体恢复自由。所以还是考虑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吧,你们家里有个恶鬼,每天出来吸食吴冰的魂魄,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温云涛愤怒的瞪了他一眼,把眼睛闭了起来,不肯回应这个问题。 不肯回应,还选择逃避,这不分明是间接承认的表现么,唐敖心里就更加有数儿了,他笑了笑,说:“看样子你确实是知情的,而且,当初吴冰被你哄骗到手,娶进家门来,目的也就是为了这个吧?原本我还想,如果你是个还有点良知的人,我就跟你好好的把情况说一下,让你明白明白,这几年来你到底干了一些什么可怕的事情,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还是用别的办法好一点。”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去理会僵硬的温云涛,而是招手示意谷满仓过来,在谷满仓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苏童在旁边都没有听清,更别说躺在床上的温云涛了,尽管他一直斜着眼睛朝这边看,也仍旧是无济于事。 听完了唐敖的悄悄话,谷满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倒是挺好玩儿的,不过你有把握么?以前干过这种事儿没有?” 唐敖很诚实的摇摇头:“没有,就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这个,这次不就正好可以试一试了么!不过成与不成,还得靠你帮忙了。” “不就是帮忙把吴冰的气息掩盖起来么,小意思,这种程度我还是应付得来,没有问题的。”谷满仓拍着胸脯,非常底气十足的回应。 然后他就绕到靠近吴冰的那一边,闭上眼睛,屏气凝神,手里捏了指决,嘴唇蠕动着,默默的念念有词,然后忽然非常迅速的用食指的指尖,在吴冰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符箓,吴冰额上红光一闪,然后就又恢复了正常。 “呼——!好长时间不弄这个了,还有点小累呢!”谷满仓略显夸张的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好了,搞定了,吴冰的气息我已经掩藏好了,下一步看你了。” 唐敖点点头,沉吟了一下,把手指伸到嘴里,用牙齿咬破了指尖,挤了一些血出来,虽然说以他现在的灵力程度,虚空画符也一样能够做到,但是为了取得更好的效果,他还是决定要放一点血的,一来可以增加自己法咒的力度,二来新鲜的血气对于恶鬼而言,就好像是美味的食物散发出来的香气似的,具有很强的诱惑力,可以帮助取得更好的办法。 他用自己的血,在温云涛的脸上画起了符,温云涛当然是不愿意的,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着,像是在暗中拼命用力,想要挣脱一种无形的束缚,不过最终的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挣脱束缚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除了让他整个人都更显疲惫之外,没有任何作用,没一会儿,唐敖就已经画好了那个复杂的符箓,直起身来,端详了一下床上的温云涛,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示意大家跟着自己到卧室门外去。 出了卧室的门,唐敖从怀里摸出了一枚叠成三角形的符纸,递给保姆,对她说:“大姐,这枚符咒你拿着,一会儿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下面,保你不会有任何的危险,我们也这就回去了,明天早上再过来,到时候麻烦你再帮我们开门。” 保姆战战兢兢的接过了唐敖给的符咒,似乎有些惊魂未定,她看看吴冰的卧室,又看看唐敖他们,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那……这边就这样儿了?不用管么?你们走了以后,那个鬼会不会又出来?还有这人咋被你们弄成石头似的了呢?”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们肯定会解决好的,不会拖累你,给你惹麻烦,这家人利用邪术害人,到现在也不思悔改,所以我们只不过是想给他一点教训,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如果我不走,那个鬼就不会再出来,给你的符咒你拿好,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你就只管回房间去睡觉就好了,我们明天早上会过来。” 保姆想了想,把心一横,事到如今,她跟唐敖他们也算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索性这个同伙就配合到底:“那行吧,明天早上老头儿老太太估计会过来吃早饭,然后出去遛弯儿一上午,屋里那个不是不能出声么?那我就说先生走的早,估计他们也不会问什么,你们估摸着九点钟左右过来,到时候我给你们开门!” 唐敖向她道了谢,让她赶快回房间去好好呆着,然后三个人轻手轻脚的又离开了吴冰家,就像来的时候那么悄无声息。 “你今晚弄的那是什么把戏呀?我有点能猜出来,但又有点吃不准。”下了楼之后,苏童问唐敖,“你是想让温云涛见着那个鬼?” “没那么简单,”唐敖摇头,“你也看到了,温云涛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类型,想让他肯老老实实的说实话,就必须得让他知道知道厉害,害怕了,就什么都藏不住了。所以我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满仓把吴冰的气息藏起来,然后我在温云涛脸上画的是一个混淆咒,让那个恶鬼错以为温云涛就是吴冰,这样咱们走了以后,估计那个鬼还会出来,不过这一次它的目标其实就变成了温云涛了。” “不会出事吧?”苏童不放心的问。 “没事,温云涛也在结界里头呢,有惊无险,刚刚好。”唐敖说。< 第二十六章 吓破胆 其实苏童一点也不关心温云涛的死活,她没有那种悲天悯人的圣母情怀,她只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个能把自己妻子当成是祭品,用来换取金钱的男人,对她而言,其实是死不足惜的,唯一还值得苏童去担心一下的,只不过是报应落在温云涛头上的时候,不要给唐敖他们惹麻烦就够了。 折腾了这么一圈,苏童也真的是有些累了,尤其是温云涛忽然冲了进来,完全不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内,着实让她紧张了一把,回家的路上,还觉得自己身上的t恤有些潮湿,估计是那一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到家,躺在床上,苏童就一下子睡着了,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她连忙给王莉打了个电话,推说自己家里有点事情,可能需要晚到单位一些,让她帮自己和老董打个招呼,王莉不疑有他,爽快的答应了。 起床穿戴整齐,苏童就去找唐敖,唐敖和谷满仓也都早就起来了,看时间还早,三个人干脆到外面的早餐铺子去吃了点早饭,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朝吴冰家那边出发,到了那里,前一天晚上的夜班保安已经换岗了,正好小区也赶上上班上学的居民出出入入的高峰时段,唐敖他们停好了车子,混在进出的其他居民当中,很容易的就进了小区,熟门熟路的朝吴冰家那栋楼走了过去。 到了楼下,按门铃,保姆很快就帮他们开了门,到了楼上一进屋,保姆就迎了上来,说:“早上老头儿老太太问我来着,说他们儿子哪儿去了,我说一大早就走了,不知道忙什么,他们也没多问,吃了早饭就出去溜达,不到午饭前估计都不会回来的。屋里那头一直没动静,我也没敢去看,怪害怕的。” 唐敖对她点点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吧,就照平时一样,这边我们处理就够了。” 保姆应声,手里攥着一块小抹布就进了厨房,洗刷起早餐后的碗碟来。 唐敖他们走到吴冰的卧室跟前,打开门,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一个是依旧昏睡着毫无知觉的吴冰,另一个自然就是逃也没处逃的温云涛,现在天光大亮了,温云涛脸上被唐敖用血画成的符箓也看的更加清晰,一脸的血印子,让他看起来狼狈极了,他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原本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听到开门的声音,又努力的斜着眼朝门口方向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一种求救的渴望,而当他看到走进来的依旧是唐敖他们几个人的时候,那一丝渴望瞬间就变成了绝望了。 一进屋,苏童就隐约觉得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似乎隐隐的有那么一点骚气似的,随后,她忽然发现,温云涛的睡裤某个部位,似乎有一片半干不湿的印子,从那个部位来看,水印子到底是什么,似乎就不难猜测了。 这货不知道是憋不住,还是被吓得,已经小便失禁了。 谷满仓也闻到了异味儿,他上下打量了温云涛一遍,看出了端倪,一边掩着鼻子,一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嚯!真是出息大了!这老小子还给吓尿了呀!” 床上那个人的眼神里立刻又多了几分羞恼,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唐敖和谷满仓对他完全没有顾忌,就算他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无济于事。 唐敖走过去,替床上的温云涛解了咒,温云涛虽然还是躺在床上,但是整个人瞬间就松弛了下来,不再是一块僵硬的石板一样,只不过因为整整僵硬了一晚上,再加上唐敖他们意料之中的一些遭遇,现在他就算被解除了定身咒,也还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那眼睛怨恨的瞪着面前的这三个人,一副恨不得把他们撕碎了生吞的样子。 “你不用这么怨恨的看着我们,”唐敖很淡定的站在床边上,对于一身骚臭味儿的温云涛,他也还是有些嫌弃的,所以没有坐在床边上的打算,“昨天晚上,估计你应该也亲身体验过了,你觉得那个滋味怎么样?好受么?” 温云涛怨毒的目光一下子就变成了恐惧,并且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看起来,前一天晚上,他确实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并且吓得不轻。 “你……你对我到底做了什么?”温云涛声音有些嘶哑,但还是开了口。 “没什么,就是你这么久以来,用来对付吴冰的事情,我让你亲自体验一下罢了,看看你能不能学会一个道理,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唐敖回答。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温云涛爬不起身来,他想攥紧拳头,可惜浑身脱力,根本做不到,“昨天晚上那个鬼,它……它……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变成鬼我也要缠着你们,让你们一起死!” “这种梦你就不用做了,”唐敖冷冷的看着他,“假如我昨天想让你出事,就不会把你也放在了保护结界里面,对,你心里很清楚,就是你想办法找人消除掉的那种保护结界。另外,假如你真的被那个鬼给害了,我也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连变成鬼的资格都没有。能变成鬼的人,三魂七魄都要在,只不过是肉身毁灭了而已,假如一个人的魂魄都喂了恶鬼,那就是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是你对待吴冰的手段!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身边躺着的是你的结发妻子,是你当初很隆重娶进门来的女人,是你孩子的亲生母亲,你自己想一想,你做的这些事,你觉得自己的身上还有人性么?昨天晚上经历的那些,是吴冰这几年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经历着的,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和安危没有?” “你少在那里教训我,”温云涛的语气依旧强硬,同时却也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睛,“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对我的家事指手画脚,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我恢复原样,我要是有什么后遗症,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本没有想过开口的苏童,一听温云涛这番话,一股火腾的一下就冲上了脑袋,她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指着温云涛的鼻子,大声的斥责道:“你不要在那里强词夺理了!什么叫你的家事!吴冰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的生命和健康,别说是你这个虚情假意的丈夫,就算是她的亲生父母也没有权利随意剥夺!你们全家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啊?当初你们有谁赋予过她生命么?凭什么现在理直气壮的掠夺?你跟她结婚之前,你告诉过她,你娶她回家的目的,就是拿她做诱饵来喂鬼敛财么?你根本就没有这个胆子对她说实话吧!谋财害命的小人!” 温云涛原本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被苏童这一番指责之后,也腾地红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惜有些力不从心,嘴里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们不要跟我在这里耍横,这次的事儿我还真就要追究到底,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面对温云涛的威胁,唐敖只是冷笑了一声,伸手轻轻一推温云涛的肩窝,刚刚挣扎着要起身的温云涛就立刻跌回到了床上:“都说无知者无畏,我原来是不怎么相信的,但是现在我信了,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自己处境有多险恶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们这一次插手你们家的事情,一方面是为了救吴冰,另一方面间接的,也算是就你们全家老少好几条性命,我不知道你当初是找了什么人,给你出了这么恶毒的主意,但我敢肯定的是,那个人可能只告诉了你们养鬼敛财,娶妻做祭,根本没有告诉过你们,祭品消亡之后,恶鬼反噬的事情吧?” 温云涛方才还愠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狐疑起来:“你不要蒙骗我,什么反噬?大师当初从来就没有说过什么关于反噬的事,你以为你骗得了我么?” “我不管你找了什么神棍大师,你不相信我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我问你,吴冰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眼见着就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你公司那边的财源,还想之前那样的滚滚而来,挡也挡不住么?你生意上的气运,有没有跟着吴冰的健康情况一起下滑?我现在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个问题。”唐敖严厉的问。 温云涛张了张嘴,似乎是有些诧异的,这样的反应,也等同于承认了唐敖方才的猜测,唐敖原本只是根据这种养鬼御财的先例做了一番猜测,并不能百分百笃定,不过现在看到温云涛的反应,他也立刻就知道,这件事被自己说中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单单只是吴冰的健康开始受到影响,出现问题之后,你的生意就开始不如之前顺风顺水,那一旦吴冰死了呢?你以为那个鬼会怎么做?等你再拿一样的生辰八字去骗下一个受害者嫁进门来,继续充当祭品?”唐敖轻蔑的笑了一下,摇摇头,“你们一家子真是见钱眼看,要钱不要命!那鬼是会反噬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用了吴冰的八字或者血液之类的东西,跟那个鬼订立了契约,对吧?但是那个鬼却并不是你养的鬼,它只是吞噬着吴冰,来帮你换取一点点的财运,一旦吴冰的灵魂被它吃光,那个契约就相当于不存在了,它就会把吴冰的至亲当做后续的祭品,逐个享用,比如你们的儿子,比如你,要知道,夫妻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一种契约关系,等同于把两个人绑定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你和吴冰原本就是一体的,吴冰的魂魄被恶鬼吃尽之后,你必然会是下一个目标。” “不、不可能!”温云涛慌了,他的神情从来没有如此的惊恐过,当然,前一天晚上看到来袭击的恶鬼那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比现在还要更加惊恐几分,“你们一定是吓唬我的!我……我不信!大师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大师说吴冰是被指定的祭品,那个鬼不会袭击别人!你们肯定是骗我,我不相信你们!” 唐敖耸耸肩:“随便你好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们,那个鬼不是你养的鬼,你所谓的那个什么大师,恐怕他才是这个恶鬼真正的主人,越是强大的恶鬼,运财的能力才会越强,那个什么大师怎么会在乎你们全家的死活和安危,他巴不得你们全部都被恶鬼反噬,那鬼一下子吃掉好几条生魂,功力就会提升,下一次,那个所谓的大师就可以用他的这个鬼,去和更有权钱的人订立契约,换取更高的报酬。不过,你就权当我骗你好了,不过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我下的混淆咒,只要我不解咒,在那个鬼的眼里,你和吴冰就是一体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知道,你、你往我脸上画东西了!”温云涛对唐敖最后的那番话紧张极了,结结巴巴的说,“我就不信,你能盯着我,一直不让我洗掉。” “无所谓的,”唐敖一笑,“如果你以为那个咒是必须要用血画符才能起作用,那就尽管洗掉好了,或者你也可以碰碰运气,看看你认识的那个什么大师能不能揭开我的独门符咒。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做不到,到时候一家老少……只是可惜了无辜的孩子了,大不了到那个时候,我和我朋友好心过来帮你们度一下亡魂……哦,不对,那种死法儿,魂魄都没有了,所以也就不用度了。” 温云涛听着他的话,忽然打了个哆嗦,从最初的不相信,变成了一种将信将疑的彷徨,唐敖看出他内心里的交战,于是很淡定的开口说:“你先休息一下,要是爬的起来就换身干净衣服,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如果你还没有想好要不要相信我们,我们就走,你想要报警或者怎么样的,随便你,以后包括吴冰的死活在内,我们一概不过问了,你们全家的安危……就好自为之吧。” 说着,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从现在开始计时,我们等你到十点整。” 说完之后,就拉着苏童和谷满仓出了卧室,并且顺手关上了房门。< 第二十七章 原委 “他会出来么?”出了卧室,苏童用嘴型问唐敖。 唐敖点点头,态度十分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苏童见他心里有数,也就不再多问,三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等着,这期间保姆收拾完了厨房里面的杂事,还顺便烧了水,给他们三个人泡了一壶茶端过来。 “反正我想好了,等你们把这事儿处理完,我确定那个鬼不能再来祸害我,也不会跟我回家去祸害我老公和孩子,我就不给这家做了,”保姆也坐在沙发上,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原来我光是挺害怕的,后来越想就越觉得生气,我虽然是没啥文化,家里也没钱,要不也不能跑来给人当保姆,但是我也是个女人啊,你说女的嫁老公图啥?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都是扯淡,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 其实不就是图对方能对自己好,能和自己一心一意的过日子么!结果这倒好,娶个老婆回家来,是为了要喂鬼发财!太缺德了!” 苏童连忙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虽说只有精神食粮,没有面包,人也吃不饱,但是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真心为对方好才是最重要的,像温云涛这种,虽然给了吴冰几年富裕的生活,却也抵不过险恶的用心。别看保姆未必读过多少书,更别提什么高等教育和深造学习了,但是她所坚信的道理却是最质朴的。 没有一颗善待对方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个前提,不管多么丰厚的物质条件,都会变成捕鼠夹里面的奶酪,诱人,却也让人丧命。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原本安安静静的卧室里,开始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苏童用眼神询问唐敖,唐敖对她笑笑,说:“没什么奇怪的,他紧绷着被定了一个晚上,又受到了惊吓,体力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估计这是刚刚攒出来一点力气,正换衣服呢。不用担心,他肯定会出来的,就算他不反省自己,不觉得拿吴冰的性命去换取财富是什么错误,至少他还不会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呢。” 听他这么一说,苏童觉得温云涛似乎更可恶了。 又过了一会儿,卧室门开了,温云涛的换了一身衣服,休闲长裤和短袖衬衫,估计实在是没有体力了,衬衫的衣襟都没有塞进裤腰里去,看起来有些邋遢似的,他果然体力不支,身子几乎撑不起来,所以显得略微有一点佝偻着,他慢腾腾的一步一步挪到沙发这边来,沙发上坐着的四个人,包括保姆在内,谁也没有像起身扶他一把,确切的说,现在以苏童的心情来说,没过去趁机踹温云涛一脚泄愤,就已经算是自己很有素质的表现了,扶他?他怎么配! 等温云涛好不容易挪过来了,也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他虚弱的瘫坐在一张单人真皮沙发上,把头仰过去靠在沙发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稍微平缓下来,然后强撑着抬起头,对保姆说:“你去给我也倒杯水来。” 保姆看了看他,哼了一声,一边起身一边说:“我跟你说清楚啊,你们家保姆我不做了,你要是给我这个月的工资,我就做到这月底,你要是不想给我了,我这半个月算是给你白干,回头我收拾东西就直接回家了!” 温云涛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你不想干我不拦着你,工资我肯定不会少了你,而去我还额外多发你两个月的,省得你临时辞了工作,来不及找下家。” 温云涛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无非是想要给保姆一点好处,堵住她的嘴,免得她出去之后在外面大肆宣扬,虽然说未必人人都信,但也不是谁都不信,有的人可能本身就比较笃信神鬼,也有人是宁可信其有,再加上温云涛自己本身就做贼心虚,所以才会格外害怕自己做的这些事被张扬出去。 保姆一听这话,还算比较满意,这才去厨房,帮温云涛倒了一杯凉白开,递到他手里,温云涛也确实是渴坏了,两只手捧着杯子,咕咚咕咚灌了一气,一口气就把一大杯水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大口的喘着气,还打了个嗝。 “好了,看样子你也算是缓过力气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现在有没有想好要怎么跟我们说?”唐敖一反平时笑呵呵的温和模样,一脸高冷的看着他。 温云涛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唐敖虽然年轻,和他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但是前一天晚上能把自己定住,还能有办法让那个恶鬼以为自己就是吴冰,一晚上都在想方设法的想要冲破保护结界,扑上来啃食他的魂魄,这样的经历,即便是现在天光大亮之后回想起来,还是让温云涛感觉膀胱一紧,也就是说,这个唐敖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那他说的那些话,搞不好也并非随口编造出来糊弄人的,虽然说对吴冰的内疚到底有几分,连温云涛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是一说起反噬来,而且是包括自己和父母,还有幼子在内的全家都会早到恶鬼反噬,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如果全家都搭进去,这几年积累了再多的财富,恐怕也都是白费,连托付给谁帮他们买一块好一些的墓地都找不到人,一切就都统统归零了。 温云涛的脑子里飞快的打着小算盘,方才强撑着走出来的时候,他其实还没有彻底想好,这一杯水喝下肚,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一些,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觉得冒不起那个险,于是便开口问:“你们说的反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唐敖摇摇头:“这些我还不能跟你说,你必须先把是谁帮你想出这种养鬼的办法,又为什么会挑中吴冰,鬼到底养在哪里这些告诉我们,如实相告,然后我们才会告诉你怎么样才能避免反噬,如果你不说实话,那就算了, 我们与吴冰只不过是前同事关系,交情有限,为她做了这么多,也算是仁至义尽,剩下你们温家几口,和我们非亲非故,你们的死活,我们没有义务去过问的。” 温云涛心里很清楚,唐敖说的是事实,并且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从唐敖看着自己那冷冰冰的眼神里,他就不由自主的相信,对方是能说到做到的。 “我……我当初也是别无选择,走投无路了。”温云涛在一番内心的挣扎和就纠结之后,到底还是开了口,刚要开口说下去,眼神又瞟见了一旁坐在那里竖着耳朵听的保姆,皱了皱眉头,对保姆说,“你先回避一下吧,我跟他们说事情。” 保姆撇撇嘴,去厨房拿了个小布兜,换了鞋子出门买菜去了。 温云涛等保姆走了,这才继续说:“我那时候大学毕业回来就接手我爸的生意,他早年经营失利,再加上一度还染上了赌钱的毛病,挪用了不少公司用来维持运转的资金,我一毕业他就让我接手,主要是也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所以希望我能帮忙把局面扭转过来,但是……我一个刚刚走出校园的年轻人,就算是理论学的再多,平时再耳濡目染,毕竟能力也是有限的,公司的情况就越来越捉襟见肘,眼看这就要撑不下去了,除了看起来好像是家大业大,实际上当时我们家背了一屁股的债。后来就在我们都不知道往后要怎么办的时候,我爸无意当中经人介绍,去见了一个据说特别厉害的大师,想让那个大师帮我们家转转运,那个大师给我们出的主意,问我有没有娶妻生子,我爸说没有,那个大师就让我征婚,要求看女方的生辰八字,把收集来的生辰八字都给他过目。” “他让你找什么样八字的女人?”唐敖问。 温云涛摇摇头:“这个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就是去那种相亲站登了记,可能条件比较好,本地这边的一个什么门店就打电话给我,问我什么具体要求,他们可以帮我尽量去收集,要比在上乱碰靠谱,如果最终成功了,我给一笔佣金就行,我当时也想,不差这么一笔小钱了,所以就同意了,我说我们家门第比较传统,要求看女方的生辰八字,别的要求并没有太多,那边就帮我收集了不少客观条件还不错,并且能提供出来生辰八字的,告诉我之后,我就让我爸转交到大师那边去,大师判断合适不合适,最后就选择了吴冰。” “那个大师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你见过么?”谷满仓听了半天,忍不住开口盘问起来,“之前我舍得那个结界,是不是他给撤掉的?” 温云涛摇头:“我不知道,就知道我爸管他叫大师,连我爸都没见过他本人,经人介绍每次都是去不同的地方和大师联系,大师也轻易不露面,都是他身边的信徒帮忙传递信息的,大师的信徒好多也都是有头有脸,在本地身价不菲的那种商人,他们说就是有了大师的帮助,他们的生意才能如鱼得水,锦上添花,所以我爸才会特别的信服,一切都照着大师的意思去做,一点儿都不敢违背。” 一个从来都不露面的大师,所有指令都通过身边的信徒来传递。光凭这两点信息,苏童觉得,这个大师要么是在耍手段,故弄玄虚,用这种神神秘秘的办法,骗得别人的信任,要么就是另有原因导致他根本没有办法以真面目示人。 “喂,你还没说我的结界是谁给消的呢!”谷满仓有点不耐烦的打断温云涛的话,他对自己精心设下的结界就那么被人给消了,可是相当的不爽,自己好歹是从小跟着师父身边修习的人,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本事,那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东西啊,虽然不会任何具有攻击性的法术,好歹防御这方面也算是出类拔萃,足够他维持自己的自尊心和骄傲了,结果这一次,居然被人消得一点不留,这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当然要追究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哦,那个是他派了他身边的一个信徒过来给撤掉的。”温云涛也看出谷满仓有多大的怨气来了,所以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来由的多了一点心虚,垂着眼皮不敢看谷满仓,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降低了几度。 “你说什么?不不不,等会儿,你再说一遍,我的结界是谁给消的?”谷满仓一听这话,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假如说温云涛刚才说他设下的保护结界是那个所谓的大师亲自消掉的,或者哪怕是什么座下大弟子,谷满仓也多少觉得好接受一点,信徒?信徒的话,不就等于是票友的性质了么?一个什么大师的票友,轻轻松松的把他跟着师父学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给破解了,这让谷满仓情何以堪,实在是有些自尊心受创,觉得有些不能够接受这样的说法,甚至愧对师门。 温云涛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点点头:“我没骗你们,是真的,那个人我们家不认识,但是多少知道一点,是咱们本地的一个小企业家,做小商品零售起家的,后来发展的不错,据说他也是因为投靠了大师,所以才发家起步的。那天就是他拿了一张大师画的符,然后就比划了一下,那个符就烧了,烧了之后,他说没事儿了,一切都恢复正常了,然后就走了,再没联系过我们。” 苏童听到这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你说的这个信徒,是不是梳长头发的?” 温云涛点了点头:“是,头发到肩膀,感觉像是个搞艺术的人似的。” 敢情那天自己看到的并不是温云涛带着什么小女朋友,而是所谓大师的信徒,跑去消除结界来的!苏童这下子也终于明白过来了。 “你为什么要消掉吴冰的保护结界?你就那么希望她死么?”苏童忍不住带着一些恼怒的开口质问。 温云涛心虚的垂着眼皮,摇摇头:“不是,我最近正跟一家公司谈生意,结果进入了瓶颈,一直没有进展,之前也没人跟我说过什么反噬的事儿,倒是吴冰情况见好了,我就又托人去问那个大师,为什么我最近生意谈判会遇到瓶颈,大师就让他的信徒来看了一眼,说是有人阻碍正常的招财祭祀,那障碍消了,我的生意谈判就会变得很顺利,所以……我是为了生意,不是一心想让吴冰死……”< 第二十八章 引鬼 “你或许原本的动机确实没有想过要让吴冰死。”唐敖听完他的话,冷淡的开了口,就在温云涛以为找到了肯相信自己说法的人,脸色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之后,他忽然又话锋一转,“但是你也没有想让她好过,首先就算是从常识来讲,那活人来祭祀恶鬼,这对那个被当成祭品的人来说,能有多好?其次,你也许本意确实没有打算直接杀死吴冰,但是你也根本没在乎过她的死活,否则你就不会因为生意谈判遇到了瓶颈,就去求人把吴冰的保护结界给消掉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我之前是迷了心窍了,所以才……我现在这不是想通了,后悔了么,不然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们说这些了。”温云涛一脸难堪的替自己努力的辩解着,他能感觉出来这三个人对自己浓浓的敌意,然而他自己对于他们讲出来的那些东西,以及他们露出来的本事,也是心有忌惮,因此想做到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和立场,也实在是做不到。 苏童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温云涛的最后一点掩饰:“说的好听,如果不是听说了吴冰假如死了,你们一家子都会受到反噬,你现在会良心发现?” 温云涛这下可说不出话来了,就好像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剥了个精光,扔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样,又羞又窘,还偏偏没遮没挡,羞臊到家了。 “那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他憋了好半天,最后终于开了口。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要钱,还是要命。”唐敖问。 温云涛还真纠结了一下,这个反应让一旁的苏童看得只觉得牙痒痒,觉得这男人徒有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实际上里面估计都已经烂透腔了。 “我要命吧。”这是温云涛最后做出来的回答,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还颇有一点委曲求全的意思。 苏童头一次心里面生出了这么恶毒的一个想法,她忽然想,如果能救回吴冰和吴冰那个无辜的幼子,温云涛一家三口的死活,干脆就由他们去吧!都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在一心想着钱,估计也没什么挽救的必要了。 不过当然了,她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首先想要救吴冰回来,就必须得消灭了那个吞噬吴冰生魂的恶鬼,只有把那鬼打得灰飞烟灭,才有可能把吴冰的魂魄都给找回来,否则吴冰的余生,恐怕就只能像现在这样,犹如植物人一样的活着,这样的生命毫无质量,恐怕也不能算真正的“活着”吧。 “好,既然你要命,那现在你就得跟我们说实话,那个鬼被你养在哪里?是不是那个最角落的房间里面?”唐敖其实已经心里有数了,只不过那个房间的房门是紧锁的,就算从浓重的鬼气能够感觉得到,恶鬼就在里面,想要进去,也还是得温云涛肯替他们开门才行,“你现在就带我们过去看看。” 这会儿已经是晌午十点多,接近正午,阳气比较重,这个时候如果能够找到那个恶鬼,或者应该说是恶鬼的寄身物,消灭起来可能会比较容易。 那个恶鬼在温家逗留了这么久,昼伏夜出,白天几乎让人没有办法感觉到它的存在,恐怕和当初苏童遇到的婴灵一样,都是有一个寄身物可以藏身的,这也就比较能够解释的通,为什么恶鬼会老老实实的只呆在那一个房间里了。 温云涛被唐敖告知恶鬼还会反噬到他们身上之后,对那个小房间似乎也产生了一点畏惧的情绪,他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一旁的工艺品架旁边,拿起了放在上头的一只小花瓶,从花瓶里倒出来一把门钥匙,然后一伸手丢给唐敖:“钥匙在这里。” “你跟着我们一起过去。”唐敖朝小房间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温云涛这一次摇头拒绝的倒是挺果断:“不用了,我……不想去。” 恐怕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看他那一脸畏惧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头有多害怕了。苏童对这个男人又多了一层鄙视,自己怕鬼怕成了那个样子,为了发财,谋害算计起自己的老婆,拿自己老婆喂起鬼来,他倒是一点也不手软! 唐敖倒也没有想在这种事情上跟他纠缠太多,温云涛不想去,他也不勉强,迅速的衡量了一下,他拿起钥匙,对谷满仓说:“满仓,你留在这儿陪温先生。” 谷满仓心领神会,点点头:“放心吧,我在这儿‘照顾’他。” 温云涛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不用了吧,你们……你们一起过去好了。” “那怎么行呢,你就不怕他们一会儿过去,一开门,那个鬼就冲到客厅里头来?到时候如果我们仨都在那边,客厅里就你自己……”谷满仓故意停顿了一下,“你可别忘了,你身上的混淆咒可还没有消除,那个鬼还以为你是吴冰呢。” 如果说温云涛刚才只是偷偷的打了个冷颤,那这一次,他可就是以肉眼可见的大幅度,狠狠的打了个哆嗦,然后白着一张脸对谷满仓说:“那你陪我吧。” 其实谷满仓这么说,当然是为了吓唬温云涛的,现在这样的大白天,除非是像之前遇到的荒宅那种,极阴之地,否则哪个鬼会傻到这种时候冲出来,就算不会直接被客厅里充足的阳气一下子弄得灰飞烟灭,至少也是功力大减,损伤很大,所以假如他们心照不宣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恶鬼有个寄身物,现在也一定是死死的缩在寄身物里,不会出来的。 只不过这些他们谁也不会去对温云涛解释,一方面凭他的所作所为,让他受点惊吓也是合情合理的,另一方面,谁知道这人心里面有没有打着什么鬼主意,万一把他自己留在客厅里,他又想了什么别的阴损计策,唐敖他们三个着了道,那可就不好了,毕竟这件事,虽然从实际情况来说,温云涛一家损人利己在先,但是那种事毕竟见不得光,也没办法拿出去说,可是如果温云涛不信邪,侥幸认为可以破除掉反噬的困扰,打电话报个警,那可就是他们被动了。 看他方才在要钱还是要命这样的问题上,都能纠结一番的样子,这样的人,谁又敢给他几分信任呢?所以还是凡事多小心才好。 分工明确之后,唐敖拿着钥匙,带着苏童,走向了走廊尽头的那个小房间,走到门口,他停下来,转身向苏童确认:“玳瑁八卦坠戴着呢么?” 苏童点点头,怕他不放心,连忙把挂在脖子上的坠子拉出来给唐敖看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藏回到衣服里面去,唐敖这才放心下来,如果不是考虑到有八卦坠护身,尤其又是在大白天,轻易也不会有什么邪祟能够近身,他也不会那么放心的让苏童跟着自己过来。 这个小房间位于房子的最角落里,是一间朝北向的房间,即便是现在这么个接近正午的时候,屋子里也只有亮度,没有什么阳光直晒,唐敖推开门的时候,还感觉到屋子里一阵阴寒的风猛地吹了出来,而房间里的窗子却并没有打开。 苏童谨慎的跟在唐敖身后,亦步亦趋,不敢有任何的大意,之前自己遭遇到过最凶猛的鬼魂,也无非只是那个婴灵而已,那婴灵却也没有吞食活人魂魄的功力,最大的企图也不过是借由苏童的肚子,重新转世为人罢了,所以这一次他们遇到的恶鬼,比那个婴灵可是要凶上许多倍。 小房间里面的布局非常的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其余就只有空荡荡的四壁了,那桌子还摆放在屋子的一角,避开了窗口,处在阴影当中,桌上似乎有一个类似于盘子的东西,上面盖着一块黑色的漆布,也是完全不见光的,唐敖眯起眼睛,感觉到屋子里面阴气最重的地方,正是在那张桌子上黑漆布的下面。 唐敖走过去,仔细的看了看那块黑漆布,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揭开,黑漆布下面盖着的果然是一个托盘,托盘本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好像就是温云涛家里寻常的果盘一类,而托盘里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托盘里面端端正正摆放着的,应该是一条骨头,骨头细长,上面密密麻麻的雕刻着许多像是符箓一样的东西,又都用金漆涂了一遍,看起来金灿灿的,只可惜纵然是金灿灿,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富贵气或者稀奇,反而更加阴森。 “这就是那个寄身物吧?”苏童在这件事上也算是比较有经验的人了,毕竟之前的婴灵可就是寄身在了它自己尸身的一截骨头雕刻成的骨雕上面,只是可能情况比较不同的是,婴灵是被人恶意的封在了自己的骨雕上面,等于是被绑住了,离不开,现在这根明显大上许多的骨头,一看就是成年人的,被附在上面的那个恶鬼,究竟是被强迫绑定在寄身物上的,还是拿这个东西当成了自己的老窝。 唐敖拿着那根骨头端详了半天,皱了皱眉头:“看样子像是人的小腿腓骨。骨头上面刻的符箓,我认不出来,不过从这个恶鬼的所作所为来看,至少肯定不是用来镇邪的就对了。苏童,你退后一点,我试试看要怎么解决了这东西。” 苏童点点头,向门口方向退开了一点,唐敖把拿给金灿灿的腓骨重新放回到托盘里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然后迅速的把符纸贴在了那根腓骨上,就在符纸刚一触碰到那根骨头的时候,轰的一下,符纸燃烧起来,这股火来得十分突兀,唐敖也没有预料到,差一点点被火星烫到了手,赶忙迅速的退开,看着符纸在腓骨上面被烧成了一团黑灰,然后吹过的不见踪影了。 “怎么会这样?”苏童看得出来,那火绝对不是唐敖有意想要烧起来的。 唐敖摇摇头,没有立刻吭声,而是又捻起指决,虚空画符,打向了那条腓骨,一道红光在腓骨表面闪现了一下,继而就又消失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下子唐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他又拿起那条腓骨,仔仔细细的端详起来,苏童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只等他观察完之后的结论。 “不对,这事儿和我原本以为的不太一样。”唐敖终于放下了那条腓骨,转身对苏童说,“我原本以为上面的那些符箓是用来禁锢那个恶鬼的,把那恶鬼束缚在这根骨头上,但是方才试了两种方法,你也看到了,全都不见效,所以我怀疑,那些符箓的用途和我最初的判断是正好相反的,非但不是用来束缚恶鬼,反而还是用来保户它的,只要它藏身在这根骨头里,外界的符咒就动它不得。” “那有办法把这个骨头上面那些东西给消掉么?”苏童问,“用刀刮掉?” “我觉得希望不大,你看方才符纸着火,骨头都没有被烧到,不过……还是姑且试一下吧!”唐敖没报太大希望,只是听了苏童的建议,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准备随便尝试一下。 他让苏童去客厅里拿了一把水果刀进来,用刀刮了刮腓骨上面的符箓,那腓骨坚硬的好像石头一样,刮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刮掉。 “这可怎么办?”苏童也没有想到居然找到了根源,却又再次碰壁,不禁有些着急起来,“那个鬼要是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咱们岂不是一辈子也动不了它了?” 唐敖放下腓骨,对苏童摇摇头,示意她跟自己出来,两个人离开房间,关好门,一边朝客厅走,他才一边对苏童说:“咱们先问问谷满仓有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如果他知道怎么解决,那就更好,如果他不知道,那咱们就想办法,把那个鬼给引出来!”< 第二十九章 诱饵 两个人回到客厅里,唐敖把谷满仓叫到一旁,小声的把情况说了一遍,谷满仓听了之后,也是一头雾水,他之前同样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至于他师父有没有遇到过,也就不得而知了,至少他没有听师傅提起来过。 “那咱们怎么办?想办法先消了那上头的保护符箓?”谷满仓问唐敖。 唐敖摇摇头:“我试过了,不行,那个符箓很强大,刀都刮不掉,符纸也没用,我大概能猜到你想用来消弱那个符箓的办法,无非是化煞的那一套,也未必行不通,但就是太耽误时间,而且不敢保证百分百有效,还容易打草惊蛇,假如那个恶鬼意识到咱们想要干什么,躲在寄身物里不出来,咱们又毁不掉那块骨头,这个拉锯战岂不是永远都没有完结的时候?吴冰可拖不了那么久了。” 谷满仓挠挠头:“也是,这事儿还挺不好办的,你打算怎么做?” “走一步险棋吧,把那个恶鬼引出来,只要消灭了恶鬼本身,寄身物是不是坚不可摧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唐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谷满仓。 谷满仓很快就心领神会,朝颓然的瘫坐在沙发上的温云涛瞥了一眼,两个人返回来,坐在温云涛对面,温云涛有些紧张的看着唐敖,等着他发话。 唐敖清了清嗓子,对温云涛说:“今天晚上我们会在过来,帮你解决那个恶鬼,还是那句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恶鬼不除,你们全家的反噬都没有办法避免,如果你在这期间把事情泄露给那个所谓的大师,或者他的信徒,让他们有机会从中作梗,我们也是无所谓的,大不了吴冰也不救了,你们不信邪,我们也懒得管,不过只要我们放弃了这件事,以后你们家真的谁被反噬,出了天大的事,终于知道你们相信的那个所谓大师其实没安什么好心了,也不要来找我们。” 温云涛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点点头:“我信,我要是不信你们说的,也不会把底都透给你们了,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你们就别说放弃不管的话了,算我求求你们了还不行么?我知道,我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就算现在我就在你们面前被鬼吃了,你们也都会觉得我是活该,但是你们好歹也考虑一下我的孩子,小孩儿是无辜的,他才几岁呀,不能让他也这么莫名其妙的就……”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一方面是想象着儿子被恶鬼吞食,有点心惊胆战,另一方面又觉得在自己把吴冰作为祭品给牺牲掉之后,现在说这番话多少有些心虚。 “那好,那今天晚上我们会再过来,在这之前,你就一切照常,等着就行了。”唐敖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毕竟温云涛在他们这边的信任度也还并不是很高,因此许多细节也就不会让他知道太多,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曲意逢迎。 温云涛连忙点点头,见唐敖他们三个人要走,又有点胆战心惊的问:“那……那你们晚上几点过来?那个鬼不会提前跑出来吧?万一你们还没来,鬼先出来了呢?它不就该冲着我来了么?那我该怎么办?你们得给我个交代呀!” “没什么可交代的,你要是害怕,天黑以后就到你和吴冰的卧室里去,吴冰的身上有保护结界,你只要靠近她,就有惊无险,恶鬼近不了身。”唐敖说。 温云涛一脸为难的点点头,倒也没敢多说什么。 离开温云涛家,苏童也没有空再去打听唐敖他们晚上到底打算怎么做,因为请了半天假,下午还得正常到单位去销假上班呢,于是三个人在楼下匆忙道别,苏童赶回报社去,唐敖和谷满仓也还得到他们的工作室去呆一会儿,然后为晚上的行动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 因为耽搁了一上午,苏童的下午也就变得格外忙碌起来,她手忙脚乱的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比正常的下班时间还要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单位,回家的路上接到唐敖的电话,让她下了班直接到他家里去,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三个人估摸着吃完了饭,也就到了该去温云涛家里的时间了。 苏童匆匆忙忙的赶回家里去,一路上心情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上一次自己跟着唐敖和谷满仓去荒宅历险的时候,紧张和惶恐的情绪要占了主要部分,而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了,所以胆子比原来大了一些,说不害怕倒也是假的,不过只有一点点的害怕,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以及忐忑,忐忑的自然是今天晚上的成败,这个成败,倒也不是怕唐敖没有办法抵挡住那个恶鬼,而是担心耽搁了这么久,以吴冰现在的情况,他们到底能不能顺利的把吴冰救回来。 到了唐敖家,敲开门,苏童直接就被拉到了客厅的茶几旁坐下来,饭也盛好了,连筷子都直接给塞到了手里,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俩这服务也太周到了吧?我有点受宠若惊。”她开玩笑的说。 谷满仓嘿嘿一笑,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说:“今天你还真不用受宠若惊,主要是我们俩怕节外生枝,虽然说之前保姆是大半夜里头才看到那个恶鬼进了吴冰的房间,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恶鬼这种东西,是不是准时打卡上下班的,万一今天出来早了,温云涛肉眼凡胎什么也看不见,万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就不好了。” “真出事儿也是纯属活该,玩火者必**!”苏童嘴上说话说的狠,但实际上吃东西的速度明显加快起来了,温云涛再怎么可恶,她也还没有铁石心肠到了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被恶鬼给蚕食了,还不当回事儿的地步。 “对了,你们俩做了准备没有?有把握么?”一边吃饭,苏童一边询问起来,她估摸着唐敖肯定是不会打无准备之仗的,只不过准备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唐敖点点头:“有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主要是来个调虎离山,这边恶鬼被温云涛引出来,我就去和它斗一斗,那边满仓负责在恶鬼的寄身物附近也设上同样的保护结界,防止恶鬼躲回去,这样只要能消灭那个恶鬼,寄身物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单靠那么个玩意儿也害不了人。等解决了这个恶鬼之后,我也想再会一会那个大师,或者所谓大师的信徒,看看对方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个是必须的!”谷满仓在一旁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表情出奇的严肃,“一声不响就把老子的保护结界给消了,我也得会一会那个什么信徒到底是干嘛的!” 三个人匆匆忙忙吃了饭,就准备出发了,一直到出发前,苏童才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个问题,她一把拉住唐敖,问:“那我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任务?” “有,”唐敖点点头,“一会儿到了那边,我会给你也暂时开天眼,你就守在吴冰跟前,她身边有保护结界,你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等到恶鬼一旦被消灭,吴冰的魂魄就会从恶鬼的本体里面溢出来,到时候就得靠你来给吴冰招魂了。” “招魂?我?”苏童对这个任务多少还是感到有些惊讶的。 唐敖点点头:“对,吴冰的魂魄一从恶鬼的身体里被释放出来,肯定是一团散乱,这种时候,如果没有人招她的魂魄入体,有可能就散了,情况也是很危险的,但是这个招魂,又必须得是认识人才可以,越亲近越好,虽说和你比起来,温云涛肯定更亲近,可这种事交给他,始终还是让人有些不放心的,毕竟他有前科在,再不然就是吴冰的孩子,只不过那孩子年纪太小,自己都还是魂魄不稳定的状态,如果让他跟着,一来容易造成惊吓,二来还容易出差错,我和满仓想了一下午,这个负责给吴冰招魂入体的人,就只能是你最适合了。” “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呀。”苏童多少有点担心自己的水平不够。 谷满仓在一旁摆摆手:“不怕不怕,你就只管招呼吴冰的名字,让她回家,到时候你的天眼开了,能看到她散了的魂魄,看见了你就开始招呼,别的什么也不用你操心,等到她魂魄附上了自己的肉身,我就自然会帮她加固了。” 一听这话,苏童心里顿时就有了底,点点头,不再多问,三个人今天晚上的任务都很明确,唐敖主攻,谷满仓负责守,自己则负责给吴冰招魂。 三个人开车赶到温云涛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这一回他们可不需要再用什么咒语来对付门口的保安,过去做访客登记的时候,保安一核对,立刻就认出了他们:“哦,知道了,业主温先生特意在我们这儿登记过,你们进去吧。” 于是乎,不光是人,这一次连车都一起顺利的被放行了。 熟门熟路的到了楼下,停车,上楼,进门一看,温云涛的父母带着小孩儿也都在客厅里坐着呢,老头儿老太太这一次可没心情跟唐敖他们摆脸色,老两口脸色惨白的,但是表情也不太好看,估摸着是从温云涛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只不过将信将疑,还有些左右为难当中,保姆倒是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是害怕极了,说什么也不肯在这里多住一晚,天没黑就跑去熟人家里借宿了。 再一问,温云涛也是一样怕的要命,保姆一走,他也饭都不吃,就早早进了卧室,躺在吴冰旁边,一动也不敢动,温云涛父母也不知道该去该留,也正在纠结着呢,现在看到唐敖他们来了,老太太起身过去打开卧室门,对躺在床上的儿子说:“你约的那几个人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温云涛立刻急切的嚷了起来,听上去确实有够紧张的。 唐敖对温家二老说:“你们二老还是回对面去吧,不要呆在这边了,不然一会儿那个恶鬼出来,场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我们可顾不上你们,就算你们不考虑自己的安危,也还是要考虑一下孩子的。” 温家二老面面相觑了一下,虽然对唐敖他们几个人还是一脸对待入侵者的表情,但衡量之后,也还是觉得暂时躲开比较稳妥,于是就抱着孩子,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急急忙忙离开温云涛的房子,回到对门自己家去了。 苏童看他们行色匆匆的那个样子,心里面忍不住怀疑,其实他们可能早就因为太过于害怕,所以想要躲开了,只不过是是“救兵”没来,他们也不好意思把儿子单独扔在这边而已。 等温家二老走了,唐敖对谷满仓点点头,谷满仓就径直走向了藏着恶鬼寄身物的那个房间,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所以他轻手轻脚的开门走了进去,又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谷满仓去干什么?”苏童疑惑的问唐敖。 “他去守着寄身物,恶鬼只要一离开,就立刻设结界。”唐敖回答,“不用担心,对鬼来说,满仓的身上没有杀气,不会被恶鬼察觉到的,走吧,咱们进去看看诱饵的情况怎么样。” 在来的路上,唐敖对苏童说过,其实今天晚上的诱饵,未必非得用温云涛来充当,有吴冰其实就够了,现在这样的安排,无非是想要给温云涛一个教训罢了,让他也体会体会,自己的老婆这段时间以来承受着什么样的恐惧。 就算最初吴冰是看不到那个恶鬼,也感觉不到的,但是到了后期,她的生命力和阳气都越来越衰弱以后,她自然的就能够感觉到恶鬼的侵袭了。 “哦,对了,我先给你开天眼。”快要进卧室的时候,唐敖拉住苏童,捏起指决,帮苏童暂时开了天眼,然后握了握她的手,不放心的叮嘱,“你一定要小心!” 苏童觉得两眉之间一片澄澈,睁开眼,对唐敖点点头:“你放心。”< 第三十章 恶鬼来 两个人一进卧室,温云涛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好像看到救星了似的,对唐敖说:“你可来了!我打从天黑以后就一直胆战心惊的,生怕那个鬼跑出来想要害我,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弄?赶紧出手吧!” 看他那惨白的脸色,应该是吓得不轻,不过苏童和唐敖谁也不同情他,石头不砸到自己的脚上就不知道疼,温云涛为了钱设计妻子吴冰的时候,可没有考虑过妻子会不会受到惊吓,别说惊吓了,连受到伤害他们都没有在意过。 “你就呆在那儿吧,愿意躺着还是坐着,随便你,但是不要离吴冰太远,否则出了保护结界的范围,关键时刻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救你。”唐敖冷淡的对温云涛说,然后示意苏童,“你到吴冰那边去等着,咱们各就各位吧。” 苏童绕到双人床的另一侧,紧贴着吴冰坐在了她的旁边,温云涛对唐敖还是有点畏惧的,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了这个男人手里的缘故,看唐敖对自己冷冷淡淡,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又窝窝囊囊的躺了回去。 唐敖等苏童就位了之后,自己默默的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房间距离双人床最远的角落里,他的口袋里放着一张隐息符,是谷满仓交给他的,带在身边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把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让鬼没有办法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以唐敖的功力,画出这样的一张符,带在普通人的身上,可能足够支撑一整天的,不过用在他自己的身上,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因为对于灵体而言,唐敖身上有一种活人看不到的杀气,按照当初纸人李的话说,他身上的杀气很重,寻常的小鬼遇到了,基本上都会选择远远的躲开。虽然唐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带着那么重的杀气,但是之前他也试验了几次,发现还真的是纸人李说的那样,因此也就有些无奈的接受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现在想要用隐息符来隐藏著自己身上强大的杀气,那就符咒的效果自然也就会跟着打折扣了。好在这一次的成败就在今晚,所以时间倒也充裕。 前提是,那个恶鬼真的会出现,跑出来试图继续蚕食活人的生魂。 温云涛是最不安的,因为他的身上带着混淆咒,恶鬼出现之后,也会非常自然的把他当成是吴冰,前一天晚上,他已经亲眼目睹了恶鬼试图冲破保护结界的样子,简直是吓得肝胆俱裂,一想到过一会儿还要再经历一遍,温云涛整个人就都好像被针扎被火烧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刻也不得安生。 苏童也很紧张,她确信唐敖的计划一定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但是恶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嘴脸,唐敖和它搏斗会不会有什么风险,以及一旦吴冰的魂魄从恶鬼的身体里溢出来之后,自己能不能成功的招魂成功,这就都是未知数了。 唐敖不吭声,坐在角落里仿佛已经融化在了那一片阴影里面似的,苏童也不吭声,她紧贴着吴冰坐着,为了保险起见,还拉着吴冰的一只手,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的肢体接触,会不会对招魂有帮助,姑且试一试,为了防止恶鬼一出现,自己慌乱之中忘了拉着吴冰的手,干脆提前拉起来。 不得不说的是,吴冰的手好冷啊,就好像是从冷库里面刚拉出来的冻肉一样,苏童拉着她的手,觉得自己身体里面的温度仿佛也被一点一滴的吸走了似的。 卧室里面太安静了,或者说,整个房子里面都太安静了,苏童拉着吴冰的手,冷飕飕的坐在床边,时间一久,居然生出了瞌睡,眼皮开始发沉,头也微微的一点一点,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 就在她马上就要坠入梦乡的时候,双人床另一侧的温云涛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哑却惊恐的呼喊,把苏童的瞌睡虫一下子给吓了个精光,她猛地惊醒过来,抬头一看,一道白色的影子,正从床对面的墙壁里溢出来,借着幽暗的夜灯,可以看的很分明,那白色的影子非常的长,看上去几乎快要有两米高,因为低着头正在试图钻过墙壁,所以面目看不清楚。 “来了……来了……”温云涛整个人抖成一团,惊恐的抓过一个抱枕盖在自己的脸上,随即又生怕自己看不到,反而更危险,又战战兢兢的从抱枕后面露出一只眼睛,“高人救命啊!恶鬼来了!快点就我啊!救命啊!” 他应该是想要高声呼救的,只不过因为太过于恐惧,所以说出话来已经全然没了底气,不但声音颤抖,喊出来的话还岔了声儿,把他内心的恐惧泄露无疑。 唐敖并不作声,也不回应温云涛,就好像他压根儿就不存在于这个房间似的,苏童怕温云涛坏事,尽管自己也心如擂鼓,还是强压着紧张,低声呵斥温云涛:“你不要乱喊乱叫了,到时机自然会有行动,你躲在保护结界里面怕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精力消耗过快,还是被苏童一个年轻姑娘这么一呵斥实在是伤了自尊,温云涛倒是真的不再乱喊乱叫了,哆哆嗦嗦的缩在被子里面,抖成一团,筛糠一样,连苏童坐在另一边都能感觉到床垫的抖动。 那道白色的鬼影慢慢的从墙壁里面钻了出来,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似乎嗅到了房间里有什么异样的味道似的,转着脸悬停在空中朝四周感应着什么,苏童也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偷眼瞄一瞄唐敖的方向,只见他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连呼吸都轻浅的让人几乎看不到他胸口的起伏。 那恶鬼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迹象,就立刻朝床上的温云涛扑了过来,温云涛吓得不行,前一天晚上他是被禁锢住,定了身,动弹不得,今天晚上他可是行动自如的,就在恶鬼扑向床这边的时候,这个男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一骨碌坐起来就想跑,幸亏苏童反应及时,一拉将他死死拉住。 “你下了床就出了保护结界,到时候你可就真的完蛋了!”苏童声嘶力竭的冲温云涛吼了一句,要不是体力不占优势,她都想学着一些影视剧作品里的做法那样,狠狠一掌劈在温云涛的后脑勺,把他劈昏过去算了。 还好,她的一拉扯和一声呵斥,还算是暂时拉回了温云涛的理智,他几乎探出床外的脚又缩了回来,整个人蜷缩在床上面,面朝下,把脸埋在了枕头里,一副鸵鸟样,就好像眼睛看不见,那个恶鬼就不存在了似的。 苏童看他不想跑了,这才把注意力投回到那个恶鬼的身上,也终于看清楚了恶鬼的模样,虽然说之前在荒宅,她也算是开过了眼界,大大小小的鬼魂见了不少个,但是这一次温云涛家里面的恶鬼,还是让她着实吓了一跳。 那恶鬼长得十分狰狞,只是有个囫囵的人形而已,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什么人的样子了。它的眼睛根本没有眼珠,看起来像是两个血窟窿,黑红黑红的,看不到底,鼻子也是一个坑,嘴巴尤其大,已经超出了正常嘴巴的大小范畴,两边嘴角各自有裂缝延伸到了耳根,一张开来救好像整个头部都从嘴巴那里裂开了两半一样,嘴里面都是黑乎乎的尖牙。 那恶鬼直接扑向床的方向,从嘴里伸出了一条长长的舌头,那舌头看上去也十分奇怪,不仅长的过分,足有一尺左右,形状也并不相识寻常的舌头那样,而是犹如一根长长的吸管一样,舌头的最前端有一个类似于吸盘样的东西。 恶鬼伸着长舌头扑过来,它的长舌头碰到了保护结界,结界金光一闪,恶鬼的舌头就好像是被电到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还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苏童不确定这声尖叫别人是不是听得到,还是说只有被暂时开了天眼的人才能够看见和听见,总之这体验实在是让人感到很不舒服,就连龟缩在床上的温云涛也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之后把头埋得更深,也颤抖的更厉害了。 恶鬼开始撞击起谷满仓设置的结界来,它伸出两只枯枝一样的手,用又尖又黑的指甲用力的抓挠着,苏童看着也是觉得心惊胆战,生怕那个结界会经不住鬼爪一下又一下的抓挠,真的裂开了,那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卧室门忽然开了,谷满仓站在门口,朝屋子里看了一圈,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唐敖,对他说:“这个阶段该我做的,我都搞定了。” 恶鬼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估计面前的保护结界让它感到有些抓狂,谷满仓的突然出现,就更让它火冒三丈,于是它忽然放弃了攻击结界,张开裂口一样的大嘴,张牙舞爪的朝谷满仓扑了过去。 苏童紧张的差一点叫出声,却见谷满仓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笑呵呵的看着那个恶鬼,还咕哝了一句:“呀……你长得可真够难看的!” 不知道恶鬼能不能听懂人说的话,它看起来可是气愤极了,至冲着门口就冲了过去,到门口,却见那里同样金光一闪,恶鬼被重重的弹了回去,悬在半空中,可怖的脸上隐隐似乎带着一点疑惑和茫然。 这时候,唐敖终于动了,他从口袋里摸出那道隐息符,腾的一股火,将那符纸烧了个一干二净,这下子,他身上的气息可就再也隐藏不住,全部释放出来。 恶鬼猛地把头转向了唐敖,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劲敌,于是它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想要穿墙逃走,就像刚刚它穿墙而来一样。 唐敖也不着急,就默默的看着那恶鬼冲向墙壁,手里捻着几枚铜钱,苏童认得出来,那是唐敖那把铜钱剑的组成部分。 恶鬼扑向了墙壁,这一次它可没有能够穿墙而过,就和方才它冲向谷满仓的时候一样,墙壁上面金光一闪,恶鬼别说是穿墙了,就连碰到墙壁都做不到。 苏童这下看明白了,谷满仓估计是在恶鬼寄身物上设好了结界之后,为了保险起见,干脆把这间卧室也用结界封了起来,这样一来,别说恶鬼回不去它那个强力保护的寄身物里面,就算想逃出这个房子都做不到。 恶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气极了,张大了嘴,发出凄厉的尖叫。 唐敖一挥手,甩出那几枚铜钱,同时挂在他腰间的小布袋里也飞出了铜钱若干,那些铜钱在空中化作了一柄铜光闪耀的铜钱剑,落回到了唐敖的手中,唐敖站在屋子当中,目光炯炯,握剑直指恶鬼,喝道:“恶鬼,你为祸人间,以活人生魂为食,已经是罪大恶极,你要是肯乖乖把吴冰的魂魄放出来,我还可以考虑对你开一面,如果你继续负隅顽抗,最后的下场就算灰飞烟灭!” 恶鬼并不理会他的说辞,长臂一挥就朝唐敖抓了过来,唐敖挥剑去挡,恶鬼的指甲坚硬无比,和铜钱剑碰在一起,居然隐隐冒出了一点火星。 这么短兵相接的一瞬间,双方的力道都不小,恶鬼没有讨到便宜,唐敖也硬生生的在地面上划出去了半米远,恶鬼趁着他稳住身形的功夫,开始在房间里四处乱窜起来,它似乎并不想真的跟唐敖拼个你死我活,相比之下,它更想找到谷满仓结界的疏漏或者缝隙,好从这个房间里逃出去。 “你这孽障,事到如今你还想往哪里跑!”唐敖上前挥起铜钱剑朝恶鬼挥去。 恶鬼一闪,躲了过去,它忽然一声大叫,凭空旋转起来,随着它的旋转,那白袍下面居然冒出一股股黑色的浓烟,浓烟也被结界所阻隔,没有办法从卧室里散出去,却好像在卧室当中扔了一颗烟雾弹一样,瞬间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苏童这才看清楚结界的样子,她和吴冰还有温云涛一起,被罩在一个淡金色的罩子下面,像一个小小的穹窿,黑烟也进不来结界里面,所以苏童他们并没有受到黑烟的侵扰,却同样看不清外面的一切。 别说是唐敖了,现在那个恶鬼在哪里,苏童都一点也看不清楚。< 第三十一章 招魂 黑烟十分浓重,苏童瑟缩在不算宽敞的结界空间里,紧张的盯着外面,心悬得老高,恨不得有一双能够看透黑雾的眼睛,好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幸亏她没有那样的一双眼睛,否则看到现在黑雾里面的情形,恐怕会被吓得心脏都从胸腔里面跳出来。 在一片黑雾当中,唐敖正和恶鬼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搏斗,恶鬼的头发在黑雾当中突然疯狂的增长起来,犹如蛛丝一样,又好像有了自主的意识一般,直冲着唐敖缠了过去,一旦碰到唐敖,就会立刻将他缠住,没一会儿,纵使唐敖左躲右闪,还是防不胜防的被束缚住了手脚,就连握着金钱剑的右手也一并被缠住,挣脱不开。那头发黏韧似蛛丝,一旦缠在了人的身上,却好像是极细的铁丝一般,将人缠得死死的,一根一根的往肉里面勒,眼见着就在唐敖身上勒出了几条血道子,唐敖越是用力想要挣脱,那头发就勒得更紧,一边勒,那些凌乱的头发还把唐敖朝恶鬼的方向拉了过去,恶鬼的嘴巴张开着,长长的舌头从黑洞洞的嘴巴里面伸出来,直直的探向唐敖,直奔他的天灵盖位置,唐敖吃力的一仰头,撑起右手,用铜钱剑挡住了恶鬼的舌头,恶鬼舌头顶端吸盘一样的东西直接吸在了铜钱剑上,唐敖心头一紧,他知道那东西就是恶鬼用来吸食活人生魂的,假如真的让它吸住了自己的天灵盖,就算不损兵折将,也是要有所损耗的。 就在这时,遭遇到了抵抗的恶鬼又在头发上加了一把力,发丝更紧的勒住了唐敖,勒在他脖子上的头发就要让他喘不过气来,差一点点就窒息,而这时候,几根头发也割破了唐敖的皮肤,在他的手臂上割出了几条小口子,献血顿时从伤口里面涌出来,沾到了鲜血的发丝瞬间化作了一团青灰,消散开去了。 唐敖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献血对这恶鬼来说,具有一定的杀伤力,于是他顾不得疼不疼,用力的朝自己的舌尖一咬,一股腥甜味顿时充满了口腔,他用力把铜钱剑朝自己靠过来,使劲儿一吸,让舌尖伤口的血出的更多一些,然后猛地喷向铜钱剑,原本缠在铜钱剑和自己手臂上的发丝也顿时就滋滋作响,化成了灰,他的右手恢复了自由,铜钱剑一挥,顺势向勒住自己手脚的头发砍去。 恶鬼也有所察觉,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头发,唐敖浑身一轻之后,也觉得满身没有一处不酸痛的,好在这一下,他至少呼吸畅通了,同时还有一种额头发热的感觉,并不是寻常伤风感冒的那种发热,而是身体里似乎有一股隐隐的热流,滚滚的向自己的头顶汇集,身体里似乎涌动着浓厚的灵力。 这让唐敖先是悄悄的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功力忽然之间莫名的猛涨了,不过随机他便立刻振奋起精神来,灵力的提升是好事,这样一来,打败这个恶鬼,他就更有信心了。 唐敖凝神,虚空画了一道符,那符箓在黑雾当中浮现出来,犹如燃烧的火焰一样灼灼闪耀,随着唐敖画完了最后一笔,火光顿时从符箓上满眼开去,面前的黑雾就好像是一张偌大的黑纸一样,被燃烧着,渐渐化为乌有,面前的一切再次清明起来,恶鬼并没有料到唐敖不但挣脱了自己的钳制,居然还有足够的力量讲自己散出去的阴气统统化解,在空中也下意识的推开了一截,释放出那么厚重的黑雾,对于恶鬼本身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它的身形看上去,已经不若最初那般实在,竟然有点呈现出了半透明的趋势。 唐敖喘了几口粗气,也顾不得浑身的皮外伤,手握铜钱剑揉身上前,恶鬼也意识到,自己被封在了这么一间屋子里,无处逃遁,想要逃脱,就只有和唐敖拼死一搏的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于是它也立刻张牙舞爪的朝唐敖扑过来,长爪一挥,竟然把一旁立柜的柜门给挠出了深深的三条沟,这样的锋利和力道,如果抓在人的身上,恐怕直接就肠穿肚烂了吧。 苏童现在能看得清楚了,比之前还更加心惊,眼见着恶鬼恶狠狠的扑向了唐敖,唐敖挥剑抵挡,然而一把剑终究挡不住十根长指甲,几番近身搏斗之后,身上又多添了几道皮肉伤,好在他虽然身上挂彩,却始终神采奕奕,斗志高昂的样子,反观那恶鬼,虽然凶恶,张牙舞爪之间却已经显了颓势,苏童紧张的看着这样的局面,忐忑之中又多了几分底气,看样子唐敖撑得住。 唐敖很快就意识到近身搏斗,自己仅凭一把铜钱剑根本没有办法完全克制住恶鬼,而那恶鬼始终缠着自己,自己半攻半守,也连画符的时间都没有,于是他心头一动,趁着恶鬼被自己挥剑格开,还没有立刻扑过来的当口,他假意体力不支,脚步凌乱的朝后趔趔趄趄的退开来,那恶鬼见状,顿时以为自己得了上风,张牙舞爪,好不得意。 唐敖退开几步之后,忽然稳住身形,口中念诀,将铜钱剑扔向空中,铜钱剑在空中分解开来,散成了铜钱状,随即又天女散花一般朝恶鬼飞了过去,铜钱又多又密,速度也十分惊人,恶鬼根本来不及躲闪,竟然被那些铜钱钉住了身体,被钉在了墙壁上动弹不得,连挣扎都挣扎不动。 苏童心里大喜,她知道唐敖的铜钱剑是谷满仓带来的神器,只是没有想到这东西竟然如此厉害,可聚可散,就连形体虚无的恶鬼也能定得住。 恶鬼被铜钱一枚一枚的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唐敖这下可有了机会,他在屋子里面站定,扭头对苏童说:“苏童,你说好准备。” 苏童知道他是要把吴冰的魂魄逼出来了,于是连忙郑重的点点头,坐直身子,提起精神,严阵以待。 唐敖见她准备好了,便把注意力重新收回到恶鬼那边,运了一口气,捏起指决在空中画了一个偌大的符箓,符箓画成之后,便好像一张似的罩向了恶鬼,那恶鬼也知道大事不好,一边发出尖利的嚎叫,一边拼命的想要挣脱铜钱的束缚,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符箓罩住了恶鬼,越收越紧,恶鬼从剧烈的挣扎,渐渐变成了颤抖,身体渐渐从半透明,变得越发的虚无起来,然后一些细细碎碎的白色光点,开始慢慢的从恶鬼的身体里面飘散出来,在空中飘着,就好像是几只萤火虫一样。 苏童知道是时候了,她握紧了吴冰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开始轻声的召唤起来:“吴冰,吴冰姐,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么?我是苏童!吴冰姐,回家吧,该回家了!如果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就跟着我的声音走,我带你回家!” 空中的那几个小白光点依旧茫然的飘在那里,似乎并没有感应到苏童的呼唤,反而还随着恶鬼的挣扎,又朝恶鬼那边飘了过去。 唐敖知道这是恶鬼的负隅顽抗,假如它彻底的失去了吴冰的魂魄,那就将彻底的走向灭亡,所以它才会不甘心的,一边抵抗着自己的符咒压制,一边还想把吴冰的魂魄给勾回去。他又加了一把力,施加在恶鬼身上的符箓忽然金光大盛,把原本已经朝恶鬼靠过去的那些小白光点硬生生的又重新逼开了,恶鬼不住的颤抖着,唐敖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密密实实的汗珠。 苏童不敢怠慢,一边紧密的关注着那些小白光点的走向,一边继续一声一声的召唤着吴冰的名字,不停的试图唤醒她,可是那些白色光点却并不为所动,不管苏童怎么样的呼唤,都始终好像是漫无目的似的飘在半空。 “苏童,不行,你得再想想别的办法了。”唐敖憋着一股劲儿,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恶鬼撑不了太久了,它一旦彻底灰飞烟灭,吴冰的魂魄很有可能就会飘走,散了,到时候就彻底的招不回来了。时间很紧,你想想办法。” 苏童也急了,她顾不了那么多,伸腿踢了一旁缩成一团,依旧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的温云涛:“你是死人么?赶快起来帮忙一起给吴冰招魂!” 温云涛被她那一脚踢得不轻,并且毫无防备,身子一歪,险些从床边掉下去,吓得他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吴冰身边,声音抖得一塌糊涂,几乎带着哭腔似的说:“吴冰……吴冰,我,我是温云涛啊,你醒醒,你回来吧……” 温云涛那呼喊声不仅声音乱颤,听起来语气也毫不坚定,似乎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让吴冰的魂魄归位似的,果然,这样的召唤同样毫无用处,吴冰的魂魄依旧悬浮在空中,不进不退,似乎还有朝床边飘过去的苗头。 苏童一看温云涛指望不上,心里面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她看了看门口的谷满仓,谷满仓还在维护着房间的结界,以免结界万一突然崩溃,那恶鬼就可以顺着墙壁逃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和唐敖的配合是很重要的,一攻一防,谁也马虎不得,于是苏童把心一横,松开吴冰的手,迅速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房间,直奔大门口,一直冲到对门,用力而又焦急的狂敲吴冰公婆的家门。 大约过了一分钟,门里一串凌乱的脚步声,门开了,吴冰的公公站在门内,脸上的表情带着惊恐,似乎也一直紧张着对面的战况呢,苏童没空和他寒暄,从吴冰公公身旁的空隙挤了进去,直接冲向了卧室方向,吴冰婆婆正在试图哄吴冰的儿子睡觉,苏童冲进去,抱起孩子就往外跑,吴冰婆婆赶忙大喊大叫的阻拦,吴冰公公也堵在门口,苏童生平第一次表现的如此蛮横,把孩子抱在怀里,用肩膀拱开了吴冰公公,径直跑回了吴冰家这边,吴冰公婆虽然恼火,但是追到门口却也还是自保心切,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不敢追过来抢回孙子。 苏童抱着孩子又迅速的冲劲卧室,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吴冰的保护结界内,小孩儿正困得迷迷糊糊,被人突然抱着跑到了,也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居然在爸爸妈妈的卧室里,便开口,带着一点困倦,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妈妈。” 孩子的声音不大,还略微有点含混不清,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声呼唤,空中的小白光点却忽然抖了一下,好像受到了什么触动一样。 苏童见状,知道自己的办法应该是可以奏效的,连忙压抑住剧烈的心跳,柔声对吴冰的儿子说:“宝宝,你想不想和妈妈一起睡?可是你看,妈妈先睡着了,我们把妈妈叫起来好不好?来,叫妈妈。” 吴冰儿子还有一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吴冰卧病在床已经很久了,这么年幼的孩子,都是眷恋母亲的,听了苏童的话,他也没有什么迟疑,伸出小手拉住吴冰的袖子,一边摇一边喊:“妈妈,醒醒,给宝宝讲故事!妈妈,给宝宝讲故事!妈妈,醒醒,宝宝想你了,你给宝宝讲故事吧!” 空中的小白点开始颤动起来,一边颤抖一边慢慢的朝这边靠近过来,谷满仓见状,也眼睛盯得死死的,随着吴冰儿子一声一声稚嫩的呼唤,小白点也一点一点靠近了保护结界,谷满仓掐着时间,在白点即将触碰到结界的时候,施咒消除了那层结界,那几个小白点在空中又迟疑似的停顿了一下,这才慢慢的朝吴冰靠近过去。 唐敖额头上的汗已经流进了眼睛里,火辣辣的疼,不过他顾不得去擦,又加了一把力,恶鬼在他符咒的笼罩下,身形越来越淡,几乎快要看不见了,苏童鼓励着吴冰儿子继续召唤自己的妈妈,小白点在孩子的声音里,一点一点的汇聚在吴冰的额头上,渐渐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悬浮在吴冰额头上的小光团。< 第三十二章 钓鱼 谷满仓见状,也立刻冲了进来,苏童抱着吴冰的孩子躲到一边去,把空间腾给谷满仓,谷满仓也捻起指决,口中默默念咒,神色极其肃穆,吴冰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怎么都叫不起来,屋子里又多了几个陌生人,不仅吓得哭了起来,一时间斗恶鬼的斗恶鬼,安魂的安魂,苏童还要在一旁柔声细气的哄孩子。 倒是温云涛这个和整件事都关系最为重大的人,此时此刻仍然哆嗦的好像一只鹌鹑似的,连头都不敢抬,一个人兀自抖成一团。不过他这个样子,也并没有人去要求他什么,对于唐敖他们来说,这个男人只要不添乱,那就是最好的了。 吴冰的魂魄虽然在孩子的呼唤声中,渐渐的凝聚在了一起,不再是散开的几个小光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也好像不情愿回到自己的肉身当中似的,谷满仓累的满头大汗,那团白色的光点却还是在吴冰的额头上悬浮着,左晃晃,右晃晃,就是不肯钻进去,谷满仓一边稳住光点,不让它飘忽不定,一边还试图把它压进吴冰的前额,只是谷满仓似乎不敢太过用力,一直小心翼翼的,所以成效不明显,只有干着急的份。 苏童好不容易劝住了孩子不哭,这次腾出精力,疑惑的问谷满仓:“为什么会这样呢?魂魄都被招在一起了,为什么不能回到自己的肉身里面呢?” “应为她的魂魄被恶鬼蚕食太久了,所以有点损伤,现在太弱了,还是有想要飘散开的风险,我也不敢强行帮她回魂,怕一旦伤了魂根,以后还魂了也还是个活死人,只能试探着进行,”谷满仓腾出一只手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早知道这老小子油盐不进,心肠这么歹毒,当初就应该直接采取强硬的手段,早一些这么做,说不定对吴冰的影响还能更小一点,这回就算是顺利回魂了,之后吴冰也免不了体质要受影响比较厉害,生一场病什么的。” 他所说的“老小子”,自然是指一旁装鹌鹑的温云涛,谷满仓对这种笃爱不义之财的男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他还是对自己的老婆下手,这简直就是不仁不义,更不要说做起坏事一个顶俩,真的自己遇到事儿的时候,就立刻吓得又是尿了裤子,又是抖成一团,这样的人,即便是个恶人,也不是什么能成大器,值得与之为敌的角色,不管是正是邪,都一点也不值得人尊敬。 唐敖和恶鬼的搏斗也算是进入了最后的关头,那恶鬼在负隅顽抗中,终于耗尽了自己最后的一丁点灵力,身形闪了闪,终于化成了一团灰烬,从那团灰烬当中,又有几团小小的,朦朦胧胧的细碎光点溢了出来,没有了结界的束缚之后,便轻飘飘的飞向了窗外,穿过紧闭的玻璃窗,消失在夜空当中。与此同时,在房子的另外一处,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发出了一声脆响,似乎是炸裂开来了。 苏童尽管看不到是什么东西炸裂开了,但是她的第一反应却立刻就意识到,那一声脆响,应该是恶鬼消亡之后,它的寄身物也随之被毁掉了,因此发出了声音,之前唐敖给她讲过,寄身物和鬼魂之间,本身也是存在着一种奇妙的牵绊的,对鬼魂而言,寄身物既是束缚,也是一种保护,而对寄身物而言,被束缚的鬼魂可以被解除那种约束,但是只要在解除约束之前,两者其实在某种层面上可以被视为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恶鬼被消灭了,唐敖也一下子泄了气,看上去极其疲惫的单手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才腾出空来,也和谷满仓一样,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一头大汗,然后看着谷满仓努力帮吴冰安魂。 “刚才飘出去的那些是什么?也是魂魄么?”苏童等唐敖稍微缓了口气之后,有点好奇的开口问,她虽然不懂太多,但本能的认为,那些光点看上去和吴冰魂魄刚刚摆脱恶鬼之后的样子有点相近,然而却又略有不同,吴冰的魂魄是白色的光点,而方才飘走的那些,确实真的如萤火虫一样,是有偏黄色的,并且亮度很低,朦朦胧胧,有点模模糊糊,离开恶鬼的形体之后,也一点没有逗留的意思,直接就飘向窗边,消失在了窗外。 “对,应该是这恶鬼在对吴冰下手之前吞噬的其他人的生魂,只不过吞噬的比较彻底,时间也比较久,只剩下一些还没有被恶鬼彻底吸收的残魂,并且因为肉身已死,所以那些残魂没有了灵智,只能散了,连孤魂野鬼也做不成。”唐敖点点头,把刚才那些东西是什么说给苏童听。 苏童叹了口气,如果这么比起来,吴冰现在的状况自然就还算是比较乐观的,只是如果不是恰好王莉听说了吴冰生病的消息,拉着自己过来探望,自己又恰好体质特意,沾染了一身的鬼气回家,恐怕现在的吴冰,也已经像方才的那几抹残魂一样,消散无踪,死的不明不白了。 可能是吴冰终究命不该绝吧,所以才有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好了!”谷满仓的声音把苏童的思绪一瞬间拉了回来。 她赶忙扭头一看,正好看到那团白色的光点正隐隐的消失在了吴冰的额前,吴冰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忽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睫毛颤动着,睁开了眼睛,然后又很快合上眼,似乎是睡过去了,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她的脸色从惨白似乎一瞬间恢复了一些血色,虽然谈不上红光满面,却也明显多了几分生气,苏童凑到跟前去,摸了摸吴冰的手,她的手也有了体温,不再像冰块一样了。 “吴冰没事了么?”苏童问谷满仓。 谷满仓用手掌做扇子,给自己扇着风,喘了两口气,点点头:“基本上是吧,不过最近对她来说,消耗也是非常大的,所以肯定得大睡特睡一段时间,养足了精神,说不定还会头疼脑热浑身肉疼,也有可能脑子里的部分记忆有些模模糊糊的,不那么清晰,这都是在所难免的,毕竟魂魄被鬼吞了那么久,不过话说回来,经历了这种事情,能保住性命就算是非常好的事了,想全须全尾也不现实。” 苏童明白谷满仓说的都是事实,点点头,也松了一口气,她抱着刚刚被哄好的孩子,把孩子送回到了温家二老那边,温家二老虽然敢怒不敢言,但还是用行动表达了他们的不满,温老太太一把接过孩子,瞪了苏童一眼,转身就走,温老爷子也恶狠狠的瞪了苏童一眼,然后当着她的面,把防盗门摔得震天响。 苏童瞪了紧闭着的防盗门一眼,转身回了温云涛和吴冰家这边。她对温家二老可并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抱歉,如果说,针对吴冰的阴谋这件事,温云涛是个大混蛋的话,那么温家二老自然也是两个老混蛋,他们显然对家里养鬼发财的事情都是知情的,按照温云涛的话说,最早也是温老爷子听人介绍,最先想到的这样的邪术,那么他们老两口也不是什么无辜的局外人,邪恶用心简直比没脑子也没耳根的温云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次要不是知道恶鬼反噬会危及到他们自己的生命安全,恐怕苏童他们根本来不及解救吴冰,早就被他们报警抓走了吧。 等她送走了吴冰的孩子,回到这边,正好看到唐敖和谷满仓已经架着温云涛从卧室里出来了,吴冰现在还了魂,自然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温云涛的脸色也是惨白一片,只可惜在场的人没有谁此时此刻还有心情在意他的感受。 “那个恶鬼……它死了么?不会再回来祸害我们家吧?”温云涛白着一张脸,胆战心惊的问,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害怕,而不是装出来的。 唐敖有些嘲讽的看着他笑了笑,一伸手把攥在手里的一样东西扔在了茶几上,正是恶鬼的寄身物,那根腓骨,不过这根腓骨从上到下纵向裂开了一条口子,颜色也不像之前那样金灿灿的了,而是有点灰扑扑的。 “我不能给你保证这件事,有句话叫做能请神就要能送神,你自己请进门的恶鬼,假如以后再死灰复燃,那你就自己想办法给请出去吧。”他对温云涛说。 温云涛几乎被他这句话吓掉了魂,带着哭腔的问:“那……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鬼它还能……还能回来?你们不要开玩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件事你们可不要不管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们大人有大量,我用下半辈子当牛做马去补偿吴冰,求求你们一定别不管我们一家老小啊!” “你真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唐敖问。 温云涛不敢迟疑,赶忙点点头,诚惶诚恐的看着唐敖,原本他看不到那恶鬼的模样,也不知道恶鬼吃人生魂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子,这一次,他亲眼见到了,吓得差点掉了魂,现在简直是肝胆俱裂,怕到不行,原本对唐敖所说的反噬还有点将信将疑,现在简直就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那好,如果你真的想要彻底的解决这件事,我需要你帮我们做一件事。”唐敖对温云涛勾了勾手,“我需要你们帮我钓一条大鱼。” “钓大鱼?什么意思?”温云涛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完全没了主张,一副呆呆的回不过神的样子。 “需要你做的其实很简单,我只需要你打电话,告诉那个大师的信徒,就是上一次帮你化解了吴冰保护结界的那个信徒,就说家里又被人给设了结界,让他过来帮你解掉。”唐敖嘱咐说。 温云涛茫然的看着他:“那如果他答应了,然后我该怎么办?” “然后你就通知我们。”唐敖说,“当然,如果你不相信我们,还愿意去和那个所谓的大师沆瀣一气,我也没有办法阻拦你,但是你要想到,这个大师豢养的恶鬼栽在了你的手里,你想指望他对你没有什么恼恨和怨念,也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个时候你跟我们玩花样,那你被他打击报复的时候,我们也救不了你。”< 第三十三章 诱敌深入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的!”温云涛见唐敖还是不相信自己,着急得竖起了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我都已经被那个鬼吓得掉了半条命了,哪里还敢跟你们耍什么花枪啊,你们现在就都是我的救命稻草,都是活菩萨一样,我可不敢跟谁沆瀣一气,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现在都后悔死了,后怕的不行,真的!” “最好是真的,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你这个人在我们这里没有多少信任度,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你的表现了。”唐敖并不给他什么好脸色,不管温云涛现在看上去有多狼狈,也都是他咎由自取,想要获取不义之财的是他,现在终于见识到了恶鬼的恐怖,所有的后怕也都是自己脚上碾出来的水泡。 “吴冰最近身体还需要好好调养,你最好照顾好她,不然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类型的反噬等着你们呢,毕竟冤有头债有主,现在吴冰可是个有魂魄的人了,要是你们没照顾好,这个节骨眼儿又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恶鬼凶煞,你别说到时候我们不救你们啊。”谷满仓煞有介事的又补了一句。 温云涛忙不迭的点头,生怕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诚意似的:“我一定!我一定!你们放心吧,我肯定把吴冰照顾得好好的,一点儿都不管马虎,不会有事的。” “你好自为之吧,有消息了联系我们。”唐敖瞪他一眼,示意谷满仓和苏童跟着自己离开,三个人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温云涛的家。 进了电梯,眼见着电梯门就要关上了,温云涛又急吼吼的追了出来,一下子扑在电梯门上面,诚惶诚恐的问:“那……我今晚……我家这里……” “暂时不会有事。”唐敖猜到了他想要问什么,所以冷着脸回答说。 温云涛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又是鞠躬又是道谢,唐敖懒得理他,直接按了关门键,把温云涛隔绝在外,电梯开始缓缓下行,三个人的行动终于画上了句号,苏童算是最轻松的一个了,谷满仓看上去很疲惫,而唐敖就不止是疲惫而已了,更多了几分狼狈,身上那些皮外伤刚刚结了痂,颜色变成了暗红发黑的样子,看起来如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恐怕会以为他刚刚跟人狠狠的打了一架。 “你身上的伤没有事儿吧?”苏童不太放心的问。 “没事儿,小伤而已,睡一宿,第二天就都愈合了。”唐敖知道苏童担心自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一反方才对温云涛的严肃,笑眯眯的对她说。 苏童想要伸手摸摸唐敖的伤口,又怕碰疼了他,手指头捏着衣襟,还是忍了下来,她觉得唐敖的精神状况确实还是挺不错的,不像是有什么别的内伤的模样,心里也就略微的放下来了一些:“那明天冯薇他们看到你这一身伤……” “没事儿,大不了就说路上遇到了几个小流氓,所以打了一架,”唐敖随口回答,然后又说,“我觉得他们两个应该不会那么八卦的打听这种事的。” 或许王为不会,但是冯薇肯定会,这一脸一身的皮外伤,要是落在谷满仓的身上,冯薇一个字可能都不会问,只可惜现在受伤的是唐敖,苏童很难相信以那个姑娘平日里的性格以及同唐敖相处的模式,她会不刨根问底一番。 唐敖说完之后,估计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又想了想,说:“或者我可以明天休息一天,不去店里,这样后天就是周末了,下周一我再过去工作室,估计就好的七七八八,余下有点小伤口,就算我说是刮胡子弄破了,也敷衍的过去。” 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苏童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和唐敖的关系,基本上打从荒宅的事情彻底解决了以后,就一直在平稳而又悄无声息的朝情侣的方向过渡着,两个人太亲密的举动虽然说还没有发生,但是拉个小手,说几句掺了糖一样的甜言蜜语,这种事情还是时不常就会冒出来的,虽说苏童和唐敖认识的时间,严格意义上来讲要晚于冯薇,可是爱情这种东西,哪有什么先来后到要排队的道理,纵使唐敖认识了冯薇一辈子,只要对她不来电,那冯薇不管怎么样的动心,也都只是一厢情愿,自己的事而已。再加上爱情总是具有排他性的,如果苏童对唐敖没有好感,或许也就罢了,偏偏她对唐敖也十分动心,两个人属于郎情妾意,细水长流的在慢慢升温中,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再怎么心宽的姑娘,恐怕也没人会喜欢有其他同性对自己的男朋友大献殷勤,关怀备至吧。 幸好唐敖也是个细心的人,原本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关注着苏童,苏童那边全然没有察觉,所以冯薇的心意,他也就假装无知无觉,想淡化处理,而现在,他和苏童已经有了水到渠成的趋势,那么冯薇那边,他自然也不能继续一位的装聋作哑,所以就开始处处暗示,保持距离,这种举止和表现,也让苏童感到比较满意,除了偶尔提醒一句两句之外,基本上没有太为冯薇的存在感到烦心过。 “唉,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谷满仓在一旁忽然冒出一句,并且略显哀怨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唐敖,“同样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偶像派,这小子就一边有心仪的姑娘两情相悦,一边还有不死心的小粉丝想要松松墙角,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无人问津了呢?哎,唐敖,你说,咱俩的差距到底在哪儿呢?” 他那副哀怨的样子,逗得苏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唐敖也煞有介事的把谷满仓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然后认认真真的说:“我觉得,可能是差在气质上。” 看到谷满仓吃瘪,苏童这下可更忍不住了,吃吃直笑,谷满仓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一边摇头,一边用手指点了点唐敖:“唐敖啊唐敖,你小子现在可真是学坏了,不光话多了,还变得油嘴滑舌的,我说不过你,只能等以后我也桃花朵朵开了之后,再上你这里来扳回一城了!” 唐敖笑了笑,没搭腔。谷满仓方才并没有刻意的强调什么,他只是在斗嘴找乐子的过程中再一次无意识的流露出来,唐敖现在和过去有着很大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唐敖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次,都完全想不出一点端倪,总觉得谷满仓提到的一些事,对他而言都陌生的恍若前世一般,让人连记忆的碎片都无从拾起。 唐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过那么大的变化,更想不清楚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以后自己还会不会有一天又慢慢的变回去了,苏童也同样默契的从来不和他谈论这样的话题,两个人都只想把握住眼前,因此,每次谷满仓无意当中流露出这样的信息时,唐敖总是笑而不语,并不搭腔。 谷满仓的话苏童也听得很清楚,她也同样的一声没吭,而心里面,却有着另一番让人略微有些心神不宁的揣测和臆想。在解决荒宅那件事之前,自己因为请了病假,将计就计的顺着张民当时撒的谎,说遇到了拦路抢劫的,王莉不放心,跑去看望自己,在唐敖家翻了翻相册,并且一不小心点破了一个谁也没有意识到的问题,那就是唐敖的长相,唐敖当时的相貌,和他初高中,乃至大学期间比起来,都由着不小的变化,整个人都从原本的斯文瘦弱,变得线条英朗,体格健壮起来了,就连整个人的神采,似乎都略有不同。 虽然说人的相貌,从小到大,从年轻到年长,始终都是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的,可是大多数人的变化都是有迹可循的,唯独唐敖,他相貌上的变化,看起来更像是在从一个人,慢慢的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最近这一段时间,苏童有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偷偷的观察唐敖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王莉的提示,所以自己有了心理上先入为主的概念,她总觉得荒宅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唐敖好像比之前的气质又硬朗了几分,整个人还是神采熠熠的模样,但是却又仿佛多了一点刚毅,眼神比过去更显坚定了许多似的。 有好几次,苏童差一点忍不住想要再去看唐敖的相册,她知道如果自己提出来,唐敖是不会拒绝的,但是几次话到嘴边,她又都硬生生的忍了回去,倒不是在于别的,而是她自己心里面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发现唐敖确实又变了样子,那样她就会感到更加的不安。 有一些时候,挖掘真相,刨根问底,才是真正需要勇气的事情。 苏童没有这样的勇气,她宁可过一天算一天,开心一日算一日。 解决了吴冰家的恶鬼,也顺利的让吴冰的魂魄回归了肉身,这也算是功德一件,回家的路上,虽然都不同程度的感到了疲惫,但是三个人都放松了许多,情绪也比去的时候明显要高涨一些,谷满仓坐在后排,优哉游哉的吹着口哨。 “对了,为什么你要让温云涛联系那个大师的信徒?我以为咱们解决了这个恶鬼,救了吴冰的性命,这件事就结束了呢。”苏童忽然想起来唐敖临走的时候对温云涛的嘱咐,不禁有些纳闷起来,“你是想彻底解决这件事?” 讲心里话,苏童是并不希望唐敖真的去趟这一个浑水的,帮助吴冰,这是因为吴冰是自己的前同事,过去对自己比较照顾,有几分情谊,再加上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别人御鬼生财的祭品,实在是很可怜,现在吴冰救回来了,唐敖和谷满仓也都折腾的很疲惫,唐敖自己更是弄了一身伤,苏童私心里更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画上一个句号,不要让唐敖再去冒险,做斩草除根的事情了。 唐敖叹了口气:“这件事,如果真的可以选,我也希望能够到此为止,只不过恐怕事情不是咱们以为的那么乐观,到底是不是就此结束,也不是咱们说了算。” “什么意思?”苏童有些诧异,扭过头去看他。 唐敖反手指了指坐在后排的谷满仓:“你别看满仓平时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他的道法很扎实,水准很高,即便是我,也未必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消除掉他设下的保护结界,你还记得当初在荒宅里面的时候么?我自己设的结界被阴气攻击,几乎快要崩溃的时候,他进去帮我重设结界,我是凭借着他设的结界才勉强从荒宅里面全身而退的。这么说你就能想象到满仓的水平了吧?” 苏童点点头,唐敖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她如果再不明白,那可就反应太迟钝了:“你是说,那个大师不仅自己没有出面,还只是派了一个所谓的信徒,连自己的徒弟都不算,一来就把谷满仓给吴冰设下的保护结界给消了个干干净净,所以对方肯定很有来头,并且水平也不低,对么?” “对,而且我今天晚上消灭的那个恶鬼,从它的能量就知道,是已经噬魂无数,被人精心豢养的,就连寄身物都刻着特别强大的保护符箓,相信那恶鬼一定是那个所谓大师特别看重的,现在折在了我们的手里……”唐敖叹了口气,没有把话说下去,“我也希望做了亏心事的人,能以此作为一个教训,以后不要再怂恿他人养鬼作恶,但是我们就算不想追究到底,毕竟是让对方损失了一个精心豢养的恶鬼,只怕对方未必肯放过我们。最保险的办法,当然是探清楚对方的底细,这样不管是攻是守,都不至于太过被动,总不能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太危险了。” “可不是么,”谷满仓也凑过来说,“我还纳闷,为什么那个所谓的大师每帮一个人发财,那个人就会成了他的忠实拥趸,左膀右臂一样,这样你们不觉得特别奇怪么?我给你佣金,你帮我发财,这本来是特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干嘛在得了财之后,还帮他卖命呢?我觉得实在是有些诡异,所以唐敖这样做我是很支持的,诱敌深入,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第三十四章 约会 苏童总觉得这件事听起来还是有些冒险,但是就像唐敖和谷满仓说的那样,他们消灭了恶鬼,和那个居心叵测的大师自然就已经是结下了梁子了,如果不主动摸清楚对方的底细,真要是被对方先盯上了,他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这样反而危险,还不住化被动为主动,风险或许还能相对小一点。 三个人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都是一身的疲惫,苏童回到家里面,连洗漱都顾不上,直接和衣而卧的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并且一夜无梦,等到第二天早上被闹表吵醒的时候,自己都有一点忍不住感慨,人的胆识果然是可以磨练出来的,以前自己看个比较恐怖的电影,都会连续好几天睡不好觉,现在却在刚刚目睹了一场人与恶鬼的搏斗之后,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了,还真是有点神奇。 起床之后,苏童没有去敲唐敖他们的门,自己前一天只是帮忙守着吴冰,顺便抱了孩子过来帮忙招魂而已,也会觉得如此疲惫,就更不要说唐敖和谷满仓了,既然唐敖今天为了掩饰自己脸上和身上的皮外伤,打算不去工作室了,那就让他们两个人在家里踏踏实实的休息休息,谁知道下一次温云涛再来消息,会是什么时候呢。这么打定主意之后,苏童就换好了衣服,轻手轻脚的开门关门,乘电梯下楼,期间唐敖那边悄无声息,看样子他和谷满仓应该都还没起呢。 白天在单位的时候,苏童不放心,估么着时间差不多了,给吴冰家的保姆打了一个电话,问一问吴冰的情况,保姆经过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也是怕了,不打算在吴冰家里长做,不过因为温云涛给她多结算了工资,所以她也不好意思立刻就撂挑子走人,所以就白天回来帮忙照顾照顾吴冰,晚上坚决不睡在这边。 听保姆说,吴冰明显有了好转,虽然还是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并且醒来的时候,似乎还有些犯糊涂,搞不清楚状况似的,但是至少是个活人的样子了,上午醒过来一会儿,保姆煮了一点烂烂的米粥,给她喂了一小碗,吃过东西之后,吴冰就又睡了,就连孩子过来叫妈妈也没把她给叫醒,看样子还是虚弱。 苏童深知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吴冰从之前活死人的模样能在还魂后的一夜之间就恢复成这样,已经比他们以为的还要更乐观一些,不能强求太多,于是苏童向保姆道了谢,拜托她在这段时间里帮忙照顾好吴冰,保姆答应的还是挺痛快的,说吴冰也是个苦命人,生病之前对自己挺和善的,所以在她彻底离开温家之前,肯定会帮忙好好把吴冰照顾好的,要不然的话,吴冰就太可怜了。 和吴冰家保姆通过电话之后,苏童就放心了很多,马上就是周末,好消息是这个周末报社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所以不需要苏童留下来加班,坏消息,或者也不能就直接定性成坏消息的是,温云涛还没有给唐敖和谷满仓回信儿,谁也不知道到底这个周末是会过的很太平,还是过的惊心动魄。 正因为如此,怀揣着这样惴惴的小秘密,苏童始终也没有办法像身边的其他同事那样,因为周末的来临而倍感轻松愉快,她一边处理着下班前需要完成的稿件,一边默默的在心里面祈祷,希望能够一切顺利。 一直到下班之前,唐敖和谷满仓谁也没给苏童打电话过来,苏童也不知道温云涛那边的事情到底沟通的怎么样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下班前王莉凑过来问她下班之后有没有什么安排,她都没有听见。 “喂!回魂啦!”王莉伸手在苏童面前打了响指,成功的唤回了她的注意,“干嘛呢这是?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我问你,今天周末,你跟唐敖两个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啊?要是没有的话,跟我和老驴一起,咱们四个看电影去?” “你和老驴去不就行了么,带我们俩跟电灯泡似的,多碍眼,不去了。”苏童笑着逗了王莉一句,实际上,她不知道晚上唐敖还需不需要去处理吴冰家那边的事情,所以也不敢随便答应,只好找个理由搪塞一下。 “你少来,我看啊,是你嫌我们俩碍眼还差不多,我们俩老夫老妻了,一对老柴禾棒子,哪有你们俩这种新晋小情侣腻乎呀!”王莉揶揄着苏童。 “算了吧,谁不知道你们俩,这是奔着几十年如一日去的,我年纪还小,怕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对我的身心成长不太好。”苏童笑着打趣王莉。 “去去去!这脸皮得是多厚啊,二十大几的人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年纪小呢!反正这事儿你考虑考虑,四个人一起,比较热闹!”王莉说。 苏童也只好先姑且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打算等回头下班的时候再说。 到了下班时间,王莉还惦记着四人约会的事儿呢,所以下楼的时候一直挽着苏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楼门,正好看到老驴和唐敖也正在门口一边聊天一边等人呢,苏童一看到唐敖来了,吓了一跳,赶忙朝他脸上打量过去,发现他脸上除了贴着一个创可贴之外,其他地方倒也的确看着不怎么明显了,就像前一天晚上他自己说的那样,不仔细留意的话,就和刮胡子不小心刮伤了脸的效果差不多,或许糊弄冯薇那种特别留心观察的人不容易,对付其他路人甲绰绰有余了。 “哎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来接人了!”王莉一看唐敖也在,顿时觉得自己的计划又距离成功进了一步,率先开口打招呼,“唐敖也来接苏童了呀?” “是啊,我想着今天不是周末了么。”唐敖意有所指的说。 实际上,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最近他和苏童的关系一直在慢吞吞的向前发展,平时虽然每天都见面,但是中间夹着一个小尾巴一样的谷满仓,感觉和气氛上就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东西,紧接着又遇到了吴冰家里头的诡异事情,每天为了那件事耗费了不少的精力,也没有什么情绪。今天正好是解决完了恶鬼,心情比较放松,他是特意甩开了谷满仓,让谷满仓留在家里,或者出去干什么都好,总之不要跟着自己,他打定了主意,要利用这个清闲无事的周末,好好的和苏童约会一场,就好像寻常的情侣那样,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遛马路,逛公园。 “那正好,我刚才还跟苏童说呢,咱们四个人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看完电影一起去吃饭,我知道有一家餐馆,氛围特别好,有情侣套餐,就是太火爆了,两个人去经常遇到需要拼桌的时候,咱们如果四个人一起的话,就不用担心拼桌的问题了,唐敖你觉得怎么样?”王莉一听这话,正中下怀,连忙开口问。 唐敖看看苏童,苏童表示自己没有意见,于是唐敖也就很痛快的答应了,四个人约好了到哪个电影院碰头,然后便两两各自上了车,朝目的地进发。 去电影院的路上,苏童把白天自己打电话给吴冰家里保姆,得到的一些反馈都告诉了唐敖,说完之后才问:“温云涛联系你了么?” 唐敖对吴冰的情况也很满意,被苏童问到温云涛那边的事,他点点头:“他联系我了,说是今天一早就跟那个所谓的大师信徒联系过,那边说大师最近在闭关还是怎么样的,总之是没有时间,并且比较忙,让他等一等,等什么时候大师有空了,会联系温云涛。温云涛说他等到有了确切消息,也会第一时间联系咱们。” “那个大师是打算亲自出马么?”事到如今,苏童倒是相信温云涛不会跟他们玩什么鬼把戏,虽然财富对人的诱惑是很大的,但是在生命面前,金钱也会变得苍白无力,失去了平日里的色彩,温云涛亲眼见到了恶鬼的可怖面目,估计也不敢再冒着反噬的风险去对唐敖他们阳奉阴违了。 唐敖摇摇头:“恐怕不会,你听温云涛的说法就能看出来,那个所谓的大师特别的谨小慎微,他连最初和温云涛父亲搭上的时候,都没有亲自露面,在中间斡旋的始终是所谓的信徒,所以说这个大师要么因为什么情况,根本见不了人,要不然就是担心有一天恶性败露,所以一直躲在暗处,差使其他人跑腿。” “那要想把这个躲在暗处的老狐狸揪出来,也不是太容易的事儿呢。”苏童叹了口气,心情有点矛盾,一方面怕那个所谓的大师不肯露面,那他们的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另一方面她又怕那个所谓的大师真的露面,毕竟对方的实力水平还不清楚,到底是邪不胜正,还是正不压邪,谁也说不清楚,虽然很想彻底的解决掉这一个邪恶的团伙,可是相比之下,她更在乎的是唐敖的安全。 “你放心吧,没事的,而且船到桥头自然直,先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容易这个周末,什么事情都没有,咱们还是过的轻松一点吧。”唐敖把自己的计划说给苏童听,“咱们市里来了一个嘉年华,一共就只停留两周,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嘉年华那种场合,除了对于小朋友来说十分向往之外,恐怕就是对恋爱中的情侣最有吸引力了,除了旋转木马、摩天轮那一类被偶像剧争先恐后拿来渲染浪漫气氛的选项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惊险刺激的项目,一样可以彰显男朋友的勇敢气概,也给了女孩子尽情小鸟依人的空间,所以简直堪称恋爱圣地。 苏童一听唐敖的安排,抿着嘴笑了,点点头,她不算是个扭扭捏捏的人,既然两个人已经顺其自然的走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那么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回避或者躲闪什么,索性就大大方方的和唐敖相处,未来的事情,有一些还是留到未来再去考虑就好了,提前想的太多,搞不好都会变成了杞人忧天。 “对了,那谷满仓怎么办?他一个人在家里?”苏童知道这次的约会,是肯定不会带着一个电灯泡在一旁的,不过谷满仓在本地无亲无故,除了王为和冯薇之外,连熟人都不多,真把他一个人给扔下,她也怕谷满仓会觉得孤孤单单的。 “他有事情做,你记得之前他‘飞鸽传书’给他师父,帮纸人李打听治眼睛的办法么?他师父今天终于给他回信了,这周末他就打算去找纸人李呢,之前纸人李帮了咱们挺大的忙,他一个人,盲着一只眼睛,也挺不容易的,这次谷满仓从他师父那里打听到了挽救的办法,也算是咱们对纸人李的报答吧。”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聊,很快就到了电影院,在停车场找了个车位停好了车,王莉和老驴居然还没到,于是唐敖让苏童在电影院门口等着,自己先进去把汽水和爆米花买好,等他抱着两桶热乎乎甜滋滋的爆米花走出来的时候,王莉和老驴刚好也停好了车子赶过来,四个人端着爆米花和汽水进去挑片子,选来选去,这个月份还真没有什么太有噱头的大片上映,最后王莉盯上了一部恐怖片。 “要不,咱们看这个吧?”王莉一指那个看上去显得十分狰狞的海报。 “我倒是没意见,就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国产电影里头哪有鬼啊,演到最后,还不都是精神病干的好事?既然都明知道结局了,看了还有什么意思……”老驴本来说的十分自信,话说到了最后,被王莉一眼瞪过来,声音不由自主的就放轻了不少,到最后,干脆摸摸鼻子,什么也不说了。 “你这呆瓜!人家男的都巴不得带女朋友去看恐怖片,好把女朋友吓得一惊一乍,往他怀里钻,你这倒好!真是个木头鹅!”王莉伸手戳了戳老驴的额头,然后问苏童,“你怕不怕?要是不怕,咱们就不看了,怕的话,咱就看这个得了!正好给唐敖创造一点机会。” 苏童伸手假意去打王莉,唐敖在一旁也笑了:“其实我也挺好奇的,这种程度的电影,现在还能不能吓到苏童了。”< 第三十五章 天命 这话苏童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不过王莉和老驴可就听不出来了,他们俩权当唐敖也想要借着恐怖片的氛围跟自己的女朋友起起腻,所以当下就一脸坏笑的决定了要看这个片子,高高兴兴的排队买票去了。 其实唐敖和苏童还真是无所谓,正在上映的几部片子,没有一部是他们觉得感兴趣的,基本上就属于出来约会,被王莉盛情邀请,也就一起凑个热闹的性质,于是在进场之后,整部电影看下来,一惊一乍的始终都是王莉,虽然知道电影里的情节都是假的,也知道能够公映的恐怖片最终绝对不会有鬼,可是她还是被音效吓得心惊肉跳,要不是有座椅扶手隔着,估计真的就钻到老驴怀里去了。 反观苏童这边,唐敖也怕她还是会害怕,所以从开演之后就拉着她的手,算是替她壮胆,但是苏童至始至终表现的还是很淡定的,除了偶尔被突如其来的音效巨响吓一跳之外,其他时候就都很淡定,甚至会在有一些被渲染的鬼气森森的画面出现之后,凑到唐敖耳边对他小声的吐槽几句,见过了真正的鬼之后,苏童损失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的人了,再看那些演员的表演,只觉得很浮夸。 他们就这么时不时的耳语几句,硬生生的把一部恐怖片给看成了吐槽用的喜剧片,两个人的关系毕竟还没有走到王莉和老驴那种深厚的程度,所以心里面甜蜜蜜的,行动表现上还多少有着一些矜持羞涩的成分,除了牵手和耳语之外,也没好意思有太亲昵的动作。 等到电影散场的时候,结局果然不出老驴的意料,那个所谓的鬼,无非是女主角自己人格分裂出来的,所有可怕的事情也都是女主角自己一手炮制的,这样的结局,勉强算是合理,也意料之中的让人觉得有点失望,王莉总算从惊呼未定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散场的时候她看到苏童好像根本就没有受到什么惊吓似的,不禁有些诧异,毕竟她和苏童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童以前的胆子有多大,她的心里还是有数儿的,两个人根本就是半斤八两。 “原来我听人说,爱情是最好的化妆品,现在看啊,爱情还能壮胆呢。”王莉忍不住调侃了苏童几句,用胳膊肘故意去拐苏童。 “那当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苏童承认的理直气壮,很有底气。 她的胆子变大了,这主要是归功于之前荒宅的那一番历险,和真正的鬼魂打过交道之后,装神弄鬼的把戏自然就感觉有点不够看了。但是现在,苏童的心里却也有着一些不太一样的感受,在经历了吴冰家里的这些事情之后,她忽然发现,鬼并不是最可怕的,虽然吞噬吴冰生魂的那个恶鬼模样恐怖狰狞,也十分凶恶,但是恶鬼终究是恶鬼,就像猛兽会吃人一样,那是它们本性使然的,而真正令人觉得不寒而栗的,是为了利益,不惜引恶鬼来蚕食自己妻子的温云涛。 有鬼性的鬼,以及有兽性的兽,或许危险,但是却不可怕,因为那都是正常的状态,最可怕的,是没有了人性的人。 当然,这些王莉并不知道,苏童也不会告诉她,那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自己因为体质特异,再加上唐敖的缘故,接触也就接触了,对寻常人而言,那种体验也未必谈得上愉快,苏童宁愿让王莉觉得吴冰只是生了一场怪病,然后又奇迹般的痊愈了,以她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看,知道太多人性的阴暗面,实在算不上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四个人离开电影院,开车到王莉一直惦记着要去的那家氛围很好的餐厅,到了那里一看,果然整个餐馆都在努力的营造一种浪漫情调,灯光都是暖黄的,不算明亮,倒也温馨,就连背景音乐都十分的舒缓深情。 他们因为先看了一场电影的缘故,也算是错过了用餐高峰,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就等到了位子,四个人一张桌,的确避免了与人拼桌的尴尬,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觉得十分满意尽兴,吃饱喝足之后,唐敖又额外交了一份铁板烤牛肉的外卖,他和苏童跑出来二人约会,谷满仓虽然理解,却也还是表现的有点哀怨,不过谷满仓还是很好摆平的,作为肉食动物,只要给他好吃的肉,他的所有哀怨和不满就都会立刻化为乌有,变得喜笑颜开起来。 愉快的四人约会结束了,唐敖和苏童与王丽、老驴在餐馆门口挥别,各自上车回家,到家之后,唐敖邀苏童过去坐坐,苏童也没有推辞,两个人开门一进客厅,果然迎面就是一张充满了哀怨情绪,表情颇有些戏剧化的脸。 “你们这两个没良心儿的,跑出去你侬我侬,居然侬到了现在。”谷满仓夸张的叹了口气,“剩我孤家寡人老哥儿一个,别说女孩儿了,女鬼都没得聊。” “加菲猫说过,爱情有的时候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猪肉卷才是永恒的。”苏童笑着和谷满仓开玩笑,顺便把特意打包回来的那份烤牛肉递过去,“为了对你表示安慰,我们买了比猪肉卷还好的烤牛肉,够意思吧?” “加菲猫是个什么猫?会说话?猫妖?”谷满仓在生活中显得略微有些与现代生活脱节,他并不知道加菲猫的典故,不过烤牛肉的香气还是闻得到的,一看到有好吃的肉,他也顿时就忘了先前的哀怨,一边直接用手从餐盒里捏出来一块大嚼特嚼,一边不住的夸奖,“我就知道你们俩最够意思了!” “对了,明天你不是要去找纸人李么?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唐敖掰开方便筷子递给谷满仓,又帮苏童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凉爽的冰镇饮料。 谷满仓嘴里嚼着一块肉,一副只想吃东西顾不上说话的模样,点点头,含含混混的说:“哦,准备好了,我师父说了,像纸人李那种泄露天机的,算是遭了天谴啦,乱说话,把不该透露的秘密都给透露出去,肯定是要吃点苦头的,所以已经白了的那只眼睛,基本上是没办法了,开了阴眼,扭转不回去了,唯一能让他好过一点的,就只能是治另外那一只眼睛,封住那只好眼睛的阴眼,以后两只眼睛,一只看阴一只看阳,也算是不影响生活,恐怕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有那种特异的本事,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处。”苏童听过之后,有些感慨的说,“哪怕知道了会发生什么,还是没有办法逆转和挽救,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出事,这样的感觉肯定特别不好。可是话说回来,不是总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么?到底人的命数,是天定的,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呢?” “你这个问题问的还挺深刻!这个就要看怎么说了吧,”谷满仓被苏童忽然这么一问,也愣了一下,“到底是天命还是人为,这个还得看这人本身够不够强。” “什么意思?”苏童不懂。 “有的人,本事大,气运高,就足够在一些事情的细节上面逆天而为,本事大所以可以改变原本的发展轨迹,气运高呢,自然就抗的过去天谴了。”谷满仓煞有介事的说,“不过这种人,少之又少,一旦出现,那就绝对是一代奇人异士了。话说回来啊,这个天命,其实也不是事无巨细的什么都给你注定好的,那种屁大的事情也要怪命的人吧,其实就是给自己的不努力找借口罢了。所谓 天命,不过就是把人一辈子的生老病死,还有命里注定的几个大的转折或者坎儿都确定了,至于这中间的细节小事,都是事在人为,跟老天爷没什么关系。” “那财富呢?像温云涛他们家这种,用邪术求财的,算不算逆天而为?会有天谴么?” “财富这种东西么……小财小富那种,当然是靠自己的个人努力了,不过大财横财这种,还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有的人可能一辈子注定是小富则安,假如自己贪心不足,超越能力范围也想要用歪门邪道发横财,那肯定是逆天的,天谴谈不上,就是用邪术哪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等到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就傻眼了,本质上和天谴的区别也不大,这就是所谓的人作有祸。”谷满仓煞有介事的说。 三个人又随便的聊了一会儿,唐敖和苏童说起晚上看的那场电影,谷满仓听了之后笑得前仰后合,对他而言,电影里很多刻意渲染出来的恐怖桥段,简直就是专门用来搞笑的一样,嚷嚷着回头也要找个时间去电影院找找乐子。 时间差不多了,苏童就回家去休息,第二天和唐敖去嘉年华的约会,让她的心里面多少有点小小的激动,回家之后也没有什么睡意,索性翻箱倒柜的把衣服都搬腾出来,开始琢磨起来第二天的穿着搭配。 穿裙子?比较淑女,也比较有气质,这个季节还可以搭配好看的发饰或者特别文艺范儿的小草帽之类,再背一个单肩的小皮包,穿一双细带的皮凉鞋,那就是一个十足十的文艺女青年打扮了。 可是这样不行,去嘉年华当然是为了痛痛快快的玩,穿着裙子,有很多项目就只能望而却步了,到时候这个也参与不了,那个也参与不了,岂不是很扫兴? 要不然就穿裤子?长裤太闷,中裤不好搭配,短裤的长度又不好拿捏…… 苏童一会儿想出一种搭配,又立刻就给推翻掉,一大堆衣服摊在床上,挑来选去居然发现一件合心意的都没有,自己居然觉得没有衣服穿! 她忽然想到之前王莉说过的话,王莉说她就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衣服永远缺一件,鞋子永远差一双,皮包永远都没有搭配最满意的时候,尤其是在和老驴要出外约会的时候,这种反应就会变得更加强烈,一直到两个人感情越来越稳定,在一起的年头也越来越多,这种事才从每次都发作,变成了间歇性发作。 当时苏童听了之后还笑她呢,说自己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觉得衣服还挺够穿的,王莉当时就戳着她的额头说:“你这妞儿,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这样是因为你不开窍!等你有一天春。心萌动了之后,我看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果然,现在自己不就神经兮兮的坐在满床的衣服中间,心里面想着自己怎么就没有合适的衣服可以穿这样的一个神经兮兮的问题么! 苏童忍不住笑了,原来动了心的女人,果然还是有共性的,自从和唐敖的感情渐渐水到渠成之后,苏童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很多过去并没有体现出来的新特质,并且现在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犯傻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化繁为简,既然现在脑袋乱乱,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穿搭比较合适,那就干脆走最简约的路线,这样就可以避免了一些画蛇添足,东施效颦的细节,可能无功,但是至少也无过。 于是她从自己的众多衣服当中,挑了一条即便去游乐场玩长度不会出现尴尬的牛仔短裤,还有一件白色的字母tee,其他衣服一件一件的重新叠好收起来,折腾完这些,都已经凌晨一点了,苏童这才赶紧收拾收拾躺下,一想到第二天的约会,心里还是会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翻来覆去了好半天才总算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苏童是被唐敖发来的短信叫醒的,迷迷糊糊的摸过手机,看到唐敖发来信息,让她别在家里吃早点,他已经打听过了,嘉年华那边有一家很好吃的热狗,到时候他们可以先去吃饱了肚子,然后再玩。他还告诉苏童,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等她收拾妥当之后,两个人就可以随时出发。 这么一大早就已经规划好了事情,还收拾妥当了,看样子唐敖今天出游的心情也是很不一般的。苏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看完这条短信的时候,她是一脸的傻笑,回过神以后,才赶紧揉揉自己的脸颊,笑着骂了自己一句花痴,然后迅速的起身,去洗漱和换衣服,只用了二十几分钟,就收拾妥当,扎了个利落的马尾辫,背起了前一天准备好的双肩小背包出了门。< 第三十六章 恐怖城堡 【今天更的比平时少了一点,猫眼儿今天闹牙疼,真是太遭罪了,心烦意乱的,大家见谅。。。】 到唐敖那边刚敲了两下门,唐敖就出来了,他的想法估计和苏童差不多,因为是要去嘉年华玩,所以就在穿着上简而化之,上身一件素色小v领黑t恤,下身一条格子大短裤,脚下才这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十分清爽。 二人打量了对方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不约而同的穿着风格,体现出了惊人的共性,虽然没有商量过,也没有一模一样的文化衫,但是两个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俨然就是做了情侣搭配的样子。 “喏,这个给你。”唐敖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苏童。 苏童好奇的接过来看看,袋子里放着一包梅子还有几包口味酸甜的水果干。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这东西呀?”苏童算算时间,现在超市可还没开门呢。 “昨天下午,决定了今天想要约你出去玩以后就顺手买了,”唐敖笑着说,随手叫了电梯,“我听人说嘉年华有的项目虽然很刺激好玩,但是做完之后或多或少的会觉得胃里面不太舒服,我怕那边只有卖热狗、爆米花和饮料那一类东西,买不到这种酸甜开胃的零食,就提前在超市里买了几包。” “你还挺有自信的,”苏童没有什么杀伤力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就知道叫我去游乐场玩,我就一定会答应呢?万一我要是拒绝了呢?” “我觉得你不会。”唐敖回答的十分笃定,伸手轻轻的把胳膊搭在苏童的肩头,笑道,“现在事实不也已经证明了我的判断了么。不过我其实也想过了,假如你不肯跟我一起去游乐场,大不了我送你几包零食周末在家吃呗。” 这话回答的诚实极了,苏童一边笑一边觉得,这个男人的性格还真的是挺可爱的,明明长着一张可以迷住不少女人的脸,自身条件也不差,可是偏偏性格上却没有半分得天独厚的骄傲,在感情面前足够细心体贴,还显得比较内敛含蓄,这种“英俊而不自知”的男人,不知道算不算是本世纪的绝版款型了。 两个人下楼上车,驱车一路驶向近郊的某一处地址,那就是嘉年华租用的场地,那片地方在本地还是有点“知名度”的,只不过不算是什么好事,早年城区扩张的最厉害的那段时间,房价的涨势和速度几乎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架势,各个开发商都拼命的想要拿地盖楼,从中狠狠的捞上一笔,有些比较有底气的开发商,财大气粗,名声在外,自然瞄上的都是市中心的黄金地段,而一些想要分一杯羹的小开发商则不然,他们没有那么坚挺的钱包去购置黄金地段的地皮,只好退而求其次,搞个长线投资,把地皮买在城区的外围,希望等着自己的楼盘建好了,城市也如愿的扩展到了更大的版面,到时候自己低价拿来的地皮,就可以和市区的其他楼盘一样,卖个好价钱,这中间的利润也是不小的。 然而,当这些小开发商纷纷在近郊买了地,开始或者准备要开始兴建楼盘的时候,本地居民对房地产的购买能力却在迅速的衰退着,本地居民大多数经过了前些年的疯狂囤房,手里面早就已经饱和了,只靠后迁入的外地人,根本满足不了那些大大小小房地产开发商的期望值,于是大批建好的楼盘开始出现了滞销的局面,甚至有的楼盖了一大半,因为预售的效果实在是差强人意,开发商没有余款可以继续工程,只好暂停下来,留下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城”。 这一次嘉年华选定的地点,也属于一个运气不够好的开发商,拿到这块地皮之后,楼市就已经开始衰靡了,不过这个开发商倒是也还算聪明,在发现周边其他已经完工的楼盘都全军覆没,纷纷滞销之后,他们干脆就没有砸钱再继续按照原计划去建什么大型的居民楼,而是打算从长计议,至于从长计议的结果是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因为这块地一荒就是一年多,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 这回那里被租出去给嘉年华做场地,倒还是这块地这一两年来派上的最大用途,也是近郊附近难得的一次热闹。 因为两个人出发的比较早,到达那里的时候,也才早上还不到八点,嘉年华场地外面规划出来的停车场上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位置停着车,唐敖找了个方便出入的位置,把车停了下来,然后和苏童下车买票进了大门。 第一站自然是去唐敖早就打听好的那家比较有名的热狗店,热狗店位于嘉年华园区的一角,铺面不大,一辆餐饮车的位置而已,快餐车前面的空地上摆着差不多六七张塑料圆桌,桌子中间一个孔洞,正好可以插一把遮阳伞,一大早摊子的生意就不错,已经有三四桌旁坐着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正在吃着热狗呢,看上去大部分是学生模样的,也有两对和苏童、唐敖一样,二十多岁的情侣。 唐敖让苏童找了个不晒太阳的位置坐下来,自己过去排队买了两份热狗和两杯咖啡,苏童的咖啡多奶无糖,这一点唐敖早就已经摸清楚了,把吃的端回来,两个人依着自己的口味喜好,从桌上拿了调料瓶,在自己的热狗里加了蛋黄酱、芥末酱或者番茄酱,这家的热狗味道果然不错,面包是现烤的,表面松脆,中间绵软,香肠也又粗又大,同样是店家自制的,肉质鲜美,加了黑胡椒,烤的也恰到好处,苏童吃的时候挤了不少的芥末酱,再加上一杯热腾腾的新煮的咖啡,吃到一半,鼻尖上就凝了几滴细细的汗珠,唐敖抽了纸巾,轻轻的帮她擦了擦,两个人相识一笑,虽然说是严格意义上来讲的第一次约会,但是却有一种相识多年一般的默契,惹得旁边一桌的小情侣羡慕不已,女孩儿一个劲儿小声嘀咕,让自己的男朋友学着点唐敖,看看人家多绅士多体贴,男孩儿的脸色都有点不太好看了,为了不给别人的约会添堵,吃完了热狗之后,苏童决定端着还没有喝完的咖啡,和唐敖牵着手先在嘉年华园地里随便走走,然后再决定玩什么项目。 刚吃完早饭的缘故,太刺激剧烈的游乐项目,诸如过山车之类的,他们两个都自觉的先避开了,好在园区里还有很多小的娱乐项目,比如投篮或者打沙包,可以赢毛绒玩具的那种,唐敖和苏童还是很有兴致的跑去参与了一回,苏童的准头好像一直不太够,试了几次都是白白给人贡献了钞票,倒是唐敖比较厉害一点,试了几次之后,就渐渐掌握了技巧,没几轮下来,就给苏童赢得了一个半人来高的海豚毛绒娃娃,苏童抱着这个软绵绵胖乎乎的大玩偶,和唐敖在嘉年华里面溜达了一会儿,成功的收获了若干羡慕的目光,不过抱着那么个大东西四处走,毕竟也不是很方便,他们俩最后决定租了一个储物柜,把海豚玩偶塞了进去。 苏童并不是一个特别有梦幻少女心的人,所以旋转木马这种项目,就被她自动的排除掉了,尤其是经过旋转木马的时候,上面唧唧喳喳的坐着不少的小朋友,这就更坚定了苏童不去凑热闹的决心,转了一圈之后,两个人看到前面有一处,门口排队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龙,而且还是以情侣居多,排队的情侣们似乎对这个项目都十分的期待,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苏童和唐敖也正好没有决定下一项打算做什么,索性就过去跟着凑个热闹。 到了跟前一打听,他们两个不禁有些失笑了,弄了半天,这个排着长队的游乐项目,居然是游乐场里面的恐怖城堡,也就是传说当中著名的“鬼屋”。 这个“鬼屋”在嘉年华里倒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至少在前期的宣传过程当中,这里可是被作为重头戏大肆宣传的,生成集合了电气声光于一体,似幻似真,有真人演员也有电控假人,还有很多先进的投影技术,让人耳目一新。更重要的是,这个“鬼屋”一反其他同类游乐项目是坐着轨道车通过的方式,把内部给变成了一个迷宫似的暗室,游人是要分次分批被放进去的,以避免聚集在一起的人太多,会影响了刺激的效果,这样一来,小情侣们就可以手牵着手,徒步走进去,一边享受刺激,一边还不影响两个人的小鸟依人和英雄救美。 难怪得这么早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虽然说对于什么“鬼屋”的恐怖噱头,唐敖和苏童都并没有太大的期待,唐敖自然不必说了,真鬼他看到了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更别说假鬼,而苏童,说一点不害怕也是假的,人的胆子再怎么提升,也总还是有个限度,她也远没有到无惧无畏的境界,只不过她心里还是有底的,这个恐怖城堡再恐怖,难不成还能比荒宅恐怖么?这里头的东西终归是不会害人性命的,只不过是吓唬你玩儿罢了。 于是两个人就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跟着别人一起凑热闹似的排起了队伍,打算进去见识见识这个声名在外的恐怖城堡,到底有多有趣。< 第三十七章 鬼打墙 队伍行进的很慢,因为恐怖城堡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把每一组游客都间隔开一段距离才放进去,唐敖和苏童排了半个多小时,才随着人群一点一点终于挪到了鬼屋的门口,因为排队的时间太长,苏童都忍不住有一点意兴阑珊了,不过看到前前后后的那些小情侣们都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她又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实在是不够投入,于是她也打起精神来,准备好好的去体验一下。 终于到了门口,在前面的几个年轻大学生被放行差不多两分钟之后,苏童和唐敖才被工作人员放进门去,唐敖自然的牵着苏童的手,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这个小心翼翼倒不是说一进门就有多么恐怖的场景,主要是这恐怖城堡里面被布置的十分崎岖,光线昏暗,即便适应了一会儿之后,也还是很难看的十分清楚,里面的路七拐八拐不说,脚下的路还故意被铺成了凸凹不平的样子,估计是希望游人不要走的太快,这样才能保证里面的特效被发挥到了最佳效果。 刚走进去的时候其实还好,有几处电动感应的机关,声光特效搞得的确不错,在安安静静的黑暗中摸索的苏童还真是好几次都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幸好有唐敖在一旁,帮她壮了不少胆子,被吓一跳之后,苏童又忍不住会觉得很好笑,人还真的是很奇妙的一种动物,自己明明真鬼也见过了,进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遇到了“鬼屋”里面的机关,却还是会被吓到。 一边走着,时不时的也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别的游客被吓到发出的尖叫声,惹得苏童和唐敖一起发笑,可能这就是恐怖城堡这种游乐项目存在的意义吧,尽管心里面都很清楚是假的,但是还是会被吓一跳,但是吓过之后,却有一种格外放松的感觉,能够会心的笑出来。 有往里面走了一段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苏童也不知道自己目前是在一楼还是二楼,只知道她和唐敖穿过了一片丧尸区域,里面游荡的丧尸都是由真人扮演的,所以在入口处还特意用灯牌很醒目的标注了“请勿攻击工作人员”的字样,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化妆水平还是可圈可点的,在配合着里面发青的灯光,看上去一个个还真的是面目狰狞,血淋淋的样子十分可怖。 不过这些扮演丧尸的工作人员当然并不会真的和游客发生肢体接触,他们大多都身上挂着假的铁链子,一副被锁住想要挣脱的姿态,苏童和唐敖经过丧尸区域的时候,前面正好遇到了两个结伴来玩的小姑娘,两个小姑娘胆子都不大,被扮演丧尸的工作人员一吓唬,就尖叫着一路小跑的冲了过去,估计尖叫声实在是有点“超凡脱俗”,苏童看到一个扮演丧尸的工作人员被她给吓得也猛地打了个哆嗦,这让苏童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过了丧失区域之后,很快的,他们就进入了一段被命名为“黑森林”的地段,这一段的特点就在于黑,光线昏暗到了极致,其间还布置着许多的人造植被,枯枝藤条之类的东西,时不时的会在黑暗中忽然擦着人的头皮掠过去,把人吓一跳,地面上也不知道是铺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踩上去居然有一种走在烂泥巴地上那种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旁边的布景上,偶尔还会闪现出两个幽绿幽绿的小圆点,同时音响里响起几声猫头鹰叫,让眼前的黑暗变得似乎更加的深不可测,充满了未知,虽然没有各种假鬼,令人紧张的氛围却一点也不差。 正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向前走,忽然迎面嘻嘻哈哈,唧唧喳喳的冲过来了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估计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六七个人一大群,一窝蜂的就冲了过来,估计年纪比较小的缘故,比较喜欢疯疯闹闹的,又是男生女生夹杂,就更是打闹得欢,六七个人在“黑森林”里面跑来跑去,追逐打闹,唐敖和苏童小心翼翼都想要躲也躲不开,原本还牵着手努力躲闪,结果一个小女孩儿和她的小男朋友闹得兴起,居然拿苏童和唐敖当成了柱子似的,一把拉住苏童,嘻嘻哈哈的又躲又藏,苏童被吓了一跳,唐敖在一旁想要阻拦,又被别的人给挤开,这么一来二去的,苏童被那几个人推推搡搡的,走出去了一段距离,似乎还拐了一道弯,等到那几个人终于闹够了,吵吵嚷嚷的离开,苏童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回头想要找唐敖,却发现自己身后没有人了,周围静悄悄的。 “唐敖?唐敖?”她也不好意思在这里面大喊大叫,只好压着声音轻声喊。 周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连方才音响里面的猫头鹰叫也听不到了,那几个嘻嘻哈哈闹来闹去的学生,更是好像突然之间就静音了似的。 苏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那些人挤出了多远,心里面忍不住有点恼火,虽说来游乐场就是为了放松和玩乐的,但是自己玩乐也不能干扰到别人吧,就好像方才,自己被人拉去当了人肉盾牌,明明已经感觉很不开心了,几次开口要求他们不要拉着自己,那几个学生也置若罔闻,真是太任性了。 这个恐怖城堡里面是被布置成了迷宫样的,虽然并不算是多复杂的路线,也没有真的想困住谁,只是希望游客进去之后,能多绕绕路,多走一段时间,这样可以延长游乐时间,更好的发挥里面的特效和设置,也让游客感觉到物有所值,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恐怖城堡里面的路线上被设置了许许多多的岔路口,不同的岔路口会把人引向完全不同的下一站,虽然可能七拐八拐之后,倒也会是殊途同归的结局,但是一旦走岔了,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想要再和唐敖汇合,也并不是一间容易的事,苏童一下子有些茫然起来,也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是应该在这里原地等着唐敖找过来,还是干脆自己摸索着向前走,大不了两个人在恐怖城堡的出口处也总是能够碰头的。 正在犹豫的功夫,忽然她听到了一个怯怯的声音在身后说:“姐姐……” 苏童闻声回头,发现一个看上去五六岁大的小姑娘,梳着乖巧的娃娃头,穿着一件粉白相间的格子连衣裙,正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头看着自己呢。 “小朋友,你是跟谁来的?爸爸妈妈呢?”苏童朝周围看了看,四周乌起码黑的,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影,就只有她和这个小女孩儿两个人而已。 “找不到了……”小女孩儿扁扁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苏童连忙蹲下身,摸了摸那小女孩儿的脸蛋,哄她说:“不哭,乖,不着急,姐姐带你去找广播室,到时候咱们让工作人员用广播叫你的爸爸妈妈,这样爸爸妈妈就能找到你了,好不好?别害怕,姐姐带你出去。” “姐姐,你出的去么?我走不出去。”小女孩儿怯生生的说,瞪着一双大眼睛,朝四周张望了一圈,“这里好黑啊,我什么都看不清,好害怕。” “没事,你跟着姐姐走,姐姐会把你带出去的,一定让你找到爸爸妈妈。”苏童赶忙安慰了小女孩儿几句,然后牵起小女孩儿的小手,带着她小心翼翼的走,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想看看能不能有信号,如果可以,给唐敖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儿,需要帮助,两个人到出口处碰头。 手机拿出来一看,也不知道是恐怖城堡里面因为七拐八拐的阻隔了信号,还是为了确保不会有人在里面讲电话,破坏气氛,所以游乐场方面在这里面开了***,苏童的手机上面一格信号也没有,没有办法,她只好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功能,虽然这样也是不被允许的,但是现在苏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摸索,这个小女孩儿和她的父母走散了,需要尽快出去,找到广播室,不然孩子心里面害怕,她的家人也肯定着急担心的要命,用手电照着前面的路,还可以行进的快一点,也能避免小女孩儿跌跌撞撞的,有个不小心的磕碰什么的。 苏童不是一个特别擅长和小朋友打交道的人,她自己还没有成家,甚至还没有产生过要一个孩子的念头,亲戚家的孩子最小的也已经到了初高中的年纪,算是青少年了,所以怎么和小朋友打交道,她十分的缺乏经验,唯一能够考虑到的,就是小女孩儿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会不会害怕,所以她只好硬着头皮,一边牵着小女孩儿的手朝前走,一边自说自话的安慰着身边的这个孩子。 “你不要害怕,这里面就是有点儿黑,你看,姐姐这里有手电,用手电照着,咱们就能找到路了,很快就能出去了。”她对小女孩儿说。 小女孩儿在苏童身边也似乎安心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怯怯的,她歪着头,一边跟着苏童走,一边问:“姐姐,用手电照着,就一定能走出去了对么?” “对,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苏童点点头,用尽量笃定的声音回答,其实她也不知道还有多远可以走出恐怖城堡,现在她能考虑到的,就只有尽快走出“黑森林”这片区域,走出去之后,到了下一个区段,说不定和丧尸那部分一样,都是有工作人员扮演的,那样至少她可以和工作人员说一下事由,看看能不能有人帮她们找一条捷径出去。 听了苏童的话,小女孩儿恍然大悟的说:“那我刚才一直都转不出去,原来是因为我没有手电筒啊!我要是也有个手电筒,那我就也能走出去了!” 苏童一愣,一边走一边问:“你已经在这里面转了很久了么?” 小女孩儿点点头:“转了好久好久好久了!我觉得我好像永远都出不去似的。” 苏童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一下,轻声安慰她说:“不会的,有路就能走出去,哪有永远都走不出去的呢,你会觉得过了很久,一定是因为这里太黑了,在特别黑的地方,咱们就会觉得时间过的特别慢,其实你可能只转了一小会儿,但是没有手表,看不到时间,找不到路所以一紧张,就以为过去了很久呢。” “是这样的么?我还以为走不出去的时间会过很快呢。”小女孩儿说。 小女孩儿这种天真无邪的孩子气回答,让苏童笑了笑,牵着小女孩儿的手继续朝前走,在一个岔路口前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选择了向左边拐的那条路:“没事了,现在我带着你,咱们两个会很快出去的。” 小女孩儿咯咯笑了,清脆的应了一声,高高兴兴的跟着苏童继续朝前走。 走啊走,手机的电筒功能毕竟是亮度有限的,照着前方,基本上能且只能看清楚前面一两步远的距离,也算是勉强够用。苏童拉着小女孩儿的小手,往前走,大约又走了两三分钟,前面又出现了一个路口,苏童稍微犹豫了几秒钟,决定遇到岔路口就都选择向左边走,这样至少可以不用担心左拐右拐之后,又被岔回了原点那种可能性。 于是选择了靠左边的路口继续前行,小女孩儿不知道是不是在黑暗中走的有些不耐烦了,或者是小孩子体力不够好,有些累了,走着走着,脚步就放慢了不少,嘴里哼哼唧唧的问:“姐姐,怎么还没出去啊?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别着急,很快了。”苏童心里面其实也是有点着急的,毕竟她也没有料到,“黑森林”这个区域,居然会有这么大。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下一个路口,小女孩儿看了看周围,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苏童有些奇怪的看看她,她指指周围,说:“姐姐,咱们在绕圈圈呢,你看,这个路口咱们都走过三遍了!” 苏童心里一惊,用手电照了照周围,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路口,正是方才自己经过了一次的,当时自己的胳膊被一条藤蔓刮到,被吓了一跳,多看了那藤蔓几眼,现在面前的这个岔路口,左边那条路口上,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藤蔓。 < 第三十八章 消失的路 苏童让自己稳了稳心神,提醒自己不要着急不要慌,既然恐怖城堡设计的就是迷宫状的路线,走着走着发现进了死胡同,或者走着走着发现在兜圈子,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要无缘无故的自己吓唬自己,还没怎么样就先自己乱了阵脚,那样可就太傻了。 更何况现在也不止是她自己而已,身边还有个小朋友呢,人家小女孩儿都没有紧张,看到走错了路还在咯咯笑,自己比人家大那么多,如果这种时候先慌了神,一惊一乍,神经兮兮的,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一想到那个小女孩儿,苏童的心里面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个突,有什么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可是方才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现在这个念头好像流星一样划过脑海,硬生生的将她的身上激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恐怖城堡,是以惊悚刺激作为卖点的游乐项目,就和过山车之类项目一样,是有年龄限制的,身高不足或者年龄不够的孩子,都是不会允许被放进来的,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女孩儿,看起来应该还没有超过一米一的身高下限,年龄也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照理来说工作人员是不会让她跟着父母进来的。 而且,自己的兜圈子,似乎就是在遇到这个小女孩儿之后才开始的。 苏童心头一凉,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狂跳着,震得她的身子仿佛都跟着发抖了似的,同时嗓子眼儿里也开始有一种干涩的感觉,手心里不觉渗出了一层细汗。 她壮着胆子慢慢的扭头过去看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儿,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一下子空了,定睛一看,自己的身边哪里还有什么小女孩儿,除了耳边一串咯咯咯咯的笑声正慢慢的消失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事情果然不对劲儿,自己怎么早就没有意识到呢,自从遇到了那个小女孩儿之后,自己就一个人都没有再碰到过,这显然是不对劲儿的,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鬼迷心窍么? 消失的小女孩儿,就等同于一个确凿的答案,让苏童明白,她不需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自己的的确确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既然如此,那像没头苍蝇一样的误打误撞,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意义,只会更消耗了自己体力,增加心里面的不安和恐惧罢了,所以倒不如以静制动,先冷静下来,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破了这样的鬼打墙,或者没出息一点,等着唐敖来找自己。 打定主意之后,苏童就贴着墙根坐了下来,她虽然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是过去一些传说怪谈还是听过不少的,知道一旦遇到了鬼打墙,别人也不会遇到她,她也不会碰见别人,除非是鬼打墙已经破了,否则彼此之间就好像是两重被隔绝开来的独立空间似的,而遇到鬼打墙最忌讳的也是慌乱,越是慌乱,就越是走不出去,冷静下来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苏童努力的让自己静下心来,不过她也有点没底,过去听说过的鬼打墙,无非是一个人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在兜圈子,或者是熟悉的很近的地点却怎么都到达不了,并没有真的遇到过鬼,而自己这一次遇到的鬼打墙,那个小鬼分明都已经幻化成小女孩儿的样子,跑来跟自己有过亲密接触了,过去看到过的那些以静制动的法子到底能不能真的起作用,她的心里也没底。 这种事真是不知道该不该哭一鼻子,苏童坐在墙边无奈的想,自己的体质怎么就会这么的“特别”呢,没有什么别的特点和本事,偏偏就有那个能耐吸引各种灵异体来接近自己,把自己给卷进一个有一个大大小小的灵异事件! 要是自己和唐敖一样,有捉鬼除魔的本事,说不定还可以把心一横,干脆去行侠仗义,扫除天下不平,只可惜,她根本没有那样的本事,所以除了当成是一个无辜的“鱼饵”之外,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能让人振奋起来的存在价值。 想到这里,苏童又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姐姐,你来找我啊,我躲起来让你找啊!”方才消失的小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见苏童坐在墙边一动不动,这似乎并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就现身出来,还是方才那一身打扮,还是那张圆圆的苹果脸,大大的黑眼睛,只不过方才在苏童看来,小女孩儿的模样楚楚动人,而现在,意识到她并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故意扰乱自己的小鬼之后,再看那张脸,苏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自己方才真的是太瞎了,居然没有看到那鬼娃娃眼睛里闪烁着的兴奋的神采。 “我不玩,你走吧,”苏童壮着胆子,故作淡定的对那个鬼娃娃说,她知道即便这只是一个小鬼,自己也是毫无反抗能力的,不过最关键的是,不能让对方察觉了自己的底细,只要撑到唐敖来,就平安无事了,再或者,这小鬼想要人陪它玩耍,自己不理睬不配合,它如果觉得无聊,说不定也就会不再缠着自己了,“刚才的事情我当做没发生过,我朋友正在找我呢,如果他照过来,你会很麻烦。” 鬼娃娃对苏童的忠告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反而还咯咯的笑了起来,就好像苏童是在故意逗它玩一样,它歪着头,打定主意要把小女孩儿的娇憨可爱发挥到最大水平,奶声奶气的说:“没关系啊,我不用怕,只要姐姐的朋友找不到姐姐,不就没事了么!姐姐就可以陪我玩了,一直陪我玩,只陪我玩就好了。” “你快走吧,我真的是为你好,”苏童一边因为小鬼的话心惊胆战,一边又觉得无奈极了,“就算你困住我,我也不会陪你玩捉迷藏的。” 鬼娃娃一听这话,也有些不高兴了,嘟着嘴,皱着小眉头,盯着苏童:“不行,姐姐不乖!姐姐要是不乖,我就生气了!我喜欢姐姐,姐姐就必须陪我玩!” 如果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小鬼,而是一个熊孩子,估计苏童早就发怒了,原来她觉得熊孩子很让人头痛,现在才第一次觉得,熊孩子至少还真的是个孩子,这种熊孩子鬼呢?说道理不听,好言相劝也不理,你还拿它完全没有办法。 “我不会跟你玩的。”苏童对这个不讲道理的鬼娃娃已经完全没有话说了,她决定继续冷处理,也不和这小鬼浪费口舌,垂下眼皮,来个非暴力不合作。 鬼娃娃果然生气了,它的脸色不再是方才假扮成小女孩儿的时候那种粉嫩,而是变成了青色,白眼珠也渐渐发红,两只手在身侧攥着拳头。 “你不陪我玩,就永远也出不去!”它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甜美,变得又尖又细,有一种让人听了之后鼓膜都发疼的难受。 鬼娃娃是真的生气了,它尖叫着说完之后,就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然后周围陡然黑了下去,苏童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她的手里明明还拿着自己的手机,手机早上出门的时候是充满了电的,即便用手电筒功能会比较耗电,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断点吧? 从有灯光到突然一片黑暗,苏童的眼睛一下子还有点适应不过来,不得不闭起眼睛来,过一会儿再慢慢睁开,原本以为适应了之后,会像最初进来“黑森林”区域的时候一样,可以朦胧的看到周围的东西,可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苏童被吓了一跳,她还是以同样的姿势靠坐在一面墙跟前,但是面前依旧黑漆漆的, 比原本更加的黑暗,好像一点光线都没有,并且还有一种下意识的压迫感。 苏童伸手摸了摸,她记得自己靠坐的这面墙旁边有一串藤蔓,一伸手就可以碰得到,可是现在她已经伸长了手臂,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难道自己姿势都没有换过的情况下,就被那小鬼给转移到了另外的一重空间么?还是说其实自己还是在原处,这一切都只是幻象? 一想到有可能是幻象,苏童心里忽然又有了底,自己在荒宅里不就已经和幻象较量过了么,成功的破了幻象,摆脱了困境,那么这一次,应该也可以的。 她伸手在自己的腰间掐了一下,感觉到了痛楚,可是眼前的黑暗依旧。 难道是不够疼?或者自己以为掐了,而其实那痛觉也是幻象的蒙蔽么?苏童皱了皱眉头,决定狠一点,就像之前那样,她用力的在自己的舌尖上咬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能和咬破舌头的痛感程度相提并论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苏童的嘴巴里一股腥甜的血水味儿,疼得她一哆嗦,眼睛都闭了起来,等嘴巴里面的痛感稍微平复了一点点,她才忐忑的睁开眼,期待着看到一切正常。 然而,还是让她失望了,她的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不是幻象?苏童一下子也没了主意,她决定先搞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置身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然后再想办法。那种本能的压迫感不是莫名其妙存在的,之前明明没有,忽然之间产生,一定有原因。 她小心翼翼站起身来,伸手朝自己的右侧摸了过去,大概只迈出了一步的距离,她就摸到了一面墙,那面墙光溜溜的,很凉,用手敲一敲,似乎是坚硬厚重的,苏童摸着这面墙,开始向左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脚步,倒着小碎步也只挪出去了三步左右,便在自己的左手边又摸到了一面墙,苏童皱了皱眉头,沿着刚刚碰到的那面墙壁继续向左边一点一点的挪,有差不多是两三步的距离,她果不其然的碰到了第三面墙,等把第三面墙也摸到了头,苏童心里面就已经有数了。 果然是周围的格局都发生了变动,自己不再是被鬼打墙困在一段迷宫当中,而是干脆被局限在了一个差不多和电梯厢差不多大的封闭空间里面,四面都是墙,苏童一路仔细的摸过来,墙上没有门,也没有窗,就只有光溜溜的一片。 这样的一个空间,必然是那个鬼娃娃搞出来的,只可惜不是她之前以为的那种幻象,白白咬破了舌尖也没有办法破解,硬闯?肯定是行不通,看样子就只好在这里默默的等一等了,要不然就是等到唐敖出现,把自己救出去,要不然就是等一会儿那个鬼娃娃如果又出来的话,自己这一次就必须要改变策略了,告诉那个鬼娃娃,自己愿意和它一起玩捉迷藏,不管怎么样先脱离这个密闭空间再说。 苏童打定了主意之后,就又一次贴着墙坐了下来,深呼吸,让自己静下来,稳定住心神,只是这一次,想让自己保持淡定远比之前要困难得多,人在幽闭的狭窄空间里,很多时候都会打从心底不能自控的产生一种不安,而眼前墨汁一样的黑暗也讲幽闭空间带来的那种恐惧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面,苏童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觉得自己的后脊梁骨一阵一阵的发寒,眼睛不安的使劲儿看着面前的黑暗,生怕一个不小心,那黑暗当中就会突然冒出来什么东西袭击自己。 黑暗当中,人的时间观念也彻底被打乱了,苏童觉得自己在这狭窄的空间当中已经呆了很久很久,但实际上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她却根本也猜不到,手机在手里,却黑了屏,别说是照亮了,就连当钟表用一下都实现不了。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姐姐想好了么?你到底要不要和我玩?”鬼娃娃悄无声息的又一次浮现在苏童面前,就像它之前悄无声息的消失一样,一点征兆都没有。 苏童尽管一直绷紧了神经,却还是被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看看面前的这个鬼娃娃,鬼娃娃的脸在黑暗当中泛着青光,倒是唯一能看清楚的东西。 “好,我陪你玩捉迷藏,不过你得先放我出去,不然怎么玩?”苏童问。 鬼娃娃咯咯笑着:“姐姐,你不诚实,我怕你骗我,你要是想让我放你出去,那就得答应我,永远留下来陪我玩,不要再走了呢!”< 第三十九章 解救 苏童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原本以为可以先用缓兵之计,没想到这鬼娃娃还挺狡诈,居然识破了自己的意图。 “姐姐,你来选吧,要不然你就永远了留在这里,要不然,你就永远的陪我一起玩。”鬼娃娃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笑容显得邪恶极了。 “你想留她,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苏童正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唐敖的声音,从鬼娃娃的背后传了过来,与此同时,一道淡金色的光出现在了鬼娃娃身后的墙壁上,就好像是那面墙变成了一块幕布,轻而易举的就被划破了。 而一听到唐敖的声音,苏童方才还狂跳不止的心也一下子就淡定了下来,心里面也踏实了,只要唐敖找到了自己,相信这个小鬼根本就没有办法对抗。 鬼娃娃听到声音,有些吃惊的转过身去,看到那越来越大的裂缝,以及裂缝里透出来的越来越强烈的金色光芒,也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于是它转过身,猛地朝苏童冲了过去,苏童吓了一跳,本能的用手臂挡在身前,免得被鬼娃娃撞到,等到鬼娃娃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隐约意识到,对方应该不是想要冲撞她,真正的目的可能是想要附体到她的身上。苏童有点心慌,又明知道无法抵挡,只能无助的闭上了眼睛,只盼着唐敖呆会儿能尽快把那小鬼从自己体内驱赶出去。 然而,令苏童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小鬼撞到苏童身上的时候,苏童只是感觉好像扑面而来一阵刺骨的冷风,并没有其他什么感觉,而那小鬼却好像是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一样,大叫一声被弹开,摔在了一旁。 那小鬼不能附上自己的身!苏童见状,心里登时就有了底,一点也不紧张害怕了,放下挡在身前的手臂,从地上站起身来,看着那个鬼娃娃。 就在鬼娃娃趔趔趄趄的想要爬起来的时候,苏童对面的那面墙上已经布满了金色的裂纹,然后金光一闪,那面黝黑的墙壁瞬间化为了乌有,光线似乎也变亮了不少,苏童一看,自己还是在黑森林这片区域里,面前也没有三岔路口,自己确实是走进了一个迷宫的死胡同里面,最里面那堵墙上赫然一个小灯牌,红彤彤的写着:“此路不通,请回头!” 自己之前到底是被什么困住了,对这些东西居然视而不见,这件事苏童之后肯定会想要问问唐敖的,只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时候。 原本的四面黑墙消失之后,唐敖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苏童的面前,他的脸色十分凝重难看,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直到瞧见苏童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没有哪里受伤,神色也还算镇定,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看向鬼娃娃的眼神依旧凌厉的好像刚刚磨过的刀片一样,脸颊的肌肉紧绷绷的,看他这副样子,说是他想要把那鬼娃娃生吞活剥了,苏童可能都会选择相信,她还没见唐敖这么生气过呢。 鬼娃娃一看自己设下的障碍被破除了,也有些慌了神,它的脸不再是怒气冲冲的青色,而是变成了白色,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两只眼睛惊恐的看着唐敖。 “你刚才对她说了什么,现在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唐敖眼睛盯着那个鬼娃娃,几乎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鬼娃娃猛地一哆嗦,方才当着苏童的面那阴险狡诈的模样登时就都化为乌有,哆哆嗦嗦的向后退开两步,忽然转过身再次扑向苏童,把苏童和唐敖都吓了一跳,唐敖一瞬间指决都已经捏起来了,却见那鬼娃娃并没有试图挟持苏童或者再次尝试附身,而是噗通一声跪在了苏童跟前,两只手拉住苏童的手臂,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道:“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刚才我就是吓唬吓唬你,我不敢真的把你给留下,我就是个小鬼,什么能耐也没有,怎么可能留下一个大活人呢!我就说意识兴起,犯了糊涂,你不要生气,饶了我吧。” 唐敖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小鬼居然可以以实体的形式和苏童发生接触,这说明这只小鬼别看只有五六岁的模样,但是实实在在的鬼龄却未必很短,所以才能有这样的本事,幻化出虚拟的实体触觉,和人发生接触,而另一方面,作为一个鬼龄不会太低的老小鬼,这鬼娃娃身上却并没有什么煞气,这至少也说明了它确实没有生出过什么歹念来,于是尽管心里面还是有些气愤,却也已经基本上接受了它对苏童说,只是玩心重的情况下和苏童开的玩笑,一时糊涂,并没有真的想要困死她的这个说法。 唐敖两步走到苏童跟前,既然这小鬼幻化成形可以碰得到,他也就省了力气,用手一拉鬼娃娃的衣领,把它硬生生的从苏童跟前扯开,鬼娃娃当然抵不过唐敖的力道,更别说唐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它已经腿软到不行,只随便那么一拉扯,就不由自主的松开了苏童,裂裂且且的摔在了一旁。 苏童看到唐敖之后心里确实踏实了不少,但是小鬼拉着她恳求的时候,她的内心也是纠结的,说不生气那是假的,从最初小鬼就骗了她,让她真以为对方是个走失的孩子,怕孩子会害怕,也怕家长着急,所以领着那小鬼急急忙忙的找出路,自己一番好意,却是被对方利用了同情心,这种体会实在是不怎么愉快。 另外一方面,就因为自己不会法术,也不够凶,鬼娃娃困住自己这么久,自己好言相劝,费了半天的唾沫,那小鬼都无动于衷,非要把自己困住,逼自己陪着它玩耍,甚至还想要附体在自己的肉身上,结果呢,唐敖才一出现,这小鬼就好像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了一样,立刻又是求饶,又是认错,这种欺软怕硬的做派,还真是让苏童忍不住觉得有点牙根痒痒。 “你说,你为什么刚才非要困住我,不许我走?”她问。 鬼娃娃也意识到,唐敖显然是苏童极其在意的,如果苏童不高兴,唐敖的怒气也消不了,于是它战战兢兢的打着哆嗦,可怜兮兮的说:“姐姐,我真的是一时糊涂,这里原来是一片乱葬岗,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埋在这儿的,后来这里的坟都被清理了,有的还能找到主儿的就迁走,再之后别说人影,就连鬼影也见不到几个,我就自己孤零零的在这儿等着,希望什么时候能有人过来跟我做个伴,好不容易盼到最近,这里人突然就多起来了,所以我一下就乐昏了头……” “那你为什么偏偏要缠上我?”苏童听这小鬼说自己孤零零的,立刻就明白了,这片空地不就是被开发商早年买下来想要建楼盘,结果周围已经建成交工的成品房都大面积滞销,所以就搁置下来了么,虽然这小鬼的处境也略微有点惨,但是自己难道不惨么?大周末和男朋友一起出来高高兴兴的游园,谁都没遇到这种怪事,就偏巧让自己给遇到了。 小鬼怯怯的看了看唐敖,这回它那怯怯的眼神可真的是打从心底里感到胆寒,而不是最初为了迷惑苏童做出来的样子了:“我从来没干过坏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勾人的本事,阳气重八字也重一点的人,我靠近身边都浑身难受,而且不管怎么折腾,人家也看不见我,所以……所以我就只能找个阳气弱的八字轻的,这不……就遇到你了……我试了试,你能看见我,我在你身边也不难受,而且……而且你还有同情心,愿意相信我。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看在我是第一次犯傻的份上,饶了我吧,要不,你让这个厉害的大哥哥度化了我?” 它倒是不傻,一边求情,能不能得到原谅还不好说,居然还一边给自己讨起便宜来了!苏童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唐敖镇住了这个小鬼以后,并没有着急出手对付它,这也说明了小鬼似乎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自己虽然是虚惊一场,终归也没有什么大碍,她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这个鬼娃娃了。 于是,苏童把目光投向了唐敖,唐敖伸出手臂,轻轻把她揽在自己身旁,看着那鬼娃娃的脸色依旧凝重,他冷哼了一声,说:“我不会度化小鬼,只会帮鬼魂飞魄散,怎么样?你感不感兴趣?感兴趣的话,这个忙我还可以帮。” “不不不,不用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们饶了我吧!”唐敖虽说只是口头上吓唬了那小鬼一下,从头到尾连法术都没有施加过,但一听他说这话,那小鬼还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匍匐佝偻着,瑟瑟发抖,嘴里不住的求饶。 苏童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她只好叹了口气,对唐敖说:“我没有事,你不用担心我,至于这个小鬼,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好,就怎么处理吧。” 她没有提那小鬼求情,是觉得胸口里有一股闷气,不想白白的做了救了狼的东郭先生,暖了蛇的农夫,另外一方面,她也相信唐敖并不是一个手段狠辣的人,所以他必然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唬吓唬小鬼之余,终归是有分寸的。 唐敖冷冷的盯着那个小鬼,看了半天,最后才说:“想要转世投胎,冲入轮回,你就自己去找门路,不许再继续留在这里面吓唬人,如果被我发现你又作了什么‘好事’,下场会是什么样的,你心里头清楚。” 小鬼忙不迭的应声,跪在地上给唐敖捣蒜一样的磕了好几个头,看那动作幅度,如果她不是鬼的话,估计这头也能磕得咚咚作响了,磕够了,又站起来朝着苏童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穿过她身后的一面隔板,消失不见了。 苏童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唐敖知道她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也终究还是被吓得不轻,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抚着苏童的后背:“对不起,是我大意了,那小鬼身上的阴气很弱,我没有及时察觉,要不然也不会出这种岔子。” “没关系,你不要这么说,”苏童抬起头,在微弱的光线下看着唐敖的脸,唐敖的眼睛清澈明亮,让她觉得心里格外踏实,“反正我知道你是肯定会找到我的,所以一点也不害怕。再说了,咱们本来就是来玩‘鬼屋’的嘛,有这么个小插曲,我还比别人多体验了一项乐趣呢,你说是不是?” 唐敖当然知道苏童是在替自己宽心,方才那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打打闹闹,把两个人给集散了,自己拐过弯去就找不到她,便已经觉得不对劲儿了,“黑森林”里面有光线昏暗的厉害,他只好先在周围转来转去的找了找,很快就走出了“黑森林”区域,发现出了“黑森林”其实很快就是出口了,苏童不可能冒冒失失的一个人离开恐怖城堡,如果只是走散了,她也一定会在出口附近这种没有岔路的必经之处等着自己的,思及此,他才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不对头,赶忙折返回去,在黑森林区域里尽可能的把自己的灵力释放出去,这才终于感知到了那小鬼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然后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被困住的苏童。 “对了,我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幻象呢,还傻乎乎的掐自己的腰,咬自己的舌头,结果都没有用,白白吃了苦头。”苏童苦笑着对唐敖说,一边说一边不忘揉一揉自己的侧腰,“别说舌头了,到现在腰上的肉还疼呢。” “那我以后可是得对你小心一点了,”唐敖失笑,“一个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毒的女人,如果我把你惹恼了,你得怎么惩罚我啊!” “生吞活剥!”苏童装出恶狠狠的样子,说完之后自己先绷不住笑了,然后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那小鬼到底是用什么把我困住的呢?” “结界,你之前不是看过我和谷满仓设结界困住鬼么,这次你遇到的是反过来,鬼设结界困住了你,而且那小鬼在自己的结界上也算是用了一点障眼法,所以才会不仅你以为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循环的岔路口,或者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就连别的游客也看不到你。”唐敖叹了口气,“那小鬼估计真的就是一个寂寞了太久,只想找人作伴的淘气鬼,没有什么而已,不然我真的要除掉它的。” “你放心,我没事的,我知道你肯定会找到我,而且一开始那个小鬼也没把我怎么样,是后来我不肯陪它玩,把它惹急了,它才弄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把我困在里面吓唬我。”苏童搂紧了唐敖的腰,“不过刚才有一件事倒是真的把我吓了一跳,你划破它的结界障眼法的时候,它原本是想附身我的,但是没成功。” “我估计,是因为玳瑁八卦坠还在你身上的缘故吧。”唐敖回答。 “啊!”苏童被他那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解决完吴冰家里的恶鬼之后,她居然忘了把玳瑁八卦坠还给唐敖,就这么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已经带了好几天了,虽然说今天误打误撞的倒是也起了作用,但是现在想起来了,还是要赶快物归原主的,于是她赶忙松开唐敖,动手摘了起来。 “你别摘,戴着吧,今天要不是你戴着它,事情也不会解决的这么顺利。”唐敖赶忙伸手去阻止苏童的动作。 苏童摇摇头,还是执拗的把八卦坠从脖子上摘了下来:“不行,我之前真的是忘了,这是你的东西,谷满仓说它对你很重要,所以你一定要戴着。” 她没敢说,自己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一个阴影的,就是那一次唐敖第一次闯荒宅,自己冲进去找人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神秘的魂体,那魂体对唐敖的保护欲显然是很强的,并且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当那个魂体看到玳瑁八卦坠在自己的脖子上,似乎十分的恼火,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是一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和遭遇,苏童就觉得不寒而栗,有一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恐惧。 唐敖迟疑的接过八卦坠,不明白苏童为什么忽然这么紧张这么坚持,还来不及问,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来电话的是温云涛,于是唐敖赶忙一边牵着苏童的手往外走,一边接起了电话。苏童在一旁暗暗的想,看来自己方才手机没有信号,应该也是那鬼娃娃搞的鬼。 “温云涛说大师的信徒突然来电话说今天下午就要去他家里,咱们恐怕不能再继续玩别的项目了。”唐敖挂断电话之后,有点遗憾的对苏童说。 会一会那个所谓大师的信徒这可是一桩大事儿,不能耽搁,相比之下游园就完全是小事情了,这种轻重缓急苏童还是分得清的,于是她点点头:“那咱们赶紧过去吧!”< 第四十章 吴冰醒了 突然接到了温云涛的电话,苏童也顾不上先前的惊魂未定了,赶忙跟着唐敖出了恐怖城堡,两个人直奔出口,到停车场提了车就朝返城的方向开,半路上唐敖给谷满仓打了一通电话,结果可能是纸人李那边信号太弱,谷满仓的电话打不通,他也只好暂时放弃了通知谷满仓回来的打算。 苏童在返城的路上,总觉得好像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可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也就没有再去深究这样的念头,心思都落在了吴冰家里那边,不知道那个所谓高人的信徒,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之前居然可以消掉了谷满仓设的结界,那待会儿那个信徒一到温云涛家里,会不会察觉到恶鬼已经不见了呢? 苏童隐隐的有些担心,不过好在高人的信徒再怎么坏,毕竟还是个人,在社会上,人所受到的行为束缚还是要多得多,即便他再怎么一肚子坏水,估计也得在行为上有所顾忌,至少不能像恶鬼一样,为所欲为,横行霸道吧。苏童暗暗的想,假如唐敖在体力上真的不敌对方,至少自己还可以打电话帮忙报警,警察不负责捉鬼,但是如果有人行凶作恶,那可就正好在他们的管辖权限内了! 由于是周末,很多人都是奔着嘉年华去的,所以都了上午这个时间,出城方向的公路上反而车流量很大,车辆密集,而返城方向的却十分畅通,唐敖开着车,几乎是畅通无阻的从嘉年华的地点一口气开回了市里,进了市区就直奔吴冰家的地址开了过去,到了小区门口和保安一打招呼,温云涛果然已经又帮他们做过了登记,所以连车带人都没遇到什么阻力的被痛快的放行了。 等停好了车,两个人纷纷从车上下来,苏童才一下车,口袋里滑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叮当的一声脆响,她连忙低头去看,发现是一把小钥匙,要是上还挂着一个线圈和塑料牌,塑料牌上是一个号码。 她这才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这一路上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弄了半天,两个人经过了恐怖城堡的插曲,之后又突然接到了温云涛的电话,就急急忙忙的出了嘉年华,早上唐敖帮自己赢来的那个半人高的海豚毛绒玩具还在嘉年华的储物柜里面存着呢,匆忙之间居然忘了取出来。 “糟了,把你给我赢的娃娃给忘在那边了!”苏童捡起钥匙,有点懊恼的说。 唐敖也一愣,这才想起来的确还有那么一个战利品呢,他想了想,安慰苏童说:“没事儿,咱们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嘉年华晚上结束的很晚,而且很多人去那边一玩就是一整天,不到深夜都不肯出来,咱们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完,我再开车载着你回去一趟,如果有兴致,咱们俩就玩一会儿,要是挺累的话,咱们就把那个海豚娃娃取回来,然后就回家,你看怎么样?” 苏童点点头:“好,现在这边的事情才是重头戏呢,我不会那么不分轻重缓急的,而且……要不是那个海豚是你赢下来的,我也不会特别在意……” 她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一阵发烫。 “那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再过去给你多赢几个,让你多在意一点。”苏童的话和反应对于唐敖来说,可是受用极了,他笑着牵起苏童的手,一边朝温云涛家所在的楼走过去,一边温柔的对苏童许诺。 两个人上了楼,这一次给他们开门的是温云涛本人,保姆在听说恶鬼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之后,吓得立刻就表示要辞工不做了,温云涛自知理亏,也不敢为难对方,给了对方一笔钱,让对方去找别的雇主,并且不要把自家的事情宣扬出去,保姆应允,拿了钱就收拾行李离开了,现在温云涛和吴冰住在这边,为了保险起见,他们的小儿子跟着温家二老住在对门,平时温云涛过去那边,温家二老和孩子基本上不到这边来。 “你们来的真快,大师的信徒还没过来呢。”温云涛见到唐敖他们,态度十分的客气谨慎,甚至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他朝唐敖背后看了看,见只有他们两个,没有谷满仓在,便问,“你那位朋友今天没有过来么?” 唐敖点点头:“他有点别的事要处理,今天没有一起过来。” “那你自己……”温云涛有点担心的看着唐敖,似乎有些吃不准。 唐敖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发现白天阳光充足,屋子里原本残存的鬼气也已经消散的七七八八,心里踏实了不少,听见温云涛问自己,便说:“不碍事。” 温云涛对唐敖还是有几份畏惧的,见他这么说了,也不敢再冒冒失失的多追问什么,想了想,转而对苏童说:“吴冰刚才醒了一下,这两天时睡时醒,不过比之前精神状态好一点了,每顿饭能吃点米粥,你要去看看么?” 苏童一听,连忙应允:“好,那我过去看看吴冰。” 吴冰的卧室苏童已经来了好多次,她听温云涛说吴冰之前醒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她现在是醒还是睡着,于是就蹑手蹑脚的推开了房门,正巧吴冰听到声音,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苏童,连忙想要起身,可惜体力不支,撑着身子动了动,并没有能够成功的坐起来,最后只能气馁的重新躺了回去。 苏童赶忙关好门,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帮吴冰坐起身来,拿了一个大软垫放在她背后,让她可以靠着,一直卧病躺在床上,虽然体力不支不能够下地活动,但是想来一直躺着,肯定浑身的筋骨也是僵硬难受的厉害,哪怕坐一会儿,换换姿势,估计也能舒服一点。 吴冰在苏童的帮助下终于坐起身来,她看着苏童,示意她坐到床边来,伸手握住苏童的手,还没开口说话,眼睛就先红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吴冰姐,你别激动,你的身体还在恢复当中,得注意控制情绪,太激动了对你的身体不太好。”苏童赶忙拉着她的手安慰她,“现在这不是好起来了么,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不要有什么负担,好好养身体是最重要的。” 苏童不知道吴冰对于温云涛养恶鬼的事情到底知情不知情,谷满仓说过,吴冰还魂之后记忆会有所损伤,有一些事情可能未必记得那么清楚,因此她也不敢乱说话,虽说吴冰作为当事人,对这件事是有知情权的,并且温云涛这样的男人,甚至说温家这样的家庭,都让人不能不防,可是这件事的事实又实在是太过于离奇,吴冰现在身体也虚弱的厉害,这个节骨眼儿上,如果说了什么太过于劲爆的事实,会不会对吴冰造成不好的影响呢?吴冰会相信自己的话么? 苏童有些犹豫不决,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和吴冰说什么好。 吴冰平复了一下情绪,轻轻的摇了摇头,对苏童说:“最近的事情,我不是一点都不记得的,我知道,要是没有你和你朋友,我的这条命早就没有了。” 苏童一怔,诧异的看着吴冰,没想到她会忽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吴冰苦笑了一下:“打从我身体特别不好之后,我就开始能看到家里面的那个东西了,而且每天晚上,温云涛都假装陪我一起睡,结果等半夜那个东西来的时候,我吓得想要找他,就发现他根本不在房间里,那东西每次出来,我的身体就会差一点,我跟温云涛说家里不对劲儿,有什么东西每天晚上出来对着我吸什么,我觉得浑身发冷,头一阵一阵的晕,让他给我想想什么办法,他每次都眼神闪烁的跟我说,我肯定是做恶梦了,让我别多想,后来干脆说让我别神经兮兮的。我那时候觉得他是不信邪,不相信我说的话,后来你和你朋友来了,我断断续续的也能记得一些事,然后才明白,他不是不信邪,是他太信了,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没想到吴冰居然对这些事情都是知情的,苏童一下子心里面就更难受了,那个恶鬼的样子,她也亲眼看到过,十分的恐怖吓人,吴冰居然清醒的眼睁睁看到那个恶鬼每天晚上出来吞噬自己的灵魂,那是多大的恐惧啊。 “温云涛知道你记得这些么?”苏童小声问。 吴冰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和以往的红润健康差距很明显,被恶鬼吞噬了大部分的魂魄之后,尽管现在灵魂归位,但是对身体造成的损伤也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补救回来的。 “他以为我不记得,我也没告诉他其实我都记得很清楚。”吴冰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悲凉,“我的孩子还很小,我现在身体又特别的弱,我不能不考虑的多一点。我也没有想到自己同床共枕这么久的男人,居然心狠手辣到了这种地步,一想到,其实我的心里面都直打突儿。我现在需要的是尽快恢复健康,就我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如果我跟他说我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敢保证温云涛会不会破罐子破摔,万一对我痛下杀手,免得这些事情传出去呢?他现在也算是财大气粗了,我的身体之前又虚弱到随时都可能没命的程度,假如他对外说我是病死的,再花钱打点一下,那我岂不是太冤枉了?” “不会的,他不敢。”苏童对吴冰说,她这句话倒不是在安慰吴冰,而是她通过最近几次接触,确确实实觉得温云涛根本连杀人害命的魄力都没有,他完完全全就只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做了坏事又害怕承担责任的孬种罢了,不过吴冰的顾虑,她还是能够理解的,于是就又问,“吴冰姐,你要是觉得在这里心里不踏实,要不然一会儿你跟我到我家里去?我爸妈的卧室最近都空着。” “不用,谢谢你,小苏,”吴冰谢绝了苏童的好意,“我必须留下来,我得把身体恢复好,然后拿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再带着我儿子离开,孩子是我的,我不能把他留给这一家子没有人性的人,我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要不是你们帮忙,也差一点就丧了命,这些我都要获得补偿的,不能白白遭罪。” 苏童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安抚吴冰好,虽然说她不知道吴冰打算怎么样的为自己讨回公道,不过那句话说的还是对的,那九死一生的苦头和恐惧,不能白白承受了,温云涛一家为此付出经济代价也绝对是理所应当的。 “别做对自己和孩子有损害的事情,为了他们的事情以牙还牙的话,不划算。”她只好这样委婉的提醒一句。 吴冰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只想正大光明的捍卫一下自己的权利,他们家那些旁门左道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苏童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倒不是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说好不容易从恶鬼手里面救回来的姓名,如果只因为恼恨和冲动,就为了报复温家三口而被豁出去了,那可就实在是有些划不来,毕竟真的报复起来,驱使恶鬼伤人的把戏,吴冰恐怕也做不来,而人身攻击的话,又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横竖都不好办。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门铃声,接着就听见了温云涛应门的说话声,应该是那个大师的信徒来了,苏童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门开了,唐敖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吴冰醒着,便客气的对她点点头,然后轻轻关上房门,从口袋里把最近两天一直随身携带着的隐息符拿出来,贴在自己身上,向苏童和吴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静悄悄的守在了门后。< 第四十一章 信徒来了 苏童的一颗心瞬间就悬了起来,唐敖的所有举动都说明了大师的信徒马上就要登门,并且唐敖对此也是严阵以待的,这是不是说明了来者不善呢? 苏童把手机摸出来拿在手里,心如擂鼓的想着,一会儿万一那个所谓的信徒逞凶斗狠,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打电话报警,不能让唐敖吃了亏。 吴冰也紧张起来了,她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虽然未必对家中恶鬼的来由掌握的一清二楚,却也大概心里面是有数的,在唐敖和苏童赶过来之前,她也听到了温云涛在外面接什么人的电话,所以大概猜到了要来的这个人,和之前让她身体每况愈下的那个恶鬼有很深的关联,尽管她知道唐敖是苏童找来帮自己的人,可还是会感到十分恐惧,原本松松的拉着苏童的手,一下子握紧了起来。 “嘘……没事,你不要紧张,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苏童的手被吴冰掐的生疼,但是从这力度也能猜到她有多么的害怕,于是赶忙压低了声音,安抚吴冰情绪的同时,又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声音,“有我们在这儿,你别紧张。” 吴冰的两只眼睛里依旧写满了恐惧,但是她听了苏童小声的安抚之后,还是抿紧了嘴唇,点了点头,身子瑟缩了一下,却安安静静的一声也没有出。 很快,外面就有了声音,听起来是有人进门来,温云涛正在客客气气的和对方寒暄,从温云涛的态度来看,除了单纯的客气之外,语气和态度里还夹杂着一点恭敬,似乎是温云涛对这个来人的身份,有着一种谨慎的分寸,而这种恭敬客套,并不像是因为对方是什么高人的门徒,而更像是因为对方自己的身份。 果然,那人进门之后,躲在屋子里的三个人虽然说看不到外面人的举动和样貌,却可以通过彼此的对话略微判断出一些端倪来。 温云涛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和来人寒暄了几句,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可以压低,隔着一道卧室的房门还是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他们两个人聊得都是一些关于生意上的话题,来人似乎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财力雄厚,跟对方比起来,温云涛这种小老板,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因此攀谈闲聊的时候,难免在态度上会有一点点不由自主的谄媚和套近乎,虽说温家的生意和房地产根本扯不上关联,但是这年头,遇到了粗大腿,谁又会不想好好的抱一抱呢,至少结交几个财力不凡,身家雄厚的生意场上的朋友,对于自己以后的经商交际,都没有坏处。 然而从来人的反应来看,似乎对温云涛的这种搭讪并不怎么感兴趣,三两句话之后,就提出来要到吴冰的卧室里面来看一看,温云涛好像有意想给屋里的人争取一点时间,又客气的表示不着急,自己备了一壶好茶,可以先歇息一会儿,喝杯茶,然后再忙也不晚。他的好意并没有被那位大师的信徒所接受,对方表示自己的时间比较紧,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所以没空喝茶,直接办正事儿吧。 一听这话,屋里的吴冰就更加紧张了,她无助的看着苏童,苏童无声的示意她闭上眼睛装睡,并帮她把身子后面的软垫给撤掉,吴冰依言躺了回去,闭上眼睛,不过因为太紧张的缘故,她的眼睛闭得死死的,脸色苍白,浑身还忍不住一直在瑟瑟发抖,唐敖见状,皱了皱眉,轻轻把门锁扭上,然后走到吴冰身旁,手里捏了个诀,一边默念咒语,一边在吴冰的两侧太阳穴位置同时点了一下,吴冰的身体忽然就松弛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缓而又深沉,仿佛一瞬间就睡着了。 “没事,我只是让她睡过去,免得坏事。”唐敖小声说,说完之后立刻一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大衣柜里面,好在温云涛家里的一切都极尽豪华排场,就连衣柜都要比一般人家的宽敞很多,唐敖站进去,几乎不需要缩着身子,他把衣柜门轻轻掩上,只留一点缝隙,而苏童也趁机到门边去重新打开了门锁。 等她刚刚坐回到床边,门外的脚步声就近了,有人从外面扭动门把手,把门给打开来,率先走进来的是温云涛,温云涛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个子不高,有点矮胖,微微凸起的啤酒肚和他的年纪看起来很匹配,这人穿着一身西装革履,虽然说一看衣服的质地应该就不错,但是款式和搭配却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看起来有点别扭的感觉,苏童也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中年人的脸色看上去也不怎么好,青黄没有血色,一副抽烟喝酒过多,表面看上去还凑合,里面的瓤儿都已经瘘了的感觉,他的脸颊靠近耳根和脖子的位置,在领子的边缘处还能看到一些斑块。这些还不少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跟着温云涛一进门来,第一个动作居然不是四处看看,而是长大了鼻孔,深吸了几口气,就好像是在闻着什么气息似的,闻了几下,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他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才终于越过了温云涛,看向了屋子里,并且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上的苏童,中年人皱了皱眉头,一指苏童,问温云涛:“她是什么人?” 苏童的眉头也微微一皱,已经知道那个所谓的大师并不是什么正道上面的人士,他的信徒,而且还是这种出来替他跑腿卖命的信徒,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再怎么不走正道,看样子也是一副生意人的打扮,直接指着当事人的面,这么没有礼貌的开口,看样子这信徒不光心地不大好,教养也很成问题。 温云涛在一旁陪着笑脸,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扫了一圈屋子里,没看到唐敖,吴冰也还沉沉的睡着,于是他便对那中年人说:“这是我老婆的表妹,这两天家里的保姆有事不能在家里照顾着,我老婆的表妹还在大学里头读书呢,放暑假也没什么事儿,跟表姐感情好,就过来帮忙照顾照顾。” 这个谎编的挺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早就打好了腹稿,不过这个说法也挺合理的,那个中年人不疑有他,并没有对此做任何评价,而是指了指苏童,态度依旧与礼貌沾不上一点关联的说:“你出去,不要呆在房间里。” 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苏童很想狠狠的冲这个大师信徒翻一个白眼,不过现在她只能忍着,默默的点点头,起身走出了房间。说实话,看到这位大师信徒的身材样貌之后,她倒是稍微放心了一点,认为唐敖的胜算又大了几成。 出了卧室没一会儿,温云涛也弓着身子从屋子里退出来了,还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苏童赶忙走上前,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问:“你怎么也出来了?” 温云涛也是一脸发愁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没办法,人家不让我呆在里面,我说我就留下来陪陪老婆也不行,把我给赶出来了,我不敢说什么啊。” “那你出来之前,他都干什么了?”苏童问,她料定唐敖应该还躲在衣柜里面,一边静静观察这个大师信徒的举动,一边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呢。 “他什么都没做,就在屋子里围着床转了几圈,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温云涛看样子同样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他又有点担心,扭头看了看房间里,又把苏童往一旁拉了拉,“他会不会发现我们家里的那个鬼,已经被你们给弄没了?那他不会为难我们家,报复我们家吧?” “那要不要把那个鬼帮你们弄回来啊?你又忘了反噬的效果会是什么样了对不对?”苏童瞪他一眼,冷冰冰的反问。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我这不是担心么,所以就问问,哪有人会想家里有那么恐怖的东西呢,是不是?”温云涛自知理亏,连忙陪着笑脸说。 苏童瞥他一眼,不再和他说话,正常人确实没人希望自己家里面有那么恐怖的东西,不过温云涛不就不算是正常人里面的一员么,之前仗着自己看不见,财迷心窍的在受人指使在家里养鬼,直到亲眼看到恶鬼的模样,差一点被恶鬼袭击了,才下的屁滚尿流,现在恶鬼被消灭了,他又紧张那个邪恶的大师会不会报复他,这可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最佳典范。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屋子里也很安静,这种感觉大约持续了两三分钟,忽然,一阵因为扭打而发出的声响突兀的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苏童心头一紧,赶忙跑上前去,伸手打开了卧室的房门,这一开门,着实把她给吓了一大跳,唐敖正和那个中年人扭打在一起,而那个中年人看起来,和方才进来时候的样子也不大一样了,那个时候他动作相对缓慢,眼神也浑浊呆滞,可是现在,他和唐敖扭打在一起的时候,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上却表情狰狞,整张脸上都布满了青色暴起的血管,两只眼睛白眼球的部分几乎都被血给充满了似的,变得猩红猩红,一张嘴长得很大,嘴里面的牙好像比正常人的也略显尖长。 温云涛紧随其后来到屋门口,一见那中年男人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一边连连向后退开,一边喃喃的惊呼道:“张总怎么变成这样了!” 苏童也连忙退开几步,怕那个中年人发现自己,万一发起突袭,到时候自己不能给唐敖帮忙,反而添乱,退开之后,她才问温云涛:“这个张总是干嘛的?” “做房地产的啊,很有钱,跟全国知名的房地产大开发商虽然比不了,也算是咱们本地房地产业的龙头人物了,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中邪了?”温云涛确实被吓得不轻,说话的时候差一点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也是请那个大师给他养鬼招财过么?”苏童心头一动,连忙问,这个所谓的张总,别说现在凶猛的扑向唐敖的架势不像是什么正常人,就看他青筋暴起的面部,血红的眼睛,还有突然变长且发黑的指甲,也能觉出不对劲儿来。 温云涛点点头,一边点头一边退开到了大门口,一只手拉着门锁和扶手,两条腿不住的打颤,一副随时准备打开房门夺门而逃的架势。 得到了他的肯定回答,苏童看那张总现在的样子,还有方才一进门时候自己看到他脸颊侧面和脖子相连处的斑块,忽然之间心里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张总,会不会根本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活死人呢? 唐敖似乎是一心想要摆脱那个“张总”的纠缠的,他不住的把他从自己的身旁击退,准备要捏诀念咒的时候,“张总”就会反应异常迅速的立刻又飞身扑上去,用尖利的黑色指甲抓挠,长大了嘴巴,看起来像是要咬唐敖却又不是,更像是想要从嘴巴里伸出什么东西来一样,唐敖只好连忙招架,再另外找机会捏诀。 可是“张总”的反应异常凶猛,他的冲击也近乎于野兽一般,唐敖虽然还算招架得住,但是毕竟处境相对被动很多,两个人扭打了一会儿,他的身上就被“张总”的黑指甲抓破了好几道,奇怪的是,被抓破的地方,非但没有出血,反而伤口还迅速的变成了一种肿胀难看的灰白色,隐隐似乎还有一些脓绿色的东西在伤口处闪现,而这样的伤口也是很疼的,从唐敖紧皱的眉头和额头上的冷汗就能够大致猜到。 怎么办?苏童觉得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转移那个“张总”的注意力,只要那个“张总”被别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说不定就会撇开唐敖冲向其他目标,这样一来,唐敖不就有机会捏诀念咒,对付他了么! 苏童这么一想,也来不及再多加斟酌,立刻退开几步,朝周围看了看,到门边抓起几只拖鞋,卯足了劲儿朝那个“张总”砸了过去,一边砸一边嘴里面还叫骂着:“你是猫精还是狗精啊?又抓又咬,你怎么那么没品!你还是人么?” 可是不管她怎么样的拿东西砸“张总”,“张总”也始终无动于衷,理都不理她,就连苏童的叫骂也没有办法吸引住他的任何一点注意力,苏童心里急得不行,忽然,她想到了一样东西,于是立刻回身去问一脸惊恐的温云涛:“之前恶鬼寄身的那根腓骨呢?”< 第四十二章 货不对版 “什……什么腓骨?”温云涛也没有想到这位本来应该体面的房地产大老板,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面目狰狞,仿佛已经不是个人,而是野兽一样,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让温云涛的两只眼睛几乎没有办法从“张总”和唐敖的身上移开。 苏童急了,走上前攥着拳头朝温云涛的肩窝位置打了过去,等温云涛吃痛的回过神来,她才说:“你之前用来养鬼的那根骨头!你放到哪里去了?” “那个……那个……哦!”温云涛的脑袋慢了半拍才总算意识到苏童问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他慌忙指了指走廊尽头,“还在那个房间里,我没敢乱动过!” 苏童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再理睬他,扭头就往走廊深处跑,在经过“张总”身边的时候,“张总”却根本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两只血红的眼睛就死死的盯着唐敖,不停的对唐敖发动着攻击,唐敖的身上手臂上已经被他抓了几条伤口,还在努力的寻找时机,躲开对方的紧身攻势,好想办法制住他呢。 苏童一点也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走廊尽头的小房间跟前,一拉门,发现房门居然又锁上了,这真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温云涛一家把这个小房间锁着门,是怕外人发现他们在家里利用邪术,豢养恶鬼来御财,这还说得过去,现在恶鬼都已经被唐敖消灭了,那根腓骨放在里面无非就相当于是一个道具似的,用来蒙蔽所谓的大师信徒而已,他好端端的干嘛又把房门给锁上了! 这个男人,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专门关键时刻拖后腿用的! 苏童在心里把温云涛狠狠的鄙视了一顿,又急急忙忙跑出来,冲到温云涛身边,伸手一拉他:“走,拿着钥匙过去给我开门!” “我不去!我不去!”温云涛一看苏童要拉自己走,吓得两只手死死的拽住防盗门的门把手,“你别害我啊!我还不相死!你饶了我吧!” 如果可以,苏童真是恨不得动手打这个男人一顿,当初养鬼图财那会儿,怎么不知道害怕!现在不良结果产生了,他倒害怕的像一只鹌鹑似的,除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之外,什么能耐都没有了! “好,你不去,那你把钥匙给我!”苏童知道自己的体力终究是没办法和温云涛抗衡的,再怎么性格懦弱不顶事的男人,在体力值方面也还是有着天然的性别优势,不服不行,所以她不能在跟他拉锯一样的纠缠,那样只会耽误更多时间。 温云涛哆哆嗦嗦的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串钥匙,手抖得厉害,一串钥匙居然没拿住,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温云涛也不肯弯腰去捡,一边贼眉鼠眼的瞄着那边的“张总”,一边伸脚一踢,把地上的钥匙串踢向了苏童:“呐……都、都给你了,你快点去吧,我在这儿守着门,要是实在不行,我帮你开门咱们逃命。” 苏童弯腰捡起那串钥匙,这一串钥匙大大小小居然有十来把,她眉头一皱,一边躲闪,免得被唐敖和“张总”波及,一边急切的问:“哪一把钥匙是对的?” “我不知道,你挨个试试吧,我现在脑子都是懵的!”温云涛哭丧着脸说。 苏童觉得她对这个男人真的是不能报任何一点幻想了,于是她赶忙拿了要是又跑回到走廊最尽头,从钥匙串里先排除了看造型就知道是属于大门钥匙的,其余看起来像是这种实木门上面门锁钥匙的也有五六把,估计除了这个小房间的之外,温云涛家里存放贵重物品的房间,或者公司存放什么私人物品的办公室,钥匙都被他随身携带着了。想要开这个门,就只能碰运气,一把一把试过去。 苏童也不敢耽误太多的时间,她从第一把有可能的钥匙开始尝试,钥匙是可以插进去的,但是插进去以后却扭不动,很显然,这并不是她要找的,于是又尝试着用第二把来开,第二把干脆只能插进去一半,然后就卡住了。 就这么焦急的轮番试着钥匙,到了第五把的时候,终于顺利的插进去了,并且用手指捏住钥匙一扭,门锁应声打开,苏童开门冲了进去,那根腓骨果然还被好端端的摆放在原本供奉着的那个小桌上,只不过腓骨的金色看起来已经远没有前几天恶鬼还在的时候那么灿烂,而且骨头上还有一道非常醒目的裂缝。 苏童犹豫了一下,“张总”进门先长大了鼻孔闻的这个动作,让她记忆犹新,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应该也还是正常的吧,假如自己就这么拿了腓骨冲出去,万一被“张总”一眼就看出端倪,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于是苏童灵机一动,把铺在供桌上面那块红布也拿了起来,把腓骨上面又裂缝的那一面朝下,包在红布里,露出来看起来还像是完好无损的那一面,虽说腓骨的色泽已经变得灰蒙蒙,不那么鲜亮了,但是被红布这么半包半裹着,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蒙了半张脸的女人,能够依稀看到五官,却又看不到全貌。 这样就够了!就是要云山雾罩的,让对方看不出这腓骨是不是还是跟原来一模一样,这样才能成功的吸引那个“张总”的注意力,否则就白费了。 苏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狂跳的心脏能稍微放缓一下,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她的心跳从来没有如此剧烈过,血流的声音就好像海浪一样的冲刷着她的鼓膜,让她的两只耳朵出了唰唰的水声之外,居然听不清什么其他的动静。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她这么做,简直就是赌一把,赌自己可以成功的吸引“张总”的注意力,让“张总”暂时舍弃掉唐敖,转而过来攻击自己,这样一来,就可以给唐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用法术将“张总”制服或者控制住。苏童也不知道唐敖到底能不能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把握住机会,并且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制住那个诡异的“张总”,假如唐敖做不到,以“张总”的凶悍程度,连唐敖那样的体力和身高,都招架的十分吃力,自己被他那么一扑,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唐敖也不可能支撑太久,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今已经是到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时候,不拼一下也不行了。 苏童把心一横,钻进了那根腓骨,从小房间里冲了出去,她并没有冲到客厅里面去,而是站在走廊中间,距离客厅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一只手把那腓骨举起来,举得高高的,仿佛拿着的是一柄宝剑似的,然后高声对“张总”喊道:“你是不是想要找这个东西?东西在我手上,想要就过来拿啊!” 她这一声大喝,还真的引起了客厅里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的主意,最先朝她看过来的人是唐敖,唐敖满头大汗,一看到苏童手里拿着什么,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而“张总”比他慢了一拍,不够也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略显僵硬的扭过头来,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朝这边盯盯的看过来,一眼看到苏童手里面的那根腓骨,果然停下了动作,随即以十分惊人的速度,推开唐敖,张牙舞爪的朝苏童飞奔过去,那速度快得出人意料,而姿势,更是宛如一只活生生的野兽一样。 苏童本能的朝后退开,可是她躲闪的速度完全比不上“张总”扑过来的速度,并且自己身后可供躲闪的空间也十分有限了,于是她想到躲进小房间里去,靠房门抵挡片刻,想到这个办法,苏童立刻转身就跑,在一只脚已经迈进小房间大门的时候,她的后背忽然一阵剧痛,那痛感十分强烈,并且又十分诡异,以往她也有过摔伤或者皮肤被锋利的东西割破的时候,那种痛是火辣辣的痛,而此时此刻她的后背,却犹如被人用锋利的冰块划开了一样,又疼,又是一种蚀骨的恶寒,苏童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两条腿不受控制的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摔在地上。 完了,这下可什么都完了。苏童心里面一阵绝望,她很清楚,这种情况下,以那“张总”的速度,自己根本来不及爬起来,就已经遭了毒手了,于是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下一次剧痛的降临。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后背又冷又痛的奇怪感觉之外,其他的知觉都还在,却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东西碰到了自己。 苏童壮着胆子睁开眼睛,忍着痛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一看,“张总”就在自己的身后,面目狰狞,张牙舞爪,但是却好像被一张无形的给罩住了一样,拼命的想要挣脱,却好像怎么都挣脱不了,这让他看起来,比方才更可怕了。 苏童连忙朝外面看,唐敖站在“张总”不远处,手里捏着诀,面色严峻,口中念念有词,很显然,他正在施法和“张总”抗衡呢,并且看得出来,限制住这个怪异的“张总”的行动,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唐敖的脸色很难看,太阳穴位置的血管都凸起来,浑身的肌肉都呈现出紧绷的状态,汗涔涔的。 唐敖念咒的速度更快了,同时手上捏的指决也换了样,他的手臂向后用力做出拖拽的动作,“张总”的身子也跟着向后被拉出去了半米远,“张总”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拉回到唐敖身边,于是挣扎的更加剧烈,唐敖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下去,在他的t恤上面形成了一片湿痕,他用力向后拉,“张总”则也拼命的做着抗争,朝反方向用力挣扎,两个人一时之间形成了抗衡,一个拉不动,一个挣不脱。 可是这样的拉锯战,终究是消耗,唐敖是个人,体力毕竟是有限的,一旦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开始走下坡路,而“张总”现在这副样子,他显然并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两个人这么耗下去,恐怕对唐敖并没有什么好处。 苏童有心想要帮忙,但是心里又很清楚,自己并不能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真的帮上什么忙,只要不添乱就算是不错的了,更别说被“张总”抓伤之后,现在整个后背都好像背着一块巨大的冰块一样,又疼又木,难受极了,别说是去和“张总”厮打,就算是逃命,恐怕她都发挥不出最佳水平来。 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唐敖的身体开始出现了疲态,“张总”挣扎的幅度开始越来越大,并且他并没有想要去反扑舒服了自己行动自由的唐敖,而是依旧死死的盯着手拿腓骨的苏童,随着唐敖体力一点一点的被消耗掉,“张总”开始能朝前挪动一点脚步了,苏童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唐敖显然也意识到僵持下去苏童就会再次面临危险,他一边用力,一边运气,忽然一声暴喝,即便苏童没有临时开了天眼,却也似乎隐隐能够感觉到唐敖的周身,有一股气场猛然的升腾起来。 唐敖忽然之间发力了,他念动口诀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蠕动,根本没有办法挺清楚他念了什么,而两只手拖拽的动作也更加坚定强势,一点没有拖泥带水,“张总”周身的无形大好像也被收得更紧了,让“张总”连站直身子都做不到,只能弓成一团,最终呈匍匐状趴在地上,被唐敖一下一下的拉向了走廊另一端,拉到了他自己跟前。 当“张总”被拉到他跟前,唐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手里甩出一张符咒,正贴在“张总”的额头上,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张总”顿时就变得僵硬起来,好像一尊雕像一样。 “苏童,你没事吧?”唐敖喘着粗气,一只手撑着墙壁,哑着嗓子开口问。 苏童怕他分心,忍着痛没说自己受伤的事,一边走出来,一边点点头:“我没事,这个‘张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是人么?” “肉身是人,”唐敖停顿了一下,“只可惜,货不对版。”< 第四十三章 阴毒发作 苏童没有一下子明白“货不对版”的意思,她的后背疼痛难受,让她不由自主的有那么一点分心,迟了两秒钟才终于意识到唐敖的意思,她连忙看了看那个被一张符纸就定住不能动弹的“张总”,苏童之前见过唐敖施加定身咒在温云涛的身上,不过步骤相比之下要繁琐的多,这个“张总”之前还张牙舞爪,被这张符咒一下子就给镇住了,还真是有点不太对劲,如果之前看过的电影电视剧没有骗人的话,苏童想了想,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只有僵尸才这么容易被定住呢。 “这人不会是僵尸吧?”她有些担忧的问唐敖,脑子里已经迅速的把以前看过的有关僵尸题材的电影情节都回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心里面凉凉的,不管是中国的僵尸,还是外国的吸血鬼或者丧尸,他们普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旦被他们抓伤了、咬伤了,就会中了他们的毒,慢慢的毒发变成跟他们一样。自己被“张总”抓伤了后背,唐敖身上也有不少处伤痕,以那伤口阴冷胀痛的奇怪感觉,苏童忍不住有一点担心,他们回头不会真的尸变吧? 虽说以前看过一系列凄美的吸血鬼题材的电影,当时也是觉得不胜唏嘘,认为十分浪漫,但是对于这种事情,苏童承认自己也只是叶公好龙罢了,看看别人的故事,知道是假的,是电影,是故事,那就很好很浪漫,如果轮到自己头上的话……那她还真是宁可当一个平凡到不行的普通大活人,踏踏实实过日子。 “不算是僵尸,”唐敖摇摇头,“你记得我说过,如果吴冰当时没有被及时发现,一旦祭品的魂魄被恶鬼彻底的吞噬光了,恶鬼就会开始反噬家里面的其他人。还有之前谷满仓也很郁闷过,为什么一个所谓大师的信徒,仅仅是信徒,就能把他给吴冰设下的保护结界消除掉,现在看到这个家伙,我就心里有数了。” 苏童对他给自己的这些提示也有些似懂非懂,唐敖也没急着马上解释给她听,而是转头去问门口依旧惊魂未定的温云涛:“你以前认识这个‘张总’么?” 温云涛点点头,又摇摇头,看方才还一场凶悍的“张总”现在已经好像雕塑一样,一动也不能动,他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也是一副惊吓过度,快要虚脱无力的样子,尽管从头到尾他除了准备逃命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做过。 “我原本是不认识他的,他是大生意人,做房地产的,跟我们不搭界,人家也未必瞧得上我们,后来是我爸通过他认识的一个老板,求到大师门下,让大师帮我们生财,我们是这么着,才有机会和张总接触到的,他那时候就已经是大师的信徒了,比较心腹的那种,据说就是当初也是生意不景气,遇到坎儿了,幸亏大师帮忙,才扭转了局面,后来发了大财,所以张总对大师那绝对是鞍前马后,很多事大师自己不愿意或者不方面亲自出面的,他就代劳。”温云涛回答说。 唐敖听完他说的这些之后,忽然之间就笑了,问:“那这个‘张总’在当初求助那个大师,发了大财之后,家里面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温云涛愣了一下,有点茫然,不过想了想,说:“这事儿太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说的是,张总的老婆孩子好早就去国外了,一直在那边生活,基本上没有回来过,他的生意好转了之后,倒是听说父母相继去世了,当时我爸妈还议论过,说这就是张家的老头儿老太太,没有那个跟着儿子享福的命。” 他说完之后,忽然之间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多了几分茫然,还有一点不确定,那种不确定似乎让温云涛感到了一阵打从心底涌上来的不安,他刚才也听到了唐敖对苏童说的那句“货不对版”,这让他也本能的做出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唐敖见他这种反应,也笑了出来,对他说:“看样子,你还是有点悟性的。” 他这么一说,温云涛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唐敖点点头:“如果不是苏童来看吴冰,发现了你们家里情况不对,那个‘张总’家的昨天,就是你们家的明天,这个‘张总’,早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了,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真正的那个张总,早就在祭品消耗光了之后,就被反噬掉了,你们后来接触到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搞不好,就是那个当初帮真正的张总招横财的那个恶鬼,鸠占鹊巢,成了新的‘张总’。” “你的意思是,假如你没把我们家里那个恶鬼给……给打死,它以后会吃了我,然后……然后顶着我的皮,假装成是我,继续活着?”温云涛吓坏了,脸色惨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可、可是,这……这可能么?” “养鬼帮你发横财你就相信有可能,被恶鬼反噬之后占了**,你就觉得不可能了是么?”唐敖有些讽刺的看着他,“就你这种趋利避害的思维方式,就算不靠恶鬼帮你铺路,我估计你也应该会是个不错的生意人。”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温云涛窘迫的搓着手,“我就是觉得太出乎意料了,所以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你怎么知道,张总他已经被人换了瓤儿了?有没有可能,就是中邪什么的?还有救没救?” “你看到我贴在他头上的那道符了么?”唐敖也看得出来,温云涛倒不是真的有多关心那个张总,他只是自己差一点点就遭遇到了同样的结局,所以忍不住心有余悸,后怕的厉害,所以菜存着侥幸心理,希望事情没有唐敖说的那么耸人听闻,这样他就可以安慰自己,认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没有那么愚蠢了。 温云涛当然不可能看得出来唐敖用的是什么符,他茫然的摇摇头。 “我那道符的名字,叫做镇鬼符。现在你明白了么?”唐敖问。 温云涛闻言,赶忙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所以说,他脖子侧面的那些斑块儿……”苏童想起方才第一眼看到“张总”的时候,他脖颈一侧的那些奇怪的斑痕,“难道是尸斑?” 唐敖思忖了一下,点点头说:“有可能,我毕竟不是做法证那个领域工作的,也不敢百分百说的那么确定,不过在我看来,确实像是尸斑。” “那他一进门就不停的闻,是在闻什么?”苏童又想起来另一个细节。 “鬼气,”唐敖在这个问题上还是很笃定的,“这东西从一进门就已经察觉不太对劲儿了,我估计他只是怎么都没想到,温云涛会跟咱们串通好,他只当是恶鬼出了岔子,也算是起了疑心,但是防备还不够,一进卧室,他就发现吴冰的状态不对劲儿了,对咱们来说,自然是看气色神态,但是这个‘张总’不是正常的活人,他不看那些,我估计他是看得出来,吴冰的魂魄归位了,并没有残缺,所以意识到事情不对,正要走,就被我给扑了个正着,之后的事情,你就看到了。” 苏童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的后背忽然之间疼得更厉害了,那种阴冷的感觉也越来越严重,让她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有些打晃,尽管苏童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想要站稳,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苏童,你怎么了?”唐敖也看出苏童不对劲儿了,一张脸白的好像纸一样,额头上冷汗直流,两只眼睛没有了焦点,眼神涣散,身子摇摇晃晃,眼见着就朝前面扑倒过来,幸亏他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住了苏童,让苏童一头栽进了自己的怀里,避免了摔倒在地的局面,而这样的角度,也让唐敖清楚的看到了她的后背衣服上有一道抓痕,就算隔着衣服什么也看不到,只一看拿到抓痕,唐敖也可以断定,苏童是受伤了的,而且就是被那“张总”所伤。 唐敖不方便立刻检查苏童的伤势,不过可以感觉得到她现在的体温很低,就好像刚刚跑过冷水一样,并且牙关紧咬,已经没有了知觉。 唐敖皱紧了眉头,苏童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尽快解决,如果不能尽快处理,只怕对她的身体和健康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而这边的事情也还没有处理完,孰轻孰重,还需要他来迅速的做一个定夺。 唐敖几乎只犹豫了一下,就做出了选择,他打横抱起苏童,把她轻轻的放在客厅的一组三人沙发上面,然后招呼温云涛跟着他一起到房间里去,解开了吴冰身上的咒,吴冰很快就醒了过来。 “你给吴冰收拾几件衣服,包括你自己的,到对门去,叫上你的父母,带着孩子,到外面找个宾馆先住下,那个货不对版的‘张总’,我是一定要解决的,但是现在不行。再加上这个‘张总’没有能够顺利的回去复命,恐怕那个大师也应该可以猜到这边是出了很大的问题,你们还留在家里,恐怕不太安全,尽量先躲出去,等到这件事平息了以后,再住回来。”唐敖对温云涛交代说。 温云涛现在可不敢再乱质疑,或者挑三拣四的提意见了,恶鬼的事情给了他一个教训,方才“张总”的表现也让他又被狠狠的吓了一跳,作为男人来说,温云涛绝对算不上是有担当的,他胆小,欺软怕硬,又惜命,不过这也恰恰是一个性格特点,在此时此刻倒也成了一种有点,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为了保命,温云涛表现出了极强的配合度,立刻二话不说的开始给自己和吴冰收拾起换洗衣物来,动作十分麻利,仿佛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房子里多呆了似的。 “苏童呢?”吴冰醒来之后,没有看到苏童,有点不放心。 “苏童身体不太舒服,我需要带她去看一下,所以你们两个最好速度快一点,我时间比较赶。”唐敖皱着眉头,虽然说吴冰是苏童的前同事,对苏童曾经比较照顾,因此让苏童对她十分感念,但是那也仅限于在苏童本人安然无恙的情况下,唐敖愿意为了她去帮助她的朋友,而现在,苏童自己昏迷不醒,情况十分不乐观,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可没有那种给吴冰答疑的耐心。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出了卧室的门,到客厅的茶几上,拿起水果到,在自己的右手食指的指尖上割了一个小口子,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他立刻走到被定住的“张总”身边,在蜷缩成一团的“人”周围,画下了几个图案复杂的符箓,画完之后,这才催动地面上画出来的血符,地上原本暗红色的符箓顿时变成了亮红色,好像燃烧起来一样,随后红光一闪,便又恢复了暗红的色泽。 唐敖把食指放在口中吮了一下,他刚刚在“张总”周围结了一道血咒,主要的作用就和贴在“张总”肉身上面的镇鬼符差不多,也是用来保证附身在“张总”肉身里面的邪祟没有办法从脱离肉身而逃走,这道血咒就好像是一个灵体的牢笼一样,短时间之内即便是灵力比较强大的恶鬼,也没有办法挣脱,他这么做,无非是在争取一点时间,在过来解决这个冒牌的“张总”之前,先解决苏童的伤势情况。 一想到苏童的伤,唐敖的心里就愈发沉重起来,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苏童这伤是为了引开“张总”的注意才会落下的,作为男人来讲,唐敖绝对不会希望女人为了自己去冒险,毫不相关的女人都不要,更别说还是自己打从心眼儿里喜欢的人了,但是另外一方面,他也很清楚,自己从最初发现“张总”已经有所察觉的时候,就必须得立刻采取行动制止住对方的离开,当时自己躲在柜子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感觉到外面阴气比原本浓郁了,分辨不出到底是对方因为与邪祟之物相处的久了,所以沾染上,还是自身携带着的,在那种情况下,近身搏斗在所难免,也根本就没有避开的可能,而正如苏童当时做出的判断一样,如果自己不尽快摆脱掉“张总”的钳制,恐怕从体力上就要吃了大亏。 所以苏童虽然不懂得道法数术,可是她当时却很聪明也很勇敢的想到了最有效的策略,并且付诸实施,如果没有她当时的灵机一动,自己现在也不知道究竟会是面对着怎么样的一种局面。 只是,不管是怎么样的局面,唐敖都宁可那道伤是添在自己身上的。 此时此刻,他身上被那“张总”抓伤的地方也有几处,的确很疼,但却扛得住,这不是因为他是男人,所以更坚强,而是因为他原本就阳气极强,又有灵力,这就好比对阴气阴毒那些东西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似的。 偏偏苏童阳气本来就弱,容易被邪气入侵,阴毒在她身上的反应速度,简直就好比推到了的多米诺骨牌,要多顺畅就有多顺畅。 唐敖越想越心急,处理完了“张总”之后,赶忙拿出手机,又给谷满仓打电话,还算他比较幸运,偏巧了,谷满仓那边信号忽然畅通起来,电话打通了,那边接起电话的时候,还有些得意洋洋的,估计是给纸人李治眼睛比较顺利。 只是唐敖现在可没有心情理睬那些,他焦急的对电话那端的谷满仓说:“赶紧回来!苏童中了阴毒,已经发作了!”< 第四十四章 试符 谷满仓也完全没有料到唐敖忽然火急火燎的来电话,居然是这么一档子事儿,他本来还想好好的跟唐敖显摆一下自己的丰功伟绩,如何手段高超的解决了纸人李的眼睛问题,结果一听苏童中了阴毒,并且还阴毒发作,吓了一大跳,连问唐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为什么明明是去嘉年华约会的,去又碰到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都顾不上,连忙表示自己立刻就往回返,到时候在家里面碰头。 唐敖也是这么打算的,一来自己过来这边,并没有携带太多的符纸和工具,二来这毕竟是温云涛的家,家里现在还有一个披着人皮的“张总”,房子里的阴气自然就比别处略重一点,他自己的家里是设过了结界的,灵体非请勿入,气场就要纯净的多了,现在苏童的情况,能少接触阴气,就最好少接触一些。 联系好了谷满仓,那边吴冰也在温云涛的搀扶下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可以出门的衣服,这几天她的精神还算恢复了一些,也吃了一点东西,尽管仍旧体力不支,腿软脚软,被温云涛架着一条胳膊,倒也能勉强走动,温云涛一边架着体力不支的吴冰,另一只手上还拉着一只旅行箱,估计刚才在房间里折腾了那么半天,就是为了收拾这一大箱的衣服,看样子也是吓得不轻,打算要去宾馆里面躲上一阵子,短时间之内不敢回来了。 “苏童怎么了?”吴冰体虚,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但她一出房间就看到了被唐敖安顿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苏童,方才自己还好端端的和苏童在说话,一转眼等自己再醒过来,苏童就脸色惨白的昏迷过去了,这让吴冰感到有些不安。 “受了点伤。你们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就赶紧走吧,我得带苏童去处理伤口,没空在这里陪你们。”唐敖没打算浪费时间去和这些完全帮不上忙的人解释现在的情况,并且他的心里面有一种隐隐的怒气,看到温云涛和吴冰,这种怒气就变得更加活跃了,如果不是这对夫妻,一个财迷心窍的去养鬼,另一个傻乎乎的明明发现了不对劲儿,居然都不想办法自救,苏童就不会被牵扯进来,今天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一想到这其中的关联,唐敖就没来由的火大,一张脸阴沉沉的,完全不像平时那种笑眯眯好说话的样子,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之间好脾气和耐心好像都大打折扣了似的。 吴冰一愣,不敢再多问什么,苏童会受伤,自然跟他们家的事情脱不开干系,这本身就已经足够让她感到自责的了,更别说现在作为苏童男朋友的唐敖,帮了自己家这么大的忙,女朋友因此被伤到,再怎么恼火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咱们赶快走吧,别耽误了苏童。”她对温云涛低声交代。 温云涛点点头,唐敖把苏童小心翼翼的从沙发上抱起来,在抱苏童的时候,他的手臂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苏童后背上的伤处,苏童尽管扔在昏迷当中,却还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似乎很疼,唐敖看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也是一阵心疼。 吴冰在温云涛的搀扶下,也换好了外出的鞋子,好在是夏天,凉鞋很容易穿,不然温云涛一边扶着她,怕她站不住,一边还要帮忙穿鞋子,也的确是有些照应不过来。但是吴冰对温云涛的这些举动,却并没有任何的动容,她默默的看着唐敖小心翼翼的抱苏童出门,眉头紧皱,一脸肃杀,心里面暗暗的叹气,这个男人看起来是真的很在意苏童的,以为关心,因为惦记,所以才会恼火,才会生气,像自己身边的这个,再怎么无微不至,也不过是心虚的弥补罢了。 发自内心的关心和担忧,与捅了篓子闯了祸之后的心虚亏欠,这里面的含金量,还真是差了很多很多。 四个人同乘电梯一起下楼,出了电梯之后,唐敖就再多一句话也没有去和吴冰、温云涛讲了,径直抱着苏童上车,一溜烟的开出了小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自己的家中,一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超速,反正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回到家的时候,谷满仓还没有到家,在处理这些东西方面,唐敖显然是没有谷满仓那么老道,那么驾轻就熟的,但是谷满仓从纸人李那里返回来,路程上需要花费的时间肯定要比他们长一些,唐敖也不能就这么空等着,多耽误一段时间,苏童的身体就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对健康的影响也会大一点,虽然说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唐敖并不在意,觉得大不了就是头重脚轻,浑身酸软乏力几天,就好像得了重感冒一样,过几天自然就好了,可是换成主角变成了苏童,他就无论如何也淡定不下来,总觉得她一个姑娘家,本身就不是个健壮的身子骨儿,现在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回头有个头疼脑热,就实在是太受罪了。 可是,真的想要用自己的办法先帮苏童驱一驱阴毒的时候,唐敖又傻眼了,苏童的伤在后背上,确切的来说,从她衣服上面的印子可以依稀的判断出来,那伤应该是从她的颈后一直蔓延到后背的中间位置,长度估摸着大约有二十厘米左右,这可就让唐敖有些犯难了,想要替她处理伤口,剪开她的衣服恐怕是必须的了,可是即便是现代社会,大家对于展露肢体已经见怪不怪,并不稀奇了,但是剪开伤者的衣服,让伤者的整个裸背都暴露出来,做这一类事情毫不避讳的,一定是医院厘米的外科医生,唐敖不是外科医生,并且现在需要面对的还是苏童,所以这反而让他有些束手束脚,不知所措起来。 自己做,心里面有点放不开,可是让谷满仓,那就更是绝对不行了,光是想一想,唐敖都觉得有一种要冒火的冲动,呆会儿谷满仓回来了,也只能让他给自己支招儿,真正动手疗伤的事情,唐敖可不想交给他去处理。 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对这种事情毫无概念,甚至不知道是否相信的苏童的女性亲友,唐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不敢贸然的把人给牵扯进来,更不要说就算对方肯相信,也肯帮忙,一个什么都不懂,一点灵力也没有的人,实施救治的效果会不会大打折扣,这都是个未知数。 “苏童,苏童,你能听到我说话么?”唐敖只好蹲下身,轻声的招呼苏童。 苏童皱了皱眉头,有气无力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唐敖,她的眼神有点涣散,眉眼之间没有了平日里的神采,一看就知道是承受着很大的痛楚。 “苏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是我希望你能坚持一下,听我说,”唐敖轻轻的拉着她的手,恨不得自己有一种特异功能,可以把她现在承受的痛苦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来,“是这样,你受了伤,中了阴毒,我需要处理你的伤口,可是你的伤口在后背上,所以……可能需要把你的衣服剪开……” 苏童有气无力的半睁着眼睛,嗓子眼里咕咕噜噜的算是发出了一点声音,唐敖听见了,却还是拿不准苏童这算是什么意思,赶忙又问:“你同意么?” 苏童又含含糊糊的哼了一声,然后就把眼睛闭了起来,似乎方才应声已经耗尽了她现在残存的全部体力,已经再也撑不住了似的。 这应该算是同意了吧?唐敖有些吃不准的想,他再试着轻轻的叫了苏童几声,苏童也没有任何反应,看那样子是又昏过去了,唐敖一咬牙,事到如今,也只能权当她是同意了的,自己确确实实问过了她,而且情况也不容乐观,不能再继续耽误时间了,假如等苏童伤愈以后对这件事感到不高兴,那也只能自己脖子一伸,要杀要剐要负责,悉听尊便了。 唐敖把苏童抱进卧室,让她面朝下俯卧在床上,还细心的把她的连扭向了一旁,免得面朝下会闷着,然后又去拿了一把剪刀来,纠结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算是下定了决心,把苏童的t恤衫从领口向下剪开来,露出了她的后背。 当然,他其实也可以选择不破坏这件衣服,而是用更合理的方式,直接把它从苏童的身上脱掉,但是唐敖认为剪开的办法显然是更适合的,因为他是个男人,一个各方面都非常正常的男人,而苏童是一个女人,各方面不仅正常,还恰恰是让他牵肠挂肚的那个女人,脱掉上衣这种行为,就算眼下再有所记挂,让唐敖真的做到心无旁骛,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那恐怕都是编出来唬人用的,唐敖自认为自制力不错,但是有自制力,只能说明可以控制得了自己的行为,不代表控制得了自己的思想,在眼下的这种时候,就算是他克制得住,不行动,光是心动,那也是足够添乱的了。 还好,剪开了苏童的t恤之后,唐敖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么尴尬,主要是苏童后背上的那道伤痕,看起来实在是有点触目惊心,以至于让他几乎无暇顾及周围那些白皙细滑的皮肤,目光都被锁定在了伤处。 那道伤处从顶端到末端,长度应该超过了二十公分,不同于抓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张总”当初扑向苏童的时候,估计是发了狠的,所以力道也十分骇人,苏童的皮肤被抓破,纵形的伤口隆起着,周围的皮肤隐隐透出青紫色,而破损的皮肤下面渗出了很多脓绿色的分泌物,伤口肿胀着,乍看倒像是被贴在苏童后背上的什么东西一样,唐敖轻轻用手按压了一下鼓胀的皮肤,立刻又有更多脓绿色液体从伤口里面涌了出来,同时苏童也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 唐敖赶忙缩回手来,虽然说他判断是“张总”带着阴毒,但是看着伤口的状况,又有些吃不准了似的,以往自己见过的阴毒发作,都是中毒处颜色青黑,滚烫发疼,并没有破损的时候,毕竟在此之前,他还没有和这种被恶鬼彻底寄生了的肉身打过交道,灵体的话,自然是没有办法直接把人伤的皮开肉绽。 “张总”这种状态,也不知道算是行尸,还是活尸,不管是那种尸,不管是哪种尸,都是魂魄未灭,但是阳寿已尽的状态,而像“张总”这样,恶鬼硬生生的住进了被自己吞噬掉魂魄的人的肉身里面,这种情况唐敖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在他的认知当中,肉身和魂魄,这就相当于是锁头和钥匙之间的关系,或者比喻成鞋和脚也十分贴切,并不是随便哪一个都可以匹配得上,不合适的鞋和脚,要不然是鞋子磨坏了脚,要么是脚撑坏了鞋,总之是没有办法将就的。 “张总”的肉身显然也并没有和寄身的恶鬼产生出什么和谐来,因此才会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尸不尸,伤起人来异常凶狠,却又无从分辨是哪种手段。 唐敖也不敢贸然去尝试,于是他拿了一条浴巾,轻轻的给苏童盖上,然后急急忙忙到书房去,画了一张拔阴气的符纸,画好之后,看看自己手臂上的一处伤痕,虽然没有苏童后背上的那么重,不过都是“张总”造成的,他决定在自己的身上试一试,有效果了再用在苏童的身上,如果没有效果,甚至会产生什么反效果,那他可不能让苏童去冒那个险。 唐敖深吸一口气,把那张符按在了自己左手臂的一条伤口上面,随即一阵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席卷而来,纵使是一向自诩坚强的唐敖,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四十五章 笨办法 唐敖在第一时间就改了主意,他觉得这样不行,自己和苏童的伤是一样的,但是因为自己的抵御力比较强,所以受影响的程度要轻得多,纵然是这样,用自己原本就熟知的方式来试着拔阴毒,还是让他体会到了之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剧痛,试想一下,伤得越重,自然疗伤的过程就也会越痛苦,自己这种程度都被疼得倒抽一口气,几乎要闷哼出来,换到苏童的身上,还是加重的程度,她又怎么吃得消呢!更何况她现在阴毒发作,本身就比较虚弱,如果再受这种刚硬的疗伤手法的折磨,怕她就真的要吃不消了。 唐敖真是一筹莫展,一边发愁,一边看着那张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变成了乌黑乌黑的颜色,用手一碰,便酥的直接碎成了渣,唐敖把那些纸渣吹掉,再看手臂上面的伤口,竟然还是老样子,苍白鼓胀的伤口,里面隐隐的脓绿色。 看样子,这个办法不仅痛苦程度很高,并且还没有明显的效果。 唐敖当即就放弃了,一把抓过自己书房案头的几本书,回到卧室去,虽然他现在心里也是一团乱,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办法来解决,还得再抓紧时间查一查书,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至少守在苏童旁边,他的心里会踏实一点。 苏童还在昏睡着,呼吸有些急促,呼出来的气体有一种灼热感,但是周身又都凉冰冰的,唐敖小心翼翼的把玳瑁八卦坠挂在她的脖子上,这个坠子虽然没有办法帮她解毒疗伤,但是至少有安定神魂的功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唐敖也很怕苏童再出现别的状况,肉身上的伤还没有解决,再出现灵魂出窍那可就乱了。 唐敖仔细的查找着自己手头的那几本古书,却没有从里面找到任何关于疗伤的办法,即便是有,也只是最基本最简单的,例如之前他已经在自己的身上尝试过,并且确定无效的那种,这让他十分恼火。 以前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唐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不过现在,他可真的是深深的感受到了,眼下他最恨的就是自己为什么这么久以来,都对那些定魂安神疗伤类型的法术不感兴趣,根本提不起精神去了解和学习,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有点耐心,有点先见之明,现在也就不会这么茫然无措了。 原本在温云涛家里,还战斗力满满的唐敖,现在却打从心底感到了一种虚弱无力,原本随着能力提升而逐渐变得更坚定的自信心,也一下子被动摇了。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谷满仓终于回来了,看样子他也是赶得很急,估计从进了小区就一溜小跑的冲回家来,下了电梯站在门口,还在喘着粗气呢,唐敖给他打开门,他一眼就先看到了唐敖手臂上的几处伤口,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搞的?”他一把拉过唐敖的胳膊,一边看一边问,还毫无同情心的直接用手指去戳了戳伤口,这里压一压,那里按一按,硬是从伤口里挤出来一点脓绿色的分泌物,用两个手指搓了搓,又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 唐敖也有些吃痛,不过他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赶忙对谷满仓说:“你知道怎么治这种伤么?苏童的情况跟我一样,但是她体质本身就偏阴,所以情况比我不乐观很多,现在人已经昏过去了,我在自己身上试过拔阴气的符,没有效果。” “苏童跟你这一样?比你严重多少?”谷满仓问,一边问一边往屋里走。 唐敖赶忙拦住他:“你先别进去,苏童的情况我可以给你描述一下,但是她伤的位置几乎纵贯了整个后背,我只能把她的衣服剪开了,所以……” “哦哦,明白,明白,”谷满仓一听这话,立刻停下了脚步,尽管看得出来唐敖已经是心急如焚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让我学古时候的神医,悬丝诊脉对吧?行,我不进去,不过这事儿,回头你小子可得负责任啊!” 唐敖瞪他一眼,有些不满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为什么我用拔阴毒的符,就只是很痛苦,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呢?你认得这种伤么?” “你用拔阴毒的符当然没有用了,”谷满仓摊开手,耸耸肩,“因为你们俩受的伤,根本就不是阴毒,你用那种符等同于是不对症啊,能起作用那才见鬼呢。” 唐敖一听谷满仓这个意思,分明是认得自己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连忙问:“那这不是阴毒是什么?你知道该怎么处理么?” “我说了你别紧张啊,你和苏童身上的这种,不是阴毒,是尸毒。”谷满仓拉过唐敖的胳膊,指着上面的伤处对他说,“阴气所伤,那种是阴毒,你们这种是属于死物所伤,伤在皮肉,但是因为对方是个活尸或者僵尸之类的,所以就相当于是活死人,能伤人,但是肉身已经早就是一具尸体,自然就会带着阴邪毒性,活人被伤过的地方,尸毒发作,所以不会像正常的伤口那样出血,你不觉得你现在身上的那些伤处,其实更像是伤在死人身上的么!” “那这样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唐敖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谷满仓的话也很快就印证了他的猜测:“假如抑制不住,那就扩散到全身,到最后就变成真正的活死人了,魂魄的俱在的,但是肉身尸毒发作,成了一身的死肉,死肉当然是没有生命的了,所以就会溃烂……哎呀,总之挺恶心的。” “那你就赶快想办法给苏童治伤啊!”唐敖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他倒是不太担心自己,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来看,还顶得住,但是苏童那边确实不乐观了。 “行行,你别着急,其实拔尸毒的办法挺简单的,就是最原始的那种笨办法,你给我找足够的阳水,还有江米,还要菖蒲和艾叶,嗯,就这些就够了。”谷满仓掰着手指头,给唐敖说了一下所需要的东西,“具体需要多少量,那当然是多多益善了,拔毒这种事儿,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利索的,尤其是尸毒,一点儿都不能有残存在体内,不然后患无穷,你可别在这事儿上小气啊!” “你就别跟我说废话了。”唐敖皱着眉头,事关生死,或者说这件事处理不好,苏童以后的结局就是生不如死,他又怎么会舍不得备足了材料呢,但是关键问题就在于另外一件事,“你说的其他几样我都明白,阳水是什么水?” “这个阳水么,很简单,活为阳,死为阴,日照为阳,日亏为阴,这个阳水自然就是流动的活水,并且还得是江阳、河阳、湖阳一侧的水,在白天有日照的时候取回来就行了。”谷满仓起初说的轻描淡写,可是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挠头,“呃……咱们这个地方,有什么江河湖泊没有?” 他差一点忘记了这里是一个城市,城市里面或许有点小水流,不过那水几乎都污浊的根本连碰都不敢碰,虽说水也分阴阳,可是污水就还是算了。 唐敖看看时间,一咬牙:“我想办法,咱们两个分头行动,你去负责买齐其他的几样东西,找水的事情交给我,咱们抓紧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谷满仓自然是满口答应,这种时候他哪敢耽搁啊,别说他也很担心和记挂着苏童的身体,就算抛开这个不谈,看唐敖那焦急万分的样子,他真要是敢看不出脸色的表现出一点携带,搞不好就地就会被生吞活剥了吧! 两个人确定了分工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出发了,谷满仓对本地的环境可没有唐敖那么熟,所以找水的工作既然交给了唐敖,他就负责去采买其他几样东西,他可不傻,那些东西里面,最重的就是江米,所以他没有先去买江米,而是满世界的去淘腾艾叶和菖蒲去了,等到买了满满两大包的艾叶和菖蒲回来,才在唐敖家附近找了一个超市,进去买了十斤江米出来,超市的人估计很长时间也没见人一口气买过那么多的江米了,还吓了一跳,问他是不是家里开什么熟食店,要做点心卖的,不然这端午节都过完了,干嘛买那么老多。 谷满仓当然不可能跟他说自己买江米是为了回去治尸毒,只好随口打着哈哈的应付过去,扛着一大包江米和两包艾叶、菖蒲,就回了家。 可是走到楼下,他又犹豫了,这楼恐怕也不好上吧,唐敖说苏童伤的位置,还确实有点尴尬,尤其是唐敖又不在,自己上去也是不方便,索性干脆在楼下等着吧,横竖唐敖去找阳水,不会比自己更有效率就是了。 于是打定了主意之后,谷满仓索性拎着东西,在唐敖回来的必经之路旁边,饶有兴致的围观起几个老头儿下象棋来了,时不时的还给人家支一招。 等唐敖满头大汗的拎着满满两大桶谷满仓要的阳水回来的时候,谷满仓已经观战了好几局,只差没自己亲自坐下来跟人家厮杀一盘过瘾了。 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手臂上有些骇人的伤痕,唐敖不得不在t恤外面又罩了一件长袖衬衫,此时正是盛夏,烈日炎炎,为了去取那阳水,也自然是免不了要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上一阵子的,唐敖回到家的时候,不仅是大汗淋淋,脸色也有些苍白,他再怎么体质比苏童要好,毕竟也是被伤了多处,现在渐渐的也能感到一种沁到骨子里一样的奇异恶寒,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心急,连自己这种体质,都已经快要抵不住这尸毒的侵蚀,那苏童得承受着多大的痛苦,情况又该是多么的危急,因此他一点都不敢耽搁,拎着两大桶水健步如飞的朝家里走。 偏偏走到了快到楼下的地方,却看到谷满仓把买来的江米和菖蒲、艾叶随意的堆在一旁,正专心致志的给人家做棋盘上的狗头军师呢!这简直让唐敖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伸手重重的一拍谷满仓,对他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眼里就没有一点轻重缓急的分别么?居然还在这里看热闹!” 谷满仓一扭头,看是唐敖回来了,又见他又急又气的模样,也不介意,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提起江米和菖蒲、艾叶,顺便还腾出一只手来,从唐敖手里接下了一桶水,一边示意他朝家的方向走,一边说:“你说苏童那个样子,你没回来,我不方便上去呀,我这人虽然一直跟着师父钻深山老林的,不过这种最基本恼道避嫌我还是懂的,再说了,你没把阳水带回来,我拿这些上去不也没有用么。” 唐敖脸色一滞,意识到谷满仓说的也有道理,不仅有些对自己方才的态度惭愧起来,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然后说:“我刚才太心急了,你别介意。” “好说,咱们俩谁跟谁啊。”谷满仓嘿嘿一笑,完全没把唐敖的态度放在心上,不过他又忍不住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我最开始的时候不太习惯,不过现在又觉得也挺好的,至少比以前可有人味儿多了。所以啊,最近其实我也想过,说不定这对你来说是个好事儿,一个人啊,太铁石心肠也没什么好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叫做刚而易折,你过去吃的就是这种亏,说不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反而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也说不定呢。” 他忽然又提起来过去的事,唐敖自然是全然没有印象,平时谷满仓有意无意的提起来这些,他都避而不谈,这一次也没有应声,倒不是他有意想要回避,主要是他满心都着急和担心着尸毒的事情,根本无暇立刻谷满仓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 两个人上了楼,一进门,谷满仓就把所有东西都搬到厨房去,开始忙活起来,又是处理菖蒲艾叶,捣江米,又是对着唐敖带回来的阳水施咒,折腾了半天,最后才端着一个大汤碗从厨房里走出来,冲唐敖勾勾手:“来来,把你的伤口亮出来,让我给你解个尸毒!” 唐敖闻言立刻伸出了手,却不是让谷满仓给自己敷药,而是向他索要那只大汤碗:“我不急,你先告诉我这个要怎么做,我去给苏童用上!” “这回你不打算在自己身上先试验一下灵不灵啦?”谷满仓笑嘻嘻的问。 唐敖一听这话,这次犹豫了一下,最后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第四十六章 大师的阴谋 谷满仓立刻嘿嘿的笑了几声,那笑声里面的意味还是很明显的,只可惜,眼下唐敖连不好意思的心情都没有,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谷满仓手里的那只碗,等待着他的进一步举动。 谷满仓把唐敖拉到沙发边上,让他坐下来,嘴上吓唬他说:“你别心急,拔阴气不好受,你以为解尸毒就可以像吃冰棍儿那么简单加愉快么?坐下坐下!咱们原料可不算太富裕啊,你站在那儿,一会儿疼了一哆嗦,吧唧一下子把东西都给我扣翻了,那我可就不能确定回头到苏童那儿还够不够份额了啊。” 唐敖虽然明知道谷满仓是在吓唬自己,可还是不敢怠慢,赶忙坐了下来,伸出一条手臂,他的两条胳膊上面,都被“张总”抓伤了大概两三处,原本伤口只是肿胀起来,木木的没有什么知觉,现在估计是尸毒也有些没办法被压制住了,所以也开始能感觉到些许阴冷刺痛,谷满仓看了看,找了其中一条伤的相对比较深的伤口,用手从汤碗里捞出来一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敷在了伤口上面。 东西其实很简单,艾草和菖蒲被捣碎了,成了绿泥状,江米倒是一粒是一粒,而里面的水,原本应该是稀溜溜的,不知道谷满仓用的是什么法术,现在看起来倒是略微有点粘稠感,不像是水,倒像是无色无味的啫喱一样,把江米、艾草菖蒲泥给搅拌在一起,变成了好像膏状物似的,可以被很容易的涂抹在伤处。 这些绿莹莹又透着一粒粒白色江米的东西被敷在了唐敖手臂上的那道伤口上,唐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十足十的准备,随时承受着巨大的痛楚,结果那东西敷上去之后,感觉居然还不错,不但没有火焰灼烧一样的疼痛,反而还凉凉的,鼻子里能闻到艾叶的那股清香,让人觉得还挺舒服的。 “你不是说……”唐敖抬头去看谷满仓,他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 谷满仓嘿嘿一笑:“会疼,真的会疼,这还没到时候呢,不过倒也不会疼得那么夸张,我是看你太紧绷了,所以骗你一下,让你稍微放松一点。有一句话,叫做关心则乱,你对苏童什么心思我懂,不过越是这种时候,你越不能手忙脚乱的,咱们仨里面,其实你没有想过么,分工是很明确的,苏童基本上就等同于一个灵异事件吸铁石,我呢,属于后勤那一派的,干一干收尾的事儿还可以,最主力的还是你,所以你要是乱慌张,那才真的是帮倒忙,一点作用都没有呢。” 唐敖也觉得自己方才一直都太毛躁了,但是没有办法,苏童那个样子,他看在眼里,实在是很难保持镇定自若,整个人都不自主的乱了阵脚。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你说的我懂,不过你这么说,显得苏童像个累赘似的,要是等她醒了听见,肯定要觉得伤自尊的。” 他这么说,一来是给自己吃个定心丸,算是安慰自己苏童一定不会有事,二来也是表达了对谷满仓治尸毒手艺的一种信任。 “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谷满仓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把唐敖手臂上其他几处伤口也都给敷了药,“可能对于我来说,苏童的价值确实没怎么体现出来,不过对于你来说,苏童的价值那可是大大的。你想一想,如果没有她每一次有意无意的撞见这些事,你的灵力会得到激发和提升么?我师父让我来找你的时候,他估么着你应该恢复的还挺好的,结果我来到这边一看才发现,比他预期的进度差得远呢,这次我传书问他纸人李眼睛的问题,他还敦促我让你抓紧时间提升能力呢。” 唐敖有些纳闷,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提升速度快慢,到底关系到了什么,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谷满仓,希望谷满仓能够给他一点解答,但是谷满仓这一次却似乎没有把这个话题聊到底的打算,只是嘿嘿一笑,说:“你现在什么也没想起来,跟你解释太费劲儿了,还是等你想起来一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唐敖点点头,没再追问,反正他先的心思也没在别的事情上面,他收回心神,仔细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敷着的药,除了凉凉的感觉之外,倒也还没有什么其他异常,这也让唐敖感到有些困惑,忍不住又看看谷满仓,想问问他会不会是这个方法不管用,可是又怕这么问会让谷满仓觉得伤自尊,不开心。 谷满仓好像看出了唐敖的想法,拍拍他的肩:“没到时候呢,你再等等。” 唐敖没吭声,又心里面焦急万分的等了两分钟左右,平时他觉得两分钟很短,几乎是一眨眼就过去了,然而今天对他而言,每一秒好像都被拉长了一百倍似的,他心里面担心极了,生怕自己这边当试验品的功夫,苏童那边的情况变得更不乐观,可是如果冒冒失失的就把不知道效果如何的东西拿去用在苏童身上,他也确确实实不可能放心的下,这种纠结的心情,好像一个住在唐敖体内的小野兽一样,从里到外的啃噬着他,让他抓心挠肝,难受极了。 差不多过了两分钟,唐敖胳膊上的伤口忽然之间有了感觉,他连忙把注意力投在了伤口上面,最初只是刺刺痒痒的感觉,到后来,渐渐从刺痒变成了刺痛,伤口处好像有许多绣花针绵绵密密的在扎着一样,能忍,但是却格外难受。 随后,敷在伤口上的东西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翠绿和雪白相间的颜色,开始变得浑浊起来,菖蒲和艾草的绿渐渐变浓,变得不再清透,而原本雪白的江米,居然开始慢慢变成了黄色,从黄色又开始慢慢变黑,到后来,随着刺痛感逐渐升到了最强水平,原本绿绿白白的解药,居然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谷满仓见状,立刻抽出几张面巾纸,迅速的把已经彻底变黑的解药擦干净,露出了底下的伤口,然后再重复之前的动作,敷了一层新的上去。 新药敷上去之后,刺痛感并没有减弱,似乎反而还加强了不少似的,最初的那种冰凉舒服的感觉也没有再出现,唐敖咬着牙,看着新敷上的药也慢慢开始变了颜色,这一次的速度比上一次能略微慢一点。 “嗯,看样子这个伤口的尸毒快拔干净了。”谷满仓对变颜色的速度减慢下来这件事,还是比较满意的,“你的体质对这种果然还是可以抵挡住一部分的,我现在就再去弄一些,然后你就去给苏童处理伤口吧,记得啊,一旦变成了黑色的,就说明尸毒已经把江米什么的都浸透了,那就得赶紧擦掉,换新的。” 唐敖点点头,谷满仓起身又去厨房忙活起来了,唐敖等着伤口上的药变了颜色,就自行更换新的药膏敷上去,经过两次更换之后,他在擦掉之前变黑的药膏之后,发现原本苍白而肿胀的伤口似乎消肿了不少,伤口处脓绿色的分泌物也不见了,开始有了一些血丝渗出来,他起身让谷满仓看了看,谷满仓表示这样是把尸毒拔干净了的表现,只有尸毒解了,才会有新鲜的血液在伤口处流动,伤口浅则出血少,伤口深则出血多,不出血就说明还是没有处理干净,尸毒淤积的时候,伤口周围是血流不畅通的,那就是尸毒在作怪的结果。 很快,谷满仓就把给苏童准备好的药膏也配好了,这一次他干脆弄了一个脸盆来装,按照谷满仓的话说,苏童体质不如唐敖,伤的又更重一些,所以可能会需要用到很多,为了避免不够用临时急急忙忙的配,索性最初就多做一些。 “居然有噬魂恶鬼,占了被自己吃的那个人的皮囊,假装成那个人继续作怪,还给那个所谓的大师当左膀右臂,这事儿可有点儿意思了,”谷满仓一边调配解尸毒的药膏,一边听唐敖把两个人受伤的具体经过又说了一遍,听完之后,他对那个“张总”感觉好奇极了,要不是唐敖这边伤还没有处理完,苏童那边情况更不乐观,估计他都想要撺掇唐敖立刻带他去看看呢,“你说那个大师图什么?” “这种被恶鬼占了的肉身,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对吧?”唐敖问。 谷满仓点点头:“可不是么,你想想,抓你一把,挠出来的印子就能中尸毒,这说明那具肉身本身就已经不行了,瓤和皮儿,那可不是那么容易合得上的,合不上的话,魂魄的阴气反倒会破坏了肉身,想当年,为了给……” 他话说到这里,忽然之间戛然而止,摸摸鼻子,假装低头去观察一叶菖蒲,没有再说下去,话题中断的十分突兀,唐敖愣了一下,总觉得谷满仓方才是险些把什么事情说走了嘴,并且这件事他还是刻意想要回避自己的。 不过唐敖并没有把自己的怀疑表现出来,他继续对谷满仓说:“所以我猜,那个所谓的大师,他根本没有打算让那些恶鬼长期的住在某一个人的肉身里面。他一直都在四处帮人养鬼御财,而且听温云涛讲,那个‘张总’当初也是和他一样,鬼迷心窍的求到了大师头上,后来妻子和孩子忽然之间出国定居,没有再回来过,没过多久,他的父母亲也双双因病离世,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反噬了!”谷满仓很快就反应过来。 “对,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反噬,”唐敖点点头,顺手结果谷满仓手里的臼和杵,开始帮他捣艾叶和菖蒲,“反噬之后,真正的张总肯定是已经死了的,这个冒牌货之所以要顶着原本的那张皮,冒充张总本人继续行动,除了帮那个所谓的大师跑腿之外,我估计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那就是张总的那些财产。我有一个听起来可能比较大胆的猜测,我想,那个大师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帮任何人招财过,和那些人签订了契约的恶鬼,也并不是真的在为别人服务,从头到尾,大师豢养的恶鬼,都只是在为他服务而已,那些自以为牺牲了身边某一个人的生命和健康来换取财富的人,他们从最初就是大师给恶鬼挑中的‘饲料’。” 谷满仓听到这,也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恍然大悟道:“哦!这样就说得通了,恶鬼不能让死去之人的肉身长久的保存下去,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在此期间把这个人的钱财偷偷的转移到大师名下去,那样一来,这个大师就可以一边养鬼御财,一边还不需要担心自己被反噬的问题,因为他养的鬼,都有‘奶妈’在帮着他喂养呢!” 唐敖叹了口气:“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温云涛一家就都也会落个那样的下场了,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的人,从最初就不可能只有吴冰一个人而已。” “那你们回来了,那个‘张总’怎么处理的?”谷满仓问。 “被我关在温云涛家里了,”唐敖回答,“原本我是想要把它给消灭掉的,但是方才和你一起梳理了一下思路之后,我现在有点改注意了,这件事到了这个份上,咱们和那个大师就必然要打交道了,假如消灭了那个‘张总’,就等于斩断了和大师之间的联系,咱们在明,大师在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这样对咱们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我觉得可以考虑放长线,钓大鱼,等治好了苏童的伤以后,咱们可以把那个‘张总’给‘放了’。” 唐敖特别强调了一下“放了”二字,谷满仓便立刻会意过来,点点头:“这倒不错,和在沙漠里给狒狒喂盐巴吃,然后跟着吃了盐巴口渴的狒狒去找水源,也算是异曲同工的做法了,我觉得挺好,行得通!” “那咱们回头就再从长计议。”唐敖把捣好的艾叶和菖蒲泥递给谷满仓,“怎么样?配好了么?” 谷满仓把艾叶和菖蒲泥倒进去,一边搅拌一边开始低声念咒,过了一会儿,点点头,把慢慢一大盆配好的解尸毒的药膏递给唐敖。 “你去吧,我守在外面,有什么问题你再喊我。”谷满仓叮嘱完之后,又忍不住恶趣味的对着唐敖眨了眨眼睛,“说真的,你可君子做到底啊,这种时候,该把持还是要把持的!”< 第四十七章 解毒 如果不是唐敖现在一心急着去给苏童解毒,估计抬脚去踹谷满仓的心思都有了,他从谷满仓手里接过那个大盆,略带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急忙进屋去了。 苏童几乎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姿势,昏昏沉沉的趴在床上,没有什么知觉的样子,唐敖关上房门,走到苏童身边,轻轻的把盖在她身上的浴巾揭开,苏童后背上的伤口情况看上去更加不乐观了,周围苍白肿胀的很厉害,中间有很多脓绿色分泌物溢出来,把浴巾上面都沾到了,而伤口周围,有一些青黑色的纹路,似乎正在向外扩散似的。唐敖不敢怠慢,连忙从盆里鞠了一捧谷满仓调好的治尸毒的药膏,仔仔细细的敷在了苏童后背的伤口上,为了保险起见,就连伤口周围那些青黑色纹路,也被唐敖用药膏一并覆盖住。 按照他自己的经验,敷药之初,苏童应该感觉到一种凉冰冰,十分镇静的感觉,然而实际上,当这个办法用到苏童的身上时,情况却并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伤比较严重,尸毒扩散的比较厉害,唐敖才刚刚帮她敷上药,苏童就好像忽然之间吃痛似的,身子猛地一抖,俯卧在床上痛苦的扭动着,险些把背上的药膏都给甩下来,唐敖见状,只好伸手按住苏童的两个肩膀,力道控制的十分小心,太小了则压制不住苏童吃痛的本能挣扎,太大了又容易使得苏童感觉到呼吸不畅,而且唐敖也怕一不小心误伤了她,动作真的是小心极了。 苏童应该是真的很痛,她的脸上表情都扭曲了,眼睛因为痛苦而微微睁开了一点,但是目光涣散,显然神智还并不清醒,她的额头上出了很多汗,牙关紧咬,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唐敖看着她这副模样,真是又心疼又着急,不管现在苏童有多么痛苦难过,他也必须硬下心肠来,帮她熬过这一关,否则尸毒不清除干净,将来发作起来,成了活死人,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就算九天神仙下来,恐怕也难以挽救,只能眼睁睁痛苦的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这样的结果当然不是唐敖想要的。 敷在苏童背后的药膏很快就变了颜色,速度比敷在唐敖身上的时候不知道要迅速了多少倍,唐敖一边按住苏童不让她乱动,一边盯着药膏的颜色变化,眼见着里面的江米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的,便赶忙过去,把变黑的药膏迅速的擦了个干净,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敷了新的上去。 第二轮再敷上药膏之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唐敖是非常清楚的,那种痛苦只会比前一次还更加剧烈,果然,他才刚刚把药膏敷上去,苏童就猛地一抖,开始用力的挣扎起来,要不是唐敖腾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颈后,让她的上半身没有办法做出太大的动作,估计现在刚刚敷上去的药也早被她给甩掉了。 唐敖也是一身汗涔涔的,一面拿捏着准确的力道,不让苏童做出不利于疗伤的举动,一面还得努力的让自己把注意力和目光都集中在敷了药膏的伤口那一小块地方,一点心思也不敢分出去,虽然说眼下的情形确实比较让人忧心,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一个方方面面都很正常的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白净的后背,因为怕她吃痛挣扎,还不得不按住她的肩膀,手掌下面细滑的皮肤触感,时不时的也会让他忍不住有一点点的分神,更别说在苏童吃痛挣扎的时候,他还得管住了自己的双眼,不该看的不能乱看。 解尸毒是最要紧的,唐敖每次稍微一晃神的时候,就会连忙提醒自己,而且现在这个样子,也是逼不得已,没有别的办法,等解毒之后,苏童醒了,还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呢,越是因为在意,就越是不可以唐突。 第二次敷上去的药膏也很快变了颜色,更有甚者,当唐敖擦出变黑的药膏的时候,发现苏童后背上那道长长的伤口居然渗出了更多的脓绿色分泌物,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泌物的量变大了的缘故,那脓绿色的液体本身还带着一股扑鼻而来的腐臭,让人恍惚之间似乎觉得苏童已经死去已久,变成了一具腐尸一样。 唐敖自己身上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也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去问问谷满仓,但是又怕自己一出房间,苏童这边就容易出状况,她现在吃痛难受,神智又不清醒,谁也不敢保证脱离控制之后,她会做出什么来。 叫谷满仓进来?那当然更是坚决不可以的了。 唐敖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那脓绿色分泌物终归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之所以会从伤口处流出来,估计也和药膏对尸毒的化解有关系,所以才从扩散出去的状态,变得都聚拢在了一起,那么这样一来,帮忙清除一下这些脓绿色分泌物,总归不会是错的,唐敖决定试一下,如果苏童承受得了,他就帮她把那些分泌物清理清理,如果她疼得受不住就继续敷药,看看再敷几遍之后的效果。 唐敖用手指轻轻压了一下苏童后背上胀鼓鼓的苍白的伤口,果然一股浓稠的绿色液体便从伤口里面溢了出来,唐敖赶忙用纸巾去擦拭,好在那伤口似乎是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苏童对此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反而因为没有敷上解尸毒的药膏,少了那些针扎一样的刺痛,她显得比方才还更安稳了几分似的。 她没有挣扎的动作,这让唐敖松了一口气,否则一边帮她按压伤口排出毒素,一边还得保证她不乱动,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唐敖感觉的出来,苏童伤口附近肿胀毫无血色的皮肤,在触摸起来的时候,都给人一种毫无生命力,宛若一团死肉一样的感觉,这人唐敖一边感到心里不踏实,一边心疼,更对那个“张总”感到深恶痛绝,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呆会儿治好了苏童的尸毒之后,就立刻冲回到温云涛家里去,毫不留情的解决了那个“张总”,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个想法也只能是个想法而已,注定是行不通的,事已至此,感情用事只会让接下来的事态变得更加莫测和艰险,所以不管怎么样的心疼苏童,他也得忍下来。 随着一下一下的按压,脓绿色的分泌物纷纷被唐敖从苏童的伤口当中排了出来,到后来,想要挤出更多分泌物来,就要用更大的力道,可能苏童感觉到了一些痛楚,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唐敖连忙收住了劲儿,怕再弄疼她,只好放弃了人为帮助排除毒素的想法,继续敷清尸毒的药膏在伤口上,苏童仍旧吃痛,不由自主的想要扭动身躯,好像这样就能把那种难忍的痛楚甩开一样,好像被唐敖帮忙排除了一些毒素之后,她的疼痛也变得更加敏锐了似的,表情比先前还更痛苦,甚至还因为疼得厉害,嗓子眼儿里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叫声。 唐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一边按住她的两侧肩膀,一边低头在苏童耳边呢喃着安慰几句:“苏童,我知道你很疼,不过无论如何,你也要忍一忍,好么?忍过去就好了,哪怕你醒来以后,对我的处理方法不满意,怪我,我也没有怨言,因为如果现在我对你心软,以后你会更恨我的。” 苏童在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是能够听到声音的,还睁开眼睛,万分痛苦的看了唐敖一眼,不过却没有对他说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又闭上了眼睛。 “唐敖,里面情况怎么样?”谷满仓在客厅里也听到了苏童的声音,他是不方便进房间去的,所以就只好站在屋门外,轻轻敲了几下门,开口问。 “刚刚我帮她挤出来一些伤口里面的绿脓,现在又敷上药了,可能是疼得厉害,所以挣扎的也有点凶。”唐敖额角的汗都顺着脸颊流了下去,不过手上的力气可一点都不敢松,更顾不得擦汗,微微偏过头去,对门外的谷满仓说。 “哦,”谷满仓闻言,倒好像是放心了不少似的,“绿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这种玩意儿,留在体内倒不如排出来了,是好事儿,你别太担心,继续敷药,既然你都帮忙把绿脓挤出来不少了,那估计这样进度就会快一些啦。” 虽说谷满仓是信心满满的说进度会快一些,但是唐敖实际操作起来,药膏还是换了一次又一次,眼见着盆里的药膏越来越少,每一次擦下来拔过毒,黑乎乎的药膏时,唐敖就忍不住有一点担心,唯一让他还能稍微踏实一点的是,苏童似乎也疼得没有最初那么厉害了,虽然有的时候会发出小声的闷哼,但却没有了大动作的挣扎,唐敖压住她肩膀的手劲儿也可以稍微缓一缓,虽说他自认为力道拿捏的还可以,但是耐不住时间久,眼见着苏童的两侧肩膀后侧都被自己按得红红的,也不知道过后会不会留下什么淤青,唐敖也是十分的无奈。 “满仓,咱们还有配药的原料了么?”唐敖向屋外的谷满仓喊话。 谷满仓踢踢踏踏的跑到屋门口,说:“没有了,怎么?不够用么?现在这个时间,再出去配料好像也来不及了,最起码阳水算是弄不到了。” “我现在也不确定够不够,就是有点担心,剩的不多了。”唐敖回答。 谷满仓在外面沉默了一下:“那要是实在不行,今晚就只能用符压一压,尽量控制着点,明天上午咱们两个再去准备。” 唐敖知道这件事恐怕也只能这么解决了,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始终有点悬着,不踏实,假如真的不够用,谁知道用符来压制尸毒到底有没有作用呢,别说自己了,就算是谷满仓估计也没有底气,万一压制不住,风险会是什么样的?谁也说不清,唐敖也不希望苏童需要冒这个风险。 好在随后每一次敷药的时候,苏童背上的药膏颜色的变化都在逐渐变得缓慢起来,苏童也因为不再被疼痛折磨,呼吸越来越平缓,越来越深沉,渐渐地昏睡过去,唐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按住她的肩头,而是坐在一旁,等着换药。 就在地上的大盆已经几乎见底,旁边的垃圾桶也装满了擦着黑色药膏的纸巾,唐敖在又一次小心翼翼擦干净被污染的药膏之后,惊喜的看到了苏童后背上伤口中,隐隐已经见了血色,这让唐敖感到振奋极了,他连忙估算了一下,盆里面剩下的药膏估计还够敷三次,按照这个情况来看,应该是足够用了。 他把余下的药膏分成了三等份,一点没剩的分成三回都给苏童敷上了,这最后的三次敷药,情况也确实很不错,除了第一次,等了差不多四十分钟,药膏的颜色才变成了偏黑的色泽之外,第二次等了一个小时左右,药膏也只是江米微微比最初发黄了一点点,并不明显,到了第三次,敷上药膏之前,苏童后背的伤口已经开始往外渗出新鲜血液了。 如果放在平时,看到苏童后背上这么长的伤口,还流着血,唐敖肯定会觉得揪心急了,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心情大好,会流血,就说明尸毒已经清除干净了,伤口周围的皮肉又恢复了活性,血运畅通,这简直是再好都没有的结果了。 饶是这样,他还是为了保险起见,把最后一点药膏也仔仔细细的给苏童敷上,确定一直等了很久,药膏都没有丝毫变色的迹象,这才最终放了心,清理掉药膏之后,又用医用棉球沾了碘伏,给苏童后背上已经渗出不少新鲜血液的伤口消了消毒,好在伤口并不深,原本苍白肿胀的部分消了肿之后,可以确定只是皮外伤而已,虽然很长,但是并不深,没有到需要去医院缝针的地步,所以唐敖也就放下心来,在家里帮苏童擦拭并简单的用纱布包了一下伤口。 处理完这些,唐敖见苏童还昏睡着,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就轻手轻脚的拿了一件自己的干净t恤衫,放在床边,给苏童的联系面垫了一个软软的小垫子,又轻轻的盖上被子,这才端着方才换药制造出来的一大堆垃圾,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第四十八章 史上最差约会 “怎么样?都弄好了?”谷满仓一看唐敖出来了,而且并没有忧心忡忡的神色,估计是搞定了,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凑过去询问了一下。 唐敖现在也放松了很多,精神一放松下来,就觉得浑身都有一种泄了力气的虚弱感,把手头的东西随意的放在沙发旁边的地上,自己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把苏童伤口最后已经可以流出新鲜血液等等情况给谷满仓说了一下,谷满仓听后,也确认苏童这样的状态应该是没有问题了,这才贼兮兮的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药膏,示意唐敖把另外一条手臂伸出来。 “你不是说药都没有了么?”唐敖看到谷满仓手里的东西,一愣,忙问。 “这不是偷着留出来一份儿么,我要是让你知道还有,你不得都拿进去用在苏童身上?哎哎哎,你别说不会,现在是你以为只有那些,所以到最后确定血流畅通了,尸毒拔干净了,也就可以了,假如那个时候我再把这些也给你,那你会怎么办?别忘了你自己身上的毒还没有清干净呢,你真打算牺牲小我啊?”谷满仓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唐敖,“你别忘了,你才是咱们三个人里面唯一有战斗力的人,你要是把自己先搭进去,回头那个什么‘张总’带着人直接杀过来,我和苏童照样只有干瞪眼,伸长脖子等着人家来抹的份儿,所以别太感情用事了。” 唐敖语塞,这件事他还真是被谷满仓一不小心给说中了,假如方才他知道谷满仓还偷偷的留了一小份解毒的药膏,说不定真的会为了保险起见,用在苏童的身上,现在确定苏童平安无事以后,再看看自己手臂上还没有痊愈的伤口,他也明白谷满仓说的是对的,那种风险,他还真是冒不起。 于是他便没有说什么,坐直身子,伸出手臂,让谷满仓帮他把上面的伤口都敷了药,然后一边忍受着针扎一样的拔毒之痛,一边和谷满仓商量起之后的事。 “你给那个‘张总’下的血咒能坚持多久?”谷满仓一边帮唐敖敷药一边问,“我刚才自己在外面等着,怪无聊的,也琢磨了半天,你说,那个大师,屡屡得手,这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他肯定还是挺狡猾,有点小心眼儿的,他养的恶鬼,也肯定不是什么单纯的货色,我刚才想,这个‘张总’咱们还真是放早了或者放晚了都不合适,早了的话,它未必直接跑去找那个大师求助,晚了又怕那符咒撑不住,或者肉身撑不住了,恶鬼从肉身里脱出来,自己跑了!它要是逃跑的时候不带肉身,那咱们就算想跟着都不太容易跟得上,鬼么,不走寻常路啊。” “你说的我都明白,所以咱们必须把这个恶鬼封在肉身里,让它跑不出来,这样它才能用咱们比较便于追踪的方式,找到那个大师。”对于怎么找到大师,唐敖倒是不太担心,他真正发愁的是另外一件事,“我认为怎么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找到大师之后怎么办。你之前也听温云涛说过了,那个大师,是没有直接出面给他们处理过这些事的,真正出面的都是所谓的信徒,最初帮温云涛家牵线的那个人,那个时候未必是什么被恶鬼寄生的冒牌货,只不过现在不好说了。我估计,那个大师只有最初的时候,自己出面过那么几次,等到豢养的恶鬼把他选定的目标都给反噬了,那么之后的实情,他就可以趋势着恶鬼,顶着被反噬那几个人的肉身去办,自己退居幕后。” “哎呀,那要真的是这样,那这大师还真是大大的坏啊!”谷满仓有点夸张的感叹了一句,“要是这样,咱们找到他,岂不是也不好办?没证据证明他就是始作俑者啊!他要也是恶鬼附体那种,可能还好办一点儿,怕的就是他虽然养鬼,但本身还是一个大活人!那可真是打不得骂不得,横竖不好下手了。” “这就是我现在比较纠结的问题,咱们这次肯定是要得罪这位所谓的大师了,所以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必须争取主动,否则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唐敖有些担忧,皱紧了眉头,“咱们两个倒是还好办,毕竟工作室是我的,你跟我一起在那边,大不了到时候打发走王为和冯薇,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最要命的是苏童,那个大师到底是什么水平,咱们俩心里都没底,她就更没有防御能力,一个能豢养几只恶鬼出去害人的人,不是什么正道正派,但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苏童在报社,工作时间和工作地点都不固定,万一那个大师瞧准了这一点,选择最先对她下黑手,那咱们就不太好处理了。” 谷满仓抓耳挠腮的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唐敖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连忙把目光投过去,就见他不急不忙的说:“怪不得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弄了半天是饿了!所以脑袋不灵光了,还是吃饱了再想吧!” 他这么一说,唐敖才意识到时间的问题,两个人搞定了所有原材料回来,就已经早就过了晌午了,自己关在房间里替苏童拔尸毒又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只觉得特别的疲惫乏力,神经也刚刚放松下来一点点,还没有机会感觉到饥饿,不过谷满仓可就不一样了,他一早出发去纸人李那里,也不知道中午纸人李有没有安排他吃点东西,紧接着听说了苏童的事情,他又急急忙忙的赶回来,自己在给苏童疗伤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客厅里枯等着,肚子不饿才怪呢。 唐敖赶忙打电话订了两个菜,外加三份水饺,考虑到谷满仓的胃口很大,他又临时加了两张肉饼,由于是比较近的店,电话打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小伙计就把热腾腾的饭菜都给送来了,两个人把饭菜摆在茶几上,谷满仓等不及的直接用手捏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倒还挺讲道义的冲紧闭的卧室门努了努嘴:“你要不要叫苏童起来吃点东西?她也跟着折腾这么久,吃了不少苦头,体力肯定早就透支了,吃点东西说不定恢复的能快一点。” 唐敖点点头,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间门,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昏暗下去,苏童还是方才一模一样的姿势,根本没有动过。 唐敖蹲在床边,轻声的叫了几声苏童的名字,苏童毫无反应,唐敖有些不放心的伸手摸了摸苏童的额头,还好,温度不凉也不烫,更没有什么冷汗之类的,再用手指探一探她的鼻息,呼吸深长而又缓慢,应该是还在昏睡着。 于是唐敖就没有坚持把苏童叫醒,虽然说吃饱肚子对恢复体力很重要,但是既然她现在睡得这么深沉,让她先好好休息也是不错的主意,休息好了,精神头足了,才能好好的吃顿饭,现在硬把人叫醒,也未必有胃口,搞不好还要忍受着伤口带来的疼痛。这方面唐敖是有心得体会的,他伸手的伤口原本并不痛,反而是拔干净了尸毒以后,才感觉到了正常皮外伤的那种疼痛感。 这么一想,他就又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到厨房去拿了一只小碗,盛了一点菜,还有一些水饺出来,放在厨房里,留着苏童如果晚些时候醒来肚子饿了,也不至于没有东西吃——虽说他自认为点了足够多的饭菜,但是谷满仓的食量也是十分惊人的。别人是饱了就是饱了,一旦饱了多一口东西都吃不下,谷满仓可不是,只要他愿意,他的胃就好像是超级有弹性的,随时可以多装一些东西进去。 果然,他给苏童预留出来一份之后,谷满仓就放开了肚子大快朵颐,在保证唐敖吃饱了的前提下,极大程度的发挥了“不浪费每一粒粮食”的优良传统,把菜、水饺还有肉饼都吃了个精精光,吃饱之后还不忘去冰箱里拿一罐冰镇饮料出来,痛快的一口气喝下去半罐,然后才算是心满意足,瘫坐在沙发上。 这一天,不管是对于他们谁而言,都够累的,谷满仓还好说,他至少白天按照原计划去了纸人李那里,并且把纸人李的眼睛也算是治得七七八八了,也算是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只不过多了下午的突发事件而已。 可是对于唐敖来说,他的心情可就沉重多了,原本他的计划,是带着苏童在嘉年华好好的来一次正常情侣那样的约会,结果没曾想,先是在恐怖城堡里面遇到了鬼遮掩的小鬼捣乱,紧接着又接到了温云涛的通知,赶过去处理大师的信徒这件事,最终还导致了苏童为了替自己解围,受伤中尸毒。 估计,这已经可以算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约会了吧?唐敖有些气馁的想,有可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横竖都不会有人能超越自己了。< 第四十九章 智取 晚上,谷满仓依旧到书房去打地铺,唐敖则在沙发上躺着将就一夜,这一夜里,他几乎没有睡踏实过,半睡半醒之间,总觉得耳边好像能听到苏童微弱的呼唤声,然后一下子就猛地惊醒,轻手轻脚的把房间门打开一条缝朝里面看看,确定苏童安安静静的睡着,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才作罢。 就这样折腾了一宿,到了第二天早上,唐敖还是早早就醒了,到楼下去,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又买了新鲜出锅的豆浆、油条,还有馅饼炸糕之类的早点,等他提着慢慢的两兜东西回来的时候,谷满仓已经起来了,让唐敖有些惊讶的是,苏童也起来了,身上穿着他给放在枕边的那件大t恤,唐敖个子比较高大,他给苏童准备的衣服原本也是宽松的款式,穿在苏童的身上,竟然好像是一件连衣裙似的那种长度。 苏童看到唐敖,脸也微微有些发红,前一天下午的事情,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印象,却也记得不那么清楚,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也说不上来哪一部分是在做梦,哪一部分是真真实实发生了的,早上醒过来,她因为俯卧着睡了一夜,感觉脖颈酸疼,浑身僵硬,本想翻个身,结果稍微一动,就感觉到了后背上传来一阵刺痛,让她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身上盖着的薄被滑下去,后背除了火辣辣的疼之外,还感觉有一点凉凉的,她这才意识到,t恤后背的部分是被剪开的,再看看枕头旁边放着的那件唐敖的男式t恤,苏童顿时就把原本模模糊糊的记忆给清楚的回忆了起来,意识到前一天下午自己以为是梦中的事,其实全都真实的发生了,她赶忙忍着后背的疼痛,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换好衣服,还小心翼翼的背过手去,试着摸了摸后背上的伤口,不过什么也没有摸到,只摸到了唐敖给她包伤口的纱布和医用胶布,这让苏童觉得又窝心又羞窘。 现在一看到唐敖买早点回来了,她自然就根本不受控制的红了脸。 唐敖一看她的脸色,也明白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不过还有谷满仓在旁边,他也不好说什么,便佯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招呼谷满仓和苏童一起吃早饭。 苏童前一天因为尸毒发作,昏了过去,所以也等于从早上在嘉年华吃了一个热狗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进食过,现在早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她原本也不是生病,只是受了伤,所以胃口根本没有受影响,现在精神头儿也恢复了,当然是胃口大开,咬了一口热乎乎的馅饼,又一口气喝了半杯豆浆,这才觉得肚子里有了底,整个人也好像比方才更舒服了一些似的。 “苏童,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太好的感觉?”唐敖看苏童醒来以后的精神头儿,其实就已经心里面踏实了很多,但是尸毒毕竟不是小事情,他还是很认真的开口向苏童确认了一下她现在浑身上下的感受。 苏童想了想,说:“除了觉得后背的伤口有点疼之外,没别的感觉。” “伤口疼得厉害么?”唐敖皱了皱眉头。 苏童赶忙摇头:“不厉害,就和平时不小心划破了哪里是一样的,有点刺刺的疼,我只要动作不太大,不拉扯到伤口,就没事儿。你放心吧。” “呆会儿苏童的伤口也得换一次药吧?”谷满仓在一旁大嚼特嚼的同时,还不忘忽然冒出来一句,然后看到苏童和唐敖都微微红了脸,便嘿嘿的窃笑起来。 唐敖有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虽说谷满仓的调侃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倒是提到了一件确实很重要的事,苏童背上的伤口虽然不至于到缝针的程度,尸毒也解了,但是按照正常的外伤去照顾的话,也总还是要换换药的,不然一直用纱布这么闷着,也有感染发炎的风险,他默默的看了看苏童,苏童假装低头吃东西,没有和他目光对视,唐敖估计是当着谷满仓的面,她觉得不好意思,索性也就没有提这个话题,继续吃自己面前的那份早饭。 吃过了早饭,谷满仓找了个借口说吃得太饱了,打算到楼下去活动活动,其实唐敖和苏童都明白,他是在给他们两个制造一点空间呢,毕竟不管是说说话,还是需要处理一下苏童后背上的伤口,有他在场,总是尴尬的。 谷满仓走了之后,苏童和唐敖两个人坐在那里,相顾无言,谁也不知道怎么打破这沉默会显得比较自然,最后,到底还是唐敖作为男人,最先开了口。 他清了清嗓子,表情也略微有点不太自在的对苏童说:“昨天……我确实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你要是不高兴,就对我发顿脾气吧,我也知道那样的行为,毕竟是有点唐突,所以不管你觉得怎样,我都接受,没有二话。” 苏童的脸颊又红了几分,她瞪了唐敖一眼,说:“你说怎么样都接受的啊?那我要是非得让你负责到底呢?” “那就负责到底,我还算捡了个便宜呢。”唐敖果断的回答。 苏童可能事先也没想到唐敖会这么回答,还回答的如此痛快,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又立刻忍住,故作嗔怪的瞪一眼唐敖,唐敖看着她只是笑。 “那你后背上的伤……”唐敖指了指苏童背后的方向,试探着问。 苏童又红了脸,虽然说前一天自己尸毒发作的时候,的确是唐敖全程负责帮她拔毒疗伤的,但是现在既然人清醒了,情况也不是非得唐敖出手不可的那种危急关头,她一个年轻姑娘家,也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当着唐敖的面宽衣解带,让人家帮自己再换药的,于是便摇摇头,说:“回头我去楼下那个小诊所,让那里的护士帮我换药吧,毕竟人家是专业的,医尸毒不行,伤口处理还可以。” “这样也好。”唐敖听了苏童的这个决定之后,也算是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虽然说他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假如苏童因为这件事要求他给个说法,或者负责到底,他自然是很乐意的,但是新时代毕竟不比旧时代,相比之下他也更喜欢水到渠成的感情,以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的这种程度,假如苏童真的让他帮忙换药,重新包伤口,他也拿捏不准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事情又会发展成什么样。 吃了早饭之后,唐敖陪着苏童回了一趟她自己家那边,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又带她到楼下的一家诊所里去,找那里的护士帮忙给后背上的伤口换了药。 护士看到苏童后背上长长的一道伤口,也吓了一跳,连忙问她这是怎么弄的,如果是猫挠的,不会有那么宽那么长,而且还只有一道,如果不是猫,年轻的小护士也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用的可能性了。 苏童被她一问,起初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后来灵机一动,忽然想到前一天去嘉年华玩的事儿,就说是去嘉年华玩的时候,人多被挤到一边,结果一不小心被围栏的铁丝给挂上了。 小护士年纪不大,心思也挺单纯的,压根儿没去想苏童说的那种可能性听起来合理不合理,立刻就相信了,一边感慨当时得多疼啊,一边表示,幸亏自己老板这边不给她放假,所以她一直想去嘉年华都没机会去,现在一听人那么多,还把人给刮伤了,就更加不敢去了。 苏童默默的对嘉年华感到有点抱歉,自己总不能说是被一个活死人给抓伤的,这个莫名其妙的黑锅,就只能让嘉年华那边来背着了。 换好了药,出了诊所,方才自己跟小护士提起嘉年华,苏童这才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自己前一天去温云涛家的时候,会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唐敖在嘉年华里给自己赢来的那个海豚娃娃,被锁在了储物柜里,两个人摆脱了恐怖城堡里的遮眼鬼之后,接到温云涛的电话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把那个毛茸茸的大海豚娃娃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没事,你先回家去休息,我开车过去帮你取回来,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别乱动了,免得不小心扯到伤口。”唐敖知道苏童舍不得那个自己帮她赢来的娃娃,开车去嘉年华取一次倒是也没有什么难度,只是苏童的伤在背部,坐车不但会压倒,而且万一路上有个颠簸,还容易出现反而蹭破了刚刚结痂的伤处。 苏童点点头,对唐敖的这个安排表示接受,又在唐敖的陪同下回到家里去,唐敖自己返身下楼,拿着苏童手里那把储物柜的钥匙,去嘉年华取东西了。 谷满仓在楼下散步散得差不多,回家一看,唐敖那边人走屋空,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一起跑出去了,就试着到苏童这边敲了敲门,发现苏童居然在家里,就干脆不回去唐敖那边了,在这边给苏童作伴,他出去散步还顺便买了点水果回来,到了苏童家里,也是熟门熟路,根本不用苏童招呼他,径直提着水果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用托盘盛着切好的西瓜回到客厅里,挑了一块大的递给苏童。 苏童对于自己受伤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也了解的并不清楚,和谷满仓坐在一起闲聊,自然免不了要向他打听一下,谷满仓就把她中尸毒的原因,还有体质本身带来的影响,大致的给苏童讲了讲,听到那么凶险的后果,苏童也是吓得偷偷出了一身的冷汗,很庆幸有谷满仓这么一个很擅长疗伤解毒的人在身边,否则就算是唐敖,恐怕在这件事上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两个人一边聊着前一天的事,谷满仓给苏童讲他去找纸人李,如何按照师父传回来的方法,帮纸人李医治他的眼睛,苏童听得也是津津有味,觉得有趣极了,纸人李她之前见过一面,对纸人李的处境,也觉得有些同情,他虽然当初不小心泄露了天机,遭了天谴,但是毕竟还是一片好心,结果两只眼睛都只能见鬼,一只完全不见人,另一只能看到人也是影影绰绰,这样他的生活也未免太悲惨了。 现在知道经过谷满仓的指点,假以时日,纸人李至少可以保证一只眼睛看阴,一只眼睛看阳,这样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苏童觉得心里很安慰。 聊了一会儿,唐敖回来了,风风火火的走了这一趟,也是一头一脸的汗,进屋之后,他先到卫生间去洗了洗脸,然后才返回来,坐在一旁的小皮墩儿上,从谷满仓手里结果一块西瓜,咬了一口,算是解解渴。 苏童其实打从他一进门,空着手,心里就隐约的有了预感,所以也没有追问,倒是唐敖自己,吃了两口西瓜润润喉咙之后,就立刻一脸抱歉的对苏童说:“我去找过了,嘉年华昨天晚上关门之前,储物柜被人翘了好几个,其中就包括咱们俩租的那个,说是已经报警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追回来,原本这应该是他们的责任,看管不力,但是因为咱们俩昨天晚上没有按时退钥匙,所以也算是使用不当,他们的意思是不打算赔偿了,如果能找回来就联系我,找不回来就算了。” 苏童的心里其实是有点不是滋味儿的,那是她和唐敖第一次出去以情侣的身份约会,也是唐敖送给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礼物,这就象征着一个开端,可是,现在还没怎么着呢,这个象征着开端的礼物就已经不翼而飞,不知道为什么,苏童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惶恐,忍不住觉得,这似乎是某种征兆。 不过她看唐敖一脸的自责,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便笑着对他说:“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吧,回头你再补我一次约会,给我赢个更大的!” “好。”唐敖一听这话,摆明了苏童是并不介意第一次约会的糟糕,还愿意给自己第二次机会的,顿时就堆了一脸的笑。 “咳咳,”谷满仓在一旁捏着西瓜,清了清嗓子,“哎呀,这西瓜可真酸!我牙都要倒了!我说,你们这两只爱情鸟,咱们是不是该说点煞风景的话题,讨论一下怎么对付那个什么大师了啊?”<b 第五十章 刑xun逼鬼 “智取”二字说出来似乎简单,但是实际上却跟简单丝毫不沾边。 谷满仓显然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对唐敖的回答并不买账,开口问:“什么意思?怎么个智取法儿啊?咱们做个圈套,跟那个大师来个请君入瓮?” “你的这个设想很美好,但是实施起来的困难程度很大,”唐敖摇摇头,帮谷满仓指出他那个提议不可行的环节,“你看那个大师盯上的人,哪个不是虽然经营不善,但好歹小有家底的?咱们假如想要设个圈套,首先你就得先有一点产业,就我那一家小小的工作室,就算你肯出佣金,他也不会看在眼里。假冒成别人的身份,风险太大,我不相信那个大师做这种事之前,会不事先做好调查工作。” “那你说的智取,是怎么个取法儿?”谷满仓听了唐敖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不过一说智取,他只能想到这么一种办法,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了。 唐敖笑了笑:“我说的智取,对应的当然是硬拼,跟那个大师咱们自然是不能硬拼的,对方折腾了这么久,实力怎么样,咱们现在并不清楚,财力方面没有疑问,肯定比咱们要强很多,跟他硬碰硬,咱们是要吃亏的,所以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削弱了对方的能量,然后咱们在再短兵相接的和他正面交锋,这样胜算会比较大。” “可是,你要怎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苏童听了半天,觉得唐敖说的句句都在理,可是要怎么实施,也让她觉得毫无头绪,“他本身就是利用恶鬼,骗别人去养鬼御财,这样来反噬饲主,夺人财产,难道你还想对他也用这样的办法么?那个大师那么狡猾,他怎么可能也上这种当?” 唐敖并没有被她问住,在这件事上,方才去嘉年华来回的路上,他就已经考虑了很多:“当然不可能用一样的办法,但是你说的一件事是对的,我确实是想要用恶鬼反噬饲主的办法对付那个大师,只不过当然不会傻到也用一样的办法骗那个大师上钩。想要实现我的计划,咱们还真的要多管几次闲事。”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厚道呢,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跟我们说说。”谷满仓被唐敖把好奇心都给勾起来了,连忙开口催促。 唐敖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事到如今其实我们都已经很清楚了一个事实真相,只不过因为先入为主的概念,所以即便是明知道,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被混淆,温云涛他们这种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恶鬼的真正饲主,这件事,其实我们都是清楚的,不是么?真正的饲主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这个藏在幕后的大师,温云涛他们这些上当受骗的人,其实都是饲料罢了。” 他说到这里,谷满仓便也就明白过来了,他恍然大悟的说:“你的意思是,切断源头,让恶鬼没有办法把现有的假饲主反噬,这样没有了生魂来源的恶鬼,就会对他们真正的饲主进行反噬,那个真正的饲主,不就是大师本人么!” “可是,那些恶鬼都是他豢养的,真的会反过来攻击他么?”苏童有些吃不准,她不了解恶鬼,不要说恶鬼,就算是寻常的小鬼,她也并不熟悉,认知程度除了一些恐怖惊悚电影之外,就是古典鬼神志怪小说了,在那些书籍和故事里面,妖狐鬼怪往往也是有情有义,甚至可以说是重情重义的。 唐敖猜到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对她笑了笑,说:“不能说没有重情重义的鬼怪,不过这就和人分好人和坏人一样,鬼也好,妖也罢,都不是一概而论的,心里还存着一星半点人性和善念的鬼,即便有执念,也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恶鬼,至多算是误入歧途,钻了牛角尖,能成为恶鬼的鬼魂,本身就已经是泯灭了所有的善念,所以它们才能食人生魂,甚至吞噬掉比自己弱小的鬼。你觉得,如果一个因为自己的需要,可以吃人的人,还有人性么?” 苏童打了个寒颤,果断的摇了摇头。 “所以,一个真正的恶鬼,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感情存在,它们和饲主之间的关系,就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一旦饲主不能给他们提供自己想要的好处了,反噬起来也绝对不会手软的。”唐敖说到这里,眼神变得冷了起来,“那个大师为了钱财,罔顾性命,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真的被反噬,也算咎由自取了。” “你这么说倒是挺有道理的,”谷满仓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琢磨着,“可是我们要怎么知道那个大师到底现在还在给哪几家人下圈套,又怎么阻止呢?” “给谁下圈套这个,我倒是能帮上一点忙。”苏童开口说,“你们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本身就是一个收集信息的类型,咱们这里也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国际大都市,做生意,并且还小有规模以上的,不少,但也不会特别多,假如有心想要查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太难的。我可以帮忙打听一下,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哪个商界老板家里面忽然有亲人重病或者离世的,或者有没有哪个公司或者私企厂矿之类的,原本经营很不景气,但是最近这一年两年内忽然之间扭亏为盈,并且形势一片大好。虽说做生意不会一直盈利,也不至于永远在亏损,但是忽然之间就起死回生,这种例子估计也不会太多,先锁定了这个范畴,之后你们再从这个范畴里面筛选,这样不就可以了么?至于锁定了目标之后要怎么帮人家,这个我可就不太懂了,而且能力也有限,你们要自己想办法。” “嗯,你说的这个办法不错,不过你帮忙查这些的时候,一定不要把自己给暴露了,”唐敖觉得苏童提出了一个不错的方案,只是还是有一点让人担忧的风险,“那个大师这么狡猾,藏得这么深,说明也是个多疑的人,所以咱们一定要更加注意,我和满仓好歹还算是懂些门道的人,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也不好全天候的跟着你上下班,所以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置身事外’。” “这样一来,咱们就剩下一个问题了。”谷满仓等唐敖叮嘱完了苏童,才又说,“苏童能帮咱们缩小范围,这个帮助确实很大,但是咱们不知道那个大师手里面到底有多少个温云涛家里那样的恶鬼,这可怎么办?这事儿能问谁去?” “这个好办,问温云涛家里的那个‘张总’去。”唐敖胸有成竹的笑着说,然后看了看时间,“满仓,一会儿你再出一趟门,照着昨天解尸毒的那个配方,再原样的买一份,量也要只多不少,我呆会儿就去给你找阳水来,事不宜迟,白天解决完了这些事情,下午晚些时候,咱们就可以抓紧时间去会会‘张总’了!” “苏童的伤不是都已经处理好了么?尸毒拔干净了呀!你不也都没事了么?”谷满仓有些摸不到头脑的看了看唐敖胳膊上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你还要配那个药膏?而且还配那么老多?这是要干嘛啊?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是不至于的,我对自己的符咒强度还是有信心的,‘张总’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办法挣脱,我只是想到,有些东西就是我之蜜糖,彼之砒霜,对咱们来说,那个药膏是用来解尸毒的妙药,那你想过没有,对于一个活尸本身呢?”唐敖嘴角噙着一抹笑,十分笃定的问谷满仓。 谷满仓一愣,然后一拍脑门儿,明白过来:“好小子!有你的啊!你这是准备要给那个‘张总’来个满清十大酷刑还是怎么着?” “没办法,这种事,问是不可能问出来的,所以既然好说好商量的开口八成没戏,那咱们也得做好两手准备对不对?到时候如果‘张总’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咱们也只好用自己的办法,让它开口了。”唐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对于灵体,尤其是恶鬼,他最近越来越缺乏耐心和同情心了。 谷满仓把啃干净的西瓜皮扔到垃圾桶里,抽了纸巾擦擦手和嘴巴,站起身来就准备付诸行动了:“嘿嘿,有意思,咱们这算是刑。讯。逼鬼吧?” “说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也不为过。”唐敖也站起身来,看到苏童也跟着要起身,他连忙按住她的肩膀,“你别起来,在家里好好休息。” “那你们处理完了做药膏的事情,去温云涛家里会带着我么?”苏童问。 唐敖也犹豫了一下:“你是希望我带着你,还是不希望?” “希望。”苏童回答的很笃定,“我能保证自己绝对不给你们添乱,假如你们不带我去,我看不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家里也是担心着急,心里面不踏实,带我去的话,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好歹心里踏实一点,不那么担心。” “好,那我就带着你去。”唐敖听了她这话,也觉得胸口里一阵温热,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说完之后,才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更小心的,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什么伤害。” “嗯,我不担心。”苏童也坚定的点了点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之后,她就被留在家里面休息了,唐敖和谷满仓依照着前一天的分工,分头行动,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又都回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苏童在减少活动的前提下,还能全程旁观,所以他们两个特意把原料都搬运到苏童家里面,当着她的面制作解尸毒的药膏,苏童在旁边看着谷满仓和唐敖一个忙着念咒调制,一个在一旁帮忙捣艾草和菖蒲,脑子里忍不住想到前一天自己中毒昏迷的时候,估计他们两个也是这么分工合作的吧?之后药膏调好了,自然就是唐敖去给自己反复的敷药换药,一直到尸毒都被拔得干干净净。 这么一幻象前一天的场景,苏童就觉得自己的鼻息变得滚烫起来,好像有一锅水在自己的体内沸腾着,快要把她从里到外给蒸熟了一样。 好在唐敖和谷满仓都忙着呢,谁也没有留意到在一旁托着腮围观制药的苏童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只煮熟的龙虾。 做好了尸毒药膏,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会不会是一场持久战,唐敖又下厨,用苏童冰箱里的菜肉蛋,炒了几个菜,煮了一锅米饭,三个人吃了个饱,然后才出发准备去温云涛家里。 温云涛也是被吓怕了,生怕唐敖帮忙帮到这个份上,会因为苏童被伤的很重就一气之下撂挑子走人,所以干脆为了保险起见,前一天离开的时候,直接把家门钥匙都塞给了唐敖,让他全权负责,什么时候认为房子安全了,可以让他们搬回来,什么时候他们才回来,绝对不添乱。 唐敖当然不会撂挑子不管,不过温云涛把钥匙直接留给他,倒也省了他不少的麻烦,毕竟有温云涛在场,那才是名副其实的添乱呢。 苏童后背上有伤,所以一路上都是半侧着身坐在位置上,谷满仓坐在后排,旁边放着一口大蒸锅,没办法,调配好的尸毒药膏太多了,别的容器放不下,苏童家里能被临时征用最衬手的,也就只有这口大蒸锅了。 三个人来到温云涛家所在的小区,因为是周日的缘故,小区里面活动的人还不少,有人看到他们三个人端着一口大蒸锅从车上下来,直奔单元门的方向走,还窃窃私语的私下里议论着:“这是哪一户新搬来的吧?这是要燎锅底温居?” 唐敖他们听到这种猜测,只觉得想叹气,要是真的搬家温居,倒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喜事,只可惜,他们今天来的目的,注定不会太愉快。 三个人熟门熟路的上了电梯,来到温云涛家门口,唐敖掏出钥匙来打开门,一开门,屋子里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异味儿,不好闻。 走进去一看,“张总”还在前一天被唐敖困住的那个位置,没有挪动过,不过从它那皮囊的状态来看,好像比前一天更加糟糕了。< 第五十一章 缚鬼索 【祝大家中秋快乐!】 前一天的时候,苏童是亲眼见过这个“张总”的,他虽然颈侧有看上去十分可疑的斑块,但看上去,大体还是个人的模样,可是现在,在被唐敖的符定住之后,估计经过了一整晚不甘心的挣扎,疑惑是那符除了束缚住了它的行动之外,还削弱了它的阴气,所以让它看上去也变得格外怪异。 “张总”以一个扭曲的姿态,蜷缩在地上,从那具肉身的体型来看,苏童确定真正的张总生前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足够的柔韧性完成这种高难度动作的。“张总”的脸颊上还有一条伤口,苏童也记不清楚那到底是前一天打斗的过程中,被唐敖弄伤的,还是他们离开之后,“张总”自己胡乱挣扎的时候弄破了自己的皮囊。那伤口看上去还是挺有些瘆人的,长度大约有六七厘米,从颧骨延伸至下颚,口子看起来不算浅,因为表面的皮肉都向外翻开着,有点卷了边儿似的,只是这么深的一道口子,却并没有血流出来,伤口里面的肉也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看上去就好像冰冻了太久,现在解冻后快要濒临腐烂的牛肉。 脑子里忽然冒出来这样的一种想象之后,苏童忍不住有点气自己,都怪那过于丰富的想象力,这下好了,自己估计十天半个月之内,都不会想见到牛肉了! “张总”也能够感觉到有人来了,尤其是唐敖,他的身上带着普通人感觉不到,鬼怪灵体却唯恐避之不及的所谓杀气,虽说就连唐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杀气,但是在纸人李当初直接说出来以后,他和谷满仓也留意过,尤其是在最近,还真是如此,一般的小鬼,老远感觉到了唐敖,都会立刻绕开。 现在,“张总”也感觉到了,他像前一天一样,长大了鼻孔,朝门口这边使劲儿的嗅着,然后忽然之间挣扎的就更加厉害了,然而,有唐敖血咒的束缚,他最剧烈的挣扎也不过是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像打摆子一样,再大的动作也没有了。 “这个家伙怎么这么臭啊?被你给打得大小便失禁啦?”谷满仓用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好像在驱赶屋子里那若有若无的异味儿似的,顺便和唐敖开玩笑。 唐敖好气又好笑的睨他一眼:“内行人就别说这种外行话了,你觉得这个‘人’,他还需要用吃喝来维持生命么?一个不吃不喝的人,哪来的失禁!” “也对,嘿嘿,”谷满仓被唐敖戳穿,也不尴尬,一边笑一边说,“那也是怪这家伙干嘛搞出这种难闻的气味儿来,惹得我不由自主的做了那种联想。” “你要是再过一个礼拜再过来,气味更好闻。”唐敖笑道,一边说,一边扶着苏童,让她到客厅里的沙发上,斜靠着身子坐下来休息。沙发距离“张总”的距离相对来说,已经算是比较安全的了,并且客厅里面视野比较开阔,她也能看到接下来他们准备要做的事,不会因为看不到而胡乱担忧。 安顿好了苏童,接下来就该处理“张总”了,唐敖到温家的餐桌旁,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温云涛因为做生意发了家,而且还是属于因为横财而起死回生的性质,因此在做派上可以说是略显浮夸的,家里面处处事事,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个统一的风格,那就是必须彰显出他的财大气粗,所以一切都是极尽奢华的造型,包括家里的餐桌和椅子,餐桌是大理石外加实木包边的,可笑的是,实木包边的边边角角,居然还镶了金边在上头,看起来破有一股暴发户气息。 跟餐桌配套的椅子自然也是差不多的类型,椅背很高,仿欧设计,座椅两侧还有扶手,扶手非常的粗大结实,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如果是平时,这样堪比影楼风格的餐桌和椅子,可能在唐敖这个半专业的家装设计人士看来,一定是当成是笑话的,不过现在,这种椅子倒是正合他用。 他把椅子搬到客厅里面,然后又拿出了一条从家里带来的绳子,绳子是他事先特意准备的,部队里面用来捆扎行李的那种军绿色行李绳,这种绳子最大的有点就是结实,并且还不滑,不管是捆东西还是捆人,估计一时半会儿都不会轻易就变松或者散开,比市面上的尼龙绳或者麻绳要好用太多了。 他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又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在自己的指尖割了一个小口子,为了保险起见,虽然他现在对自己的灵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是毕竟有苏童在场,所以唐敖仍旧是希望一切能够确保百分百的稳妥,在行李绳上面用自己的血画符箓,这就是唐敖现在想要的双保险。 处理完了这些,唐敖和谷满仓走过去,一人一边抓住“张总”的胳膊,把它从地上拖起来,“张总”很显然是不情愿的,它虽然未必知道唐敖和谷满仓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却明白对它而言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它便开始挣扎起来,只可惜,身上贴着的符咒还没有揭掉,它并不能真正的控制这具肉身,所以它的挣扎更多的是体现在眼神和脸上细微的肌肉动作,身体仍旧是一具死尸一样。 谷满仓和唐敖把它从地上拖起来,安顿在椅子上,然后用行李绳把它仔仔细细的捆了个结实,做完这些,两个人也没急着有其他动作,而是稍微休息了一下,这张总活着的时候,就不算是一个体格比较瘦小的人,更何况现在他的**很显然已经变成了一堆死肉,被一个恶鬼操控着而已。 “以前总听人说什么东西死沉死沉,也没当回事儿,这回我是服气了!”谷满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现在本来就是炎热的季节,加上前一天唐敖为了确保恶鬼无处遁逃,把温云涛家里的门窗都紧紧的关闭起来,现在屋子里可以说是比较闷热的,他又刚刚和唐敖一起搬了一个小二百斤的肉身,这还真是个体力活,“原来这有命的和没命的,重量上的感觉居然差距这么大啊!你看这人,瞧着也就一百六七十斤,怎么一没了活气儿之后,感觉好像二百多斤那么重呢!” 绑好了“张总”,唐敖和谷满仓也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谷满仓满屋转了转,终于找到了温云涛家里空调的遥控器,不过他不会用,只能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去求苏童,让苏童帮忙调一个舒服的温度,并且说什么也要歇到凉快下来之后,再开始按照计划做剩下的事情。按照他的话说,横竖那“张总”就只是一摊死肉,可是他们三个却是实打实的大活人呐!没道理活着的人还那么不顾及着自己的感受,对付一摊死肉的时候,还不让自己尽可能的舒服一点。 好在时间尚早,唐敖也并不算很着急,所以就由着他,开好了空调之后,就坐下来凉快着,那“张总”倒是警惕的厉害,一直用两只浑浊的眼珠朝他们这边开,也不知道他的眼睛到底还能不能看清楚什么东西。 休息了一会儿,谷满仓也凉快下来了,这才有了动力,摩拳擦掌的准备要开始和唐敖一起办正经事了,唐敖也随他起身,走过去,一伸手,揭掉了原本贴在“张总”身上的那道符,有了那条困着“张总”的行李绳,就等于是有了一条缚鬼索,那恶鬼是没有办法挣脱肉身,从里面逃脱出来的,揭掉之前的那道符,目的是为了能让那恶鬼开口,它不开口的话,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可就实现不了了。 一揭掉那张符,“张总”的嗓子眼儿里立刻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像是在对着唐敖和谷满仓发出威胁的嘶吼,唐敖对他的这种行为,只是一笑,对他说:“我记得昨天你可是能开口说话的,所以今天也别装了,趁着你占的这具肉身还能勉强用一用,我们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做点好事,算是赎罪吧。” “张总”的眼珠翻了翻,不知道是对身体的控制不如从前了,还是他附在肉身上的时间太久了,也学会了活人表达情绪的方式,并用这种翻白眼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不屑或者不满,并且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副打死也不想合作的样子。 唐敖对它的这种反应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呵呵一笑:“你可以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过我可要跟你说,现在给你机会,你不好好把握,一会儿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我们的问题很简单,你的饲主一共养了多少只你这样的鬼?” “张总”忽然裂开嘴,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听起来怪怪的,好像被人把嗓子给捏住了一样,声音都发不畅通,脸上那道翻开的伤口,随着他的笑而抖动,看起来表情狰狞极了。 “你想让我告诉你?那好啊,你放了我。”笑够之后,“张总”开口说。 唐敖也回他一笑:“你看我的脸上是不是写着一个‘傻’字?如果没有,那你就不要做这种白日梦了,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如果你不识趣,我们就只能用别的办法,让你说实话了。” “别的办法?呵呵,打我么?那你就打吧。”“张总”根本没有把唐敖的话当成一回事儿,不但不怕,还充满了挑衅的说。 打它当然是没有用的了,它占据的这句肉身是死的,“张总”本身作为一只恶鬼,和肉身也并不契合,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感觉到任何的痛楚。 唐敖见它是这样的张狂态度,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也不再多与他废话,起身从门边把那口锅给端了过来,放在“张总”旁边,“张总”长大了鼻孔,努力的嗅着,似乎隐约能闻到谷满仓调配出来那尸毒药膏的气味似的,苏童之前闻过,并不能闻到什么特别的气息,顶多有一点隐隐约约的青草味儿,很淡,也很清爽,还是让人比较舒服的,可是现在看“张总”脸上的一丝丝不安,苏童觉得那味道对它而言,一定意味着什么。 “怎么样?现在改主意了么?你还觉得我们会笨到,对这具肉身下手?”唐敖抱着怀看着“张总”,脸上的表情里充满了讥讽,“我知道你们恶鬼的脑子都不太好使,哦,对了,你们恶鬼没有脑子,不过,再没有脑子,也有本能吧?如果不希望我把这些东西用在你身上,你最好就主动一点。” “张总”被唐敖激怒,一副面露凶光的样子,呲着牙,像是想要扑过去撕咬唐敖似的,样子十分骇人,好在他被唐敖制作的缚鬼索困得严严实实,所以再怎么眼神凶恶,却也没有办法挪动半分。 “算了,你跟它废什么话,一看就是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主儿,来吧,给他先做个面膜?”谷满仓在一旁看了半天,有点没耐心了,冲唐敖努努嘴。 唐敖点点头,掀开锅盖,从锅里用手指挑出来一块尸毒药膏,白白的江米,还有翠绿的艾叶菖蒲泥,在活人看来,颜色还挺清爽可爱的,而“张总”看到了,却犹如见到了硫酸一样,尽管脸上还是一副逞凶的木有,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只可惜,碍于椅子两边都有粗大结实的扶手,它根本无处可躲,只能认命的被唐敖把那块药膏涂在了脸上的那道伤口上面。 “张总”的身子猛地一抖,龇牙咧嘴的发出了一声惨叫,就好像方才唐敖是用一块鲜红的烙铁,重重的烫在了它的身上一样。 “怎么样?舒服么?”唐敖冷冷的看着吃痛嚎叫的“张总”。 苏童虽然离得不算近,不过也能清楚的看到,在被唐敖涂了药膏的地方,原本只是暗红的皮肉伤口处,竟然开始渗出了一些暗绿色的东西,有点像之前唐敖和自己身上受伤之后的样子,但是又比那好像更浓一些。 “嗬!嗬!”“张总”一边因为疼痛而扭曲了面孔,一边还不忘呲着牙,向唐敖发出恐吓的声音,两只眼珠血红血红的,吓人极了。< 第五十二章 五鬼 对于“张总”的这种恐吓,唐敖是根本不在乎的,不管它表情有多凶狠,都挣不脱困在椅子上的那根行李绳,那就都是纸老虎,还有什么好在意。 “不说是么?那‘面膜’就可以再多敷一点。”唐敖对“张总”挑衅的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那口锅,“我们准备了很多,敷全身恐怕都不成问题。” “张总”的表情更显狰狞,他咬牙切齿的盯着唐敖,忽然就笑了,笑得十分阴邪:“那你就来啊,毁了这具肉身,你就等于是放了我。” “没关系,随你怎么说,我赌得起。”唐敖还是笑着对它说,只是那笑意冷冰冰的,两只眼睛看着“张总”的时候,好像都把对方直接冰冻住似的。 苏童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个时候的唐敖,浑身上下仿佛都笼罩着一种肃杀之气,整个人的气场和状态都一下子变了,变得冷硬了很多。 被“张总”挑衅了之后,唐敖的动作可就没有那么保守了,这一次,他是直接从锅里面捞了一把药膏,一场粗鲁的直接糊到了“张总”的脸上。“张总”虽然之前豪言壮语放得很张狂,真的被解尸毒的药膏糊了一脸,还是立刻就吃痛的嚎叫起来,因为它原本就是个偷了别人肉身的恶鬼,已经死去的躯壳从一坨死肉慢慢的变成了一具充满了尸毒的载体,并且因为躯壳当中的恶鬼自身也带着十分重的阴气,阴气更加促成了尸毒的产生,这两者交织在一起,相辅相成,已经变得密不可分了。 所以假如说,之前用同样的方法去处理苏童身上中了尸毒的伤口,等同于一根一根的拔扎进了肉里面的尖刺,疼痛是自然的。而反过来,把这方法用在“张总”的身上,对它而言,那种痛苦简直相当于一片一片的硬生生的拔指甲。 “张总”的身子向前挺起来,如果不是被绳子束缚住,恐怕他会挺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的角度来,它一面因为吃痛而挺起身子,一面又拼命的甩头,好像是希望能够把脸上的药膏甩掉,以摆脱那种痛苦似的。 “你就别做梦了。”唐敖看出了它的意图,并且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它,“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你是不是以为现在已经夕阳西下了,等到天全黑了以后,到了夜里,阴气大盛,你就有机会扭转局面?” “张总”没有搭腔,一边吃痛挣扎着,一边悄悄的瞥了唐敖一眼,那一眼也恰好泄露了它的内心秘密,看样子还真是被唐敖给说中了。 谷满仓也看出来唐敖是猜对了,于是在一旁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了指“张总”,笑骂道:“就说你们这些冤魂恶鬼,明明生前也都是人,怎么死了以后,那脑筋反倒连牲口都不如了呢!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越到夜间,你阴气就越足,你阴气越足,跟那尸毒的牵连就更深,我们给你拔起尸毒来,你就越爽!真是服了你了,我们都没忍心那么残忍,你倒是先恨自己不死来着!” “张总”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着,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惊的,不过它没有就谷满仓的嘲讽做出任何的回应,这个反应也很说明问题,看来谷满仓说的也是对的,到了晚上,升腾起来的阴气并不会给“张总”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在这种情况下,反而会更增加它被拔尸毒的痛苦。 唐敖和谷满仓等着“张总”再说点什么,可是它却不再说话,一副尽管被唐敖和谷满仓说中了事实,也还是想要负隅顽抗的样子,唐敖等了一会儿,见它这样,不由的有些恼怒起来,又捞了一把尸毒药膏,拉开“张总”身上脏兮兮、皱巴巴的衣服,一把给抹在了他的身上,纵使“张总”想要做一只有气节的恶鬼,却也还是因为吃痛而扭曲了身子,喉咙里面的**声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才算是被憋住,没有直接喊叫出来。 “呵呵,我倒没看出来,你们恶鬼也还讲究个气节。”唐敖眯了眯眼,“只可惜,我没有什么耐心,我听说尸体腐烂,有时候里头的五脏六腑是比外面的皮肉烂的还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以前没机会验证,这次我倒是可以赌一回。呆会儿给你灌几大口拔尸毒的符水下去,我看看你到底是敷在外面更痛苦,还是喝到肚子里以后更痛苦,这样不就可以猜得到了么?你说是不是?” “张总”猛地打了个哆嗦,看样子它对唐敖的这种想法还是感到十分畏惧的,它的身子朝椅子缩了缩,似乎想躲,又很快意识到自己躲不开,于是干脆发了疯一样的挣扎起来,一副想要毁了这具肉身,以从中挣脱的架势。 唐敖见状到并不着急了,抱着怀站在旁边看着,等那“张总”挣扎的精疲力尽,却毫无作用之后,才一边弯腰去拿锅里的药膏,一边对它说:“说你傻,你就非要给我们证明你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更傻,那是一条缚鬼索,你挣扎的时候,损耗的也是你的自己的阴气,难道你以为我还真是指望着捆住那一摊死肉么?” “张总”见他真的要拿出药膏来,八成是要给自己塞进嘴巴里的,真是吓得不轻,眼下他脸上和身上之前被唐敖摸上去的尸毒药膏已经早就变成了沥青一样的乌黑颜色,可见身上尸毒之盛,假如真的被灌进去肚子里一些,也不知道到底会是多么惨烈的场面,很显然,不光唐敖和谷满仓应该是说不准的,就连“张总”自己,也十分畏惧,根本不敢在这件事上和唐敖叫板。 “你不要给我灌那个东西!”它终于被吓住了,猛然开了口,生怕慢了一秒,唐敖就会不由分说的把尸毒药膏狠狠的灌进它的嘴巴里似的。 “不想尝尝么?那你就说吧!你的饲主,到底手上有几个你这样的!”唐敖对恶鬼想来是没有好气的,并且看他现在的那个表情,仿佛还对“张总”的及时开口略显遗憾似的,巴不得他方才迟迟不开口,好让自己试验一下给一具活尸灌下去尸毒药膏,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效果呢。 “张总”虽然没有了足够堪比人类的灵智,但是最基本的危机意识还是有的,他好像嗅出了自己处境的危险,这一次完全没有任何拿乔的迹象,更不敢耽搁,开口就说:“他有五个,原本有五个,被你们毁掉了一个,还剩四个!” “这四个,也包括你在内喽?”谷满仓在一旁文。 “张总”赶忙点点头,两只眼睛还瞄着唐敖手里面的药膏呢,两只浑浊黯淡的眼珠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唐敖的手,一秒钟都不敢移开,尽管它被缚鬼索绑在椅子上,根本也没有逃避的能力,可能只是觉得盯住了会比较安心一点吧。 “其他的那三个,也都和你一样,披着人皮到处走动?”唐敖问。 “张总”摇摇头:“他们没有,它们都还在别人家里,跟你们在这家找到的一样,眼下就只有我,只有我还有一具肉身,其他几个,有的任务还没完成,还有一个肉身坏掉了,主人刚刚给它又找了一家,主人说,总是我一个在外面四处走动,太容易让人起疑心了,所以让它们也抓紧时间,搞定肉身。” “那三只恶鬼都在什么人的家里?”唐敖一听这话,连忙询问最关键的。 谁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张总”却摇摇头:“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把药膏就立刻糊在了它的脸上,尽管下面还有一层黑沥青一样的已经吸饱了尸毒的旧药膏,新的一旦贴上去,仍旧好像海绵吸水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变黑了,“张总”似乎也没有想到唐敖会突然出手,疼得又是一声嚎叫,身体猛地抽搐着,就好像羊癫疯发作了一样。 谷满仓原本是想拦着点儿唐敖的,结果一眼没拦住,那边药膏就糊了一脸,他也有点无奈,对唐敖摇摇头,说:“你这脾气,又上来了,它也未必是说谎,你给它个机会,让它解释几句也好啊,哪有没怎么着就又糊人家一脸的呢?” 这一把还真是糊得不少,“张总”原本只是被上一次的药膏变得成了黑脸,这一次,黑得一片黏黏糊糊,干脆连五官都看不分明了,谷满仓见唐敖根本没有动手清理的意思,只好自己动手,从一旁的桌上拿过面巾纸抽,拽出几张纸来,胡乱的在“张总”的脸上擦了擦,虽然擦了个一脸花,倒也算勉强擦干净了。 擦掉了之后,那“张总”估计疼得也不那么厉害了,一张脸变成了斑马纹,看上去跟花脸猫似的,倒是阴差阳错的抵消了几分恐怖感,还有些滑稽可笑,它可真的是怕了唐敖了,能长得开嘴巴之后,就立刻开了口:“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被主人安排到哪一家,这都是主人决定的事,被安排过去之后,主人会在这家人里面的哪一个身上,施一个法术,做个记号,我夜里出来就循着记号找,先吃那个人的生魂,什么时候把那个人的生魂都吃完了,再随便从这一家的其他人里面挑,把有血缘的都挨个吃完,都吃完之后,主人就会来找我,挑一具肉身,让我先用着,选定了肉身之后,他才会告诉我肉身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然后呢?一具肉身你能坚持用多久?你主人为什么要让你冒充被你吃了生魂的人?”既然“张总”肯开口,那唐敖自然不介意把想了解的都问清楚。 “我平时,都是要去主人那里,他让我睡在浴缸里,泡一种药水,说是可以让肉身烂的比较慢。主人让我用肉身,是为了让我能方便帮他出面办一些他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张总”说。 “那你的主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谷满仓问。 “我不知道主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张总”回答,说完之后,它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回答了不知道以后的遭遇,连忙急着开口,生怕慢了一秒,就又要被唐敖糊一脸药膏了,“我们恶鬼的眼睛能看到人,但是记不住人的长相,但是我可以闻,我接触过的活人,我都能闻得出来。主人没有告诉过我他叫什么,他也没当着我的面跟什么人来往过,所以我都是靠气息找他。” 这话听起来倒也不像是在说谎,打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冒牌的“张总”,它就一直张大着鼻孔,四处闻一闻,嗅一嗅的样子。 “你的主人是怎么收了你的?”唐敖又问。 这个问题似乎让“张总”有些困惑了,尽管因为肉身已经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所以它的面部表情看上去还是十分僵硬,眼神也依旧浑浊涣散,但是比起之前来,的确是多了一点混沌感。 “我并不是主人收来的恶鬼……”就在唐敖等待的耐心又快要告罄的时候,“张总”终于及时的开了口,它在不开口,一旁的谷满仓都要替它捏一把汗了,“我是被主人拘来的游魂野鬼,主人拘了我之后,又抓了别的小鬼来,用符催着我们,让我们吃掉对方,我原本也是不想吃鬼的,我原本也还是想要入轮回的,但是我不想被别的鬼吃,被别的鬼吃了,我可就烟消云散了,所以我就发了狠,吃了那个鬼,主人很高兴,从那以后就经常拘了小鬼来让我吃,之后又过了很久,他才放我出去帮他办事,直接吃人生魂。” 这个答案还是着实让唐敖和谷满仓都吃了一惊,他们原本以为那个高人是硬拘了恶鬼来,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把小鬼硬生生的催化成了食人生魂的恶鬼。虽然说手段高低这方面就有些无法评价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大师心思之歹毒,比他们原本预期的还要更严重。 “你现在用的肉身,是你占的第几个?”唐敖又问了一个问题。< 第五十三章 泄愤 【猫眼儿感冒了,头疼,所以这两天可能比平时更的少一点,但是一定会更新的,大家也注意身体。。。】 回答完这个问题,“张总”战战兢兢地看着唐敖,生怕他对自己的回答有所不满,唐敖却并没有看它,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谷满仓。 “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它的?”他开口问。 谷满仓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是没有了,其他的好多事它也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反正已知的是五鬼被咱们已经灭了一个,还剩四个,这四个都是被那个老混蛋用优胜劣汰的办法硬是催出来的恶鬼,那三个现在还都在别人家里面,祸害人家全家呢,好像除了这些,也没有什么需要咱们知道的了。” 谷满仓估计听了方才的那些事情之后,也是对这位大师的做法感到十分不齿,所以再开口的时候,连“大师”这两个字也不用了,干脆用“老混蛋”三个字来代替,以表达自己内心里面的鄙视和不屑。 唐敖点点头,他也觉得再问这“张总”似乎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便示意了一下谷满仓:“那好吧,咱们准备走吧,呆在这儿一会儿阴气重了,对苏童的身体不太好。苏童,你先别动,不要扯到伤口,呆会儿我扶着你。” 说完,他一伸手,把方才从恶鬼身上揭下来的那张符,又重新贴了回去,“张总”本来还刚想要开口求唐敖他们饶了自己,放了自己,话还没出口呢,就又被定住了,根本出不了声音,唐敖顺手抄起放在“张总”脚边的那口锅,锅里面沉甸甸的,还有几乎大半锅的尸毒药膏,白的白,绿的绿,看上去还挺晶莹好看。 “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临走的时候送你一个礼物。”唐敖对“张总”笑了笑,端起那口锅,举过“张总”头顶,那么一翻转,锅里面的尸毒药膏就都流了出来,把“张总”兜头淋了一身,如果不是已经贴上了那张符,估计现在“张总”的惨叫声已经足够惊动左邻右舍了。 “我的天呐,你这……这……”谷满仓没想到唐敖会来这么一手,吓了一跳,看着“张总”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估计现在对它而言,承受着的疼痛,恐怕和被人活生生的剥皮也差不了多少了,“够狠的啊!” “你同情?要不留下来安慰它一会儿?”唐敖没好气的问谷满仓。 “别!我不同情!一点也不同情!你可别让我跟这堆烂肉呆在一起了,那股味儿,真是……太**了!”谷满仓被唐敖这么一问,立刻摆出一副退避三舍的姿态,别说他真的不同情“张总”,就算稍微有一丢丢的同情,也早就被“张总”身上那一股已经快要掩藏不住的腐烂气息给熏没有了。 唐敖把锅一扔,回身去搀扶苏童起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往门口走,其实苏童后背的伤口结了痂之后,就不怎么疼了,偶尔有的动作不小心碰到,也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刺痛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完全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她也和唐敖说自己没有关系,完全可以自己走,但是唐敖却坚持要在一旁护着,苏童知道,他其实这是一种内疚的表现,心里一定还为了带自己过来,结果害自己被“张总”伤到,还尸毒发作的这件事而感到自责,所以也不多和他推辞,他要搀扶着,就搀扶着,可能这样做,唐敖自己的心里面才会觉得好过一点。 三个人离开了温云涛家,把还在承受着尸毒药膏带来的剧痛折磨的“张总”就那么留在了那里,下楼的时候,谷满仓忽然有点不放心,问:“你说,咱们就把它这么留在这儿了,会不会不太好?回头要是那一身肉烂了,温云涛家里这边也不太好交代,毕竟在外界看来,那个张总之前是好好活着的,结果忽然之间这人就不出现了,再一听说,死在温云涛家里,温云涛肯定说不清。” 唐敖点点头:“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不会让那具肉身毁在温云涛家里的,虽然温云涛的作所所谓,就算摊上官司,也已经算是撞大运了,但是一码归一码,我只是暂时留那个‘张总’在那儿,等明后天,我弄点福尔马林,送过去,把它泡在里面,这样能尽量多撑一阵子,这期间就正好是咱们做准备的时候了。” “做什么准备?”谷满仓刚刚结束对“张总”的盘问,还没有那么快就去考虑下一步,现在被唐敖这么一说,有点摸不到头脑。 “咱们不可能一直把‘张总’就这么留在这儿,就像你说的,那具肉身不可能坚持得了那么久,我们必须要让它在肉身支撑不住之前,回到‘张总’自己的家里面,将来身子烂了,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也比较容易解决。”唐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对策,“但是‘张总’肉身里的这个恶鬼不能放,我打算回去想办法弄几个容器,可以把这几个恶鬼都拘在里面的,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不用着急,也不用担心留在外面夜长梦多,把那几个恶鬼逐个收了。” “等到所有‘饲料’源头都被咱们阻断了,那恶鬼就真的会对自己的饲主进行反噬,到时候那个老混蛋可就有好果子吃了!”谷满仓对唐敖的这个计划感到很满意,“做拘鬼容器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帮点忙,最起码放在咱们那边,得封得住阴气,不然苏童来回走动的话,对她不太好,顺便呢,咱们也是厚道人,做人不会那么残忍,就你现在浑身上下的那种杀气,别说寻常小鬼感觉到了以后要绕路,就算是猛鬼也会犯琢磨,所以咱们也不能虐囚是不是?” “说起来,唐敖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杀气呢?”苏童有些不解,她对这个问题一直好奇极了,据她所知,唐敖真的开始出手解决灵异问题,也是在和自己相识之后,算起来时间也并不长,出手的次数也是有限的,可是为什么他的身上却会有那么重的杀气呢?这简直有点不合逻辑。 谷满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听起来语气略显敷衍的说:“啊,这个么……这个自然是跟唐敖自身能力的释放有关系,你知道的吧,就像动物,一般遇到比自己更凶猛的猛兽,就能从气息上面感觉到危险,该回避就回避,能不招惹就不招惹,鬼也是这样的,它们看到的和感觉到的,跟咱们活人不一样。” 谷满仓的说法还是能够解释的通的,只不过他说话时候的神态让人忍不住有一点心生怀疑罢了,不过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那苏童也没打算去提出质疑,毕竟她觉得谷满仓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也是自己的主观猜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用一个主观猜测就去对别人提出质问,这显然是不明智的。 更何况,当事人唐敖都没有说什么,自己也就不方便多打听了。 谷满仓显然也不想苏童继续和自己聊关于唐敖杀气的问题,他忽然话锋一转,非常突兀的换了话题:“说起来,你刚才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平白无故的,兜头一大盆尸毒药膏,你这简直比十大酷刑还没人性啊,太残忍了!” “那你应该看看昨天它伤苏童的时候,张牙舞爪的凶狠模样,是不是也那么值得同情。”唐敖一提那个“张总”,语气顿时就冷了几度。 谷满仓一听,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我当是为什么呢,敢情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得啦!你这么说我不就理解了么!那个‘张总’纯属活该,有眼无珠的,伤谁不好,居然敢当着你的面伤了苏童!简直就是自己找死嘛!” 苏童被谷满仓这么一调侃,有点不好意思了,嗔怪的瞪他一眼:“不会用典故就不要乱用,你那句‘冲冠一怒为红颜’,是用来形容古代一个名妓的!” “啊?嘿嘿……不知者不怪,不知者不怪!”谷满仓一听这话,立马咋舌,一边讪笑着摆手,一边表示自己只是无心说错了话,好在他看得出来,苏童也没有怪他什么的意思,所以也就打着哈哈的把这个话题给带过去了。 唐敖倒是没否认最后那么狠狠的收拾了“张总”一番,是为了替苏童出口气,本来么,当着他的面,伤了他心爱的女人,这笔账要是不算回来,那他也未免太过于窝囊了,不过除了泄一泄私愤之外,他那么做倒也不是完全的无的放矢,“张总”身上的尸毒和阴气,本身也是它的武器和力量,虽然现在暂时困住了它,但是也不能不防备周全一点,按照唐敖自己的计划,之后这几只恶鬼都是要被自己从他们占据的肉身上面拘出来,暂时封进自己准备的容器当中的,假如不在此之前尽量削弱对方的力量,到时候只怕容易出什么纰漏,那可就添乱了。 走到楼下,谷满仓的肚子忽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饥鸣,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皮:“哎呀,肚子饿了,要不,咱们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去?”< 第五十四章 可怕的人心 谷满仓向来牙好胃口好,吃嘛儿嘛儿香,这个唐敖和苏童也都很清楚,所以听他说又饿了,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暂时解决了“张总”这个麻烦,唐敖也算是报了仇,心里比较痛快,所以直接开车载着谷满仓和苏童去吃饭了,因为苏童有皮外伤,虽然说对胃口没有影响,也不是多深的伤口,但唐敖还是怕吃了太发的东西,会影响她的愈合,所以在餐馆的选择上头,特意挑了一个香而不腻的类型,谷满仓倒是不介意,他呢,别看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一双桃花眼,总给人一种超脱世外的感觉,然而一旦到了餐桌上,所有人就都会发现,之前的感觉,完全是错觉,这货最爱的永远就是肉,是个彻头彻尾的肉食动物。 吃完了饭之后,三个人回到家,自然而然的话题还是回到了关于剩下的三只恶鬼这件事上头,苏童已经自告奋勇的承包了寻找那几个和温云涛一样,一心想着御鬼生财的生意人这个任务,所以她又把从“张总”那里听来的关于其他三家里面,恶鬼蚕食生魂的进度和唐敖、谷满仓梳理了一遍,因为恶鬼蚕食生魂的进度如何,直接决定了那一家人的状态,如果只是刚刚进入那个家庭,可能那一家人除了忽然变得财源滚滚之外,倒也未必有什么特别的体现,而假如最初的祭品已经被恶鬼蚕食得一干二净,那这家至少,至少已经有一个人丢了性命了。 三只恶鬼,一只是刚刚被那个所谓大师安排进他的新目标家里面,也就是说,那一家人不管谁是那个可悲的祭品,眼下的状况,应该和吴冰家里当初的样子差不多,表面看起来和和美美,生意兴隆,实际上每天夜里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恐怕就连那个可怜的祭品本身都未必有所察觉。 另外两家可能就比较容易打听了,因为听“张总”的意思,那两家都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就算它掌握的情况不够准确,那两家还暂时没有人去世,那估计至少有人重病在身吧。这种事,虽然没有人会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但是只要有心,想要打听的话,总是不难打听出来的,而且对于打听消息这方面的能力来讲,苏童还是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的,谁让她吃的就是信息这碗饭呢。 苏童对这件事感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应该是可以手到擒来的,但是唐敖却并没有那么放心,他非常谨慎的叮嘱苏童:“这件事你不能太大意,咱们现在是在明处,那个大师在暗处,咱们不知道他到底什么年纪,什么长相,什么职业,并且咱们现在灭了他一个恶鬼,又拘了一个,拘的这个‘张总’还是他的左膀右臂,一直替他抛头露面的那种角色,我怕那个大师其实已经是有所察觉的了,只不过按兵不动,有他的什么阴谋,一个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不能不防。” 苏童赶忙点点头,她明白,唐敖说的都是有道理的,那个大师的所作所为,即便是不懂得其中利害的外行人,也觉得可怕极了。 原本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未知,哪怕只是一片虚无,可是因为不可知晓,所以就会无穷无尽的去展开自己的想象力,人的想象力有时候也是非常可怕的,哪怕什么都没有,光凭想象力,也足够把自己给吓死了。 后来,在自己不巧的接二连三遭遇到一些灵异现象,她发现其实灵体和鬼魂也是很恐怖的,因为那些东西,并不属于常识范围内的存在,也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认知,面对鬼魂灵体,人,尤其是像苏童这种毫无反抗能力的人,会感觉到格外的无助,手头上拿得到的物件,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那种无能为力又时时处处收到威胁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非常的不安,感觉十分的可怕。 然而,今天从温云涛家里出来之后,苏童的脑海当中就总能想起“张总”给他们讲起来的,关于当初它是如何从一只普普通通的游魂野鬼,被那个大师一步一步的培养成了如今这种食人生魂,占人肉身的恶鬼。这件事让苏童感受到了很大的触动,别说是鬼吃鬼了,之所以斗鸡、斗狗这种活动一直都饱受诟病,就是因为以其他物种自相残杀作为人类的娱乐项目,这实在是太过于残忍。 然而斗鸡也好,斗狗也好,或许还只是致伤,未必致死,那么鬼吃鬼呢?唐敖给苏童讲过,鬼和人一样,虽然有强弱的区分,也有恃强凌弱这种现象的存在,但是就像人可能会有欺凌行为,但是人吃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不遇到一定的大型天灾,恐怕都不会发生一样,鬼吃鬼也并不寻常,因为一只鬼,它的正途必然是重入轮回,即便不是这样,因为执念而滞留人间的鬼,想要由弱变强,也总是有一些其他的途径,比如到阴气比较重的地方去,吸收那里的阴气,壮大自己之类。然而鬼吃鬼,虽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程度的提高一只鬼的能力,让这只鬼变得凶悍强大起来,但是这种方式,就等同于歪门邪道一样,是邪术,一旦一只鬼吃了另外一只鬼,那么这个成为胜利者,变得强大起来的鬼,不仅从一只普普通通的鬼魂变成了一直恶鬼,这也意味着这只恶鬼将永远没有机会入轮回,它的面前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不断的蚕食其他鬼魂或者人的生魂,逐渐变成煞,变成魔,另外一条,就是因为作恶太多,遇到道法高强的人,直接打个魂飞魄散,就像温云涛家里的那一只一样。 也就是说,变成恶鬼,对于鬼来说,除非自己一心想要成煞成魔,否则绝对不是一条好的出路,很显然,这个大师手下的恶鬼,没有一个是出于自愿的,它们都是因为不甘心被别的鬼吃掉,所以才不得不拼命的吃掉了对方,从此就走上了一条注定毁灭的不归路。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目的却只是为了豢养恶鬼,食人生魂,悄无声息的夺人性命,更重要的是,不声不响的讲他人的财富占为己有。 这个大师明知道御鬼运财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他自己并不直接运用这些恶鬼去敛财,他骗了一些财迷心窍的生意人,用他们作为了替自己挡下报应的隔离墙,同时又充当了恶鬼们的饲料,这样一来,发横财的结果是他在享受着,而所有的报应,都是别人在替他挡住,这样的人,心思何等歹毒。 所以经过了这件事之后,苏童的观点再一次被颠覆了,她发现,最可怕的,既不是未知,也不是鬼怪,而是人心,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而现实比谚语更加残酷,它让苏童意识到,何止是蛇吞象,人起了贪心的时候,他可以为了一己私利,让人吃人,鬼吃鬼。 唐敖看苏童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因为她是在担心安全问题,便连忙对她说:“我会给你准备几张护身符,你一定带在身边,这样一般的邪祟鬼怪都没有办法近你的身,你不用太担心,但是恶鬼易躲,活人难防,那个大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咱们一点概念都没有,所以你这几天里如果遇到什么人,不管是男女老少,让你觉得是有预谋的在接近你,你一定要多防备,平时也不要单独行动,不管是正常工作任务内的采访,还是私下里打听咱们的这件事,你都尽量不要自己独往独来,这件事,你能答应我么?” 苏童知道唐敖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于是便赶忙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冒险的,咱们三个人里面,就属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我至少可以给自己订一个底线,那就是不给你和谷满仓添乱,不当你们俩的累赘。” “别乱说,”唐敖听她这么说,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苏童后背上还有伤,所以他不敢拥抱她,怕碰疼了,只好轻轻的搂了搂,刻意的避开了苏童后背上伤口的位置,“你从来都不是累赘,谷满仓说了,假如不是因为你,我的灵力也不会提高这么快,所以你不但不是累赘,还是我的福星呢。” 苏童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就会帮我宽心。” “话说回来,出于安全方母的考虑,有一件事你也还是要答应我才行,”唐敖又想起另外一件还没有来得及叮嘱苏童的事情,眼下时间也不早了,第二天是周一,苏童尽管有伤在背上,也还是要正常去上班的,所以他也不想耽误太久,尽量让苏童早点休息,“调查那个所谓大师的其他三个客户的时候,有了大概的范围就好,点到为止,具体锁定是哪一家这种事,留给我和谷满仓去做,你一定不要太过于靠近目标,一来容易暴露,二来那个大师已经折损了两只恶鬼,剩下的三个,他未必不会十分小心,太靠近不知道会不会惹上什么危险。” 苏童郑重的点了点头:“嗯,你放心吧!我不会冒险的。”< 第五十五章 寻找饲料 唐敖是很怕苏童盲目去冒险的,于是反反复复的叮嘱了很多遍,这才不太踏实的结束了这个话题,折腾了一天,苏童也有些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睡下了,因为后背有伤口,她在睡梦中翻身的时候,总还是会不小心碰到,然后就被疼醒,这让她一夜睡得都不怎么好,反而还不如前一天夜里昏睡的时候来的解乏。 第二天一早,苏童就犹如一只新鲜出炉的大熊猫一样,顶着两团黑眼圈起床去单位上了班,不小心被“张总”伤了,又中尸毒,这纯粹属于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苏童实在是不好意思拿这种理由再去请假了,之前自己因为被张民袭击,又惊又吓了一番,之后又为了解决荒宅的事情,顺水推舟的休了很多天的病假,这回可是无论如何不敢再轻易的休假了,免得老董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还好,到了单位,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妥,做这一行的,生活不规律是常事,再加上有一些时候,苏童的很多同事都是重症拖延症患者,白天的时候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写稿子,反而越是到了深夜里,才越能找到感觉,到了第二天自然也是两团黑眼圈,所以苏童这副样子,大伙儿也都见怪不怪了。 苏童心里一直惦记着查那几个恶鬼的“饲料”这件事,但是周一好像永远都是各个单位最忙乱的一天,她从早到晚都被老董安排了各种琐琐碎碎的工作,把时间都给拆得七零八落,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着手调查那件事情,到了下班时间都还不能走,必须赶完另外一份材料才行,好在王莉也有事在加班忙碌着,所以两个人索性就搭伴一起,谁也不着急了,忙完了手头的东西之后,再一起下班。 苏童比王莉的效率高一点,她终于做完了这一天以来最后的一项工作任务,王莉那边的进度还差一些,偏偏这种事苏童也帮不上忙,所以只好在一旁一边休息,一边等着王莉忙完,老驴今天出差去了外地,现在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晚了,夕阳的最后一抹光线也隐没在了楼群后面,天空变成了近乎于黑的深蓝色,从窗口远远眺望出去,依稀能看到橘色的路灯光,报社大楼里还没有走的人也不算多,苏童当然不可能那么不讲义气的在这种时候扔下王莉自己。唐敖在这之前就打电话过来确认过她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只不过是工作任务太繁重,所以需要加班,也松了一口气,让苏童差不多结束之前给他消息,他好开车过来接。 苏童没有拒绝唐敖的好意,既然两个人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单纯只是邻居而已,而是多了男女朋友这样一重关系,那么作为男朋友,开车接加班的女朋友回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更何况老驴今天不在家,唐敖来接自己,也可以顺路把王莉给送到家,这样大家也都比较放心一些。 既然提前结束了工作,在等待王莉的过程中,苏童索性在报社的系统里搜索起来一些关于本地商圈的相关新闻,希望能够从里面搜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然而令她感到失望的是,报社似乎在财经类新闻这方面,并不是十分看重,偶尔有,也都是一些泛泛的报道,大多是针对市政府为了振兴本地经济又做出了什么样的改革举措,并没有太多关于本地企业家和知名商户的消息,这样的结果让苏童有些挫败,她托着腮帮子,开始努力的换一种思维方式,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切入点,可以殊途同归的用来了解这些。 养鬼御财的人家,都是遵循着同样的规律,要不然就是初期的时候忽然财运亨通,随便闭着眼睛都能赚大钱的那种邪门的运势,要么就是到了后期,家里忽然接二连三有直系血亲生了怪病,最终纷纷离世,前者想要通过报社的途径去了解,自然离不开财经类的新闻,不过后者可就未必了,即便是富商,家中亲人接二连三染上怪病,这也和财经、商圈都扯不上任何关系,要么算社会新闻,要么算是连正统报纸都不会刊登的民间轶事,既然报社这边对财经新闻并不侧重,那苏童自己就在的社会部,这可是报社一直以来的重头戏呢。 于是苏童果断的变更了寻找方向,开始搜索起有没有关于家庭出现巨大变故,有家人突然生重病之类的社会新闻来,搜索了半天,却也没有什么收获,这让苏童忍不住觉得有些郁闷,不明白为什么会一点迹象都找不到。 静静的坐着考虑了一番,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忽略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当初温云涛用了养鬼御财的邪门歪道,倒是吴冰气息奄奄,眼看着就命悬一线了,可是如果不是报社里有人恰好去看望吴冰,发现了这件事,继而王莉又拉着自己一起去探望,恐怕到现在他们也未必能够知情。像温云涛那样的做法,恐怕不会是独一份,他之所以对吴冰的病情能隐瞒则隐瞒,根本连带着四处求医问药都没有,又怎么会惊动报社呢? 自己可真傻,忽略了这些人的虚伪,更忽略了这些人求财心切的那种鬼迷心窍,他们为了保证财路不断,或者说自知家人生病的背后因由,恐怕就算是想要解决,也一定是会把影响降到最低,偷偷摸摸的去打听解决方案,怎么会大张旗鼓的到处宣扬呢! 想明白了这件事,苏童就把报社的查询系统给关了,她知道,在这种公开的报道里面,一定不可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不如干脆去本地的一些论坛里面搜一搜帖子,没准儿真能搜到一些什么八卦轶事,而那种看似不靠谱的八卦轶事,说不定里面还真的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能够有所收获呢。 思及此,苏童就立刻把念头转化成了行动,动手打开了本地一个颇有人气的综合论坛站,在里面各个讨论区里,开始搜索起了一些相关的关键词,比如“富豪”、“暴富”、“怪病”或者“丧妻”之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还真别说,苏童还真搜到了一个帖子,不过说的并不是丧妻,也没有提富豪或者暴富这一类的信息,发帖人从口气来看,应该是一个年轻人,他说他是帮自己的一个邻居老奶奶来发帖的,说老***孙子得了怪病,已经危在旦夕了,老奶奶自己的身体也很不好,老***儿子做生意,很忙,根本顾不上家里面的事情,老奶奶带着孙子去很多医院都检查过,医院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来,所以求他帮忙在络上求助,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懂医术的人,可以帮忙提供帮助。 这个帖子的人气很差,尽管发帖人后来又补充了,说如果有人可以提供帮助,老奶奶愿意给予经济报答,老***儿子生意做很大,所以老奶奶手头也比较阔绰,只求能够救治小孙子,眼下已经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阶段了。 然而不知道是大家对这件事不感兴趣,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酬劳答谢金额,这个帖子之后依旧人气低迷,只有寥寥几条回复,还大多是调侃或者乱凑热闹的,更有甚者,非要发帖人说出一个明确的酬劳金额,否则就不予理会。 一直到三四个月之后,那个发帖人才又来更新了一次帖子,之后就锁帖了。 发帖人最后一次更新出来的内容说,老奶奶和她的小孙子已经相继过世,最终也没有从任何渠道获得帮助,末了还责怪了一下友的冷漠,认为就算看帖的这些人里没有人是医术高手,但是哪怕如果有人帮忙顶帖,让帖子被更多人看到,说不定老人和孩子就不会一前一后的带着绝望离开这个世界了。 儿子是做生意的,家里面很有钱,老奶奶和小孙子都先后过世,并且孩子生前还被告知是患有医院里无法检查出根源来的怪病。 这一条条线索,听起来都挺像是苏童想要了解的那种情况。 那个“张总”之前不是就说过么,那个刚刚找到新“饲主”的恶鬼,之前完成了一个任务,并且因为时间久了,占据的那个肉身挺不住了,所以最近才刚刚又换到了新的“饲主”家中,再看看这个帖子的发帖时间,苏童觉得这两者之间搞不好真的有什么样的关联。 她正盯着那个帖子默默的盘算着时间,忽然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这一拍不要紧,苏童被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哆嗦,后背上的伤口也跟着被扯到,疼得她一下子脸都有些僵住了。 “你看什么呢?这么专注?”王莉已经忙完了自己份内的工作,看苏童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于是就悄悄的过来打算吓她一下,再一看,苏童看着的竟然是一个关于有钱老太太花钱找高手给小孙子治病的消息,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正色对苏童说:“苏童,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儿啊?”< 第五十六章 合作 “什么不对劲儿?我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啊?”苏童愣了一下,开口问。 王莉皱着眉头,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才说:“我总觉得,你最近好像对跟钱有关系的事情,关注度特别高。之前在往事看那些相亲站上面的成功案例,你就专门挑那种男方有钱做生意的看,你最近还总往吴冰家里跑,还有你看现在你看的这个帖子,也是有钱生意人的老妈出钱给孩子治病什么的……”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对苏童说:“苏童,咱们俩是好朋友对吧?所以我说什么,你不高兴也行,但是你得知道,我是真的为你好。你看,这年头吧,好多小姑娘都特别现实,找对象都把经济条件给放前头,咱不能说这种事儿是对还是错,就只能说人各有志,追求不一样。你以前一直都说找对象一定要找个投缘的,有感觉的,我那会儿替你着急,总说你,其实骨子里我还说赞同你这种观念的,而且我觉得唐敖各方面也都说得过去,不说什么大款富二代吧,但是至少也不拖后腿,没什么负担,对你也好,你可别乱来啊。” “我乱来什么?我就看看。”苏童哭笑不得的对王莉解释。 王莉一本正经的板着脸,摇摇头:“我知道,一开始可能就是好奇,随便看看,后来慢慢就觉得还是那些有钱的大老板小老板阔气,财大气粗,吃香喝辣,苏童,你得清醒一点,你是不是看了吴冰家里头住着大房子,老公年纪不大,长得有模有样的,还能赚钱,所以有点活了心,也想参照着吴冰那样的找一个?不然你最近干嘛总留意什么相亲啊,老板啊这些东西看啊?” “我真没有活什么心,我不羡慕吴冰,也不想找个温云涛那个样子的,唐敖跟我也还是老样子,挺好的,没出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苏童连忙说。 王莉狐疑的看着她:“真的么?那你最近干嘛总留意这些玩意儿?” 苏童有些犹豫了,照理来说,这话她不应该告诉王莉的,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对怪力乱神的说法做出接纳来,万一说出来之后,王莉不相信,认为自己是精神出了问题,或者不管相不相信,王莉先被吓个好歹的,那可怎么办? 但是苏童又觉得,这件事到现在来看,想要调查出一个范围来,可能实际难度比她事先预期的要大,如果自己一直东打听西打听,难免会惹人怀疑,这不,就连王莉都已经察觉出自己最近关注这方面的内容有点太多了,假如有王莉帮忙,两个人有个分工合作,说不定反而效果会更好。 到底说了之后是添乱还是帮忙,这一切就取决于王莉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苏童想了又想,最后决定赌一把,赌她对王莉的了解程度。 “王莉,我可以跟你说个实话么?虽然这个事实说出来,可能会吓着你。”苏童一本正经的看着王莉,摆出了她很少会对王莉做出的严肃表情。 王莉被她的样子倒是真的吓了一跳,看着苏童,点点头:“行,你说吧,不管是什么,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不过万一你要是做了什么不理智的决定,那我肯定会劝你拦着你的,我也先跟你说好啊,到时候你可不许跟我翻脸不高兴!” “嗯,你放心吧,只要你不被吓着,我就知足了。”苏童点点头,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王莉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然后才开口对她说:“我最近一直在忙一件事,就是吴冰之前无缘无故生了重病的这件事。不过我可不是对温云涛有什么兴趣,也不是觉得羡慕吴冰的生活条件,是咱们俩那一次去看过吴冰之后,我回到家以后发生了一点别的事情,所以被唐敖……的朋友发现了不对劲儿。” 苏童话到嘴边,还是绕了一下,硬生生的把“被唐敖发现了端倪”给改成了“被唐敖的朋友发现了不对劲儿”,她想到王莉是不是能顺利接受这样的说法都还是个未知数,她可不希望以后唐敖被人当成是怪物一样去看待。 “啊?什么不对劲儿?”王莉两只眼睛瞪大了一点,她和苏童交情很好,所以两个人彼此之间还是很信任的,听苏童这么说,立刻就相信了她并不是糊弄自己,故意找借口搪塞,而是吴冰那件事上是真的有什么蹊跷。 “吴冰其实不是身体本身出了问题,也不是传染病或者什么的,她是中邪了。”苏童并没有立刻把吴冰怪病的原因一股脑的倒出来,而是打算一点一点渗透着说出来,看看王莉的承受能力如何,再决定到底透露多少。 王莉吃惊的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苏童也不急着往下说,给她时间去消化这个听起来有些荒诞的说法。王莉大约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你这么说,倒也说得通,如果真是病,哪有可能什么医院都查不出来呢!” 王莉的这种反应倒是挺让苏童感到惊讶的,她没想到王莉会这么快的就接受了自己的说法,这才开口又说:“是啊,王莉之所以怪病缠身,身体越来越差,就是因为中了邪,并且温云涛对这件事也是知情的,他还算是始作俑者之一吧,只不过他事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有那么严重的结果,要不是我们发现及时,不光吴冰的生命要受到威胁,温云涛一家子也都会搭在这件事情上面。” “你说的中邪,是不是就是说家里面有什么……那些……那些东西?”王莉并没有表现出不可思议或者难以置信的态度,但是看得出来,对于这个说法,她也是感到十分震惊的,并且也感受到了一阵一阵的寒意,她用手摩挲着自己的手臂,明明现在是大夏天,听苏童说了那些之后,自己再想象一下,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是什么鬼啊什么的那些……?” 苏童点点头:“对,就是那些,温云涛在家里养了一只鬼,帮他生财,但是他不知道那个鬼帮他生财的代价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全家人的健康和生命,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就是吴冰。我那次跟你去,回家的时候被唐敖的朋友发现我身上沾了鬼气,这才发现不对劲儿的,也算是机缘巧合吧,发现了吴冰家里的情况,并且干脆一鼓作气,帮吴冰把身体给调好了,把她家里的事情也解决了。” “哇!唐敖的哪个朋友啊?他还有这种世外高人当朋友呢啊?”王莉对苏童讲述的内容不疑有他,她知道苏童这个人向来是不会乱开玩笑或者乱编故事的,既然苏童是这么说的,那就一定确有其事,只不过这件事听起来,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惊讶,“不会是那个住在他家里的小白脸儿吧?那小白脸儿还有这种本事?” 苏童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道如果自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谷满仓,如果听到王莉把他的相貌归结为“小白脸儿”,会不会气得白了脸,平心而论,谷满仓的相貌确实是那种略微带着一点点阴柔气息的俊秀,不像唐敖的相貌那么硬朗和英气,但是和娘里娘气的“小白脸儿”也是完全不沾边儿,好在苏童了解王莉,知道她这么说也不是出于恶意,只是因为王莉这么多年,对异性的审美一直受到老驴很大的影响,所有相貌比老驴斯文秀气的,她都会自动自觉的一律划分到“小白脸儿”的阵营里,如果这么去看到的话,谷满仓也就不算冤枉了。 “是啊,他叫谷满仓,还是有些本事的,你知道唐敖把他给请出山是为的什么吗?”苏童给谷满仓找了一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为了让他帮忙处理家宅风水这方面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做家装设计的,有很多人特别介意风水那一套说法,那个谷满仓虽然年纪不大,不过这些还是比较通的,主要是听说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师傅,他现在虽然比不了他师傅那么有气派,不过跟那些江湖骗子比,可就本事大得多了。” “那吴冰不是都好多了么?你现在关注那些事儿,跟他们家还有什么关系?”王莉听到这里,就更加好奇了,她之前就知道吴冰身体好转的消息,所以听苏童说谷满仓他们插手了这件事,自然明白吴冰家的问题是解决了的,但是苏童最近做的这些事,显然又和吴冰家里的事情有一定的关联,这又让她感到更加好奇起来。 “因为我们发现,温云涛算是财迷心窍,上了当,才差一点点害了全家,那个设圈套让他跳进去的幕后主使,还用同样的办法在还别人,被盯上的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最初一定是会财运亨通的,但是到了最后,都逃不开家破人亡的下场,唐敖他们觉得这样太缺德了,所以希望能够想办法阻止。”苏童说。 王莉听到这里,也就彻底明白了,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表现得有点兴奋似的,略显激动的拉着苏童的手,对她说:“那你们也算我一个吧!我跟你们一起合作,你看怎么样?”< 第五十七章 消失的帖子 苏童当然是愿意的,她只是没有想到,王莉居然一点都不怀疑的就接受了自己的说法,这让她一下子思路还真有点跟不上来了,尤其是她也担心,王莉会不会是觉得这件事情听起来很刺激很新奇,所以就起了想要参与的心,实际上这里面到底有多大的风险,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可一点也不知道。 这么一想,苏童的态度也谨慎起来了,她没有立刻答应或者拒绝,而是问王莉说:“你就不觉得我说的这些,听起来特别的离奇,特别的不合逻辑,觉得我要不然是脑子出问题了,要不然就是编故事逗你玩儿的么?” 王莉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苏童,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这脑袋也不热,看着也不像是没睡醒的样儿,怎么刚才还挺清醒,这会儿就犯迷糊了呢!什么叫逻辑啊,解释的通,就是逻辑,你说的那些,我觉得都听能说明问题的,哪有那么邪门的事,吴冰身强体壮的一个大活人,之前还好好的呢,突然说病就病了,病倒了还说医院都检查不出来,这明摆着不合理啊,要不然就是吴冰所谓的生病根本不是医院的责任范围,所以人家查不出来,要不然就是她那个缺德老公撒谎呗!” 她不知道是之前就对温云涛的印象有了变化,还是听了苏童说那些事情之后,对温云涛印象变差了,总之提到温云涛的时候,王莉是一脸的愤懑,她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再说了,这个世界这么大,什么怪鸟没有啊!我没见过的不等于人家就一定不存在,说不定是我见识短呢!所以我干嘛不信!” 苏童被她的这番理论给彻底折服了,对她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当代女性的杰出代表,老驴找到你这么有眼界有见识的老婆,也是走了大运了!” “去去去,别给我上**药!”王莉不领情的对苏童做了一个轰赶的动作,“赶紧说啊,你到底让不让我跟你一起合作?先说好,你不让,我就缠着你!” “我的天,你这算是女流。氓么?强买强卖是怎么着?”苏童失笑,“不是说我要拒绝你,我只是想确定你真的相信这件事,而且,在我同意之前,你必须认认真真的意识到,这件事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好玩,其实是很危险的。” “有多危险?”王莉吞了一口唾沫,她毕竟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虽说比很多同龄人要略微胆大一些,但是不代表就冒冒失失的不知道深浅,她知道没有任何事情是毫无风险的,但是苏童特意提醒她,一定是值得注意就对了。 苏童把自己的t恤衫领口往背后的方向拉了拉,示意王莉朝里面看一眼,王莉一开始还端着一脸的坏笑,嘴里调侃着:“哟?小妞儿,这么豪迈啊?你让我看,我可就真看了啊?看完别说我不负责,主要是唐敖也未必愿意!” 苏童被她逗得有点不自在,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尸毒发作那天唐敖帮自己拔毒的事情了,顿时整个人都好像着了火一样,赶忙反手轻轻打了王莉一下,幸亏她的座位在办公室里的位置,光线并没有那么明亮,王莉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她的后背上,所以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不然又要闹她了。 王莉原本还想多调侃上几句,不过当她借着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光线,看清楚苏童后背上那一道长长的血痂,所有的调侃就都被吓得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了,她吃惊的松开苏童的衣领,绕到苏童面前,一脸担忧的问:“怎么弄的?” “具体怎么回事儿,你就别问了,我怕说出来你真的就会害怕。”苏童苦笑着摇摇头,别看王莉听说吴冰撞邪这件事,接受能力还是挺强的,但是假如真的非常具体的给她讲述一下当时那个“张总”的可怖模样,以及尸毒之类的这些东西,估计还是会把她给吓到,索性就不去提了,“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假如你想帮我,我很感谢,也很愿意,但是真的有风险,未必会有我遇到的这么危险,但是也绝对不是闹笑话的,你一定要想好,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你冒险。” 王莉很郑重的点了点头,苏童又继续说:“就算你想帮忙,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做一些辅助的信息收集工作,更深入的事情,咱们两个谁都不要做,因为真的很危险,如果办不好,搞砸了,不但不是帮忙,反而还是拖后腿,大家都有危险,我也已经答应了他们,只帮忙收集信息,绝对不冒险的。” “行,那我跟你一起!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你说什么时候该打住,咱们就打住,绝对不又让自己冒险,有给别人添乱!”王莉举手做发誓状,说完之后,才又向苏童确认说,“所以,你是同意我加入帮忙了对么?” 苏童点点头,然后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咱们明天再找时间查吧,今天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我叫唐敖过来,顺便帮忙把你也送回家去,老驴今天出差,我们俩怎么也得保证你平平安安的到家呀,不然就太不够意思了。” 王莉一听苏童这么说,才想起来这件被自己险些忘掉的事情,连忙一拍脑门儿:“哎哟,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老驴今晚不在家了!幸亏你刚才什么具体的东西都没有给我讲,不然今晚就我自己在家里,连个壮胆儿的人都没有,吓死了!” 苏童笑着,王莉在女孩子里面算是比较胆大的,但是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再勇敢,也还是会有个限度,自己方才要是真的事无巨细的讲给她听,恐怕王莉今天晚上搞不好会非得跟着自己回家去住不可。 “咱们把电脑关了就下去吧,我估摸着唐敖差不多也应该到了。”苏童对王莉说,自己也回到电脑跟前,打算关掉方才浏览的页,然后关电脑下楼回家,她的视线落到电脑显示器上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的电脑上面,方才还挂在那里的那个关于老太太的孙子生了怪病的帖子,居然没有了! “苏童,我弄好了,走啊?”王莉关好了她的电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面,过来叫苏童离开,却发现苏童又全神贯注的在论坛里搜索着什么,“咦?你不是说时间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查,要回家的么?怎么自己又忙起来了?” “奇怪了,我刚才看的那个老太太孙子得了怪病的帖子,怎么都找不到了。”苏童皱着眉头,她依稀记得帖子的内容,所以搜了关键词,可是论坛里却显示没有这一类关键词的搜索结果,这真是太奇怪了,方才明明自己就看到了,王莉也看到了,怎么说几句话的功夫,那个帖子就不见了呢? “你刚才是不是看完就随手给关掉了?”王莉以为苏童说的是那个帖子的页面不见了,也没有当回事,斜靠在苏童的办公桌旁边,开口问。 苏童摇摇头:“我没有关掉过,你过来之后,我就一直跟你在说话,根本没有碰过电脑,而且现在不是我打开的那个帖子找不到的问题,是在论坛里面,搜索帖子标题,搜索关键词,都找不到那个帖子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啊?怎么会这样呢?你确定自己搜对了词么?”王莉一听,也觉得奇怪极了,眉头皱着,非常认真的问苏童。 苏童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就隔了这么几分钟而已,我还没有记性坏到了连刚刚看过的帖子都不记得标题的程度,幸亏你刚才过来,有看到我在看帖子,不然的话,我都快要忍不住怀疑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了。” 王莉想想觉得也是,没道理这么几分钟的功夫,苏童就真的失忆到了根本不记得自己看过了什么帖子的程度,于是也是一脸的困惑。 两个人困惑的对着电脑呆了一会儿,决定先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时间不早了,还是尽快回家去吧,第二天还有第二天的工作任务,忙完了正经事,她们才能有时间和机会去旁敲侧击的打听和收集恶鬼“饲料”的情况。 于是苏童不再考虑那个帖子到底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关了所有的页,关了电脑,收拾了一下个人的随身物品,就和王莉一起下楼去了。 估计苏童说的事情,虽然王莉很顺利的就表示了接受,并且笃信不疑,但是毕竟这种事还是有些耸人听闻的,下楼的一路上,王莉多紧紧的挽着苏童的胳膊,一直没有松手的意思,苏童也察觉了她的这种反应,知道她还是害怕了。 “要不然,你今天晚上跟着我去我家里住吧,反正老驴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过去跟我做个伴儿,怎么样?”苏童怕王莉不好意思过去打扰,所以故意说得好像是自己需要人陪一样。 王莉也没有和她客气,挽着苏童的胳膊当即就点了头:“好啊,还是你够意思!今天晚上我就去你家睡了,明天老驴回来给我壮胆儿,我再回家吧!”< 第五十八章 午夜人影 能答应的这么迅速,看样子王莉心里也是真的害怕了,不过苏童在出电梯之前,还是提醒了一下王莉,让她呆会儿看到唐敖的时候,不要说自己已经知情了,苏童也不确定唐敖会不会同意拉其他人进来,所以她还得再慢慢的给唐敖渗透一下才行,王莉也是满口答应了,两个人商量好,就说王莉去自己家住,是因为老驴不在家,所以她自己不敢住,不提先前关于吴冰家的那些事情。 两个人走出报社大门的时候,唐敖的车子早就停在那里了,他早就从苏童那里得知了老驴出差,所以需要顺路送王莉一起回家的事情,所以看到王莉挽着苏童一起出来的,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来,对她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上车之后,苏童告诉唐敖王莉今晚住在自己家那边,唐敖依旧不疑有他,也省了时间,不用绕路,直接开车就朝他们住处的方向走,路上的时候,他还笑着告诉苏童和王莉,他老早就在家里做好了饭菜,但是因为苏童迟迟没有下班,所以就一直等着,没有开动,可把谷满仓给饿坏了,眼巴巴的等着苏童回家呢。 原本王莉对谷满仓并没有特别好的印象,倒不是说她不喜欢或者讨厌谷满仓,之前王莉其实一直也没有什么机会真的和谷满仓打交道,根本不熟,所以自然更加谈不上了解,但她确实多多少少的有一点点排斥那个白白净净一双桃花眼的男青年,主要是因为作为苏童的好姐妹淘,王莉能感觉得到,唐敖对苏童可以说是一腔热情的,而苏童呢,种种迹象也表明了对这个优质邻居同样比较有好感,这还是王莉和苏童自打相识以来,第一次见她接纳哪一个异性的大献殷勤呢。 所以作为一个合格的好闺蜜,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苏童和唐敖两个人,毗邻而居,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最后顺风顺水的来个有情人终成圈属,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苏童有个好归宿,找到个疼她爱她的好男人,这样多好! 结果呢?好死不死的忽然半路杀出来一个谷满仓,一出现就寄住在了唐敖的家里,每天就好像是唐敖的小尾巴一样,唐敖和苏童出去吃个饭,他也要跟着,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电灯泡,把原本应该很浪漫旖旎的气氛都给搅合了。 王莉听苏童提起这个谷满仓的时候,一度甚至忍不住偷偷的怀疑过,这个谷满仓会不会是对苏童有点什么想法,所以才故意假装看不出来唐敖和苏童在一起的那种苗头似的,夹在中间煞风景,又或者,干脆口味重一点,会不会谷满仓对唐敖……反正那小子一双桃花眼看起来也不怎么有阳刚之气似的…… 当然,最后这个话王莉就更加的没敢跟苏童说过了,因为不知道苏童听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也怕苏童说自己又胡思乱想。不说归不说,不代表王莉心里面不会自己偷偷的犯嘀咕,所以对谷满仓的成见还是偷偷的扎了根。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原来谷满仓是唐敖请来的高人啊!王莉心里面对那个小白脸儿的印象一下子就都颠覆了,吴冰之前病成什么样子,她可是亲眼所见,不管是病,还是中了邪,总之一个好好的人变成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算是状况比较严重了吧?没想到那个谷满仓居然能就那么把吴冰给医好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王莉在心里偷偷的感慨着。 唐敖和苏童自然都不知道她心里面的千回百转,更不知道因为苏童对唐敖的保护心理,帮吴冰还魂的这件事,在王莉的心目当中,真正的有功之人已然变成了谷满仓。苏童见王莉比较沉默,以为她是还有些害怕自己之前透露的内容,而唐敖想的就更加简单了,他以为是老驴出差在外,王莉想念老驴了呢。 三个人很快就回到了苏童和唐敖家所在的小区,唐敖停好车,三个人上楼去,唐敖准备好的饭菜当然都在唐敖家中,虽然说他和谷满仓与苏童门对着门,常来常往,但是苏童毕竟是未婚单身女性,她在家的时候两个人随时随地可以敲门过去串门,人家不在家,就算苏童留了备用钥匙在那边,他们俩也还是非常的恪守本分,一点也不敢唐突,绝对不会私自开门进去做任何事的。 一开门,就看到谷满仓整个人摊在沙发上,一副挺尸的模样,听到开门声也一动不动,唐敖看他那副样子就觉得好笑,一边换鞋一边对身后的苏童和王莉说:“哎呀,不好意思,回来晚了,看样子满仓是饿死了,饿死了就不用吃了,那正好省了一副碗筷,这一桌子饭菜就咱们三个人吃掉吧。” “唐敖,你大爷的!”一听这话,谷满仓立刻也不挺尸了,一咕噜爬起来,端坐在沙发上,一副金刚怒目的样子,“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有一些没人性啊!”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唐敖说的是“三个人”,也顺带着看到了跟在苏童身后走进门来的王莉,谷满仓虽说是个自来熟,但是毕竟和王莉只打过几次照面,根本连真正打交道的时候都没有过,所以看到她在场,也还是稍微收敛了一点,没好意思再和唐敖继续斗嘴,而王莉呢,俨然已经在心里面把谷满仓当成是不露相的世外高人,见他看着自己,连忙客气的笑笑,主动和她打了个招呼。 谷满仓也讪讪的回了王莉一笑,正好唐敖去厨房拿碗筷,他便主动请缨要帮忙,跟着溜进了厨房,一进厨房,就把唐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哎,你说,跟苏童回来那个女的怎么回事儿?我以前好像见过她几次,对我态度都不冷不热的,怎么今天一见着我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呢?” “人家跟你表示一下友好而已吧,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唐敖笑着睨了一眼谷满仓,“这是苏童的同事加好朋友,人家对你态度好,你也不用想太多,据我所知,她和她老公的感情好着呢,不会觊觎你的美。色就是了。” “滚蛋吧你,我就知道你是什么嘴里吐不出什么牙来!”谷满仓见唐敖故意曲解自己,立刻煞有介事的板起脸来,“我可是恪守着我师父的教诲,是那种能够轻易被美。色所动的人么?更何况……那女的也不合我的审美啊!” “行啦,你要是想慢慢梳理自己的审美呢,就在厨房里慢慢想,我盛好饭了,你不吃,我们仨可吃喽,回头能不能给你剩点菜,我可不敢保证。”唐敖知道谷满仓其实是没有什么戒律限制的,他不过是压根儿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而已,已经这个时间了,他也觉得肚子饿,没心思和谷满仓抬杠贫嘴,所以故意对他说。 谷满仓果然一听这话,就立刻把对王莉态度的好奇给收了起来,连忙帮着端了两碗饭,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说:“你这人,就是重。色。轻友!做好了饭非要等苏童,好吧,等就等了,我眼巴巴的守在旁边,连一口都没好意思偷吃,结果现在好不容易轮到开饭了,你居然还这么对待我,唉,心寒啊!” 当然,谷满仓的心寒,就只有短短的那么一小会儿,一顿饭吃完,就被香喷喷的饭菜给妥妥的治愈了,不过碍于王莉在场,谷满仓表现的倒是还挺矜持,除了饭量一如往常之外,话倒是出奇的少,吃了饭,苏童她们帮着捡碗收拾收拾之后,就回到自己家那边去休息,王莉还忍不住对苏童说呢,说她第一次去注意谷满仓,觉得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一顿饭吃下来,更觉得这人深不可测了。这话把苏童说的忍俊不禁,不过最后还是很厚道的没有戳穿谷满仓的本来面目,免得王莉对自己心目中刚刚诞生的“高人”居然是个话唠感到失望。 两个人说着聊着,热热闹闹的,王莉也就渐渐的放松下来,不再被下班前得知的东西而感到神经紧张,由于下班回来的时间本来就已经晚了,吃过饭,到苏童家里洗漱过之后,就差不多是睡觉的时候,临睡前老驴给王莉打了一通电话,询问她的情况,得知她晚上住在了苏童家里,倒也觉得很放心,又和苏童客气了几句,无非是表示一下客气,说王莉住过去给苏童添了麻烦之类,苏童也和他聊了几句,就很识趣的把电话还给了王莉,小两口又隔着电话互相叮嘱了半天,挂断电话之后,王莉就和苏童一起回房间去准备睡觉了。 周一尤为忙碌,所以两个人也都觉得很疲劳,躺在床上最初还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几句,没多久就纷纷陷入了黑甜的睡梦当中。 苏童前一晚因为后背上的伤口睡的不怎么踏实,所以也格外的困倦,一睡着,几乎就是没有任何梦境的深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屋子里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把她从睡梦当中给吵醒了,睁开眼的一瞬间,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似的,感到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她就清醒过来,也看清楚了房间里面发生的变化。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居然多了一个人。< 第五十九章 恶鬼夜袭 苏童心头一紧,作为一名社会记者,她对于本地近期的治安状况还算是比较了解一些,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专门负责这一类新闻的同事都在抱怨,说没有什么关系到治安情况的大案子可以报,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说,这样的一个深夜,自己家这样的楼层,如果是人,想要不声不响的撬开防盗门溜进房间里,或者从敞开的窗口爬进来,这都是极其不现实的,能够做到这样的悄无声息,恐怕只有一种可能——那个背影,根本就不是人。 苏童心里有些发毛,虽然说她也算是经历了不少这种事情了,但是这只能说明她的承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好一点,不代表再一次遇到的时候不会害怕,更不要说现在还是自己独自面对,没有唐敖和谷满仓在旁边,怎么可能不心慌呢。 苏童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黑暗当中的身影,对方不动,她也不敢有什么行动,只好在被子下面轻轻的,偷偷的,伸手去推身边的王莉,假如把王莉给推醒了,多一个人可以壮胆不说,说不定那个鬼见人多,也就吓跑了,再退一万步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卧室里有一个鬼,王莉在一旁睡得那么沉,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谁知道这鬼是什么意图,有没有什么危险呢! 可是当苏童的手碰到了王莉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点异样,以自己和王莉肩并肩躺在床上睡着的姿势和位置来看,再加上两个人相差无几的身高,她偷偷的去推王莉,应该是碰到她的腰或者胳膊、手之类的部位,可是为什么现在她的手碰到的,却好像是大腿接近膝盖的位置,并且还冰凉冰凉的呢? 苏童心里面又是一惊,也顾不得多想,连忙扭头去看,这一看可不得了,自己身边躺着的,哪里还是什么王莉,王莉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自己身边睡着的居然是一个小孩儿,一个小男孩儿,看起来大约只有四五岁的样子,那孩子躺在自己旁边的床上,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根本让人没有办法分辨出来,到底是死去了还是活着,是睡着还是昏迷中,不过那冰凉冰凉的触感,也给了苏童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让她也顾不上墙角的那个人影了,一咕噜坐了起来。 紧接着,下一秒钟,更加让她惊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屋子里虽然关着灯,但是楼外面的路灯光,还是会有一点点影影绰绰的昏黄透进来,并没有黑的一塌糊涂,房间内的一切,也都可以依稀的看出个轮廓来,原本清明的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团黑雾,那黑雾好像是从墙壁里面一点一点渗出来的一样,从一丁点儿变成了一小团儿,从一小团儿又逐渐凝聚成一大团,最后终于从墙壁里面挣脱出来,悬浮在空中,黑雾翻涌着,渐渐的开始有了形状,不再是不规则的一团,那形状看起来越来越像是个人形,黑雾幻化成了四肢和躯干,形成了一个人的完整样子之后,身体的细节也开始慢慢等变得清楚起来。 等那一团黑雾真真正正的变成了一个人,苏童已经惊得快要尖叫出来了。 那个“人”,竟然看上去和自己在吴冰家里见到的那个恶鬼极其相似,也是一张一直裂到耳根的血盆大口,嘴巴里面满是可怕的尖牙,但是苏童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吴冰家里面的那一只,一来吸食吴冰生魂的恶鬼早就已经被唐敖给打得魂飞魄散,不复存在,所以不可能再出来为祸人间;二来眼前的这个恶鬼除了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嘴之外,其他却又和吴冰家里那个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苏童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别人家的孪生兄弟一样,你会觉得他们长得比较相像,但是又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也未必能清楚的指出来,但却感觉得到。 有一点苏童是可以肯定的,这必然也是一只恶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身边的这个小男孩儿又是怎么回事,站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影,这么半天了一点声音也没出,也没有任何动作,又会是什么来头,苏童一点头绪也没有,她赶忙伸手去枕头下面摸,她的枕头下面放着自己的手机,还有一张之前谷满仓给她的护身符,唐敖说过,谷满仓在这些方面,法术绝对高超,所以他给的护身符也是非常好用的,苏童八字轻,阳气弱,白天的时候还好,晚上才是最需要注意的,所以那没护身符苏童一直放在枕头下面,这样就能保证一夜的安睡了。 然而,现在她伸手到枕头下面去慌乱的摸了半天,去发现自己的手机,还有护身符,都好像原本谁在旁边的王莉一样,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苏童惊恐之余,更多的情绪都变成了困惑,她不是没有遇到过梦魇,也不是没有见过鬼,可是如果是梦魇,自己或许会躺在床上根本起不来,也动不了,想去摸手机拿护身符都无能为力,但是绝对不可能行动自如,却发现身边的人被换掉了,枕头下面的东西也都不见了。 那么假如是闹鬼,眼前的这个从墙壁里面冒出来的恶鬼倒是挺符合的,但是,当苏童的头脑从方才的惊恐当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又开始能够逼着自己去冷静的思考之后,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从婴灵的那件事之后,为了怕苏童夜里受到侵扰,谷满仓和唐敖特意在自己的房子里帮忙驱了阴气,还设了结界,灵体是根本不可能闯的进来的,即便对方是个恶鬼,恐怕也不能例外。 毕竟在吴冰家里的时候,苏童也是亲眼看见过的,唐敖和谷满仓设下的保护结界,那恶鬼拼命的冲撞,也还是没有办法通过。 除非…… 苏童立刻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当初谷满仓设在吴冰家里的保护结界,不就是被那个“张总”带着那个大师给它的某种符箓过去,给消掉了么!难道这么快,那个大师就摸清楚了他们的底细,并且已经悄无声息的找到了他们的住处,现在这是准备先从三个人当中最薄弱的一环——自己这里下手了么? 这种可能是唯一说得过去的,苏童一想到这些,心里面不由的有些绝望,假如那恶鬼真的是大师派来的,恐怕今天自己也就是在劫难逃了,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已然如此了,自己跑,也恐怕是跑不过这噬魂的恶鬼,唯一能够用来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的是,据她所知,恶鬼也没有办法一夜之间将一个活人的全部魂魄都吸食殆尽,所以自己可能会有所损伤,但是只要能够撑到明天早上,天亮之后向唐敖和谷满仓求救也还是有希望的。 唯一让苏童有些担忧的是,王莉去了哪里,总不会是被恶鬼给偷偷的运走藏起来了吧?如果是这样,那苏童可就要良心不安了,自己叫王莉到家里来住,是怕她知道了吴冰中邪的事情之后回家里一个人害怕,本意是好的,但假如真的是遇到了那个大师派恶鬼来寻仇,无端端的把王莉卷进来,这可就坏了事儿了。 苏童虽然是一副豁出去的态度,不过求生的本能,加上恶鬼的可怖模样,还是让她有些害怕,身体缩在被子里,止不住的发抖,她不理会身边的那个奇怪的小孩儿,把目光投向了墙角里的那个黑影,那黑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已经半天了,恶鬼从墙壁里一点一点的溢出来,黑影也不为所动,难不成,是一伙的?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苏童开口大声的质问那个黑影,反正这种时候了,已经是凶多吉少,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她也就豁出去了。 那黑影依旧不动,也不出声,面对苏童的质问,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不想理睬,苏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恶鬼却先有了动作,开始一点一点的飘向了床这一边,一张血盆大口张开着,露出了里面的尖牙,那个端头仿佛吸盘一样的奇怪长舌头,也从嘴巴里面伸了出来,苏童见状,心如擂鼓,她也不想坐以待毙,不过放手一搏,又怕根本没有那个本事,索性心一横,想要一鼓作气冲出房间去。 苏童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以她从来没有过的迅速冲向床边,想要越过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男孩儿,直接冲向屋门,结果刚刚冲到床边,她就好像一下子撞在了一个无形的玻璃壁上面一样,方才的冲劲儿反弹回来,让苏童重重的摔在了床上,一口气差一点点就喘不上来。 苏童对这样的结果并没有感到十分的诧异,恶鬼既然出现了,自然不会那么容易逃得掉,她赶忙翻个身爬起来,而此时,恶鬼却已经欺近,直扑到了她的面前。< 第六十章 托梦 苏童大惊失色,心里面一瞬间充满了绝望,床边上有无形的结界挡住了出路,跑不出去,现在恶鬼已经都快和自己脸贴着脸了,那恐怖的模样清清楚楚的映在自己的眼睛里,看样子任何的侥幸心理都注定没有希望,但是苏童又不甘心,她鼓起勇气伸手去抓那恶鬼,虽然说鬼对于绝大多数的活人而言,都是有形无实的,看起来似乎有形体,但是实际上又看得见摸不着,根本没有办法发生接触,但是这种恶鬼的情况似乎又有些不同,既然恶鬼能用它那吸盘一样的舌头碰到要吸食生魂的人,那么被它视为饲料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碰到恶鬼呢? 这么一想,苏童就做好了准备,等着那恶鬼把长舌头伸向自己,她争取看准时机,伸手去抓一下试试看,万一能抓得到,至少还能挣扎一下,这样总好过躺在床上直挺挺的等着恶鬼来吃自己的魂魄要有出息一些吧。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不在苏童的意料之内,就在她以为恶鬼迎面扑来,就要把那舌头伸向自己的额头,准备吸食自己的魂魄时,那鬼却从苏童的身体里面毫无停留的径直穿了过去,而苏童居然毫无感觉。 这不对啊,非常的不对。苏童一下子就愣住了,她和唐敖呆在一起这么久,见闻也算是有一些,耳濡目染的也从唐敖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关于灵体的常识。因为灵体是极阴之物,浑身上下都是浓浓的阴气,而人是活的,身体里面阳气充盈,阴与阳从来都是相生相克,此消彼长的一种微妙关系,比较强势的那一方,必然会给弱势的那一方带来一定的影响,比如一个阴气比较弱的新鬼,如果总和阳气非常旺盛的人呆在一起,久而久之就会变得越来越弱,到最后可能的结果就是魂飞魄散,不复存在,而反过来也是一样,一个阳气不够足的人,长期与阴鬼为伍,也会导致阳气大亏,轻则影响健康,孱弱多病,重则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也正是因为鬼为阴,遇鬼近距离接触的人,往往会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阴寒,浑身的鸡皮疙瘩刷刷的冒出来,似乎有看不见的刺骨寒风顺着自己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骨头缝儿钻进自己的身体里面。这还只是近距离接触时候的感受,假如是有鬼要来附身,或者是从一个活人的身体里面穿过,那么这个人一定会犹如大冬天里面被人直接扔进了结冰的河水里面一样,立刻寒意刺骨,透心儿凉。 这就是苏童眼下感到奇怪的事情,那恶鬼从自己的身体里面直接穿了过去,可是自己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恶寒,甚至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如果不是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恶鬼真的就这么穿过去了,恐怕苏童会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赶忙扭头去看,发现恶鬼穿过了自己的身体,竟然是直直的扑向了身旁的那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小男孩儿,小男孩儿仍旧无知无觉的昏睡着,一张小脸儿在朦胧的夜色下,看上去更显苍白,恶鬼直扑到小男孩儿的面前,就像之前苏童在吴冰家里看到过的情形一样,恶鬼悬浮在小男孩儿的身前,吸盘一样的长舌头从血盆大口当中伸出来,直奔小男孩儿的额头,准确的吸附在了上面。 这是要吃那孩子的魂魄啊!苏童心里一惊,她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是哪里来的,但是恶鬼的举动摆明了等同于在告诉苏童,这孩子不是鬼,是一个正常的人,所以那恶鬼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吸食对方的魂魄。 即便苏童不知道小男孩儿的来历,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个孩子被恶鬼吸食生魂,也还是有些不忍心,苏童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已经本能的做出了反应,伸手想要去阻拦,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不要啊!你不要碰我孙子!别碰我孙子!” 苏童被吓了一跳,一哆嗦,赶忙回头看,只见原本站在墙角一动不动的那个黑影,现在终于有了动作,向前猛地扑了过来,直扑到床边,刚才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惨叫,就是从这个黑影的嘴巴里面发出来的。 离开了墙角的暗影,到了床边,窗外透进来的幽暗光线至少让那黑影的样貌可以被苏童大致的看个清楚了,原来那是一个老妇人,看起来已经有差不多七十多岁了,一头短发几乎都白了,伸手穿着一套睡衣,身材十分消瘦,单薄的好像纸片一样,苏童一看到她,脑海当中最先浮现出来的词,叫做形销骨立。这老妇人的身子根本撑不起来那一套睡衣,衣服显得过分宽松,就好像是一套正常人穿的尺码的衣服,被挂在了一个人体骨骼标本上面似的,空空荡荡的。 老妇人一脸的悲痛与焦急,虽然她是如此的消瘦,但是从她的衣着,还有她的发型和样貌还是不难看出,这并不是一个穷苦人家的老太太,平日里应该生活水准还是不错的,她的那种消瘦,看起来也很不正常,不像是天生的瘦,倒好像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在短时间之内迅速的消瘦下去,以至于脸颊和手背上的皮肤都显得十分松垮,就好像挂在身上的皮套子一样。 老妇人好像是看不到苏童的存在似的,她的眼睛就只盯着那只恶鬼,还有床上毫无知觉的小男孩儿,表情痛苦极了,跪在床边不停的哀求着,一边哀求一边痛哭流涕:“我求求你,你不要害我的孙子!你要害就害我吧!我们家已经都成了这个样子了,就剩下这么一棵独苗,我求求你,我以后每天烧香磕头祭拜你,你不要害我的孙子,你把我这个老太太带走吧,让我替我孙子去死,求求你!” 老妇人跪在床边哀求了许久,那恶鬼吸食孩子生魂的动作始终没有中断过,那孩子除了偶尔会有非常细微的抽搐之外,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苏童一看这个样子,心里也大致有了数儿,以吴冰作为参考的话,这孩子的情况,恐怕比她们发现吴冰的那会儿还要更严重,他的魂魄已经被恶鬼吃掉了大半,剩下的几乎也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生命继续维系下去了。 老妇人哀求了半天,见那恶鬼毫无反应,便也急了,一急之下,她直接爬上了床,扑向了那个恶鬼,然而,她的身形却直接穿过恶鬼,落到了孩子的身上,老妇人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懊恼,她就那么趴在小男孩儿的身上,把小男孩儿死死的护在身下,希望能够用这种办法来隔绝开自己的小孙子还有那可怕的恶鬼,可是事情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恶鬼的长舌头,根本碰不到她,而是如同刚才穿过苏童的身体一样,穿过了老妇人的身体,依旧吸住小男孩儿的额头,不停的吸食着小男孩儿的魂魄。老妇人惊恐极了,又是抓又是打,可惜却毫无用途,身下的小男孩儿原本手指还有一点细微的抽搐动作,到后来,干脆已经毫无反应,又过了一会儿,恶鬼终于收回了长舌头,迅速的重新幻化成一团黑气,扑向了墙壁,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老妇人惊魂未定的看着恶鬼离开,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一会儿,似乎才确定危险暂时过去了,略微松了一口气,扭过头去查看孙子的情况,她轻手轻脚的碰了碰孩子,孩子毫无反应,老妇人似乎也察觉了那孩子体温的异常,脸色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探向小男孩儿的鼻子下面。 “啊——!”老妇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惊惧异常,很显然,那孩子已经没有了鼻息,最后一点魂魄也被恶鬼吸食走了,所以自然就只剩下一具没有任何活力的肉身在这里,除此之外没有了任何其他的生命体征。 老妇人反复摸了几次孩子的鼻息,又轻轻的伏在小男孩儿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几次之后,才终于认定了自己的小孙子已经死去,被那恶鬼给害死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叫,默默的从床边坐起身来,坐在一旁,面对着墙壁,开始伏案默默的写起了什么,苏童仔细一看,惊讶的发现,在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多了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老妇人就坐在椅子上,伏案写着东西。 苏童心里面怪异的感觉更浓了,但是她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进去过,所以她也就不再开口,也不吭声,默默的在一旁看着。 老妇人很快就写完了,她把一张纸折好,放在桌子抽屉里,然后起身重新回到床边,一脸怜爱的看着床上已经死去的小男孩儿,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小男孩儿的脸颊,那样子,仿佛孩子根本就没有死,只是在熟睡着,所以不得不小心一点,免得惊醒了他似的。 就这么抚摸了一会儿,老妇人又一起起身,这一次,她是走向了窗口边上,她站在窗口,看着窗外,久久的出神,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扭过头来,看着苏童,对她露出了一抹笑容。 苏童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这些人或者鬼,根本都是看不见自己的,这老妇人忽然看着自己这么一笑,分明是看得到她,这让她不由的也感到了一阵紧张。 下一秒,那老妇人就已经从窗口一跃而出,跳了出去。 “别——!”苏童心里一急,大叫了一声,猛地向前一扑,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第六十一章 好消息【第一更】 【从今天开始,双更三四天,是三天还是四天呢。。。看看猫眼儿什么状态吧,能四天绝对不三天,猫眼儿会努力的!么么!】 夜,还是同样静谧的夜,卧室里也还是光线幽暗,苏童坐在床上,喘着粗气,眼睛惊魂未定的看向一旁的窗边,此时正值夏季,夜间的时候她的窗子也还是开着的,那窗台有半人多高,窗口和窗台之间又有一尺多高的一扇封闭的小窗口,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个老妇人,身材瘦小,假如真的是站在自己窗前,恐怕根本没有办法直接从窗口一跃而出,跳出窗外去,更别说自家还安装了防蚊纱窗呢。 所以刚才自己看到的窗口和窗台,都要比自己家里的矮一些,似乎也略微宽一些,苏童扭头又朝床对面的墙边看了看,只有一面墙而已,并没有什么书桌和椅子,她再扭头看看旁边,睡在自己床铺另一侧的,仍旧是王莉。 可能是被苏童猛然坐起来的动作给弄醒了,王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苏童坐在床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赶忙带着刚刚睡醒的鼻音,开口问:“苏童,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苏童点点头,她方才经历的那一切,很显然并不是真正发生在自己房间里的,可是如果说是梦,又似乎有些过于真切了,真切的让人觉得明明就是亲眼所见,每一个细节都很真实,从头到尾,没有过突兀的断开,没有过任何不合理的情况出现,包括她自己的所有反应,所有感觉,都太过于真实了,真实到了很难让人相信那是一场梦的地步。 可是如果不是梦,还能是什么呢?苏童自己都想不通,她更不指望王莉能够帮自己想通,更何况这么一个大半夜里,对她说太多,也只能让王莉跟着受惊吓,跟着变得紧张兮兮的,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的作用,所以她就绝口不提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一个字都没有多说,缓了几口气,又重新躺了回去。 王莉也不疑有他,只当苏童是被噩梦吓着了,迷迷糊糊的随口安慰了几句,就翻身又睡着了,呼吸变得深长而又缓慢。 苏童躺在那里,可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听着王莉平缓的呼吸声,她觉得心里又踏实又羡慕,踏实是知道身边睡着的还是自己熟悉的朋友,没有变成那个奇怪的梦里苍白冰冷的小男孩儿,羡慕的是,像王莉这种置身事外的人,果然没有太多的烦恼和心事,即便是听说了吴冰的怪病是中邪,于神神鬼鬼这些东西有关,也只是心里毛毛的一会儿,有人作伴就立刻能够睡得安稳了。 醒过来之后,苏童也意识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就是在梦里面的时候她也考虑过的那一件事,自己家里明明是被唐敖和谷满仓给施了法术,加了结界的,灵体根本没有办法进来,刚刚梦里的那个老太太,她绝对不是普通梦境当中的一部分,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缩在光线最阴暗的角落里,和苏童一样,充当着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一直到后来有她的戏份,她才犹如演员一样的登场。那么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把这一切都都完完整整的展示在苏童的面前? 她不是单纯梦中的一部分,而更像是操控着那个梦境的人,她对苏童没有恶意,在刚刚的那个梦里面,从头到尾理都没理过苏童,那么,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呢?如果从梦境的结尾来看,老妇人挑了楼,那她就是死了吧?死了之后,如果没有魂归地府,那就等同于是孤魂野鬼一样,自然就会被唐敖设下的结界挡在外面,她又为什么能进来呢? 那个梦,到底是一张梦,还是一场幻境?苏童有些茫然了。 她越想就越糊涂,脑子里又浮现出下班前看到然后又神秘消失的帖子,方才自己的梦中经历,几乎就是把那帖子里面没有表达出来的诸多细节,或者说是后续情况,都给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一遍,帖子里面最后楼主说因为没有人伸出援手,所以老人的孙子还是死了,方才的梦境里面,小男孩儿也的确因为被恶鬼吸食了最后的一点生魂而彻底的结束了生命,苏童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说那个孩子是死了,毕竟一般人死了,魂魄还在,还会重入轮回,而那个孩子,却注定烟消云散,除了留下一具毫无生气的肉身之外,就什么也留不下了。 那场怪梦,一定是因为那个帖子而起的,苏童在心里面暗暗地揣测着,虽然说不出缘由,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那个老妇人似乎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别人知道她的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于那个神秘出现又神秘失踪的帖子,到底一共被多少人看到过,又有多少人经历了跟自己一样的怪梦,苏童也猜不出来,从那帖子下面稀稀拉拉的几个回复不难看出来,还是有人看到过那个帖子的,只不过后来为什么会神秘失踪,这可就不是她能够解释的出来的事情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苏童心里面憋着疑问,同时又因为梦中又见到恶鬼的惊惧,让她有些心里不踏实,不敢轻易的再次入睡,生怕又一不小心的被卷进了什么离奇怪梦当中去,于是她就这么辗转反侧,胡思乱想着,一直到四点多,窗外的天光已经渐渐明亮起来,天空从浓重的蓝黑逐渐变成了澄澈的浅蓝,她才心里略微的踏实一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着了,感觉好像是才睡了一分钟那么短的时间,手机闹钟就叫了起来,王莉倒是睡得不错,起来之后精神头儿好极了。 “哎,对了,昨晚我是做梦梦见你做了噩梦被吓醒了,还是我真的看到你做了噩梦被吓醒了?”她伸了一个懒腰,不紧不慢的一边换衣服一边问苏童,因为苏童家里距离报社比王莉自己家近不少,所以王莉也就没有了平日里的紧迫感。 苏童不想被她拉着问东问西的乱打听,于是笑着说:“你是做梦的吧?我都不记得自己做了噩梦呢。哎,你说说,你是有多喜欢我啊,谁在我旁边,居然还能做梦梦见我!这要是让你家老驴知道,得有多伤心啊!” “去去去,你是个女的,他怎么跟你争宠啊!”王莉和苏童闹惯了,一听苏童的意思,没有做恶梦那回事儿,于是也没有多想,只当自己是真的做梦里面看到的场景,就没当回事儿,又调侃了几句,就把这件事给抛在脑后了。 本来苏童是很想赶快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去和唐敖说一下的,可是有王莉在场,似乎也不大方便,所以她只好先忍了下来,两个人洗漱之后,早饭也没吃就出了门,到报社楼下的早点摊位上,一人买了一份早点上了楼,打算一边忙上午的工作,顺便就把早饭给解决掉,昨天都很忙,今天也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想要抽时间去打听其他养鬼御财的受害人信息,就必须要抓紧时间,提高效率。 苏童吃过早饭之后,不死心的又登陆了那个本地的论坛,重新搜索了一下那个帖子的标题,依旧是一无所获,再按照昨天一样的去搜索关键词,出来的结果里面也还是没有那个帖子,那帖子就好像真的被蒸发掉了一样,怎么都找不见了。这就更坚定了苏童认为这件事有点蹊跷的念头,她趁着王莉被老董叫去谈工作的功夫,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回避开其他人,给唐敖打了一通电话,把自己前一天晚上的经历,还有那个神秘消失的帖子,都给说了一下。 唐敖听了之后,也略微有一点诧异,他诧异的原因和苏童一样,主要集中在两点,第一点是那个帖子为什么会神秘的消失掉,另外一点是那个老妇人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入了苏童的梦,为什么自己设下的结界也没能阻止她。 比起苏童来,唐敖看待这件事的态度要更加严肃和紧张一些,他很郑重的让苏童先不要担心害怕,他一定会尽快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童见他的反应这么严肃,连忙表示自己除了在梦里一开始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还以为真的是恶鬼来袭,所以紧张了一会儿之外,后来发现自己的角色只是一个旁观者以后,就放松下来,不再感到担心了,所以唐敖也不用那么在意。 可是这件事,唐敖却不是那么看的,他认为这是侥幸,那个老妇人对苏童并没有怀着什么恶意,也没有想过害她,所以才算是有惊无险,他必须要确认自己设下的结界没有漏洞,不会让灵体以某种方式能够混进苏童家,免得下一次万一没有这么走运,遇到的灵体是怀着深深恶意的,那岂不是就很危险了? 苏童听他这么说,不由的也有点后怕,不过为了不让唐敖有压力,她还是假装的毫不在意,又和唐敖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回办公室去了。 一回办公室,王莉就神秘兮兮的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然后对她挤挤眼睛,说:“我这回可立了大功啦,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把那个贴子里提到的老太太给找到了,还跟老董找了个不错的理由,现在咱们俩可以光明正大的去采访这件事了!” “那个老太太?在哪儿?”苏童的心猛地一跳,那个老太太不是死了么? “在医院里呢,咱们现在就去吧,剩下的我路上跟你说!”王莉一边拿自己的皮包,一边对苏童说。< 第六十二章 植物人【第二更】 在医院?那就是说,老太太并没有死? 苏童对王莉带来的这个消息有些惊讶,不过她没有把自己的惊讶表现出来,老太太跳楼的这件事,是自己在梦中见到的,所以如果自己还没等王莉把她了解到的情况给自己说明一下,就先对老太太为什么跳楼没死这件事表示惊讶,那可就太奇怪了。 话说回来,老太太居然没有死,那前一天夜里,站在墙角默默旁观,而又又全情投入的给苏童来了个原景重现的那个老妇人,到底是不是鬼?如果她不是鬼,为什么会给自己托梦?假如是鬼,老太太不是还在医院没有死么? 难道说,灵魂出窍么?就像自己当初在常青山荒宅里面,被那个神秘人猛地丢出保护结界之后的那个样子?苏童一边拿好自己的东西,跟着王莉出发,一边还在心里暗自的揣测着,可是这个说法似乎也有点不太对,唐敖当时说过,自己那个状态,幸亏是灵魂离体的时间比较短,并且被他发现的也早,不然魂魄离开肉身太远,非常有可能就再也找不回去了,而魂魄离体,找不回去,这意味着什么,原本苏童可能不懂,但是现在她可是清楚的很,离开肉身太远的魂魄,就回不去了,回不去,就意味着假死也会变成真死。 等等,不对,那个帖子是好多个月之前发的,并且帖子里说老人和孩子都相继过世了,自己当时匆匆忙忙的看过去,之后被王莉一打岔,再看帖子就怎么也找不到了,为什么现在王莉又忽然说老太太没有死,而是在医院呢? 苏童想到这个疑问,就再也忍不住了,连忙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希望王莉能给自己一个解答,王莉被她问起这个来,也一点儿都没觉得惊讶,好像料到了苏童一定会问似的:“这个事我刚听说的时候也挺惊讶的,今天上午我交了昨天的稿子以后,就想着你说的那个帖子,是够奇怪的,哪有说消失就消失的呢,我就好信儿,按照昨天大略扫了一眼的内容查了一下,发现还真有这么一件事儿,那个老太太的儿子,是咱们本地的一个知名企业家,非常有实力的那种,但是就是家里面命不太好,原本估计是觉得自己家大业大,需要人来继承,反正人家罚款也交得起,就接二连三的生了三个孩子,老大和老幺都是儿子,中间老二是女儿,这不挺好的么?结果生意倒是挺红火,家里面就不太好了。” “他老婆也生了怪病去世了?”苏童猜测着问,这样的结果可能会比较符合养鬼御财的状况,就像温云涛家里一样,尤其是那个帖子以及前一晚自己的梦里,老太太说小孙子是家里唯一的一根独苗了,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是家里最后一个遇难的第三代,并且当时老太太也还活着,按照惯例,在家人没有被恶鬼吃干抹净之前,最初于那大师签订契约的人,是不会死的。 所以这么一推测的话,死的是老婆这个可能性最大。 谁知道,听了苏童的猜测,王莉却摇了摇头:“他老婆却是也没了,不过不是第一个,是第二个,第一个死的是他们家老二,那个女儿,本来挺健康的一个姑娘,都**岁了,忽然就不行了,根本查不出毛病来,没过多久就死了,紧接着就是他老婆,外界都说是因为女儿突然死了,所以伤心过度,生病去的。” 方圆一听这话,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王莉或许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悲剧的巧合,但是她却很清楚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二个被恶鬼吃掉的是那企业家的老婆,这一点或许并不在那企业家的计划当中,但是他的女儿,却实实在在是被他主动献祭的牺牲品,就和吴冰一样。很显然,这位道貌岸然的企业家不满于现有的家底,对金钱的**没有那么容易得到满足,于是签订了这种恶鬼的契约,并且为了保全自己所谓的继承人,所以放着儿子不理,把可怜的女儿给推出来,当成了祭祀恶鬼的祭品了,这种做法实在是令人发指。 王莉以为苏童皱眉头,只是因为这一家人的悲惨遭遇,所以也没有当回事儿,继续说道:“结果他们家之后就一直不太顺当,女儿和老婆相继都去了之后,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身体也开始不太好,不过年纪大的人,身体有个什么小病小痛的,谁也没当回事儿,之后没过多久,老爷子也走了,家里就剩下这个企业家本人,还有老母亲帮忙照顾着两个孙子,老大十三四岁,老二四五岁,本来这样日子倒也不耽误过,毕竟人家生意还是做的很大,不缺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能过,结果没过多久,这家的大孙子也病了,和当初他妹妹一样,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企业家带着孩子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 苏童点点头,表示这样的结果是可以想象的。 “后来这孩子也没有了,一大家子人不到不到两三年的时间里,就死了一大半,企业家也不知道是悲痛过度还是怎么着,都这样了,居然还一门心思都投入在了生意上头,处理完大儿子的丧事以后,家里就不太过问了,最小的那个孩子,就一直在奶奶身边,被奶奶照顾着,就是昨天你查到那个贴子里说的老太太。” 王莉说:“后来的事,贴子里写了,我就不再啰嗦,小孙子一死,老太太就受了打击,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没照顾好孩子,所以一个没想开,就从窗口跳出去了。好在窗户外面有棵树,老太太跳出去之后,摔在树上,没死,但是成了植物人,一直在医院里头。我估计那个发帖子的人,开头是知道怎么回事儿的,后来老太太出事以后,他消息来源就中断了,所以打听的不确切,只听说老太太跳了楼,就说老太太也死了,其实老太太还没死呢。” 听王莉这么一说,苏童心里倒是明白了,弄了半天,是这么回事,要是这么去推测一下的话,发帖人一开始对老太太家里孩子生了怪病的事情很清楚,帮忙发帖的时候还说是受老太太的委托,并且敢替老太太承诺如果提供帮助,必有重谢之类的,说明此人有可能是老太太的邻居,并且他是从老太太那里得到的第一手消息,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后来老太太跳楼之后,发帖人锁了帖,说老太太已经死了,很有可能是因为老太太跳楼被送进医院,一时间生死未卜,之后又成了植物人,一直在医院里看护治疗,这种事情老太太的儿子,那个企业家也不可能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老太太的邻居们就只能看到老太太跳楼,被医院的车子拉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并以此推测老太太已经死了,也是很说得通的。 “那这老太太岂不是昏迷不醒很久了?”苏童问王莉。 “是啊,”王莉冲苏童挤挤眼睛,“我看到这件事之后,就忽然萌生出来了一个主意,咱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接触这件事,不用非得挤时间了,所以我就跑去跟老董谈,我说你看,关爱老人,不光是关爱那些生活有困难的穷苦老人,那部分老人需要的是经济资助,还有一部分老人,或者说很多很多这样的老人,其实并不贫穷,生活还是很有保障的,但是因为现在社会工作压力大,竞争激烈,所以子女们都很忙,还有很多正是中年压力大的阶段,下面还有孩子要供养,所以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到老年人的身上。” “所以我们应该多找几个这样的例子,来说明老年人现在有多么缺乏关爱,分析一下做子女的到底是分身乏术,还是缺乏关怀,然后我就把这个老太太的例子拿给老董看了,老董觉得这个也挺典型的,典型的中间那一代为了忙生意,老子孩子都没顾上,结果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她说完,冲苏童眨了眨眼睛。 苏童赶忙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你可真够机灵的,这种关联都想得到!不过话说回来,你把这个话题直接捅到老董那里去了,有没有想过,万一人家不许咱们见老太太,也不接受咱们的采访呢?那这事儿怎么交代?” “这个也好办啊,东方不亮西方亮嘛,没有一手消息,咱们还不能凑合用用二手消息么!”王莉可是一点也不当回事儿,“假如那个财大气粗的企业家愿意接收咱们的采访,愿意让咱们看看老太太,那就更好,要是他不愿意,咱们就去采访老太太过去的那些老邻居,你想,他们家接二连三的死了那么多人,邻居还能连这种八卦都不知道?怎么着都能打听出来了。而且不管是一手还是二手消息,咱们都给他上化名,不透露真实身份,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咱们也不会惹麻烦!”< 第六十三章 打通关节 【第一更】 不得不说,王莉的办法确实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够想得到也行得通的法子,否则还能有什么样的理由和借口无缘无故的跑去插手和打听别人家的私事呢? 但是苏童想着自己前一夜那诡异的梦境,不由的又有些担心,王莉不知道,她自己确实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当初她仅仅是去医院里了解一下在常青山荒宅无故昏迷的孩子的情况,就已经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现象,现在她和王莉是要去看那个企业家昏迷不醒的老母亲,而那个老太太在跳楼之前遭遇过什么,恐怕就只有她自己和苏童知道了,这样的情况下,苏童不能不产生一种担忧,生怕在那老太太的周围,还会有其他诡异的事情发生,她和王莉冒冒失失的跑去,老太太的家属有没有意见还都是小事,真的碰到什么比较凶的,那可就不好了。 出于这种考虑,苏童觉得有必要让唐敖跟她们一起过去,这样比较保险,毕竟真有什么问题的话,谷满仓单独在场也是起不来什么太大作用的,顶多是能多一重防护而已,真正想要解决问题,还得是靠唐敖,可是自己之前为了替唐敖遮掩身份,并没有对王莉说实话,只说谷满仓是唐敖请来的懂些玄学术数的高手,并没有说唐敖本身也深谙此道,现在要怎么样才能把唐敖以合理的借口叫来呢? 苏童想了想,没有什么好主意,索性就找了个去买水的借口,让王莉在门口等着自己,她自己跑去一旁,偷空给唐敖打了个电话,和他商量一下这件事。 唐敖听了苏童说完整件事,表示自己立刻开车到医院那边去,到时候在医院门口见,他说不定会快一点,苏童不用和王莉提前打招呼,到了那里,他会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把这件事给搪塞过去的。 唐敖办事还是比较考虑周全的,所以既然他这么说,苏童也就不再为这件事烦心了,放心的交给唐敖,然后买了两瓶水,拿过去给王莉一瓶,两个人这就出发朝医院去,因为王莉不会开车,而苏童虽然有驾照,但是一直没有买车的打算,平日里两个人一个有老驴做专属司机,一个每天做公交车上下班,这一次一起出门去医院,当然就也还是选择了公共交通工具。倒不是王莉没考虑过坐出租车过去,毕竟炎炎夏日,挤车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但是无奈大家似乎都有类似的想法,两人在马路边站了半天,想等一辆空出租车都等不到,最后只好放弃了。 等到两个人换成了两趟车,终于来到了医院,都已经热得汗津津的,幸亏苏童找借口给唐敖打电话的时候买了两瓶冰镇矿泉水,不然这一路非得把她们俩给热中暑了不可,王莉一边抱怨着天气热的太邪门儿,一边和苏童一起走进医院大门,苏童有些紧张的赶忙朝周围看了看,隐约好像看到停车场那一侧有一辆看起来比较眼熟的车,离得远看不清,不过乍看挺像是唐敖的那一辆。 再往前走一段,苏童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老远就看到唐敖站在医院的大门口,也看到了她们,还伸手向她们挥了挥,算是打了招呼呢。 王莉也看到了唐敖,有些惊讶,看看唐敖,又看看一旁的苏童,忽然就挤出了一脸的窃笑:“哟哟哟,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俩这是一秋都隔不住呀!说吧,什么时候通风报信儿的?这是想活活眼气死我这个暂时单身汉啊?”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女汉子啊?终于认清事实了。”苏童回避了王莉的调侃和询问,用半开玩笑的方式算是回应了一下,然后朝唐敖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没有从苏童那里得到满意答复的王莉当然不甘心,她笑嘻嘻的问唐敖:“哟,帅哥,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的呀?还是说,你在我们苏童身上装了个什么定位装置,一旦离开你超过多少距离就会自动发警报的吧?” 唐敖比苏童的脸皮可要厚不少,被王莉这么调侃,也没当回事儿,笑着说:“你这个主意不错,我回头可以考虑一下。我早上给苏童打电话,问她今天忙什么,她说要跟你到医院来,我打电话给她原本就是想问问她有没有空,我带她到医院在检查一下她身上的伤恢复的好不好,既然正好她就是要到医院来,我干脆就过来守株待兔吧,免得她又说不要紧,不肯跟我过来找医生看一看了。” 王莉一听这话,方才的嬉笑也收了起来,苏童后背上的伤口她前一天晚上住在苏童家里的时候是看到的,尤其是知道了那伤是因为吴冰家里撞邪,苏童跟着唐敖他们去帮忙,所以才会落下的,这就让王莉更加觉得那伤口十分狰狞,看起来触目惊心,现在唐敖说要带苏童看一看,检查一下,她也觉得很有必要,于是立刻正色点点头:“这个想法好,我支持你,苏童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总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待会儿这妞儿要是不愿意去,我帮你一起把她押过去!” “好,一言为定。”唐敖有模有样的冲王莉拱了拱手,笑着说。 苏童在一旁听着,也没有太当回事儿,她估摸着,这就是唐敖找的合理解释,现在看起来效果还确实是挺不错的,至少王莉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来,更没有把唐敖跟法术之类的事情联想在一起。 一方面苏童知道,唐敖从来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太多的底细,所以这么久以来,就连他工作室里面的冯薇和王为对他的事情也并不知情,只当老板对家居风水有点感兴趣,所以才会有一些类似于这种需求的业务上门罢了,既然唐敖主观上不希望扩大影响,那苏童自然要帮忙维护着。另一方面,会道术的人毕竟是极少数的,苏童私心里也不希望这件事传扬开去,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假如这种事一点一点的扩散出去,最后闹得人尽皆知,谁知道会不会给唐敖惹来什么麻烦。 从女性的私心角度出发,苏童还是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平凡一点,生活安逸稳定一点,而不是生活在众人的视线当中,永远在风口浪尖上。 三个人在医院门口闲聊了几句,就一起进去了,王莉不知道唐敖这一次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以为他只是打算等一会儿结束了工作顺便带苏童过去检查,反正来都来了,就一起过去到他们要走访的那个植物人老太太那边去一趟,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如果吃闭门羹,一个人跟三个人,效果也没什么差别。 三个人按照王莉事先打听好的科室找了过去,原本以为会遇到很大的阻力,没有想到到了那里之后才得知,老太太被安顿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住院治疗的费用一直都是提前预存着的,因为家里面的经济条件确实很不错,所以医院也一直收治着这个老太太,日常的看护都是由一名专门的护工在管着,没有别人了。 这个护工是由医院推荐,经过老太太儿子的同意,这才被雇佣的,从头到尾都是她在照顾着,没有中途换过人,平时老太太的儿子基本上除了存住院费之外,其他时候都不太出现,只要不涉及到比较严重的事情,就几乎都不会亲自过问的,所以在不需要或者联系不到家属的情况下,这名资深护工就算是最有发言权的了。 于是王莉找到了这名护理老太太的护工,护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长得矮矮胖胖的,看面相应该是属于那种又勤快又精明的类型,在乍听说苏童和王莉她们是想要看看老太太的情况,了解一下这方面的信息,她是一脸为难的,不过也只是一脸为难而已,嘴上支支吾吾的不答应,但是也一句拒绝的话也没有说过,就只是为难,不停的腔调自己只是个出苦力的,做不了主之类。 王莉和苏童毕竟不是第一天参加工作,她们平时不管是为了什么样的主题和目的出外采访,也算是形形**的人都见过了,强硬的,好脾气的,臭无赖的,都打过交道。这个护工不拒绝也不点头,反反复复就只是强调自己的付出和不易,分明就是留着伏线呢,等着苏童她们主动来打开突破口。 于是苏童让王莉和护工继续攀谈,自己到楼下院子里的一个小超市里,买了一箱纯牛奶,提上来直奔老太太的那间单人病房,护工一看那箱牛奶,立刻问这是干什么,苏童说是给老太太买点营养品,护工笑着表示老太太一直昏迷不醒,哪有可能喝牛奶呢,苏童说如果老太太不能喝,就留着让护工大姐喝吧,毕竟白天连着晚上,夜以继日的照顾人,也是挺辛苦的,应该补补身子。 护工嘴上笑着说了一些客气话,那箱牛奶倒是没有推辞出去的意思,后来也逐渐打开了话头,同意让他们看一看帘子后面病床上的老太太了。< 第六十四章 每况愈下 【第二更】 随着帘子被徐徐的拉开,苏童一眼就看见了病床上那个消瘦苍白,宛如纸片人一样的老太太,除了一双眼睛紧闭着之外,竟然与她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王莉没有读心术,更不知道苏童的梦境,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倒不是说老太太看起来有多么恐怖,因为当初跳楼的时候,她被一棵树给恰巧借住的缘故,所以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摔伤,就只有一些皮外伤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皮外伤早已经愈合结痂,连血痂最后也蜕了个一干二净,根本看不出来了,所以说老人看起来倒是并不恐怖,只是实在是太瘦弱了,瘦弱的已经出乎了王莉的意料,并且老太太苍白的脸色,还有花白的头发,都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凄凉感,让人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护工在一旁,看着王莉她们看到老太太的样子之后,似乎有些诧异,连忙在一旁开口说:“这老太太其实就算是有福气了,你说这么大年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想不开,跑去跳楼,结果不但没摔死,连伤都没有什么严重的,真是命大呢!送来医院以后啊,她是昏迷不醒,但是可一点儿罪都没有遭过,人家儿子是做大生意的,忙,顾不上这头,那我受人之托,就得多担着一点儿呗,我是天天给老太太按时翻身,每天都做按摩,晚上还给她擦身,不行你们瞧瞧,老太太身上可是一个褥疮都没有生过啊,连护士长都说我照顾的好呢。” “是啊,能看得出来,卧床的人能保持这种状态,就算是挺不错的了,这可都是大姐的功劳。”苏童对她笑着点点头,她留意到唐敖正绕到老太太床边去,估计是想要检查什么,于是她便暗示了一下身旁的王莉,顺着护工的话头儿往下攀谈起来,也算是一下子转移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王莉当然不知道苏童的这个小心思,她只当苏童是暗示自己顺坡下驴,赶紧多问几个问题,便也跟着称赞了护工几句:“大姐,你能做到这个程度,绝对是敬业的好人,回头我们写报道的时候,肯定得把这些加进去。” 护工一听这话,倒也很开心,一个劲儿点头,一点不推辞:“行啊,行啊,这事儿我可乐意,不是说我这个人好出个名什么的,我是想啊,咱干这一行,干得好,当然就得让人知道,这就是榜样的力量,你们说是不是?我做了个好榜样,人家对我好评比较高,别人也会觉得像我这么好好干,会比较有前途,这样大家就都会觉得只要好好干,就会有好前景,这一行的风气不就会越来越好了么!” “对对,你说的特别有道理!”王莉被这护工的一张巧嘴说的几乎瞠目结舌,简直恨不得为这种强大的逻辑而五体投地,不过她也没忘自己今天来的中心目的,“不过我们这一次的主题呢,是关于关爱老年人的话题,这个关爱老年人呢,就有来自社会的关爱,和来自家庭的关爱这么两部分,大姐你呢,这种就属于社会关爱了,因为咱毕竟跟老人是非亲非故对不对?那在你看来,老人这边的家庭关爱怎么样?做子女的有没有尽到他们的责任和义务呢?” 自身价值得到了肯定的护工大姐此时此刻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毕竟谁会不喜欢听几句称赞和夸奖呢,不过被问起了老人的子女家人有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家庭关怀这个问题,她还是显得态度谨慎了很多,毕竟对于她而言,老人的儿子,那个财力雄厚的企业家才是真正的雇主,她的酬劳都要指望着对方支付呢。 苏童看出了护工的这种为难和顾虑,于是在一旁对她说:“大姐,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就行,咱们就是随便聊聊,我们不会把这段写出来的,也不会提是谁说了谁的子女如何如何这种话,关于家庭关怀的这部分,我们只是打算了解一下现在的社会普遍情况,然后泛泛的去做一下总结,所以我们需要一些不同的人给出来的不同的观点。就当是随便闲聊,这部分肯定不会被单独写出来的。” 王莉在一旁连忙点头,表示对苏童这种说法的认可,生怕护工有顾虑。 护工听她们这么说,也稍微态度上有了一点松动,她朝病房门外瞥了一眼,透过门上窄长的玻璃,可以看到走廊里似乎也比较安静,并没有什么人走来走去,于是她这才开口说:“我觉得吧,老太太的儿子到底尽没尽到义务,是不是算孝顺,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事情么,也不能都从一个面看过去,肯定得从好几个面都看过,这才叫全面,你们说是不是?反正你要是按传统的眼光去看吧,这老太太的儿子可不算孝顺,老太太植物人了这么老长时间,我除了他该给医院存钱,或者该给我钱的时候,就没见他来看过,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娘,当儿子的面儿都不怎么露,反正要是我自己的话,我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这事儿咱也不能就这么给人家就扣了帽子,定了罪了,这样不太好。我这人吧,不是大夫也不是护士,但是当护工,成天在医院里头呆着,看的人多了,健康的不健康的,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一点,跟你们偷偷说,这话可别传出去,万一说错了,人家犯忌讳,我可就不好交代了。我觉得,老太太那个儿子啊,他身体好些也挺糟糕的。” “这话怎么讲?是脸色比较不好,还是有什么明显的毛病?”苏童问。 “就算是脸色吧,感觉脸色发青,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反正就不像是身体健康的那个样子,我猜有没有可能是这帮谈生意当老板的,总在外面喝酒应酬什么的,把肝给喝坏了呀。”护工说,“反正这话我也不敢问,我就是觉得他每次过来,那脸色好些都还不如之前似的,最开始我来照顾老太太那会儿,他还算是方头大脸的那么一个人,结果上个月过来给我发工资什么的,明显就瘦了,两个腮帮子那个地方,皮肉都松松垮垮的。” 王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原来如此,那也就是说,有可能老太太的儿子是有心无力,想要关心老太太,但是自己身体不好,生意又忙,所以腾不出空来喽?那老太太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子女了呢?” “听说还有个闺女,但是嫁的远,特别远,在国外呢,保不齐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老妈生病了的这么回事儿吧,反正我是没见过。”护工回答说。 这时候,唐敖也已经不声不响的从帘子后面钻了出来,站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护工的讲述,等她说完之后,这才忽然在一旁开口问了一句:“大姐,我冒昧的问一句,要是说错了什么,你可别介意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信仰啊?” 护工有些诧异的看看唐敖,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不过面对一个很有礼貌,又相貌堂堂的小伙子,这位护工大姐还是比较愿意开**谈的,于是她点点头,说:“是啊,我信佛,你咋能看出来呢?” “看不出来,就是觉得你做的这些事,特别的有善心,而且可能是相由心生,看着面相,也觉得你特别的面善。”唐敖微笑着说,语气诚恳极了。 护工一听这话,眼睛立刻就笑得眯了起来,眼角都挤出鱼尾纹来了,她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也觉得唐敖说的话是事实:“我这人信佛已经好多年啦!平时我都是吃素的!每到初一十五我还得去庙里烧香和吃斋呢,这是孩子大了,上学的花销越来越多,所以我这几年做了护工,所以没时间了,以往我是要去庙里头做志愿者的,给自己积功德!后来庙里头的大师说,我来做护工,也是帮人,也是给自己做功德的事儿,所以我现在就争取初一十五能去烧个香,庙里头的志愿者都没有空去了。唉,为了这个老太太,我上个月十五都没顾得上去烧香。” 说着,她贼眉鼠眼的朝病房外面又张望了一下,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向唐敖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的把窗帘调开一点,唐敖他们这才看见,原来在窗台边上,被窗帘挡住的位置上,居然有一尊小小的佛像。 唐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恍然大悟,脸上也多了几分了然,嘴上还是继续夸奖护工大姐有信仰,有善心,好人一定有好报之类的,把护工夸得心花怒放,开心极了。 又聊了几句老人的状况之类的事情,得知老人除了昏迷不醒之外,身体并没有什么实质的问题,王莉最后才试探着问护工:“大姐,你说,以你的经验,你对老太太儿子的了解,你觉得他能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么?” “哎呀,这事儿可不好说,我看够呛能行。”护工有点为难的摇了摇头,“老太太家里情况有点特殊……之前儿媳妇、孙子孙女,还有老伴儿,都接二连三的生病没有了,现在就剩下在国外的女儿一家,还有国内这么一个儿子,这打击估计挺大,以前我好像听说过,有记者想采访他,而且是跟他做生意的事情有关系,结果就提了一句家里的事,他就特别生气的把人都赶走了,我觉得吧,你们几个小年轻人都不错,还是别去找那个不痛快了吧。”< 第六十五章 一抹执念 【今天猫眼儿有点事,先一更吧,明后天继续双更】 护工给他们的这个提醒和建议倒是挺中肯的,也是为了他们的利益着想,所以不管接纳不接纳,苏童和王莉还是要向护工大姐道谢的,之后王莉打算留下来和护工大姐再多聊几句,唐敖借口带苏童去检查一下后背,同王莉说好了一会儿在楼下碰头,两个人就先离开了老太太所在的这间病房。 苏童以为唐敖只是找了一个借口而已,没想到他倒真的带这自己去了挂号室,在门口排起了队。 “我没事,真的,已经不怎么疼了,我自己照镜子看过,结了痂,很快就会没事的,不需要再看医生了,而且……”苏童压低了一点声音,在唐敖耳边小声说,“而且这不是尸毒么,在医院看医生,医生也看不出什么来吧?” “尸毒应该是已经清了,我不担心那个,”唐敖没有因为苏童的拒绝而放弃自己的打算,“我是担心你伤口的深浅,还有愈合的情况,之前去换药毕竟是个小诊所,水平怎么样也不好说,还是看一下比较保险,顺便问问医生有没有什么有利于皮肤愈合,消除瘢痕的好办法。对了,你不想知道我在那边发现了什么吗?” 唐敖最后的这一句转移注意力的话成功的起到了效果,苏童一听他这么说,注意力立刻就被从自己要去检查身体的事情上拉了回来,连忙点点头:“想啊!” “老太太确实没死,但是魂魄不全了。”唐敖低下头,在苏童的耳边小声对她说,“但是残余的魂魄倒是还都在,只不过恐怕想要醒过来,也不大可能了,除非等到我们最后消灭了那个吞噬她生魂的恶鬼,并且她得能够支撑到那个时候。那间病房里面,我刚进去的时候发现了一点点的阴气,但是非常淡,不像是近期有什么灵体停留过的样子,而且屋子里特别干净,我说的干净,你明白对吗?” 苏童点头,和唐敖在一起这么久,她对唐敖一些话里隐含的意思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理解出来,就比如他现在说的干净,并不是说病房里面的卫生情况,而是说那件病房里面完全没有任何的鬼魂灵体存在,这可不是什么太常见的事情,医院里面因为每天都有很多人出生,也有很多人死去,所以灵体穿梭其间是最常见不过的事了,几乎哪间病房里面都会有灵体的踪迹。 “你的意思是,别说常驻的,就连路过的也没有么?”苏童问。 唐敖被她的措辞逗笑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对,没有常驻的,也没有路过的,我刚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后来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原因很简单,就是出在那个护工的身上,我特意问了她的信仰,当时就是怀疑她应该是有带着什么宗教物件在身边,果然,她偷偷的在窗台上供了一尊佛像。” “她供的佛像这么灵验么?”苏童有些惊讶的问唐敖。 唐敖点点头:“估计是她供奉了很久的,再加上那个护工本人也经常出入寺庙,身上自然也会带着一些寺庙里的香火气,这不是咱们能够看得到或者闻得到的,不过灵体能够看见,也感觉得到。你还记得之前附你身的那个女鬼么?” 苏童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件事呢,毕竟被鬼抢了肉身这种经历,恐怕一百个人里也未必能有一个体会过,这也算是她不可多得的稀奇经历了吧。 “那个女鬼,我让它去庙里化戾气,它不敢去,因为庙宇里面的那种气场它们鬼魂是很畏惧的,这个护工因为笃信佛教,又随身带着一只供奉的小佛像,所以她所在的周围,自然也带着不一样的气场,医院里大多数的灵体鬼魂,都不算凶,有的是执念不消,有的是稀里糊涂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基本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厉鬼、恶鬼,所以对这种气场肯定是退避三舍。不过我发现了一点点没有散尽的阴气,感觉很像是恶鬼留下的。”唐敖给苏童大致的解释了几句。 苏童听到这里,就大概明白了过来:“所以说,其实那个恶鬼有跟着老太太到医院来过?是因为这边有佛像,所以它才离开的?它离开之后,是不是去了那个企业家那边?所以护工才会说那个企业家最近的精气神儿都明显不好了?” “对,这就是我想到的。”唐敖点点头,刚说到这里,正好他们已经排到了挂号室的窗口,于是唐敖就暂时停下了这个话题,给苏童挂了号,又带着她直奔门诊的方向,王莉那边估计也差不多快结束了,总不好让人家等太久。 到了门诊,还好人并不算太多,等了一会儿就叫到了苏童的名字,苏童进去让门诊医生检查了自己的伤口,医生也有些惊讶为什么她的后背上会有那样的一道伤,苏童用之前搪塞诊所护士差不多的版本又说了一遍,医院里的医生当然比小诊所的护士要见多识广,所以看那医生的眼神,就知道她不怎么相信,不过既然苏童是这么说的,毕竟涉及到看诊患者的**,那个门诊医生就也什么都没说,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告诉苏童她的伤口愈合的比较好,让她不用担心,看这个样子,也不需要特意换什么药了,保持创口的清洁干燥就可以,而且伤口并不算太深,所以并不需要太担心留疤痕的问题。 苏童听医生这么说,心里也更踏实了一点,道了谢就出了诊室。 唐敖不能跟着进去,只能等在外面,见苏童一出来,赶忙上去询问情况,得知一切都好,又询问医生有没有给推荐祛疤的药品,得知也不会留下什么疤痕,这才放下心来。两个人一起下楼,到门口去等王莉。 原本以为折腾了这么久,王莉应该会已经下来了,结果门口到处找不到王莉,唐敖和苏童只好在一旁的阴凉里面等着,唐敖买了两瓶冰镇饮料,两个人一边喝,一边继续聊关于老太太及其家人的这些事情。 唐敖知道苏童前一天做的那个噩梦,两个人站了一会儿,王莉还没有出来,苏童就又向唐敖问起了这件事,当着王莉的面不好开口,但是她实在是好奇得紧,既然老太太根本就没有死,自己那个真切到完全不像是梦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个疑问她已经在心里揣摩了半天了,依旧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其实这件事我今天早上就已经大概有了一点推测,到这边来看到老太太的情况以后,对自己的那个推测也算是又确定了一点。”唐敖对苏童说,“你说的那个帖子,我也搜了,搜不到,后来我无意中发现,那个论坛的管理员其中有一个以前和我打过一点交道,还算说的上话,我就让他帮忙查一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帖子,为什么之前看到了,忽然就没有了呢。结果你猜怎么着?” “不会是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一个帖子吧?”苏童紧张的问。 唐敖摇摇头:“不是,有是有,不过早就被管理员删除了,因为那个发帖的人后来措辞有点激烈,那个论坛毕竟只是一个本地的论坛而已,管理员怕友们骂起来容易惹麻烦,就给删掉了,而且是之前有一段时间就已经删了,因为那个帖子说的事情比较悲惨,所以几个管理员都是有印象的,我认识的这一个反复跟人确认过之后,非常肯定帖子早就删掉了,你昨天晚上根本不可能还搜的到。” “可是我真的搜到了呀!”苏童皱起了眉头。 唐敖用拇指揉了揉她皱起来的眉心,笑着说:“你别着急,我知道你搜到了,我也知道你是的的确确看到了那个帖子的内容,你看到的不是幻觉,那个帖子也的的确确是被管理员删除掉的。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猫腻儿在,原本我还没有想到,直到你跟我说你昨天晚上做了一个那样的噩梦,竟然是把贴子里没有提到过的很多细节,都原原本本,非常生动的演绎了一遍,我才意识到,这两者之间必然是有什么关联的,但是到底是什么关联呢?我之前一下子也没想到头绪。” “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想到了,对么?”苏童急切的问,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清晰,简直可以用历历在目来形容,所以她现在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事实真相,直到造访了自己卧室的那个到底是不是鬼。 “对,我看到那个老太太的残余魂魄都还在,但是已经没有办法支撑她本身的灵智,所以她才会一直是个植物人,没有办法清醒过来,这样一来,她的残魂没有一点是完整的,那也就不可能夜里到你家那边去,更没有能力突破我和谷满仓设置的结界,你之前又提到过,说那个发帖人是受了老太太的委托,所以才帮忙发那个帖子求助的,我结合这些细节,最后分析出来了一种最合理的解释。” 苏童屏住呼吸,紧张的等着唐敖揭晓谜底。 “以我的观点来看,你的那个梦,的确是老太太托的,只不过并非鬼魂报梦,而是她的一抹执念。”唐敖把自己的猜测解释给苏童听,“执念这种东西,是很奇怪的,比鬼更无形,但是又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人有执念,鬼也有执念,执念有好有坏,即便是形神俱灭,执念有可能也会寄托在别的什么东西上面,存留在这个世上。我猜测,当时老太太让发帖人帮自己发帖求助的时候,家里就已经遭遇了恶鬼,她本身的身体也受到了影响,比较虚弱,之所以还能支撑下去,就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小孙子,家里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于非命,老太太即便发帖子的时候还不知道是恶鬼作祟,也肯定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了,所以她的执念特别强烈。” “那为什么会找上我?昨天我搜帖子的时候,她不是已经植物人很久了么?”苏童有些不明白,虽然只是执念,但是想起来,还是让她有点怕怕的。 “因为你对恶鬼噬魂的这件事也有执念,”唐敖给了苏童一个让她有些意料不到的答案,“你的执念是想要帮我们找到线索,尽快解决掉这个问题,消灭那些恶鬼,而老太太的执念呢,也差不多,她希望有人能够解决她孙子的怪病,治好她的小孙子,想要治好她的小孙子,其实根源也在于消灭恶鬼。不管她当时对恶鬼有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但是这份执念和你的那份执念,目的都是一样的。这就好像是两个频率相契合的电波,必然会接触在一起,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老太太的执念是附在那个帖子上的,虽然帖子被删掉了,但是执念还在,所以帖子就成了‘幽灵船’一样的存在,平时谁也找不到,只有等到有缘人出现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来,而你恰好就是那个有缘人。” “所以也是她的执念把她看到恶鬼是怎么吞噬了她小孙子最后一点生魂的记忆,还有包括她跳楼的画面,都用托梦的方式让我知道的,对么?因为执念不是灵体,所以才会不受结界的阻碍,对不对?”苏童焕然大悟。 唐敖点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 苏童心里面对于执念托梦的恐惧渐渐淡化下去,一想到病床上那个魂魄全部残缺不全,已经奄奄一息的病弱老人,她能用执念那么清楚的还原家中发生的事情,这是呆着多么迫切的心情啊! “咱们回头去找老太太的儿子吧!那儿恶鬼一定还在他跟前,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个恶鬼给抓到!”她对唐敖说,两只手在身侧微微的钻起了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下决心。 “哎呀,咱们想一起去了!” 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了王莉的声音,苏童赶忙回头一看,王莉正从门里面走出来,她估计没听清苏童说的后半句,眉飞色舞的说:“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啊妞儿,我刚刚跟护工大姐那儿磨来了那个企业家儿子的地址,咱们这就过去瞧瞧吧!”< 第六十六章 雪中送炭【第一更】 一听这话,苏童也有些傻眼了,她没想到王莉也打算过去找老太太的儿子,虽然说这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但是眼下已经可以确定,老太太的儿子已经成了家里面那个御财恶鬼的蚕食对象,怎么样说服他接受帮助,让唐敖他们可以去对付恶鬼,这才是最重要的,假如这种时候,让王莉跑去采访,说不定会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不但不愿意接受采访,反而还会恼羞成怒的拒绝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人打交道,到时候再想要找机会去接触这位已经在危险边缘的企业家,可就更难了,苏童冒不起这个险,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拦住王莉。 “你瞧你这个急性子!”苏童回过神来,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略显嗔怪的看着王莉,对她说,“咱们去是肯定要去的,不过谁说现在是个好时候了?你忘了你这一次出来,老董派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了么?” “走访啊,走访完了写稿子交给他。”王莉随口回答,表情显得有点茫然,好像是搞不清楚为什么苏童忽然就开口阻拦起自己来了。 苏童点点头,顺势说:“就是喽!你忘了主题是什么了吧?关爱老人,社会关怀和家庭关怀呀!你这才走了一家,还算顺利,老太太也见着了,护工也给你提供了不少信息,这已经是一个社会关怀的典型了,回头你不是还准备走访几个地方的么?干嘛不抓紧时间收集好了其他方面的资料,做好了采访之后,再研究要不要啃硬骨头的事呢?护工大姐不是说了么,人家做财经类采访的记者,就随口问了一句关于家里面变故的事情,就被很粗暴的中断了采访,赶走了,咱们两个跑过去,直接开口就问人家老母亲的事,你觉得人家会什么感受?” “这个我有心理准备,无非就是丢点儿面子呗,还能怎么样?他难不成还能把咱们两个拎着衣领给丢出去?”王莉有点儿不信邪,不愿意轻易放弃。 苏童摇摇头:“是不会,但是你也不会因为人家拒绝了你的采访,就死心,不是么?到时候呢?咱们就跟他纠缠,纠缠到最后可能也是不欢而散,不光浪费了时间,还影响了情绪和状态,到时候老董问你要稿子,你拿不出来,怎么办?” 一提老董催稿子的事,王莉方才要跟老太太的企业家儿子杠到底的斗志一下子就泄了气,她写东西虽然不算发愁,但是却是个出了名的慢手,之前就有过被老董追着屁股后面催稿子的惨痛经历,所以苏童这么一提醒,她倒也觉得好像确实有点道理,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啃硬骨头了,免得折腾到最后反倒是自己揽了个瓷器活儿,还砸在了自己手里头。 王莉想通了之后,也点点头:“得了,我呀,还是别在老董嘴里头拔牙了!谁不知道,他什么都好说,就拖稿这事儿最看不上,那咱这事儿就往后放放,回头等完了之后,稿子也不愁了,到那时候有空再决定去不去吧!” 苏童偷偷松了一口气,从王莉手里拿过来她一直攥着的那张小纸片,展开来看了看,正是老太太儿子公司的地址,她把地址小声念了一遍,然后问王莉:“这地址倒是不太远,不过怎么是公司地址呢?不是家庭住址?” “听说他根本也不回家,就整天呆在公司里,上班也在那里,下班也在那里,整个就是一个工作狂的架势。”王莉耸耸肩,“所以原来是想去那儿找人的,不过现在看来先缓一缓还是对的,你看那地址,挺偏的,都出了市区了,咱们俩大老远跑过去还吃个闭门羹,那可就真的是太惨了。算了算了,走吧,下一站!” 苏童点点头,把抄了地址的纸还给王莉,顺便给唐敖递了一个眼色,唐敖趁王莉不注意的时候,对苏童点点头,意思是他已经记住了那个地址,然后才开口问:“那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用不用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不用啦,苏童没事儿你就放心了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吧,我们下一站要去一个养老院,我查过了,不太近,我和苏童直接从医院门口坐出租车过去,这附近好找车,你就别折腾了。”王莉摆摆手,很豪气的拒绝了唐敖的好意。 唐敖看看苏童,苏童也对他点点头,眼下对于苏童而言,她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唐敖抓紧时间叫上谷满仓,一起去那个企业家那边看看情况,虽然其他的还都暂时没有线索,至少目前来说,已经锁定了一个目标,那就应该尽快解决,免得夜长梦多,再横生出什么枝节来可就不好了。 王莉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打算,被苏童提醒之后,现在几乎心里面最惦记的还是自己按时交稿的事情了,虽然说最初她想到这么个借口,目的是假公济私的打听一下老太太家里面的怪事,但是再怎么假公济私,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不能免除,所以从老太太这里出来之后,她的目标可就变成了纯粹的完成任务了。 三个人在医院门口告别,苏童和王莉出发去往她们的下一站,唐敖等她们拦到了一辆出租车之后,才开车离开,估计是回去找谷满仓了。 接下来的走访工作中,苏童多少有点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惦记着另外一边唐敖和谷满仓的进展到底顺不顺利,好在她和王莉这边也已经没有了什么困难,接下来的行程都是异常顺利的,他们去的这家养老院是本地条件中等偏上的一家,在那里养老的老年人不少,只有少数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从家里搬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家里面经济条件没有困难,子女工作比较忙,老人认为在这边反而更热闹,有很多同龄人作伴,平日的保健之类也比自己在家里面要有保障,所以就老两口一起搬过来的。这些老人的心态普遍比较积极,接受采访的时候态度也很配合。 下午的时候,两个人又去了几个经济条件不太理想的老人家里面,这几个老人基本上都是独居,孩子要么在本地,要么在异地,和医院里的老太太差不多,都忙于工作,没有什么闲暇去顾及老人,不同的是,这些老人的子女没有企业家的财力,所以老人们的生活环境可就有些不那么惬意了。 花了半下午的时间采访了这几个老人,了解了他们的难处,有的也包括他们子女的难处,苏童和王莉就回了报社,开始着手编写这一天以来走访的结果,老董倒是不要求她们晚上下班之前就立刻交稿,第二天还有一天的时间,但是今天的收获,自然还是要及时的整理出来,这样第二天加上其他的有些方面的声音,最后再总结归纳一下最终的结论,这样的一则报道也就差不多成型了。 两人在外面跑了一天,到了傍晚下班的时候,老驴早早就来了电话,他下午从外地出差回来,提前回了家,已经做好了饭菜,开车到楼下等着接老婆了,王莉一接到老驴的电话,禁不住喜滋滋的,就算才一天没见着,也还是想念的紧,接了电话之后,明显的就有点屁股坐不住板凳了,一边整理一天的采访材料,一边忍不住直朝墙壁上的挂钟瞄,苏童看在眼里,忍着笑没有去调侃她。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王莉一看到时见了,立刻就对苏童说:“苏童,咱们俩今天也挺累的,昨天就加班了,今天又跑一天,就别再拖着了吧,你说呢?反正稿子也不是明天一早就要交给老董,我看今天弄到一个阶段就可以停了,剩下的咱们明天再去弄吧,劳逸结合一点比较好,不然身体可就都垮了。” “好,知道你和老驴两个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顺便还久别胜新婚,所以我是不会这么不开眼,今天这种时候拖着别人老婆加班的!”既然王莉主动开口了,苏童当然就可以开口挤兑她几句来开开玩笑了。 王莉早就和她互相调侃惯了,听了这话,脸也不红,嘿嘿一笑,说:“那当然了,咱可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女人,还爱你在心口难开,喜欢就是喜欢,想了就是想了,跟自己男人还藏着掖着的,那是分心眼儿!” 王莉一心急着想要下班,收拾东西也很积极,收拾完了就在一旁等着苏童,苏童知道她可能是想顺便送自己回家,连忙表示不打算做王莉和老驴的顺风车,开什么玩笑,人家小两口分别一天,自己可没那么看不出眼色和没分寸,非得在这种时候跑去夹在中间给人家当电灯泡。 王莉又和苏童客气了几句,见苏童坚持,便一个人先走了,苏童在她之后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把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这才也下班离开报社,到了楼下,她还真是四处看了看,不知道唐敖会不会来,结果四周都没看到唐敖的车,手机上也没有唐敖发来的信息或者打来的电话,她就熟门熟路的走去了公交站点。 到了家,苏童过去敲了敲唐敖的家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不用拿备用钥匙开门苏童也能猜到,可能是两个人还没有回来。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也猜不到,索性不想那么多,返回自己家里,照着上的菜谱,在家里有样学样的做起菜来,等她饭菜差不多准备好了,时间也已经到了晚上的八点多,这时候唐敖和谷满仓才终于回来了,两个人都是一身的疲惫。 “苏童,好香啊!”谷满仓一进门就抽了抽鼻子,面对食物,他的嗅觉灵敏度简直让狗都自叹不如,“做好饭了呀?好好好!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我们俩现在真是都要累死了,也饿死了!”< 第六十七章 瓮中捉鳖【第二更】 苏童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们两个看样子是没有吃闭门羹,应该是有所收获的,她赶忙仔细的打量了唐敖一番,见他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大碍,也没看到明显的皮外伤,除了神色疲惫之外,精神头还是很好的,这才放下心来。 这可不是她重。色。轻友,不关心谷满仓的情况,实在是因为她太清楚这两个人一贯的分工了,谷满仓压根儿不会任何具有攻击性的法术,所以是百分百的防守型,顺带还能当当医疗兵,而明刀明枪去较量的,只能指望着唐敖,假如唐敖毫发无损,那谷满仓的情况根本就不怎么需要担心,反过来假如唐敖受伤很严重,几乎顶不住了,那时候才真的是要需要担心谷满仓的安危呢。 “我做了几个菜,照猫画虎,依着菜谱学的,咱赶紧吃吧,试试好不好吃,好吃就吃,不好吃的话……趁早叫外卖。”苏童赶紧张罗他们俩到厨房去,对自己的手艺,苏童可没有什么信心,尤其是看他们两个人累成这样,就更担心自己烧的菜不好吃,让两个精疲力尽的人不能吃到一口舒心饭了。 唐敖点点头,对苏童笑了笑,看得出来他确实是累坏了,就连笑都是强大精神的那种,谷满仓相比之下比他就好得多,两个人在厨房里面洗了手,就和苏童一起坐在了餐桌边上,苏童盛了三碗饭,饭还没能递到谷满仓手边呢,菜都已经进了他的嘴巴,相比之下唐敖可就稳当多了,拿着筷子夹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盘烧茄子,吃了一口,笑着对苏童说:“苏童,手艺不错,看来你很有潜质啊。” “是啊,假以时日,绝对是把好手。就这手艺,真吃不出来是个初学者!”谷满仓津津有味的吃着,也和唐敖随声附和的称赞起苏童来,一边说,一边还不住的往碗里夹菜,然后把饭菜一股脑的扒进嘴里面。 唐敖的吃相比谷满仓好一点,跟平时比却也能让人觉得他的的确确是饿坏了,苏童见状就什么都没有急着追问,也默默的吃着饭,她觉得自己的手艺还真的是很一般,咸淡还算适中,不过火候大一点小一点的,可就没有控制的那么好了,吃倒是可以吃,至于什么好手艺,什么有潜力,这个就很难分辨到底是这两个人存心一唱一和的安慰自己,还是他们两个真的是饿坏了,吃什么都香。 在唐敖添了一碗饭,谷满仓已经吃到第三碗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被消灭了一大半,苏童暗暗庆幸,躲开她怕不够吃,所以一口气炒了四个菜,否则现在估计这两个人就只能拿米饭蹭盘子里的菜汤了。 她没有唐敖和谷满仓那么饿,很快就吃饱了,倒了一杯水,坐在那里看他们两个吃,一肚子的好奇,想问,又看他们那么累那么饿,不好意思打扰。 谷满仓看出了她的心思,吃完了第三碗饭,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已经胀鼓鼓的肚子,开口主动对苏童说:“苏童,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俩今天去处理的事儿?” “想啊,我看你们俩又饿又累,所以没好意思,不然早就开口问了。”苏童可巴不得有人给她说一说呢,谷满仓这一句话,可算是问到她的心坎儿里去了。 谷满仓得意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心里头急着呢,这么着吧,我这人厚道,不好那个吊人胃口的把戏,先跟你交个底,免得一会儿讲过程的时候你心里还着急。那家的情况跟温云涛家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也是跟那个大师签订了什么契约,也有一个跟那个‘张总’差不多的恶鬼,哦不对,应该说是跟被我们俩打死的那个差不都的,这货还没熬到‘张总’那个程度呢,没有肉身。总之,该收的我们都收了,该消的也消了,那个养鬼的二货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一切顺利,特别特别顺利,顺利的我俩一开始都以为人家弄了个圈套让我们进似的!” “这话怎么说?”尽管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心里踏实了许多,听谷满仓这么一说,苏童还是被激起了好奇心,顺利当然是好事,可是到底是顺利到了什么程度,会让谷满仓和唐敖感觉好像是被人设了圈套似的呢? “是这么回事,”唐敖也吃完了饭,放下筷子,接过话题来,给苏童讲述了一下他们找过去之后的情况,“我按照王莉打听出来的地址,接了满仓之后就找了过去,去了以后说要找老太太的儿子,哦,对了,他叫黄辉,本来以为不会那么容易让我们见到,毕竟怎么说也是一个民营企业的老总,结果一说要找他,那家公司前台的人直接就把楼层和门牌号告诉我们了,让我们上楼去直接找人,我俩当时特别惊讶,也不知道是这家公司的人太不负责,还是黄辉平时太过于没有架子,还是最近找黄辉的人太多,前台都已经习惯了,反正这不是坏事,比被拦住强,我们就上楼找了过去,去到那一看,那里一伙人正忙着呢,你猜是什么人?” 苏童摇摇头,想了想,勉强的猜测道:“不会是医院的急救人员吧?” 谷满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摆手,说:“算了,这事儿你还是别猜了,我给你揭晓谜底吧!不然你就算猜到半夜,也肯定猜不出来!我们遇到的是一群跳大神儿的,正在那个黄辉的办公室里面装神弄鬼的乱蹦跶呢!” “跳大神儿的?你是说萨满么?”苏童听了果然感到很吃惊,“那可不多见了呀,萨满是满族、蒙古族那些游牧民族比较信奉的吧?我以前看到过一点关于萨满教的东西,不是听说失传的很厉害,现在全国上下真正会跳萨满舞的萨满已经只剩下个位数了么?这怎么那么巧,居然被你们遇到了?是黄辉发现家里面的恶鬼根本不是他最初以为的那样只会招财,所以害怕了么?” “你说对了一半。”唐敖点点头,“黄辉确实发现恶鬼不对劲,想要把恶鬼消灭掉了,不过我们今天遇到的可不是正儿八经的萨满,换句话说,那几个人恐怕连跳大神儿的真正名称叫做萨满舞都不知道,就只是几个江湖骗子罢了。” “来来,苏童,我给你看点好东西。”谷满仓一边说,一边掏着衣兜,从衣兜里面掏出来一部手机,开始摆弄起来,像是准备要给苏童看什么。 这部手机苏童是认识的,前段时间她和唐敖一起陪着谷满仓去买的,过去谷满仓跟着他师父基本上过着远离城市的生活,所以他对现在时下里很多稀松平常的东西或者事情都并不熟悉,当然也不可能有手机,但是既然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手机就还是有必要配起来的,不然联络起来太不方便了。 当初挑手机的时候,谷满仓自己也在最基本的老人机还有比较新潮的智能机之间纠结犹豫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决定挑战一下自我,买了一部智能机,只是这手机买回来,就好像一个新奇玩具似的,在谷满仓手里一直也摆弄出什么名堂来,而且毕竟都是年轻人,他也不好意思跑去问王为他们,所以就一直自己琢磨,前几天才终于从拍照模式已经拓展到了录像模式,于是一把不可收拾的到处乱拍起来,看样子这一次,他又顺便过了过拿手机录像的瘾。 果然,他拿出手机来,从里面调出来了一段录像出来,喜滋滋的递给了苏童,苏童接过来一看,录像的时间还不短,足足拍了十几分钟,她连忙按下播放,聚精会神的捧着手机看了起来。 视频是谷满仓站在一间大办公室的门口拍摄的,里面几个人,有男有女,看起来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扣着一个鬼面具,脑袋上戴着插有彩色翎毛的奇怪的帽子,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就更奇怪了,乍看好像丐帮一样,不论男女都穿着大裙子,而那大长裙子也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长裙,看起来更像是用五颜六色的一大堆破布条拼出来的,不然苏童也不会一眼看过去,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这几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丐帮成员。 视频当中的这几个男女,手里拿着好像秃了毛的鸡毛掸子一样的东西,有的手里还拿着手鼓,那手鼓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靠谱,从谷满仓一会儿拉近一会儿拉远的画面上,苏童分明看到了其中一面手鼓上头还有个卡通图案呢,分明就是市面上那种乐器手鼓,而且搞不好还是提供给小孩子用的。 假如方才就直接给苏童看这段视频,就算谷满仓和唐敖不说,她估计也能看出这几个跳大神的人不靠谱了。 那几个穿的五颜六色的人,开始围起来转圈了,几个人的中间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个小方茶桌,茶桌上面还放着一个小坛子,隐约看到坛子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似的。 “这个是在做什么?”苏童指了指屏幕上几个围着小茶桌打转的人,问唐敖。 唐敖笑了笑,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几个人管这叫做瓮中捉鳖。”< 第六十八章 装神弄鬼【第一更】 苏童一听这话,立刻感觉到自己一头黑线。 好一个“瓮中捉鳖”!几个人围着一个小坛子,还能更形式主义一点么? 苏童耐着性子继续看这几个江湖骗子是如何“做法”的,不过看了两三分钟,那几个人就一直是围着小方茶桌打转转,嘴里面哼哼唧唧的像是在念着什么,像是咒语又根本听不清也听不懂,几个人一会儿顺时针,一会儿逆时针,转得苏童都觉得有些晕头转向了,她不得不把视频暂停下来,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唐敖和谷满仓:“这几个人不会就这么一直转来转去的吧?” “嗯,还真是差不多这样,”谷满仓一边笑一边说,估计是回想起当时好笑的场面来了,“要不是后来出了点事儿,不知道得转到什么时候。” “后来出了什么事了?”苏童一听这话,本能的开口问,然后又立刻摆摆手,改口说,“不不,你们先别告诉我这个,是不是视频后面能有?要是有就给我留个悬念吧,你们俩谁告诉告诉我,这一伙人是哪里来的?” “黄辉请来的,”唐敖回答,“我们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到那里以后才发现,黄辉其实自己也觉得恶鬼不对劲儿了,一直在想办法找人驱鬼,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能通过什么途径找到靠谱的高人,所以就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那种地步,不管是李逵还是李鬼,先拉来试一试再说,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所以我们去的时候,前台都习惯了每天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人,要找他们老板,而且来是干什么的老板也不说,也不让问,所以下面的人索性也就不理会这些,一律放行了。” “那岂不是会招来不少江湖骗子?”苏童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一个经商规模很大的企业家,竟然会做这么不理智和欠妥的事情,等同于把自己的脖子伸长了,让那些江湖骗子跑来当做肥羊宰,这实在是太傻了。 “如果你看到黄辉现在的样子,你就不会觉得他不理智了,或者说,他之前的情况,也已经没有什么理智下去的本钱,宁可信其有也比坐以待毙强。”唐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和谷满仓是真真切切的看到过黄辉当时的处境,所以对他那种不理智乱求助的行为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慨,并且也觉得,假如不是这样,恐怕他们两个也不会那么顺利的见到黄辉本人,所以也算是受益了。 苏童被他说的更好奇了,干脆点开视频,耐着性子继续看。 视频又继续向前播放,那几个人还来来回回的在转圈,感觉就好像是洗衣机的滚筒附体了一样,苏童甚至能听到谷满仓忍不住的窃笑声,镜头晃动了几下,苏童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黄辉,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黄辉过去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是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最近一定过得很不顺利,否则也不会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居然看起来那么的憔悴和狼狈,还完全打不起一点精神来。 如果一个人原本就很胖,或者很瘦,那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问题,最怕的是有的人原本体格比较健硕,结果忽然之间因为什么缘故而急速的消瘦下去,整个人就会给人一种皮囊和骨骼完全不配套的别扭感。 现在的黄辉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他脸颊松垮垮的,脸皮垂下去,让苏童看了莫名其妙的会联想到一种以皮肤松弛而受欢迎的狗,不仅是他的身姿呈现出了颓废的状态,就连黄辉的眼神也是非常涣散的,他就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那几个江湖骗子围着小方茶桌上面的坛子转来转去,故弄玄虚,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似乎并不期待着他们真的能够解决了这个问题,只是随便让他们试试而已。 就在苏童几乎快要被无聊的对这个视频失去信心的时候,忽然之间,画面上有了变化,几个人围住的小方茶桌上面原本悄无声息的那个坛子,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谷满仓也恰到好处的把镜头给拉近了一点,透过屏幕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坛子真的是在抖动着,坛底碰在桌面上,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原本围在桌边打转转的那几个神棍显然也并没有预料到这一幕,错愕的停下了所有动作,最里面哼哼呀呀的词儿也不念了,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一幕。 一旁的黄辉此时却坐直了身子,他诧异的看着那个抖动的坛子,又看看那几个穿的好像是丐帮一样的人,看样子是原本并没有对他们的水平抱有太大的幻想和期待,现在忽然看到了这样的异象,所以才会感到尤其惊讶。 只可惜,他惊讶,那几个神棍可能比他还要更惊讶,除了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坛子之外,居然什么动作都忘记了,所有人都好像静止下来,就只有那个坛子在桌子上晃动着,而且还越晃越厉害,最后忽然安静下来。 那几个人愣了一会儿,黄辉看他们谁也没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略显嘶哑:“然后该怎么办?你们倒是弄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很显然是有些心里面没底的,最后其中有一个身材最高大的男人,估计也是几个人里面胆子最大的,他看了看那个坛子,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想要去摸一摸,可是他的手还没等碰到那个坛子呢,只听一声非常清脆的咔嚓声,原本已经静止下来的坛子,忽然裂开了几道大口子,顷刻之间就碎成了几块,摊在了小方茶桌上,坛子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苏童一看,这东西她见过,或者见过同样的玩意儿,是一根镀了金粉的人腿骨,上面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同样是密密麻麻的刻着许多诸如符箓一样的东西。一看这玩意儿,苏童心里就更加清楚了,黄辉家里的惨剧,起因和温云涛家里绝对是一模一样的,看来这条线是追对了,果然是和那个坏心的大师有关系。 录像还在继续向前播放着,那个大个子被吓了一跳,但是下一刻又重新鼓起了勇气,一手晃动着自己手里那个可笑的手鼓,另一只手伸向了那根金灿灿却又满是邪恶感的腿骨,把腿骨从桌上拿了起来,掂了掂,没看到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于是胆子似乎又壮了一点,苏童猜测,他们这些行走江湖的骗子,其实真本事就算没有,胆色也还是要比一般人大上许多的,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底气跑去那些家里面除了怪事的人家里面故弄玄虚的骗钱了。 只可惜,这一次他们的运气显然并不是太好,黄辉家里的事情,显然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么单纯的,只见那个男人开始挥舞着那根金灿灿的腿骨,就好像是一枚鼓槌似的,挥舞了几下,估计觉得坛子碎了或许是之前莫名的震动造成的,也并没有太当回事,慢慢的开始放松了神经,把那根腿骨又放回了桌子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根腿骨就好像是长在了他的手上一样,他根本没有办法把那东西重新放回去,男人开始有些慌了,他用力的甩着手,想要把手上的腿骨甩掉,可是不管他怎么样用力的挥舞着手臂,那根腿骨依旧好像跟他的手连在了一起一样,根本甩不掉。 其他人此刻都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原本在小方茶桌周围围着一个圈,现在都散开了,一脸惊恐的推开到一旁,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手上握着腿骨怎么都放不下的男人,看样子这个男人应该也是这一伙人里面的领头人了,所以现在突然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其他人都还在看他要怎么样拿主意呢。 就在这个时候,那根金色的腿骨上面,忽然冒出了很多黑气,那黑气仿佛有眼睛有嗅觉一样,从腿骨当中溢出来之后,压根儿没有向四周散开,而是丝丝缕缕,盈盈绕绕,在抓着腿骨的男人手边打起了圈圈,其他人都被吓愣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连黄辉看样子也是吓坏了,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朝身后的沙发靠背里使劲儿的缩着,好像生怕那黑气能够突然离开握着腿骨的男人而转头扑向他似的,那个握着腿骨的男人似乎也被突然出现的黑气吓了一跳,方才想要放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傻傻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发愣。 唐敖原本被那几个人排挤在外,看不到那边的情况,这会儿围在一起的人散开了,他才看到那个男人手里面的腿骨和腿骨里散出来的黑气,于是他大喝了一声:“快放开那根腿骨!”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又有新的情况出现了,那黑气仿佛受到了惊吓,忽然朝后一缩,下一秒,却又好像是一条蓄势进攻的毒蛇一样,化作了一道黑气形成的线,直冲向那个男人的面门。< 第六十九章 收鬼【第二更】 到了这里,镜头猛然一晃,似乎谷满仓也意识到了情况紧急,顾不上继续拍摄,于是视频就此中断,没有了下文。 苏童看得正是最紧张的时候,视频却在这里断掉了,实在是让她心里面好奇得紧,赶忙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后续的视频,发现并没有任何的视频了。她只好把视线投向了唐敖和谷满仓,问:“后来怎么样了?那个黑气扑向了那个人,是怎么回事?黑气是不是恶鬼啊?我梦里面,黄辉家里的 恶鬼出现的时候,就是一团黑气从墙壁里面冒出来的那种!可是,你们去的时候不是大白天的么?” “的确是大白天,不过黄辉的那间办公室原本就是背阴的方向,一天到晚也没有什么阳光照射,阳气不重,他为了解决问题,把恶鬼的寄身物带到了办公室里,他自己呢又被恶鬼噬魂,阳气早就已经是严重不足,”唐敖点点头,替苏童解答了她的疑问,“再加上那几个人又是打转又是胡乱念咒的,最后居然还敢拿了恶鬼的寄身物乱挥舞,也是把那恶鬼有些激怒了,所以才会冒出来,你看到的黑气直扑面门的那一幕,是那恶鬼想要强行附身在跳大神儿那个男人的身上。” “啊?!”苏童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的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她被一个没有什么戾气的女鬼占了肉身,之后都有几天觉得浑身虚弱无力,没什么精神,温云涛家里的恶鬼她是见过的,凶残极了,黄辉这边,她在老太太那一抹执念带来的托梦当中,也算是有所目睹,这要是被那么凶残的恶鬼,直接就强行附体,估计那个被附体的人以后身体上的损伤一定会很严重。 “你别紧张,瞧把你吓的,脸都变颜色了!”谷满仓一看苏童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赶忙开口,“这不是有我和唐敖在那儿么,尤其是唐敖在场,还能让那恶鬼为所欲为?再说了,你是不知道,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怪不得那个大块头敢带着几个人到处装神弄鬼的骗钱,他也算是一朵奇葩了,一丁点儿的真本事也没有,倒是阳气特别足,八字也够重的,那个恶鬼想要硬上他的身,愣是没成!” 一听这话,苏童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几个神棍骗人钱财,虽然可恶,行为也很可笑,但是毕竟都不是什么大的罪过,罪不当诛,那恶鬼是什么样的水平,苏童是知道的,能够食人生魂的恶鬼,绝对不是什么小意思,这要是真的附身成功,莫名其妙的强占了一具肉身,别说那大块头儿绝对算得上是性命堪忧,对于唐敖和谷满仓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张总”只是个中等身高的小胖子,被恶鬼占了肉身之后都凶猛成那个样子,这要是换成视频里面那个大块头儿,看起来一百八十多公分,体重八成也有一百六七十斤的样子,那可就说不定要彪悍成什么样子了! “那后来怎么样了?”苏童放下心来,结合唐敖和谷满仓的样子,也不难猜测到他们两个最终是大获全胜的,所以神态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后来唐敖就把那个恶鬼收了呗!”谷满仓回答的十分轻松,就好像他说的不是唐敖刚刚对付了一个穷凶极恶的恶鬼,而是两个人刚刚很愉快的在门口的小摊子上喝了两瓶啤酒,吃了两把烤肉串一样。 苏童知道谷满仓向来说话不大靠谱,于是把目光投向了唐敖这边,唐敖比谷满仓可要靠谱得多了,没有就那么轻描淡写的那这件事情带过去,而是仔仔细细的给苏童说了一下,因为他很清楚,苏童没有亲自在场,现在肯定对整个过程又好奇又紧张,给她说一下,她也会比较放心,同时也满足一下好奇心。 “是这样的,这一次我没有和那个恶鬼硬碰硬,你记得咱们之前商量过的办法吧?”唐敖对苏童说,“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有打算消灭那只恶鬼,满仓之前想来想去,还真找到了一个可以用来试一试的容器,是一个小葫芦。” 苏童默默的听着,并没有对“小葫芦”这三个字产生太大的反应,唐敖看她这样的反应,顿时就明白了,冲谷满仓点点头,谷满仓一摸兜,从口袋里把他的小葫芦给掏了出来,放在饭桌上,苏童一看清这个小葫芦的模样,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连忙弯下腰,凑近了一点,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天啊,怎么会这么小呢?”她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看谷满仓,“是没长大么?” 唐敖和谷满仓都笑了,他们俩就知道,最初听到“小葫芦”三个字的时候,苏童肯定以为所谓的“小葫芦”,就是普通葫芦比较小的个头儿而已,没想到,这个小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小,这么一看,其长度大约也就只有三四公分而已,比大拇指也并没有大到哪里去,却和以往见到过的大葫芦并没有什么分别,一样是大肚细腰。小葫芦也并不是寻常的那种黄色,而是一种泛着朱红的奇怪颜色,葫芦身的光泽好看极了,十分细腻,半点瑕疵都看不到,实在是又袖珍又精美。 苏童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刚刚伸出手,却被唐敖给拦住了,唐敖对她摇摇头:“你最好还是先不要碰了,这里面可还关着那个恶鬼呢。” “啊?”苏童惊讶的赶紧缩回手,一方面一想到这么好看的小葫芦里居然关着一直恶鬼,她也确实觉得有些脊背发凉,另外一方面,她也没有想到这么秀气的一个小葫芦里面,居然还能管得住一只恶鬼,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谷满仓很得意的点点头,说:“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小葫芦,这可是我师父很用心栽培出来的,用朱砂水浇灌,朱砂水那玩意儿,可不是什么植物都受得住,受不住的,从小苗那会儿开始,就都死了,就这个,长起来了还不说,还长得特别好!所以这葫芦,天生就带着一股天罡之气,不管什么邪祟,遇到这种天罡之气也都麻爪儿!原本我师父就是种着玩儿的,种成了就给我,让我拿着,也算是个辟邪的小物件儿,没想到这回居然被唐敖给开发出新用途了!” 唐敖等谷满仓说完了,才继续给苏童讲:“所以这一次其实比之前在温云涛家里的那一次要简单很多,我们两个被那个跳大神儿的也确实吓了一跳,但是看那恶鬼也上不了他的身,就放心了不少,我让满仓赶紧给那间会议室设了一个结界,以防恶鬼跑出去,虽然当时大白天,照理来说应该不能,但总还是要小心。” “是啊,唐敖考虑的真是够细致的,他还让我学孙悟空那样,在屋里画了个圈,设了另外一个小结界,让那几个神棍,还有黄辉,都躲进去,防止恶鬼放弃那个男的,再想去上别人的身,毕竟那种阳气强八字重的愣头青也未必很多。”谷满仓笑嘻嘻的在一旁搭腔说,“哦,对,我还在那个愣头青的脑门儿上也画了一道符,免得他扛不住,真被那个恶鬼给魔怔上也不好。” “之后我和满仓就照原样,封住了恶鬼的寄身物,把它从那个骨头里面给逼出来了,之后就是赶羊入圈的那种套路,逼得那恶鬼没处躲没处藏,攻击我们俩,不是对手,逃跑又没有出路,满仓在葫芦上做了一点小手脚,类似于混淆咒的那种效果,把葫芦本身的天罡之气都给隐藏起来,还让这东西显得阴气很重,”唐敖指了指桌上的小葫芦,“最后那恶鬼发现正面应战根本不是我们俩的对手之后,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走投无路,寄身物回不去,就只好一头扎进葫芦里。” “进去之后,它可就出不来了,我把符咒一撤,天罡之气爆棚,那个恶鬼在里面估计都得缩着,想出来?门儿都没有。”谷满仓拿起小葫芦,得意的摇晃了几下,要不是他生了一张还挺好看的脸,就现在这副小人得志一样的样子,几乎快要让苏童想起来西游记里面的精细鬼和伶俐虫来了。 咳咳,苏童赶紧叫停自己的想象力,谷满仓虽然不靠谱,好歹也是个正面人物,怎么就能联想起妖精的小喽啰来了呢!这要是让谷满仓知道,还不郁闷死! 还好谷满仓不会读心术,所以还在那里兀自得意着,根本不知道苏童已经悄悄的自我反省了半天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我这边暂时还没有另外两家的线索呢,不过我会抓紧时间的。”唐敖和谷满仓解决黄辉家这件事的速度比预期的要快,也要顺利很多,这是之前所有人都没有能够预料到的,不过倒也是一件好事,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剩下的两家了,突如其来的进展,让苏童也忍不住有些着急起来。 “解决了这个恶鬼之后,我们跟黄辉聊了聊,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线索,他的一个生意伙伴,当初是跟他一起去求的那位大师,也就是因为两家都出了怪事,死了人,他才开始觉得不对的。”唐敖说,“所以,其实咱们真正需要找的,就只剩下一家而已了。”< 第七十章 感应 “太好了!没想到黄辉居然是和他的朋友一起去求的那个大师!”苏童没想到黄辉居然还能提供出来一点帮助,这可比温云涛起到的帮助作用大得多了,“那黄辉有没有见过大师本人呢?他能不能帮咱们提供出来一点这方面的信息?” 唐敖表情遗憾的摇摇头:“他和他的朋友也没有见过那个大师本人,我和满仓仔细的问过了,黄辉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见到的那个接洽人叫什么名字,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跟他做过自我介绍,我听过之后,觉得他描述出来的那个相貌不是咱们已经收了的那个‘张总’,这样排除一下,温云涛家里的那个恶鬼可以被排除掉了,剩下的就只有四个,还要排除掉黄辉家里自己的这一个,再加上张总,五鬼就只剩下两个,这两个里面还有张总的那个生意伙伴领走的那一个,剩下的这个是谁,就算是不知道对方目前在哪里,至少当时是什么身份,比较容易猜了。” “是那个肉身坏掉了,不能用,所以大师给它重新找了一家去签订契约的那一个!”苏童顿时就明白过来,“当时它占的那具肉身还没有出问题,所以还能跟黄辉他们见面,替那个所谓的大师办事,毕竟黄辉家里养鬼也不是一天两天,足足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不过我还有一个比较纳闷儿的事,为什么黄辉家里面的变故来的这么快,几个月的时间里,家里面就已经死掉了好几个人,温云涛那边的情况好像又不太一样呢?难道恶鬼还分急性子和慢性子么?” 唐敖被她最后的那个问题给逗笑了,谷满仓也是笑得前仰后合,他打小跟着师父一起,接触过的灵体鬼魂可也不是少数了,但是关于鬼到底是急性子还是慢性子的讨论,这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起来,让他觉得又新鲜又好玩儿。 “哎哎,你还别说,真没人研究过鬼的脾气到底是急还是不急的,这事儿有意思,回头要不咱们琢磨琢磨?说不定还能创一个先河呢!”谷满仓开玩笑说。 苏童嗔怪的瞪他一眼:“你就别笑我了,我是真的觉得好奇才问的。” “我没笑话你啊,我是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没听谁讨论过这种事情,所以才觉得特别有意思呢,说真的,这种事儿还真是挺值得考虑考虑的啊!”谷满仓一脸无辜的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可不是在取消苏童,但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含着笑,嘴角挂着笑,分明整个人都是在忍着笑的。 “好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唐敖也觉得苏童关于鬼到底分不分急性子慢性子这个问题,也是挺新鲜有趣的,不过她说的疑问还是很值得考虑的,又怕自己和谷满仓都一直笑,会让苏童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傻话,于是他努力的正色对苏童说,“这两个恶鬼都是什么性子,我还真的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那就是黄辉的生意扩展速度,跟温云涛可不一样,温云涛原本家底就被他父亲败得差不多了,之后虽然翻了身,但是经营规模毕竟也就算是中等,甚至中等偏小,财路比较窄,自然付出的代价也就比较少了。” “黄辉这边我回报社写稿子整理材料的时候也有留意过,他生意做的很大,尤其是最近这一年多,简直有一点势不可挡的架势,而且后来生意做大了,走上正轨之后,几乎就不是他去找财,而是财来找他呢。”苏童想起下午回报社之后,自己查阅到的一些关于黄辉那家企业的相关信息。 “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开始黄辉不知道他到底要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以为牺牲一个对他而言无足轻重的女儿就可以换取打量的财富呢,没有想到一旦和恶鬼订立了契约,之后他所有因此而产生的财富,都一样要付出代价,所以不仅搭上了女儿,还把老婆、儿子、父亲都给搭进去了。”唐敖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像他和温云涛这种人,都是为了钱财,不惜损害他人的姓名作为代价,所以也算是死不足惜了,唯独是可怜了他们无辜的家人,尤其是黄辉这种,太贪心,敛财的动作太大太频繁,害得一家人都被恶鬼活活吃了魂魄,根本没得救。” 苏童感觉心情有些复杂,这么说起来,吴冰也算是运气很好的人了,因为温云涛的经营模式,就注定了他不会一下子大发横财,所以才让她的身体以很慢的速度一点一点的消耗下去,恶鬼噬魂的速度也相对比较缓慢,等同于为她争取了不少时间,最终及时被苏童发现,捡回来了一条命。 而贪婪如黄辉这样的人,假如不是为了揪出那个藏在背后,通过邪术敛财的大师,苏童真觉得就应该放任他去死,凭什么一家人都因为他的贪婪和自私而付出了性命的代价,反倒是他这个始作俑者最后反而捡了一条命呢? 不过反过来再想一想,或许这样的活着,对黄辉而言才是最大的惩罚吧,他的余生里都将背负着对全家人的亏欠和内疚,在负罪感当中痛苦的生活。 三个人正聊着这些事,被谷满仓放在饭桌上的那个朱红色的小葫芦,忽然颤抖起来,在桌子上微微的晃动着,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似的,苏童被吓了一跳,紧张兮兮的看着那个葫芦,唐敖和谷满仓都皱了皱眉头,不过谁也没有紧张,这也让苏童的心里略微踏实了一些,只要他们两个没有如临大敌,就说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一切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这是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问,“是那个恶鬼想要冲出来么?” “它倒是得有那个能耐,天罡之气可不是这种东西能够轻易挑战的,除非它冒着出来也是个残魂的风险。”谷满仓充满了轻蔑的说,但是说是这么说,小葫芦这么一直哆哆嗦嗦的,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想了想,给唐敖递了个眼色。 唐敖心领神会,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道黄符,贴在了小葫芦上面,贴上之后,小葫芦依旧颤抖个不停,并没有因此而缓和下来,唐敖皱起了眉头,似乎对这一现象也感到了有些不解,就连一旁的谷满仓也显得很疑惑。 “你这符……是加固禁制的没错啊,而且这符功力不浅,不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儿?”谷满仓咕哝了一句,然后把手伸向了那个小葫芦,闭上眼睛,手掌心对着小葫芦,像是在感受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又摇摇头,“没有想要冲出来的意思,但是非常的不平静。” 唐敖眉头一皱,似乎被谷满仓的这句话提醒了,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拿下那道没有起任何作用的黄符,捻起指决,凭空画了一道符,画好之后,朝那小葫芦一指,苏童什么别的也没看见,却见那小葫芦居然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你这是……隔绝咒?”谷满仓有些诧异的看着唐敖。 苏童不懂得道法上的东西,看谷满仓诧异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惊讶的是什么,于是小心翼翼的问:“是这个隔绝咒比较复杂,比较难么?” “不难,这有什么难的,比较基本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呢,居然刚刚用符加固禁制都起不到作用,怎么一个小小的隔绝咒就起作用了呢?”谷满仓一脸疑惑,一边回答苏童,一边把目光投向了唐敖,等着他来解答疑惑。 “是刚刚你提示我的,你说里面的恶鬼并没有想要冲出来的意思,但是很不平静,所以我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咱们之前都说过,那些所谓和恶鬼签订了契约的人,他们却并不是恶鬼真正的饲主,也就是说,所谓的契约不过就是一场骗局,他们从头到尾都扮演着饲料的角色,那么真正和恶鬼有契约的饲主自然就是另有其人的了,真正的饲主是可以召唤和自己签订了契约的恶鬼的,这个你们肯定都知道。”唐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剩下的还用我多说么?” “那个老神棍在召唤他的恶鬼?”谷满仓这回也彻底明白了,并且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劲头,“那可有意思了,让他可这劲儿的召唤,招不回去,急死他!”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召唤自己手下的恶鬼?你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是寻常的,隔三差五就要出现的,还是说他已经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儿了,所以才急着想哟啊召唤恶鬼,确保一切正常?”苏童问唐敖,“恶鬼和它们真正的饲主之间,有没有可能存在着某种感应?这边出了什么事,那边饲主就能察觉到不对劲儿?” “豢养恶鬼害人敛财,这是非常旁门左道的邪术,我以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所以也不知道饲主和恶鬼之间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感应。”唐敖也有些吃不准,他看了看谷满仓,“满仓,你和你师父肯定见多识广,你知道么?” 谷满仓两手一摊,同样的一脸的无奈:“我师父可是正道中人,别说他就不可能理会那种不入流的邪修,就算是我不小心遇到了那种专门搞猫腻的主儿,要是敢跟对方有什么来往,我师父都得直接把我脑袋拧下来,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回头早晚有机会见面的,到时候你们就看见我师父什么样了,那小老头儿,真是看着有多慈眉善目好脾气,实际上就有多顽固不化难对付!” 说着说着,他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跑题了,赶紧把话题来回来:“所以我还真是不知道那种饲主和恶鬼之间到底是什么关联,不过也没关系,既然隔绝咒有效,就好办了,这个已经搞定了,那接下来就剩下两个,大不了咱们几个人都抓紧时间,苏童抓紧帮我们查那最后一个恶鬼的下落,我们俩呢,抓紧把黄辉生意伙伴家里的那个也给收了,咱们跟那个老神棍来个赛跑呗,看谁能赛过谁!” “那你们回头还用这个小葫芦收?能装得下么?”苏童指了指那个袖珍到了简直需要用可爱来形容的小葫芦,总觉得看起来有点儿悬。 谷满仓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可别小看它,里面另有乾坤呢,再说了,就是几只恶鬼,我还给它们弄个别墅供起来啊?有集体宿舍住就已经算是我开恩了!哦对了,唐敖,那个‘张总’,没有问题么?用不用处理一下?” “当然用了,这回朱砂葫芦有效果,能封得住恶鬼,那咱们明天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找‘张总’,让它带着咱们到它占的那具肉身原本的家里面,然后把恶鬼收了,肉身……也就只能那样,回头让警察去处理吧。解决了这件事,咱们再去黄辉的生意伙伴家里面,时间比较紧,所以明天最好起个大早,也免得人多眼杂。”唐敖对第二天的形成已经有了十分稳妥的安排。 既然说妥了,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疑问,朱砂葫芦在隔绝咒的作用下,也彻底安静下来,没有让三个人再去揪心。晚餐是苏童做的,唐敖就非常自觉的承担起了洗完和清理厨房的任务,还拉了谷满仓打下手,两个人很快的把碗碟都洗刷干净,把厨房里面也收拾的一尘不染,这才告别了苏童,回去唐敖那边,第二天两个人需要起早,所以要早点休息,苏童也不多留他们,叮嘱他们要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免得自己不放心,说妥了之后,三个人就道了别。 折腾了一天,苏童也很累,匆匆忙忙的洗漱了一下,就睡下了,但是这一夜,她睡得都不怎么安稳,总有一种自己被人窥视着一般的感觉,但是醒过来,四处看看,又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最后她只好把这种不安的情绪归结成为她白天要抓紧时间调查最后一个恶鬼的下落,所以神经紧张,这才造成了这样的错觉,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她也实在是解释不出来,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踏实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苏童就醒了,而且醒的特别透彻,怎么都睡不着,她索性起来,换了衣服,洗脸刷牙,直接做第一班公交车去报社,到达报社的时候,打更的老大爷也才刚刚起来没多久,看到她这么早就来上班,还觉得挺惊讶的。 苏童来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开始着手撰写起自己的那份稿子,只有先赶完了稿子,她才能心无旁骛的去调查最后一个恶鬼的下落。<b 第七十一章 窗台上的女人 王莉早上到报社的时候,苏童都已经把稿子写完了一大半了,这让王莉十分惊讶,不过倒也没有多问什么,毕竟她也算是对苏童最近正在做的一些事,朦朦胧胧的知道一点,苏童没有给她透露太多的细节,不过也还是足够让她知道大致是怎么样的一回事,所以看苏童这么抓紧时间,也就没有去打扰她,默默的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开始也着手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苏童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手头自己的工作内容都给忙完,她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把完成的工作直接交上去,那就意味着她将要迎来另外的新工作任务,那还怎么去帮唐敖和谷满仓收集信息呢。于是她把写好的稿子打印出来交给王莉,让王莉交自己的稿子时顺便帮忙给老董,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把余下的时间都用来打听那最后一只恶鬼的下落,争取能早点给唐敖和谷满仓反馈回去。 剩下的那一只恶鬼,听“张总”的说法,应该才到一个契约人的家里面没有多久,由于经营项目不大一样,有的人财源广进,比如黄辉,也有的人虽然咸鱼翻身,但是速度并没有那么可观,比如温云涛,所以那个新的饲主,或者说自以为是饲主的人,有可能生意开始有了起色,也有可能已经不是稍有起色的程度,而是有声有色了,不过归根结底,这家人一定和其他的几个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他们一定之前有过经营不善,或者陷入困境的时候。 于是苏童抽空给自己几个也在报业或者电视台工作的同学还有熟人打电话,辗转的询问了一下,搞新闻的人,总是需要有别人帮自己拓展信息资源的,所以只要不是和自己正要做的什么独家报道相冲突,寻常的信息,尤其是和自己的熟人朋友,交流一下是没有问题的,这个人知道一点,那个人知道一点,很容易就可以拼凑出一件事情的大致轮廓,所以也算是比较耳听八方,信息通达了。 辗转打听了几个人,那几个熟人又帮忙打听了其他人,就这么一手二手外加三手的信息都汇总在一起,还真被苏童发现了三个有些可疑的目标,这三个人都是本地的商人,经商的领域略有不同,从小商品销售,到电子产品,还有一个是做食品企业的,这三个人手里的生意,都是最近这大半年以来,扭亏为盈,或者打破了一贯低迷的经营局面,开始一步一步的走向盈利,慢慢的有了一点赚的盆满钵满的趋势,而且这三个商人的经营种类也都不是黄辉那种规模,所以和温云涛差不多,有了起色之后,也算是稳步上升,没有富贵临门挡都挡不住的势头。 苏童还拐弯抹角的探听了一番,也没有听说他们当中谁的家人突然过世,或者身体不大好,生了重病的,这就让苏童有点吃不准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尚短,就像吴冰之前也是好端端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后来才逐渐不行的,这几家的时间还比较短,也可能那个契约人还没有真正开始付出惨重的代价。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几个人的情况都属于纯属巧合的范畴,实际上跟养鬼御财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个恶鬼真正逗留的人家,根本就不在她打听出来这三家人的范畴里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不太好办了,苏童的心里有一些犯嘀咕,担心最坏的这种可能性也还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但是有没有办法,目前能掌握到的,就只有这三个最可疑,其他的她一时半会儿也打听不出来,再追问的太深,也容易惹人起疑心,所以只能适可而止,希望能够运气好一点。 她给唐敖打了一通电话,把自己的收获告诉唐敖,当时已经是下午快四点的时候,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唐敖接电话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苏童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打电话打的不是时候,可别在唐敖正和恶鬼对峙的关键时刻去捣乱,一问之后就放心了,唐敖已经刚刚又把黄辉生意伙伴家里的那只恶鬼也收进了谷满仓的那只朱砂小葫芦里面,这只恶鬼要比黄辉家里的那一个顽固不少,所以着实折腾了他们不少时间,两个人都累坏了,总算是有个好的结果。 另外,“张总”也已经解决掉了,幸亏唐敖和谷满仓天不亮的时候就出发,要不然还真是不好办,“张总”的那具肉身,实在是几乎快要没法看了,谷满仓和唐敖是用一个大床单把他从头裹到脚,然后搀扶着他顺着楼梯下去,直接趁黑天上了车,避开了电梯里面的监控摄像头,之后一路疾驰到了“张总”的家,到了那里天也还没亮,这是一件好事,谷满仓和唐敖几乎是用抬的办法,把那具散发着异味的肉身给抬到了楼上,让“张总”自己那钥匙开门,进了房间。 关“张总”进朱砂小葫芦的过程还是比较轻松的,因为几度交手之后,“张总”对于唐敖的本事还有能耐,都算是有了非常清晰的认识,所以见唐敖没有打算把它打得灰飞烟灭,就认为还有一线生机,因此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自己钻进了朱砂葫芦里面,所以那一部分除了耗费不少体力之外,倒也算省心了。 唐敖听苏童把打听到的情况说完,对这样的收获已经是十分满意,说了不少鼓励苏童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唐敖的这种积极态度感染了苏童,原本她还很忐忑,总担心因为这一次最后的目标养鬼时间还短,所以没有特别具有代表性的表现,打听到的信息不够确切,会耽误事,不过现在看唐敖的态度,她又觉得似乎还是顺利找到正主儿的几率比较大,自己并不需要担心成那个样子。 唐敖和谷满仓都累坏了,所以唐敖在电话里告诉苏童,他们两个打算先休息一下,缓缓精神,等到晚上苏童下班的时候再来接她,三个人晚上出去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也算是清除一下阶段性的胜利,五个恶鬼,消灭了一个,收了三个,就只剩下最后的临门一脚,虽然不能叫做大功告成,不过也算是可喜可贺,值得给自己一点表扬和鼓励了。苏童对这个安排当然没有意见,在电话里叮嘱了几句,让唐敖他们好好休息,如果很累就不用特意来接自己,自己可以回去找他们然后再一起出去吃东西,唐敖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两个人就此挂断了电话。 结束了和唐敖的对话之后,苏童也被王莉给叫去了,王莉写完了稿子的其他部分,和苏童一起去找老董交差,这件事苏童是逃不过去的,并且得知唐敖他们一切顺利,她也心里轻松了很多,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于是就高高兴兴的和王莉一起找老董过稿子去了。 稿子过的还算顺利,基本上没有太需要修改的地方,老董对王莉这个一拍脑门儿定下来的选题还是非常感兴趣的,看完了苏童和王莉两个人分别撰写的两篇稿子,认为她们都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点,从社会和家庭两个角度,把问题分析的比较透彻,这次的专题发出去之后,如果社会反响比较好,还可以再收集一些反馈回来的声音,或者其他的一些说法,再做继续的跟进探讨。 苏童和王莉十分虚心的接受了老董的指点,又回去把稿子按照老董的要求重新润色修改了一下,总算是交了差,到了下班时间就不用继续披星戴月了。 到了下班时间,两个人把最终的稿件提交上去,就准时下班了,到了楼下,老驴来接王莉了,唐敖也来了,因为要一起去吃饭的缘故,所以谷满仓也跟着一起,谷满仓本来就是一个比较自来熟的性格,所以根本也不拘谨,跟老驴已经聊得火热,倒是性格比较老实偏内向的老驴,反而有些招架不住谷满仓的热情。 要是换在以往,王莉早就因为看到谷满仓这个电灯泡而替苏童感到不平衡了,不过自从她知道谷满仓是个高人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客气而又敬畏,而这种改变也是单方面的,因为谷满仓实在是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这一点,或者说他可能原本都没有察觉到王莉对自己有什么排斥的态度吧。 王莉和苏童在单位门口道了别,各自上车,唐敖和谷满仓的身上头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洗发水和浴液的香味,苏童一问才知道,原来两个人所谓的休息,就是去外面好好的洗了一个澡,然后就过来接苏童下班了。 “哎哟,你是不知道啊,”谷满仓一脸嫌弃的对苏童说,“那个‘张总’臭的,简直都不行了,现在这季节,温度太高,那身死肉烂得太快,幸亏是你没去,你要是去了,非得当场就吐出来不可。我们俩是把它扶下楼,又扛上楼,好么,浑身上下已经都被它熏透了!还有车里,原本车里也是臭的不行不行的,我们俩去黄辉的那个生意伙伴家里办事儿的时候,我看那个家里的人,也是看在黄辉给我们打包票的面子上,强忍着没说罢了,实际上也嫌我们俩太臭呢。” “是啊,所以我们俩是洗了人也洗了车,然后才来接你,好在满仓的胃口确实是厉害,被熏成这样,居然还不耽误他吃东西,”唐敖也笑着说,虽然他看上去还是很疲惫,但是又解决了一个恶鬼,这让他心情好得不得了。 苏童叹了口气,她现在心里也盼着这件事能够尽快顺利的解决完,这样三个人就都能好好的放松一下神经了,顺便,趁着这么美好的夏日还没有结束之前,她和唐敖两个人也可以像寻常的小情侣一样,一起轻轻松松的,吃吃饭,看看电影,溜溜公园,而不是总要一起面对这样的鬼,那样的怪。 三个人找了一家饭店,坐下来大吃了一顿,唐敖和谷满仓都累坏了,也饿坏了,一问才知道,他们俩整整忙了一天,连午饭都没有顾得上吃,所以现在已经算是前胸贴后背的程度,吃的格外香,吃过了饭,三个人就开车回了家,主要是唐敖和谷满仓连续折腾了两天,精力消耗的实在是有些大,两个人吃饱了以后,似乎都显得有点没精打采的,提不起劲头,苏童自然是能够理解的,连忙叮嘱他们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早些睡下,不要再考虑剩下那一个恶鬼的事情,先把消耗的灵力和精神都养回来,然后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工。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实际上苏童自己却根本做不到,她原本也想早点休息一下,但是早早就洗漱好了,躺在床上看书酝酿睡意,却发现别说睡意了,就连手里的书她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关于那最后一个恶鬼去处的事情,于是她干脆爬起来,抱着笔记本电脑,开始在上又搜索起一些相关的帖子或者新闻来,尤其是最近一年来的商界新贵方面的内容,这一搜一看,就耗到了半夜,一直到凌晨,她还一点睡意都没有,可是在上也并没有找到什么对她来说比较有启发的信息,这让她觉得心里更加烦闷了,索性笔记本也没关,直接合上,关了灯躺下,闭起眼睛来专心致志的酝酿睡意。 不知不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童终于睡着了,不过同样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忽然听到了一阵笑声。 那笑声尖尖的,像是那种年纪半大不小,声音要变还未变的女孩儿在怯怯的笑,笑声断断续续,声音不大,但是让睡梦中的人听着,还是会觉得略微有些心烦,苏童迷迷糊糊的想,难不成是自己没有关电脑,刚才浏览的哪个小站有病毒?所以电脑里发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 苏童被吵得受不了,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先看了一眼身边的电脑,随后才发现那叽叽叽叽的笑声,似乎并不是从电脑的方向传过来的,而是自己的背后。 于是她猛地翻了个身,只见黑暗的房间里,在她的窗台外面,赫然坐着一个女人。 真是要了命了。苏童忍不住犯了个白眼,要不要一次两次都是这样啊?柿子捡软的捏么?每次都找她下手,而且总喜欢挑晚上。 这么专门在人睡觉的时候跑出来吓唬人,真的很好玩么?!< 第七十二章 守株待兔 苏童都没有发现,这一次自己发现夜间家中又出现了异状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也不是惊慌,而是一种出离的愤怒。 “你是谁?!想要干什么?!”苏童高声喊道,同时从床上迅速的坐起身来,戒备的看向窗边,她的声音很大,这也是两种目的,一来算是给自己壮一壮胆,声音大起来,好像底气也比较足,希望能够让对方看不出自己内心里面的紧张,二来,她也不确定自己家这栋楼的隔音效果怎么样,自己的隔壁就是唐敖的卧室了,万一隔音效果不是特别好,自己这一嗓子能让唐敖听见,那自己也踏实一点。 窗外的那个女人没有动,叽叽叽叽的怪笑声也随着苏童的一声大喝而停止了,房间里一瞬间恢复了静谧,或者说,一片死寂,苏童下意识的连呼吸都放缓下来,浑身所有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两只眼睛盯着窗外窗台上的女人,脑子里迅速的盘算着,如果那个人有了下一步的动作,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窗外的那个女人是绝对不正常的,这个简直不用说都知道,自己家住在十楼,这样的高度,即便是电影里的猫女,也未必能够这么悄无声息的爬上来,而且在没有任何绳索保护的情况下,稳稳当当的坐在窄窄的窗台上面。 还有,现在虽然是夏天,即便是深夜凌晨的时候,气温也并不低,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许的晚风的,苏童坐在床上严阵以待,都可以感觉到有迎面出来的徐徐凉风,可是为什么窗外坐着的那个奇怪的女人,她的一头长发,就那么披散在身后,却又好像毫无生气,或者说死气沉沉似的,没有一丝一缕的飘动? 这太奇怪了,非常的奇怪。 忽然,窗外的那个女人动了,她慢慢的,非常缓慢的转过头来,头颅扭转的角度一点一点超过了正常人转头的最大幅度,一颗头即便没有扭出一百八十度,起码也有一百五十度左右了,那角度,看上去怪异极了。 随着那颗头在一点一点的扭转,那个女人的脖子也发出了吱吱嘎嘎的细微声响,原本那声音应该是并不明显的,但是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任何的声音都会被放大好几倍,苏童听着那声音,觉得浑身难受极了。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还在老家爷爷奶奶家生活的时候,家里面老太婆坐的那把老藤椅,每次老太婆拄着拐杖坐下去的时候,那椅子就会发出这样类似的吱嘎声,后来老太婆去世之后,有一段时间,苏童每当自己一个人被留在家中,就总能听到那把椅子发出声响,就好像每天到了固定的时间,老太婆又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坐在椅子上准备看电视节目了一样,这一度让她感到有些害怕,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最初也是不信的,批评她小孩子不要乱讲话,不过后来,那把老藤椅也不知道被搬去了哪里,苏童在爷爷***家中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再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那把老藤椅,还有那吱吱嘎嘎的声音,就渐渐的都在苏童的记忆当中被冲淡,几乎快要忘记了。 而现在,窗外那女人扭头发出的声响,却又勾起了苏童沉淀多年的回忆。 那女人转过头来,正脸对着苏童,可是苏童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她五官。 “少管闲事,管闲事者死!”那女人没有动嘴巴,或者说苏童根本看不到她的嘴巴在哪里,却可以清楚的听见她的声音,于之前叽叽叽叽的尖笑声不同,这女人开口对苏童说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很粗,粗重又夹着细,让苏童第一时间竟然想到了倩女幽魂当中的那个说起话来男不男女不女的姥姥来。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苏童厉声质问。 那女人却没有再理睬她,一张面目模糊不清的脸,就那样对着屋里,像是在盯着苏童看,苏童紧张的等待着,生怕对方会突然之间有什么动作,然而就这么过了大概三两分钟,那女人再次发出了声音。 “少管闲事,管闲事者死!”她说出来的,仍然同样的那句话。 然而,这一次说完之后,她却没有再做逗留,脸还是朝向苏童的房间里,以诡异的角度扭转着,而身子则向前一探,一下子从窗台上栽了下去,即便是在掉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的头仍旧是扭成看向房间内的那样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苏童一直到那个古怪的女人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当中,都没有敢乱动一下,她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下文,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更别说去靠近窗口看一看了,她可不傻,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么,恐怖片里面有多少路人甲,都是死于好奇心过剩。假如自己凑到窗边,打开纱窗那么一伸头,就被那个古怪的女人从窗台下面拉住,那还不得一头就栽到楼下去! 于是她干脆来了个按兵不动,坐在床上等了很久,一直到外面都已经隐隐的天光放亮,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她这才又放松了神经,那东西不敢进来,也许说明还是顾忌着唐敖和谷满仓设下的那个保护结界,而且现在天光放亮,也正是阴气衰落,阳气上升的时候,通常那些邪祟鬼怪,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在外面横行,都要找个不见光的地方躲起来了,所以这种时候反而可以放心很多。 即便如此,苏童也不敢太大意,干脆倚靠着床头就睡了,这样万一有什么事,她也可以第一时间惊醒,然后撒腿就跑,出去找唐敖他们求救。 还好,第二天一直到手机闹表响起来,都平安无事,苏童困倦的起床,简单的吃了早饭就上班去了,经过了前一晚的事情,她还是多少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毕竟这件事,和之前老太太的执念托梦给自己可不是一样的性质,那个托梦给自己的老太太,并没有恶意,只是为了孙子的事情而挂心不下,但是昨晚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女人,却是明明白白的带着恶意来的,她的意思表达已经足够清楚了——“别管闲事,管闲事者死”。 这个闲事是什么?苏童几乎第一时间就有了答案,无非就是那个大师豢养恶鬼敛财的事情,毕竟最近他们能够被叫做管闲事的,也就只有这么一桩了。 但是一大早,她的时间也很紧,不可能这个时候跑去把这些事情告诉唐敖,苏童只好暂时压下心里的不安,收拾妥当之后就出门上班去,走到楼下的时候,她还特意绕到自己卧室窗下,看了看,地上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楼体外墙表面看起来也是十分正常的,看样子这样是不会找到什么答案的,她索性也就不去在这方面浪费时间,急急忙忙赶去报社上班了。 这一白天的时间,苏童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她和王莉之前的那个主题,又激发了老董新的灵感,一大早就把大家叫去开了会,每个人都领到了新的任务,而且感觉起来还并不轻松,这实在是让王莉和苏童都有一种叫苦不迭的感觉,原本的那个主题不过是为了有个合理的名目去接近黄辉的老母亲,没想到现在自己打造了一艘贼船,上去还就下不来了!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正经事呢,其他那些都要向后靠,苏童和王莉在内心里偷偷的哀叹之余,也还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任务当中,一直忙到了晚上下班,并且毫不意外的又加班了一会儿,这才总算带着一身的疲惫打了卡,回了家。 唐敖和谷满仓这一天也没有闲着,苏童已经把目前能够掌握的那三个目标都告诉给唐敖了,他们两个自然就还是要去想办法进一步了解一下情况,争取掌握一些更确切的消息,原本苏童是想要帮忙的,但是无奈于她被工作绑住了,根本腾不出空来,所以也只好让唐敖他们两个去折腾了。 唐敖和谷满仓按照一贯的规矩,在家里等着苏童一起吃饭,苏童累了一天也饿坏了,端起饭碗来显抓紧时间填填肚子,倒是谷满仓和唐敖,一边吃,一边跟她聊了几句白天的事情,他们两个辗转打听之后,已经顺利的排除掉了其中的一个,因为那个人从困境中解脱出来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攀了一门高亲,找了一个比自己的小企业有实力很多的老丈人,有了岳丈的帮衬,自然就不抽资金,生意也就运转起来了,比之前要有声有色许多。 还剩下两个,他们没有来得及处理,因为下午的时候,唐敖被冯薇一通电话给叫了回去,说是有一个非常急的急件,对方说了,只有王为经手可不行,太年轻了,人家信不过,人家是久闻大名,慕名而来的,就要老板亲自坐镇才可以。 这几天唐敖和谷满仓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早就已经让冯薇感到十分不满了,之前没有借口,也只能干瞪眼,但是这一次,客户的要求,那可是天大的理由,所以她当然理直气壮的要求唐敖立刻回工作室去。 虽说唐敖是老板,冯薇只是一个雇员,老板做什么,并不需要,更没有理由向自己的雇员做出汇报,但是毕竟冯薇和王为也算是为了自己的这家小工作室尽心尽力,投入了很多,自己这个老板要是太不上心了,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唐敖还是选择了从善如流,开车载着谷满仓一起赶回了工作室。 “没耽误什么事儿吧?”苏童有点不太放心的问,“客户难缠么?” 唐敖摇摇头:“不难缠,挺普通的一个胖老头儿,五十多岁,说是给儿子买了一套婚房,孩子什么也不管,全权交给他了,他怕弄得不好,再让儿子埋怨,所以不放心王为,还有就是他有点在意家居风水这些东西,听人说满仓在这方面有点造诣,主要是想让满仓帮着一起参考设计图的事儿,谈的还挺顺利的。” “哦,那就好,”苏童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想起来,这顿饭都快吃得差不多了,自己却差一点忘了把前一天晚上遇到的怪事告诉唐敖,要不是想到吃了饭自己就得回家去了,心里莫名的一阵发毛,搞不好她还没想起来呢。 这一想起来,她就赶紧把事情和唐敖说了一遍,唐敖和谷满仓听完她说的事情经过,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是个玩意儿呢?傀儡?”谷满仓问唐敖,能坐在苏童家的窗外,并且苏童还十分笃定的说,在夜光下,她隐约看到哪个女人是有影子的,能用不男不女的声音向苏童传达信息,之后还能一声不响的一头栽下去,第二天找不到踪影,这一定不可能是鬼魂,也不可能是活人,到底会是什么,他也有点困惑。 唐敖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既然对方是跑来警告咱们的,那就一定还会再来,我来个守株待兔,总能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晚上要过去我那边?”苏童虽然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但是一想到唐敖住过去自己家里,总还是让她有一点不太好意思。 唐敖却并没有心情去纠结要不要害羞的事情,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对,就像之前那一次一样,你照常在房间里休息,我守在客厅里,你昨天晚上行动自如没错吧?那估计对方就没有控制住你的身体,让你不能行动的能力,这样的话,我在客厅里,有什么事,你喊一声,我立刻就可以做出反应,我夜里睡觉很轻,你不用担心。现在我比较纳闷的是,假如真的是为了恶鬼的事情,为什么对方不派那东西到我这边来,而是跑去了你家里呢?” “可能是柿子要捡软的捏吧?”苏童苦笑着,有些自嘲的说。 唐敖却摇摇头:“未必那么简单,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只不过现在一下子没有想到,这个不急,最重要的就是等那个东西再上门来,能逮到她,可能很多事情就都有答案了,说不定咱们还能顺藤摸瓜的找到那个躲藏在背后的大师,直接把那个可恶的神棍一锅端了呢。”< 第七十三章 虫魇 想法是很美好的,然而真的实施起来,却是另外的一回事了,虽然说这回唐敖因为这种特殊缘故需要住过去,也不算是第一回,但是毕竟两个人的心境还是略有不同的,上一次虽然彼此比较陌生,或者说苏童对唐敖很陌生,但是那时候她已经被婴灵吓得半条命都快要没有了,根本就是六神无主的一种状态,哪里还有心思去顾虑其他的问题,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两个人熟悉了很多,是男女朋友了,可是再同处一室,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暧。昧气氛弥漫其间。 苏童还没有任何的睡意,唐敖也一样,两个人索性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电视台里播放着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都市婚恋题材电视剧,里面的男女主角正进行着一场撕心裂肺的爱恨纠葛,剧情的设置,几乎把近几年来,在络上早就被人归纳总结出来的所有雷点几乎都凑齐了,明明屏幕里面的一对男女正是肝肠寸断,难舍难分,电视机前的唐敖和苏童却觉得很好笑,忍不住一边看一边调侃上几句,那感觉都快要比得上看喜剧了。 苏童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虽然并没有腻在一起说什么山盟海誓的话,但是这种相处却在平淡之中,让人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恍惚之间,让她觉得如果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似乎也不错,自己和唐敖,好像已经磨合的很好的老夫老妻那样,谁下班早了,谁就负责做饭,吃完了饭他总是怕水太凉,或者洗碗剂伤皮肤,所以不让苏童插手,自己主动洗碗,之后就像现在这样两个人一起有说有笑的坐在沙发上,靠在一起看电视,如果日子这样过的话,她也觉得很幸福。 这么一想,苏童忽然又觉得有点窘迫起来,自己还真的是够大方的,两个人确定恋爱关系也才几个月的时间,这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倒是先畅想起来以后一种走下去的婚后生活了,幸亏没有人会读心术,否则被王莉、谷满仓之类的知道了,还不得那这件事三不五时的出来糗她一遍? 还有,假如让唐敖知道了自己刚才居然脑子里转着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会怎么想,苏童以前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和别人谈过恋爱,对男人的心理也没有多么了解,不过她倒是听身边有的朋友说过,虽然有的男人喜欢被动接受,但是大多数还是更喜欢自己占据主动,假如女方太过于热情高涨,态度过于积极,反而会让男方感觉到压力和负担,举足不前,甚至产生想要退缩的念头。 不知道唐敖算是哪一种,苏童暗暗的想,不过自己倒也不需要太担心这种事情,因为偷偷的在心里面琢磨一下是一回事,要是真让她去采取主动,那还真让她有些犯难,所以这种问题,她实在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一边在心里笑自己的杞人忧天,一边苏童还是忍不住转过脸去看看身边的唐敖,心里暗暗的猜想着他到底算是哪一种类型的男人,如果说他是主动型的呢,可是有些时候,唐敖又会表现的有些羞涩和情感内敛,但是如果说他是被动的那种个性,却又不像,他们两个人到现在,一直都是唐敖出于主导地位,并且在很多时候,尤其是在处理一些与灵异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唐敖又会不由自主的展现出平时不被表现出来的果敢个性,非常的当机立断,甚至有些霸气。 扭过脸这么一看,苏童发现,唐敖居然也在发呆,她伸手在唐敖的眼前晃了晃,成功的唤回了他的注意力,然后笑着问:“你在想什么呢?” “我啊……”唐敖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还是很诚实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忽然觉得,如果以后咱们俩在一起生活的话,可能就是这样的一种模式吧,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觉得对我来说,我很喜欢。” 没想到两个人各自走神,想到的东西居然是一样的,这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默契,苏童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我也很喜欢。” 这话一说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立刻就变得有些不大对头了,苏童再抬起眼皮来去看唐敖的时候,唐敖仍旧那么专注而又深沉的注视着她呢,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就好像是无底洞一样,仿佛多这么对视一会儿,苏童就会被吸进去,或者被他的双眼催眠似的,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注视着彼此的眼睛,谁也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苏童的呼吸变得有一点点急促,她的心跳也逐渐的在加剧,这让她嗓子眼儿发干,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抿了抿嘴唇。 然而,她的这个小动作,对于唐敖来说,却具有着很强的杀伤力,他觉得自己大脑当中唯一的那根神经好像忽然之间绷断了。 唐敖的脸越凑越近,苏童心如擂鼓而又万般羞涩的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个气氛绝佳的关键时刻,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她猛地一哆嗦,额头硬生生的撞到了唐敖的下巴。 唐敖也被铃声惊了一下,不过反应没有苏童那么大,可苏童的额头撞在他下巴上的拿一下,可是结结实实的,让他也忍不住吃痛的闷哼了一声,不过看到苏童也用手捂着额头,也顾不上还有点酸疼的下巴了,忙开口问:“你没事吧?” 苏童觉得尴尬极了,她捂着额头,一边摇头一边赶忙从一旁拿过自己的手机,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会挑时候,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时候打过来。 拿过手机一看,电话是王莉打过来的,苏童知道王莉是那种特别锲而不舍型的人,不接她就会一直不停的拨过来,索性就接了起来:“喂,大晚上急着找我干嘛呀?有老驴陪你还不够,还得找我啊?” “你干嘛呢?语气听着有点不耐烦啊,不会是……我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一不小心坏了你和那谁的好事儿吧?”王莉笑嘻嘻的在电话那边问,苏童还听到老驴一本正经的在旁边对王莉说,他就觉得这个时间了打电话不妥什么的。 苏童简直快要无地自容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假如是平常时候,她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和王莉贫上几句,反过来也逗一逗她和老驴,但是今天她却的的确确有一种莫名的心虚,于是也不跟王莉贫嘴了,略微有些没好气的说:“到底什么事儿?你要说就说,不说我可挂电话了啊!我要睡了!” 王莉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下,没有继续和她笑闹,话锋一转,说起了这一次打电话的真正目的,她还真是为了正经事,是关于第二天的工作安排,王莉也刚刚才接到老董的电话,就把最新的计划和安排通知了苏童一声。 苏童一听,还真是正经事儿,顿时就泄了气,也没了脾气,认认真真的听着,还夹着电话到一旁去翻出包里的小记事本,把重点随手给记了下来,等王莉交代完了,才挂断电话,把记下来的第二天工作重点大致过了一下心,收起了小记事本,再转回身,唐敖正看着自己呢。 一看她转过来,唐敖便开口问:“你的额头还疼么?” 苏童赶紧摇摇头,有点尴尬的说:“不疼了,你下巴没事吧?” “没事,刚才有点酸,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检查过,牙还在。”唐敖回答,说完之后,他就先笑了,苏童也忍不住被他的回答给逗得笑了出来。 可是被王莉的电话这么一打岔,方才那种旖旎浪漫的气氛也早就消散殆尽,感觉也不对了,所以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方才的那一瞬间,苏童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赶忙去洗漱,准备休息了,心里面或多或少的,还是觉得有一点小遗憾的。 这一晚上,过的风平浪静,除了两个人那被手机铃声浇灭的火花之外,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生,苏童因为有唐敖坐镇在客厅里的缘故,心里也格外踏实,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感到庆幸还是遗憾,庆幸的是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遗憾的是,也不知道那怪东西还来不来,可千万不要唐敖在的时候它不出现,唐敖不在的时候才又跑来杀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整天,苏童依旧很忙,调查另外两家疑似企业的任务依旧落在了唐敖和谷满仓的头上,到了晚上三个人碰头一聊,这一天唐敖和谷满仓可就没那么大的进展了,主要是是因为他们两个有半天的时间都被那个要给儿子设计装修的客户占据着,后来好不容易找了借口才暂时摆脱了那个客户,还惹得冯薇不大高兴,觉得唐敖这个老板真的是越来越不务正业了,唐敖也没理会这些,和谷满仓继续前一天的暗中调查,只是无奈他们两个的身份,在打听很多事情的时候都受到了限制,所以不好做的太过于明显,半天下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不过这倒也是正常的现象,总不可能每天都有重大突破,幸运之神毕竟不会一直常驻在他们这里,所以三个人互相鼓励了一下,情绪也没受太大影响。 晚上,唐敖照旧还是像前一晚一样,驻扎在苏童的客厅里,苏童有点过意不去,怕他休息不好,唐敖倒是无所谓,笑着称正好现在是夏天,睡在客厅里倒比卧室里还要更凉快一些呢,苏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说多了就显得矫情了,两个人照例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苏童累了,就早早回房间去休息,前一天晚上平安无事的度过,让她今天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躺下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又是一阵耳熟的叽叽叽叽尖笑声,苏童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朝窗外一看,那个奇怪的女人果然又坐在了窗子外面,看到这一幕,苏童就清楚了,之前那天晚上的遭遇这是要重演。不过这回她的心里却踏实了很多,因为唐敖并不在隔壁,而是在自己的客厅里面。 这一次,苏童没有高声去呵斥对方,而是一咕噜爬起来,站在床上,一边戒备的看着窗外的那个东西,一边大声的朝客厅里喊:“唐敖!那东西来了!” 她这一声叫喊,客厅里立刻就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唐敖听到了她的呼喊,已经起身过来了。 可能是听到了苏童叫人的声音,窗外的那个人猛地转过头来,苏童没有记者去开灯,因为打开了灯之后,外面就会显得更加黑暗,反而看不清楚对方的动作,索性大家都在黑暗当中,可能还看得更仔细。 窗外的女人转过头来,仍旧是那粗细夹杂的嗓音,这一次却带着明显的愤怒似的,对苏童大吼一声:“你管闲事,你必须死!” 说完,那古怪对女人抬起一只手来,下半身依旧一动不动,同样姿势的坐在窗台上,用一根如同枯柴一样的手指开始划向了苏童的纱窗,这三划两划,纱窗居然被她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后那女人做出了一个非常怪异的动作。 她用那根枯柴一样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嘴巴的那个位置,狠狠的划了下去。 苏童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之前那个女人对自己说话的时候,自己看不到她的嘴巴活动,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嘴巴!她的脸上是一片白,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五官。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女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扎纸人。 那纸人把自己的脸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就像是一张大嘴一样,然后苏童就看到一些黑麻麻的东西,从口子里爬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爬了一窗台,开始爬上了纱窗,顺着纱窗上的口子准备爬进屋里来了。 唐敖在这个时候也已经冲进了苏童的卧室,他一眼就看到了窗外的那个纸人,还有一窗台黑麻麻的东西,眉头一皱,说了一句:“虫魇?!”< 第七十四章 杀虫 苏童扭头看了唐敖一眼,她不太清楚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个“虫魇”到底是一种什么意思,但是看窗外那黑麻麻正在顺着纱窗爬向纱窗上的裂口处的那些东西,她倒是一瞬间明白了,原来那些是虫! 知道了这一点,并没有让苏童觉得比较好过一些,虫子啊!试问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姑娘敢说自己勇敢到了“百虫不侵”的地步?不管是甲克的还是软体的,反正各种各样的虫子,总有一种是女孩子的克星。 就像现在,一想到那些黑麻麻的全都是无数只正在准备爬进来的虫子,苏童就已经满满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但是这件事可不是寻常的病虫害,一个纸人,两次跑来警告自己,这一次还划开自己的脸,从里面放出这么多的虫子,这件事实在是古怪极了。 “结界有用么?”苏童赶忙问唐敖。 唐敖摇摇头:“结界是用来阻止灵体的,那些虫子是实体的东西,拦不住。” 苏童看了看唐敖,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连忙又问:“有什么困难?” “用火咒是最有效果的,但是咱们现在是在室内。”唐敖迅速的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他的手都已经捏起了指决,但是却迟迟不敢施咒,就是担心这个问题。 在楼里面玩明火,一旦真的烧起来,那可不是自己一家有没有问题的事情了,搞不好还会殃及邻居,这的确不是小事,可是眼见着那些虫就要爬进来了,不用什么办法阻拦也不行。苏童心里面有一点慌乱,忽然,她一眼瞄见了床头柜边上,墙角处放着的一罐杀虫剂,于是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跳下床,一把抄起那罐杀虫剂,冲到窗前,对着纱窗还有纱窗的破口处猛力的喷洒了一通。 强力杀虫剂果然还是有效果的,原本已经爬到了裂口附近的虫子,被喷到了之后,纷纷爪子僵硬的从纱窗上掉了下去,苏童也趁机看清楚了外面的那些虫子到底长得什么样。那是一群指甲大小的黑色甲虫,乌黑乌黑的,甲克的边缘还带着一种奇怪的锯齿形状,平日里苏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虫子。 当然,她也并没有当昆虫学家的愿望,一看到那些虫,就觉得浑身更不舒服了,好在杀虫喷雾是有一定“射程”的,她不需要真的靠窗口太近,不然别说那些虫子简直让她看着就难受死了,窗外可是还有一个诡异的纸人呢,现在眼前的景象已经十分诡异了,天知道那个纸人会不会做出什么攻击的动作来。 不过那个纸人好像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它只是在苏童狂喷杀虫剂的时候,再次张开了脸上的那个裂口,更多的黑色甲壳虫从裂口里爬了出来。 苏童一边猛劲儿的喷着杀虫剂,一边掩住口鼻,杀虫剂虽然暂时抑制住了甲壳虫们的攻势,但是那股刺激的气味,也实在是让她有些受不了,别说闻多了自己有点呼吸困难,就连眼睛都被刺激气味熏得有点睁不开,这明显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 而且眼见着那杀虫喷雾的劲儿就越来越小了,看样子瓶子里的杀虫剂所剩无几,就算苏童撑得住,恐怕杀虫剂本身也快撑不住了。 而窗外,那些甲壳虫却还百折不挠的继续攀爬着,有的喷杀虫剂熏得掉了下去,立刻下面就有另外的虫子爬上来补上那个空,颇有些前仆后继的味道,只是,这种起而不舍,百折不挠的精神,发挥在这些诡异的甲壳虫身上,实在是非常的不可爱,不对,应该说是可恶极了。 “苏童,回来。”就在杀虫喷雾眼看这就要消耗殆尽的时候,唐敖大步上前,一把拉住苏童,把她给拉了回来,让她退后了几步,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苏童这才发现,自己的房间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床上,地板上,墙壁上,甚至包括天花板,都在黑暗当中,隐隐的像是泛着一层淡淡水光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还有,那些虫要怎么办?”苏童指了指没有了杀虫剂的喷洒,正加快速度朝纱窗上的裂口处爬行,眼见着就要钻进来了。 “没事,不要怕,我要的就是让它们进来,”唐敖似乎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不像之前那么愁眉紧锁,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刚刚给你的这个房间加了一层结界,不过这次不是防灵体的,是防火烧的。这些虫,咱们需要把它们控制在一个比较小的空间里,比放到户外去的胜算要大很多,咱今天也学那几个跳大神的神棍,来个瓮中捉鳖!你放心,一会儿我用火咒也不会烧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这些虫子,已经到了这儿,就肯定赶不走了,所以只能灭掉。” “那我需要做什么?”苏童也知道那些虫子必定不是善类,赶忙问。 唐敖指了指身后的房门:“你出去,帮我守在门口,一方面防止有虫子从门缝钻出去,另一方面也留意这点客厅那边的情况,咱们要避免腹背受敌的的局面。” 苏童知道,唐敖这么说,其实大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她,当然,避免腹背受敌,防止虫子从门缝转出去,也未必不是实实在在的考虑,苏童只好答应下来,毕竟留在房间里面,自己也不知道能帮上多大的忙,她能做的,就是不添乱。 于是苏童依言趁着虫子还没有大规模的爬进房间来,赶忙把卧室门打开了一道缝,钻了出去,随即门就被唐敖再次关紧,唐敖隔着门上的那块磨砂玻璃,对苏童说:“你去那几条毛巾来,塞住门缝,以防万一,如果有虫子钻出去,用工具打,千万不要用手碰,也尽量不要用脚踩,除非你穿着硬底鞋!” 苏童连忙应声,转身跑到卫生间去,拿了几条大毛巾出来,为了塞得住,还特意撒了点水在上头,让毛巾变得比较潮湿,然后才拿到卧室门口,密密实实的堵在了门的下沿,之后给自己换了一双厚底鞋,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门框上方,确定其他的三边都没有什么明显的缝隙,别说是刚才的那种黑色甲壳虫,就算是蚊子都飞不出来,这才放下心来,把客厅里的灯点亮,以便能在充足的光线下,能够看清楚是否有什么东西从外面爬进来,或者从房间里面爬出来。 保险起见,苏童迅速的把厨房、客厅以及书房的窗子都关紧了,她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再从这边冒出来袭击他们,刚才那个纸人用手指割破了纱窗,苏童不知道它如果割塑钢玻璃是不是也同样割得开,不过至少塑钢玻璃比较结实一些,就算有纸人跑去搞破坏,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吧。 处理好了这些,苏童赶忙回到房门口,趴在磨砂玻璃上面,努力的朝屋子里看,磨砂玻璃虽然透明度比不上普通的玻璃,不过也至少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诸多细节罢了,大致的轮廓和动作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的。那些黑甲虫虽然每一个独立的个体都很小,只有指甲那么大,但是耐不住数量庞大,苏童透过玻璃看到,她原本的纱窗几乎已经看不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黑甲虫,就好像有人用一块黑布把那扇窗口给遮了起来似的,而窗台边上,甲壳虫也好像黑色的水一样,倾泻而下,涌进了房间,苏童看得浑身都不舒服,而唐敖却依旧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很淡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是等着甲虫涌进来似的。 很快,黑甲虫就大量的用了进来,苏童隔着玻璃看到自己卧室的地板上,甚至自己的床上,都开始黑麻麻的布满了黑色的东西,而唐敖,却只是在自己的脚下画了一个圈,施了一个咒,他的脚下燃起了一个火圈,那些甲虫似乎的确是畏惧火光的,最先的那一批,爬到了火光旁边,便又退缩了回去,似乎有些举足不前,而这时候,窗外的那个纸人,却又发出了声音,苏童听不清,也听不懂,那声音依旧是半阴不阳,呢呢喃喃,像是吟唱着什么,又像是哼哼咧咧的在念咒。 那咒语声一响起,黑色的甲壳虫们立刻打了鸡血一样,聒噪起来。 说聒噪一点也不夸张,因为那些甲壳虫忽然都发出了鸣叫声,或者说鸣叫有些不太确切,应该是类似于昆虫振翅,蛐蛐鸣叫那样的发声,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的亢奋,那些原本被火圈屏蔽在外的虫子也又再次涌动起来,开始不顾一切的冲向了火圈,只是火圈的火焰十分炙烈,碰到了火焰就发出吱的一声,立刻被烧焦,一时间,随着那些虫子不停的冲锋陷阵,很快在火焰的外圈,就已经有了很多被烧死的黑色甲壳虫尸体,可是后面的虫子仿佛无所畏惧似的,依旧猛冲。 与此同时,站在火圈里面的唐敖,却并没有理会那些虫子,苏童在门外看不到他的表情和动作,只能看到他一动不动的面对着窗子站着,隐约透过黑色甲壳虫的鸣叫声,隐约听到他似乎正在念动着什么咒语,至于是做什么的,苏童当然听不出来,她的脸都快贴在了窗玻璃上,生怕有虫子越过了火圈,伤到唐敖。 不过那些虫子似乎并没有能够越过火圈,只是外围的死虫子越来越多,越堆越厚,后面的黑色甲壳虫想要爬过来,几乎需要像是翻山一样,唐敖并不理会那些,全神贯注的念咒,然后他的身体忽然之间猛地晃了一下,不得不到退开一步,稳住自己的身体,然后手一挥,一道红光迅速飞向了窗口,一瞬间,原本密密麻麻爬在纱窗上的黑色甲壳虫被迅速的炸飞,而窗外的那个纸人,也迅速的燃烧起来,发出一声怪叫,一头栽下了窗台。 唐敖大概静止了一会儿,苏童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大碍,也不敢开口问他,怕会让他分神,心里面担心的不得了,胸口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好,大概过了半分钟,唐敖终于动了动身子,就好像是感觉到了门外苏童的担忧一样,他特意对着那扇磨砂玻璃摆了摆手,示意苏童自己没事,苏童这才略微放心了一点,又重新找回了自己呼吸的节奏。 屋里的黑色甲壳虫,似乎也被那纸人给影响到了,开始了最后的疯狂,那些虫子汇聚在了一起,齐齐的朝火圈边上聚拢过来,活着的虫子爬到死去的虫子上面,又被烧死,新的虫子继续爬上来,慢慢的,开始明显的高于火圈的火焰,眼见着就形成了一堵黑色的墙壁一样,只要活着的虫子越堆越高,只要它们朝火圈里面轰然倒塌下来,唐敖唯一的屏障就也将不复存在了。 唐敖也看出了这个迹象,于是他忽然大喝一声:“起!” 之间原本低矮的火苗,忽然一下子就仿佛得到了命令一样,腾地燃烧起来,俨然变成了一堵烈焰火墙,那刚刚叠在一起的虫子,也被烧得发出吱吱的哀鸣,一瞬间又死了一大片,这回,窗外的纸人没有了,唐敖的精力自然也就收回到了那些黑色甲壳虫上面,他捏起指决,虚空画符,顿时整个房间火光冲天,苏童被突然明亮起来的火光吓得,本能的朝后倒退了几步,房间里出了甲壳虫被烧死发出的吱吱声之外,几乎就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呼呼声了,火光把门上的那块磨砂玻璃照的通亮,苏童看不清里面唐敖的身影,她壮着胆子走到门前,伸手摸了摸卧室的房门,发现房门是冰凉的,就连那块磨砂玻璃也是凉凉的,不带任何的热度。 也就是说,屋子里熊熊的火焰都没有办法传递到门上面来么?苏童想起了之前唐敖说他在房间里施加的隔绝火焰燃烧的结界,心里略略的安稳了一些,既然唐敖能够施咒保护自己的房间不被点燃,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同样有能力也确保自己不被那火焰所伤呢? 苏童相信,唐敖是有这种本事的,于是她深呼吸着,慢慢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努力的安慰自己,让自己相信,唐敖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一定会平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童觉得时间慢极了,好像足足有半个世纪那么长,卧室里冲天的火光才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逐渐重新归于黑暗,房间里一片静谧。 “唐敖?唐敖?”苏童试探着凑到门跟前,招呼了两声,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着。门里面很安静,她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第七十五章 两败俱伤 门里面依旧是一片寂静,苏童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如果只是鬼,或许她还心里能稍微踏实一点,可是那么多黑压压的甲壳虫,而且听唐敖的口气就知道,那些甲壳虫绝非善类,这样的情况,是以前苏童没有和唐敖一起共同面对过的,所以心里面也是一点底都没有,原来她以为,所谓紧张,就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现在才明白,原来能够七上八下的时候,还不是真的紧张,一个人真的紧张到了一定程度,就连自己的心跳都快要感觉不到了。 就在她已经快要忍不住冲动,想要冲进去一看究竟的时候,卧室门终于开了,黑暗当中露出了唐敖疲惫的脸,苏童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前,唐敖脚下略微有些不稳,苏童赶忙扶住他,把他扶着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卧室里面黑漆漆的,也看不清什么,并且眼下苏童也的确没有心思顾及那么多旁的了。 把唐敖搀扶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安顿他坐下,苏童看到唐敖的嘴角还有一点淡淡的干涸的血迹,似乎是之前有流过血,又被他随手抹掉留下的印子,折让苏童的心里很不安稳,赶忙轻声询问:“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了。”唐敖确实很累,看样子消耗非常大,说起话来都略微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似的,他对苏童笑了笑,笑容里满满的都是疲惫,“虫子都消灭了。” “我不是问那些虫子,我问的是你呀!”苏童一听唐敖回答的根本不是自己想问的,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着急纠正,“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没什么,就是刚刚和那个操控纸人傀儡的幕后黑手隔空斗法,所以消耗有一点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睡一宿就没事儿了,就算有事儿,也不会是我有事儿,现在那个人肯定也不怎么好过。”唐敖说起方才的事情,眼睛里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兴奋的光芒,“那个纸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那个大师用邪术控制着的傀儡,之前来是想要警告你,这一次又来,估计是发现警告无效,也就是说,咱们的行动还真的是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了,被人家盯着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他们之前完全考虑到过,但是现在忽然这么一说,还是让苏童心里又揪紧了不少:“那怎么办?人家在暗,咱们在明,这样不是很被动么?” 唐敖伸手握住苏童的手,他的手有点微凉,不过苏童的手确实冰凉冰凉的,估计是刚刚为了房间里的战况,着实紧张了一阵子,意识到这一点,唐敖眼中的锐利略微隐去了一些,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他对苏童摇摇头,安慰她说:“不用担心,我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早有准备,就等着这个纸人来呢,其实想要操控一个傀儡,并不是特别轻松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万无一失的,尤其是这种,要带着尸甲虫到这边来做坏事的傀儡纸人,就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驾驭得了的,幕后的操控者需要倾注很大的精力和法力在上面,而且这个世界上,所以的力,都是相互的,傀儡纸人也是一种双刃剑,能操纵了做坏事,也能反噬操纵者。” “所以你刚才所说的隔空斗法,就是为了想要反制那个大师?”苏童听着觉得有点心惊肉跳的,她在屋外透过磨砂玻璃看到的,只是很片面的一些东西,实际上唐敖具体做的什么,她也并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那些黑色的甲壳虫是一定对唐敖的安全具有威胁的,但是没有想到,她以为唐敖一动不动的那段时间,其实是在和操控傀儡的那个神棍大师隔空斗法。 既然都说了,傀儡纸人是一把双刃剑,那么有一个刃是对着操纵者本人的,自然也就还有一个刃是对着唐敖这边的,唐敖成功的话,法力会反噬操纵者,如果不成功的话,那个受伤最严重的人,恐怕就要变成唐敖了。 一想到方才自己在房间外根本看不到的那种九死一生和惊心动魄,苏童的后背上就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让她忍不住想要打个哆嗦。 “没事,不要怕,你看,我这不是赢了么!”唐敖感受到了苏童的颤抖,便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轻轻的搂住她的肩膀,“那个把对方的傀儡,变成一个法咒传输的中转,这个办法还得多谢谷满仓呢,是他之前给我的一本书上记录着这样的办法,我看了以后觉得很有意思,并且试了以后,发现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容易上手,所以今天施展的也非常顺利,我只是消耗的有些大,对方的情况恐怕要比我惨很多,你知道两个人一人一根手指勾着橡皮筋,谁后放手谁比较疼吧?” “我知道,所以刚才是你先放手的么?”苏童明知道答案会是什么,不过还是忍不住想要明知故问一下,只有唐敖亲口告诉她答案,她才能觉得踏实。 “是,而且更重要的是,原本大家都没有放手之前,他是拉的比较卖力的那一个。”唐敖笑得有一点狡黠,“反正两个人各拉一边,不管谁花的力气比较大,总和都会提上去,所以我这一次也算是借力打力了。对方能操控傀儡纸人出来作祟,还动用了这么多的尸甲虫,说明的确不是善类,不仅修习邪术,而且道行也并不浅,这么看来,咱们之前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不和他正面冲突,逐个瓦解了他的恶鬼爪牙之后,失去了魂魄来源的恶鬼,对他造成反噬,这样就可以除了恶鬼的同时,还能帮咱们削弱这个大师,多增加几分胜算。” 苏童记得她当时看到唐敖倒退一步,险险的稳住了身子,倒是窗外的纸人,发出了一声怪叫,四分五裂的坠落到了楼下去,这么一看,胜负还是很清楚的。 “那,什么是尸甲虫?”稍微放下心一点之后,苏童这才好奇起那些甲虫。 “喏,就是这个。”唐敖说着,忽然变戏法一样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盒。 苏童一眼认出来,那东西是一个旅行用的护肤品分装瓶,自己买东西时候商家赠送的小赠品,但是因为没有什么大用处,所以被她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现在倒是被唐敖随手拿去用了,里面装着一只黑色的甲壳虫,还活着呢,正努力的用几只脚挠着瓶壁,似乎想要从里面冲出来。 方才在房间里,苏童虽然拿着杀虫剂非常勇猛的阻止过一批黑色甲虫,但是毕竟房间里面光线比较昏暗,所以看也看不清楚,这回坐在客厅的光线下,才能看得清楚,那黑色的甲壳虫,背壳乌黑油亮,上面还有一些曲曲弯弯的花纹,甲克的边缘有看起来颇为锋利的锯齿,黑色甲壳虫的口器也和寻常的甲虫不大一样,要更大一些,像两颗锋利的小獠牙似的,就连那几条细细的小腿上,也都长着许多黑色的毛刺。原本苏童是远远的,模模糊糊的看着,觉得这种甲壳虫很难看,现在近距离看完之后,就觉得更加的恶心了。 而且那虫子似乎畏惧灯光,苏童把旅行分装瓶举高一点,想要在灯光下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那虫子忽然浑身僵硬,一副要死掉的样子,吓得她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把分装瓶还给了唐敖:“你怎么还留了一只呢?” “留着给满仓看看,”唐敖笑着说,“他要是知道今晚错过了什么,肯定会觉得特别的郁闷,所以给他留个纪念品,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那这虫子到底是哪里来的?”苏童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黑色甲虫。 唐敖摇摇头:“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过关于尸甲虫的传闻,不知道具体的来历,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的。据说这种尸甲虫一般都是得专门培养出来的,先要想办法弄到虫卵,虫卵通常都在非常阴寒,尸气很重的地方,还要避开成虫,否则很有可能自己就中招了。拿到了尸甲虫的卵,想要孵出来,也很不容易,必须要找一具新死的尸体,死得太久已经腐烂有蛆虫的不行,活人么,我就不太清楚了,因为这方面的记载也不是很多。总之,虫卵植入新死的尸体皮下,加上每天施咒,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尸体就会被尸甲虫的卵化成一张皮和一包脓水,这个时候尸甲虫就孵化出来了,它们会吸干骨肉化成的水,长大,然后撕破皮肤钻出来。” “那它们不会吃养它们的那个饲主么?”苏童好奇的问。 “不会,”唐敖回答,“这就是孵化过程中,必须每天念咒的缘故,尸甲虫一旦孵化成功,就不再化肉喝水,而是直接吃肉,想要喂它们,需要投喂打量的生肉,它们吃肉就和吃人是一样的,一旦碰到了皮肤,就会用嘴咬开皮肤,钻进去,然后在人的肉里面一边爬一边吃,经过之处就会吃出一条小空洞来,所以你能想象得到,假如一个人遭遇到了一群尸甲虫,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了吧?” 苏童打了个寒颤,点点头,真要是那样的话,只怕那个倒霉的人就真的是要面临着一个尸骨无存的结果了,光是想一想尸甲虫钻进肉里的样子,她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唐敖也知道这个话题并不怎么美妙,所以便没有将更多的细节。 “唉,这次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不知道那个大师,还会不会又来搞什么偷袭。”苏童之前也没有想到那个纸人居然如此凶险,忍不住有点后怕。 “近期应该不会了,我之前也一直在想,为什么会选择了让纸人跑到你这边来发警告,而不是我那边,后来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唐敖对苏童说,“那天我么那种你这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那个大师召唤恶鬼,朱砂葫芦里的恶鬼有了反应,估计那个大师就是这么判断出来恶鬼的方位,后来我用隔绝咒阻止了大师对恶鬼的召唤,他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获得进一步的方位,所以就把你这边当成了是咱们拘禁恶鬼的地方,派傀儡捣乱的时候,自然就也是奔这儿来的。不过好在他这一次伤的估计也不会太轻,肯定是要伤元气的,短时间之内未必有精力再有什么大动作,不过保险起见,我觉得你这不的‘厅长’职务,我还会在多担任几天。” “这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苏童回答的很自然,说完之后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忙故意岔开话题说,“那你要不要考虑征用一下谷满仓的那个充气床垫?总窝在沙发上,肯定不行,你看你现在有多虚弱,得好好的休养身体呢。” “这个主意不错,明天我就去把他的那个充气床垫给抢过来,”唐敖笑着说,“不过估计他也不会介意的,我在这边驻扎,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占了我的卧室。哦……说到卧室……你可能还要有个心理准备。” 苏童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卧室里之前的火光冲天,当时她一心惦记着唐敖的安危,忽略了卧室里的事情,现在被唐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 “没关系,坏了什么也没事,反正近期我爸妈是不太可能回来的,我在他们回来之前,把该重新买的买好换上,他们也不会知道发生过什么。”苏童其实也不敢想,自己的卧室里现在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当时那火光可真不是一般的耀眼,那熊熊燃烧的样子,没有把房子整个都点燃,就已经算是唐敖那防火结界的功劳了吧,她也不敢再奢求更多,毕竟情况紧急,如果顾着这个,舍不得那个,那才是真的愚蠢呢,等于把自己推向了危险边缘。 “哦,那倒是不至于,”唐敖一听就知道,苏童把事情想的更严重了,于是摆摆手,“什么东西都没有烧坏,只不过呢,那个结界……它隔得住火,可是隔不住灰……刚才屋子里有多少尸甲虫,你是看到了的,除了这一只纪念品之外,其余的都被我一把火给烧成灰了,所以现在你房间里到处都是黑灰,恐怕明天,得找个保洁过来清理一下了。”< 第七十六章 最后一只恶鬼 苏童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经历了刚才的那些事情,房间里的清洁问题,早就不在她最惦记的范畴内了,哪怕是烧坏了房间里的家具、床垫,心疼归心疼,孰轻孰重她也还是分得清,更何况唐敖的隔火结界起了作用,只是虫子被烧死之后留下的黑灰而已,这样真的就已经算是损失微乎其微了。 不过她还是壮着胆子到卧室里面去看了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倒不是心疼东西,主要是现在距离起床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虽说经历了方才的惊险刺激,现在她的大脑还处于紧张之后的那种兴奋状态当中,全然没有丝毫的睡意,但是为了保证第二天的正常工作,她还是得强迫自己休息休息的。 唐敖原本要陪着苏童一起过去,怕她害怕没有燃烧成灰的尸甲虫残骸,不过他的好意被苏童拒绝了,因为唐敖这一次与人隔空斗法,消耗实在是太大了,这一点不用理会他是怎么样否认的,单从他惨白的脸色上面就可以看出端倪,所以苏童也不想让他再多浪费体力,眼下他们所有人的大危机还没有彻底解除,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唐敖需要重点保护,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她自己走到房间门口,把门推开一道缝,伸手进去在墙壁上摸索了几下,找到了电灯开关,打开卧室的照明灯,朝里面那么一看,别说,还真是黑麻麻的一片,床上,地上,哪里都是黑色的灰烬,仔细看的话,也的确还隐约可见尸甲虫没有被烧干净的甲克或者残肢,不过家具和墙壁什么的,都完好无损,就连床上的寝具也都好端端的,没有被烧坏。方才卧室里腾起的火光有多么耀眼,苏童是亲眼所见的,这样一来倒也说明了唐敖那隔火结界力道有多强。 苏童大略的检查了一下,然后从厨房里拿了扫帚,把卧室里面的黑色灰烬扫了扫,能够扫起来的就扫成一堆,清理出去,实在是沾染在地板上面的那些,就没有办法了,本来唐敖不想让她去收拾那些,但是他一场大战之后,体力消耗确实是太大了,不扶着什么东西的话,恐怕连站都站不稳,所以只好主张回头找专业的保洁人员上门好好的一股脑清洁一遍,不过苏童没有同意,她觉得如果只是黑灰也就罢了,毕竟到底为什么弄得这么脏,这也算是私事,保洁人员未必会问,就算问了,大不了充耳不闻,不作理会就好了,但是那些灰烬当中,还有大量没有燃烧充分的尸甲虫残骸,这个可就真的有点不好解释了。 她顺便还把床上的床单被罩都撤掉,一股脑塞进了垃圾袋里,这东西恐怕是留不得了,一来苏童也不知道那些尸甲虫的黑灰能不能从棉织物表面清洗干净,二来,一想到自己的被子、床单上面曾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尸甲虫,苏童也会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好像无数只虫子在爬似的。 处理完了这些,天亮之前怎么过就又成了另外的一个问题,唐敖提出要不然就拿钥匙过去他那边,不过这样一来必然会吵到谷满仓,一旦惊醒了谷满仓,他那种好奇宝宝一样的人,肯定是要问东问西的,到时候别说唐敖和苏童不用休息了,就连谷满仓自己也得搭上半宿的时间在刨根问底上头,第二天三个人肯定都是一副很崩溃的样子,苏童跟单位不好交代,唐敖和谷满仓也还得面对客户呢。 最后,唐敖和苏童决定要在沙发上凑合一下,他们俩并肩坐在沙发上,苏童拿了两条空调被过来,把脚搭在皮墩儿上面,就那样半坐半躺着,谁都没有说话,闭着眼睛让自己充分休息,可能是因为十分安静的缘故,苏童惊吓过后的那种莫名的兴奋也慢慢的平复下去,疲倦的感觉逐渐袭来,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天光大亮,她在一阵好闻的香味儿当中醒过来的时候,闹表还没有响,自己的身边只有一床叠好的空调被,不见了唐敖,而厨房当中煎锅的滋滋作响,等同于已经把唐敖的坐标报告给了苏童。 苏童揉了揉眼睛,活动了一下自己发酸的脖子,还有几乎要变得僵硬的腰肢,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坐了一夜的火车,并且只有座位没有卧铺似的,虽然没那么困了,但是却浑身感到无比的疲乏,一点都不舒服。 她站起来,打着呵欠走到厨房门口,探头进去,看见唐敖正站在炉灶旁,炉灶上面的煎锅里面正煎着两片培根,以及两个鸡蛋,油油的香味,对于折腾了半宿,现在饥肠辘辘的苏童来说,简直具有了致命的诱惑力,让她的胃非常不争气的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饥鸣。 唐敖不知道是感觉到了厨房门口有人,还是听见了苏童胃发出来的咕噜声,正好在这个时候扭过头来,看到了站在门边探头探脑的苏童,便笑着对她说:“怎么醒了呢?我还想等一会儿把早饭做好了之后再去叫你来着。”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啊,而且还做了早饭,怎么不好好休息呢?”苏童觉得明明唐敖算是个伤员,需要休息休养,结果现在自己居然还呼呼大睡,等人家差不多把早饭都做好了才醒过来,真是太丢脸了,“是不是我影响你休息了?” 唐敖一边笑一边对苏童摇摇头:“影响倒是没有什么影响的,你也不打呼噜,我就是醒了,所以闲着也是闲着,起来做点早饭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其实刚才醒了之后,坐在沙发上看你睡得那么香,口水都流出来的样子,也挺好玩儿的。” 苏童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连忙下意识的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唐敖见状,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苏童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有点羞恼的瞪了他一眼,扭头跑去卫生间洗漱和换衣服了。 换好了衣服之后,两个人就一起吃了早餐。唐敖经过了一夜的休息,体力和精神状态都比前一天晚上要好了很多,只不过因为斗法消耗太大,所以法力一时也没有恢复,好在对方只可能比他损伤更重,不可能轻一些,这样一来,倒也给了唐敖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以恢复能量,准备应战。 吃过了饭,唐敖带着他特意留给谷满仓开眼的那只尸甲虫准备回去了,到了白天,尸甲虫很怕见太阳光,所以唐敖用一块大毛巾把那个小塑料瓶给层层包裹上,确保让谷满仓能见到个活的,苏童也要出门去上班,两个人在门口道别,苏童叮嘱唐敖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逞强,唐敖也反复向苏童交代,接下来的事情,她也好,略微知情一点的王莉也罢,就都不可以再插手调查了,对方都已经可以派傀儡纸人带着尸甲虫搞夜袭,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别的丧心病狂的事。 好在五个恶鬼,被唐敖灭了一个,收了三个,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是在某一个“契约饲主”的家中,时间尚短,轻易也不可能得了肉身出来作怪,前一夜又白白损失了那么多的尸甲虫,现在对方手上能用的棋子也未必有几颗,所以只要苏童她们不要去冒险调查,把对方惹急了,估计应该也不会对她们做什么。 苏童很认真的答应了唐敖的叮嘱,她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也知道凡事需要量力而行,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帮忙叫做伸出援手,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还偏偏自不量力的跑去凑热闹,那就叫添乱了。就像唐敖说的,前一天晚上,那个大师敢派傀儡纸人上门来夜袭,说明已经是有些急了,这个时候,作为完全不通道术的最弱缓解,自己主动跑去冒险,给人机会对自己下手,无异于把枪托交到敌人的手里,让对方有机会牵制住唐敖和谷满仓,使他们的处境变得很被动。 于是在到了单位和王莉碰面之后,苏童就非常郑重的通知了王莉,说之前准备做的暗中调查工作,到此为止,画上句号,绝对不可以再冒险进行了,王莉虽然不懂很多玄妙的东西,但是却知道未知的领域反而更加恐怖,于是也略显紧张的答应了下来,苏童对她的性格还是有信心的,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没什么正形,关键时刻还是很有分寸的,绝对不会乱来。 于是这件事,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苏童和王莉开始专心致志的忙起了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并且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与其他同事同进出,绝对不单独到什么不熟悉的地方去,王莉更是因为心里不踏实,下午早早就一遍一遍的打电话,跟老驴确认是不是可以保证按时接她下班,把老驴都快要给问懵了,反而不太踏实的问王莉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也被王莉找借口搪塞了。 晚上下班,老驴来接王莉了,不过唐敖没有来,苏童有点担心唐敖的身体,王莉也不放心苏童,所以就干脆根本不容拒绝的让苏童做了自己家的车,叫老驴把她直接送到了楼下,他们俩才掉转车头回家去。 苏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唐敖的身体状况,从谷满仓口中得知,唐敖的身体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就只是灵力消耗的太厉害,所以才会显得有点撑不住,表面看不出来,但是实际上有一点点外强中干的趋势了,好在他帮忙做了符水,能帮着唐敖恢复灵力,白天的时候唐敖就留在家里,一面休养身体,一面按照谷满仓教他的简单功法调整自己的内在,一天下来还是小有效果的。 谷满仓也对尸甲虫感兴趣极了,他在看过了活的尸甲虫之后,就把那个小塑料瓶扔到窗台上去晒太阳,活活把里面的尸甲虫给晒死了,按照他的话说,作为标本么,当然是死的才好,如果是活的,万一哪天不小心跑出来了,反倒是个定时炸弹一样,只有傻子才会明知道有隐患,还不提前做好预防呢。 唐敖和谷满仓的运气也还不错,那个比较磨人难缠的客户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他们提各种各样的要求,而是终于同意了王为和谷满仓两个人合作后拿出来的装修方案,这让工作室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所有人都围前围后的去按照对方飘忽不定的喜好这里改改,那里改改,唐敖也能趁此机会休息一下。 唐敖休息的时候,谷满仓倒也没有闲着,这一整天他一直自己出去跑,试图调查清楚那最后一个恶鬼的下落,跑了一整天之后,还别说,真的让他查到了一点眉目,所以作为自己辛苦奔波并且还有所收获的奖励,也考虑到唐敖状态欠佳,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他继续充当大厨,谷满仓晚上回家的时候,特意加工了几份硬菜回来,美其名曰要帮唐敖补充补充营养。 在吃饭的时候,苏童问谷满仓到底是从哪里找到了什么线索,谷满仓却傲娇的很,头一摇,坚决不说。 “我不告诉你,你也别问,唐敖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对你严格保密,免得你万一忍不住想要帮忙,再遇到什么危险可就不好了。”谷满仓的回答可以说是铿锵有力,从来没见他这么义正言辞过,表情也严肃极了,看样子,尸甲虫的出现,对于他而言,也意味着很多东西。 在一本正经的拒绝了回答苏童的问题之后,他立刻又话锋一转,扭头对在一旁正吃着饭的唐敖说:“一会儿吃完饭,我就把充气床垫给你扛过去,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睡沙发肯定没有睡床垫子恢复的快。咱们好哥们儿,讲义气,这种时候,我肯定是要以大局为重的,就算再怎么睡惯了我的那个床垫,该让给你,也绝对一点含糊都没有。” “那你呢?”苏童想起之前唐敖对谷满仓的判断,现在又听到谷满仓信誓旦旦的表白,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谷满仓嘿嘿一笑:“我么,好打发,我就凑合着睡睡唐敖那张床得了!”< 第七十七章 决战前夕 这还真让唐敖给猜中了,所以听了谷满仓的回答,苏童和唐敖就只是笑。 就这样,吃过晚饭之后,谷满仓就非常主动自觉的把充气床垫替唐敖扛到了苏童的客厅里,苏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家里面的卫生已经打扫过了,一问唐敖,果然是他白天在家里休息的时候,顺便打电话请了保洁人员上门来。 至于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卧室,会弄得满地都是黑灰,据唐敖说,那几个保洁人员也是一脸的狐疑和好奇,不过倒是谁也没好意思直接问出口来。 这样一来,尸甲虫夜袭事件就算是彻底过去了,唐敖和谷满仓到底是什么打算,苏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这一次的口风比任何时候都要更严,苏童索性也不多问了,只盯住唐敖无论如何要小心,没有恢复身体之前不能逞强冒险,唐敖答应的非常痛快,谷满仓也在一旁帮忙打保证,苏童也就不好再啰嗦什么了。 这一晚,他们都休息的很早,唐敖不用说,消耗那么大,精神头儿也不是很足,苏童前一天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好,又忙了一天的工作,自然是累得头重脚轻,第二天又继续各自分头忙碌起来,既然不允许过问恶鬼的事情,苏童也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报社那边的工作当中,也是巧了,她这边一收心,那边老董还真的就非常应景的派下来了一大堆的工作任务,她每天和王莉都是忙到了就连吃午饭的时候,都不想说话的地步——因为采访做的太多,话已经说到烦了。 于是,就这样忙碌却又异常平静的过了四五天,如果不是唐敖每天还要按时服用谷满仓调配的符水来帮助自身灵力的恢复,苏童几乎都快要忘了他们还有一桩没有彻底解决的灵异事件呢。这样的平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风雨来袭之前的沉寂,苏童有的时候想起来,心里会觉得隐隐的有些不踏实,不过一转头忙开了,就又什么都忘了。 不过听谷满仓说,这几天冯薇倒是很开心的,唐敖灵力消耗太大,所以谷满仓也不支持他跟着出去收集信息,要他留在工作室里面坐镇,唐敖这个老板,恐怕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每天按时到工作室上班,又一天都耗在那里,一直到晚上才下班了,王为倒是无所谓,反正唐敖从来不是管东管西且不好说话的老板,他们相处的像朋友一样,唐敖在这里,王为不会觉得有什么压力,唐敖不在这里,王为也该做什么照旧忙他的工作,可是冯薇就不一样了,她狠狠的夸奖了唐敖一番,提醒他自己的工作室,自己的生意,就是要上心一些才对。 冯薇对唐敖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思,其实对于他们这一圈子人来说,也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只不过唐敖心有所属,那个人就是苏童,这个也是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的,眼见着两个人从邻居到朋友,现在又水到渠成的确定了恋人关系,而冯薇那边却好像对这件事视若无睹一样,过去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也着实让旁人感觉有点无奈。 可是无奈归无奈,还能怎么样呢?冯薇除了第一次的冷脸之外,就没有直接冒犯或者特别怠慢过苏童,每次苏童遇到她,她都姐姐长,姐姐短的叫,虽然总让人觉得话里有话,但终归的主观的猜测,不能用这个去指责她什么。 再说她对唐敖的那种心思,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唐敖选择了回避,以及把自己和苏童的事情也昭告了全体人员,王为也是见缝插针的暗示冯薇几句,让她能见好就收,别自讨没趣了。无奈冯薇对所有人的种种表示都根本不作理会,她也没有明示或者暗示过唐敖自己的心意,这反而让旁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就这么装糊涂下去吧?耽误了冯薇的时间。直接挑明了让她死了那份心呢?人家姑娘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直接挑明也太伤人自尊了。 所以唐敖只好能回避尽量回避,对她的态度比过去还要更客气几分。 然而冯薇却并不在乎这些,唐敖就算再怎么对她客客气气,客气的都有点显得疏离陌生了,她也不急不恼,依旧想方设法的让唐敖在自己身边多出现。 这种只守不攻,并且无论你如何出招对方就是不接的态度,实在让人头疼。 大约过了足足有一周时间,唐敖的精力恢复的也已经算是七七八八了,他在家里试着画符,给谷满仓看,谷满仓说他的功力大约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于是这两个人就又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看样子似乎是快要有眉目了,苏童替他们觉得又紧张又有一点终于到了最后关头的小小兴奋感,好在晚上倒是一直也没有什么人再弄出什么假人之类的东西搞夜袭,这没有消耗苏童他们几个人太多的精力,不过同样的,他们也没有办法知道那个大师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对方了解他们多少情况,唐敖和谷满仓并不是很清楚,对方的底细,他们也只能根据之前遇到的情况去推测,去估计对方的水平,具体情况到底怎么样,其实他们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所以双方如果真的正面冲突起来,到底是怎么样的胜算比例,还真说不好。 苏童也挺惦记这件事的,但是这段时间工作压着,她也实在是分不出精力来,之前王莉和她假公济私的那个话题,刊登出来之后,居然反响非常的好,不仅报纸站那边的读者反馈很热烈,还被省内其他甚至外省的一些报社和站给转载刊登了出去,可以说是大获成功,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最开心的人就莫过于老董了,他兴奋的给大家开了一个会,好好的表扬了一下王莉和苏童,然后顺便也趁热打铁的又布置了一大堆的下一步任务,准备把这个话题再深入的进行一些讨论,多方面的声音和观点都关注一下,争取把这个话题给彻底做热,做透。 苏童和王莉不用说了,作为这个话题的最初发起人,她们俩肩上的任务也是最重的,所以忙起来真的是脚打后脑勺的状态。 这天,才刚刚过了午饭时间,苏童接到了通知,有一个空巢老人打电话到报社,说是想要反映一下作为空巢老人的生活现状,负责接电话的同事听了老人的大概情况之后,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典型的例子,于是就请示了老董,老董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采访对象,于是当即就通知了苏童,让她到老人指定的地点去和对方碰面。 苏童拿了那个空巢老人提供的地址,不敢再多怠慢的赶忙就出发了,虽然说她也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了,但是方向感向来算不上有多么的优秀,对地名记得也没有特别牢,出发之前没有意识到,等到对着地址找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空巢老人的住址还真是有点偏僻,如果是坐公交车的话,恐怕需要换乘三次,并且下车还要七拐八拐的走很久,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酷热难当的时间段,苏童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舍得银子,让自己过得好受一点吧,于是就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地址,直奔老人的住处去了。 “你怎么要去那儿啊?那儿不是马上快要拆迁了么?”出租车司机载着苏童往哪儿跑,似乎并不是特别情愿,因为那个地址很偏僻,他回程的时候可能注定没有办法再顺路搭载别的乘客了,“我可跟你说,呆会儿到了那边啊,你再想回市中心这头来,打出租车估计都不好找呢。” “我是报社的记者,我们在做一个关于老年人问题的专题,这次是要过去找一个住在那边的空巢老人。”苏童和出租车司机攀谈起来,“师傅,要不然这样你看行不行,我留你一个电话,等我采访结束,你要是不太远,而且正好也有空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再过去接我一趟?” 出租车司机略微有点为难,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行吧,这大热天的,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怪不得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弄了半天是空巢老人啊,哎哟,他们那一群可是挺不容易的,老大一把岁数了,身边也没个人……你们那个报道我看过,写的挺好的,我也五十出头了,马上也就快成老头子,多关注一下这方面的事儿,我们将来老了也能跟着沾光,一会儿你记我个电话,出来打不着车,我就过来接你一趟吧!” 苏童连忙向这位司机师傅道了谢,车子最终停在一栋灰蒙蒙的小楼跟前的时候,她从司机师傅那里记下了联系方式,这才下了车,出租车掉转车头开走,扬起了一片灰尘,苏童赶忙掩住口鼻,等灰尘落下之后,周围就变得更加寂静,别说是人了,就连小猫小狗都见不到一只,更没有什么树木,除了风吹动着,卷着地上的灰尘打着旋儿的飞之外,就只有一片死寂。 苏童看了看面前的这栋小灰楼,这楼只有四层,实在是很有年头了,表面上看起来也是破破烂烂的,好多镶嵌着放到栅栏的窗子,铁栅栏早就锈了,黑乎乎的,窗子里也黑洞洞的,个别窗子的玻璃都已经被人打破了,木质窗框也残缺不全,被风吹动着,微微的摇摆,看起来实在是不像还会有人住在这里的样子。 又一阵风吹过,地上打着旋的灰尘打在苏童的小腿上,还真有点疼,苏童赶忙躲开,她低头看看周围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打着旋儿吹起灰尘的风,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毛毛的感觉,她记得小的时候,曾经听老人说过,平白无故,在一片很空旷的地方,却忽然吹起了小旋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吹小旋风的地方,恐怕会有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出没。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眼前的小旋风可不止一个两个,一眼看去,居然有四五个那么多,平白无故怎么会有那么多打着旋儿吹的风呢?就算不考虑小的时候听说的老年人那种唯心的说法,苏童也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真的要进去么?苏童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疑问,她后背的汗毛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有一种没有来由的不安和恐惧,悄悄的占据了她的内心,让她忍不住又往后退开了一步,仰起头,打量了一下这栋年代久远,外墙上已经被人用油漆刷了一个大大的“拆”字的小楼。 老董也是的,难道他也不知道这个地址居然有这么偏僻么?居然就派了自己一个人来。苏童心灵里偷偷的埋怨了老董几句,摸了摸背包里面的录音机,也可能自己只是被这栋破旧的楼房吓着了吧,采访的对象只是一个空巢老人罢了,住在这里,可能是生活所迫,自己不用想太多才对。 苏童暗暗的给自己打了打气,再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四楼的一个窗子是打开的,窗口处站着一个一头白发的圆脸老头儿。 “你是报社的记者不?”老头儿扯着嗓子问苏童。 苏童点点头,也大声的回应:“是啊,你是给我们打电话的李大爷么?” “哎呀,你怎么才来呢,赶紧上来吧!快一点。”圆脸老头儿招招手,从窗口缩了回去。< 第七十八章 大决战 苏童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老大爷,中气十足的,而且态度还挺霸气,不过既然对方都看到自己了,再继续纠纠结结的似乎也不好,于是她就迈步朝这栋小灰楼的后身绕了过去,打算找到相对应的那个单元,好上楼去。 小灰楼后面的路,几乎都不能算是路了,原本铺过水泥砖,经年累月早就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地上有很多的坑,前几天下过一场雨,地面上的坑里还积了不少水,苏童穿着凉鞋,鞋底子很薄,走在这条路上,地上的石子儿把她脚底板硌得生疼,她只好慢慢的走,一步一步的往前挪,还得绕过地上的水坑,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好不容易到了单元门口,那里原本的木头门早就已经破烂的只剩下半个门框,黑乎乎的门口,就好像一张大嘴似的,里面扑面而来一股散发着潮湿和霉味儿的空气,让苏童皱了皱眉头,打了个寒颤。 身后不远处传来了汽车驶过的声音,苏童停顿了一下,心想这附近看样子还是有车经过的,如果呆会儿下来的时候,能拦得到出租车,她就不打电话给刚才的那个司机师傅了,毕竟让人家空跑过来接她一趟,也怪不好意思的,怎么说人家也是以开出租作为养家糊口的营生,做人还是要相互体谅,将心比心的。 这么想着,苏童走进了那个单元,里面黑乎乎的,和外面强烈的光线形成了鲜明对比,苏童的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所以只能用脚试探着去感觉每级台阶的位置,一点一点走上去,到了二楼以后,才逐渐适应了黑暗,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一点,走到四楼的时候,隐约听到楼下似乎又有脚步声。 怎么还会有人来呢?苏童皱了皱眉头,略微有点疑惑,这栋即将拆迁的旧楼里,还能有几户人家呢?听那脚步声似乎还有些匆忙,似乎在追赶什么,该不会是追着自己的吧?这附近那么偏僻,这栋楼里又几乎没有人家了,会不会是有人想要在这种地方下手抢劫或者什么的? 这么一想,苏童心里有点害怕起来,她的脚步也跟着加快了一点,已经有人从后面来了,下楼去是不现实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去敲开那个老人的家门,虽然对方年纪也不轻了,未必有什么战斗力,但是毕竟关起门来就能安全很多,后面追上来的就算真的是歹人,苏童也不信他们还敢公开破门入室。 苏童急急忙忙走到了四楼,拐到那个圆脸老头儿的家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身后的脚步声听起来越来越近,她的心也悬得越来越高,生怕真的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面前的那扇抱着铁皮的破破旧旧的门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走路上,动作好像并不怎么迅速,苏童也知道约自己来的是个空巢老人,年纪也不算小了,所以动作自然麻利不到哪里去,可是身后急促而又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也让她有点紧张,她只好又抬手,再次的拍了拍门,倒是没敢出声,万一身后跟上来的人,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只是看到似乎有人进来,就过来砰砰手气呢?自己这个时候一开口,岂不是反而让对方更有底气了? 正担心着,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与此同时,身后的脚步声也几乎到了身后,并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苏童?” 苏童吃了一惊,扭头一看,从后面脚步匆忙冲上来的人,居然是唐敖和谷满仓,两个人面色严峻,谷满仓的手里还捏着那个朱砂小葫芦。 “我是过来采访……”苏童还没等说完话,就只见唐敖脸色陡然一变,她的胳膊猛地被唐敖拉住,向前一扯,身子就趔趔趄趄的朝唐敖栽了过去,稳住身子扭头一看,刚才在四楼窗口招呼自己上楼的那个圆脸老头儿正悻悻的收回手去,看样子方才是他伸手想要去拉扯苏童,因为唐敖所以苏童避了过去。 “是你?!”唐敖和谷满仓一看清门里的人,顿时也变了脸色。 苏童见状,意识到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对了,她小心的站在唐敖身旁,唐敖向前半步把她挡在身后,眼睛盯着那个圆脸的胖老头儿,嘴里问着苏童:“你不是在上班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他打电话到报社,说自己是个空巢老人,想要接受我们采访,我们主编把我给派过来的。”苏童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种情形绝对不会是巧合,没道理这么偏僻的地方,自己因为接到了采访任务所以特意过来,唐敖他们居然也来了。 唐敖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开口对站在门口的圆脸胖老头儿说:“你不是有个儿子要结婚,还特别注重风水么?怎么又成了空巢老人了?” 苏童暗暗吃了一惊,原来这人就是之前每天拖着唐敖他们做设计的那个所谓的客户!这么看来,这个人很显然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客户,更不是空巢老人,从唐敖和谷满仓冲过来的架势就不难得出结论,他就是那个缺德的神棍大师! 胖老头儿一看苏童和唐敖他们正好遇到了,也不急,也不懊恼,而是挑衅的对唐敖一笑,说:“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认我做爹,我不就不是空巢老人了么,只要你做个乖儿子,一套两套房子算什么了不起。”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他可以给你当祖宗!”唐敖并没有动怒,倒是谷满仓在一旁,听了胖老头儿,或者应该说是大师挑衅的话,顿时就火冒三丈起来。 唐敖伸手示意了谷满仓一下,要他不要冲动,别被对方牵住了情绪,然后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这个早就打过几次交道的大师,对他说:“我原本以为你虽然修习邪术,不走正道,但是好歹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人,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喜欢玩下三滥的把戏,居然把完全不会道术的局外人拖下水,你还真是够卑鄙的。” “当君子能有几个钱,不管用什么法子,赢就是最重要的,放着软肋不戳,那我岂不是白在这个世界上混了这么多年!”大师邪邪的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他邪恶凶险的一面,尽管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可是现在看他的一言一行,却觉得处处流露着狡诈和卑鄙,让人完全没有办法产生任何的信赖感。 就在话音未落的时候,大师忽然之间就出手了,他嘴里面快速的念念有词,手中捏着指诀,朝苏童一比划,然后突然大叫了一声:“魂来!” 苏童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些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似的,头脑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糊,身子也有点重心不稳,想要摔倒时的,然而她也只是晃了一下,胸前忽然一阵温热,刚才变得混沌的大脑也顿时就重新清醒起来,她连忙回过神来,意识到胸前温热的是唐敖这几天坚持要让她佩戴在身上的玳瑁八卦坠,她有些戒备而又讶异的抬眼去看那个大师,不知道他刚刚对自己做了什么。 那个大师表情看起来也很错愕,明显的愣了一下,嘴里喃喃道:“不可能……” “你以为在你连虫魇都用上了之后,我们会对你一点防备都没有么?”唐敖冷冷的看着大师,“我劝你一句,修道之人不要总想着旁门左道,耍一些阴谋诡计,这个世界上一切因果都是循环的,你做的恶,早晚都要报的。” 说着,他也非常出其不意的左手一甩,一枚黄符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迅速飞向了大师,大师连忙也虚空打出一招,把唐敖射出来的那一枚符纸化成了一团黑灰,然后轻蔑的笑道:“黄嘴角都还没褪干净的毛头小子,也敢学人偷袭……”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就忽然眼前红光一闪,身子猛地向后摔了过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唐敖收回了自己推出去的右手,睨着他没有说话,很显然,从唐敖左手射出去的那枚黄符根本就不是他用来对付大师的真正招数,只是一个障眼法,趁着大师化解那道符的时候,才真的出招,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趁着大师摔倒的空当,唐敖把苏童朝谷满仓一推,低声说:“带她出去。” 谷满仓立刻心领神会,拉起苏童以最快的速度朝楼下冲了过去,大师从地上爬起来,一见苏童要跑,也想施法阻拦,毕竟苏童可是他花费了心思,特意骗过来,希望能够当做棋子牵制住唐敖他们的,而且眼见着就要成功,没有道理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他不甘心。唐敖当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连忙接招,谷满仓趁着这个机会,带着苏童一口气跑到了楼下,远远的躲到了楼外面去。 “咱们有必要……跑这么远么……?”苏童被谷满仓拖着跑,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快要直不起腰来,回头看看,小灰楼已经距离他们足足有一比多米开外了,要不是她岔了气跑不动,谷满仓恐怕还想拖着她继续往前跑呢。 “保险么,万一一会儿他们两个斗得凶,楼塌了呢?”谷满仓一本正经的说,说完之后,一看苏童的脸色都不对了,这才赶忙笑嘻嘻的摆摆手,“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别害怕啊,没那么夸张,这俩人又不是拆迁大队!没事儿的。” 苏童刚才差一点被谷满仓吓得气都喘不上来,现在看他又改了口,赶忙问:“你真的确定么?你可别骗我!” “不骗你!真的,我对天发誓还不行么!你就放心吧,唐敖的水平现在可没有那么菜了!”谷满仓似乎怕苏童不放心,还做了一个发誓状。 苏童一看,他手里还捏着那个朱砂小葫芦,于是便指了指:“恶鬼在里面么? 谷满仓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自己的手里,一看到朱砂小葫芦,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瞧我这臭脑子!一看到你也在,后来又发生那些,就光顾着带你往外跑了,可不是恶鬼在里面么,四个恶鬼都凑齐了,我们就是在这四个恶鬼都断了粮,开始按耐不住,想要发狂找饲主的时候,才顺藤摸瓜找到这儿的。你等着啊,就站在这儿别动,或者再站的远一点也行,我去把这几只恶鬼放出去,然后就回来,你一定无论如何都不要靠近那栋楼,免得神棍放暗器!” 苏童点点头,却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那这几个恶鬼,对唐敖有威胁么?” “你放心吧,这几个恶鬼看到唐敖都想打哆嗦,而且神棍大师才是真正的饲主呢,现在恶鬼可是要反噬,哪顾得上别人!”谷满仓给苏童吃了个定心丸,把她安顿在原地,这才迈开长腿又朝小灰楼那边跑了过去,很快身影就绕过小灰楼,去到楼后那边,苏童看不见了。 周围安静极了,除了风声,就没有任何一点声音,大太阳炙热的照射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面实在是紧张的要命的缘故,苏童一点也没有觉得热,甚至连温暖的感觉都没有,手脚冰凉,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刚才那个大师向自己挥手过的那个窗口,希望能够隐约看到一点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真的看到有人影在那窗口处一闪而过,不过看不清是那个大师,还是唐敖。又盯着看了一会儿,苏童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那扇窗口周围,好像隐隐有黑气逸散出来,从楼外的阴影下飘到阳光底下,就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模模糊糊的,她似乎还能听到有人发出了惊呼声,声音太遥远而飘渺,听不出是不是唐敖,所以苏童的心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 大概过了几分钟,谷满仓又从楼后面跑了出来,一口气跑到苏童跟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冲小灰楼那边怒了努嘴:“刚才听见惨叫没有?” “听见了,是谁?怎么回事?”苏童赶忙问他。 谷满仓得意的说:“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神棍大师了,四个恶鬼一放出来,就立刻都朝他扑了过去,他正跟唐敖斗得难舍难分呢,根本分不出精力来应付那几个恶鬼,一下子就吃了苦头,我本来还想趁机给唐敖帮帮忙来着,但是他不放心你自己在外面,就把我又给赶出来了。” “唐敖的情况怎么样?斗得过么?”苏童忧心的问。 谷满仓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听起来并不是十分的笃定:“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那个大师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是专搞那些歪门邪道的,又没下限,又没节操,特别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所以这东西很难衡量,好在有那四只恶鬼牵制着,他等于多了半个帮手。” 说话的功夫,小灰楼的楼顶上,忽然多了两个人,苏童和谷满仓用手挡在额头上,遮住刺眼的阳光,赶忙朝那边看过去,楼顶上的两个人果然是那个大师和唐敖,唐敖是追着那个大师上去的,看起来似乎想要阻止什么,而那个大师看起来也有点略显狼狈,尽管楼顶被太阳直接晒着,连一点阴影都没有,但是苏童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在他的周围有一团黑影一样的东西,一直左突右攻的在袭击大师,那大师一边对付着纠缠住自己的黑影,一边还要与唐敖过招,唐敖的手里握着他的那把铜钱剑,从姿态来看,也是略显疲惫的。 那大师不知道使了个什么咒,居然把缠着自己的那个黑影像是一阵风一样的吹开了一段距离,在趁着黑影还来不及反扑回来的时候,他忽然两手一伸,犹如鹰爪一样的朝唐敖抓了过去,唐敖仰身险险避开,挥起铜钱剑就朝那大师劈了过去,大师却在这时非常灵巧的回避开来,唐敖挥出的铜钱剑径直劈向了从大师身后追上来的黑影,唐敖见状,似乎还不想伤及暂时等同于盟友一样的黑影,便硬生生的把挥出去的力道又给收了回来,勉强收住了攻势,却在此时,被那大师在他背后偷了个空当,一手抓向唐敖的头顶,那手又不是真的去抓唐敖的头,只是在他的头顶虚空的一抓,却好像抓住了什么似的,浑身用力的开始想要往外拉。 “这个老混蛋!他是想要夺魂啊!这可真是玩儿了命了,这么生夺!”谷满仓这时候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笑嘻嘻,表情变得异常严峻,“连那几个恶鬼攻击他,他都不管不顾了,这是想跟唐敖弄个鱼死破还是怎么着?” “怎么办?那你能不能去帮忙?”苏童一听“夺魂”俩字,顿时就慌了神,连忙问谷满仓。 谷满仓一边卷袖子一边准备朝小灰楼跑:“能也得能,不能也得试试啦!” 不过,他才跑出去十几米远,楼顶的情形就发生了变化,原本出于被动地位的唐敖,忽然发出了一声暴喝,原本还在拼命想要把他魂魄生生从肉身当中抽离的大师忽然被一股力道震得仰面跌倒在地,随后那团黑影立刻扑了上去,大师被恶鬼幻化成的黑影牵制住,一时间根本起不来身,而唐敖也在一旁迅速的念咒做法,他手中的铜钱剑就好像吸收了太阳的光线似的,变得愈发明亮起来。 “坏了,唐敖这也是杀红眼了啊,他不会是想把那个大师劈了吧?我还是赶紧去阻止吧,真要是把大师劈了,那不成了杀人犯了么!”谷满仓原本看唐敖扳回局面,脚底下也跟着停住了,不过现在一看这样,又有些着急,撒腿跑了起来。 苏童也担心的不得了,她也顾不得很多,赶忙跟着谷满仓跑过去,谷满仓着急往前跑,也没留意苏童跟了上来,等到上楼的时候才发现,不过一想到留苏童自己在外面也未必安全,他也就没有阻止她,两个人一口气跑到了四楼盯上,爬上梯子,来到楼顶,在他们上楼的功夫,唐敖就已经一剑将原本在烈日下就已经越来越衰弱的恶鬼打了个魂飞魄散,现在正一脚踩在大师的胸口上,手中高举着闪着耀眼金光的铜钱剑,那架势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不用说也看得出来。 “唐敖,你别冲动!”谷满仓连忙迎上去,苏童也跟着朝前走了几步,不过考虑到怕那个大师在这种时候再耍什么阴招,只好停在不远处。 “你闪开!”唐敖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旁,拉着自己手臂阻止他动作的谷满仓,他的眼神看起来冰冷极了,没有一丝温度,与他往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虽然面容还是熟悉的面容,眼睛里的冰冷和杀气,却让他又显得十分陌生。 “你别冲动,唐……”谷满仓叫唐敖的名字叫了一半,忽然好像卡住了一样,他对唐敖讪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这是个活人,你劈了他,警察要抓你的。” “不要说废话,松开,别碍事!”唐敖严厉的拿眼一瞪谷满仓,扫了一眼他拉着自己胳膊的那两只手,语气里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 谷满仓略微瑟缩了一下,全然不像平日里与唐敖称兄道弟的那个样子,但是他还是没有松手:“不行,你生气我也得拦着你,咱们想别的办法治他,一剑劈了肯定不行,这个我必须要拦住了你。” 唐敖眉头皱得紧紧的,他用力甩开谷满仓,把谷满仓愣是甩了一个趔趄,差一点就站不稳摔倒在地上,而那大师也趁着唐敖甩开谷满仓的时候,忽然一使劲儿,掀开唐敖踏在他胸口上的那只脚,一咕噜爬起来,就朝楼顶的边缘跑了过去,唐敖立刻追上去,在大师站在楼顶边缘处飞身一跃的时候,挥出一剑,在大师的后背上划出了长长的一条伤口,那大师的身子便坠落下去。 谷满仓吓了一跳,慌忙爬起身,到楼边探身出去看,苏童也几乎被吓得没了主张,也跟着凑了上去,可是奇怪的是,他们都以为自己会看到大师摔得七窍流血的样子,却不曾想,楼下什么也没有,那大师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谷满仓松了一口气:“估计是跑了,不过也好,被伤成这样,一时半会儿翻不了身,不用太担心,总好过多一具尸体,被警察抓走强。” 两个人又仔细的看了看,确定没有大师的影子,这才转过身去找唐敖,却看到唐敖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知觉。 “唐敖!”苏童吓坏了,连忙扑过去探唐敖的鼻息。 谷满仓也蹲下身来查看了一番,然后略略松了一口气:“估计是脱力了,没事,我把他扛楼下去,回去的路上你来开车吧。”< 第一章 老家有喜 唐敖这次一昏迷,一直到当天晚上都没有醒过来,苏童几乎被吓坏了,生怕他有什么事,所以就和谷满仓一起把他送去了医院,做了一番详细的全身检查,检查的结果证明,他的脏器,大脑,任何都没有问题,也没有生病的迹象,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他会昏迷不醒,询问苏童和谷满仓关于唐敖是在什么情况下昏迷的,一下子把谷满仓给问傻了,还好苏童反应快,表示说他是因为最近工作任务很重,一直在加班加点的忙工作,结果就忽然昏过去了。 这样的说法当然是合理的,与唐敖实际上斗法之后昏倒的事实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比较接近的,医生不疑有他的接受了这样的解释,并由此推断唐敖本身并无大碍,有可能只是疲劳过度,透支了身体,给开了一些护身养心的药剂,让护士给唐敖挂了吊瓶,打完了吊瓶就可以回家去了。 这样的结果,对苏童和谷满仓来说,虽然也是能多少松一口气的,但是唐敖一天不醒,他们就谁也放心不下,苏童单位那边走不开,只能每天早上上班去过来看看唐敖的情况,晚上一下班就立刻跑回来帮忙照顾,谷满仓相对比较清闲,所以白天的时候,唐敖的事情就他负责的要多一点,而且从性别的角度来说,他也确实要比苏童更方便一些。 对于唐敖忽然昏倒的这件事,谷满仓不擅长说谎,主要是不懂怎么才能自圆其说,所以去和王为、冯薇说这件事的任务,就自然而然的也落到了苏童的头上,苏童没敢说唐敖是昏过去了,只说他最近因为疲劳,所以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过之后,医生建议他放松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暂时不能到工作室这边来,请冯薇和王为在工作室的一些事务上面多多担待。 王为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询问了一下唐敖的状况怎么样,得知并无大碍,就没有再多打听什么,毕竟他也算是一个比较神经大条的男生了,冯薇可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她显然并不愿意接受苏童的一面之词,干脆当着苏童的面就立刻拿出手机给唐敖打电话,想要亲自问问清楚,唐敖正在昏迷中,又怎么可能接听她的电话呢,冯薇起而不舍的打了好几次,最后倒是谷满仓把电话给接听起来了,推说唐敖刚吃了药睡下,不能吵到他,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下可好,冯薇的情绪一下子就坏到了极点,之前还会假装与苏童示好,这回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唐敖生病的事情急了,还是这么久以来的伪装也让她失去了耐心,所以对待苏童的态度可以说是急转直下,非常的不耐烦,甚至话里话外还有指责苏童,认为一定是她的缘故,才会让唐敖生病倒下。 “真是稀了奇了,我们认识唐敖那么久,跟他共事那么久,都没听说他身体有什么毛病,挺健康的一个人,怎么就跟你遇到以后,事情那么多?”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看着苏童的眼神里,那种厌恶几乎是毫不掩饰的。 王为生怕她们两个人吵起来,在一旁急得要命,他别看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但是心里其实明白着呢,他对冯薇有心思,但是冯薇对他没意思,这他不能强求,但是唐敖对冯薇的态度也是一样的一清二楚,而苏童,不仅是唐敖的女朋友,而且唐敖对自己的这个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关心和疼爱程度,长眼睛的人其实都看得出来,冯薇也未必不懂她只是不想懂,所以故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现在唐敖生病,这个大家都很关心,但是用这件事来借题发挥的撒邪火,还矛头直指苏童,王为可不觉得这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把好脾气的苏童给惹急了,冯薇肯定是要丢了饭碗的,虽说饭碗没了还可以再找下家,但冯薇愿意离开这里去别处么? 换句话说,冯薇自己不想做了,辞职离开,这是一回事,她想要守在唐敖身边,却因为得罪了苏童所以被唐敖开除,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他赶忙上前劝,一把拉住气势上咄咄逼人的冯薇,挤了个笑脸对苏童说:“苏姐,冯薇也是关心老板,所以一着急就犯糊涂了,你可别往心里去,这段时间老板身体不好,就让他好好休息,这边有我呢,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儿我跟谷哥商量也一样,等老板身体好了,再让他回来,你也受累了,还得照顾着。” 苏童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照顾是应该的,不用客气,还是应该说自己不介意冯薇方才的那一番莫须有的指责,被冯薇那么一闹,气氛还真是变得有点尴尬起来,而且,冯薇的指责虽然是莫须有的,但是却也算是实实在在的戳中了苏童的一根软肋,这一次的事,归根结底是她去看望吴冰所以才把唐敖和谷满仓给卷进去的,所以现在唐敖昏迷不醒,她其实骨子里也是非常的自责,总忍不住想要把责任往自己的头上揽,这话她也没跟谷满仓说过,知道说了谷满仓也是安慰她,可是现在听了冯薇的指责,她的心里也真的是难受极了。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可以自己替唐敖昏迷不醒呢。 “你别在这儿当和事佬!用得着你在这里充好人?!”冯薇不领情的甩开王为,伸手一指苏童,“人也不来,打电话也不接,这里面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回头就会去唐敖家里看他的,要是他没什么,这事儿咱们另说,要是他状况不那么好,或者让我发现是你作的,把他给折腾病了,这笔账咱们回头慢慢算。” “哎呀,我说,你省省吧,能不能拎得清自己是个什么角色?”王为没想到冯薇居然不讲理起来这么要命,也有点急了,“人家苏姐是老板的女朋友,两个人之间的事轮不着外人说三道四的,再说了,老板也是吃米吃面长大的人,有个头疼脑热不舒服有什么奇怪的么?你不过是给人家打工的,关心一下可以,是不是也要掌握个度?还要跟人家女朋友算账,你快醒醒吧!” 冯薇狠狠的瞪了王为一眼:“是,我是唐敖雇来的,那又怎么样?我认识唐敖多久了?我以前在这里做,以后还在这里做,只要唐敖还继续开工作室,我可以一直给他做雇员。女朋友呢?今天是,谁知道明天还是不是!” 王为的表情尴尬极了,女人之间的明枪暗箭,本来就是男人不知道怎么招架的,更何况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他什么事儿,他拦这个也拦不住,劝那个也不知道怎么劝,简直是左右为难,都快要急死了。 苏童看得出来王为是好心想要协调,又找不到办法,她现在心里也烦闷的要命,既然该帮唐敖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自然不想要留下来继续被冯薇莫名其妙的教训和指责,于是她对王为点点头,说:“唐敖休息期间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苏姐你别客气,应该的。”王为赔着笑回答说。 苏童又把视线转向了依旧斗志昂扬的冯薇,既然这姑娘已经等同于直接宣战了,她虽然脾气一向不错,但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单方面的装和平,于是她开口对冯薇说:“首先,唐敖是怎么生病的,你不信我没关系,回头可以自己去问他本人,如果他觉得有必要向你作出解释,自然就会给你个答复。其次,我和唐敖是恋人关系,我们之间的事情,外人无权置喙,也希望你不要把手伸得太长。第三,也许我哪一天就不再是唐敖的女朋友,这确实有可能,但是只要我一天还是,就希望你能够认清这个事实。最后,我和唐敖聊天的时候听他提起过你的年龄,既然你明明比我还要大一岁多,以后见面就别那么客气的叫我姐姐了,冯薇姐姐。” 说完之后,她不再理睬气得几乎要跳脚的冯薇,更不打算给她什么还嘴的机会,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唐敖的工作室。 在从唐敖的工作室往家走的路上,苏童几次红了眼圈,她从来不是一个擅长与人争执的人,凡事都讲求点到为止,不到逼不得已,不想和谁伤了和气,哪怕是只能维持一个友好的表象,也比撕破脸要好得多,这一次回击冯薇,简直是几年来的第一次破例,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她简直气得浑身直哆嗦,而且心里也委屈得紧,换成是谁,平白无故的被人那么一通敲打,估计都会一样的委屈气愤。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唐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那个大师对唐敖施了夺魂的邪术,虽然说没有成功,但是谁知道这种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苏童虽然难过,却也还是非常理智和有分寸的,在回到家之前,就及时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被谷满仓看出任何的迹象,更没有把和冯薇之间的事情说给谷满仓听,谷满仓和她,虽然并不算是多么深的交情,但是这也要分和什么人比,和唐敖比,苏童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是关系比较生分的那一个,但是如果跟冯薇比的话,那对于谷满仓而言,苏童就相当于自家人了。 以这几个月来对谷满仓的了解,这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桃花眼,实际上还是很护短的,而且他和唐敖不一样,假如他知道冯薇让苏童受了委屈,万一想要替她出头,偷偷的用什么小把戏去捉弄冯薇,苏童可拦不住。 在唐敖昏迷之后的第五天,他才终于醒了过来,醒过来之后,除了因为这几天只靠小诊所来人给他输液打葡萄糖维持体力,所以有些虚弱之外,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太不舒服的感觉,精神头儿还是不错的,见他这样,谷满仓和苏童也总算是一颗心落回了原本的位置,不用再每天都悬得高高的了。 唐敖康复之后,因为体力虚弱,又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期间偶尔会出现头疼的情况,疼起来的时候也有些困扰,而且总是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这中间,冯薇果然登门拜访了,围着唐敖好一通嘘寒问暖,唐敖几乎快要招架不住,更是对她询问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病倒的事情不做任何的解释,这让冯薇感到十分受挫,没坐一会儿,就被谷满仓以打扰唐敖休息为由,给打发走了。 又过几天,唐敖的身体基本上已经全部恢复了,除了仍然会莫名其妙的感到头疼,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大碍,而且那头疼也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找不到原因,在苏童的坚持下,他们又去医院检查了一遍,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来,最后医生只能将此归结为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的神经性头痛,建议他劳逸结合。 那个大师,也果然没有再出现过,唐敖和谷满仓也私下里打听了一下这个人的身份,得出的结果是,此人名叫聂志强,没有什么不良记录,也没有公开做过什么杀人越货的违法犯罪勾当,平日深居简出,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被唐敖他们给顺藤摸瓜的找出来,恐怕在普通人眼里,他始终都是个闷声发大财的普通人,至于这个聂志强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就这样,经过了这么一番惊险的波折,日子终于再度平静下来,吴冰在解决了聂志强大师的养鬼事件之后的第三个月里,与温云涛协议离婚,温云涛因为心虚理亏,给了吴冰一大笔财产,孩子也归了吴冰,并且听说因为温云涛本人并没有什么出众的经商天分,所以在恶鬼被除掉之后,他的生意也一直略微有那么一点萎靡,不大景气,不过这就不是苏童他们关心的问题了。 唐敖恢复了健康之后,冯薇和苏童谁也没有提起过之前的那次争执,两个人基本上谁也不和谁碰面,偶尔不巧碰到了,冯薇也会在唐敖面前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苏童心里厌烦,倒也不想去和她多纠缠什么。 这中间,苏童和唐敖两个人倒是有过几次还不错的约会,看电影,吃饭,到游乐城去抓娃娃,小情侣们的传统节目,他们一个不落的也都来了一遍。只是唐敖的头疼始终都没有彻底消失过,经常突然的发作,这也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谷满仓给他师父飞信传书,希望能够求一个解答,然而他的师父也不知道是忙着什么,还是又钻进了什么深山老林里,这一等就等了两三个月,愣是没有任何回音,所以唐敖头疼的原因,也就一直没有一个答案。 到了深秋的时候,苏童接到父母的电话,他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头双喜临门,一是家里面的老太爷过一百一十岁的大寿,二是家中一个论辈分算是苏童表姐的远亲,之前一直长期卧病,去医院,医生都说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只能准备后事,结果最近忽然之间就情况好转起来,如今已经和常人无异了,这家远亲打算把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大摆筵席,邀请各路亲戚都到场,但是苏童的爷爷奶奶年纪已经大了,行动不便,这个远亲的家,虽然是本市地界,但是地处比较偏远的一个村子,交通并不十分方便,苏童父母要照顾老人,也不能前去祝贺,所以就问苏童能不能有休假,代替他们去一趟。 苏童去向老董申请休假的事,老董询问了一下事由,得知是一个一百一十岁的老寿星过大寿,外加一个几乎起死回生的医学奇迹,这个老主编立刻就又嗅到了新闻题材的味道,于是不仅同意了苏童去那边的事情,还直接给她算作是出公差,不用扣她的年假,这对于苏童来说,倒是一个大大的好事。< 第二章 启程 拿到了假,下一步就可以准备出发了,距离那个远亲家的老寿星做寿,还有三四天的时间,不过那个地界虽然在本市的范围内,但是想要过去,路途恐怕也要折腾上一整天,苏童在单位的时候上查了一下,她需要先乘坐火车,到达县里面,然后再从县里面搭乘一班通勤车,才能到达这家远亲所在的那个镇子,而且这还只是到了镇上而已,想要最终到达目的地,她还得再联系远亲一家,让他们找人到镇上来接应一下,因为从镇上到远亲家所在的村子,就没有固定的通勤车辆了,只能在村子里找谁家有车能去镇上帮忙接一下的,有可能是小轿车,也有可能是谁家的农用三轮车,这就要碰运气了。 苏童一想到这波折的形成,不免觉得有点发愁,尤其是这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老董痛快的把她原本的休假请求变成了出公差,这虽然也算是占便宜的事儿,不过代价就是她想轻手利脚的走这一趟恐怕是不可能了,最起码要背上一套相机,拍一些当做文章配图的照片回来,越能反映当地的风土民情越好,毕竟他们这个报纸的名头叫做生活报,当然是越贴近生活的主题,就越受欢迎了。 可是那相机本身就不轻,还要配上长长短短的镜头,这又都是一些娇贵的玩意儿,磕不得碰不得,一想到这一路上的颠簸,苏童还真有些发愁。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很久,回到家,她在吃饭的时候告诉唐敖和谷满仓,她得出一趟门,到远亲家去参加寿星公的寿宴,外加也算是替报社出一次采访任务,唐敖一听她要去的那个地方,立刻就开口表了态:“我跟你一起去。” “你也去?”苏童一愣,“你去干嘛?” “照顾你啊,去那个地方,路途太波折了,让你一个人走这一趟,总觉得有点不太踏实,”唐敖回答说,继而又问,“这个远亲跟你们家走动多么?” 苏童摇摇头:“不多,原本我爷爷奶奶年纪还没这么大的时候,倒是有些走动的,但是后来,那边的老人年纪也大了,我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交通又没有那么方便,都走不动,折腾不起,年轻的后辈们呢,也就没什么交情了,所以上一次跟他们家的人来往,我好像小学都还没有毕业呢。”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去了,现在这个年月,尤其你又要去那种相对比较闭塞的地方,见一群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交道的亲戚,我觉得一个人去不太稳妥,就算咱们不把人想得太坏,毕竟也是陌生,有什么摩擦或者不愉快,你一个人面对那边一大家子,也不大好。”唐敖一听这话,就更加坚持自己的观点了,“更何况我跟着你一起,还可以帮你开车,你也不用那么折腾了。” 其实这样的提议,对于苏童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但是她这一次毕竟是要去远房亲戚家做客,而不是自己出去旅游或者单纯的出差,自己去是正常的,假如自己又多带了一个人,这个人虽说是自己的男朋友,但是没有结婚的情侣,毕竟还是被视为外人的,这总要征求一下主人家的意见才行,不能自作主张。 于是苏童答应唐敖,和家里面商量一下这件事,如果远亲家不介意的话,她当然是乐得能有唐敖同行了,唐敖也知道这件事不是苏童自己一个人可以敲定的,于是就暂时这样说妥了。倒是谷满仓在一旁有点哀怨,他也很想出去转悠转悠,跟着凑凑热闹,只不过苏童假如带着男朋友去赴寿宴,或许还说得过去,再带一个他,那可就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了,不合情不合理,更何况,工作室这样也总的有个人照应着,尽管谷满仓不懂得做室内设计,但是他懂点风水,也能满足一部分上门客户的需求,所以唐敖不在的时候,他留下来是比较稳妥的。 这么说妥了之后,晚上吃了晚饭之后,苏童就给苏妈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先把单位这边准假的事情告诉了家里,然后才说了唐敖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去多年不走动的远方亲戚家串门的事情,希望能够统一让他陪同前往。苏妈妈在苏童生病那段时间,特意回来照顾了一段时间,和唐敖有过一些接触,对唐敖的印象可以说是相当的不错,后来知道苏童和唐敖算是水到渠成的确立了恋爱关系,也是十分的赞成,这回一听说唐敖有这份心意,当妈的就更觉得心里面舒服了,当即就答应下来,她这一关通过了,并且这就打电话联系那家远亲,征求对方的许可。 很快,苏妈妈就把结果给传了回来,说那家远亲表示热烈欢迎,因为家里面的老寿星过一百一十岁的大寿,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所以人越多,场面越大,他们就越高兴,原本苏妈妈他们都不能去,只让苏童一个人去,那边还嫌来的人太少,现在一听还能带着个男朋友来,当然比只来一个人要好得多,所以非常高兴的就答应了,再一听说苏童还是代表了报社来,要让家里的老寿星上报纸,那就更是乐得在电话里面就合不拢嘴,顿时苏童就成了他们悄声棋盘的贵客了。 于是这个行程就算是确定下来了,苏童很高兴,唐敖也放心了不少,只有谷满仓苦着一张脸,要他们保证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一些土产小吃作为补偿。 第二天,唐敖陪着苏童上街,给老寿星买了一些营养品作为贺礼,买了贺寿用的红包,又各自回去收拾了一下这一次出门的行头,虽然说这一次去,可能也就住个三四天而已,但是毕竟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比较地处偏僻的小村子,生活条件可能和他们现在的环境不能比,所以为了自己方便,也为了到时候不给别人添麻烦,苏童和唐敖都决定要把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一些,反正唐敖开车过去的话,就省去了很多换乘的麻烦,更不需要提着行李到处走,所以多带一点也无妨,两个人就一人收拾了一个大行李包,唐敖还随身带了不少画好的符。 “你带着个干什么啊?”最近平静了一段时间,苏童几乎快要把那些事情给忘记了,现在看他又把黄符拿出来了,不由一阵心惊,又想起来之前唐敖和那个叫聂志强的大师斗法之后一脸昏迷几天的事情。 唐敖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赶忙安抚她说:“你别害怕,我只是有备无患,你知道,到那种荒山野岭的地方,保不齐会不会有一些荒坟之类的,再加上你远亲家也是老房子,万一有个路过的,或者阴气重之类,还是有所准备比较好。” 苏童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也还是有点道理的,出门在外,贵在有备无患,毕竟很多事都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带着用不上,总好过真的遇到了什么,结果因为之前懒得带,或者莫名其妙的乱忌讳,弄得手忙脚乱。 收拾妥当之后,第二天两个人就一大早出发了,赶在上班早高峰之前除了市区,不过这一路上的行进速度也不算快,因为两个人谁也不认识路,所以一边开车一边还要盯着公路两旁的路标,免得一不小心就错过了重要的岔路口,就这样,到了中午的时候,才勉勉强强的开到了县里面,两个人没急着继续赶路,早上出发的比较早,都已经饿了,趁着在县区,可能条件还能比较好一些,唐敖和苏童找了一家小饭馆,解决了两个人的午餐,吃饱了之后,又向店老板打听了一下大致的路线,这才继续赶路,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顺利到达那个镇子。 从镇子去村子里,可就没有那么好走了,唐敖和苏童在镇上停车找人打听了一下路线,一听说是问那个村子的,镇上的人似乎既不惊讶,还隐隐的有那么一点不耐烦似的,前两个人都是草草的给随便指了指,都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到了后来,唐敖找到一家小超市,在里面买了一箱牛奶,那个店主才终于热情了一点,找了一张纸,大致的把通往那个村子的路线帮唐敖画了下来。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下去了,他们到达了苏童远亲居住的那个村子,这个村子还不小,虽然小马路没有多宽阔,不过来往的车子倒是不少,这让苏童和唐敖都觉得有点惊讶,路边有不少院落,还有一些帮晚上吃了饭,在门口闲聊的村民,由于从来没有来过远亲的家,苏童也找不到门,于是他们又停车想要打听一下,亲戚家的具体地点。 “大姐,你好,我想问一下……”苏童降下车窗,对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中年妇女开口询问。 她的话还没等说完,那个女人就非常心领神会的说:“你们是来看病的啊?往前开,一直开,然后朝右边一拐,上个坡,很快就能看到了,蓝油漆大门的那家就是。” “哦,不是的,我是想要找闫红寿家。”苏童赶忙解释,说出那个远方表舅的名字。 那女的愣了一下,随后也很快明白过来:“哦,你是来给他们家老头儿过大寿的吧?那你往前开,然后左手边门上贴着大红纸的那家就是了!”< 第三章 陌生的亲人 苏童道了谢,升起车窗,唐敖也听见了那个中年妇女说的位置,于是就继续向前开,苏童有些纳闷的扭头问他:“你说,这地方居然还能有特意开车从外地赶来求医问药的人么?看着这里一副穷乡僻壤的样子,还真是不像。” “这倒也算是说得通了,这里明明一点也不好找,更不是什么交通枢纽地段,正常来讲应该不会有什么途经此处路过的车子,但是咱们一路上过来,你看有多少车,比从县里去镇上好像还要热闹一点,”唐敖一边笑一边对苏童说,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颇有些调侃的意思,“所谓小隐隐于野,这种地方能人异士虽然未必谈得上,有点真本事的人,肯定还是有的,你忘了纸人李了么?而且越是住得偏僻,就越有人觉得神秘,觉得可信度高,越想去求一求。” “你还别说,真是这么回事儿呢!”苏童听唐敖这么说,也笑了。 车子往前开了没多远,他们就果然在左手边看到了一户人家,对开的两扇刷着银色油漆的铁栅栏门上面,一面贴着一块大红纸,上面用金粉写着两个大大的“寿”字,一看就知道是他们要找的远房亲戚家了。唐敖把车子停在院门口,两个人下了车,虽然觉得应该是找对了,倒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就闯进去,于是站在门口张望了一番,这种农家院,大门外面并没有门铃之类的东西,从铁栅栏门上的镂空处看进去,里头院子还挺大,一侧是空地,一侧还围着小篱笆,看起来春夏两季的时候,那边应该还有种过一些蔬菜之类的,院子里面没有人,里头的屋子倒是都亮着灯的,苏童和唐敖伸长脖子张望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来,试着伸手推了推门,发现铁栅栏门并没有锁上,他们只好直接走进去打算问问清楚。 两个人很谨慎的进了院子,一直走到一间房的门口,都没有人发现他们似的,从紧闭着的房门里还传来了聊天的声音,似乎是一群女人正在唧唧喳喳的聊着什么,她们讲话带着一些村子里的方言口音,苏童也听不太清楚,她举起手来,敲了敲门,门里面说话的声音比较大,没有人听见,她只好又加大了一点力度,重重的敲了几下,这回屋子里面的人总算是听见了,说话的音量骤然降低,还有人窃窃议论着这个时候,天都黑了,是什么人跑来家里头。 不一会儿,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开了,过来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身材挺瘦,中等个儿,肤色有些深,头上躺着卷发,不过随意的盘成了一个髻,身上穿着一件特别喜庆的红色绒外套,两只手上还沾着一些白色的东西,估计应该是面粉。女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苏童和唐敖一番,确定这一对面生的男女肯定不是村里或者周围的人,于是这才开口问道:“找谁?” “请问这是闫红寿的家么?”苏童报出自己那个远房舅舅的名字。 穿红衣服的中年女人点点头:“啊,是啊,闫红寿是我老头儿,你谁啊?” “哦,那你应该就是舅妈了,舅妈你好,我叫苏童。”苏童一听,知道这位就是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的那个远方舅妈,赶忙开口打招呼,不管多么不熟悉,对方始终跟自己沾亲带故,而且论辈分还是长辈,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中年女人一愣,随即一张瘦长的脸立刻就乐开了花,伸手一把拉住苏童:“哎哟!你一说姓苏我就想起来了,你是碧华的那个闺女吧?当大记者的那个?哎哟哟,你说多少年不见,出落得这么漂亮啦,都大闺女喽!上次舅妈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瞅瞅,真精神,还有出息,你舅妈我从以前就觉得,你这小丫头,一看就有一种精神头儿,肯定是有出息的孩子,还真让我说对了!” 苏童被她拉着这么一个劲儿的套近乎和夸奖,还真有些不大自在,说实话,她别说熟悉到什么程度了,就连这个舅妈姓什么叫什么,都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甚至回忆不起来自己到底在此之前有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所以面对这种肢体接触,还有夸张的褒扬,还真是让她有点招架不住,幸亏这几年在报社也算是锻炼了不少,这要是放在以前上学的那个时候,估计早就已经尴尬的没着没落了。 表舅妈拉着苏童又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夸了半天,这才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苏童身后的唐敖身上,唐敖的相貌,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十分出挑的,尽管他并没有刻意的去凹什么造型,只是为了方便,穿了简单的夹克衫、牛仔裤还有运动鞋,但是看起来还是有一股遮掩不住的帅气劲儿。 “哟,这小伙子是谁啊?怎么长得跟模特儿似的?”表舅妈看到唐敖之后,终于暂时放过了苏童,好在碍于男女有别这一点,她并没有也一把拉住唐敖,只是把他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好几遍,嘴里说出来的话,从眼神来判断,倒也不全是看在苏童面子上的恭维,里面还有很大比例是真实的内心感受。 “表舅妈你好,我是苏童的男朋友,这次陪她一起来的,希望不会给你们添太多的麻烦,还请你多多担待。”唐敖尽管被这位表舅妈打量的也有些不大自在,不过还是表现的落落大方,客客气气的和她打了个招呼。 “哎,哎,不客气,不客气!”表舅妈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异性相吸这种事,还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即便差着年龄,差这辈分,人也总还是会对相貌出众的异性格外青睐有加,她一边和唐敖客气,一边说,“苏童啊,你可真有运气啊,怎么就找了个这么帅气的男朋友啊,该不会是你当记者的,给自己找了个大明星吧?哎哟,那样可就好了,回头我们家老太爷过大寿,不光有记者过来给拍照登报纸,要是还有明星什么的过来给贺寿,那我们家的面子可就太大了!” “舅妈,他不是明星,就是个普通人,是个设计师。”苏童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对室内家居设计有足够的了解和认识,索性就简而化之,把唐敖的职业给归结成了设计师一名,也不知道这样这位表舅妈会不会感觉到很失望。 表舅妈一愣,然后有些惋惜的说:“唉,这么俊,没当明星真是可惜了!” 唐敖和苏童都只是讪笑,不知道怎么把这话接续下去,索性就什么都不说。 表舅妈夸奖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招呼人进去,唐敖说车子还停在外面,表舅妈赶忙到隔壁的另外一间房把苏童的表舅闫红寿给叫了出来,这位表舅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看起来性格似乎有点木讷,他看到苏童和唐敖,听自己老婆介绍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只是略显腼腆的咧着嘴对他们两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在前面带路,到大门口去把两扇铁栅栏门都打开,让唐敖能够把车子开进来。 等苏童把买来给老人拜寿的营养品,外加唐敖为了问路不得不买的那一箱牛奶都从车子的后备箱里面拿出来的时候,表舅妈的两只眼睛都快放出亮光来了,嘴里边一面说着“都是自家亲戚,干嘛那么客气呢,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这样的客气话,手上可一点都不含糊,利索的都给接了过去,一扭身就提着径直会屋子里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拎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是真的拿去给老寿星了。 表舅闫红寿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看得出来,平日里家中恐怕都是舅妈在张罗事儿,当家做主一把抓,所以他对自己老婆的这种表现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或者不满,就只是对苏童和唐敖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声招呼他们一起到屋子里面去坐,深秋的夜晚温度本来就比较低,再加上他们现在是在距离市区十分偏远的村子里面,没有了汽车的尾气,只有大片大片的山林和农田,除了空气更新鲜之外,这里的气温也要比市区里面足足低上个三四度,确实不适合呆在外面,只站上一会儿,苏童和唐敖就感觉到寒气在一点一点的钻进衣服了。 两个人锁好了车,跟着苏童的远方表舅进了屋子,方才在里面唧唧喳喳的,是一群大姑娘小媳妇,从二十来岁到四五十岁的都有,正围坐在一张大桌子跟前,一边聊天一边包着饺子呢。刚刚苏童拿来的那些贺寿的礼物,都整整齐齐的码在屋子一头的一铺炕的一角,远方表舅妈对他们更加热情了,眉飞色舞的替屋子里的所有人互相做了个介绍,这一屋子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是村子里的街坊邻居,其中也不乏这位表舅妈的娘家亲戚什么的,因为后天老人就要过大寿了,准备大宴宾客,请全村的人都过来吃流水席,就连镇长据说也会亲自到场,替寿星公贺寿,所以有很多东西都必须要提前就开始准备,量有很大,打从一两天之前,就已经开始聚在一起忙活起来了。 说话的过程当中,苏童听出了这位远方表舅妈的名字叫做李桂枝,这下她总算知道了这位舅妈的姓名,虽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用处,但是面对一个对你热情到有些吓人的亲戚,要是连人家的姓名都一点也不知道,总还是会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气短,似乎辜负了对方的盛情似的。 表舅妈李桂枝当着一众亲戚邻居的面,把自己的这个远方表外甥女夸了一个通通透透,就连她根本不知根不知底的准表外甥女婿唐敖也不例外,夸得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一直到最后,她话里话外才渐渐流露出来,原来是希望在苏童回头写报道的时候,能够捎带着多提她几句,拍照片的时候最好也能给她个正面照什么的,毕竟作为这个家的儿媳妇,她付出的也是蛮多的。 苏童都照单答应了,其实不过是一张照片,下面标注一下照片中人身份的事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可以做到,尤其这位表舅妈,不管她为人怎么样,是不是有些现实而又市侩,但是听众人一番闲谈之后,苏童倒也听得出来,李桂枝在这个家里面的确是承上启下的角色,付出的也确实不少。 家里面最年长的自然是这一次过大寿的老寿星,一百一十岁的老太爷,这个年岁的老人,什么也做不了,能保持健康,头脑清醒,就已经是非常非常难得了。老太爷的儿子和儿媳,也就是闫红寿的父母,今年也都已经是七八十岁的高龄,在家里面只能做一些小杂事,算是分担家务,外面赚钱的营生,自然是靠着闫红寿的,家里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可就都是李桂枝一把抓了。 李桂枝和闫红寿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外务工,据说走的很远,这一次也因为路途遥远,请不到那么久的假,老太爷的寿宴没有办法赶回来了,所以无缘与苏童他们见面,倒是李桂枝的那个女儿,这次也算是寿宴的另外一个主角了。 李桂枝的女儿,比苏童略大一岁,算是苏童的表姐,名字叫做闫喜梅,原本也是个健康的孩子,结果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出去玩还好好的,回来整个人就蔫了,从此一病不起,生了怪病,怎么都医不好,到后来就演变成了长期卧床,奄奄一息,家里面随时随地都做好了给她处理后事的准备了。 结果就在前段时间,家里面最后一次死马当作活马医,带闫喜梅去看了一个大夫,没想到那大夫给她开的药居然起了作用,闫喜梅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最后居然彻底康复了,这一次,借着给老寿星摆酒席,闫红寿一家也顺道庆祝女儿的痊愈。< 第四章 表姐 一个老寿星过大寿,一个小女儿大病初愈,这的确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而且这一次更是双喜临门,也难怪得表舅妈李桂枝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绒外套了,不知道的看这身打扮,还以为她是要做婆婆了,马上准备娶儿媳妇呢。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一起包了半天的饺子,时间不早了,住的稍微有点远的人就逐渐三三两两的停手,拾掇拾掇回家去,第二天白天再过来帮忙,唐敖和苏童跟这些邻居街坊都不熟,所以就只是象征性出于礼貌的打个招呼,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在帮着表舅妈一起包饺子,听其余的人说说话,听起来,最近村子里还挺忙,这家也要摆酒席,那家也要大宴宾客,似乎每家都有一些可以用来庆祝的事情,苏童对这里不熟,所以除了觉得有点稀奇之外,倒也没有想太多。 现在人情份子都越来越重了,随便一个什么由头的宴请,根据亲疏远近不同,轻则二三百,重则上千的礼金,就要刷刷的从自己的钱包里飞出去,有的人是为了敛财,巧立名目的找借口请客办酒席,也有人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给出去了太多份的红包人情,觉得亏得要命,所以也挖空了心思,给自己找借口创造一个“赚回本”的机会,把这么多年送出去的礼金再赚回来一部分。 城里面是有这样的风气,相信村子里面也是大同小异,就算生活环境,生活内容这些可能会比较不同,但是归根结底人的心理和思维总是**不离十的。 所以苏童就自动自发的归结成自己熟悉的那种缘由,便也就见怪不怪了。 包饺子的时候,表舅妈和苏童客气了几句,说她是客人,不能让她动手帮忙,苏童表示自己是亲戚,帮点忙也是应该的,表舅妈听这话也觉得顺耳极了,于是就没有再和她客气,擀出来的饺子皮也开始很顺手的朝苏童面前的案板上面堆放起来,倒是唐敖也坐在旁边一起帮忙,这个让表舅妈着实推辞了一番,表示说男人不要帮忙做这种事,到隔壁房间去和表舅一起看电视就好了。 她的这番好意,唐敖当然是婉言谢绝的,首先他并不觉得男人帮忙一起包几个饺子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其次作为一个陪同苏童一起过来的外人,闫红寿一家对于苏童而言都已经足够陌生了,更何况是他,所以与其去和木讷少言的闫红寿大眼瞪小眼的彼此尴尬,还不如在这边陪着苏童,他估计苏童要是一个人面对这么一大群远亲和远亲邻居的问东问西,也未必招架得住。 唐敖的表现,又换来了再做一众中年女人的好评,她们毫不掩饰,更谈不上委婉的对唐敖进行了一番称赞,说这年头这么帅气,又体贴,还肯帮女人一起做厨房里面事情的男人,可真是太难得了,她们自己家里还没有嫁人的闺女要是将来找对象能找到这么一个,那可就真是祖坟冒青烟一样的运气。 这话说得唐敖怪不好意思的,苏童也有点尴尬,虽然说别人夸自己的男朋友是一件好事吧,可是一个个拿自己的男朋友当做是大熊猫一样的稀罕,又都一副自己找了这样一个男朋友简直等于走在路上忽然之间被狗头金绊倒了一样的态度,这也实在是让她觉得自尊心有些受创,难道自己就不优秀么?为什么就没有人觉得唐敖找到她也是一件很走运的事情呢? 好吧,这样的念头,她也就在自己的脑袋里面转一转,根本不可能说出来,她的各方面条件的确不差,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配不起唐敖的,但是自己配得起唐敖,不代表找到唐敖这样的男朋友就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活了二十几年,或许别的地方她也有短板,但是苏童还是很懂得什么叫得了便宜不要卖乖的。 等到来帮忙的人纷纷离开了,就剩下表舅妈和苏童还有唐敖三个人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苏童和唐敖饿得肚子空空,不过方才人家家里面有那么多人在帮忙做事,自己一个远房亲戚,也不好跑来之后立刻就嚷嚷着肚子饿,让主人家放下手里忙着的活计,去给自己做吃做喝吧,所以苏童和唐敖就都忍住了,什么也没说,一直到现在,人都走了个精光,表舅妈也才想起来这件事。 “你们俩从市里头过来,得老早就往这儿赶了吧?晚上吃没吃饭呢?”表舅妈把没用完的饺子馅儿收起来,放到冰箱里头去,留着第二天揉了新的面团之后好继续包,又开始收拾包好的那些饺子,这才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中午在县里面吃了饭,晚上还没吃。”苏童回答说。 “哎哟,你瞧你这孩子呀,怎么那么客套生分呢!没吃饭也不吭声,我要是不问,你们两个就傻乎乎的一直饿到明天早上啊?”表舅妈说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指桌上的生饺子,“家里也没别的了,我给你们俩一人煮一碗饺子吧!” 苏童和唐敖都已经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了,自然不会和这位表舅妈客气太多,连忙道了谢,又积极的帮忙打下手,帮着一起收生饺子,表舅妈则腾出手来去厨房里面煮饺子给他们两个人吃,一边煮一边还感慨着,自己家的闺女病了那么多年,最近身子才逐渐转好,体力活也不敢叫她做,儿子呢,早早就跑去外地打工,死活不肯回来家里面,结果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有出息,也没有一个孝敬家里,能够帮家里分担分担的,倒还不如远亲家的孩子懂事。 话说到这里,苏童自然就顺势和她聊起了那位表姐闫喜梅的身体情况,假如那位表姐现在还卧病在床,这个话题自然是不好乱打听的,不过既然对方已经痊愈了,那么生病就成了过去时,说起来不但不会给当事人家属带来什么痛苦的回忆,反而还会让他们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喜悦和满足。 果不其然,就和苏童的判断一样,说起女儿闫喜梅的身体来,表舅妈李桂枝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估计她平日里也是一个特别外向爱说话的人,刚刚那些街坊邻居的大嫂小媳妇一走,正发愁家里面冷清呢,现在苏童主动提起了话头儿,她就忙不迭的接了过来。 “说起来啊,那孩子也真是个让我特别操心的小孩儿,”表舅妈站在灶台跟前,一边用手里面的笊篱随意的翻搅着大锅里面煮着的水饺,一边对苏童说,“打小就是个哭吧精,别的小孩儿晚上好歹能睡一会儿,她倒好,就跟不用歇气儿似的,白天嚎完了晚上嚎,没玩没了,没时没晌的就是个哭啊,哭得我一团乱,觉也睡不着,什么事儿都做不好,以为别是身上有什么毛病,抱去县里头看大夫,人家大夫检查了一圈,说没毛病,就连营养都不缺,这话可不是吹的,我当年,奶好得不得了!我自己家的吃不完,我还能帮着喂两个邻居家的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别提多自然了,苏童毕竟是个还没有结婚的年轻姑娘,谈论生完孩子之后的母乳问题,让她多少觉得有点不自在,而原本还在一旁听着的唐敖,更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一转身回方才那个房间里面去了。 李桂枝也没意识到她这番话给这两个人带来的不自在,依旧自顾自的说:“检查不出来什么事儿,那就保护来呗,后来周围邻居老太太有说肯定是这孩子不愿意托生到我们家来,嫌我们家条件不好,唉,不瞒你说,那会儿你表舅混得还不如现在呢,人又木,脑子又不活络,家里头的日子啊,也就刚够饿不死吧,所以别人才说,我们家喜梅是因为嫌家里头太穷了,所以一生出来就委屈。还有的老人说啊,保不齐还是身子骨弱,没啥大毛病,就是弱,那这是天生的没办法,基本上就是能拉扯大就拉扯大,不能拉扯大,早早没了,也得认。结果后来还行,我们家喜梅也慢慢长起来了,不比别人家孩子瘦,也不比别人家孩子矮。” “那也就是说,她后来生病,不是先天的身体问题喽?”苏童问。 “那当然不是啦,”李桂枝说,“就是五六岁大那会儿,有一天跟别的小孩儿出去玩,回来那几个小孩儿也都折腾的跟泥猴儿似的,我也没当回事,给她洗了手洗了脸,她就嚷嚷困,就要睡觉,饭也不想吃,我想着小孩儿么,不吃还是不饿,要是饿了,你拦都拦不住,就没管她,让她去睡了,结果这一下子就病倒了,第二天叫不起来,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特别没精神,我去别人家一打听,其他小孩儿好像也多少有点儿不精神,问他们头一天干嘛了,说也没干什么,就一群男孩儿女孩儿跑到荒地里头去挖泥巴,捏泥巴来着。我就想说,那也可能是累了,小孩儿玩起来,玩疯了,可不就是啥也顾不上么,休息几天就好了。” “结果过了几天,别人家孩子的精神头儿都养回来了,我们家这个还是成天迷迷糊糊的睡,叫起来,让吃饭,也吃,吃完了倒头就又睡,怎么都叫不精神,那几年,正好也是我儿子最皮最难带的时候,小男孩儿么,到了七八岁那个时候,狗见了他们都烦,所以我也是顾不上,等觉得实在是不对劲儿了,想起来带着她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喜梅那孩子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每天睡得时候多,醒的时候少,拉起来给喂饭就吃,吃完了倒头就睡,有时候睁开眼睛看看,我们见着了就赶忙问,知不知道我们都是谁,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傻子一样。” “那医院检查过之后是怎么说的?”苏童有些好奇的问。 李桂枝叹了口气:“医院检查了,没看出什么问题来,问孩子这样多久了,我们一回忆,说是差不多都有一两个月了。这一说,我们俩都被医院的大夫给臭训了一顿,说我们当爸妈的怎么就那么粗心,孩子这样,肯定是玩的时候或者怎么着,磕着了脑袋,造成了什么脑什么损伤,我也不懂人家那个词儿,反正就是这差不多的意思吧,要是早点送医院去,可能还有救,结果我们拖了一两个月,医院那边想检查脑袋有没有被撞坏过磕坏过,都查不出来了,隔了那么久,脑袋瓜外面该长好的肯定早就已经长好了,我们也谁都回忆不起来,当初她从外面玩够了回来,脑袋上有没有磕碰着。” 苏童听到这儿,也觉得有些惋惜,心里面暗暗的感慨,做家长的果然不能够太粗心,对孩子的情况还是要了解掌握的全面一些才行,不然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可就真是悔不当初,说什么都晚了。 “那后来这么多年,表姐是怎么过的?”苏童问。 “就傻子一样的过呗,”女儿眼下病好了,李桂枝说起这些来的时候,态度自然也不一样了,多少有一种时过境迁之后,犹如讨论别人家的事情那样没有负担的感觉,“叫起来吃饭就吃,不叫就一直睡,到后来吃也开始吃不好,饭量越来越小,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医院给开的药,还有打吊瓶的那些药水,我们一点没敢耽误的都给用上了,结果啥用都没有,眼见着那孩子就一天一天瘦下去了,后来瘦得一把排骨似的,谁看到都说是活不久了,可是活不久了。” “那也是我自己的闺女不是么,只要她还呼哧呼哧的有一口气喘着,我就不可能把她给掐死,就还得照常伺候着。唉,现在这是总算熬过来了,幸亏有厉害的大夫,看出我闺女的毛病,对症下药,这孩子一天一天的就好起来了,要不然啊,我都不知道我们家到底是先给老太爷摆寿宴,还是献给我们家喜梅办白事。”< 第五章 纸片人 苏童听李桂枝这么说,赶忙对她这么多年一直不放弃闫喜梅,还照顾有加的行为进行了一番称赞,李桂枝显然对这番夸奖还是感觉十分受用的,喜滋滋的接受了,又不忘自夸了一番,还说如果不是穷乡僻壤的,也没个人来发掘,就凭之前,她家里又有一百多岁的老太爷,又有常年卧病在床的女儿,家里家外都靠她来辛苦操持,她几乎都可以评个“感动中国”之类的奖项了。 “就算感动不了全国,感动一下省内,或者干脆感动一下全市,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吧?”李桂枝一边把饺子盛到两只中碗里头,一边不无惋惜的对苏童感慨,“你说,我早怎么就不知道我们家还有你这么出息的一个表外甥女呢!在那么大的一家报社,还当记者的,这要是早知道的话啊,你说你舅妈我是不是也能把我的好人好事往外宣传宣传?可惜啊,现在没戏啦,就剩下老太爷长寿这么一个喜事儿,喜梅的身子也好了,我啊,也当不成那个感动这这那那什么的了。这年头,不都是时兴比惨么,我看电视里头都那样,谁惨谁赢。” 苏童笑着随声附和了几句,虽说李桂枝的精明都是写在脸上的,人也多少有点肤浅,对名和利有着与自己处境和出身不大相符的狂热,但是她方才对时下里各个电视台那些形形**选秀节目关于比惨取胜的吐槽,还真是一阵见血,切中要害,形象极了,让苏童听了之后,只觉得忍俊不禁。 饺子煮好了,苏童和李桂枝一人一碗端到屋里,唐敖见状赶忙道了谢接过来,苏童和他就坐在方才包饺子的那张大圆桌旁边,李桂枝对苏童的职业恐怕比对她身上那远得几乎不能更远的亲戚关系还更有亲近几分,所以一边招呼他们吃饺子,一边还打算去厨房给他们找点小菜之类的,苏童和唐敖哪好意思让她再忙前忙后的,赶紧婉言谢绝,李桂枝倒也不坚持,看他们说不需要,就留下一句有什么事随时喊她,然后就自顾自的去忙活别的事情了。 不过这也难怪的,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有老人要过一百一十岁的大寿,女儿也要顺便庆祝康复,邀请了全村来吃流水席,这可不是一般的工作量,估计这段时间李桂枝都是一直这么忙活着的,后天可就是正日子了,需要她做准备和张罗的事情肯定更多,苏童他们毕竟只是受邀而来的远亲,不好给人家添麻烦。 于是两个人就你一碗我一碗的一起吃起了饺子,实打实的说,李桂枝的手艺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好,那饺子皮不算薄,馅儿不算大,也没有什么油水,咸淡也比较轻,吃起来跟“口感”这两个字实在是有点不靠边,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他们来的不是时候,人家已经吃过了晚饭了,更何况他们是来参加老寿星的寿宴的,也不是到外面的山庄去品尝农家菜,现在肚子也饿得厉害,所以也就不可能要求太多了。尤其是尝过了这个饺子之后,苏童对于这个远方表舅和表舅妈家里的正餐口味也实在是没有报多大的幻想,这就更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两个人在路途上折腾了一天,也实在是饿坏了,尽管味道确实是有点差强人意,好歹是一碗热乎乎的饺子,吃下去以后,暂时解决了饥饿问题,身上也暖起来了,困乏的感觉立刻就随之而来,苏童和唐敖把碗筷捡到厨房去,顺手给洗刷干净,这才又去找到了王桂枝,问她关于晚上住在哪里的问题。 “我儿子不在家,他那屋是空着的,你们俩就住他那屋得了!”王桂枝被他们一问才想起来,还没安顿人家住宿的事呢,不过家里有空房间,所以她也不大在意,脱口而出,就直接帮苏童和唐敖给安排了。 苏童和唐敖面面相觑,苏童有点不太好意思的对王桂枝说:“表舅妈,我们两个还是恋爱关系,还没有……没有往下一步发展呢。” 王桂枝愣了一下:“哎呀,我看你岁数也不像太小了的样儿,还以为你们俩也差不多了呢,没想到你这闺女倒是还挺害臊的!那怎么办呢,空房间就我儿子那一间,你俩要是不能住一起的话,那就只能这样了,小帅哥呢,就住我儿子那屋去,你呢,就跟你表姐,我闺女住一屋,凑合凑合吧,你看行不行?” “行,不打扰表姐休息就行。”苏童当然不会说不行了,自己到别人家里来叨扰,实在是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不过她也还是有一点顾虑的,主要是担心闫喜梅的身体刚刚恢复没多久,会不会不喜欢跟别人一起住,或者容易被打扰休息。 “没事儿的,你表姐那人脾气好着呢。”李桂枝不在意的说,然后随手从旁边扯过一条毛巾胡乱擦了擦手,“拿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闫红寿家的几间房,除了主屋连着厨房之外,其他的几间房之间都并不相通,想要互相走动,就得先出门到院子里,然后再拐去别的房间,所以李桂枝就带着他们两个一起出了住屋,走到出门右拐第二间房的门口,指了指窗口黑洞洞的那个房间,对唐敖说:“你就住这屋啦,之前是我儿子住的,现在这小子出去外面打工,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次,屋里我们就放了点杂物,你先进去等着吧,一会儿我给你把被褥枕头抱过去,我们家就这条件,你别嫌哈,就凑合凑合。” “没关系,这样已经很好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唐敖赶忙客气道。 李桂枝开门让他先进去,又摸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帮他把等打开,这才转出来,又带着苏童去闫喜梅的那个房间。 苏童原本以为,闫家的大儿子不在家,所以房间里黑着灯也是很正常的,闫喜梅却是在家里面的,这个时间又不到晚上就寝休息的时候,房间里肯定应该是灯火通明的,可是事实上并没有。闫喜梅的房间就和她哥哥的那间空房间一模一样,从窗口看进去黑洞洞的,屋子里也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 这个房间里真的有人么?苏童不禁有些纳闷起来。 她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李桂枝,李桂枝倒是立刻就明白了她心里面的疑问,不大在意的对她说:“喜梅不是身子刚恢复么,所以眼睛有点不太受得了光,平时自己在屋子里就不太喜欢开灯,白天也不太出房间,出来我们也给她找个那种草帽扣脑袋上,听大夫说是因为她刚刚恢复,这么多年一直卧床,好多身体上的零部件都有点儿不太跟得上了,一下子协调不过来,得慢慢养。” 苏童点点头,表示理解,的确是这样的,过去她在工作中也接触过一些大病初愈的患者,有的久病在床,尽管得到了悉心的照料,浑身上下一点褥疮之类的都没有,但是因为缺乏锻炼,在床上躺着太久,所以导致四肢的肌肉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萎缩,身体刚刚恢复的头几个月都很难下地走路,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复健训练,才能慢慢的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 闫喜梅幼年时候就忽然病倒,这么多年虽然不是植物人,但是跟植物人本质上的区别却也不大,想要彻底恢复健康,恐怕也还得假以时日才能实现。 李桂枝带着苏童摸着黑进了房间,房间里黑乎乎,静悄悄的,李桂枝手里拿着手电,打开手电在屋子里晃了一圈,苏童看到屋子里有一铺炕,炕的一头有个鼓鼓囊囊的被窝,估计是闫喜梅躺在里面,听到有人进来,炕上的人也没有动,李桂枝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状态,径直照着手电去墙上找电灯开关。 “表舅妈,要是表姐眼睛适应不了光线,就不要开灯了吧。”苏童赶忙拉住李桂枝,方才听说了闫喜梅的情况,她觉得这种时候还是应该以病人为重。 李桂枝摆摆手:“没事儿,这屋你表舅给安了一个小灯泡儿,就一点点光亮,能看清屋里的东西就够了,那种喜梅不在乎的,我一会儿也还得给你拿被褥过来,这黑灯瞎火的,你也不方便,我也不方便,就开着吧,晚上你出出入入的也好点。” 苏童见她这么说,就也不再客气,这屋子里黑成这个样子,还真的是挺不方便的,原本住在市里面,她觉得晚上在房间里关了灯也挺黑的,但是那种黑毕竟还是有从外面透进来的光线,所以黑的并不彻底,在这个远方表舅家,偏僻的小村子里,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屋子里如果再没有灯光,那可真的就黑得犹如一团墨汁一样了,浓郁到让人怎么也看不透,仿佛陷进了一个无底黑洞似的。 李桂枝找到了墙上的开关,吧嗒一声,屋子里骤然亮起了雪白的灯光,苏童冷不防被那光线刺了眼,赶忙把眼睛眯起来,床上一直没有声响的闫喜梅也立刻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叫声,听起来似乎有些痛苦。 “哎哟,开错了!开错了!”李桂枝自己也被晃了眼,赶忙眯缝着眼睛摸索着把灯给关掉,又摸了旁边的另外一个开关,这一回终于对了,屋子里亮起了非常柔和的暖黄色灯光,光源来自于远离闫喜梅那一侧的墙壁上的一个小灯泡。 可能是在黑暗里呆得有点久,眼睛几乎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苏童都觉得这样的一盏小灯好像比方才的强光要舒服得多了,炕上躺着的闫喜梅也没有再出生抗议,继续窝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方才她刚刚发出了**,恐怕苏童会以为她是睡着的,甚至是昏过去的。 借着昏黄的光线,苏童朝炕上的闫喜梅看了过去,能看到的却只有一个顶着乱蓬蓬黑头发的头顶,闫喜梅侧身躺在那里,盖着一床厚厚的大棉被,整个人就好像是一个虫蛹一样,不知道是她呼吸轻浅还是棉被太厚的缘故,苏童悄悄打量她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她的身体因为呼吸而有任何的起伏。 “喜梅,喜梅啊,你先别睡了!”李桂枝开好了灯,眼睛也就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她立刻走过去,伸手推了推床上盖着被子的女儿,“有个表妹来了,给你太爷爷贺寿的,顺便看看你,你起来跟人家见个面,认识认识,打个招呼!” “表舅妈,要是表姐已经休息了,咱们就不打扰她了吧?”苏童看闫喜梅没有动,李桂枝径直就过去叫人,怕影响了闫喜梅的休息。 李桂枝却不在乎:“没事儿,她一天到晚总是睡,睡太多了,不差这么一会儿。喜梅,快点起来,跟表妹打个招呼,人家可是从市里来的记者呢!” 闫喜梅被李桂枝推了几下,终于有了动静,她慢慢腾腾的翻了个身,撅着屁股从炕上爬了起来,棉被也随着她坐起来的动作而从她的身上滑落下去,把她的身子暴露在光线下,苏童一眼看清了闫喜梅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 以前遇到那种为了瘦而狂减肥的女明星,大家总是会戏称对方是“纸片人”,言外之意就是这个人已经瘦得好像一张纸了一样,现在看到了闫喜梅,苏童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纸片人,那些女明星再怎么瘦,好歹身上还多少有一点点的肉撑着,而眼前的闫喜梅,尽管她身上穿着秋衣秋裤,但是却感觉那两件衣裤并不像是被人穿在身上的,而更像是挂在了一副衣架子上头,而且这个所谓的“衣架子”,也不是用来称赞别人穿什么都好看的那一层含义。 闫喜梅看上去,犹如一张扁扁的纸板刻出来了一个人形,上面顶着一颗头,从闫喜梅消瘦的脸型来看,她也并不是头围比较大的哪种类型,只不过是因为身上实在是太过于消瘦,导致头显得格外的大。 “喜梅啊,来,你看,这是表妹,快打个招呼!”李桂枝看闫喜梅坐起来了,赶忙对她说。 苏童走过去,对闫喜梅笑了笑,主动打招呼说:“表姐,你好,我叫苏童。” 闫喜梅两只眼睛毫无神采的盯着她,一声不吭,过了半晌,忽然嘴唇动了动,说:“妈,我饿。”< 第六章 畏光 李桂枝愣了一下,连忙应声,对苏童有点抱歉的笑了笑,说:“你先跟你表姐在这屋坐一会儿,说说话,熟悉熟悉,我去给她先热点吃的,完了再给你拿被褥哈,你看她这个小身子骨儿,不经饿,你多担待着点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表舅妈你先忙吧,我这边不着急。”苏童赶忙说。 李桂枝冲她笑了笑,点点头,就急急忙忙去给闫喜梅出去准备吃的了,她这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了苏童和闫喜梅两个人,闫喜梅的两只眼睛还直直的盯着苏童看,苏童被她盯得有点不大自在,对方是个大病初愈的人,自己也不好太过于计较,于是她主动对闫喜梅笑了笑,不指望闫喜梅开口对自己说什么,就算是表达一下友好吧,毕竟方才听闫喜梅开口对李桂枝说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也是有气无力,好像她身子里所有的力气加在一起,都拖不动她的嗓子一样。 闫喜梅仍旧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点反应也没有,苏童被她盯着都有点不大自在了,正发愁自己到底是这么跟她大眼瞪小眼儿的互相看,还是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闫喜梅倒是忽然又有了新的动作,她骨碌一下躺了回去,又重新用棉被把自己卷成了一只虫蛹一样,蜷缩在炕的一侧一动不动了。 苏童真是觉得尴尬极了,却也同时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要是继续跟闫喜梅那么大眼瞪小眼的,那她还真有点吃不消呢,她不怕和难缠的人打交道,毕竟这几年工作当中,接触到的采访对象可不都是通情达理好说话的,也遇到过蛮不讲理的,甚至阻挠采访的,那些似乎还都好对付一些,可是闫喜梅这种,光是瞪着你,无论你对她笑还是对她说话,她都不理不睬,一言不发,不做任何回应的,还真是让人有点心里面毛毛的,始终觉得不那么踏实似的。 笃笃笃。有人忽然敲了敲玻璃窗,苏童正在出神,冷不防听到有人敲窗,还真是被吓了一跳,赶忙回过神来,扭头一看,窗外站着一个人,透过屋子里朦朦胧胧照过去的光线,能看出那个人的大致身形轮廓,是唐敖。 苏童连忙从炕沿上下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屋门口,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走出去,她不知道闫喜梅是醒着还是又睡了,不过既然人家躺下了,一动不动的卧在那里,那就权当她是睡了吧,还是尽量不要打扰比较好。 “你怎么过来了?”出了门,站在窗外,苏童小声问唐敖,她也不确定闫红寿家的房子隔音效果到底好不好,不过这里的夜晚的确是有够安静的,尤其是秋凉了之后,连原本会在夜间鸣叫的昆虫也被冻得藏了起来,除了黑暗之外,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静谧,在这种静谧当中,好像任何声响都会被放大好多倍。 唐敖伸手摸摸苏童的头发,笑着对她说:“没事儿,就是在那屋呆着也无聊,所以过来看看你这边怎么样。你那个表姐好相处么?” “到现在一句话都还没有说过呢,”苏童耸耸肩,有点无奈,“她病了这么多年,才刚见好转,估计身子还是有点弱,我也不好意思太打扰人家。你那边怎么样?我都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么折腾,我都不应该带你过来的,你的身体……” 唐敖知道苏童是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尤其是他自从上一次和大师斗法之后,从昏迷当中醒来就总是头疼,毫无缘由,也找不到发作的规律,这件事一直是苏童心头上的一个疙瘩,让她忧心忡忡,于是他连忙摇摇头:“我没事,这次跟着你一起出来,离开原本的环境,换个地方,放松放松心情,说不定还不会那么经常头疼了呢,你不用担心我,我倒是怕你会觉得不习惯呢。” “这种事,也不是说不担心就真的可以做到不担心的呀。”苏童叹了口气。 唐敖的头疼每次发作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她是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他每一次都一声不吭,咬着牙默默的忍着,可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还有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那可不是掩藏得住的。更重要的是,唐敖每一次头疼发作,他整个人也会变得有点怪怪的,虽说疼起来他也不吭声的忍着,可是每次发作的时候,他的那种眼神,总让人觉得隐隐的带着一种肃杀似的。 苏童的这个感觉,也从谷满仓那里得到过证实,毕竟苏童只能从视觉效果去说出自己的直观感受,谷满仓可就不大一样了,他说唐敖每次头痛发作的时候,周遭的杀气都会变得更重,在家里发作的时候还好,家里面有结界,灵体没有办法进入,也没什么影响,结果有一次是在外面的时候唐敖的头疼又突然发作了,一时之间周身的杀气腾然而起,惊得一些原本就已经绕道的路过小鬼简直魂都要掉了,慌不择路的四处躲藏逃开,这一切可是都被谷满仓看在眼里的。 为什么会这样,谷满仓也解释不清楚,如果他能解释清楚,恐怕就知道怎么帮唐敖解决这个问题了,所以除了猜测之外,他们也什么办法都没有。 越是这样束手无策,不知道根源和病根,苏童的心里就反而越不踏实,总是隐隐的感觉到,唐敖的脑袋里好像有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让人心慌。 “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唐敖揉揉苏童的头发,他最近越来越喜欢做这个动作了,苏童的头发非常的垂顺柔软,揉起来手感异常的好,而且海能满足他一点小小的私心,这是他的女朋友,这样亲昵的动作,也是他一个人的专属行为,别人别说是动手了,动心思,他都不会允许。 不过,这个时间唐敖叫苏童出来,也还是有点正经事的,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好的黄符,递给苏童:“这个给你,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贴身放着吧。” “啊?是有什么情况么?”苏童略显紧张的私下里看了看,她到这里之后,就觉得比在家里面要冷不少,但是却分辨不出来到底是村子里面温度就是比市区要低那么多,还是别的缘故,尤其是唐敖现在一拿出黄符来,她就忍不住有点多心了,觉得是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格外冷。 唐敖笑着摇摇头:“你别紧张,暂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也是路过的,你看不见就当它们不存在好了,原本我想过要不要偷偷给你设个结界什么的,后来又觉得这样不妥当,毕竟咱们是到别人家串门,而且临时小住个两三晚,对周围的环境什么的都不熟悉,冒冒失失的设结界,万一冲撞了什么,反而惹麻烦。” “是啊,你说的没错。”苏童点点头,接过黄符,那黄符叠好之后,已经被唐敖用红线系住了,于是她就拿过来直接挂在了脖子上,经过了之前的几次事情之后,苏童的胆子也比之前大了很多,只要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她也渐渐学会了眼不见心不烦,井水不犯河水,就当对方不存在了。 “我刚才听到厨房里面又有动静了。”唐敖对苏童说,其实这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不过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也是无聊,作为一个各方面都无比正常的适婚男青年,他也无非是想要没话找话的和自己女朋友再多聊一会儿罢了。 苏童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呢,于是便笑呵呵的说:“哦,是这样的,我那个表姐刚刚醒了,说肚子饿,所以表舅妈去厨房给她弄点吃的。” 说着,她扭过头去朝屋子里看,想要看看闫喜梅有没有醒着,结果这一扭头,差一点就把她的魂都给吓掉了,屋子里面的窗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脸,那张脸枯瘦枯瘦的,两腮几乎都凹陷进去了,显得颧骨格外突出,两只眼睛毫无神采却直勾勾的看着外面,能有这副模样的恐怕除了闫喜梅,也没有别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悄无声息的爬起来,还跑到了窗口这边,此时此刻正趴在窗口朝外看,而且这一次她倒是没有盯着苏童,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唐敖。 唐敖看苏童一扭头猛地哆嗦了一下,赶忙也看过去,这才发现了趴在窗户里面的闫喜梅,他也被吓了一跳,主要是闫喜梅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跟相貌的美丑没有任何的关系,而是看起来都有些不大像人了。 “她……”唐敖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看到了什么鬼怪,可是转念一想又意识到不对,因为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阴气逼近的迹象,而且苏童还没有开阴眼,假如是弱到了让唐敖都未必能察觉的小鬼,苏童恐怕也不可能看得见,那么这个看起来不大像人的,恐怕还真的是个人,而且是谁也就可想而知了,“你表姐?” 苏童点点头,看清楚是闫喜梅之后,方才被吓得狂跳的一刻心这才慢慢的略微平复了一些,她对闫喜梅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闫喜梅却毫无反应,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唐敖,好像根本就意识不到还有苏童在旁边似的。 唐敖皱了皱眉头,他低声问苏童:“你这个表姐……脑子正常么?” 苏童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表舅妈没说不正常,估计应该是正常的吧,方才她也是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来着,对她说话,打招呼,她也不吭声。我估计可能是昏迷的时间太久了,所以一时之间还有点恢复不过来吧。” 唐敖点了点头,接受了苏童的这种猜测,不管怎么样,对方始终还没有完全摆脱病人的身份,尽管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还有空洞无神的眼睛,都让他觉得打从心里有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但是毕竟还是要体谅的。 可是他们两个在外面这么站着,闫喜梅就那么直勾勾的站在窗子里面看着唐敖,一动也不动,苏童对她挥手她也不做反应,如果不是她的两只眼珠子会随着唐敖位置的移动而移动,他们两个都快怀疑闫喜梅是不是有睡觉梦游的毛病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苏童和唐敖都有点犯难,如果因为闫喜梅,他们两个立刻就很反感的躲开,怕伤了她的自尊心,那也是客人对主人一家不礼貌的一种表现,可是就站在这儿被她盯盯的看着?开什么玩笑,那也太诡异了! 还好,就在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李桂枝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碗,碗里面装着满满的都是刚煮出来的饺子,估计是晚上这个时候了,现做别的她也都嫌麻烦,所以谁饿了就一律煮饺子吃。 看到唐敖和苏童在门外站着,李桂枝也没当回事儿,毕竟人家两个人是甜甜蜜蜜的小情侣,腻腻歪歪的倒也没什么稀奇,所以她还略显暧。昧的对唐敖他们笑了笑,说:“你们俩在这儿聊着呐?冷不冷啊?要是冷就进屋里面去,这屋要是嫌喜梅在这碍事儿,你们俩就去我儿子那屋,什么时候累了什么时候回来睡。” 说完,她往屋子里那么随便扫了一眼,也吓了一大跳,手里面的饺子都差一点直接给扣在地上,还好唐敖在旁边帮着托了一把,不然方才她在厨房里半天可就算是白白忙活了。 “你这丫头,人家小两口站这儿说说话,你在里面干嘛呢?”李桂枝回过神来之后,也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于是开口就去吼自己的女儿,一边说一边开门进去,直奔闫喜梅。 可是闫喜梅却好像对李桂枝的话置若罔闻似的,两只眼睛仍旧只盯着唐敖,一直到李桂枝冲到了房间里面,一把拉住闫喜梅,把她给拖到里面的炕上坐下来,一把将碗塞在闫喜梅的怀里。 “快吃你的吧,你说饿了,我特意去给你煮的,结果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给我丢人现眼的。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李桂枝是个大嗓门儿,她的调门儿一上来,隔着窗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你也不瞧瞧你自己那身子骨儿,就算想男人了,也想嫁人,那你也得先把自己给养好了是不是!就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又见不得人,又见不得光,你可怎么办是好啊!” “她还怕光?”唐敖和苏童在外面听着李桂枝骂女儿,也有点不大自在,索性随口聊点别的,于是唐敖开口问苏童,算是打破沉默。 苏童点点头:“是啊,方才表舅妈错开了大灯,把她给照得都难受的叫出来了,表舅妈说给她治病的大夫说,还得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我估计有可能是病的太久了,所以多少有点器官上面的退化吧,也是怪可怜的。” “确实挺可怜,”唐敖附和着她,“不过你表舅妈刚才那一大碗饺子,可是够实在的,咱们两个人之前那两碗饺子合在一起,好像都没有那么多,也不知道你这个表姐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要是有的话,估计想恢复身体倒是也快。” “开什么玩笑,你估计是没看清她的模样吧?瘦的跟纸片儿一样,这要是能吃进去那么多,还不得硬给撑出毛病来了?”苏童笑唐敖的想法太不靠谱,“没准儿还带着我表舅的份儿呢,反正也是做一次,一遭盛出来省事儿一些吧。” 不过没过一会儿,她就傻眼了,王桂枝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只空碗,里面的饺子都没有了。 “你们俩聊着,我去洗洗碗,”王桂枝有点不大好意思的对苏童和唐敖笑了笑,然后朝屋子里一指,“喜梅吃饱了睡下了,你们俩别在意啊,她病刚好,脑子还不太灵,有的时候转不过来弯。”< 第七章 黑暗中的眼睛 王桂枝做母亲的都这么说了,苏童和唐敖当然有什么别的说法,连忙表示不介意,王桂枝冲他们笑了笑,就回去厨房里面收拾了,不一会儿又帮唐敖和苏童抱来了晚上睡觉需要用到的被褥,唐敖赶忙接过来,帮忙抱进了王桂枝儿子的那个房间,苏童这边因为有闫喜梅住在屋子里,唐敖不方便进去,所以苏童和王桂枝一起把被褥抱进去,王桂枝还十分热情的帮苏童铺好了褥子放好了枕头。 “我们这儿晚上也没什么事儿,所以睡得早,第二天起来的也早,你要是呆着不习惯,睡不着,那就去你男朋友那屋聊聊天,没事儿的,我们都是过来人,能理解。”王桂枝一边说,一边略显暧。昧的对苏童笑着。 苏童赶忙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关系,路上折腾了一天也挺累的,这就准备睡了。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带着男朋友,还代表着父母、祖父母到远亲家里来贺寿的,别说她还不是一个那么不矜持的人,就算再怎么想和自己男朋友腻在一起,也得看时间看场合啊,眼下这种状况,很显然是不合适的。 王桂枝走的时候,顺手把屋里的那一盏小灯也给关上了,顿时屋子里就又恢复到了一片漆黑的状态,苏童摸索着坐在炕沿儿上,她累归累,其实还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现在也就晚上九点多,距离她的生物钟认定的睡眠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甚至更久,尤其她又是个有点认床的人,换了个新地方就容易睡不着,更别说从床换成了炕,就算铺了一床厚厚的褥子在上面,却还是感觉硬邦邦的。 屋子里和外面都特别黑,再加上这里也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苏童还真觉得心里面有一种毛毛的,有点不大舒服,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怕黑呢。 没事,这个屋子里又不是只有自己。苏童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轻手轻脚的脱掉鞋子,爬上炕去整理自己的被褥,除了自己悉悉索索的声响之外,屋子里一点其他声音都没有,闫喜梅好像躺下之后就没有再动弹过,没发出一丝声音,就连呼吸也十分轻浅,几乎没有办法听到。苏童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个房间里至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似的,根本就不曾有过第二个人。 整理好了被褥,苏童在黑暗当中脱掉了外衣外裤,就穿着秋衣秋裤躺下了,这里毕竟不比自己家里,总不好睡得太过于豪放。这一躺下,感受就更加直观了,身子底下的这一铺炕还真是够硬的,如果不是还有一些暖意,苏童都快要觉得自己就是席地而卧的睡在地上了,幸亏苏妈妈没跟着一起来,不然估计逮着机会,就又要笑话苏童娇气,在城市里呆的太久,适应能力都变差了。 睡不着,苏童就瞪着天花板,好吧,其实她也看不见天花板在哪里,就只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黑暗,反正穿过那黑暗,不就是天花板了么,脑子里转着的都是第二天去哪里取材的事情。既然老董安排了工作任务,亲戚家的一百一十岁老人过大寿,这自然是其中的一个主题,但是毕竟不可能全部内容都只围绕着自己家的亲戚一家来打转转,所以还得出去拍一些小村子里比较静谧美好的画面,能够体现出村民质朴热情的一些场景,或者打听打听村子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在附近比较知名的事情,都可以拿来作为话题写进稿子里。 当然了,关于村子里其他人家的比较出名的事情,苏童打算出去随便在村子里打听打听,这件事还是不要问李桂枝了,李桂枝对她的采访和报道显然有着非常非常强烈的表现欲和期待,假如自己明告诉她,闫红寿一家只会是整个主题的一个组成部分,李桂枝肯定会觉得非常失望,并且想方设法的来游说自己。 虽说见着李桂枝到现在一共也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但是苏童在这件事上还真就敢打包票,因为这几年工作以来,在采访过程中,形形**的人她都接触过很多,李桂枝这一类其实也算是比较典型的了,而且性格也并不复杂。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无聊的缘故,苏童的眼皮还真是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迷迷糊糊的陷入了凌乱的梦境当中。 她梦见了很多人,都是一些陌生人,而她自己好像是置身在一个空旷的广场,那些陌生人都行色匆匆的在她周围经过,每一个都好像迫切的在找寻着什么,像是在找寻方向,可是却又找不到,虽说脸上大多数都挂着淡漠的表情,却又带着一点隐隐的焦急。苏童站在那里,也有些犯迷糊,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又是要去做些什么,就只是很茫然的站在那里,看着别人匆匆的经过。 忽然之间,她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身影,非常的眼熟,十分消瘦,行走的也很慢,看起来特别像是闫喜梅。苏童有点惊讶,脚步加快了一点,朝闫喜梅追了过去,虽说她跟闫喜梅也并不熟悉,连话都没有说过,但是这周围都是一些陌生人,自己连眼下到底是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之下,当然还是有个认识人,可以问一问会比较稳妥,也比较安心。 “表姐!”闫喜梅走的不快,苏童追上前去,没用多久就追了她,“你去哪儿?” 那人回过头来,还真是闫喜梅,可是闫喜梅看着苏童,表情却十分的茫然,她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苏童,开口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苏童一愣:“我是你的远方表妹,到你家里做客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我……我找不到家了……”闫喜梅脸上除了茫然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些焦急,她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好像万分着急的样子,“我想回家!” 苏童有些傻眼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本来以为遇到了闫喜梅这么个远亲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了,没曾想,她居然也一样迷路了。 闫喜梅忽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两只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盯着苏童:“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吧,求求你了,带我回家吧!” “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我自己也迷糊着呢。”苏童爱莫能助的对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有些遗憾的说。 “你骗我,你能找到家,你带我回去。”闫喜梅却忽然执拗起来,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一边说,一边伸手朝苏童抓了过来,可是她才刚刚碰到苏童的手腕,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似的,疼得大叫了一声,松开了手。 而苏童也在她那一声惊叫当中惊醒,豁然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心脏在她的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着,一时之间还有点平复不下来,苏童深呼吸了几下,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让心跳的节奏慢慢恢复到了正常的范畴,这才稍微动了动身子,翻了个身。 可能是身上的这一床棉被实在是太重了吧,自己仰面睡着了,所以压着胸口,才会做了那样一个诡异的怪梦,苏童心里想着,翻身挪动了一下自己被硬邦邦的炕硌得有点疼的腰,长出了一口气,把胳膊从被窝里抽出来,想看看现在是几点,这一看才意识到,她还真是睡糊涂了,这屋子里黑成这样,怎么可能看得清楚。 于是她又摸过手机,还怕打扰到另一头的闫喜梅,于是把手机拿到被窝里,把头埋进去,查看了一下时间,原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把手机重新塞回到枕头下面,苏童闭起眼睛来,准备重新入睡,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心里面毛毛的,就好像自己的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埋伏在那里似的,可是这个房间并没有很大,一铺炕从东到西是连着墙壁的,自己面对着墙壁,背后就只有睡在另一端,距离自己恐怕得有两米左右的闫喜梅。 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可苏童心里面的不踏实非但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浓了,她闭紧了眼睛想让自己迅速入睡,却又睡不着,最后干脆把心一横,不就是觉得背后让人不安么,那自己转过去这样总可以了吧?反正怕什么,无非是因为不清不楚,看清楚了,没什么也就安心了,有什么的话,那也好采取措施。 于是这么想好了之后,苏童就把心一横,迅速的翻了个身。 这不翻身还不要紧,一翻身还真是差一点把她的魂都给吓出来。 闫喜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而且就坐在自己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两条腿盘着,身子微微向前倾斜着,伸长了脖子,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正盯着苏童看呢,要不是她的两只眼睛在黑暗当中微微泛着光泽,苏童也不会看得那么清楚。 苏童是很努力的,才总算把一声惊呼给压回了自己的胸腔里面,刚刚因为怪梦而狂跳的心脏才刚刚平复下来,现在又跳得几乎快要炸开了似的,她一咕噜爬起来,后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缓了一口气,才开口,因为冷不防受到了惊吓的缘故,她说话的声音也有点抖:“表姐?你干什么?” 闫喜梅在黑暗当中咧开了嘴,露出一口白牙:“我看看……” 闫喜梅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卧床的缘故,嗓子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之前她招呼李桂枝要吃的那会儿,苏童就觉得她声音沙哑,现在听她在这样的静夜和海岸当中开口突出这三个字来,声音当中的低沉沙哑就更加明显了。 苏童几乎要感到恼火了,看?有这么看的么?正常人谁没什么事儿,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坐在那里,伸长了脖子,死死的盯着旁边睡觉的人看? 可是转念一想,闫喜梅也的确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正常人,她的身体是肯定不正常的,至于精神和智商呢?这个李桂枝没有提,但是谁又能说得准呢?一个从几岁大就几乎是在昏睡中度过的人,别说是接受教育了,就算是日常的生活,恐怕都没有过过几天,谁又能准确的去断定她的智商和精神状况呢? 这么一想,苏童差一点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太大意了,居然都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就同意了和闫喜梅谁在同一个房间里头。假如闫喜梅只是智商有点欠缺,那还好办一些,大不了自己吃点哑巴亏,白白被她吓一大跳,不计较也就算了,可是万一她的问题不是智商方面的,而是精神方面的呢?假如她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而且万一还是狂躁型的,那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苏童就又让自己迅速的把火气给压了下去,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对闫喜梅笑了笑,也不知道对方的夜视力怎么样,能不能看到自己这种表达友好的笑容,反正现在能想到的就先做到吧,稳住对方才是最重要的,这深更半夜的,万一闫喜梅真的发作起来,精神病患者的速度和力气,可都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和抗衡的,无论如何也平安过渡到第二天早上再说。 对闫喜梅笑过之后,苏童佯装若无其事的问:“表姐什么时候醒的?” 闫喜梅也不回答她,也不动,既不退回去,也不靠到更近的地方来,就依然坐在那里,姿势都没有怎么变,唯一就是把腰杆好像坐直了,依旧盯着苏童。 “表姐不睡了么?”苏童看她不说话,只好继续开口试探。 “睡着没意思,醒着有意思。”闫喜梅终于又开口了,她说话拖着长音,语速慢极了,听起来也极其不符合正常人的模式,“看你睡觉有意思。” 你觉得有意思,我可觉得没意思,而且这也太诡异了。苏童在心里悄悄的吐槽,闫喜梅不动,她也不敢躺下,生怕自己躺下之后,万一闫喜梅做出什么袭击行为来,自己可就连挣扎和逃脱的机会都渺茫了。 “你睡。”闫喜梅看她坐着不动,又开口吐出两个字来。 “我……不困,睡醒了,现在有点精神,睡不着。”苏童赶忙开口拒绝,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她听了闫喜梅的话之后,除了更加不打算躺下睡觉之外,甚至还想偷偷的朝炕沿儿挪动挪动,万一对方真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自己也可以直接跳到地上冲向门口,能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机会。 闫喜梅就再没有了声音,两个人都好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那么静止着,苏童觉得自己背靠着的那面墙上的凉意,正一点一点的渗透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忍不住开始微微的打着哆嗦,当然,打哆嗦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冷了,也许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心里面的恐惧,对闫喜梅的恐惧。 两个人的僵持,最终还是被打破了,打破他们之间僵持的是凌晨快五点的时候,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期初窗外渐渐有些放亮的时候,闫喜梅还是没有动,这种半明半暗的光线,让她那枯瘦凹陷的脸庞看起来更加吓人了,直到窗外渐渐有朝霞照进来,闫喜梅才闷哼了一声,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扯住棉被,迅速的钻进了被子里面,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给盖了一个严严实实。 苏童的身体瑟瑟发抖,她迅速的拿过放在一旁的外衣外裤给自己套上,从炕上下去套鞋子穿。 “你去哪儿?”闫喜梅嘶哑的声音从她的被窝里闷闷的传了出来。 苏童动作一僵,连忙若无其事的应声答道:“我去上厕所。” 闫喜梅那边倒是没有了别的声音,苏童赶忙穿好鞋子,裹了外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屋子。虽说天亮了,闫喜梅畏光,所以不敢呆在光线下,应该对她的威胁也小了很多,但是经过了小半宿的惊吓,此时此刻对于苏童来说,恐怕呆在外面也好过和闫喜梅继续在同一个房间里面逗留吧。 走出了房间,外面的空气还有些许的寒意,苏童打了个寒颤,人也彻底精神透了,她一边踱向院子里,一边在心里面发愁。 今天晚上她该睡在那里呢?让她继续和闫喜梅住在一个屋子里,她可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了。< 第八章 洪水 一大早,天才刚刚亮起来,外面的空气还很冷,苏童尽管已经穿着外套了,却还是冻得直哆嗦,她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蹦蹦跳跳的希望能够让身体暖起来,唐敖的车子就停在旁边,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后悔,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如果的事儿,有钱难买早知道,早知道闫喜梅是那么的怪异,她前一天晚上真的应该让唐敖把车钥匙留给自己,这样的话,现在至少可以坐到车子里面,去吹吹暖风也好。 可是现在说这些似乎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因为除了站在车边上,望着车里面给自己猛吃后悔药之外,她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苏童?” 就在苏童靠在唐敖的车边上,一边因为冷而用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身子,一边又忍不住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在犯迷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一下子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唐敖也从屋子里面出来了。 “我刚才醒了,从窗口朝外看了看,就感觉院子里好像有个人,看着像你,窗子上有雾气看不清,出来确认一下,结果还真是你。”唐敖走过来,本来想先问问苏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结果走近了一看,苏童的脸色并不好看,惨白惨白的,再伸手一摸,苏童的两只手都冰凉冰凉的,他赶忙也顾不得问了,拉着她就往屋里走,“你怎么被冻成这样了?快进屋去,这样会生病的。” “不行不行,我可不回去那屋了。”苏童生怕再回去面对闫喜梅,赶忙推脱。 唐敖皱了皱眉头,苏童这样的反应,分明是有缘由的,只不过到底是什么缘由,他还不知道,所以他也怕苏童担心或者抗拒,连忙改口说:“好,我明白了,那你跟着我去我那屋,现在这才五点,外面这么冷,有什么到我住的那个屋里,你先暖一暖,然后再跟我说,有我在,不用担心。” 苏童一想到是去唐敖那边,心里还能踏实一点,天亮了,闫喜梅畏光,八成也不会在各个屋子之间乱跑,就算她有胆跑过去,和唐敖两个人一起面对,也好过她自己一个人。闫喜梅的那副样子,真的几乎给苏童留下心理阴影了。 唐敖拉着苏童进到屋子里去,让她坐在炕沿上,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帮她取暖,这才开口询问情况,苏童也不会瞒着唐敖,就把闫喜梅之前古怪而又吓人的行为举止给唐敖讲了一遍,唐敖听后也觉得十分诧异,没有想到闫喜梅居然这么夸张,诧异之余他也多少觉得有点无奈,对方如果是孤魂野鬼,让苏童受到了惊扰,恐怕唐敖会毫不犹豫的就解决掉对方,可是现在让苏童受惊吓的偏偏是个大活人,而且还是个久病初愈,不晓得精神是否正常的大活人,这可就不好办了,毕竟这种事上,一个正常人跟一个不太健全的人计较本身就是错。 唐敖只好安慰了苏童一番,又帮她暖了暖手,苏童之前跟闫喜梅大眼瞪小眼的对看了两个小时,之后又跑出去挨冻,这会儿终于渐渐暖回来,而且有唐敖在身边,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许多,困倦感便再次来袭,没一会儿,她就伏在唐敖的枕头上睡着了。唐敖看她困得厉害,悄悄的帮她盖了一副,自己靠着墙边坐在炕沿儿上,闭起眼睛来小睡,一直到早上快七点,李桂枝唧唧喳喳的说话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才把苏童和唐敖都给吵醒了,两个人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也赶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便一前一后的开门走出了房间。 这一出去,正好就遇到了想要过来叫他们的李桂枝,李桂枝一瞧唐敖身后的苏童,顿时就笑了,笑得那叫一个暧。昧,而且这种暧。昧当中还透着一种早有预料的味道,她笑嘻嘻的对苏童说:“我说怎么刚才过去喜梅那屋叫你,结果没看到人,还以为你都已经先起来了,没想到在这边呢啊。哎呀,你别觉得你表舅妈我岁数大了,不开明,年轻的小两口,总想往一块儿腻乎腻乎,这事儿我都理解,特别理解,所以你们两个也甭害臊啦,大大方方的,啊。” 苏童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一肚子委屈,偏偏还没有办法说,这让她说什么呢?难道说“我之所以跑来这边,是因为被你的神经病女儿吓的”么?这样太失礼了,哪怕是事实,苏童也说不出口,更何况到底李桂枝他们作为闫喜梅的长辈家人,是否知道闫喜梅的实际情况,这个也是让她有些吃不准的,如果有所掌握,但是故意隐瞒没有告诉她,那现在说了他们也不会承认。万一人家还没有发现呢?还一心觉得女儿恢复的很好,那自己直接开口就说闫喜梅的精神状态有问题,别人信不信还是两说,最后也一定会觉得自己家的喜事被苏童搅合了。 实在是不确定闫喜梅到底有没有攻击性,所以保险起见,苏童决定李桂枝的暧。昧态度,她也只能照单全收了,但是回头她也一定得再试探试探,看看这个远方表舅一家对于女儿的情况到底清楚不清楚,如果真的不清楚,她也有必要给他们一点暗示,谁知道闫喜梅有没有什么攻击性?万一有的话,自己明明发现了,却隐瞒不说,回头闫喜梅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李桂枝以为苏童的尴尬是因为被自己撞了个正着,所以害臊呢,嘻嘻哈哈的就过去了,让他们过去吃早饭,说完一个人就先走了,说是还得准备饭菜端到老太爷的屋子里,给老太爷吃,老太爷岁数大了,不方便过来主屋吃饭。 “这样也好,反正既然她已经误会了,这事儿你也没办法跟她去明着解释,”唐敖等李桂枝走了之后,才对苏童说,“干脆就这么将错就错,一会儿趁着白天,我陪你去把东西拿过来吧,不然你今晚难道还想和那个闫喜梅睡在一起么?” 苏童赶忙摇摇头,她可受不了再多经历一晚上那样的场景了,想一想就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似的,虽然说和唐敖住在一个房间里,也让她觉得挺难为情的,可是难为情好过担惊受怕对吧,她对唐敖的人品也还是信得过的。 两个人去了主屋,闫红寿已经坐在那里了,桌边还坐着一对八十岁上下的老夫妇,看样子应该是闫红寿的父母了,苏童赶忙和闫家二老打了招呼,闫家二老也都是闫红寿一样的性格,不大爱说话,有些腼腆,在闫红寿帮忙介绍了一下之后,知道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过来拜寿的,便和善的对着苏童点头笑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五个人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谁也找不到话题。 “你们这是干嘛呢?怎么都在这儿干等着不吃啊?”李桂枝忙活完了给老太爷送饭的事情,这才回到住屋,一进门就看到五个人安安静静的围坐在桌边,赶忙开口张罗着,“来啊,吃饭啊,都是自己家人,乱客气什么呢。” 幸亏有李桂枝这么一个喜欢张罗的大嗓门儿,她一来,顿时住屋里的气氛就显得热闹多了,早餐比较简单,米粥,馒头,还有几样咸菜和炝拌菜,看得出来,那几样炝拌菜应该是因为苏童他们来了,李桂枝特意准备的,因为闫红寿的老父亲在拿起筷子吃饭的时候,咕哝了一句:“今天早上菜好多啊。” 李桂枝可能是有点碍于面子,略微有点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嫌他这么说听上去显得有点寒酸了,然后堆着笑的招呼苏童和唐敖:“你们俩多吃点,别客气。” “表姐呢?她不过来和咱们一起吃早饭么?”苏童故意开口询问李桂枝。 “她啊,不来,她白天不太能出屋,就算是出屋也得戴上帽子什么的,这光线她眼睛都有点受不了。”李桂枝不太在意的回答,“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她,她饿不着,一饿了就喊我了,我厨房里给她留了吃的,饿了一叫唤,我就给她端过去,她一般在屋子里面吃就行,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连炕都不愿意下。” “那这样对表姐恢复身体能合适么?表舅和表舅妈有没有带她到市里面的医院去好好的检查一下身体?”苏童一点一点的朝闫喜梅的状态问题试探过去。 “我们这儿出去一趟多麻烦,你也是知道的,她又怕见光,不愿意出门去,我们也没有办法,反正看着她比之前都好多了,能吃能喝的,我们觉得能吃能喝的估计就没有啥大问题了,那就慢慢养着呗。”李桂枝摆摆手,一边说,一边端着碗,贴着碗沿儿呼噜呼噜地喝着稀粥,说起话来声音听上去含含糊糊的。 “表姐好像不太爱说话,是不是她小时候性格也是比较内向的那种啊?”苏童一听他们没带闫喜梅去检查过,心里就更没底了,继续引着李桂枝说话。 李桂枝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茫然,她摇了摇头,说:“跟你们说实话吧,那孩子小时候没多大就病了,这一病就是二十来年,最近才忽然见好,你要问我儿子小时候什么性格,我估计能给你回忆起来他十三四岁那会儿,再小了我都未必能记得住,更别说喜梅了,喜梅在我印象里头,就一直是病着的,除了吃就是睡,到后来几乎不吃,就只是睡,你说,这样的一个人,谁知道什么性格啊。” 苏童还想问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背后的光线忽然暗了下去,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便本能的回头去看,回头这么一瞧,正好看见闫喜梅站在住屋的窗子外面,身上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内衣外衣套得一层又一层,头发乱蓬蓬的,头上扣着一顶遮阳帽,此时此刻正用帽檐顶在窗子上往屋子里看呢,她的皮肤在白天的光线下更显苍白,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没有什么神采,不过却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来,她趴在窗子上看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苏童身边正在吃早饭的唐敖。 唐敖也很快发现了窗外的闫喜梅,他放下碗筷朝窗外的闫喜梅看了过去,闫喜梅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立刻就猫着腰,颤颤巍巍的跑掉了。 李桂枝当然不会看不到,她似乎也意识到闫喜梅方才是在看谁,不禁有点尴尬,连忙站起身,笑呵呵的对唐敖和苏童说:“你们先吃着啊,我去看看喜梅那丫头,是不是饿了喊我我没听见啊,所以跑过来找人了,我给她先那点吃的去。” 说罢就急急忙忙的开门走出了住屋,闫家的其他三个人倒是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闫红寿的老父亲倒是感慨了一句:“喜梅这丫头是看家里来客人了吧?所以也想过来凑热闹,我记得她小时候好像就特别喜欢凑热闹。” “我咋不记得呢,我记得喜梅小时候胆子可小了,就怕见生人。”闫红寿的老母亲在一旁表达了对孙女的不同印象。 闫红寿就只是呵呵笑了笑,一言不发的闷头扒饭。 得,这一家子,观点自己都不一致,苏童觉得自己也别想指望着能够从他们口中打听出闫喜梅的什么精神状况问题了,看样子他们就算不知道,也不会是佯装出来的,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吧。如果是这样,那她也只好把这件事先压一下来,等到老太爷的寿宴办妥了,临走之前,自己再找机会提醒一下好了。 吃了饭之后,外面天气还不错,苏童打算出去转一转,她和闫红寿、李桂枝打了个招呼,就和唐敖一起拿了相机走出闫家大门,到村子里面去随便转一转。 这个小村子的人口似乎并不算太多,家家户户的条件看起来没有多好,却也没有多坏,因为村民住家分布的比较复杂,所以村子里的小路虽然不算很宽,倒也是四通八达,有很多的岔路口。 苏童趁着天色比较漂亮的时候,和唐敖在村子里走了走,爬到半山腰去俯拍了几组照片,又在村子里挑选了看起来比较有感觉的小院落,还有阳光下蹲在墙垛上面晒暖儿的猫之类,拍了一些,随后,在上午村子里出来活动和聊天的村民渐渐多了起来之后,便去和他们攀谈了一阵子,想要了解一下这个村子里有没有什么比较有趣的乡间轶事,或者特别多风土民情。 村民们听说她是记者,倒是也觉得挺新奇,七嘴八舌的说了不少,有的说村子里有个十里八乡特别有名的神医,专治疑难杂症,小毛病给多少钱都不给看,只看重病,而且还得挑和他有缘分的,没缘分的死到临头了也不管,平时也深居简出,除了闻风而来,想要求他给看病的人之外,几乎谁也不见,来求他看病的人,也未必各个都有机会能见着这位神医的尊容,总之要多神秘就有多神秘。 苏童原本还是有点好奇的,就有多打听了几句,结果村民们就越说越玄,有的说那神医能让死鸟复活,有的说那个神医能够撒豆成兵,还有的说那神医其实跟后山里的狐仙有什么往来,不然哪来的起死回生的神药。 说得这么玄乎其玄,这事儿就反而有点不大可信了,苏童又问了问神医的年纪和来历,得知神医六十来岁,原本是村子里的光棍儿,又馋又懒又穷,没有谁家的闺女愿意嫁给他,光棍儿到了四十来岁,忽然之间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前几年再回来,说是在外面拜了高师,学了本事。 苏童听了这些,就笑了笑,没有再多问什么,这种版本一听就知道,是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专门用来蒙那种病急乱投医的人。如果这一次她来这边的主题是揭穿乡村里的骗子神棍,那她或许会比较感兴趣,想要深挖一下,不过这次老董的主题是展现乡村之美,尤其有涉及到闫家老太爷的一百一十岁寿辰,所以那个吹得天花乱坠的神医,与主题不符,这一次就姑且先不去理会了吧。 到了中午,忽然下起了大雨,大雨倾盆而下,势头有点吓人,还伴随着电闪雷鸣,苏童和唐敖没有办法再继续在村子里转悠,赶忙跑回闫红寿家里。 李桂枝和一群大闺女小媳妇儿正一起忙活着准备第二天的食材呢,见下了那么大的雨,也有点诧异,忍不住有点担心,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流水席,该不会被这一场大雨给搅合了吧。 到了傍晚上,大雨终于停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却还有另外一个消息。 村子附近的一条河忽然发了洪水,汹涌的洪水从上游直接冲下来,把进出村子的一条必经之路给淹成了“水库”,已经不能通车了。< 第九章 溺毙 这个季节突然下一场大雨,倒是也没有什么太让人稀奇的,但是下了大雨之后,一下子就突然发起了洪水,这可就实在是有些反常了,秋季正应该是天干物燥,注意防火的时候,为什么却在这样一个应该相对干旱的时节发了洪水呢? “今年这个年景,可是够怪的。”听人说村外的必经之路被上游的洪水给彻底淹了,闫红寿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可能是他平日里也并不需要经常的进出村子,到镇上去活动,所以就只是轻描淡写的感慨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而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就这个时候下起来了呢!真是的!”李桂枝看着外面刚刚停了雨,还湿哒哒一片的院子,“这院子里都是水,明天还得请客摆桌子椅子呢,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可真是够给人添堵的!” “没有事儿,我回头出去把院子里的水摊开,明天一早肯定就干了。”闫红寿倒是不太为这件事担心,他站在窗口看了看,觉得问题不大。 李桂枝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光看看院子,那别的呢?” “别的还有啥啊?”闫红寿是那种老实巴交的性格,被问得一脸茫然。 “村子外头的路都淹断了!镇长原来不是还说好了要来参加咱们老太爷的寿宴么!这回可好了!路给淹了,咱还能指望人家开直升飞机过来啊?咱们家老太爷也没有那么大面子啊!真是的,唯一就这么一点好事儿,还给搅合了!”李桂枝悻悻的抱怨着,她也知道这种事不是人为因素能够影响的,已经发生了就只能接受事实,否则也是毫无帮助,发发牢骚也就罢了。 说完这话,她扫了一眼一旁的苏童和唐敖,原本愁眉苦脸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叹了口气:“还好啊,苏童来得早,这要是今天出发,估计也隔在镇上过不来了,那咱家可就更惨了,给老太爷摆这么大个寿宴,结果有头有脸的都来不了!现在这样,好歹咱还有个从市里头来的记者呢,也说得过去了!” 苏童听到李桂枝提起了自己,连忙抬头对她笑了笑,又低头扫了一眼手里面的手机,手机上面一点信号都没有,身边唐敖的也是一样,原本她是想要联系报社的,她的原计划是明天参加完了老太爷的寿宴,后天就往回返,可是谁能想到在这样的一个深秋时节,假如这里会突然发了洪水呢,村子里虽然没怎么淹着,村外的必经之路却断了,谁也不敢保证水什么时候能够退下去,这样一来,苏童总要和报社那边打个招呼的,能够按期返回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万一做不到,也要让单位的人了解到这边的情况,免得人家以为自己逾期不归呢。 “表舅,表舅妈,你们有手机么?手机有没有信号?”苏童开口问。 李桂枝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手机,闫红寿倒是从衣兜里摸索了一番,掏出来一部很老旧的手机,还是非智能的款式,不过这种款的手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信号往往比较强,所以苏童还是寄予了一定希望的。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闫红寿拿出手机看了看,把手机转向苏童他们这边,示意他们过目:“我的手机也没有信号,看样儿可能是信号塔出问题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又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揭晓了,原来是下大雨的那一会儿功夫,山那边刮了一阵邪风,之所以说是邪风,是因为仅仅隔了一道山岭,山岭的这一边根本就没有刮什么大风的样子,山岭的那一边却遭了风灾一样,不光是把山坡上的小树吹到了好多,就连立在山腰上的通讯信号塔,居然也莫名其妙的被风给吹到了,信号塔这么一倒,这附近可就没有了无线通讯的信号来源,想要恢复通讯,就得通讯公司的维修人员开车过来抢修,可是进出村子的必经之路已经是一片水波荡漾,根本就不能通车,于是恢复通讯的事情也就遥遥无期了。 苏童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有一些傻眼,没想到只是替父母过来参加一下远房亲戚的寿宴而已,居然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幸亏有唐敖陪着自己,自己的心里还能踏实一些,不然真换成自己一个人被隔在这边,身边都是一些陌生的远房亲戚,其中还有一个诡异如闫喜梅那般,那种滋味可绝对不好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童的心里面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十分的慌乱,有些六神无主似的,唐敖很快就发现了,于是趁着闫红寿和李桂枝他们都去院子里清理积水的时候,开口询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苏童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心里面毛毛的,有一种特别不踏实的感觉,这个季节本来是不应该下这么大的大暴雨,更不应该有什么山洪的,偏巧这两件事就发生了,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环境里面,现在咱们要走走不了,想联系外界都难,这不成了一个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了么,困住里面的人,把他们和外界隔绝起来,然后下一步可能就要发生什么比较可怕的事情了……” 唐敖听了苏童的担忧之后,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呀,是不是之前看了太多的侦探小说了?怎么想象力这么丰富呢!这儿除了咱们两个人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外来的人了,只是巧合而已,别自己吓自己。有我在这儿呢,而且我从这附近也没感觉到有什么怨气和强烈的阴气,不用担心。” 苏童点点头,其实她也觉得自己的担忧是有些杞人忧天的,但是没有办法,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慌始终伴随着她,让她没来由的感觉十分忐忑。唐敖说的很有道理,这里毕竟不是什么荒岛或者气候恶劣地区,很普通的一个偏僻小村子,又是这样的一个季节,又有谁能够凭空的操控天气,制造天灾呢? 这么一想,她的担忧还真的是有些太没有来由,有一些说不过去呢。 “你说的对,我还说别胡思乱想吓唬自己了,明天白天咱们等寿宴结束了,打听打听村子里谁家有座机电话,还能联系到外界的,我给报社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包括咱们俩也给家里头的人打电话报个信儿吧,不然他们也容易担忧。” 唐敖本来想说自己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但是一想家里还有个谷满仓呢,他和苏童要是没有按时回去,谷满仓恐怕还是会惦记他们的,而且他也需要让谷满仓了解到这边的情况,工作室那边要是有什么事,他也好跟冯薇和王为交代。 两人商量过后,就决定出去帮帮闫红寿和李桂枝的忙,看他们两个在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也挺累,眼见着夕阳西下,天就快要黑了,院子里的水最好能在天彻底变黑之前清理干净,这样过一夜,到了第二天摆寿宴的时候才比较好。 唐敖和苏童开门走出主屋,这才看到院子里除了正忙碌着的闫红寿和李桂枝之外,闫喜梅居然也在,估计是天光黯淡了之后,这种光线对她而言也变得能够接受了,她也不管地上湿凉,就那么坐在院子一旁的水泥台子上,原本是坐在一旁看着父母忙活着把院子里淤积的一滩一滩的水给清出去,一看到唐敖和苏童出来,她的目光就立刻又转移了过来,并且直直的盯着唐敖。 唐敖发觉了,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苏童看到之后也觉得有点怪异,虽说闫喜梅看到生人好像都喜欢直勾勾的看着人家,但是毕竟也还算是表现的有个限度,可是每次她看到唐敖,那股目不转睛的劲儿,还真是完全不一样。 难不成,还真像李桂枝骂她时候说的那样么?她看上唐敖了? 苏童偷偷瞄了瞄走过去准备帮忙的唐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五官英俊好看,却又不失男性的阳刚与硬朗,这男人放到哪里去其实都还挺吸引人目光的。闫喜梅假如病了这么多年,醒来以后的心智与她现在身体的年龄是相符的,那看到唐敖,对他有好感,想要一直看他,这倒也不是什么说不通的事。 虽然说被别人公然拿眼睛吃自己男朋友的豆腐并不是一件什么愉快的事,但是介于闫喜梅这样的智商和状态,苏童当然也不可能跟她一般见识。 正在胡思乱想着,大门外面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李桂枝,她对热闹和八卦仿佛有着极端敏感的嗅觉,当时就扔下了手里面的工具,转身就跑去门外头看热闹了,闫红寿也被那哭声给吓了一跳,他纠结着到底是要出去看看热闹,还是留下来继续干自己家里的活,还在纠结着,李桂枝在外面喊了一句:“哎呀,这不是老张家的媳妇儿嘛?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闫红寿一听,是同村还算熟悉的人,便也就放下了手里面的活儿,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童和唐敖跟在他后面出去的,一来确实是有好奇心,二来院子里就只剩下闫喜梅一个人了,苏童有点害怕她,唐敖也不喜欢被她一直那么直勾勾的用眼睛盯着,所以还不如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出去,发现打从远处走过来了一群人,大约有十多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都脸色凝重,愁眉苦脸,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被人一左一右的架着胳膊,正大声的嚎哭着,看起来痛不欲生,如果没有人在两旁搀扶着她,别说是走了,恐怕她自己站着都做不到。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回事儿?”李桂枝连忙迎上去,平日里张家媳妇儿和她来往还算多,家里有什么事儿,也总是会主动过来帮忙,所以现在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她当然也要适当的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才行。 一个跟着那些人走过来的中年女人对李桂枝摇摇头,叹了口气:“小虎没了。” “啊?”李桂枝眼睛登时就瞪的溜圆,“小虎没了?咋没的?啥时候没的?” “就刚刚,下雨之前小虎跟几个小孩儿出去玩,在小河边上不知道玩什么,结果上头的水忽然就下来了,那几个小孩儿跑得快,小虎没跑开,被水冲了……”中年女人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那几个小孩儿跑回去报信儿,老张家这不带着一群人去河里面顺着水找,还算运气不错,真找着了,捞上来就已经不行了。” “真的就没救了啊?哎呀,小虎这才几岁啊,六岁?”李桂枝声音压低了一点,边说还边同情的直朝走过来的那一群人看。 中年女人点点头:“可不是,你是没见着那水有多大,有多急,别提多邪乎了,就那状况啊,能把尸首找回来就算不错了,还想把命捡回来?不可能的。唉,说来说去,也怪那几个小孩儿,你说这大冷天儿的,他们跑水边儿去玩什么!” 说话的功夫,那一群人就已经走到了跟前,李桂枝赶忙上前去,拉住张家媳妇儿,对她说几句安慰的话:“张家媳妇儿,这事儿你说……谁也想不到,但是赶上都赶上了,你也别太伤心了,把孩子的事处理好,别伤了身子,你还年轻呢,回头想要,还能再生,别说一个了,再生个三五个,你也生得出来。”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家小虎没事儿!我们家小虎没事儿!”张家媳妇儿听了李桂枝的安慰,非但没有表示感激,还一下子就怒了起来,哄着两只眼睛,好像是要发狂的母老虎一样,声嘶力竭的对李桂枝吼着说。 李桂枝被她吓了一跳,赶忙退开两步,一旁的苏童和唐敖也被吓坏了,还以为那个中年女人误传了消息,把李桂枝的好心安慰愣是给变成了咒人的话呢,可是再看看扶着张家媳妇儿的那几个人,除了好言安抚她之外,对李桂枝的话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反应,再朝那一群人当中看看,果然看到其中的一个人,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儿,小男孩儿浑身湿漉漉的,脸色发青,鼻孔处还有泥沙的痕迹,两只耳朵从耳朵眼里面流出血来,光是看那样子都知道没有生气了。 这个孩子,就不可能还活着。苏童看到之后,心里面立刻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不过她毕竟只是个社会记者,不是医生,更不是法医,对鉴定人的生死可没有什么经验和权威可言,于是她扭头看了看唐敖,想看看唐敖的观点。 唐敖明白她拿目光当中的含义,把她拉到远一点的地方,小声对她说:“这个孩子确实是死了,我刚才仔细看过,魂魄都没有了。像这种溺毙的,一般来说,魂魄就都留在水里面,要么回头被鬼差带走,要不然就要变成水鬼的。” 苏童听了这话,也只能默默的叹一口气,孩子出事是真的出事了,张家媳妇儿的反应,恐怕只是一个悲痛欲绝的母亲,不肯接受现实罢了。 李桂枝被张家媳妇儿骂了几句,虽然有些悻悻的,却也考虑到对方的处境,没有和她一般见识,只是默默的让开了一点,不再说什么。 倒是旁边有一个人,估计是张家的自家人模样,一边叹气一边对张家媳妇儿说:“我们都知道你难过,但是小虎他……你还是认了吧。” “不认!我不认!我们家小虎没事!”听了这话,张家媳妇儿忽然之间勃然大怒起来,一把挣脱了扶着她的那几个人,全然没有了方才太过于伤心,连路都走不了的样子,她转过身,冲到人群里,一把抢过小虎的尸体,死死的抱在怀里,“我们家小虎能医好!我们家小虎能医好!” 说着,她忽然撒开腿跑了起来,把人群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第十章 照片上的身影 “我的妈呀,这是不是疯了?”李桂枝有些咋舌,连忙看看周围其他的几个村民,那几个人也被张家媳妇儿的反应给吓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真的是没救了么?”苏童小声问唐敖。 唐敖点点头:“除非有人去水边帮孩子招魂,但是现在这是洪水,流速比较快,孩子是被水冲走淹死的,就算魂魄还在水里,也不知道已经流到了哪里去,招魂是可以的,就是成功的几率很低,尤其是溺水身亡的人,想要把魂召回来,难度也非常大,因为水里面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凶险很多,尤其这种野水。” 苏童叹了口气,看样子那个张家媳妇儿应该是太过于悲痛了,所以一时之间怎么也接受不了现实,还抱着幻想,想让孩子复生呢,但是等她四处求援,结果处处碰壁的时候,只怕是又要遭受二次打击,再多受一次伤害。 一想到对方的那种处境,苏童也觉得心里面有些酸涩难受,可是这种事除了当事人之外,旁人再怎么同情理解,也不可能分担掉当事人一丝一毫的痛楚,一时的叹惋过后,这件事对于其他人家而言,无非是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及警告和教育自家孩子不许去野浴时候能拿出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就只有当事人一家,才是真的在心头上多了一道怎么也消不去的伤疤。 原本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人,和帮忙到河边去找孩子的又七嘴八舌的打听了半天,得知这次的山洪来得十分突然,谁都没有办法预料到,并且也很难相信下午的那一阵急雨居然可以带来那么大的水量,河道附近的状况十分骇人。众人听了去河边帮忙打捞孩子的人的说法之后,都纷纷拎着自己家的小孩回去耳提面命的交代不许到河边去玩,原本还十分热闹的小街上,人们没一会儿就又都各自散了,不宽的小街道又重新变得安安静静的,天色也终于黑了下来。 李桂枝和闫红寿回到院子里,在苏童和唐敖的帮助下,把院子里的水都清理干净,这样一来就不会影响第二天摆流水席的场地了。处理完了这些事,李桂枝看时间实在是不早了,就急急忙忙去厨房准备晚饭,准备好晚饭之后,却又怎么都找不见闫喜梅了,屋里屋外的喊了一通,也没有人应声,更没谁见了她的行踪,李桂枝有点担心了,闫喜梅大病初愈,身体状况还很一般,现在外面又黑灯瞎火的,村子外头还有一条暴涨的河,尽管这个女儿跟别人家的女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放在一起比较的东西了,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刚刚眼睁睁的看着老张家的小虎被水就那么给淹死了,李桂枝忍不住对闫喜梅的去向感到有些担忧。 闫红寿拿了手电,出去找,苏童和唐敖原本想要帮忙,被李桂枝拦住了。 “你们俩是客人,哪能让你们去呢,而且你们对村子里也不熟,”李桂枝忧心忡忡的说,“在家里呆着吧,你表舅他会叫村里其他人帮忙一起找的。” 闫红寿出去找女儿,这一找就找了一个多小时,就在李桂枝的屁股都快坐不住板凳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拉着一脸不高兴的闫喜梅。 李桂枝一看女儿平安回来了,自然是大喜过望,赶忙站起来迎了出去,想让闫红寿把闫喜梅带到住屋里面来,但是闫喜梅嫌住屋里面的灯光太明亮,哼哼唧唧的不肯过来,最后干脆挣脱了父亲的手,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里,又躲进了黑暗当中,不肯再出来了。李桂枝也不好勉强她,只好张罗了饭菜给她送到屋子里,然后这才回到住屋,张罗一家人也开始吃这顿被耽误了好久的晚饭。 “你是从哪儿把她给找到的?”女儿找回来了,平安无事,院子里的水也清理干净了,不耽误第二天摆宴席请客,李桂枝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一边嚼着饭菜,一边含含糊糊的开口向闫红寿询问起来。 闫红寿端着碗,叹了口气,说:“她跑去半山腰那边看热闹去了。” “啊?她怎么跑那儿去了!看什么热闹?”李桂枝有些诧异,看样子闫喜梅跑得距离应该不算近,至少也是超出了她平日里的活动范围的。 “张家媳妇儿,把小虎给抱那儿去了,非得让人家大夫给救救,也不知道喜梅是怎么知道的,我去的时候,她正趴人家窗户上往里头看呢,大夫看样子也没答应,张家媳妇儿正跪在屋子里头磕头求呢,谁拉都不起来。”闫红寿说。 “哎呀,那咱家喜梅跑过去,不是给人家添乱么!”李桂枝一拍大腿,“你把她给拉回来之前,有没有跟人家道个歉,说几句客气话什么的?” “说了,我跟人家说对不住来着,人家也没跟咱计较,还问我喜梅最近恢复的怎么样,在家里表现好不好什么的呢。”闫红寿被李桂枝追问的,也有一点小小的不耐烦,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的回答了老婆的问题,“我又不是小孩儿。” “你当然不是小孩儿了,不过你那张笨嘴哟,有时候还赶不上巧嘴的小孩儿呢。”李桂枝冲闫红寿一翻眼珠,她平时在这个家里还真的是当家做主惯了,当着公婆的面这么说闫红寿,公婆居然都没有一丝反应,好像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半山腰那里住着什么人啊?”苏童听他们你来我往的说,忍不住有点好奇的开口问,“为什么张家的孩子出事了,要去那里求人救呢?” “哦,那个地方住的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个神医来着,”李桂枝被苏童问起这件事来,顿时就眉飞色舞了,她的口气里饱含着崇拜的说,“神医可是很厉害的,我们家你表姐喜梅,就是他帮着治好的,那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来着!而且这也是神医跟我们有缘分,他可厉害了,合眼缘的,他可以分文不取都不介意,不合眼缘的,你捧着千金上门,人家眼皮都不抬,门都不让你进去。我们家喜梅也是命好,运气好,我们当初就碰运气试试看,过去打听了一下,结果神医真的就帮我们给喜梅医病了,这么多年没治好,他一来手到病除,你说厉害不厉害?” 闫喜梅跟之前比起来,倒确实算是好了许多,至少一天里她有一半时间是清醒的了,而且也有了一定的活动能力,只是那精神状况么……苏童一想起前一天晚上,闫喜梅是黑暗中伸长了脖子,瞪圆着眼睛盯着自己看的那个画面,就忍不住觉得后背上的汗毛一阵一阵的竖起来。 村子里的那个神医,她和唐敖晌午那会儿跟村民聊天打听,也听到了不少略显夸张的说法,她始终觉得,对方四十来岁离开村子,一走二十多年,再回来就以神医自居,说不定这二十年里,也有可能拜了哪个赤脚医生为师,从人家那里学到了一些治病的土办法或者偏方之类的, 回来再利用乡邻口口相传的这种信息传播方式,故弄玄虚一番,归根结底,八成还是为了牟利骗钱的。 “那这个神医既然和表姐那么投缘,肯帮她治,之后也是分文不取的么?”苏童虽然这一次来的目的和主题是记录“乡村之美”,并不是揭露和曝光乡间的庸医神棍,但是听李桂枝这么说了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啊,这个神医确实是一分钱也没有跟我们收呢。”李桂枝点点头。 这倒是让苏童有些诧异了,她以为那神医治好了闫喜梅之后,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索要上一笔治疗费,没想到居然真的一分钱都没收,要是这样,难不成还真的是高手在民间,自己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么? 然而,就在她正在内心里开始暗暗的检讨自己把人想得太坏的时候,李桂枝才不紧不慢的把方才没有说完的话给说完:“后来神医说,能治好喜梅,也是要感谢上天怜悯,所以他得帮我们还神,让我们给他一头牛和两只羊。” 苏童顿时就有一种几乎想要吐血的冲动,唐敖也听得有点哭笑不得,试探着问:“现在牛羊也不便宜吧?一头牛和两只羊得花多少钱买啊?” 李桂枝摆摆手:“还行吧,我们这边不是乡下么,直接去找那种家里头喂牛喂羊的人家买,比你们在市里头买牛羊肉可还是能便宜不少的,我们给大师挑了一头年龄不大不小,结结实实的大黄牛,还有两只肥羊,一共花了差不多两万块钱吧。关键是人家这是要替我们还神的,咱必须得心诚。” “两万多也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吧?”苏童一头黑线的看着李桂枝,觉得她之前对自己说神医一分钱都没有收,还真的是很幽默,敢情按照李桂枝的概念里,不直接要人。民。币,就不算要钱,被人索要了两万多块钱的东西,居然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对人家感恩戴德成那副样子,偏偏以他们家的条件来看,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不把两万块钱放在眼里的程度啊。 李桂枝不吓唬的摆摆手:“两万多块钱是不少,但人家那不是把我闺女治好了么,我拿着两万块钱去外面大医院,估计光检查一圈就花进去不少,病还不知道能不能治明白。再说了,我们真是见过那种带着好几十万来,神医就是不给人家治的,这也算是我们家跟神医有缘分,这是喜梅的福气呢。” 见李桂枝这么说,苏童就没有再多评价什么,虽然在她看来,这个神医始终都带着一层江湖骗子的色彩,但是闫喜梅在进过他的调理治疗之后,确实见好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李桂枝和闫红寿全家又都对神医笃信不疑,她也就不想去给他们泼冷水,说多了好像是要触闫喜梅的霉头似的,惹人家不高兴。 吃了饭之后,李桂枝他们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毕竟第二天就要摆宴席了,即便村子外面的路被隔断,镇长之类的贵宾,以及外村的亲戚朋友可能来不了,但是光是这村里面的人,也又不老少,李桂枝对于苏童准备把寿宴的内容作为报社文章的一部分这件事,更是非常重视,做起准备工作来,就更是一丝不苟,格外的当回事儿。苏童和唐敖帮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忙,之后就被李桂枝给打发回了他们的房间,按照李桂枝的话说,既然镇长来不了啦,那苏童就是他们这次寿宴上唯一的贵客,能不能好好的露一露脸,就看苏童是不是成全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让苏童跟着忙活,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经过了前一天晚上的惊吓,苏童当然不会再碍于所谓的面子和矜持,坚持去和闫喜梅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这个理由也不好讲,尤其不好在人家要办寿宴喜宴之前讲出来,所以不管李桂枝的目光有多么的暧。昧,苏童也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唐敖一起回了李桂枝儿子的那间卧室。 幸亏这间卧室里面也是一铺炕,宽绰的很,再加上苏童这一天下来,也累坏了,回去之后,两个人一个靠在最左边,一个靠在最右边,把被褥铺好,和衣而卧的躺下去,才聊了几句天儿,苏童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一晚,可能是因为睡在唐敖的旁边,所以心里面比较踏实,苏童睡得好极了,连梦都几乎没有做,一睁开眼,外面已经是天光泛白,院子里有人在忙忙碌碌,张张罗罗的声音,估计是为了流水席能够顺利,李桂枝一大早就带着帮手们开始摆桌子,做准备工作了。 既然如此,那苏童也不用睡了,她爬起来,把头发拢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唐敖出去接了一盆清水回来让她洗漱,因为闫家要招待宾客,所以早饭似乎就免了,苏童和唐敖出去帮忙的时候,被闫红寿的老母亲一人塞了一个煮鸡蛋在手里面,这就算是填填肚子的东西了。 匆匆忙忙的准备和张罗了一早上,到了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村民开始陆陆续续的来赴宴了,这一场流水席,要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才能散,苏童和唐敖被安排成了上宾,所以第一批就被拉到桌边去吃了饭,和老寿星祝了酒,苏童也趁着白天光线比较好的时候,拍了不少的照片,有老寿星本人的,有来贺寿的村民一起喝酒吃菜的热闹场面,当然还少不了李桂枝了,她主动提出来很多要求,让苏童在不同的场景下,给她状似无意的拍了好多张照片,即便是没有特意拍她,她也会出其不意的出现在苏童正准备拍摄的某个画面当中。 到了晚上,来赴宴的村民就以男人为主了,女人和老人也有,不过比白天的时候少了很多,大多数都是白天没空过来的男性,凑在一起又吃又喝,互相敬酒,玩得不亦乐乎,尽管天已经全黑了,院子里临时挂起来的照明灯也并不算十分明亮,不过这些人的热情确实丝毫不减的。 苏童又拍了几张夜色下的照片,觉得差不多就回房间里面去躲清静了,这一整天下来,热闹是热闹了,但是喧闹和无休止的应酬,也让她觉得很疲惫。 她和唐敖回到房间里,拿着相机调出之前拍的照片来,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拍的效果不太好,需要重新补拍的,及时发现的话,在走之前就还有时间机会。 前一天白天拍摄的照片,效果普遍都不错,蓝天白云映衬下的小村子,看起来还真有一种别样的恬静美感。到了流水席寿宴的现场,照片上面体现出来的气氛可就不一样了,恬静不见了,变成了热闹和热烈,这也是展示村民另外一种精神风貌的视角,估计老董应该会比较喜欢。 苏童往后翻着照片,觉得自己拍得都挺满意的,唯一让她哭笑不得的,就是李桂枝出现在照片当中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回头肯定要有所取舍,到时候也不知道这位爱出风头的表舅妈会不会因此而感到不太开心。 “等等,苏童,”她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往后反着照片预览,忽然唐敖在旁边叫住了她,“你往回倒一张照片,仔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苏童愣了一下,赶忙依言把照片退回去到前面的一张,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张天黑之后拍摄的照片,照片上面是拍摄到了两桌人,一桌是老寿星原本坐着的那一桌,老寿星年纪大了,一天里面象征性的出来见见客人,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去休息了,天黑之后,流水席的主题就也发生了一点变化,从给老寿星贺寿,变成了庆祝闫喜梅重获健康,所以这张照片上,能够清楚的看到闫喜梅坐在老寿星的那一桌,一个比较远离照明的阴影当中,那双无神的黑眼睛,也正看着镜头,仿佛能够透过镜头看出来似的,让苏童平白无故打了个寒颤。 “闫喜梅看起来实在是太怪异了。”她皱着眉头对唐敖感慨说。 唐敖却摇摇头,指了指照片当中两桌中间的一处光线并不太好的地方:“这里,你放大了仔细看看。” 苏童疑惑的放大了照片,这才看清了那阴影当中一个正在欢蹦乱跳玩耍的时候被拍摄下来的小小身影。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前一天被张家媳妇儿死死抱在怀里,浑身青紫强硬,并且死去多时的小虎。< 第十一章 死而复生的孩子 苏童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似的,浑身发凉。她把照片放大一些,更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没有看错,照片上面的小孩,就是前一天已经被淹死的那个小虎,可是在照片当中,这孩子似乎玩得很开心,一脸眉开眼笑的样子,和苏童前一天看到的双目紧闭,耳孔流血的模样差距很大。 她打了个哆嗦,本能的做出了联想,扭头略微有些紧张的问唐敖:“我这个相机……该不会是一不小心拍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我之前有听说过一种说法,有的时候,公安机关专门用来拿去拍犯罪现场照片的相机,用久了就会变得有点奇怪,经常能拍到一些不该拍到的东西……我这个相机是报社的,平时拿出去应该也都是拍点社会新闻的配图,不可能有过什么拍摄凶案的情况啊……” “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也听说过,专门用来拍摄凶案现场的相机,确实会因为沾染到的血气和阴气比较重,所以镜头更容易捕捉到一些普通人肉眼看不到的画面,不过那种并不是绝对的,有的时候不是那种情况,普通相机,尤其是数码相机,也会因为电磁之类的缘故,巧合的捕捉到灵体的画面,”唐敖先纠正了一下苏童听说的那种事情,然后才说,“不过照片上的这个小虎,看起来可不像是被不小心拍下来的灵体,我觉得你拍到的是个人,不是个鬼。你跟我认识以后,也算是和不少灵异事件打过交道了,你见过哪个鬼笑得这么开心的么?” 苏童回忆了一下,除了凶煞之外,好像自己见到过的那几次普通灵体,大多是有些郁郁寡欢,甚至悲悲切切的,他们滞留在人间的原因也总有各种各样的无奈,或者因为心愿未了而产生的不甘心的情绪,从没见过喜笑颜开的。 “那就对了,其实作为鬼来讲,真的是很难有什么正面的情绪,即便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近死了,还以为自己活着的那种糊涂鬼,也大多数都并不会觉得情绪有多么高涨,大多数也是比较麻木迟钝的,情绪越是容易激动的鬼,身上的凶煞之气就越重,也就是所谓的厉鬼,但是喜悦的鬼,还真是不多,具体的原因我也说不清,可能是因为人心总是贪婪的吧,所以不管是多大年龄的人,死了的时候,总还是会觉得不甘心,觉得有特别多未了的心愿,所以身上就会或多或少的带着一种怨气,怨气绝对算是负面情绪的一种了。”唐敖点点头。 苏童恍然大悟:“所以说,假如孟婆汤是真的,那其实归根结底,也并不是真的为了让人忘了生前所有的喜怒哀伤,而是为了让亡灵洗刷怨气啊!”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悟性很高嘛。”唐敖笑眯眯的揉了揉苏童的头。 苏童因为唐敖的措辞,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很快思路就又回到了小虎的那件事情上面:“那你说,为什么昨天死了的小孩儿,今天忽然又能活了?” “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咱们俩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唐敖说着站起来,拉起苏童的手,作势就要往外走。 “别别,你等会儿,我得做个心理准备。”苏童吓了一跳,赶忙拉住唐敖,大口大口的深呼吸了几次,来平复自己一瞬间就狂跳起来的心。 这种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前一天眼睁睁看到淹死的小孩,今天又疑似活蹦乱跳出现在了院子里,这件事可不是一般的诡异。原本苏童不太明白,为什么不管是欧美的,还日韩的,只要恐怖片,总离不开一个诡异的小孩子角色,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深深的明白了。原来同样奇怪的事情,出现在成年人的身上或许很吓人,但是出现在小孩子的身上,吓人的程度几乎翻倍还不止,整个事情还会更多了一重诡异的色彩。想想看,孩童那原本天真无邪的脸孔下面,可能掩藏着什么特别恐怖的秘密,这本身想一想就觉得有够吓人的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道理你肯定懂的,所以别做心理准备了,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唐敖又拉了拉苏童的手,虽然他并没有强硬的非要把苏童给拉走,但是从他两只眼睛里闪烁着的奕奕神采来看,他的心情和苏童可是大不相同的,苏童是怕出去看到小虎,他却是盼着赶快出去看个明白呢,“这都几点了,如果出去晚了,那孩子被大人带回家里去,咱们想要弄明白,反倒不容易,所以还是抓紧时间吧,我也想知道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童虽然有点紧张,但是说心里完全不好奇,那也是假的,所以被唐敖这么一劝说,也就缴械投降了,忐忑不安的跟着她走出了房门,重新来到院子里。 李桂枝还在那里招呼宾客呢,闫红寿陪着村子里的男人们喝酒,喝得也有点高,说话都比平时要多了不少,李桂枝估计也是不放心,张罗来张罗去,始终不离主宾那一桌太远,似乎是怕闫红寿出什么状况,她一看苏童和唐敖又出来了,还有些纳闷儿,扭头就问:“你俩不是回去休息了么?咋又出来了?” “表舅妈,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苏童凑到李桂枝跟前,小声问,“昨天出事的那个张家,他们家小虎,是双胞胎之类的么?” 在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一瞬间,苏童才忽然开了这个窍,说不定那个小虎有个什么双胞胎兄弟也不一定呢,万一是同卵双胞胎,长得十分相似也是特别有可能的,说不定自己相机无意当中拍到的那个孩子,就是小虎的双胞胎兄弟,根本这里就没有什么古怪而又诡异的事情发生也不一定呢。 苏童还是在潜意识里想要否认刚刚让自己震惊的几乎颤抖的那件事,她可不希望自己走到哪里,诡异的灵异事件就跟着发生到哪里,要是真的这样,她真的要考虑去买个彩票之类的了,否则都对不起自己这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的运气。 李桂枝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老张家媳妇儿就生了小虎那么一个孩子,哪来的什么双胞胎啊,这都是谁跟你乱讲的?” “不是不是,没有人跟我说,我自己乱猜的。”苏童赶忙解释,她看李桂枝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知道自己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也糊弄不过去,于是她纠结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对李桂枝说,“表舅妈,我和你说件事,你可别害怕。” “哦,你说,你说。”李桂枝看苏童这副模样,也有点紧张起来了。 苏童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刚才转念一想,要真是有怪事,李桂枝作为张家的同村,也是自己的远房亲戚,让她知情总不会是什么坏事,于是这才横了横心,凑到李桂枝耳边,小声对她说:“我刚才拍照,好像拍到小虎在院子里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说完这句话,李桂枝肯定会被吓一跳,搞不好还会大惊小怪,大呼小叫一番,于是都做好了劝她冷静下来的措辞,结果李桂枝的反应居然大大的出乎了苏童的意料,她只是错愕的看了苏童一眼,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倒把苏童给笑懵了,愣愣的看着李桂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哎呀,你这丫头啊,说话玄玄乎乎的,这把我吓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吓人的事儿了呢!弄了半天就是你看到小虎了啊!”李桂枝笑够了,才终于平静下来,一边喘气一边对苏童说,“他跟他妈一起来的,刚才还跟这儿玩呢,后来他爸在这儿喝酒没完没了的,小孩儿困了,张家媳妇儿就带他回家睡觉去了。” “可是……昨天小虎不是掉到河里面去……被淹死了么?”李桂枝这种淡定的态度,让苏童彻底傻了眼,这明显已经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了,而是李桂枝似乎觉得张家媳妇儿带着小虎过来赶寿宴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唐敖也皱了皱眉头,前一天李桂枝明明是亲眼看到小虎的模样,还因为安慰了张家媳妇儿几句,被张家媳妇儿呛声,闹得有点没面子呢,怎么今天她就忘了这件事么?看她那副淡定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可真是奇怪极了。 “是啊,小虎昨天是掉河里了,哎呀,你是不是忘了你表舅找喜梅回来之后,跟咱们说的那个事儿了?”李桂枝好像是对苏童的记性有些无奈似的,“你表舅不是说了么,张家媳妇儿他们抱着小虎去求神医帮忙了,后来神医还真答应了帮他们医小虎,小虎昨天晚上一宿就留在神医那边,今天早上天不亮那会儿才被老张家给接回去,白天在家里睡了一天,傍晚上起来,肚子饿了,正好张家也要来参加咱们家老太爷的寿宴,就带着孩子一起过来的。我就跟你们说那个神医的医术特别了得吧,医好了喜梅,这回连小虎都给救回来了!” 李桂枝说起那名神医的时候,口气里充满了崇拜之情。 苏童原本就对小虎的出现感到十分诡异,听完了李桂枝轻描淡写的这番说辞,非但没有觉得恍然大悟,或者解开了疑团,然而觉得这件事更加奇怪了。 所谓妙手回春,救死扶伤,这虽然是用来形容医生的医术医德的,但是医术再高超的医生,也不能违背了自然规律,当一个人真的已经错过了抢救的时机,真的想把人起死回生,那就已经不是医术的问题,简直是仙法了。昨天如果只是看到小虎那副模样,或许苏童还会以为那孩子并没有死,只是陷入了一种濒死或者假死的状态当中,乡民们错以为淹死了,送去医生那里还有得救,但是当时唐敖也在场,他也是眼睁睁的看着的。唐敖不同于其他人,他是开了天目的,能够识人魂魄,辨识灵体,昨天他亲口对自己说,小虎的魂魄都已经离了肉身,那副样子绝对是死了,而且死得很彻底,魂魄陷于湍流之中,连召回都做不到,又哪有什么因为医术高超就被救得活转回来的道理呢! 她扭头看了看唐敖,用眼神无声的询问他,想要问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前一天会不会是看错了,或者没有看准,唐敖也听完了李桂枝的话,他沉默不语,在收到苏童询问的眼神之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十二章 头痛发作 唐敖这样的态度,让苏童意识到他一定是有什么别样的想法,于是就没有和李桂枝再多打听什么,李桂枝虽然说跟她算是远房亲戚,但是实际上却陌生得很,之前根本就没有过什么交集,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论起关系来,有可能她反而跟小虎一家还要来的更亲近呢,打听多了容易让李桂枝起疑心,尤其李桂枝又是那汇总嘴巴不大牢靠的人,真给传出去,搞不好又会坏了什么事。 她又站在那里听李桂枝说了半天关于这一天的流水席有多辛苦,付出了多少精力等等之后,终于才在有人招呼李桂枝过去喝酒的时候得到了脱身的机会,急急忙忙的拉着唐敖回了房间,关好了门,确定外面没有人会偷听偷看,这才开口问:“你刚才是不是听出来了什么问题?” “算是吧,我觉得那个神医,可能有点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唐敖皱着眉头,表情也略微有一点困惑似的,“我昨天看的很清楚,我确定小虎当时的的确确是死了的,魂魄没有一样在他的肉身里面,这样的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凭借什么医术就扭转乾坤的,除非是用巫术或者别的什么法术来帮忙。” “你的意思是,那个身体,其实不是什么医生,归根结底是个巫师?”苏童听了唐敖的话,没觉得有太多的吃惊,只觉得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其实她心里面一直觉得,闫喜梅的痊愈,本身也透着一股子怪异在里面,原本她就觉得一个三十多岁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光棍儿汉,跑出去十几二十年回来,忽然摇身一变就成了神医,还能治好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起色的闫喜梅,实在是太玄乎了,现在听唐敖说到巫术之类的东西,反倒觉得这是个很合理的解释。 “那你觉得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巫术,会是什么样的巫术呢?”她问唐敖。 本以为唐敖能够说出这样的猜测,必然会给出一个答案来,没想到唐敖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巫术的种类和流派实在是太多了,有西洋的,有东南亚的,还有咱们国内本土的,形形**,我也并不是很懂,只不过是对于有些事情有所耳闻,所以觉得这次的事情,应该和巫术有点关系。” “唉,其实也无所谓了,不管怎么说,救活了一条命,这也算是好事了。”苏童叹了一口气,前一天张家媳妇儿悲痛欲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面也怪难受的,所以说现在这样的结果,倒也不失为一种圆满吧。 然而唐敖却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开口反问道:“你真觉得是好事么?” “难道不是么?毕竟那个神医也没有杀人害命,和那个养鬼御财的聂志强比起来,不是高尚很多了么?”苏童不明白为什么唐敖会是这样的反应。 唐敖摇摇头:“虽然这么说显得好像有点消极似的,但是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中早有定数的,不管小虎是阳寿已尽,还是早了横祸所以突然丧命,既然已经死了,魂魄出窍,离开了肉身,那这个结果就已经形成,这也算是天意的一部分吧,如果一个人阳寿未尽,还有一息,那救回来也算是好事一桩,但是当一个人气息全无,魂魄缺失,再扭转回来,就算是逆天了。逆天而行,你认为真的会是好事么?所以我总是觉得这件事里面,还有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那假如对方只是敛财,逆天而行的话,那遭报应也好,遭天谴也好,也都是这个神医自己承受着吧?就像纸人李的眼睛那样,”苏童问,“如果是这样的话,反正也没有损害别人什么,就像我这个表舅、表舅妈一样,贡献个一头牛两只羊,他们也甘之如饴,觉得换回了女儿的健康,特别值得,那对他们来说,这也就不算是有什么损失了,对不对?那这件事,咱们就别插手了吧。” 苏童从骨子里有点抵触唐敖进一步深入的去打探和摸底神医的这件事,似乎潜意识里觉得如果牵扯到了这件事里头,搞不好又会给唐敖和自己惹什么麻烦,虽然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一种侠义情怀,可是她苏童从来都不是什么江湖女侠,她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而已,好吧,或许比寻常“普普通通的小女人”多见了几次鬼罢了,还恰好有一个会道法的男朋友而已,行侠仗义,路见不平的那些东西,对她而言有点遥远,她只希望凡事量力而为,过平静安逸的生活。 像之前吴冰的那件事,那个养鬼的聂志强实在是太过于没有人性,居然鼓动诸如温云涛那一类掉进钱眼里的商人用自己的至亲之人做饵料,饲养恶鬼来敛财,这种真的是不插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那也就只能豁出去,冒险帮到底了。 可是这一次,这个躲藏在偏僻小村子里的神医,并没有害人性命,甚至不管是不是逆天而行,始终还是在救人的,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做好事了,既然如此,双方付出的代价也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那旁人又何必冒险干涉呢? 尤其还是这种事情,真的插手,搞不好还要闹个里外不是人。 所以不如踏踏实实的呆着,等到水退了,路通了,他们就立刻启程返回市里面去,一个继续在他的工作室里面经营,一个回报社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唐敖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还是想有机会能够再看看那个小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要是能见到那个神医,就更好了。” “为什么呢?”苏童一听唐敖还惦记着这件事,顿时有点不太放心了,连忙开口问,“你还是想要插手这件事么?还是说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算是好奇吧,”唐敖对苏童笑了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快就能把淹死的人的魂魄从洪水当中给召唤回来的高手呢,所以有点好奇这个神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放心吧,我不会盲目冒险的,我就稍微了解一下。” 苏童还想说点什么去提醒一下唐敖,好奇心太重了也不好,还没等开口呢,唐敖的脸色就忽然变了变,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苏童一看这样子,立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赶忙开口问:“你是不是又觉得头疼了?” 唐敖微微颔首,对苏童挤了个笑容:“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倒点水来,你把止痛片吃了!”苏童赶忙站起身来,从一旁的背包里面翻出止痛片,递到唐敖手里,自己准备出去给唐敖倒一杯水来吃药用,虽然说唐敖这种原因不明的头痛,似乎止痛片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每一次看他发作起来都忍得那么痛苦,苏童也是心如刀绞一般,止痛片未必能够真的解决问题,但是哪怕能够缓解一点点,那也是好的,聊胜于无。 唐敖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只好强忍着痛苦点了点头。 苏童赶忙起身开门,准备到外面去找李桂枝要一点水,或许是一点饮料吧,因为今天一整天,闫家都在忙着流水席的事情,屋子里面的灶头都在为供应流水席的餐食做准备,到了现在这个时间,虽然是闲下来了,不过却没有人烧过任何热水,现烧也似乎有些来不及,她知道唐敖的头痛一旦发作起来,也是非常要命的,所以尽快找来水能让他服药,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结果一拉开门,她就又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闫喜梅又跑到门口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偷看唐敖,苏童本能的朝后退开了一步,下一瞬间才看出来,闫喜梅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儿,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见缝插针的盯着屋子里的唐敖看,而是整个人趔趔趄趄的向后几乎是屁股蹭着地的姿势倒退到了门对面的墙角,然后一脸惊恐的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整个人筛糠一样。 苏童没有想到闫喜梅会在,所以冷不防在黑暗的走廊当中看到她,也被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抚着胸口,好险没有惊叫出来,更没来得及去分辨到底是自己的突然开门吓到了闫喜梅,还是闫喜梅又犯了什么毛病。 “怎么了?”唐敖虽然头疼的很难受,但是还是看得出来苏童被门外的什么东西吓了一大跳,于是他咬着牙,强打着精神站起来,迎到门口想看个究竟。 闫喜梅一看到唐敖起身,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她一咕噜爬起来,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开门冲了出去,嗓子眼儿里还发出了嘶哑的闷哼,听起来就好像是什么受到了惊吓的动物一样。 “喜梅,怎么了这是?你又发什么疯呢?” 苏童听到李桂枝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很显然李桂枝已经看到了从屋里跑出去的闫喜梅,不过似乎对她的这种行为也并没有感到十分诧异,就只是随口问了问罢了,完全没有加以重视。 苏童赶忙扶着唐敖,让他重新坐下来:“没事,你别担心,是我那个表姐,她刚才在门口,黑灯瞎火的我没看见,所以冷不防吓了一跳,没有什么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吓了一跳,她好像也挺害怕的。你快坐下来,别动,我去给你拿点水或者饮料来,你先尽快把药吃了。” 说完,她便急急忙忙的出了房间,到外面找到李桂枝,说唐敖有点头疼,需要水来服药,李桂枝只当唐敖是在乡下吹了冷风有些感冒,并没有太当回事,随便找了一桌,从桌下面套了几瓶饮料塞给苏童,让她拿回去吃药喝,苏童道了谢,带着饮料回去给唐敖把药喂下去,唐敖的头痛已经彻底发作了,疼得他面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苏童觉得揪心极了。 这些天唐敖的状态还算稳定,她一直抱着幻想,认为说不定那恼人的头痛就不会再出现了,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唐敖还是又发作了。这段时间他们的生活也还算平静,除了到这里之后,遇到了小虎的事情,牵扯出了可能会巫术的神医,唐敖对神医的事情感到好奇,想要探究一番,紧接着就头痛发作了。 苏童心烦意乱的想,希望这两件事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联。< 第十三章 相似 唐敖的头痛这一次发作的时间很长,尽管吃了止痛片,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他还是疼得冷汗直流,在苏童扶他躺下之后,几乎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牙关紧咬,以免疼得发出声音来。 苏童看他这副样子,心里焦急万分,却又一点忙都帮不上,她都有些害怕,担心唐敖再这么咬牙下去,会不会把自己的牙都给咬断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忍受病痛折磨,这本身也是一种折磨,更别说唐敖这种无名头痛了,医院检查不出来,谷满仓也毫无头绪,就连每次他发作起来的时间和因由都根本无从掌握,唯一让苏童能够确定的是,唐敖最近的每一次头疼发作,似乎中间间隔的时间都越来越长了,从过去的一天之内几次发作,到后来一两天发作一次,甚至四五天或者更久,但是每一次疼起来,折腾的时间却也被同样的延长了很多。 中间李桂枝倒是进来了一趟,原本是想表示一下关心的,毕竟生病不舒服的是这个远方的表外甥女的男朋友,如果只是远亲这一层,或许她也未必那么上心,主要是苏童还多了记者这样的一层职业色彩,她自然就忍不住重视起来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唐敖蜷缩在炕上,头痛欲裂,一脸痛苦的样子,李桂枝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情况比她以为的要严重很多,她原本只当是城市里面的小伙子,生的又好看,肯定免不了有那么一点娇娇气气的,到了乡下,吹了冷风,淋了雨,所以染上了感冒,闹点头痛,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现在一看唐敖的模样就知道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小伙子平时没有什么那种身体上的毛病吧?”李桂枝把苏童给拉到屋门口,压低了声音问,“我记得你表舅以前爱听评书,评书里头讲古时候就有个什么大人物来着,总头疼,结果后来说是脑子里生了一个大瘤子……你可得事先打听打听啊,咱不是说做人不厚道,主要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别年纪轻轻的还没怎么着呢,就先被人拖累着。这话不是自家人,我都不跟她说。” 苏童其实心里面对李桂枝的这番话是十分反感的,唐敖第一次头疼发作,她就和谷满仓一起带他去医院里检查过了,绝对没有李桂枝担心的那种情况,可是即便是明知道不是那回事,听到李桂枝说那种话,也还是让她觉得心里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生怕被李桂枝一语成谶,不是脑瘤也说出别的什么事来,那可怎么办!虽然说这种事有些唯心,可是人在焦急的时候,确实也不怎么唯物。 可是毕竟李桂枝也是一番好意,怕她吃亏,苏童自然不好对她发作,只好虚应着把她打发了,好在院子里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的,隐隐约约居然能听到闫喜梅在隔壁发出的犹如受伤小动物一样的哀嚎,李桂枝也有些放心不下,留下一句有什么需要就再找她,然后就急急忙忙的去照看闫喜梅了。 苏童无助的陪着唐敖,因为唐敖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流水席结束了,闫红寿一家在外面收拾锅碗瓢盆的时候,苏童没有精力出去帮忙,他们也都觉得可以理解,没有人挑剔或者表示任何不满。 差不多到了半夜里头,唐敖的头疼才慢慢的缓解下来,在此期间,苏童就一直片刻不离的守在他旁边,生怕他又出了什么别的状况,需要人在一旁守着,等到疼痛完全平息下来,苏童赶忙扶他慢慢坐起来,让他喝了一些水。 唐敖疲惫的握了握苏童拿着饮料瓶的手,他看苏童担忧的样子,也是满心的歉疚,可是长时间的剧烈头痛消耗掉了他绝大部分的精力和体力,让他真的是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对苏童努力的扯着嘴角笑一笑。 苏童心疼的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安顿他睡下,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唐敖已经平稳下来,沉沉的睡着了,这才自己躺下休息休息,可能是太累了,她躺下很快就睡着,根本连梦都没有来得及做,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天光大亮了。 唐敖养了一夜的精神,现在整个人的状态也明显有了好转,虽然看上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憔悴,和前一天晚上比起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吃饭的时候李桂枝还特意非常热情的询问了一下唐敖的身体状况,唐敖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李桂枝一边随声附和的说着没事就好,一边还不忘瞄了苏童几眼,八成是前一天对苏童说了那些话之后,现在自己也多少有那么一点儿后悔,怕苏童一扭头就把自己说过了什么告诉给唐敖,这样她不就成了里外不是人了么。 不过看唐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非常的礼貌和尊敬,李桂枝这才慢慢放了心。 吃了饭,李桂枝照例准备出一份来,打算送去给闫喜梅,苏童一想,不管怎么说,前一天李桂枝也是好心特意过来探望过唐敖的,她说的那些话即便自己听着不舒服不喜欢,好歹也是出于亲戚之间的善意,自己怎么也要有所回报的, 于是也关切的询问道:“表舅妈,昨天晚上表姐是不是不太舒服啊?她还好么?” “她啊,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一直好像害怕的不得了似的,所在炕里面一角,除了哆嗦就是哼哼唧唧的,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我问也没问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儿,问她头疼不疼,肚子疼不疼,有没有哪里难受不舒服,她也就光知道摇头,后来我也没办法了,陪了她一会儿就回去睡了,说不定是做了什么噩梦,自己害怕了呢。”李桂枝不太当回事儿的说,“我昨天晚上也累得够呛,陪了她一会儿就回去睡了,今天早上过去看看,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别惦着。” 苏童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过问了,前一天晚上闫喜梅的夸张反应也确实把她给吓了一大跳,虽然说不明白闫喜梅到底是被什么事情给吓成了那样,但是基于对方原本就不大正常的精神状态,苏童也不想再多问了,前一天晚上,关于那个神医可能会的是巫术而非医术这件事,唐敖已经给了她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解释,那么作为神医的受益者,闫红寿他们一家子对整件事的态度,苏童自然也就不存在任何的疑问,原本她还在怀疑,会不会李桂枝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闫喜梅的精神状况不大对头,不过经过了前一天晚上和唐敖的对话,苏童的想法变了。 或许李桂枝他们从头到尾都很清楚,只不过以闫喜梅之前的那个状态,这么多年以来,可能闫家早就已经认定了她是没救的,在那种情况下,神医能够把她给救回来,这也已经实属不易,旁的那些事,他们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吃过早饭,唐敖本来想要早一点出去转转的,但是苏童对他的恢复情况还不是非常放心,所以要求他必须休息一会儿才允许出门,唐敖拗不过她,只好服从,他们两个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呼吸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期间闫喜梅戴着帽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眼看到唐敖和苏童在外面,立刻飞快的缩回到房间里。 “她这是怎么了?之前看到你不是还眼睛直勾勾的一个劲儿瞧么,怎么今天反倒好像见鬼了似的呢?”苏童对闫喜梅的反应感到有些诧异。 唐敖也觉得有些奇怪,不够他倒是没有因为这件事感到有什么困惑的,只是笑,说:“我怎么觉得你刚才那话听起来有点酸溜溜的呢?闻着有股醋味儿!” “是嘛,那我回头给你准备点儿饺子。”苏童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趁他不注意,伸手往他腰间的肉上掐了一把,虽然是开玩笑,不过考虑到唐敖刚刚才算是痊愈,所以她也不敢动作太大,完全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样子。 唐敖倒是配合度很高,哎呦一声,就好像真的被掐疼了似的。 休息了一会儿,苏童就跟着唐敖一起出去了,他们出去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唐敖想要找个借口去小虎家里看看究竟,其二是苏童也的确需要找个家里面有座机,还能够和外界取得联系的人家,能跟报社那边打电话汇报一下情况,正常来讲,明天她就应该销假回去上班了,可是很显然,现在村子外面的水还没有退,路还没有通,她和唐敖除非能把那辆小轿车给变成直升飞机,否则别想离开。 出发之前,苏童向李桂枝打听了一下,村子里谁家有座机电话,李桂枝也说不上来,还问苏童用不用她帮忙去打听,被苏童谢绝了,这种事还是她自己来做比较好,一来不给李桂枝添麻烦,二来也正好是一个借口,可以去小虎家看看。 于是,苏童和唐敖走出闫家之后的第一站,就是直奔小虎家去打听了。 小虎家今天可不是前天夜里的那种愁云惨淡了,估计是因为小虎的痊愈,所以苏童和唐敖这两个陌生人出现在他们家门口的时候,张家的人还是非常热情的招呼了他们,前一天在闫家老太爷的寿宴上,虽然苏童和唐敖没有对他们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不过他们可早就认得了闫家的这两位贵客,知道他们不仅是闫家的亲戚,还是报社来的,专门为了报道老太爷一百一十岁大寿,面子很大。 苏童询问了一下张家有没有安装座机,表示自己需要有事和报社联系一下,告诉单位需要延迟回去上班的情况,张家媳妇儿连忙表示家里有座机,只不过很长时间都没有人用,之前有的时候会出故障,之后就又会被修好,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让苏童他们进去自己打电话试一试。 这个邀请正合苏童他们的心意,于是就欣然的跟着张家的人进了屋,被他们招待到客厅里面,张家的两位老人正在那儿看着电视节目,屋里的椅子上还随意的扔这几件小孩儿的衣服,正是前一天晚上苏童拍照片的时候无意当中拍到了小虎的那会儿小虎身上穿着的那一套,不过小虎本人并没有在客厅里面。 “你们家孩子呢?这么早就出去玩了么?”苏童故意若无其事的问,好像自己根本不知道小虎的死而复生似的,“我记得昨天好像看到你带着一个小孩儿在我表舅家里面吃饭来着,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个小男孩儿吧?” “是啊,我儿子,名叫小虎!他啊,早上起来吃了点饭,嚷嚷着困,所以就又睡了,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就是贪睡。”张家媳妇儿喜滋滋的说,话语之间流露出对小虎满满的疼爱之情,甚至好像还有一种失而复得之后的喜悦。 当然,这部分苏童可就吃不准到底是真的这样,还是自己的主观解读了。 张家媳妇儿不疑有他的把苏童给引到了电话机跟前,示意她随便用,不要客气,苏童向她道了谢,拿起电话听筒,电话听筒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苏童看了看电话线,好好的插着,没有问题,那么一来,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那就是电话出现了故障,没有办法接通。 “你们家电话好像打不出去了。”她放下听筒,对张家媳妇儿说。 张家媳妇儿因为没有帮上忙,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说:“唉,我们这个小破地方,啥东西都不太好,这可怎么办,要不我带你去别人家问问?”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去问问就行。”苏童连忙向她道谢。 说话的功夫,客厅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孩儿,就是小虎本人,不过他的姿态有点怪,走路身子歪歪斜斜的,还用两只手捂着眼睛,只从手指缝里面往外看。张家媳妇儿一看是小虎来了,赶忙冲到窗子边上,把窗帘给遮了起来,外面明媚的阳光顿时就被全部遮住,屋子里变得昏昏暗暗的。 小虎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倒是挺舒服的,把手放了下来,一眼看到屋子里有两个陌生人,他抬头看了看苏童,又看了看唐敖,畏畏缩缩的躲在了他的母亲张家媳妇儿背后,不管张家媳妇儿怎么让他出来和人打招呼,也说什么也不肯出来了。 “不好意思啊,两位,孩子小,怕生。”张家媳妇儿不好意思的说。 “你孩子眼睛怕光?”唐敖开口问。 “一起不,最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有一点。”张家媳妇儿回答。< 第十四章 脑后的反光 唐敖点点头,装作无意识但是又很关切似的说:“那你得带孩子看看眼科啊,这么小的小孩儿,可得重视,眼睛的问题不是小问题,要不这样吧,等过两天水退了之后,路也通了,我们就打算回去市里了,你们家哪个大人有空,带着小虎一起,做我们的车,我们把你们送到市里面,找个正规的医院,检查一下吧。” “哎呀,那敢情好啊,就是有点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张家二老一听这话,倒是有些喜出望外,毕竟以他们的交通情况来看,去一趟市里面再回来,也实在是有些太麻烦了,如果唐敖肯帮忙,这样至少可以省一程的时间和精力。 张家媳妇儿却只是很矜持的笑着摇摇头:“还是不了吧,小虎的眼睛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是前几天不舒服闹的,过几天自己就好了,不用看,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慢慢养的事儿,我们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家二老没想到儿媳妇拒绝的这么干脆,还有一点不太甘心,小虎在整个过程中就一直躲藏在张家媳妇儿身后,从腿缝里面偷看唐敖,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唐敖故意绕到张家媳妇儿身侧,蹲下身,轻声问:“你小虎,你今几岁啊?” 小虎瑟缩了一下,飞快的跑到爷爷***身后,躲开的更远了。 “小虎,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还越没出息了呢!”张家媳妇儿也没想到小虎会是这样的反应,毕竟方才唐敖他们刚刚表达过了想要提供帮助的好意,现在人家和和气气的和孩子说句话,自己家小孩儿却是这样的反应,实在是不怎么有面子,于是她只好自己讪笑着,对唐敖和苏童说,“你们别忘心里去啊,我们家这个小小子,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生人见得少,不大方,看到你们这是害羞了。” “小朋友么,没关系的。”苏童也对张家媳妇儿笑了笑。 既然张家的电话出了故障,借不成了,那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在人家的家里面逗留太久,往外走的时候,张家媳妇儿挺过意不去的送他们出来,小虎怕见光,所以跟着爷爷奶奶继续留在客厅里头,走到院子里,苏童忽然示意了唐敖一下,让他到院外去等着自己,唐敖略微愣了一下,点点头,出了院门。 苏童拉住张家媳妇儿,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对张家媳妇儿说:“张家嫂子,我知道自己对你们来说,是个陌生人,闫家也就是我的远房表亲,所以我跟你说这话,其实是有一点冒昧。小虎之前掉水里的事,我是知道的。”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张家媳妇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和局促起来,这才又小声说:“我知道你是带着小虎去找了你们村里的那个神医,不瞒你说,我也想去找那个神医,求他看病,我男朋友他最近经常无故头疼,去医院检查也检查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那个人脾气又比较倔,不相信民间医术,可是你看,那个神医已经治好了我喜梅表姐,又治好了小虎,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所以我信他的医术,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引荐介绍一下?只要那个神医肯帮他看看毛病,我还是有信心可以把他给拐去看看的。” 张家媳妇儿听苏童这么说,想着方才唐敖主动提出来要带小虎去市里面的医院检查眼睛的那番话,就对苏童的说法更加深信不疑了,于是也略略的放下了心来,刚才还局促紧张的表情也放松下来,但是她看上去还是有一些为难的,纠结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跟那个神医也不熟,他肯救我们家小虎,也是我们跪着恳求了半天的,神医他这个人,性格有点怪,觉得没缘分的,连面都不肯见,帮我们治好了小虎以后,除了让我们隔半年的时间再带小虎过去看他一遍,他再帮小虎调一调身体,别的就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们多说,直接把我们打发走了。” 苏童有些为难,一脸难过的看着张家媳妇儿,张家媳妇儿看她这样,也有点帮不上忙的那种着急,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替苏童想了个主意:“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了,就一个,我告诉你们那个神医的家在哪儿,你们直接过去找吧,晚上的时候他那里人会少一点,白天人很多,你们也是外面过来的,自己乱找肯定不好找,大师住得挺偏僻,能从外面找过来的,也都是打听到门路的。” “那也行,怎么都比不试一试要好,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总那么头疼啊。”苏童连忙面带感激的对张家媳妇儿点了点头。她原本确实是希望能哄得张家媳妇儿肯带她和唐敖直接去会一会那个大师的,但是既然张家媳妇儿执意不肯,退而求其次也比一无所获要好得多。她对张家媳妇儿说的那个理由,属于半真半假,既不算是完全说了实话,也没有从头到尾都是骗人的,张家媳妇儿要是不信她,跑去闫家私下里打听,李桂枝也肯定会告诉张家媳妇儿前一天晚上唐敖头痛发作的时候,模样有多吓人,这就等于替她坐实了自己的这个借口。 张家媳妇儿倒是没有怎么怀疑苏童的意思,又说又比划的给苏童介绍了半天去找那个神医的最佳路径,苏童的方向感一般般,不过还是非常非常仔细的听着,并且在张家媳妇儿说完之后,她又为了确保信息没有出现错误,特意复述了一遍,张家媳妇儿表示她记得没错,这才道了谢,离开了张家。 出了大门,苏童拉着唐敖走出去了一段距离才把一直在心里面默默背诵着的路线说给唐敖,让他帮忙记着,唐敖没有想到苏童让自己提前出来,居然是打听那个神医的事,连忙把张家媳妇儿提供的地址记住了,然后才问:“你愿意让我去了解了解那个神医到底是怎么回事么?我还以为你会反对呢。” “其实主观上还是不大愿意的,不过也没有办法,既然你对这件事特别好奇,刚才小虎的样子咱们也看到了,和闫喜梅不相上下,只不过言行比闫喜梅看起来略为正常一些,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虎本身也只是一个小孩儿的缘故。”苏童叹了一口气,“就算我反对,你也不会甘心的,所以还不如让你去看看究竟呢,假如真的对于被治疗的人来说,这算是好事的话,那咱们就不要插手了,好不好?那个神医不管是巫术还是什么法术,逆天不逆天,如果他用这种方法敛财,因果也都是报应在他自己的身上,跟旁人没有关系,我不想让你冒险。” 唐敖点点头,知道苏童是在替自己担忧,前一天晚上自己头痛发作,已经让她很揪心不已了,于是他把苏童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头顶:“你放心,我听你的,咱们就了解了解情况,我绝对不会随便管闲事的。” 苏童对唐敖的这个保证还是比较满意的,这种情侣之间亲昵的小动作也让她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不过当她一眼看到旁边一户人家有人从窗口正诧异的看着他们这一对在路边拥抱的年轻男女的时候,还是红了脸,赶忙从唐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清了清嗓子,朝旁边递了个眼色,有些窘迫的说:“哎呀!被人看到了。咱们刚才的举动是不是太惊世骇俗了?这儿的风气可肯定跟市里面不大一样。” “说的也是,”唐敖点点头,打趣的瞄着苏童布满了红霞的脸,“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害羞成这样,脸红红的,看着特别可爱。” 如果方才苏童的脸只是粉红的话,听完了唐敖的这句话,她的脸就真的变成了一个火球,马上就要燃烧起来了一样,为了避免被自己的脸皮活活烧死,她只好虚握着拳头,往唐敖身上捶了一记:“快走吧,我还得打电话给报社呢。” 然而这一通电话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打出去的,他们在村子里找了好几户人家打听,基本上这些人家要么从头到尾就没有安装过座机,有手机也和苏童他们的一样,因为信号塔倒了,所以根本打不出去任何电话,还有个别曾经安装过座机,但是因为平时生活中的应用率并不高,所以后来就干脆报停了。 两个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大圈,苏童几乎要放弃希望,觉得没可能找到能打的通电话出去的地方了,他们转着转着,倒是看见了有一户人家,在村子里显得特别醒目,那家的房子看起来特别的新,而且高高大大,建得很漂亮,崭新崭新的瓦片,在太阳光下闪着光芒,就连院子都比别人家的要宽敞很多,院子里还停着一辆看起来也很新的小轿车,虽说不是什么豪华轿车的品牌,还是属于比较经济型的,可是在这个地理位置偏僻的小村子里,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苏童决定到这一家试一试,看样子这家人的生活条件应该还不错,说不定家里面的配套设施也会比较全一些。于是两个人就直奔那户新房子去了。 敲开了门,说明了一下来意,户主非常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屋,表示自己家里有座机,能用。苏童一听,这绝对算是个好消息了,于是赶忙道了谢,和唐敖一起随户主进去,户主招呼他媳妇儿带着苏童去打电话,他自己则热情的邀请唐敖到自家客厅里小坐一会儿,原本唐敖是婉言推辞的,但是最终还是拗不过户主的那股热情劲儿,只好随着他去了客厅那边小坐一会儿。 这户人家的座机总算是好用的了,苏童赶忙给报社那边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告诉老董这边的情况,老董听到之后并没有太过于惊讶,毕竟他们是做新闻行业的,资讯不可能太慢,关于这个镇下面几个村子忽然之间遭了风灾和水灾的反常情况,市里面已经有电视台的新闻栏目,以及个别报社进行了相关的报道。苏童所在的这个村子,因为洪水所以被封了路,老董也略有了解,这种事一旦遇到了,谁也没有办法,毕竟人力物力都有限的情况下,怎么去和自然灾害抗衡呢。 所以老董在电话里安慰了苏童一番,让她不要着急,也不用担心单位那边的销假问题,这属于不可抗力,不算是她的个人原因,让她安心的在这边等着消息,在路开通了之后能尽快返回报社就可以了。苏童谢过了老董,就挂了电话,这毕竟是在借用别人家的座机,虽然平日里苏童对于自己的手机通话,在时间和话费上面都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这不代表她也可以不珍惜别人的花销。 挂断电话,苏童向户主媳妇儿道了谢,跟着她去客厅那边找唐敖,一去到客厅,苏童被那里的阵势吓了一跳,好家伙,唐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壶茶,一盘瓜子,一盘花生,还有各种水果糖块,乍一看就好像是要过春节了,准备出来专门招待登门拜年的亲戚朋友那种阵势一样。 户主一看苏童回来了,也很热情,连忙拉她坐下来,唐敖也是一副有点招架不住的样子,脸上虽然是微笑着的,不过眼神略微有那么一点无奈。 “你说,我们家这房子,是不是弄的挺好的?一点儿都不必你们市里头的楼房差吧?我找人装了个小锅炉在房后,就是留着冬天的时候烧暖气用的,我们家也是室内的厕所,还有专门的洗澡间,你看看我这个地板,都是实木的,”户主眉飞色舞的继续着他方才没有和唐敖说完的话题,“这要不是在农村,放到你们市里头去,就我这房子,那也是别墅级别的了吧?是不是?” “是啊,空间确实挺大的,感觉也挺舒服。”唐敖随声附和着说。 苏童在一旁听着户主喋喋不休的夸赞自己家的好房子,慢慢的也听出了一点端倪,这户人家姓胡,户主叫什么他自己也没说,只说大伙儿都管他叫胡老六,看上去能有五十岁出头的模样,红光满面的,这个胡老六有钱,家里有一大片的农田,另外自己还开了一个饲养场,是这个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了。原本也算是闷声发大财的典范,不过一年多之前,生了一场病,治好了以后,忽然之间观念就变了,觉得人生苦短,光是赚钱攒钱很显然是不够的,也要懂得享受生活,于是就拆了旧房子,翻盖了新房,并且方方面面都要比照着城里人的舒适度去改造,愣是成了村子里唯一一个屋子里铺实木地板,睡席梦思床垫,在客厅里面摆放真皮沙发和六十寸液晶大彩电的人家。 “我听说你是老闫家的亲戚啊?报社记者?昨天去赶喜酒的时候看着你了,不过人太多,这个跟我敬酒,那个跟我敬酒,我就没顾上过去跟你们说句话。”胡老六对苏童说,“你来我们村儿都采访点儿啥啊?你们报社有没有什么想法,想要报道个农民企业家,致富能手什么的那些?有的话,我也举手报个名。” “好,如果我们领导有这方面的选题,我就知道上哪儿找采访对象了。”苏童笑着对胡老六说几句客气话,不用说也知道,这人和李桂枝一样,对于出名还是有着几分渴望的。 “瞧瞧,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脑子活络,说话不费劲儿!”胡老六扭头对坐在一旁的他媳妇儿喜滋滋的夸奖了苏童一句。 苏童有点无奈,自己是礼节性的敷衍,不过看样子胡老六倒是当真了。 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还是怎么样,她好像隐约看到胡老六剃得精短的后脑勺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扭过头去的一瞬间,居然会反光,就好像是金属质地一样,等胡老六再把头转回来的时候,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十三章 障眼法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苏童和唐敖就起身准备告辞离开了,胡老六热情的一个劲儿挽留,想要留他们一起吃中午饭,不过苏童和唐敖还是婉言谢绝了,两个人离开了胡老六家在村子里绝对算是富丽堂皇的大房子,朝返回闫红寿家的那个方向继续走,不过他们可不是准备回闫红寿家,而是准备按照先前张家媳妇儿提供的那个地址,到那个神医家住的地方去看一看。 “你注意到了没有,胡老六后脑勺上,不知道有个什么东西,金属似的,还能反光。”除了胡老六家有一段距离之后,苏童才开口问唐敖。 唐敖点了点头:“你去那边给报社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但是看不清,东西不大,又有胡老六的头发挡着,看不真切,我刚开始以为是什么亮片之类的东西粘在他后脑勺上了,后来又觉得不太像,但是胡老六给我的感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也就没有太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苏童点点头,既然唐敖都觉得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那她也就不在意了。 张家媳妇儿估计是觉得苏童说出来的那个情况,让她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受,所以对苏童可以说是没有设任何的心防,把怎么找神医住处的路线说的十分详细,她告诉苏童神医住的地方非常的难找,即便是知道路线,有的时候还是会有很多人找不到,这里面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她也说不清,所以为了给苏童提供帮助,除了在路线和方向上提供了一些信息之外,她还额外加了许多凭借自己印象而特别关注到的细节特征,比如在哪个路口要朝长着一棵什么样的树的方向转,走到哪个必须要拐弯的地方,路边有一个什么样的小水沟,总之十分详细。 苏童对方向感这方面天分一般般,但是和绝大多数女性一样,她最擅长的记路方法就是记住沿途的各种具有标志性的东西,比如建筑啊,广告牌啊这一类,在这个小村子里,那些都不存在了,不过张家媳妇儿描述的那些比较有特征的树和周边植物或者地貌特征,这对于苏童来说倒是很容易记忆,所以唐敖负责记着路口和方向,她负责通过张家媳妇儿描述的那些路标来加以确认。 就这样,两个人从胡老六家出来,顺着张家媳妇儿给指示的那个方向,走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上坡的山路也走了,该遇到的路口也遇到了,苏童也确实看到了路口有张家媳妇儿描述的那种树,还有小水沟,没有一处出现差错的, 然而走了这么久之后,他们依然没有看到任何一座院落,看起来周围荒芜一片,除了荒草,就是一片一片的小树林,他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一个小山包的上面,别看山不怎么高,但是山上的风却比下面要大了很多,而且夹杂和明显的凉意,两个人即便一直都没有停下过脚步,一直在走动着,苏童还是被山风吹的浑身冷飕飕的,不得不抱着怀,来保留住身上的热量。 不可能走了这么久还走不到吧?苏童在心里面默默的疑惑,甚至考虑着要不要干脆原路返回,看看哪里出了差错,仔细的按照张家媳妇儿给指的路线重新再走一遍,还在纠结着这件事,忽然前面出现了一片空旷的荒地,荒地上面有很多的土包,苏童起初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迟疑了一下才意识到,原来那一片可不是什么土包,而是一片乱葬岗,到处都是没有石碑的荒坟。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视觉冲击力实在是有点大,苏童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朝唐敖身后缩了缩,唐敖知道她还是有些畏惧的,赶忙拉紧她的手,帮她壮胆,对她笑笑,说:“没事,现在正是接近中午的时候,阳气最盛,而且我看了,这附近现在没有什么灵体活动,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苏童点点头,听唐敖这么一说,也略微松了一口气:“张家媳妇儿没说去那个神医家里还会路过一片乱葬岗啊,假如她说了还有这么有‘特色’的地标,我不可能这么快就忘得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我确定她没提到过这一片地方。” 唐敖停下脚步,望望周围,又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对苏童说:“算了,咱们回去吧,回头找个什么时间再过来试试,咱们俩再这么走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你怎么知道?”苏童一愣,一边被唐敖拉着扭头往回走,一边好奇的问。虽然说不继续走下去这件事她是坚决赞同的,因为她也实在是累了,有些走不动,而且那一片乱葬岗的出现,也让她心里面总觉得慌慌的,可是刚刚唐敖还打算走走看的,现在忽然又打算扭头回去,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我现在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一会儿我再给你答案。”唐敖算是卖了个关子,其实他没有告诉苏童实话,现在虽然说是接近正午没错,阳气最盛也是事实,但是那片乱葬岗,估计实在是葬过了太多的无主荒坟,所以孤魂野鬼不是一般的多,即便是在阳气最盛的中午,也还是有那种经年累月,鬼气森森的老鬼不畏惧的冒出来,方才他们两个活人突然一出现,立刻惊动了不少乱葬岗里的游魂野鬼,只不过它们倒是确实没有上前来试图侵扰,这主要也不是那些鬼想要井水不发河水的相安无事,而是它们感受到了唐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所以立刻就退缩了,胆子小一点的甚至惊慌失措的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坟包里面去。 既然没有那只鬼敢冒冒失失的冲上来打他们的主意,那唐敖也没打算去主动对它们出手,不告诉苏童,只不过是单纯的怕她害怕而已。 两个人按照原路走了回去,返回的过程倒是挺顺利的,几乎只走了十几分钟,他们就来到了下山的坡路那里,唐敖朝四周看了看,认定了这附近距离乱葬岗已经比较远,而且距离村子里面那条最主要的小马路也只剩下一两分钟的路程而已,于是他停了下来,让苏童在原地等着,自己大步流星的又回头朝去往神医住处的那个方向走,苏童想要跟着,他没有同意,说自己会快去快回,一个人会比较节省时间,苏童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不过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一个人站在路边晒着太阳等唐敖,走到这里,风就小了很多,苏童也不觉得冷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唐敖回来了,是大步流星的跑回来的,额头上有点汗津津的,看样子估计方才也一样的跑着去的,苏童赶忙迎上去,从衣兜里掏出面巾纸来,抽出一张递给唐敖,唐敖接过来,在额头上擦了擦汗,站下来喘粗气。 “你刚才是干什么去了?是咱们俩走回来的时候你掉了什么东西?”苏童看他来来回回这么匆忙的样子,还以为是不是丢了什么,所以唐敖不得不沿途一路找回去呢,连忙问,“那你回头去找,找到了么?” “我什么也没有掉,只不过是想要印证一下而已。”唐敖对苏童笑一笑,回答说,“刚才我不是说咱们这会儿不管怎么走,都不可能找得到那个神医的住处么,你问我为什么,我方才只是有一个初步的猜测,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我又原路重新走了一遍,没走完刚才的全程,大约走了一半,倒是把我的想法和猜测给印证了一个七七八八,找到答案可以回答你了。” “那你就快说啊,别吊我胃口了!”苏童一听唐敖有什么发现,而且还需要特意跑回去印证一下,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可是偏偏方才她自己一路走过去,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所以心里面就更加好奇得紧了。 “是这样的,张家媳妇儿没有骗你,她当时走的时候,的的确确路过了那几个非常关键的路口,标志性的东西也都在,这些肯定是不假的,咱们两个人都亲眼看过了,不过呢,刚才我又去走了一遍,发现虽然路口还是那几个路口,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经过了路口之后,接下来往前走的路,却根本不是之前咱们两个走的那一趟遇到的路,也就是说,路口都没有变,但是每一次走,经过了每个路口之后接下来与路口相连的路却又都不一样了。”唐敖对苏童说,看苏童越听表情就越是茫然,便问,“你是不是没有听懂我想表达的意思?” 苏童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算是,你说的话我都听得懂,但是合在一起之后是个什么意思,我就有点迷糊了,什么叫路口都没有变,但是和路口相连的路都不一样了?这路,大白天的,难道还会自己变模样么?” “路不会,但是如果有人给做了手脚的话,那几个主要的路口,可就不止是路口的问题了,可能会变成类似于传送门一样的机关,把我们实际上给引向了咱们根本没有打算走的另外一条路,说是传送门似乎也显得好像有点太玄了,说白了就是一种障眼法吧,和鬼打墙的道理差不多,就是一种迷惑了咱们眼睛和大脑,让咱们做出和意志相违背的错误选择,这样就到达不了目的地了。” 方圆大吃一惊,也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明明张家媳妇儿都没有路过什么乱坟岗,偏偏自己和唐敖就遇到了。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让人找不到神医的住处?可是有的人就能找得到,这不是很奇怪么!他要是真的想要隐居,也不会故意让有的人找到,有的人又找不到,找上门的了,这个帮,那个不帮的,又是故弄玄虚,又是找各种借口要钱要物,又是还神又是什么的了,这人到底图什么?”她问唐敖。 “可能就是你说的那种吧,故弄玄虚,这样才显得比较神秘,我猜咱们刚才如果坚持一直走,或许精疲力尽之后,也有可能凑巧被放到正确的路线上,只是这么消耗咱们自己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才叫停的。”唐敖回答,“张家媳妇儿不是跟你说了么,白天人多,晚上去可能会好说话一些,你想,假如那个神医不弄这么一个神神秘秘的障眼法出来,让很多来找他的人都迷路找不到,那他的住处恐怕早就门庭若市了,一个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的乡村医生,还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资质,又怎么可能让人这么信服呢?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越是显得神秘气息很重的人或者事,反而月容易让一些人相信,并且选择相信的人也会因为神秘感,自动忽略掉整件事的合理性和逻辑性。” 苏童点点头,彻底想通了这件事,不过唐敖刚刚的那番话说的很有道理,却又让她觉得忍不住有一点想笑,她上下打量了唐敖一番,打趣地说:“听你这么说,还真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一个那么精通玄学术数,时不常就和神神鬼鬼打交道的人,居然说出这么具有科学性和逻辑性的话,感觉还真是挺不搭呢。” “那怎么能一样,我做的那些,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见识到,但是归根结底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东西,并且这个世界上,虽然有鬼魂灵体的存在,但是神棍和装神弄鬼的数量,都要远远大过有真本事的人和真正的鬼呢。”唐敖丝毫不会因为苏童的调侃而感到尴尬或者不自在,他对苏童一笑,淡定的回答说。 这话倒是让苏童很信服的,于是她伸手拍了拍唐敖的胸膛,骄傲的说:“那要是这么说起来的话,我也算是从那么多人,那么小的比例当中,遇到了一个有真本事的男朋友,看样子我的运气也是蛮好的嘛!” 两个人走下山坡,一路回到闫红寿家,李桂枝刚好做完了午饭,一见苏童和唐敖回来了,便笑着招呼他们:“哎呀,你们俩回来的太是时候了,我刚刚做好了饭,端过去就可以吃啦!刚刚我还问你表舅呢,我说也不知道这俩孩子去哪儿借电话了,借着了没有,这要是错过饭点儿,我上哪儿找他们俩去呢!刚说完,你们俩就回来了,你说这算不算咱们娘仨有那个叫什么来着……心灵感应啊?” 唐敖和苏童笑了笑,也不管李桂枝说的这些是虚的还是实的,连忙帮忙把做好的饭菜都从厨房给端到主屋里头,摆在饭桌上,李桂枝拿了碗筷过来,又招呼闫红寿和闫家二老上桌吃饭,闫喜梅还是不见踪影,听李桂枝说她一步都不肯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一惊一乍的。 吃饭的时候,李桂枝又开口问了一遍苏童在谁家借到了电话没有,苏童如实回答,说找了好几家,碰了壁之后,最终在胡老六家里成功的打电话和报社请了假,顺便也称赞了一下胡老六的热情,还有他家里面的富丽堂皇。 “那可不是么,胡老六也算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个传奇了,”李桂枝一听苏童这么说,顿时也来了精神,开始给她讲起了胡老六的事情来,“他以前啊,可不像现在这样,就会闷头赚钱,别的什么也不理,跟村子里的邻里邻居也不怎么走动,为的就是能不跟别人家有什么礼金上面的往来,能省就省,手里头的钱赚了那么多,还住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房子里头,我们村里的人都觉得没见过他那么小气的人。后来呢,忽然之间生了一场病,我们是不知道到底严重不严重,他自己后来说挺严重,可能差一点就不行了,所以病好之后,一下子就开窍了,明白了赚那么多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得是过得舒服最重要,所以后来跟我们也走动起来了,家里也翻盖了大房子,也变得体体面面的了。”< 第十六章 故技重施 “这倒也算是一种醒悟吧,”苏童笑着回应,胡老六的这种改变,作为外人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这个还真没有办法去乱下定论,不过人家自己赚的钱,自己是舍得花,还是一分一分的仔细攒着,这也都是个人自由,旁人无论如何都是无权置喙的,不过胡老六都五十岁上下了,家里面却只有他和他老婆两个人,偌大的房子,虽然花了那么多钱去布置和装修,但是看起来,终究还是有一点冷冷清清的,于是忍不住又多嘴问了一句,“胡老六和他老婆有孩子么?” “唉,别提了,胡老六的老婆不能生,年轻那会儿俩人折腾了好些年也没生出来,后来就从胡老六的兄弟家里过继了一个孩子过来养,说到这个啊,被胡老六养大的那个孩子,也是够命苦的。”李桂枝说到这个话题,兴致很高,嘴里面啧啧有声,感慨说,“本来胡老六的兄弟都没他条件好,当初那孩子被过继过来,倒也算是挺有福的一件事儿了吧,但是我不是跟你们说了么,胡老六之前特别的抠门儿,小气的不行,所以那孩子虽然算是在富户长大的,但是真没什么机会相符,也没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容易胡老六现在改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呢?”苏童非常配合的顺着李桂枝的话问了一句。 李桂枝对她这种上道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没有什么比自己兴致勃勃的讲事情的时候,有人适时的接一句问一句来的更让人心情愉悦了,于是她眉飞色舞的说:“本来那个孩子还是挺争气的,学习成绩还挺好,考上了大学,之前胡老六虽然抠门儿吧,但是对他也还可以,没说有什么不好的,钱上头没办法,胡老六对自己都抠门儿,对别人还能好到哪里去,你说是不是?” “结果后来不是胡老六想开了,又是盖新房又是买家电的,要享受生活,我们都以为这回胡老六忽然开窍了,正好他过继来的那个孩子也差不多大学要毕业了,胡老六手里头的钱也不少,估么着肯定得给那孩子在城里买个房子啊什么的,结果呢,胡老六忽然就翻脸了,说不是自己的孩子,都是喂不熟的狼,他宁可以后死之前把自己的钱都捐了,也不想白白便宜了外人。” 苏童和唐敖听到这个话,也觉得有点错愕,苏童便试探着问:“是不是胡老六和他的这个养子之间,有什么不太愉快的过结呢?不然怎么会突然这样?” “说的就是啊,这人家的事情,我们就算想打听,也打听不了那么仔细,反正外人是真没发现他们家有什么矛盾,过继给他的那个孩子,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小孩儿,平时不多言不多语,就是闷头上学放学,”李桂枝也对这件事听想不通的,“他们家以前过日子也是特别蔫的那种,从来没听到有人吵架或者怎么着过,不过这回胡老六有翻盖房子又干嘛的,之后整个人就都不一样了,估计是之前生病也真把他给吓了一大跳,所以才会改了那么多吧。反正他过继那个孩子,挺可怜的,好在大学也马上就毕业了,胡老六也没说不供他继续念书,就是说可能家产什么的,未必以后都能给那孩子,这个么,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那这个胡老六……”唐敖忽然若有深意的笑了一下,“不会是在外面有了什么私生子了吧?所以才忽然就不甘心把自己的钱给过继来的兄弟家的孩子。” “那咱可就不知道喽,确实是他老婆不能生,不是他不能生,”李桂枝是一个热爱八卦话题的人,所以唐敖这句明显有些突兀的打探,实际上还是非常合她心思和口味的,“不过有时候又觉得不太可能,你说要私生子,也得早点儿啊,他这都五十来岁了,之前还抠门儿的跟什么似的呢,家里头做个菜,连肉都舍不得放的那种程度,他那时候会舍得贴钱给别人帮他生养孩子?这年头哪个女的也不傻,就胡老六长得也不是什么美男子的模样,要是不图他点钱,谁会愿意跟他。” “你别那么说,人家胡老六最近不也干了点儿好事么。”闫红寿本来是不愿意说话的,一直在闷头吃饭,不过听这个话题越聊越深入,也忍不住开了口,不过他倒不算是跟着一起去八卦,而是试图把话题往回拉一拉,免得李桂枝一时兴起,越说越下道,最后听着倒像是在编排别人家的什么不是一样。 “哦,那倒是,咱也不能埋没了人家,”李桂枝听闫红寿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一件事来,“胡老六最近这一年,也是做了不少的善事来着,我们村有个特别穷的人家,那个男的呢,好赌,年轻时候就是,赌到了家里揭不开锅,老婆受不了他,把刚断奶的孩子一扔,偷偷的就跑了,就剩下他带着一个孩子过,结果这人要是迷上了赌啊,真是剁手容易戒赌难,老婆都跑了,他还赌,有一次因为输钱赖账,还被人拔腿给打断了,后来听说一年多之前赢了一大笔钱。” “听说啊,那人也是赌红眼了,把宅基地都给押上了去赌,幸亏运气好,赢了,这一赢不就是一大笔钱么,本来赢钱了是好事儿吧,这么多年,他那个孩子跟着他这么个糟心的爹,也算是吃了不少苦头了,我们都以为说这回好不容易运气好了一回,赶紧收手,还能跟孩子过两年好日子,没想到有些人啊,一辈子可能就是穷命,根本没有享福的那种福气,赢了钱没多久,这个烂赌鬼就忽然死了,死得特别离奇,谁都没发现,死自己家里头了,后来还是邻居去帮他儿子处理后事,他儿子小啊,才刚上高中,邻居还想着说找到钱,帮那孩子存上,估计那烂赌鬼当初赢那么大一笔钱,至少也够这孩子高中毕业念个大学什么的了。结果找来找去,把他们家都翻了个底朝天,你们猜怎么着?” “那笔钱不见了?”苏童问,其实李桂枝真不是一个擅长吊胃口和留悬念的人,她把话说到这个程度,结合前言后语,即便是傻子也能听出来个因由了。 李桂枝一拍大腿:“可不就是么!钱不见了!咋找都找不到,烂赌鬼死了以后,给他儿子留的就剩下一间都快要成危房的破房子了,本来我们也都挺同情那个孩子的,还说要不就大家伙儿这家凑一点,那家凑一点,帮他最起码把高中念完,总不能连高中都念不完,那也太坑人了。结果胡老六这时候倒是大方了,他那会儿正翻盖家里头的房子呢,听说这事儿,直接就过去找了那个孩子,跟他说,让他踏踏实实念书,不用操心学费的事儿,学费他都包了,保证让那孩子能顺顺利利的高中毕业,大学毕业,以后要是想考研究生什么的,只要考得上,他也供。” “那这么说的话,其实胡老六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这么有爱心,就连别人家的孩子都这么放在心上,怎么会对自己的养子忽然那么排斥的呢。”苏童问。 李桂枝一撇嘴:“那咱可就不知道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知道他们家有什么糟心事儿呢,这事儿咱外人插不上嘴,所以我也懒得去打听,胡老六钱再多,不给过继来的儿子,外人也没脾气,人家自己赚的钱,想怎么用都是人家自己拿主意,你们说是不是?我就只是觉得他那个过继来的孩子有点儿命苦,要说小时候跟着吃香喝辣长大的,那也就罢了,从小竟跟着胡老六一起抠门儿来着,好不容易胡老六变大方了,又翻脸不认帐,开始把他往外推,真是够倒霉的。” 这个话题聊到这里,似乎就没有什么往下进行的余地了,几个人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其他的话题,一边把饭吃完,吃过了饭,闫家二老照旧回房间去休息,闫红寿又出门干活去了,苏童帮李桂枝把碗筷端到厨房里,趁着她洗碗的功夫,试探着和她打听起来:“表舅妈,你和那个神医说得上话么?” “你打听这个干嘛?”李桂枝并没有像苏童以为的那样,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开口反问,语气和神态里面,还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戒备。 “你昨天看到了,我男朋友头疼的那个毛病,发作起来也挺难受的,”苏童叹了一口气,把之前用在张家媳妇儿身上奏效的那个理由,又故技重施的拿出来对李桂枝说了一遍,“我也不瞒表舅妈,之前我其实陪他都去市里面的大医院检查过了,但是什么毛病都没查出来,可是还是经常头疼难受的厉害,我也挺担心挺着急的,他那个人呢,特别相信大医院,不相信民间医术,但是我不一样,我觉得不管是什么来路的,能医好病才是最重要的事,所以我想背着他去求一求那个神医,看看他能不能帮我把我男朋友这个病根儿到底在哪儿给找到。” “这个啊……”李桂枝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你那个男朋友的毛病,发作起来还真是太吓人了,找人瞧瞧也应该,但是……但是……这个忙我帮不上。” “表舅妈,你别误会,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帮我这个忙,真涉及到找那个神医看病治病需要花的钱,或者什么还神的东西,我们两个自己负担,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就是怕自己去找,那个神医根本连见我们都不肯见。” “这事儿啊,那可就真的得碰运气了,”李桂枝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我们当初带着你表姐去看病的时候,也是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一开始连门儿都找不见,后来找到了,三番五次的去上门求,最初神医也不太想管我们的事儿,毕竟你表姐半死不活的那么多年,是个大夫估计看到了都觉得挺麻烦的,我们也都理解,后来人家才好不容易点了头,事后还跟我们说,不要外传,神医救人看缘分,如果没有缘分的人总去纠缠,人家也觉得挺烦的,所以不让说啊。”< 第十七章 试探 “一点也说不上话么?”苏童不死心,继续哀求李桂枝,“表舅妈,我也是真的没辙了,想要死马当作活马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罪难受啊。” “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我是真不敢,说真的,我挺害怕那个神医的,”李桂枝不管苏童怎么求,就是不松口,还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也不是怕那个神医,神医本人倒是没什么可怕的,我是怕他身边那个什么金刚护法。” 行医治病的人,身边还带着金刚护法?苏童觉得这个称呼简直怪异极了,于是她干脆直接问李桂枝:“什么叫金刚护法?你的意思是说他的助手呢,还是说这个神医每天时时刻刻身边还都要带着保镖么?” “说助手也行,说保镖也差不多,他自己说的,叫金刚护法,反正挺凶的,长得又黑又壮,跟黑熊成精了似的,成天阴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凡是神医说不管的,谁要是纠缠的太厉害,那个金刚护法就把人揪起来给扔到外头去,这干的活儿,就是你说的保镖的那一类活儿吧?神医见谁不见谁,也是他负责传话的。” “他还拦着人不许别人跟神医见面?”苏童之前一直也没有听说过神医身边还带保镖的,这倒是让她有些吃惊,虽说时下里总有关于医。闹的新闻出现,可是结合这个还算宁静的偏僻小村子,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这里也会有那种情况。 “都说了神医了,那要是谁想见都可以见,那不成了乡村赤脚医生了吗!”李桂枝对苏童这种错愕的反应似乎觉得有点可笑,“反正那个金刚护法,太凶了,我看着他心里都直发毛,而且神医跟我说过,给你表姐治好病,不到去他那里复诊之前,最好不要去打扰他,缘分是有限的,早去打扰他,缘分就早一点尽。你现在明白舅妈我有多为难了吧?你表姐现在看着还行,谁知道会不会有个反复什么的,我也是揪着心,所以哪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那个神医啊。” 既然李桂枝都这么说了,苏童自然也不好再继续强求,原本她也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那个神医那里还有这么多的说法,虽然李桂枝拒绝了她的请求,不过关于什么金刚护法之类的,这也算是李桂枝提供的第一手资源了。 帮李桂枝在厨房里忙了一会儿,苏童就回了房间,她回房间的时候,看到唐敖正托着脑袋坐在炕沿儿上发呆呢,这姿态让她倒是着实紧张了一下,赶忙迎上去问:“怎么了?又头疼了么?还是哪里有觉得不太舒服?” “没有,没有,你别紧张,”唐敖赶忙安抚她,怕她太过于担心,“我是在想一些事情,刚才你在厨房里帮忙的时候,我在屋外面遇到你那个表姐了。” “闫喜梅?”苏童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大白天从屋子里出来了?” “是啊,最重要的是,她看到我之后,吓得转身就跑,那种感觉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唐敖皱了皱眉头,低声对苏童说,“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是挺奇怪的,之前看到你,就眼睛直勾勾的一直盯着看,恨不得连眨眼睛都不要,结果现在忽然之间又看到你就吓得惊慌失措的,太奇怪了。”唐敖这么一说,苏童也感觉到闫喜梅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一直都显得特别不对劲儿,之前她看到唐敖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被李桂枝骂了也不知道回避,可是从昨天晚上到今天白天,她每次见到唐敖,都犹如见鬼了一样,十分的古怪。 “你能想起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么?昨天晚上我头疼发作的时候?”唐敖前一晚因为头疼剧烈,所以根本无暇去留意旁的一些事情。 苏童仔细的想了一下,记起来前一天晚上,唐敖头疼刚刚发作那会儿,自己出去找李桂枝想要点水给唐敖吃药用,结果一开门就看到闫喜梅瑟缩在墙角,抖成一团,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吓死人的东西了似的。 于是她把当时的情形给唐敖讲了一遍,唐敖听完之后,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呢?”他对苏童说,“原本闫喜梅没有表现的对我特别害怕或者抵触,直到我头疼发作为止,她忽然就开始害怕我了。原本这个可能还好解释一点,就当是她看到我头疼发作,所以被吓着了,这倒也比较好解释,可是你记得今天早上,咱们去小虎家的时候,小虎的反应么?” 苏童顺着他的提示,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小虎在进到客厅里之后,立刻就被唐敖吓得躲在了张家媳妇儿的背后,说什么也不敢出来,那个样子,就好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野兽一样。因为小虎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儿,所以苏童当时也并没有做太多的联想,现在被唐敖这么一提醒,仔细的想一想,还真觉得小虎当时的那副样子,仔细想来居然和闫喜梅如出一辙,只不过是小孩儿与大人的区别罢了,他们都是看到唐敖,甚至不能够说是看见,只是感觉到了唐敖在那里,就立刻大惊失色,慌忙躲藏。闫喜梅更是夸张到了就连唐敖出现在她房间外面,都会一边瑟缩,一边发出惊恐的**声,奇怪极了。 “我再提醒你一件事,”唐敖看苏童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也想到了什么,于是继续说,“你记得我有一次在外面头疼发作的时候,事后谷满仓跟你讲过什么了吧?他说我头疼发作的时候,身上的杀气会一下子变得更重,在外面的时候,把附近的灵体都吓得四处乱窜,惊慌失措的。你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想一下。” 苏童的思路一直被唐敖引导着,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心里面有些凉凉的,她是个大活人,谷满仓也是个大活人,他们两个在唐敖头痛发作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时间最长,虽然谷满仓说能够感觉得到唐敖在头痛发作期间,浑身上下的杀气会骤然爆棚,但是这对于活人而言,却并没有任何的影响,这一点昨天晚上李桂枝曾经到房间里来查看过唐敖的情况,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这一点,也算是有利的佐证。所有人里面,就唯有闫喜梅和小虎,对唐敖战战兢兢,害怕极了,而他们两个也有一个绝对的共同点——他们都是那个神医亲手救回来的。 如果单纯的只是用了什么巫术的话,闫喜梅和张小虎这两个人,也应该算是大活人才对吧,至少他们有血有肉有体温,能说好能走动,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会害怕唐敖才对,除非他们还只是灵体而已。 体温……对了,体温!苏童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闫喜梅呼吸十分轻浅,体温她并没有留意过,那天晚上被闫喜梅伸长脖子,瞪大了眼睛看了几个小时,两个人离得不算远,她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来自于闫喜梅的那股子热乎气儿。 小虎呢,小虎她就更不知道了,今天他们在张家的时候,小虎害怕唐敖害怕得紧,所以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实打实的接触一番。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根本不能算是实际意义上的人么?”苏童有些心里发毛的问唐敖,“我刚刚也确实想到了一个问题,假如那个神医是靠招魂的办法救了小虎,这倒是说得过去,就像你说的,说不定他有什么独门的巫术,能做到你觉得难度比较大的事情,可是闫喜梅已经这样那么多年了,就一直昏昏沉沉的,会不会也是掉了魂?如果是,真的想要招魂,会有那么容易么?” “这也是我觉得比较纳闷的地方,但是闫喜梅是个大人了,一看到我就又是躲闪又是尖叫的,不太容易搞清楚,咱们还是从小虎那边想想办法吧。”唐敖对苏童说,“我觉得这件事实在是挺蹊跷的,被那个神医治过的人,咱们见到了两个,两个都有畏光的特点,而且在我头痛发作之后,又都对我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我也试过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附着什么东西,结果我居然什么也都没有看出来。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管闲事,但是这事儿如果不弄清楚,我心里也总不踏实。” 苏童皱着眉头想了想,叹了口气:“那行,小虎那边,我来想办法,他害怕你,你去也没有用,反倒更接触不到他了,闫喜梅我也不成,我有点怕她,而且从体力上各方面的也不占优势。我知道你对这些事情一般都比较上心,所以我也支持你去打听打听,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等到水退了,路通了,咱们就立刻回去市里,不管这件事了解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我们都不管了,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唐敖点点头,“你也别觉得我是在管闲事,你想想,这个月份,根本就应该是天干物燥的时节,偏巧就在这个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把路给冲坏了,咱们走不了,就连通讯信号塔居然都被邪风给吹倒,想跟外界联络都是一个障碍,你不觉得这也是冥冥中注定的事么?可能就是想让咱们搞搞清楚在这个小村子里面发生的这些个怪事呢。” “你可别这么说了,再这么说我就不去帮你打听了!”苏童瞪了唐傲一眼,对他找借口去想要插手这些事的行为略微有些不满。 唐敖也很识趣,立刻就不说了,只看着她笑。 苏童让唐敖在这边等着她,自己独自一个人出了门,在村子里转了转,终于找到了一家小卖店,里面倒也没有什么太稀罕的东西,苏童挑了挑,买了一个看起来最大也最体面的玩具,拎着就去了张家,到那边的时候,张家也吃完了午饭,正坐在客厅里面聊天看电视呢,客厅的窗帘还严严实实的遮盖着,小虎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面蹦蹦跳跳,玩得好像还挺开心。 张家媳妇儿没想到苏童隔了一上午还能去而复返,苏童连忙拿出玩具来,表示自己这一次是特意来表示感谢的,感谢张家媳妇儿告诉自己去神医家的路线。张家媳妇儿起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推辞不肯收下苏童买的玩具,不过小虎毕竟是个孩子,他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一副很眼馋的样子,张家媳妇儿也就没有再坚持,让小虎从苏童手里接过玩具,又让他自己开口道谢,小虎这才开开心心的拿着玩具,跑到一旁去闷头拆起了玩具包装。< 第十八章 不死不活 张家媳妇儿对于苏童特意买了玩具来表示感谢这种事有点不太好意思,所以态度也比之前更热情了几分,虽然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交集,但还是没话找话的和苏童聊了起来,顺便问了问他们之前有没有去找神医,什么结果,苏童留了个心眼儿,说自己上午光忙着找地方打电话去跟单位的领导请假说暂时被隔住了回不去的事,还没有腾出空来去找那个神医呢,现在心里也有点忐忑。 张家媳妇儿不疑有他,又安慰了苏童一会儿,让她别担心,心诚则灵,只要好好的恳求那个神医一番,神医肯定还是会答应的,毕竟神医也是一个心善的人,她的小虎不就是最初神医都不想管的,后来还是耐不住她的哀求,给救了么。 苏童连声答应着,一边和张家媳妇儿说这话,其实她的目光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追随着小虎,想要看看这孩子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与此同时还得表现的不能太明显,否则容易引起张家媳妇儿的警觉和猜忌。 毕竟他们根本谈不上熟悉,小虎又刚刚经历了一次死去活来,这种时候,恐怕任何人对小虎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注和好奇,张家人都不会感到愉快的吧。 偷偷观察了一会儿,苏童没有发现小虎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相比之下,他比闫喜梅看起来都要正常许多许多,至少他看起来,就是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儿应该有的那个样子,摆弄起玩具来,高兴的两只眼睛都放光,而闫喜梅却时时处处表现的犹如一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和“正常”二字几乎扯不上半点关系。 “小虎,玩具好玩儿么?”苏童趁着张家媳妇儿和她都没有什么话题可以继续聊的时候,试探着,假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眯眯的开口问小虎。 小虎对她倒是并不害怕的,尤其是看她拿了玩具来给自己,就更高兴了,现在听到苏童在对自己说话,便抬起头来,对她使劲儿的点点头,应了一声。 张家媳妇儿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两只眼睛里也满满的都是爱意,看小虎玩儿的开心,她也觉得心情好极了,赶忙说:“这孩子,就知道玩儿,小虎,快点谢谢阿姨啊,人家给你买了这么贵的玩具,妈妈平时都没舍得给你买。” “就是,就是,这多不好意思呢。”小虎的奶奶在一旁跟着说,看得出来,张家上下,四个大人都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人,没有什么心机,非常朴实。 小虎抬头看了看张家媳妇儿,又看看苏童,咧着嘴笑了,笑过之后也不说话,继续低头摆弄着玩具。张家媳妇儿顺势问苏童:“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快二十六了。”苏童看小虎暂时被玩具牵扯了精力,不理睬自己,也不好一直盯着小虎看,于是暂时把注意力收回来,笑着对张家媳妇儿说。 “哦,那怪不得呢,我看你长得怪年轻的,还以为你也就二十刚出头什么的,没想到都二十六了呀,那咱们俩其实差不多,我今年还没到二十八呢。”张家媳妇儿端详了苏童一番,“我说么,我就觉得你好像是那种特别喜欢小孩儿的人,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忙,你还给小虎买玩具过来看他,所以就想问问你多大岁数了,这一问我就知道了,你呀,这也是岁数到了,开始喜欢小孩儿了吧?这就是你们市里的人,又要上班又忙什么的,什么都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小虎都三岁了。你赶紧求神医帮你男朋友把病治好了,然后赶紧结婚吧,要个孩子。” 苏童被张家媳妇儿说的忍不住有一点尴尬,连忙干笑着随口答应。 “我看也是,之前跟你一起过来那个不就是你对象么?我觉得挺好,小伙子长得精精神神的,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儿有个头儿,赶紧结婚吧,拖那么久干嘛啊,你爸你妈就不着急催你么?”小虎的奶奶也在一旁帮腔的说。 结果这话题一下子就被带歪了,变成了说教苏童不要拖拖拉拉,要尽早安定下来,要个孩子之类的话题,说得苏童有些头大,碍于面子和礼貌,又不得不一直虚应着,表现出一副很虚心的样子,张家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即便是这样还是说了好半天才觉得过了瘾,终于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了。 苏童这才得空,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小虎跟前,她也动了个心思,既然张家媳妇儿觉得她对小虎的这种示好和关心,是出自于自己年纪到了,开始喜欢小孩子了,那她也不想解释,干脆顺水推舟的接受了这样的说法,这样一来,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留意小虎,和他套磁儿说话了。 于是她又趁着大人都没话说了的时候,开口问小虎:“小虎,你今年几岁呀?”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傻,不过用来和小孩子套磁儿就还算是说得过去,毕竟很多问题,家长代答的,跟小朋友自己开口说出来的,不是一样的含义,张家媳妇儿也没有觉得苏童这么明知故问有什么问题,还在一旁催促小虎开口呢。 小虎抬起头来,愣愣的看了看苏童,似乎在盘算,然后他数了数手指头,盘算了好半天,才闷声闷气的回答了一句:“我今年四岁了。” “这孩子,什么四岁了,你今年五岁了!”小虎的奶奶笑着帮自己的孙子纠正这个错误,“我看啊,这孩子都过糊涂了,你去年四岁,今年还能四岁啊?” 小虎扁了扁嘴,似乎有些委屈的样子,不过并没有和自己的奶奶顶嘴。 张家媳妇儿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儿子五岁了,还连自己的年纪都能记错,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于是故意寻找话题,对小虎说:“小虎啊,你记不记得妈妈之前教你背过一首诗?床前明月光的那一首,你给阿姨背一遍吧!” 小虎又是一愣,然后立刻脑袋瓜摇得好像拨浪鼓一样:“不背不背!” 说完,就又闷头玩起了玩具,好像是为了逃避母亲的这一要求使得,他还特意扭过身子,背对着她们几个,故意不理不睬,好像听不见大人说话使得。 张家媳妇儿顿时就觉得当着外人的面,儿子的这种反应,让自己的面子都扫了地,她从沙发上起身,过去把小虎从地上拉起来,硬把他拉到苏童跟前,让他站在那里,语气虽然还算温和,不过表情可不如方才那么好看了,她对小虎说:“小虎啊,咱们是好孩子,好孩子不可以那么没礼貌,阿姨都给你买玩具了,你怎么还能这样呢?妈妈就让你给阿姨背一首诗,那首诗你又不是不会背,你听话!” “我不背,我不会背!”小虎扁着嘴,老大不愿意的样子,手里还攥着玩具,把玩具背在了身后,好像生怕自己背不出古诗来,玩具就会被收回去似的。 张家媳妇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她对苏童讪笑了一下,儿子这么强硬的一再表示不肯配合,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说得多了,反倒丢了更多的面子,于是她叹了一口气,对苏童说:“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小虎可喜欢你了,这孩子就是刚刚病好,可能还有点受了惊吓,脑袋还没回过神来呢,以前他会背好几首诗呢,还会唱儿歌,这孩子可聪明了,一岁就开始说话,两三岁就会唱儿歌。” 苏童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小虎,小虎就站在她面前很近的地方,于是她伸手摸了摸小虎的脑袋,嘴里夸奖说:“是啊,小虎一看就很聪明呢。” 嘴上是这么说着,实际上当她的手一摸到小虎的脑袋时,她的心就猛地往下一沉,她和唐敖之前怀疑的事情,终于还是应验了,小虎的头圆圆的,上面贴着头皮的短发也带着小孩子特有的柔软,但是他的头却很凉,那种凉意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限度,可能温度并不比一旁的餐桌桌面更暖几分。 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而是继续若无其事的抚摸了几下小虎的脑袋,随即苏童便又察觉了一件事,她发现,小虎的脑后有个异物,这个异物并不大,或者说很小,紧紧的贴在小虎的头皮上,手指摸到那里的时候,感觉那东西似乎只有大头针那么一丁点儿,手感光滑,像是金属制品,苏童想再摸两下的时候,小虎却似乎有点抗拒,脑袋一偏,躲开来,不许她的手指再碰到自己后脑勺那里。 “小虎,你怎么这么不礼貌呢,这孩子!”张家媳妇儿没看到苏童的小动作,只看到了儿子的躲闪,以为是孩子耍小脾气任性了,赶忙开口训斥。 小虎委屈的扁着嘴,苏童连忙表示没有关系,心里面的惊异都被她藏住,没有表露出来,安抚了小虎和张家媳妇儿之后,她又坐了一会儿,就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张家,返回到自己的表舅闫红寿家里面,趁着还没到晚饭时间,私下里把在小虎家里面的情况和唐敖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我当时一摸到那个金属手感的小东西,立刻就想到了胡老六后脑勺的那一抹反光,我总觉得是一样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苏童对唐敖说,“还有,小虎的体温很低,就连额头都是凉冰冰的,他在一旁玩,我和张家媳妇儿说话的时候,我也有悄悄的留意过一会儿,小虎的呼吸非常慢,坐在地上,半天都没见他的胸口或者肚皮有什么起伏,正常人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呼吸频率。关键是,我看张家上下的反应,也不像是在假装,或者掩饰什么,他们好像觉得小虎真的就恢复正常了,张家媳妇儿还要求他给我背古诗来着。” 唐敖叹了一口气:“听你说那些,小虎的情况应该也并不是太正常,但是张家人肯定是因为孩子失而复得,所以光顾着高兴去了,所以反而变的盲目,有一些明明应该很容易留意到的反常迹象,他们也会视而不见。既然小虎是这样的,那就算没有办法直接去验证,我估计闫喜梅的情况应该也和小虎是差不多的,脑后有什么东西,畏光,体温低,呼吸缓慢,并且对于我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胡老六跟小虎一样,脑后都有什么金属的东西,那闫喜梅说不定也有。” “你说,那个金属的东西到底可能是什么呢?”苏童皱着眉头问。 唐敖摇摇头:“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但是现在一下子也有点想不起来,你让我慢慢想,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好,你顺其自然,想不起来也不要硬想,可别又头疼。”苏童连忙开口叮嘱,虽然她也很好奇到底小虎和胡老六脑后的是什么东西,但是相比之下,她的好奇心远不及对唐敖的关心和担心,假如想出答案来的代价是让唐敖头疼复发,那她宁愿干脆不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嗯,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唐敖知道苏童的想法,所以很郑重的对她做出了承诺,不过他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又说,“另外,今天晚上我想到河边去看看。” “什么河边?为什么要去看看?”苏童疑惑的问。 “就是从上游发洪水,把从村里出去的路都给淹了的那条河,我想要去那边看看,试着招魂。”唐敖不管什么事,都很少会去对苏童加以隐瞒,所以现在苏童问他,他就如实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招魂?小虎的?”苏童一听“招魂”二字,心里面立刻就有数了。 唐敖点点头:“对,就是小虎的,我有一个怀疑,现在说出来没有什么依据,所以想要印证一下,看看自己的推测对不对,现在是大白天,本来流水当中招魂就比较难,白天的难度就会更大,所以等到天黑之后,会比较稳妥。” “那我也要去,跟你一起,不然我不放心。”苏童不假思索的提出了要求,说完之后,又觉得有点不妥,连忙补充一句,“假如你觉得我跟着去会拖你的后腿,给你添乱,那我就不去了。” “不会的,迄今为止你可是一次都没有给我拖过后腿或者添过乱呢,反倒是在关键时刻帮过我好几次忙,要是没有你,我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样,别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唐敖听她这么说,也开口安慰她,“那好吧,今天晚上咱们两个一起去!”< 第十九章 河边 决定了这件事之后,唐敖和苏童也改变了原本打算去找那个神医一探究竟的主意,原本这件事还没有流露出那么多诡异的迹象和征兆,他们想去会一会那个神医,无非是出于唐敖对自己不了解的巫术的某种好奇,可是现在,事情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儿,他反而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打算草率的就跑去直面那名神医,最好要先做到知己知彼,看看对方到底是玩的什么把戏,然后再说。 换句话说,从上午两个人走那条山路的情况来看,神医很显然也是在山上布了阵的,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想要见他的人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是硬闯,也是需要耗费不少的精力。唐敖这一次出门就随身带了一小叠黄符,而且还都是一般的那种护体驱邪的小符咒,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想要破解那个神医不晓得是用道法还是巫术设下的路障阵法,也不是那么容易和方便的。 苏童前一天晚上一直忙于照顾头痛发作的唐敖,早上起来的早,上午又走了很多的山路,所以很疲惫了,所以趁着还没到晚饭时间,她干脆躺下来小憩片刻,养一养精神。这不躺还不要紧,她实际上可能要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加困倦疲劳,才刚刚一躺下,苏童就立刻陷入了黑甜的睡梦当中,睡梦当中,隐隐约约的她又梦见了闫喜梅,就和之前一样,梦里面的闫喜梅并不认识她,而是茫然无措的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想要找到回家的路,可是却又好像怎么都找不到似的,苏童纠结着要不要理睬她,理睬了有觉得害怕,不理睬又觉得好像不大放心似的,就这么正为难着,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了。 醒来的时候,苏童觉得眼前黑咕隆咚的,看样子她睡了很久,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耳边隐隐约约似乎能够听到李桂枝在别的房间里面正大呼小叫的说着什么,不知道是跟别人聊天,还是在看电视。 苏童准备起来,可是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附件,虽然不抬头看不到,但是却有一种本能的不安感,从头一直蔓延到脚,让她浑身上下的汗毛都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她慢慢的扭过头去,朝炕沿儿那边看了过去。 黑暗中,一双眼睛正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自己呢,两者之间的距离,连一米都没有,至多只有半米左右,苏童的脑袋嗡的一下,感觉好像一下子就炸开了,她知道那个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人一定是闫喜梅,可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在这里一声不响的盯着自己看了多久,苏童都没有任何的概念,也不知道唐敖去了哪里,现在屋子里就只有自己,还有闫喜梅,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让闫喜梅对自己的意图产生了什么误会,选择发起某种攻击来。 不是她对闫喜梅没有信心,实在是她的行为举止都太过于诡异了。 与此同时,苏童还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上一次,自己和闫喜梅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就做了一个找到闫喜梅,闫喜梅不认识自己,也找不到家的那汇总怪梦,这一次自己睡着了,仍旧做了怪梦,醒来闫喜梅还真的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种巧合,想起来就让苏童有一种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冲动。 闫喜梅似乎也并没有想要把她怎么样的意思,就只是那么在黑暗当中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苏童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毛,不知道闫喜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两个人正这么僵持着,门外传来脚步声,门一开,唐敖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进来,闫喜梅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叫,因为距离苏童太近的缘故,苏童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她给震聋了,还没等反应过来,闫喜梅已经佝偻着腰,从唐敖的身边夺路而逃,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苏童他们休息的这个房间,又推开门冲到院子里,这样才能够回到属于她自己的那个房间里面去。 “苏童,你怎么样?没事吧?”唐敖也没想到闫喜梅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一开门就看到炕沿儿边上猫着腰站着一个人,正直勾勾的对着苏童,他也吓了一跳,还不等做出反应来,闫喜梅就一惊一乍的吓跑了,他回过神来之后,赶忙走过去,帮忙把苏童给扶起来,顺便打开了屋子里的照明灯。 苏童这才意识到自己和闫喜梅面对面僵持着的时候有多紧张,唐敖扶自己坐起来,她感觉到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有些发酸和僵硬,外加突然开了灯,眼睛一下子也有一些适应不了强光,她一只手掩在额头上,默默的坐了半分钟才缓过来。 “我没事,你别担心,就是吓了一跳而已。”苏童看唐敖表情也有些紧张和担忧,赶忙开口对他说,“闫喜梅也没有怎么样,就是一声不吭的在那里盯着我,我一醒过来看到就被吓着了,没敢乱动罢了。” “她真是太古怪了,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吧?”唐敖蹙眉问道。 苏童点点头,这的确是第二次了,她又想起来刚刚自己做的那个短暂的梦,赶忙趁着还没有遗忘之前,把梦境里面的内容,还有两次的巧合都告诉唐敖。 唐敖听了之后,也觉得这其中的关联有些耐人寻味,不管怎么说,闫喜梅现在也算是好端端的活着呢,会说话,能吃饭,行动自如,除了畏光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至于智商和精神方面是否正常,这个就要另当别论了,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不光喜欢趁着苏童睡觉的时候盯着她看,而且每次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苏童都会做非常非常类似的梦,梦见闫喜梅找不到家呢? 唐敖没有告诉苏童,实际上她的体质是有多么的特异,因为八字轻,阳气弱,除了会比较容易遇到那些灵体之外,就像之前在医院里面遇到那一次上身的经历一样,苏童的肉身,对于孤魂野鬼来说,也犹如一套非常舒适的房子,美轮美奂,偏偏屋主又看起来非常的软弱可欺,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所以他才会对苏童身边出现了什么灵体这一类事情特别在意,小心提防,生怕有那种没安好心的恶灵,会给苏童带来什么麻烦。刚才他对闫喜梅也一瞬间起了这样的提防念头,随后想起来,苏童的脖子上有自己帮她戴上的护身符,等闫喜梅跑掉了,苏童做起来之后精神状态也很稳定,他这才稍微踏实一些。 “没事就好,我刚才看你睡得很香,没有忍心吵醒你,悄悄的出去上了一趟卫生间,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她钻了空子跑进来。”唐敖有点自责的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我不如早点把你叫醒了,至少不会受到惊吓。” “这种事谁能想得到啊,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儿,算了吧。”苏童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关系,“是不是快要吃饭了?咱们去厨房帮表舅妈忙活忙活吧。” “嗯,走吧。”唐敖点头,扶苏童起来,穿好鞋子和外套,这才出了房间,到主屋那边的厨房去帮李桂枝的忙。 李桂枝一个人在厨房里面忙着做饭,刚才的嚷嚷声就是她在嫌闫红寿什么忙都不帮,现在看苏童和唐敖过来了,又忍不住对他们抱怨了一番,顺便夸奖他们两个人懂事,勤快,还主动过来帮自己忙活,尤其是唐敖,一个大男人肯进厨房,真是好样的。闫喜梅之前的一声尖叫,她也是听见了的,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似乎闫喜梅这样一惊一乍的,她也早已是习惯成自然,不太当回事儿了。 忙活了半天,晚饭总算做好了,三个人把做好的饭菜端到住屋的饭桌上头,招呼其他人过来吃饭,闫喜梅照旧不肯从房间里出来,李桂枝给她送了一份到房间,一顿饭吃的平平淡淡,吃过了饭,两个人帮忙捡碗,然后苏童说自己吃多了有点顶,想到门口去走走,唐敖自然表示陪伴,李桂枝有点不太明白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可走的,而且苏童吃的也并没有很多,不过她也没多打听,权当是人家小两口想要搞情调,笑嘻嘻的让他们早去早回,给他们留门,就没再说什么。 苏童和唐敖知道那条河的大致位置,回房间去取了包里带着的两把手电就出了门,出门前,唐敖捏诀做法,给苏童加了一层防护,免得外面又黑又静,他们还是准备到河边去,万一再遇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对苏童不利。 两人出门,牵着手朝河边的方向走去,可能是因为天黑了之后外面就没有什么人了,出村的道路隔断了以后,也没有什么车子来往经过,到处都静悄悄的,深秋时分,就连秋虫的鸣叫声也听不到了,就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静谧的黑暗。在这种情况下,路途似乎也被拉长了许多似的,村子里的小马路并不平坦,上面很多坑坑洼洼,以及碎砂石之类的,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终于听到了水声,脚下的路上也多了许多黄泥,将干未干的样子,看起来淹没了道路的河流已经开始慢慢的水位下降了,只是还没有露出被淹的路面,所以暂时还不能通车罢了,黑乎乎的夜里,仅凭手电的光亮也看不出水深水浅,到底还需要几天才能够让水位退下去,通车可以离开,也还不好估计。 河流是横穿过那条小马路的,原本是一条小河,从路下面流过去,上游忽然洪水爆发,才会让河水直接冲上了路面,到底是单纯的淹了过去还是直接把那个原本就并没有十分结实的小路桥给冲塌了,现在谁也不知道,唐敖站在水边上看了看,又拉着苏童的手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朝下游那边走了过去。 河水边上原本应该是比较宽的一条土路,不过现在河水变宽变深也变得湍急起来了,那条土路就也被淹了不少,剩下的宽度连两个人并行都不太够,只能一前一后的走。唐敖让苏童走在自己的前面,毕竟前面有什么情况,比较容易发现,而人脑后无眼,身后的情形反倒是比较莫测的,所以他走在后面比较稳妥。 苏童不知道唐敖想要走去哪里,反正她就是依着他的意思走,什么时候唐敖认为可以停下来了,自己就跟着停下来,就这么又走了十几分钟,唐敖才示意苏童停下来,他半眯着眼睛,仔细的端详了周围一番,点点头说:“就是这儿了。” “你怕不怕?如果怕,你就站在旁边等我,要是不怕,我帮你开天眼,让你能看到呆会儿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唐敖征求着苏童本人的意见,到了水边,尤其又是野水,又是出过人命的地方,他非常谨慎的没有叫苏童的名字,在这黑暗当中,还有湍急浑浊的水流里面,其实潜藏着很多的灵体,尤其是水中,那些因为被困在水里变成了水鬼的恶灵,想要冲入轮回就必须要找一个替死鬼来接替自己的位置,自己才能够有机会上岸,终年累月的在冰冷的河水中呆着可不是什么舒服愉快的事,所以为了能够上岸,很多水鬼都是非常的不择手段的,尤其对于苏童这样的自然情况来说,泄露了姓名也是一种风险。 想要帮苏童开天眼,这也算是防范的一种措施吧,毕竟看得见的危险始终要好过看不见的危险,不过唐敖还是要先征求一下苏童自己的意见,假如她害怕的紧,那这个天眼就莫不如不要开,否则真的吓坏了,吓慌了神,更加不好。 苏童想了想,说:“还是帮我开吧,能看见我心里反倒有底一些。” 这个想法和唐敖不谋而合了,于是唐敖没有多耽搁,运气于指尖,迅速的在苏童的两眉之间虚空画符,苏童觉得有一股澄明之气涌入脑中,再睁开眼睛,好像黑暗当中的河流,还有周围的树木都变得清晰了许多似的。 “你就站在我旁边,有什么事叫我就可以,不用有什么顾虑,我叫你的时候,不会叫你的姓名,不管看到了什么,再怎么逼真,也有可能是幻象,所以不要慌,一定要淡定。”唐敖在准备做法招魂之前,不放心的叮嘱了苏童一番。< 第二十章 水鬼 嘴上答应的很痛快,说不紧张其实也是假的,苏童站在唐敖身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快要把自己的鼓膜给震破了,嗓子眼儿也有点发干。 从小到大,别看她的胆子不大不小一般般,不过学生时代也没少凑热闹,跟着其他女同学一起传阅或者收听一些鬼故事,其中关于水鬼的传说特别多,只不过由于她从小到大生长的这所城市,并不是什么海滨城市,更不是什么江南水乡,所以尽管看了不少关于水鬼的传说,实际上带来的共鸣却并不算大,她也没有怎么当回事儿过。直到现在,跟着唐敖站在了刚刚发过洪水的湍急河流边上,明知道这河里之前才刚刚淹了一个孩子,唐敖呆会儿招魂也保不齐会招来什么样的水鬼,之前那些被苏童淡忘了的水鬼故事,就都好像是泡泡一样的冒了出来。 人的记性啊,有些时候真是最让人又气又恨的东西,当你需要它表现很好的时候,它偏偏会给你来个疲软,不是想不起来这个,就是记不起来那个,等到你希望它保持那种稀里糊涂的状态的时候呢,它又会忽然之间就被激活了,在最最不合时宜的时候,让你想起很多不愉快,或者不太舒服的东西。 现在苏童就一直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大脑,免得一口气就把所有关于水鬼的传说和鬼故事都给记起来了,她还不想那么自己吓唬自己呢。 唐敖对苏童交代好了之后,就开始凝神准备作法了,就像他说的,在这种水中招魂,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所以需要格外的专注和小心。 他先从衣兜里摸出来了几张符,口中默念口诀,念罢之后的将手中黄符甩出去,那些黄符犹如被绑了无形的绳子一般,迅速飞向河面上,悬在了空中,定住不动了,唐敖捏起指决,开始凝神念咒,悬在河面上的符咒上面的朱砂符箓发出隐隐的红光,把原本黑乎乎的河水都似乎隐隐的照亮了。 苏童紧张的盯着河面,偶尔岸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会非常警觉的赶忙看过去,生怕有什么突发状况会让唐敖和自己措手不及。不过还好,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切正常,除了河边上的风好像比原来大了一点,没什么变化。 渐渐的,苏童发现河面上似乎飘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雾,雾气不大,也没有升腾起来,就只是矮矮的贴着河面,乍看起来就好像河水都变成了白色似的,那雾气随着水波滚动,让人没有办法看清楚水下面有着什么东西。虽然说原本夜晚黑乎乎的湍急河流让人看了之后心里有一种不安,但是现在这一层薄薄的白雾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之后,反而让这条河看起来更加的充满了未知似的。 看不透,才是最让人心里没底的状态,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迷雾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只有一片貌似祥和平静的假象掩盖在那里。 薄雾不浓不淡的在水面上飘着,苏童觉得身边的风渐渐的吹得更紧了,让她觉得有些寒冷,她抱着双臂,把外套又裹紧了几分,免得身体上的热度都被悉数带走,一点不留。唐敖的咒语也念完了,他仔细的观察着河面,眼睛似乎并没有朝苏童多瞟一眼,却还是对她的情况有所掌握,开口对她说:“冷么?” “有一点凉,不过没关系,这点风,耐得住。怎么样?有什么反应么?”苏童先表示自己没有关系,然后才询问起来,“我能看到水面有雾,这是水面上真的起雾了,还是说你帮我开了天眼之后,所以我才能看到的画面?” “是因为我帮你开了天眼。”唐敖回答说,“如果不给你开天眼,你是看不到有任何变化的。起了雾,说明咱们这一趟没有白来,这水里确实有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咱们要找的,那就不好说了,还得拭目以待。白雾就是水里面的东西搞出来的,等于是一个伪装,等到被招出来的时候,有白雾笼罩着,岸边的人就看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了。看来这条河的确还是有一些阴气的。” 苏童心里隐隐的有那么一点紧张,原来这白雾还真是水中灵体的烟雾弹,水里面也确实是有什么玩意儿在的,一想到这个,她就在紧张的同时,又有些忍不住感到了小小的兴奋,不知道是不是和唐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或多或少的受了他的影响,这一次既然唐敖有所怀疑,她自然也还是希望唐敖能够有所发现,能够来印证他之前不肯说出来的猜测的结论,虽然验证出来之后,对于他们而言,不知道会意味着什么,但是神医治病的这件事,现在处处流露出许多诡异的迹象,也实在是让人很难不起疑心。苏童不希望唐敖被牵扯进任何的危险当中去,不过如果真的是有人作祟,至少知道了原因,能力所及的话就帮一帮,实在不行,至少心里有个数儿,回头是找帮手还是通过别的什么途径,也总能提供一点帮助。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守在河边,白雾似乎在空中那几张黄符悬挂着的范围内更加浓厚一点,其他的河面上隐约有一些,却并不怎么明显,那黄符在空中随着夜风轻轻的摇曳,位置却没有移动分毫。 “我来的时候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准备的不太充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符咒设一个最简单的局,”水里没有什么动静,枯站着也是无聊,唐敖索性给苏童稍微讲解了一下,“被我用符咒圈出来的区域内,阴气会比较重一点,我尽量把那里变成一个聚阴之地,这样水鬼出现也比较容易在这里出现,缩小了范围之后,不管是攻还是防,对咱们来说都会比较有利一些。” 苏童点点头,明白了唐敖的用意,她还想说什么,忽然耳边隐约听到了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很难有人会不提高警惕的,于是苏童紧张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这一看不要紧,正好被她瞧见有什么东西正慢慢的从河水里面伸向岸边,细细长长的,说是蛇又不像,说是绳子却又能动,那东西正慢慢的贴着地面,朝他们的脚下爬了过来,要不是天上有月光,再加上苏童的耳朵还是比较灵敏的,恐怕都很难发现有东西从水里面上来了。 “唐敖,注意脚下!”苏童连忙大喊一声,同时打开手电朝爬上岸的那个似蛇非蛇的东西照了过去,手电的光亮一下子把河边照亮了一片,在光线当中,苏童看到爬上岸的似乎是一团油腻腻脏兮兮的头发,很长,却并不是黑色的,乍看好像发黑,仔细留意却不难发现实际上那一绺头发是发暗绿色的,就像水草。 唐敖随着苏童突然的一声提醒,也立刻把注意力投了过来,他看到苏童用手电照着的那个东西,迅速的上前一步,用脚将其踩住,那暗绿色水草样的头发猛地想要往回缩,被唐敖踩住了缩不回去,既然缩不回去,它便索性不缩了,发了狂一样的开始朝唐敖的脚踝和小腿上面缠绕,似乎想要先缠住唐敖,然后再发力把他给拖到水里面去,唐敖当然看得出来这东西是个什么意图,他的反应也毫不含糊,右手一挥,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西瓜刀一样的东西,飞快的就朝那团头发砍了过去,一刀砍在河边的泥土地上,刀身都快要全部陷进去了。 那头发也并没有钢丝那么坚硬,瞬间就被齐齐斩断,原本缠绕在唐敖小腿上的头发顿时就好像失去了生命一样,松开来掉在地上,又恢复成了黑色,湿漉漉的,却毫无光泽,与此同时,就在方才唐敖的砍刀斩断了头发的时候,河水里面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尖叫听起来有些骇人,分辨不出是女人,还是什么兽类,总之非常的尖利凄惨,就像是唐敖砍断头发的动作让它感到很疼似的。 苏童顺着声音把手电照过去,终于看清楚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水里面作怪,原本估计那东西是藏在白雾下面的,不过被唐敖斩断了它不知道是头发还是触手的东西,所以感觉到了痛苦,在水中翻滚挣扎起来,这么一搅动,水面的白雾竟然被它搅动的也散开了许多,这才露出了那东西的本俩面目。 说是本来面目,苏童却压根儿看不出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面目,或者说是个什么东西。她只能看到水面上有一个球状的物体在翻滚沉浮,那球状物也并不是正圆形,而是有些椭圆的模样,大概有一米长左右,直径也差不多有半米的样子,表面看起来就好像生满了青苔,绿油油的,还有很多的凸凹不平,如果不是上面还有很多人的头发一样的东西,乍看起来就好像是河水里面长满了青苔和水草的一块大石头一样。那东西不停的翻滚,把原本就浑浊的河水搅得更加浑浊不堪,淤泥都被翻上来了,随着它慢慢的平稳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唐敖突如其来的一刀吓着了,居然飘飘忽忽的朝远离岸边的地方又退开了一些。 “这个是什么东西?”苏童惊骇的压低了声音问唐敖,就好像生怕自己说话声音大了一些,会被那水中的怪物也给听见了似的。 “这就是是水鬼。”唐敖抬眼看了看,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似的,用脚拨弄了一下地上那团已然没有任何生命力的长头发,“水鬼会幻化成很多不同的样子,有的保留着生前的木有,有的因为尸首不全,或者在水中浸泡的年头太多,模样就变了,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我还见过幻化成斗笠、竹筐,还有秤砣的呢。你能想象出来,一个本来应该沉在水底下的铁秤砣偏偏飘在水面上的样子么?” 苏童想象不出来,但是她记得很久以前听说过一个鬼怪志异的故事,说的是一群人坐船过河,当船行进到河中央的时候,从水里面浮起来一个沉重的船锚,掌舵的船工立刻就认出了,这是河中的怨鬼前来索命找替死鬼的。 唐敖看到的秤砣在水里面漂浮着,和这个故事倒是有些异曲同工的味道。 “那什么样的水鬼会比较凶?”苏童又问。 唐敖指了指水里面那个说肉球不是肉球,说石头不是石头的东西:“那种就很凶了,年头越久就怨气越大,因为尸骨常年留在河底,被水冲刷,被鱼啄食,魂魄不能转生,这都是非常痛苦的折磨,生前再好脾气的人,被折磨的久了,也会生出许多的怨气来,变成怨鬼。刚刚落水变成水鬼的人,很多还都是迷糊鬼,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是日子久了,怨气滋生,形态就变得不太一样了,所以看起来越是古怪的,就越凶。这种奇形怪状的,灵智不高,所以还不能幻化出什么像样的幻象来,属于比较凶,但是又不算大凶的类型,我方才给你讲的那些能够幻化成竹筐、秤砣的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它们能引得人好奇,自己下水去自投罗,不像这个,还得自己上岸来强行拖人入水。” 唐敖在处理灵异事件的时候,向来是自信心爆棚的状态,尤其是经历了几番大战之后,他的灵力愈发强大起来,所以面对刚刚作恶未遂的水鬼,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两眼当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目不转睛的盯着水中的那个水鬼。 “你刚才是想要招小虎的魂么?为什么出来的是这么个东西?”苏童看那水鬼在水里暂时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于是也稍微松了一口气,趁机又问。 唐敖摇摇头:“我只是招魂,没有特别去招小虎的魂,因为我没有小虎的生辰八字,也没有他的贴身物品,所以只能感觉到这片水域近期阴气加重了,所以在这里招魂,招上来什么算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能招到的是谁。这东西冒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它肯定是这附近最凶的水鬼了,做人有恃强凌弱,做鬼也不例外,这水鬼比较强大,阴气最强,估计在水里面日子也最久,现在河边多了生人的气息,又有招魂的动作,所以它就先跑出来抢替死鬼了。” 苏童听了他的话,默默的打了个寒颤,方才如果不是自己发现的及时,唐敖也当机立断的挥刀砍断了那水鬼的头发,不管是谁被拖下水去,恐怕都会很危险,毕竟到了水里面,那可就是水鬼的主场了,他们的处境会很被动。< 第二十一章 招魂 “那我们怎么办?它在水里,咱们在岸上,下去对咱们不利,上来对它不利,估计它也没那么傻。”苏童一边盯着水里面浮浮沉沉的水鬼,一边问唐敖。 “是啊,水鬼没有那么傻,一旦上岸,它们就会变得很虚弱,甚至现出原形来,所以咱们要当心一些,不要被那东西给拉下水,或者骗下水。”唐敖说。 两个人严阵以待,水鬼也在河水里面按兵不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半天都没有任何的进一步的动静,河边的风越来越凉,两个人站在那里也十分渐渐感到有些疲惫,他们两个都专注的盯着河面,不敢有丝毫的分神,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那水鬼偷袭了,因此谁都不敢看看时间,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几点,他们已经出来多久了,只知道这样拖下去可不行,一来怕万一家里面那头,李桂枝他们不放心,再出来找人,二来也怕拖得时间越长,人就越困倦,难保不会出现恍惚,到时候,水鬼在水中伺机而动,岸上的人从精力到体力可就都要吃大亏了。 问题是,要怎么样打破现在这样的僵局,化被动为主动呢?唐敖皱起了眉头,说起来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只要把那水鬼想办法逼到岸上来,目的也就达到了,可是问题就在于,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把水鬼给引上岸。 自古以来,所有关于水鬼的记载,都是水鬼如何把人给引诱下水,或者伏击游泳的人,却很少有什么记载提到有人成功的把水鬼给骗上岸的。 曾经有过池塘里面出现了水鬼,那种倒是比较容易处理,无非就是放干了水塘里面的水,水鬼自然就露出来了,让它在太阳底下被暴晒,然后水鬼幻化出来的形象就会灰飞烟灭,到那之后,再找到水鬼的骨骸、头发之类的,做个法事,驱驱阴邪,然后一把火烧掉,也就平安无事了。 可是现在这里并非是一片死水,而是一条河,并且还是刚刚发过洪水,水流湍急,水深也颇为可观的那么一条河,想要放干净水,绝对是天方夜谭,而且水流很急,光线又暗,真要是有一点纰漏,那个水鬼就可以直接遁水离去,逃个无影无踪,惊着它倒是没关系,怕就怕它被惊了之后,会把这附近其他水中的灵体也都搅扰起来,小虎的魂魄万一也在其中,被卷着一起逃跑了,恐怕再想找到也就非常困难了,毕竟水流湍急,白天又不大容易实现。 唐敖聚精会神的思索着如何把那水鬼弄上来的办法,想的有些投入,以至于被那水鬼认为抓到了空挡,突然就在唐敖毫无防备的时候,又一次发动了攻势。 这一次,它出手的动作迅速极了,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偷偷摸摸的出手,而是飞快的朝岸边射出了几绺暗绿色湿漉漉又滑腻腻的水草一样的头发,而那些头发的目标似乎同时瞄向了唐敖和苏童两个人,苏童发现了,来不及多想,连忙拉着唐敖朝后跑,唐敖趔趄了一下,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水鬼居然主动出击了,他的手迅速捏了一个诀,不过只有那么一瞬间,随即他便又把手给放了下来,拉着苏童一起迅速的跑开,试图躲避水鬼的攻势,水鬼的头发也开始不断的伸长,试图追上他们,捆住他们的手脚,把他们两个人给拖到水里面去。 只是那水鬼的头发也不是可以无限延长的,当它的头发没有办法变得更长的时候,它就开始小心翼翼的朝靠近岸边的方向一点一点的靠近过来,苏童是一心一意的在逃命,唐敖却是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背后的情况的,他看到那水鬼正一点一点靠近岸边,心中不由大喜,知道自己方才冥思苦想也没有找到的解决办法, 现在就在眼前了,只要能够抓到这个时机,消灭这个水鬼就不在话下。 他跑着跑着,忽然松开了苏童的手,然后整个人噗通一声跌倒在地,苏童吓了一跳,本能的停下脚步就要回去拉唐敖起来,唐敖迅速的冲她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说了一句:“你躲远一点,一会儿再过来找我!” 苏童一愣,虽然她不知道唐敖想要怎么做,不过看现在的这个架势,唐敖应该是有什么计策的,于是她二话不说的扭头就跑,一口气跑到三五米开外的地方,这才听下脚步,站在那里看唐敖这边的情况,虽然说唐敖让自己跑远一点,但是苏童却并不敢真的那么做,她生怕唐敖的策略出了一点什么问题,就会导致全盘皆输,还让他自己也陷入危险当中,所以宁愿冒险站在不太远的地方,真的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自己也可以拼尽全力去帮一点忙。 唐敖这么一摔,那水鬼的头发立刻就放弃了苏童,不再向前蔓延了,毕竟那水鬼现在已经快要靠近了河边,再往前,它自己恐怕也没有那个胆子,拉一个替死鬼而已,只需要一个就够了,两个“猎物”,跑掉了一个没关系,只要抓紧这个摔倒的倒霉蛋,它也照样可以离开阴冷的河水,重入轮回。 那些头发迅速的缠住了唐敖的双脚,此时此刻唐敖已经换了一个姿势,虽然说人还是倒在地上的,却不再是俯卧的姿态,而是仰面躺在那里,上半身向前探着,似乎是在看河里面的情形,水鬼的头发缠住了他两只脚的脚踝,他也全然不在乎,两手捏起指决,迅速念咒,原本悬浮在空中的黄符被他的咒语操控着,迅速的变换了阵型,呈一字状,飞到那水鬼的身后,红光大作,顿时水面上就恍若出现了一道泛着莹莹闪耀的光墙,水鬼也意识到背后有异,拉着唐敖就想往河水中心那里逃窜,唐敖由着它拖着自己,水鬼才向后逃遁了半米左右,就撞上了符咒形成的红色光墙,立刻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水鬼本能的朝岸边缩了缩。 它不敢再继续去触碰那符咒光墙,便一门心思的开始拖拽起唐敖来了,可就在它撞到了光墙吃痛惨叫的时候,唐敖已经又再次施法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施加在了自己的身上,等水鬼回过神来,又开始把他往水里面拉的时候,唐敖已经好像身下生根长在了地面上一样,任凭它怎么拖怎么拉,都一动不动了。 水鬼使劲儿的拉,唐敖却稳坐如山,两厢僵持了一会儿,唐敖又有其他动作了,他坐起身来,一手拉住缠绕在他腿上的头发,那头发仿佛是一种本能似的,立刻缠上了唐敖的手臂,而唐敖想要的也正是这一点,他运足了劲儿,开始用两条手臂当做是转轴一样,绕毛线似的绕起了水鬼的头发,看得出来,这个动作做起来并不是那么轻松的,唐敖的脸微微有些涨红,额角的血管也凸了起来,他两条手臂的肌肉把外套的袖子都给撑得胀鼓鼓的,尽管有些吃力,但还是一下一下慢慢的绕动着胳膊上的头发,水鬼被他拖得距离岸边又近了一点,不仅有些慌乱,拼命的想要收回头发,缩回到水里面,只可惜,它原本的形态就犹如浮萍一般,是没有根基的,根本没有办法在水中完全定住,而那些头发,虽然被它用来当做藤蔓一般缠人拉人十分的好用,可是现在被唐敖给抓的死死的,头发在没有外界劈砍的前提下,根本就没有办法自行断裂,只能被动的和唐敖在对抗着力气。 唐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用法术定住了自己的身子,犹如千斤坠一样的稳坐在地上,水鬼奈何不了他,所以现在他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运在了两条手臂上头,他知道水鬼一定会负隅顽抗的,毕竟那东西的灵智再不高,也终究是很清楚,一旦被拖上了岸,对于一只水鬼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水鬼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像是在用力,想要朝远离岸边的方向退开,只可惜,情势对于它来说,却并不怎么有利,前面就是它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拉上去的河岸,背后是唐敖用符咒设下的光墙,那光墙阳气极重,水鬼碰到,也是扒层皮一样的难受,所以此时此刻那水鬼的处境,还颇有一些前有狼后有虎呢。 唐敖算准了这一点,所以并不着急与它拼斗,就只是憋着劲儿和水鬼耗着,水鬼向后猛力拖拉的时候,他就绷住了,也不强行对抗,等什么时候水鬼的力道忽然松懈了一点,他就立刻运足了力气把它往岸边拉扯,就这么僵持一会儿,拉一拉,再僵持一会儿,再拉一拉,几次三番,那水鬼最终还是敌不过唐敖,一点一点的就别他给拉到了岸边,说来也是奇怪了,原本仿佛力大无穷似的那个水鬼,刚刚碰到河岸,力气就顿时泄掉了一小半,唐敖顺势发力,解了自己身上的咒,从地上一跃而起,手臂用力的那么一拉扯,那水鬼就一下子被它自己的水草头发甩到了河岸边,好像是个气球一样的在河岸边上弹了弹,顿时就没了力道,蠕动着想要找机会重新逃回到河里面去。 唐敖的两条胳膊都被水鬼的头发束缚住了,动弹不得,想要施法也不大方便,于是他干脆继续运气发力,用手臂绕那水鬼的头发,把水鬼一步一步的从河边拖远,水鬼离开了谁之后,也仿佛确实失去了力量的来源似的,一下子弱了很多,任凭唐敖把它一点一点拉近,虽然也有挣扎,却显得十分徒劳。 苏童这下才渐渐放了心,她稍微向前靠了靠,用手电去照那个河岸边上的水鬼,离开水之后,水鬼的模样也比较容易看得清楚了,原本苏童以为那水鬼像是一块大石头的模样,现在看却并非如此,水鬼似乎是一个大皮囊,被水泡的太久了之后,有些泛着水草一样的绿色,上面生了很多的头发,那些头发现在胡乱的在河岸边的土地上四处缠绕,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以免被唐敖一直拖过去,只可惜深秋的河岸边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它抓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抓不到。 原来看着好像凸凹不平的部分,现在苏童也能看的清清楚楚,看样子,那好像是这水鬼的骨头,一个大皮囊里面裹着一副不知道什么形状构造的骨头架子,随着水鬼的活动,一会儿这里鼓起来,一会儿那里凹下去,看起来十分诡异。 唐敖把水鬼拖到了距离河岸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就没有再继续发力,毕竟以现在的这个距离来讲,水鬼想要逃回到水里面去,也未必会有那么迅速,这就已经足够了,方才他拼尽全力把水鬼拉上来,体力上的消耗也是很大的,现在不想再继续做不必要的损耗。 于是唐敖用力把他的一只手臂从水鬼的头发里面挣脱出来,另一只手迅速的抓住趁机想要缩回去的那些长头发,他站在远处,单手捏诀念咒,虚空划出一道火符,并把那火符迅速的打向了还在河岸边蠕动的水鬼。 水鬼本身湿漉漉的,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水,苏童以为定然不会那么容易的就被火点燃,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唐敖打出去的火符一碰到水鬼的皮囊,水鬼满身的水就都好像变成了汽油一样,腾的一下熊熊燃烧起来,一时之间河岸边上一片火光,把岸边的河水都给照得明晃晃的。 水鬼发出凄厉的惨叫,在河岸边上来回滚动着,那身绿油油的皮囊也迅速的萎缩,露出了里面的枯骨,枯骨遇到火符也一并燃烧起来,噼里啪啦的响。 “这水鬼倒是很狡猾,怕人找到它的尸骨对付它,居然给包进了皮囊里面。”唐敖冷笑一声,知道水鬼是再没有反抗的余地了,这才把手松开,把手里面的水鬼的头发扔在地上,又祭出一道火符,把那些头发也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烧光了水鬼之后,唐敖也没有耽搁,立刻在河岸边简单的布了一个阵,又祭出几张符,开始对着河面专注的招魂,苏童在旁边看不懂,也帮不上忙,索性安安静静的守着,等着看招魂是否能够有结果。 水鬼被烧死了之后,河面上的白雾就散去了许多,能隐约看清楚河面上的情况了,随着唐敖嘴里念念有词,且越念越快,苏童隐约看到,河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浮了上来。< 第二十二章 谁占了肉身 虽然说河面上的白雾已经散去了许多,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盈盈绕绕的,加上刚才水鬼被烧死之后,唐敖之前祭出去的符纸就都化成了灰烬,不复存在了,现在河面上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就连那个慢慢浮起来的东西,也根本看不出个轮廓来,苏童有点紧张,不过唐敖方才确实已经累得够呛了,她也不想表现的一惊一乍,给唐敖添乱,所以就小心翼翼的在唐敖身旁,用手悄悄捏着一点他外套的边缘,算是给自己壮壮胆子的一种表现,两只眼睛盯盯的看着河里面。 “别怕,这次估计就算不是小虎,也不是什么凶煞,”唐敖还是察觉到了苏童的紧张,他腾出一只手来,握住苏童的手,感觉到她的两只手冰凉冰凉的,知道她一定是从方才到现在都担心和紧张的厉害,“我能感觉到这个东西没有煞气。” 苏童点点头,稍微放下心了一点,她转过脸去,借着黯淡的月光看了看唐敖的脸色,唐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额头上还带着汗珠,看样子方才和那个凶煞水鬼斗起来的时候,也实在是累得不轻,不过好在这种累只是体力上的,等事情结束之后,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也就休养过来了,不像灵力的消耗,那才是对唐敖最大的损耗呢,尤其是他之前才刚刚头痛过,苏童怕他会又发作。 现在看起来,他的精神状态倒是还不错,苏童也就悄悄的放心了一些。 水里面那个东西慢慢的浮了出来,在水面上飘飘荡荡,却又好像并不是真的漂在水里,因为河水一直在向下游快速的流淌着,假如那东西真的是浮在水面上的话,恐怕早就随着水被冲的越来越远,绝对不可能一直飘在原地。 唐敖单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然后隔空做了一个抓的动作,慢慢开始向后拉,河里面的那个看不出轮廓的东西,也浮浮沉沉的开始慢慢朝岸边飘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到了岸边,停住不动了。 唐敖拉着苏童朝河边走过去,苏童的一颗心在胸口里面狂跳,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河边的那个东西,等到走进了,她才大吃一惊,方才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的心脏也好像忽然之间松开了似的,恐惧和担忧都淡化了很多。 从河中间被唐敖招出来,又拉到了河岸边的,居然是小虎。 不过小虎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实体,而更像是一抹虚影,朦朦胧胧的,就好像被一层珠光笼罩着一样,除此之外,小虎看起来和白天时候在张家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双目紧闭,看起来就好像是在沉睡当中似的。 “这……这是……”苏童有些惊讶的看看河边的小虎,又看看唐敖。 “嗯,是小虎的魂魄。”唐敖仔细的端详了半天,“估计是被水给冲昏了,所以还没有恢复神智,等到咱们把他带回去,魂魄跟**合二为一之后就好了。” 唐敖这么一说,苏童才忽然意识到一个方才被她几乎给忽略掉的问题,她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唐敖,惊讶的问:“那、那这个是小虎的魂魄,为什么……家里头的那个小虎还活蹦乱跳的?这不是不可能么……” “按照常理,当然是不可能的,没有人魂魄洗漱离体之后,还能神志清醒,行动自如,所以说,张家的那个小虎,肉身确实是小虎的肉身没错,但是肉身里面的那个到底是个什么人,我现在也说不上来。”唐敖表情有些严肃,“走吧,咱们抓紧时间把真的小虎带回去,趁着这个时间张家还未必休息,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否则魂魄离体的时间越是久,想要归位就越是不容易,不能冒险了。” 苏童点点头,虽然她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更担心小虎的安全,一想到张家正欢天喜地的哄着一个实际上根本不是自家孩子的孩子,她也忍不住想要大冷颤,于是把疑问都忍住了,看着唐敖拿了一张符纸出来,三下两下撕成了一个小纸人的形状,然后念咒施法,小虎的魂魄就迅速的钻进了小纸人里面,就好像是被海绵吸干净的水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吧,咱们这就到张家去。”唐敖不敢耽搁,尽管他现在身体上疲惫极了,但还是牵着苏童的手,朝着返回村中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了起来。 虽然路上仍旧很黑,手电的光线也很有限,再加上回去的路上,苏童是被唐敖开了天眼的,走着走着难免会遇到一些路过的灵体,虽然说那些灵体似乎对唐敖都比较畏惧,远远的就躲开了,可是忽然之间能看到那么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苏童还是觉得心里面或者说浑身上下都有些不大舒服,于是她只好开口去和唐敖说话,一方面她想要和唐敖探讨的也确实是她的一些顾虑,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能够分散一下注意力的好办法。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开口小声对唐敖说:“你说,一会儿到张家,咱们要怎么跟人家说这件事呢?咱们跟人家一点都不熟,没有交情,现在突然就跑过去,说什么人家的孩子其实不是他们自己的孩子,肉身是,魂魄不是,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把咱们两个人当成是神经病,直接给轰出去?” “应该不至于吧?他们连那个原本就是个老光棍儿的神医都能相信,我们只要能够有凭有据的证明给他们看,他们又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唐敖倒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太大的障碍,“事实胜于雄辩,眼见为实,咱们找到了小虎的魂魄。” “可是这魂魄你看得见,我看得见,他们看不见啊。”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以至于苏童说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而且那个神医,你别光说他曾经是个老光棍儿的这件事,他跑出去一走十几二十年,再回来,能让村民还有外面的人信服,肯定还是有些手段的,而且先入为主,张家人坚信神医帮他们救回了小虎,现在咱们两个陌生人就跑去要颠覆他们心目中的恩人形象,我才他们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接受事实的,更何况,你想让小虎的魂魄回到他的肉身,也还得施法吧?小虎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做这些事不可能还背着他家大人的。” “我没打算颠覆他们心目当中的神医形象,他们还可以继续拿神医当做是他们的恩人。”唐敖胸有成竹的对苏童笑了笑,“我能帮你暂时开天眼,就也能帮他们暂时开一下,让他们能看得见小虎的魂魄,这样可信度不就高了很多么。至于为什么小虎的肉身里面不是小虎的魂魄,这个我也可以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放心,我不会说任何对神医不利的话,因为现在我也不能确定,那个神医到底在这件事上是闹了个乌龙,还是存心为之的,到底是水平不济,还是居心险恶。在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也不想打草惊蛇,毕竟村民如果一旦愤怒起来,恐怕就会冲动坏事,到时候不管是神医使用巫术,还是跑掉了,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神医的身边还带着个金刚护法呢,听我那个表舅妈说,特别的凶,就跟神医的贴身保镖似的。”苏童想起来李桂枝对她讲起来的那件事。 唐敖冷笑了一下,眼睛里面闪过一丝不屑:“如果一个人真的是行的医术,或者哪怕是法术或者巫术,只要是本着善心善意,又何必带一个凶悍的保镖呢?我看啊,这个神医打从骨子里就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所以才心虚吧。” “这倒是说不准,但是不管是不是心虚,咱们还是别跟他硬碰硬,表舅妈说,神医的那个金刚护法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别提多凶了,她带着闫喜梅去看病的时候,见到那个金刚护法就觉得特别害怕呢。”苏童不太放心的说。 虽然说唐敖也是个高大结实的男人,但是毕竟是在正常人的限度内,听李桂枝描述的那个神医的护法,简直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程度,能被雇来给那神医当什么金刚护法,应该也不止是用名头或者一身腱子肉唬人的,估计还是有几分本事,她和唐敖两个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什么打架的好手,所以还是不要冒冒失失的去用鸡蛋碰石头比较好,免得自讨苦吃,出师不利。 “嗯,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我不回去冒险,就算是这事要插手,咱们也一定智取。”唐敖对苏童笑着做了个保证。 苏童点点头,唐敖虽然说经常会忍不住去插手一些让她有些担忧的事情,但是一般来说总还是言而有信的,只要他承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现在他说不会冒险,那就肯定不会去硬碰硬的。至于是否要用智取的方式来插手这件事,苏童其实心里面也犯嘀咕,她就算会紧张会忐忑,也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想要知道小虎的肉身里面,现在住着的那个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从她白天时候过去试探的感觉来看,张家的“小虎”,应该也是个小孩子没错,他眼神里面的那种澄澈和单纯,绝对不可能是任何一个成年人能够伪装的,虽然苏童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小虎活蹦乱跳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但是从今天看到的“小虎”来说,也的确处处都附和他那个年龄段的小孩儿该有的木有,就连张家人都没有看出自己家的孩子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唯一反常的可能就是畏光,并且这个反应还被神医给解释得让张家人都完全没有起过疑心,也不知道到底是小虎肉身里面的那个灵体演技太过高超,还是张家人对神医太过迷信。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小声商量着,走了一会儿就回到了村子里,夜晚的村子整个都被包裹在了黑暗当中,白天苏童去过张家两遍,可是现在找起来还是有一点小小的茫然,人的眼睛好像就是这么容易被光线给迷惑,同样的道路,同样的房子,在白天里和在夜里面,就好像是完全迥异的两处场所了一样。 好不容易,他们两个找到了张家,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不到九点,还好,张家院子的大门还没有锁起来,住屋的窗口也隐隐还又灯光透出来,唐敖和苏童径直穿过院子,走到他们家的房门前,还能听到里面有电视的声响,于是他们两个站下来,抬起手来,敲了几下门。 很快就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走了过来,门开了,给他们开门的是张家的老太太,老太太看到是苏童和唐敖过来了,有些惊讶,不过还是非常热情的把他们两个人给迎进了屋子,一边招呼还一边对苏童说,她买的玩具,自家的孙子有多么的喜欢,简直是爱不释手,方才被媳妇儿拉去哄睡觉,还得抱着玩具不撒手呢。 苏童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老人这么热情的招呼,不知道待会儿说明来意以后,张家人还会不会给他们这样的脸色,一想到这个问题,她还真是忍不住感觉到有那么一点忐忑不安。 “大娘,你的儿子和儿媳妇呢?我能不能请他们过来一下,我们两个有些事情需要和你们家人说,是关于小虎的。”唐敖到了客厅里,没有任何耽搁的直接就对张家老太太说明了来意。 张家老太太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她看唐敖表情很严肃,苏童也对她点头,还是连声答应着,让他们两个先和自己的老伴儿在客厅里面呆一会儿,自己急急忙忙的跑去叫儿子和儿媳妇过来了。 张家的老爷子也是个比较老实的人,搞不清楚苏童和唐敖想要干什么,表情里面带着一点疑惑,还有一些好奇,不过态度还是比较客气的,过了一会儿,张家媳妇儿就和她的丈夫一起过来了,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也都有些茫然。 “哦,是你啊,怎么这个点儿了,还到我们家来?”张家媳妇儿看到苏童,愣了一下,有些奇怪的问,“是有什么事儿么?” “我们有事需要和你们说一下,是关于小虎的。”唐敖对他们说。< 第二十三章 还魂 “小虎?小虎怎么了?他……他已经睡了。”张家媳妇儿虽然不知道唐敖要对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但是一听到他提起了自己儿子的名字,而且表情还看上去格外的严肃,这让她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紧张起来,多少也还有一点戒备。 “张家嫂子,你别紧张,我们过来确实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需要尽快和你们沟通,这件事是关于小虎的,而且我们希望,你们能够稍微放松一下,呆会儿无论如何也要听我们把事情给说清楚,这件事关系到小虎的安全。”苏童说。 她这么一说,不光是张家媳妇儿,就连其他的三个人也都更加感到好奇了,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们俩,不知道这两个从市里来的年轻人到底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一来就提小虎,而且还涉及到了安全问题。 “我们家小虎挺好的,你白天不是也看到了么?哪有什么安全问题?”张家媳妇儿虽然还没有搞清楚什么事,但是涉及到了她儿子,她就本能的紧张起来。 “张家嫂子,你先别着急,我们没有恶意,因为咱们刚刚认识没多久,我现在跟你们说这个话,可能你们会觉得不太相信,或者觉得我们不太正常,但是这件事确实很重要,如果我们说的话,你们不相信,我们可以证明给你们看。”苏童很有耐心的对张家媳妇儿和其他人说,说完之后,拉过唐敖,对他们说,“我之前怕你们害怕,所以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们,我男朋友他不算是个普通人吧,他懂法术,也开了天眼,就是咱们寻常说的阴阳眼,所以能看到咱们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也能解决一些常理解释不通的事情,我们这一次过来,是因为你们家小虎虽然看起来是被治好了,但是实际上出了一点差错,如果不及时纠正的话,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小虎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我们也不希望他有什么事。” “你胡说什么呢?”张家媳妇儿一听这话,当时就恼了,“我白天好心好意的帮你指路,让你去找神医,你现在回来说这个,这算是什么意思?你男朋友才几岁大?他有阴阳眼?他会法术?你们俩年纪加在一起都不如神医一个人,什么毛病是神医解决不了的,居然还得让你们来纠正?你不是什么报社的记者么?报社的记者还管求神抓鬼那些事儿么?你别欺负我们读书少没文化了!” “道行高低,这不是根据年龄来判断的,没有慧根没有悟性的人,修习法术一辈子,到老也还是一无所成,这种东西,要看天资的。”唐敖皱了皱眉头,对张家媳妇儿这种不由分说就开始起敌意的性格感到有些不悦,“你们不信,我们可以理解,如果你们需要证明,我们也乐意证明,但是请不要平白无故的就出口伤人,随随便便对别人的能力水平评头品足。小虎归根结底是你们家的孩子,我们对他没有任何的责任或者义务,想要帮忙是出于良心,和对一个无辜孩子的同情,你们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个样子,那就当我们没有说过,我们走就是了。” “别别!”张家的儿子连忙开口叫住了作势要走的唐敖,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媳妇儿,对唐敖说,“我们家小虎到底有什么事儿?不是我们不信你们,主要是我们家小虎之前掉河里了,好不容易找到,好不容易求着神医帮我们把孩子给医好了,现在你们来了之后,又说孩子没好,我媳妇儿肯定着急,咱们有话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跟我们好好讲讲,要是真的,我们肯定听。” “你胡说什么呢!神医明明就已经把孩子给医好了,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张家媳妇儿没想到自己丈夫会这么说似的,急的眼圈都红了。 张家的儿子连忙安抚了她几句:“没说神医不对,没说神医不好,但是人家不也是好心好意的过来帮咱们么,咱们家要钱没钱,要啥没啥的,人家这么老晚了,特意跑到咱们家来,还能是图什么啊?咱怎么也得让人家把话说完吧。” “你真的觉得小虎一切正常么?”唐敖开口问,矛头直指对他们敌意最深的张家媳妇儿,两只眼睛盯着她,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张家媳妇儿被他问着,本来还有些气呼呼的,可是一看唐敖的那个气势,便又忍不住有点心虚起来,嘴上仍然不肯服软:“是啊,我看都挺正常的!” “畏光也正常么?按照你们的常识,一个落水被救上来的人,都会害怕阳光,就连灯光都受不了么?”唐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小虎最异常的表现,“那是你们的孩子,你们肯定要比我们还了解他,除了怕光之外,你们仔细想一想,不要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那种心情,你们自己说,小虎和以前有没有什么不同?” “有……”小虎的奶奶有些迟疑的开了口,“我孙子以前很讨厌吃青椒,但是那天去你们表舅家吃酒席的时候,他吃了好多青椒炒肉,他以前还特别喜欢吃鱼,那天我给他夹了好多鱼肉,他说什么都不肯吃,还说他讨厌吃鱼。” “妈,你别乱说,下孩子的口味有什么固定的。”张家媳妇儿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儿子不对劲这样的一个事实,尽管她的婆婆说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但还是立刻就开口维护,极力的想要矢口否认。 但是小虎的奶奶这一番话,还是让小虎的爸爸和爷爷都不约而同的有点变了脸色,作为家人,其实他们对于孩子的很多细小变化都是很清楚的,或许外人根本察觉不到,但是他们心里面却非常的清楚,只不过就像唐敖之前说的那样,原本以为好好的一个孙子,就这样没有了,所以害怕的不得了,之后失而复得,就生怕再有闪失,只要孩子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至于那些反常的事情,他们也就本能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存在,就这么应付过去,不想去提。 “那……你们的意思是……小虎他到底还有什么毛病?你们能解决么?”张家的儿子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虽然他是在向唐敖和苏童索要答案,但是这话里话外也分明流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他有些动摇了。 “他的毛病我们知道是什么,我也有能力解决,前提就是你们必须要信我们,”唐敖点点头,既然张家的儿子看起来还是比较肯接受他们说法的,他也就收起了方才那种凛然的气势,很有耐心的对他说,“你的胆子怎么样?够不够大?如果你的胆子够大,我可以暂时给你开天眼,这样你就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我说的就是所谓的鬼,或者说灵魂,这样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行,那你给我弄吧,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张家的儿子点了点头,像是横下心来,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似的,一副要上前线一样的表情。 “你可别胡闹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万一…………”张家媳妇儿也没想到丈夫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吓了一大跳,连忙劝阻。 张家的儿子摇摇头:“我这么大个人,又是个男的,能怎么样!而且老话说的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咱们家小虎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你也不是没看到,神医把他救回来,你都觉得可以接受,可以相信,现在人家来跟咱们说,孩子可能有问题,而且不管咱们认账不认账,小虎确实有跟以前比起来不太对劲儿的地方,咱们当爹妈的,能冒这个险么?” 他这一番话,说得张家媳妇儿哑口无言,虽然一脸的忐忑,却也没有再试图阻止,只是纠结了一会儿,咬了半天的嘴唇,最终忽然一拍大腿:“那也算我一个!小虎是我儿子,他当爸爸的要对孩子负责,我也得对我儿子负责!那你们要给他开那个什么眼的,也算我一个吧,给我也一起开开,我看了才相信你们!” “也加上我们俩吧,我们也一起。”小虎的奶奶一看儿子和儿媳妇都表态了,也忙不迭的往前走了两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也想帮忙救我孙子。” 苏童连忙摆摆手,对小虎的奶奶还有爷爷说:“你们二老就不用了吧,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东西还是看不见比较好,免得受到惊吓,有你们的儿子和儿媳妇一起看我男朋友证明给他们看,你们就放心吧。” 小虎的奶奶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年纪大了,胆子原本也不算是很大的人,她的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打鼓的,所以便没有坚持,和老伴儿两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脸紧张的看着唐敖,等着看他要怎么给儿子和儿媳妇开天眼。 唐敖又向张家媳妇儿和她丈夫确认了一遍他们的想法,两个人都态度很坚定,于是他点点头,交代说:“那好,我会帮你们开天眼,而且我会保证,这个咒语的效果,过了今天午夜,就会自动解除,你们不用担心以后还会总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会整天的担惊受怕。准备好了么?” 张家的儿子点点头,张家媳妇儿也跟着点点头。唐敖先走到张家的儿子面前,就像之前对苏童那样的捏诀施咒,在张家的儿子额头上画了一道符,接着就是张家媳妇儿。他们两个人在整个过程中都紧张极了,甚至有一点战战兢兢的,等到施咒结束,唐敖告诉他们可以睁开眼睛了,他们两个才哆哆嗦嗦的睁开双眼。 张家媳妇儿原本还很害怕,不过当她环视了四周之后,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不禁有些不悦起来:“你不是说开什么眼么?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 “那是因为屋子里原本就没有什么鬼魂经过。”唐敖耐着性子说,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个小纸人,念了一个咒语,然后轻轻的抖了一下。 苏童看到他们从河里面招魂出来的小虎的魂魄就那么从小纸人里面飘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之中,仍旧和之前一样,好像睡着一样,双目紧闭。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张家的儿子大骇,惊得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张家媳妇儿已经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把眼睛瞪得好像铜铃一样,就好像下一秒钟,她的眼珠就会不再受眼眶的束缚,从里面跳脱出来一样。 “这是小虎的魂魄,我们从河里面招魂找到的。”苏童替唐敖回答。 “可是……小虎他不是……”张家媳妇儿说话的声音都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变得无比沙哑,就像被人用砂纸狠狠的蹭过了似的。 “怎么回事儿?你们看到什么了?小虎怎么了?”小虎的奶奶什么也看不到,在一旁急得不行,她使劲儿的眨着眼睛,好像希望能够看到什么似得。 “妈,你先别说话,我……我现在还有点儿懵呢。”张家的儿子示意老母亲别添乱,他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小虎的魂魄,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妥,能够证明那不是自己的儿子小虎的,于是,他的心里面也渐渐的有些清楚了,“那如果这个是小虎的魂魄,那……那现在那个小虎是谁?” “肉身自然是小虎的肉身,只不过里面的魂魄不是小虎的,”唐敖说到这里,稍微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应该是那个神医当时着急帮小虎安魂,没有弄清楚,或者是他并没有阴阳眼,所以分辨不出来肉身里面的到底是不是小虎。我们把小虎的魂魄带回来了,如果不尽快回到肉身里,魂魄散了就什么都完了。”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的魂魄回去?”张家的儿子看样子是信了,立刻问。 “你们能带我们去小虎那儿么?到那儿你就能看到了。”唐敖说。 张家的儿子看了看媳妇儿,张家媳妇儿也有些犹豫不决,最后两个人还是点点头,带着他们到小虎睡觉的那个房间去,张家二老也连忙跟着一起,六个人风风火火的开门进到房间里,小虎还在沉沉的睡着,并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唐敖走到小虎身边,蹑手蹑脚的伸手摸了摸小虎的头,果然在小虎的后脑勺那里摸到了一处小小的金属质感的东西,他用手捏住,猛地朝外一拔,他的手上瞬间就多了一根长长的银针,而床上的小虎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惊叫。 小虎的奶奶爷爷差一点就急的扑过去了,却在这个时候被张家的儿子一把拉住,他和媳妇儿两个人都满是惊恐的瞪着床上的小虎,眼睁睁的看着小虎的头顶冒出了一股青烟一样的东西,然后那青烟渐渐的汇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小孩儿的模样,那孩子看上去大约三四岁,长得瘦瘦小小,完全不是小虎的样子。 唐敖摸出一道黄符,正打算要收了那小鬼,那小鬼一眼看到唐敖,顿时吓得差一点连魂都散了,那样子,就和白天看到唐敖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鬼趁着唐敖还没有动手的功夫,朝着旁边的墙壁一头钻了进去,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床上的小虎,此时此刻也全然没有了气息。 不过这一次,唐敖可不慌了,他捏诀念咒,从黄纸小人儿里面唤出了小虎的魂魄,小虎的魂魄慢慢的飘到了自己肉身的上空,落了下去,然后就好像被吸了进去一样,很快就隐没的无影无踪,就在最后一缕魂魄也隐没在肉身里的时候,小虎的呼吸又恢复了,并且深长而又缓慢,似乎仍旧是在沉沉的熟睡着一样。< 第二十四章 失常的新娘 “啊!小虎!小虎!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张家媳妇儿一看小虎的魂魄全部隐没在了孩子的肉身里面,现在呼吸也变的正常起来,忍不住扑到床边,开口召唤起小虎的名字,似乎是有些不大放心,想要把小虎给唤醒,以确保平安无事。 “小虎他妈,你这是干嘛啊,孩子正睡着呢……”小虎的奶奶看不到之前儿子和儿媳妇看到的情形,唯一看到的就是那个不太熟悉的小伙子念叨了一些什么,紧接着孩子就有了一点反应,但是之后就又好像是沉沉睡着一样,现在儿媳妇发疯一样的扑向了小虎,把老太太也着实的给吓了一大跳。 张家媳妇儿根本不管婆婆说什么,她方才看到小虎连呼吸都没有了,还有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孩子从自己儿子的肉身里面钻出来,简直连魂儿都要吓掉了,哪还顾得上许多,只想确定小虎这一次是真的平安无事,别的什么也管不到。 苏童有点不忍心,她原本是想劝一劝张家媳妇儿的,让她不要着急,唐敖之前说,小虎的魂魄刚刚归回肉身之后,未必能够立刻就转醒,可能还需要休养一番,现在张家媳妇儿这么着急的呼唤,万一叫不醒,那岂不是要更加揪心么。 可是还不等她开口,床上的小虎忽然睫毛煽动了几下,眼睛微微的睁开了,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很清醒,看了看张家媳妇儿,张开嘴非常小声的叫了一声妈,然后就又再一次困倦的合上了眼睛,沉沉的睡着了。 张家媳妇儿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她轻轻的捏了捏小虎的手,摸着孩子从凉到温的小手,发了一会儿怔,然后忽然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苏童和唐敖的面前,把苏童他们两个吓了一大跳,就连一旁的张家人也傻了眼。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小虎!”张家媳妇儿泪流满面,一边哭一边呜咽着说话,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流得满脸都是,“刚才我还不识好人心,我对不起你们!你们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要没有你们帮忙,我们这辈子也不可能知道我们家小虎居然……居然根本就不是小虎!我给你们磕头了!” “别别!你千万别这样!”苏童吓得赶紧俯下身子去阻拦,生怕张家媳妇儿真的一个头就磕在了地上,“这根本就没有什么谁对不起谁的,我们是不希望小虎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儿有什么不测,你们是他的家人,对他也是关心,咱们都是出于好意,而且你们最后不也是选择相信我们了么,快别那么说。” “是啊,最重要的是小虎平安无事。”唐敖在一旁点点头,虽说方才张家媳妇儿的态度让他确实多多少少的有那么一点不太愉快,但是毕竟这都是小事情,而且这种事说出来,一般人都会很难接受的,现在皆大欢喜,也就很好了。 “那……”张家的儿子和苏童一起把自己的媳妇儿从地上搀扶起来,表情看上去也颇有些困惑,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之后,他似乎也开始察觉到有些事情不大对劲儿了,“为什么会有别人家小孩儿的魂,在我们家小虎身上?” 苏童看了看唐敖,事实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她心里是很清楚的,只不过有些话,有些事,真的可以告诉张家人么?就像他们之前担心的那样,张家人会不会听说了事实真相以后,气不过,跑去找那个神医算账呢?一个能把别的小孩儿的魂魄放进小虎的肉身还魂的人,看样子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张家人靠蛮力去打去拼,自然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不但讨不到便宜,还会打草惊蛇。 唐敖自然也有他的考量,于是他笑了笑,说:“估计是落水的时候被附身的吧,你们肯定也都听说过水鬼找替身的那种传闻吧?依我来看,小虎应该就是在落水之后,遇到了想要找替身的水鬼,所以自己的魂魄出了窍,让别的小鬼趁机抢了他的肉身,等你们把孩子从水里面救上来的时候,肉身里就已经不是小虎了。” 这番话唐敖说得胸有成竹,信誓旦旦,就好像每一句都是事实一样,其实这全都是他信口编出来糊弄张家人的。水鬼找替身这种事自然是有的,他和苏童之前才刚刚解决了一个水鬼,但是小虎的这个被人借尸还魂的情况,很显然并不符合水鬼找替身的这件事。找替身的水鬼,只是希望找到一个新溺死的人来代替自己的位置,这样自己就可以离开水里,冲入轮回了,并不会直接抢了对方的肉身,去替对方继续活下去,这两者之间还是存在着非常显著的区别的。 之所以这么说来骗张家人,主要是希望把整件事的矛盾点都从那个神医身上引开,这个形迹可疑的神医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敖还想要不动声色的暗中调查,不想早早的就扯上了一群根本帮不上忙的猪队友来给自己添乱。 因为他之前会帮人开天眼,又实实在在的把小虎的魂魄找了回来,所以虽然只有二十多岁,还很年轻,但是张家人已经对唐敖十分信服了,听他这么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张家的儿子思索了一下之后,又忍不住冒出来了一个疑问:“那……刚才你从我儿子后脑勺里面拔出来的那个是什么?” 唐敖愣了一下,自己方才拔出银针之后,很快就把银针藏在了衣服口袋里,并没有一直捏在手中,而且当时原本附在小虎肉身里面的那个小鬼一下子就钻了出来,把张家的儿子还有张家媳妇儿都惊得够呛,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张家儿子还是看到了自己手里的银针,并且也很自然的因此而产生了疑问。 “哦,那个东西,是定魂用的。”唐敖的脑子迅速的盘算了一下,给了张家的儿子一个半真半假,真假参半的答案,“魂魄不稳的时候,用银针来定魂,这个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做法。我估计当初你们带着小虎去找神医求救的时候,那个神医应该是看出来小虎魂魄不稳了,所以就用了这个方法帮小虎定魂,只不过你们也说他是神医了,不是巫师也不是神婆神汉,可能术业有专攻,他在治病救人的事情上面本事比较大,对其他这些未必那么灵,所以看不出来小虎当时肉身里面是被别的小鬼给占了,还以为是落水之后的魂魄不稳,所以才帮他定魂的。” 张家的儿子听了这话,恍然大悟,解了心疑,便也不再多问什么了,张家媳妇儿又问了问唐敖,小虎是不是这样就没事了,以后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后遗症,唐敖表示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事,更不会出现畏光之类的反应,张家媳妇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现在对唐敖可是彻底的信服了,这心里一踏实下来,她就又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又拉着苏童和唐敖哭了半天,好说歹说才劝住。 既然小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苏童和唐敖就不打算多逗留,便准备告辞离开,张家人哪里肯让他们就这么走,开口“恩人”闭口“恩人”的叫着,非要给他们两个人做点吃的喝的,说他们大晚上特意跑去给小虎招魂,肯定又冷又饿,无论如何也要招待他们一番才可以,唐敖和苏童再三推辞,之后只好推说如果回去的太晚,会给表舅一家添麻烦,张家人这才不再坚持,退让了一步,让他们走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到家里面来吃顿饭,张家媳妇儿甚至坚持要等小虎好了以后,让孩子认苏童和唐敖做干妈和干爹,以答谢他们的救命之恩,苏童和唐敖赶忙客气的表示好意心领,但是他们真的不图什么回报或者感激,两厢又互相客气了半天,苏童他们这才得以出了张家的门,张家老少四人送他们到大门口还不算完,要不是苏童提醒他们不要留小虎一个人在家里,免得忽然醒了以后找不到大人会害怕,他们可能还想往前继续送,听了苏童的体现,这才折返回去。 苏童松了一口气,虽然说做好事不留名,这样的觉悟和境界也不是她能够学会的,但是像是张家这样的感激,也让她觉得有点吃不消,很有负担,现在走出来了,才觉得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小虎平安无事,解决了一个大事,而且也是救人一命的好事,这让她的心情比去河边的时候不知道要高涨多少。 “对了,那个银针,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你告诉张家人的那些话,应该不是真话吧?”走到了半路上,苏童忽然想起来这件事,于是忍不住好奇的问唐敖。 唐敖摇摇头:“我说的当然是真话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说谎骗人的人么?” “那关于神医的那部分呢?”苏童虽然知道唐敖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谎话骗人的人,但是从方才他一直在替神医遮掩的措辞来看,这一次他分明是对旁人有所保留的,应该还有一些自己的打算,所以生怕被人破坏了计划。 唐敖自然不会对苏童有所隐瞒,他笑了笑,点点头承认了:“那部分当然是我随口胡说的,那个神医根本就应该是存心为之,又怎么可能是不小心,或者是学艺不精呢。银针是用来定魂的不假,但是那个所谓的神医把银针用在小虎的脑后,为的却是把那个根本不属于这具肉身的魂魄硬生生的固定在里面,就好像打个桩,或者说钉个钉子把什么东西给钉住是一样的。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人的魂魄和肉身,并不是随便哪两个拿过来都可以契合的,这就和锁头与钥匙的关系是一样的,硬要让不属于这个肉身的魂魄占进去,就需要外界的东西帮忙定魂。” “可是,那为什么……我之前会被人上了身了?”苏童有些疑惑的问,虽然事情过去了也有大半年了,但那一次从荒宅出来,在医院里面的遭遇还是历历在目,偶尔想起来,还会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那件事其实也还是挺好解释的,因为你本身就八字很轻,你的魂魄未必是****,但是你的肉身简直就是一把‘万能锁’,随便什么钥匙都能够轻易打开。”唐敖有些无奈,又似乎有点哭笑不得的对苏童解释说。 苏童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一种满头黑线的感觉,好么,这话被唐敖说的倒是挺好听,还“万能锁”,这世界上能开所有锁头的钥匙可以叫****,因为神通广大,所以非常厉害。可是随便什么钥匙都能开的锁,那还能叫做锁了么?那不是根本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铁疙瘩么?弄了半天,自己的这副肉身居然就这么的“老少咸宜”,想来自己在遇到唐敖之前,有惊无险的这么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中途被什么恶鬼强行给夺了去,还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呢! 唐敖似乎猜到了苏童忽然沉默下来心里面可能在转着的念头,于是轻轻的搂了搂她:“你也别胡思乱想,上一次的事情,主要是在荒宅里面,你被人伤了魂根,所以灵魂出窍,肉身成了空壳子,才那么容易被其他的鬼魂钻空子的,正常情况下,暂时的上身还有点可能,想要取而代之,那也是非常有难度的事儿。强行占据有魂魄还好好活着的生人肉身,并且把原本的魂魄给彻底的排挤出去,任其自生自灭,这就不是上身了,那种情况叫做夺舍,夺舍可不是一般的恶鬼能够凭借怨气深厚就做到的,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的是很厉害的道行。” 一听这话,苏童才略微有些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眼看着就要回到闫家的门口了,这个时候,却迎面看到闫红寿和李桂枝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看起来似乎还挺着急的。 “表舅,表舅妈,你们这是干嘛去啊?”苏童一看到他们,赶忙开口和他们打招呼。 “哟,是你们啊,吃完饭消化食儿怎么一走就走出去那么久,这黑灯瞎火的在外面转什么呢?多冷啊,别冻着了,赶紧回家去吧!”李桂枝一看是苏童和唐敖,也暂且停下了脚步,毕竟是自家的远亲,她还是表达了一下关切。 “你们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去啊?出了什么事儿么?”苏童一看李桂枝嘴里说着话,脸上还难掩焦急,立刻断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还可能是不太好的事,天又怎么晚了,所以有些不太放心的再次开口询问。 “哎呀,你别提了,我有个娘家外甥女,我们家老太爷办大寿那天结的婚,嫁到隔壁村去了,刚才她娘家妈妈,也就是我姐姐,突然跑来通知我们,说孩子不对劲儿,婆家人来信儿说,之前还好好的,今天晚上突然之间就发了疯了,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个样似的,把人家的儿子吓得差一点翻白眼儿死过去,我姐姐年纪比较大了,身体也不太好,说话办事也都不太上得了台面,所以急得不行,就过来找我,想让我帮忙去瞧瞧,毕竟是自己外甥女,我这个当小姨的,也不能不管是不是,这不,我跟你舅舅出去求人开拖拉机把我们带过去呢。” “通车么?如果普通车子也过得去,那就别找别人了,我和苏童跟你们走一趟吧,开我的车,这么晚了,到别人家求人也不太方便。”唐敖听完李桂枝的话,立刻开口提议。 李桂枝愣了一下,一拍脑门儿:“哎哟,是啊,我怎么忘了我这个表外甥女婿是开车过来的呢!哎呀,你们俩肯帮忙就再好不过了,我还正发愁呢,上哪儿找个帮手什么的,万一我那外甥女真的发疯了,总的有个人跟我一起帮忙把她给制住啊!那可就太谢谢你们俩了。过去隔壁村的那条路没被水冲坏,跟河的那一边不是一个方向。走走走,咱们回去开车去吧!” 苏童看了看唐敖,唐敖对她笑了笑,回避了她的眼神,苏童有些无奈,一边跟着李桂枝和闫红寿快步的朝他们家的院子走去,一边偷偷的叹了一口气。 唐敖的这个反应实在是太明显了,分明是他听了李桂枝的描述之后,觉得这大晚上的,新娘子忽然之间就反常发疯,多半有可能是中邪了,所以才想跟着过去看看,如果真的是中邪了,也好在能够提供帮助的情况下,尽量帮帮人。而他又非常的清楚,他最近的头疼发作,似乎与他消耗灵力多少有点关联,所以苏童一直不大赞同,这才会有些心虚的回避了自己的目光。 虽然苏童确实不愿意唐敖插手,但这毕竟是李桂枝娘家亲戚的事儿,而且唐敖她太了解了,遇到这种事,根本做不到不理不睬,既然如此,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第二十五章 见人就打 四个人急急忙忙的又返回了闫红寿家里,唐敖的车子就停在院子当中,他帮着闫红寿一起,把院子的两扇大铁门都打开,把车子从院子里面倒出来,然后再帮闫红寿锁好院门,四个人上了车,李桂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以便帮唐敖指路,村子与村子之间的小路,虽然说并不宽敞,而且也没有路灯,所以感觉起来又黑又狭窄,好在夜里这个时间,乡村小路上面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车辆经过了,所以倒也算是畅通无阻,再加上有李桂枝这么一个熟悉路线的本地人在一旁帮忙指点着,唐敖不用担心错走冤枉路,就算这样的路况,车速提不起来,他们还是只用了二十分钟不到,就来到了李桂枝娘家外甥女所在的那个村子。 找到了李桂枝外甥女的婆家,唐敖把车停了下来,李桂枝上前去叫门,可能是夜深了的缘故,大门紧锁着,李桂枝只好扯着嗓子喊人,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个和李桂枝岁数差不多的男人来,那人拿着手电往外照,一眼认出门外站着的是李桂枝,赶忙迎了出来,一边开大门上的铁锁链,一边说:“哎哟我的天啊,亲家小姨,你可算来了,你不来啊,我们家这都快说不清了,你快看看你那外甥女是怎么回事吧,吓死我们了!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发起疯来了呢!我们家能找来的亲戚都找来了,根本架不住她啊!” 李桂枝没看到自己外甥女,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现在听外甥女的婆家人又这么说,心里就更慌了,她阴沉着脸,烦躁的挥挥手:“你先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快点把大门打开,让我们车子进去,我家里头也带来了两个年轻人,都是为了过来帮你们的。你说那可是我亲外甥女啊,家里就那么一个宝贝闺女,好端端的嫁过来,这才多久?!怎么一个挺好的大闺女,就出了事儿了呢?” “哎哎,亲家小姨,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的啊,我们老两口跟儿子,对她可真是一点儿说道都没有,觉得小两口刚结婚,腻乎着呢,想着早点儿让我们抱上孙子孙女什么的,那不是挺好的么,根本就连一天三顿饭都没让她张罗过,每天都是我们老两口做好了才叫他们去吃,我们可真没人怎么着过她!”来开门的那个很显然是这一户的男主人,李桂枝娘家侄女的公公,一听李桂枝还没等进门,没等看到人呢,就已经先责怪起来,忍不住也开始倒苦水。 李桂枝也不理他,现在自己外甥女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还都不大清楚,作为娘家人,她自然要端着一点架子,以免先乱了阵脚,等回头发现外甥女的事情里头婆家人担着大半责任,那时候再想要吹胡子瞪眼的讨公道,气势上可就差了一截儿,于是她扭头就上了车,等到她外甥女的公公一个人打开了大铁门,这才示意唐敖把车子给缓缓开进院子里,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中间。 对于李桂枝的这种略显刁蛮的态度,闫红寿很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的,并没有什么表示,车子停好之后就默默的下了车,而唐敖和苏童虽然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但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家室,他们只是闫红寿的远房亲戚而已,对闫家的事情都插不上手,李桂枝娘家亲戚的事情,那就更是只能静观其变了。 四个人下了车,跟着李桂枝外甥女的公公进了屋子,一进屋就听到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李桂枝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外甥女的说话声,顿时就急了,一把将走在之前买的外甥女公公推到一旁,一个箭步就推开卧室门,冲了进去,闫红寿估计也担心李桂枝一冲动会做出什么不太理智的行为,赶忙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苏童倒是觉得对李桂枝外甥女的公公有点不大好一起,看那人趔趔趄趄的差一点站不稳,赶忙上前一步扶了他一把,李桂枝外甥女的公公有点不好意思的对苏童点点头,又对唐敖笑了笑,笑容显得苦巴巴的。 “这好端端的,喜事儿刚办完,怎么就这样了呢。”他摇摇头,咕哝着说。 苏童跟唐敖也走到了屋门口,还没进去呢,就听见李桂枝带着哭腔的嚷嚷起来:“哎哟,我的外甥女儿哟,是谁欺负你了,你看看你这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你别害怕!小姨来了!有什么委屈你跟小姨说,小姨给你撑腰!” 苏童朝里面一看,只见这个卧室里面有一铺炕,炕上一角瘫坐着一个面如死灰的男青年,男青年二十多岁,和苏童差不多,除了脸色青灰之外,身上的衣服也是凌乱不堪,好像是被人抓挠过一番似的,脸上还挂了彩,几道明晃晃的血印子,他浑身哆哆嗦嗦的摊在墙角,好像恨不得能挖个墙洞钻出去似的。 在他对面,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长得和李桂枝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一看就是有血缘的人,这姑娘看上去比苏童还要略小一点,身上穿着一件通红通红的毛衣,这一看就知道是刚结婚不久新娘子的样貌,只是她一头应该是新烫过没多久的卷发,此刻凌乱的好像鸟窝一样,发卡还夹在上面,不过已经歪的不成样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颇有些凶悍狰狞,原本是恶狠狠的盯着缩在墙角的那个男青年的,现在听到李桂枝说话,立刻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你放屁!你是谁小姨!你是那个狐狸精的小姨吧!少来占老娘的便宜!你们全家女人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抢别人的男人,呸!臭不要脸!”李桂枝外甥女就好像不认识李桂枝一样,伸手指着李桂枝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我还没跟这个负心汉算完账呢,你这个狐狸精的娘家人倒是自己跑来了!好,你等着!你都送上门来了,老娘今天就先成全你,然后再收拾负心汉!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打得连你亲妈都认不出来你,回头你们家还不知道要教出多少个狐狸精!” 说着,她就嗖的一下子从炕上跳到了地上,作势就要扑上去厮打李桂枝,李桂枝哪能想到自己来了之后,见到外甥女居然是这样的架势,整个人差一点就吓呆了,还好她够机灵,一看对方嗖得就从炕上跳下来了,还是本能的朝后退开了一些,一边躲闪,一边嘴上还嚷嚷着:“小翠儿,小翠儿你是不是疯了?王玉翠!我是你小姨李桂枝啊!你别胡来啊,你跟小姨动粗,回头你爸妈饶不了你!” “饶不了谁啊!我打完你再去打他们,狐狸精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老的也是老狐狸!”被叫做王玉翠的李桂枝外甥女根本不理李桂枝的说辞,继续不依不饶的追着李桂枝打,李桂枝毕竟年纪比她外甥女王玉翠要年长不少,体力和灵活程度都比不得年轻姑娘了,饶是躲着躲着,还是被打了好几下,疼得呲牙咧嘴。 一见这架势不对,李桂枝也怕自己吃了大亏,大老远跑过来给自己的娘家人撑腰,结果倒被自己的娘家外甥女给劈头盖脸的打骂了一顿,这算怎么回事儿啊,虽然说王玉翠现在这话里话外听起来都不大正常,她也只能暂时当她是个疯婆子,根本没有机会去分析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屋子里躲不开,又不能和自己的外甥女在她婆婆家厮打成一团,李桂枝就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一扭身,好不恋战的就朝屋门外跑了过来,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嚷嚷:“闪开闪开,别挡我!” 苏童原本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屋子里忽然就上演了这样的一出闹剧,她也被吓了一大跳,赶忙闪到一旁,生怕一不小心挡住了李桂枝,害李桂枝再多挨几下打,那个王玉翠别看长得瘦瘦弱弱的样子,现在那表情,那姿态,可是凶悍的好像一只母老虎一样,眼神里都透着狰狞,真要是被她给抓住动起手来,李桂枝恐怕一定是要吃亏的,这一点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疑问。 闫红寿也有些傻眼了,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除了种粮食之外,也就是靠一点手艺活儿再额外赚点小外快来补贴家里面的生活,平日里与谁都不整个高低,素来是与人和睦的典范,李桂枝虽然说在家里面独当一面,有一点小小的霸道,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家庭主妇,并不是什么泼辣的女人,平常还真没见她真的和谁起这么大的争执,更别说对方还是她的娘家外甥女了。 “小翠儿啊,你别这样,那是你小姨……”闫红寿一看李桂枝跑出来了,赶忙自己过去,把李桂枝挡在身后,一脸为难的样子,还想再好言好语劝一劝。 “小姨个屁!”王玉翠两眼瞪得溜圆,一边咬牙切齿的说,一边抡圆了就打算给挡在屋门口,不让自己出去的闫红寿一巴掌,看那个架势,她是压根儿就没有把闫红寿当成过是自己的小姨父,是自己的长辈一样看待。 闫红寿一看这架势确实是不太对,也不敢硬碰硬,赶忙就从门口躲开来,回避了王玉翠的正面攻击,王玉翠一看挡路的人都没有了,便目标明确的第一时间再次锁定了李桂枝,恶狠狠的一边嘟嘟囔囔的骂着,一边冲了出来。 就在她眼见着就快要把李桂枝堵得无处可逃的时候,唐敖从一旁闪了出来,王玉翠一看见唐敖,惊得不但不追了,反而还连连后退,倒退开了好几步,两只眼睛依旧瞪的溜圆,只不过看着唐敖的时候,她的眼神里面没有了一丝的凶悍,反而全都变成了惊恐和戒备。 “你到底是什么人?!”唐敖伸手一指,高声质问道,表情严肃极了。 王玉翠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脸上表情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可是方才她一直都太过于凶悍,以至于现在想笑的时候,脸颊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了,根本笑不出来,亦或是她实在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会好些脸上的肉都化成了石头一样,变得硬邦邦的。 “我是她媳妇儿,王玉翠。你是谁?”她反问唐敖。 “我?”唐敖看着她,轻蔑的笑了笑,“我是你惹不起的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不肯说,我也无所谓,但是我警告你,最好赶紧从这姑娘身上离开,这样对你比较好,我也可以省一些事情,但是如果你执意不肯,还继续在这里胡搅蛮缠,打人骂人,那我就只好用我的办法让你离开,后果你自己考虑。” 王玉翠一脸戒备的看了看唐敖,一动不动,抿紧了嘴唇,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眼珠子在眼框里面转来转去,似乎也在纠结着什么,或者说衡量着什么。 “不听劝是么?我再给你最后十秒钟的考虑时间,”唐敖眯了眯眼睛,嘴里已经开始倒计时起来,“十,九,八,七,六……三,二——” 还没有数到一,他手里面就已经捏起了指决,两只眼睛盯着王玉翠。 王玉翠顿时就白了脸色,方才的张牙舞爪全都消失不见,眼睛里都是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惊慌,她朝后倒退了两步,咬了咬牙:“算你狠,这事儿没完,有能耐,你就在这儿守着她一辈子!不然我早晚还得回来!” 说完,她忽然之间两眼一翻,整个人就好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的软软的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要不是还有轻浅均匀的呼吸,还真是让人很难分辨出来,到底是昏过去了,还是干脆已经没了命。 这一切来得太快,去的也太快,在王玉翠被唐敖拦下来,两个人对话以及对峙的过程中,其他人都被王玉翠吓得傻了眼,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王玉翠就已经昏倒在地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说任由人就这么躺在地上肯定不是那么回事儿,但是经过刚才王玉翠张牙舞爪见人就打,见人就骂的那个架势,现在别说是她的婆家人了,就连李桂枝这个娘家亲小姨也根本没有胆子上前,她还脸色惨白的躲在闫红寿身后直哆嗦呢。 “没事了么?”苏童问唐敖,以她在唐敖身边看到的那些次处理类似事情的经验来看,王玉翠刚才八成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现在估计是没事儿了。 “嗯,没事了,咱们俩把人给弄到炕上去吧,这么躺在地上可不行。”唐敖对苏童点点头,事情暂时解决了,他方才那种凛然冷酷的神情也顿时就敛了起来,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似的,又和平时一样的温和了。 苏童和唐敖一起,把昏倒在地的王玉翠给搀扶起来,架到了炕上,安顿在那里,王玉翠的身子刚刚一挨到炕上,原本缩在墙角的那个男青年就立刻好像屁股被针扎了一样的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从炕上跳到地上,躲开远远的,一脸惊惧的看着炕上昏迷不醒的王玉翠,浑身发抖,抖得就好像打摆子一样。 等唐敖和苏童把王玉翠安顿好了,其他人才终于回过神来,王玉翠的公婆哆哆嗦嗦的过去扶起自己的儿子,想要嘘寒问暖几句,问问儿子有没有什么事,可是又怕当着王玉翠娘家人的面,会一不小心再激化了矛盾,所以只好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儿子一遍之后,才试探着开口问唐敖:“那……我那儿媳妇……她……” “她应该暂时不会再有事了,今天晚上先不要动她,让她好好休息,等明天白天咱们再做计较。”唐敖看了看躺在炕上毫无知觉的王玉翠,对她婆婆说。 王玉翠婆婆只知道唐敖和苏童都是王玉翠娘家小姨带来的帮手,刚才自己忽然失心疯的儿媳妇,一见到这个男人立刻就吓得不敢再张牙舞爪,这让她不由得对眼前的这两个人也多了几分信服或者说畏惧,她连忙点头,然后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已经这个时间了,确实不早,而且儿媳妇是因为娘家来的帮手,所以忽然之间就蔫下去,昏睡起来的,谁知道她到底还会不会醒,万一再醒过来,能治得住她的人已经走了,那他们岂不是又要被闹得鸡飞狗跳了么? 王玉翠的公公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连忙堆起笑脸,对唐敖、苏童,还有门口站着的李桂枝和闫红寿说:“亲家,你们看,这时间也不早了,我看,要不然今天晚上你们就别回去了,开车来回也怪辛苦的,明天还得过来,多折腾啊,我们家屋子多,今晚就凑合住我们家吧,一会儿我让孩子他妈去做点儿饭,大伙儿都累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李桂枝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哼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 第二十六章 坦白 王玉翠的婆家人不敢怠慢,赶忙一个下厨房去准备给四个人做点吃的,另外两个人则手忙脚乱的开始翻找备用的被褥枕头,又到自家的空房间里头,忙不迭的开始收拾卫生,帮忙铺床铺,忙里忙外的样子,让苏童觉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本来想去帮一把手,还没等迈开步子呢,就被李桂枝一把给拉了回来。 “你别去,你去干嘛?咱现在是我外甥女的娘家人,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嫁到他们家来,结果没几天就弄成这样,他们家还没给咱们娘家人一个交代呢,现在这么忙里忙外的,也是因为他们心虚,他们还求着咱呢,咱们得问住了架子,你跑去帮忙,那不是跌份子么!”李桂枝一副苏童很不开窍的样子,尽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教育她,别看她的脸上多少还有一点点的惊魂未定,但是自己的外甥女王玉翠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她也就回过神来,把架子又重新端起来了。 虽然苏童不太理解这种娘家人、婆家人到底谁更尊贵,谁应该端着,谁应该伺候着,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但是自己不过是个远房亲戚,这里面还是李桂枝和她姐姐的亲家的关系最直接,以后长期来讲,也是人家要打交道的,所以李桂枝想要怎么样,她就尊重李桂枝的意思,绝对不会随意去添乱的。 于是四个人就在屋里枯坐着,李桂枝见王玉翠是真的昏睡过去,没有再醒过来的迹象,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看了看,然后也不敢多逗留的赶忙又退了回来,四个人谁也没有说什么话,闫红寿是原本就话少,苏童和唐敖是来到了陌生人家里,所以自然会显得要比在闫家还更客气拘谨一些,而李桂枝么,她倒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偷眼去瞥着唐敖,但是她也忍得住,在王玉翠婆家人出出进进的忙着准备招呼他们的时候,她甭管有多少疑问,也都严严实实的憋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说出来,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 苏童枯坐着也没有意思,趁人家都不在的时候,也和李桂枝试探着问了问王玉翠婆家的情况,得知王玉翠的婆家姓蔡,在这个村子里条件算是相当不错的了,蔡家承包了一片果园,一年下来太多可能也没有,二十万上下的年收入还是有的,所以在十里八村里头,也算是比较数得上,比较体面的人家了。 当初王玉翠能够和蔡家的儿子结婚,也是托人介绍,李桂枝的姐姐和姐夫家里面条件就普普通通而已,跟李桂枝和闫红寿那边的情况差不多,王玉翠倒是个本分的姑娘,念书念叨了高中,因为生病,一度贫血很严重,不适合继续念下去了,加上原本成绩也很一般,家里面一考虑,原本反正也没指望她能考上大学或者怎么样的,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保命最重要,于是就辍学回家,不继续念书了,一心看病治病养身体,就这么调养了一年多,她的贫血症状这才慢慢好转起来,到经人介绍和蔡家的儿子谈恋爱和结婚之前,已经恢复的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了。 李桂枝说,她的那个大姐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性格,大姐夫比闫红寿能稍微外向一点,也是有限的,所以王玉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特别好脾气的姑娘,说话都从来没有提起过调门儿,根本没人见过她生气发火是什么样的模样。 “这么跟你们说吧,我这可是一丁点儿夸张都没有,不信回头你们去我娘家那头打听,谁都知道,”李桂枝是这样形容王玉翠的脾气的,“我这个外甥女啊,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毛毛虫,别的都还好说,一碰到毛毛虫就吓得不行。你们想啊,一般小姑娘,肯定都有点儿什么特别害怕的玩意儿对吧,一下子要是看见了,或者是碰到了,肯定是尖着嗓子大呼小叫的,那调门儿,比遇见了流氓的小媳妇儿也不差什么,但是我这个外甥女可不是,她就算被吓了个半死,也是一个劲儿的倒吸气,哪怕吓得直跑,嗓子眼儿里也是一点儿声音都不出。” 这么听起来,王玉翠还真是一个软性子,比较老实安静的姑娘,苏童也觉得李桂枝作为王玉翠的小姨,对自己外甥女的性格就算未必了解的多么透彻,但是至少也不至于太不靠谱,大致的掌握还是有的。可是结合方才王玉翠发飙时候的凶悍模样,一脸狰狞暴怒的表情,追着李桂枝就要打的彪悍模样,苏童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后怕呢,实在是和李桂枝形容的那种性格毫不相似。 李桂枝也明白苏童这一脸的莫名其妙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她瞥了一眼屋外,见蔡家人都还在忙着,没有人过来这边,这才对苏童点了点头,一边说话,一边还饶有深意的朝唐敖瞥了一眼:“是啊,不光你觉得纳闷儿,我现在也是一肚子的问号儿呢,我是看着小翠儿长大的,从来没见过那孩子发这种疯,而且小翠儿跟我的感情一直都挺好,这个不信你问你表舅,你表舅是知道的,要不然我姐姐也不会遇到这次的事儿,跑去找我帮忙。唉,哪曾想,居然还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我刚才啊,心跳的好像哆嗦一样,今天晚上要是没有你们俩跟着我过来,现在这屋子里,还指不定怎么个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呢!” 苏童抿着嘴笑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番话,李桂枝说的话的确是事实,方才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发了疯的王玉翠见谁打谁,谁都不怕,就连和自己以往关系很亲密的亲小姨李桂枝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一样,偏偏一看到唐敖,就立刻气焰全无,反而流露出了紧张和害怕,之后不等唐敖真的出手,就忽然两眼一翻,来了个昏倒在地。 这一切,或许在李桂枝和蔡家人看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到底是什么,但是苏童却看得明白,一般能惧怕唐敖到这种程度的,必然是灵体鬼魂,虽然唐敖帮她临时开的天眼,并不足以看出别人是不是被附身的事儿,但是当那女鬼从王玉翠身体里面冒出来迅速逃走的那一瞬间,苏童还是瞄到了一眼,原本还有点疑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后来越想越觉得,只有这种可能。 只是苏童没有看清楚那个女鬼的样貌,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上了王玉翠的身,毕竟按照唐敖的说法,鬼上生人的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人是有阳气的,而鬼却是带着阴气,假如鬼的阴气不足以克制住那个活人身上的阳气,就会受到伤害,即便硬是附身成功,对自己的损害也更大。 反之,假如被上身的那个人阳气比较弱,而上身的那个鬼却阴气极盛,那这个鬼就有可能暂时支配这个活人的肉身,并且对自身的损害比较小,反而会对那个被附体的活人的身体健康造成很大的威胁,破坏对方的魂魄包括**。 要是这么说起来,刚刚那个鬼,还敢和唐敖对峙上几句,看样子应该也还是比较凶的那种吧,换成是一般的小鬼,恐怕一看到唐敖就已经吓得魂都散了。 又过了一会儿,蔡家人做了几个菜,饭也好了,就招呼他们去吃饭,李桂枝也不跟他们客气,拉着苏童他们就过去坐,坐下来之后,她看了看站在桌旁,正犹豫着要不要坐下来陪一陪的蔡家人,开口说:“亲家,我看你们也累了,我们四个自己吃就行,吃完了我们也就回屋去睡了,折腾了半天,咱们都挺累的,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再详细的谈吧,你们看这样怎么样?” “哎,哎,行啊,这都挺晚的了,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再说,那你们在这儿慢慢吃,我们就不陪着了,你们几个说说话什么的也方便。”王玉翠的公公忙不迭的答应着,估计是折腾得也快要受不了啦,巴不得能少陪一会儿是一会儿呢。 说完了,他拉着老伴儿就想要走,倒是蔡家的儿子拉了拉自己父亲的衣袖,一脸为难的冲自己爸妈一个劲儿的努嘴使眼色,王玉翠的公公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有一件事得替儿子开口呢,于是都已经转身走开几步了,又停下来,扭头回来,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唐敖:“这位是亲家的什么人啊?小伙子怎么称呼?” “这是我外甥女婿,你叫他小唐就行了。”李桂枝牛哄哄的回答。 “那,小唐啊,我们还有一个事儿,想问问你,就是我们家那个儿媳妇……”王玉翠的公公刚说到这句话,一眼看到李桂枝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戒备起来,便连忙调整了一下措辞,“我是想说,她现在这样,夜里头需不需要人在旁边照顾着?要是需要,我就让我老伴儿和儿子轮番照顾,或者一起照顾都行,无论如何也得照顾好,不能有什么事,但要是不需要的话……” “没关系,不需要人照顾,就让她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就好了,到明天早上醒过来就没事了。”唐敖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当着李桂枝这个彪悍的娘家人的面,王玉翠的公婆还是有些忌惮的,于是直接替他把答复说了出来。 王玉翠的公婆和丈夫都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她婆婆忍不住说了一句:“那可就太好了,不是我们不愿意在旁边照顾着啊,嫁进了我们家,那就是我们家的媳妇儿,不管怎么着,我们也得照顾好,就是……你们没来之前,这都折腾了快一整天了,越到晚上越厉害,我们也是实在招架不住,才打电话给亲家的,这要是一直这么折腾下去,我们一家三口的命啊,都得搭这事儿上头。” “行了,你还有脸跟我们抱怨上了?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个起因经过,咱们都还没弄明白呢,今天晚上让你们去好好休息,不是我们娘家人有什么不占理的地方,是看你们老两口岁数也不轻了,体谅你们,你可别蹬鼻子上脸啊!”李桂枝把眼睛一瞪,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这世界上什么事儿还没有个因由啊,你别说得好像我们家外甥女有什么毛病似的,我们家外甥女嫁到你们家之前,那可好着呢!我们全家上下,往上数三辈儿四辈儿的,你也找不出一个发过疯的人,这个屎盆子,你们可别想往我们娘家人的头上扣!” “哪能呢!哪能呢!亲家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么。”王玉翠公公讪讪的说,“我们没想往谁身上扣屎盆子,我们……唉,算了算了,不说了,等明天再说吧,小唐不是说明天小翠儿就能醒过来了么,那等她醒了,你们直接问她吧,看看我们婆家有没有给她什么气受。” 说完,他就拉着老伴儿还有儿子一起走了,三口人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的商量着,听那个意思,王玉翠的丈夫小蔡实在是被吓得不行,不敢跟王玉翠住在同一个房间,怕她后半夜里又突然发作,所以今天晚上打算暂时和父母在一个房间凑合一晚,等到明天弄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再作计较。 李桂枝听到了,对此也还是有些不满的,但是她刚想说什么,一旁半天没吭声的闫红寿忽然夹了一筷子菜,直接塞在她的嘴巴里,把她吓了一跳,那眼睛一个劲儿的瞪闫红寿,要不是没腾出嘴巴来,估计还得数落上几句呢。 “你啊,少说几句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都还没弄清楚,你先蹦哒的那么高,万一明天小翠儿醒了,一说怎么回事,人家婆家没有半点儿理亏的地方,你怎么办?到时候再弯下腰来给人家赔礼道歉啊?”闫红寿低声提醒李桂枝,“得饶人处且饶人,别那么霸道,你外甥女以后还得跟她公婆一起过日子呢,你觉得你现在是给人家撑腰来了,闹大了以后难做人的还不是小翠儿自己么。” “就你懂的道理多,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李桂枝瞪了闫红寿一眼,总算把嘴里的菜给咽了下去,不过闫红寿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所以她刚刚忿忿不平的那股劲头也就平淡下去了许多,也不打算和蔡家人那么针锋相对了。 四个人默默的吃了几口东西,除了唐敖之外,其他的三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一点心思不在吃上面,唐敖是因为去河边帮小虎招魂,还对付了一个厉害的水鬼,体力消耗实在是比较大,所以肚子也饿了,现在吃的倒是挺香。 李桂枝早就想和唐敖说点什么,但是看他正在专心致志的吃饭,嘴巴张了张,倒也没好意思开口打扰,等了一会儿,等唐敖吃的差不多了,才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小唐啊,你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儿?为啥小翠儿一开始还凶的不行,你跟她就说了几句话,她一下子就昏过去了?而且她连我这个小姨都不认得,还要打我,怎么你挡着她,她倒是不敢打你呢?” 唐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苏童,苏童也在用眼神询问他,李桂枝并不傻,刚才那样的对峙,她要是一点都看不出端倪,那才叫奇怪呢,可是方才情急之下,总不能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所以就故意装聋作哑,对王玉翠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由着她那么满屋子追着人打吧?可是现在到底要怎么解释,这又成了一个新问题,找借口搪塞,不太容易,实话实说,又怕吓着李桂枝和闫红寿。 “你们这俩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相面玩儿呢啊?你看,表舅妈问你们话呢,你们还有什么好为难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实话实说呗!”李桂枝看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在一旁开口催促起来。 “你别催人家,你怎么知道人家有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儿。”闫红寿别看话少,却是个比较细心的人,他看李桂枝一直催,便提醒她不要那么心急。 “有什么好不方便说的啊,都是自己家人!”李桂枝嫌闫红寿不帮着自己,白了他一眼,“你们就说说吧,你表舅妈我不是那种嘴巴不牢靠的人,你别看我说话什么的跟机关枪一样,但是实际上不该乱说出去的事儿,我可是从来都守口如瓶的,一个字儿都不往外多说,而且这次的事儿,不也关系到我外甥女呢么,你们也得理解理解我的感受是不是?” 苏童看了看唐敖,唐敖想了一下,对她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她斟酌好措辞来告诉李桂枝。 苏童吸了一口气,对李桂枝和闫红寿说:“那你们可千万别害怕。唐敖他……能看见鬼,而且会些治鬼的法术。”< 第二十七章 再次发作 她这话一说完,顿时气氛就变得不太一样了,周围安安静静的,李桂枝和闫红寿两个人就好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李桂枝的表情还是方才等着要听她解释的那个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变化,闫红寿的筷子里还夹着一片肉,都忘记了到底是要放到碗里面去,还是塞进嘴巴里,就那么悬在半空中。 苏童看看唐敖,有些无奈,她就担心说出来之后,会是这样的反应,结果担心的结果也还是不出意料的出现了,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一会儿李桂枝可千万不要回过神来之后就大呼小叫的,惊动了蔡家人,那可就不好了。 还有就是,现在路还没有通,李桂枝和闫红寿,该不会从现在开始,把他们两个人当成是神经病或者是怪物一样去看待吧?要真是这样,他们两个在河水退下去,路重新恢复通车之前该怎么办呢?要不然的话,到时候就舔着脸去张家借宿?唐敖刚刚帮张家的小虎还了魂,他们家还很感激,虽然说利用人的感激心理是不应该的,可是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她也只能这么解决了。 在李桂枝和闫红寿沉默着的时候,苏童已经忍不住在脑海中飞快的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把最坏的打算都已经给想到了,终于,过了差不多三四分钟,李桂枝才眨巴眨巴眼睛,从方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张开嘴,看着唐敖,略微有一点怔怔的问:“那……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外甥女小翠儿,那是鬼上身了?” 她没有尖叫,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回过神来之后,直接询问起了王玉翠的情况,这倒是让苏童和唐敖都松了一口气的反应,于是他们俩点点头,唐敖说:“对,你的外甥女之所以那么反常,就是被一个女鬼给上了身,刚才追着咬打你的,根本就不是你的外甥女本人,王玉翠的魂魄估计是被那个恶鬼压制住了,所以才会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那个恶鬼不敢和我作对,所以跑掉了。” 苏童看着李桂枝,怕她被吓着,好在李桂枝表现得还是比较镇定的,并且她还好像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似的,抚了抚胸口,说了一句:“你看看,怪不得么!我就知道,我外甥女小翠儿跟我那感情绝对没得说,她就不可能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儿来,从小到大我多疼她啊,她那可能恨我恨的咬牙切齿的要打人呢!” 说完之后,她又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哎呀,对了,你们记不记得,小翠儿被鬼上身的时候,要打我那会儿,她是怎么说的?她是不是说什么狐狸精来着?” 苏童想了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于是点点头:“是啊,她好像确实是说到狐狸精三个字了,而且我在门口听她的那个意思,感觉好像狐狸精不是说别人,说的就是王玉翠本人。唐敖,那个女鬼长得什么样?她跑出去的时候,太快了,我就看到一个影子闪了一下,没等看清楚呢,女鬼就跑掉了。” “啥?啥玩意儿?你等会儿!”李桂枝这下倒是很吃惊,一把拉住苏童,“我说,表外甥女啊,你也能看到鬼?你也知道怎么跟鬼打交道?我的天啊,这也太了不得了!闫红寿啊,你说你们家怎么还出了这么厉害的能人儿了呢!” 她这话听起来倒是没有讽刺的意思,更像是震惊之外的感慨。 苏童赶忙摆摆手:“我没有那个本事,原本也是看不见鬼的,是今天我们……”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想起唐敖关于不想要惊动那个神医的计划,于是话锋一转,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我们俩不是晚上出去么,我这个人有点体质敏感,所以唐敖怕我遇到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还躲不开,所以临时帮我开了天眼,这只是暂时的,明天就看不到了,谁能想到偏巧居然遇到你外甥女这个事呢。” “哎呀,这就是缘分呐!你们俩就是老天爷专门安排了过来帮我们家的天兵天将啊!”李桂枝听说苏童并没有那样的本事,却也没有显得特别失望,可能是她觉得唐敖是苏童的男朋友,而且看两个人的架势,将来发展下去也是水到渠成的,所以唐敖会,也就等于自己家沾亲带故的人里面有人会这本事,足够用了。 苏童把李桂枝搪塞过去之后,这才把视线转向了唐敖,唐敖回忆了一下,说:“比王玉翠要略微胖一点,长得有点黑,圆脸,脸上有雀斑,一双眼睛特别大,眼珠略微有一点点鼓出来,梳着一根辫子,别的就没什么特点了。” 李桂枝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表情越听越困惑:“这人谁啊,哦,不对,这鬼是谁啊?你说的这个模样,我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印象,肯定不认识。小翠儿这孩子老实巴交的,平时也不认识太多人,就她那几个小姐妹啊,同学啊什么的,别说是她妈她爸了,就连我都认得全,你说这模样的,我可没见过。那要是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的,干嘛好端端的来祸害我外甥女啊?还骂人狐狸精!” “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冤仇,就算是恶鬼想要害人,也肯定还是有点什么渊源可以追溯的,不是旧怨,也可能是新仇,那个女鬼凶的很,明显是冲着什么人来的,”唐敖摇摇头,否定了李桂枝关于女鬼无缘无故祸害她外甥女的那种猜测,“刚才咱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的情况其实还是比较清楚的,蔡家的老两口,一个是不放心,所以守在那儿,一个还可以出去给咱们开门,真正被女鬼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的是谁,你们都看到了吧?” “是王玉翠的丈夫,蔡家的儿子,小蔡。”苏童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们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屋子里面的情形,当时小蔡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缩在炕角不敢动,而被女鬼上了身的王玉翠则怒火冲天的正指着小蔡破口大骂呢。 “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介绍人把蔡家说的那叫一个条件好,整个儿就是天上有地上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我当时就跟我姐和我姐夫说,咱得考虑自己家孩子的情况是不是,小翠儿是个好姑娘,可是长得也没有跟天仙似的,也就是个高中文化,娘家条件也就是饿不死撑不着,那蔡家要真是条件好成那个样子,还不得一群小姑娘追在屁股后头哭着喊着的要嫁啊?哪能轮的着咱们家小翠儿,结果我这好心好意的,我姐也觉得有道理,我姐夫倒不愿意了,他就是贪人家许的彩礼多,愣是说我嫉妒,因为我们家喜梅还没好呢那个时候,他说我是自己闺女没指望了,看不得别人家孩子好。” 李桂枝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眼下可不是给自己的亲姐夫开批。斗。会的时候,外甥女王玉翠的事情还没有个着落呢,于是她一拍大腿,作势就要起来,冲过去找小蔡算账:“不行,我得去问问那个小兔崽子,他到底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居然把我外甥女都给坑进去!小翠儿这次要是没事儿,我就骂他个狗血喷头,这要真有点儿什么事,你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哎哟,你可别去闹了,有什么事儿不能等明天么?非得今晚闹?你不累啊?”闫红寿赶忙一把拉住李桂枝,不让她冲动的跑去找蔡家人接着闹,“这大晚上的,咱们还都在人家的家里头呢,你胡乱闹,能闹出个什么结果来啊?而且你就不怕这是人家的村子人家的地盘,万一你抓不到什么把柄人家倒打一耙,到时候你不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么!你这一着急就不过脑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怕他们?!你别拦着我,都像你那么窝囊,别人早就骑到咱们架脖子上拉屎了!”李桂枝一想到今天自己一来就劈头盖脸的被自己的外甥女追着打了半天,就觉得窝火的不得了,这笔账自然也就记到了蔡家人的头上,现在根本不管闫红寿怎么说怎么劝,还是一脑袋火的想要直接冲过去兴师问罪。 “表舅妈,你别冲动,这件事明天再说,明天王玉翠应该就能醒了,咱们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看看她中邪之前到底都遇到了哪些事情,这样也比较容易判断出来蔡家人到底有没有撒谎骗咱们。”唐敖也不希望李桂枝冲动的跑去胡乱闹,真的闹大了,可能反而弄不清楚事情真相,“要是你现在去,我们可以不拦着你,但是现在王玉翠没有醒过来,不管蔡家人怎么说,都是可以的,到时候不管真假,一旦被他们表面占了理,咱们反倒不好说话,不好办事了。” 李桂枝也知道唐敖说的话有道理,但是又有些咽不下那口气,一副恨恨的样子,还不肯就此罢休,唐敖却忽然皱起了眉头,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了。 闫红寿看到了,但是他不知道唐敖这是怎么了,可苏童在一旁看着却很清楚,她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再看李桂枝还在那儿没玩没了的要纠缠,唐敖却明显已经是在努力的忍着撑着,实在是没忍住才流露出来一点不适,顿时心里就来了一股火,她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伸手扶着唐敖,对李桂枝说:“表舅妈,你要是想去找蔡家人闹,你就去吧,唐敖头疼又犯了,我们俩没有办法在这儿陪着你,也不能跟你去找蔡家人算账,你和表舅随便吧,我要带唐敖去休息了。” “哎哎,别啊,你俩一走,就剩下我们俩,蔡家可是三口人呢!”李桂枝一看苏童要带着唐敖回房间去了,顿时也有点缺了底气,她虽然现在正在气头上,担心里面还是非常有数的,她很清楚之所以她敢那么理直气壮的去闹去吵,是因为自己带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帮手来,如果只有她和闫红寿,她就算架子端的再足,始终也还是要有所保留,有所收敛的,现在棒劳力想要撤,那怎么行呢! 苏童却有些不高兴了,自己和闫红寿一家原本就只是远亲,血缘远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实实在在的扯上关联,这么多年来,走动也不多,这一次来的目的很简单,就算帮着父母过来参加闫家老太爷的一百一十岁寿诞,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硬性的任务,就连报社安排的工作,也并不一定要围绕着闫家来展开。 这次过来帮忙,已经是唐敖的一片好意,结果李桂枝现在倒是好像他们理所应当要万死不辞的冲在前头一样,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态度,让苏童十分不满。 “唐敖头疼的厉害,他这个脸色,你自己看一看,你觉得他还能帮你去冲锋陷阵么?”苏童板起脸来,一指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的唐敖,“今天晚上要不是他帮忙镇住了那个女鬼,让那女鬼暂时舍弃了王玉翠,现在你可能还被你自己的外甥女满屋追着打呢,如果你现在非得要勉强唐敖去帮你,那可能对唐敖身体造成的影响,你心里也有有数,帮得了今晚,帮不了明天,到时候损失比今晚是大还是小,这个就看你怎么衡量了,随便你。” 李桂枝没有想到平时看起来特别好脾气的苏童,一旦生气起来居然是这么的牙尖齿利,咄咄逼人,一下子也没了主张,一方面她确实还指望着唐敖呢,另外一方面,她也意识到自己这个表舅妈,实在是一表三千里,现在别说是自己亲外甥女的安危还指望着唐敖帮忙,就连自己之前惦记着想要被登在报纸上面,风光风光,露露脸的愿望,也得指望着苏童才能实现,所以现在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底气去和苏童他们乱提要求的。 这么一想,她也就想通了,想通之后,态度自然一下子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别看她彪悍起来挺冲的,实际上一旦小算盘打明白了,也是特别的能屈能伸,现在想通了,便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对苏童嘿嘿一笑,带着满满歉意的说:“哎呀,你瞧瞧,表舅妈这是急糊涂了!都没看出来小唐身体不舒服,那你们赶紧去休息吧,赶紧把身体养好了,那才是最关键的呢。小翠儿的事儿不急,不急,老蔡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何况咱们还守在这儿呢,不急着一会儿。” 苏童没有再和她多说什么,扶着唐敖直接就回了蔡家给他们准备的那个房间,帮忙把唐敖安顿在床上,然后摸了摸衣服口袋才想起来,他们的行李都在闫红寿家里面,包括她随身携带的止疼片。 “没事儿,要不然吃止疼片也没有什么用。”唐敖知道苏童是想要找什么,他强打精神的对她笑了笑,安慰了一句之后,看她表情又严肃又担忧,便故意转移话题,说,“我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找了个温柔的女朋友呢,结果今天才发现,小白兔的爪子也还是挺锋利的嘛,顿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上了贼船,你还想退票啊?!”苏童心里面明明心疼得紧,可是偏偏被唐敖这么一说,自己又忍不住笑出来了,笑过以后,还有点恼火,就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逞能,现在会头疼么!你要是这个样子的话,那我以后不介意更霸道一点,所有的灵异事件,都不许你插手,以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家居装饰顾问,要是敢犯规,你看我不家法处置你的!” “我果然是一不小心上了贼船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凶,完全不是我以前以为的那个样子,不过……我好像还挺喜欢这个调调的,怎么办?”唐敖白着脸,一边忍着头疼,一边还在继续努力的逗苏童笑。 苏童抬手作势要打他,可是看他忍着头痛的样子,有哪里忍心下得去手,于是一只手高起慢落,等到碰到唐敖的脸颊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轻柔的抚摸了。 “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快闭上眼睛,好好休息,现在先什么都不要想了,明天的事情,看你的状态咱们再定,这一次必须听我的,知道了么?”苏童叹了一口气,柔声对唐敖说。 唐敖微微颔首,他也想点头,但是头疼的太厉害了,实在是动弹不得,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准备要入睡了一样,只可惜,紧紧皱着的眉头泄露了他此时此刻正在承受的剧烈痛楚。 苏童坐在唐敖旁边,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难受极了。 才短短几天而已,他就已经发作两次了,第一次似乎是闫喜梅在周围,第二次是经历了斗水鬼,招魂,以及方才与恶鬼的周旋。 难道他的头痛,真的和灵异事件有关系么?苏童暗暗的猜测着。< 第二十八章 定神 这也是由不得苏童不往那个方面去猜测,毕竟最近几次唐敖发作的周期明明已经拉长了不少,可是到了这里之后,接二连三的遇到一些不太对劲的事情,唐敖也跟着接二连三的头痛发作,这让苏童感到十分的忧虑。 也不知道谷满仓那个见多识广的师父这段时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是没有收到谷满仓之前的传书还是连他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才会杳无音讯,实在不行,这次回去以后,就让谷满仓用传书的方式,给他的师父来一个“夺命连环call”好了,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唐敖头疼的症结所在,绝对不能继续这么不清不楚的拖下去了。苏童看着唐敖强忍剧痛的样子,默默的在心里面做了决定。 就这么守着唐傲又枯坐了半宿,苏童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样的念头都冒出来过,终于到了后半夜里头,唐敖渐渐平静下来,眉头也松开了,除了满头满脸的冷汗,就连身上的长袖t恤都被汗给打湿了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大碍,苏童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自己这才整理了一下另外的一床被褥,在炕的另外一端躺下身,连外衣外裤都没有脱掉,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唐敖和苏童还没有醒过来呢,李桂枝就已经跑来敲门了,苏童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唐敖已经起身去开门询问情况了,李桂枝看唐敖的头疼已经恢复了,也松了一口气,考虑到前一天自己的表现已经引起苏童的不满了,现在态度可以说是相当的客气,她小心翼翼的跟唐敖说,自己的外甥女王玉翠易惊醒过来了,但是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一直哆哆嗦嗦的哭个不停,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不管她怎么问,王玉翠就只是一直哭一直哭,眼神散散的。 “你稍等一下,我把外衣穿上就跟你过去看看。”唐敖对门外的李桂枝点点头,然后说。他现在身上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 李桂枝当然不好意思说不同意,便连声答应着,唐敖重新关上了房门,一转身,看到苏童已经坐起来了,愣了一下:“是不是我说话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本来想让你再多睡一会儿的,昨天晚上因为我,折腾你到后半夜才睡。” “说的就好像是你一边头疼还能一边睡似的,”苏童虽然还是有些疲乏,但是醒都醒了,况且她冷不丁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家,也没有办法睡得很踏实,索性也不打算继续在床上赖着,一边折好被子起身,一边问,“是王玉翠醒了?” 唐敖点点头,走到床边,把自己的针织衣给套上,等苏童整理好了衣服和头发,这才两个人一起开门出了房间,李桂枝守在走廊里呢,一看苏童出来了,前一天晚上自己虽然被这个表外甥女呛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想一想那件事也确实是她做的不妥,从哪一边讲起来,也都是她理亏,所以现在看到苏童,她便忙不迭的凑上来询问关心了一番,什么前一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啊,被子够不够暖,枕头够不够高,夜里面房间里有没有闹耗子之类的,苏童刚刚醒过来,脑子还不够活络,被她问得也有点招架不住,连连答应着,算是应付过去了。 两个人被李桂枝带着,直接到了前一天晚上王玉翠发疯的那个房间,看样子那里是小两口的卧室,苏童也是现在才看清楚,房间里还贴着红彤彤的喜字呢,前一天估计是王玉翠发疯闹得厉害,所有人都慌乱成了一团,所以苏童根本无暇去注意这个房间里面其他的东西和细节。 现在不光李桂枝在,闫红寿也在,还有蔡家的一家三口。王玉翠一个人坐在床上,低着头就是哭,一边哭一边还浑身直哆嗦,蔡家一家三口都站在屋子当中,距离门口不算远的地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蔡家老两口把儿子夹在了中间,好像生怕王玉翠哭够了之后又忽然发疯,会继续扑过来袭击他们的儿子似的。其实别说是他们了,就连李桂枝都吸取了教训,不敢那么靠前了。 一看苏童和唐敖来了,蔡家的一家三口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连忙朝唐敖身边凑了过来,这一群人显然是已经把唐敖给当成是他们的大救星了。 李桂枝对蔡家人的这种举动显然是不满的,她拿眼横了他们三个人一遍,一把拉住唐敖,就把他朝王玉翠的方向带,然后话里有话的说:“外甥女婿啊,你快帮我看看小翠儿是怎么了!咱们这次来,可就是为了小翠儿来的啊,这孩子就一直这么哭,谁说话都听不进去似的,咱们怎么才能从她嘴里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有没有人背地里使了什么坏,或者做了什么丧天良的事儿啊!” 蔡家三口人面色有些复杂,但是他们现在也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儿媳妇就会突然发了疯,又为什么唐敖一出现,之前还张牙舞爪的王玉翠就忽然之间昏倒了,所以对于李桂枝的这种近乎于挑衅的说法,他们也只能扮出一副选择性失聪的样子,不去做任何的回应。 唐敖走过去看了看王玉翠,王玉翠整个人都抖成一团,见到有人来了,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并没有像唐敖和苏童以为的那样瑟缩、躲闪,就好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了似的,她一边抖着还一边不停的啜泣着。 “你帮我把她的脸抬起来,我需要看到她的眼睛。”唐敖对李桂枝说,王玉翠毕竟是个女人,自己不太方便直接伸手去扳起她的脸,只能请李桂枝代劳。 李桂枝连忙答应着,其实她也有一点胆怯,但是考虑到自己是王玉翠的亲小姨,眼下这个屋子里,似乎自己才是最有资格,也最有义务配合唐敖的人,于是她还是壮着胆子凑到了跟前,小心翼翼的靠近了王玉翠身边,试探着和王玉翠说了几句话,在王玉翠跟前小声的招呼着她,不过王玉翠都没做任何反应,她这才用手轻轻拖着王玉翠的下巴,另一只手按住王玉翠的额头,把她的脸一点一点的抬了起来。王玉翠只是哭,却并不反抗,就任由李桂枝抬起了自己的脸。 苏童前一天夜里被唐敖临时开的天眼早就失效了,所以现在并不能看出什么灵异现象来,不过作为一个普通人,她也看得出来王玉翠的状态并不对劲儿,她的瞳孔略微有些放大,两只眼睛虽然正开着,却没有神采,目光好像没有焦点一样的涣散着,只有豆大的眼泪在不停的从眼眶里滚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唐敖认认真真的端详了一会儿,对李桂枝点点头,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们都在这里稍微等一下,苏童,你跟我到厨房里面去一趟。” 苏童点点头,跟着唐敖到了厨房里,唐敖找了一只空碗,装了一点白水进去,然后又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在自己的食指上面轻轻的割了一个小口子,鲜红的血顿时就从伤口处溢了出来,他赶忙把血滴进了那碗清水里面。 “你这是干什么?”苏童看他居然割自己的手指放血,赶忙问,其实是有一点心疼的,以往唐敖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轻易也不会随便使用血咒,除非是遇到了非常厉害的角色,这一次他一上来就割手指放血,难道是王玉翠遇到的女鬼特别的棘手么?如果是这样,她可就忍不住想要阻拦一下了。 唐敖挤了几滴血到碗里,然后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来,简单的把手指包了一下,对一脸紧张的苏童笑了笑,说:“你别担心,没有什么,王玉翠就是受了惊吓,魂魄不稳,有些发散,需要定一定神,要是在家里的话,有黄纸有朱砂,我可以画符出来,给她弄一碗符水,但是现在我没有那些工具,环境也不大合适,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别的方法实现同样的目的了,我的血里面是带着灵力的,我把血溶到水里面,在施咒用我的血画成定神符,给王玉翠喝下去就行了。” “那你让我跟着你过来,是需要我怎么帮你呢?”苏童稍微放心了一点,虽然说唐敖割手指,她看着也还是觉得挺疼的,但是毕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损耗和风险,这就好得多了,所以整个人也顿时跟着放松了许多。 “你帮我守在厨房门口就行,不管谁过来,别让他们进来打扰我。”唐敖回答,“原本我是想让你帮我守在屋门口的,但是后来一想,那样有点不妥,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堵在那个房间里不许出来吧,万一谁有个三急,你也拦不住,还不如守在厨房门口,这样比较保险,也比较稳妥一些。” 苏童点点头:“好,那我就去守在门口,你尽力而为就好了,不要勉强,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就赶紧停下来,知道了么?” “知道了,你放心吧。”唐敖知道苏童是在担心自己,于是煞有介事的竖起了三根手指,“我向你保证,如果我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就一定立刻停止!” 苏童叹了口气,到厨房门口去守着,以免蔡家人或者李桂枝本人因为好奇,再跑过来东张西望的,会影响唐敖施咒,这中间,李桂枝确实有点不太放心的从房间里面出来,到厨房这边想要一看究竟,不过被苏童立刻就第一时间拦了下来,她也不敢冒冒失失的非要偷窥,免得影响了效果,回头吃苦头的还是自己外甥女,于是就又讪讪的回去了。蔡家人倒是从头到尾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过。 大约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吧,唐敖从厨房里出来了,神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疲惫,也更没有什么不适,他手里端着那只碗,碗里面的水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澄澈的淡琥珀色,这令苏童有些忍不住在心里面惊奇了一番,毕竟仅凭唐敖滴进去的那几滴血,是不可能把这一碗水都给染得变了颜色的。 唐敖端着那碗符水,带着苏童重新返回了王玉翠和小蔡的卧室,其他人一看他们两个回来了,连忙纷纷从自己坐着的地方站起身来,齐刷刷的看着他们。 “表舅妈,你把这个给王玉翠喝下去吧。”唐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李桂枝。 李桂枝连忙点点头,端着那碗水走到床边,然后转身冲着小蔡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呢?是傻子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小翠儿可是你的媳妇儿!” 小蔡瑟缩了一下,身子晃了晃,似乎有些畏惧和不情愿,王玉翠的婆婆在一旁看了,心疼儿子,连忙说:“亲家小姨,孩子粗手粗脚的,要不然我来吧!” “不行!”李桂枝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二话不说的就拒绝了王玉翠婆婆,“我们小翠儿,是你媳妇儿还是他媳妇儿,你儿子那么大个大活人,难道是个废物啊?你这个当妈的什么都可以替的么?他们俩结婚,洞房花烛夜你替没替?!” 她这番话说得实在是有点尖刻,别说是王玉翠的婆婆一下子涨红了脸,就连苏童在一旁听了,也略微有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 不过这么尖刻的话,倒也确实起到了作用,不管脸色怎么样,王玉翠的婆婆还真没好意思再硬凑过去帮忙,而是阴沉着脸,用肩膀拱了拱自己的儿子,小蔡看看自己的母亲,最终还是哭丧着脸走上前去,依着李桂枝的要求,跪坐在王玉翠的身后,用手绕过王玉翠的脖颈,托着她的下巴,让她能够抬起头来,李桂枝则端着碗,坐在王玉翠身前,小心翼翼的把那碗浅琥珀色的符水给她喂下去。 王玉翠虽然说好像意识并不是十分的清醒,但是人倒是非常的乖顺,李桂枝喂她水,她就好不反抗的一口一口的喝下去,喝的不快,但是给多少喝多少。李桂枝怕她累着或者呛着,还得喝一喝就主动把碗挪开,让王玉翠缓几口气,等王玉翠缓过气来了,再把碗凑上去,让她继续喝,就这么喝一喝,缓一缓,大概用了五六分钟,才把那满满的一大碗水都给王玉翠喂了下去。 喝光了符水,王玉翠倒是不哭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垂着头,就好像坐着睡着了似的,李桂枝也不敢吭声,心里没底的扭头看唐敖,唐敖对她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让她放心,李桂枝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一动不动的王玉翠,忽然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然后她动了动身子,坐直起来,抬起头,苏童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再是散开的,眼睛里面终于又有了聚焦的那个小小的光点了。 王玉翠看到坐在自己旁边的李桂枝,愣了一下,似乎是傻住了,一副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姨会出现在这里似的,然后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大哭出声,同时扑向了李桂枝,这一次倒不是打人,而是一头扎进李桂枝怀里,搂着李桂枝的脖子失声痛哭起来,哭得委屈极了,又好像是带着几分惊恐。 唐敖见状,松了一口气,扭头对仍然处于紧张中的蔡家三口点点头,说:“这样就好了,没有事了,你们不用害怕,她不会再伤人的。” 蔡家三口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小蔡更是直接身子一软,差一点就瘫倒在床上。苏童看着他的反应,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或许是她的想法太过于理想化,之前听李桂枝的意思,托人去主动撮合的是蔡家,那样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了是小蔡先看中了王玉翠,所以才想要托人介绍,两个人能够认识、恋爱和结婚?可是看小蔡对王玉翠的这个状态,又让她觉得感觉不到多深的爱意和感情。虽然说遇到王玉翠前一天晚上的那个样子,确实是有些吓人的,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吓得面如死灰,一滩烂泥一样也就罢了,那种害怕之余,还有一点嫌弃的表情,实在是让苏童有些难以理解。 “没事儿了,啊,小翠儿,没事儿了!有小姨在这儿,你别怕,小姨保护你。”李桂枝心疼不已的轻轻拍着王玉翠的后背,虽说前一天晚上,她也被王玉翠吓了个半死,但是现在一切恢复正常了,这就还是她最亲的外甥女。 “小姨,有个鬼,有个女鬼,她说她要让我没好日子过,她说她要让我们全家都没有好日子过,我好害怕啊,我该怎么办啊!”王玉翠脸色苍白,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的对李桂枝说,“她说她要让我死,小姨,我还不想死,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呢!”< 第二十九章 昔日恋人 她这么哭着一嚷嚷,屋子里面的人顿时就不淡定了,李桂枝倒是还算是好的,她毕竟前一天晚上已经从唐敖那里知道了一点,所以现在听自己的外甥女直接说出来,也只是微微变了脸色,倒是另一头刚刚放松下来一点的蔡家三口,一下子就变得面如土色起来,王玉翠的婆婆更是吓得脸色都白了,还打了个哆嗦。 “没事儿,孩子,不怕啊,咱们不怕,小姨给你找了厉害的高人帮忙了,肯定什么事儿也没有,你别哭了啊,小姨什么时候骗过你。”李桂枝因为事先就知道是鬼魂作祟,所以现在惊吓倒是受的不太大,更多的是心疼王玉翠,她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柔声细气的一边用手帮王玉翠擦眼泪,一边询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要是有的话,可一定得告诉小姨啊,别光顾着哭。” 王玉翠摇摇头;“就是觉得浑身没劲儿,眼睛有点儿发花,别的没有了。” 李桂枝听了这话,连忙求救似的抬头去看唐敖,唐敖皱了皱眉头,没想出来到底为什么王玉翠会有这样的反应,照理来说已经定了神之后,就不应该再有什么明显的不适,如果说有点头重脚轻倒也正常,浑身没劲儿,还两眼发花,这样的症状他倒是第一次听说,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现在也有点茫然。 苏童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多想,不过后来她看到唐敖流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估计王玉翠的症状应该是不太符合被鬼上身之后的寻常状态,于是她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赶忙扭头问蔡家的一家三口:“昨天王玉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太对劲儿的?你们仔细回忆一下,那之后她都干什么了?” 王玉翠的公婆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儿子,小蔡一脸畏惧的没有开口,王玉翠的婆婆怕李桂枝见状又要发作,于是赶忙先说了一句:“我们俩昨天发现的晚,都下午了从外面回来,才听儿子说儿媳妇不太对劲儿的,昨天我们家亲戚那边有点事,我俩一大早就出门了,家里就剩下两个小的,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不太对劲儿的,我们俩实在是不知道。儿子,你快好好想想。” 小蔡愁眉苦脸的想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说:“可能……可能……可能是上午吧。我……我昨天睡醒的晚,上午九点多醒了,看她还在睡,然后我就碰了碰她,本来是想和她亲近亲近的,结果她一睁开眼睛,看我的眼神就变了样儿了,不让我碰她,说恶心什么的,然后忽然又没事了,又主动忘我身上靠,还问我爱不爱她啊什么的,我本来回答的挺好的,没想到她后来忽然一下子就翻脸了。” 王玉翠听了小蔡的话,连哭都忘记了,诧异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几乎呆住了,过了好几秒才说:“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跟你那样过了?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啊?我……我不就是昨天晚上睡了之后,然后我就……我也不知道是做恶梦还是真的,反正我就遇到了一个女鬼,她说要我死,还要你们都没好日子过,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黑漆漆的一大片,我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似的,等再醒过来就看到你们都在这儿了呀!” 她这么一说,大家伙儿又都愣住了,还是唐敖最先反应过来,对其他人点点头,说:“王玉翠最后的记忆应该是前天夜里睡觉以后,昨天一整天,包括晚上的事情,她应该是都没有记忆,也不清楚,所以把日子给搞错了。” 所有人这才稍微转过弯来,苏童这时又问蔡家三口:“那王玉翠昨天一整天,除了哭闹,骂人,打人这些之外,其他还做了什么?正常吃饭了么?” “骂人?打人?”王玉翠一听苏童的话,顿时一张脸就白得快要没有血色了,她赶忙问李桂枝,“小姨,怎么回事儿啊?我骂谁了?打谁了?” 李桂枝讪讪的笑了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颊昨天差一点就被王玉翠挠到的地方,避重就轻的说:“小翠儿啊,这事儿你先别打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回头等事情解决了,小姨再慢慢跟你说,你先听听人家是怎么说的。” 蔡家三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王玉翠的婆婆摇了摇头:“没有,小翠儿昨天什么也没吃,中午我们吃饭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晚上吃饭又不来,我以为小两口闹矛盾了,也没当回事儿,吃完饭了叫儿子把饭菜给端进来,结果被小翠儿直接把饭菜给掀了一地,饭碗盘子都摔碎了,后来我是怕碎盘子碎碗再扎着人,所以就连忙把地上的东西给扫出去了。” “那我知道她为什么现在四肢无力,两眼发花了。”苏童叹了一口气,“昨天她一整天等于什么都没有吃,换成是谁,估计都一样饿得眼睛冒金星了。”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状,他们方才陷入了两个误区,一个是唐敖这种,把事情的所有表现都联想到了与灵异事件有关的方向上。还有另外一种是蔡家的一家三口,他们前一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王玉翠的反常表现上,对于她的一日三餐到底有没有吃,反而忽略掉了,没有放在心上。 “走走走,早饭我都做好了,那咱们赶紧就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饱了以后咱们再谈,好不好?”王玉翠的婆婆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张罗起来,“你看,都是这事儿闹得太突然,咱们所有人都被吓懵了,小翠儿啊,你现在饿不饿?妈煮了粥,还有小菜儿,一会儿你看看可口不可口,要是不可口,我给你做别的!” 王玉翠赶忙点点头,她现在还闹不清楚自己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公婆和丈夫都是一脸惊恐的模样,而且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这让她特别的忐忑,要不是李桂枝在旁边帮她稳住,她可能还要更惶恐一些。 “小翠儿,你别着急,一天没吃饭了,现在体力肯定不够用,小姨扶着你!”李桂枝知道王玉翠的不适是来自于饿了,这让她松了一口气,松了一口气之后,对蔡家人的不满就又升起来了,“要不说么,谁疼都不如娘家人疼啊,你说,你这要是在自己娘家,自己的亲爹亲妈,谁会不记得自己闺女饿了一整天呐。我可怜的外甥女哟,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饿了一天,还得感恩戴德的。” 王玉翠的婆婆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抿了抿嘴,一个人先去厨房里面盛饭摆碗筷去了,小蔡估计是见识过李桂枝的彪悍的,所以还是唯唯诺诺的,王玉翠的公公虽然略有不满的看了看李桂枝,最终仍旧没有吭声,李桂枝一看蔡家三口人都偃旗息鼓了,顿时精神头儿就更足了,扶着王玉翠下床穿鞋的时候,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下巴微微仰着,一副得意的样子。 “你差不多就得了,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儿还不好说呢,别折腾的太大。”闫红寿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等蔡家人都走了,才走上前小声提醒李桂枝,顺便瞥了一眼王玉翠,“你也给人留点余地,回头别让小翠儿在婆婆家里头难做人。” “得了吧!像你那么窝囊!”李桂枝不服气的瞪了闫红寿一眼,“这没怎么着呢,一天没吃饭,你没听见还是没看见?我要是不厉害一点儿,让他们知道知道小翠儿的娘家也不都是吃素的,以后他们还不得变着花儿的欺负我外甥女啊!” “小姨,我婆婆他们对我其实挺好的……”王玉翠扯了扯李桂枝的衣袖,有气无力的对她说,折腾了这么久,她也确实是体力不足了。 “你就是个傻孩子,你懂什么。”李桂枝也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帮王玉翠穿好了鞋子,就招呼着苏童和唐敖一起过去吃饭了。 这一顿饭吃的十分安静,几乎没有人说话,有的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又要被人指桑骂槐,有的是忙着照顾自己的外甥女,还有的是体力和精力严重不够用,肚子也饿得厉害,所以一门心思的专心吃饭,所以一顿饭下来,总算是没有闹出什么别的插曲来,不过等到吃完了饭,有一些必须坐下来说说清楚的事情,可就拖不下去了,蔡家三口,王玉翠,李桂枝,闫红寿,再加上苏童和唐敖,八个人都回到了小蔡和王玉翠的卧室里,坐在炕沿儿上的坐炕沿儿,其他人也各自找了椅子坐下来,李桂枝摆开了架势,开口就直奔主题的盘问起蔡家三口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仨自己说吧!你们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了,招惹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居然拖累了我外甥女!”她咄咄逼人的问。 王玉翠打了个哆嗦,吃了一顿饭之后,她的精神比之前要好了许多,顺便也弄清楚了时间的推进,知道自己居然毫无意识的过了一整天,而促成这一切的原因,正是自己在睡梦中遇到的那个女鬼,自己是被那个女鬼给上了身了。 “这个我们也是真不知道啊,”王玉翠的公公两手一摊,一脸又是头疼又是无奈的表情,“我们家这个房子,不对,这个宅基地,我们家已经住了几十年了,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事儿,这个新房子,翻盖好到现在,也有三年多了,一直我们住着都什么问题也没有,我房改房子的时候,还特意找了个先生帮忙看过了, 说风水好得很,完全没有问题。亲家小姨,我知道你是心疼你外甥女,但是那也是我们家的儿媳妇不是?我们能眼睁睁的把人往火坑里推么?再说了,这我们家也不是打一枪换个地方的那种人家,这房子花了那么多钱翻盖,还指望好好住呢,谁会愿意往家里头招惹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啊!” 李桂枝对玄学术数这些一窍不通,于是听了王玉翠公公的这一番辩解,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于是她求助似的看向唐敖,希望唐敖能够帮她分辨一下到底蔡家的这种说法能不能站住脚,问题到底出不出在房子上面。 唐敖虽然对家宅风水这些东西没有什么造诣,了解不多,不像谷满仓那样还能说出点门道来,不过他的灵力和天眼还是可以帮到一点忙的,至少在他看来,这个房子并没有被很重的阴气萦绕,虽然谈不上多好的风水,但至少也是一座非常正常,非常普通的阳宅,要说是房子吸引了鬼魂邪祟,似乎是不大可能的。 但是毕竟自己现在的立场是和李桂枝在一边的,他也不好直接就开口否定李桂枝方才的那一番指责,于是便把询问对象转移到了王玉翠的身上,开口问道:“王玉翠,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害怕,尽量仔细的去回忆一下。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们,你梦见的那个说要让你们全家都没好日子过的女鬼,长什么样。” 王玉翠打了个哆嗦,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摇摇头:“我……我害怕。” “小唐啊,你看,你昨天不是都看见了么?怎么还问她呢?”李桂枝有点心疼自己的外甥女,连忙在一旁开口帮王玉翠挡着,“你别让小翠儿说了,她害怕,你看,都吓得脸上连个人脸色都没有了,咱别为难她了吧。” 这话不说还好,王玉翠一听她说自己“连个人脸色都没有了”,顿时就吓得更加厉害,连忙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问李桂枝:“小姨,我的脸怎么了么?” “没有没有,小姨说错话了,你就是吓着了,脸有胆儿白,没事儿的。”李桂枝一看自己的话引起了王玉翠的误会,赶忙好声好气的安抚她的情绪。 “这个还是必须让王玉翠自己来回忆,否则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你就不怕我看得不够清楚,说出来的不像,让别人没办法好好回忆到底跟那个女鬼有什么渊源么?”唐敖并没有因为李桂枝的说法就做出退让,依旧坚持自己的要求,“鬼上身本身就需要在一定条件下才能够实现,而且从方才王玉翠说的那些话来看,这个女鬼的目的性也很强,跟蔡家估计是有些什么瓜葛的,如果不搞清楚了女鬼的身份,弄不清楚事情的症结到底在哪里,这件事又怎么解决呢?” 李桂枝被唐敖说的无言以对,张了张嘴,似乎也觉得有道理,而且听唐敖的意思,那女鬼必然还是跟蔡家有瓜葛,那也就是说责任是在蔡家的,这也让她放弃了刚才想要袒护王玉翠的念头,立刻就改了口,对王玉翠说:“小翠儿啊,小唐说的对,你还是听他的吧,这也算是咱自家人了,是你小姨父家的亲戚,厉害着呢,要不是昨天他帮忙,你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咱听他的啊!” 王玉翠一听李桂枝都这么说了,虽然还有些胆怯,却也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她的确是一个脾气比较温和的姑娘,而且李桂枝这个风风火火的小姨,估计平日里在她还没出嫁的时候,在娘家也算是比较有发言权的,她已经习惯于接受李桂枝的安排,对李桂枝的意见作出妥协了。 于是,她面带惊惧的努力回忆了一番,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说:“我记得……那个女鬼脸特别白,但是脖子黑乎乎的,她脸上有斑,眼睛特别大,眼珠子鼓遛遛的……还有……还有……她伸手过来想掐我的时候,我看到她的一个手腕子上有一颗红痣,但是我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手腕子了,当时太害怕了,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是的确想不起来了,但是很显然,在场已经有人依据着王玉翠这笼统的描述,就想起了什么,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而已,李桂枝和闫红寿还只是觉得王玉翠回忆起来的这个模样,和唐敖前一天说出来的还是比较相似的,所以心里面更加笃定了一些,而蔡家的三口人却齐刷刷的变了脸,方才还只是有点紧张,现在看起来却简直是一脸惊恐了,很显然,他们对王玉翠回忆起来的那个女鬼模样还是很熟悉的,所以才能仅凭这么一点点特征,就第一时间不约而同的想到。 “她……小翠儿刚才说的那个……”王玉翠的公公嘴唇有些哆嗦,这让他说起话来听着有点儿不太利索,而且还差一点点就抖得咬到了舌头,“是小茹吧?” 王玉翠的婆婆脸色发青的点了点头,小蔡更是忽然两眼一翻,一下子昏了过去,蔡家老两口又是一番手忙脚乱,把人给抬到了床上安顿好。 “小茹是什么人啊?跟你们家什么关系?”李桂枝问。 王玉翠的公公哆哆嗦嗦的说:“是……是我儿子以前谈过的一个对象……”< 第三十章 渊源 “你儿子之前谈的对象……怎么死的?”李桂枝本着女人的警觉态度,一听说女鬼是小蔡以前的女朋友,再加上王玉翠的公婆铁青的脸色,顿时就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前女友“小茹”,绝对不是那么单纯的普通前女友,这里面肯定是藏着什么蔡家人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觉得难堪或者见不得人的猫腻儿。 王玉翠的公婆还是一脸的纠结,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看看还惊魂未定的王玉翠,目光咄咄逼人的李桂枝,还有苏童和唐敖这两个被李桂枝带来的亲戚,一副开不了口的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王玉翠的公公最先开了口。 “我说,亲家小姨,这事儿说来话长,你看,小翠儿刚刚恢复,孩子还没缓过神儿来呢,吓得够呛,还有这二位,”他指了指一旁坐着的唐敖和苏童,“怎么说也是外人,这事儿,你要是想知道,我们俩私下里跟你们两口子说说,咱们这算是长辈之间沟通沟通,我们肯定不遮遮掩掩的,但是这种事儿,小辈儿就别跟着一起了吧,传扬出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你们说是不是?理解理解吧。” 王玉翠的公公说完这话之后,王玉翠的婆婆在一旁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而小蔡自打听王玉翠描述出了那个女鬼的模样以后,就好像丢了魂儿似的,一直坐在那里木愣愣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苏童看他那个德行,还有点不太放心,看了看唐敖,唐敖微微的摇了摇头,表示小蔡并没有什么问题,估计只是一下子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所以吓傻了而已。 李桂枝当然不会对王玉翠的公婆做出妥协了,原本自己的外甥女好端端的突然之间遇到鬼上身这种事情,她就已经觉得又惊又怕,但是在此之前或多或少的还考虑着是不是别的原因造成的,现在一听,居然真的是和蔡家有关系,附身自己外甥女的那个女鬼居然还是小蔡的前女友,这下子火气蹭蹭的就窜了上来。 “理解个屁!”她的手啪得一巴掌就拍在了炕沿儿上,这毫无征兆的一下子,把屋里所有的人,甚至包括王玉翠在内,都给吓了一跳,“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是什么小事儿么?还让小辈儿的回避?怎么回避?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我外甥女小翠儿,那是被你儿子的前女友给鬼上身了的人!她有没有权知道怎么回事?” “有,有……”王玉翠的公公被她质问了一句,连忙唯唯诺诺的回答。 “那好,我再问问你,那个女鬼是不是你儿子以前的对象?这个祸根归根结底,是不是你儿子招惹的?”李桂枝又伸手一指小蔡,“他有资格回避没有?” “没有,没有……”王玉翠的公公又忙不迭的应了一句。 李桂枝连将两军之后,斗志就更加高涨了,她又一指一旁的唐敖和苏童:“是,这两个孩子是我男人那边的亲戚,你们现在看人家是外人了,还想让人家躲开。昨天晚上,还有今天早上,没有这两个孩子,我们小翠儿的事,能解决不能?” “不能,不能……”王玉翠的公公额头上已经隐约看见了细密的汗珠。 李桂枝得意的哼了一声:“被女鬼上身的我们家小翠儿,有资格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儿子就算不说他是罪魁祸首,也算是帮凶了,要不是他跟人家纠缠不清,分手分的不够利索,那个女的又怎么可能变鬼还回来找你们家闹啊?这时候怕丢脸了,想要藏起来?做梦!门儿也没有!还有小唐他们,昨天和今天都多亏了人家,你要是不领情不道谢的,好,我先走就让这俩孩子拉着我们仨走,反正人我们也有,车我们也有,你们三口人怕丢脸,就在家里面捂着盖着,千万别把家丑给抖搂出来,我们也不想知道,以后女鬼再来,你们自己兜着!” “哎呀,使不得啊!这可使不得啊!”王玉翠的婆婆吓了一跳,生怕李桂枝说到做到,真的扔下他们一家三口不管不顾,差一点点就直接站起身来扑过去,“你们千万不能走,你们要是一走了之,我们家不就麻烦了么!小翠儿啊,你也不能就这么扔下我们不管是不是?你看,你和我儿子结婚到现在,我和你爸爸对你都挺好的是不是?而且你不看我们,你也得看看小蔡的面子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俩虽然是结婚时间不算长,但是好歹你也是她媳妇儿,你不能看着他在火坑里还不救他,不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小翠儿!” “行了,你别在那儿号丧了!”李桂枝一看王玉翠脸上已经流露出了不忍的表情,顿时就有点火大起来,“给个痛快话,那个什么小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家到底能不能老老实实的,毫无保留的就都给说出来?” “说,说!”王玉翠的公公一拍大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脸色也阴沉沉的,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李桂枝就快要忍不住开口催促的时候,才终于说了话,“那个小茹,姓马,是我们家小蔡之前自己交过的一个女朋友,后来两个人谈了一阵子,感情不太好,那个小茹脾气太烈了,一点事情就要大吵大闹的,谁都受不了,所以后来两个孩子就有点儿闹掰了,小蔡跟小茹说要分开,这对象不谈了,小茹也没说什么,我们也没当回事儿,年轻人么,分分和和,都挺正常的,结果过了没几天,就听说小茹在家里头上吊死了。” 说到这里,他又沉默下来,王玉翠的婆婆也不吭声,小蔡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一直低到自己的腿上面去,抱着头沉默的坐着,一声不吭。 李桂枝出于多疑的本能,觉得这件事肯定没有王玉翠的公公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但是她又不会什么读心术,也不敢乱加猜测,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唐敖和苏童,似乎希望他们来帮自己拿拿主意,看看到底蔡家人有没有说实话。 唐敖听王玉翠的公公讲起那件事的时候,也是微微皱着眉头,等听王玉翠的公公都说完了,李桂枝那边也看着他,指望着他能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呢,于是便开口,询问小蔡说:“小蔡,你和那个叫小茹的姑娘,具体是因为什么分手的?你们俩闹分手的过程中,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如果有,你要告诉我。” “没有,没有!”小蔡惊慌失措的胡乱摇着头,整个人都有一种被吓得快要疯癫的感觉,“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错误都没犯!是她自己不想活了!不能怪我!不能怪我!我没害死她啊!她不要来害我,不要来害我,我还不想死!” 说着,他就浑身抽搐起来,两只眼睛直往后翻,上半身僵硬的挺直着。 “儿子!儿子!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别吓唬妈啊!”王玉翠的婆婆吓得不得了,大声招呼着儿子,见小蔡毫无反应,便又转过来,恳求的看着唐敖,“小唐,你快救救我儿子吧!我们家小蔡是不是中邪了?他这是怎么了啊 ?” 唐敖看着小蔡的那个样子,叹了一口气,心里面已经大概有数了,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没中邪,吓坏了,不用人救,想让他恢复正常,随便谁都可以,方法很简单,抡圆了狠狠的抽他一个嘴巴,立刻就能恢复正常了。” 王玉翠公婆将信将疑似乎有点担心唐敖是不是伙同李桂枝一起整自己的儿子呢,可是唐敖说的一本正经,他们也不敢直接就质疑他,可是真打吧,下不去手,不打吧,眼睁睁的就看着儿子被吓得疯疯癫癫的,也不是个事儿。 就在他们纠结着下不去手的时候,有一个人倒是难得的痛快了一回。 闫红寿忽然站起身来,因为他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很沉默,所以现在忽然起身,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儿,就在其他人都还没有回过身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个箭步走到了小蔡的跟前,厚厚的巴掌抬得老高,啪的一声,把小蔡的脸一下子就给扇得歪到了一旁去,哎呦一声,一边呼痛一边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 “总得有个人动这个手不是么。”闫红寿看所有人都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似的,讷讷的说,然后问小蔡,“小子,你好了没有啊?” 小蔡这下也不哆嗦了,也不抽了,两只眼睛也不发散了,他的脸颊上还挂着一个巴掌印儿呢,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了,生怕闫红寿不相信,会再给自己一巴掌。要知道,闫红寿虽然是个比较少言寡语的老实人,可是却也是个勤快人,不管是农活还是手艺活,他都一样不差,长年累月的体力劳动,满手的老茧,跟小钢锉似的,手劲儿也大,他这一巴掌下去,小蔡原本苍白的脸,顿时就红了半边,而且还有一点微微要肿起来的架势,要是照着这个力度再挨上那么一巴掌,估计以小蔡的承受能力和体格,不疼昏过去也得吓昏过去。 不过闫红寿这一巴掌下去,小蔡倒是镇定了不少,王玉翠的公婆尽管看着儿子肿起来的半边脸,也是心疼的不行,但是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忍了。 “小蔡,你看着我的眼睛。”唐敖站起身来,走到小蔡的面前,直面他,“刚才我问你的问题,你认认真真的,如实的回答我一遍,我需要听到最真实的答案,只有知道了到底这里面是怎么一回事,我才能帮到你,不然,我谁也不帮。”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原本就人高马大,现在他站着,小蔡坐着,这么居高临下的视角,更让他多了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小蔡看着他,起初并不想答应,但是张了张嘴,居然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一个不字来。 “我……”他唯唯诺诺的开了口,说话之前,先朝王玉翠的方向瞄了一眼,确切的说,他看的并不是王玉翠,而是坐在王玉翠旁边的李桂枝,然后瑟缩了一下身子,又把目光投向了另一旁自己的父母,眼神像是在求助。 王玉翠的公公接收到了儿子求助的目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恳求似的对李桂枝说:“亲家小姨,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你看,现在咱们这是想要解决问题,是不是?一会儿你能不能别冲动?一冲动,闹起来,就没办法好好说话了,你说是不是?所以咱们好好沟通,这事儿处理好了,解决好了,不光是救了我们蔡家,对小翠儿也好,小翠儿是我们蔡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那女鬼不也缠上她了么,所以咱们一定要好好说,不打不闹,求求你了。” 李桂枝还想说什么,刚把眼睛瞪起来,闫红寿在旁边拉了她一把,并且直接坐在了她跟前一副有什么事就随时帮忙拦住她的架势,对王玉翠的公公点点头:“行,我盯着她,你让孩子赶紧把事情给说清楚吧,说清楚了才知道怎么解决。” “好,好,”得了闫红寿的保证,王玉翠的公公倒是也踏实下来很多,扭头看了看小蔡,叹了口气,“那你快点把事情给说说吧,原原本本的说。” 小蔡瑟缩了一下,知道事到如今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拖不下去了,于是只好干巴巴的说:“我当初……跟那个小茹是在市里头认识的,她在那边一个酒吧里头打工,我那短时间跟几个哥们儿玩的有点疯,就一直喜欢呆在市里头,不愿意回来,觉得回来没意思,还是在外面泡酒吧什么的好玩儿。” “你小子还有过这种爱好呢?”李桂枝看王玉翠一脸诧异的样子,就知道王玉翠肯定是不知道小蔡以前还在外面瞎混过,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开口,小蔡就瑟缩了,闫红寿赶忙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开口,李桂枝也知道让小蔡开口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悻悻的一瞪眼睛,不说话了。 小蔡这才鼓起勇气,继续说:“我跟小茹就是在一个酒吧里头认识的,一聊起来才知道,她家也是农村的,而且还跟我们家离得不算远,然后我们俩这么一来二去的就熟了,熟了以后……就……就在一起了,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也没觉得跟她有多认真,就是一个人有点儿没意思,就俩人做伴儿呗。” 他说完这些,戒备的看了看李桂枝,见李桂枝虽然满脸怒容,但是还是沉默的一声没吭,也没有想要厮打自己的征兆,这才稍微放心一点,然后战战兢兢的继续说:“后来,我爸我妈说不能让我在外面那么玩下去了,让我回家来帮忙弄果园的事儿,我不愿意回来,他们就断了我的生活费,后来在外面的几个月,基本上我就是靠小茹养活的,一直到后来,小茹跟一个客人打起来了,被酒吧给开除,她也没钱了,我没办法,就得回家,她说也想跟我回家,我就答应了。” 王玉翠的公公在一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把小茹带回来,住在我家里头,本来我爸妈也没说什么,后来小茹一不小心说走了嘴,说自己之前在酒吧里头干活儿,我爸妈就不高兴了,觉得在酒吧里干活儿的小姑娘不大靠得住,不同意我跟她在一起,我也没想跟她走到底,所以后来,就跟她说,让她回家去,我跟她掰了,不谈对象了。” 小蔡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停顿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看样子接下来的话,性质要比之前的那些严重很多,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我跟她一说,她就不同意,不同意也不闹,就好言好语的哄着我,我也没当回事儿,就也没有防着她,再后来我爸妈不许她住在家里,她就走了,走了以后我以为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她又回来找我,说怀孕了,要跟我结婚。我家不同意,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去医院, 她不愿意,说我不能杀了自己的孩子,我就会所,你在酒吧认识那么多男的,谁知道这孩子是你跟谁怀上的,想来讹我!她一听就哭了,一个人跑了,我也没追上去。” “那后来怎么样了?”苏童问,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蔡,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大渣男。 “后来……她就去医院把孩子做掉了,做掉之后又跑来找我,拿了一团血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说让我看清楚是不是我的孩子,我当时觉得她肯定是疯了,把她撵出去,她就走了,之后……之后……”小蔡打了个哆嗦,“我就听说她吊死了,还故意穿了一身通红通红的衣服。”< 第三十一章 幕后有人 听了半天,苏童终于从小蔡结结巴巴的讲述中概括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怨气冲天的女鬼小茹,不仅仅是他的前女友那么简单,更是被他始乱终弃的对象,如果只是单单感情的背叛,可能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偏偏小茹还曾经怀了小蔡的孩子,被小蔡绝情的要求打掉,从小茹拿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疯疯癫癫的来找小蔡算账这件事来看,当时这个小茹就已经对他充满了恨意。 被感情背叛的恨,加上被迫夺取了孩子的那种痛苦,对于小茹来说,蔡家老少三口人,都对她怀有深深的恶意,都对不起她,所以当她寻了短见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这一家三口也就都成了她怀恨的对象,死了以后化成了厉鬼,便找了机会,附身到王玉翠的身上,回来准备要找蔡家人寻仇来了。 怪不得前一天晚上,当小茹附身王玉翠的时候,会对蔡家三口发难,在李桂枝赶来之后,又会开口闭口说她是狐狸精的亲戚,还要连李桂枝一起打。从小茹的立场来说,自己是被小蔡辜负的女人,而在她死后被小蔡娶进门的,自然就成了狐狸精。只是一考虑到这个问题,苏童就忍不住又冒出来另一个疑问。 “你们能不能说一下具体的时间?小茹是什么时间死的?或者说,从小茹寻了短见之后,一直到小蔡和王玉翠结婚,这中间间隔了多久?”她问蔡家人。 唐敖也在一旁点点头,这个问题也是他想要知道的,毕竟那个女鬼不仅怨气很大,并且执念也很深,不光是对蔡家人,就连对王玉翠也是一样,这就有点让人觉得奇怪了,要么是那女鬼对小蔡爱的太过深沉执着,因此才对所有跟小蔡在一起的女人都怀有恨意,要么是那女鬼死后没多久,王玉翠就随即和小蔡结了婚,这就让那女鬼自动自发的认定王玉翠是小蔡甩掉自己的祸根所在,因此对她萌生出了恨意。鬼魂灵体的执念,虽然是由活着的时候就产生的,但是死后,却会增强几十倍都不止,执念深了之后,就自然会有一种偏执,除了一门心思的想要复仇,想要报复所有与她为敌的人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念头了。 王玉翠的公婆面面相觑,却不敢回答,小蔡也心虚的一个劲儿拿眼角瞄着王玉翠和李桂枝,一副心里有数,却不敢开口说出答案的样子。李桂枝那头,如果不是闫红寿一直费心的拉扯着,估计现在早就扑过来撕扯小蔡了,现在没有办法扑过来,也是眼睛瞪得多老大,就差没把眼眶也给生生瞪裂开来的样子。 “小蔡,事到如今,你就有什么说什么吧,隐瞒着对谁都不好。虽然说这话不好听,但是我还是要这么说,我们算起来,也算是你老婆王玉翠的娘家亲戚,这件事本来也是因为你们蔡家惹起来的,帮你们属于捎带手,主要我们是要帮王玉翠的,”唐敖看蔡家三口人又开启了装聋作哑模式,便有一次开口催促他们,给他们提个醒儿,“看在小蔡是王玉翠的丈夫,你们是王玉翠的公婆,我会帮你们,但是如果事到如今,你们为了所谓的脸面和家丑,还继续遮掩不说,那我们也是无所谓的,大不了把王玉翠带回娘家去,我自然有办法解救她一个人。” “就是,小唐,咱们不跟这一家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人在这儿废话了!走走走,不救他们,爱死还是爱活都不关咱们的事儿!小翠儿,跟小姨回家去!咱们不跟这种人家一起受委屈了!凭什么!让他们自己遭报应去吧!”李玉翠立刻接话,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起身,还拉扯着王玉翠,想要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走。 王玉翠显然已经被方才丈夫和公婆说出来的那些事给震惊到了,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一副愣愣的样子,就好像牵线木偶一样,任由李桂枝拉扯着,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反抗或者表示拒绝,三下两下就被李桂枝给套上了外衣。 “使不得啊!这可使不得啊!”王玉翠的婆婆见状,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扑过去,一把抱住还坐在炕沿儿上没下来的王玉翠的两条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求你们了,我们家千错万错,那也是跟别人的事儿,小翠儿进门之后,我们对她还是很好的啊,对得起天地良心,不信你们问问小翠儿!小翠儿,我们一家子都没有亏待过你吧?过去的事情,我们对不起也是对不起那个死了的女人,不是你啊,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被那女鬼给害死,是不是?求求你救救我们。” 王玉翠被婆婆这么抱着腿又哭又闹,也是有些慌了神,乱了阵脚,眼圈一红,也跟着哭了起来:“妈,我不是不救你们,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办,那女鬼也说绝对不会放过我啊,我自己也怕得要死,我还不知道谁来救我呢啊!” “好了,你们都别哭了,”唐敖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要被他们这么哭来喊去的给消耗光了,只好皱着眉头开口说,“我们真的没有时间在这里干耗着,如果你们肯坦诚,咱们就想办法,如果你们不能坦诚,继续在这里纠缠没用的事情,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求王玉翠没有用,懂得治鬼的人可不是她。” 他这么一说,王玉翠的婆婆也傻眼了,原本抱着王玉翠的两条腿又哭又闹的架势也收了起来,颓然的坐在炕边上的地面上,连手都忘了要松开。 “你别不管我们,我们说,我们说!”王玉翠的公公见事已至此,再遮遮掩掩的也没有任何意义,于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这里面的时间和过程都说了一遍,“当时那个小茹死了之后,小茹的家里人闹的挺厉害的,说是我们害死了他们家的女儿,要我们身败名裂之类的,我们也赔了不少钱,总算是堵住了他们的嘴,但是同村的很多人就都知道这件事了,我们也觉得抬不起头来。” 他叹了一口气:“我们其实也是父母的那一片心,希望儿子找个老实本分,适合过日子的好姑娘,那个小茹,穿着打扮本来就有点不太让我们接受,又是在什么酒吧那种地方常年打工的,认识好多社会上的人,抽烟喝酒骂脏话,野得很,我们就不同意,也没想到我们这不争气的儿子,跟人家都同居了那么久了,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什么的。所以这件事,除了钱,也算是暂时给摆平了以后,我们也跟小蔡好好的谈了,让他收心,找个本分人家的姑娘,好好过日子。” “哦,所以你们就来祸害我外甥女啊?”李桂枝一拍大腿,“我当时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你们家这样的人家,这样的条件,那么积极主动的去想要跟我姐姐一家老实巴交的人攀亲,肯定这里头就有什么猫腻儿!结果还真被我说对了!”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我们是真心喜欢小翠儿这种本本分分,朴朴实实的姑娘,我们小蔡当时已经立过誓了,改过自新,以后好好过日子,绝对不会再出去鬼混,所以我们没有想算计小翠儿什么。”王玉翠的婆婆慌忙开口解释,“我承认当时我们家在村子里的名声不是特别好,但是我们真的不是奔着骗人才托人去小翠儿娘家找人介绍的,我们是真的听介绍人说小翠儿又勤劳,人品又好,所以就挺喜欢的,小蔡也想通了,想要找个本本分分的老婆,这才差人去说和的。” “行了,别说那些废话了!赶紧小唐怎么问的,你们就怎么回答!”李桂枝也懒得和他们去计较这些,尤其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于是翻了翻眼皮,有些不耐烦的说,“你现在再怎么给自己家立牌坊,也压不死那个女鬼!” 王玉翠的婆婆哑然,垂着头不说话了。王玉翠的公公这才继续说:“我们托人去说和小翠儿的时候,那个小茹死了差不多有不到一个月吧,差不多有半个月,后来两个孩子结婚的时候,小茹死了也就半年的时间。我们当时也没有想过那么多,就想着既然儿子肯收心,对小翠儿的印象也挺好,那就赶紧把好事促成了,这样省得他又被狐朋狗友勾搭着,再走回以前的那种老路。我们征求了小翠儿还有她娘家的一件,他们也都同意两个人尽快结婚,所以就把喜事办了。本来觉得挺好的,可是……可是……这怎么突然之间就……唉!” 王玉翠的公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听他说完这些,唐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苏童见状,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唐敖接收到她询问的目光,扫了一眼其他人,事到如今,他也不需要和苏童窃窃私语去交换意见,毕竟这件事,蔡家三口和王玉翠都被牵扯进去,有什么疑问或者其他问题,也是需要大家一起解决的。 “我是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他对苏童说,同时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照理来说,虽然王玉翠和小蔡开始接触的时候,小茹才自杀没多久,如果她阴魂不散,那个时候就经常出没在蔡家周围,自然会见到过王玉翠和小蔡的往来,所以把王玉翠认定是狐狸精也不算奇怪,但是为什么那个时候,她又没有骚扰过王玉翠,也没有出现在蔡家,对蔡家任何一个人不利过呢?” “小翠,你在婚前到婚后,有没有生过重病或者出过别的什么事情?”苏童结合自己被附身的经历,首先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于是开口问。 “没有,我一直身体都挺好的。”王玉翠怯怯的摇了摇头,有点害怕的说。 这下苏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虽然蔡家人还有李桂枝他们看上去还是有一点困惑的,但是她却明白唐敖刚才的意思,一个鬼想要在生人的家中捣乱,难度显然要高于附身到别人的身上去。在王玉翠嫁进来之前,已经出入了蔡家很多次,这期间,包括王玉翠刚刚嫁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出什么怪事,偏偏一出现就直接是附身这么大的事儿,这个小茹的冤魂,还真是玩得有够高端。 “所以你是觉得……”苏童猜测唐敖心目中一定有了什么样的估量。 唐敖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走到王玉翠的面前,把那张黄符折成三角形,递给王玉翠,对她说:“你把这张符放在自己额头上,试试看,有没有什么感觉。” 王玉翠疑惑的接过来,把那一角黄符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面,不过,很快她就一声吃痛的惊呼,然后本能的把那黄符给扔了出去。 黄符掉在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吃痛的王玉翠身上,转移到了那张黄符上面,然后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张原本还干干净净的黄符,被王玉翠贴过自己额头的那一侧,居然泛起了黑色,看起来就好像是被烧焦了一样。 “小唐啊,这……怎么会这样呢?小翠儿就拿了一下……”李桂枝也被吓了一跳,有些傻眼的指着地上的黄符问唐敖。 唐敖没理她,依旧面对着王玉翠,手中捏起指决,屏气凝神,口中默默念咒,虚空画了一道符,熟门熟路的在王玉翠周围,建起了一层灵体不能够轻易通过的保护结界,这个法术他已经用过了许多次,就算比起谷满仓来说,可能功力没有对方那么扎实,经过了这么多次斗恶灵的经历之后,他的灵力已经有了空前的突破,是连谷满仓都无法企及的程度,这种灵力的高涨自然可以弥补道法根基方面的不足,对付寻常的恶鬼怨灵也是绰绰有余的。 画好之后,他静静的看着那层只有他才看得见的结界,静静的等着,等着。 大约过了仅仅五分钟左右,那结界上面就开始出现了隐隐的裂痕,裂痕从细微到几乎看不到,逐渐扩大开来,到最后竟然连成了一片,结界很快就碎成了无数的碎片,然后凭空消失了。 “这件事,不那么单纯。”他扭头对苏童说,也是对在屋子里的其他所有人说,“绝对不是巧合,或者单纯的怨鬼寻仇。这件事,幕后另有高人。”< 第三十二章 关联 其他人都愣愣的看着他,似乎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也怪不得那些人,毕竟他们根本看不到唐敖刚才做了什么,只能看到他对着王玉翠比划了几下,然后就说出了这么一句听起来透露着些许阴谋意味的话。 苏童也是一双普普通通的肉眼,看不到唐敖设下的结界,但是她却知道唐敖方才绝对是在施法,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一定是因为印证了什么。 果然,唐敖回过头来,对她说:“我给王玉翠的符咒,是跟之前给你的那一个一样的,用来防身护体,不让灵体有机会能够近身,但是符咒变成了什么样,你是看到了的。之后我又尝试着给她设了一个保护结界,但是结界碎了。” 苏童倒吸了一口冷气,结界碎了意味着什么,她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之前唐敖给自己加保护结界的时候,从来都是万无一失的,包括之前与养鬼御财的大师神棍打交道的时候,他和谷满仓给吴冰设的结界,也是被那大师差使的行尸走肉给施法消掉了,依仗的无非是大师的功力和能量,一般人也是做不到的。 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人在场,就只有他们几个在,唐敖施法给王玉翠加的保护结界居然能够自己就裂开,破掉,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场的人当中,隐藏着什么居心险恶,并且手段高超的幕后黑手呢? 她略显紧张的看了看周围的人,心里面戒备极了其他人听他们两个说这个,也听不太懂,只知道事情可能比预想的要严重,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的,谁也不敢多做什么表示,看起来都比刚才还要更紧张起来了。 “那个……小唐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什么叫幕后有高人?你刚才给小翠儿的那个符,好端端的,怎么就、怎么就烧掉了呢?”李桂枝被刚才的事情吓得有点六神无主,现在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去和蔡家的一家三口计较这个小茹的事情,她眼下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怎么才能够把自己的外甥女从这一次的事情当中给解脱出来,不要让她被那个女鬼继续纠缠下去。 “我给她的就是护身符,正常情况下,佩戴了护身符,那女鬼就不可能再有机会附身到王玉翠的身上,刚才我听过事情经过以后,觉得这女鬼现在才突然附身王玉翠,应该不是巧合而已,所以就试了一下,发现果然任何用来隔开王玉翠和那个女鬼的符咒和法术,都不能够奏效。”唐敖没有打算隐瞒屋子里的任何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都有知情权,只有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才会知道要乖乖配合,而不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了还搞东搞西的去遮遮掩掩,“这是非常不正常的情况,不可能是机缘巧合,一定是幕后有人主使,用了什么邪术妖法,在那女鬼和王玉翠之间建立了某种从外界没有办法打破的关联。这也就是说,这件事的确算是冤鬼索命,但是又不是单纯的冤鬼索命那么简单。” 他看了看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血色的蔡家三口:“有人是打定了主意想要你们一家三口的命,就包括王玉翠,也是因为做了你们家的媳妇儿,所以才会被牵扯进来。当初你们真的用经济补偿这种做法, 让小茹的家里人肯放弃纠缠了么?” “是啊,是真的!”王玉翠的婆婆好像生怕唐敖不信似的,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半点儿假话都不说,是真的!我们家当初可是给力那个小茹家里头三十万啊!真的是从哪个方面去说,也说得过去了。他们家小茹是跟我儿子好过,但是那不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么,我们儿子也没有强迫过她,从一开始跟着跑回来我们家,就是她自己死缠着不走的,后来包括搞出来什么怀孕,她也是那么大的一个人了……自己也得担点儿责任吧?后来想不开,那也是她自己寻的短见,我们没把她往绳子上挂。这事儿他们家就算是告到公安局去,我们也不可能被要求赔三十万那么多,这也是我们觉得过意不去,可怜那个小茹也是一条命,才自愿给的。” “哼,都到现在了还在那里强词夺理的,你们家的脸皮还真是有够厚的!”李桂枝冷哼了一声,“你们要是这么理直气壮的,那个什么死鬼小茹回来找你们寻仇,你们别害怕啊!你们老蔡家就别在这儿装无辜了,我外甥女算是被你们骗惨了!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居然嫁了你们这么一窝鸡贼,现在还因为你们被女鬼给缠上了,我跟你们说,这次没事儿是最好的,要真的是有什么事儿,你看我不带着我们娘家人,把你们蔡家的祖坟都给刨开的!” 王玉翠的婆婆闻言,悻悻的别开了眼睛,虽然李桂枝的恐吓威胁对她来说,听起来不大顺耳,但是这件事毕竟是他们理亏在先,这件事想要结局,也还的指望着李桂枝带来的高手唐敖呢,所以她也只能继续忍气吞声,不言不语。 “当时你们给了小茹家三十万,他们家是什么样的反应?”唐敖问。 王玉翠的婆婆想了想,说:“什么反应也没有,一开始不知道是想要狮子大开口还是怎么样的,反正给钱不要,给三十万也不行,后来可能是想通了,就要了,再然后,他们就把女儿给葬了,葬了以后,我们觉得这事儿总算过去了,虽然说我们家也是大出血,但是我儿子毕竟也算是有错,就当让他买个教训,之后就托人去说和小翠儿家里,然后张罗相亲,结婚的那些事儿,跟小茹家没联系过。” “你的意思是……”苏童看看唐敖,心里面大略有了猜测。 唐敖点点头:“我怀疑这件事跟小茹的家里人有关,纠缠活人的虽然是女鬼,但是能够把一个怨鬼和一个活人建立起这种羁绊和牵连的,却绝对不可能是鬼。” 他又看了看蔡家的一家三口:“小茹家里面,其他的人都是做什么的?有没有人是做一些旁门左道的事情?哪怕是街边算命的瞎子都算。” 蔡家三口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王玉翠的公公说:“没有啊,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就靠种地卖粮食过日子的那种,家里头页没有什么钱,要不然估计也不会让自己家女儿到市里头的酒吧什么的那种地方去打工。” “你们刚才说,你们给了三十万之后,他们家就同意不继续闹,然后把那个小茹给葬了?”苏童忽然注意到他们方才说话时候的一个细节,“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那个小茹没有被火化,还是被土葬的?现在还允许土葬么?” “你们市里肯定是不行,”回答这个问题的倒不是蔡家人,而是一旁怒目相向的李桂枝,她自然不会去回答和小茹家有关的事情,就只对土葬和火葬就事论事的说,“我们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穷乡僻壤的根本没人管,反正家家都有田地,自己家从田间地头儿的省出一点地方,或者去山坡上占一片地方,家里头有人没了就往那边埋,一般页不会有人去管这种事情。” 王玉翠的公公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唉,唉,是啊,是啊,我听说小茹就没有火葬,是直接埋在他们家后山的山坡上了,不过这种事儿,在我们这儿也真的不算什么事儿,所以我们谁也没有在乎,这个事情,跟小翠儿这件事有关系?” “现在还不能确定,只不过如果那个小茹怨气这么大,并且肉身不灭,遇到懂得这方面道法邪术的人帮忙,让小茹的怨鬼缠住王玉翠,也不是不可能的。”唐敖回答说,然后他问王玉翠,“你有没有给什么人过你的生辰八字,头发指甲,或者是你的血这一类的东西?仔细想一想。” 王玉翠打从一听说自己被人和女鬼建立了牵连,没有办法防止女鬼上身,就已经吓得魂都差一点掉了一半,现在被唐敖询问,一下子甚至有点回不过来神,半晌才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的说:“没有吧……我没记得有过这种事啊。” 唐敖再看看蔡家三口,他们三个人也立刻就毫不犹豫的摇头表示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生怕反应慢了一点就会被李桂枝又借题发挥的臭骂一顿,说他们想要害了自己的外甥女。对于泼辣的李桂枝,他们还是有些畏惧的。 可是这一回,李桂枝倒是并没有发出任何的责难,她不但沉默着,而且脸色还有一种怪异的复杂,一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清了清嗓子,僵硬的挤了个笑脸,问唐敖:“小唐啊,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两句话。” “亲家小姨,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说悄悄话了行不行?”王玉翠的婆婆估计也是吓着了,现在一看李桂枝想要跟唐敖说悄悄话,顿时就以为李桂枝又是不想让唐敖管他们,于是忙不迭的开口阻拦,“我们家是有错在先,但是现在我们跟小翠儿,这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过后这个事儿你让我们登门去给小翠儿的爹妈赔礼道歉,让我儿子立保证书,怎么都行,但是你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这种时候有什么话,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好不好?” 李桂枝面色尴尬的瞥了王玉翠的婆婆一眼,又看看唐敖,唐敖页对她点点头,示意她有话就说,不用有什么顾虑,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她呢,这反而让她更加局促和尴尬起来,她偷偷咬了咬嘴唇,问王玉翠:“小翠儿,你还记不记得,你妈之前帮你剪过一次指甲?就是在你出嫁之前的时候。” 王玉翠愣了一下,想了想,点点头:“是有这么一个事儿,那会儿都快结婚了,我妈说我结婚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再想成天在我妈身边也不太容易,所以就帮我洗了一次头,还给我剪了手指甲,说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李桂枝的表情十分复杂的看看她,眼神里似乎有些心虚和忐忑,然后她对唐敖说:“那次小翠儿她妈,也就是我姐姐,把给小翠儿洗头梳头的时候掉下来的头发,还有她帮小翠儿剪下来的指甲,都给了我了。” “小姨,你要那东西干什么啊?”王玉翠听到李桂枝这么说,也诧异极了。 王桂枝的脸有些泛红,她说:“是这么回事儿,当时你眼看着要出嫁,你妈就跟我说,希望你嫁过去之后,能早点有喜讯,早早的怀个大胖孩子,这样就不用在公婆家里头做小媳妇儿了,她心疼你,怕你嫁到了外村会受苦。” “那……那这跟我的头发,还有我的指甲有什么关系?”王玉翠有些不安的看着李桂枝,总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李桂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就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喜梅,你表妹,她不是之前一直病着么,我们找了个很厉害的神医,把她的病给治好了,然后我和你姨父去答谢人家,就话赶话的说起来,提到我有个外甥女正要结婚呢,大师就随口问了几句你的事儿,我就惦记着你妈之前的那个心思,就随口问了一句,说有没有什么能快一点让你怀孩子的办法,最好要是能有法子一举得男,那就更好了,神医说他可以帮忙想想办法,但是需要你的头发和指甲。”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不对,赶忙跟唐敖说:“小唐啊,这两件事肯定是没有关系的,那不是别人,是神医啊,我们家喜梅就是他给治好的,他可不是那种有坏心思的人,你说,这里头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啊?我这个,肯定是巧合的,对不对?” 如果说原来唐敖还会觉得没有关系,一听说是那个神医,他几乎当即就皱起了眉头,就连苏童听到又是和那个神医有关系,也惊讶的差一点就表现出来。 唐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没有承认李桂枝的话,也没有否认,他想了一下,说:“现在先不去管那些了,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解开王玉翠和那个小茹之间的关联。今天恐怕想要顺藤摸瓜的找到根源是不太可能了,趁着时间还来得及,应该先想个办法,解决眼下最需要担心的事儿。如果不找到可以迷惑那个女鬼,暂时隔开她和王玉翠的办法,今天晚上,她还是会来找上王玉翠,继续附身的。昨天我能暂时吓走她,今天她一旦发现我没有办法让她和王玉翠被分隔开,那我可就说不准了。”< 第三十三章 图财 他的话成功的转移了李桂枝的注意力,她连忙点点头,说:“对对对!你们说的是,我这一下子也糊涂了!那小唐,你赶紧想想办法救救小翠儿吧!” 唐敖微微颔首,他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原本也是好几条人命的事,不管是不是咎由自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恶鬼索命,害了这么多的活人,现在这件事居然又和那个神医扯上了关联,他就更加不愿意袖手旁观了。但是这种情况他之前并没有遇到过几次,所以到底该怎么解决和应对,也还需要从长计议,绝对不是一拍脑门儿就能够解决的事情,毕竟关系到一个人的生命安全。 谈完了这件事,众人呆在一个屋子里就变得有些气氛尴尬了,为了避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闹出什么事来,闫红寿首先开口,提议所有人都各自回房间去休息休息,这一上午估计大家伙儿过的都不怎么轻松,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蔡家人的支持,他们别的不怕,主要是怕死了李桂枝再突然发作,之前还好说,现在一确定了闹鬼的居然是自己家儿子死去的前女友小茹,王玉翠的公婆也自然会感到十分的心虚气短,这种事,再怎么推脱,到底是谁的责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李桂枝起初是不愿意的,还为了这个狠狠的冲主动提议的闫红寿飞了几个白眼,不过后来转念一想,她又改了主意,同意了,不过有一个条件,王玉翠得跟着她到她那屋去,她要跟自己的外甥女说一些娘家人之间的体己话。 这个要求不过分,以蔡家人现在的处境来说,自然也是只能答应的,连半点犹豫都不敢有,而王玉翠本人似乎也有这种意象,她打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由以及眼下的状况之后,就是一脸惶惑的样子,说不上来到底是担心害怕的成分更多,还是震惊意外的成分更多,总之她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原本以为还算熟悉的公婆和丈夫,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一个什么样的反应,整个人都很无助的样子。 苏童也乐得这样的安排,至少唐敖也可以安静一下,好能够想一想应对的方法,所有人这么呆在一起,也不知道闫红寿还能压制得住李桂枝多久,万一李桂枝又跟蔡家人闹在一起,那就别说解决问题了,不节外生枝都算是好的。 这么决定了之后,所有人就都各自回了自己休息的房间,蔡家三口呆在一起,就在小蔡和王玉翠的卧室里面,他们的脸色是最难看的,王玉翠的公婆在苏童和唐敖出门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偷偷关注着他们俩的表情,一副不敢出声,但是又想要哀求的样子,只差没有对着唐敖和苏童作揖了,生怕他们会被李桂枝怂恿着,真的会带着王玉翠一走了之,留下他们一家三口在家里面等死。 小蔡垂头丧气的,就好像是个木头人一样,众人纷纷起身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丢了魂似的,估计当初跟那个小茹厮混在一起的时候,满脑子就只想着风。流。快活的事情,根本没有想过日后需要对人家负责任,真的责任临头,一味推卸的时候,更是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会遭了这样的报应。 说心里话,苏童是半点都不同情他的,只不过是如果真的让那个小茹的怨鬼害死了小蔡,这似乎代价又有些过于沉重了,如果只是吓他个半死,或者折磨折磨他,给他一个重重的教训,那倒是不错的,毕竟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虽然没有亲手杀死小茹,但是小茹的死也毕竟是因为他的薄情寡义而起,他种下了祸根,却又想要拍拍屁股就什么都不用承担着,这样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了。 当然,苏童心里也很清楚,鬼这种东西,和人不同,虽然也有恩怨情仇这一类似乎是感情,但是又更应该被归结为执念的表现,但是鬼毕竟是鬼,鬼是不会考虑后果的,它们也没有一个度的把握,有的鬼在临死前,心里面仍然情根深种,那么死后也会执着于生前的那份感情,别说是奈何桥上等三年,就算是游荡在人间等上三百年,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哪怕要等的情郎早就已经重入轮回,根本就不记得往日的种种,也还是没有办法醒悟过来,白白的蹉跎了自己,有的甚至还因为在人间造成的影响而被得道高人要么收服,要么打得灰飞烟灭,不复超生。 反过来,如果这鬼在死的那一刻,心里面怀着的执念不是爱而是恨,那么这种恨也会随着魂魄与肉身的剥离,而逐渐摆脱掉了理智的束缚,变得不可理喻起来,为了复仇,往往会出现人挡杀人,佛挡**的决绝,甚至有的冤鬼还会因为自己的不甘不愿,在自己真正憎恨的人已经死亡,本来仇恨应该随之消散之后,仍然放不下,而是继续为祸人间,蛊惑活人走自己生前的老路,杀死一个又一个原本与自己毫无瓜葛的无辜旁人,只为了重演自己当初的悲剧。 这一次的小茹,就更不用说了,苏童跟着唐敖在一起了这么久,很多事经过了耳濡目染,也渐渐有了一定的认识,那个小茹生前,能够在堕。胎之后,拿着被堕掉的死胎来找小蔡,恐怕当时她就已经是起了想要报复的心思,所以后来才会选择了穿着红衣服上吊自杀。 即便是在民间,不懂得任何的道法术数,单纯只是听过许多民间传说或者老人的讲述,很多人也知道自杀的人如果穿着红衣,就容易变成厉鬼,会回来找与自己有冤仇的人索命,除此之外,苏童还听谷满仓说过,所有自杀的人里面,就属上吊自杀的人是最凶的,因为上吊从生到死,是一个异常痛苦的过程,不管是投水还是割腕,人总还是能在最后的时刻,因为本能的求生**而成功的让自己获救,而服毒和跳楼这一类,相对而言死亡的速度也比较快。 唯有上吊,过程漫长而又痛苦,偏偏一旦吊了上去,除非是中途恰好被人撞见之后给救下来,否则必然是死路一条,而这种从生到死的痛苦过程,往往会让那个寻思的人在极度的痛苦当中,把自己心中的怨气升高到一个无以复加的高度,于是在死后,化成了厉鬼,也比寻常的厉鬼要更加凶猛很多。 这样一来,小茹这种原本就有着报复蔡家的心思,并且故意穿了红衣上吊自杀的人,变成的厉鬼到底有多凶,就可想而知了。 回到房间里,关上门,苏童先问了问唐敖感觉如何,得到了没有任何不适的回答之后,这才放下心来询问关于王玉翠被鬼上身是这件事。 “你说,为什么那个神医要算计王玉翠呢?难道他其实跟我这个远房表舅家里面有什么冤仇么?”她打从刚才就一直在怀疑这个问题,觉得奇怪极了。 “未必,咱们先不说王玉翠的这件事,你想想小虎,想想闫喜梅,还有咱们之前去借过电话的那个胡老六,他们有没有什么共同特征?”唐敖没有立刻就回答苏童的问题,而是抛给了她另外的一件事。 苏童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有吧,小虎和闫喜梅都是被那个神医‘救’过的人,胡老六么……咱们倒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到底这事儿和神医牵扯有多大,但是他也和小虎还有闫喜梅一样,后脑勺都有银针!如果你不是从小虎的后脑勺拔出来银针,我可能到现在都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咱们现在还知道,小虎根本不是真正的小虎,只不过是一个别的孩子,被借尸还魂到了小虎的身上,所以那个‘小虎’才会畏光,又对我有恐惧感。”唐敖有进一步对苏童说,“所以这么说起来,闫喜梅的肉身里面的也未必是闫喜梅。” 苏童略感震惊之后,又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就难怪了!你说,有两次闫喜梅靠近我,我都做了非常奇怪的梦,梦见闫喜梅在一片空旷旷的地方,一直说想要回家,但是怎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之前还觉得奇怪呢,因为家里面的闫喜梅虽然看起来不太正常,但是毕竟是活生生的,现在看来,我梦见的那个有可能才是真正的闫喜梅,家里面的‘闫喜梅’和之前的‘小虎’一样,也是货不对版的不知道什么来路吧?你说,我这种分析对不对?” “对,你虽然八字轻,阳气弱,这在有些时候算是坏事,需要特别注意保护自己,但是有些时候,这也是好事,因为你对灵体会特别的敏感。你住在闫红寿的家里面,虽然说只是远亲,但是毕竟也还是沾着一点亲戚关系,尤其第一晚,你就睡在闫喜梅的房间里,第二次也是那个来路不明的‘闫喜梅’在你周围,你的感应力,再加上肉身在旁边,就会对真正的闫喜梅产生某种关联感。” 唐敖说着,看苏童的表情有点紧张,便伸手安慰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没事,你身上有我给你带的护身符,而且按照你梦里面的情景来看,闫喜梅也只是茫然的想要找到回家的路而已,对你兵没有什么恶意,你不用担心她会伤害你。” “我知道,其实我不担心她想要把我怎么样。”苏童点点头,“我第一次梦见她的时候,她本来是想要过来抓我的,让我带她回家的,但是一碰到我,她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似的,一下子把手松开了。我担心的是,明明我都感觉到她了,却帮不上忙,眼睁睁的看着她找不到自己的肉身……” “没事,这个不急,等把这些比较棘手的事情处理完了,闫喜梅我肯定是要想办法的。”唐敖这才明白苏童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闫喜梅的安全,“连小虎咱们都帮了,闫喜梅是你的远房表姐,咱们没道理不帮她的。” 苏童点点头,重新把思绪拉回到王玉翠的这件事上:“那你说,为什么那个神医要主动向李桂枝要王玉翠的头发和指甲来害人呢?” “我觉得,这里面的渊源可能比咱们以为的要深,很有可能并不是因为神医恰好因为闫喜梅而结识了李桂枝,而是因为蔡家和王玉翠的关系,而选择去帮了闫喜梅。”唐敖说出自己的想法,“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从这个神医对待其他人就能大概的明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神医归根结底,是图财的。”< 第三十四章 傀儡 “所以说,那个神医有可能是收了对方的钱,也就是小茹父母当初忽然改变主意,答应收蔡家三十万,其实是一个缓兵之计,表面上看起来是同意了私了,实际上却是拿了钱,准备花钱找人报复蔡家的!”苏童有些回过神来,“要是这么说起来的话,那蔡家也算是被自己养的蛇给咬了一样啊。当初希望对方不要报复自己,所以给了对方一笔钱,企图私了,没想到,对方有了这笔私了的钱,反而有了报复他们的资本。抛开蔡家人咎由自取这件事不谈,就说那个神医好了。” 她停顿了一下,想到这一层,她忽然觉得周身都泛着一股寒意:“这个神医也真是够狡猾的!明明他的目标是马上要嫁进蔡家的王玉翠,但是实际上却是钻了王玉翠的小姨李桂枝家里有个多年以来半死不活,求医无门的病女儿这件事的空子!从外界看来,是李桂枝求动了难求的神医,治好了她的女儿,实际上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设好的全套啊!别说李桂枝无知无觉,假如不是这一次咱们两个因为闫家老太爷过大寿的事情跑来这边,又恰好遇到了小虎的不对劲儿,可能到最后,蔡家三口和王玉翠都被害死了,他们都不会知道这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是,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唐敖点点头,语气和神态都变得有些郑重起来,“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也不希望我做任何冒险的事情,但是,这次的事情,就算不去主动挑衅和对抗那个神医,我也还是希望能够把现在咱们已知的这几个人,能帮的就尽量帮一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跳火坑。” 苏童咬了咬嘴唇,其实唐敖说的她都明白,小虎那边已经帮的差不多了,这个自然不用多说,闫喜梅虽然说一表三千里,也终归是自己的亲戚,王玉翠这边也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别说是唐敖想管这个闲事,就算是自己想要阻拦,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只是担心唐敖,担心他会不会又出状况。 不知道为什么,苏童一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似乎与唐敖最近频繁发作的头痛有关系,又似乎还有什么别的缘故,她说不清楚,只知道这是一种直觉。 唐敖见苏童咬着嘴唇不说话,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靠近过去,轻轻的揽住她,让苏童把头依靠在自己的肩窝里,之后语气温柔的安慰她说:“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不会主动去招惹那个神医,现在的这几个人,都是和咱们多少有些关联的,或者小虎那种无辜的孩子,不管不行,至于其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我保证这一次不回去管那么多的闲事,所以一定不会让自己冒险的,你一直在我身边,可以监督我,好么?你要对你男朋友有信心啊,我可不是一般人!” “是,你当然不一般了,一般的人我可看不上!”苏童被他故意装出来的那个自负的样子逗笑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算是破了功,于是只好松了口,说,“好吧,只要你让我负责对你的监督工作,不管做什么,一定要让我知道,不许瞒着我偷偷的去冒险,那我就答应,否则的话,我就学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作你!” “没问题,我发誓,肯定说到做到!”唐敖立刻煞有介事的举起手指来起誓,“而且我还可以向你保证,你只要使出第一招哭,我就已经立刻缴械投降了!” 苏童再一次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雷声大雨点小的来了个高举轻落,朝唐敖身上捶了两下,然后坐直身子,看着唐敖的眼睛,认真的问:“你打算怎么做?” “你是说王玉翠的这件事么?”唐敖皱了皱眉头,“不瞒你说,我还没有想好,这件事不能耽误,这都快要临近中午了,过了中午,阳气就越来越衰落,我是怕这边还没有布置好,那边那个女鬼找到了可乘之机,又上了王玉翠的身的话,我想要把她再赶出去虽然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难免会伤到王玉翠。” “可是符咒和结界都不奏效,你能怎么办呢?”苏童也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她之前看着唐敖处理这些的时候,基本上想要隔开人和鬼,无非就是倚靠着符咒和结界这两种,现在这两种都不灵了,那还能怎么办呢? “我猜,那个神医一定是收了小茹父母的钱,对小茹的尸身做了什么手脚,然后再加上王玉翠的头发和指甲,这样就等于是在她们之间建立了一种类似于桥梁一样的连接,这种连接是作用于王玉翠的魂魄和小茹的冤魂,并不是肉身能够隔离的,不打破这种连接,任何外在的保护符咒都不能够阻止小茹的上身,这就相当于你把前门守得再怎么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也不放进去,却不能保证有人早已经把后门大敞四开,还顺便开了个快捷通道,硬着外人往里面来。”唐敖说。 苏童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有类似于以前看的故事书里面那种隐形斗篷就好了,不光肉身,就连魂魄都能够遮盖住,把王玉翠藏起来,这样一来,不就不用担心被那个女鬼发现了么!现在搞得人在明,鬼在暗,咱们的处境太被动了。” 唐敖听苏童说完这些话,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有些出神,苏童见他这个表情,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赶忙说:“我是随口胡乱说的,是不是说了什么傻话了?你可别受我的影响,我可不懂得治鬼这些事啊!” “不不!你没错,不过你的确影响我了!”唐敖回过神来,脸上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表情,“你刚才的说法,给了我一个启发,我现在大概知道用什么方法能解决王玉翠的问题,也能让女鬼找不到她了,就是你刚才说的那样!” “隐形斗篷?”苏童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茫然了,“可是那不是故事书里面的东西么?而且就算有,也算是西洋魔法吧?你还会做那种东西么?” “傻丫头,我当然做不出来什么隐形斗篷了,”唐敖失笑的说,伸手揉了揉苏童的头发,“你说把王玉翠遮住,藏起来,这个说法给了我一个启发,既然王玉翠的头发和指甲是建立起她和小茹之间关联的关键所在,那么假如把你说的那个让她找不到王玉翠的方案,反其道而行之,让这个房子里面,不止有一个王玉翠呢?你觉得那个小茹会怎么样?” “我猜她应该会感觉特别困惑吧?”苏童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揣测了一下。 “对,咱们要的就是她的困惑,只要她在天亮前都没有办法上身真正的王玉翠,那就没有肉身可以帮她抵挡天亮之后外面的阳气,一旦天亮,她就必须要逃走躲起来,否则就会轻则魂魄受损,重则灰飞烟灭,这样一来,咱们就争取到了时间,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争取破解掉小茹和王玉翠之间的这种关联。”唐敖想到了解决方案之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眉头也松开了,看起来十分振奋。 苏童一听,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问:“那咱们要怎么做呢?” “找几个傀儡。”唐敖回答,“用来以假乱真,让小茹分不出谁是王玉翠的傀儡,越多越好,傀儡越多,小茹的冤魂就会越困惑,拖延的时间也就更长。” “傀儡?什么样的傀儡?木偶么?”苏童问。 唐敖摇摇头:“木偶可不行,木偶太结实了,真的被鬼附身的话,还会具有一定的攻击性,咱们不能真的个对方制造武器,所以最好用更脆弱一些的东西,比如说……扎纸的那种纸人,这个就很不错,是人形,又非常容易被损坏掉。” “可是,咱们现在回不去,就算能回去,找到纸人李,让他帮忙扎那么多个纸人,恐怕也来不及吧?”苏童想起来之前解决常青山荒宅的那件事的时候,他们找到的那个隐居在小村子里的纸人李,纸人李扎的纸人在那件事上可是功不可没,因为灵性十足,所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帮助作用。 “不用,这一次咱们不需要那么有灵性的纸人,毕竟咱们并不是真的想让小茹附身上去,这件事的关键点,也并不是在于纸人,纸人只是最基本的道具而已。”唐敖说,“所以数量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最粗陋的那种都没有关系,一样可以发挥出作用来。到时候我会在王玉翠的配合下用咒,这才是成败的关键。” “你是说,你会用法术,让那个小茹分不出谁是真正的王玉翠,谁是傀儡假人?!”苏童大吃一惊,她之前可没听说过唐敖还有这样的本事。 唐敖笑了笑,说:“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种法术,但是当时我的灵力还不够强,所以没有办法驾驭,这一次,我倒是挺有信心的。”< 第三十五章 救谁不救谁 唐敖这么说,苏童倒是一点也不怀疑,别的都不说,也不提他之前和其他不坏好心,滥用邪术的人交手的那些过程,就单说最近他那些次毫无缘由的头痛发作,每一次平复下来之后,他的灵力都会有明显的提升,现在不需要去对比他和自己相识之初的情况,就单说是和之前那个养鬼运财的神棍大师斗法的时候比,唐敖的力量都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所以过去不能够驾驭,所以没有机会尝试过的高端道法,现在他已经能够操控的起来,这个可一点都不奇怪。 “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呢?”苏童见唐敖这么胸有成竹,也跟着打起了精神,顺便,虽然说自己只是歪打正着,但是作为一个对道法术数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来说,她能够这么歪打正着的给唐敖以启发,让他想到了解决的方法,这个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足够她感到满心欢喜和情绪振奋的了。 唐敖朝隔壁房间努了努嘴:“咱们去找李桂枝,王玉翠现在吓得已经快要魂不守舍了,而且看也能看得出来,她原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自己拿主意的人,所以这件事想要顺利实施,虽然王玉翠是真正的当事人,但咱们还是要找李桂枝商量。” “行,走吧,那咱们现在就过去。”苏童知道眼下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尤其是唐敖又说这件事需要很多的扎纸人来做傀儡,就算是直接买来用,恐怕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更何况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村子里到底有没有扎纸匠。 两个人开门走出了房间,经过小蔡和王玉翠那间卧室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蔡家三口人谁都没有吭声,也不知道在房间里面是面面相觑的发呆,还是在窃窃私语的秘密商量着什么,总之隔着一堵墙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倒是来到了李桂枝和闫红寿休息的那个房间门外,还没走到门口就能听到李桂枝大呼小叫的在教训着王玉翠的声音,语气音调极其的高亢,一副气愤难平的样子。 “我当初就说时间太短了!时间太短了!你们一家三口啊!也不知道是耳朵塞了驴毛,还是脑子里进了豆腐脑,居然就都不相信我,还以为蔡家这样的人家突然找上你们,就算是你们走了狗屎运了是不是?结果呢?现在怎么样?傻眼了吧!这幸亏是你小姨我还有能耐,我还能从你小姨父家里那边借过来两个有能耐的人,不然我看你跟你爸你妈哭能不能找着调儿!”李桂枝大着嗓门教训着王玉翠,一副事后诸葛亮的架势,仿佛她一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桩婚事会成为一场悲剧,而不是因为她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轻信了所谓的神医,把王玉翠的指甲和头发都给了对方,所以才会引发现在这么严重的麻烦似的。 “好了,你就少说几句吧,孩子现在肯定也窝火。”闫红寿始终是那种特别沉得住气的性子,看李桂枝喋喋不休的训斥着王玉翠,也在一旁帮忙开解。 “你别说话,这里头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这是我们娘俩儿说话呢,你是姨父,是外人,轮不着你说话!”李桂枝霸道的直接剥夺了闫红寿的发言权,然后又对王玉翠说,“这次的事情解决了以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分手!” “小姨,你……我……我这又不是谈恋爱了,我这是结了婚,都嫁给蔡家了,才这么几天,我要是就这么就离婚了,以后左邻右舍的,怎么想我怎么看我啊?”王玉翠的声音透着一股哭腔,听起来委屈极了,又透着几分为难,听得出来,她对于离婚这件事本身最大的顾虑就是来自于自己的名声,而并非对小蔡的眷恋,不知道是因为原本感情基础就不够深厚,还是被小茹的事情吓坏了。 “行了,脸面重要还是命重要?而且了,你不趁着现在轻手利脚的,连个孩子都还没有呢,赶紧从火坑里面爬出来,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啊?等你想明白了,就你那个脑袋啊,到时候就怕你都被人生吞活剥了,骨头都吐不出来!”李桂枝一副怒其不争的架势,气哼哼的教训着王玉翠,“这次的事情,你一点责任都没有,错的都是老蔡家,跟他们家儿子离婚,让他们赔给你精神损失费!我告诉你,这一次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的,她也不是一般人,她是报社的记者,你小姨父家的亲戚,小姨在她那儿还挺有面子的,蔡家人要是敢说三道四的不乐意,小姨就让她回去写一个上梁不正下梁歪,全家一起欺骗无知女青年感情的东西,给登在报纸上,彻底搞臭老蔡家的名声,我看他们还有没有脸继续在这儿过日子!” “小姨……”王玉翠为难的喃喃的叫着李桂枝的名字。 苏童趁着李桂枝还没有开口回话,赶忙走到门口去敲了敲门,生怕一会儿李桂枝又连珠炮一样的开腔,那样他们一时半会儿就不知道能不能进去这扇门了。 “谁啊?!”李桂枝估计以为是蔡家人来了,应门的声音特别蛮横,而且非常迅速的下地来,踢踢踏踏的过来门口开门,打开插销,拉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是苏童和唐敖,立刻就变了脸色,堆起了一脸的笑容,同时迅速的闪开原本被她堵得严严实实的门口,“请进请进!快进来!我们这儿也正聊着呢,都说啊,这一次幸亏有你们一起过来,不然的话啊,我们都得傻眼,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苏童其实在外面听李桂枝这个大嗓门说的话,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好在李桂枝自己转弯转得很快,这样一来,苏童也不想戳穿她什么,免得大家都觉得尴尬,于是对李桂枝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和唐敖一起进了房间。 王玉翠盘着腿坐在炕上的一角,两只眼睛红红的,很显然之前是哭过的,闫红寿坐在炕沿上抽着烟,看到苏童和唐敖进来,对他们挤了一个笑容,点点头。 “你们怎么过来了呢?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李桂枝关上门之后,还小心仔细的把门给插了起来,生怕被蔡家人发现似的,压低了声音,对唐敖他们说,“我也想好了,你们俩啊,也都是好孩子,论辈分,也都是我的小字辈,我这个做长辈的,不想给你们添麻烦,这次的事儿,还得请你们一定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救救小翠儿,这孩子是无辜的,等到蔡家的那老少两代不是东西的,就不劳你们操心了,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可以了,没必要为了他们去费心挨累!” “小姨!”王玉翠多少还是有点股念旧情,一听李桂枝这么说,忍不住有一点着急起来,开口叫了一句李桂枝,一脸纠结的表情。 李桂枝横她一眼:“你闭上嘴,别说话!就你个没出息的!” 王玉翠被她凶了一句,讷讷的又垂下了头,不敢开口抗议。 唐敖偷偷的叹了一口气,对李桂枝说:“表舅妈,是这样的,我刚刚想到了一个能够帮助王玉翠平安度过今晚的办法,但是这件事需要你们的帮忙,需要王玉翠的帮忙,甚至需要蔡家人的帮忙,缺一不可,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恐怕我也不能答应,现在王玉翠和蔡家人的安危,其实是系在一起的,不能分开处理。” 李桂枝张了张嘴,对这样的结果显然是并不满意的,但是这种事情,唐敖才是权威,他现在既然说想到了办法,那自然暂时抛下是否蔡家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件事就成了一种必然的选择,一大局为重,才能保全王玉翠的人身安危。 “那行吧,”她勉为其难的说,“那你需要我们怎么帮?” 唐敖就把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下,其中不需要李桂枝他们知道的部分,他并没有细说,只告诉了他们必须要了解的步骤,比如需要很多的扎纸人,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需要王玉翠贡献出一些她的头发还有新鲜的血液。 “放血?”李桂枝听到这里,吓了一跳,她旁边的王玉翠也紧张的下意识拉住了李桂枝的手,“这……这不会影响到我们小翠儿么?这孩子都已经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了,而且之前还被……不放血不行么?要不我替她放点儿血也行!” “这件事谁都替不得,必须她自己亲力亲为。”唐敖摇摇头,“需要的也不会太多,取决于有多少个扎纸人,当然了,扎纸人越多,迷惑那个小茹的几率就越大,困住她,让她没有办法找到王玉翠的时间也会越长,所以如果你想要在这个时候心疼王玉翠,就等于是在拿她的生命安全开玩笑。毕竟和那个女鬼产生了这种关联,就应该是因为王玉翠的头发和指甲被有心的人给得到了,现在如果不祭出比头发和指甲更有效果的血液,恐怕根本就骗不过那个女鬼。”< 第三十六章 收纸人 一说到王玉翠的头发和指甲的事情,李桂枝就没来由的又是一阵心虚,原本还一副不肯退让,坚决要维护自己外甥女利益的架势,现在也因为心虚气短,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唐敖的这种要求了,一副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苏童在一旁看了,忍不住觉得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她皱了皱眉头,对李桂枝说:“你以为帮你们这个忙,唐敖需要做的就是随便动动嘴而已么?他需要耗费的精力,比王玉翠需要出的一点点血可要多得多!咱们平心而论,这件事里面,最没有牵扯的恐怕就是我们两个了,但是我们两个没有置之不理,没有对你们的处境视而不见,我们图的是什么?是图名还是图利?假如你舍不得王玉翠,我们是能理解的,毕竟那是你的亲外甥女,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回房间去休息了,昨天晚上唐敖还头疼发作,你们是看到了的。” 她故意缓了缓,然后才说:“我也不舍得他为了这种毫不相干的事情,就把自己推到最前面去替别人挡枪子儿,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少做一点比较好。”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你误会我了!”李桂枝自从前一天夜里见识到了苏童生气起来的那个气势之后,对她已经客气拘束了很多,现在一看自己犹犹豫豫的态度,又惹了苏童不高兴,连忙开口澄清,毕竟唐敖对苏童几乎可以用百依百顺来形容都不为过,假如苏童生了气,撂挑子不肯让唐敖帮他们,那估计唐敖就算是有这个能力,也不会冒着惹女朋友生气的风险去蹚这一趟浑水的。 她对苏童陪着笑脸,说:“小翠儿是我外甥女,我肯定是心疼的,但是你们俩也是我自己家的孩子一样,你还叫我一声舅妈呢,是不是?小唐虽然是外人,但是你的男朋友,我看你们俩感情也那么好,成一家人也是早晚的事儿,所以我也是真心没拿小唐当外人,昨天晚上看他头疼的那么厉害,其实舅妈我心里头也是担心的要命,半宿都没睡好觉,真的。这事儿啊,我们全听小唐的。” 苏童见她收敛了,就也不再说什么,毕竟眼下并不是真的要和李桂枝闹翻脸,也不是真的要撂挑子不管,所以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很懂的。发怒虽然是一种武器,但是用得多了,威慑力可就下降了,所以需要用的时候拿出来,不需要用的时候还是要学会不漏锋芒,绵里藏针比较好。 唐敖也不想跟李桂枝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时间不是金钱,时间就是保命的前提条件,所以他对李桂枝点点头,说:“那你们先等一下,我去和蔡家三口说一声,然后一会儿咱们分头去找扎纸人。” “你不用去跟他们说,我都说了,咱们不管他们的事儿,他们自己作孽,遭了报应也是老天爷开了眼了,找他们干嘛!”李桂枝还是有些不情愿拉上蔡家的三口人,一心想要把他们扔出去自生自灭似的。 唐敖也不和她多解释,就问了一句:“不找他们,这个村子里你们两个够熟悉么?如果让你们自己去找扎纸匠,你们能不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得到?” 李桂枝一听这话,也傻眼了,她和闫红寿都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能找到过来的路,认得蔡家的门,也就只有如此而已了,别说是让他们去找什么扎纸匠,就算是让他们出去问村里人打听去哪里能找到扎纸匠,这都不容易,因为这个村子里头,除了蔡家和王玉翠之外,他们可是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 唐敖看她不说话,知道她是想明白了,于是拉着苏童打开门出去,直奔蔡家一家三口的那个房间,敲了敲门,蔡家这边倒是没有插门,才敲了两下,门就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蔡家三口还都保持着之前他们离开时候的那种姿态,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闷声不响,谁也没有说话,听到敲门声,好像又都被吓了一跳,齐刷刷的抬头看向门口,一看是苏童和唐敖站在门边,不是他们此时此刻最害怕见到的李桂枝,这才略略的松了一口气,神态也变得不那么惊慌了。 其实他们可能真的是被吓得已经六神无主了,否则但凡还保留着几丝理智在的话,也不会认为凭李桂枝的性格,居然还会先敲门才开门进来的。 看清楚了是苏童和唐敖,王玉翠的婆婆立刻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几乎是脚不沾地一样的冲到了唐敖他们的面前,一把拉住唐敖的手,带着哭腔恳求似的说:“小唐,小唐啊,你们是好人,我求求你们了,以前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但是这次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去送死,是不是?你说,小翠儿跟你们也算是沾亲带故的,她现在是我们家的媳妇儿,我们这都是一家人了,你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救救我们啊,我求求你了!” 说着,她膝盖一软,身子一沉,作势就要往地上跪,唐敖赶忙扶住她,让她站起来,然后对她点点头,说:“你不用这么求我,我现在过来,就是帮你们想办法来了。据你们所知,你们村子里,有没有扎纸匠?能买到扎纸人么?” 一听到“扎纸匠”和“扎纸人”这两个词,蔡家三口人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青青的,不见一丝血色,王玉翠的婆婆身子打了个晃,嘴唇哆哆嗦嗦的问:“为……为什么要买那种东西?好端端的,我们家也没死人,为什么要买那种东西?” “你们不要想那么多,这是为了帮王玉翠平安度过今天晚上的,对你们一家三口的安全来说,也是最重要的,我没有空给你们仔仔细细的去解释那么多,时间紧迫,不管是你们村的,还是隔壁村的,只要是能找得到的扎纸匠,都行,只要是纸人就都可以,多多益善,越多你们的安全就越有保障。”唐敖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在太阳下山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回来。我会让李桂枝和闫红寿帮你们一起的,一定要快,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王玉翠的婆婆听得又是紧张,又是有一种紧迫感,连忙点头,招呼小蔡和王玉翠的公公起身准备出发,不过她也还是有一点顾虑的,说:“那个李桂枝……” “我们会劝她的,不过她那个人,刀子嘴,如果说什么,你们也不要在这个时候计较,想一想到底是保命重要,还是一时争个面子重要,”唐敖提醒她。 王玉翠的婆婆明白过来,连忙点头称是,苏童和唐敖又返回李桂枝的那个房间,去叫李桂枝和闫红寿出去,跟着蔡家的三口人一同出去找扎纸匠买纸人。苏童也没忘了叮嘱李桂枝几句,让她顾全大局,不要为了一时意气就耽误了正经事,一旦天黑了,王玉翠甚至包括其他所有人,这一夜到底要怎么才能过去,就都是个未知数了。李桂枝听的一脸惊惧,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克制。 于是他们五个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门,找扎纸匠买纸人去了,王玉翠跟着唐敖和苏童留下来,留在家中,唐敖和苏童负责在这期间照看着她,免得出什么问题。唐敖为了保险起见,让王玉翠转移去了一个有一扇西窗的屋子,就坐在窗边,深秋和初冬交接的时节,白昼就变短了,才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西晒,王玉翠坐在夕阳里面,这样能保证她周围阳气始终充足,不受阴气侵袭。 王玉翠估计也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李桂枝走之前又刚刚丢给她平安度过了这件事之后,要不要和小蔡离婚的这个问题,所以整个人都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也不想说话,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到了四点多,眼见着天光开始变得黯淡起来,她才有些慌了神,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时不时的抬眼看看唐敖和苏童,唐敖和苏童知道她是害怕的不得了,只好不停的安抚她的情绪,让她稍安勿躁,耐心的等待。王玉翠一副不敢说什么,但是又心有不安的样子。 终于,院子里在安静了那么久之后,又有了动静,李桂枝最先跑了进来,一进院就张罗着喊人帮忙,唐敖和苏童连忙出去,就连王玉翠都跟着一起去帮忙了,蔡家三口从邻居那里借来了一辆拖拉机,拖拉机的车斗里面居然装着不下二十个扎纸人,红红绿绿,男男女女,什么样的都有,甚至还有几个是颜色都没有涂完的半成品,还留着很大的一部分白坯。 “小唐,我们最多也只能买到这些了,你看,连人家刚扎好,还没来得及画完的都被我们给买了回来,这样够不够?”王玉翠的公公一见到唐敖,立刻紧张兮兮的问。 唐敖简单的过了个目,点点头:“可以,咱们把纸人搬进去吧,我也该开始准备了。”< 第三十七章 放血 等到扎纸人都被搬进了屋子里,苏童粗略的数了数,居然有二十五六个,这些纸人堆在一个房间里,顿时就把整个房间都装得满满的,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走人了,而且满满一屋子的扎纸人,看起来还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在这件事上头,很显然蔡家的一家三口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三个在小心翼翼的搬完了所有扎纸人之后,就都站在走廊里,不愿意靠近那个房间一步似的,甚至离门口都要保持一点距离,不敢朝屋子里面看,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李桂枝和闫红寿比他们能好一点,闫红寿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忙前忙后的帮忙,李桂枝表情神色没有蔡家三口那么紧张,不过屋子也肯定是不肯进去的。 “你跟我过来。”唐敖大略的估算了一下, 然后回头对王玉翠说。 王玉翠有些紧张的牛头看了看李桂枝,李桂枝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对她说:“小翠儿啊,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光顾着害怕了啊,现在除了小唐,谁也帮不了你,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把今天晚上撑过去,你说是不是?走,小姨陪着你一起过去,不管什么事,有小姨在,你就别害怕了,啊。” 王玉翠一脸胆怯的点点头,拉着李桂枝的手,跟着唐敖和苏童一起进了另外的一个房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子也瑟瑟发抖,眼见着夕阳西下,天就快要黑了,她一方面担心女鬼的再次出现,另一方面也对唐敖的办法感到忐忑。 进了门之后,唐敖拿出一把剪子,递给苏童,对她说:“你帮我从王玉翠头上剪一些头发下来,要足够分配给那二十五六个扎纸人的,每个纸人的身上至少要有一小撮,长短无所谓,你估摸一下,表舅,麻烦你去帮我拿一个碗来。” 闫红寿原本是站在屋门口等着的,听到唐敖吩咐自己,知道他是怕支开了李桂枝会让王玉翠更加紧张,于是赶忙点点头,一扭身去了厨房,帮唐敖取来了一只碗,只不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是着急,根本没仔细看就随便拿了一个,他拿来的那只碗居然是蔡家用来盛汤的那种大汤碗,王玉翠本来还只是微微发抖而已,一看到闫红寿拿回来的拿一只大碗,顿时就抖得好像筛糠一样了。 唐敖和苏童一看那只碗,都有些哭笑不得,李桂枝一瞧也知道闫红寿是办了傻事了,于是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说:“你这榆木脑袋啊,人家让你拿个碗,你看你,拿来的说是碗,你说是个小盆儿我都信了!赶紧换个正常的来!” 闫红寿连忙答应着,又回厨房里面去换,这回终于没问题了,换了一个大约四两的那种中碗回来,虽然这个大小也比唐敖需要的还是略大了一些,不过唐敖倒是没有打算折腾闫红寿再跑一趟,他们的时间还是比较紧迫的。 王玉翠在李桂枝的安慰下,战战兢兢的坐在了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的等着苏童给她剪头发,剪头发她倒并不怎么害怕,更不担心,也没有开口对苏童提出任何的要求,毕竟比起生命安全来,几绺头发根本就不算什么,留着一条命,以后想要多长就能够长得多长,完全不需要有什么担心的。 相比之下,她更害怕的是唐敖接下来要做的是,那就是放她的血。 王玉翠的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唐敖的手,唐敖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这把小刀是刚刚他从小蔡那里借来的,刀子不大,还算锋利,毕竟唐敖只是需要王玉翠的一点血液而已,并不真的想要伤到她,小一点的刀子,伤口比较好控制,就算是看起来,效果也不会那么惊悚。刚刚王玉翠看到大碗都已经紧张成了那个样子,唐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方才是拿了一把剔骨尖刀出来,她会是作何反应的。 苏童盘算了一下唐敖说的那个用量,很谨慎而又均匀的在王玉翠的长头发发梢处剪下来了一些大约一寸长的头发,估么着差不多了,就把剪下来的头发收拢好,给唐敖过目一下,确认足够了,便好好的放在一旁等着备用。 唐敖让苏童帮忙,拉起王玉翠的一只手,王玉翠抖得更厉害了,李桂枝怕她出岔子,只好从背后拉住她的肩膀,顺便也按住了她的手臂,免得她因为害怕,而做出本能的反抗,不但让她自己容易受伤,还会影响到所有的操作。 王玉翠苍白着一张脸,紧张兮兮的扭过脸去,不敢看着唐敖的下一部动作,就连李桂枝也是一样,别看她按住王玉翠手臂的动作看起来挺坚决的,实际上自己也紧张得不得了,同样扭过脸去,和王玉翠倒是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唐敖放苏童帮忙拉住王玉翠的手,不要让她躲闪或者缩回去,然后他在小刀上面施了一个咒,再用小刀在她的手掌心里划了一下,小刀很锋利,立刻就在王玉翠的手心里割开了一道小口子,那伤口位于手掌的正中心,血也立刻涌了出来,唐敖让苏童把王玉翠的手心朝下,对着那只碗,鲜血从手心的伤口里面流出来,滴滴答答的滴进了碗里面,王玉翠的手一直在发抖,手指尖也冰凉冰凉的,也不知道更多的是因为流血,还是因为害怕。苏童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还轻声鼓励着王玉翠,希望她能稍微放松一点,不要绷得那么紧,怕她紧张坏了。 可能是唐敖在小刀上面用了什么法术的缘故,在没有外力挤压的情况下,那么小小的一道伤口,也不深,却可以一直有血流出来,差不多接了小半碗的血的时候,唐敖觉得已经够用了,他让苏童把王玉翠的手掌翻转过来,给那伤口解了咒,解咒之后,伤口自然是还在,不可能随之消失的,但是血却不再流出来了。 “这是什么办法呢?”李桂枝在唐敖割完了王玉翠的手心之后就转了过来,看他轻轻松松的就用了一个小法术,却是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不禁感到好奇极了,明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什么也不懂,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唐敖知道对她解释那么多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不过她毕竟是苏童的远房亲戚,还是长辈,总不好人家问的东西,自己却置之不理,于是就轻描淡写的说:“这是一个非常常见的小法术,有些时候,为了增强效果,难免会需要用到血咒之类的东西,如果需要的血比较多,又不能真的去自伤自残,就需要有个咒术能让最小的创伤流出足够做法的血液来,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李桂枝连忙点点头,也不敢再深打听,原本她对唐敖的能耐,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将信将疑,没有办法,谁让以前听说过的所谓得道高人都是一张核桃似的脸,满头的花白头发,甚至是一大把长长的白胡子,总之要从样貌上体现出一个老字来,这样才能显得功力深厚,经验十足。唐敖呢?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样子,穿着打扮都是一副都市人的木有,没有什么长袍,也没有手里头攥着一把桃木剑之类的东西,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可能是个绣花枕头。 不过现在看他这么驾轻就熟的安排计划,说起斗法的时候需要放血做法这一类,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这倒是让她有点相信了,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水平到底怎么样虽然还有待观察,但至少是见过一些场面的。 反正眼下让她去找什么别的高手来帮忙救王玉翠出水火,她也是无论如何都没有那个门路,找不到的,所以就唯有信任唐敖,对他报多一些信心了。 “小翠儿啊,还疼不疼?用不用小姨去给你找点什么把手包起来?”李桂枝松开王玉翠的手臂,俯下身关切的询问王玉翠的感受,怕她受惊过度。 王玉翠脸色虽然白了一些,不过她最害怕的放血都已经挨过去了,现在自然就比方才淡定下来了一点,至少不会抖得那么厉害了,她对李桂枝摇摇头:“小姨,没事儿,平时在家里做饭切菜要是不小心了,口子都比这严重。” “还是要包一下的。”唐敖在一旁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苏童从他的怀里帮忙摸出来一张黄符,递给李桂枝,说,“把这张符放在伤口上,然后再包,这样可以遮一遮你的血气,以免那女鬼感觉到了血气,再误打误撞的找到了你。” 李桂枝一听这话,哪还敢耽搁,连忙跑出去找王玉翠的婆婆,让她帮忙去拿可以爆炸伤口的东西了,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卷绷带回来。王玉翠的运气还算不错,之前她的公公有一次一不小心干活的时候弄伤了,需要定期换药,所以买了不少的纱布卷收在家里头,李桂枝拿来以后,就把黄符贴在伤口处,然后把王玉翠的手心包了个严严实实。< 第三十八章 严阵以待 苏童拿着从王玉翠头上剪下来的头发,唐敖端着那碗血,两个人让李桂枝陪着王玉翠,然后到王玉翠和小蔡的卧室里面去,那里现在横七竖八的摆满了纸人,唐敖从离自己最近的开始,用手指沾着碗里面还带着一点温热的血,在扎纸人的脸上描绘起来,用血把扎纸人的眉眼口鼻都给画了一遍,然后又从苏童那里接过来一小撮头发,在扎纸人的后脑勺上戳了一个小洞,把头发塞了进去,再搬起这个扎纸人,小心翼翼的把这个刚刚处理完的半成品挪到了另外的一个房间里,随便放在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这才再次念咒施法,在扎纸人上面额外又加了一道混淆咒,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双保险。 血液不用说,这是代表着一个人的血气,而人的头发,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人的精气做凝结而成,在混淆咒的作用下,带着王玉翠血气和精气的纸人,对于灵智不高,唯独怨气爆棚的女鬼而言,自然就很难分辨得出来孰真孰假。 之后,唐敖就又如法炮制了其他的那些纸人,苏童也知道了他的做法,开始充当起助手的角色,虽然说用王玉翠的鲜血去描绘扎纸人的眉眼口鼻,这个苏童也有些胆怯,下不去手,但是在扎纸人后脑勺戳个小洞,塞一撮头发进去,这个她还是能够做到的,于是她就配合着唐敖一起,效率也渐渐有了提高,那些纸人被唐敖分散的放在了不同的地方,有的在房间里,有的在走廊,有的在厨房,甚至院子里面唐敖也摆放了几个,一时之间,蔡家看起来倒不像是一户平凡无奇的百姓人家,更像是一个扎纸匠的作坊了,满眼到处都是诡异的扎纸人。 “幸好是这个季节,已经没有什么雨水了,天气比较干燥,不然院子里的那几个可就都保不住了,我还得费神多给加个隔水咒,隔水咒那种……我还真不怎么熟,比不了谷满仓的水平。”唐敖把一个扎纸人放在院子里的时候,对苏童开着玩笑的说,所有的纸人他都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就剩下那么为数不多的两三个而已,虽然说只是一些混淆咒,并不是攻击性比较强的**术,不过架不住数量庞大,唐敖看上去也还是略微有那么一点点小疲惫的。 苏童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这一次出来,居然还能遇到这么老多糟心的事情,早知道这样,倒不如带着谷满仓一起来了,他也不会那么哀怨,好像咱们俩甩开他跑出来逍遥自在似的,咱们也能多个帮手。” “算了,冥冥中很多事都是注定的,而且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就算是想要叫谷满仓过来,也不太现实了,咱们就不考虑这个了。”唐敖安慰苏童,不想让她想那么多,之所以苏童会有这样的考虑,无非也是为了他担心,这正是眼下他最不希望的事情,虽然自己身上发生的一些问题,唐敖自己也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现在实在不是去担忧这些东西的时候。 等到把最后一个纸人也安顿好,唐敖把王玉翠带到了蔡家最小的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原本是闲置着的一间卧室,里面有一铺炕。唐敖让王玉翠的公公和婆婆把包括王玉翠在内,除了他和苏童两个人以外的所有人的被褥枕头这些都给抱了过来,铺整好,又叮嘱了王玉翠婆婆,今天晚上所有人都睡在这一个房间里,他和苏童负责守夜,虽然空间有点狭窄,可能需要挤一挤,但是特殊情况下,也只能这样了,否则所有人都分散在不同的房间里面,只怕是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唐敖一个人很难顾全每一个人的安危。王玉翠的婆婆听了这话,连忙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急急忙忙的叫了她的丈夫和儿子一起帮忙做晚饭,争取彻底天黑之前,所有人都吃好了饭在屋子里呆着,哪里也别去。 这个房间是整个房子里面唯一没有放任何一个扎纸人的地方,唐敖没有打算在房间外面设置任何的结界,更没打算挂上符咒,因为任何的防护都会让小茹的冤魂意识到这个房间的与众不同,这样反而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那些用来混淆小茹的扎纸人,也就成了形同虚设了。他趁着其他人都忙着做饭的功夫,用小刀刺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血在王玉翠的前额画了一道隐息符,用来帮助隐藏起来王玉翠自身的气息,让小茹的冤魂不那么容易感觉到她的真身。 李桂枝和闫红寿毕竟是带着唐敖他们过来的人,看他们为了帮王玉翠忙里忙外的折腾了这么久,今天夜里所有人都挤在一个房间里,炕上要睡六个人,已经是挤挤巴巴的,唐敖和苏童还要替所有人守夜,那难道只能在椅子上坐着么? 于是他们两个人询问过了王玉翠的公婆,到附近的一个邻居家,以蔡家亲戚的名义,跟人家借来了一张折叠行军床,打算支在屋子里面,这样至少可以让苏童和唐敖也稍微挤一挤,躺一躺,终究要比枯坐一夜来的舒服一点。 等到他们把行军床给抬回来,一进房间,就看到王玉翠瑟缩的坐在炕沿儿上,前额上好像还有很多的血渍,猛一下还把李桂枝给吓了一大跳,后来定睛一看,并不是王玉翠自己受了伤,又听苏童说了一下那是唐敖画的隐息符,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热情的帮唐敖和苏童张罗着安顿行军床了。 王玉翠的公婆做好了饭,小蔡把饭菜端到屋子里来,大家围坐在一起把饭吃了,为了怕晚上上厕所,蔡家三口,王玉翠,还有李桂枝和闫红寿都几乎一口水都没敢喝,所有人吃的都不多,估计一想到晚上那个可怕的女鬼还会出现,就顿时胃口索然,怎么都吃不进去了吧,就连唐敖和苏童也吃的不多。 吃过饭之后,天就彻底黑了,王玉翠的婆婆不敢去厨房洗洗涮涮,就干脆把碗筷一股脑的搬到厨房,堆在锅台上,打算等到第二天白天再一起收拾,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躲进了那个房间,全部都坐在了炕上,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谁也不说话,就好像那里是他们的防空洞一样,战战兢兢的等候着。 “你想要开天眼么?”唐敖小声的问苏童,征求她的意见。 苏童点了点头,她确实有这样的念头,这个屋子里,一共挤着八个人,八个人里面就只有唐敖一个人有灵力,会法术,又看得见鬼魂灵体,自己如果开了天眼,至少可以帮他起到一个眼睛的作用,也算是能帮上一点忙吧。 唐敖见她有这个意向,就熟门熟路的帮苏童开了天眼。他的想法和苏童略微有些不同,能不能帮到自己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苏童跟着自己一起经历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所以她的胆识要比从来没有过这一类经历的普通人好上一些,即便看到了,也不会因为惊吓而乱了方寸,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反而可以让她自己知道周遭到底有没有危险,对自身安全更有保障一些。 一听到唐敖要给苏童开天眼这话,李桂枝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犹豫了一会儿,纠纠结结的,像是下了好大决心的样子,然后才开口对唐敖说:“小唐,你看,要是不是很费劲儿,不是很麻烦的话,你给我们几个也都开了眼得了呗?这什么也看不见,我这心里头一点儿底都没有,慌得不得了!” 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也开始按耐不住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唐敖,王玉翠的公婆甚至坐直了身子,脖子伸得老长,好像生怕唐敖会答应了李桂枝之后,忘记了他们一家三口,或者说不肯帮他们似的,拼命的想要让唐敖留意到他们。 “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这么做的后果,你们要想清楚。”唐敖没有立刻拒绝李桂枝的要求,而是把客观事实摊开来摆在她的面前,让她想清楚,“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平时房子里面来来去去的路过的灵体,未必只有小茹一个,可能还有其他的鬼,只不过对方没有恶意的时候,不会停留,更不会骚扰房子里面的活人,你们看不见的时候,就当不存在,但是一旦看见了,你能做到不害怕,不一惊一乍的么?还有,小茹是上吊死的怨鬼,她到底是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的,你能想象得出来么?如果你觉得你胆子足够大,看到我说的那些,都不会有什么别的问题,那我就给你开天眼,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会捉鬼,但是不会急救术,如果谁被吓出了心脏病之类的,这个我可就解决不了啦。” 李桂枝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也一下子拿不定主意起来。< 第三十九章 鬼来了 最后,还是闫红寿比较明智,在几个面面相觑,谁都拿不定主意的人当中,最先表了态,他摇摇头,说:“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是不想开那个什么眼了。眼不见,心不烦,我什么都看不着,心里面倒是踏实,就权当不存在就得了,该睡觉睡觉。要是让我看到了,然后我还解决不了,我倒觉得心里头没底了。”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王玉翠的公公一听闫红寿这么说,忽然也觉得很有道理,立刻就也跟着开了口,随声附和着,原本坐直的身子又佝偻回去。 两个男人这么一说,原本还挺有这种愿望的李桂枝和王玉翠的婆婆也都有些吃不准了,闫红寿说的毕竟是有道理的,看不见的东西还可以假装不存在,可是一旦看见了,除了空受惊吓之外,还能得到别的什么吗?恐怕并不能吧。 “我也不想看见,我现在都害怕的要死,我可不想看到什么。”王玉翠也拨浪鼓一样的摇着头,一脸惧意的说,“我之前在梦里头都看到过一次,不想看了!” “我也不想,”小蔡在一旁跟着说,他看了王玉翠一眼,王玉翠别开眼没有看他,他有些尴尬,似乎也有些失落,然后对唐敖说,“小茹活着的那会儿就已经不太正常了,我现在想起来她拿着一手血糊糊的东西来找我的那个样子,还觉得要做噩梦呢,我求求你了,你可千万别帮我开什么眼啊,我承受不起。” 六个人里头,已经有四个人明确的表了态了,王玉翠的婆婆索性不再说话,李桂枝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独角戏也唱不下去,只好撇撇嘴,也不要求了,毕竟如果其他人都看不见,也不想看,就只有她能够看见,也是挺恐怖的事情。 就这样,总算是摆平了他们的这种要求,六个人谁也不想说话,蔡家三口是恨不得把自己真的变成隐形的,现在他们是对王玉翠也好,对李桂枝也罢,都有一种心虚气短的情绪,要不是为了安全着想,他们根本不愿意跟李桂枝这个难对付的刺儿头呆在同一个屋子里面,以免李桂枝忽然又气不顺,把他们拎出来臭骂一顿。而李桂枝呢,自然是也看不顺眼蔡家的三口人,几乎隔一会儿就要用眼刀去飞他们几个,如果目光真的可以杀人的话,估计现在蔡家三口人都已经被李桂枝厌恶痛恨的白眼活活戳成蜂窝煤了。好在李桂枝也不傻,这个节骨眼儿上,所有人都是绑在一根线上的蚂蚱,要是女鬼真的上了王玉翠的身,别说对王玉翠自己不好,对蔡家三口人有危险,她和闫红寿,作为“狐狸精”的娘家人,估计也同样没有好果子吃,所以这个节骨眼儿上,是绝对不可以内讧的。 抱着各自不同的顾虑和考量,一个屋子里面挤着八个人,却好像一间空屋子似的,鸦雀无声,唐敖和苏童的行军床就放在门旁边靠墙壁的位置,侧对着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那扇窗并不是通向房子外面的,而是通向房间外面的走廊,走廊的灯亮着,窗子上挂着窗帘,不过窗帘是白纱的,半透明,透过窗帘还是可以影影绰绰看到走廊里面的影子,只是看不真切罢了。 唐敖和苏童并肩坐在行军床上,背靠着墙壁,唐敖知道这种平。房因为贴着地皮,所以墙壁尤其寒气重,所以还细心的在苏童背后加了一个枕头作为靠背,两个人也都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在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之前,养精蓄锐,保持体力和精力,这才是最聪明的办法。 在这样的静谧当中,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很慢,屋子里面没有挂钟,苏童的手机和手表也都在他们之前住的那个房间里没有拿过来,所以她不知道现在到底过去了多久,又是晚上几点,只知道自己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渐渐的有些困意来袭,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刚刚才睡着似的,就被王玉翠的一声即便已经在努力压制着,但还是清晰可闻的低声惊呼吵醒。 苏童睁开眼睛,朝炕上看了看,王玉翠一脸惊恐的指着房间里的那扇小窗,另一只手掩住嘴巴,好像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叫出声似的,李桂枝在旁边搂着她,帮她壮胆子,其他人都有些紧张,但是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齐齐看向小窗外。 苏童扭头看了一眼,走廊里面原本是亮着一盏黄色的白炽灯泡,不算多明亮,不过还算是光线温暖,现在那盏灯却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就好像许多恐怖电影里面演的那样,闪着闪着,忽然,噗的一声,走廊里面变成了一片漆黑。 “小、小唐,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李桂枝哆哆嗦嗦的问。 唐敖叹了一口气,对他们说:“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外面的灯泡烧坏了而已。” “真的假的?怎么就这么巧,早不坏,晚不坏,偏偏现在坏了?”李桂枝有些不信,生怕唐敖是故意这么说来给他们宽心的,“不是那东西来了么?” “不是,我可以确定,我什么也没看见。”苏童也对李桂枝说。她毕竟也是唐敖帮忙开了天眼的,如果是小茹的冤魂来了,她也能够看得见。 听她也这么淡定的说,李桂枝才稍稍放心下来一点,抚了抚胸口,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拉王玉翠,说:“小翠儿, 别坐着了,躺下吧,睡觉!睡着了就好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咱们就都熬出头,就都算是胜利了!” 王玉翠点点头,王桂枝的这个建议非常符合她现在的内心需求,于是她顺从的躺了下去,还替自己盖上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就好像那床被子已经变成了一个保护壳,躲在里面就可以多开所有的风险和恐怖似的。 炕上的六个人,不管从立场上到底该去怎么划分,现在他们共同面对的,都是一样的压力和担忧,在这种相似的压力下,也产生了一种羊群效益,原本所有人都是枯坐着,直到被那盏忽然熄灭的走廊灯打破了这种沉静,现在王玉翠选择躲进被窝里,用睡觉的方式来逃避,她的这种做法也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效仿,余下的五个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开始整理枕头,躺下去,盖严被子。 到底有没有人能睡着,这个不知道,但是能够知道的是,六个人都齐刷刷的躺了下去,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打鼾,房间里重归寂静,唐敖伸手关掉了房间里面的灯,黑暗让原本的沉寂显得更加沉寂了。 苏童被吵醒了以后,也睡意全无,在黑暗中,她也多少有一点点的心慌,于是伸手去握唐敖的,唐敖似乎察觉了她的这种情绪,便与她十指交握,帮她安心,两个人就这么肩膀挨着肩膀,手拉着手,坐在黑暗中,静静的等待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走廊里面那盏坏掉的灯泡,不明所以的又闪了一下,就好像是死灰复燃似的,就在灯光一闪的瞬间,苏童确定,自己看见了什么。 前一天,唐敖从王玉翠的肉身里面吓跑了小茹的时候,小茹离开的十分迅速,所以苏童只匆忙的瞥见了一个影子,没有看得真切,到底小茹是个什么样子,她还真的有些说不上来,不过现在她说得出来了,因为小茹就在窗外。 小茹的样子,就和唐敖形容的差不多,只不过唐敖估计是见惯了各色各样的鬼魂灵体,所以早就见怪不怪,也不觉得害怕,描述起来,符合是符合,却少了许多的可怖,就好像是在形容一个人的相貌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在苏童看起来,可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她看到的小茹,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薄毛衣,那红色是猩红猩红的,即便是在黑暗当中,也能够清晰的看到,她的头发在脑后梳着一条辫子,还有一些凌乱的散着,小茹的脖子比一般人显得要略长一些,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现在她已经是一只吊死鬼的缘故,她的眼珠子鼓鼓的,朝外凸起着,那个凸起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正常的活人眼珠鼓鼓的极限,感觉好像两颗眼珠随时有可能从眼眶当中脱落出来似的。还有她的舌头,原本她闭着嘴巴,苏童也看不到她的舌头,不过经过窗边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嗅的动作,然后忽然张开了嘴巴。 一条又红又长的舌头,就从她的嘴巴里面滚落了出来,一直垂到她的下巴。 苏童默默的打了个哆嗦,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她很确定,唐敖没有给其他六个人开天眼,是最正确的决定,如果真的给他们谁开了天眼,现在看到窗外经过的女鬼小茹,恐怕早就已经尖叫的快要掀了房顶了吧。< 第四十章 以假乱真 虽说苏童的心理素质要比在炕上躺着,不知道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的那几位都要好上许多,但是毕竟也还是有限的,她一只手被唐敖攥住,另外一只手也偷偷的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努力的闭紧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出任何的声响来,会引起走廊里面女鬼小茹的主意,毕竟所有人都在这个房间里,马虎不得。 小茹的动作并不迅速,移动的也略显缓慢,就好像是踮着脚尖走动似的,苏童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看着她从窗前经过,直奔走廊尽头的一个小储物间而去,在那里唐敖放了一个扎纸人,看样子,这扎纸人还真是起了作用,包括唐敖在王玉翠前额上画的隐息符,小茹居然出现了之后,就直奔着放了纸人的小储物间,竟然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进来这个房间里面瞧一瞧。 并且小茹的这种反应,也让苏童发现了一件事,小茹和王玉翠之间,果然存在着某种关联,并且小茹的针对性也很强,这个屋子里,就只有王玉翠一个人的身上被施加了隐息符,其他人都是平常的状态,所以说按照常理,小茹是可以感觉得到这个房间里面生人的气息的,可是她却根本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意思,一门心思的想要找到王玉翠。这种反应,其实并不合理,照理来说,小茹真正有执念放不下的,是小蔡,如果说因为这个而产生了什么怨恨情绪的话,那也应该是怨恨小蔡的父母,王玉翠的公婆更多一些,毕竟当初是他们极力阻拦的。 为什么偏偏要对王玉翠这个“狐狸精”那么执着,那么耿耿于怀呢?除了女人对情敌天生的那种敌意之外,是否还因为,她因为某种缘故,所以必须要找到王玉翠,上她的身,否则就没有办法进一步实现自己的目的呢? 小茹经过了窗口,就走出了苏童的视线,苏童扭头看了看唐敖,用近乎于气声的音量问:“怎么办?看不到她了,咱们在屋子里,她在外面,怎么知道她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确定下一步要怎么做呢?” 唐敖想了一下,他摸过那把小刀,又在自己的手指尖割了一下,在黑暗当中给苏童和自己也各自画了一道隐息符:“走,咱们出去看看,有了隐息符,那个女鬼小茹是感觉不到咱们的,这样咱们就可以看到她的行动了。” “可是……他们……”苏童指了指炕上躺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六个人,没有把话说的太完全,免得被没有睡着的人听见了,会一惊一乍的。 “不走远,就在门口,有什么事,我也拦得住。”唐敖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苏童点点头,跟着他蹑手蹑脚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朝门边去,轻轻的拉开一道门缝,两个人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唐敖也是说到做到,并没有走远,而是就站在门口,这个房间的门口,是蔡家这栋房子最主要的一条走廊,不管去哪个房间,都要从这里经过,所以能够看的到,唐敖为了加强防范,虽然不敢给任何一个房间设置结界来阻拦小茹,但是却偷偷的也在各个房间的墙壁上加贴了黄符,这样就可以保证小茹只能和人一样,打从门口进出,不能够穿墙而过,所以现在自然就不用担心他们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小茹却打从墙壁穿过去,发现了王玉翠,再试图附身上去了。 走廊里面黑漆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作用,苏童觉得好像自打小茹出现了之后,房子里面的温度也跟着骤然下降了许多似的,变得有些冷飕飕的,于是下意识的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增加一点点热度。 唐敖站在门口,虽然一声不响,只是那么站着,但是他的神情十分专注,姿态也是满满的戒备,显然是做好了随时小茹有所行动,他就要出手的准备。 两个人枯站了一会儿,走廊里面忽然刮起了一阵不大但是却直往人骨头缝里钻的阴风,苏童本能的朝风吹过来的方向扭头看过去,立刻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因为小茹从小储物间里面出来了,正从走廊的拐弯处飘过来。 刚才隔着小窗子,苏童只能看到小茹的局部,不能看清楚她全身的模样,现在倒是看的非常直观和真切,她看到小茹的确是踮着脚的,她那两只脚的脚尖都已不可思议的姿势向下垂直着,脚尖对着地,就好像是跳芭蕾舞的演员一样,小茹的移动,介于飘和跳之间,所以有些忽上忽下,如果不是她的两只手垂在身侧,恐怕那姿势就和过去香港老电影里面最经典的僵尸非常相似了。 小茹从苏童和唐敖面前慢慢的飘了过起,她不停的用鼻子做着嗅的动作,离得近了,苏童也就看得更加清楚,她和小茹在最近的一个瞬间,几乎就只隔着一拳的距离而已,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让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小茹的两只凸起的几乎快要从眼眶当中脱出来的眼珠子上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两只血红的眼睛似的,鼻孔一张一合,应该是想要嗅出王玉翠的踪迹,舌头从嘴巴里面脱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能够收回去,随着她上下起伏的动作,舌头也在下巴那里晃晃悠悠的,看起来除了恐怖之外,还或多或少的有一点点恶心。 小茹越过了他们的时候,速度稍微减缓了一下,表情略显戒备的朝周围嗅了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潜在的威胁,不过看样子与苏童无关,真正有关系的是旁边的唐敖,唐敖现在周身的杀气已经空前的暴涨,即便是用了隐息符,估计想要完完全全的遮掩住,还是略微显得有那么一点吃力。 不过好在小茹只是嗅了嗅,最后还是没有真的察觉到什么,于是就又继续上下飘忽着朝前移动过去,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吼,然后直直的闯进了原本小蔡和王玉翠的那个卧室,不知道是她对那里比较保留有生前的印象,还是因为在那个房间里面,唐敖放置的扎纸人的数量是最多的。 因为那个房间是属于小蔡居住的,正常的状态下,小蔡和王玉翠也必然是住在那里,所以唐敖在屋子里面放置了五六个扎纸人,有的放在炕上,还煞有介事的盖了薄被,有的放在窗边、墙角之类的地方,随着小茹的鬼魂闯入了那个房间,唐敖也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站在门口,看看小茹到底做些什么。 苏童紧跟着唐敖,寸步也不敢远离,她发现小茹不管在做什么的时候,她的右手始终是攥着拳头的状态,似乎握着什么,不能够松开似的。 小茹冲进了小蔡和王玉翠的卧室,一边嗅着,一边朝炕上飞扑了过去,直接就扑向了炕上的一个假人,一瞬间就附了上去,大概片刻之后,又从纸人里面钻了出来,表情略微显得有些困惑,随即,她抽动抽动鼻子,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了几乎接近一百八十度的角度,转向了炕上另外一侧的另外一个也盖在被子里面的扎纸人,于是又猛地一转身朝那边扑了过去,毫无悬念的又一次钻进了那个纸人当中。苏童知道,她这是在寻找王玉翠呢,想要附身上去。 有了之前的先例摆在那里,不用想苏童也猜得到,小茹必然不会在那个纸人当中逗留太久。果然,大概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小茹就又钻出来了,她有些烦躁的悬在半空中,瞪着一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的眼睛,鼻孔一动一动的,然后给自己确定了一下方向,毫不犹豫的扑向了位于墙角处立放着的一个纸人。 唐敖把嘴巴凑到苏童耳边,对苏童非常轻声的说:“她想在附身王玉翠之后,像之前那样操控着王玉翠的肉身去做一些事,说一些话,报复蔡家人,但是纸人是空的,也是没有生命的,僵硬的,所以她附得进去,但是没办法操控纸人行动。” 苏童恍然大悟,怪不得小茹在几个扎纸人当中进进出出,每一次扑进去又出来,就显得多了几分狂躁,似乎正在抓狂的边缘似的。 她记得自己之前就曾经遇到过一次扎纸人的袭击,那个纸人里面还装满了尸甲虫,唐敖说那叫做虫魇,纸人只不过是一个载体,一个负责运输尸甲虫的傀儡罢了,不过想要使用那种邪术,也需要有很高深的功力才行,绝对不是寻常的冤魂厉鬼可以做到的,现在看来,小茹虽然形容可怖,但是毕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只鬼而已,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操控着扎纸人做任何的动作。 这么出出进进,发现了那么多好像是王玉翠的“人”,却又都不对,这种感觉已经非常的让人恼火,而且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个问题。 < 第四十一章 添乱 小茹显然对小蔡和王玉翠的卧室是最为执着的,屋子里的五六个纸人,她足足兜来兜去反反复复尝试着附身了好几次,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奇怪的陷阱当中,似乎屋子里面有好多好多的“王玉翠”,所有的“王玉翠”感觉起来都好像是真的,可是她却又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真正的成功附身上去。 于是,在横冲直撞了半晌之后,小茹终于放弃了这个房间,又转移向了另外的房间里面去,当她从小蔡的卧室里面冲出来的时候,一张原本看起来涨红发紫的鬼脸已经变得铁青铁青,似乎隐隐的发着蓝光,一副处于暴怒边缘的样子。 唐敖在她冲出来之前,及时的拉着苏童闪避到了一旁的墙边上,这样才没有被小茹撞个正着。虽然说他们两个都加了隐息符,小茹是感觉不到他们存在的,并且不管是唐敖本身,还是脖子上挂着具有定魂安神功能护身符的苏童,小茹都没有办法轻易的就附身上去,真的撞上了,也至多是穿身而过罢了,但是现在小茹因为屡次附身不成,找不到王玉翠的真身,所以也是又气又恼的时候,周身的怨气空前的高涨,这种时候,被她穿身而过那么一次,估计被穿过去的那个活人就要感觉好像是大冬天里突然被人丢进了冰窟窿一样的寒冷刺骨吧。 那么重的阴气本身就对活人是一种损伤,更别说还带着怨气和煞气了。 “咱们要跟过去看看么?”苏童凑到唐敖耳边轻声问。 唐敖摇摇头:“估计她还是做一样的事,院子里的,屋子里的,她应该已经试过差不多一半的扎纸人了,咱们不用跟过去,就在这儿守株待兔,等着她。” 苏童也不知道唐敖想等着小茹干什么,不过既然唐敖既然这么决定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那就静静的等着好了,看看接下来事情是怎么发展的。 小茹果然越来越暴躁了,苏童竖起耳朵来,时不时的就能够隐隐约约的听见小茹发出的那种带着愤怒和怨恨的低吼,因为小茹的舌头长长的拖在外面,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含混不清,那越来越频繁的愤怒低吼,也就说明了小茹屡屡找不到王玉翠的真身,已经恼羞成怒,快要达到发作的边缘了。 终于,不知道是小茹第多少次试图附身王玉翠,结果却只是找到另一个傀儡扎纸人而已,她终于怒了,这一次不是低吼,而是哗啦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扫落在了地上,那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响亮,随着那声音一想起来,其他六个在屋子里面睡觉的人自然就也听见了,那个房间里顿时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小蔡惊恐无比的声音就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 “小唐!小唐!你们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了保护我们的么!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怎么先跑了呢!小唐你出来!”小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吓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都有些不大一样了,声音好像都开了叉似的。 唐敖闻声眉头一皱,脸色一凛,眼神顿时就冷了下来,嘴里骂了一句:“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添乱的家伙!” 就在他立刻迈步朝那个房间跑的时候,原来从后屋里传来乒乒乓乓扫落东西的声音也陡然静了下来,之后便是一声所有人都能够听得见的尖叫声,走廊里面阴风顿时大做起来,即便是只有一些经历,没有什么道法的苏童都能够猜得到,一定是小茹听见并且认出了小蔡的声音,在屡次附身“王玉翠”都遭到失败之后,一下子听到了那个令自己走上绝路的负心汉的声音,恐怕小茹此时此刻的怒意已经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正好有了可以发泄的对象呢,哪怕她并没有办法去上小蔡的身。 唐敖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一个箭步冲进了六个人睡觉的那个房间,看到了跪坐在炕上一脸惊恐的小蔡,他二话不说的冲上前去,两只手拎住小蔡的衣领,一使劲儿,把小蔡生生的从炕上拖了下去,小蔡吓得不得了,嘴里面哇啦哇啦的乱叫着,手舞足蹈的想要挣脱开唐敖,只可惜他身子骨没有唐敖那么结实,力气更是没有唐敖大,就连身高也差着一截儿,被唐敖直接从炕上拖到了地上,一直拖到屋门口,根本没有反抗能力,除了哇哇乱叫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就这么眼睁睁的被唐敖直接丢到了走廊里面去。 “小唐,你这是干什么啊!”王玉翠的婆婆被唐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问。 唐敖黑着脸,扭头看了看她,说:“他这样会把小茹的鬼魂引到这个房间里,一旦被小茹发现了王玉翠,得了手,谁都别想好!如果不想所有人都被害死,就把嘴巴闭起来,所有人不许下地,不许出声,做不到的,出了什么事我不负责!” 原本被声音惊得几乎快要冲动的跳下炕逃跑出去的其他五个人,一听这话,也吓得不敢有其他动作了,只剩下小蔡在走廊里面鬼哭狼嚎的想要重新回房间来。 唐敖并不让他进去,而是死死的守着门口,把门挡在自己身后,小蔡推又推不开他,打又打不过,吓得几乎快要尿了裤子,两条腿抖得筛糠一样。 “快去,拿一个纸人备用。”唐敖朝后屋的方向扫了一眼,对苏童说。 苏童赶忙点点头,赶忙扭身进了王玉翠和小崔的那个房间,拿了一个扎纸人,本来想要出去,却看到唐敖对自己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于是她就又缩回了屋子里,没有立刻出去。 这个时候,苏童看见了小茹,小茹从后屋冲了出来,她的两只眼睛现在已经真的变成了血红的颜色,一张铁青的脸上暴起了许多条青筋,她的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颜色看起来黑黑的,也可能是在这黑暗当中没有办法真切的分辨颜色,苏童看那个样子,觉得应该是小茹的眼睛里流出了黑红色的血液。 小茹看到了走廊当中的小蔡,小蔡的身上并没有被唐敖施加任何的符咒,所以小茹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她两只胀鼓鼓的眼睛像是充满了仇恨似的,张开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然后朝小蔡扑了过去,所经之处,掀起一阵阴风。 苏童被小茹这骇人的模样吓了一跳,她忍不住替小蔡感到有些庆幸,多亏他是一个懦弱而没有担当的人,从一开始就因为胆子小,不敢让唐敖帮他开天眼,现在看来,这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如果唐敖真的帮他开个天眼,只怕现在让他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他就真的要被吓得连魂魄都从肉身中飞出去了。 小蔡什么也看不到,他只知道刚才自己在屋子里听到的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尖叫声,绝对是不正常的,跟其他人呆在一起,他或许还会觉得安心一点,现在被唐敖连拖带拽的扔到了走廊里面,这可就让他彻底没了底,再加上走廊里忽然之间莫名吹来的寒风,更是让他一下子被吹了个透心凉。 苏童眼睁睁的看着小茹张牙舞爪的扑向了小蔡,然后就从小蔡的身上直直的穿了过去,并不能够真的碰到小蔡一分一毫,小茹自己很显然也有些惊讶于这一点,于是她恨恨的转过身,又一次朝小蔡扑了过去,这一次的情形自然还是一样——她又一次从小蔡的肉身当中一穿而过,什么也没有真的碰到。 这让小茹恼怒不已,一边发出厉声尖叫,一边冲着小蔡张牙舞爪,眼睛里面的黑血不停的留,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她的胸前还有脚下的地面上,留下了许多原型的点子。 小蔡虽然看不到,但是他感觉得到,也听得到,他听到凄厉的尖叫就在自己的耳边,同时自己又忽然一下犹如坠落进了冰窖一样,冷得刺骨,他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浑身筛糠一样的抖,不过倒是不大喊大叫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再发出来。因为他抖得实在是太厉害,以至于牙关紧咬,根本松不开,如果真的松开了,恐怕也会因为抖得太凶,搞不好会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唐敖并没有着急,他似乎是想要给小蔡一个教训,让他为自己当初始乱终弃,把小茹闭上绝路的这些行为也适当的付出一些代价,一直到小茹的冤魂朝小蔡扑了好几次之后,他才忽然开口说:“把傀儡冲小蔡扔出来!” 苏童知道他这是在对自己说的,于是立刻把一直拿在手里的扎纸人从房间里面扔到了走廊当中,小蔡瘫坐在地那个位置的旁边。 原本走廊当中是没有摆放任何一个扎纸人的,所以小茹并没有受到什么干扰,一门心思的想要去报复小蔡这个负心汉,现在忽然有什么东西从一旁的房间里面扑了出来,身上还带着王玉翠的血气和精气,这让小茹顿时产生了一种错觉——是王玉翠扑出来想要护着小蔡了。< 第四十二章 定鬼 就在小茹的鬼魂再一次钻入了纸人的时候,唐敖动作迅速的上前几步,手一伸,试纸和中指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黄符,他将那黄符照着纸人的面门位置贴了过去,然后原本并没有什么异状的纸人便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 小蔡是看不到小茹的鬼魂的,他除了听见了小茹之前因为找不到王玉翠,所以一场恼怒,摔打纸人的声音,以及恼火的尖叫之外,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就算是小茹的冤魂扑向他,想要抓挠撕咬他,他也只是感觉到有一种异常的寒冷。 不过现在,他身边的纸人忽然被唐敖贴了一枚符纸,然后还剧烈的抖动起来,只要他还没有被吓傻,恐怕就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啊!救命啊!爸!妈!救我啊!”小蔡看了一眼那抖动不停的纸人,顿时吓得又一次乱了方寸,手臂乱挥,两脚乱蹬的在原地噗通着,好像是想要挣扎着站起来跑掉,可是又被吓到了腿软的程度,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在原地挣扎的好像是一个溺了水的人一样,嘴里面还无比凄惨的胡乱的喊叫着。 唐敖看着他,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也格外的冷,满脸都是不屑于遮掩的厌恶,他弯下腰,拉住小蔡肩膀位置的衣服,一把将他从那纸人身边拉开,远远的甩到一边去。其实如果只是小蔡觉得害怕,他才懒得去理会,自己做下的孽,现在事到临头了又哭又嚎算是什么男人,只会让人更加的看不起。但是小蔡方才吓得手脚乱噗通,万一哪一下子不小心,一巴掌或者一脚弄破那个纸人,所有的事情可就都前功尽弃了,这个只会添乱的家伙,唐敖现在真是看到他就心里冒火。 小蔡被甩在一边,半边身子撞到了墙上,疼得他嘿呦嘿呦的哼唧了好半天,不过能距离纸人远一点,他倒是也很乐意,等不疼了,就哆哆嗦嗦的爬起来,蜷缩着缩在墙角,远远的看着唐敖他们这边的情况,而蔡家的老两口,尽管听到了儿子呼救的声音,但是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害怕,根本不敢出来,还是觉得有唐敖他们在外面,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竟然躲在屋子里,一动也没有动。 李桂枝和闫红寿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两个从头到尾就只打算护着王玉翠,至于小蔡么,李桂枝就只差没自己亲自动手,把小蔡给生吞活剥了,现在小蔡冒冒失失的跑出来,又连番受到惊吓,李桂枝没有直接笑出声来,估计也不是因为厚道,主要是因为现在的情况还没有稳定下来,所以她也不敢有什么动静。 “现在怎么办?你把小茹的鬼魂给封在纸人里面了?”苏童问唐敖,虽然纸人是纸糊的,所以并不透明,不过因为开了天眼的缘故,苏童还是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有一团影子在纸人里面不停的左突右冲,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口子冲出来。 唐敖点点头,皱着眉头看着还不停的想要从纸人里面冲出来的小茹:“我在这儿守着,等到天亮之前,外面阳气上升,到时候看看怎么暂时的收了她。” “那我在这儿陪着你一起吧。”苏童立刻表示,她知道如果只是守着电话,那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但是距离天亮可能还有三四个小时,让唐敖一个人在这黑漆漆的走廊里面守着被困在纸人当中的小茹,实在是太孤单了。 唐敖点点头,没有表示反对,只不过,他内心里面的想法,有一件事是没有说出来给苏童知道的。他心里面有一种冲动,想要把这个执念深种的厉鬼干脆直接打个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这样不就一了百了,没有了后面处理起来这件事情的诸多麻烦,何必要放着捷径不走,非要去做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把他自己吓了一大跳,赶忙把这个冲动给压制下去,唐敖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怎么了,居然会生出杀气这么重的念头,对厉鬼斩尽杀绝,不留一丝余地。这小茹虽然执念很深,并且也怀着报复的恶意,但是归根结底,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蔡家的一家三口,是他们的背信弃义,才把小茹给闭上了寻短见的这样一条路,这里面有着非常清楚的因果关系,归根结底,小茹现在虽然可恨又可怕,但是说到底,她却又是有些可怜的。 唐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内心深处会出现这种从来不符合自己性格和行为模式的念头,他只知道苏童陪在自己身边的话,自己的内心里就会安定一些,那种莫名的冷酷念头也会更容易的被压制下去。 另外,小茹和王玉翠之间的关联,这也是很重要的,她执着于附身王玉翠,也许并非是自己的主观意志,而是因为和王玉翠之间建立了某种关联,以至于别无选择的就只能把王玉翠变成报复蔡家人的桥梁和工具。 这里面真正黑心的,恐怕就只有那个所谓的神医了吧。 虽然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话自古以来就有,并且听起来也是那么的天经地义,但是如果这个所谓的“消灾”,实际上却是做着有违天道的事情,这就是另外的一种性质了。更何况,小虎就是一个先例,收了小虎家人那么多的好处,却是把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小鬼硬生生的安插在了小虎的肉身里面,这是对小虎一家人的欺骗和伤害。 而王玉翠的这件事就性质更加严重了,蔡家人不管怎么样的咎由自取,王玉翠至始至终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也是整件事情当中最无辜的那么一个人,可是偏偏那个神医却想方设法的设下圈套,让李桂枝上了钩,之后又一步一步的得到了王玉翠的头发、指甲这些东西,这种关联建立起来之后,如果这一次不是唐敖他们恰好在这里,及时的出手干预,等到小茹真的利用王玉翠的肉身,对蔡家三口进行了报复,到最后,王玉翠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全身而退呢? 更何况,别的都不说,光说王玉翠原本就不是一个容易被鬼上身的类型,能够被小茹得手,都是属于依靠外界巫法邪术的力量而强行为之,再加上小茹又属于那种戾气极重的怨鬼,阴与**有着一种此消彼长的关系,小茹是鬼,自然是阴,王玉翠是活人,自然就是阳,而当一个阴气强盛的鬼,硬生生的附体了一个普通人,那么她在附身王玉翠的时候,王玉翠的身体也会受到很大的损伤。 所以无论如何,唐敖也想要把这件事给解决掉,就算不直接去与那神医踢馆叫板,至少也要给他一点警告,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恶性已经暴露了,如果不加以收敛,以后自会有道行比他更加高深的人来收拾他。 小蔡在墙角瑟瑟发抖了一会儿,看唐敖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也不敢再开口说什么,唐敖方才对他一连串的做法,都让他心里面无比清楚,这个会法术能捉鬼的男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感,现在这么做的根本目的,也绝对不是把帮助他这个人放在首位的,如果自己看不出眼色的惹毛了他,搞不好他都会一气之下,把自己扔出去真的喂了鬼。 于是他悄悄的缓了缓力气,然后哆嗦嗦嗦的用四脚着地的姿势,慢慢的,悄悄的,朝房间那边爬了过去,硬是那么一点一点慢悠悠的爬进了房间的门,直到他爬进屋门,他的父母才终于有了胆子,从炕上下来,把小蔡连拖带拽的给拉到了炕上,帮他披上了一床被子,以恢复恢复体温。 唐敖和苏童,就肩并着肩坐在走廊里面,等待着天亮,屋子里面在小蔡爬进去之后,出现过短时间的小小嘈杂,很快就又没有了声息,估计是一开始小蔡的父母向儿子打听外面的情况,后来得知小茹被唐敖封在了纸人里面,其他人便也就放下心来,不担心有什么危险,于是就慢慢的睡着了吧。 这可不是苏童和唐敖的乱猜,而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房间里居然隐隐约约的传来了打鼾的声音,虽然没有办法从声音分辨出是谁,不过听得出来睡的很香。 苏童因为心里还绷着一根弦,所以毫无睡意,陪着唐敖这么一守就是三四个小时,终于到了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外面开始透出了光亮,走廊里面的光线也渐渐明亮起来,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纸人忽然又开始不安的抖动起来,唐敖看了看那纸人,冷笑了一声:“果然,没有王玉翠的肉身做掩护,天一亮,就受不了啦。” “那现在怎么办?你打算怎么收了她?”苏童猜测着,如果真的等到了天光大亮,会不会对小茹的鬼魂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虽然说小茹现在看上去很恐怖,但是想到她死前经历的那些事情,苏童还是希望她和蔡家的恩怨能够解决的平和一些,如果只是单方面的消灭了小茹,那未免也有些太过于残酷和不公平。 唐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东西,对苏童笑了笑:“不怕,我随身带着这个呢。” 苏童定睛一看,唐敖手里拿着的那个,居然是谷满仓的那个朱砂小葫芦。< 第四十三章 找坟 原来当时临出门之前,唐敖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把谷满仓随手扔在茶几上的那个小朱砂葫芦给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当时也并没有想太多,就想着无聊的时候可以手头有个东西随意把玩几下,根本没有思及更深层的东西,谁能想到,这个下意识的举动,居然在这个时候派上了大用处,原本女鬼小茹在天亮之后的去处还是个大难题,就这么看着她在天亮以后因为阳气太重而灰飞烟灭,那么这一晚上的折腾就都白费了,可是如果放她逃走,又后患无穷。 现在好了,这小朱砂葫芦别看就那么一丁点儿大,实力确实不容小觑的,之前苏童是亲眼见识过,这个小葫芦里面足足关住了三只经过了反复锤炼,被人精心豢养的恶鬼,现在用来装一个小小的女鬼小茹,就更加的不在话下了。 唐敖从怀里摸出一张符,贴在朱砂小葫芦的底部,然后把葫芦头对着纸人,口中默默的念念有词,待到咒语念完的时候,他猛地一下揭掉了纸人上面的黄符,小茹的鬼魂顿时就从纸人里面挣脱出来,摆明了是想要趁着还没有天光大亮之前赶快逃走,到对于她来说相对安全的地方去躲起来。不过这一次,她的如意算盘可没有那么好打了,就在她彻底钻出纸人的那一瞬间,朱砂小葫芦就好像变成了一台功率强劲的吸尘器一样,忽然对女鬼小茹产生了强大的吸力,在她都还来不及飘远的时候,就一瞬间将她吸了过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她的双脚就被吸进了葫芦口里面,上半身还在继续努力的抗争着,希望能够把自己的身子拔出来。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拼尽了全力想要挣脱的,这一点,从她原本就已经很突出,现在更是已经憋得发红,并且几乎快要从眼眶里么彻底爆出来的眼珠就可以略知一二,她的两只手扒着朱砂小葫芦的葫芦身,拼尽了全力不让自己被吸进去,但最终这番努力自然还是徒劳的,假如朱砂小葫芦连她都吸不进去,那恐怕就不是谷满仓的师傅当年费了那么多的心血才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宝贝了。 终于,在一番徒劳的挣扎和抵抗之后,最终小茹还是不敌朱砂小葫芦的功力,就好像是一股黑烟似的,被嗖的一下吸了进去,唐敖把小葫芦底部的黄符揭掉,朱砂小葫芦在他手掌心里面抖了两抖,这才终于安静下来。 唐敖轻蔑的笑了笑:“这个小茹的执念还真是够深的,明知道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从小葫芦里面挣脱出来,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尝试几次,看起来,她对小蔡和他爹妈可真的是恨入骨髓了,不致他们于死地就不甘心。” “小茹这么执着,不管怎么样都不愿意放弃,你说,跟她的尸体有可能被人做了手脚,跟王玉翠扯上关联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呢?”苏童不太懂得这些神鬼之事的道理,只能根据自己的直觉去加以猜测,“就是比如说小茹作为一个女鬼,她本身对小蔡虽然生前是恨的,死后却可能并没有这么执着,但是因为那种牵连的产生,所以才造成了她的这种执念呢?” 她主观上仍然希望小茹并不是真的已经恶到了一定的程度,毕竟在小茹生前,她也算得上是一个受害者了,被心上人辜负,不得不拿掉了肚子里的亲骨肉,最后还带着这份不甘心和怨恨的情绪,用吊颈那样痛苦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虽然说造成这样的结果,小茹自己的执着不肯放手也是起了一定的作用,也可能说可怜之人往往也有可恨之处,但是毕竟小茹为了这件事,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苏童实在是不忍心见她死后还因为执念而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只是报复蔡家三口,某种意义上倒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可是关系到王玉翠,这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辜局外人了,王玉翠甚至不知道在自己嫁给小蔡之前,小蔡曾经做过如此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事情。 如果就这样的把王玉翠的性命也搭进去,这对王玉翠难道就公平了么? 所以她还是希望能有一个最为妥当的解决方式,已经付出生命代价的可怜女人,不要因为执念而变成了泯灭人性的厉鬼凶灵,还能有机会冲入轮回,重新来过,而无辜的人,诸如王玉翠,也不要被牵扯进来,受到什么伤害。 唐敖听了她的疑问,却只是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苏童披在脑后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是觉得小茹也是个可怜人,所以希望她之所以这么执着的回来报复,是因为受到了别人的约束和牵制。但是这件事,并不是你猜的那个样子,小茹之所以会回来报复,自然起因就是因为她放不下的执念,是那种执念支撑了她复仇的一切举动。有人在她的尸身和王玉翠之间建立了关联,只是为了给她创造出一种途径,或者说捷径,能够随时随地的顺藤摸瓜找到蔡家,这个藤,自然就是王玉翠,而王玉翠的肉身,也就相当于小茹的工具,用来打击和报复蔡家的工具,并没有人施了什么法术去强迫小茹附身王玉翠,她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主观意愿,她恨所有除了她自己以外能和小蔡在一起的女人。” “也就是说,假如小茹自己真的想得通,看得开,那么就算有人在她的尸身和王玉翠之间建立某种关联,她也一样可以不上身王玉翠喽?”苏童惊讶的问。 唐敖点点头:“对,那个帮忙建立关联的人,说白了只不过是为虎作伥罢了,真正的始作俑者,就是小茹自己,她主观上的恶念才成就了现在的这些种种。” 苏童听他这么说,便沉默下来,看起来神色略微有些没精打采的。 唐敖见她这个样子,便轻轻的搂了搂她,安慰她说:“你不要替她感到难过,现在她不是被我们收了么,只要先解除了她和王玉翠之间的这种关联,回头咱们解决完了这边的事情,小茹就在朱砂小葫芦里面一起跟咱们回去,即便不是我亲自来处理,谷满仓化煞消解怨气的功力也还是很不错的,小茹的执念和怨恨,说起来或多或少也算是有情可原,我要是不想给她机会,刚才就放她自生自灭了。” 苏童听他这么一说,的确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心里面踏实了不少,小茹和小蔡之间的事情,着实令她唏嘘不已,小茹选择了寻短见,一心想要变了厉鬼回来报复蔡家,这种做法是很愚蠢的,简直是得不偿失,而小蔡一家三口,虽然说所作所为,那些绝情冷血的态度,也的确是让人牙根痒痒,但是可以打,可以骂,这些都算是咎由自取和活该倒霉,却不可以让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倒不是说苏童有多么的圣母情怀,而是她觉得,小茹为了这件事丢了命,变成了厉鬼,已经算是一种不值得的错误了,假如再害人性命,从此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那就是错上加错,也才真的是被蔡家彻底害惨了,实在不值。 有些时候,执着于仇恨,就等于一遍一遍撕开自己的伤口,让自己更疼,流更多的血,让痛苦永远也过不去,自己也永远陷在了怨恨的泥沼当中无法自拔。 倒不如彻底的翻过去,重新来过,这样才有机会不要重蹈覆辙,才有机会让自己过得更好起来,真正的走出阴霾。 小茹选择了寻短见,这也就意味着她已经犯了一个错误,并且把自己这辈子所有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都给抹灭了,那么,对她来说,真正的解脱并不是和蔡家人鱼死破,而是抓住最后的机会,重入轮回,在下一世擦亮眼睛去看清楚身边的人,不要再走之前的老路,过得幸福, 只可惜,这个道理,不光是小茹自己临死前和死后都没有参悟,甚至就连她的父母也被一时的仇恨蒙住了双眼,居然为了报复,搞出了这么多事情来。 收了小茹的鬼魂之后,外面的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动机,不知道那六个人睡得怎么样。苏童和唐敖可是累坏了,他们两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里,看到六个人都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睡得最香,还打着呼噜的人是闫红寿,其他几个人看不出睡着还是醒着,小蔡倒是肯定没有睡,因为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缩在了被子里面,却一直不停的瑟瑟发抖。 苏童和唐敖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理会他们,生怕一不小心,小蔡就又要一惊一乍的在那里折腾,于是他们两个径直走向了折叠床,两个人挤了挤,歪在上面闭上眼睛,感觉就好像是刚刚才把眼睛闭起来,就立刻陷入了睡梦当中似的。 等苏童再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她自己了,其他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悄悄的离开了房间,她一概不知,她的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掉了,人也舒舒服服的躺在折叠床上面,还盖了被子,隔着房间门,能够隐隐约约的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却听不真切,不知道是谁在说着什么。 苏童坐起身来,觉得浑身上下都疲乏极了,她可是连着两天都没有睡好觉,之前的一宿是唐敖头痛发作,昨天的这一夜则是因为女鬼小茹,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别的,现在小茹被收了,王玉翠和蔡家的一家三口都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她的神经也就不再那么紧紧的绷着,神经以松弛下来,整个人都顿时就好像携带了一样,原本被忽略的疲乏感也立刻占领了高地。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其实从躺下到现在,一共也就只有那么三个小时左右而已,可是唐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起来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的疲惫乏力,毕竟他为了护住王玉翠和蔡家三口人的周全,并且还要顺利的抓住小茹,付出的可比自己要多上很多很多呢。 苏童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顺着说话的声音来到了后厨房,厨房里面的大圆桌旁边坐着七个人,很显然,已经起来了的七个人都在这里了,桌上还摆放着一些白粥和咸菜之类的东西,方才在房间里苏童就隐约可以听得见的说话声,是来自于李桂枝,她正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这一次倒不是在骂蔡家人,而是在游说她的外甥女王玉翠,鼓动她和小蔡离婚呢。 “小翠儿啊,你可想好了,这种事情,你说一般人家谁干得出来?趁着现在轻手利脚的,没有孩子没有拖累,赶紧摆脱了这一家人,这才是解脱呢,下次咱们找个阿猫阿狗,都好过找这么一家铁石心肠没人味儿的缺德鬼!”李桂枝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在一旁恨不得把头扎进自己胸腔里头的小蔡。 “我说,亲家小姨,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王玉翠的婆婆有些听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开口辩解说,“老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啊,你是小翠儿的娘家小姨,实在亲戚,你怎么能给小翠儿灌输这种思想呢!你这样是不对的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家以前犯过错误,这个我们可以承认,我们也愿意去补偿,其实之前也算是补偿过了的,但是小翠儿和我们家儿子已经结婚了,是一家人,小翠儿是我们蔡家的媳妇儿,你们娘家人也不能手伸得太长,是不是?” “呵呵,现在知道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了?那你们当初逼着那个女鬼去堕胎!要是你们家没拆她和你儿子的那一桩婚,现在我们家小翠儿就不会跑来当这个差一丁点儿的替死鬼了!”李桂枝毫不客气的啐了王玉翠的婆婆一句,恶狠狠的说,“这是我们家里知道了信儿,带了高人过来,也是恰好了,我们自己家远房外甥女婿就有这本事,不然呢?不然我们娘家人被叫来,就是给小翠儿办丧事了吧?小唐,你说我说这话对不对吧?” 王玉翠的婆婆被李桂枝这么顶了一句,李桂枝又搬出了唐敖这么个能人来说事儿,一时之间也是无言以对,面色有些郁郁。 唐敖此时已经注意到了门口的苏童,他站起身来,一边拿了空碗到旁边去帮苏童盛粥,然后态度略显冷淡的回答说:“你们还是节省一点体力,好好吃饭吧,一会儿咱们还得去找小茹的坟呢,不管是王玉翠还是蔡家人,现在根本就没有算是真正得救,所以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 第四十四章 进山 他这话一出口,李桂枝不说话了,王玉翠的婆婆自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李桂枝是一副“我给自己家亲戚面子,懒得跟你一般见识”的模样,而王玉翠的婆婆就更多的是忌惮了,一来紧张还没有真正被解决掉的危机,二来也生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恼了唐敖,唐敖一气之下索性对他们不理不睬,不管不顾了,所以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唐敖前一天晚上,因为差一点点被小蔡坏了事,所以现在对待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脸色也有点臭臭的,不大好看,看人的眼神也比之前冷了很多,原本还碍于苏童的面子,一直保持着温和客套,现在那些则都不见了踪影,整个人都是被笼罩在低气压当中似的,让人恨不得躲得远一点,以免变成炮灰。 不过苏童一来,情况就变得不大一样了,刚才还气压低沉,一脸风暴将至的那种阴云密布的男人,一看到苏童过来,眼神顿时就柔软了几分,虽然脸上还是臭臭的表情,但至少神色柔和了许多,帮苏童盛粥添饭的动作也是非常的轻柔细致,就连说起话来,也全然不像对待李桂枝和王玉翠的婆婆那么冰冷。 “你怎么就睡了那么一会儿呢?是不是有人吵到你了?”他语气温和的一边询问苏童,一边帮她拉了椅子坐下,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朝餐桌上刚才争个不休的两个女人扫了一眼,那两个原本还有些眼神交战的人顿时就垂下眼皮,一声不响的闷头吃着自己面前的粥饭,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唐敖当成了吵到苏童睡觉休息的罪魁祸首,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好办了。 别看唐敖年纪不大,但是他的本事,这几个人也是亲眼目睹的,这个节骨眼儿上,假如没有他的帮忙,只怕就连李桂枝都不敢保证能不能够全身而退,更别说其他几个关联更紧密的人了。不过这还不是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真正原因,真正令他们连大气似乎都不敢喘的是唐敖周身那种凛然的气场,会让人恍惚之间就忘记了他只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前一天还温温和和,笑模笑样的,现在一转眼就好像整个人都被一层冰壳给包住了一样,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在态度上开始收敛,变得小心翼翼的,并且也都不约而同的在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直觉,假如真的惹毛了这个人,那么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没有人吵到我,我就是自己睡醒了而已,”苏童注意到其他六个人都有些紧绷的样子,于是就对唐敖笑了笑,说,“你还说我呢,你不是起得更早么。” “咱们两个怎么能一样,”唐敖微微蹙眉,略微有点责怪,不过更多的还是心疼的一边说一边替苏童夹菜,“你前天晚上为了守着我,几乎一夜没睡,加上昨天晚上,这可就是整整两天没有休息好了,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我没事儿,你放心吧。”苏童本来想说唐敖自己前天夜里头疼发作,自然也是睡不好的,所以他们两个人是彼此彼此,不过考虑到还有六双眼睛都盯着他们两个呢,这么一来一回的对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一点打情骂俏的感觉,所以话到了嘴边转了一个圈,就又被她给硬生生的咽回去了,安抚了唐敖一句之后,就端起饭碗来,一口一口的吃着小菜和热粥,虽然说浑身上下还有些疲乏感,但是折腾了一宿,又冷又饿,现在即便还带着几分困乏,几口温热而又散发着稻米香气的热粥下了肚,也还是觉得顿时浑身上下就暖了很多,整个人都舒服起来了。 她其实也注意到了,唐敖今天整个人看起来都和平日里似乎有些不一样,样貌还是原来的那般样貌,气场却不再是平静温和的,而是隐隐的仿佛带着一种威压,一种冷冰冰的气质,尽管他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温和,眼神也是柔软的,但是苏童却觉得这样的唐敖,既熟悉又陌生,让她似乎有些不敢认了似的,心里也莫名的生出了一种不安,到底为什么觉得不安,她也说不上来,脑子里就只想起了之前谷满仓刚刚出现在常青山上,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会儿,就曾经说过,唐敖过去可不是现在这样彬彬有礼的样子,以至于他乍见这样的唐敖,还觉得有些不大适应,感到非常的奇怪。 难道说,唐敖现在这种冷然的气场,是谷满仓口中所谓“曾经的样子”么? 苏童刚刚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就赶忙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想那些事情会让她感到有些心慌,所以本能的选择了逃避,就权当唐敖是在懊恼之前小蔡差一点点坏了大事的那一桩插曲,外加最近实在是累了的缘故吧。 毕竟,他对自己不还是老样子的么,这样一来,又有什么值得多想的呢?苏童在心里面这样默默的安慰着自己,夹菜的时候,一抬眼,正好看到李桂枝正瞄着自己,她便对李桂枝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这次的麻烦,始作俑者是蔡家人,李桂枝也好,王玉翠也罢,都只是无缘无故被牵扯进来的倒霉蛋罢了,虽然之前李桂枝表现出来的蛮横霸道让自己也略微动怒过,但是那种小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大家终究是远房亲戚,尤其现在唐敖已经脸色冷凝了,如果自己也臭着一张脸,那么气氛也未免显得太过于尴尬,对谁都不太好。 见苏童对自己笑了笑,李桂枝也立刻回了她一个更灿烂的笑容,本来还想开口说点什么的,不过一瞧见唐敖的眼神朝自己扫了过来,就立刻又垂下了脸,闷头吃着饭,把方才想要说点什么的那个意图给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苏童有些哭笑不得,她的左手从桌子下面伸过去,在唐敖的胳膊上轻轻的捏了两下,对他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他放松一点,不要那么紧绷着吓人,唐敖对她笑了笑,不过并没有表示接受,对其他人仍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苏童也略微有些无奈,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站在唐敖的角度上,估计也会觉得心里面挺不爽快的,他们两个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现在却为了蔡家的烂摊子忙前忙后,可是这几个真正意义上的当事人,却大多是一副等着别人来处理的消极模样,更别说小蔡那种关键时刻窝囊胆小只会坏事的,还有李桂枝这种火上浇油,不分场合的挑衅王玉翠公婆,总想在嘴巴上一较高下的人了。 于是八个人围坐在大圆桌子旁边,就再也没有谁开口说过话,都各自默默的吃着东西,吃完了之后,王玉翠主动想要承担起洗碗的工作,被李桂枝阻拦了。 “我的傻小翠儿啊,你可长点儿心眼儿吧!都被蔡家人坑成这样了,你还想着在人家面前好好表现,给人家当牛做马呢?”李桂枝怒其不争的一把拉住王玉翠,“走走走,跟小姨回屋里去,小姨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说完,她就根本不给王玉翠拒绝的余地,拉着她头也不回的率先离开了厨房,闫红寿有点不大好意思的对蔡家人讪讪的笑了笑,跟着李桂枝后头也走了,唐敖也毫不客气的起了身,拉着原本还打算帮忙收拾收拾的苏童,也回了房间,留下蔡家三口垂头丧气的继续坐在桌子旁边。 “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么?是不是太累了?”回到房间以后,苏童有点担忧的伸手摸了摸唐敖的额头,怕他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情绪不对头的。 唐敖握住她的手,对她摇摇头:“我没事,你放心吧,就是觉得咱们俩都挺累的,应该好好的休息休息,其他的事情,咱们不要管,他们想要吵想要闹,只要不影响正经事,就都和咱们无关,不要去管,有着他们好了。” “那刚才我过去吃早饭的时候,还听到你说咱们要去找小茹的坟墓呢,什么时候去?”苏童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上午十点多了,“哎呀,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再不去会不会来不及啊?不是说过了正午,阳气就要开始衰退了么?” “嗯,没关系,你不要操心这些事,就给我踏踏实实的躺下来休息。”唐敖按着苏童的肩膀,硬是把她按在了炕沿儿上,“那些事情我心里有数,这一次咱们需要的可不是阳气盛,正好相反,这一次咱们需要的就是阳气衰弱,如果不是考虑夜间别人不方便跟着我一起,万一撞见了什么孤魂野鬼,又容易节外生枝的话,我都恨不得夜里再去,所以权衡一下,下午两三点钟咱们再出发去找坟就行。” “哦,”苏童一听时间来得及,心里就也跟着踏实了许多,不过也不由的感到有些好奇,“可是,为什么要特意挑个阳气不足的时候呢?有什么说法么?” “有,咱们这一次是要去找小茹的坟,对吧?小茹到底葬在那里,就连蔡家人也不知道,就只有小茹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唐敖很有耐心的对苏童解释起这件事来,“但是你觉得小茹的父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尤其是蔡家人么?” 苏童果断的摇了摇头,小茹的父母既然能硬生生的接下了蔡家给的三十万补偿金,然后又用这笔钱去找人设圈套等着蔡家人掉进来,就是摆明了一定要报仇不可,既然他们的心意已经坚决到了这种程度,又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女儿葬身在哪里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给自己最大的仇家知道呢。 “所以,咱们只能自己找,我在你睡醒之前,已经问过了蔡家人,他们虽然不知道小茹到底葬在那里,但是说得出来大致的方位,应该就是在小茹父母家所在的那个村子里面的后山上头,知道了这个,咱们自己找就可以了。”唐敖说。 苏童愣了一下:“可是,一座山再怎么低矮,也终归是叫做山啊!就凭咱们八个人,想要从一座山上面找出小茹的坟墓来,这样的计划真的可行么?” “如果是平时,估计是不可行的,但是现在不一样,咱们手上有这个,你忘了么?”唐敖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那枚小小的朱砂小葫芦,“小茹的鬼魂在咱们的手里面,她的鬼魂对自己的肉身,总还是有一点感应的,可以帮助咱们确定方向。但是如果是现在这种阳气上升,并且十分充足的时候,那可就不行了,不管是小茹尸身的尸气,还是小茹鬼魂的鬼气煞气,都会被外面的阳气给压制住,它们之间的那种感应也会跟着变弱,咱们除了徒劳的去爬山之外,恐怕很难有所收获,倒不如等到阳气衰退之后,到了山里面,树林有树荫,树荫下面往往也是阴气滋生,阳气衰败的地方,所以我的方法估计就可以奏效了。” 苏童听了这话,便信服的点了点头,唐敖总是心中有数的,一旦他已经笃定的计划,就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对自己的男朋友信心很充足。 “现在,你就给我好好的躺下来休息,要是不乖乖休息的话,可别说我下午不带你进山去啊。”唐敖故意板着面孔,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嘴里还不忘吓唬吓唬苏童,不过语气里面的关心和疼惜却也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你都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不管是于公于私,都得先把精神养回来才行。” 苏童乖巧的点了点头,不过也不忘拉住唐敖,对他说:“那你也是一样的,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你都得先把精神养足了,否则我可不同意你再这么消耗着自己去管别人的事情。” “好,我答应你。”听了苏童关心的话,唐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也非常顺从的挨着苏童躺了下来,用手臂轻轻的环住她,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睡吧,我陪着你,不用担心。” 苏童能够感觉得到从自己背后传来的温热体温,唐敖的呼吸就在耳畔,是那么的均匀沉稳,让她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疲惫感渐渐席卷而来,让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最终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知道睡了多久,苏童感觉到有人在轻声的召唤自己的名字,于是便睁开眼睛,看到唐敖已经起身了,就坐在自己身旁的炕沿儿上。 “苏童,醒醒,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进山了。”唐敖见她睁开了眼睛,便微笑着对她说。< 第四十五章 诡异的白雾 苏童原本脑子还有一点混混沌沌的,一听唐敖说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脑子也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赶忙一骨碌爬起身,点点头,开始穿衣服鞋子,出了房间才发现,唐敖是最后才把自己叫醒的,其他六个人都已经老老实实的等在门外了,并且和她的那种好奇与忐忑相交错的心情不同,李桂枝他们可就心情沉重多了,对于他们来说,这完全是成败在此一举的事情,不成功便成仁,失败的代价很大,他们付不起,也不想付,所以一个个都格外的紧张。 唐敖倒是一如既往的样子,看起来表情略显严肃罢了,当然,这也是在小蔡险些坏了大事之后他对待其他几个人一贯的态度,没有什么稀奇的。看他没有什么如临大敌的样子,苏童的心里面也略略的松了一口气,估摸着进山找坟的这件事,应该还是在唐敖的掌控范围内的,所以她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八个人出了门,唐敖的车子里面自然是坐不下那么多人的,但是让蔡家的一家三口在家里面等着,他们又不愿意,也不知道是不放心唐敖,怕不跟着唐敖就不会全心全力的帮忙处理事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所以尽管一副怕得不得了的样子,但还是坚持要跟着一起,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到邻居家里面去借了一辆小车,蔡家一家三口开着那辆借来的车,其他人依旧和来这里的时候一样,坐着唐敖的那一辆,由蔡家一家三口在前面领路,朝小茹家所在的那个村子驶去,蔡家的一家三口对于小茹一家毕竟心虚,即便是现在被小茹的鬼魂吓得要命,也还是因为自己理亏在先,不敢有任何的迁怒,所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们特意的避开了小茹父母家所在那个村子村民住宅比较多的路线,直接把车开到了埋葬小茹的那座小山的山脚下,停了车,八个人顺着一条被人踩出来的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慢慢的朝山上走去。 虽然说只是深秋与初冬的交界,还没有落雪,所以上山的路也还没有那么滑那么难走,但是没有经过人工修缮的山间小路原本就是不平坦的,再加上枯枝落叶铺满了一地,乍走上去,脚下的感觉是有些绵软的,还让人觉得挺舒服,但是走上一会儿之后,苏童就忍不住有一点气喘吁吁了,那些松软的枯枝落叶,让她脚下的路变得更加深一脚浅一脚,格外的耗费体力,爬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潮红,额角有些许的潮湿汗意,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唐敖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体力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一路走到现在,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但是看到苏童有些累了,便抬手示意了一下,让大家停下来休息片刻,然后再继续赶路,苏童原本是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做的,怕蔡家人觉得因为她耽误了帮他们解决问题,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蔡家人平日里估计因为经济有了一定的基础,所以很多事情都是雇人在做的,自己并不是经常从事体力劳动,尤其是王玉翠的公婆,年纪毕竟摆在那里,体力更是有所下降,爬山爬的也是至喘粗气,大汗淋漓,比苏童还要狼狈许多,早就想要停下来休息了,只不过是因为对唐敖有些畏惧,所以不敢提出来罢了,现在一听唐敖主动这么说,当然是乐得接受这样的安排,二话不说就找了一处相对比较平坦的地方,一人倚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用手做扇子,在自己的脸旁扇动着。 李桂枝也累了,闫红寿扶着她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她一面招呼王玉翠一起休息休息,一面还没好气的冲故意避开她坐的远远的蔡家一家三口翻了个白眼,当着唐敖的面也不敢再多吵吵嚷嚷,以免又惹了他不高兴,但是不开口呢,自己又觉得气不顺,只好很小声的咕哝着说:“自己不做好事,拖累别人一起累断腿!” 王玉翠的婆婆眼皮动了动,假装听不见似的,一声也没吭。 苏童和唐敖也找地方坐了下来,冬日的白昼缩得很短,苏童看了看手表,现在才只是下午四点出头而已,但是太阳却已经斜到了山边去,暖黄色的光线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投向他们,落在地面上细细碎碎,斑斑驳驳,不算开阔的视线让周围的林子也好像变得有些变幻莫测起来,总觉得似乎那林子里会隐藏着什么。 “天好像快要黑了呀。”苏童对紧紧挨着自己坐着的唐敖说。 唐敖点点头:“那样正好,我还正好嫌这夕阳有点碍事呢。”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朱砂小葫芦,放在手心里,给苏童看,小葫芦在唐敖的手心里微微的抖动着,葫芦尖朝一个方向微微的有些偏了过去,乍看起来,就好像是被风吹得有些摇摆似的,但是苏童分明一丝风都没有感觉到。 “这是小茹的鬼魂,感应到了她的肉身么?”她扭头问唐敖。 唐敖点点头,把小葫芦重新收了起来:“对,不过你也看到了,感应还不算太强烈,小茹的鬼魂虽然对蔡家的三个人恨意很深,但是毕竟死的时间不长,报仇凭借的是巫术的帮助,外加自己的执念,实际上作为一只鬼,她比我意味的要弱很多,这样一来,想要清清楚楚的找到埋小茹肉身的位置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正好咱们在这里休息休息,一会儿太阳再落下去一些,咱们就可以继续找了。” 说完,他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苏童,问:“护身符戴在身上么?” 苏童点点头,拉了拉自己脖子上的那根线:“在这儿呢,我一直没敢摘下来。” 唐敖满意的对她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带着这个一直跟着我,就没事。” 苏童连忙答应着,答应完了之后,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来之前唐敖说没有什么事,现在看来,这件事应该还是有一些小风险的,只不过不至于有什么危及性命的大风险就是了。所以他才会确认自己的护身符,让自己紧跟着他,这是为了不让自己遇到那种有惊无险的插曲,至于其他人,结合这两天他们的所作所为,估计他就懒得去照顾那么周全了,但是苏童对唐敖的人品还是有信心的,他不管现在表现的多么冷漠,但终究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假如这一次真的是有威胁到生命的危险,那他也不可能真的对其他六个人听之任之。 苏童想了想,决定什么也不说,不去管李桂枝他们和蔡家人的闲事了,这件事,蔡家人本来就是咎由自取,而李桂枝仗着闫红寿是自己的远房表舅,也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实在是令人不太愉快,就连作为远房亲戚的自己都心里面感觉有些不爽快,就更别说原本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联的唐敖了,不管是哪一方,借着这一次的事,给他们都上一课,吃点教训页没有什么不好的。 八个人坐下来休息了二十多分钟,眼见着山间的光线就越来越暗淡,唐敖这才终于站了起来,又拉起苏童,帮她把身后沾着的枯树叶拂掉,这才对其他人招了招手,说:“走吧,时间不早了,咱们继续找。” 其他六个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他继续走。唐敖牵着苏童的手走在最前面,手里面托着那枚朱砂小葫芦,随着天光变暗之后,小葫芦的抖动和倾斜也开始变得明显起来,唐敖就密切的注视着葫芦的反应,在林间穿行着。 “一会儿咱们找到了小茹的肉身,她的魂魄不会重新回到尸身里面去吧?”苏童走着走着,不让忍不住产生了一种比较令人胆寒的联想。 唐敖被她给说得忍不住笑了出来,摇摇头:“不会的,放心。” 听唐敖这么说,苏童一颗刚刚悬起来的心就又重新落了回去。 几个人继续走着,这座小山别看不算高,横向却有些绵延的架势,小葫芦一直在引导着方向,或者说小葫芦里面的小茹鬼魂一直在引导着方向,他们就马不停蹄的继续走着,林子里面的光线越来越黯淡,到最后几乎完全被黑暗侵吞。 随着天黑彻底的下来,林子里面也开始出现了变化,原本干干净净的树林里面,居然贴着地面慢慢的多了一层隐隐的雾气在浮动,根本没有办法去判断雾气的来源,只是让原本就晦暗不轻的脚下路变得更加看不清楚。 苏童也不知道这雾气是从哪里来的,她一只手拉紧了唐敖的手,努力的想要看清楚脚下的路,原本还想着回头去叮嘱一下身后的人小心一些,都无暇顾及。 脚下的白雾越来越浓,原本还依稀可以看得到脚下的地面,渐渐的也看不到了,就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如果不是走在黑暗的树林里面,周遭一片寂静,苏童倒是会有一种自己仿佛正走在云端的错觉。 走着走着,苏童感觉自己的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多了一条横着的树枝,脚下一绊身子顿时就稳不住了,摔倒的那一瞬间,她出于怕牵连旁人的本能,手上一松,她的手便从唐敖的手掌心里面滑脱了,整个人面朝下摔倒在地上,幸亏两只手撑着地,虽然说手掌被地面上的枯树枝硌得生疼,却也算是险险的避开了“脸先着地”的窘迫境地,待到她再一次站起身来,却发现那白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升高了许多,居然遮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除了影影绰绰的树林之外,就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转过身去看看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桂枝、闫红寿还有王玉翠,以及蔡家的一家三口,就都没有了踪影,好像林子里只剩下苏童自己一样。 该不会又是鬼打墙吧?苏童暗暗的想,这种把人隔开的把戏,她也算是遇到过两次了,一次是那个婴灵,用的是幻术,还有一次则是在游乐场嘉年华里面的鬼屋当中,遇到的那个小鬼,完全是用了障眼法,使了一个鬼打墙就把自己给隔住了。这一次的白雾不晓得算是哪一种情况,不过苏童总体来说还算淡定,经历过了两次这一种类似的事情之后,她现在很清楚,保持冷静是最重要的,而唐敖也绝对不会对自己被隔绝的事情坐视不理,所以只要保持警惕,冷静对待,就一定可以等到唐敖来找自己,帮自己脱离这种境地的。 苏童暗暗的打定了主意,索性也不乱走乱闯了,免得越走越远,万一误入歧途,尤其是现在满眼都是白雾,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真的要是被白雾遮了眼睛,一步踏错,那不就什么都完了么。唐敖虽然能够打破神鬼设下的障眼法,可是自己要是真的摔下山去,那种真真实实在肉身上面造成的伤害,可不是他凭借自己的法术就能够化解和消除的。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还是尽量不要给他添乱吧。 这么一想,苏童也不走了,伸手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摸到了一棵树,她便干脆靠着那棵树的树干一动不动的站着,精力高度集中的聆听着周遭的声音,假如有人的脚步声,她就开口呼救,如果没有,她就尽量的节省体力。 之前的经历让苏童知道,如果那个潜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东西有意识的想要把人给隔绝开来,那么像自己这种毫无灵力法术可言的人,就算是喊破嗓子,其他人近在咫尺也未必能够听得到,只会浪费了自己的体力,这样是很不利的。 周围安静极了,苏童甚至可以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她极力的稳住自己的心跳,稳住自己的呼吸,努力的留意着周遭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不过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除了迷雾就是一片寂静,在这种环境下,苏童紧绷的神经渐渐开始让她感到了疲惫,甚至让她有一点昏昏欲睡的感觉,当然,她也不敢睡着,这个节骨眼儿上,要是真的睡过去,那可保不齐会出什么状况,她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冒这种风险。 又过了一会儿,在这种迷雾当中,苏童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光线太黑了,她甚至看不清楚自己手表上面的时间,就在这状似没有尽头的寂静和迷雾当中,她忽然听到了有声音,是脚步声,除了脚步声之外,居然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苏童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心里面还盘算着万一一会儿过来的不是什么好人,或者干脆是什么鬼怪,自己该怎么办,人的话,可以考虑偷袭对抗一下,如果是鬼的话,恐怕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尽量周旋了,毕竟人不一定是歹人,就算是歹人,踢裆之类的小招数,苏童也多少还是有点概念的,可是鬼,甭管是一般凶的还是特别凶的,她可都是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尽量拖延了。 “我对这片不太熟,幸亏遇到你,不然这么大的雾,我都不知道怎么下山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白雾当中传了过来,似乎是正在和什么人说这话。 苏童听着声音觉得耳熟极了,再仔细听听,那个人说完话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人的回应,就连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也只有一个人而已,怎么听也不像是两个人走过来的样子,可是偏偏刚刚说话的那个男人,又分明是在和什么人讲话。 渐渐的白雾里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在晃动,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苏童方才在脚下摸索了半天,摸到了一根不到手腕粗的树枝,现在紧紧的攥在手里,等着那人走近,万一要是歹人的话,好歹自己也有个防身的家伙。 那人终于走进了,等到近到足够苏童看清楚他的相貌时,苏童认出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小蔡。< 第四十六章 老太太 苏童一眼看到那个老太太,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这样的一座绵延的小山上面,周围连个住户人家都没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老太太出现呢? 尤其这老太太长得看上去又瘦又小,干干瘪瘪的,佝偻着身子,即便是站直了恐怕也未必有苏童高,感觉一副皮包骨的样子,如果不是走得近了,能看到她的脑后梳着一个小小的发髻,恐怕都不知道跟在小蔡身后的这位到底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小孩儿。老太太的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具体什么颜色的棉衣,看起来像是暗黄色的,上面隐隐的好像有点花纹,可惜光线太过于黯淡,没有办法看清楚,只能依稀的分辨个囫囵,那衣服对于她来说,也有一点过于宽松,就好像是一件衣服套在了一副人体标本上面似的,别提多不合体了。 等到走到跟前,苏童才看清楚,这老太太的脸也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瘦了的缘故,她的眉弓骨高高的凸了起来,显得眼窝格外的深陷,一张嘴,嘴唇薄的不像话,好像是纸糊的一样,几乎包不住嘴巴里的牙齿。 小蔡一边跟那老太太说话一边往前走,都快走到跟前了也没有看到站在树边的苏童,倒是苏童眼看着他就要跟着人家走过去了,只好主动开口和他打招呼。 “小蔡,你怎么在这儿呢?你爸妈去哪儿了?”苏童开口招呼小蔡。 小蔡略显夸张的哆嗦了一下,一扭头看到了苏童,一副惊讶的不行的样子,一手抚着胸口,大惊小怪的说:“哎呀,你可吓死我了,怎么站在这儿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啊,你要是不说话,我还以为自己撞见鬼了呢!” 苏童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才好,她比最初更加理解了唐敖对小蔡的那种抓狂的心情,他可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遇到自己这个熟悉的人,大呼小叫的说见了鬼,反倒是身后跟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诡异老太太,他居然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和人家一边说一边走。 先不说这样一个瘦弱不堪的老太太到底有没有足够的体力上山,这个黑灯瞎火的时候,山上又有奇怪的白雾飘散着,她上山又是为了什么,就单说这老太太走路都没有一丝声响,难道小蔡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就不觉得奇怪么? “你父母呢?王玉翠还有她的小姨和姨父都去哪儿了?”苏童对小蔡的双商实在是不忍心报更大的幻想,于是姑且先忽略了这个问题,开口询问起其他人。 小蔡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知道忽然之间就起雾了,然后我就看不清路,喊他们也没人理我,感觉都走散了。你那个男朋友呢?就怪他!好端端的大白天,那么亮堂堂的时候他不来,非得等到下午天都快黑了才出发,借过现在大家都走散了,他满意了吧?他人又跑到哪儿去了?把你也给弄丢了?” 苏童心里面烧着一把火,如果眼下有这样的便利条件,她真想把小蔡的脑袋直接塞到马桶里面去,那种地方才和他的智商最为匹配。自己当初做错了事,间接的害死了人,现在捅了马蜂窝,不光自己和父母,就连自己的新婚妻子也一起被拖累进去,他居然一点都不思悔改,除了见到小茹的鬼魂那会儿吓得屁滚尿流之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自责或者忏悔,也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偏偏还一个劲儿的添乱,并且怨天尤人的怪这个怪那个。 要不是为了无辜的王玉翠,苏童真有一种尽快找到唐敖,让他干脆放了小茹的鬼魂,他们两个开车回去,任这些人自生自灭的冲动。 当然了,这也只是冲动而已,这种事情本身来讲还是超出了苏童的正邪观念,超出了她的良知,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被鬼害死也不理不睬,她可做不来。 “你别乱走了,跟我一起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唐敖肯定就能回来找我的,到时候咱们两个跟着他,不会有事的。”苏童碍于现在的处境,不能和小蔡动怒,只能把所有的火气都暂时的压下去,一边好言好语的劝说他,一边拿眼睛偷偷的去瞄小蔡身后的那个老太太,这老太太来路不明,她也得十分小心才行。 “在这儿等?你开什么玩笑!”谁知道,小蔡居然比他以往表现出来的还要更加没脑子,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苏童悄悄的给他使的眼色,反而还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你那个男朋友到底是靠谱还是不靠谱啊?你还让我指望着他?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他这个人,光会摆架子,臭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的似的!要不是我爸我妈信了他,你以为我会跟着傻乎乎的都快天黑了才往山上跑么?” “他不靠谱,你靠谱?你要是那么行,这些事情别指望别人,你自己去解决不就好了么。”苏童实在是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嘴里的话也不大中听了。 小蔡被她说的一下子也噎住了,竟然有些接不上来话,脸色有些郁郁的。 这时候,那个老太太忽然开了口,她那两张纸一样的嘴唇上下碰了碰,声音听起来又干瘪又嘶哑,就好像是用砂纸狠狠地擦过似的:“哟,这怎么还有个姑娘啊?姑娘,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林子里啊,多危险哟!” 苏童戒备的看了看她,眼神里面充满了防备,但是嘴上还不敢表现出来,以免让那诡异的老太太起了疑心,唐敖还没有找回来之前,苏童自己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对付任何一只孤魂野鬼的,就算她的身上带着唐敖给的护身符,那也至多是有个自保的余地,不会被鬼附身之类的,但是小蔡呢?这可就说不准了。 如果小蔡只是普通的蠢,那么她还可以考虑一下,大不了自私一点,自保就够了,不去理会他,但是小蔡分明就已经超出了普通蠢的程度,这种人的存在,按照时下里比较流行的说法,就叫做猪队友,关键时刻,别说帮忙了,不帮倒忙就算是不错的。唐敖给的护身符毕竟只能防鬼,却是防不到蠢人的。 “我没事的,大娘,我男朋友就在附近,他很快就要来找我了。”苏童脸上堆着假笑,对那个老太太说,“大娘,倒是你,怎么这么大的年纪了,这个时间,黑灯瞎火的,一个人跑到这荒山上来了呢?你家里人不着急么?” “不着急,不着急,”老太太摆摆手,一双眼睛盯着苏童,两只眼珠在黑暗当中好像能够闪闪发光似的,只不过那光并不让人感到舒服,是一种令人不安的贼光,“我老头子在山上包了一片蚕场,所以盖了一个小木屋,平时那些蚕不能没有人看顾着,要不然有鸟吃,搞不好还有人来偷,所以我们俩就住那儿的。我刚才一个人走不动了,遇到这小伙子,小伙子真是个好人啊,看我一个老太太走路怪吃力的,还要帮我,送我,我就让他先去我家里头坐坐,喝点热水,吃口东西什么的。姑娘,你也饿了吧?走吧,跟大娘走,到大娘家里头,大娘给你们做点吃的,反正你们家里人也得找你们,在这么大片的林子里也不好找,还不如去大娘那儿,暖融融的,也好找,你看怎么样?走吧,跟大娘走。” “就是的,你是不是傻啊?你说,在这儿等着,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你,而且了,他们也得知道往哪儿找不是么!这林子里,冷飕飕,黑乎乎的,我可不愿意呆了,你跟我一起去吧。”小蔡果然跟着一起开口劝起苏童来了。 苏童瞥了他一眼,真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空的。这老太太的说辞,听着就知道没有一句靠谱的,先不说这座山上到底有没有什么蚕场,就单说这样的季节,树上的叶子都已经全部落光了,干枯着落了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纸条,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落雪了,这种季节,即便苏童不是一个对养蚕比较有研究了解的人,但是也知道这种时候,蚕早就结了蚕茧,就算还没有被养蚕人给悉数收拾干净,至少也不可能还是绿绿肥肥的虫子,怎么会有鸟来吃? 更何况,守林子不是不可能,但是老两口都住在山上,并且天黑之后让这么干瘪瘦小的一个老太太自己跑出来,又不是送饭,又不是下山取东西,两手空空的,这样真的合理么? 看苏童不说话,小蔡忍不住开口催促了起来:“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你要是不去,我可跟大娘走了啊!这大冷天的你还在那儿犹犹豫豫的,真耽误事儿!” 苏童摇摇头:“我不去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唐敖不会离我很远的,我走远了,他反而不好找我,我们都说好了,走散了就在原地等的,你也别去了。”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自己愿意傻等,还得拖着别人啊?”小蔡不领情的看了看她,翻了翻眼皮,“你不去就算了,大娘,咱们走吧。” 那个老太太却并没有和他一样的想法,看起来,她似乎特别希望苏童也跟着自己一起过去似的,不甘心的伸手去拉苏童:“姑娘,你听话,跟大娘走。” 老太太的手就好像枯树枝一样,又硬又冷,一抓到苏童,苏童就觉得浑身的热度好像都被她给吸走了似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就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忽然一热,并没有任何的动作,那老太太却好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松开了拉着自己的手,还趔趔趄趄的朝后倒退开两步,跌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小蔡一看老太太摔倒了,也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口指责起苏童来了,“人家大娘好心好意的想带你去家里暖和暖和,你不去就不去,怎么还推人呢!真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小伙子,哎哟,不行,我的脚好像是扭了,”老太太扯了扯小蔡的衣袖,一脸痛苦似的对他说,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她那个细瘦的好像没有一丝肉,就只剩下骨头的脚踝,还有穿着黑色带绣花的布鞋的脚,“一动就疼。” “你看,就怪你!”小蔡又瞪了苏童一眼,这才低头又问老太太,“大娘,那怎么办啊?你家在哪儿啊?要不然你在这儿呆着,我去帮你叫人?” “小伙子,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呐!”老太太摇摇头,一脸痛苦的对小蔡说,“我家里就一个老头子,跟我岁数也差不多,你去叫他也没啥用,你看,要不然,你受累,背着我走吧?我给你指路,很快就到了,不需要很久。” 小蔡对这个要求似乎也还是有些不大情愿的,毕竟他平日里在家里也是被父母宠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种德行,连自己爬山都吃力,现在让他背着个老太太走山路,他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的,于是脸色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苏童在方才一眼瞥见那老太太叫上的那双鞋之后,忽然之间脑子里开了窍,有一种顿悟的感觉,与此同时,也吓得整个人好像都被人炸过了一遍似的,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原本就觉得那老太太的衣服看上去眼熟了。 那分明就是一身寿衣啊!而且还是最近一些年头几乎不太容易见到,但是早些年却非常的常见的那种老式寿衣,暗黄的颜色,上面还有一些暗花暗纹。老太太的那双鞋,也是一双只有死人才会穿的寿鞋,上面还绣着非常繁复的花。 如果这么去判断的话,这老太太不仅是个死人,搞不好还是死了好多年的老鬼呢!一个死去多年的老鬼极力的邀请自己去她的家,这哪里是什么好事。 “小蔡,你别……”苏童小声对小蔡说,她总觉得这老太太借着方才被自己的护身符激了一下之后,就顺势装伤,肯定是另有目的的,一个活人背着一只鬼,她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却本能的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她当然是好心想要提醒小蔡一下,希望他原本就不大情愿,看到自己的暗示就更加打了退堂鼓,谁知道小蔡的蠢在这种时候竟然再一次突破了她的想象,见她对自己摇头暗示,居然一下子升起了一种高尚的情操,不给苏童好脸色的瞪了她一眼,一拍胸脯,对老太太说:“行,大娘,来,我蹲下,你趴上来!” 说着,就背对着老太太蹲了下去,那老太太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哪里像是什么脚踝有伤的样子,动作轻巧利索的就好像是一只猴子似的,三下两下就趴到了小蔡的身上,两条细瘦干枯的手臂搭在小蔡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 小蔡扭头瞥了一眼只能在一旁的苏童,就好像他在这一场道德制高点的争夺战取得了胜利似的,有一点洋洋得意的站起身来,看得出来,他背起老太太的时候,是有些吃力的,两条腿都有点打哆嗦了,但是为了面子,嘴里还说着:“大娘,你可真瘦啊,背你一点儿都不费力,太轻了!” “哎,哎,我老人家了,骨头轻,都是渣滓,不必你们年轻人了。”老太太嘴上说着,忍不住把她的脸凑近了小蔡的后脑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好像是在嗅着什么美味的东西似的,而小蔡则随着她这么一嗅,狠狠的打了个哆嗦,眼神居然变得有些空洞起来,整个人都变得不大对劲儿了。 “你别乱来啊!你要把他带去哪里?!”苏童一看情况不对,也不顾上太多,赶忙开口对那老太太喊道。 老太太扭头看了看她,已经不是方才那种伪善的模样了,两只眼睛里面闪烁着凶恶的光芒,恶狠狠的盯着苏童,对她说:“你少管闲事!不然就连你一起带走!”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和方才变得不大一样了,刚才还只是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倒也像是个老太太的样子,可是现在,她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雌雄难辨,依旧沙沙的,却好像是把两个人的声音硬生生的给扭在了一起似的。 说完,她拍了拍小蔡的头顶,对他说:“乖孩子,咱们回家去吧。” 小蔡就两只眼睛茫然的看着前面,两条腿就不听自己使唤似的,机械的向前迈动着,驮着那老太太就要走,就好像他知道是要走去哪里一样。 苏童心里着急,但是又没有办法,正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一道破空而来的气声,随后便看到一张泛着红光的黄符划破了白雾,直直的冲向了那个老太太。< 第四十七章 火咒 那老太太似乎也察觉出来了背后有对她造成了威胁的东西,非常机警的转过了脸,一眼看到那疾疾飞来的黄符,顿时一声怪叫,松开了小蔡,一下子飞扑到了旁边,黄符打在小蔡的后背上,小蔡似乎也有些吃痛似的,“哎呦”一声,挺大一个人居然被那张小小的黄符撞了一个大趔趄,四脚着地的趴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打的我?”小蔡经过这么一摔,也不知道是因为黄符的缘故,还是因为吃痛,居然清醒过来了,他一咕噜从地上翻了个身,把趴着的姿势改成了坐着,眼睛警惕的朝四周打量着,过了一两秒钟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连忙开口喊道:“大娘,大娘,你在哪儿呢?你没事儿吧?没摔着你吧?” 就在他左顾右盼的寻找那个老太太的时候,唐敖出现了,他走的大步流星,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副凛然的样子,走到苏童跟前,他先是一把将苏童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躯把她和老太太以及小蔡隔开,然后也不理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小蔡,金刚怒目似的盯着那从草丛里爬起来的老太太,举右手,食指与中指紧紧并拢,大喝一声:“你这妖孽!我们从此处经过,与你没有一点干戈,本来想和你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你倒是贪心不足,主动跑出来找死!” 那老太太原本在刚刚爬起来,抬头看着唐敖的时候,是目露凶光的,苏童看得很清楚,可是等她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便立刻换成了另外的一副嘴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唐敖,然后迅速的靠近了小蔡,伸手拉住小蔡的衣襟,缩在他身后,眼睛看向唐敖,嘴里却是对小蔡说:“小伙子,这……这人你认不认识啊?怎么这么凶,咱们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坏人吧?小伙子,这可怎么办啊!” 小蔡被她这么一说,愚蠢的脑子里居然又冒出来了一股子英雄气概,他一伸胳膊,像是要护住那老太太似的,嘴里还耍横的对唐敖说:“小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刚才是不是你拿什么东西把我打了一个大跟头?这事儿咱们回头再算账,人家大娘这么大的年纪了,你怎么好意思对人家这么不礼貌的!刚才你自己女朋友被丢在这儿,还是人家大娘好心要带她去家里休息,结果她推人家一个大跟头,我看你们俩啊,还真是天生一对儿,都没有人味儿!” 唐敖冷冷的看着他,听他振振有词的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忽然挤出了一抹嘲讽的冷笑,嘴里面有些讥诮的说:“我倒不知道,你这种蠢货什么时候居然还能闻出来人味儿来了!那鬼味儿你能不能闻得到啊?如果这妖孽不招惹苏童,你当我会管你这种蠢货的死活么?识相的就赶快给我闪开,躲得远远的,否则的话,别说我没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跟这妖孽走,就离和小茹团聚不远了。” 一提小茹,小蔡的张狂顿时就被抽去了底气,他似乎这会儿才真正想起来他们这一行人上山来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周遭还漂浮着若有若无的白雾,除了白雾之外,就黑漆漆的,太阳落山以后,林子里面的温度也开始降低下去,冷飕飕的风吹在身上,那滋味可不怎么好受,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又被唐敖忽然提起来快要被他抛在脑后的小茹,顿时就害怕起来,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你……你别吓唬我啊!我可不是被吓大的!”他的两条腿都已经在打颤了,嘴里却还忍不住想要充一充勇敢,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敖这么一说,他也有点起了疑心,嘴里面一边说着小蔡的身子还是悄悄的朝远离老太太的方向挪了挪。 “小蔡,你别傻了!唐敖他是开了天眼的人,但是咱们都没有,他说的话你还不相信么?”苏童看着着急,刚才不敢说,怕打草惊蛇的话,现在当着唐敖的面,她也有底气说出口了,于是便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你仔细想一想,这么黑灯瞎火的一座山,你爬上来都气喘吁吁的,她一个枯瘦的老太太,你真的以为她可以一个人上山还大气都不喘一口么?而且这个季节,蚕场还哪里需要什么人非得天天住在那里守着啊!你赶快闪开,不要在那里犯傻!” 她这么一说,小蔡明显愣了一下,他虽然说脑子有点犯蠢,但是终究也不是个货真价实的傻瓜蛋,方才没有想到的事情,现在被苏童这么一提,也一下子就意识过来了,这么一回过味儿来,他就好像被电到了一样,一个高跳到了旁边,甩开了老太太拉着他衣襟的那两只手,同时还满脸戒备的盯着老太太,似乎想要凭借着自己的那一双肉眼看出些端倪来,判断唐敖和苏童说的是真还是假。 “小伙子,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这人随便乱说什么,你都相信呢?你看我,你看看我,”老太太仍然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同时她的手却慢慢的缩在了自己的背后,“我都这把年纪了,黄土都埋到了脖子,哪有可能是什么坏人啊。” 唐敖冷笑一声:“你不是黄土埋到了脖子,你是原本就应该被深埋在土里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从地底下钻了出来我不知道,但是今天你起了歹心,还偏偏遇到了我,我就不可能再看着你到处为非作歹,害人性命!” 听到“害人性命”四个字,小蔡终究还是害怕了,他再蠢也是个惜命的人,于是这回也不犹豫了,赶忙连滚带爬的朝唐敖他们这边靠过来,可是他才刚刚抬脚,忽然之间脚底下绊了一下,重重的摔了一个嘴啃泥,呲牙咧嘴的爬起身来回头一看,他一只脚的脚踝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条破破烂烂的麻绳给缠住了。 “小伙子,你怎么这么不讲道义呢?不是说好了要送我回家的么,怎么才被人家说了这么两句,你就想跑呢?”老太太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也没有了,咧着两片干瘪的嘴唇对小蔡笑着,笑得阴森森的,露出了两排雪白到不自然的牙齿,“你还得去我们家做客呢,我准备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啊,你跑哪里去!” “救……救命啊……”小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都瘫软了,就连呼救都叫不出声来,感觉嗓子就好像被人捏住了似的,他哆哆嗦嗦的看了看站在远处毫无动作的唐敖,有些绝望的开口恳求那个老太太,“大娘……我……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你可别害我啊,我求求你了,我家里还有爹妈要养呢!” 老太太却不再和他啰嗦,方才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也不再藏着掖着,从身后拿到了身前,苏童惊讶的发现,那困住了小蔡脚踝的并不是什么麻绳,而是老太太的手指头,她的手指头以人类绝对不可能达到的程度延长着,垂到了地上,就好像是好几条细细小蛇一样,同时又仿佛柔若无骨一般,其中一根变长的手指打着圈儿,缠绕在小蔡的脚踝上,就好像是一条绳索,其余的垂到了地面的白雾当中,看不那么清楚了。她拴住了小蔡,就仿佛是猎物已经到手,不再去理会,两只眼睛看向了苏童和唐敖这一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贪婪。 “你有道行,那最好了,吃了你一个,能顶普通人好几个。”老太太并没有像寻常的孤魂野鬼那样惧怕唐敖,她明明看出了唐敖是一个懂得道法的人,却仍旧没有惧怕和退缩的意思,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难得一遇的珍馐美味似的,两眼直放光,就只差没有流出口水来了,这样的表情出现在那样一张皮包骨的脸上,在这样的一个环境和氛围下,看上去真的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唐敖……”苏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和唐敖对上以后是这种架势的鬼怪邪祟,心里不由的有些发慌,生怕这一次遇到的不是什么善类,唐敖会吃亏。 唐敖反手握了握苏童的手腕,算是给她一点安慰,脸上的表情虽然冷漠,却又带着几分讥诮,很显然,他是压根儿也没有把那个老太太放在眼里的。 就在这个时候,苏童忽然觉得自己的脚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虽然隔着白雾,根本看不清楚,但还是本能的朝后迅速的退开了一步,想要躲开那东西。 然而,脚下的那个东西却比她以为的要灵活很多,随着她向后退开的动作,也向前猛地一伸,还是迅速的勾住了苏童的脚踝,苏童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如果真的摔倒了,那么她也会和小蔡一样,迅速的被那拉走。 苏童惊恐的几乎没有办法叫出声来,就在重心已经歪向了一旁,眼见着就要倒下去的时候,唐敖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并且虚空画符,口中念着咒语,右手成手刀状,朝地上猛地一挥,苏童感觉到好像是有一股热气拂过似的,地面上的白雾也忽然散开了一点,并且她的脚下猛地一松,远处的老太太在同一时间里发出了一声略显凄厉的怪叫,随后她树藤一样随意延伸的手指也迅速的缩了回去,苏童可以看得到,她的手指有两根齐刷刷的被切断了指尖,那断面十分整齐,就像是被快刀一瞬间切掉了一样,奇怪的是,断面却没有任何的血液流出来。 眼前的这一幕,很显然已经超出了小蔡的承受能力,他倒吸了一口气,然后两眼一翻,整个人瘫软的昏倒在了地上,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 唐敖也没有打算再给那个老太太任何的机会,他松开苏童,把她再次推到自己的身后去,掰开身架,作势要用比较厉害的咒语对付那个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傻,一看唐敖的架势,就知道是要来对付自己的,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事到如今再逃跑也已经为时已晚,免不了被动挨打的局面,索性也就豁出去了,把已经昏倒了,根本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的小蔡松开来,丢在一旁,也不去理会,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张牙舞爪的就朝唐敖飞扑而来。 唐敖一看这老太太是要搞近身搏斗的那一套,已经捏起的指决也松了开来,立刻画符对付她恐怕也来不及,他索性摆开了防御的姿势,等着那老太太扑过来。 老太太扑到唐敖跟前,整个人忽然好像是一条带鱼一样的柔软滑腻起来,明明是迎面扑过来的,可是真的到了唐敖跟前的时候,却身子忽然一扭,贴着唐敖身侧就溜到了唐敖的背后,之后便八爪鱼一样的贴在唐敖背上,两条手臂缠住唐敖的双臂,两条腿勾住了唐敖的腰,一张皮包骨一样的白脸忽然面色一青,便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苏童距离唐敖很近,所以可以看得清楚,老太太缠上唐敖之后,当她的脸变成了青色之后,唐敖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两条腿一抖,若不是方才步子扎得稳,搞不好现在整个人就扑倒在地上了,从他两条腿微微颤抖,两只脚都被压得有一些陷进了脚下的枯枝烂叶和泥土当中的样子来看,伏在他背上的似乎不是什么老太太,而是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一样。 一看情况不对,苏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伸手就想帮忙把那老太太拉下来,这一碰那老太太,倒把她吓了一跳,那老太太不仅冰冷冰冷的,而且一场的坚硬,那手感也像极了又硬又冷的石头,和之前皮包骨的模样大相径庭。 唐敖稳住了身子,想要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老太太死死的勾住,根本抬不起来,他用力挣脱了几下,都未能如愿,只好开口喊苏童:“苏童,你从我怀里拿一张符出来,动作要快!” 苏童不敢有一丝犹疑,赶忙绕到唐敖身前,从被老太太的胳膊一起压住的胸前口袋里,勉强的抽出了一张黄符,然后眼巴巴的等着唐敖的进一步指示。 “我现在念咒,你在我念完的一瞬间,立刻把符贴上去,明白了么?”唐敖对苏童说,见苏童坚定的点了点头,便没有耽搁一点时间,开口念起咒来。 因为唐敖念起咒来语速很快,苏童听不懂唐敖念的咒是什么内容,她只能集中注意力去感觉,凭自己的直觉来判断唐敖的咒语什么时候才要念完,由于注意力高度集中,所以她虽然听不懂咒语的内容,却依稀能判断出来念咒的进度,在唐敖咒语念罢,话音未落的时候,便毫不迟疑的迅速把手里的符重重的拍在了那个老太太的面门上,动作之快,力度之大,都是前所未有的。 那老太太原本是一张青色的脸,表情虽然狰狞,却好像是雕塑一般的一动不动,被符咒不偏不倚的击中了面门之后,忽然就好像又活过来了似的。 她这么一活过来,唐敖背上的重压也顿时就消失了,老太太张开双手想要去掐唐敖脖子的时候,唐敖的动作也十分迅速,老太太还没有抓住他的脖子,他倒是先手臂向后一抓,拉住了那老太太盘在脑后的发髻,一弓腰,把老太太一个过肩摔的姿势,直接扔在了面前的地上。 如果是一般的老太太,这个年纪,被这么重重的一摔,估计早就背过气去,命都要丢了半条,可是这老太太显然并非人类,被唐敖摔下来,也毫无反应,还张牙舞爪的想要继续缠上唐敖的身体。 唐敖当然不会再给她这种机会,他手里捏了诀,念了一个火咒,随着咒语念完,他指向那老太太的指尖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股火光,火光直扑向老太太,那老太太顿时就燃烧起来,变成了一个大火球。< 第四十八章 挖坟 那火光耀眼极了,一下子就把周围都给照亮了,随着老太太的周身被唐敖的火符点燃,那些原本四处飘散的白雾也好像一下子有了生命似的,在老太太痛苦而又尖利的惨叫声中,居然迅速的朝那浑身上下都燃着火的老太太汇聚过来,云雾一般的缠绕上去,看那样子,竟然像是要帮那老太太扑灭周身的火似的。 “这……那些雾怎么会……”苏童有些目瞪口呆,她长这么大,别管是雾还是霾,都见过,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可是还没见过这种有生命一样的雾呢。 唐敖虽然还是带着戒备,不过显然已经松了一口气,他刚刚被老太太从背后压住,体力上略微有些消耗,所以此时此刻还有一点点的喘粗气,看苏童这么惊讶,便对她说:“不奇怪,因为那些原本就不是什么白雾,是妖气,她原本放出去妖气是为了迷惑咱们,现在收回来,是以为那点妖气救得了她呢。” “妖气?!”这个答案尽管被唐敖说的稀松平常一样,却还是令苏童大吃了一惊,“我以为她是个鬼,怎么难道她其实是妖怪么?这么小的山上也有妖怪?” 这不能怪她少见多怪,从小到大,或者说至少在遇到唐敖之前,鬼魂灵体这些东西,她除了恐怖片里面,就没见过其他的了,妖精那些就更是只有在聊斋或者西游记里面才见到过,而且谁又会把那些文学作品里的故事当真呢。先不论真假,就单说那些作品当中提到的妖精,哪个不是来自于什么特别有来头的名山大川,至少也得是特别人杰地灵的灵秀之地,就像他们现在脚下的这座小山,光秃秃的,别提多不起眼儿了,山脚下还有村子在住人,这样的环境下,居然会有妖怪,还散发着那么重的妖气,这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 唐敖想了想,改口说:“妖气是妖气,但是她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妖怪,想要成为妖怪,至少也得是沾染了一点灵气的,这个东西顶多算是精,棺材板成了精。” “棺材板?!”这个答案很显然对于苏童来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她能猜到那老太太是鬼,也多亏了和唐敖在一起这么久,也算是开过了眼界,现在不止是鬼,就连棺材板都可以变成精出来作怪,这可真是太令人诧异了。 “嗯,多少年的老棺材板了,幻化出来的这个模样,应该就是当初下葬的那个人,当初这可能是一个老太太的棺材,埋得地方估计是有点蹊跷,结果经年累月,棺材板吸收了老太太的尸气,再接着地气,慢慢的就有了那么一点能耐,至于是怎么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这可就不知道了。”唐敖一边看着那老太太被烧得惨叫连连,一边对苏童说,“因为它吸收的是老太太的尸气,所以就只能幻化成老太太的样子,老太太从被放入棺材开始,就是这副打扮,所以这棺材板精也只能用这副模样出来示人,也幸亏这样,你看到才会引起警觉。” 苏童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如果这老太太不是如此的枯瘦干瘪,还穿了一身的寿衣寿鞋,自己虽然也会有点疑惑,但是未必那么警惕。 白雾围绕着老太太不停的打转,扑向火焰,又被火焰烧灼的重新散开,反反复复,最终也是没有办法把唐敖火符燃起的火焰扑灭,老太太的尖叫声越来越弱,到最后随着火焰的熄灭,周遭重新恢复了黑暗,原本老太太在的那个位置现在再也没有什么人影,白雾也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消散,一切重归寂静,原本老太太挣扎的地上就只有一块焦黑的木板。 “这就是那老太太的原型?”苏童尽管已经知道了老太太是个棺材板成了精幻化出来的,可是现在眼睁睁的看着唐敖把一个“大活人”愣是烧成了一块烂木板,还真是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差一点忘记了要怎么闭起来。 唐敖点点头,拉着她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经过那块棺材板的时候,也根本不在意的直接从上面踩了过去,苏童可就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了,尽管知道有唐敖在,不会有事,但心里面一想到方才那老太太狰狞的模样,还是多少有些打怵,经过那块棺材板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从上面跳了过去,碰也不敢碰。 唐敖拉着苏童走向了远处瘫软在地,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依旧昏迷着的小蔡,他现在对于这个只会添乱拖后腿的男人已经算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了,走到小蔡的跟前,腰都没有弯一下,直接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男人,冷冷的说:“吓死了没有?吓死了就在这儿继续死着吧,没吓死就自己起来,我没空等你。”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虽然说态度与平日里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唐敖相差甚远,但是苏童却有一种莫名其妙很想笑的感觉,今天晚上小蔡真是让自己打开了眼界,见识到了男人如果要是没出息的话,到底会废物到什么程度。 小蔡被唐敖那么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一反之前的唧唧歪歪,一声不响的一咕噜爬起来,虽然说还有点腿软,浑身上下也抖得好像打摆子一样,但是毕竟还是硬撑着爬起来了,这倒也让苏童或多或少的对他有一点刮目相看。 “其他人呢?”苏童问唐敖。 唐敖朝后面一指:“应该都在后面不远的地方,只不过刚才那棺材板精的妖气把人都给魇住了,明明距离都不远,但是互相之间就是觉得谁也找不到谁。咱们在这儿稍微等一等他们吧,反正不然的话,这个家伙现在也走不动。” 他一边说,一边撇了撇小蔡,小蔡两只手搂抱着旁边的一棵树,以便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他的两条腿抖得就好像要跳舞似的,牙齿不住的打颤,苏童甚至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去询问他什么,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了。 唐敖让苏童等着自己,他走到那块棺材板跟前,咬破舌尖,喷了一口混着舌尖血的唾沫在上面,又捏诀念咒,忙了一会儿,差不多结束的时候,不远处的林子里才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李桂枝。 “好了,这个棺材板精应该不会再有机会作怪了,之前本来就被火符的无根之火把那点精气烧得差不多,这会儿我又用阳气最厉的舌尖血镇了一下,没有什么太需要担心的。”唐敖刚刚咬破了舌尖,自然是觉得疼,说起话来也多少有点舍不得张嘴似的,他斜了一眼还在一旁抱树的小蔡,“幸亏来得及,要是这个傻子被棺材板精给拐回那个老太太的坟里头去,吸干了精气,那可就麻烦了。” 怪不得那个老太太之前把脸贴在小蔡的后脑勺上狠狠的闻了一大口,原来那是在吸人的精气,所以说小蔡后来才一下子好像魔怔了似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的只任凭那老太太的驱使,跟着她的命令走。 说话间,李桂枝和闫红寿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的树林里,看样子也是累得够呛,闫红寿体力还可以,李桂枝却累惨了,需要闫红寿扶着她才行,王玉翠跟在他们身后,看样子也累得不行,在最后面走着的是她的公婆,蔡家的二老,他们一下子看到了唐敖和苏童,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而蔡家二老看到小蔡浑身乱哆嗦的抱着一棵树站在那里,更是吓坏了,赶忙跑过去搀扶住小蔡,免得他又摔一个狗吃屎。王玉翠的婆婆一个劲儿的瞄着唐敖和苏童,似乎想要一个解释。 苏童正想开口把方才的事情对他们说一下,还没等开口呢,就被唐敖发现了意图,阻止了下来,他冷冰冰的对欲言又止的王玉翠婆婆说:“你们最好什么也别问我,我现在已经是一肚子的火了,想知道刚才到底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走散,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的状况,就问问你们的那个傻儿子好了。” 王玉翠的婆婆原本似乎确实想要问问唐敖和苏童的,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到了嘴边的话又一下子咽了回去,硬是底气都泄了个精光,说不出话来了。 李桂枝气喘吁吁的瞪了小蔡他们一家三口一眼,说:“这种事儿还用问么,肯定是那个惹祸精又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牵连了咱们所有人呗!” 王玉翠的婆婆拿眼睛去瞪李桂枝,小蔡却心虚的低下了头,别开了眼睛。 “好了,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我可不想今天晚上又和你们折腾一个通宵。”唐敖说完这句话,就又把原本收在怀里的朱砂小葫芦拿了出来,小葫芦在黑暗当中晃动的更加明显了,没晃动一下,似乎都在努力的指向某个方向。 唐敖确定了一下方向,便拉着苏童的手一马当先的走在了最前面,大家伙儿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终于在一个半山腰的位置里,找到了一座几乎被周围的树林还有荒草完全埋没住,看不出轮廓的坟墓。 到了那里,朱砂小葫芦抖动的几乎快要从唐敖的手中滚落了似的,唐敖满意的点点头,把小葫芦放回到怀里面,然后扭头说:“就是这儿了,把锹给我。” 闫红寿赶忙从后面凑到跟前来,把手里头一直被他拎着当拐杖用的小铁锹递给唐敖,之后就被李桂枝紧张兮兮的给拉了回去,好像生怕他靠近小茹的坟墓一分,就会多了一分危险似的。蔡家的一家三口更是远远的躲开来,就好像他们三个人才是今天晚上陪着一起来的旁观者,并不是当事人一样。 唐敖摸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苏童,虽然这附近信号还是非常的微弱,打电话是不大可能的,并且他们眼下也不需要打电话给什么人,不过手机上的手电功能还是很实用的,这里比方才和棺材板精相遇的地方还要更黑几分,尤其现在唐敖要做的又是挖坟的事情,不照着一点光亮,恐怕是很难做到的。 苏童其实心里也很紧张,之前不管是见鬼还是见棺材板精,那和大黑天里头跑到荒山上去挖一座孤坟的感觉可还是相差了不少,她的手也微微有一点点的颤抖,不过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两只手握稳了手机,把亮光照向了地上的那一座小小的、低矮的坟包。 唐敖用小铁锹把坟包上面掩盖着的枯枝干树叶都拨到一旁去,然后才轻轻的一点一点把坟包上面的土给拨开,拨拉到其他的地方去,眼见着那原本凸起就不算高的坟包就被他一点一点的给弄平了,开始朝地面以下的位置慢慢清理过去,包括在旁边帮忙照手电的苏童在内,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悬得更高了。 就在唐敖把地面上小心翼翼的挖出了差不多十几公分深的一个浅坑的时候,苏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她觉得那浅坑下面的泥土,似乎动了。 “唐敖,你当心,那泥土好像动了!”在这种时候,她还是选择了宁可信其有,于是当即就开口,吧自己刚才不知道是不是看准了的事情提醒给唐敖。 “我的妈呀!”一听这话,唐敖还没等怎么样,倒是把原本在后面还有点好奇,忍不住偷偷伸头神脑的李桂枝给吓了一大跳,赶忙朝后倒退开了好几步,死死的拉着闫红寿的胳膊,生怕她被一个人扔下似的。 唐敖点点头,苏童没有看错,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倒是并不在意,毕竟这样倒也说明了他们是找对了地方。 他又用那个小铁锹挖了几下,突然,越来越深的坑里面泥土一动,从土里面伸出了一只手来,一把就把唐敖手中的铁锹给死死的掐住。 那手看起来十分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指甲留得很长,还染着猩红色的指甲油,这样一只苍白没有血色的手,配上红色的指甲油,上面还沾着一些黑色的泥土,三种反差强烈到不能更强烈的颜色,带来了一种视觉冲击,让所有人在那一瞬间,心里面都腾地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李桂枝这一次连惊呼一声“我的妈呀”都没有机会,就直接两眼一翻,昏过去了,一向淡定的闫红寿也脸色煞白,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只拉住铁锹的手。 王玉翠的情况不比李桂枝强多少,也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眼睛都不敢睁开。 苏童也被吓了一大跳,要不是两只手稳稳的握着手机,搞不好方才被那么一吓,现在就连手机都给弄掉了。 唐敖自然是不会害怕的,他不仅不害怕,似乎还觉得很高兴似的,呵呵一笑,自言自语道:“来得正好,你这样,我倒是可以省了不少力气了。”< 第四十九章 诈尸 说着,他扭头瞥了一眼苏童,对她说:“你闪开,躲远一点。” 苏童赶忙后退了几步,颤抖着把手里面的手机举高,尽量帮唐敖提供一点光亮。唐敖也退开半步,两只手握住铁锹的手柄,运了一口气,两只手就好像是拔萝卜那样的用力向斜上方拔了起来,从地底下伸出来的那只手也丝毫没有想要松开的意思,于是就硬生生的是被唐敖这么以铁锹作为牵引,从土里面一点一点的被拉了出来,眼见着地上的那个坑里有东西在慢慢的钻出来一样,苏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知道,这个被拉出来的一定是小茹,可是小茹的魂魄都被收在了朱砂小葫芦里面,为什么她的尸体却还能作怪,这个她就很困惑了。 果然,小茹的尸体一点一点的被从土里面拉了出来,令人惊讶的是,原本苏童还以为小茹毕竟死了这么久,从夏天到现在的初冬,这样的季节跨度,温度变化,就算不吭拉出来的是一具白骨,但是至少也应该已经腐烂变形到不成样子的程度,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时刻准备着面对一具高度**,令人胃里有可能翻江倒海的女尸。 可是当小茹的尸身大部分都暴露在了泥土外面的时候,苏童却被惊呆了。 小茹的尸身和她的鬼魂看起来居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也是一头长发梳成了辫子,两只眼睛胀鼓鼓的,怒目圆睁,两只眼珠都快要从眼眶当中脱出来了似的,她的嘴唇上似乎涂着什么猩红的唇膏,由于是吊颈而死的,所以舌头从嘴巴里面伸出来,除了沾到了一些黑乎乎的泥土之外,和她的鬼魂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正因为这种毫无区别,所以才更让人觉得诡异万分,哪有人尸体会在埋入土中半年之久了,还不腐烂不变形,看起来就好像是刚刚才撕掉一样呢? 更是哪有人在死了以后,就连鬼魂都已经脱离了肉身,肉身却还能够从土里面突然伸出手来,死死的拉住来挖坟的人的铁锹不肯放开的呢? 唐敖松开了铁锹,站到了一旁,半眯着眼打量了小茹的尸身一番,皱了皱眉头,闫红寿在一旁估计也是有些紧张的,声音比平时听起来更低沉了几分,开口问:“小唐,怎么样?凶不凶?这……会不会起来伤人啊?” “不会,你们不用害怕,只是魂魄离体之前,带着很强的怨气,虽然鬼魂已经离开了肉身,但是怨气还残留着,所以会出现诸如诈尸一类的现象,并不会真的起来害人,你们放心。”闫红寿对他表现得一直还算是客客气气的,而且有什么事情需要人搭把手帮忙的时候,闫红寿也总是表现的责无旁贷,所以唐敖对闫红寿的态度,也比对其他人要更多了几分耐心,没有那么冷冰冰的。 闫红寿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捏了捏李桂枝的手臂,像是给她安慰似的,不过这个动作的效果并不大,似乎对于李桂枝来说,即便是诈尸也是十分恐怖的。 唐敖之所以看着小茹的尸身皱起了眉头,是他在看到小茹完全没有一点腐坏的尸身之后,意识到那个神医帮小茹父母做的,似乎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在小茹和王玉翠之间建立关联,如果只是那样,也不可能尸身半年不腐,除了上吊自尽的时候造成的痕迹之外,居然可以和活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那个神医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他联想起了“货不对版”的张家小虎,想起了李桂枝家里那个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闫喜梅的闫喜梅,忽然意识到,既然那个神医可以通过手段把其他的什么孤魂野鬼定在别人的肉身里,那么使原本的魂魄和肉身重归一体,也未必不可行,前提就是尸身不坏,这样就一切好说。 而小茹对蔡家人的怨恨,是从生带到死的,假如直接帮她死而复生,那么这个怨恨就只能继续藏在小茹一家的心里面,没有机会去报复,但是假如小茹死了,变成了厉鬼,那么情况可就不大一样了,试问这个世界上相信鬼杀人的人又有多少呢?老百姓恐怕都会嗤之以鼻,觉得很好笑,更别说公安机关了。 尤其现在小茹又是和王玉翠建立了某种关联,之前他们撞见的就是小茹附身在王玉翠的身上,假如小茹在这个时候选择出售报复,那么造成了蔡家人的伤亡后果,需要付出代价的也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只可能是那个倒霉蛋王玉翠。这样一来,等到蔡家人都遭到了报复,小茹再悄无声息的起死回生,又有谁会知道这件事里面隐藏着多大的秘密和阴谋呢。 思及此,唐敖的眼神黯了下去,他意识到那个神医除了不惜一切代价的敛财之外,手段竟然也是如此的恶毒,为了那人钱财与人消灾,一点也不在意把原本很无辜,与这件事没有丝毫牵扯的王玉翠和家人都拉进去做了牺牲品。 他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眼下可不是感慨那个神医所作所为的好时机,先要解除了小茹和王玉翠之间的关联,这样才能把王玉翠从危险当中解救出来。至于小茹的鬼魂,原本他还在犹豫到底要怎么去处置,现在看到了这不腐的尸身,唐敖倒是一下子心里面就有了主意。 小茹的鬼魂,就关在这个朱砂小葫芦里面好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放那鬼魂离开,就连冒险在这个物质条件很不宽裕的环境下去化煞都不敢,最保险的一种处理方法,就是把小茹的鬼魂一并带回去,交给谷满仓处理,谷满仓绝对是驱邪化煞这方面的高手,相信他一定可以很稳妥的化解掉小茹深深的怨气,让她洗脱恶鬼的戾气,能够放下前生的仇恨,好好的重入轮回,重新开始。 这样一来,小茹的尸身是否会腐坏,这就不那么重要了,没有了魂魄,一具不腐坏的尸身也并不能嫌弃什么风浪来,尸身里面存留着的怨气本就不算多,将来终究会慢慢散去的,那个神医的咒术也未必永恒见效,总有一天这具没有魂魄的空壳尸身会开始腐烂,那样就真的一切就都算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想清楚了接下来的打算,唐敖迅速的收回了心神,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小茹的面孔,双眼圆睁,但是眼珠浑浊,舌头脱出了嘴唇的包裹,在眉眼之间,有一股怨气流窜,也正是这股怨气才让小茹的尸体会出现这种诈尸的反应,假如自己现在贸然的去碰那尸身,搞不好会引起其他的诈尸反应,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先将小茹尸体当中的那股怨气化解掉,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处理办法。 于是唐敖慢慢的蹲下身,一边蹲下去,一边留意观察着小茹的尸身有没有什么反应,苏童在后面帮他照着手电,心里面也紧张的要命,两只手相互掐得死死的,这样才能让自己抖得不要那么厉害,同时她也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响来,潜意识里,她觉得那尸体就好像是一只沉睡的猛兽一样,除了小心谨慎慢动作之外,还得确保安静,以免把这怪兽给吵醒了。 唐敖蹲下身,摸出黄符来,迅速的将这枚驱邪化煞的符箓贴在了小茹尸体的额头正中心,黄符一碰到尸体,女尸顿时就有了反应,染着猩红蔻丹的手僵硬的朝唐敖挥了过来,唐敖敏捷的闪身一躲,顺便起身抬脚就是重重的一踩,踩在了那只手的手腕上,女尸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被他硬生生的踩压在了地上,苏童算是几个人里面除了唐敖以外距离女尸最近的人了,她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能够听得到,至少她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声令人不太舒服的脆响,感觉就像是那女尸手臂的骨头被唐敖这么一踩,直接就扭断了。 当然了,从那手臂现在呈现出来的角度来看,断了的几率也是很大的。 唐敖显然并不在意这件事,就算能动,眼前的女尸也终究是一具女尸,哪怕胸前口袋里的朱砂小葫芦抖得再怎么剧烈,他也同样不可能让小茹有复生的机会,既然如此,一具终将走向腐烂的尸体,骨头是否完好无损就不重要了,要是真的被这女尸抓上一把,那才真叫麻烦呢,之前对付那养鬼御财的神棍大师的时候,他手下的恶鬼穿了别人的皮囊,那死去的皮囊就蕴藏着尸毒,他和苏童都尝到过了尸毒的厉害,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根本没有办法配置解尸毒的符水药膏,因此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冒险的。 话说回来,那个大师还只是让自己豢养的恶鬼寄居在被吞噬了魂魄的人死去的肉身当中,因为灵魂与肉身的不匹配,所以每一具肉身都不能坚持太久就腐坏了。从这一点来说,这个隐藏在小山村里面的神医手段就要更加邪性也更加高端了,他居然可以让别的魂魄真的寄生在别人的肉身当中,与肉身共存,虽然说畏光,还有一些其他的不良反应,但是整体来说已经算是手段高超了。 这种手段高超,也就意味着更难对付,对唐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唐敖踩住了女尸的胳膊,就要念咒祛除女尸身上残留着的怨气,可是他才刚刚念了两句咒语,女尸额头上的符纸却忽然自行燃烧起来,只一瞬间就已经变成了一团焦黑的纸灰,女尸的另外一条手臂也挥舞过来,长长的红指甲在这种夜色氛围下,俨然就好像是五把锋利的小刀似的,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唐敖一只脚踩住那条已经断了骨头的手臂,一个跨步,另一只脚把刚刚挥舞过来的另外一条胳膊也踩在了脚下,整个人跨着那女尸站在浅坑当中,女尸的两条手臂都被他踩压住了,动弹不得,于是上半身探了起来,涂着同样猩红色口红的嘴巴也张开来,露出一口牙齿,僵硬的摆动着头颅,想要撕咬踩住自己手臂的唐敖的腿,唐敖虽然觉得以女尸的灵活程度,应该不可能碰到自己,却也不敢冒险,立刻弯下腰,一只手的手掌按在女尸的脑门上,遏制住她的动作。 女尸还呲着牙,一副不咬到唐敖誓不罢休的样子,上半身使劲儿的想要坐起来,几乎快要把被唐敖踩住的两条手臂从肩膀上扯下来了,可惜这具肉身可能是被施了法术的缘故,没有一丝一毫的腐烂,就和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正因为如此,自然也就格外的结实,想要硬生生的扯掉两条胳膊,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力气,女尸的所有行动就只凭借着尸身里面的那一股怨气而已,并不能做到。 唐敖单手压住女尸的额头,皱着眉头略加思索,这女尸如果只是单凭那么一股怨气,不可能连自己的黄符都镇不住她,最大的可能就是那股怨气不是滞留在女尸体内,而是被锁在了女尸的体内,如何锁住的,唐敖联想一下之前的遭遇,心里面顿时就已经有了判断,另一只手朝女尸的脑后探了过去,仔细的在小茹尸体浓密的黑色长发当中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大约过了半分钟的时间,他终于在女尸冰冷的后脑勺上摸到了一个异物。唐敖顿时来了精神,用手指抠了抠,捏住朝外用力那么一拔,果然从女尸的后脑当中拔出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银针。 唐敖把那银针随手丢在一旁,还是一只手撑着女尸的额头,刚刚去拔银针的那只手从怀里迅速的又摸出一张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黄符,按压在女尸的面门上,这一次,女尸除了挣扎的更加激烈了一些之外,黄符倒是并没有变黑或者被烧焦,他不敢耽搁,连忙捏诀念咒,黄符上面的朱砂开始发出微微的红光,女尸的动作也从挣扎变成了颤抖和抽搐,很快,唐敖就看到一股淡淡的黑气从女尸的四肢百骸溢出来,飘散开去,等到最后的几丝黑气也散了出来,女尸停止了抽搐,直挺挺的跌回了坑底,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诈尸过一样。 唐敖这才松了一口气,换了一下姿势,不在跨站在女尸身上,而是在女尸旁边蹲下身来,一只手捏住女尸的颌骨,一用力,那女尸的嘴巴就立刻张开了一条缝,唐敖用手指探进去摸索了一下,小心的从里面夹出了一个黄纸包。 他起身走到苏童身边,示意苏童用手机的手电照着那个黄纸包,苏童连忙照做,唐敖轻轻的把黄纸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的东西,果然是一包细碎的头发,还有几片月牙状的被剪下来的指甲。 不用说,这些东西自然是属于王玉翠的。 唐敖见状,终于彻底的松了一口气,把黄纸包放进口袋里,又拿了几张符纸,分别贴在了女尸的额头、四肢,最后一张团了个纸团,小心翼翼的塞进了女尸的嘴巴里面,这才站起身,把那把原本被女尸死死拉住的小铁锹从女尸的手里面拉出来,走到小蔡身边,一把将小铁锹塞在他的手里。 < 第五十章 心一横 小蔡一听这话,两腿一软,差一点又跌坐在地上,幸亏他的爸妈在旁边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这才避免了他再一次摔个一嘴泥的下场,可是小蔡的手已经抖到了握不住铁锹的程度,王玉翠的婆婆在旁边看儿子吓成这样,也有点于心不忍,不过她对唐敖还是有几分畏惧的,所以连忙给一旁的老伴儿使了个眼色。 王玉翠的公公便立刻心领神会的开口对唐敖恳求说:“小唐,你看,我儿子今天晚上也受了挺大的惊吓了,这孩子胆儿小,我帮他埋行不行?” “不行,”唐敖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小茹的这件事,归根结底是由他引起来的,所以这件事也必须由他收尾,除非你们希望小茹怨气不散。” 王玉翠的公婆原本还想着要替儿子分忧,不过一听这话,也吓得没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把被小蔡因为抖的太厉害而掉在地上的那把铁锹捡了起来,重新塞回到儿子的手里面,别无选择的一左一右搀扶着,或者说更像是架着小蔡,带他过去把小茹的尸体重新埋回去。 “这样就可以了么?只要小蔡把小茹的尸体好好的埋回去,小茹的怨气就会散么?”苏童等唐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才小声的开口问他。 唐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微微俯下身,在苏童耳边对她说:“其实小茹魂魄的怨气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容易消,但是被我收在葫芦里,所以没有什么事,带回去交给谷满仓就没问题了,小茹的尸体原本确实有一股怨气被封在尸身里面,所以之前才会出现诈尸的情况,现在其实已经好了,我之所以那么说,无非是唬一唬小蔡一家罢了,毕竟这件事是因为他们当初的背信弃义,所以才导致了一连串的悲剧,就算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鬼害死,我也得让他们受到一点教训,至少也要心里面有所畏惧,替小茹最后做点什么,就算是赎罪吧。” 苏童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只差没有给唐敖竖个大拇指了。 小蔡一家三口估计真的是被唐敖的话给吓住了,一点也不敢马虎,规规矩矩的把小茹的尸体给重新埋好,就连坟包都比原本弄的还要更高一点,平平整整的,周围的枯枝烂叶都清理干净,除了没有一块墓碑之外,和寻常的坟墓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更不像是原本那种一副无主荒坟的模样。 等小蔡他们几个把小茹的坟墓给收拾妥当,唐敖就招呼大家一起准备下山回去了,下山的一路倒是挺顺利的,没有再冒出什么精精怪怪的东西捣乱,不过行进的速度却也不快,一来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二来其他的六个人,五个半都已经吓到了腿软的程度,想指望他们健步如飞是不可能了。 就这样,等他们所有人都下了山,重新开车回到蔡家,时间都已经快要接近午夜了,八个人都是精疲力尽的样子,虽说是一身的灰土,却连洗漱一下的力气和精神都没有了,一言不发的各自回房间去休息,一觉就是大天亮,醒来以后,发现平安无事,没有小茹的鬼魂再来捣乱,蔡家三口和王玉翠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既然这件事情也算是解决了,那李桂枝自然是不想在这里继续逗留,一方面她看蔡家三口人都不怎么顺眼,留下来也只会找茬儿吵架罢了,另一方面她也不放心家里头,只有一个老太爷,公婆,外加生活根本等同于不能自理的闫喜梅,她和闫红寿在外面耽搁这么久,也实在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就打算回去了。 不过他们是四个人来的,走的时候却是五个人。李桂枝无论如何也要带了王玉翠一起回去,说是到底这日子还能不能跟蔡家人过了,自己说了不算,王玉翠也不能独自做主,干脆把王玉翠带回娘家去,之后再作打算,王玉翠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犹豫,不过蔡家的一家三口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她和女鬼的关联还没有完全解除干净,竟然第一时间表示了赞成,说以后会过去接王玉翠回来。 王玉翠虽然才嫁进来没多久,却也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了,一听这话,就知道了这是蔡家人对自己存有疑虑,还有些害怕担心,不想留自己,于是也觉得有一种寒心,索性也不犹豫了,跟着李桂枝和闫红寿就一起离开了蔡家。 回去的时候是白天,所以路上虽然偶尔有车经过,在狭窄的乡路上需要相互避让,不过整体来说还算是比较畅通好走,回到了闫红寿家所在的那个村子,唐敖就直接开车回了闫红寿家,王玉翠也跟着回来了,李桂枝到家之后才又打电话,叫王玉翠的父母过来自己这里,把他们的女儿接回家里面去。 回来之后,李桂枝自然最不放心的就是闫喜梅,第一时间就跑去看望女儿,查看闫喜梅的情况,王玉翠毕竟是闫喜梅的表姐,为了表示一下对表妹的关心,尽管她自己也是满满的烦心事,还是跟着李桂枝一起过去看了看,只可惜闫喜梅似乎并不认识王玉翠似的,对她不理不睬,不管李桂枝怎么说,她不但不和王玉翠亲近,反而还一副有些害怕的样子,一个劲儿畏畏缩缩的。 没有办法,王玉翠也只好作罢,到了晚上的时候,王玉翠的父母都来了,他们和李桂枝、闫红寿关起门来商量王玉翠和小蔡的事情,唐敖和苏童是外人,自然不好参与什么,就索性呆在屋子里头不出去,避嫌。 闫喜梅还是老样子,见到唐敖就畏畏缩缩,吓得到处乱躲,苏童看到这一幕,心里面始终觉得有些怪异,正好借着避嫌的由子呆在屋子里,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和唐敖说了,既然小虎他们已经帮过了,闫喜梅应该也是一模一样的情况,难道就真的要放任不理么?那个两三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闫喜梅,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闫喜梅呢?闫喜梅身体里的这个鬼魂,到底是正是邪,谁也不知道,等她的魂魄和肉身完全契合,对于闫家来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些谁也不知道。 “万一和小茹一样,也是个厉鬼呢?那闫家上下不就都挺危险的么。”苏童在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有些担心对唐敖说。 “未必,你没看王玉翠去看她的时候,她被吓成什么样了么,那是因为王玉翠被小茹附身过,所以身上或多或少还残留着一点小茹的鬼气,小茹是个厉鬼这个你是知道的,我也对你说过,鬼的世界也是弱肉强食,你看闫喜梅怕王玉翠的那个样子就知道这具肉身里的女鬼不管是谁,至少不是小茹那么凶的。”唐敖对苏童解释说,说完之后,又怕她误解自己的意思,便补充了一句,“不过当然了,不管是不是厉鬼,闫喜梅自己的魂魄还在外面游荡着,没有归位,咱们不可能任由鸠占鹊巢,所以这件事还是要管的,只不过你要考虑到闫红寿和李桂枝的情绪,咱们不能还没有任何准备,就把闫喜梅脑后的银针拔掉,散掉了里面的魂。” “那你的意思是要怎么做呢?”苏童连忙问。 “招魂,先把闫喜梅的魂给找回来,然后我们就可以甚至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闫喜梅的魂魄给归位到她的肉身里。”唐敖说的好像这件事很简单一样。 可是苏童听着却并不这样认为,她皱起了眉头:“可是这样一来,李桂枝和闫红寿岂不是都没有机会知道那个神医到底是多么的居心叵测?” “你说的也有道理,小茹和王玉翠的这件事,其实李桂枝心里面应该就已经有了一点感触了,只不过想要一下子撼动她对神医的那种崇拜和信任,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一回闫喜梅的事情,倒也是一个契机。”唐敖点点头。 “那……咱们要怎么把闫喜梅的魂魄给找回来呢?”苏童又问。 唐敖指了指她:“当然是你来找了,你之前在梦里面不是已经和她见过很多次了么,你放心,只要你想,你就还能找到她。你没有发现么,你有别人没有的那种灵感,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你有一种灵体吸铁石的体质,可以吸引到别的灵体来靠近你,哪怕是没有任何恶意的,也会不由自主的被你吸引到。” “可是,一来我梦见闫喜梅的时候,那个‘闫喜梅’肯定恰好在附近,就像你说的,可能是闫喜梅的魂魄和她的肉身之间存在着某种感应,假如离开这一点,就未必有效果了吧?其次是就算我能梦见闫喜梅,我也不知道怎么把她从梦里面给带出来啊!”苏童还是觉得这个办法听起来有点不太靠谱似的。 “这个我自然是会帮你的,我之前在一本古书上看到一个法术,名字叫做入梦,以前灵力有限,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契机,所以没有尝试过,不过现在我觉得自己操控起来,应该问题不大。”唐敖对苏童说,“不过这件事实施起来,对你来讲的确有一个很大的困难,这个恐怕做还是不做,最终还得你来决定了。” “什么意思?有什么困难?”苏童一看唐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在故意逗自己,可能这件事的实施办法里面真的有让自己会比较犯难的事情。 唐敖犹豫了一下,才说:“这件事,其实咱们也未必非帮不可,或者就算是帮忙,也可以找别的途径,用别的办法,未必只有这么一条路,只不过这个办法是最直接有效的而已,所以我告诉你,你也不用为难,遵循自己的本心就好了。想要顺利的梦到闫喜梅,就像你刚才自己说的那样,办法很简单,我们不能让那屋的那个‘闫喜梅’过来找你,因为有我在,她根本不敢靠近,那就只能你去找她了。如果今天晚上,你在她睡着以后,到她的房间里面去睡一觉,我不是让你住一夜,只要距离够近,你能够睡一觉就够了,我可以趁此机会进入你的梦境里面,把闫喜梅的魂魄给从梦境里面带出来,带到现实当中,这样就完成了。” 这个计划听起来确实好像是不怎么太难似的,但是实际上苏童却在唐敖一说出具体办法之后,心里面就拉响了警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放弃原本帮助闫喜梅的念头,毕竟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晚,那个诡异的“闫喜梅”带给自己的惊吓实在是有够大的,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呢。那个时候,她好歹还是觉得“闫喜梅”只不过有可能是精神状况不太好而已,现在就不一样了,苏童很清楚“闫喜梅”所有的不对劲,都是因为那具肉身被一个货不对版的孤魂野鬼霸占着,也就是说,她过去那边睡一觉,就等同于把自己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孤魂野鬼眼皮底下,这意味着什么,苏童自己也不知道。 “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你有护身符在身上,那个‘闫喜梅’根本不敢碰你,你记得么?”唐敖安慰苏童说,“所以对你来说真正最需要克服的是自己的恐惧心理,实际上的危险是不会有的,这个你放心,而且我也会保护你。当然了,我也明白,想要克服内心里面的恐惧感是很困难的,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 苏童说一点都不犹豫,那是假的,一想到那天晚上闫喜梅的那副样子,她还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一根一根的竖起来了似的,不过直接就表示拒绝,她又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和自己家里也算是沾亲带故的,更何况每次梦见闫喜梅的时候,她找不到家的那种焦虑和困惑,都让人看来觉得于心不忍。 “我……我试试吧!我就怕一到那个‘闫喜梅’的跟前,就会因为太害怕了,反而睡不着,那可怎么办?”她思来想去,还是把心一横,决定拼一次,平日里作为一名社会记者,有一些报道总是让她热血沸腾,不过真的能让她一展自己的英雄情怀的机会却不多,现在这也算是一个契机吧。<b 第五十一章 入梦 唐敖给苏童想的办法,就是一道安神咒。 他说如果苏童确实担心睡不着,他可以施一道安神咒,这样就可以定惊安神,苏童不会觉得那么紧张害怕了,自然也就可以尽快入眠,还能睡得熟一点。 苏童也不知道唐敖的这个主意到底算是好主意还是馊主意,虽然说用了安神咒,可能自己真的就可以入睡容易,且睡得香甜,不受那个“闫喜梅”的影响,可是这样一来,不也有一种自欺欺人的感觉么?“闫喜梅”还在,并且行动上也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和束缚,对自己是不是有威胁,这都不是熟睡就能够回避的。 可是如果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让唐敖把“闫喜梅”绑了吧?真要是这么做,别说不可能,就连对李桂枝和闫红寿都交代不过去,他们两个人还是想要秘密的,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先把闫喜梅自己的魂魄找回来,然后才好把这件事很有说服力的摊开到李桂枝他们的面前,一来这样他们比较容易接受,二来闫喜梅自己的魂魄已经找回来了,归位相对容易一点,也省得李桂枝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又要哭天喊地的折腾一番。 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比唐敖的这个办法更加靠谱的注意,也就只能姑且这样做了,苏童把心一横,点点头,接受了唐敖的安排,让他给自己施一个安神咒,就算是自欺欺人,她也认了,这样至少好过被吓得好像鹌鹑一样根本睡不着。 于是,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王玉翠跟着她的父母回了家,李桂枝也唉声叹气的又查看了一下闫喜梅的情况就回房间去睡觉了,唐敖和苏童这才有所行动,唐敖给苏童施了一个安神咒,然后确认“闫喜梅”那屋安安静静的,应该是已经睡了,她便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拉开个门缝钻了进去,和“闫喜梅”睡在同一个炕上苏童可还是不大敢,于是她在相对距离“闫喜梅”比较远的地上打了个地铺,轻轻的躺了下去,蜷缩在那里,连被子都没有盖,一颗心跳得好像擂鼓一样,幸亏那心跳的声音就只有自己能够够听得见,“闫喜梅”并不能听见,否则她真要怀疑“闫喜梅”会不会被她那如雷一般的心跳声吵醒过来了。 躺下的时候,苏童还紧张的几乎快要把胃都在腹腔里面翻一个个儿,不过躺下来之后没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敖的安神咒起到了作用,她竟然意识渐渐的有些模糊起来,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慢慢的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终于陷入了睡梦当中,对现实里面周遭的一切都没有了感觉,仿佛在一瞬间堕入了一片虚无当中,却又十分的安心。 慢慢的,苏童开始又有了意识,她觉得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不像是云,却又不像是雪,她什么也看不见,周围也没有什么声音,这让她感到有些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甚至不敢盲目的乱走,只好停下来左顾右盼。 “别怕,咱们往前走走。” 忽然,唐敖的声音从苏童身边响了起来,把苏童吓了一大跳,连忙扭头去看,发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身旁,忽然多了个唐敖。苏童忍不住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唐敖的脸颊,手感温温热热的,满满的都是真实感。 苏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清楚,自己现在不是清醒的,而是在睡梦之中,所以忽然看到了唐敖出现在了自己的梦境里面,这让她很是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儿的!”这还是她和唐敖在一起以来,第一次梦见他呢。 唐敖看她诧异的这个模样,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对她说:“小傻瓜,一睡着就什么都迷糊了。你都忘了么,我说过我会尝试用那种以前没有尝试过的入梦的法术到你的梦里面来,我们是来找闫喜梅的。” 苏童被他这么一说,脑袋也一瞬间就清醒过来,记起了他们这一次的目的,甚至可以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此时此刻就正睡在“闫喜梅”卧室一角的地上,一想起来这些,她忍不住有一点心情紧张,这一紧张不要紧,眼前原本无边无际的纯白一片,居然开始颤抖起来,好像是要发生崩塌一样,让她甚至有些站不稳。 唐敖连忙扶住她,柔声对她说:“你别紧张,没事的,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你千万不要慌,一慌就会容易醒,一旦醒了,可就前功尽弃,只能重头再来了!” 苏童一听这话,赶忙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一鼓作气的,一下子鼓起来的勇气,如果让她醒过来,再来一遍,也许就再也鼓不起来了,所以她提醒自己,无论如何要稳住,不能慌。 “那你现在实际上是在干什么?也在睡着么?”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卧室里的那个“闫喜梅”,一边被唐敖牵着手朝前走,一边和他闲聊着,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以免自己会忍不住去胡思乱想,影响了眼下最重要的事。 “算是吧,你也可以把打坐看成是坐着睡觉。”估计是担心苏童紧张,唐敖故意打趣的对她说,用玩笑来帮苏童调整一下情绪。 苏童果然一个没忍住,被他逗笑了,心情也确实放松下来了很多,两个人继续朝前走,原本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渐渐的开始有了隐隐约约道路的模样,可是除此之外,周围也只是依旧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怎么什么都没有呢?这样咱们得找多久啊?”苏童有点着急了,她就算再怎么可以压制着自己内心当中的恐惧感,也不代表着真的忘记了自己还躺在“闫喜梅”不远处的这个事实,生怕耽误了太久,会出别的差错。 唐敖安慰她说:“你别着急,一定要心静下来,梦里面的时间是不准的,实际上你现在可能才刚刚入睡不到一分钟而已,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了。不然你以为你一晚上睡那么几个小时的觉,怎么就能做那么多曲折复杂的梦呢,是不是?” 苏童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就握紧了唐敖的手,跟他继续朝前走。 原本脚下的路之声有些飘渺模糊的影子一样,随着他们继续朝前走,慢慢的开始变得不太一样起来,路变成了门外村子里那条不宽的小马路,然后小马路又变得有些凸凹不平,就好像是山间被人硬生生踩出来的羊场小路一般,两边也开始出现了树林之类的影子,再往前继续走,那些树的影子开始越来越清晰,苏童和唐敖从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当中,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走到了山上和林间。 “快了,咱们估计就快见到闫喜梅了。”唐敖看着周围愈发清晰而又真实的树林,两只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情绪比较振奋的对苏童说。 苏童也觉得周遭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具有真实感了,那种真实感几乎快要超越了梦境的界限,她深吸了一口气,能够感觉到迎面而来徐徐的晚风,晚风微凉,只是微凉而已,却一点也不夹杂着寒意,完全不像是眼下这个季节外面的温度,而那徐徐晚风当中,似乎还夹杂着几许松木的幽香,湿湿润润的,很舒服,那感觉倒像是一个初夏的夜晚,至少绝对不是眼下这种即将入冬的季节就是了。 这样的一个梦境,应该不是自己能够创造出来的吧。苏童在心里面暗暗的想,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的一切,往往都是做梦的那个人现实生活中事物和人的投影,虽然可能感觉都是陌生的,并不认识,全然没有印象,那也只是一种表象而已,实际上那些地方,做梦的人一定曾经打从那边经过,有过匆匆一瞥,梦中的人也很有可能是在大街上或者地铁里与做梦的人擦肩而过的那些人当中的一个,这些影响都被印在了人的潜意识里面,没有记得很清楚,却也没忘。 苏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么一片荒凉的小山和树林,惭愧的说,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都市女孩儿,她从小到大真正接触大自然的机会都并不多,即便是所谓的接触,也无非是在市里的几个公园溜达散步罢了,仅此而已。 那么眼前这极具真实感,又明显不符合眼下季节特征的环境,如果与自己无关,那么就要么是与唐敖有关,要么是与闫喜梅有关。唐敖说了,他只是用古老的法术入了自己的梦境,那么既然是入别人的梦,那么入梦者就并非造梦者,只能参与进来,却不能实实在在的改变梦中的一切。 如此说来,这一切的源头自然就是在闫喜梅的身上了。 想通之后,苏童几乎不需要再去向唐敖确认这个问题,直接询问他说:“这里是闫喜梅把我引过来的吧?为什么我之前几次梦见闫喜梅的时候,都只是岔路口或者别的场景,并没有被带到这样的环境当中来,唯独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呢?” “因为以往几次,你都是偶然的梦见了她,或者是因为她的肉身靠近了你,所以你不小心感应到了她魂魄的存在,属于无意识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咱们两个的目的,就是找到她,目的性非常的强,所以自然就会被引向了闫喜梅魂魄所在的那个地方。”唐敖对于苏童的开窍感到很欣慰,开口向她解释说。 苏童恍然大悟,并且也感觉到了一点振奋的心情,按照唐敖的说法,那么到了现在,周遭的环境已经变得越来越真实,就好像他们真的来到了户外一样,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闫喜梅魂魄的所在,那么他们应该就距离闫喜梅不远了。 果然,有朝前走了一段路,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原本模模糊糊的看不大清楚,越走近才越能辨认出来,那就是闫喜梅,闫喜梅就好像苏童前几次梦见她的时候一样,在原地不停的徘徊着,一圈一圈的打转转,就好像是想要找到一个确定的方向,但是又怎么都拿不定主意似的。 苏童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唐敖却拉住她,示意她不要着急。 “咱们如果太迫切的过去,搞不好会吓到她,如果吓到了她,让她躲了起来,再想找可就难了。”唐敖小声说,就好像是怕闫喜梅听见似的,“咱们得慢慢来,让她信得过咱们。而且记得,你一定不要表现的好像自己在梦里一样,要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是真的,你和我也都是真的,我们就是在这山里面。” 苏童点点头,明白了唐敖的意思,脚步也随之放慢下来,两个人就好像是随意的在林间散步一样,慢慢的朝闫喜梅走了过去。 闫喜梅原本是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走着,朝这个方向走几步,摇摇头,又扭头朝另外的一个方向走,可是没走几步,又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便又继续乱闯乱撞的朝其他方向尝试,来来回回好几次之后,这才终于发现了唐敖和苏童的身影,她先是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朝后退开了几步,苏童原本有一种冲动想要开口请她别害怕,告诉她自己和唐敖不是坏人,可是一想到唐敖的叮嘱,既然闫喜梅看样子并没有认出她来,而且他们也要假装的只是路过而已,那么就自然不能一副认识闫喜梅的模样,那样会让她产生更深的防备,反而会坏了事。 于是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被苏童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眼睛都没有一直死死的盯着闫喜梅,和唐敖牵着手往前走。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闫喜梅确定他们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之后,反而淡定下来了,原本让开到一旁,并不吭声,可是眼见着唐敖和苏童从她身边经过,就要越走越远了,她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去招呼他们俩,“你们是大杨村里的人么?” 唐敖和苏童佯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回头看看闫喜梅,唐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你是在问我们么?我们是从村里过来的,怎么了?” “那……那……”闫喜梅一听这两个人居然是村上的人,顿时两只眼睛都亮起来了似的,向前迎了几步,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那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你们是要回村子里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迷路了,找不到路回去,你们要是也是回村子里去的,我能不能跟着你们一起走?”< 第五十二章 出梦 对于这样的请求,苏童恨不得直接就点头答应,这不正是他们的目的所在么!可是当她看到闫喜梅眼中的困惑和防备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变成了沉默不语,打算让唐敖来作回应,免得自己搞不清楚状况会耽误事。 唐敖也表现的略微有些犹豫,语气迟疑的说:“可是,我们不认识你啊。” 闫喜梅一愣,她估计之前没想到唐敖会提出这样的疑问,不过唐敖的这种反应虽然让她有些错愕,眼睛里的防备却也减少了几分,苏童在旁边默默的看着闫喜梅的神情变化,心里面也大约的有了判断。虽然说闫喜梅只是一抹魂魄,但是终究不是什么凶煞厉鬼,所以还保留着人性的部分,而人性总有猜疑的那种心思存在,这种猜疑,往往是先预先设定好了一种自己比较担心的情形,然后小心翼翼的去观察,看看事情是不是按照自己担心的那种剧本去发展,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与预期相符合的部分越多人就会越谨慎防备,就好像是印证了预感似的。 反过来,假如原本人想到了自己最担心的那种情形,结果事情的发展或者说对方的反应却与自己的预估大相径庭,那么虽然出于意料,却反而比较让人放心,因为越是背离自己心里面认定的“可疑剧情”,就反而越让人踏实和信任。 “我也不认识你们啊,”闫喜梅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说,“我是村里面老闫家的,我爸叫闫红寿,我妈叫李桂枝。你们呢?你们是谁家的?” “我们是老张家的,”这回苏童可知道怎么回答了,她脱口而出了一个听起来最可信的答案,这种时候如果自己说是闫喜梅的远房表姐,这听起来反而有些假,倒不如借用一下小虎爷爷奶奶的身份,闫喜梅或许会因为有印象,所以觉得更可信一点,“你要不说我还没看出来,这么一说,你长得跟闫叔叔还挺像的。可是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会跑到山上来的呢?你爸妈不知道么?” 闫喜梅虽然觉得苏童和唐敖有些面生,看起来并不认识,可是听她这么一说,再看看自己眼下的处境,方才还没有完全消去的疑虑也暂时的被她抛在了一旁,又开口向唐敖和苏童恳求起来:“那要是这么说起来,咱们也是邻居了,那你们要是认得路,能找得到,就把我带着一起回去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找不到方向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再不回去,不知道我爸妈得急成什么样啊!” “那好吧,咱们就一起走吧。”唐敖听她又开口恳求了一遍,才勉为其难死的答应了下来,摆了摆手,示意闫喜梅跟着自己和苏童一起走。 因为是在苏童的梦里,而周遭的景物也是受了闫喜梅的影响才产生的,所以其实并没有一个所谓下山的真正方向,于是唐敖和苏童就佯装成对下山回村子里的路在哪里胸有成竹的样子,和闫喜梅并肩走着,苏童试图和闫喜梅搭话,但是闫喜梅也不知道是仍旧心存戒备,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一直不太开口。 苏童还有一个疑问,她记得李桂枝曾经说过,闫喜梅没多大的时候就生了一场怪病,之后就昏昏沉沉的只知道睡,却醒不过来,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怪病,而是闫喜梅出去玩的时候,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岔子,一不小心三魂七魄掉了一大半,所以才会人还算是或者,却又始终不能清醒过来。 这么说起来,为什么他们找到的闫喜梅魂魄并不是小孩子的模样呢?她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失了魂,为什么现在看到的却还是和家里面的那个肉身一模一样的成年人样貌?这一点苏童百思不得其解,只不过在眼下的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适合拿出来询问唐敖的,只能暂时把疑问藏在心里。 三个人走了一段,眼见着前面远远的似乎起了白雾,闫喜梅的脚步顿时就放慢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紧张万分,苏童注意到了她的变化,赶忙问她怎么了,闫喜梅只是摇头,不说话,停下脚步来不敢往前走。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着急回家么?怎么不走了?”苏童问。 闫喜梅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绝望,她的两只眼睛就死死的盯着前头那一团淡淡的白雾,摇了摇头,对苏童和唐敖说:“咱们回不去了,咱们都回不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因为非常清楚的知道这是在自己的梦境里面,最初她和唐敖更是从一片虚无当中走过来的,所以对于前面那淡淡的白雾苏童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只是奇怪为什么方才还迫切的想要回家去的闫喜梅,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变得有些绝望了。 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唐敖看着远处那片白雾的眼神似乎也有些不大对,尽管当着闫喜梅的面,唐敖很显然是在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和反应的,但是他微蹙的眉头,还有已经流露出些许锐利眼神的双眸,对于苏童这种非常熟悉他的人来说,还是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想法,那团白雾分明是有什么不妥的。 “我就是因为那一片雾,所以才怎么都找不回去家里头的。”闫喜梅浑身直哆嗦,指着那团白雾对苏童说,“每次我想找路回家,走着走着就总能遇到那一团雾,然后只要我走进去,不管我之前走了多远,等我穿过了那一片雾,走出来的时候,我就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了,一模一样的地方!我就好像是被困在了那个地方似的,那团雾好像是不想让我出去一样!我还以为遇到了你们会不太一样,我这么久了都没遇到过别人,我以为你们能打这儿经过,就肯定能走回去,结果现在一看,那一片雾还在,咱们谁也走不出去了,都被困住了!” 说着,她整个人就一副颓废绝望的模样,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垂头丧气,垮着双肩,看样子她之前在这一片雾当中也算是吃过不少次的亏了。 苏童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插曲,怪不得之前两次自己梦见闫喜梅的时候,她都是慌慌张张的找不到家的模样,虽然每一次都没有这一次来的这么真切直接,但是她的惊慌失措,还有那种绝望,苏童是完全可以感受得到的。 唐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没有继续盯着那一团白雾,趁着闫喜梅颓然的坐在地上,一副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他悄悄的绕到闫喜梅的身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被剪成了小人形状的黄纸,口中默默念咒,手中捏诀,在念完咒语的同时,忽然出手,把那小黄纸人贴在了闫喜梅的后脑勺上,闫喜梅整个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然后居然就化成了一股青烟似的,被那黄纸小人一丝不漏的都吸了进去。 唐敖满意的点点头,把那黄纸人放进怀里,再看看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也弄愣了的苏童,笑着说:“别担心,我只是把闫喜梅的魂魄收起来罢了,就和那时候收小虎是一样的,眼下这个情况,咱们没有时间跟她的魂魄去解释那么多,她就好像惊弓之鸟一样,就算你说了,她也未必会相信,所以没有必要浪费口舌,最节省时间的办法就是趁其不备,我先把她的魂魄收起来,这样带回去也比较容易一点,毕竟咱们归根结底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让真正的闫喜梅魂魄归位。” “那白雾又是怎么回事儿呢?为什么闫喜梅回不去家?她说的对不对?咱们也会被那个白雾困住不回不去了么?”苏童知道唐敖不会伤害闫喜梅的魂魄,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一个时机里面突然出手,所以当时被吓了一跳而已,现在听唐敖说了一下这么做的理由,自然也就不再有什么疑惑,只是有点担心,担心她和唐敖两个人的处境。原本想到自己睡在那个假冒的“闫喜梅”身边就已经算是比较让人心神不宁的了,结果没曾想,在这梦境里面,居然还有一团能把人困在原地的诡异白雾,这也算是前有狼后有虎了,情况看起来好像不怎么乐观。 “那团雾,其实不是雾,是有人给闫喜梅设的结界,我看得出来,这里面是蕴藏着道行的。”唐敖对苏童说,“这片山实际上的位置,未必离闫红寿家在的那个村子特别近,至少不会是那个神医隐居的那座山头就是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闫喜梅当初可能是跑到这里来玩,结果一不小心失了魂,肉身回到家里以后,被遗失的魂魄找不回去,就一直迷失在这里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能够找回去。” “找不回去就是因为这个结界么?闫喜梅出事的时候才那么小,谁会对那么小的一个小女孩儿做这么恶毒的事情啊?”苏童听了之后有点吃惊。 唐敖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才说的是前因,之前闫喜梅的魂魄没有找到肉身,未必是找不到家,而是浑浑噩噩的没有想到过真的要找回去。这团白雾一样的结界,被设出来的时间并不长,绝对不可能是从闫喜梅刚出事的那个时候就有的,这结界并没有那么强,我怀疑,这又是那个神医的把戏。在他把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孤魂野鬼硬是安在了闫喜梅的肉身里面之后,虽然他懂得用银针来定魂,不让肉身把不属于自己的魂魄排挤出去,但是还是避免不了因为肉身被占,所以原主的魂魄与肉身之间的感应也就跟着增强了,我估计闫喜梅是在家里面的那个‘闫喜梅’醒过来之后,才开始意识到想要找回家里去的。” “所以那个大师就先找到了闫喜梅的魂魄在哪里,设了这么个结界把她给困在这里?”苏童明白过来之后,只觉得有些诧异,“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他既然都找到了闫喜梅的魂魄,为什么要画蛇添足的把别的鬼魂弄到闫喜梅的肉身里,干脆直接给闫喜梅魂魄归位该有多好啊!” 唐敖冷笑了一下:“我估计,他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吧。所以一开始他没有找到闫喜梅的魂魄在哪里,就像没找到小虎的一样,所以就随便拘了个孤魂野鬼来充数,为的是赚黑心钱,外加收了小茹父母的酬劳,急着拿李桂枝当成是诱饵,来获得王玉翠的头发和指甲呢,当然不会不管李桂枝,更不会真心实意的去帮李桂枝治好闫喜梅的毛病。但是他处理完了那件事以后,闫喜梅的魂魄和肉身之间感应增强了,这搞不好也是那个神医始料未及的,所以他就用了这么拙劣的一道结界,困住了闫喜梅自己的魂魄,让她没有办法找回家里面去,这样就不会让他露出马脚,被别人识破他那李鬼假扮李逵的把戏了。” “那要是这么说起来,这个神医到底手段是高明还是不高明呢?”苏童听唐敖这么一说,都觉得有些困惑了,要是说不高明,这神医居然有办法让其他的魂魄活在别人的肉身里面,虽说有点后遗症,却的的确确是与肉身共存的。可是如果说高明的话,他又每次都张冠李戴,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没有一次是真的帮着正主儿魂魄归位,一个连招魂都做不好的人,居然在邪术上面有那么高的造诣,这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和矛盾。 唐敖点点头:“我也正奇怪这个问题呢,我觉得这个神医或许并没有多大的真本事,真正有本事的是藏在他背后的人。你记得吧,李桂枝提到过,这个神医原本就只是村子里的一个光棍懒汉而已,后来走了几年,再回来,摇身一变就成了神医了!这中间到底他遇到了什么人,从谁那里得到了邪术,这很值得玩味。”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破了那个结界么?你能破么?”苏童问。 唐敖笑了笑,摇摇头:“不,咱们不去破那个结界,破了的话,那个神医可能会被惊动。你忘了么,这是在你的梦里面,既然能入梦,就能出梦。” 第五十三章 唤醒 “你的意思是说,直接醒过来,就不用理会那个结界了?可是这样一来,闫喜梅带的出去么?那个结界不就是用来困住闫喜梅的么?”苏童有些不解的问。 “这就好比前门后门都被人守住的房子,咱们可以从窗子破窗而出是一样的。”唐敖帮苏童吃定心丸,“闫喜梅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我有办法。” 苏童点点头,她对唐敖向来是很有信心,并且十分信任,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不管自己有多么的忐忑,她都会全然的依着唐敖的安排去做。 “你不要紧张,在这里坐下来,”唐敖让苏童在路边一片看起来相对比较平整的空地上坐下,“盘腿打坐,什么也不要想,就静下心来,一定要静心,然后闭上眼睛等着,你不要紧张,一会儿我需要先带着闫喜梅出去,然后才能叫醒你,因为你是带着安神咒的,靠自己没有办法醒过来,必须我先帮你解咒。” 一听说唐敖需要先出去,苏童还是一瞬间觉得有些心慌,手心里也攥出了一把汗,如果只是单纯的梦境,那倒是还好说,现在这个梦,分明是因为闫喜梅的缘故,所以和闫喜梅魂魄被困的那个境地有了丝丝缕缕的关联,前方还有阻止人离开的结界,除此之外不晓得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怪东西出没,就算不能说是前有狼后有虎,却也差不了多少,之所以到现在苏童还算是稳得住,主要就是因为有唐敖在身边,他就好像是定海神针一样,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他说要先带着闫喜梅的魂魄离开自己的梦境,把自己单独留下来,这样一来,那情况和感受可就大不相同了,苏童顿时感到了一种无助。 但是唐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只有这样才能解决问题,这一次的行动,对苏童而言也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如果让她再硬着头皮找机会偷偷跑到“闫喜梅”的房间里和她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得消。 于是她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安安静静的依照着唐敖的安排,在那块空地上坐了下来,盘腿打坐,照理说还应该闭上眼睛,可是她心里面的胆怯却让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么轻松的就把眼睛给闭起来。闭上眼睛唐敖就要从自己的梦境里面离开了,离开之后也就意味着这里就只剩下自己,不管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面临什么样的突发情况,这里仍旧只有自己,无依无靠。 这么一想,苏童的心就在胸口里面狂跳,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即便她反反复复的深呼吸,也还是无济于事,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缓解。 唐敖见她没有说话,没有表示反对,但是脸色却渐渐的白了下来,不见了血色,也知道她应该是心里面害怕的,便开口柔声安慰苏童:“没事的,你放心,有我在,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你冒那么大的风险,更不会让你出事。” 苏童点点头,她想说,你如果在我身边,自然不会让我冒险,不会让我出事,可是呆会儿你从我的梦里面消失了以后,这中间会发生什么,你可就不在我身边了,到时候到底有没有风险,会不会出事,又有谁能够保证呢?但是这话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说出来的话,唐敖很有可能就会为了怕自己受到伤害或者太过紧张,选择放弃最佳解决方案,苏童不想自己好像累赘一样。 所以她最终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我没事,你放心吧。” 说完,她便硬着头皮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努力的深呼吸,稳住自己的情绪。起初苏童还能够感觉得到唐敖的两只手就搭在自己的肩头上,带着一点点的温热,还有一点点的分量,差不多过了半分钟,肩头上的重量和温度就一点一点的消失了,最后彻底不见,周围除了安静就还是安静,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苏童很想睁开眼睛偷偷的看一看,周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是她有些胆怯,不敢真的去看,怕万一看到了什么,就更加静不下来心,也怕自己不听唐敖的安排,偷偷的睁开眼睛,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其他事情,制造出新的麻烦。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时间仿佛也过得很慢很慢,尤其当周围是一片死寂的时候,时间就更是好像凝固住了一样,苏童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当然了,在这种情况下,这也是最佳状态,她并不想听见别的什么。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时候,都是事与愿违的。苏童越是不希望听到什么别的声响,才没过多久,她就真的听到了,起初是周围忽然吹起了风,那风有点微凉,并且最要命的是,风里面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儿,苏童也说不上来那味道到底是什么,似乎像是肉类腐坏变质了以后散发出来的气味,不算浓烈,就混杂在那风里面,随后,风力又多了一些别的东西,是一种虚无飘渺的声音。 “跟我走吧……跟我走吧……你跟我走吧……”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就一直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也谈不上什么语调,就仿佛是人的梦呓一样。 可是就是这样一种梦呓一样的声音和语气,听在苏童的耳朵里,却好像是催眠曲一样,让她觉得脑子里变得有一点点的混沌,身子有点发飘,如果不是心里面还紧紧的绷着一根神经,可能她现在就已经顺应着那声音的召唤,好像梦游一样迷迷糊糊的就起来跟着走了也说不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童也说不上来缘由,就好像人在面临危险时的一种本能一样,苏童打从心里面有一种不安,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跟着那个声音走了,那一切就都完了,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于是她的大脑里面警铃大作,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也因为这种警醒而一瞬间就变得清明起来,不过她还是不敢睁开眼睛,生怕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下子乱了方寸,只能一动不动的仍旧闭着眼睛盘腿打坐,用深长而又缓慢的呼吸来遏制住自己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的心,努力的让自己在清醒和警惕的前提下,还能够尽量的保持静心的状态,等着唐敖唤醒自己。 梦里面的时间感总是不对头的,虽然说苏童觉得唐敖已经从自己的梦境里面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她却深知,这也许只是睡梦当中的一种错觉,就好像以往自己真的做梦的时候,在梦里面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经历了那么多的情节,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一共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而已。 那个声音还在不停的轻声召唤着苏童,声音里面的魅惑力也愈发的强了,风比之前又急了一点,吹在苏童的脸上,好像有细小的沙粒打在上面似的,有一点丝丝的疼,不过苏童并没有动,别说是张开眼睛,就连用手去护着脸都没有。 这都是幻觉,一切都是梦里面的幻觉,没有一样是真的!苏童提醒着自己。 “跟我走吧……你跟我走吧……除了我,没人能把你从这里带走,难道你想要一辈子留在这儿么?”那个声音依旧在慢悠悠的说着话,“留在这里,你就死定了,这里是虚无之地,没有人能找到你,也没有人会知道你丢了,你会一辈子被困在这里,永远永远都出不去,跟我走吧,我可以帮你。” 苏童努力的稳住自己的心神,可还是因为那个声音,在心底居然莫名的升起了一种绝望的情绪,隐隐的似乎有些相信了那声音说的话,自己有可能会被永远的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没有人能来救自己,没有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童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她赶忙用手指甲悄悄的抠了抠自己的手掌心,指甲扎着手掌心的那种微微的刺痛感让她一瞬间变得清醒起来,刚刚心里面的那种绝望也一下子就化为乌有,消失不见了。 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苏童有些后怕的想,居然真的会以为自己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永远出不去!唐敖不可能扔下自己的,他是自己的男朋友,两个人几次三番的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如果他都不可信任,还有谁是可信任的呢?难道是这个根本不知道什么来路,更不知道是正是邪的声音么? 苏童干脆在心里面默默的唱起歌来,试图用这种方式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好忽略掉那个似乎具有洗脑功能的声音。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对如今流行的那些个曲调俗套,歌词口水的所谓神曲那么有好感,以前她总觉得那些歌曲烂大街,不好听,甚至到处被迫听了无数遍之后,都觉得腻了烦了,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之所以神曲能够成为神曲,并不是因为烂大街,而是因为这些歌的曲调和歌词,都带有着一种魔性的特征,一旦哼唱起来,哪怕是在心里面默默的哼唱,也会一下子陷在了那歌词和曲调里面,脑子开始不受控制的一遍一遍自动重播,根本不需要硬生生的去集中注意力,也直接就把方才那穿脑的魔音给屏蔽掉了一大半。 在苏童在心里面把《最炫民族风》和《小苹果》不知道来来回回唱了多少遍之后,她忽然听到了唐敖的声音,起初很远,渐渐的变得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起来:“苏童,醒醒。苏童,快醒醒。” 苏童心里一喜,想要睁开眼睛,可是一瞬间,她又提高了警惕,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个婴灵,不也曾经假冒成唐敖的声音来诱拐自己,差一点引诱着自己跳了楼么!谁知道现在这个叫着自己名字的人到底是不是唐敖本人!都已经坚持到这种程度了,那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功亏一篑。这么一想,她把心一横,不加理会。 “苏童,是我,我是唐敖啊,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醒醒!快醒醒!”那声音更近了,听起来和方才虚无缥缈的声音完全不同,非常的真实,听起来就是唐敖本人,并且声音里自己非常的近,好像就在耳边似的,唐敖的声音里面还偷着淡淡的焦急,并不像方才试图给自己洗脑催眠的那个声音那么无悲无喜。 可是苏童还是不敢大意,她死死的闭上了眼睛,非常的用力,就好像生怕有什么人会忽然跑来掀自己的眼皮,逼着自己睁开眼睛似的。 唐敖的声音又招呼了几声,苏童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又过了一会儿,唐敖的声音也消失了,就在苏童不知道自己应该觉得更加担心,还是应该松一口气的时候,她的身子忽然不由自主的晃动起来,就好像有什么外力在牵引着自己,想要稳住身子不被晃动起来却根本做不到,她被晃得左摇右摆,终于再也不受自己控制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更不是什么荒郊野地里的小树林,同样的也没有什么白雾,周围有点黑,只有一盏灯的昏黄光亮,自己躺在地上,上半身被唐敖轻轻的搂在怀里,一睁开眼睛,正好能够对上唐敖的目光,他的目光里带着焦急,同时也因为苏童睁开了眼睛而松了一口气。 “你总算醒过来了,我叫了你半天,你一点反应也没有,我都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安神咒用的效果太好,解开之后也不够彻底了呢。”唐敖放下心来,也有心情和苏童调侃开玩笑了,他逗趣的对苏童说,顺便扶她站起来。 苏童站起来的时候有一点点腿软的感觉,站起身以后,她才发现,“闫喜梅”因为唐敖的闯入,也早就醒了,此时此刻吓得瑟瑟发抖,正缩在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呢,那副模样,看着就好像是遇到了猫的老鼠。 “闫喜梅的魂魄带出来了么?”一旦醒过来了,苏童的一颗心也就总算是踏实了,于是她瞥了一眼缩在墙角发抖的“闫喜梅”,轻声的问唐敖。 唐敖点点头:“我一从你的梦里面出来,就先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 听到这个消息,苏童总算是踏实了,不管刚才的经历有多么的令人毛骨悚然,只要他们的目的最终达到了,那就是最重要的。她当然也没忘了把房产的事情,那个仿佛能够摄魂夺魄的声音如何想要蛊惑自己跟着它一起走的事情告诉唐敖,唐敖听了之后,也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应该是和那个白雾一样的结界没有什么关系,”他有些疑惑的说,“白雾归根结底想要阻拦的目标是很明确的,就只有闫喜梅而已,而且结界只能阻止人,不可能主动去蛊惑别人,你遇到的到底是什么,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个回头咱们还真得好好的研究研究。” “啊——!”唐敖说话的功夫,原本瑟缩在墙角的“闫喜梅”忽然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把唐敖和苏童都吓了一大跳。 与此同时,走廊里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李桂枝和闫红寿一推门跑了进来,他们估计是听到了闫喜梅的惊叫声,不放心所以才跑过来的。 一进门,看到了站在屋子中间的唐敖和苏童,李桂枝和闫红寿也都愣住了。 第五十四章 疑心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俩怎么都在这屋呢?”杨桂枝最先回过神来,她狐疑的看了看站在屋子当中的唐敖和苏童,又看了看在炕上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闫喜梅”,尽管最近唐敖也算是帮了她不少忙,尤其是在王玉翠的那件事情上头,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把唐敖看的比谁都重要,尤其是现在自己女儿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这就更激起了李桂枝母性当中的保护欲,“你们把喜梅怎么了?” 闫红寿虽然也有些惊讶为什么苏童和唐敖两个人会在这里,但是他比李桂枝还是要理智很多的,女儿为什么一副吓得要命的模样,他也不清楚,不过这几天的接触下来,他个人倒是不认为唐敖和苏童这两个年轻人是那种会乱来的类型,而且做事也算是有根有据,从来没有胡闹过,所以现在李桂枝两眼圆睁,怒目相向的质问他们,他也怕这里面有什么其他的内情,万一再闹出什么乌龙来,于是连忙在一旁轻轻的扯了扯李桂枝的衣袖,示意她别着急,别冲动。 李桂枝不领情的直接甩开闫红寿的拉扯,一脸防备的打量着唐敖和苏童,自己站在唐敖他们和小炕的中间,好像生怕他们会冲过去伤害闫喜梅似的。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跑这屋来想要干什么?你们是不是吓唬喜梅来着?”她看唐敖和苏童都没有说话,便又开口质问,“我跟你们说,你们帮了小翠儿,我感谢你们,但是这事儿一码归一码!我们喜梅生病刚好了没多久,还不太正常,你们可以不喜欢她,可以躲着她绕着她,但是你们可不能欺负她!” “你真的确定闫喜梅的病治好了么?”唐敖没理会她的警告,开口反问道。 李桂枝没有想到唐敖会忽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她先是愣了一下,稍微迟疑了一会儿,才用笃定的语气回答说:“那当然了!喜梅的病可是神医亲自——” “事到如今,经过了王玉翠的那个麻烦之后,你还相信那个神医治好了闫喜梅么?”唐敖问完之后,也不给她回答的机会,便继续说,“如果你现在还真的那么相信神医是在帮你给闫喜梅治病,你刚才就不会在我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迟疑那么半天之后才回答我。王玉翠为什么会遇到那些麻烦,原因咱们在蔡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当时碍于面子,或者说是为了保全你这个娘家人的面子,免得被蔡家人倒打一耙,所以这个话题我们谁都没有深说,没深说不代表你心里就不清楚。所以现在你诚实的说,你真的信得过那个神医么?” 唐敖在初见的时候,是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所以原本李桂枝除了觉得他是个帅哥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不过自打王玉翠和小茹还有小蔡的那件事之后,在面对灵异事件的时候,他整个人却都会流露出一种凛然的气质,带着一种莫名的气场,压得人有些喘不上气来,让人根本不敢轻忽他。 李桂枝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她在得知了王玉翠是如何与女鬼小茹建立起那种关联之后,其实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自己这样一来就从一个气势汹汹去替外甥女撑腰的娘家小姨,变成了把自己外甥女推向麻烦的罪魁祸首,这样的角色转换,实在是太丢脸了,也有点没法儿交代,所以她一直努力的回避这件事,不去提不去想,更不愿意承认。方才唐敖开口质问的时候,她本能的是想要去否认的,可是话到了嘴边,竟然说不出来,她偷偷的抬眼,对上了唐敖那双幽深的黑眸,感受到了他凌厉的目光,所有的狡辩和抵赖就都化在了嘴里面,说不出来了。 见她不说话了,唐敖这才又开口,对她和闫红寿说:“我先不说那个神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毕竟我也跟那个人没有直接打过交道,说什么都容易显得不够客观,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闫喜梅根本就没有被他治好,当初他答应了要帮你们,看中的只不过是你们是王玉翠的小姨和小姨父这么一层关系罢了。甚至可以说,那个神医不但没有治好闫喜梅,他甚至还阻止了闫喜梅真正的恢复正常。你们可能觉得我说这话不可信,那你们现在就自己去看看闫喜梅,在她的后脑勺上面找一找,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根被扎进去的银针,就好像是我在山上挖出小茹尸体以后,从尸体后脑拔出来的那一根一模一样的。” “我……我不看那个,我就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吓唬喜梅了?她怎么被你吓成这样的?要是本来她的病就没有好,再被你吓个好歹,那这个责任你付得起么?”李桂枝的眼神明显已经有些慌了,但是她还嘴硬的不肯承认。 唐敖冷笑了一下,说:“你现在看着我,你害怕么?” “我……我当然不害怕了!我怕你干什么!”李桂枝嘴上回答的语气颇为蛮横,不过她的眼神一直游移闪烁,分明就是言不由衷,她骨子里也有点怕唐敖的。 “那为什么闫喜梅偏偏见到我就害怕成这样?你自己好好想想,她看到我就害怕,是第一次了么?”唐敖直截了当的质问李桂枝,不想再多浪费口舌。 李桂枝没吭声,倒是闫红寿想了想,摇摇头,说:“老伴儿,小唐说的好像对,咱们家喜梅就刚开始小唐来的那天还行,后来就开始怕他怕的不得了,老远看到他就吓得赶紧跑,往屋里躲,往墙角缩,这回这样不是第一次了。” “你别说话,闭上嘴没人当你是哑巴!”李桂枝嫌闫红寿胳膊肘向外拐,帮着唐敖和苏童说话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以前是以前,这次是这次!我就问,这一次大晚上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两个跑到我闺女房间里头想要干什么?” “我们是想要帮她。”苏童连忙主动开口,她看得出来,唐敖对李桂枝的耐心已经快要达到了上限,为了能尽快把话说清楚,把事情解决了,她决定自己开口去和李桂枝沟通,“表舅妈,表姐根本就不是什么生了怪病,她是从小出去玩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魂魄散了,肉身里面残留了一点,其余的魂魄就飘荡在外面,一直浑浑噩噩的没有找到家,所以她才会除了吃和睡之外,大多数时候神智都不清醒,你们去找神医帮她治病,那个神医根本就没有治好她,而是把别的鬼混给硬塞到闫喜梅的肉身里面,所以她才会畏光,才会表现的有些失常。”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杨桂枝其实听了苏童的话之后,是有些被吓着了的,并且觉得苏童的话听起来让人有一点难以接受,于是她就本能的做出了否认的反应,“太离谱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这些胡扯?” “表舅妈!”苏童见她这样,也有一点着急了,语调也一下子提高了几度,“现在不是盲目的不愿意承认事实的时候!你当初带着表姐去找那个神医求助,这也是出于好心,也是希望能把表姐给治好,但是现在事实证明,根本没有治好,这不是和你最初的心愿违背了么?到底是你女儿的生命安全更重要,还是你的面子和自尊心更重要?她现在那么怕唐敖,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只要不是特别凶的厉鬼,一般的鬼魂灵体都怕唐敖。不瞒你们说,我们也找到了表姐自己的魂魄,如果你一直阻挠着不许我们真的帮表姐解决问题,她的魂魄散了,到时候可就真的是万劫不复,没有救了!”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喽!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李桂枝有些吃不准了,可是她同时又不敢全然的相信苏童说的这番话,毕竟这些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一点耸人听闻,不管是从主观上还是客观上,她都有点不敢相信。 苏童也没指望她一下子就全盘接受,便对她说:“张家的小虎,在掉到河里之后,那个神医也没有找到小虎的魂魄,也是随便拘了一个小鬼,就让小鬼借尸还魂在小虎的身上了,要不是唐敖发现的及时,找回了小虎的魂魄,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小虎之前就和闫喜梅一模一样,怕光,怕唐敖,唐敖帮他把自己的魂魄归了位以后,现在就什么都正常了,如果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张家问问,你们那么熟,离得也不远,他们不会伙同我们来骗你的。” 李桂枝想了想,似乎觉得苏童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于是急急忙忙的交代闫红寿在这里守着闫喜梅,又戒备的看了看唐敖和苏童,这才一溜小跑的跑了出去,估计是直奔张家去询问情况去了。闫红寿被她留下来当了闫喜梅的“护卫”,也有一点尴尬,对苏童和唐敖干笑了几下,三个人谁也没有讲话,就那么沉默着。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外面由远及近的想起了脚步声,李桂枝回来了,她看起来眼神有点涣散,表情里面也带着几分茫然,似乎有些事情让她想不通,可是又没有办法去无视似的,回来之后,她谁也不理,一屁股坐在了炕沿儿上,闫红寿见她这个样子,也不敢打扰,就在一旁默默的等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李桂枝才忽然回过神来,连鞋子都没脱就急急忙忙的爬上了炕,一把拉过还在瑟瑟发抖的闫喜梅,开始猴子捉虱子似的在闫喜梅的后脑勺上翻找查看起来,过了好半天,她终于摸到了那枚被扎进闫喜梅后脑的银针,这个发现似乎击破了她心里面最后的那一丝狐疑,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跌坐在了炕上,闫红寿过去搀扶她的时候,发现李桂枝浑身都是一层冷汗,衣服都被冷汗打得潮湿不堪,整个人也在瑟瑟发抖,筛糠一样的。 “老伴儿,你说句话,你说句话……”闫红寿见她这副模样,心里面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李桂枝平时一向是机关枪一样的人,现在忽然这么一言不发,还两眼发直,看起来实在是让人想不担心都做不到,他见李桂枝不吭声,又扭头看了看唐敖和苏童,有些没了主意,一副想要唐敖和苏童帮忙的样子。 唐敖并不太想理会李桂枝,尽管也知道李桂枝最初求上那个神医,的的确确是出于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的那种心情,可是之后惹上的这一连串的麻烦,都是因她而起,她却又格外的冥顽不灵,态度蛮横,非得石头砸到脚了才知道疼,实在是让人不太想理会她。 唐敖可以不理,苏童却有点不太忍心了,她对闫红寿摇摇头,说:“估计是一下子被吓着了,你让她呆一会儿,一会儿缓过来可能就好了。” 闫红寿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好连声答应着,拉着李桂枝的手坐在她旁边,守着她,顺便也看看闫喜梅,闫喜梅因为唐敖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房间,便也还是畏畏缩缩的那个模样,之前她忽然之间凄厉的大喊大叫,估计目的是想要引来李桂枝和闫红寿,让他们觉得自己受了欺负或者惊吓,这样就会把唐敖和苏童赶出去了,结果现在非但唐敖和苏童没有被赶出去,李桂枝自己先败下阵来,这估计也是闫喜梅之前始料未及的事情,所以她现在整个人都尽量缩成一团,躲在墙角,生怕别人注意到她,恨不得能找个缝钻进去躲着似的。 四个人就这么沉默僵持了一会儿,李桂枝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抡起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嘴里骂着:“我真是瞎了眼了啊!还以为自己求到了什么神医,还以为治好了自己闺女,结果居然被人坑成这样啊!我这是图什么啊!图什么啊!我可怜的闺女啊!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啊!” 闫红寿怕她把自己打坏了,赶忙拉着李桂枝的手腕,不许她再捶打她自己,李桂枝哭号了一会儿,一咕噜爬起来,跪在炕上,冲着苏童和唐敖就咚咚的磕起头来,一边磕头一边嘴里还说着:“我错了!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们家喜梅吧!只要你们能救了喜梅,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把你们当祖宗都行啊!” “你快别这样!”苏童赶忙冲过去,帮着闫红寿一起把李桂枝架起来,才这么几下的功夫,李桂枝的额头都有些红肿了,看起来的的确确是很用力的在磕头,估计是心里面害怕唐敖会怨恨自己,所以不肯帮忙的缘故。 “你别磕头了,我刚才就说了,我会帮闫喜梅,是你自己不肯相信我们,不愿意接受的。”唐敖对李桂枝全无好感,但是这并不代表他铁石心肠,看李桂枝现在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相信了他们,便也松了口。 李桂枝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被闫红寿给搀到一边去坐着。 “那需不需要我们做什么?”闫红寿问唐敖。 唐敖点点头:“我还真需要你帮忙,一会儿你帮我按住闫喜梅,让她保持面朝下,头顶朝着我的姿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挣扎。” 闫红寿赶忙点点头,做父亲的,女儿到底正常不正常,其实他心里面也多少有点数,只不过是这么多年久病不起,都以为根本不能活太久的女儿忽然之间恢复了很多,这种喜悦让他暂时冲淡了心中的疑惑罢了,现在唐敖他们一说前因后果,他便已经隐隐的相信了,等李桂枝从张家回来,一看她那副模样,闫红寿心里面也已经大致有了数儿,现在自然是准备全力配合唐敖他们。 于是他拉过闫喜梅,想要让她头顶冲着唐敖他们,闫喜梅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目露凶光,就好像是一只负隅顽抗的野兽一样,闫红寿虽说答应了帮忙,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也有点下不去手,两个人挣扎了半天,他非但没有把闫喜梅给按住,反而还被闫喜梅抓伤了手臂。 唐敖实在是失去了耐心,他觉得自己的头又有些隐隐作痛,只不过程度还不像以往的每一次发作起来的时候那么严重,虽然也已经有了明显的痛觉,他倒是还能够忍得住,所以没打算说出来,这种事,一旦说出来,必然会让苏童担心,唐敖不忍见她每次看到自己头疼发作时候的模样。 并且这头疼发作的前兆也意味着,解决闫喜梅的事情必须要速战速决,如果等他的头疼严重发作,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现在已经是打草惊蛇,等到第二天,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数。 第五十五章 出状况 越来越明显的头疼让唐敖有些失去了耐心,他眼见着闫红寿根本控制不住闫喜梅,便干脆自己走上前,一把拎住闫喜梅的衣领,把她强行面朝下按在了炕沿儿上,闫喜梅见到他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正好被唐敖逮到机会,唐敖发力也很猛,闫喜梅几乎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按了下去,头磕在炕沿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李桂枝在一旁听到了,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估计是有些心疼,但是又没有办法阻拦。不过这个倒也不怪她,别说是李桂枝这个亲妈了,就连苏童在一旁听着那咚的一声,都觉得自己的额头好像也跟着隐隐作痛似的。 闫喜梅被按倒之后,也意识到事情不好,于是两条手臂在背后胡乱挥舞着,还想拼死挣扎一下,无奈颈部被唐敖的手用力压住,根本反抗不得,闫红寿这会儿也看准了机会,赶忙扑过去,两只手一左一右的压住闫喜梅的胳膊,不让她胡乱挥舞,以免会伤到或者阻碍到唐敖的下一步行动。 唐敖见闫红寿已经帮上了忙,便不再有任何的迟疑,他伸手在闫喜梅的后脑勺上面摸索了几下,便很快的找到了那根银针所在的位置,两根手指掐住银针露出闫喜梅后脑勺以外的那短短的一点,使劲儿的一拔,一根细细长长的银针iu那么被整根拔了出来,李桂枝一看自己女儿后脑勺上居然扎着这么长的一根针,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本能的用手掩住了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响。 其他人看不到,不代表唐敖也看不到,闫喜梅后脑勺的银针被彻底拔出来之后,原本附着在闫喜梅肉身里面的那个魂体就被慢慢的从闫喜梅的肉身当中挤了出来。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和小虎那时候又有些不同,小虎那个时候自己的魂魄已经完完全全离开了肉身,肉身处于将死未死的一种状态下,虽然离开了银针,肉身会对其他的魂魄产生抵触,却相对要弱得多。闫喜梅可就不同了,她的肉身里原本就还残存着一点点的精魄,之前那鬼魂就是被硬生生的用银针固定在了这具肉身当中,现在银针被拔除,闫喜梅的肉身自然就十分的排斥外来入侵的魂体,所以那鬼魂就被以十分可观的速度挤了出来,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个女鬼看起来似乎年纪要比闫喜梅还要略小一点,也就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的倒是平凡无奇,小鼻子小眼儿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呈现出来的状态有点耐人寻味,女鬼的脖子是歪向一旁的,看起来就好像是从哪里摔下来,扭断了脖子而死的姿态。这女鬼很显然是一丁点儿也不想离开闫喜梅的肉身,一边被挤出来,一边还不停的想要努力钻回去,可惜她的这种努力也只是徒劳罢了,闫喜梅的肉身在离开了银针的帮助之后,对这女鬼的排斥十分明显,它钻了几次都被狠狠的挤了出来,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就整只鬼被挤出肉身以外了。 唐敖捏着银针,并不急于行动,而是噙着一抹嘲讽的微笑,默默的看着那女鬼,女鬼歪着生前就被摔断的脖子,哀怨的瞪着唐敖,不过就像它没有离开闫喜梅的肉身那个时候一样,对于唐敖,它还是有着强烈的忌惮和恐惧的,根本不敢与他有什么抗争。那女鬼在闫喜梅周遭盘旋了两圈,想要伺机钻回去,唐敖却不想再理她,于是不急不慢的捏诀在闫喜梅的肉身周围设了一道结界,女鬼连结界都突破不了,就更别说钻回到闫喜梅肉身里面去的那种动作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逼急了,那女鬼忽然之间有了一点狗急跳墙的意图,她绕着闫喜梅兜了两圈,然后忽然发力,以讯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了站在唐敖身后不远处的苏童,一副张牙舞爪想要硬夺了她肉身的模样。 苏童眼下没有开什么天眼,所以也看不到那个面目狰狞正朝她扑过去的女鬼,所以丝毫没有感觉到紧张,唐敖也不紧张,好整以暇的回头看了看,还把不知情的苏童看的有一点点茫然,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周身好像吹来了一阵冷风,随即一声有些凄厉的尖叫忽然的在她耳边炸响,把她吓了一跳,本能的朝唐敖跟前凑近了一些,顺着唐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没事,那个不开眼的女鬼,附不上闫喜梅的身,居然盯上了你,幸亏我让你一直把护身符戴在身上,那女鬼只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唐敖冷笑着说,眼睛看着不远处,在那里,女鬼被苏童的护身符狠狠弹开之后,似乎也元气大伤,竟然伏在地上,有些爬不起来的意思。 虽然说看不到什么,但那一声凄厉的鬼叫还是所有人都听得到的,李桂枝登时就白了脸色,浑身瑟瑟发抖的缩在炕上不敢乱动,闫红寿有心想要去关心一下老伴儿,给她一点精神安慰,或者说两个人相互给对方壮个胆,但是又不敢松开闫喜梅的两条手臂,生怕节外生枝会给唐敖添麻烦,只好一脸为难的纠结着。 “没事了,你松手吧。”唐敖看出了闫红寿的意思,便对他点点头。 闫红寿连忙松开手,两步跨到李桂枝面前,蹲下身让她靠着自己,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面色都不大好看,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唐敖也松开了闫喜梅的肉身,现在那具肉身就只不过是一具基本上等同于空空如也的躯壳罢了,又有结界护着,不会出什么状况,他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地上那女鬼的身上,一想到这女鬼方才离开了闫喜梅的肉身以后,竟然还想要袭击苏童,唐敖就忽然冒出了一股怒气,这股怒气原本还算是淡淡的,可是他的头疼却好像催化剂一般,让这股努力瞬间就发生了变化,从微怒变成了盛怒,耐心也一瞬间就被怒气给燃烧的化为了乌有,他手里捏诀,口中念咒,一掌向那女鬼击出去,只见红光一闪,还不等那女鬼再一次发出惨烈的尖叫,就一瞬间化成了一股淡淡的灰烟,在原地兜了个圈,消散的无影无踪。 “怎么样了?那女鬼还在么?”苏童紧挨着唐敖站在原地,她看不见那女鬼在哪里,方才也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她能够感觉的出来,唐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格外凛冽的气质,与他平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那传说中让灵体鬼魂避之不及的杀气。于是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跑掉了,不会有事的。”唐敖淡淡的回答。 其实在这件事上,他是说了谎的,那个女鬼已经被他直接打得魂飞魄散,化为乌有了,这样的结果,其实对于唐敖自己来说,也是始料未及的,他只是对于女鬼企图袭击苏童的行为有一种出离的愤怒,想要让它得到教训,原本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盛怒之下的咒语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威力,直接把那女鬼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现在他的内心里面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矛盾情绪,一方面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超出了事情本身的严重程度,也不符合一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个性,有些吃惊,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觉得,这就是恶鬼应该有的下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些恶鬼为了自己的私利去害无辜的人时,就应该已经想到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如果宽恕了它们,就是对那些被害的人最大的不公平。 不过既然那女鬼已经被打得魂飞魄散了,那这件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再好纠结的,唐敖收回了自己的心神,从怀里摸出那枚剪成了人形的黄纸,把黄纸人压在闫喜梅的头顶,默念咒语,闫喜梅的魂魄就从那纸人里面慢慢的溢了出来,就好像海绵吸水一样的被吸进了肉身当中,唐敖松开手,静立在一旁等着。 须臾,原本趴在炕上无声无息,几乎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的闫喜梅,忽然倒吸了一口气,然后被这一口大气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李桂枝和闫红寿被吓了一跳,竟然第一时间都没有敢去查看女儿的情况,而是不约而同的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唐敖这边,唐敖看了看他们,对他们点点头,表示闫喜梅已经没有问题了,闫红寿和李桂枝这才半信半疑的凑近了,七手八脚把趴在炕上的闫喜梅扶起来。 闫喜梅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她略显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守在自己身边的父母,似乎有些惊讶,一下子眼眶就红了起来,嘴唇蠕动了半天,声音硬是别在了嗓子眼儿里,一丝一毫也发不出来,倒是把李桂枝和闫红寿弄得紧张兮兮的,不知道她这到底是怎么样一种状况,也不敢盲目的开口。 闫喜梅憋了半天,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闫红寿和李桂枝诧异的目光当中,她哽咽着终于发出了声音,哭着叫了一声:“爸……妈……” 李桂枝的眼泪顿时就夺眶而出,顾不上有什么担忧了,扑上去一把将闫喜梅搂在了怀里,一边哭一边笑的说:“闺女哟,我的好闺女,你都多久没叫我一声妈了!这么长时间了,你除了要吃饭的时候,就一句妈都不肯叫我啊!” “我终于找到家了!我终于找到家了!”闫喜梅一边哭一边呜咽着说,没有注意到李桂枝的措辞,“我一直被困住,被一团白雾给困住,怎么都走不出来,我想回家,我想你和我爸,我一个人害怕!妈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们了!” “不离开了!不离开了!我闺女以后再也不离开了!”李桂枝连忙跟着说。 苏童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听这话就知道,闫喜梅是真的魂魄归位了,她一时之间还没有留意到自己和唐敖,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最重要的是解决了这么一件大事,闫喜梅平安无事了,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松了一口气之后,她还是有一点隐隐的不放心,便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偷偷的问唐敖:“你说,闫喜梅这个样子,算是稳定下来了么?她不会魂魄不稳,又被那个跑掉了的女鬼钻了空子吧?用不用给她画个符,或者也给她一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让她也保护一下呢?” 苏童问完之后,半晌没听到唐敖的回答,扭头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只见唐敖脸色惨白,全无血色,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他的身子微微有些摇晃,两只眼睛虽然是睁开着的,却全然没有神采,好像是两个黑色的空洞一样。 “唐敖,你还好吧?”苏童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的时候,一下子也有些慌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句话呀!” 唐敖就好像完全听不到苏童在对自己讲话一样,依旧眼神涣散的那么怔怔的,倒是原本抱头痛哭的闫家三口因为苏童的呼唤声而回过神来,齐刷刷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们……他们不是……不是张家的人么?”闫喜梅一下子就认出了苏童和唐敖,“我刚刚还遇到了他们,他们说要带我回家……” 李桂枝本来是想要给闫喜梅解释一下苏童和唐敖的身份,可是一看唐敖那副模样,也有些慌了神,毕竟唐敖刚刚帮了自己女儿那么大的忙,现在忽然这么反常,生怕是因为闫喜梅的缘故,于是她慌忙不安的问:“小唐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两只眼睛直勾勾的也没反应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闫红寿也有些担心:“小唐啊,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啊?苏童啊,他这是怎么了?用不用我帮你把他扶回去休息?或者……找个大夫看看?” “这个时候了,黑灯瞎火的,去哪儿找大夫啊!”李桂枝觉得闫红寿的这个提议听起来特别的不靠谱,“而且了,咱们村儿的大夫能看明白什么啊!” 闫喜梅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她看父母都对苏童和唐敖很熟悉的样子,便什么也没有说,在一旁略显好奇的看着唐敖和苏童。 “唐敖,唐敖!你说句话,别吓唬我!”苏童一边招呼,一边伸手捏了捏唐敖的手臂,发现他的手臂肌肉紧绷着,僵硬的好像石头一样,这让苏童更加感到忧心不已,想要晃一晃他看看有没有反应,却又不敢,怕会一不小心伤到他。 正在这个时候,原本目光呆滞的唐敖,却忽然之间扭过头来,盯盯的看着身边的苏童,眼神不再是空洞洞的,而是带着一种锐利,好像变成了利剑,要把苏童刺穿了一眼。 苏童心里大惊,这目光她认得,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就是在那常青山荒宅里面,那个把自己丢出了保护结界的神秘魂体的模样。 然而,她还来不及去感到惊慌失措,唐敖就忽然身子一软,整个人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下去。 第五十六章 江湖救急 等到第二天,唐敖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苏童充满了担忧的脸,还有她眼睛下面浓浓的两团暗影,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一夜都没有休息好。唐敖看苏童这副模样,觉得心疼极了,想要伸手去摸摸苏童的脸,可是却浑身虚弱无力,几乎提不动自己的胳膊,他想开口对苏童说句话,嗓子里也是干巴巴的,又好像被火烧过一样,有一种灼热的疼痛,让他根本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不过尽管没有办法正常的说出话来,唐敖的嗓子里还是发出了一些嘶哑低沉的声音,苏童原本正两只眼睛充满了忧虑的看着别处,忽然听到了声音,连忙低头查看唐敖的状况,见他睁开了眼睛,眼神看起来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澄澈和平和,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问:“你醒了?头还疼不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想不想喝点水什么的?” 唐敖点点头,苏童就连忙起身去给他倒水,那模样就好像耽误了一分钟,唐敖就会渴出个好歹似的,唐敖有心想叫她别着急,慢慢来,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要体力没体力,要嗓子没嗓子,只能干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不过呢,倒是有人替他把苏童给拦下来了。 “你干嘛去啊?没事儿没事儿,不着急!这老小子晚一会儿喝那一口水也渴不死他的!再说了,他现在那个状况,也不是喝水就能缓解过来的!” 听到这说话的声音,唐敖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还是之前自己和苏童临时住着的那间小屋,自己的的确确还是在李桂枝和闫红寿的家里面,这一点错都没有,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中,可是…… “唐敖,这么多天没见,有没有想我啊?你有没有奇怪,我怎么会在这儿呢?”谷满仓的那张脸在唐敖有些出神的时候,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还是那一脸没正经的笑,一双桃花眼都快要笑成两条缝了,“你瞧瞧,你瞧瞧,我这才放你们俩出来单独逍遥了几天啊,你们俩就折腾成这样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你……”唐敖努力的想要开口说话,无奈于嗓子火辣辣的疼,所以努力了半天也只是说出了一个字,并且还几乎都是气声。 “得!得!你别逞能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怎么会跑来找你们的,对不对?”谷满仓猜到了唐敖想说什么,咂了咂嘴,“你还真别说,为了过来找你们俩啊,我可是好一通的折腾啊!这个破村子,往外面走的那条路居然还没修好,我好说歹说才雇了一辆车送我过来,结果到那儿一看路还没通,人家司机调头就回去了!我可是照着送到家门口给的钱啊!最后幸亏了我这么多年跟着我师父,翻山越岭过树林的,什么路也都算是走过了,就这周围那两座小山包,不在话下,所以我二话不说,直接进山,翻山进了村子,又一通打听才找到你们的!” 说话的功夫,苏童也回来了,看样子刚才谷满仓还是没能拦住她,她回来的时候手里面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二大碗,里面是满满的一碗温开水。 “你帮我把唐敖扶着坐起来,我喂他喝点水。”苏童对谷满仓说,虽然说平日里她有的时候也会偷偷的嫌谷满仓好像电灯泡一样,多少有点碍事,可是在这个唐敖忽然无故昏倒的节骨眼儿上,他的出现还是让苏童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 谷满仓摆摆手,站直了身子,一伸手就把苏童那碗温开水给接了过来,自己咕咚咕咚先灌了几大口,然后舒服的出了一口气,对一旁微微面有愠色的苏童说:“你现在把他灌个水饱也没有用,都说了不是喝水能解决的事儿,你去哪个打火机过来,这水我得处理处理,然后再给他喝。” 苏童点点头,也不敢大意,赶忙跑出去找闫红寿借打火机。她不知道唐敖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就昏倒,就更别说该怎么调养和治疗了,所以现在谷满仓说什么,她都觉得好像圣旨一样,当然了,前提是他得能治好唐敖的毛病。 苏童跑去借来了打火机,闫红寿和李桂枝听说唐敖醒了,也不太放心,想要跟过来看看唐敖的情况怎么样,但是又怕过来碍手碍脚的耽误事儿,最后还是没有跟过来,苏童也顾不上和他们寒暄,急急忙忙的拿了打火机过去给谷满仓。 她把打火机拿回去的时候,谷满仓手里头已经多了一张黄符,见苏童回来了,伸手示意她把打火机递过来,苏童赶忙递过去,谷满仓接过打火机,点燃了手里面的黄符,然后把那燃烧着的黄符扔进了那碗温开水当中。 说来也是奇怪,都说水火不容,水能灭火,照理来说,这张黄符应该在被丢进水碗里之后,一遇到水就噗的一声熄灭了才对,可是苏童却眼见着这张符飘在水面上,火苗慢慢的燃烧着,就好像下面的并不是一碗水,而是一碗油似的。 “怎么样?神奇吧?有没有觉得特别崇拜我?”谷满仓笑嘻嘻的问苏童。 苏童瞪他一眼,眼下自己哪里是有心情和他开玩笑的时候啊,她两只眼睛盯着那张慢慢燃烧的黄符,火焰渐渐的居然从符纸上面扩散开来,在整碗水的表面上燃烧,火焰泛着一种幽蓝幽蓝的颜色,很特别。那枚符纸慢慢的被蓝色的火焰燃烧成了一团小小的纸灰,沉到了碗底,而碗里面的水居然也变成了一种淡淡的绿色,莹莹的,很通透,就连水的质地好像也变得略微浓稠了一点似的。 “嗯,这回还差不多,来,你把他扶起来,我帮忙往里面灌!把这一碗都灌下去,估计就好得七七八八了!”谷满仓端起来那碗水,指了指躺着的唐敖。 苏童赶忙坐在炕沿儿上,帮忙把唐敖给搀扶起来,唐敖的体力虚弱的不成样子,就好像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一样,仿佛有千斤重,被苏童扶着,他的身子也是歪歪斜斜的,大半的体重好像都压在了苏童的肩上,苏童跟他比起来,自然瘦小很多,被他的大半体重那么一压,差一点就稳不住身子,只能一只手护着他,另一只手还要支撑在炕沿儿上,这样才能够保持两个人的平衡,尽管唐敖自己很想尽量减轻一些苏童的负担,却力不从心,只能干着急。 “来吧来吧,不用着急,不用慌!把这碗药喝下去就药到病除了!保证你一会儿别说走路,跑步也行,大跳儿都没问题啦!”谷满仓端着那一碗水凑过来,伸手帮忙托住唐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作势就要给唐敖喂下去。 “哎哎,你等等!”苏童有点不放心的拦住他,“就这么就喂唐敖喝了?” “那要不然怎么办啊?我给他放点儿蜂蜜?还是唱一段祝酒歌?”谷满仓知道苏童着急和紧张,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故意去逗她,想让她放松一点。 苏童哪里放松的下来,她不放心的看了看碗底的那团纸灰:“这样唐敖不会把纸灰也喝下去了么?就没有点别的什么法子,或者把灰先捞出来么?” 谷满仓耸了耸肩:“条件有限啊,在这儿就只能这样了,要是在家里面么,我还有可能想到别的办法,现在就只能这样了,你就将就一下吧,一点纸灰而已,喝不死人的,大不了就是影响口感而已,唐敖不会介意的,是不是啊唐敖?” 他扭头问唐敖,唐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的点了点头,不过动作幅度还是很小,几乎看不出来。 苏童在一旁都有些急了:“这个时候,你就别逗他了,没看他病着!” “好好好,唉,这可真看出来谁是亲人谁是外人了!”谷满仓故作哀怨的看了看苏童,把那碗符水送到唐敖的嘴边,别看他嘴巴上调侃着,一副不当回事儿的样子,实际上动作还是十分小心的,一点一点慢慢的喂唐敖喝下去,动作十分的轻柔缓慢,生怕洒出来一些就会影响了整体的效果似的。 唐敖大口大口的喝着碗里面的符水,那符水其实喝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是带着一种清凉,喝下去之后,那凉凉的感觉从嘴巴里绵延到喉咙,把之前那种难捱的灼热感瞬间扫除了大半,随着继续喝下去,那种通透舒爽的感觉慢慢顺着食道进了胃里面,又继续向前推移,最终扩散到四肢百骸,唐敖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开始从千斤重慢慢的变轻了,头脑也分外的清明,不再是方才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等到一碗符水都喝下去,唐敖几乎可以不用苏童搀扶着,自己独自坐在炕沿儿上了,并且身子也不打晃,除了还有一点点力量发虚之外,其余基本上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状态。 “你怎么突然跑来了?”他恢复了精力之后,这才开口问谷满仓,尽管声音听起来还略微有一点点的沙哑,但是好歹能发出声响了。 谷满仓耸耸肩,一脸没正经的笑:“我就是你们的及时雨,江湖救急来了呗!” 第五十七章 夺舍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这儿有情况,需要你过来江湖救急?”苏童也很纳闷谷满仓的突然出现,不过当时唐敖还昏迷不醒,所以她一看到谷满仓,只是忽然之间觉得多了一个依靠,根本没有来得及去考虑那么多其他的事情,现在唐敖醒了,而且喝了药之后明显状态也稳定下来了,她才跟着觉得有点奇怪。 “你瞧瞧你们两个,都跟好奇宝宝似的!”谷满仓眼神游移了一下,很明显的带着心虚,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于是他故意扯开话题,说,“你们俩也真是的,这种时候,你们俩就没人好奇一下前天晚上唐敖是为什么昏过去的?” “前天晚上?”唐敖一听谷满仓这话,顿时就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置信的扭头看了看苏童,似乎想要从苏童的态度里面证明这又是谷满仓的一个玩笑。 苏童对他点点头:“是,你是前天晚上昏过去的,昨天昏迷了一整天。” “那现在是几点?”唐敖觉得窗外的天色看起来也不像是早上,便又问。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苏童看了看手表,告诉唐敖。 唐敖一听,心里面就更加的惊讶了,他居然足足昏睡了将近两天的时间,这种事之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即便是头疼发作的十分厉害的时候,也没有过。 “听你的意思,你是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之间莫名其妙的昏过去了?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唐敖知道谷满仓肯定是有答案的。 谷满仓两手一摊:“瞧你这话说的,既然能有原因,那就肯定不算是莫名其妙了,对不对?你之所以会昏过去,是因为你的魂魄受到了干扰,变得特别不稳定,魂魄当中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一下子爆发出来,肉身驾驭不了,所以一下子就失控,昏过去了。我刚才给你喝的符水,其实就相当于一种媒介的作用,帮助你魂魄的力量和肉身相融合,这样你就好操控,也不容易出岔子了。” “为什么好端端的,我的魂魄和肉身会有这种不合拍的情况?”唐敖皱起眉头,如果换成什么都不懂的人,或许会被谷满仓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晕头转向,找不到方向,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对于这一类事情,他就算不能当自己是什么行家,至少也是半个门内人,在他听起来,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说不通的。 谷满仓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苏童,又看了看唐敖,并没有去回答唐敖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的反问说:“对了,你们俩来这儿之后,是不是又遇到什么灵异事件了啊?如果不是的话,唐敖也不会有那种反应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现在是个什么局面?算是控制住了么?” 被谷满仓这么一问,唐敖倒也暂时收起了刨根问底追问具体原因的心思,言简意赅的把他们到了这里之后遇到的一系列事情都给谷满仓说了一遍,谷满仓倒是不紧张也不严肃,当然了,这与事态也并不是直接有关的,只是他一向就是这样放松散漫的一种个性而已,他听得饶有兴趣,末了对那个忽然从吝啬鬼变得大方起来的胡老六特别有兴趣,一个劲儿问唐敖和苏童,胡老六到底是不是真的脑后有银针,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之后,便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冲到胡老六家,按下人家的脑袋,摸摸人家后脑勺上是不是真的有银针扎着似的。 “那你们都解决了两个用银针定魂的还魂人了,看样子胡老六也是这么个情况!他不是也大病初愈么,保不齐也是被人换了魂,而且啊,好端端的忽然就生了怪病,要死要活的,然后忽然就活蹦乱跳的好回来了,这里头文章可就大了,保不齐都不是你们说的那个小孩儿,还有这家那个姑娘的情况!”谷满仓神秘兮兮的说,“我以前听我师父说过,民间有一些修习邪术的人,也算是修道之人,只不过修的是邪门歪道,图的当然也是不义之财了,只要有利可图,什么坏事儿,什么缺德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比如说帮人改命,续命,甚至换魂。” “什么叫改命?”续命这个听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苏童倒是对改命这个说法感到有点好奇,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改命。 谷满仓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唐敖的身体恢复了之后,他也就更加彻底的放松下来,有心情给苏童扫扫盲,就当讲个有意思的故事了:“咱们人不是总喜欢说什么命中注定,什么命数天定这一类的话么,其实人一辈子的大运势还真是由命格决定的,一辈子能有多大的财运,能享多大的福,这都是注定的,不过呢,这只不过一个上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就比如说这个人是富贵命,这辈子的财运可能能够达到几个亿,那他如果自己这一辈子过的不够聪明,没有什么经济头脑,这辈子下来可能有个千八百万,反正肯定还是比普通人要有钱阔气,但是即便他再怎么精明能干,如果命里的财运就很自由几个亿,他也没有办法通过自己的努力,突破这个上限,去赚几百个亿。你懂了么?” “有点懂了,”苏童点点头,“那么也就是说,假如一个人天生是穷命,或者命中注定只能活七十岁,那这个人不管一辈子多努力,也不可能发大财,不管怎么努力的去保健养生,最多也还是活不过七十岁,对么?” “对,所以说什么都是注定的这话也不对,但是大框框还真是命里面就带好了的,”谷满仓对苏童的举一反三感到十分满意,点点头,“假如说一个人不满足,觉得自己还想要更加富贵,或者是活七十岁根本不够,人家想要活一百一,那就会想要通过歪门邪道的办法去改命了。通过邪术,硬生生的把自己原本的命格都给改写了,这样就可以想有多大的上限,就有多大的上限。只不过这种事损阴德,这辈子富贵了,下辈子指不定有什么样的果报,而且也要冒很大的风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遭了天谴呢,一般人不是利欲熏心到了一定程度都不敢。” “那改命跟换魂的区别是什么呢?既然改命就可以实现富贵或者长寿的那些目的,又为什么要跟别人换魂呢?”苏童还是有些不明白,她懂得换魂的定义,只不过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都是邪门歪道,改命听起来比换魂还是多少要靠谱一点点,至少还是自己的模样,自己的人生,有的人却偏偏要选择换魂呢。 “这你就不懂了,有的人想要买菜回家里自己烧菜吃,觉得享受那种烹饪过程中的乐趣,有的人呢,就喜欢直接叫外卖,或者出去吃馆子,喜欢吃现成的,不受累,不辛苦。”谷满仓摇摇头,“那些换魂的人,其实比改命的还要更贪婪一些。改命的人不管怎么说,也还是打算自己努力自己拼的,只不过是贪心不足,想要能努力达到更高的目标,换魂的就不一样了,他们什么也不想做,只不过是想要通过换魂这样的手段,直接就过上别人辛辛苦苦打拼很久创造出来的生活,等于鸠占鹊巢,自己一点不用出力,什么都是现成的。” 苏童这才回过味儿来,再一联想那个变化很大的胡老六,以及胡老六前前后后的反常举动,自己家里的孩子不管了,却忽然去接济起村里一个死去懒汉的孩子,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再结合谷满仓说的换魂的那些事,她忽然就好像开窍了一样,联想到了这其中可能存在的猫腻儿。 “刚才你们一说那个胡老六的事儿,我就觉得这里面有点意思,肯定是被人换了魂了,而且你们说这家的姑娘,还有落水的那个孩子,都是畏光的,也怕唐敖,这种基本上算是借尸还魂,跟换魂还不太一样,那个胡老六啊,保不齐是被人活生生的夺了舍呢!”谷满仓有点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一边说一边还朝门外瞥,好像生怕被李桂枝和闫红寿给听了去似的。 “什么叫夺舍?”苏童又被另外一个听不懂的新词给弄糊涂了。 这次回答她的人是唐敖,唐敖对她说:“如果肉身的主人已经死了,这种算是借尸还魂,你懂的,假如肉身的主人没有死,只不过是魂魄离体了,这时候附上去,就是寻常说的鬼上身,但是假如说肉身的原主人好好的活着,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另外一个魂魄,硬生生的通过邪术把肉身原本的魂魄给勾走,或者囚禁起来,或者干脆就被打得魂飞魄散,让另外的那一个钻进去占了肉身,代替原本的那个人,以对方的名义继续活下去,这种就是夺舍了。” “没错,借尸还魂算是捡便宜,鬼附身算是小偷小摸,夺舍可就等同于是生抢了呢!”谷满仓帮着补充说。 第五十八章 有备无患 苏童听了以后,觉得浑身好像被人用一桶冰水从头泼到脚一样,来了个透心凉,她很难想象,一个好端端的人,居然就因为自己的日子比别人过的要好一些,就遭人觊觎,最后居然不止是羡慕嫉妒恨,干脆直接害人性命,夺人生活! “那这件事咱们管得了管不了?”苏童有点心里没底的问,一方面她觉得那个夺舍的假“胡老六”实在是有些可恶,如果不干涉一下,岂不是让他白白的占了便宜,可是另外一方面,真正的胡老六在这场夺舍当中,其实就已经魂飞魄散,不复存在了,即便他们去拔了银针,赶跑了假的“胡老六”,真的胡老六也活不过来,这一切仍旧是于事无补,真是横也不对,竖也不对,怎么都不对。 谷满仓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很无奈的摊了摊手,说:“这事儿还这么没什么办法,尤其是对于胡老六的家人来说,谁也不知道胡老六被夺舍的事儿,假如咱们冒冒失失的跑去了,倒是容易,银针一拔,唐敖随便打个什么小符咒出去,都够让那个冒牌货飞出去十万八千里,再也摸不回来了,可是然后呢?胡老六就‘死’了!而且是死在咱们手里头的,那咱们岂不是要吃官司么!” 苏童看了看唐敖,唐敖也对她点点头,他还略微有一点点气虚,不过精神已经恢复了很多,谷满仓已经把这件事说的很清楚了,他就也没有再浪费口舌。 苏童有些气馁但是又很认命的叹了一口气,不再提这个,三个人大约沉默着在房间里枯坐了十几分钟,唐敖才找到话题打破沉默,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开口问谷满仓:“那你是什么时候到的?昨天还是今天?” “昨天,午饭前,时间赶得刚刚好,到这儿正好就吃午饭了。”谷满仓一边说,一边也想起来了什么事,献宝似的从门边上的墙角拎起来一个旅行背包,然后从里面开始掏东西,一样一样的都放在了唐敖跟前的炕沿儿上。 “你看看我给你拿什么东西来了!朱砂,符纸,喏,你的铜钱剑,”他把装铜钱的小布包也拿出来放在一边,“我翻山路进村的时候,在山上还看到了几棵老桃树,觉得还挺不错的,顺手就弄了两个桃树枝,昨天到了以后,你还昏迷着,也没有反应,苏童光着急你去了,也不理人,我闲着无聊,刻了两把桃木剑,用符水洗过了,虽然说比铜钱剑差了不少吧,但是好歹也算是驱邪退鬼的好东西,你看看吧,我这次过来,东西带的全乎着呢,只要能想到的,都带来了。” “你莫名其妙的跑来就已经很奇怪了,等这一两天水退了,路通了,我们就回去,还带这么多东西跑来干嘛啊?你还刻了桃木剑?!”唐敖有些诧异,看着谷满仓的眼神里面自然就又多了几分猜测和揣度。 谷满仓有点心虚的嘿嘿干笑了几声,打马虎眼似的说:“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再说了,这地方多无聊啊,闲着也是闲着,万一你想摆弄摆弄呢!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们俩么,一个是个灵体吸铁石,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灵异事件,另一个呢,又忍不住不管闲事,所以我也是为了稳妥,所以才拿着这些的嘛。” 唐敖将信将疑,看了看谷满仓,倒也没再往深了追问,谷满仓忽然跑来,还带着这么多东西,他的确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儿,只不过既然谷满仓刻意的选择了逃避话题,不管怎么追问,他也还是会找出各种理由来搪塞的。不过话说回来,谷满仓最后那几句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也是忽略了苏童灵体吸铁石这样的特殊体质,所以疏忽大意,空着手就来了,假如出发之前除了护身的简单符咒之外,还能记得带上一点趁手的工具,之前的那些事可能就会轻松很多。 唐敖点验了一下谷满仓带来的东西,又把那些暂时都收回到背包里面,三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起了别的,唐敖想到谷满仓来了以后,闫家恐怕没有足够的房间提供给他,让他过夜,所以有些好奇前一晚谷满仓是在哪里睡得。谷满仓的回答是,他就谁在唐敖的车子里,苏童在一旁补充表示,自己曾经考虑过,和闫喜梅睡同一间房,毕竟闫喜梅也算是恢复了正常,不再是之前那种反常的模样,苏童也就不再惧怕她了,这样还可以节省出空间来给谷满仓住,可是谷满仓却不愿意,他说跟唐敖睡在一个房间里不习惯,宁可去睡汽车。 “车里不是比这儿舒服多了么!”谷满仓理直气壮的说,顺手拍了拍炕板,“你瞧这儿,多硬啊!车里面多软!而且我想听还可以开收音机听听睡前音乐什么的,不比憋在房间里舒服多了!再说了,前一天晚上,苏童那眼睛都没离开过你唐敖的脸,生怕你醒了的时候她不能第一时间发现似的,我得多看不出眼色来,才能愿意留下来住在这个房间里头啊!唉唉唉,你们俩够了啊!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故意摆高姿态好让你们愧疚似的,你们到底在愧疚什么啊?第一,跑来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们俩实现都不知道,对吧?所以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负责。第二呢,我以前跟着我师父翻山越岭,什么难睡的地方没睡过啊,你们信不信,有一回我在林子里遇到了熊瞎子,没办法了,我只好爬到树上去,坐在树杈儿上面,抱着树干睡了一宿!这么一比,车里简直太舒服了!” “最后这件事,是你胡编乱造的吧?”苏童原本还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不过听他说完之后,几乎要被他给逗笑了,开口问道,“你被熊瞎子追的上了树?可是据我所知,熊瞎子可是爬树的高手啊,你爬上树真的可以躲得过去么?” “一听你说这话就知道外行了不是!”谷满仓丝毫不介意苏童的疑问,嘿嘿一笑,说,“你想啊,熊瞎子是什么吨位的,我跟它一比,那不是身轻如燕么!所以你想啊,我这么聪明的人,会挑那种又粗又高的树去爬么?我当然是挑那种足够结实,但是树干下面粗,上面又尖又细的了!我爬上去,树梢撑得住,要是熊瞎子敢爬上来,估计就得摔死它!谁重谁摔得惨,这种事情上头,动物可比咱们聪明多了!所以那个熊瞎子在树下气的嗷嗷直叫,最后还是走了。我呢,一个是为了保险,一个也是累了困了,就干脆在上面睡了一夜才下去的。” 苏童被他这种绘声绘色的讲述逗得几乎快要笑出来,唐敖醒了以后,又喝了符水,看起来状态也算是稳定下来了,她的一颗心也总算放松下来,心情好转很多。唐敖也笑呵呵的听着谷满仓讲这些,不管是开玩笑编故事,还是确有其事,这都是无所谓的,苏童之前的紧张和疲惫都让他有些心疼,现在谷满仓能说一些轻松得很话题,帮助苏童从那种紧张兮兮的情绪当中缓解出来,也是好事一桩。 聊的差不多了,李桂枝也过来敲门了,如果说之前帮忙王玉翠的事,李桂枝可能是感激他的,不过感激之情也终归有限,外甥女就是外甥女,和外人比起来是沾亲带故的自己人,和正儿八经的自家人比起来,却又是不折不扣的外人了,所以那时候李桂枝对唐敖客气归客气,终归还是有所保留的。现在可不一样了,闫喜梅是李桂枝的亲闺女,唐敖救了她一命,那可就是李桂枝的大恩人了,更别说这个大恩人在救了自家孩子以后,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消耗过度,昏过去,一昏迷就是几乎快两天的时间,这让李桂枝的心里面就更加觉得过意不去,现在再面对唐敖的时候,之前那种跋扈的态度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客客气气。 “小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的?不舒服就说出来啊,可千万别强撑着!我们给你找大夫。”李桂枝有些讨好的站在门口,一边端详着唐敖的精神状况和气色,一边小心翼翼的对他说,“我早就想过来看看你,你之前一直都没醒,我也怕过来添乱,再打扰你休息,这不,等到现在才过来。” 李桂枝是有意想要讨好的,不过谷满仓在一旁听了,却有一点不买账了,撇撇嘴,不满的说:“这话说的,我都已经来了,还能有什么事儿啊?唐敖之前那情况,别人管不了,什么大夫也都白费,也就我能帮上忙吧。” 李桂枝虽然不知道谷满仓是什么来头,只知道这个桃花眼年轻人一出现,苏童就好像见着了救命稻草一样,并且唐敖醒了以后,他也确实好像帮上了不小的忙,之后又和苏童他们相谈甚欢,一副交情匪浅的样子,于是看在唐敖的面子上,李桂枝反常的没有因为谷满仓的态度而表现出任何不满,还对他讨好的笑了笑,这才说:“我把饭已经做好了,小唐要是身上还没恢复过来,我就把饭菜盛出来,拿炕桌给你端到房间里头来吃,这样比较省力气一点,你看呢?” “不用麻烦了,我还是去厨房和你们一起吃吧,现在我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体力还差一点,不过可能跟两天没吃东西也有点儿关系。”唐敖对李桂枝笑了笑,他的头疼消失了之后,耐心似乎就又回来了,没有了那种与人横眉冷对的念头,他说完之后,又顺口问道,“闫喜梅这两天状况还可以么?现在怎么样?” “好!好!好着呢!”一提闫喜梅,李桂枝也有一点点小小的激动,“多亏了你啊小唐,要是没有你,我们家喜梅可就彻底被耽误了啊!她一倒下就是那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能被治好成之前那个样子,就已经应该知足了呢,虽然说有点儿不正常吧,好歹活着,我就当养了个傻丫头,也比孩子没了强。现在我才知道我们俩有多傻啊!喜梅现在这模样才是她该有的样子啊!” 谷满仓听了,在一旁撇撇嘴,略微有些不满的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两声。 李桂枝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指了指谷满仓,说:“这个小兄弟也帮了不少忙,他昨天来了以后,弄了一碗什么符水给喜梅喝,喜梅原来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喝完以后感觉精神头也足了,今天连吃饭的胃口都正常了!唉,我们闫家能遇到你们几个,这也真是老天爷开眼,祖上积了德了!哦哦,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赶紧出来吃饭吧,我特意煮了粥,做的都是好消化的东西,就为了让小唐醒了以后好能吃的顺口一点儿呢,来吧来吧,要不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第五十九章 堵门 苏童向李桂枝道了谢,伸手去搀扶唐敖,唐敖本来还想推辞的,可是试着站起身来,发现不知道究竟是饿了太久,还是躺了太久,他还真有一点头重脚轻走不稳,所以也就只好尽量不让自己给苏童添太重负担的前提下,由着她在一旁搀扶着自己,朝厨房走过去,谷满仓呢,当然是袖着手在一旁笑嘻嘻的跟着了,按照他的话说,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小两口秀恩爱的好机会,所以像他这么有眼色的人,轻易是不会去做那种添乱的事情的。 到了厨房里,闫红寿已经把粥和菜都摆好了,闫喜梅有些略显拘谨的坐在那里,看到苏童扶着唐敖来了,慌慌忙忙的站起来,经过了两天的休养和恢复,她看起来脸色除了还有一点点长期不见光的那种苍白之外,精神头儿可是好了很多,两只眼睛也不再是之前那种失神的状态,开始有了神采,最重要的是,现在还是天光大亮的时候,她居然可以呆在光线充足并且还开了照明灯的厨房里面,这就足以见得确实是恢复的不错了,和之前被人鸠占鹊巢的时候迥然不同。 苏童对闫喜梅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扶着唐敖到他的位子上坐下来,之后自己也在一旁紧挨着唐敖坐着,两个人才刚刚坐定,闫喜梅就从桌子那边绕了过来,绕到这边,距离唐敖和苏童不远的地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这一举动把毫无心理准备的苏童和唐敖都吓了一跳,愣了一下,赶忙伸手去搀扶闫喜梅,当然了,这个搀扶的动作主要还是由苏童来完成的,唐敖现在体力不支,苏童不希望他有幅度太大的动作,生怕他会又发作,另外一方面,闫喜梅毕竟是个姑娘家, 苏童搀扶她的时候,她都扭来扭去的一个劲儿的挣扎,不肯让她扶起来,这种情况下要是让唐敖伸手,难免在肢体接触方面有些不大方便。 闫喜梅执拗的不肯起来,苏童拉又拉不动,只好开口向李桂枝和闫红寿求助:“表舅妈,表舅,你们快过来帮忙把表姐扶起来啊,这是怎么了?” “苏童啊,你别拦着她,你们俩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把喜梅给我们救回来了,喜梅的命就是你们两个给的,让她给你们磕三个响头,感谢一下你们的救命之恩,这可一点儿都不过分。你们是我们的恩人,你就让她磕吧!”闫红寿的表情格外认真,态度也坚决极了,厚实的巴掌一摆,非但没有过来帮忙拉闫喜梅起来的意思,反而闫喜梅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得到了他和李桂枝的授意似的。 李桂枝也在一旁红着眼圈随声附和着,根本没有打算拦着。 苏童没办法,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谷满仓,虽然说她和唐敖的的确确是帮了闫家很大的一个忙,值得被他们感谢一番,可是跪地磕头这种礼数,对于苏童而言,实在是有些令人不自在,也太过于隆重了,有些难以承受。 谷满仓收到了她的求助信号,倒也没有拒绝,走上前去,帮着苏童把闫喜梅从地上给硬生生的架了起来,闫喜梅却执意要跪地磕头表十分感谢,三个人这么僵持着,都有些疲惫了,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苏童只好对李桂枝和闫红寿说:“你们真的不要这样,我们从最初决定要帮这个忙,解决这件事,为的也不是什么磕头感谢,什么恩人不恩人的虚名,要是你们真的感谢我们,就别用这种办法让我们为难了,跪地磕头这种事,我和唐敖也真的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李桂枝和闫红寿一看他们两个把话说的这儿坚决,便也不好再继续坚持,走过来帮忙扶起闫喜梅,苏童也谷满仓都松了一口气,六个人这才都顺顺利利的落了座,李桂枝热情的给他们三个人夹菜,恨不得把他们的饭碗都堆成小山一样,苏童他们怎么客气,怎么婉言谢绝都还是拦不住,最后只有闷头吃饭的份。 唐敖这一昏迷,消耗还真是挺大的,之前没有太强烈的感觉,现在一开始吃上饭,顿时胃口就被打开了,觉得自己的胃里面好像有个无底洞似的,怎么样都填不满,一口气吃了五碗饭之后,都还没有特别明显的饱腹感,他没有觉得怎么样,倒是把苏童给吓坏了,说什么也不许他再多吃,生怕撑出了毛病。 吃完了饭,苏童就又扶着唐敖回房间去休息了,谷满仓也过去跟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唐敖刚刚恢复,精力还比较有限,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困倦起来,谷满仓也不打扰他休息,哼着小曲儿到车里面去听着广播,看着小说,自娱自乐去了。 这一夜过的平静极了,估计所有人的心里面都有一种久违了的安宁和放松。苏童先是因为闫喜梅,之后又是因为唐敖的事情,一直没有休息好,已经这么消耗了好几天了,原本能够撑得住,主要也是因为唐敖一直没有醒过来,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她的神经一直紧紧的绷着,现在唐敖醒了,看起来一切正常,她的精神一放松,顿时疲倦感就席卷了全身,在安顿好唐敖之后,她也早早就在小炕的另一侧铺了被褥,躺下休息,几乎是头刚刚碰到枕头,就一下子失去了知觉似的,陷入了从来没有过的深沉的睡梦当中。 因为能解决的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苏童自然心情不错,这一夜睡得又香又沉,却也做了几个梦,梦境多少有那么一点前后不搭似的,不过基本上还都是令人愉快的内容,以至于她在早上被声音吵醒的时候,嘴角还噙着淡淡的微笑,即便醒来的一瞬间,梦里面的事情就已经记不清楚了,却还是会有一种美梦被人打断了的怅然若失。不过这种怅然若失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她听见了李桂枝在院子里的惊叫声,听不出她在嚷嚷些什么,却可以从那音调判断出来她的慌乱。 苏童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把外衣和外裤迅速的穿好,唐敖也醒了,披着外衣坐在那里,眼睛朝窗外看,似乎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可惜,现在夜晚开始变得寒冷起来了,早上的窗玻璃上凝了一层白色的水雾,阻隔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从室内就看到外面去,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苏童悉悉索索起身的声音估计是被屋外听见了,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谷满仓嘴里咬着一根小草棍儿从走廊里踱了进来,苏童赶忙问他发生了什么。 谷满仓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大早起来,没什么事儿,你们俩都没醒,我就去后院那边跟你那个远房表舅闲扯皮,聊聊天,刚回屋里来就听见你那个表舅妈在外面嚷嚷上了,听那意思好像是有什么不受欢迎的邻居跑来,她把大门插上了,不让人家进来,正在那儿赶人呢。唉,这种邻居街坊家长里短的事儿,我可没兴趣,就没出去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能和闫红寿这种少言寡语的老实人聊聊天,闲扯皮,这种事情恐怕还真就只有谷满仓才干得出来,苏童也有些哭笑不得,听他说李桂枝是遇到了不欢迎的街坊邻居,她也没有多想,刚刚被吓了一跳,高高悬起来的心也重新放松下来。 “唐敖,你今天早上感觉怎么样?比昨天傍晚又恢复了一些没有?”她把自己的铺盖都叠好,整整齐齐的码在一旁,然后才开口问唐敖。 唐敖还是皱着眉头,两眼朝窗外张望着,似乎仍旧在意着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童说完话,又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对她点点头,说:“已经没事了,吃了东西,又睡了一觉,现在就跟之前一样,什么问题都没有。” 苏童看他似乎真的养回了精神,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面还真有点羡慕唐敖,他之前消耗的那么厉害,又昏倒过去,居然这么快就能够休养过来,哪像自己,只不过是打打下手而已,又为了守着唐敖熬了几个夜,昨天虽然吃得好睡得好,可是一夜下来,倒好像比之前神经绷紧的时候更加疲惫了许多似的,可能是神经松弛下来之后,感官就又恢复了正常,也就是所谓的“缓乏”吧。 不过她也注意到,唐敖似乎还是有点心不在焉,并且对外面的事情有些担心似的,便赶忙对他说:“你刚才听满仓说了么?是李桂枝遇到了一个关系不大好的街坊邻居,她不想让对方到家里来,在外面轰人呢,你不用一直那么紧张,我那个表舅妈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么,风风火火,一惊一乍的。” “不对,”唐敖皱紧的眉头并没有松开,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显得有些严肃,“我能感觉到一种阴气,不强烈,但是隐隐约约的,并且,这里面好像还夹杂着一点尸气,我相信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苏童一愣,扭头去看谷满仓,在她看来,谷满仓也是通晓灵异之事的人,为什么唐敖说他感觉到了尸气和阴气,可是谷满仓却并没有提到一个字儿呢。 谷满仓爱莫能助的摊了摊手,有点不好意思的对苏童摇摇头:“你不用找我求证,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攻击性的道法我不灵,就算是对阴气鬼气这些的感应,我也比唐敖要逊色不少,他之前的能力没有完全释放出来,所以我们俩才会显得不相上下似的,经过之前他魂魄大暴动的那件事以后,他的能力其实已经释放的七七八八,至少也算是一大半了,所以……他说有,估计就是有,我说没有,估计就是……阴气不够强,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感觉到。” 他的话刚说完,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李桂枝几乎是以连滚带爬的姿势从外面闯进屋子里来的,她在走廊里面咚咚咚的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还叫着闫红寿的名字,之后是一阵听不清的说话声,接着两个人就又急急忙忙一起往外走。 苏童赶忙走到屋门口,打开门,迎上去问:“表舅,表舅妈,这是怎么了?” 李桂枝一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一把拉住苏童就问:“小唐醒没?” “醒了,怎么了?”苏童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咱家门外面堵了几个人,非要闯进来,都是以前、以前村子里的人,”李桂枝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说到这里,她忽然打了个哆嗦,声音颤抖着说,“但是……但是这几个人明明都已经死了啊,怎么会又跑回来了呢!” 第六十章 太蹊跷 她这话一说,把苏童也给吓了一大跳,死人复活?还跑回村子里来了?这算是什么戏码啊?美国电视剧里面的那种行尸走肉么? 她赶忙拉着李桂枝,让她到房间里面来说,李桂枝随她进屋的时候,唐敖已经穿戴整齐,就连被褥都迅速的折叠好了,他专注的看着李桂枝,等着她说说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虽说李桂枝和苏童在房间外面走廊里的对话他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是那空气里面若隐若无的鬼气和尸气却让他笃定,一定有情况。 李桂枝还有一些惊魂未定,闫红寿跟在她后面,脸上的表情可就复杂得多了,一方面是听了李桂枝的形容之后,他也有心心里面没底,紧张的要命,另外一方面他还没有亲眼看到外面的情况,自然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很茫然。 “表舅妈,你坐下,先别慌,咱们这么多人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仔细细的说说清楚,咱们才知道该怎么办呐。”苏童看李桂枝脸色都不对了,也怕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什么事,连忙好声好气的安抚她。 李桂枝喘了几口大气,不知道是不是和唐敖他们几个呆在一起会格外的觉得踏实,还是人多也让她觉得壮了胆子,稍微缓了缓之后,感觉她的情绪就明显的平复下来了,这时候才用仍旧显得有点颤抖的声音,给苏童他们讲说:“是这么回事儿,我今天早上一大早起来,就做饭,做完饭了一看,除了小谷起来了,其他人都还没起来,包括喜梅也都还睡着呢,我就没好意思打扰你们,估计你们都挺累的,就想着说你表舅在后院忙活收拾,我在外面也帮忙拾掇拾掇,就到前院里头去,正在仓房里面收拾东西呢,就听见有人拉大门的声,锁大门的那个铁链子被拉的哗啦哗啦直响,我当时也没太在意,就觉得是邻居谁要过来找咱们家有什么事儿呢,一大早我也没出门,也忘了去开大门了,就急急忙忙跑出去……” 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哆嗦,脸色又白了几分:“然后我就看到我们村里的一个老于头儿,那老于头儿按岁数和在村子里以前的辈分,我得管他叫一声大爷了,要是活着的话,现在得有八十多岁。问题是,这老于头儿是一年多之前死的,喝了一辈子酒,到老到老把自己给喝死了!办丧礼的时候,我们都去了,随了份子,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家出殡给抬走的啊!结果现在你说……老于头儿就回来了!” “你确定是他么?不会是长得有点儿像,一下子看错了?”别说是苏童他们了,李桂枝的这一番话,就连没亲眼看到怎么回事儿的闫红寿都不太敢相信。 李桂枝对闫红寿的这种质疑很不满意,她一边惊魂未定,一边还忍不住瞪了闫红寿一眼,说:“你说这是什么话啊,老于头儿我认识他多少年了,这东西能认错么!而且老于头儿脸上有一大块青乎乎的大胎记,差不多把他半张脸都给遮住了,你记得不记得?刚才外面的那个老于头儿,也是半张脸都是青乎乎的大胎记啊!这我还能看错么!而且……而且他还叫着我的名字呢!说桂枝啊,桂枝,你把门打开,给我点儿吃的,我肚子饿!我……我当时吓得真是差一点儿就坐在地上,根本不敢过去,我就说你走!你走吧!你该找谁找谁去!我们家不欠你的,你活着的时候我们也没对不起你什么,现在别回来捣乱!” “你的意思是他是个鬼?”苏童听到这里,觉得被李桂枝讲的有点糊涂了。 李桂枝摇摇头:“不是,那是我一开始自己以为的,我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大白天见鬼了呢,所以就想告诉他我跟他无冤无仇的,让他赶紧走。我还吓唬他呢,我说我家里有会捉鬼的大师傅,你赶紧走吧,不然人家一会儿出来,你就死定了!他也不理我,就一个劲儿的说什么好饿啊,让我给他那点吃的,一个劲儿的叫我的名字,我真的是都快要吓死了,就骂他,让他滚蛋,人家不是都说鬼怕恶人么,我就想着骂骂脏话,说不定老于头儿就被吓跑了,结果我骂了半天,他看我也不给他开门,就……就开始用嘴巴咬门上头的那个锁头和铁链子,咬的咯吱咯吱响,我眼睁睁的看着他那牙就被铁链子给磕碎了,他也还咬,就好像是想要把铁链子和锁头,还有我们家的大铁门都给吃了似的。我一看这架势不对,绝对不可能是鬼啊,鬼哪能是这个德行的,我就赶紧跑去后面找你们表舅了,当时我以为你们没起来,其实心里是真害怕,但是也没好意思打扰你们。哎呀,小唐,你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这怎么好端端的,死了一年多的人跑回来了呢?” 唐敖听她说完之后,立刻站起身来,拿了外套就往外走,谷满仓见状,连忙有些略显激动的跟了上去,顺手抄起放在一旁装着铜钱的那个小布包,一把塞到唐敖的手里面,对他说:“哎哎哎,别急着走,来来,拿上你的好宝贝!” 唐敖原本只是想出去看看状况,假如真的是什么已经死去的人又回来了,大不了也是用几个符咒暂时把对方稳定住,然后再找原因,可现在谷满仓一上来就把自己看家的宝贝塞给自己了,难道这不是一副如临大敌才应该有的姿态么? 尤其是谷满仓对于为什么他会突然跑到这里来,还大包小包的拿了那么多东西过来的这些事情一直是遮遮掩掩,十分可疑,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更可疑了。 “你们先慢走着,我出去车里那点儿东西!”谷满仓一边抢先一步往外走,一边冲跟在后面一脸惴惴的苏童眨了眨眼睛,“苏童,别那么紧张,万事有唐敖在,不会有事的,而且你看,你谷哥哥我多未雨绸缪!那两支桃木剑里头就有你的份,所以你就放心吧,我怎么着也不可能看着你去冒险就对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苏童反倒更加的紧张起来了,可是谷满仓也没给她刨根问底的机会,已经脚底抹油似的先从屋子里跑了出去,直奔院子里唐敖的那辆车去拿他的那些个“有备无患”的玩意儿了。 剩下的四个人也往外走,走到门口,闫红寿停了下来,拉住李桂枝,对她说:“你先别出去了,你出去也没有什么用,在无力等着,在喜梅这屋等着,她要是醒了,可别让她出去,你说小唐他们好不容易才把她给治好了,要是出去以后再给吓出个好歹来,那不就什么都白费了么!你们娘俩就在屋子里呆着吧!” 李桂枝其实也是不敢出去的,可是她又不放心闫红寿自己,所以一脸为难的纠结着,拿不定主意。唐敖也对她点点头,说:“表舅妈,你就听表舅的吧。帮不上忙的人,出去的越少越好,我也会尽力顾着大家周全的。” 既然唐敖都这么说了,李桂枝也不好再多讲什么,于是表情略微有一些惴惴的点了点头,一扭身吱呀的拉开房门,钻进了闫喜梅的房间,闫喜梅估计是刚刚魂魄归位,还比较虚弱,所以仍然在睡着,对方才母亲在外面的一通大呼小叫全然没有知觉,不过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在这个莫名其妙的节骨眼儿上,越少人在旁边添乱就越好。 苏童虽然也没有什么捉鬼伏魔的本事,但是自认为跟着唐敖也算是见识过许多,大忙帮不上,小忙或许还是可以的,至少不会是拖后腿的角色就对了,所以她当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躲在屋子里面,和李桂枝、闫喜梅呆在一起,那样她自己心里也不会踏实,反倒不如陪在唐敖他们身边比较好。很显然,唐敖和谷满仓也是这么想的,这一点从谷满仓还特意给苏童也准备了一支桃木剑就能看得出来,唐敖呢,嘴上不说,不过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女朋友当然是带在身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最让人放心了。闫家的房子有前后两个院子,院墙却并不是什么高墙,屋子前后又都有门,门也不是什么防盗门之类的,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木门,上面带着玻璃窗用来透光,万一有什么从后院翻进来,从后门进了房子里,那留下来的人反而不好说是安全还是不安全,旁人他懒得去管那么多,苏童可不行,苏童的安危是跟唐敖息息相关的,怎么可能不在意。 安顿了李桂枝,剩下的三个人就一起出了房门,谷满仓也已经从车里面拿了桃木剑,因为他在山上弄到的桃木枝也并不怎么粗大,所以所谓的桃木剑,其实也就只有不到两尺长,感觉薄薄的,别说是伤人了,遇到手劲儿大的男人,轻轻松松就能给掰断,但是苏童接过来的时候,还是珍而重之的攥在手里,没有不当一回事,跟着这两个男人身后这么久,她的见识和原本也不一样了,心里面很清楚,桃木剑的威力是对于鬼魂阴物而言的,并不是针对活人,或许对于活人来说,这东西看起来就很单薄脆弱,随便一掰就断了,可是对于鬼魂阴物来说,这可是阳气甚重的东西,碰一下都犹如火烧火燎一样,威力自然就大了很多。 闫红寿被李桂枝说的心里面发毛,也怕有什么问题,所以出了院子自后,他就顺手从房子一侧拿了一把铁锹握在手里面,四个人往大门口走了走,门外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什么声音,大铁门上挂着铁链,大门紧锁,完全不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过的样子。 苏童、谷满仓还有闫红寿都或多或少的感到有些惶惑,不知道李桂枝是不是搞错了,只有唐敖,眉头皱的更紧了,把苏童拉在自己身侧,不许她走远。 就在几个人东张西望的时候,闫红寿一扭头,忽然看到了院墙上面露出了一张脸,当他看清楚那张脸的模样时,顿时手里的铁锹就吓得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六十一章 亡人归 他扔掉铁锹的声音也惊动了其他人,苏童他们顺着闫红寿的视线看了过去,立刻也注意到了从墙头上露出来的那一张脸,或者说如果那还能被称作为脸的话。 那是一个看起来七八十岁的老人,或者说,像是人一样的东西更为恰当,因为对方看起来浑身上下走脏兮兮的,一副皮包骨的模样,真的是皮包骨,不是一般的瘦,脸上的颧骨都高高的支起来,两颊干瘪无肉,两只眼睛有些发黄,浑浊的厉害,尤其是那黑眼珠,前面就好像蒙了一块什么灰白色的东西似的,没有任何的神采和光泽。更加可怕的是,他的嘴巴是大大的张开着的,嘴巴里面的牙齿都已经残缺不全了,有的是断掉的,还能看出断掉的痕迹,而有的则连根脱落,露出牙龈,有的甚至还要更加夸张一些,连牙龈都被磨得掀了起来,几乎露出牙槽骨来。然而即便是这样,他的嘴巴里却没有任何的血液流出来,看上去感觉就好像是他的血液早就已经停止了流动,所以皮肤才会泛着一种青灰色。 那张脸从墙后面露出来,伴随着的自然还有两只手,那两只手看起来也不比脸强到哪里去,手指尖有的还有指甲,指甲缝里还夹着许多的黑泥,有的手指头尖上连指甲都已经没有了,光秃秃的,还露出了一点白白的指骨,同样也是没有任何的血迹,手上或者说身上的肉,估计早就是一滩死肉了。 那人正吃力的想要爬上墙头,可是那堵墙对于他来说,可能还是有些太高了,爬不上来,所以他一边用手扒着墙头,一边努力的伸出脸来,一眼看到了闫红寿,便开口叫了起来:“饿啊!我饿!让我进去!给我吃的!” 闫红寿现在已经被彻底吓傻了,他哆哆嗦嗦的站在地上,没有腿软的跌坐在地就已经算是比李桂枝有出息很多了,就连掉在地上的铁锹他都已经顾不得去捡,就只是颤抖着两片嘴唇,面如死灰的看着那个墙头上的怪人。 “真的是表舅妈说的那样,死人又回来了么?”苏童问闫红寿。 闫红寿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点点头,下意识的朝后退开了两步:“是……是啊!这就是刚才我们说的那个老于头儿,都、都死了一年多了,怎么会……这……” 谷满仓也有些愕然,他看了看唐敖,刚死的新鲜尸体被孤魂野鬼给寄生了,这种他遇到过,或者没有实体的鬼魂,甭管多老的,被他撞见他也不会觉得稀奇,但是像这种死了一年多,却连尸体都没有腐烂,还能从地底下爬出来的行尸,或者说连行尸都不知道到底算不算是的,他可从来没有遇到过,甚至都没有怎么听他的师父提起来。唐敖也并不比他多知道很多,这种情况他同样是第一次遇到,不过潜意识里,他冒出来这样的一个想法,这个村子周围一定有什么地方,汇集了十分猛烈的鬼气,只有十分十分凶恶的鬼煞之气,才能使人死而不腐。并且单单是死而不腐也仍旧是无济于事的,死而不腐的尸体并不会自己从土里面钻出来,更不可能这么直勾勾的就跑来李桂枝和闫红寿的家里面,想方设法的要进屋。 这个老于头儿,听闫红寿和李桂枝的意思,分明在村子里是还有后人,还有家宅的,就算是生前有什么执念,那也应该是想要直接回家去,找自己的家人,不可能跑来闫家这种八竿子打不着,只有一点点人情往来的人家,还为了咬开铁锁链或者爬上墙头,就把嘴里面的牙齿都咬碎了,手指甲和手指头肉都磨没了。 这个死而复归的老于头儿,死而不僵是因为鬼煞之气,至于为什么会跑来李桂枝他们这里,自然是受人驱使的。问题在于,什么人会驱使着这样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来找李桂枝和闫红寿的麻烦呢? 想一想李桂枝和闫红寿平日里的生活以及言行,对方想要找他们麻烦的几率可以说是小之又小,反而最大的可能性,或者说目标,应该是自己吧。 唐敖这么一想,心里面就立刻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澄明,来到这里之后的许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就好像过电影一样的从他的脑海中闪过,并且迅速的被梳理了一遍,他发现从最初来到这里之后,很多事情的逐一发生,就好像彼此之间都有着什么关联,就包括那一场反常的大雨,竟然能阻断了村里面唯一的通路,甚至还阻隔了通讯等等这些一样,所有这些看起来琐碎的事情背后,仿佛存在着某种重要的关联,让他虽然想不通,却隐隐的已经有所意识。 “你们村子就那么不普及火葬么?”苏童有些懊恼,唐敖才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没有多久,满打满算连二十四小时都还不足,现在倒好,对付完了鬼魂,又来了一具行尸,而且现在是行尸在外面,他们被困在里面,恐怕安全会受到很大的威胁,不解决对方都不可以了,这让她又害怕又担忧,所以一股迁怒的情绪就忍不住浮上心头,要是这里能够普及火葬,那么从先前的小茹,到现在的这个什么老于头儿,就都不可能出现了,他们也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闫红寿现在哪有心思去回答苏童的这个问题,他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并且又本能的死死盯住了趴在墙头上,不停嚷嚷饿的老于头儿,好像生怕自己稍微移开了视线,那老于头儿就会动作敏捷的好像猿猴一样,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朝自己扑过来似的。好在老于头儿似乎能够挂在墙头上就已经是使出了最大的能耐,挂在那里便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闫红寿这才稍微收了收心思,哆哆嗦嗦的,问站在自己斜前侧的唐敖:“他……他饿……要吃什么?给吃的能打发么?” “不可能的,”唐敖回答的斩钉截铁,“就算是自己跑了回来,他也是行尸,不是人,你给他吃饭吃菜吃什么都没有用,行尸想要觉得吃饱,就只能是啃食生人了。如果今天他进来,我们不在这里,你们家的一家几口,就是他的口粮。” 闫红寿一听这话,脸色更加惨白起来,现在他倒不像是见了鬼,而是整个人自己看起来比鬼还要更像是个鬼呢。 “那……那可怎么办啊?”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老实巴交且年过半百的庄稼汉,现在也彻底的乱了方寸,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居然带着几分哭腔,“这老于头儿活着的时候跟我们也不熟,我们走动也不多,我们家可真的是平日里头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啊,也没坑害过别人,他干嘛好端端的要来害我们呢?” 是啊,为什么呢?唐敖的脑子里也在转着这样的一个疑问,只不过倒不是有关于闫红寿和李桂枝的,而是关于他自己。他直觉的认为这一系列的事情,包括谷满仓突如其来的到访,似乎都意味着什么,所有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他自己,可是他却只觉得无比的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牵扯到这个似乎有些复杂的局里面,设局的人又是谁,藏在哪里。谷满仓为什么会预先能够料到,这么及时的带着可以用得到的工具,跋山涉水的跑来这边进行增援。 疑问太多了,却没有一个问题能有答案,就算是眼前墙头上趴着的这个,也只不过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而已,绝对不是能够给他或者任何人解惑的答案,因为行尸是没有什么智慧的,能说话依仗的也无非是生前残留的一点点记忆罢了。 所以既然留着也是没有用的,那就不如索性消灭了吧。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眼下是大白天,一大清早,这个老于头儿死了一年多,尸身不腐的跑回来这件事,外面到现在也没听见什么吵吵嚷嚷的喧闹声,估计还没有什么人看到他,假如说自己真的就这么把他给消灭了,尸首也很难处理。 唐敖迅速的思索了一下,决定暂时先把这老于头儿困在外面就好,事已至此,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会不会引起什么恐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善后的事情,更何况,唐敖也想冒险试一试,到底这个老于头儿的行尸是不是真的以自己作为目标跑来袭击的,假如是,那么他就算被困在外面,自然也不会去理睬和伤害其他的村民,反过来的话,性质可就不太一样了,那样一来,自己直接冲出去解决掉他,也是未尝不可的。 他把想法和谷满仓说了一下,谷满仓一听,也表示赞同的点了头,拍拍胸脯:“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包在我身上,看我的。” 说着,他就攥着桃木剑朝老于头儿趴着的墙头方向走了过去,走到墙边,对着那老于头儿的额头,用桃木剑就那么轻轻的捅了一下,说了一句:“下去吧你!” 那老于头儿顿时就发出了一声惨叫,扑通一声从墙头上跌落了下去。 第六十二章 不止一个 “嘿嘿,怎么样?帅吧?”谷满仓得意洋洋的把他手里那一把造型并不怎么帅气的桃木剑略显夸张的舞了个剑花,腰间没有地方可以挂,只好夹在咯吱窝下面,得意的走回来,冲着苏童和闫红寿挑了挑眉毛。他当然不敢在唐敖面前耍帅了,毕竟两个人的实力水平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差距,他还是知道的,耍帅的目的无非是收集一些崇拜的目光罢了,班门弄斧可绝对达不到这个目的。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苏童和闫红寿并没有如他预期当中那样,流露出一脸崇拜的神色,更没有人对他竖起大拇指,夸奖他好厉害,那两个人都是一副木呆呆的样子,眼睛直勾勾的越过他的肩头,朝他身后看过去。 谷满仓有些纳闷,抓了抓后脑勺,扭头朝后一看,自己也吓得差一点一个趔趄。方才被他从墙头上打下去的那个老于头儿,才这么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居然又爬上来了,而且刚才摔下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磕到了脑袋,现在老于头儿看起来可就更加的没有个人样子了,他的头上多了一个坑,可能是墙底下有石头之类的东西,正好在他摔下去的时候砸在了上面,好端端的一个脑袋,就那么瘪了一块儿,就好像是一个被砸了个坑的铁皮罐头盒一样,太阳穴凹进去了。 并且老于头儿的脖子估计也摔断了,扭成了一个看起来极其不自然的角度,但是他爬上墙来的动作却依旧坚定而又执着,一边爬,一边还从搂着牙槽骨的嘴巴里哼哼咧咧的说着:“饿……我饿啊……吃的……要吃的……饿啊……” 谷满仓还没等来得及再有什么动作,外面忽然听到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防备的大着嗓门儿喊了一句:“哎哎哎!那是谁啊这是?怎么一大早上有门不走,还爬人家别人家的院墙呢?你你你!说你呢,下来!” 老于头儿也不知道是能听懂别人说什么,还是只是对声音又一点本能的反应,他就好像反应迟缓那样的慢慢腾腾的扭过头去,几乎转过去了一百八十度,当然也是正常活人绝对达不到的程度,脖子上的皮肉都几乎快要被他的动作给扯烂了,与此同时,在他扭过头去的时候,他那个塌陷下去的太阳穴,还有一口掉的残破不全的牙齿就都暴露在了别人的视线当中,丝毫不意外的,外面忽然叮当的一阵响,好像是铁盆之类的东西掉到了地上,然后就是女人的一声尖叫和凌乱的一串脚步。老于头儿痴痴呆呆的扭着头,好一会儿才又转回来。 估计刚才应该是有邻居出来,正好看到了老于头儿趴在闫家的外墙上,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背影会是死了一年多的人呢,结果这下好了,老于头儿正脸一亮出来,不光是死了一年多的人,而且还如此的面目可怖,对方听起来只是吓得掉了手里的东西,扭头就跑了,这胆量,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女中豪杰了。 “饿……我饿啊……吃的……要吃的……饿啊……”老于头儿嘴巴里说来说去,还是这么几句话,一双眼睛浑浊的简直就好像是村口那条污泥浊水的小河。 “哎哟我这暴脾气!”谷满仓被这个执着的行尸给气着了,自己本来挺潇洒的一连串动作,居然被一个老行尸给搞成了好像是闹剧一样,这可真是够折面子的,于是他气鼓鼓的抄起自己的桃木剑,又走了过去,这回不敢大意了,狠狠的照着老于头儿的脑门儿就戳了一下,老于头儿自然又是一声惨叫,从墙头上掉了下去,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墙外面。 谷满仓这一次可不敢再轻敌大意了,叉着腰站在墙跟前,也不走远,就等着看那老于头儿会不会继续出现,没想到,还是隔了不到半分钟,那老于头儿的脸就又出现在了墙头上,不过这一次,居然稍微挪了挪位置,避开了谷满仓的站位,脑袋上又多了一个坑,眼珠也被磕坏了一只,看起来更吓人了几分。 谷满仓一看这样子,被气得差一点当场笑出来,一边嘴里骂着“你这个老小子,还敢跟小爷我玩儿打地鼠?好,那我今天就跟你立个记录”,一边抡起桃木剑就抽。对,此时此刻,那桃木剑已经不再是一把剑了,简直就是一根木条,被谷满仓抡圆了朝老于头儿的前额和脑袋任何部位狠狠的抽过去,老于头儿也果然和打地鼠游戏里面的地鼠一样,被达到了头就一声惨叫掉下去,然后很快的就又找了个能避开谷满仓的地方再次爬上墙头,谷满仓立刻追过去抽。 老于头儿每多摔一次,模样看起来就更加恐怖几分,这原本应该是让苏童和闫红寿感到十分可怕的画面,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谷满仓和老于头儿这双方的对峙实在是太过于赖皮赖脸,看多了,简直要让人忘了害怕,以为是一出荒诞剧呢。 “好了,满仓,别闹了。”终于,唐敖看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头,叫停了谷满仓,他从腰间抽出那个装着铜钱的小布包,把布包口的抽绳拉开,手一抖,里面的铜钱就纷纷被洒出来,飞向了半空中,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唐敖甩开小布包,捏诀念咒,原本散乱的铜钱瞬间聚拢在一起,形成了那把威风凛凛的铜钱剑。 这种架势,苏童算是第二次见到,仍然觉得唐敖在这一刻英姿勃发的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而闫红寿之前更是没有可能见识过这种场面,被震撼的微微张开着嘴巴,几乎忘了要把嘴巴闭起来。 唐敖伸手接住铜钱剑,向前走了两步,墙头上的老于头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似的,忽然瑟缩了一下,但是仍然固执的趴在墙头上,努力的想要爬进来,他现在几乎已经摔得不成人形,都快要摔散了似的。 “满仓,咱们两个配合一下,我要彻底解决掉他,没有时间和精力跟他在这里耗着,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这么荒诞的。”唐敖觉得这老于头儿的行尸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并且如此的痴缠,也不像是行尸的做派,这里面一定另有玄机,他总觉得老于头儿是什么人搞出来专门拖住他们用的工具,“我负责处理掉他,你负责让他别落到闫家的院子里面,不然以后比较麻烦。” 谷满仓点点头,做了一个行礼的动作:“明白,你就瞧好吧!” 唐敖也不多说废话,走过去先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符,朝老于头儿甩了过去,那黄符已经不像是一枚纸符了,而更像是一枚飞镖,准确而又迅速的朝老于头儿飞了过去,钉在了老于头儿的前额上,他的前额顿时流出了一股黑血,唐敖不等他有什么反应,一个箭步冲过去,轻轻跃起,同时挥动铜钱剑,手起剑落,老于头儿的那颗快要被摔成月球表面的头就好像是砍瓜切菜一样的被他用完全看不到锋刃的铜钱剑轻轻松松砍了下来,那头刚要掉落下来落入院子的一瞬间,谷满仓就好像打棒球一样,用他得意的那把桃木剑对准了老于头儿的脑袋就用力挥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大喝一声:“走你!” 老于头儿的那颗不像人头的人头也顺着他发力的方向飞了出去,飞出了院墙,噗通的一声,掉到了院子外面去了。 “这……这……”闫红寿被唐敖和谷满仓这一连串的动作给吓得几乎呆住了,等他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才哆哆嗦嗦的问唐敖:“那个脑袋……还、还有那个身子,我是说,我是说那个老于头儿就这么掉在外头了,现在这大白天的,要是一会儿再让人看到,那还不得吓死好几个啊?他们会不会叫警察啊?警察来了的话,这事儿可怎么解释啊?我们家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啊。” “不会的,”唐敖回答的很平淡,“现在正是上午,阳气上升,阳光直晒,加上我刚才用的咒,不出半个钟头,这个老于头儿的尸骨就会化成灰烬的。” 闫红寿听了这话,这才略微的松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胸口,点点头。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尖叫,闫红寿被吓得愣了神儿,还是唐敖他们三个人最先反应过来事情可能有什么不对的,于是迈开步子撒腿就往屋子里头跑,都跑出去几米远了,闫红寿才回过神来,连忙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铁锹给捡起来,这才急急忙忙的跟着唐敖他们重回到屋子里面去。 几个人冲到门口,正好李桂枝拉着闫喜梅从屋子里正打算往外跑,她们身后还跟着闫红寿的父母,闫红寿的父母还搀扶着闫家的老太爷,全部都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后门,后门有东西想要往里面冲呢!”闫红寿的父母一看到他们几个人,连忙说。 第六十三章 变 “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唐敖正色道,回头看了看,皱了皱眉头,似乎也有一点为难,谷满仓他是不能带着一起去后门那边的,如果这样,李桂枝和闫红寿他们一大家子这边真的有什么情况的话,可就连一个能够暂时应付一下的人都没有了,那么苏童怎么办?自己带着苏童?这不太合适,毕竟后面到底有几个行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他现在心里也没底,带着苏童万一自己应付不过来,不但保护不了她,反而还会让她面临着危险,可是把她留下来的话,这边只有一个谷满仓还能顶一顶,其他人,老的老,弱的弱,真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一群统统都是坏事的拖油瓶,而且以李桂枝的个性,关键时刻她一定不会记得苏童也算是救了她女儿的救命恩人,说不定还会为了自保,把苏童舍出去呢。 带在身边也不踏实,留下来还是不踏实,唐敖的内心里面忽然翻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情绪,那烦躁几乎一瞬间就吞噬了他的大脑,他的头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了,于是他只好把心一横,暂时摒除掉那些杂念,把所有人都抛在身后,一个人大步流星的朝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童这么久以来已经习惯于只要唐敖不额外交代,她就一定是乖乖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毕竟唐敖曾经说过,真的遇到什么事,把苏童拉在身边,他的心里面反而会觉得更加踏实,比留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要更踏实很多。于是她就迈开步子也跟了上去,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反应,就连谷满仓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唐敖走出去几步,忽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便停下来,回过头,一眼看到正加速想要跟上来的苏童,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大声喝止道:“谁让你跟过来的!你给我回去!跟过来有什么用,前面危险,你只能给我添乱!” 苏童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恶狠狠、冷冰冰的呵斥自己,一下子也被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看着唐敖,忘了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唐敖也被自己的这种反应吓了一跳似的,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他觉得头似乎更疼了,那一股不耐烦的怒意发泄出去之后,头疼似乎稍微缓解了一点点,不过很快就又在他产生了一闪念的后悔和自责的时候,排山倒海一般的卷土重来,于是他咬了咬牙,不去看苏童那错愕而又受伤的眼神,免得自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头疼给掀翻在地,扭过头不再理会苏童的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苏童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唐敖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从眼神到气场,都冷得好像立刻能够让周围结冰,并且这还是他第一次用那样的神态和语气同自己讲话,这着实吓了她一大跳,一下子居然忘了到底该怎么反应才是对的。最后还是谷满仓最先回过神来,他走过来扯了扯苏童的胳膊,轻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叫了好几声才勉勉强强的唤回了苏童的注意力,让苏童扭过头来看到了他。 “走吧,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到屋子里去吧, 走廊里面总不是个能好逗留的地方。”谷满仓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手上的力气又加了几分,这才把好像被钉在原地似的苏童给拉动了,半拖半拽的给拉到一旁的一个大房间里面去,其他人就好像一瞬间都变成了乖顺的绵阳似的,而谷满仓就是他们的头羊,谷满仓去哪里,他们就跟着去哪里,一句话也没有,什么也不问,就老老实实的跟着。 所有人都进了房间,谷满仓让闫红寿和李桂枝把老人都搀扶到炕上去休息,所有人都呆在一起,尽量不要说话,尽量保持安静。李桂枝和闫红寿的态度格外配合,闫喜梅虽然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看父母都那么言听计从的样子,便也默默的配合着,闫家的一大家子人就都挤在了一铺炕上,老太爷年纪大了,搞不清楚状况,很快就打起了瞌睡,闫家二老也有些茫然,同样有些昏昏欲睡似的,李桂枝和闫红寿都见识到了死而复回的行尸,惊魂未定,也是战战兢兢的沉默着,闫喜梅抱着李桂枝的胳膊,一言不发的守在父母的旁边。 谷满仓和苏童拿了两把椅子,坐在距离门边相对比较近一点的位置,两个人的手里面都紧紧的攥着桃木剑,苏童的脸色略微有些惨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谷满仓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憋不住,不知道第几次扭头看了苏童之后,终于还是开了口,对她说:“你别紧张,没事的,有我在呢,一个半个那种小行尸,我还是对付得了的。再说了,外面还有唐敖守着呢,他现在的能耐可不是之前的那个水准了,我估计就算我想逞逞英雄,守在这儿也是白费,他一个行尸也不可能放进屋子里面来的,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事儿也没有。” 他说完这话,苏童的脸色非但没有任何的好转,反而变得好像更加苍白了几分,原本还隐隐可见的血色也褪了下去,一张脸白的好像纸一样。 “唐敖他……他是不是……变了?”苏童沉默了许久,才终于蠕动着嘴唇,说出了一句话,她的嗓子好像一瞬间就变得沙哑了似的,干巴巴的,和平日里很不一样,并且她的语气和语调都透着一种令人灰心的绝望感。 谷满仓也察觉到了苏童的不对劲,他有点手足无措的看了看她,平日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现在居然搜肠刮肚的也找不到太合适的措辞,最后只好干笑了两声,小声对苏童说:“哪有啊,不就是一时着急,口气重了一点么。” “你就别骗我了。”苏童摇了摇头,她的眼神略微有点散,显得有些无神,“我认识唐敖的时间虽然不能算是很长,但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很多,我对他平时是个什么样的性格,还是很清楚的,如果他只是因为一时着急,不会是那个样子,一个人变没变,不在于他说话的语气和措辞……你注意到唐敖的眼神了么?” 谷满仓一愣,忽然觉得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感觉,便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不敢随随便便的接苏童的话,又忍不住悄悄的抬眼偷瞄苏童。 苏童并没有留意到谷满仓的表情,事实上她也没有指望过谷满仓回应自己什么,她只是想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而已,能不能印证,或者说谷满仓这个摆明了知道些什么的人肯不肯告诉自己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她现在也不知道。 “从在常青山,你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其实就已经隐隐的意识到了,唐敖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唐敖,他背后肯定还有很多我根本不了解,不知道,也无从知道的东西,我自己虽然也亲眼见到了一些事,但是却根本没有做什么联想,一直到你出现以后,你说唐敖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才觉得,之前在常青山荒宅里面,我遭遇的事情,和你嘴里提到的那些事,肯定是有某种关联的。”苏童喃喃的说着,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当日常青山荒宅里面的那个神秘的灵体,那个对毫无意识的唐敖保护有加,却对自己冷若冰霜,甚至还有些敌视和反感的灵体,那个灵体的长相,当时觉得只是有许多的相似,现在再回忆起来,竟然与现在唐敖的面庞可以完全的重合在一起,唐敖的脸在不知不觉之间,线条又变得更加硬朗,和他家中旧相册里面的老照片,竟然没有了半分的相似。 “我那个时候还在逃避,不让自己把那件事跟你提到的一些事情结合在一起,但是现在,我想要逃避也不大可能了,”她略微有些绝望的看着谷满仓,“唐敖之前的头疼,和那件事也有关系对不对?他之前为什么会忽然失忆了,忽然变了,表现出来的,还有身份之类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这些我搞不清楚,也不想去搞清楚了,我现在就想让你告诉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他是不是要变回你之前提到过的,那种你很熟悉,你印象中唐敖就应该有的那种样子?刚才的他,是不是才是他最原本的性格表现?” 谷满仓支支吾吾,既不敢承认,也不能彻底的否认,他自然是知道唐敖现在是怎么一回事,这也是他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原因,这一天在他看来,早晚是会要发生的,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么快的就被触发了,并且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时间上面来讲,比他预期的似乎要早很多,过程也略微有点突然。 于是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的拍了拍苏童的肩膀,对她说:“唉,这时候说那些干嘛呢,我你能不能信得过?唐敖心里是有你的,你别胡思乱想了啊。” 第六十四章 恢复 苏童久久的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有太多太多自己一下子也想不通的东西都堵在了一起,让她的心里从来没有如此不安过,谷满仓说的那番话,基本上都是出自于同情的心理,这她是明白的,所以也不想更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于是只好用沉默来对待。谷满仓看苏童不说话,也一样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不算是局外人的局外人,同样有些不知道改怎么去向苏童解释和说明,虽然说前因自己很清楚,但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有些事情可能不说还好,说出来反而越说越乱,另外就是他也是只知前因,不知后果,唐敖身边多了一个苏童,并且之前他也是眼睁睁的看着唐敖对苏童的厚意深情,这也算是他始料未及的情况吧,所以之后到底会怎么样,对苏童来说意味着什么,谷满仓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他不敢给苏童太虚幻美好的期待,也不忍心让她灰心。 所以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沉默着,一面纠结着自己的心事,一面担心着外面的局面,还有独自应对局面的唐敖。相比之下闫家的那几口人可就心思单纯得多了,三个年纪最大的老人还有些茫然的搞不清楚情况,就只是昏昏欲睡,闫红寿、李桂枝还有闫喜梅一家三口瑟瑟发抖,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大约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闫红寿一听见,立刻紧张的坐直了身子,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李桂枝也抖得更加厉害,筛糠一样,她把闫喜梅死死的搂在怀里,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似的。 苏童倒是一下子就听出了那脚步声很熟悉,应该就是唐敖的,并且脚步声只有一个,并不杂乱,也不慌张,只是听起来略显疲惫罢了,于是她急忙起身走到门口,伸手就想要拉开门出去看看情况怎么样,可是手刚刚碰到门把手,就又好像触电了似的,猛地收住了动作,不敢去拉开那道门。 她忽然有点害怕起来,并不是害怕门外走来的不是唐敖,而是行尸,更不是害怕唐敖的身后还跟着行尸,而是害怕门外是唐敖,并且只是唐敖,唐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依旧像方才那样的冰冷,如同冰箭一样的能够穿透人心。 谷满仓看她这副样子,也觉得心里挺不是个滋味儿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替她把门打开,率先走了出去,这么做的目的也算是两个吧,一来看看外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危险,总不能真的让苏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打头阵,二来也是看看唐敖的情况,这个情况自然除了身体上的状况之外,还有精神状态上的。 开门走出去一看,谷满仓就放心了很多,走廊里面并没有其他人或者行尸,就只有唐敖自己一个人,他看起来也并没有十分狼狈或者疲劳,只是有一点点累而已,他手上的铜钱剑上沾了一点都黑乎乎的东西,像是血,但是颜色又要深很多,并且是干涸的。最重要的是,他的神态看起来好像很平静,眼神也不是之前那种尖锐而又冰冷的模样,虽说整个人的气场照比之前的“唐敖”要硬朗了不少,可是终究还是有所柔化,不是去迎战行尸之前那种浑身都是铁刺一样的状态了。 “怎么样?都还好吧?”不等谷满仓开口询问外面的情况,唐敖倒是先开了口,他一边问,一边还拿眼睛朝屋子里面瞥着,嘴上虽说没有直接的提名道姓,但是这两句话问的是谁,就算他不明着说出来,谷满仓也自然是清楚的。 谷满仓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苏童并没有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来,所以唐敖看不到她,怪不得要开口来问自己,他看了看唐敖,从唐敖的眼睛里面能够看得到根本没有试图遮掩的担心和关切,于是他只好摇了摇头,表示苏童的情绪和状态都并不是特别好,然后冲后面努努嘴,说:“那边怎么样?都撂倒了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谷满仓来说,其实是没有什么悬念的,如果不是都摆平了,唐敖也不会这么毫发无损,不慌不忙的过来询问这边的情况。 果然,唐敖点点头,指了指后面:“你们要去看看么?” “那当然了,必须要看看啊!”谷满仓点点头,眼珠子转了转,扭头转回房间里,站在门口对屋子里的人说,“没事儿了,老人留下吧,其他人谁要是觉得自己胆子比较大的,可以跟着去后面看看,看看到底都回来了谁,跟你们家算是什么关系,你们跟我们说说,这样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心里头也好有个数儿。” 苏童点点头,走到门口,越过谷满仓,来到走廊里,李桂枝和闫红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李桂枝还是有些胆怯的,她搂着闫喜梅,没有动弹,闫红寿见状,心里也明白,这种时候就只能是他这个当家的男人来撑场面了,于是悉悉索索的从炕上下了地,穿鞋的时候提了好几下都没有顺顺利利的把鞋子提起来,好在谷满仓也没有催促他的意思,很有耐心的等着他颤抖着穿好一双鞋。 走廊里面,唐敖看到苍白着一张脸走出来的苏童,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上去,走到苏童跟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她毫无血色的脸,轻声问:“害怕了么?” 苏童的眼皮动了动,没有开口,嘴唇蠕动了一下,又抿紧了。 唐敖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了几分,他伸手去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牵起苏童的手,把她冰冷冰冷的手握在了手里面,苏童的身子抖了一下,本能的有一种想要把自己的手缩回去的反应,不过只缩了一下,没有抽回来,便也没有再尝试着去挣脱。唐敖能够感觉得到她的瑟缩,不禁感到有一点心痛,在此情此景之下,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又能对苏童说些什么,似乎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两个人就那么牵着手,姿态却有些僵硬的站在走廊里,谁也不说话,等闫红寿终于穿好了鞋子从屋子里出来,这才一起朝房子的后门走去,闫家这栋房子的后门连接着后院,位置在后厨房的一角,快走到后门口的时候,闫红寿放慢了脚步,有些戒备而又恐惧的看着后门那边,问:“真的、真的没事儿么?” “你放心吧,说没事儿就肯定没事儿的,唐敖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谷满仓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笑嘻嘻的勾着闫红寿的肩膀,一副没大没小的自来熟态度,顺便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话说回来了,这不是还有我呢么,也没说让你一个人出去,你怕什么!咱们就是赶着太阳还没把那些东西晒成灰之前,让你帮忙辨认辨认,看看这些人跟你们家到底有没有什么关联而已,别紧张啊。”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是换成是谁,又能真的做到不紧张呢?闫红寿甚至不顾面子的直接抓住了谷满仓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就好像生怕到了关键时刻,谷满仓会背信弃义的忽然扔下自己,一个人跑路了一样。好在谷满仓也不跟他计较,哪怕他攥着谷满仓的手力气有点大,谷满仓也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走到后门口,还是唐敖先过去打头阵的,虽然心里面觉得万无一失,不过闫红寿紧张兮兮的模样还是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他,让他不得不做万全的打算。松开苏童的手的时候,唐敖迟疑了一下,生怕苏童因为自己的这个动作而有什么误会,连忙低声对她说:“我先一个人出去再确认一下,你跟在谷满仓后面。” 苏童顺从的点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唐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是自己之前的反常把苏童给吓到了,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烦躁和头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唐敖说不清,只知道在砍杀了那几具行尸之后,那种烦躁感和头痛也神奇的随之消失,自己又恢复了正常,虽然说他也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但是他还是欠苏童一个解释的,不然对于苏童来说这不公平,并且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他也不希望从此以后自己深爱的姑娘因为恐惧而对自己心存芥蒂。 当然,眼下可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于是他松开了苏童的手,第一个推开了后门走出去,确认了一下地上的几具行尸都不再具有任何的攻击性,这才转过身来,招招手,示意谷满仓他们可以出来看看了。 闫红寿就好像是谷满仓的尾巴一样,整个人缩在了谷满仓的身后,跟着他哆哆嗦嗦的走了出去,一到后院里,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狠狠的打了个哆嗦,恐怕他活了五十多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吧。 第六十五章 避难 在这个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无头尸,这几具尸体的身上都穿着脏兮兮沾满了泥土的寿衣,或者与当下季节完全不相符的单薄的西装、中山装之类,他们的脑袋都与身体早就脱离开来,从脖子上的断面来看,像是被什么利刃飞快的齐齐砍断,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有的脖颈断面上还有一些黑乎乎的黏血。 闫红寿偷偷的朝唐敖手里的那把铜钱剑瞄了一眼,表情又敬畏又困惑,似乎一方面有些崇拜这把剑的强大威力,另一方面却又想不通,这么一把由铜钱拼在一起组成的剑,看上去连锋刃都没有,为什么就会如此的锋利,砍断人的脖子,看起来就好像是砍一棵大萝卜一样的爽脆利索,实在是有够不可理喻的。 不过,再不可理喻的,也都变得可以理喻了,因为眼前这些一看就应该是死了很久,早就应该烂成一把骨头渣子消失在泥土当中的死人才真的是不可理喻。 苏童站在谷满仓和闫红寿身后,其实看到这些,她除了心里最初打了个突之外,倒也没有了更多的害怕,因为她相信以唐敖的本事,已经杀死的行尸就不可能会再一次跳起来伤人,但是她却没有主动的凑上前去,因为她的心里还是多少的有那么一点隔膜,想起之前唐敖那陌生的神情,要她别添乱的样子,她就忍不住从心里涌上来一股莫名的寒意,浑身上下也忍不住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看看这些里头,有没有跟你们家沾亲带故,或者生前往来特别多的?”唐敖用手里面的铜钱剑拨拉着地上的几颗人头,那些人头,包括那些倒在地上那几具无头尸,现在都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幽幽的飘散出一种淡灰色的烟雾,就好像快要燃烧起来了似的,如果再不抓紧时间进行辨认,恐怕用不了多久,就真的要变成一堆一堆破破烂烂的死人衣服,和一地的灰渣子了。 闫红寿哆哆嗦嗦的凑了过去,低头看了看,那颗头颅被太阳照射着,面孔竟然有一点点的模糊,他本能的往前凑了凑,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就在这个时候,那颗头的眼睛忽然睁开了,露出一双灰扑扑的浑浊眼珠,嘴巴也张开来,从口中溢出一声似有似无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腐臭。 闫红寿被那腐臭味儿呛得几乎快要背过气去,但是这还远远比不上那一颗人头忽然睁眼和张嘴带来的惊吓,他被吓得表现出了超乎本能的敏捷度,几乎是一个高窜了起来,以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朝后退开了好几米,和平日里温温吞吞,不急不忙的憨厚老实模样形成了迥异的区别。 “哎哎哎,我说,你这怎么还兔子精上身了还是怎么着?”谷满仓先是被闫红寿的反应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差一点笑了个前仰后合,连忙过去拉住惊魂未定的闫红寿,“你怕什么,有我们在呢,就一颗头,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你就淡定一点吧,赶紧帮我们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不然一会儿化了灰,可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我就不信你有看灰认人的本事!” 闫红寿想要推脱,可是架不住谷满仓那半拖半拽的架势,很快就又被拉回到了那几颗头颅的跟前,他哆哆嗦嗦的用最快的速度,站在那几颗头大约大半米开外的地方,也不敢弯腰,看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看清楚了,便对谷满仓点点头,连滚带爬的就朝屋子里的方向走,估计是吓得有些厉害,他的两条腿都软的好像棉花包似的,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要不是谷满仓拉着他,估计不知道从院子里到屋子里这短短几米远的路程,他到底能摔上多少跤。 “这些人活着的时候,和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关联?”唐敖进了屋子之后,并没有走开,而是拉住了闫红寿,就在厨房里面开口询问起来,见他还有点不大情愿,便对他说,“咱们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清楚,不要带到屋子里去,不然的话,被其他人听到,老的老,弱的弱,你想让他们也跟着受惊吓受刺激么?”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我们家老太爷还有我爹妈岁数都大了,受不住惊吓,容易直接就过去,我老婆胆子也不大,我闺女这身子也刚刚才好……”闫红寿一听唐敖的提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收住了想要往屋里面走的脚步,“那几个人,我认得两三个,死了能有好几年了,是我们村儿的没错,但是活着那会儿,跟我们也没有什么联系,根本不熟。剩下几个,我都不知道是谁了。” “你能确定,跟你们家一点关联也没有么?”唐敖希望他能够再确认一下。 闫红寿十分笃定的点点头,隔着厨房的小窗户朝外面看了看,外面的无头尸和死人头颅被太阳晒着,灰烟变得更浓了,闫红寿赶忙把自己的视线收回来,生怕多看一眼晚上都会做噩梦似的:“我能确定,特别确定,绝对没有什么关系。” 唐敖点点头,看他都吓成了那个样子,也不打算多留他,便对他说:“你回去休息吧,如果在家里,今天就尽量别出门,如果实在是害怕,我把我的车钥匙给你,你拉着家里人先到别的亲戚家里面去避一避,这样也可以。” “那……那……”闫红寿显然对后一个提议更加感兴趣一些,但是他又有些吃不准,“我们假如避出去的话,会不会那些死人又……又追过去啊?要是那样的话,我们跑去别的亲戚家里躲着,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了么,而且,而且如果你们不跟我们一起的话,真的又来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不会的,你们离开这个房子,那些行尸不会跟着你们走的。”唐敖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我们留下来,帮你们把问题彻底解决了,什么时候确保安全无事,什么时候我们会去通知你们回来的,你们不用担心到亲戚家的安全问题。”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是我们家这个房子的风水出了什么问题么?要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别人家都没事,我们躲出去到别人家也不会有事,偏偏就这个房子里面事情多呢?我们家这房子也改好了有些年了,以前也没有出过这种事情啊。”闫红寿听了唐敖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知道躲出去就没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很快就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和担忧,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唐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对闫红寿一本正经的摇摇头:“现在我也没有办法给你解释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总之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把问题解决了,你说对不对?走吧,你去叫上表舅妈,收拾收拾东西,我去给你们拿车钥匙,你们一共六个人,就凑合挤一挤,应该也坐得下,到亲戚家先回避一下吧。” 闫红寿赶忙点点头,哆哆嗦嗦的回房间去招呼李桂枝收拾东西到亲戚家小住去,李桂枝这一次可是亲眼见着了活死人试图冲进自己的家,早就吓得快要魂不附体了,当然也不会对这件事有任何的异议,于是也赶紧手忙脚乱的开始给一家人收拾东西,谷满仓也一溜小跑的去了前院,他还得把自己带来的行李,那些大包小包的用具都给搬出来呢,这可是他为了以防万一,有备无患,特意带来支援的,现在也的的确确是用得上,要是不及时拿出来,呆会儿被闫红寿一家几口给开着车子拉走了,那才真的是要抓瞎呢。 等谷满仓把东西搬出来,李桂枝他们也差不多收拾好了行李,他们先把老人安顿到车上,好在三位老人都是比较清瘦的身材,瘦瘦小小的,闫喜梅也很瘦,四个人居然能在后排座上挤得下,李桂枝和闫红寿坐在前排,闫红寿负责开车,临走前,闫红寿向唐敖交代了一下他们要去投奔的邻村的亲戚,以便问题解决了以后,唐敖他们能够知道该怎么通知他们回来,然后就慌慌张张的开着车走了。 闫家的六口人一走,这个房子就变得格外的寂静和空旷,谷满仓惦记着后面的那几具无头尸,因为前面的老于头儿,早就已经被太阳晒成了灰,闫红寿家的前门外面就只剩下一身破破烂烂并且脏兮兮的衣裤了,老于头儿晒成的灰估计也早就被这初冬的寒风给吹得四散,根本就看不到在哪里了。 三个人来到后院查看情况,后院的几具无头尸也已经大半化成了灰,只不过后院里面因为位置的缘故,有点窝风,所以地上化成的灰渣子就还保留着人的形状,只是那几身寿衣已经变得扁扁的了。 “接下来怎么办?前后两个门,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别的行尸跑来,总不能一直在院子里收着吧?”苏童问。 谷满仓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我有办法!” 第六十六章 表白 他说完就屁颠屁颠儿的跑开了,跑去他的屋子里面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闫家六口撤走了之后,闫家的房间就从不够住,变成了绰绰有余,所以谷满仓就在唐敖和苏童对门的那个房间安营扎寨,把自己带来的那些家伙什都给倒腾去了那个屋子里,俨然那里已经成了他的大本营。 原本苏童也打算到闫喜梅的房间去住的,但是这个提议刚一说出口就遭到了谷满仓和唐敖两个人的强烈反对,他们都说,现在一共就只有三个人,谷满仓之所以单独睡,是因为毕竟有苏童在,怕苏童觉得不方便,而且他还是一个有道行,用以自保都绰绰有余的水平,所以一个人睡也是不成问题的。可是苏童可不行,首先苏童没有道行,不懂法术,没有办法进行自我保护,反而需要借助别人的保护才可以;其次现在谁也不知道夜里会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真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三个人分散在三个房间里面,互相连个照应都没有;最后,闫喜梅的房间也实在是太不方便,总之对安全来说是很不利的,所以不能同意。 苏童又提出来了另外的一个方案,那就是自己睡在这边的房间里,唐敖和谷满仓去住对门的那个房间,不过这个看起来合理之极的提议也还是遭到了唐敖和谷满仓的一致反对,他们两个都不约而同的表示说,两个会法术,有道行的人,都住在同一个房间里面,却让一个丝毫没有应对能力的人自己睡一个房间,这样的做法太冒险了,对苏童的安全很不利,所以坚决不可以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最后,三个人的意见就只能由表决来决定,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唐敖和谷满仓两个人对苏童一个人,苏童只有妥协的份,根本连抗议的余地都没有。 其实她倒不是闹小性子,和唐敖在一个房间里也将就了好几天了,虽然说还是或多或少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唐敖从来都很注意分寸,没有让她觉得有一点点的被冒犯或者过于日爱日未的情况出现过,对于苏童而言,这么继续住下去,也不存在什么特别不方便或者情感上有什么排斥的因素。 只是她忍不住会有一点点害怕,害怕自己和唐敖住在这个房间里面,前一面他还好好的,像现在这样看着自己,眼睛里带着温柔和关爱,然而下一秒钟,他又会忽然之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冷冰冰的又很凶,更是把自己视为废物和累赘一样,眼睛里面充满了排斥和抵触,就像今天早些时候那个样子。 她真的是吓怕了,那一瞬间,常青山荒宅里面的记忆一下子又翻涌着重现在了她的脑海当中,那个不知名的灵体对自己的排斥有多么强烈,她是可以感觉得到的,并且也被那个灵体所赐,自己险些出了状况,最后也还是伤了一点元气,直接导致了自己人生当中第一次被别的孤魂野鬼上了身的惊险经历。这些都是苏童根本不可能忘记的,别说是忘记,那份记忆和感受,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战栗感,到现在就连淡化都没有过一丝一毫,只不过是她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会再重现,而且唐敖也似乎很介意她被那个灵体所伤的这个事实,所以苏童尽量不去提起来,就好像那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就这么自欺欺人的过了这么久,结果到头来,该来的还是来了,唐敖那一瞬间的神情让苏童忽然之间就明白了,那个灵体跟唐敖之间的牵扯,恐怕比她之前以为和猜测的还要更深一些,再想一想谷满仓之前的一些话,说到的一些事,那些原本被自己刻意忽视掉的疑团慢慢的凝聚在了一起,汇成了浓浓的不安。 这是苏童单方面的想法,而唐敖极力的想要维持原本的住宿方式,为的也是自己之前的那反常表现,只不过他和苏童的目的截然不同,苏童是一心想要逃避的,不想要去面对,可是唐敖却不希望她如此,他希望能够有机会好好的和苏童说说清楚,其实也不能算是说清楚吧,毕竟为什么会那样,他现在自己都说不清楚,只能说是争取一个机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跟苏童好好的说一说,沟通一下,能够尽量的消除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希望苏童能够原谅自己当时的反常。 不用说,谷满仓站在和唐敖一样的立场上,自然也是这样的一种目的。 谷满仓跑去翻东西的时候,唐敖和苏童就站在那里,唐敖看着苏童,苏童看着窗外,两个人之间安静的甚至有一点点的压抑。过了好一会儿,唐敖深吸了一口气,他决定不管苏童是什么样的反应,他都得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苏童,之前……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之间那么反常,但是那绝对不是我的本心本意,你一定要相信我。”他向前一步,拉起了苏童的手,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看着她的双眼,诚恳的说。 苏童在那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她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一直到唐敖几乎快要被她的沉默弄慌了的时候,她才轻声的开了口:“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否则现在也不会跟我说这些,但是……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那样的情况么?” 她的问题一抛出来,就让唐敖错愕的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像他自己说的,苏童也愿意相信的那样,之前的反常绝对不是他自己有心而为之的,这个没有疑问,可是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么?唐敖自己的心里面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想要知道这种事会不会再发生,他至少也得知道这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因由,这样才能知道该怎么样去避免,可是偏偏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好像性情大变一样,根本就连自控的能力都没有,那种戾气和冷漠来得快,去得也快,连一点点痕迹都摸索不到,这又让他如何敢随便承诺呢? 答应下来是很简单的,不过是上嘴唇碰一碰下嘴唇而已,可是如果自己真的答应了苏童,之后却又固态萌发,到时候,恐怕苏童对自己的信任就真的要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了,而这也是唐敖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 唐敖的沉默也完全在苏童的意料之中,她叹了一口气,没有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就任由唐敖那么握着,唐敖的手一向是温暖而又干燥的,可是现在他的手指尖有些微微发凉,而手心里面却又多了几分潮湿的感觉,这都足以透露出此时此刻他内心里面的焦灼和紧张,苏童感受得到,也明白他的沉默并不是代表着没有诚意,而是因为他太怕在自己这里失了诚信,反而不敢轻易开口许诺。 “唐敖,有些事,之前我们都一直在回避,但是现在看来,是避不开的,就比如说在常青山荒宅里,你被阴灵围攻,失去意识的那一次,我们两个人的遭遇,”苏童没有把当时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只是简单的提了起来,因为她相信,那件事对于自己来说印象深刻,对于唐敖来说一定也是一样的,所以根本不需要去多浪费口舌,“你的过去,或者说你以为的过去,和实际上的情况,有可能不太一样,你的身上有太多的未解之谜,这些可能和那个当时极力保护你的灵体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些不是咱们故意视而不见就会不存在的。那个灵体不喜欢我在你身边,这个你知道,我觉得你之前的反应,和那件事或多或少的也有关联,不管咱们愿不愿意接受,都得正视这种可能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再变成那个样子,会不会哪一次变了之后,就再也变不回来了……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再陪着你多久……” “别胡说!”唐敖被苏童的话说的有些心惊,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就将苏童给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的心里面忽然有一种恐惧感,生怕会一不小心就失去了苏童,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好像漏了一个大洞似的,“我是唐敖,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我,这不会变,唐敖的心里面有苏童,这个也不会变,所以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喜欢,我身边就永远都有你的位置,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我都希望你能明白,也能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不会变的。只要我还是唐敖,我对你的心意,就不会变!” 苏童还从来都没有从唐敖的嘴巴里面听到过这么深情的表白呢,别看唐敖相貌英俊,仪表不凡,但是对于感情,他却是那种细水长流,并且略显内敛和腼腆的,会做很多的事,却未必会说很多的情话。所以现在听到他这么说,也让苏童有一种眼眶发热的感觉,除了用力的在唐敖怀里点头之外,忘了还能有什么样的反应。 第六十七章 夜晚 过了一会儿,谷满仓终于翻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急急忙忙的又回来了,他的手里面一手提着一个风铃,进屋之后,直接递给唐敖一个,对他说:“这两个风铃,前门挂一个,后门挂一个,这样不管哪有来什么东西,咱们就都有提防了。” 唐敖点点头,接过来,两个人一人负责一道门,把风铃高高的挂在了门框上面,挂好之后,谷满仓摸摸肚子,表示有点饿了,于是又跑到厨房去张罗着弄东西吃,苏童和唐敖自然也要过去帮忙的,苏童看着后门上面挂着的那个风铃,觉得心里面多少有点不太踏实,于是便问:“可是这风铃有风就响,咱们在屋子里,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岂不是只要风铃一响,就会草木皆兵的以为有什么情况发生,这样一惊一乍的,也太消耗咱们自己的精力了吧?会不会不太把握?” “喏,苏童,你拿着这个,去风铃边上,使劲儿扇。”谷满仓从一旁随手抽出一张硬纸板来,递到苏童的手里面,对她说,“记住,一定用你最大的力气扇!” 苏童有些茫然的结果硬纸板,扭头看了看唐敖,唐敖笑了笑,对她点点头,于是她将信将疑的走到了风铃的跟前,抡圆了胳膊,朝那风铃扇起风来。可是奇怪的是,不管她是多么的用力去扇风,那风铃就好像丝毫也感应不到似的,一动也不动,静悄悄的挂在那里,倒是风铃附近门框上刮着的棉絮状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她用硬纸板扇得上下翻飞,两者形成了很明显的反差。 苏童有些诧异,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了摸那风铃,谷满仓和唐敖谁也没有试图阻拦她,由着她去摸,苏童用手碰了碰,风铃被她的手指拨动着,摇晃起来,可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苏童不相信的又拨动了几下,还是没有声音。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奇怪的问唐敖和谷满仓。 谷满仓得意的说:“因为这是我的宝贝啊,我师父留给我的,这叫什么你知道么?叫鬼铃,为什么叫鬼铃呢?因为阳气没有办法弄响它,只有阴气可以。鬼也好,行尸也好,都带着很强的阴气,所以只要有那些东西靠近,这个风铃就会响起来,并且非常响,阴气越重,响声越大,平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声的。” 苏童恍然大悟,觉得这不起眼的风铃真是神奇极了,顺便着也跟着放了心。 三个人随便弄了一点吃的,吃过之后,查看了一下房前屋后的情况,发现之前来的行尸都已经灰飞烟灭,化为了灰烬,并且没有新的行尸出现,于是便打算到外面去转一转,看看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别的情况,或者说受到了行尸侵扰的到底是不是只有闫红寿家这里而已。这件事关系重大,直接说明了到底是有人操纵着行尸为祸这个村子,还是说独独就针对唐敖他们而已。 三个人在村子里转了转,别的不熟的人家不好乱去打听,他们就去了小虎的家里面,张家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小虎的救命恩人来了,格外的热情,唐敖他们试探了一下,见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便借口离开了。到了下午,隐约听说村里有一家的老婆撞了邪,硬是把一身不知道被谁扔在马路上的破烂衣裤给看成了是什么死了的人诈尸回来了,吓得魂不附体,几乎疯疯癫癫的,于是谷满仓找了个借口跑去那家,趁机给那女人下了一道安神符,让那女人能够稍微稳一稳心神,可别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吓疯了什么人,纯粹添乱。 天快黑之前,三个人就紧缩了闫家的大门,然后回到屋子里,闫家原本的房间几乎是满当当的,再加上李桂枝这么一个能张罗的大嗓门,所以屋子里还显得挺热闹,结果现在闫家人都走了,剩下的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这个房子就一下子变得又大又空旷起来了,三个人随随便便弄了一点吃的,把肚子填饱了,就呆在一个房间里面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气氛还算融洽,却全然不似平日里在家中的那种愉快而又轻松的氛围了。归结起原因来,恐怕也主要是亮点,一来三个人各有心事,唐敖和苏童心里都有着隐隐的不安,只不过是不方便说出来而已,而谷满仓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为什么会忽然带着这么多法器跑来支援,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但是他偏偏又是讳莫如深,嘴巴在这件事上头比蚌壳还紧,根本不可能问得出来,所以三个人都小心的回避着对自己而言不大方便或者不大愉快的话题,自然就显得拘谨了许多,二来他们也时刻都绷紧着神经,白天的时候碍于阳气重,不会有新的行尸出现,但是不代表彻底天黑了以后,外面还会保持安宁。 果然,到了夜里九点多,苏童几乎因为无聊而感到有些困倦的时候,忽然之间,前门的门框上面挂着的风铃响了起来,铃声大作,果然又清脆又响亮,在屋子里可以听得十分清楚,唐敖一下子就有了反应,抄起一直放在手边的铜钱剑,谷满仓也从炕沿上跳了下去,抓起了自己的那把桃木剑,顺便把苏童的那个也递给她。苏童接过来,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唐敖,心里面有点打鼓,不知道白天的时候出现的情况会不会再次重现,唐敖会不会冷冰冰的吼自己,要自己别碍事。 还好,唐敖看起来很正常,还回头叮嘱她紧跟自己和谷满仓,一定不许冒险,苏童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尽管外面有多少行尸他们也不知道,这也让苏童不可能不感到紧张,但是相比之下,唐敖保持正常却是她眼下最在意的事情。 于是三个人出了屋门,但是院子里太黑了,打开了门口的照明灯,光线也只够照亮周围直径两米左右的那样一个方位,唐敖交代谁也不许走出灯光的范围,以免因为视线的缘故,反而让行尸有了优势,自己则处于劣势当中,谷满仓和苏童都满口答应了,三个人站在灯光下面,小心翼翼的盯着旁边黑暗当中的动静,判断着是否有行尸靠近,唐敖和谷满仓站在靠前一点点的位置,苏童站在他们身后,背对着他们两个,三个人以夹角的姿势,尽量确保视线能够保持周全。 不一会儿,就有了声响,先是大铁门被人拉扯着,上面的铁链哗啦哗啦响个不停,大铁锁也叮叮当当的一直撞击着铁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把大门从铁链的束缚当中挣脱,拉开大门冲进来似的,又过了一会儿,铁门那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院子里却又开始出现了各种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三个人屏气凝神,谁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苏童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似乎也变得特别的响,好像敲鼓一样,虽然说心里也很清楚,现在的处境算是敌在暗,他们在明,轻轻的喘气,不出声音并不能帮助她更好的隐蔽坐标,但这可能是人在紧张时候的一种本能吧。 不一会儿,灯光能够照到的边际里,开始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晃动,唐敖握紧了手中的铜钱剑,大概几秒钟之后,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儿就出现在了光线的边缘,这老头儿看起来可比早上时候的那几具行尸要恐怖多了,之前的那几具是奇怪的死而未腐,这个老头儿却几乎是半腐烂的状态,脸上一半的肉都已经溃烂了,如果不是因为初冬的缘故,恐怕里面还会有蛆虫在爬来爬去吧,他的一只眼睛眼皮已经烂光了,一颗眼珠几乎没有办法固定在眼眶当中,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半边腮帮子已经烂的露出了牙槽骨,一口牙齿白森森的露在脸颊侧面,看起来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这老头儿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呢喃,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死得太久,生前的语言记忆已经只有很少很少还残留在他的肉身里面,所以那句话也自然的成不了句子,只剩下了呜咽。 那行尸靠近灯光这里之后,也确定了这里面有活人,便好像苍蝇闻到了血一样急吼吼的扑了过来,唐敖迅速的摸出一张黄符,抬手拍在那行尸的身上,然后挥起铜钱剑,手起剑落,老头儿那颗半腐烂的人头就落了地,唐敖显示一脚蹬在老头儿的胸口上,让那老头儿的尸体向后倒了过去,然后才是对着地上的那颗头就是狠狠的一脚,那把颗还在呜咽的头颅给踢出了很远。 “记着,一定先用符,然后再砍!不然的话,晚上没有阳气,这些行尸就算掉了脑袋,身子也还是会动,还是会继续冲过来给咱们找麻烦的,所以一定要用符,并且贴在身上,不要贴在头上。”他对谷满仓交代说。 第六十八章 疲劳战术 “好,我明白了!”谷满仓点点头,他的怀里也揣着一大把黄符呢,不过他想到了他们背后的苏童,“苏童呢?苏童用不用也那几张贴一贴?” 苏童连忙扭头去看唐敖的意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唐敖摇摇头:“不行,这件事还是算了,不能让她冒险,在这里如果一旦被抓伤,遇到尸毒可不是开玩笑的。苏童,你就负责提醒我们就好了,尽量别动手。” 苏童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水平,连忙应了一声,连话都不敢多说。 没过一会儿,又有东西靠近了过来,这一次是奔着谷满仓的那个方向去的,一露头,谷满仓就愣了一下,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或者说中年女尸,身材壮硕无比,至少175的个头儿,体重的数字估计也不会比身高差太多的样子,如果不是一头卷发,身上的寿装也是一套裙子的话,简直比一般寻常的男人看起来还要更加的魁梧彪悍,凶神恶煞的就冲着谷满仓扑了过来,谷满仓灵巧的身子一歪,躲了过去,顺势一张黄符拍在了女尸的胸口上,然后挥起桃木剑,用剑尖儿朝那女尸的额头就刺了过去,剑尖儿浅浅的刺入了女尸的前额,因为女尸死去已久,所以并没有任何的血流出来,女尸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被符咒定住,僵硬的动弹不得了,谷满仓抬起一脚踹在那女尸的胸口上,本以为女尸会应声而倒,没想到他这一脚根本没有踹动,女尸摇摇摆摆的,差一点就倒向了他这边,好险没有把他给压在下面,谷满仓连忙又使足了力气,补上一脚,女尸这才晃晃荡荡的倒了过去,倒下的一瞬间,苏童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都颤抖了。 “太不公平了!你的家伙最衬手,结果被你遇到的是都快烂光了的老柴火棒子,到我这儿可好,简直是一座铁塔一样啊!下次再这样,我就要申请跟你换边儿啦!”谷满仓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要不是眼下的情形太过于紧张,估计苏童听了这话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之后陆陆续续的,他们差不多又对付了三五个行尸,腐烂到什么程度的都有,从看起来就好像或者一样的新近死者,到几乎已经烂成了一把白骨的老尸体,谷满仓的桃木剑毕竟没有那么大的威力,砍不断行尸的头,不过符咒还是好用的,基本上贴上之后,行尸就没有办法动弹了,被谷满仓一脚踢出多远。唯独有一个,算是他失算的,就是那具基本上和行走的骷髅没有任何区别的高腐烂程度行尸,毕竟没有了皮肉的包裹,被谷满仓这么一脚踢过去,不仅摔出去好远,并且还直接就散成了好几块,最初谁也没有在意,毕竟风铃还在响,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行尸正在黑暗中悄悄的靠近,最后还是苏童先发现了不对劲儿,她觉得自己的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第一反应觉得可能是老鼠,和许多姑娘一样,她还是很怕老鼠的,于是吓得赶忙低头看,不看还好,这一看就更加慌张了,那地上根本就不是什么老鼠,根本就是一指全是白骨的爪子啊! 原来刚才那骨头架子被谷满仓一脚踢出去,虽然甩出去很远,但是直接也摔散了,碎成了好几段,没有被贴了符咒的部分自然就没有被定住,这只鬼手估计就是因为没有被定住,所以硬是贴着地面朝他们这边爬了过来,三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视线平行的高度上,谁也没有注意脚下,一直到那只不长眼的鬼爪摸索摸索的爬了过来,摸到了苏童的鞋子和脚,这才被她给感觉到。 苏童一看是一只鬼手,顿时就慌了,不过慌张之下,她本能的发出了一声轻呼,然后下意识抬起脚来,死命的朝那鬼手上跺了下去,这一脚跺下去,力气可着实不小,那白骨鬼爪估计被埋了那么多年,就算离奇的没有烂掉,也早就已经骨质疏松了,一下子就被苏童给踩了个四分五裂,指骨一节一节的断了一地。等唐敖和谷满仓听到苏童的轻呼声,把注意力投向她这边的时候,就只能从地面上那依稀的形状来判断应该是之前谷满仓踹飞出去的那个骷髅的鬼手了。 “行!苏童,你有前途!女中豪杰啊!这一脚,力度绝对够劲儿!”谷满仓看了看地上的白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在任何时候似乎都不会表现的太过于紧张,所以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也还有心情说说笑笑呢。 这时候,前门的门口那串风铃也静了下来,不再有任何声音,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风铃不会说谎,不响了,就说明前面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可是还不等他们松一口气呢,隔着屋门就能够听到后门那边的风铃又疯狂的响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急促,三个人刚刚放松的神经又都紧绷了起来。谷满仓更是有点懊恼的朝地上气呼呼的狠狠啐了一口,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朝屋子里面走,嘟嘟囔囔的说:“妈的,小爷还以为这事儿今晚就搞定了,可以回去睡觉了呢,这帮玩意儿有完没完,折腾完前面又折腾后院,这是搞疲劳战术呢?!” 唐敖听了他的话,也皱紧了眉头,他忽然停下脚步,拉住急忙要往后面走的谷满仓,对他说:“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咱们不能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你留在前面,设一个结界,要以你能力范围内最强的水平,一定做到,只要可以隔住门窗就够了,不用非得罩住整间屋子,行尸再强也没有能力撞破砖墙,所以把你的力量集中运用在需要防护的比较脆弱的地方。后面交给我。” 谷满仓点点头,不再朝后面走,准备留在前面善后,而唐敖则加快了脚步,他能够感觉到有一大股阴气从后院里弥散进来,这阴气让他的头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心里面的那种烦躁和怒火也又开始有些抑制不住的想要升腾起来,他极力控制着,那种烦躁和怒意与压抑的力量相抗衡,让他又出现了一瞬间的眩晕,脚步略微趔趄了一下,幸好苏童在一旁搀扶住了他,才让他避免了一头栽倒的窘境。 唐敖扭头看了一眼苏童,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大步流星的朝前走,而苏童去在一瞬间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惊,因为她分明看到唐敖的眼神中又出现了之前的那种冷酷,只不过这一次是一闪而过,就消失了,似乎是被他压制住的。 她在确定唐敖已经稳住了身子之后,下意识的悄悄松开了唐敖的胳膊,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感觉着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有一种惊魂未定的感觉,那一瞬间心中的惊惧,竟然比方才在院子里面遇到了鬼手的还要更加明显。 于是苏童没有敢跟着唐敖到后厨房去,生怕他又故态萌发,自己会因此而感到失望甚至是绝望和难过,她就站在走廊里面,惴惴不安的听着后面的动静。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谷满仓也走过来了,他已经在前面的几扇窗还有门口的地方加了结界,确保没有问题之后,打算过去后面看看唐敖那边的情况,正好见到苏童一个人呆呆的站在走廊里面,便走上前去询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苏童动了动嘴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轻声的对谷满仓说:“刚才……唐敖的眼神又变了,看起来不太对劲儿,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我能感觉的出来,如果他不是有意想要压抑着的话,估计早就变了脸了,所以我没敢跟过去……” 谷满仓一愣,也沉默了一下,不过他向来是反应很迅速的,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很快就找到了安慰苏童的方式,故意避开了唐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忽然之间性情大变的情况,而是对苏童说:“你看,他能够压抑着那种反常,不就是怕你被他吓着么,这就说明唐敖还是非常非常在乎你的,不是么?既然是这样的,那你还担心什么呢,你说对不对?就踏踏实实的吧,你得对唐敖有信心!” 苏童胡乱的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谷满仓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不过眼下一切让她能够安心的劝说,她都愿意接受,于是便硬生生的斩断了自己又从心里面冒出来的担忧,让自己放宽了心,不要多想。 谷满仓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对她说:“那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帮我留意着点前面的动静,如果风铃响了你也别害怕,什么事儿也没有,除非你看着那些东西真的能够撞得到门或者窗了,就赶紧过来叫我,我先去帮帮唐敖。” 苏童赶忙点点头,郑重的答应下来,目前为止,这恐怕也是她唯一能够帮得上忙的事情了吧。 第六十九章 擒贼先擒王 谷满仓向苏童交代好了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跑去后面帮唐敖了,苏童一个人站在走廊里面,为了能够更好的看清楚外面,她想了想,把走廊里面的照明灯给关闭了,走廊里面顿时一片漆黑,苏童的眼睛着实适应了一番,才总算是习惯了下来,虽然被黑暗包围着,那种感觉似乎并不怎么美好,但是也只能咬牙坚持。 周围很安静,安静极了,苏童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不过这种安静就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很快,前门上的风铃就又叮铃铃的响了起来,苏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差一点点就转身跑去通知谷满仓,不过随即她就想起来了,谷满仓说过,要她不用理会风铃是不是在响,只看有没有行尸能够真的碰到门窗就够了。于是她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门和窗子。 不一会儿,外面开始有影子晃动起来了,前门的照明灯他们刚才留着,没有关闭起来,为的就是能够方便看清楚外面的情况,现在苏童果然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影,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又有些笨拙,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活人,即便是喝醉了酒的酒鬼,也不可能有那么的身姿僵硬,所以那只可能是行尸。 那具行尸长得很高大,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苏童看不清楚具体的腐烂程度和相貌衣着,只能看到那行尸身材异常高大,走到靠近窗口的时候,就忽然发起力来,好像是打算撞破窗口直接冲进来似的,把苏童着实有些惊着了,本能的向后撤开半步,随时准备着如果那个大体格的行尸真的能够冲进来,她就立刻拔腿朝后厨房的方向跑,向谷满仓和唐敖求助。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么悲观,那个身材魁梧的行尸冲向窗子的时候,眼见着就要碰到窗子的那一瞬间,好像一下子撞到了什么透明的阻隔似的,惨叫一声,一下子弹出去好远,摔得噗通一声,苏童在走廊里都能听见。 再看看那窗子,完好无损,完全没有被碰到过似的,苏童见状这才终于放下心来,难怪谷满仓刚才要她看着些,假如那些东西真的能够碰到门窗,就立刻通知自己,原来是他加了这样的一个结界之后,行尸根本没有办法撞上门窗。 不过苏童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小心翼翼的向前挪了几步,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门和前门旁边的那两扇窗,前院里面还是影影绰绰的有什么在晃动,很快就又有别的行尸开始撞击起那结界来了,包括苏童能认得出来的那个身材格外高达的强壮的行尸,好在谷满仓设的结界威力还是比较惊人的,这些行尸除了被弹开,然后越挫越勇的爬过来继续撞击之外,根本没有办法冲进房子里面来,只有前门上面挂着的那个风铃一直响着,昭示着门外那一群行尸的存在。 差不多过了二十多分钟,风铃声开始变弱了,包括后门口的那一个,苏童又能听到谷满仓和唐敖说话的声音,似乎唐敖他们把后面的结界也已经设好了,后面的结界需要面积覆盖的更大一些,涉及到了三个房间和厨房里面的两扇窗,再加上方才后院里面有行尸闯入,估计解决完现有的行尸,再设结界,终究还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和精力的,等两个人回到走廊里面的时候,后面厨房里的风铃就已经不再作响了,而唐敖似乎也恢复了一贯的状态,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这让苏童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 前院的行尸还在努力的冲击着结界,谷满仓玩性大起,跑到前面的一扇窗口,冲着外面的行尸挤眉弄眼,极尽挑衅,那些行尸也不知道是真的能够感受得到他肢体动作上的挑衅,还是单纯的闻到了近在咫尺的生人的味道,于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更加猛烈的冲击起谷满仓的结界来,可惜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很快有的腐烂程度相对比较高的行尸就被自己撞得七零八落,几乎快要丧失了行动能力,余下的虽然说不至于散了架子,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谷满仓在那儿好像逗猴子一样的玩了一会儿,也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便摆摆手,转身回来了,伸了个懒腰,说:“哎呀,真累啊,又累又困,咱们都回去睡了吧,养足精神,明天早上还得出去收拾这些杂碎呢,大白天的要是被他们跑出了院子,咱们可就什么都不用干,就满村子去给人家安神定魂就得了!睡了睡了,我要回屋睡了,你们俩也休息吧。” “你自己睡那边可以么?”苏童没想到晚上外面的“战况”居然有这么激烈,一下子还有点放不下心,总觉得三个人在这种时候是不是呆在一起比较保险。 “你放心吧,反正你有唐敖在跟前,万无一失,我呢,不如唐敖,但是自保的水平还是有的,不用惦记着。”谷满仓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说,说完也不理他们两个了,扭头就进了他之前占领地盘的那个房间,准备睡觉,不过嘴上说着自保没有问题,谷满仓还是选择了开着房门,两个房间是门对着门的,小走廊也没有很宽,都开着门的话,说话声音稍微高一点,就能够彼此听得清清楚楚,这样沟通起来情况也还是比较方便的,看样子他也不是全然的松懈不做防备。 “走吧,你跟着折腾了一晚上,肯定也累坏了吧?休息休息,明天咱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唐敖拉起苏童的手,拉她回房间去休息。 苏童还是有点不放心,因为此时此刻,后门的那个风铃也跟着响了起来,可想而知,后面也又来了新的行尸:“咱们这么就睡了,真的没事么?” “不会有事的,你对我和谷满仓两个人加在一起的水平还没信心么?”唐敖笑了笑,揉了揉苏童的发梢,“这村子周围埋的尸体死而不腐,这是很反常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并不是所有的尸体都死而不腐,有很多已经烂的七七八八了,这说明村子里的反常是最近这两三年才开始出现的,所以在这之前过世的人,尸体照旧腐烂,只有出现了反常以后,才开始停止了腐烂。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驱策着这些行尸,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也有点好奇这村子周围到底土葬了多少还没有来得及都腐烂的人,不过现在好奇这些也没有用,咱们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养精蓄锐,有什么事等到明天白天再说,白天阳气盛,事半功倍。” 苏童点点头,跟着唐敖回了房间,虽然说是要休息的,可是毕竟谁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泰然自若的蒙头大睡,那样的话心理素质也未免有些太好了,所以苏童选择了和衣而卧,而唐敖就更直接了,他盘腿坐在苏童旁边,闭着眼睛假寐,说是睡着,又好像是醒着,说是醒着,却又在闭目养神,总之整个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同时又想方设法的把消耗降到最低。 苏童觉得自己一定是睡不着的,毕竟外面风铃声还一直叮叮当当的响着,自己的神经也高度紧绷着,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行尸撞击的砰砰声,这种情况下能够安然入睡的人才是比较奇怪的吧。然而她又一次判断错了,可能就是因为这种高度的紧张感,所以让她感到格外的疲劳,最初还头脑异常清醒,但是不知道在寂静的黑暗当中紧张兮兮的躺了多久,苏童居然真的睡着了,并且睡得非常深沉,就好像是昏过去的一般,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她赶忙一咕噜爬起来,唐敖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后厨房有烧柴火和锅铲碰着铁锅的声响,还有谷满仓和唐敖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苏童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到了走廊里,她扭头看了看门上的那个风铃,此时此刻风铃静悄悄的,没有了任何声响,她又壮着胆子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看,外面横七竖八的倒着很多具行尸,都被人砍掉了头,在阳光下正散发着黑气,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和之前的老于头儿之类的一样,要化为灰烬了。 苏童这才到厨房去,谷满仓正在帮忙打下手,唐敖在做着早饭,两个人似乎一边忙着,一边商量着白天要做的事情,并且在这个问题上,两个人似乎还有些意见上的分歧,谁也没有说服谁似的。 “怎么了?”苏童见状,便开口问。 “苏童啊,你醒了?昨晚睡得怎么样?”谷满仓一看苏童,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从刚才的忧心忡忡,变成了嬉皮笑脸。 “你们两个刚才在聊什么呢?”苏童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有点不太对劲儿了,便直接开口问,不给谷满仓打岔的机会。 “我们在说今天的打算,”唐敖对苏童笑了笑,看她的精神状态,就知道她应该休息的还可以,“但是满仓跟我意见不大一样,我正劝他呢。” “那你是怎么想的?”苏童首先问了问唐敖的想法。 “我的想法是,擒贼先擒王。”唐敖回答。 第七十章 找神医 苏童听了唐敖的想法,点点头,有些不解的看了看谷满仓:“擒贼先擒王,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啊,你为什么不同意?昨天晚上你们两个不是还说么,对方可能是想要用疲劳战术消耗你们俩,如果不直接找到根源,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难道今天晚上,明天,后天,每一天都要那么和那些外面的行尸耗着,一直耗到这附近的山上再没有还没有来得及腐烂的尸体么?咱们谁又知道这附近的山上到底有多少有主的没主的荒坟呢,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苏童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她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一大片的坟地,当时自己还觉得很害怕,这件事印象不够深,但是却也不算是模糊,只是最近遇到的事情有些太多了,所以一下子也没有办法想出来,好像很多东西都堵在一起,塞住了她的思绪似的。苏童冥思苦想了几秒钟,忽然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她猛地抬起双眼看着正在准备早饭的唐敖,问道:“是不是咱们那次在小虎妈妈的指点下,打算去找那个神医的时候,路过了一片坟地?” 唐敖点点头:“你果然也还记得那件事,我就是想到了那件事,所以才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今天到那个神医的家里面会一会这个神医,看看他到底除了给人还魂改命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之外,还做了些什么别的。” “那这样的话,我同意唐敖的观点,咱们不能总被人牵着鼻子走,追在屁股后面打吧。”苏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顺便有些不解的打量了一下蹲在地上,有些心神不宁的谷满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反常呢?以往也没见你这么瞻前顾后过,你是怕我拖后腿还是有别的什么担心?为什么不同意唐敖的看法?” “我当然不同意了!”谷满仓的眼神游移了一下,似乎不敢去正视苏童和唐敖的眼睛似的,同时他又好像有些恼火,“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跑去,有什么事我怕根本不是我能力能够控制的范围内啊,我觉得咱们就等等得了,反正我看村口那条河的水也快要退下去了,咱们现在也挺清楚的,行尸那些玩意儿,不都是冲着咱们几个来的么,跟闫家没有关系,所以只要咱们能走了,闫红寿他们一家几口回来住就没有什么危险,不用担心他们,咱们呢,回到市里以后,就算什么人想要弄行尸去搞破坏,他也得找的着不火化的尸体才算行啊,这不就都解决了么!” “哪里解决了?躲就算是解决了么?”唐敖皱起眉头来看着谷满仓,不明白这个一向嘻嘻哈哈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假如咱们回去以后,这件事还继续打扰咱们的生活怎么办?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任何的错事,而且明明咱们有能力也有条件解决,为什么要用逃避的办法呢?” “其实,哎呀,让我怎么说呢!”谷满仓急得抓耳挠腮的,“其实这件事咱们换个角度想一想啊,那个什么神医,其实也跟神棍没什么区别,对吧,而且他无非就是图财呗,你一开始管闲事,不就是因为牵扯到了跟苏童沾亲带故的人么,现在闫家的事儿解决了,就连邻居那个什么张小虎你们也捎带手的都给解决了,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那边让行尸对付咱们,无非是因为咱们坏了人家的财路,所以咱们走了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了,到时候,估计那个什么神医也不会那么有闲心,还特意跑去市里面,跑去咱们的地盘找你的麻烦,你说是不是?” “不是,”唐敖的眉头越皱越紧,看着谷满仓的眼神也充满了疑惑,“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扫门前雪这是你一贯的性格么?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别的不说,咱们走以后,被咱们帮助过的人,会不会被那个神医变本加厉的打击报复,你想过没有?到时候咱们走了,他们求助无门,该怎么办?” “哎呀,谁知道他们该怎么办啊!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什么擒贼先擒王,就怕到时候场面根本没办法收场,我一个人搞不定啊!”谷满仓被唐敖的坚持搞得异常烦躁,一冲动,不假思索的就退口而出。 他这么一说,反倒把唐敖和苏童都给说愣了,并且唐敖心里面的疑团也变得更大了许多,他用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着谷满仓,问:“你怕什么场面没有办法收场?又有什么事情是你一个人搞不定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哎呀,真是烦死了!”谷满仓忽然生气起来,站起身,把手里原本拿着的那根小树枝朝地上一扔,气鼓鼓的就走了,不止一个人气冲冲的回了房间,甚至还砰的一声把屋门也给关了起来,看样子的确是很不高兴的。 苏童被谷满仓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唐敖,唐敖也只能两手一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头到尾没有去招惹过谷满仓。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谷满仓到底是怎么了,不过也没有打算在这个节骨眼儿真的跑去烦他或者如何,于是就改成了苏童打下手,唐敖做饭,折腾了二三十分钟,总算是把早饭给做好了,由于唐敖对烧火的炉灶也不大会用,更别说苏童了,所以就只是简单的煮了一锅大米粥,炒了一盘鸡蛋,弄了两块红方,又热了几个馒头。 早饭都准备好了,苏童过去叫谷满仓,谷满仓似乎也不那么生气了,只是有些讪讪的,苏童体贴的什么也没有追问,就好像他们几个人方才并没有过任何的争执一样,若无其事的叫谷满仓出来吃饭,谷满仓对于吃饭这件事,也是从来都不会扭扭捏捏的,于是就二话不说的跟她出来,到后厨房去吃饭。 三个人前一天晚上都很累,所以吃起早饭来也是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之后,苏童负责洗碗,唐敖和谷满仓在前院和后院里把那些化成了灰烬的行尸身上的破烂一副收拾收拾,拿到炉灶里面都给烧了,毕竟那都是一些死去多年的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已经什么都不能代表了,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还是有些丧气的,所以自然不能留在闫红寿家里面,给人家添堵,烧了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收拾完了这一些事情,下一步该做什么可就又成了必须要提到日程上来的话题,唐敖自然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且除非谷满仓有非常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否则的话,他宁可一个人单独行动,也绝对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处理这件事。谷满仓一看这个架势,知道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唐敖了,只好做出妥协,三个人收拾妥当之后,谷满仓把自己带来的宝贝分配了一下,三个人就一起上路,去找那个神医了。比较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谷满仓着重给苏童添置了不少东西,当然,没有几个是特别具有攻击性的,按照谷满仓的话说,苏童这样的水平,给她攻击性强的东西,等同于把厉害的武器拱手让给对手,还不如装备一点防身的玩意儿。 虽然这话听起来让人忍不住觉得有些懊恼,但是苏童也不得不承认,谷满仓这一番话,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什么攻击性的装备到了自己的手上,都不能完全的发挥作用,一不小心着了道,被对方抢去,也确实是挺危险的。 三个人收拾好,就出发了,苏童和唐敖还隐约记得张家媳妇儿当日给他们指的那条路,只不过那条路上被设置了很多的障眼法,上一次走的时候,两个人就走了弯路,不知道这一次三个人能不能那么的顺风顺水。 三个人按照之前张家媳妇儿给指过的路,很快就爬上了半山腰,周围已经开始没有什么人家了,还是弯弯曲曲的羊场小路,还是周围一片荒凉的景象,这几天气温又下降了不少,感觉山间林子里的树木好像也更加干枯了许多似的,树上的纸条都像是无数嶙峋枯瘦的手指一样,狰狞的向周遭伸展着。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果然又路过了那片坟地,不过这一次他们看到的景象,和上一次完全不同,上一次这里还只是一片宁静的坟地而已,这一次他们看到的,确实很多已经歪掉的墓碑,原本平整的坟就好像是被人挖开过一样,只剩下一个又一个难看的土坑,里面的尸体早就不见了。 不用说他们也知道,那些消失的尸体到底去了哪里,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当然是从坟墓里爬出来,去了闫红寿家,想要袭击他们的。 唐敖看了看那片坟地,笑了笑,对苏童和谷满仓说:“这一次我可心里面大略的有底了,不管障眼法怎么样,那个神医的住处,一定不会距离这片坟地太远。” 第七十一章 分道扬镳 他这么一说,苏童也有点想明白了,之前他们来过这附近,这里确实有很多的坟地,有的是有主的,有的经年累月,估计连家里人都不知道搬去了哪里,成了无主荒坟,但至少都是完好的,前一天忽然跑来很多死的时间长短不一的行尸,围攻闫红寿家的小院,或者说是围攻他们三个人,今天走到这里,就看到好多好像是被挖开一样的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个所谓的神医,一定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里埋着的尸体变成行尸,然后受他的差遣,跑去村子里,专门攻击唐敖他们几个,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不言而喻的,唐敖和苏童之前的一系列做法,很显然是碍着了神医的财路,估计那个神医也是被逼急了,所以打算用一招恨的,想让他们几个死于非命,被行尸啃食。 只是估计那神医也没有想到,别看唐敖年纪轻轻,却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他的灵力几乎可以用与日俱增来形容,更不要说现在谷满仓也赶了过来,还带来了那么多有用的工具,这简直就等同于如虎添翼一般,区区一群没有任何灵智,笨拙呆滞的行尸,又怎么可能会伤得到他们分毫呢。 这么一想,苏童却忽然有些纳闷的多打量了谷满仓几眼,她这才意识到,谷满仓忽然莫名其妙的带着一大堆专门用来除鬼伏魔的工具费尽周折的跑来找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之前只是觉得唐敖病倒的时候,谷满仓来了,自己有了主心骨儿,并没有考虑更多的,现在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不过都已经到了这里了,当然不是去计较这个的时候,苏童又看了看唐敖,觉得这件事唐敖肯定心里面也有判断,既然唐敖都没有去追问过谷满仓,自己也还是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添乱比较好,于是就沉默的跟着他们继续向前走。 唐敖现在的能力,比起刚来到这个小山村的时候似乎又有了很大幅度的提高,走在这条路上,他没有和上一次一样,被眼前的障眼法所蒙蔽,而是很快的就发现了这些障眼法的阵眼所在,略施法术就轻而易举的化解掉了好几个路口的障眼法,原本蒙蔽人双眼的幻象消除了之后,眼前便多了之前根本没有走过,更没有看到过的陌生的路,他们便朝那条原本被障眼法遮蔽住的路前行,就这么破解了几个障眼法,和传送阵之后,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终于远远的看见了有一个小院落,房子不大,大概两三间房的规模,不过建的是青砖红瓦,很有气势的模样,院门也是游龙戏凤的大铁门,在这荒山野岭里看起来十分的堂皇。 “看样子,这一次咱们可是很顺利的就找到那个神医的老巢了!”唐敖稍微停下脚步,伸手指了指远处的那个小院落,同时微微眯起了一点眼睛,仔细的朝那边打量着,他发现那个房子整体都被笼罩在一种非常浓郁的鬼气当中,那鬼气也十分的诡异,时而给人的感觉浓郁异常,时而又好像有些飘渺,若隐若现,似乎是一种错觉,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气,一切正常似的。 “谷满仓,你有没有觉得……”唐敖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旁边的谷满仓,谷满仓也正眯缝着眼睛,盯着那个小院子看,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听到唐敖对自己说话,谷满仓迅速的回过神来,表情有些纠结的看了看唐敖,说:“我说,要不咱们再考虑考虑吧?我总觉得,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跑来,还是有点不妥,太仓促了,这样不好,咱们再回去准备准备,考虑考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所以现在才这么为难的?”唐敖皱着眉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谷满仓一番,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谷满仓有这么瞻前顾后,左右为难的模样呢,分明就是心里面有事,却又隐瞒着没说的架势。 “没有……没有,哎呀,真的没有,”谷满仓略显心虚的一脸强调了好几句,一边说,还一边讪笑着直摆手,甚至下意识的朝身后退了两步,“我那有什么隐瞒着你们的啊,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是不是?别乱开玩笑啊。” 他的这种反应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就连苏童都可以十分肯定,他一定有事情瞒着唐敖和自己,于是也略显狐疑的看着谷满仓,想等他给个说法。 谷满仓被他们两个盯着看,心里面直发毛,只好讪笑着打岔,说:“你们俩盯着我干什么呀,我脸上有没有画什么花儿出来,看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说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话也不算错,”唐敖表情是难得一见的严肃,颇有一点冷若冰霜的味道,他并不去陪着谷满仓讪笑,而是对他说,“但是论起来,当初你出现在常青山荒宅的时候,就很蹊跷,有些来历不明的意思,我们当时看你也是一片好心的在帮忙,所以并没有质疑过你,之后你的很多话,很多说法,也是没头没尾的,找不到任何的合理解释,我们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去追问过你,怕你为难,可是事到如今,你分明是有事瞒着我们不肯说,还一个劲儿的阻挠我们过去,神医的住处就近在眼前了,你还要继续这样,我就不能不问一问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所谓和我的渊源,还有你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师父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以前你总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既然今天,你又想阻拦我们,那你就干脆在这里,跟我们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说清楚吧。” “有什么好说的,我也没有瞒着你们什么,你们别开玩笑了。”谷满仓笑得表情有点僵硬,他一个劲儿的摆手,不肯说,“我真没有什么特意瞒着你们的事儿,有的事情我不是故意不说,主要是真的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有的东西,该清楚的时候自然就清除了,比之前花费口舌的解释有用得多,你们要相信我,好不好?你看我这么久以来,有坑害过你们没有?想想这个,不就知道我的心意了么!再说了,你们看我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脸,我像坏人么?” 苏童没吭声,虽然谷满仓来历有点奇怪,说的很多事情也充满了问号,但是这么久以来,他的确没有坑害过她和唐敖一丝一毫,反而还帮了不少忙,这让她这个原本充满了戒备,并且很讨厌多出来一个电灯泡的人都逐渐改变了看法,开始接纳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自来熟,可是现在谷满仓表现的这么反常,唐敖也被他的反常激起了反应,不依不饶的追问起来,这倒是让苏童有些犯了难,不知道究竟该站在他们两个谁的立场上,毕竟两个人,一个是最近帮了自己不少的朋友,一个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是又一个来路不明,遮遮掩掩,一个最近也忽然性情变得很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这种为难,真是让她别扭的不得了,最后干脆放弃了内心里的挣扎,保持一个中立的角色,让这两个男人自己去决定好了,她只能被迫袖手旁观。 谷满仓本来还打算拉苏童一个同情市场的,他可没有跟苏童之间的默契,能够知道她此时此刻内心里面的纠结和难过,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尽快岔开这个话题,于是他一指苏童,对唐敖说:“唐敖,咱们那些闲话先放下不说好不好?我要真是有那个坏心的人,有什么别的小算盘,我早怎么都没对你们俩有过什么不好的打算?你说是不是?你先放下对我的怀疑,好好想想,我有没有做过任何意见对你们有害的事情?肯定没有,对不对?所以咱们有什么,回头再说,这也不急,但是眼下你还是听我的吧,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这事儿……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尤其现在苏童还在这儿,你就算不顾自己,也得顾着她的安危吧?” “这个不用你说,我自己的女朋友,我当然知道要怎么保护她的周全,而且我自认为现在我还是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唐敖对谷满仓的这番话也略微显得有些不满,冷冷的哼了一声,不过倒也还是做出了回应。 “哎呀,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谷满仓一看唐敖这是要一意孤行,顿时就急了,在原地跺了跺脚,“你要真去了,根本就不可能顾得了苏童的周全!到时候只怕最遭殃的就是她了!我承认你能力现在强了,可是怕就怕这个啊,我现在可是那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这要是真的怎么着,我想帮你护着苏童都做不到!” “你胡说八道什么!”唐敖虽然不知道谷满仓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指的具体是什么,但是他心里面腾地升起了一种不安情绪,这让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冲动的一把拉起苏童的手,对谷满仓说,“你想回去就自己回去吧,我和苏童继续走!咱们分道扬镳!” 说完,根本不再和谷满仓多说一句话,径直拉着苏童朝神医的房子方向走了过去。 第七十二章 黑铁塔 苏童也觉得有些心里慌慌的,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觉得谷满仓刚才的态度让她的心里面好像一下子被人开了一个无底洞似的,变得没着没落的。 “哎呀,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要真去了,根本就不可能顾得了苏童的周全!到时候只怕最遭殃的就是她了!我承认你能力现在强了,可是怕就怕这个啊,我现在可是那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这要是真的怎么着,我想帮你护着苏童都做不到!” 谷满仓这番话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含义?听起来就好像是在说,唐敖非但不是能够保护自己的人,反而可能是在关键时刻会伤害到自己。苏童心里反反复复的捉摸着刚才谷满仓一时没忍住冒出来的话,总觉得这绝对不是谷满仓无缘无故说出来的,而且看他刚才急成那个样子,分明是因为被逼急了所以才会忍不住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吧,并且果不其然的激怒了唐敖,让唐敖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样,所以才会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扭头就走的。 苏童回头看了看,发现谷满仓一脸担忧的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既不靠到跟前来,也不敢落下太远,并且看上去十分的紧张不安,那模样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并且打从认识谷满仓一来,苏童还没见到他什么时候表现的这么紧绷呢。 “别理他,他愿意跟着就让他跟着,愿意走就走。”唐敖知道苏童回头去看谷满仓了,他没有扭脸去看,而是捏了捏苏童的手,对她赌气的说。 苏童没有吭声,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能说什么,如果说谷满仓那么说那么做会不会是因为事出有因,这样必然会激怒了唐敖,但是如果就这么忽略了谷满仓的那番话,自己也的确做不到。最近唐敖的身上出现的那些无法解释的变化,就和谷满仓当初的到来一样的莫名其妙,让人连寻根溯源都做不到,苏童甚至觉得,谷满仓心里面是有答案的,唐敖也未必没有什么猜测,三个人里面可能最茫然的一个人,就属自己了吧,偏偏她问哪一边,都不会有人回答她什么。 这么一想,苏童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点打从心里面涌上来的委屈,明明自己什么事情都被牵扯进去了,偏偏又好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似的,什么事情都搞不清楚,什么局面也不知道,一边是一个随时随地可能忽然就变得好像陌生人一样的男朋友,一边是一个明明心里面知道很多事,可是就打死都不愿意说的知情者,她夹在中间感觉就好像是炮灰一样,一点自主权也没有。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功夫,唐敖就已经把苏童给拉到了神医那个小院落的附近,停下了脚步,谷满仓也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来,一看唐敖扭过脸来有些带着怒意的看着自己,便两手一摊,一脸无奈的对他说:“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别的事情都先放一放,一致对外好不好?不然的话,我也放心不下!这件事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我现在也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但是你要是信我,就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我计较那些了,好不好?就算你能耐大,你厉害,你也得考虑考虑苏童吧?回头不管怎么着,总得有一个能尽量顾着她一点的人啊……行行行!好好好,我不说了,这话我不说了还不行么,你就别那么看着我了!” 说着,他举起手来做投降状,以免唐敖用那几乎变成了刀子一样的眼神一直盯着他,而唐敖也算是接受了他的这种建议,面色不悦的转了过去,从头到脚的检查了苏童一番,确定她有随身佩戴着护身符,又叮嘱了几句让她一会儿不要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紧跟在自己左右,除非自己让她躲远一些,其余时候一定不要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苏童紧张的跟着点点头,赶忙答应下来。 几个人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神医家的大门前,大门紧紧的关闭着,院子里还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看上去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估计体重也不会比这个数字小上太多,浑身上下穿了一身漆黑漆黑的西装,扎着一条黑领带,那领带原本也算是正常的尺寸了,可惜吊在这位的脖子上,感觉又细又短,就好像是一小节黑布条挂在那里似的。不仅如此,他的脑袋上头发剃得短短的,紧贴着头皮,泛着青光似的,脸上还架着一副大黑墨镜,站在院子里,简直是黑铁塔一样的存在,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味道,只不过唐敖他们三个人站在大门外面,那个黑铁塔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里,就好像看不到他们来了似的。 “这就是之前她们提到过的那个什么护法还是什么人来着吧?”苏童远远的打量了那个黑铁塔一番,也觉得这人看起来还真是挺给人以心理上的震慑的,“是不是咱们只要不进这个院子,他就不会对咱们怎么样?之前不是听说这个大师的什么护法金刚,特别凶么,要是想进去的人,神医不见,都会被扔出来。” 唐敖看了看那个黑铁塔,松开苏童的手,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推了一下那个大铁门,发现大铁门根本就没有锁,一推就能够退开,他推门的时候,黑铁塔依旧站在那里,一栋也没有动,但是当他的一只脚踏进了院子,那黑铁塔就忽然把脸转了过来,好像才意识到有入侵者似的。 唐敖没有再试图往前走,而且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当他的脚从门里面退出来的时候,那个黑铁塔原本戒备防御的姿势也不见了,又转回去,直直的站在院子中间,对于大门外面的三个人继续来个视若无睹。当然了,他脸上架着那么一副黑墨镜,谁也看不见他的眼神,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看这边。 “这个人有点不对劲儿,”唐敖退回到苏童的身边,对她,也算是对谷满仓说,“不像是正常人的反应,但是又没有尸气鬼气,有点奇怪。” “我倒是有一种猜测,”谷满仓凑到跟前来,对唐敖说,尽管唐敖不给他好脸色,但是他还是一副不计前嫌的模样,“以前我师父说过,有一种活人傀儡的伎俩,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因为太缺德了,就是摄取了活人的心神,压住这个人的灵智,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得跟行尸走肉也差不多,并且还得听从操控人的意志,几乎就等同于一个活人被变成了牵线木偶,或者说机器人也可以。总之就是别人指哪儿打哪儿,让干什么干什么,没有自己的分辨能力,甚至没有意识。” 唐敖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眉头就松开来了,因为他皱眉头并不是发愁这样的一个活人傀儡该如何对付的问题,而是觉得这样的做法的确是有够缺德,由于他对这种活人傀儡的特征并没有任何的了解,所以只好又问谷满仓:“那对付这种活人傀儡,用隐息符怎么样?有没有效果?” “恐怕是没有,因为他不是死人,是活人,你也懂的,阴阳两道,活人跟死人感知外界的方式当然也不一样了,隐息符能让死人感觉不到这个活人的存在,但是活人感受活人靠的可不是那一股子生气啊。”谷满仓摇摇头,“你刚才的试探我也看出来了,这个什么护法金刚大傀儡,启动的关键所在就是这道铁门的门口,门外有任何动静,他都不会理睬,但是如果进了门,那可就不一样了。” 唐敖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所以说,你的意思是对付他,其实并不能使用对付妖魔鬼怪的那套办法,还是得依照着活人的解决办法来,对不对?” “对,因为这就是个大活人啊。”谷满仓摊开手,有些无奈的说。 “咱们两个谁的动作比较快?”唐敖问谷满仓。 谷满仓掂量了一下,看看唐敖,又低头看看自己,抓了抓后脑勺,说:“那估计还是我能快一点吧,你战斗力比我强。你什么打算?” “如果你比较快,那你负责吸引他的注意力,我负责对付他。”唐敖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在谷满仓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你觉得怎么样?可行么?” “行啊,有什么不可行的,就这么办吧,要不也没有什么别的更好的法子。”谷满仓点点头,虽然让他面对那么一个黑铁塔,要做到吸引对方的注意,还得保全自己,他也觉得压力山大,但是如果反过来,让唐敖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自己去担当那个伏击者……谷满仓还没至于那么没有自知之明,他觉得自己的小腿,可能还没有那个黑铁塔的大臂来的更粗壮一些,所以如果反过来,他们的胜算就更小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大铁门跟前,深吸了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对唐敖说:“好了,咱们上吧!” 第七十三章 暗器 苏童自然是被他们两个人要求留在院子外面,这件事苏童是绝无二话的,虽然说里面这个黑铁塔一样的彪形大汉严格意义上来讲,还算是个人,可是即便他是人,苏童也依旧招架不住,这要是个正常人的话,说不定她还可以假意去接近一下,利用自己的职业优势,去和对方套套话,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可是现在谷满仓说的很清楚,黑铁塔是个活人傀儡,虽然是活生生的人,却被夺了灵智,好像牵线木偶一样,试问,这样一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牵线木偶,别说是苏童去对付他了,就算是他想要对付苏童,估计一只手就可以解决得了,连大喘气都不需要,就好像随随便便的折断一根小细木棍儿一样。 所以留在大门外面,这倒是一个相对保险的办法,毕竟按照谷满仓的判断,拿到大铁门的门口,就是关节所在,只有跨入的人,才会被这活人傀儡视为入侵者,进行攻击,只要站在门外,就绝对不会有任何事。 谷满仓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毕竟他是需要去吸引那黑铁塔注意的,所以他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神医那个小院子的门前,一推门一迈腿,就走了进去。他这么一进门,那黑铁塔果然立刻就有了反应,动作略显呆滞,但是反应却不算慢的转向了他这边,然后迈开步子,伸长了手臂就朝他走了过来,那个架势倒不像是要伤人,更像是想要把人从院子里给推出去的姿态。 谷满仓的目的就是要吸引他的注意力,所以自然不会站在原地老老实实的等着他来推自己,于是一闪身就往旁边跑,黑铁塔察觉到,也立刻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上前,想要抓住谷满仓,把他给扔出去,谷满仓动作灵活的左闪右躲,来回跑着“之”字形,黑铁塔也锲而不舍的一直追着他,可能是意识到这个被轰赶的对象有点不好对付,所以黑铁塔的动作也跟着变得迅速起来,很难想象如果这是在正常的情况下,像他这样的一个大块头,是怎么能够做到如此敏捷的。 好在谷满仓的动作也不慢,或者说他撒开了躲闪,机灵的简直像一只活猴子似的,黑铁塔追也追不上,抓也抓不住,姿态渐渐显得有些忙乱,被谷满仓那么三绕两绕,别的东西都全然顾不上了,就连唐敖已经站在了大门口也没有察觉,就没头没脑的一直追着谷满仓,终于被谷满仓那么一绕,直接露了后背对着大门。 唐敖看准了这个时机,三步并作两步的迅速冲上前,在那黑铁塔意识到背后似乎有人靠近,但是又被面前的谷满仓牵绊着,根本没有办法分神去顾及的时候,唐敖冲到黑铁塔背后,高举手臂,手掌呈手刀状,运足力气朝黑铁塔的脖颈后侧砍了下去,那力道一点也不小,换做是普通人,顾及早就身子一软,两眼一翻,昏倒在地了,可是黑铁塔毕竟不是一般人,他只是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并没有倒下,更没有失去意识,而是吃痛之后,想要转过身来,去对付从背后偷袭了自己的那个人。估计即便是活人傀儡,没有什么灵智,至少也还是有一些痛觉的,所以这么一比起来,躲来躲去让自己抓不住的这个人显然就成了小意思,那个从背后偷袭,打疼了自己的才是真正可恶的对象。黑铁塔额头上青筋暴露,转身就打算回击唐敖,而唐敖在惊讶黑铁塔没有被自己一击击倒之后,也迅速回过神来,趁着黑铁塔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来,纵身一跃,整个人都扑到了黑铁塔的背后,一条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两条腿环住黑铁塔的腰,黑铁塔一转身的功夫,身后的偷袭者就不见了,自己的背后却多了一个负担,他在一瞬间就好像变成了斗牛场里面的斗牛似的,疯狂的甩动起来,想要把唐敖从背后给摔下来。 谷满仓在一旁继续试图唤起黑铁塔的注意力,黑铁塔腹背受敌,又一心不可二用,一会儿想要对付对付唐敖,一会儿又被谷满仓骚扰的不胜其烦,一心想要抓住谷满仓,就这么来来回回一折腾,倒也给了唐敖需要的时间。 唐敖仍旧一只手勒住黑铁塔的脖子,不过他倒不是想要勒死黑铁塔或者怎么样的,只是起到一个固定的作用,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被黑铁塔摔下来,另一只手在黑铁塔的后脑勺上仔仔细细的摸索着,这样的行为就更加激怒了黑铁塔,他更加暴躁的甩动着身体,想要把唐敖给重重的甩出去,唐敖也不去理会,手脚并用,好像一直树懒一样的牢牢勾住黑铁塔的躯干,手的动作同样不停的去找他想要找的那样东西,那样可以用来使黑铁塔变成活人傀儡的关键物件。 到底这是个什么物件,唐敖心里面还是很有底的,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疑问,虽然说这是第一次过来找这神医,但是这神医的手法,他也算是有所了解,每个人喜欢用的法术和法器,都是有一定的套路和定数,所以没有什么花样可言。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找到了什么,用手使劲儿捏住了一拔,一根银针就从黑铁塔的脑后被抽了出来,与此同时,黑铁塔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仍旧继续想要甩开唐敖,还想去追谷满仓,唐敖险险稳住身子,将那银针丢在一旁,继续去找黑铁塔身上的其他银针,没用多久就又找到了一根。 接二连三的,唐敖从黑铁塔的头上拔出了四五根银针,在最后一根银针被拔出来的那一瞬间,黑铁塔的身子晃了晃,开始向后倒了过去,唐敖反应迅速的松开他,跳到一边,这才没有被轰然倒地的大块头给压在下面。 “我的天啊,累死我了,我都多长时间没这么个疯跑了!”谷满仓累的两只手叉着腰,几乎直不起身子来,喘了好半天才总算是稍微平稳下来一点点,然后他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那个黑铁塔,黑铁塔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之后会怎么样?”唐敖问谷满仓,他对于活人傀儡这种东西,可是一点也不了解,现在黑铁塔是放倒了,但是之后该怎么办,他可就一无所知了。 谷满仓摆摆手:“算了,先别考虑他了,死不了,等处理完了别的事儿,有精力有心思了,再过来解决他吧,就让他在这儿趴着,挺好的。” 苏童看黑铁塔被撂倒了,这才小心翼翼的进了院子,确定没事了,才走到跟前来,看了看周围,问唐敖和谷满仓:“解决了么?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唐敖正要说话,忽然机警的一转身,拉住苏童朝旁边一闪,苏童趔趔趄趄的跟着他躲开来,同时感觉到自己手臂上忽然有一种一瞬间的凉意,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微微的刺痛感,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好几层居然都破掉了,露出了里面的手臂,而手臂上也有一道小小的伤口,还渗出了些许的血迹,那刺痛感就是这么来的。再扭头一看,身后不远的衣衫木头门板上,赫然盯着一根长针,比那神医用来操控和定魂的银针要更加粗一些,也更长,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带着几分寒意。 “你还是正大光明的站出来吧,躲在暗处放暗器算什么能耐?!”唐敖脸色冷凝,冲着不远处的屋子大喊了一声,同时本能的把苏童护在了自己身后。 苏童也是吓了一身的冷汗,如果方才唐敖没有及时发现,并且拉了自己一把,自己说不定会被那个飞速而来的巨型银针给穿一个透心儿凉吧。 唐敖话音落了之后,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看上去五十多岁,矮矮胖胖的,脖子很短,乍一看就好像的脑袋被直接坐在了肩膀上一样,这个人长得皮肤比较黑,乍看起来就和村子里其他以务农为生的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从屋子里走出来,两只眼睛闪着精光的那副模样,分明就已经昭示了此人的身份,他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那个所谓的神医。 “呵呵,看来你们倒是还有两下子,居然连我的金刚护法也能对付得了,不过你们私闯民宅,你们又有什么光明正大的!还敢笑我偷袭?我这也算是自保而已。”神医一脸冷笑的看着他们,嘴里说起话来透着一股子无赖劲儿。 “我们今天为什么来找你,你会不知道?”唐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那个神医一番,神情里多了几分轻蔑,倒不是因为那神医其貌不扬,所以他才看不起人,而是这神医一露面他就察觉到了,对方除了沾染了一身的鬼气之外,道行似乎并没有多高,跟他之前预计的有很大出入,“既然你有那好手段,都把那些行尸送礼一样的送到我们家门口了,我们也不好没有什么表示,只好过来亲自拜访一下了!” “呵呵,拜访……那我就招呼招呼你们吧!”神医笑眯眯的说,话说到一半,忽然变了脸,朝他们一扬手,一大把银针就密密麻麻的冲他们这边飞过来了。 第七十四章 冤家路窄 “小心!”谷满仓连忙想要护住苏童,那针是实体的东西,又是阳世间的器物,他就算再怎么精于结界之术,也没有办法用无形的结界挡住有形的银针。 苏童也被吓坏了,她以为这一次三个人就算是不至于被这些银针刺出什么生命危险来,至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也是在所难免的,平白无故的扎一身针,那滋味不可能好受得了。她赶忙转过身去,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一阵狂风突然刮过,随即便听见了悉悉索索的一阵银针落地的声响,苏童这才壮着胆子睁开眼睛,转过身去,发现刚才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银针都纷纷落在了地上,有的甚至钉在了一侧的砖墙墙缝里面。 “风咒!用得妙啊!”谷满仓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味儿来,知道唐敖是用了强劲的风咒,让那飞来的银针在风力的作用下偏离了方向,这需要很强的灵力去操控,才能让风来的又快又急,并且还十分集中,否则根本无法奏效。 他瞪一眼站在不远处,显然没有想到唐敖会使出如此强大风咒的神医,恶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好歹也是修习道术的人,居然使暗器!你可真是龌龊!” 神医对唐敖的应对办法感到大吃一惊,在三个人都以为他会使出什么别的手段来对付他们的时候,却见他面如土色的转身就跑,一副想要逃命的架势。 “你往哪儿跑!”唐敖见状,拔腿就追,不想让对方有机会逃脱。 谷满仓想要叫住唐敖,可是喊了几声,唐敖根本不理睬,只顾着追着那神医,他有点不太踏实的跺了跺脚,示意了一下苏童,也跟着追了上去。苏童连忙跟上谷满仓,两个人虽然追不上唐敖的速度,但是好歹还能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朝那个方向追过去,一边跑,苏童一边气喘吁吁的问谷满仓:“你到底担心什么?” 谷满仓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苏童,眉眼之间满满的都是忧虑,不过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继续朝前跑。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心里面都有数,还一点都不透露给我们,这样真的是为了唐敖好么?”苏童一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有一点急了,连忙加快了一点脚步,有点气喘吁吁的对谷满仓低声说,又怕被前面的唐敖听见,唐敖对谷满仓的这种忧虑似乎十分排斥,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苏童最不想的就是激怒唐敖。 谷满仓终于松了口,他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我有心隐瞒着不告诉你们,实在是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尤其是当着唐敖的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得相信我,我是真心希望咱们大家全都好好的,所以尽量避免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只可惜看现在这个架势,有些事恐怕注定的是避不过去了!” “到底是什么不太好的事?你总要给我一个提醒啊!”苏童一听这话,心里更着急了,感觉好像是有一把火在里面燃烧着似的,心脏狂跳着,感觉好像快要从胸口里面冲出来了似的,并且揪得紧紧的,有些呼吸困难。 谷满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答应你,这次的事情了结了以后,就算不当着唐敖的面,私下里我也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你看怎么样?现在你就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唐敖始终都是唐敖,你要对他有信心,他心里有你就是有你,即便是有什么反常的,你也不要在意,给他一点时间去调整,他一定会调整好的。还有,关键时刻,我会尽量顾你周全,但是如果实在是顾不过来,你不要管唐敖,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危为首,他不需要你来担心,你也不要太指望他到时候会一直护着你,你记住了么?” 苏童被他这么一说,哪里会心里踏实,反而更加不安了,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追着神医和唐敖跑到了屋后,顺着屋后院子里的小路直奔院子一角好像仓房一样的那么一间小房子,已经没有时间继续说闲话了,她也只好作罢。 神医径直逃进了那个小房子,从里面关上了门,唐敖试图从外面破门,门被神医从里面顶死了,根本撞不开,唐敖试着用符咒破门,也并不奏效。 “唐敖,你别着急,这小房子里面有古怪,咱们还是别盲目的冲进去吧,免得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谷满仓拉住还想要继续尝试的唐敖,“你别被那个狗屁神医激怒了之后就杀红了眼,冷静一点好好想一想,他一门心思的往这儿跑,这儿可能是个普通的小屋子么?里面指不定藏着什么陷阱等着咱们呢!” 唐敖犹豫了一下,也知道谷满仓这话说的是有道理的,那神医出手就是甩暗器,摆明了是一个阴损小人,根本不能够掉以轻心,于是他也暂时放下了立刻破门冲进去的念头,冷静下来,站在门外,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房子,心里面也暗暗的想,刚才自己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被那神医激怒的完全失去了理智,要不是谷满仓和苏童及时赶过来阻拦自己,自己可能现在已经想方设法冲进去了。 再看看面前的这个小房子,唐敖立刻意识到,这个房子有些不对劲儿,不单单是这房子周围笼罩着的若有似无的鬼气,就连房子的造型本身,都让人觉得问题很大,别说是住人的房子,就算是个仓库,恐怕都说不过去。 整个房子很小,从外观来看,里面的面积应该不会超过三四平米,房子被砌得密不透风,除了那道外面还包着铁皮的门之外,竟然连一扇窗,甚至说连一个可以用来通气的气窗都没有,房子的举架也并不高,通常来讲,农村的房子举架往往要比市里的楼房跟高一些,可是这个小房子,唐敖进去即便碰不到头顶,估计也会觉得头顶上有些压迫感,再看那建筑的形状,十足十就像一个小小的棺材一样,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那神医逃跑就直奔这里,而不是他前面那套明摆着更宽敞气派的房子,必然说明了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对于那神医来说,是可以救命的宝贝。 想到那神医,唐敖的眉头就又皱起来了,他觉得有些奇怪,原本他以为那神医就算不是什么上天入地的厉害角色,也至少要有几分本事的,不然也不可能在这小山村里面兴风作浪这么久,可是方才两个人过招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人除了用银针定魂和操控那个活人傀儡黑铁塔之外,竟然并没有多深的道行,这就很奇怪了,一个这么没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让小茹尸身不腐,又怎么可能操控行尸去到闫红寿的家里面攻击他们呢?这是根本没有办法解释通的。 “唐敖,你看!”正在唐敖出神的时候,苏童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唐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天上看了过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小院落周围的那些大树上面居然落满了乌鸦,黑黝黝的落了满满一大片,那些乌鸦并不像平日里见到过的乌鸦那般聒噪,一声也不叫的落在枝头,默默的注视着他们三个人,就好像随时随地等着他们三个丢了性命,就可以飞扑下来啄眼珠,撕扯掉他们身上的皮肉来填饱肚子了。虽然只是一群安安静静的鸟,那种感觉却并不舒服,甚至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苏童朝唐敖身后缩了缩,有些害怕了。 唐敖也没有见过这个架势,他看了看谷满仓,谷满仓也摇摇头,眉头皱得紧紧的,和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大相径庭。 乌鸦向来都不算是什么吉祥的鸟,通常都被和死亡联系在一起,而乌鸦也确实经常会去啄食死去的人或者动物的尸体,用来果腹,久而久之,这种鸟自然而然的就沾染了一种挥散不去的阴气,现在这里忽然来了这么多的乌鸦,绝对不是正常现象,并且更加不是什么好事,不小心戒备恐怕是不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屋子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那个神医从里面走了出来,两只手托于胸前,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什么东西,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是已经搬来了厉害的救兵,胜券在握了似的。 “你们几个,今天你们的死期就算是到了!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得闯进来,什么叫冤家路窄!今天就让你们死个明白!”神医笑得一脸奸诈,不怀好意的打量着站在对面的三个人,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的目光尤其在唐敖的脸上停留了很久,然后他猛地把手里面捧着那个东西表面罩着的红布猛地揭了下去。 第七十五章 黑气 红布被猛地揭掉之后,下面的东西就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只见神医手上托着的,是一尊金灿灿的小雕像,大概有一巴掌的高度,看起来并不像是佛像,做工也并不细致,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来雕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不像是人,又不像是别的东西,原本还略显防备的几个人,看到他亮出这么一个物件来,都从警惕变成了警惕之中夹杂着一些匪夷所思,默默的看着神医没有做任何反应。 那神医却得意的不得了,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然后他毕恭毕敬的把那金灿灿的雕像放在了地上,自己迅速的退后了几步,躲到了一边,就好像那雕塑并不是一尊普通的雕塑,而是有什么炸弹在里面似的。待他放好了雕塑,自己也躲到一边去之后,忽然这院子里起了一阵风,那风来的也很邪门,并不是从哪个方向来,吹向另外的一个方向,而是打着旋儿的平地而起,就好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与此同时,原本那些蹲在树梢上静悄悄注视着下面的乌鸦,也忽然聒噪起来,大声的鸣叫着,声音刺耳极了。 苏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乌鸦,原本被那些乌鸦居高临下的默默的注视着就已经够让人毛骨悚然了,现在又被乌鸦的鸣叫声吵着,就更加的心慌,她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去判断,平地起旋风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更别说乌鸦这种东西,哪有无端端这么兴奋的呢! “谷满仓,你小心一点,苏童,你就在我身后,有什么不对劲儿了立刻告诉我!”唐敖警惕的盯着那找不到来路的旋风,像一只戒备而又蓄势待发的豹子。 谷满仓仍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对唐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然后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旋风。 那旋风来得突然,在原地旋转着,越来越快,最后忽然之间朝唐敖他们这边扑了过来,唐敖连忙挥手下咒,在他们的面前竖起了一道结界,形成了无形的屏障,挡住了那汹涌而来的一阵妖风,妖风吹不到他们三个人的身上,他们却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周遭的温度正在骤然的下降着,原本就是初冬季节,天气已经比较冷了,现在更是急速的下降,大有朝滴水成冰的趋势发展的征兆。 那妖风汹涌的吹,天色也顿时变得昏暗起来,周遭光秃秃的大树也被吹得在风里面左摇右摆,树上的乌鸦被一群一群的惊起,扑闪着翅膀四处乱飞,嘎嘎嘎嘎的大声叫个不停,围绕着院子的上空不停的兜兜转转,就是不肯离去。 苏童只能看得出来,这天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似的,乌烟瘴气的,天地之间一片混混沌沌,有一种大夏天厘米暴雨将至之前的那种昏黑,可是眼下正值隆冬,这种天气很显然是不正常的,她知道这一定和神医搬出来的那一尊金灿灿的雕像有关系,于是就把目光投向了那里,说来也奇怪,神医拖着那雕像的时候,看起来那东西似乎并不重,可是被放在那里,任凭这怪风疯狂的吹动着,就连旁边的大树都在风里微微的摇摆着,那尊金灿灿的雕像却始终纹丝不动,就好像已经生了根,并且深深的扎根地下了一样,看上去诡异极了。 谷满仓和唐敖的脸色就更加凝重了,不同于苏童只能看到一片昏天黑地,在他们看来,眼前可就是另外的一番景象了,那昏天黑地之间,分明是一股冲天的鬼气,唐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心里面却十分的惊异,打从他忽然开了窍,开始通晓道术,接触到各种灵异事件开始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强大的鬼气,强大到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应付眼前的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灵体阴物,毕竟双方的实力似乎还有差距。 忽然,一个念头涌上了他的心头,唐敖一边稳住笼罩住他们三个人的结界,一边扭头看了看谷满仓,见谷满仓虽然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死死盯着那股鬼气,可是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他的眼神里面,都不见一丝一毫的惊讶和诧异,很显然,这强大的鬼气虽然让他有些担忧,却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谷满仓和他的师父一直以来都是穿山越岭,行走于世俗的生活之外,似乎他的师父是个隐世的高人,可能谷满仓也比自己要更加见多识广一些,他现在的这种反应,如果是放在以往的时候,唐敖很确定,自己一定不会多想,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结合谷满仓之前一直的阻拦,还有种种反常的表现,唐敖就只能想到一个解释,那就是谷满仓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金色的雕像,知道那是什么。 “你以前是不是见过那个雕像?”唐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谷满仓的注意力都在鬼气那边,起初没有听清楚唐敖在说什么,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赶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天地良心,真的没有,我第一次见到那个雕像,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要是不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以我师父的名誉!” 唐敖的眉头更加皱紧了,谷满仓的回答虽然很斩钉截铁,但是那反复强调的话里面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心虚,于是他的头脑迅速的转了转,意识到了其中的症结,于是一边加强结界,一边说:“那你以前有没有见过这股鬼气?你知不知道这鬼气到底是什么来头?你敢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你敢不敢发誓?” 谷满仓有些尴尬的看着他,硬生生的挤了一抹尴尬的笑容,略显敷衍的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咱们回头再说好不好?以后再说吧。” 他的这种反应,分明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再加上眼神的闪烁,就更让唐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还不等他再说什么,苏童倒是先开了口,她对谷满仓说:“你要是知道什么,就算现在不是详细说明的时候,至少也得给一点建议吧?唐敖摆明了就对那东西一点也不熟悉,你知道什么但是又不说,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咱们处在被动的地位上么,这样不行,很容易吃亏的!你好歹长话短说一下啊!” 谷满仓一看苏童都有点急了,唐敖更是对自己疑心越来越重,也是着急的直挠头:“这让我怎么长话短说啊,这事儿本来就挺长,根本短不起来啊!而且说起来的话,唐敖对那东西可熟悉多了,比我熟!我刚才就说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不要冒冒失失的跑来,容易吃亏,你们谁也不听我的,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都已经到这儿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了吧!” 唐敖被他的话说得更加糊涂,心里面有些烦躁,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结界外面又起了变数,那怪风渐渐平息下来,金灿灿的雕像里面忽然冒出了一股黑烟,那黑烟也不散去,从雕像里面溢出来之后,就聚集在雕像上面,好像是一朵黑云。 那朵奇怪的黑云越来越大,到最后,居然形成了一个高大的人性,悬浮在空中,随着黑烟的人形彻底从金色雕像里面脱离出来,那金色雕像咔嚓一声裂开了,黑烟形成的人形飘飘悠悠的悬在那里,明明只是混沌的一团,三个人却又分明的可以感觉到,那黑影好像正在盯着他们似的。 唐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剧痛从他的脑子里突然之间迸发出来,不同于以往头痛发作的时候都是从隐隐作痛逐渐加重,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忽然之间炸开了一颗炸弹似的,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如果不是潜意识里认定了自己是三个人当中最有能力保全大家的那一个,恐怕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早就把他一下子给打击的昏死过去了。 “唐敖,你怎么了?”苏童看出唐敖不对劲儿,就连身子都打了晃,连忙伸手扶住他,这才避免了唐敖一头栽倒在地的境地。 唐敖想要说自己没事,可是他的头太疼了,根本张不开嘴,只能任由苏童搀扶着,一边忍受着剧痛,一边还要担心着接下来该怎么样,谷满仓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来,他疼得两只眼睛都有些发花了,连那黑影都看不太清楚。 那团黑影在空中悬浮了一会儿,躲在一旁的神医看到黑影一出现,唐敖就头痛欲裂,顿时就感到兴奋极了,躲在一旁还不忘开口叫嚣:“这回你们知道我家主人的厉害了吧!还想跟我斗!也不看看我背后的靠山是谁!” 他这句耀武扬威的话还没说完,那一团黑气忽然就朝他扑了过去,神医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好像有危险,扭头就想跑,可是才跑出去几步,就被黑气追了上来,直接扑倒在地上,那黑气也瞬间就笼罩了他的全身,一点一点的钻进了他的肉身当中去了。 第七十六章 有渊源 三个人恐怕谁也没有想到会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幕,原本他们都自动自发的认为,神医和那个怪里怪气的金色小雕像是一伙的,就像那神医自己说的一样,那金色雕像里附着着的这只凶猛的恶鬼,已经相当于是他的主子了,而他则是那个凶猛恶鬼的傀儡走狗,那么现在来讲,是神医和唐敖他们杠上了,那个恶鬼从寄身物里面出来,也理所应当的是要替自己的走狗出头,可是怎么还没有较量一下,那个恶鬼倒先扑向了自己的走狗了呢? 如果只是一般的鬼上身,被上身的那个人之后恐怕也会浑身发冷,因为阳气受损而大病一场,更别说这个恶鬼的凶猛程度,已经达到了让唐敖感到十分惊讶,见所未见的地步,现在它附身到神医的身上去,那神医原本也不是什么年轻力壮的棒小伙子,一把年纪了,这么一下,恐怕这命也未必能够保得住。 一上来就先把自己的狗腿子变成了牺牲品,这到底是神医和这恶鬼之间的交情还不够到位呢,还是说这个恶鬼实在是太过于凶残没有人性?唐敖看看谷满仓,谷满仓也是一脸的戒备和紧张,两个人谁也没有吭声,唐敖把苏童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又多加了几分灵力,把他们面前的结界给加固了一番。 那黑气不急不忙的钻进了神医的肉身,一直到最后一丝也隐没在了神医的鼻孔里面,周遭的风也停了,乌鸦也安静下来,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响,神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无生气的样子,唐敖和谷满仓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紧张兮兮的看着那把,苏童被他们两个大个子挡在前面,也看不到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心里面又紧张又害怕,同时也更加的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了麻烦。 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种僵持的时刻,时间似乎总是过得特别慢,那神医终于动了动,当然,他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所谓大神医了,而是顶着神医肉身驱壳的恶鬼,恶鬼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动作看起来似乎并不是特别的协调,他一面趔趔趄趄的从地上爬起来,一面努力的适应着这具肉身的重量和行动力,等他终于从地上站起身来,也是背对着唐敖和谷满仓的姿势,那恶鬼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有试着动了动胳膊腿,似乎对这肉身并不满意。 “又是一副生了锈的老骨头,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还有一样东西也是新的怎么都没有旧的好。”那恶鬼背对着他们,忽然开了口,它虽然是在用神医的肉身在讲话,可是现在那声音听起来却和之前并不怎么相似,“什么肉身也比不上自己原本的那个来的最好用了,你说是不是呢,唐敖?” 它一边说,一边慢慢的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抹狡诈的笑容,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唐敖,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介乎于兴奋和挑衅兼有之的光芒。 三个人都吃了一惊,最让苏童吃惊的是,她之前也看到过恶鬼上身,甚至她自己也算是经历过,不过除了自己经历的那一次,还是因为情况比较特殊之外,寻常的鬼试图上身一个大活人的话,能够开口用这活人的声带来讲话就已经是比较有难度的事情了,更不要说这个恶鬼居然能把神医的声音又改变了不少,听起来就好像是它在试图把自己的“个人人格特征”融入到新占据的这具肉身上似的。 而唐敖却无心理会这种事,他最惊讶的自然是那恶鬼居然叫得出来自己的名字,并且从对方的神态和语气来看,又分明是对他很熟悉的模样,就好像是知己知彼的老对手一样,可是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凶猛的恶鬼,所以眼下除了以静制动,不作回应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不答话?难不成你都不记得了?如果你不记得我,那我该有多伤心啊。”那恶鬼见唐敖不说话,又开口挑衅了一句,嘴角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疯话就不用说了,我自问没欠过什么鬼的情债,尤其不可能是你这种其丑无比的类型。”唐敖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也有点惹火了,脱口说道。 恶鬼并不觉得恼火,反而还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唐敖一番,扯了扯嘴角,摇摇头,略微有些轻蔑的说:“要不是我闻得出来你的气息,搞不好现在还以为你不光是换了一副皮囊,就连瓤儿都一起换掉了呢!以前你可不会说这么多没有营养的废话,更不会是这么一副弱鸡一样的德行,我可真是对你很失望啊。” 唐敖拧起眉头,什么叫换了一副皮囊?还有刚刚那恶鬼说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肉身也还是自己原本的最好用,说完之后,还特意询问自己的意见,虽然这可能是对方的计策,想要扰乱自己的内心,可是他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不要在这里耍嘴了,我没有功夫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我问你,这个村子里的行尸那些乱七八糟的,是不是你搞出来的?”唐敖半眯着眼问,他在直接面对那神医之后就意识到,这个神医应该只是一个粗通法术的草包而已,如果说黑心贪财,为了敛财而做坏事,这个唐敖是相信的,可是如果说替人换魂改命这些也都是那神医的手笔,亲眼所见之后,他反而不太相信了。 果然,恶鬼一点也没有想要隐瞒他的意思,点点头,伸手朝自己目前正用着的这具肉身一指,嘲讽的说:“不是我,难道是这个饭桶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敖一边喝问,一边偷偷的把手摸向腰间,把装着铜钱的小袋子攥在手里,时刻准备着要出招对付那恶鬼,同时他又不敢太过仓促的就主动发起进攻,对方的能量很强大,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手。 “以前是休养生息的时候,顺便帮这狗腿子赚点钱,好让他能更好的孝敬我,后来么,当然就是因为我感觉到你来了,为了迎接你喽!”恶鬼一脸坏笑。 “唐敖,你别被他给牵着鼻子走了!”谷满仓在一旁开口提醒唐敖,千万别被恶鬼牵制住,那样可就被动了,尤其是唐敖最近因为状态反复,所以情绪一直有些不大对头,波动非常大,一不小心搞不好就中了恶鬼的计。 那恶鬼瞥了一眼说话的谷满仓,对他冷冷一笑,说:“你师父是太老了,所以去见了阎王么?居然派你这么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跑出来丢人现眼!” 谷满仓被气得一下子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来:“呸!” 他的反应让唐敖的心里面更加疑惑了,这个恶鬼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不仅认识自己,就连谷满仓和他的师傅也都那么清楚?谷满仓也并没有因为恶鬼知道他的底细而感到惊讶诧异,这不就说明了,他早就知道这恶鬼的来路,只不过是一直瞒着自己,不肯说出来么? 唐敖看向谷满仓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疑惑,谷满仓心里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在这么一个节骨眼儿上去浪费时间和口舌向唐敖解释,只好假装没有察觉。 “言归正传吧,咱们俩终于又能面对面了,还别说,我真挺想你的。”恶鬼邪气的笑着,看着唐敖,顺便又扫了一眼谷满仓,还有被唐敖挡在身后的苏童,“只可惜,闲杂人等太多了,影响咱们叙旧,看来,我还得先清清场。” “你想要怎么样就放马过来吧。”唐敖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也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同时他也很清楚,那恶鬼八成是要出招了,于是他又暗暗加了一把劲儿,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把面前的结界有加固了一些,这样一来,至少多一重防御,也可以多抵挡一阵子,在此期间,他相信只要多留心,一定可以摸清楚恶鬼的实力,以及找到它的弱点和破绽。 这样的想法固然是很好的,只可惜实施起来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恶鬼把手一挥,原本感觉牢不可破的结界,就在唐敖和谷满仓的面前分崩离析,就好像是一块用来拍电影特效的糖玻璃似的,完全不堪一击。 于是三个人顿时就被暴露在了那恶鬼的面前,不再有任何的防御。 唐敖大吃一惊,他看了一眼谷满仓,谷满仓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捏起指决来,两个人正要联手再一次的制造出更有效的防护结界,那恶鬼猛地一挥手,忽然一道强劲而又刁钻的风迎面而来,却又奇异的绕开了唐敖,直奔谷满仓和苏童。 苏童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状况,忽然整个人身子一轻,居然就被那贼风好像拦腰卷起来一样,直直的摔向了不远处的一棵树,并且重重的撞在了上面。 苏童感到脑后一阵剧痛,头晕目眩,两眼发黑,在陷入昏迷之前,她隐约似乎看到了谷满仓也和自己一样倒了下去。 只剩下唐敖自己了…… 她根本来不及去担心,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 性情大变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呈现出匍匐状趴在地上的,贴着地面的那半边身子已经有些麻木了,麻木之中又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刺痛,好像地底下的寒气都钻进了她的骨头缝里一样,意识虽然逐渐的清醒回来了,身子却并不听话,僵硬的完全不受控制,只觉得好像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被人拆开之后又重新草草的组装在了一起,疼得厉害,脑后也是火辣辣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破了。 她努力的想要动一动身子,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周围也安安静静的,风也停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这让苏童的心里面有些不安不知道到底周围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唐敖一个人对付那个被恶鬼附了身的神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周围的这种安静到底意味着什么。自己还躺在这里,就像刚刚被袭击了之后一模一样,她虽然才醒过来,却本能的很清楚,没有人移动过自己。 假设取胜的那个人是唐敖,他会任凭自己这么躺在冰冷又硬邦邦的地面上么?苏童心里不安的想着,越来越清晰的意识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半边脸都被地上的碎石头给硌得生疼生疼的,心里面的慌张也随着身体知觉的恢复而无限膨胀。 她努力的运着力气,想要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只可惜身子不听使唤,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在地上蠕动了几下,连姿势都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改变。不过,在她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过程中,苏童的耳朵也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点细小的声响,似乎距离自己一段距离开外,还是有别人在的,并且应该是一个清醒状态下的人,只不过,那个人没有理会自己,不管是袭击还是帮助,都没有,就只是那么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不屑于理睬她这个挣扎着也爬不起来的人。 苏童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里面就更加焦急起来,拼了命的也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估计是这股拼劲儿,让她终于鼓起了一股力量,居然真的哆哆嗦嗦的用不太灵活的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还是没有办法站起身来,但是至少可以歪歪斜斜的坐在地上,不再是趴着的狼狈姿势。只是这么一动,她浑身就疼的更加厉害了,尤其的脑后,火辣辣的,苏童甚至不敢伸手去摸,生怕用手一摸会发现摸到的是一手的鲜血,那样的话,现在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这一腔勇气可就又要付之东流了。 她坐起身来,眨了眨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倒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谷满仓,谷满仓看样子在第一次摔出去之后,并没有像自己一样立刻就昏死过去,因为他的身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似乎是经历过一番搏斗的,只是现在整个人面朝下的摔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身子还有微微的起伏,说明了他还有呼吸,苏童在一瞬间甚至以为谷满仓已经死了,那里只不过是他的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唐敖呢?唐敖怎么样了?附近那个人,是谁?会不会是那个神医? 苏童心头一阵慌张,赶忙扭过头去看,这一扭头不要紧,估计动作太急太快,她脑后又有伤,一股强烈的眩晕顿时就席卷了她的整个意识,让她手臂一软,浑身上下唯一的那一股力气也差一点点就全部都泄掉,让她重新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闭了一会儿眼睛才摆脱了眼前发黑的感受,苏童重新睁开眼,这才看清楚了那个自己意识当中在周围的人到底是谁。 是唐敖,他就坐在距离自己不到三米开外的一个树桩上头,看起来也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浑身上下都挂了不少的皮外伤,就连他身下的那个树桩,居然也是一棵刚刚断掉没多久的大树,那原本粗壮高达的树干已经破碎成了许多的木块,四散在院子周围,苏童根本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不仅把一棵一人环抱那么粗的大树给斩断,并且还把树干撕碎到如此的程度。 不过唐敖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苏童便放下心来,她想要开口问问唐敖情况怎么样,想要知道他有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可是她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喉咙又干又疼,好像被火烧灼过一样,同时脑后的疼痛感也让她一阵一阵的晕眩,甚至还有一种恶心和反胃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好不容易,这种晕眩和恶心的感觉减轻了一些,她重新运足了力气,轻轻的叫了一声唐敖的名字,唐敖没有动,依旧是侧对着苏童的方向,不作任何反应。 这样反而让苏童更加担心起来,她鼓足了劲,又轻轻的喊了一声唐敖的名字,唐敖这一次终于转过头来,身子却没有动,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苏童。苏童本来还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当她的目光和唐敖对上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一惊,一种恐慌感从头到脚的席卷了她,让她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不需要问更多她也知道,唐敖不对劲了,眼前的这个唐敖,仍旧是唐敖,可是,他又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唐敖了。 这话并不矛盾,苏童认得出那不含一丝温度,仿佛是从冰库里面刚刚拉出来一样的眼神,所以她很确定,唐敖没有被什么凶猛的恶鬼鸠占鹊巢的抢了肉身,可是眼前的唐敖又很显然并不是她以往熟悉的那个人,那眼神苏童认识,她之前也见过,就是在常青山的荒宅里,那个保护了唐敖却袭击了自己的神秘灵体。 而现在,记忆当中那个灵体的样子,与面前的唐敖高度的重合在了一起,苏童这才惊异的发现,原本和唐敖只是有那么五六分想象的脸,竟然和面前的唐敖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唐敖的容貌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悄然的发生了变化,竟然已经完全变成了那个灵体的样貌,只不过原本就很相像,又是朝夕相处,每天都见面的人,所以这种变化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可是为什么唐敖竟然会变成了那个灵体,还是说那个灵体从头到尾都是唐敖的一部分?苏童忽然之间有些茫然了。 “唔……”趴在不远处的谷满仓,终于发出了一声**,醒了过来。 苏童连忙把目光投向了他,看着谷满仓呲牙咧嘴的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虽然他看起来很狼狈,不过终究战斗力要比自己强上许多倍,所以一醒过来,还能够支撑得住,可以坐起来身子,意识也还算是比较清醒的。 “哎哟我的天啊,苏童,你没事儿吧?”谷满仓坐起身来,一眼先看到了苏童没精打采并且有点瑟缩的坐在一旁,便开口先询问了一下她的情况。 苏童点了一下头,就这一下,她就又一阵晕眩,身子也打了打晃。 谷满仓有点放心不下,不过他也和苏童一样,很关心唐敖的情况,于是便一边起身一边问唐敖:“唐敖,你怎么样啊?那个被恶鬼附身的神医呢?” 唐敖慢慢的转过脸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虽然听起来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夹杂在其中,却也仿佛冒着冷气的问:“你叫我什么?” 谷满仓诧异的看着他,愣愣的,大约过了几秒钟,才忽然身子打了个突,表情有些失落,又有些唯唯诺诺的小声开口说了一句:“小师叔……” 唐敖似乎这样才稍微满意了一点,斜眼看了看谷满仓,对他说:“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样的没用。要是还没被人打残废,就赶紧爬起来跟我下山。” 唐敖的声音还是原本的声音,可是不知道是气场不对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听起来竟然比平日里要低沉了几度似的。 “哦,哦,”谷满仓连忙应声,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那恶鬼……” “跑了。别那么多废话,否则分道扬镳。”唐敖一皱眉头,不耐烦的说。 谷满仓顿时就闭上了嘴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爬起身之后,又过去搀扶苏童,把体力根本支撑不住身子的苏童从地上拉起来,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这个累赘还带着干嘛?!”唐敖原本已经一个人走到了房子侧面的小路上,一回头,看到谷满仓正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苏童跟上来,立刻眉头一皱,看着苏童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一只恶心的癞蛤蟆一样,“我原本以为你在这里,应该会帮我处理掉这种麻烦,没想到你居然比我以为的更没用!” 苏童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好像被人戳了一把刀子,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对视着唐敖那陌生而又冰冷的眼神,竟然连开口质问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的勇气都没有。 “师、师叔,你还记得怎么开车么?”谷满仓小心翼翼的问唐敖。 唐敖愣了一下,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谷满仓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我也不太会开车,咱们现在是在这么个偏僻的小村子里,想要回去,就得开车,你现在忘了怎么开,我也不会,咱们还得指望着苏童把咱们给载回去呢,不管怎么说,回去以后再从长计议好不好?哪怕到时候就分道扬镳,那也先回去以后再说吧!” 唐敖不耐烦的听着他说了这么多,最后稍微思忖了一下,认为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于是便草草的点了点头,一个人率先离开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苏童整个人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只不过做的是一场噩梦,除了恍惚之外,找不到其他的感觉。 谷满仓架着她,叹了一口气,歉意的看了看苏童,小声对她说:“这事儿……回头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再给你一个解释吧……” 第一章 前因 一转眼,春节就过完了,这段时间,苏童的日子过的很平淡,也很安逸,春节前她其他请了几天假,回去父母身边,陪着年迈的爷爷奶奶一通过了春节,年后也是赶在要上班的前一天,才依依不舍的坐上了返程的车,大有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想离开,恨不得干脆辞了职留在父母身边的那种架势。 女儿在身边,父母当然高兴,不过苏妈妈却也还是有她的小小疑问的。 “小唐过年去哪里过的啊?你们俩处的怎么样?”苏妈妈在过年期间,一面应付着来拜年的亲朋好友,一面还是逮到了时机,偷偷的向苏童打听,“他不是没有家里人了么?你怎么过年也没说邀请人家到咱们家里一起热闹热闹呢?我觉得小唐那小伙子不错,稳稳当当的,不像现在时下里有的小男孩儿那么浮躁。” 苏童努力的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撒娇似的对苏妈妈说:“他今年春节早就有别的安排了,不然我就邀请他了,再说,咱们可是女方家庭,得矜持一点对吧!” “什么矜持不矜持的,我倒是觉得,甭管是男方还是女方,遇到了各方面都理想,人品也靠得住的对象,都得好好把握机会,不然的话,你不识货自然有人识货的。”苏妈妈撇撇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再说了,你那工作,也挺累人的,我和你爸都不在身边,你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岁数,我们俩也希望你能找个顺心如意的人,能帮我们把你给好好照顾着,疼着的那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呐。” 苏童对苏妈妈笑着,撒娇似的绕到了苏妈妈的身后,用手臂环住苏妈妈的腰,把头枕在苏妈妈的背上,如果她不这么做的话,恐怕就要忍不住在苏妈妈的面前流下眼泪来了,这是她最不想做的事情,免得苏妈妈起了疑心。 她和唐敖,早就不是原本苏妈妈以为的那个样子了,打从离开了远房表舅家所在的那个小村子,回到了市里面以后就彻底变了。 两个人依旧毗邻而居,门对着门,可是这中间却好像隔着十万八千里似的,唐敖回到家之后,就变得深入检出,几乎不怎么露面,就连他的工作室也不再去过问,反倒是谷满仓跑前跑后的一直张罗着,一面得买菜做饭,维持他和唐敖的正常生活,另一面还得安抚住工作室里面的两个职员,尤其是冯薇,不能让她起了疑心,擅自跑到唐敖家里面来一看究竟。 毕竟如果让她看到唐敖现在的那副状态,估计是个人就会发现唐敖的不对劲。 从一个永远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暖男,就忽然之间变成了眼神凌厉,气场强大,并且自带制冷功能的兵快男,看人的眼神就好像急冻射线一样。 苏童每天照旧上班下班,王莉也还是会时不常的调侃几句,或者提出再来一次四人约会的这种提议,但是都被苏童找各种借口给推辞掉了,每天下班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在一出电梯的那一瞬间,朝唐敖家的方向看过去,心里面矛盾极了,既希望能够看到唐敖,又很怕见到他。希望看到是因为想念,可是苏童很清楚,她想念的唐敖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的唐敖,是让她害怕的那个。 在从闫红寿家里回来之后,苏童在家里休息了两天,那个时候,她仍旧搞不清楚状况,心里面一团乱麻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唐敖会忽然就变了,不仅对自己,就连对谷满仓也是一样,谷满仓在面对唐敖的变化之后,并没有太过惊讶,而是毕恭毕敬又小心翼翼的把唐敖叫做“小师叔”,完全不似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豪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童一片茫然,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一样。 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谷满仓才终于得了空,唐敖原本是不许他再和苏童有往来的,所以谷满仓也是一直在找时机,最后好不容易才借着到外面超市去买点东西的借口,出了家门之后,悄悄的跑来苏童的家里面,找了个机会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向苏童作了解释,让苏童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敖是借尸还魂的,现在的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他的元神复苏了。”他坐下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等于是给苏童丢过来了一枚重磅炸弹。 “你……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苏童努力的让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心里面自欺欺人的期盼着谷满仓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罢了。 谷满仓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苏童,这件事我会细细给你解释,不过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事儿已经不对劲了,是不是?我也懂你的心情,你希望唐敖只是暂时的不对劲,过几天可能就又好了,但是……这一次不会了。” 谷满仓的这句话,让苏童心里面的那最后一丝侥幸也好像风中的蜡烛一样,骤然熄灭,只剩下一片漆黑,无边无际的漆黑,让人绝望。 “那唐敖他……原本叫什么?”苏童的嘴唇有点颤抖,她轻声问。 “还是叫唐敖,”谷满仓很有耐心的对苏童解释,表情里满满的都是同情,“他的元神,也就是说魂魄,跟他现在的这具肉身同名同姓,这也算是千百年不遇的难得机缘了,否则也不会融合的这么好。唐敖其实论起来,是我的小师叔,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的师父是修习道法的么,那他自然也是有师父的,一把修炼得宜的人,寿命都比普通人要长一点,我师父算是我师公比较排在前面的徒弟,唐敖他是我师公已经一百多岁的时候捡回来的小孩儿,因为天赋异禀,天生带着天眼,并且身上自带灵力,这是难得的好苗子,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人给抛弃了。师公把他捡回来之后,抚养大,教导他道法术数,其实后来也不用我师公怎么教了,唐敖几乎属于可以无师自通的那种天赋境界。” 苏童怔怔的听着谷满仓说,感觉就好像是在听一个非常非常陌生的故事。 “所以这么个辈分论起来,我和唐敖明明年纪差不多,可是还得叫他一声小师叔,”谷满仓略微有点哀怨的叹了一口气,“他这个人,是个天才,但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又冷又硬,整个人感觉没有一丝人气儿似的,他对妖魔鬼怪也是特别的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一向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所以我师父传授给我的那些什么驱邪化煞,镇鬼消恶的东西,在他看来都是没有用的。之前唐敖也确实是战无不胜,我师父当年就说过,他这样其实不太好,刚而易折,反而对自己不利,但是他那个人,特别的孤傲,根本不理会别人的意见。后来被他盯上了一直恶鬼。” “是我们在村子里遇到的那个么?”苏童忍不住插嘴问,因为她就算搞不清楚前因后果,也总是分辨得出来,那个恶鬼分明和唐敖是有渊源的。 谷满仓却摇了摇头:“不是,是一个女鬼,一个几乎已经快要修炼成鬼仙的女鬼,或者都不应该叫女鬼了,确切的说应该是叫做鬼母。你知道什么叫鬼仙么?” 苏童摇摇头,她只听说过人有修仙的,成了精的动植物如果有心求仙,也可以细心修炼,有灵气有机缘的或许也会有得到之日,可是鬼仙,她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闻所未闻,就连自己望文生义的去想象,都很难猜得出来。 “其实鬼仙并不是仙,只不过是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凶猛厉鬼罢了,你是知道的,鬼都有阴气,所以白天阳气盛的时候,它们就得隐藏起来,并且鬼也没有形体。可是鬼仙不一样,一旦修炼成了鬼仙,就有了形体,并且可以变换样貌,也不再惧怕阳气的侵害,那可就很厉害了。当然了,鬼想要修炼成鬼仙也是很难的,用的办法也都特别的残忍,不是凶鬼中的凶鬼,恐怕都很难做到。”谷满仓对苏童解释说,“唐敖遇到的那个,就算是一个眼看着就有望成事的女恶鬼,虽然还不是鬼仙,但是已经成了鬼母了。鬼母呢,就是可以生下小鬼的女鬼,这和那种一尸两命的女鬼还不一样,鬼母是以鬼的形态,孕育和生产出小鬼来的。” “可是鬼母生小鬼是为了什么呢?”苏童不解。 “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啊。”谷满仓回答说,“鬼母一胎差不多能生产十只小鬼,唐敖遇到的那个鬼母,总是生下小鬼,然后放小鬼出去害人,等小鬼害了人,戾气增长了之后,她就把自己生下来的这些小鬼一只一只的吃掉,让自己变强。” 苏童听到这里,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能做到谷满仓说的这些,那这鬼母也可以说真的是足够的心狠手辣了。 “唐敖听说了这只鬼母的踪迹,就一路寻了过去,想要消灭了这个鬼母,并且他也做到了,拼了很大的力气,几乎耗尽了自己当时所有的精力,他总算是成功的铲除掉了这个鬼母,除掉了一个以后可能会为祸人间的祸根,这本来是好事一桩,对不对?结果偏偏事先谁也不知道,这鬼母还有一个鬼丈夫。”谷满仓叹了一口气,“这个鬼丈夫,就是咱们在村子里遇到的那个恶鬼了,现在这里面的关联,你是不是也就能猜到个大概了?” 苏童点点头:“那个恶鬼找唐敖寻仇了?” “是啊,一场恶战,恶鬼没讨到太大的便宜,受了重创,但是它也让唐敖因为消耗过大,元神出窍,并且借着唐敖元神出窍的功夫,居然拼尽全力,毁了唐敖原本的肉身,然后趁乱逃跑躲藏起来了,好几年都没有露过面。”谷满仓说,“唐敖本来就是命不该绝,如果不给他想办法,他就只能变成孤魂野鬼了,所以,当时我师父就苦苦的帮他寻找合适的肉身,能够让他还魂的。” 第二章 后果 “然后你们就找到了现在的这个……肉身?”苏童开口问谷满仓,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微微的有些发抖,以前她跟着唐敖和谷满仓的身边,也算是听说了不少关于借尸还魂的事情,最近的就是之前在闫红寿他们家那边,小虎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他落水之后,魂魄离体,基本上肉身就相当于一具新死的尸体没有什么两样,那神医在恶鬼的帮助下,拘了个小孩儿的游魂野鬼,还魂到小虎的肉身里面,冒充小虎回到他的家里面,跟他的父母、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所以对于苏童来说,借尸还魂自然是一种邪恶的做法,结果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做法居然在唐敖的身上也有出现,自己这么久以来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不过这么一想,苏童也觉得这一切也算是有迹可循的。首先唐敖说自己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差一点点就命丧黄泉,结果后来又奇迹般的好转了,只不过醒来以后,对于生病之前的许多事,就都要么忘得一干二净,要么就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记忆轮廓。原本苏童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还觉得有些诧异,现在听完了谷满仓的话,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之所以唐敖会不记得或者记不清之前的事情,是因为那些根本就不算是属于他的记忆了,他只不过是活在另一个人的肉身里面,就好像是闯入了一间废弃的屋子,虽然住在里面,但是屋子真正的主人在这个屋子里面都收着些什么东西,闯入者却并不能够逐一的都找出来。 还有之前王莉无意当中拉着老驴来看望自己的时候,自己正在唐敖家里面“避难”,王莉要求看唐敖的相册,却发现唐敖跟过去在相貌上发生了很明显的改变,这件事在当时也给唐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自己还在一旁找各种理由去安慰他,让他宽心,现在想一想,自己也真的是有够天真的,竟然从头到尾,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唐敖的的确确有什么不对劲儿,一直到现在,才傻眼了。 见苏童面色有异,即便她不说出来,谷满仓也大概猜得到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便赶忙对苏童解释说:“这件事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唐敖虽然是借尸还魂,但是绝对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当初我师父为了帮他找到一具合适的肉身,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呢。首先咱们是正派人士,自然不可能去弄什么歪门邪道害人的东西了,所以这个合适的肉身必须是阳寿已尽,也就是说命里就有这一劫,高低横竖也是活不过去这个坎儿的了,只要是阳寿尽了,那接下来就算我们不拿来‘废物利用’一下,也是一滩死肉,没有任何用处的那种。光是这样还不够,还必须得和唐敖的魂魄契合才行,当时的情况是唐敖的元神受了重创,虽然说魂魄还是完整的,但是元神几乎是分崩离析,我师父好不容易从稳住了他的元神,假如肉身跟魂魄不契合的话,就会排斥,平时排斥就排斥吧,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唐敖如果一旦被排斥,他就可能魂飞魄散,那恶鬼可就算是如愿以偿了。” 苏童沉默不语,不过她听得出来,当时的情况应该也是比较紧急的。 “我们真的是到处找,也有勉强可以的,但是性别不对,那就不行,我们倒是可以凑合,唐敖恢复了之后,要是发现我们把他给男变女了,还不得徒手就撕了我们啊,你也见识到了他真正的性格是什么样了,简直就是比冰块还更冰块!或者说,性别对了,但是年龄太老了,就算借尸还魂了也不行,活不了几年,肉身就撑不下去了,要知道,唐敖可是阳寿未尽,出了岔子才会魂魄离体的,还有好几十年要活呢,到时候又出岔子,又重新找肉身,这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谷满仓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苏童的脸色阴沉了一些,立刻意识到是自己一不小心提到了唐敖的变化,触动了苏童心里面的伤心事,于是赶忙清了清嗓子,岔开刚刚的那个关于性格的话题,继续说借尸还魂的事情,“所以我们就真的是一直很努力的到处去找,最后还真是挺注定的,眼看着就要没有时间继续耗下去了,我和我师父都想着不行就随便凑合一个,就在这个时候,遇到了现在的这个肉身。这个肉身简直就好像是专门给唐敖准备的一样,身形和唐敖以前非常接近,名字居然也叫唐敖,更理想的是,这还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除了同学以外,没有什么亲人需要打点,这就非常理想了,假如说对方来自于一个大家庭,唐敖需要面对和应付的局面就会变得复杂很多。” “那你们事先有了解过唐敖的情况么,我是说,这具肉身……”苏童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问了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关心这件事,只是下意识的想要知道,并且觉得,唐敖的元神觉醒之后,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和排斥,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可是最初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示好,那些种种的行为表现,也同样不像是假装出来的,苏童相信那也是唐敖当时最真实的感情表达,只不过是前后的对比有些过于鲜明,让她觉得只能用肉身在唐敖的元神没有觉醒之前,对他产生了影响这样的一个理由来解释了。 “我们了解过。”谷满仓没有打算隐瞒苏童,“其实包括我来这里之后,看到他跟你之间那种亲密的关系,特别惊讶以后,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当时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是,肉身的这个唐敖,是一个比较书呆子的类型,人平时特别不善交际,内向,不算是少言寡语,但是至少也是那种比较怯懦的类型。因为唐敖的元神是被封印住的,所以原本的记忆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完全的被激发出来,肉身原本的魂魄已经消亡了,肉身的记忆也一大半都随着原来魂魄的消亡而消失,找不回来,这也包括一些技能,所以之前的唐敖是个家装设计师,可是借尸还魂之后他就觉得自己江郎才尽,已经完全没有灵感和哪方面的能力了。只不过,如果有的事情对于肉身的原主人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非常非常深刻的,那唐敖在继承了这具肉身之后,就也会受到影响,产生这方面的记忆或者共鸣,所以他还记得自己有一间工作室,我估计他之所以会对你有好感,会想方设法的接近你,这也跟肉身原本的记忆有些关系,说不定,那个死去的唐敖……他以前跟你住邻居住了这么久,早就偷偷的喜欢你,一直默默留意你也不一定啊。” 苏童虽然自己也是这样类似的猜测,可是听谷满仓说出来,还是有一种错愕感,她记忆当中,对门的邻居的的确确是与他们家毗邻而居很久了,一直也没有搬走过,但是对于那边住着什么人,她也始终没有任何的概念,有没有被人默默关注着,苏童也不知道。她现在只有一种特别哭笑不得的感觉。 如果真的是谷满仓和自己猜测的那样,那么,原本的唐敖,喜欢自己,却懦弱的不敢表达,一直到生命终结都还没有忘记这份情愫,以至于借尸还魂之后,肉身的残余记忆依旧影响到了新的魂魄。而借尸还魂之后的唐敖,受了肉身的影响,在元神没有觉醒之前,继承了原本肉身主人温文尔雅的和气,却因为骨子里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所以变得充满了勇气,于是便找到机会,顺理成章的接近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姑娘。可是也是这样一个有勇气追求的新的唐敖,在元神彻底觉醒之后,竟然一夕之间就变了面孔,过去的关怀和疼惜都没有了,苏童在他的眼里俨然已经成了累赘的代名词。 那么喜欢上自己的,到底是死去的唐敖,还是复活的唐敖?自己喜欢的又到底是那个已经消散掉的旧的影子,还是现在这个虽然战无不胜,却又冷血无情的新的唐敖呢?苏童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混乱了,头隐隐作痛,心乱如麻。 “跟你说这些呢,就是想让你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当时去村子里找你们,就是因为我师父传来消息,说发现了恶鬼的踪迹,应该就潜伏在咱们这里大概什么方向,我一盘算,感觉就是你们去的那附近,不放心,就找过去了。”谷满仓这才实话实说的把自己当初会出现在村子里的原因对苏童说了清楚,“本来我是担心唐敖在那种情况下遇到恶鬼会吃亏,我也觉得他的元神还是一点一点的觉醒比较好,至少有个过渡,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怎么都拦不住他。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他不是单独针对你一个人的,你没看他对我是什么样么。唐敖他……原本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元神觉醒了之后,原本那个不对劲儿的唐敖还会不会回来,这个希望不太大,所以……” 谷满仓停顿了一下,略带同情的看了看苏童,对她说:“你最好还是看开一些,之前的那些事……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第三章 一夕白头 经过了和谷满仓的那一番促膝长谈,苏童迷茫了很久,她始终被自己的问题困扰着,找不到答案,她不知道喜欢了自己的到底是已经死去多时的那个曾经怯懦害羞的旧的唐敖,还是后来这个借尸还魂之后果断勇敢的新的唐敖。如果说是死去的那一个,那人只是默默的和自己做了那么久的邻居,却一直好像是一个隐形人似的,毫无存在感,苏童搜肠刮肚的几番努力试图想起关于那个人的一些零零星星的记忆,最后也发现都是徒劳,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可是如果说是借尸还魂之后新的唐敖喜欢着自己,前面的那些悉心关怀都还说得过去,可是后来元神觉醒之后骤然的变脸又该如何解释呢?那眼神里面的冰冷是装不出来的。 而自己,自己喜欢的又是谁呢?是死去的唐敖?还是后来借尸还魂的那一个呢?自己喜欢的唐敖,是一个温柔细腻的人,温文尔雅,体贴周到,可是不仅如此,同时他又是勇敢的,善良而充满了正义的,还是热心的,为了拯救别人的性命,击退可怖而又邪恶的各路鬼怪邪祟,他总是有着一股子令人着迷的拼劲儿,但是不管斗得有多么激烈,他又无时无刻不牵挂着自己,保护着自己的周全。 那温柔细腻,温文尔雅,自然是受到了肉身原本个性的影响,才会在元神没有觉醒之前表现出来的,可是勇敢善良,充满了正义和斗志,这又是借尸还魂的唐敖魂魄所带来的个性特质,一旧一新的两种性格特点杂糅在一起,相互影响,相互作用,根本分不出彼此,在元神觉醒之前,就仿佛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人格。 但是,现在去考虑这些,纠结这些,又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唐敖的元神在一夕之间突然觉醒,他也在那一刻,彻底褪去了所有肉身带来的影响,又变回了谷满仓所熟悉,而自己却觉得万分陌生的驱魔人,灵力强大,却又铁石心肠,对鬼怪邪祟不带一丝怜悯,就连对身边的旁人也同样是冷漠至极。 所以苏童只好强打着精神,让自己不再去纠结考虑那件事,一门心思的投入到工作当中去,反正唐敖现在闭关不出,成天呆在家里面,无声无息,就好像不存在了一样,根本两个人就没有机会碰到面,再加上因为被莫名其妙的山洪阻断了道路,隔在了闫红寿家所在的那个小村子里面那么多天,好不容易回来销假了之后,除了那一次去带着的新闻任务需要交稿之外,苏童也欠下了不少的工作债,为了追上进度,她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恨不得吃住都在报社里面,没几天下来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王莉觉得心疼不已,一个劲儿提醒她要注意休息,就连老董也看出来了,特意把苏童叫到办公室里面,对她认真工作的态度表示了肯定和赞赏,但是同时也提醒她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一心只知道拼工作,假如把身体给熬垮了,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得不偿失。 苏童感谢过老董对自己的关心,之后仍旧是寄情于工作之中,毕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的心里面没有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生活充实了不少,也只有把自己累的精疲力尽,到了半夜里连睁开眼皮都觉得没力气,这样才能够避免自己因为忍不住胡思乱想而陷入失眠当中,刚从闫红寿家所在的那个村子回来的最初几天,苏童几乎每天晚上睡的觉加在一起都不够两三个小时,其余时间就基本上是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一直到谷满仓对她说明了来龙去脉之后,她从稍微好转了一点,倒不是看开了,而是绝望了。人就是这样的,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哪怕是非常渺茫的,总还是会继续放不下,可是一旦连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没有了,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后,心里反而好像轻了一些似的。 又或许并没有那么轻,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不愿意去想罢了。 虽然说内心里面已经是一片绝望了,但是苏童却还不得不刻意的在亲朋好友面前隐瞒,虽然说恋爱的情侣有个闹矛盾闹分手,这都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是苏童还是对家里面还有身边知道她和唐敖恋情的朋友都张不开这个嘴,因为她和唐敖毕竟并不是真的因为某种原因,例如性格不合,或者感情变淡之类的理由正常分手,他们两个之间的这个波折出现的实在是有些过于突兀,背后缘由也过于离奇,如果被人追问起来,苏童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尤其是对父母那边,苏妈妈是见过唐敖的,对她印象很好,非常的喜欢,假如自己说是感情不好,性格不合,苏妈妈保不齐会不会想要去问问唐敖到底怎么回事,以免自己的女儿因为一时任性,错过了一段好姻缘,可是唐敖现在这副样子,真的要是让苏妈妈跑去找他,哪怕是打电话给他,保不齐都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局面,到那时候自己要怎么去解释呢?难道要和家里面说实话,说自己之所以恋情无疾而终,是因为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自己亲爱的男朋友,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借尸还魂的么? 这种做法当然不行,苏童还不想直接吓死苏妈妈,或者干脆被苏妈妈当成是精神出了问题,再求医问药的找辙帮她看病什么的,那可就真是添乱了。 或者干脆编个假话,说她和唐敖之间有一方移情别恋了?说是自己的话,不现实,因为自己身边并没有什么可以拿来移情别恋的异性,并且苏家的教育虽然不能说是顶顶传统的,至少也还是比较正统的吧,假如让爸妈知道自己移情别恋,免不了要吃苦头的,问自己移情别恋了谁,也找不出来那个替死鬼。要是说移情别恋的那个人是唐敖的话,苏爸爸和苏妈妈虽然没有办法了,但是苏童自己却张不开这个嘴,走到这一步,苏童心里也很难过,她甚至不敢想唐敖那副冷漠的面孔,但是想一想之前两个人在一起交往的那些个日子里,唐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照顾,苏童也实在是不忍心往他的身上泼脏水。 所以就算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面咽,苏童也只能先咽下去,这场独角戏能唱多久就唱多久,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慢慢的流露出自己和唐敖感情转淡的迹象,这样让他们一点一点的接受现实,可能对大家来说,都会比较好一点。 苏童偶尔的也会想起来当初自己和唐敖去嘉年华游乐场的那一次约会,当时唐敖为了逗自己开心,帮自己赢了一个很可爱的毛绒玩具,可是后来阴差阳错的,他们居然把东西忘在了嘉年华的储物柜里面,等到想起来再寻回去的时候,那里面的东西居然被人撬坏了储物柜偷走了,当时苏童心疼了很久,唐敖一直说以后一定还有机会,再补回来,可是之后他们遇到的事情一桩接这一桩,一转眼,就已经到了现在的这般田地,回头想想,苏童有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一种预兆似的,第一次两个人以情侣的姿态出去约会,得到的纪念品就不翼而飞,这难道不是预兆着她和唐敖之间的感情也不会有个结果么? 这样的念头时不时的就会在苏童的脑海当中转几圈,然后又被她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不让自己去想,以免想得多了反而会心烦。 一转眼,她就和唐敖井水不犯河水的过了几个月,过了春节之后,天气渐渐的转暖,苏童的工作强度也随着工作债被还清了之后而慢慢的变得轻松下来,有一段时间甚至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新闻需要跑,逼得她不得不从图书馆借了厚厚的一摞书,用来打发时间,让自己的脑子忙起来,免得自己胡思乱想。 这中间谷满仓偷空跑来看望过苏童几次,询问一下她的情况,谷满仓还是有些顾虑的,对于唐敖对待苏童的态度,他也是没有办法去左右,只能深表同情,并且劝苏童想看一些。真正让他感到担心的事情,是唐敖恢复了元神之后,他身上的杀气自然也就不再收敛的全盘释放了出来,虽然说倒是没有什么灵体敢靠近房子附近了,就连小区里面的游魂野鬼都似乎少了很多,但是那个唐敖的死敌恶鬼却还在外面潜伏着,谁也不知道到底藏在哪里,是不是还一心在找机会反扑。 谷满仓倒是不担心他自己的,毕竟他和唐敖生活在一起,而且也算是粗通道法的,就算不会什么攻击性太强的,和唐敖在一起,自保至少的一点问题也没有。苏童可就不一样了,上一次见到恶鬼的时候,她和唐敖在一起,唐敖对她保护周全,这一切恶鬼都是看在眼里的,两个人的关系根本遮掩不住,所以如果那恶鬼想要通过比较下作的方法来对付唐敖,保不齐会不会想要偷袭苏童,用苏童来作为诱饵或者筹码,要挟唐敖。 问题就在于,以前的唐敖会在乎,会想方设法的保住苏童的周全,而现在的唐敖根本不会理睬这些,谷满仓相信,就算苏童惨死在唐敖的面前,他也未必会眨一眨眼睛,更不要说尽全力去保全和营救了。唐敖一直对苏童的存在非常的介意,觉得是肉身残留的记忆影响了自己,所以才让自己差一点就多了一根软肋,并且沉溺在儿女情长当中,耽误了那么久都没有唤醒被封印的元神,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都是苏童,所以他当然不会顾及苏童的死活。 谷满仓也不敢当着唐敖的面跟他唱反调,一方面唐敖现在的气场实在是有些吓人,让人忍不住感到有点畏缩,另外一方面从辈分上面来讲,唐敖毕竟也是他的小师叔,他也不敢太过于违背唐敖的意思。 于是就只能私下里偷偷的去关心一下,过问几句,问问苏童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太正常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别的方面的困难,算是聊表寸心吧。 苏童这几个月除了心情不好之外,别的方面倒是还真没有什么不太正常的遭遇,所以她每次都是淡淡的表示了对谷满仓关心的感谢,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潜意识里似乎觉得,唐敖和她彻底断绝了往来以后,那些灵异事件似乎也就会跟着唐敖的离开而变得戛然而止,不会再出现了。 直到有一天,一大早到了报社,苏童就被叫到了老董的办公室里面,老董有一个采访对象要交给苏童去处理。 “这个事情呢,有点特殊,所以你自己想好切入点,要吸引眼球,但是也不能写的太耸人听闻,好像是宣扬什么不科学的封建迷信似的,那可就不好了。”老董把一份资料递给她,是报社的热线记录,有人打电话来提供的新闻线索,“咱们这儿有一个人,今年才念高三,还是个学生呢,十**岁的年纪,之前还是练体育的特长生什么的,最近遇到了一点怪事,浑身上下不疼不痒,什么都好好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就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整个人就老了好几十岁,满脑袋的头发都白了。” “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还是整个人都一起跟着变老了?”苏童虽然把老董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见了,可是这个事情的发展太出乎自己的意料,以至于她对自己的耳朵都有些不自信了,忍不住又向老董确认一遍。 “整个人都老了,不止是头发变白,好像一下子就从十八变成了八十一样,父母送去医院检查,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来,说是除了脏器衰老之外,什么毛病都没有。”老董向苏童介绍情况的时候,也是同样的一头雾水,“所以你去看一下,看看到底是真的还是恶作剧,这件事儿说起来也实在是有点太离奇了,不管怎么样,先确定真伪,然后再考虑写稿发稿的事情,这种社会新闻肯定会引来不小的轰动,所以更要小心谨慎,不能弄出纰漏来,被别的报社抓了咱们的小辫子。” 第四章 怪病 苏童听着就觉得这事儿好像有点蹊跷似的,连忙答应了老董,保证自己一定会小心谨慎的处理这则新闻,不会因为单纯的想要出风头或者什么别的原因就盲目的找噱头去炒作。老董对苏童的作风一向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所以叮嘱过了之后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说让苏童再找个人陪着一起去,毕竟家里面遇到这样的怪事,又是关系到一个前途大好的高三学生,家长说不好情绪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多一个人跟着一起去,真要是有什么过激的局面,也多个帮衬。 苏童倒是没有怎么太担心过这个问题,首先来说,她的采访风格从来都不是死缠烂打的类型,很懂得观察被采访者的情绪,尽量不去戳对方最痛的伤口,所以也很少会激起那么大的反应,大多数时候都进展比较顺利。其次,这一次就像老董说的,这个新闻属于宁可不立功,也绝对不要出错的类型,也就是说,并非一定要采访出个什么结果不可,假如说实在是漏洞百出,或者是被采访的家人情绪比较激动,难以控制,那么苏童大不了就是放弃,不再坚持采访就好了。 总之对她来说,这个新闻求的就是两个字——稳妥。 不过既然老董认为两个人一起去比较好,苏童也不会坚持去做什么独行侠,考虑了一下,她就过去叫上了正好手头也没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赶的王莉,把老董向自己介绍的情况对王莉进行了一番说明,王莉听了以后,也感觉特别有兴趣,立刻招呼苏童赶快出发,那架势简直比苏童这个主要肩负着采访任务的人还积极。 两个人拿着地址出发了,这一家人住的地方距离报社可不近,所以他们在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去那边的路上,王莉几次对苏童欲言又止,不过她每一次都忍住了,就连苏童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用目光询问她,她都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眼睛看了看前排正在开车的出租车司机,一副不想当着陌生人的面去开启自己憋了很久的这个话题似的,苏童也只好作罢,随便她什么时候想说再说。 一直到下了车,两个人朝被采访对象的住处走的时候,王莉从总算找到了机会。春天回暖了以后,冰雪消融,又加上几场春雨,路边还或多或少的残留着一些积水,还有的彩色水泥砖已经松动了,一不小心踩在上面,就会喷出一股脏臭的积水来,溅了一身,所以苏童和王莉两个人都走的很慢很小心,也正是这段路,让王莉终于觉得她找到了最适合打开方才话题的机会,开口和苏童说话了。 “哎,苏童,那天……我和老驴办事路过你家附近,看到唐敖了。”她说。 苏童一怔,整个人都在一瞬间绷紧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压抑了这么久,自我催眠了这么久,估计也应该已经麻木了,没想到现在忽然听到王莉提到唐敖这个人,再看看她那分明是带着担忧的表情,苏童还是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就好像是被雷给劈中了一样,周身都有一种麻木感,心里面却又好像针刺一样的疼。 但是所有的感觉都被她压抑在了心里面,没有表现出来,表面上还是一派平静,看了看王莉,对她微微一笑,淡淡的说:“哦,是么。” 王莉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苏童,毕竟也是几年的朋友了,苏童的这种反应在她眼里看的很分明,那绝对不是正常的状态,所以她的语气和神态都愈发的小心谨慎起来,试探着问苏童:“你们两个是不是……闹别扭了?我和老驴遇到他,他跟他那个室友在一起,我们跟他打招呼,结果他也没吭声,还瞪了我们一眼就走了,倒是他那个室友,我们都没怎么打过交道,那天倒是挺热情的,跟我们还攀谈了几句,特别热情,我俩都有点不习惯了,后来唐敖走出去了一段路,回头招呼他,他这才赶紧跟我们告别,一溜小跑的就追过去了,感觉就好像是唐敖的小跟班儿似的。我当时就想问你来着,不过老驴不让,说小两口没准儿闹别扭了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外人一插嘴一打听,搞不好反而坏事。我觉得他说这话好像也还挺有道理的,就没跟你说,试探了你几次,看你也好像没有什么事儿似的,我就没问,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我还是有点忍不住,就是想问问你们俩怎么了,现在好没好一些,要是小矛盾什么的,过去就过去了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你觉得下不了台阶,我和老驴出面,约唐敖出来,咱们四个人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别的不行,就插科打诨我最厉害了,到时候嘻嘻哈哈的乐呵乐呵,面子就抹开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别为了一点事杠着,伤感情。” “不,你们谁也别找他!”苏童起初还算淡定,一听说王莉想要找唐敖,惊得阻拦的话脱口而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里面的那种惊慌失措是有多么明显,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王莉去联系唐敖,以唐敖元神觉醒之后的那种个性来看,是绝对不会顾全大局,故意做出一切正常的样子装给别人看的,一旦被她发现了唐敖的不对劲儿,那样事情可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怎么了?”王莉被苏童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一下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你们两个是吵得挺严重的么?因为什么啊?我看你平时也挺正常的,没有什么别的状况啊?是家里面有什么反对意见?不对啊,你爸妈好像还挺支持这段恋情的,唐敖也是个孤儿,没家人啊!总不会是唐敖劈腿了吧?” “你就别乱猜了,没有人劈腿,但是我们两个之间确实出了一些问题,所以需要彼此都冷静冷静,降降温,然后再决定该怎么办。”苏童这会儿总算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淡而又冷静,“所以你们千万别去找他,我也没有这样的打算,给彼此一定的空间,这样对我们俩可能都更好一些。” 王莉有些一头雾水,不过既然苏童已经说的这么坚持了,她自然也不好表示强烈的反对,毕竟感情始终是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外人并不一定就旁观者清。于是她对苏童点点头,捏了捏苏童的手,对她说:“那好吧,你不让我过问,那我就不过问了,你们两个也都不是小孩儿,也都不是什么冲动的性格,肯定能处理好的。不过,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你也别一个人憋着啊,咱们两个的关系,你还用得着在我面前为了要面子硬撑着么,对不对?真有什么需要我或者老驴出面调和调和的地方,你就说,我们俩绝对没有二话,指哪儿打哪儿!” 苏童点点头,心里面的酸涩几乎快要直冲眼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抱了抱王莉,虽然她心里面的苦楚根本不可能说给王莉听,但是知道自己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可以依靠的好朋友,这还是让苏童觉得份外的安慰。 王莉也抱了抱苏童,叹了一口气,做朋友那么久,苏童的性格她不是不知道的,光是看苏童的这些反应,就知道她和唐敖之间绝对不是小问题,作为局外人,王莉猜不出来到底他们两个会出什么样的问题,但是苏童的个性她的懂的,既然说了不希望旁人插手,那自己就只能作壁上观,否则只会越帮越忙。 两个人结束了这个不算太愉快的话题,继续朝前走,王莉为了缓和气氛,搜肠刮肚的讲了好几个最近在网上看到的好笑段子,一副非要调整好情绪,把因为方才的话题而略显情绪低落的苏童给逗笑了不可的架势,苏童虽然有点心不在焉,但是为了让她能够放下心来,还是隐藏了心里面的真实情绪,和她随口的调侃起来,一直等他们走到了被采访对象所居住的那栋楼的楼下,苏童才不得不叫停王莉,毕竟她们是去采访一个生了怪病的孩子,对于孩子的家人来说,心情必然是沉重的,假如她们两个人都春风满面的上门,这无异于也是对孩子家人情绪上的一种刺激,不大礼貌,也不大合适,所以还是要控制一下的。 于是两个人上了楼,这户人家住在一个比较老旧的小区里,没有电梯,楼也只有六七层的样子,楼表面虽然经过了翻新,看上去倒是也干干净净的,不过进了楼梯间,还是会立刻就感受到这栋楼的实际“年龄”。 由此可见,患病的这个高三生,家庭条件应该也只是一般般而已。 两个人爬了半天楼,都有些微微气喘了,到了被采访对象的家门口,也还是有一点惴惴不安,谁也不确定到底敲开门之后会面临着什么样的态度和对待。 苏童伸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应门了,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看起来愁容满面的样子,苏童和王莉在门口先说明了一下她们的身份和来意,询问是否愿意接受采访,没有打算冒冒失失的就往里面冲。 中年妇女犹豫了一下,问苏童:“假如我们接受采访的话,有没有可能造成比较大的影响,然后有那种大医院或者专家什么的,愿意帮我们孩子检查身体?” “这个我们不敢保证,但是这种情况下,适当的扩大一下这件事的影响力,说不定会有帮助的,毕竟刊登出来之后,不管怎么样,总是可以集思广益一下,或者说收集一下信息,看看有没有其他类似的病患也好啊。”苏童对她说。 中年妇女想了想,可能觉得苏童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把苏童和王莉给迎进了屋子。他们家的房子是一个三室一厅,空间还算宽敞,家里面的家具半新不旧,却也收拾的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一个非常居家也非常传统的家庭。 经中年妇女介绍,他们家里面一共是五口人,她和丈夫,她的父母,以及儿子,儿子今年上高三,学习成绩也还不错,结果莫名其妙的突然生了怪病,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学校也去不了啦,只能在家里面自己学习外加休息,好在高三下半学期,学校也已经没有了新课,只是复习而已,他们最着急的就是能不能在孩子参加高考之前,把这突如其来的怪病给治好,不要影响了孩子的前途。 “我们能见见你的儿子么?”苏童问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点点头:“你们先坐着,我这就去叫他。” 第五章 小老头儿 苏童和王莉两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下来,中年妇女走进了一间关着门的卧室,然后有把门给关了起来,在开门关门的一瞬间,苏童朝里面瞥了一眼,没有看清楚屋子里有什么人,不过看到了好几只脚,看样子一家人都在那个房间里呢。 之后,就是一段漫长的等待,那个房门紧闭的房间里面始终有低声交谈的声音传出来,似乎是那个中年妇女自己也做不了主,所以进去之后又在和家里面的其他人一起商量这件事,虽然在客厅里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能够隐约的感觉到屋子里的人七嘴八舌,似乎意见也并不统一,苏童和王莉面面相觑,除了在客厅里面继续枯等着,看看结果如何之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看样子,这孩子病的还挺严重?怎么得讨论这么半天啊?”王莉等的稍微有点着急了,忍不住凑到苏童的耳边,悄声的对她嘀咕了几句。 “也未必是病的严重,听老董的意思,估计多半是蹊跷。”苏童也小声的回答了王莉的疑问,“可能就是因为太蹊跷了,所以才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拿出来曝光吧,毕竟是关系到一个孩子的前途,有点顾虑也是正常的。” 王莉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这世界上的事儿啊,还真是人有旦夕祸福!”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那个房间里面说话的声音从渐渐小了下去,似乎是已经有了一个讨论的结果,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头儿,看起来得有八十岁上下了,腰身略微有点佝偻着,脸上布满了皱纹,两只眼睛十分浑浊,原本应该是乌黑的眼珠,也因为苍老而变得有些发灰,头发也是稀稀疏疏的,几乎全白了,老头儿走路颤颤巍巍的,从房门里出来的时候,脚下还趔趄了一下,要不是身后的中年妇女及时的搀扶了他一把,可能他就要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了。 苏童和王莉赶忙站起身来,向前迎了几步,王莉一边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搀扶那位腿脚不大稳当的老人,嘴里一边还说着:“小心,慢着点儿啊,大……” 那个“爷”字还没等说出来,中年妇女已经在一旁开口做起介绍来了,她对苏童和王莉苦兮兮的挤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指了指被自己搀扶着的那位鹤发鸡皮的老人,叹了一口气,说:“这就是我儿子,名叫孙大刚,今年上高三了。” 王莉口中没来得及说出来的“爷”字自然就又被吞了回去,她虽然极力控制着,不过看向那位十**岁,正应该是精力旺盛十分年少的孙大刚的眼神里面,还是充满了诧异和惊讶,如果不是事先从苏童那里听说了一些情况,恐怕现在她的下巴都要因为过度惊讶而脱臼,根本就没有办法闭上嘴巴了。 苏童比王莉多少能表现的淡定一些,这也要归功于之前她和唐敖还有谷满仓共同经历过的那些离奇而又惊现的事情,那些都让她的眼界得到了空前的开阔,胆子也变大了一些,至少也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现在看到这个名叫孙大刚的“男孩儿”俨然是一副黄土埋到了脖子的模样,她也只是在心里面暗暗的惊讶了一下,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来,拉着王莉让开一点空间,让孙大刚的母亲扶着明显体力不支的孙大刚在客厅的沙发上面落座,自己和王莉坐在了对面。 “能说一下是怎么回事么?”苏童拿出小型录音机,按下了录音键,放在一旁,开始和孙大刚的母亲以及孙大刚本人攀谈起来,她率先询问的是孙大刚的母亲,因为孙大刚看上去虚弱极了,苏童也不确定他有没有足够的力气应付采访。 “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用着急成这样了!”孙大刚的母亲说起这件事来,眼圈还有些泛红,她伸手怜爱的抚摸着身边坐着的孙大刚的头发,略微有些哽咽的说,“之前白天去上学的时候还好好的,那天他们还正好月考,月考完以后就提前放学回家了,回来以后孩子就说觉得有点儿累,想要早点睡觉,我和他爸爸也觉得应该劳逸结合,就算现在是高三了,关键时刻了,该休息也得休息,要是真的把身体给搞坏了,那就什么都完了。所以孩子早早的就洗洗睡了,睡觉之前还挺好,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就这样了!” 她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身旁的孙大刚也觉得不是滋味,伸出枯瘦的手,哆哆嗦嗦的去替母亲擦拭眼泪,他自己也哭了,眼泪从眼角里面涌出来,顺着脸颊上千沟万壑一般的皱纹弥散开来,竟然流的满脸都是。孙大刚母亲拉着儿子的手,哽咽的更加厉害,肩膀一抖一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这本来应该是一对母子相互安慰的温馨画面,可是应该是儿子的那一个,看起来简直比母亲的父辈还要更加苍老,于是画面便更多了几分诡异,王莉一时也回不过神来,虽然知道有点失礼,可还是忍不住直直的看着孙大刚,就好像正在努力的观察,想要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导自演的闹剧罢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看,都觉得孙大刚和他母亲两个人的悲伤和神态都太过真实,完全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应该不像是在做戏的样子,可是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也未免太过离谱,完全突破了正常人的认知范围,让人没有办法理解。 “孙大刚对吧?”苏童给了这对母子一点时间,让他们能够稳定一下情绪,然后才开口对那个苍老的高三学生笑了笑,说,“你能不能帮我们回忆一下,发生这件怪事的那天,你都做了一些什么呢?如果能尽量具体一些,那就更好了。” 孙大刚用手抹了抹眼泪,抬起浑浊发灰的两只眼睛看了看苏童,他的脸上实在是有了太多的皱纹,两片嘴唇也皱皱巴巴的,虽然牙齿都还在,但是两片嘴唇却好像是干枯的树叶一样,干瘪失色,等他开口说话,苏童和王莉发现,他不仅看起来很苍老,就连声音也和八十多岁的老人一样,有些沙哑,中气不足。 “我那天,我那天就是正常去上学,上午上课,下午考试……咳咳咳咳咳咳……”他从开口说了一句话,就忽然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呛得猛烈的咳嗽起来,枯瘦的身子颤抖着,腰身愈发的佝偻了,吓得他的母亲在旁边赶忙轻轻的帮他顺着气,连动作都不敢太重,生怕会一不小心又伤到了他似的。 孙大刚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稳定下来,不过这一阵剧烈的咳嗽,又让他花了差不多两三分钟去喘息,才总算是平复下来,又强打起精神,继续对苏童说:“下午考试之后,学校老师说考完试大家都挺累的,晚自习就取消不上了,我……我就和几个同学一起回家……那天,那天天气还挺好的,本来应该做公交车,我有一个同学说反正时间早,走路回家也挺好的,我们就走路回家,路上大伙儿肚子都饿了,我们拐去吃了小馄饨,然后又陪有一个男同学给他女朋友挑了个生日礼物,之后就各自回家了。回家以后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吃了饭以后就是觉得累,我爸妈说是考试太消耗脑力了,我就想早点睡,他们同意了,我就早早的上床睡觉,那一夜睡的特别熟,特别沉,我连梦都没做,第二天早上我没听见闹表响,我爸过来叫我起床,然后……然后……咳咳咳咳咳咳……” 他又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孙大刚母亲赶忙起身去帮他倒水,给他顺气,顺便帮忙把他没说完的话给说完:“我老公被他吓了一大跳,当场差一点发心脏病,我听到声音跑过去,也吓了个半死,一开始还以为家里进来了什么人,后来才发现,这真的是我们家大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们是怎么确定他就是孙大刚本人的呢?”苏童又问。 孙大刚母亲看了看孙大刚,孙大刚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儿子的前胸上面有一片红色的胎记,大概有巴掌那么大,在左胸口上面。”孙大刚的母亲说,一边说,她一边掀起了身边老年孙大刚的上衣衣襟。 在这个年迈的孙大刚皱巴巴的左侧胸口上,还真有一个巴掌大的红色胎记。 “我儿子大腿根那里还有一道疤,是小时候不小心落下的,”孙大刚的母亲说,然后略显歉意的点了点头,“不过那个位置就不给你们看了,不太方便。” 第六章 相信 既然孙大刚的母亲都已经这么说了,苏童和王莉谁也不好意思非得要一个实际年龄据说十**,但是看起来足有**十的异性脱掉外裤,让他们看看大腿上面是不是有一道疤这种事,于是只好暂且采信了孙大刚和他母亲的话,毕竟在这种问题上面,说谎似乎对他们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那你们有没有和当天一起放学的其他几个同学联系过,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类似的不良反应?你们都一起吃了小馄饨对不对?”苏童开口发问。 “对,我们都吃了小馄饨,我们班王闯还比我们都多吃了一碗来着,肯定不是小馄饨的事儿,我回家以后连坏肚子的感觉也没有啊。”孙大刚摇摇头,因为衰老的缘故,他摇头的动作十分缓慢,幅度也不大,脸颊松垮垮的褶皱松皮跟着一摇一晃的,“我变成这样以后,我爸妈打电话给那几个同学都问了,他们好像都没怎么样,第二天都还正常去上课来着,只有我一个人请了病假了。” “对对,是这么回事儿,我们第二天被吓得不轻,一开始也以为是怎么回事儿呢,后来发现真的是我们家大刚,”孙大刚的母亲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起当天的情况,“我和他爸就先打电话跟班主任请了个假,也不敢说孩子变成这样了,你说,就这事儿以前谁能碰到过啊,遇到了说出去都没人信,所以我们也就撒了个谎,说孩子是一不小心吃坏了东西,食物中毒了,需要到医院去治疗。然后当时也没腾出功夫来问别人家的事儿,就赶紧带着孩子直奔医院了,到了医院也没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检查好,后来还是孩子爸爸想了个办法,带孩子做了个全身健康体检,挂号的时候用的是孩子他爷爷的名字,我们当时的想法是看看检查结果,哪里出了问题,这不就大概心里有数了么,然后再该怎么看医生怎么看医生,该怎么治就怎么治。结果等到检查结果一拿出来,我们都傻眼了,大夫说哪儿哪儿都没事儿,还跟我们说,恭喜你们啊,你们家老爷子身体可真好,所有脏器都是正常的老化,不存在什么病变,连血栓之类的都没怎么有,这种身体状况在这个年龄段里简直太难得了。这话说的我当时差一点儿就当场哭出来了,这要真是我们家老爷子的体检结果,我们肯定高兴死了,可是这是我们儿子呀,我儿子还不到二十岁呢,当然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可是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十**岁的小伙子,就一下子变成老头儿了呢?” “是啊,这个问题也是我们比较关注的,”王莉见孙大刚的母亲诉说的有些太过于投入,居然把这个疑问抛给了她和苏童,连忙把话绕回去,提醒她继续说其他还没有提到的重点,“那拿到了这样的一份检查结果之后,你们是怎么做的?” “我们就换了一家医院,去了咱们市里最好的那家,到那儿咨询了一下,我估计人家导诊的护士也没听明白我们当时着急说的那些话,就光听我们说什么特别快就老了之类的,所以就让我们去内分泌门诊看病,到了那儿,人特别多,好不容易排到我们了,进去跟人家大夫一说明情况,人家大夫以为我们是神经病或者故意来医院里面捣乱的呢,差一点就打电话叫保安把我们给轰出去,后来我当时急得不行,直接就哭着跪下了,那大夫一看我这样,估计是也觉得神经病或者捣乱的不能这么着急,所以就半信半疑的帮我们家大刚检查了一下,结果还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就说一切正常,根本没有什么事儿,大夫也没说不信我们,但是也不是特别相信我们,我们也明白,这种怪事,没摊上之前,谁能相信啊。” “所以就是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老了?”王莉听着觉得简直太离奇了,有些难以置信,要不是出于对当事人感情的尊重和情绪的考虑,估计她现在一双眼睛已经瞪得好像牛铃铛那么大了。 孙大刚的母亲毕竟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社会上也没少历练,尽管王莉还算是很克制的,但是她也感觉的出来,王莉似乎并不是特别相信,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对她们说:“这事儿换成是谁估计都相信不了,你们来,其实我们也没指望你们真的能相信这件事,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那种心思吧,你们要是相信我们,帮我们报道一下,万一有类似的情况,我们也可以交流一下,或者万一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毛病,是食物中毒还是别的什么问题,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只想把孩子治好,这孩子从那么小的年纪,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这个模样,我们看着实在是心里面难过,哪怕是倾家荡产,只要能治好孩子,我们都愿意。要是你们不相信,觉得我们是故意弄假的出来,想要出风头或者骗人骗钱,我们也能理解,平时听说那种编假新闻的事儿也挺多的,更何况我们这次的事情也确实是太奇怪了,换成我是你们,我也不太相信。” “你别着急,你说的这些,我信。”苏童看着孙大刚母亲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她这么说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安慰,而是实实在在她现在心里的想法,“这个世界上,不能解释或者不能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理解或者以前没有经历过,不代表就一定是假的。你放心,我不能承诺什么,不过这件事,我一定会以最谨慎的态度去面对和处理,该报道的我会报道,争取帮你们把不好的影响降到最小,并且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类似经历的人,如果有过来人的话,孙大刚的怪病就一定能有医治的办法。” 孙大刚的母亲听了这话,感动的立刻热泪盈眶,孙大刚本人也一个劲儿的道谢,苏童和王莉又安慰了他们几句,双方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便离开了孙大刚的家,准备回去先和老董沟通一下。 回报社的路上,苏童心里面偷偷的琢磨着孙大刚身上发生的这件事,她有一种隐隐的直觉,这件事应该与巫术、鬼神又要扯上关系了。 第七章 寻找线索 回到报社,方圆和王莉直接找到老董,把孙大刚和他母亲与她们之间的对话录音原封不动的放给老董听,老董听了以后,默默的考虑了一会儿,觉得听起来这对母子倒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毕竟作为一个资深的新闻人士,老董的阅历之丰富,在报社里面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他接触过的被采访对象形形**,虽然因为这个就把老董形容成什么“人肉测谎仪”也未免有些过于夸张了,但是至少以他的经验,除非是非常老道的骗子,否则一般人编造假象的时候,通常与讲述事实的时候还是存在着些许的差异,仔细分辨至少也能有所判断。于是在初步认为孙大刚母子应该并没有说谎之后,老董决定让苏童和王莉继续跟进这件事。 因为孙大刚的家里人态度还算是配合的,所以也就没有了家属不理智、不冷静的那些顾虑,苏童和王莉从老董的办公室出来以后,就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彼此的分工,认为现阶段的调查还是先分头去做,这样比较节省时间,毕竟根据孙大刚和他母亲两个人的说法,孙大刚的父母带着他也算是看了好几家医院,所以对于苏童和王莉来说,这个新闻要怎么写,首先还得先验证他们话的真伪才行。 那就免不了要跑去医院里面采访一下当时替孙大刚诊治的医生,了解一下相关的情况,看看孙大刚一家是否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或者过于夸大。 两个人把孙大刚父母带着孙大刚去过的几家医院按照地理位置划分了一下,每个人负责其中的几家医院,约好了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于是就分头出发,去进行下一步的走访调查,苏童手上一共要去的医院有三家,都是本地比较大型的综合医院,这种医院一般都比较忙,患者众多,医生未必有时间接受采访,或者说即便是接受了采访,也未必有足够的耐心,能不能记得住那么多患者当中的某一个特定就诊人员也都还是未知数,所以这项工作也并不容易完成。 但是不管做什么,这个世界上始终没有白吃的午餐,苏童也已经不是第一天参加工作,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她并不怕啃硬骨头,有的啃,就总有啃下来的时候。只不过现在让她去医院做采访,她还真的心里面忍不住有一点惴惴不安似的,原因很简单,她当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遇到唐敖,与唐敖打了照面,就是在医院里面,并且当时自己遇到了一个老太太的鬼魂,差一点就被那鬼魂跟上了还不自知,事后唐敖也没少叮嘱她,她的八字轻,阳气弱,医院这种地方,能不单独来,就还是尽量避免单独来,最好能拉一个别的人作伴。 当然了,那个时候这个建议对于苏童而言并没有任何的难度,因为唐敖就是自己最好的陪伴,只可惜,现在一转眼从过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了,曾经以为是自己最坚实的依靠的那个男人,俨然已经形同陌路。 苏童想到这里,心里面又是一阵无法自已的酸涩,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条红绳,红绳下面系着的是当初去闫红寿家的时候,唐敖为了以防万一,替她亲手挂上的护身符,那个时候唐敖对自己是多么的珍而重之,别说是有惊无险的遭遇,就算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掉了几根汗毛,恐怕他都会自责和心疼。 而现在呢?自己能留住那护身符都算是侥幸吧,毕竟当初回到a市的时候,变了脸的唐敖可是打算把这护身符从自己的脖子上扯掉的,按照他的说法,自己是个累赘,是负担,甚至是阻碍,所以最好两个人不要扯上任何一星半点的联系。后来幸亏有谷满仓在一旁和稀泥,让唐敖别那么小气,反正只是一张小小的护身符而已,又不是什么灵力强大的符箓,没有必要那么较真儿,也不算是什么牵扯,唐敖这才算是作罢,没有计较到底,苏童险险的保住了那张纸符。 倒不是苏童有多么的胆小惜命,对她而言,那俨然已经是自己和唐敖最后的一点点联系了,或者准确的说应该说是自己和曾经的唐敖之间最后的一点记忆。 还好,可能是情场失意的时候,其他方面的运气或多或少的也会有所上升吧,都说什么“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苏童不会赌,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必然的关联,不过她倒是很确定,自己三家医院跑下来,并没有遇到任何与人力无关的怪事,虽然说采访的过程确实是困难重重,孙大刚的父母毕竟是爱子心切,给孙大刚挂的不是专家号,就是该科室的骨干医生,所以那几个医生也是这三家医院里面出了名的忙,有一个苏童找上门的时候已经进了手术室,没有好几个小时都出不来,另外两个虽然还在门诊接诊,但是等候看诊的慕名而来的患者也是已经满满的挤满了一个后诊大厅,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苏童这种没有一点头疼脑热,完全就直是为了采访而来的人,自然是没有任何优先权的,就只能等着,什么时候看诊医生停止了叫号,有个短暂的歇息时间,她才有机会去向诊室门外的护士商量一下,不过这种时候也往往是里面的医生需要去卫生间之类的,她同样没有办法如愿以偿的进行自己的采访。 等到她总算是把三家医院的医生都给搞定了,向他们询问并确认过了孙大刚的病情,可以确定孙大刚的母亲并没有什么杜撰或者夸大的成分,离开最后一家医院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再看看手机上,王莉就在不久之前从刚刚接二连三的呼叫了自己好几次,苏童都因为门诊大楼里面熙熙攘攘的就诊人群,根本一通都没有听见过,一直到走出来拿手机看时间才留意到。 苏童把电话打回去,询问一下王莉的进展,王莉那边跟苏童比起来也是大同小异,她结束采访的时间只比苏童略早了不到二十分钟,同样也是在医院里面被挤得狼狈不堪,占了大半天,也是两腿发胀,浑身哪里都不舒服。 “我算是看明白了,比起没啥别没钱,更重要的是有啥别有病啊!我一个好端端什么毛病都没有的人,在医院里折腾了这大半天,现在都觉得自己快要病倒了似的,太累了。”王莉在电话里面对苏童抱怨说,“说真的,现在看来啊,做哪一行都不容易,咱们是一天到晚不管刮风下雨,只要有新闻就得往外跑,到处磨鞋底、磨脚板,原来我还以为当医生多好啊,神气活现的穿着白大褂,谁都得客客气气的跟他们说话,在诊室里一呆,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的,赚得又多,结果现在看看,我还真是太天真了,医生也不是个好差事啊!别说什么做手术了,就光是门诊这一天下来,检查那么老多人,说那么老多话,这也是重体力活儿啊!” “是啊,所以说,理解万岁么,三百六十行,没有哪一行真的容易,多将心比心,可能大家就都能实现大圆满,大和谐了!”苏童也叹了一口气。 “那咱们俩明天一早到单位再碰头吧,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唉!”王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就想回家去好好的泡个热水澡,从头到脚都洗一遍,在医院里头呆了那么久,我现在闻自己身上都好像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似的,明明都已经出来了,感觉就好像还在医院里面一样,别提多难受了!” “好,反正现在本来也差不多是下班时间了,那你就直接回家吧,我也挺累的,也准备坐车直接回家去休息啦,那咱们明天早上报社见,到时候再商量下一步该去采访什么人。”苏童本身对于早点回家并没有特别的期待,对她来说,回家显然没有忙工作的时候时间过的那么快,但是既然王莉已经累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表达的那么清楚,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表示同意。 两个人在电话里面简单的商量了一下,然后就结束了通话。 苏童并没有真的立刻就回家,她想起孙大刚提到过,他和同学们在回家的路上,还一起去吃过一碗小馄饨,虽然说孙大刚强调其他同学吃的比他还多,也都没有事,肯定不是小馄饨的问题,但是苏童还是想要去了解一下情况。 于是她在医院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驱车直接来到当日几个高中生去吃馄饨的那家小铺子附近,因为馄饨铺子不大,出租车司机也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只知道是在那一条街,所以就把苏童放在了街口,苏童给了车钱,下了车,步行顺着这条并不算太繁华,却也不乏车来人往的小街往前走,去找那家馄饨铺子。 第八章 夜巷 虽说已经是春天了,但是也仍旧出于乍暖还寒的时候,白天的时候如果天气晴好,那么在阳光的照射下,气候倒也还算温暖和煦,可是一早一晚,太阳落了山之后,没有了暖融融的阳光,气温也就跟着明显的发生了下降,尤其是在起风的时候,还真是能让人感受到些许的寒意,感觉风好像往身体里钻似的。 所以在路上行走着的路人,很多都本能的缩着脖子,把手塞进外套的口袋里面,以此来低于冷飕飕的夜风,苏童也不例外,她把外套的衣领竖了起来,两只手塞进衣服口袋,尽管如此,也还是觉得每吹过来一阵风,她身体的热度好像就被那风毫不留情的带走了许多似的,让她越来越觉得寒冷。 走到小街当中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对小情侣,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只有十**岁的样子,不知道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恋人,男孩子长得高高大大,女孩子倒是蛮娇小玲珑的,两个人牵着手,男孩儿把女孩儿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一条长长的围巾,分别绕过他们两个人的脖子,一人一边的垂在他们的胸前,让两个人看起来更加紧密了许多,好像永远也不会分开似的。 苏童偷偷的多看了这一对小情侣几眼,手在口袋里面握了握拳,曾经唐敖也喜欢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暖着,连个人可以一边暖着手,一边亲昵的依偎在一起走路,那种感觉虽然远谈不上什么浪漫,却也是小小的温馨。只可惜,造化弄人,自己遇到的偏偏是唐敖,而唐敖又偏偏有着那么曲折离奇的遭遇,现在一转眼,别说是大浪漫了,就算是这种小温馨,也只能在记忆中搜寻回味。 苏童甩了甩脑袋,苦笑了一下,试图把脑子里面一不小心就被勾起来的忧伤给甩掉,重新集中注意力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面。开小馄饨铺子的老板也未必能够记得当天的情况,就算还记得那几个来吃馄饨的高中生,苏童也绝对不可以提半句关于孙大刚的怪病。人都是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的,假如说告诉馄饨铺子的老板,有人在他们这里吃了馄饨之后,莫名其妙的就一夜白头,从一个十**岁正是好年华的大小伙子,愣是一夜之间就成了八十多岁的小老头儿,先不说馄饨铺子的老板会不会把苏童当成是神经病一样赶出去,就单说为了怕被连累,怕被牵扯出什么责任来,估计馄饨铺子的老板也会想方设法的极力撇清吧。 所以想要弄清楚那天的事情,最好还得找个和饮食卫生这些都扯不上关联的理由,那样才能让馄饨铺子的老板敢于开口,甚至调动出一点积极性来,帮着苏童回忆一下当天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 当然,如果足够豁得出去,苏童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那家店的消费者,在那家馄饨铺子也买上一碗馄饨,一边吃一边打听,这样一来,还可以亲身尝试一下,看看孙大刚身上的怪事到底有没有可能和那家店的馄饨有关联。这个做法有一定的风险,但是风险高低也不好说,毕竟当天和孙大刚一起去吃过东西的其他几个男同学,据孙大刚的母亲反应,事后都很正常,到学校去上课,什么问题都没有,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和孙大刚有一样或者类似的症状。那么这样一来,就有了三种不同的可能性,一种就是孙大刚的怪病和那个铺子的小馄饨没有任何关联。第二种是孙大刚的怪病与那家小馄饨铺子虽然有关联,但是这里面存在着一个几率问题,有的人就好像会中奖一样的,能够遇到那种怪事,有的人则无论如何也遇不到,几率有多大,这个也不好说。第三种可能则是每个人去到那家铺子吃完小馄饨之后,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不过就好像狂犬病会有潜伏期一样,这种怪病也有潜伏期,吃下去以后爆发出来的速度因人而异,取决于个人体质差异,其他人并非绝对安全,只是还没有发作罢了。 这三种可能性,苏童也不知道自己更倾向于哪一种,只不过她觉得如果事实是第三种可能那样的话,这种怪事也应该是在最近一段时间才刚刚出现的,否则不可能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其他出现和孙大刚一样病症的人,再或者,这个怪病不是最近从出现的,那家小馄饨铺子才是最近出现的,以前搞不好根本没有这样的一家店,最近从忽然冒出来,就好像一些传说和故事里面会提到的那种古怪神秘的小店一样,恰好就被孙大刚和他的几个同学给光顾了。 苏童觉得自己的脑子转的飞快,把自己能想得到的所有可能性,不管几率高低,都给想了一个遍,尤其是最后想到那个小馄饨铺子可能不单纯的时候,硬生生的把自己给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条小街虽然不宽阔,但是相对比较狭长,她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半的样子,路两边的楼房不高,普遍比较陈旧,看起来黑乎乎的,路灯也很昏黄,再加上路边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粗壮大树,斑斑驳驳的树影把路灯的光线给切割的七零八落,那影子就好像是无数条鬼爪一样狰狞,苏童心里面有些发毛,十分不踏实,赶忙又打住了自己的想象力,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眼睛紧紧的盯着路边的招牌,想要尽快找到那家卖馄饨的小铺子。 终于,在走到快要接近街尾的一栋小楼旁边,苏童终于找到了那个十分不醒目的招牌,正是孙大刚对她提到过的那一家,店铺看起来好像是从这栋小楼的侧面横向接出来了一间房子,不知道能不能被算作是违章建筑,招牌是非常简陋的塑料招牌,白底红字,写着“鲜肉小馄饨”,连店名都没有。 不过这家店今天晚上并没有开张,一扇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卷帘门把店门给挡了个严严实实,也看不到里面有没有光线透出来,是空无一人,还是店主他们就住在里面。这对于苏童来说,算是好消息,也算是坏消息,坏消息是她今天晚上这一趟恐怕就算是白跑了,徒劳无功。好消息是她还可以再纠结一下,自己到时候究竟要不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尝试这家的小馄饨,试试到底有没有古怪。 既然碰了壁,人家今天晚上没有开张,那苏童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她扭头就往回走,这条小街到了这个位置,就偏僻了许多,人行路上面并没有什么行人,就连路上的车也少了,她想要坐车回家去,还得走回到自己方才差不多下出租车的那个位置,过了一条横穿的小路口,那边的半条街要比这边的半条街相对繁华一些。也不知道那几个高中生当天是怎么会想到跑来这里吃一碗小馄饨的,苏童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面悄悄的腹诽,感到有些困惑。 在经过一个夹在两栋楼中间的小路口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苏童缩了缩脖子,那风里面似乎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已经腐坏掉了之后散发出来的恶臭,那股臭味扑面而来,让苏童下意识的伸手赶忙掩住自己的鼻子,并且扭头朝那黑幽幽的小路里面看了一眼,小路里面黑极了,一点灯光也没有,所有的东西都在黑暗中变得影影绰绰,很不真切,而苏童很确定,她似乎隐隐的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那黑暗当中蠢蠢欲动,只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或许的流浪猫流浪狗之类的吧?那腐臭,也有可能是一个坏掉了盖子的下水井之类,苏童在心里暗暗的想着,怕自己又忍不住朝容易吓着自己的方向去联想,她跟着唐敖见识了那么多不同寻常的遭遇之后,虽然说眼界开阔了,对于很多不合常理的怪事,比如孙大刚的怪病这种都能够很快的接受和相信,但是同时那些遭遇也是一把双刃剑,让她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常理无法解释的怪事之余,也有了超乎于寻常的想象力,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候,一旦脑洞大开,简直可以自己把自己给吓得魂不守舍,这种是也真的是很要命的。 苏童努力的摒除自己脑中的杂念,继续朝前走,不知道是不是一旦起了这种疑心,就会特别的草木皆兵,她一边走一边敏感的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总觉得自己的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让她很想突然回头去看看,可是又怕猛地一回头,如果真的身后跟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拿自己搞不好就要吓得连撒腿就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脚步。苏童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走得飞快,恨不得两脚离地的那样一路疾走,终于回到了灯光也比较明亮,行人车流都比较多的街口,她不敢多耽搁,赶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车报出了自己家的住址。 第九章 闭门羹 坐在出租车上,出租车司机是一位四五十岁的老师傅,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放着广播,同时还不停的在用无线电和自己车队里的其他司机聊着天,嘻嘻哈哈的调侃着什么,苏童这才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好像略略的踏实了一些,换做是别的乘客,或许会觉得这个司机有些过于聒噪,可是对于苏童而言,方才那种被什么东西跟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很不踏实,心里面没来由的发毛,现在这种吵吵嚷嚷的喧闹反而能够让她产生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安全感。 就这么一路到了自家小区门口,苏童付了车钱下车,一路疾走,片刻也不敢停留,生怕那种被什么东西跟着的感觉会又重新找回来,她几乎是一溜小跑的冲到楼前,直接冲进电梯,按下上楼键的时候手还在哆嗦着,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家所在的楼层,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从电梯里出来,直奔唐敖家门口,甚至都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举起手来,敲响了唐敖家的大门。 敲过门之后,苏童从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过这个时候再后悔也晚了,已经敲响的大门,就好像是已经落定的棋子一样,再后悔也无济于事,现在灰溜溜的立刻转身逃回自己家里面去,也未免有些太过丢脸,索性就硬着头皮继续敲吧,反正这件事,她也确实想要找谷满仓咨询一下。 原本孙大刚的事情是否一定和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有关,还是个未知数,苏童的判断依据完全是一种莫名的猜测罢了,可是现在却不一样,这么多次不同寻常的经历让她对自己的感觉比原本更多了几分信心,在那条小街上,那种自己被什么东西跟着,而那东西也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切,她相信那绝非是一种幻觉或者错觉,而是真真实实的一种危机意识,所以这件事,唐敖可以不管不问,但是谷满仓这个救兵她还是想要搬一搬的,一来大致有个底,自己心里面也踏实一些,二来孙大刚毕竟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十**岁,正要考大学,原本的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人生才刚刚要开启最精彩的篇章,结果忽然一夜之间就不仅白了头,还是全方面的变成了一个八十多岁,行将就木的老头儿,这样的遭遇实在是用可怜或者不幸都已经不足以形容,如果能帮得上忙,苏童还是希望能够帮上一点忙的,而且时间也相对比较紧迫,毕竟一个八十多岁的人,还有多久的寿命可以延续,这个谁也不知道,万一还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也还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孙大刚就一命呜呼,那岂不是真的是一出人间惨剧? 苏童这么一想,原本已经从心底升起来的那种怯怯的感觉又生生的被她给压了下去,硬生生的鼓起了勇气,也把腰杆又挺直了几分,自己这是为了别人,是做好事,是出于一片善心,不是什么坏事,所以没有什么可畏缩的。 敲了很久,门里面都始终是一片寂静,就好像苏童面对的是一栋空空的房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住似的,苏童一边断断续续的敲着门,一边暗暗的想,难道说谷满仓不在家么?如果他在家的话,听到敲门早就会过来应门了,根本不可能指望着唐敖会对敲门这种事作出回应,事实上唐敖自打从闫红寿家那个小村子里回来以后,几乎就处于闭关的状态,根本不见人,也不和谁打交道。 又敲了几下,苏童几乎快要放弃,准备转身回家的时候,门里面忽然有了一点细微的声响,随后防盗门上面的小窗口被拉开了,从小窗口里面露出了唐敖的半张脸,从那狭小的框框里,只能够露出他的眉毛和眼睛,依旧是眉形英挺,目若寒星,只不过他的眼神里不再有往日的温度,看着苏童的时候,既没有蹙眉,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连看着陌生人都不像,仿佛只当她是一团空气似的。 苏童看着那双犹如幽深寒潭一样的黑眸,心里面又顿时凉了半截儿,原本鼓起来的勇气也好像是破了的气球一样,迅速的消散干瘪下去,如果不是还有自尊心撑着,她可能已经灰溜溜的转身就走,躲回到自己家里去了。 “谷满仓在么?我找他。”苏童努力让自己维持着镇定,开口询问唐敖。 唐敖没有说话,两只眼睛就那么眨也不眨的看着苏童,在一瞬间,苏童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唐敖那一双已经不再是眼睛,而是一台x光机,能把站在他面前的人给扫描一个通通透透,毫无保留,不管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似的。 “谷……谷满仓不在么?”苏童几乎是用尽了身上全部的力气,才能够开口和唐敖再说一句话,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速战速决,就要被唐敖的目光冻住了。 唐敖还是没有马上开口,依旧那么看着她,大概过了三五秒钟,忽然伸手刷的把那小窗重新拉上,然后门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远了。 这……这算是什么意思呢?自己被人那么冷冰冰的盯了半天,最后还吃了一个无声的闭门羹,苏童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只好把唐敖的这种反应当做是一种回答,就权当他是告诉自己谷满仓不在家吧,然后默默的转过身,走到自己的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回家,回到家里赶快打开电视,漫无目的的胡乱搜索着频道,其实她什么内容也看不进去,就只是想要有点声音充斥在房子里面,有点东西可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自己又会忍不住去想唐敖的态度。 至于那种不安,回到家以后倒是已经烟消云散了,自己的房子还是当初谷满仓和唐敖两个人帮忙设下的结界,任何灵体邪祟都不能够进入,所以这也算是她最后的避风港吧,不管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回到家就会觉得安全起来。 尽管已经很努力的想要抛开杂念,这一夜,苏童几乎还是没有怎么睡着,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的憔悴,苏童强打精神的简单梳洗打扮了一下,照着镜子,还是可以看得到自己浓浓的黑眼圈,她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摇了摇头。 以前总听人说,感情就像是两个人共同拉扯着一根橡皮筋,先变心的那个人,就等于是先松手的那一个,谁留下来,谁才是最疼的那个人。 而现在,自己就是那个留下来的人,唐敖一夕之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温柔体贴的性格,一下子变得冷硬的像冰块一样,所以对于他们两个人的过往,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惋惜或者留恋,或许还当成是负担或者耻辱吧,剩下自己,不得不放下,却又不可能说忘就忘掉,就连心痛都要偷偷摸摸的才行。 没有什么胃口吃早餐,苏童换了一身衣服就拿起挎包出了门,在门口等电梯的时候,对面传来了门响,她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以为是谷满仓出去买早餐,还想着这样一来正好可以顺便询问他一下关于孙大刚遇到的那种怪事,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原因,结果扭头一看,出来的人却并不是谷满仓,而是自己有的时候心心念念的想要遇到,有的时候又生怕会撞见的,唐敖。 唐敖并没有看苏童,就好像走廊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似的,苏童也赶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佯装镇定的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电梯来了,唐敖率先走了进去,苏童也紧跟着,并且默默的站在了电梯后面,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唐敖甚至连头都没有偏一下。透过电梯磨砂的金属门,苏童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唐敖脸庞的轮廓,却又看不清楚他的面孔,相信唐敖也是一样的,所以她也就可以仗着这样的一种环境,有些贪婪的打量着唐敖挺拔的背影,还有那金属门上面朦朦胧胧,却又似乎无比亲切熟悉的面孔,一点也不用担心会被唐敖发现,之后又要用看着一个累赘垃圾一样的眼神,厌恶而又冷漠的盯着自己。 电梯一层一层的下降,苏童第一次嫌这部电梯走的太快了,她都还没有看够,电梯就已经到达了一楼,电梯门一打开,唐敖就迫不及待的迈开长腿走了出去,连多一秒种都没有耽搁,就好像和苏童呆在同一部电梯里面会沾染上什么可怕的病毒一样,只给苏童留下了一阵风和一个远去的背影。 苏童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走出了电梯,之前一直见不到唐敖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里面空落落的,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想念,现在见着了,却也没有觉得丝毫好过,只觉得原本空空的心里面好像一下子被扔进去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坠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别提多难受了。 走出电梯,还没等走到单元门口呢,苏童忽然看到地上掉着一个什么东西,颜色黄黄的,被叠成了三角形,上面还系着一根红线,看起来颇有些眼熟,于是她走过去,俯下身弯腰把那东西捡起来,这才认出,原来那是一张被叠成了三角形的黄符,从样子就能看得出来,一定是方才唐敖掉的。 苏童赶忙快走几步追出去,想要把那黄符还给唐敖,却发现唐敖已经走得不见踪影,没有办法,她只好把黄符放进了自己的小皮包里,打算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交还给唐敖。 第十章 护身符 来到报社,苏童发现王莉已经到了,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手里捧着一杯咖啡,正闷闷的低头嘬饮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平时没有赶不出来稿子的时候,没见你来这么早过呀!”苏童凑过去和王莉打招呼,有些惊讶看到这个以往恨不得每一天都踩着时间冲进来打卡报到的人,今天居然是办公室里第一个到的。 王莉听到苏童和自己说话,慢悠悠的抬起脸来看了看苏童,苏童顿时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平日里和苏童一贯的休闲风格不同,王莉是出了名的爱美爱打扮,永远都是小高跟鞋,非常职业化的小套装,外加一脸精致的妆容。说起化妆品来,她就更是如数家珍,一套一套的,从清洁皮肤的环节开始,一直到最后化完妆之后的定妆步骤,都一丝不苟,从来没有见她马虎或者偷懒过。 可是今天她看起来可是有够狼狈的,裸着一张脸,素面朝天的,别说是什么定妆不定妆了,就连最基本的打底也没有,脸色看起来不算太好,并且两只眼睛下面还挂着两轮浓浓的黑眼圈,一看就让人觉得她精神十分憔悴。 “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觉跑出去做贼了啊?”苏童惊讶过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调侃了王莉一句,正是因为王莉现在没精打采的这副模样,她才想要故意的去逗一逗她,好让她打起精神来。以王莉的性格,如果没有什么事,她一定会被都笑,情绪也会有所好转,如果这样她都仍旧打不起精神来,那样的话,问题恐怕就有点严重,需要好好的过问一下了。 王莉果然在听苏童这么调侃自己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只手端着咖啡杯,另外一只手作势要去打苏童,嘴里说:“你别提了,昨天我不是去医院走访,了解情况么,有一个护士对孙大刚印象特别深刻,那个小护士呢,平时说特别喜欢看各种科学探秘之类的节目或者书刊文章,所以那天在门诊听到孙大刚的家里人说他是如何如何一夜之间就变老的,就特别感兴趣,找借口凑到跟前仔细的观察了孙大刚一番,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她虽然不知道孙大刚为什么会遇到那样的怪事,但是这个妹子的联想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一下子举一反三的想到了很多以前她看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特别热情的拉着我给我讲了半天,本来我这人胆子就不大,听她说的我浑身上下的汗毛一阵一阵的都立起来了,心里面毛毛的,特别不踏实,本来这样也就罢了,回到家好好休息休息也就没事儿了,结果呢!偏巧,老驴他们单位赶一个项目,昨天晚上全员留下来通宵加班,今天明天给补休两天,所以老驴不回家,就我自己住,我原本以为没事儿呢,哪曾想我这个人接受心理暗示的能力也是够强的,竟然一夜都在做各种吓人的怪梦,都是一些妖魔鬼怪纠缠我之类的,把我吓得到了后半夜根本就没敢再睡,把所有灯都打开,瞪着眼睛一直到今天早上天放亮,天一亮我就赶忙爬起来,说什么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赶紧就下楼,打了个车,跑到单位来了。” 苏童听她说完之后,隐隐的觉得王莉应该不是因为接受心理暗示的能力太强,她的这种遭遇,自己听起来简直太熟悉不过了,自己曾经也遇到过。 于是她试探着问:“你的‘亲戚’是什么时候来拜访你?最近么?” 王莉愣了一下,一夜没有怎么好好睡让她的大脑反应多少有一点迟钝,换做以往立刻就会明白过来的事情,她居然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苏童在说什么,这才点了点头,说:“不是最近,就是现在,我现在正被‘亲戚’拜访呢。” 那就对了。苏童点点头,事情果然和她猜测的差不多,之前跟唐敖和谷满仓混在一起,日子久了,有一些事情她也或多或少的被普及了许多的常识,女人本身就是属阴的体质,相比之下,在没有什么恩怨纠葛的前提下,要比男人更容易招惹到一些那方面的东西,而在每个月被‘亲戚’拜访的那几天里,女人原本就稍微有点弱的阳气也会变得更弱一些,医院又是游魂野鬼最多的地方,王莉一定是在那边沾染到了什么,由于肉眼凡胎,又看不见,自然就不知道,还把东西带回了家,偏巧老驴又因为工作的原因在单位里加班,不回家住,没有了可以用自身的阳气帮忙驱赶一下的机会,就难怪得一宿王莉都睡不好觉,要一直被噩梦纠缠着了,那种滋味以前苏童也体会过,实在是不怎么好受,所以她很理解。 思索了一下,苏童伸手从自己的脖子上小心翼翼的摘下那个一直带在身边,从来没有舍得摘下来的护身符,把它递到了王莉的手里:“你把这个戴上。” “这是什么东西啊?”王莉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来,有些纳闷的看了看那个被叠的非常紧致的黄色小三角,渐渐的猜出了一点端倪,“这是不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啊?你一直都有戴着这种东西么?我以前都不知道哎!” “也不算是一直都戴着,也是之前有一段时间,和你昨天晚上差不多,总是做恶梦睡不好觉,所以唐敖帮我……弄来的,”苏童点点头,“有些事虽然不好说,不过也还是宁可信其有吧,你说是不是?我戴着这个觉得不知道是真的有作用,还是有个精神安慰的缘故,反正后来睡眠真的就好起来了,你看你现在这个脸色,还是先戴着我这个护身符压压惊吧,不然总这样也不行啊。” 王莉也是被前一天晚上接二连三的噩梦给吓坏了手里攥着这枚护身符,也舍不得松开,总觉得好像有这么个东西就真的会比较踏实一些似的,不过苏童也说了,这东西是唐敖帮她弄来的,尤其现在唐敖和苏童之间又出了一点问题,关系似乎有点僵着,比较微妙,王莉觉得在这种时候,自己拿走了唐敖当初给苏童弄的护身符,似乎有点不太好。于是她又和苏童推让起来:“可是你把这个给我戴的话,你怎么办?这个可是唐敖给你弄的,你给我戴,他会不会有意见?” 她没好意思说怕苏童心疼舍不得,只好把理由安在了唐敖的身上。 “没关系,你先戴一阵子,等过一段时间不戴着这个也照常能够好好休息了,你再给我不就行了么,我估计你们家老驴平时给你的伙食保障也还不错,你应该不至于饿极了把我这个护身符给吃了吧?”苏童嘴上故作轻松的和王莉开着玩笑,一副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把王莉递回来的护身符又推了回去。 王莉见她这么说,便也就没有再客气,毕竟她现在也确实是心里面慌慌的厉害,很想有什么能够帮自己定心安神的东西,最起码也是个精神安慰,于是便嘴上再三承诺着一定会仔细这枚护身符,不会弄坏弄脏,过一段时间就还给苏童,一面把那护身符给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苏童看着王莉把护身符戴在脖子上,塞进衣领里面,心里面也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说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舍不得,那是假的,别的不说,那护身符是唐敖当初为了顾全自己的安危,特意画给自己的,重要的不仅仅是那个东西本身,而应该说是这个护身符所承载着的那份关心和爱护,这几乎可以算是她和唐敖之间,最后的一点点温暖的回忆,都由那枚护身符做了载体。 可是做人也不能只考虑自己,不是么?苏童在心里面这样的劝慰自己。暂时借给王莉,将来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的,自己毕竟家里面还有当初唐敖和谷满仓设下的结界,是个安全的避风港,可是王莉就不一样了,即便有老驴,老驴也和王莉一样是肉眼凡胎,看不到那些鬼魂邪祟,更别说有没有办法帮忙驱赶了,作为朋友,她能够为王莉做的事情并不多,把自己的护身符借给王莉,让她能够平安度过,早点恢复正常的生活,这也算是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一点善举吧。 “咱们今天先去孙大刚的学校,问一问那天和他一起的同学吧,看看那些学生有什么样的说法。”苏童看了看时间,“我之前查过了,那所学校距离咱们报社不算远,咱们俩今天来的都挺早的,如果抓紧时间,应该能赶上学生上早自习的时候到那里,不耽误正经课的话,估计学校里面的老师应该也会比较容易配合。” “好!”王莉戴上了护身符之后,果然就好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整个人都踏实下来了,她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几大口把咖啡给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抹了抹嘴巴,“走吧!咱们现在就出发!” 第十一章 神神叨叨 心里有了底之后,王莉就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精气神儿,虽然嘴上说着立刻出发,不过真的出发之前,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卫生间去,运用自己娴熟的技术化了一个美美的妆,又把头发也好好的梳理了一番,这才跟着苏童一起离开报社,坐车前往孙大刚就读的那所高中,希望能够找到当日和孙大刚一起的那几名同学,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毫无异样的反应,以及听听他们的说法。 到了那边的时间和苏童之前预计的差不多,学生们还没有正式开始一天当中的正课,依旧在上早自习。苏童找到了孙大刚所在那个班级的班主任老师,说明了一下自己和王莉的身份与来意,班主任虽然有点勉强,但最终耐不住苏童和王莉轮番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能是考虑到孙大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了不好说的怪病,家里一定也是万分焦急,将心比心之后,她从终于松了口,不过一个劲儿的交代苏童和王莉,要抓紧时间,长话短说,对于高三的学生而言,争分夺秒一点也不夸张,每一分钟都是很宝贵的复习时间,不能随意的浪费,更不要给学生们施加任何的心理压力,以免影响到他们在校学习的心情和状态。 苏童连忙答应,又连连承诺,班主任这才忐忐忑忑的答应下来,进到教室里面去,把那几个当天和孙大刚一起的男生给叫了出来,让他们在走廊尽头的一个靠窗的角落里面与苏童和王莉交谈,这样能够距离班级稍微远一点,免得班级里面的学生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和内容,会分心,不好好上自习,万一又听到了什么只言片语,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者风言风语,那就没有必要了。并且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班主任老师始终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竖着耳朵偷偷的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按照班主任老师的话说,这些孩子一旦进了校门,在学校期间所有的一切,班主任老师都是有监护责任的,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班主任老师的这种表现,苏童和王莉倒也是可以理解的,各司其职,作为一名高三的班主任来说,认真负责并不是什么错事,相反,还是一种敬业的美德。反正她们和几名学生之间的沟通内容也是光明正大的,没有什么怕人听,更不会危言耸听的去吓唬这几个学生,别说是班主任老师站在旁边听一听,就算是校长来了,甚至这几个学生的家长在一旁,她们两个人也并不会有什么好顾忌的。 不过一番询问过后,苏童和王莉都略微有一点点失望,这几个男学生最初并不敢说出当天到底他们都做过了什么,原因很简单,班主任老师就在一旁听着呢,虽然说对于他们而言,考完了试想要放松一下,调整一下心情和状态,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对于老师和家长而言,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最好还是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解题和背书上面,这样才是最好的,有那个时间,哪怕背几个英文单词,说不定考试的时候都能加上几分,横竖好过满街乱晃。 更何况,根据孙大刚的说法,这里面还有其中的某一个小男生偷偷的谈了恋爱,交了个女朋友,当天他们几个人还陪着人家去给女朋友买礼物,这种事情,虽然说老师和家长未必没有预感,但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时期,说出来还是大罪。 好在苏童和王莉做起思想工作来,还是很有一套的,被她们两个三劝两劝,这几个男生终于松了口,开始说起了当天下午发生的所有琐碎事情,当然了,这几个男孩子也还是比较机灵的,懂得避重就轻,故意绕开了那个谈了恋爱的男同学去给自己的女朋友选购礼物的这件事,就只说他们闲逛了一会儿,放松放松,然后肚子饿,就一起在路边的一家小店吃了点小馄饨,之后就各自回家了。 即便如此,班主任老师还是在一旁忍不住唏嘘了几句,过来插嘴对他们说教了一番,中心思想无非就是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候,怎么敢在路边那种不清不楚的小店铺随随便便的吃东西呢,万一要是吃坏了肚子,得了什么胃肠炎、菌痢之类的,那可就得不偿失,非得影响学习不可,直说得几个男生都垂下了头,一副悔不当初,痛心疾首的样子,老师才在王莉的半推半就下,回了班级。 班主任老师走了以后,这几个男生也才稍微放松下来一些,开始向苏童和王莉开口打听,询问孙大刚到底怎么了,生的是什么病,为什么这几天都不能到学校来上课,传染不传染,方便不方便到家里面去探望。苏童虽然为了尊重孙大刚家长的意见,也算是尽可能的不给这几个男生造成太大的惊吓,所以不方便透露太多关于孙大刚那怪病的具体细节,但还是适当的委婉渗透了一点点,那几个男生仅凭一点点只言片语,也很难想象出孙大刚到底是得了什么样的怪毛病,但是从苏童的态度,他们也能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事情足够的严重,一个高三学生生了病不能到校上课这种事情,原本也是稀松平常的,又怎么会惹来报社的记者这么着急的盘问呢? 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几个男生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一个个的也变得严肃起来,开始仔细的回忆和分析其当天孙大刚的种种表现,试图找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只可惜,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核对了半天当天的情形,也还是没有办法梳理出什么端倪来,都一致认为,大家那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孙大刚去过的地方,他们也都去了,孙大刚吃过的东西,他们也都吃了,没有道理孙大刚一个人出了问题,他们几个倒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一切正常。 “你们那天在那家店铺吃小馄饨,有没有觉得馄饨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不管是口感还是别的配料之类的?”苏童试探着把话题引向那个小馄饨铺子。 几个男生都纷纷摇头,表示说那天要不是其中的一个人肚子饿的厉害,从那家店门口经过,闻到了里面飘出来的馄饨香味儿,也不会忍不住提议大家伙儿一起进去吃,吃过以后也觉得不过如此,价钱倒是还算实惠,不过馄饨本身,汤水还可以,馄饨皮比较厚,里面的肉馅也不多,胜在价钱便宜,吃完以后也就算是囫囵填饱了肚子,除此之外,那家店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后来,还是有一个男生想到了什么,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苏童和王莉,但是又有顾虑,所以不敢开口似的。 “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说,不要有思想负担,”苏童注意到了这个男生的异样,于是开口鼓励他说出心里面想到的事情,“现在孙大刚的情况确实也算是比较紧急的,有的时候可能你觉得未必重要的一个细节,就能帮上大忙也说不定呢。” “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关系,”那个男生为难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我说出来,你们可不行笑话我啊,不可以觉得我神神叨叨的,或者迷信头子之类的,要不然的话,那我就宁可什么都不说了,反正也未必有关系。” “你放心吧,我们两个跟你保证,”王莉拍着胸脯,答应的特别痛快,“我们两个拿我们的人格做担保,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会认真对待,绝对不会胡乱评价,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关系的,反正你们老师现在也不在这儿,对吧?” 一想到班主任不在跟前,这倒是让小男生又平添了几分勇气,他点点头,不太踏实的扭头去朝班级所在的方向看了看,见班主任确实呆在教室里面,既没有出来,也没有趴在窗口朝外面看,这才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对苏童和王莉说:“那家馄饨铺子的老板娘……她……她在店里面供奉着狐仙呢。” “狐仙?”王莉没想到这个男孩儿会忽然把话题扯到这样的一个范畴里,不禁有些惊讶,虽然说声音不高,不过语气里面充满了惊奇,脸上的表情也是满满的讶然,“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摆放了什么在店里面么?” “我……我小时候是在我奶奶家里长大的,是在农村,附近有一家人就供奉了狐仙,所以我见过,也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起来过一些关于怎么供奉狐仙的事情,所以多少知道一些,”那个男生被王莉问的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作为一个接受了十二年教育的学生来说,谈论这么迷信的话题,还是让他有点不大自在,“那家馄饨铺子里面就供着一个狐仙,我一看就知道,我们吃东西的时候,我正好看到那个老板娘给她供奉的狐仙献贡品呢,而且还絮絮叨叨的对着狐仙说了一大堆的话。当时孙大刚也看到了,还指着问我那个是什么,我让他别指着,有些东西,我奶奶以前总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知道他们店里供的那个到底是灵验还是不灵验的,万一真要是灵验的话,他那么伸手乱指,狐仙可不说什么宽宏大量的角色,真的跟他计较的话,少说也得被吓唬一顿,实在是有点儿犯不上,所以我就跟他说别乱指,甭管信不信,都还是尊敬一点儿吧,也没有什么错。” “那你的建议,孙大刚接受了么?”苏童听他这么说,心里面大致就已经有了一点猜测和判断,她估计孙大刚并没有听这个男生的劝,完全没有把什么供奉狐仙当成一回事,说不定还以为只是一个玩笑罢了,否则的话,这个男生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把那件事和孙大刚忽然之间的病倒给联想到一起。 果然,那个男生摇了摇头,说:“他没接受,还乱开玩笑,说什么聊斋里面的狐狸精都是美女,结实一下,说不定也有美女狐仙夜里和书生约会什么的呢。” 第十二章 狐仙 “你怎么知道那个店老板娘供奉的东西就是狐仙呢?”王莉有些好奇的问,她和苏童毕竟不同,苏童跟着唐敖一起也算是见识了不少灵异事件,所以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接受度比较高,知道了那些事物背后的风险是什么样的以后,好奇心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反而是王莉这种将信将疑,只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机会见识过的人,对于神秘事物反而更加的好奇,当然了,多半也是叶公好龙的性质。 那个男生看得出来,或多或少还是受了家里面老人的影响,对他口中的狐仙略显敬畏,尤其是听说自己的同学孙大刚生病了,在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去联想过之后,就更加觉得这里面必然有什么神秘的关联了,于是态度也愈发的谨慎起来,他说:“那些供奉狐仙的人,供奉的东西可能不太一样,但是也差不了太多,我以前小时候在我奶奶家住的时候,去邻居家里玩,看到过他们有的人供奉的狐仙,有的人供奉的是牌位,就跟电视里面看到的那种祖先灵位牌差不多似的,要小一点儿,也就一巴掌多长,上面也不好直接写狐狸的狐字,有很多刻的都是姓胡的那个胡,然后贡品一般都是一些什么点心啊,水果啊,哦,还有鸡,都说狐狸最爱吃鸡么,所以一般供奉狐仙的人很多都会在贡品里加上烧鸡之类的。” “所以说,那个馄饨铺子的老板娘也是供着个小牌位在店里头?”王莉被吓了一跳,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城市女孩儿,从小到大那种类似于牌位的东西,还真像这个高三的小男生说的那样,只在电影电视剧里见过,并且一般出现这种东西的镜头和剧情也普遍不是太令人觉得愉快的,所以她一想到一家好好的馄饨铺子里面居然摆放着牌位那种东西,就觉得特别的别扭,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高中生会在那么一家看起来就诡异的店铺里面继续留下来吃东西的。 “那倒不是,我还没说完呢,”那个男生摇摇头,“那家店里供的不是牌位,我一开始其实也没注意,因为那个老板娘供奉的挺高的,挂在墙壁顶上,她后来去上香放贡品什么的,都还得踩凳子呢,而且上面还蒙了一块红布,我一开始坐下来准备吃东西之前,倒是看见了,也没当回事儿,就以为和好多做生意的小店一样,估计里面供的是财神爷,或者他们家是买吃的东西的地方,就算是供着灶王爷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结果后来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那个老板娘踩着凳子就去摆贡品,烧香,我估计可能是到了供奉的时间了还是怎么样的,这我可就不太懂了,总之红布一掀掉,我就看到了。他们家供奉的狐仙是一个瓷的人像,是个女的,就是古装大美人儿的那种套路,得有一尺来高吧,我看到那个老板娘端出来的贡品里面有鸡腿,而且那个古装大美人的瓷像还带着九条尾巴呢。除了狐狸,还有什么能符合这些特点的啊?又有鸡,又有九尾。所以我特别肯定。” “那当时孙大刚跟你用狐仙开玩笑,那个老板娘有没有听见?”苏童问。 那个男生摇摇头:“应该是没有的吧,她一直在拜狐仙,絮絮叨叨的说了老半天,而且孙大刚也没有那么傻,不管他信不信,人家老板一家子供奉着那个狐仙,还搞得这么认真的又换贡品又祷告的,可定是特别虔诚,他要是说的很大声,万一被人家听见了,把人家惹火了,那不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么!信不信狐仙这些东西咱们都先不说,孙大刚也不是两岁的孩子,他不会不知道人有多厉害啊,就算不担心什么狐仙报复,他不也得怕店老板或者老板娘要揍他什么的嘛。” 苏童听了他的话,点点头,向这个学生道了谢。原本她就想要去那家馄饨铺子见识见识,现在听到关于店里面供奉了狐仙的说法之后,就更加觉得有这个必要了。前一天晚上自己扑了个空的时候,那种被什么东西跟着的诡异的感觉现在她还可以清晰的回忆起来,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就算不拖着王莉下水一起去冒险,她自己的话,至少也要选个大白天的时候去那里查看究竟。 因为学生们还要上课,她们两个人也不好耽误几个男生更多的时间,临别之情,苏童长了个心眼儿,趁着班主任老师不在跟前,向几个男生索要了联系方式,几个男生毕竟年轻,也都是比较实在,对于和记者打交道,尤其对方又是两个比较年轻漂亮的女记者,都有些又好奇又兴奋,其中又夹杂着一点点的忐忑,对于苏童关于留下电话号码的请求,都没有拒绝,算是很痛快的就答应下来了。 离开了这所高中之后,苏童和王莉也不知道她们算是有所收获,还是一无所获,接下来能够去暗访一下的也就剩下那个小馄饨铺子了,不过时间还早,这么一大早就过去光顾,很显然是非常不切实际的,所以两个人商量之后,决定先到距离那家小馄饨铺子不太远的地方,至少步行就可以到达的距离内,找一间咖啡馆,先坐下来把之前去医院了解情况的收获整理一下,写成稿子,之后等暗访过了那家小馄饨铺子之后,再根据从那里的收获,决定到底有没有把那一部分的内容写进去的价值。至少就像到高中来走的这一趟,她们两个除了同学和老师关于孙大刚这个学生平日里印象和一些评价之外,别的也没有什么能够拿出来写的,尽管真正精彩的内容是那个学生提到的关于小馄饨铺子的老板娘供奉狐仙和拜狐仙的事情,以及孙大刚不信邪乱开玩笑这些,但是这毕竟是封建迷信的东西,私下里面说一说,权当闲聊,没有任何问题,可要真的是拿来作为内容写进稿子里,那可就是万万不能的了,作为一家主流报社,带头宣扬封建迷信,这可是犯了大忌讳的,她们两个虽然不算多么资深,好歹经过了这么几年下来,也算是行业熟手了,如果犯这样的错误,估计会被老董从早上一口气批评到太阳下山。 主意已定,两个人出了高中的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根据王莉从网上找到的信息,来到距离小馄饨铺子不算很远的另外一条街上,找了一家环境看起来还不错的咖啡馆,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网络可以用,如果两个人的稿子写的顺利,也至少可以把一部分初稿先发给老董过过目,让老董帮忙把把关。 孙大刚的怪病,毕竟是太怪了,这一类的情况,苏童和王莉这辈子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唯一能与之相比较的,搞不好就剩下好莱坞颇负盛名的那一部叫做《本杰明。巴顿奇事》的影片了,都不用说影片只不过是根据文学作品虚构改变而成的,就单说内容也还是差异不小,人家本杰明。巴顿是一个逆生长的怪婴,生下来就是个小老头儿,却可以年纪越大看起来反而越年轻,这种异常即便是存在,也是天生的,骨子里面带来的。孙大刚却不一样,他之前的十**年,都只是个平常到不能更平常的男孩子而已,和本市的无数同龄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会白了头,从正是好时光的小青年变成了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并且他的蜕变还十分的彻底,从里到外,不止外表,就连内里的脏器也一并老得非常彻底,这就不能不引起重视了。 毕竟就算电影里面的奇异人生是真的,那种天生的怪婴毕竟还是极少数,可是这种把一个很正常的普通青少年一夜之间变成老人的怪事,背后却一定有人在搞鬼作怪,如果不弄清楚其中的缘由,很难保证不会有其他不走运的人,也遭遇到和孙大刚一模一样的情况,万一这种怪事好像瘟疫一样的蔓延开来,那么对所有人,乃至对整个社会的影响都是非常巨大,也非常可怕的。 只是这些潜在的可怕缘由或者说潜在威胁,苏童和王莉并不能拿出来写进稿子里,这些都只是她们两个人的主观臆测,孙大刚的怪病需要有一个科学,或者哪怕暂时没有办法扯上科学的大旗,至少也要听起来客观合理的解释,并且在成因不明的情况下,危言耸听的话就是更加的一句也不能提,否则一旦在社会上引起了羊群效应,造成了市民们的巨大的恐慌,那这个责任苏童和王莉都背不起。 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顾虑,两个人都很犯难,写了删,删了写,写了又改,改不好再删,周而复始的折腾,一上午下来,两个人谁都没有能够完成一篇像样的稿子,写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干巴巴的,十分生涩,两个人自己看了都觉得很不满意,自然是不敢发给老董去过目的。 第十三章 纸元宝 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苏童提出来要去馄饨铺子看看,王莉立刻表示响应。 “要不算了吧,我看你就在这儿吃点东西吧,楼下的餐牌上,我看简餐的品种也还挺齐全的,我去去就回,咱们俩继续研究着写稿子。”苏童对王莉说,她不敢告诉王莉自己前一天晚上那种让人不太舒服的预感,只好找了个理由,“你平时吃东西都挺讲究的,那个小铺子听说环境不太好,估计你不会喜欢的。” “不会的,你也太小瞧我了,好歹咱也在记者这一行熬了好几年,要是拈轻怕重,挑三拣四,能坚持到现在么?”王莉却并不买账,拍拍胸脯,“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么,你给我鲍鱼龙虾,鱼翅燕窝,我也吃得香,你给我一包榨菜一个玉米面窝头,我也能吃一顿,能上能下,不怕的。走,咱么一起去吧。” 苏童拗不过她,也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毕竟她自己也没有什么依据去证明那个馄饨铺子的食物就一定有什么问题,说不定从头到尾问题都不是出在食物上的,那自己说出来那些没凭没据的话,岂不是要让王莉白白受到惊吓?于是苏童话到嘴边绕了个圈,只好选择妥协,和往里一起离开了咖啡馆,走路去那家几个高中生光顾过的小馄饨铺子,打算在那里吃个午饭,摸摸底。 “你一会儿可别太好奇了,东张西望的去找什么狐仙的瓷像,”快走到那半条街的时候,苏童忽然想起来要提醒王莉一句,“咱们先不说供奉狐仙那些事情到底准不准,灵不灵,就单说那家老板娘很虔诚,这是那几个学生公认的,你也知道的,一般这种特别虔诚的人,标准也特别严格,别人一个不注意,可能就冒犯到他们什么了,所以咱们一会儿千万得多注意,别惹不必要的麻烦。” “瞧你说的!”王莉嗔怪的瞪了苏童一眼,“就算我不懂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和忌讳,最起码的涵养我还是有的,而且你当我傻呀?专门给人家找不痛快,让人家来跟我发火?你就放心吧,我可是比猴儿还精的人呐!” 苏童被她故意的搞怪逗笑了,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向前走。 不知道是因为白天阳光充足,光线很强的缘故,还是因为有王莉在身边作伴的缘故,又一次来到了这里,苏童倒是觉得小街的后半段虽然老旧了一些,但是终归也是一切正常,没有什么让人不舒服或者不自在的怪异感,前一天晚上那种被什么东西跟随着的恐惧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倒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来到小馄饨铺子门口,朝里面看了看,今天这里倒是正常开张营业了,只不过放眼一看,整个铺子也没有多大的面积,那种又老旧又简陋的折叠桌子一共摆了六七张,并且排列的还不大整齐,桌旁随意的扔着几个破破烂烂的塑料凳子,店里买一个顾客也没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子旁边,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而另一头,一个看起来同样五十多岁的女人正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半弯着腰,不知道在忙着什么。 王莉清了清嗓子,原本在打瞌睡的男人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他猛地醒过来,一眼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连忙从塑料凳子上跳起来,连眼角上的眼屎都顾不得擦掉,嘴里面就已经热情的招呼起来了:“吃饭啊?快请进!快请进!里头有的是地方!两位想吃点什么啊?我们这儿的招牌是各种馄饨,要是不想吃馄饨,我们店里也卖牛肉面,炝拌小菜也有,进来看看吧,物美价廉,特别实惠!” 王莉和苏童原本也是打算到这里来吃东西,顺便掌握一下这家店的情况的,自然不会拒绝老板的热情招呼,走进店里面,找了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至少没有起皮和桌角不平的桌子,拉了两把塑料凳子坐下来,老板拿着一个卷边发黄,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小本子和一小截儿铅笔头,站在桌旁殷切的等着她们开口点吃的喝的,王莉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却偷偷的给了苏童一个哀怨的眼神,似乎是在对苏童说,这一次她们两个为了了解情况,可真是牺牲很大了。 苏童要了一个小碗的菜肉馄饨,王莉也是一样,尽管老板一个劲儿的强调小碗的量不算大,怕她们吃不饱,建议她们买大碗的,她们两个人也推说胃口小,或者是要保持身材不能多吃,万言拒绝了老板的兜售,之后又一人要了一瓶汽水。 “我去煮馄饨,你给人家那桌的两个姑娘拿两瓶汽水,快点儿啊。”老板替苏童和王莉点好了单,就急急忙忙的往后厨走,经过老板娘身边的时候,开口催促了一句,示意老板娘赶紧趁着小馄饨没有煮好之前先把汽水给客人端过去,免得客人在等候的过程中又改了主意。 可是老板娘就好像没有听到自己丈夫的嘱咐似的,依旧半弯着腰,专心致志的不知道在忙着什么,一直到过了半天,老板已经煮好了两小碗菜肉小馄饨端上来,老板娘还是依旧故我的忙着自己的事情,苏童和王莉的桌子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汽水根本就是无影无踪,没有人给她们拿过来。 “哎!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儿过了?”老板强忍着怒火,硬绷着笑脸把馄饨放在了苏童和王莉的桌上,一转头就压低了声音去找自己的老婆算起账来了,“店里来了客人你也不招呼,就一天到晚弄这些破玩意儿!这生意是我一个人的是不是?咱们家孩子我一个人供,饭也是我一个人吃,是不是?我跟你说,这家店要是撑不下去了,你就跟我一起喝西北风吧!” “不会的,胡娘娘说她会保佑我过好日子的!”老板娘这才直起腰来,丝毫不介意自己丈夫刚刚的恼怒似的,摆摆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东西,“胡娘娘昨天晚上托梦给我,说想要这个,我今天无论如何也得给她弄出来,不然她会不高兴的,我可还指望她保佑咱们一大家子都好好的呢!” 苏童顺势看过去,发现老板娘的身前居然是一堆刚叠好的纸元宝。 第十四章 胡娘娘 纸元宝这种东西,苏童虽然碰都没有碰过,但是这就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是一样的性质,每逢阴历七月十五,或者阴历的十月初一,外加清明节这些日子,即便当地政府三令五申要文明祭奠,不要烧纸,可是总还是有人放不下传统的方式,偷偷摸摸的买了纸钱出去烧,而纸元宝因为比纸钱显得更加隆重,所以也一直是广受欢迎的一种物件,基本上每到那几个特殊的日子,许多小街的十字路口上,总能看到有人拿着一大包一大包的纸元宝去焚烧。¥f頂點小說, 现在虽然是大白天,但是那老板娘专心致志的折叠纸元宝的行为,还是让苏童觉得有一种脊背发凉,心里面毛毛的异样感,顺便在心里面悄悄的犯嘀咕,原本以为纸元宝这种东西是用来祭祀亡人的,却没想到居然连狐仙也喜欢么? “你行了吧!就算胡娘娘保佑,客人来了你不给人家弄吃的弄喝的,人家也不给你钱!你快点给人家拿汽水去!”老板压低了声音,满腹不满的说。 “那不行啊,我这刚刚叠够了数儿,还得拿去化掉,给胡娘娘送去呢!”老板娘很显然是痴迷于此类事情的,一听丈夫又要打断自己正在忙着的“正经事”,不禁有些急了,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嘴里连忙表示拒绝。 这可把她丈夫吓坏了,连忙拉了她一把:“你可别胡闹!你就算不帮我忙,不招呼客人,不帮着赚钱,这些我都认了,可是现在大白天的,你还想到外面去烧了这些个纸元宝啊?你是不是忘了上回因为你干这种事儿,我被罚的多惨了?这回你还来?再被周围的人举报了,我就把你供那东西扔出去!” “嘘!嘘!嘘!你可别乱说!被胡娘娘听到可就不好了,胡娘娘可不是菩萨心肠,她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那种啊!你真要是把她给惹急了,就算我平时再怎么好好的供奉着,也保不住你!”老板娘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伸手就捂住了老板的嘴巴,看他不再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花了,这才又转过身去,冲着对面墙壁上高高悬挂着的神台非常虔诚的三鞠躬,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的说,“胡娘娘勿怪!胡娘娘勿怪!我老头子没有文化,说话都说不清楚,你大人有大量,可别跟他一般见识啊!他也是担心大白天给你化了元宝你也收不到,可一点儿坏心思都没有!你一定不要怪他,保佑我们一家子啊!” 老板见自己的老婆这么神神叨叨的,估计也多半是无奈的习惯了,摇摇头,到后厨去,老板娘自己对着神台又絮絮叨叨的念了半天,最后倒是也想起来苏童和王莉要的汽水这件事了,走到一旁的饮料冷柜前面,拿了两瓶汽水出来,不紧不慢的朝王莉和苏童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还笑吟吟的嘴上和她们道着歉:“不好意思啊,二位,刚才手头上有点事儿,所以耽误了,汽水儿我帮你们开开?” “好,那就麻烦你了!”苏童对老板娘笑了笑,嘴上客气着。其实她和王莉都没怎么碰面前的那碗小馄饨,也不知道那几个高三的男生是不是因为还在长身体的缘故,所以太容易饿了,居然可以在这家吃那么多的馄饨,她们两个人光是看那油乎乎又满是划痕的塑料碗,就已经有些失去了胃口,所以这么半天就只是用勺子装模作样的搅拌着碗里面的东西,没有真的吃到嘴里去过。 老板娘走过来,替她们开了汽水瓶,苏童道了谢,趁着老板娘还没有走开的时候,略微有点神秘兮兮的冲老板娘招了招手,小声问:“老板娘,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可别不高兴啊,你这是供狐仙呢,还是养小鬼呢?” 老板娘原本只是随意的招呼几句,意兴阑珊的,本打算开了汽水就借故走人,结果没有想到苏童忽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一下子把她的注意力给拉了过来,刷的扭过头来,仔细的端详着苏童,似乎在观察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苏童就一脸平静的看着老板娘,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大概是因为苏童的表情看起来还挺真诚的,并没有表现的难以置信或者有什么鄙夷的感觉,所以老板娘观察过之后,倒也没有感觉到特别排斥,而是试探着问她:“你咋知道的呢?你也信这些东西么?” “我信,”苏童一派认真的对老板娘点了点头,然后又故意朝周围看了看,不太好意思的对她笑了笑,说,“你不会笑话我吧?我这个年纪的人,好多都不太相信这些东西的,之前我跟别人聊这些事,他们都笑话我来着。” “我也是,我也是!”王莉自然是明白苏童在和老板娘套近乎,想要从老板娘的嘴巴里面打听一些事情出来,于是连忙在旁边随声附和。在从事了记者这一行当之后,她们和人打交道的机会也比许多别的行业多了很多,尤其是向别人打听事情,了解情况这种事,完全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她们也就总结出了一条规律,越是那种对什么人或者食物非常痴迷或者盲目追随的人,只要稍微勾起对方一点共鸣,让对方以为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那话匣子一打开,可就什么提防、戒备都没有了。 “这有啥好笑话的!”果然,老板娘顿时就来了精神,也不走了,一拉椅子坐了下来,充满了不忿的对她们说,“那些人根本就是什么也不懂!不懂还不信邪,早晚要吃大亏的!我跟你们讲,人这一辈子,除了要行善积德之外,还得有神灵庇佑才行呢,但是天上那些神仙,多忙啊,人家位份高,管不到咱们,所以咱们就得自己去求大仙庇佑啊,你们说是不是?谁不想过上好日子?谁不想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咱们为自己谋点好处,求点福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是吧?” “是啊,所以我也一直有这种想法,但是没有人带我入门,自己有点摸不到门道,怕一不小心反而闯祸,你供奉的是什么?”苏童诱导着问。 “当然是狐狸大仙,胡娘娘了!”老板娘闻言热情的回答。 第十五章 无风自动 苏童做恍然大悟状,又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问老板娘:“灵么?” “那当然了!不灵的话,我天天挨这份儿累,那么尽心尽力的供着?”老板娘回答的十分笃定,“我也是之前机缘巧合,从开始供胡娘娘的。咱们是有缘人,而且你们也信这个,不然我轻易都不跟人家说!当初啊,是我们家孩子无缘无故的就得了一场怪病,别提多奇怪了,谁也瞧不出毛病来,大医院小诊所全都去了,都说孩子没病,可是没病哪有人那个模样啊,我也是没办法了,你们还年轻,不了解当妈的那个心思,我当时就觉得,哪怕让我去死,只要我孩子能好好的,我也乐意。这个时候,我以前有一个多年的老姐妹了,就跟我说,要不然就供胡娘娘吧,胡娘娘保佑,说不定就能有起色呢。我那时候已经到了死马也当活马医的程度了,还能说什么啊,就答应了,之后我那姐妹儿带着我找了个师傅,花了好多钱,请回来这么一尊胡娘娘的神像,告诉我怎么供养。” 说着,她朝墙上高高悬挂着的神台使了个眼色,示意苏童和王莉朝那边看,苏童和王莉就顺势看了过去,今天那尊瓷像上面并没有蒙着红布,苏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瓷像的样子,果然和那个高中生说的一样,是一个古装大美女的模样,瓷像的样子看起来仙气十足,如果不是后面还有飞扬起来的九条尾巴的造型,简直就和敦煌莫高窟里面的飞天画像有一拼,俨然是天庭的仙子一般。瓷像的做工比较精细,即便离得这么远,苏童也可以看得出那瓷像的眉眼十分清晰。 “然后我就供着,一开始也不知道灵不灵,结果烧香,放贡品,又拜又求的,折腾了两三天,我孩子忽然就好了,一点征兆都没有,特别突然的就好起来了,你说这不是胡娘娘显灵是什么呢!打那以后啊,我就供奉的更上心了,胡娘娘可是救了我们家孩子的大恩人啊!”老板娘说到这里,还有一点小小的激动。 一听到老板娘的孩子也生过怪病,苏童和王莉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都有了同样的猜测,王莉连忙趁着老板娘聊天的热情还没有退下去,开口问:“老板娘,那你孩子之前是怎么了?什么毛病还至于那么怪啊,医院都看不明白?” 假如老板娘说她的孩子也是一夜之间就从年轻人变成了小老头儿或者小老太太,那这个症状就和孙大刚一模一样了,虽然不知道根源到底在哪里,至少知道这里的老板娘供奉了所谓的胡娘娘以后,孩子就奇迹般的好了,从这一的一个结果逆推回去,说不定也能对怪病发生的根源有多一点的了解。 “唉,别提了,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突然之间就不对劲儿了,一天到晚的说冷,大夏天那会儿我们都穿短袖短裤,她把羽绒服都翻出来给穿上了,”老板娘因为孩子的病早就已经痊愈,所以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心痛或者难过的情绪,就好像是在讲别人家的热闹八卦似的,“还有吃饭,就跟不要命似的,得了饿痨也不是她那时候那种吃法儿啊!可是就那么能吃,精神头儿还一天不如一天,见天儿的就喊冷,我们带去医院,医院检查完说也没什么毛病,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反正那会儿啊,我们两口子真的是都要被吓死了,多亏胡娘娘保佑,孩子总算没事儿了,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哎呀,那可真是的,这个胡娘娘还真灵啊!”王莉语气上好像很振奋,在替老板娘高兴似的,不过眼神里分明写着“失望”两个大字,弄了半天老板娘的孩子不但性别和孙大刚不一样,就连表现出来的症状也一点都不同,这样一来,可就没有了可对比性,这两件事的关联也不大好去证明了。 “那可不是么!”老板娘美滋滋的回答,很显然她并不是一个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所以并没有发现王莉听了她的话之后,连神情都不大一样了。 “那胡娘娘要怎么供养呢?”苏童一边问,一边偷眼又朝神台上面的瓷像看了看,“我的意思是说,用什么东西,还有胡娘娘脾气怎么样?会不会和爱生气?我之前有个朋友,他养了小鬼帮忙做生意发财,结果那个小鬼的脾气特别不好,因为一点事就会惹生气,发脾气,惩罚别人什么的,搞得我有点害怕,本来都动了心思了,也没敢养,听你刚才说胡娘娘这么灵,有点动心了,就是怕会不会也是这种脾气比较大的,我这人粗心,就怕不小心得罪了大仙!” “还行,还行,不是我不敢说啊,是真的还可以了,你不能指望这种大仙跟天上那些神仙那么什么都不跟咱们计较,对不对?毕竟人家也帮咱办了实事儿了。”老板娘很知足的说,“我们家这个胡娘娘,我一开始是按照我姐妹儿介绍的那个大师说的那样,没事儿就供奉烧鸡,水果,然后烧香。后来有一天,胡娘娘托梦给我,说让我多给她烧香,初一十五要给她化一些纸元宝之类的东西,我就照做就行了,挺好伺候的,有的时候临时有什么要求,她也托梦告诉我,都不用我自己去瞎猜。只要别说太冒犯的话,胡娘娘也不会真跟咱一般见识的。” 苏童听了之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表示老板娘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启发,回头也打算考虑考虑,供个胡娘娘保佑自己和家人。老板娘听了这话别提多开心了,好像发展了一个新的成员到自己供狐狸大仙的队伍当中,对她还有什么好处似的,还一个劲儿的询问苏童有没有合适的来路,如果没有的话,自己可以引荐她去那个认识的大师那里,保证能让苏童供个灵验的胡娘娘。 苏童当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提议了,现在暂时也没有办法证明孙大刚的怪病和这家馄饨铺子里面的狐仙有没有直接的关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可没有那么想不开,会想要真的请一个什么狐狸大仙回家去,这种东西她现在早就是宁可信其有了,也甚至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里面的“神”自然不是那些货真价实的神,多半是一些魑魅魍魉、邪祟鬼怪,那就更不宜招惹了。 所以她随便那话搪塞了一番,说如果以后有这个需要,一定过来向老板娘咨询,或者是请老板娘帮忙引荐什么的,正好这个时候又有人来店里要吃东西,坐下来招呼人要点东西,老板娘这才暂时结束了跟她们的闲聊,去招呼客人了。 “我说,你还吃么?”王莉等老板娘走远了,一边偷眼瞄着那个墙壁上神台上面的古装美女瓷像,一边小声问苏童,顺便搅了搅自己面前那碗已经破了一大半,飘了一碗面皮的馄饨汤,看样子是不想呆在这儿了。 该问的也都差不多问过了,苏童也没有在这里继续吃东西的愿望,于是让王莉在门口等着自己,她过去把餐钱给付了,王莉是真的多一分钟也不想在这家店里面呆着了,就急急忙忙起身走去门口,苏童拎起她的小皮包,过去找老板付她和王莉两个人的餐费。 就在她打开皮包从里面取出钱包付钱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上有什么声响,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站着的位置正好是老板娘供奉狐仙的神台下方,而眼下一丝风也没有,那带着九尾的古装美女瓷像却好像被一阵大风给吹过似的,正左摇右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这一情况不仅苏童看到了,老板娘也看到了,她吓得连忙拉了一张凳子冲过去,站在凳子上用手扶住那尊瓷像,可是瓷像仍旧抖个不停,她根本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瓷像就会一头从神台上面栽下来似的。 “就怪你!”她横一眼正在给苏童找钱的老板,“我刚才就说要去把元宝化了送过去,不菲的不让!你看这是不是着急生气了?!” 老板把零钱找给苏童,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老婆,虽然对瓷像没有风却摇摆起来这件事也有点困惑,不过显然他对狐仙的迷信程度照比他的老婆要轻很多,所以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去给新来的两个顾客煮馄饨去了。 苏童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收好了零钱,转身走出了小馄饨铺子,和王莉会和,两个人一起返回方才的那家咖啡馆,那两碗小馄饨她们俩谁也没有吃,只喝了一些汽水,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既然目的达到了,那就回咖啡馆那边,吃一点卫生比较好的简餐吧。 “我的天,你现在的胆子可真是变大了不少啊,”王莉一边走,一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好像是想要把上面的鸡皮疙瘩都给掸掉似的,“我刚才听那个老板娘说那些话,心里面毛毛的,别提多害怕了,幸亏咱们是大白天来的,这要是晚上啊,我非得被她吓个好歹不可,果然还是人吓人最吓人了!” 苏童笑了笑,点点头,随便附和了一句,心里面其实也有些犯嘀咕,王莉因为出来的早,并没有看到,刚才那瓷像摇摆的确实有些邪门儿,也就是说这家馄饨铺子里面供奉着的那个东西,还确实是存在的,并不是那老板娘神神叨叨主观臆想出来的,只是到底这件事和孙大刚的怪病有没有什么关联,狐仙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什么样的行为模式,苏童一概不知。 唐敖现在是指望不上了,想要打听打听,也只能问谷满仓,不过看样子,谷满仓似乎不在家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回头等和王莉分开以后,自己再打电话给谷满仓吧,看看他能不能给自己提供一点有价值可以参考的信息。苏童心里面悄悄的盘算着。 第十六章 寒气逼人 苏童和王莉两个人回到之前的那家咖啡馆里,每人点了一份简餐和咖啡,坐下来一边吃东西,一边商量这一次报道的切入点到底要怎么确定。 跟封建迷信扯上关系自然是不可以的,可是那个孙大刚的怪病也确实怪的够可以,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觉得特别的离奇,可信度不高,要是想硬找出个听起来比较科学合理的解释,也是异常的困难,连本地那几家很权威的公立医院都没有办法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结论,她们两个都是门外汉,又怎么解释的清楚呢。 思来想去,两个人都觉得这个报道如果不做,孙大刚的家里人连通过这个渠道来求助的机会就都失去了,可是如果写出来刊登出去,切入点可能就会非常的中规中矩,或者冒着被人质疑真实性的危险,实事求是,写的玄乎一点。 当然了,这件事苏童做不了主,王莉也做不了主,她们两个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决定吃了饭之后就赶回报社去,再跟老董好好的讨论一下,老董一来是资深主编,经验丰富,二来也是领导,有拍板的权利,交给他最保险。 于是吃过了东西之后,两个人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报社,把整件事的进展和结果都向老董做了一番回报,包括孙大刚家里人的态度,还有拍到的照片。 老董虽然说最早接到这一条新闻线索的,但是并没有机会亲眼见到患了怪病的孙大刚,对整件事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认为即便是有这样的事情,肯定也是不同程度的被夸大和演绎了,不会真的有那么夸张,结果当他看到王莉和苏童拍回来的孙大刚在家中的照片时,惊讶的半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老董才从震撼当中回过神来,有些狐疑的看了看苏童和王莉,试探着问:“你们确认过了么?这个真的是孙大刚么?不会是这一家人想要出名,故意编造故事炒作,让爷爷假装成是自己的孙子来弄假新闻吧?我跟你们说,咱们报社可不是那种专门刊登花边新闻的小报,我们是很严谨的,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大意,结果报道了什么假新闻,搞坏了自己的信誉和名声啊!” “不会的,我们两个是反反复复确认过的,不然早就回来跟你汇报了,哪还会浪费这么长时间去收集线索,找医院方面求证啊!”王莉颇有点委屈的回答。 苏童也点了点头:“对,我们是真的确认过的,也和孙大刚本人聊了很多,抛开其他的证据不谈,就单说孙大刚的谈吐和举止,聊天时候能够说出来的一些比较私人或者说只有在他那个年龄段才能接触到的话题和人,都不像是一个老年人能够装得出来的。而且一个人可能容貌比较显得年轻,或者显得成熟,这都是很常见的情况,但是往往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一个长相再年轻的三十几岁的人,哪怕皮肤状态好得好像十七八一样,眼神也绝对不可能是十七八岁时候的样子,这跟每个人的人生经历有关系。八十多岁老人想要装成十**岁的年轻人,就算背熟了各种背景资料,可以对答如流,眼神也肯定是比较沧桑的。” 老董听她们两个人这么一说,觉得似乎也有道理,忍不住又把孙大刚的照片拿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惊讶的连连咋舌,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返老还童的没见过,没想到现在倒是见识到一夜白头这种怪事了。 对于这个报道应该怎么样来处理,老董也着实为难了一番,哪怕不做任何的艺术加工,本身这件事原原本本的摊开来放在报纸上,就已经足够耸动,给人一种不怎么靠谱的感觉,容易让读者认为是胡编乱造出来吸引眼球的假新闻,可是硬是给安一个什么合理解释,倒是比较容易被读者接受了,可是这种行为本身也是违反了客观报道的原则,违背了报道这件事的初衷,真是左右为难。 不过最后,老董还是下了决心,让苏童和王莉两个人把这件事有一说一,实事求是的写出来,既然是怪病,医院都拿不出个结论来,自然就不需要有什么结论,发出来,就是希望好找社会上的其他人,有没有谁听说过或者接触过有类似遭遇的人,能够帮助孙大刚一家摸清楚怪病的根源,早点让孩子重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能够参加高考,好好的去念大学,这也是功德一件。 有了老董的支持,苏童和王莉就心里面有底多了,两个人离开老董的办公室就立刻着手撰写起关于孙大刚的稿件来,这件事因为太过于蹊跷,所以只写一篇报道很显然是不足够的,以后还需要有进一步的反馈和跟进,又是一个系列报道的题材,既然是系列报道,那么开头就很重要了,苏童和王莉花了不少心思,认认真真的撰写,又反反复复的修改润色,终于在下班之前把稿子拿到了老董那里,让老董过目,老董虽说是个严谨的新闻工作者,但同样也是个普通人,对于这种离奇的事情,说不好奇也是假的,尽管已经是下班时间,他都已经准备离开了,看到苏童和王莉那这稿子来,就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开始认认真真的审起稿子来,看完之后,又帮她们提了一点修改建议,这才下班离开,而苏童和王莉两个人也决定趁热打铁,按照老董的意见把稿子仔仔细细的改了一遍,修改完毕之后才关了电脑,离开办公室,下班准备回家去。 尽管春天之后,白昼也慢慢的延长了,但是她们两个人敬业的又写稿又改稿,弄好了以后还是到了夜幕低垂的时间,好在今天老驴不用加班了,所以早早就开车到报社门口等着王莉,看到王莉和苏童从楼里走出来,连忙闪了两下车灯。 “走吧,上车,我们送你回去!”王莉示意苏童跟自己一起走。 苏童摆摆手,王莉的住处跟自己家根本不算是很顺路,她可不好意思给朋友添麻烦,更何况前一天老驴加班了一整晚,不在家,现在人家小两口也算是小别之后,她可没有那么不解风情,非要这种时候去给人家添乱。 “你走你的吧,我还有别的事,不打算马上回家,跟你们不顺路,别管我了!”苏童婉言谢绝了王莉的好意,随即她又意识到,自己刚刚急着和王莉一起下楼,居然把随身的小皮包给忘在了办公室里,虽然说办公室的钥匙方才为了锁门,她随身带着呢,可是家里面的钥匙却在皮包里,一同被锁在了办公室。 她只好无奈的摊开手,对王莉说:“你瞧我这臭脑子,就觉得好像手里面少了点什么似的,还觉得特别的轻松呢,弄了半天把包给忘在办公室了!老驴都等了你这么久了,你快别让人家着急了,走吧走吧,我先回去拿包了!” 王莉见她一再推辞,也就没有继续坚持,虽然说她并不介意让苏童坐自己的顺风车,不过女人的心思始终是比较缜密的,就像苏童怕影响了他们小两口小别之后的欢聚一样,王莉也担心非得拉着苏童坐顺风车,苏童会不会因为看着自己和老驴你来我往的互动,触景伤情的想到她和唐敖之间的问题。 为了怕触碰到苏童的伤心事,王莉便也没有强求,叮嘱苏童路上小心,不要太晚回家,一个人终究是不太让人放心的,之后才上了老驴的车离开了。 苏童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不羡慕王莉是假的,之前遇到加班的时候,唐敖也会和老驴一样,不需要吩咐,早早就来到单位楼下等着,只可惜现在物是人非,唐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唐敖,自己想再多也是没有意义,索性不想了。 苏童一个人又折返回了办公室,楼里面虽然还有零零星星的几个部门有人在加班没有离开,不过大多数的人还是已经走掉了,白天还算热闹的走廊里顿时就安静下来,每走一步,鞋底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在乘电梯上楼的时候,苏童还没有明显的感觉,而到达了她办公室所在的那个楼层之后,她却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了,虽然说走廊里因为没有窗子,一天到晚没有日照,所以比办公室里自然是要多几分凉意,可是她很确定现在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自己这次折返回来取东西的时候,周围的温度比起和王莉一起下班离开那会儿,似乎低了不少,隐隐的让人觉得透出些许的寒意来。 结合自己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事,这意味着什么,苏童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并且细细想来,她忽然意识到,这种有“那东西”在周围的感觉,今天打从回到报社之后,也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只不过白天的时候阳气重,办公室里面人来人往也比较热闹,所以她只有零星的一点知觉,并不敏感,所以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就剩下自己了,那种感觉倒强烈起来了。 难道说有什么真的跟上了自己,而不是白天凑巧路过的? 稍微这么一想,苏童就从头到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赶忙在心里面给自己叫停,想起之前唐敖曾经教过自己,那种东西也可以感受到内心的恐惧,越是胆战心惊,畏畏缩缩,反而容易受其害,这种时候,哪怕是强撑着,也得装出一副很勇敢的样子来。 于是她强打着精神,好像感受不到周围逐渐浓郁起来的寒意似的,昂首阔步,大步流星的朝办公室走去。 第十七章 惊心 报社因为经常有人加班,所以楼内的配套设施一向还是很不错的,虽走廊两边都是办公室,所以走廊里面并没有采光的窗口,但是照明灯却十分给力,即便是在白天的时候,光线也丝毫不输给朝南向的办公室,到了晚上也是一样。 苏童沿着走廊快步朝办公室走去,走廊里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她的心里越发有感到发慌,其他办公室里不可能那么巧,一个在加班还没有走的人都没有,可是平日里大楼的隔音终究是比较有限的,只要有人在,从走廊经过的时候终归可以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透出来,至少不会好像今天现在这样,四周一片死寂,就好像整栋楼都已经人走楼空了一样。 忽然,就在苏童心里面隐隐感到有些紧张的时候,她头的照明灯忽然闪烁了一下,苏童脚步一顿,抬头看了看,那灯还在忽闪忽闪的,时亮时灭。原本还只是这一盏灯,苏童或许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只是巧合,可能是灯管快要坏掉了,可是事实很快就打破了她的自我安慰,整整一条走廊的照明灯,忽然都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起来,一时之间原本明亮宽敞的走廊也变得影影绰绰,好像每一处暗影里面都潜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随时随地准备扑过来似的。 苏童也顾不得强作镇定了,事到如今,再让她用什么强大的内心去战胜恐惧,也不大现实,索性就加快了脚步,一溜跑的朝办公室门口冲了过去,来到门口,拿起钥匙去捅锁眼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捅了几次她都没有能够把钥匙成功的捅进锁眼里面去,一边心急如焚,一边还被头忽闪忽闪的灯光给搅扰得心烦意乱,手一抖,竟然把钥匙也给掉在了地上。 苏童赶忙弯腰去捡,这不低头还好,一低头,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差一在那一瞬间停止跳动。她透过自己两腿之间的空隙,看到距离自己大约几米开外的走廊里面,有一双女人的脚,那双脚上面穿着一双黑色的拉带布鞋,脚踝纤细,腿修长,就是肤色惨白发青,怎么看怎么〖〖〖〖,<div style="margin:p 0 p 0">不像是活人,更重要的是,那一双腿就站在那里,随着灯光的闪烁,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效果,更加让人心有不安。苏童十分确定,在自己方才上来的一路上,都没有人跟在自己后面,现在忽然之间看到了这么样的一个画面意味着什么,如果她还心里面没有数儿的话,那可就真的是枉费了自己跟着唐敖和谷满仓身边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了。 她不敢多耽搁,一把从地上抄起钥匙,两只手捏住,以免自己抖得太厉害更加摸不到锁眼儿,以最快的速度把钥匙塞进去,扭开了门锁,一把按在门旁边的电灯开关上面,办公室里面的灯顿时都亮了起来,熟悉的办公室在人走光了以后显得格外空旷,也格外的大,平时苏童并没有这种感觉,今天却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慌,她赶忙跑向自己的座位,才走了不到两步远,刚刚才亲手打开的电灯,忽然齐刷刷的熄灭了,原本明亮的办公室再一次恢复了黑暗,又似乎比平时更黑了许多,原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被关上的屋门,也在苏童的身后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了起来,那声音震得苏童心惊肉跳,顾不得许多,甚至没有时间回头去看一看自己身后的情况,就一门心思的朝自己的座位跑过去。 好在办公室的格局一直都没有调整过,包括她的工位,所以路线上来讲倒也还算熟悉,只是没有了光线之后,苏童的视线毕竟有一的受阻,好几次她都撞在了别人的椅子上面,被椅子的扶手或者椅子腿磕的腰腿生疼也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毫不夸张的,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一股阴冷阴冷的风吹过来,这意味着什么,苏童根本不敢去过多的联想,以免立刻就腿软的跑不动。 好不容易冲到了自己的桌旁,苏童一把拿起被自己忘在椅子上的皮包,这下子她可就不得不转过身去了,苏童把心一横,一只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皮包,猛的转过身去,打定了主意即便身后有什么,即便那东西不是自己的皮包能够对付的,她也一定会拼尽全力的用皮包抡过去,能给自己争取一时间也好啊。 就在她猛的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刚刚熄灭的灯,忽然又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刚刚适应了办公室里面黑暗的苏童被晃得差一就睁不开眼,可是比起勉强的睁开眼睛去面对刺眼的灯光,她更不敢闭上眼睛,于是忍着不适,还是努力的睁眼朝前看,办公室里面还是一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别的。 苏童不敢怠慢,拔腿就往外跑,走廊里面的阴冷感还在,只是照明灯不再闪烁了,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在选择楼梯间还是电梯的时候,她也的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要乘坐电梯了,毕竟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有高,楼梯间有很黑,也没有什么人,跑下去需要很久,假如真的有什么东西埋伏在那里,自己的下场和坐电梯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索性乘坐更快的电梯,来个长痛不如短痛。 好在电梯还停在这个楼层,很显然在她上来之后,还没有其他人上上下下过,苏童按开了电梯门,胆战心惊的走了进去,电梯门徐徐关上的时候,似乎有一阵风吹了进来,吹得苏童一身鸡皮疙瘩,她站在电梯一角,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眼睛死死的盯着电梯上方的显示屏,看着上面的数字一一跳动着,昭示着电梯正在平稳的一一下降,好不容易,当显示屏上面的数字变成了“1”,电梯门一打开,苏童就拔腿跑了出去,顾不得去理会门口值班保安诧异的目光,一口气跑出了大楼,跑出了院子,冲到马路边一个路灯光线相对比较柔和明亮,来往的行人车辆也比较多的路口,这才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原本她是想要拦一辆出租车回家的,可是一想到方才的那一番经历,苏童分明觉得自己身后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跟着一样,所以她临时改变了主意,稍微恢复了一体力之后,就大步流星的走向了附近的公交站,挤在一群等候公交车的人群当中,上了一辆满满腾腾的公交车,虽然这样可能会比较累也比较拥挤,但是却也因为周围都是吵吵嚷嚷的人,充满了人气儿,所以让苏童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只可惜,公交车不可能直接把她送到家门口,到了站一下车,那种被好多人包围着的安全感就又消失了,苏童发誓她绝对没有产生幻觉,那两条惨白没有血色的纤细腿又在自己不远处不紧不慢的跟着,她甚至能借着余光看到那两条腿上面是一条碎花款式的裙子,两条腿并没有迈步的动作,就好像是悬浮在空中,那么飘着一路跟过来。苏童心更慌了,加快脚步,与其是往家里面走,倒不如更像是往家里面逃,一边走一边偷眼回头瞧,那个东西也随着自己的提速,慢慢的跟了上来,等到苏童进了单元门,钻进电梯里面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了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有一股冷风吹了进来,猜也知道是那东西跟上来了。 虽然心里面什么都清楚,可是眼下除了攥紧自己的皮包之外,苏童就什么能做的都没有了,她甚至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今天要拉不下脸来,明明老驴都已经回来了,并且到单位接王莉回家,自己为什么就不好意思开口要王莉把自己的护身符还给自己呢!假如唐敖给自己的护身符还在身上,不定现在自己的心里还能踏实一些。可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一意义也没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在自己到家之前,那东西不要轻举妄动,只要进了家门就好了。 当电梯停在十楼一开门,门都还只是开了一条的缝隙,苏童以这辈子都没有过的速度从里面钻了出来,并且迅速拉开皮包,摸出钥匙,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自己家的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家里面一股暖融融的温度夹杂着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闪身进门,重重的把防盗门给关了起来。 果然,一到家里面,那种被尾随的感觉就消失了,家里面有当初设下的结界,跟着自己的那东西看样子应该是灵体之类的,所以进不来。 苏童不敢怠慢,浑身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从里面调出了谷满仓的号码,给谷满仓拨了一通电话过去,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苏童不知道谷满仓人到底去了哪里,只知道他应该是不在家中的,如果换做以往,她可能会担心谷满仓眼下不方便接听电话,所以选择不去打扰,可是现在却不行,从昨天到今天,自己两次到那家馄饨铺子附近去,都遇到了怪事,不管是狐仙还是狐妖,也不管是灵体还是邪祟,这件事她觉得很有必要和谷满仓沟通一下,至少也要知道个对策才好。 于是她又锲而不舍的继续重拨起谷满仓的手机号码来,终于在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之后,电话才被接通了。 第十八章 人各有命 电话接通的时候,谷满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微的气喘,好像他刚刚经过了长途跋涉,已经很疲惫了似的,苏童一听到他这样的声音,一下子愣住了。 “喂?呼呼……苏童啊?喂?你怎么不话啊?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我这边信号不算特别稳定,有什么事儿你赶快,可别一会儿信号没了,我就听不清你了啊!”谷满仓似乎是停下来了,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对电话这边的苏童。 苏童连忙回过神来,忍不住先问他:“你这几天是去哪儿了?出远门么?” “算是吧,我师父找我,让我过来帮帮他的忙,这事儿挺复杂的,一两句话也不清楚,又得交代一大堆的前因后果,等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吧。你怎么样?还好吧?这几天有没有遇到唐敖?我没在家,你还是躲着他一儿吧……我知道这么听着有怪怪的,不过我也是为你好。”谷满仓对苏童。 苏童闷闷的应了一声,她原本想告诉谷满仓自己之前有遇到过唐敖,唐敖视自己如空气的那些事,可是一听谷满仓在外面似乎也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忙,她便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不管和唐敖之间的事情有多么的让她感到窝心和难过,毕竟都是情爱的事情,没必要成天拿出来祥林嫂一样的去和别人诉苦,对她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孙大刚的那件事,以及自己遇到的怪事。 这才是她最初决定要给谷满仓打电话咨询的根本目的。 于是趁着谷满仓那边的信号还算稳定,苏童尽量准确又精炼的把孙大刚的情况先对谷满仓了一遍,主要强调了孙大刚一夜之间从十**岁的少年郎,一下子变成了八十多岁耄耋之年的老人,谷满仓跟自己比起来自然是见多识广的,而且就算他因为年纪的缘故,所以见闻也还算有限,那至少他现在跟他的师父呆在一起,不定他的师父这么多年来走南闯北,又是个会道术的人,万一曾经听过或者见过这一类的情况,那对于孙大刚而言可就是莫大的帮助和喜讯了。 谷满仓听◇★◇★◇★◇★,<div style="margin:p 0 p 0">了孙大刚的情况之后,也显得很惊讶,他表示自己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事情呢,怪病的种类就听过很多,可是不疼不痒的就那么一夜之间真的变成了老头儿,这还是头一回,所以他也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先别着急,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得问问我师父,看看他有没有遇到过这一类的事情。”谷满仓在电话里面,“我先听听我师父是怎么的,再告诉你。” 苏童应了一声,正想表示自己还有另外一件事,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谷满仓那边就已经急匆匆的挂断了电话,苏童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手机,只好守着电话等谷满仓和他的师父沟通好了以后再给自己拨回来。好在到了家里面之后,她确信没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回来,有了这么一个避风港,她的心里面也就踏实了许多,不再那么慌乱,只要自己不冒冒失失的跑出去,在家里就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谷满仓什么时候才会把电话打回来,万一缠上自己的那个东西真的和馄饨铺子里面供奉的那个狐仙有什么关联,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苏童都没有敢去做过多的联想,眼下对于她来,就只有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待的时间好像过的异常缓慢,苏童不知道第几次抬起头来去看墙壁上的挂钟的时候,甚至忍不住怀疑那挂钟是不是已经停掉了,一直死死的盯着秒针一下一下的跳动,这才能相信钟表还在正常的走动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谷满仓为什么还没有来电话,苏童也不知道,虽然挺心急的,但是隔了这么久还没有音讯,她也忍不住有担心起谷满仓和他师父的安危来了。 现在的基础设施建设还是比较不错的,尤其是移动通讯越来越发达的今天,信号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广了,城市里面不用手机信号,已经开始追求越来越快的网速,就连一些相对略显偏远的山村里,也一样实现了无线信号覆盖,走到哪里手机都可以照常使用,没有任何的障碍。可是方才谷满仓却他那边手机信号很不稳定,到底他和他的师父跑去了哪里呢?他的师父和唐敖也算是师兄弟了,既然需要谷满仓都赶过去帮忙,唐敖现在元神觉醒之后,不仅仅是力量增强了,就连过去的记忆也一并恢复,自然不可能认不得谷满仓的师父,要是论起帮手这样的角色,唐敖从实力上来讲很显然是更合适的人选,谷满仓的师父为什么会舍本逐末的放弃自己法力高强的师弟,却拉着除了驱邪化煞之外什么也不会的徒弟到处跑呢?还有谷满仓所谓的现在时机不成熟不清,又是怎么回事? 苏童的心里面又一次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原本只有两个问题想要问谷满仓,结果现在倒好,那两个疑问都还没有得到解决,又冒出了新的问题。 一想到这个,苏童忍不住想要笑自己还真是心怀天下,本身也没有什么大能耐,现在更是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好,居然还去担心惦记着别人的事情,也实在是不知道该鄙视自己还是为自己这种胸怀而感到的骄傲。 因为心里面还是紧张,所以苏童也没有什么吃饭的胃口,索性就不吃了,在等着谷满仓来电话的期间,她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放在自己手边的皮包,翻来翻去,无意中翻出一张被叠成了三角形,上面还系着红线的黄符,苏童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来,这是之前一早遇到唐敖的时候,他不心从口袋里面掉出来的,自己捡起来想要交还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大步流星的走掉了,自己本打算回来之后找机会送还给他的,结果被那狐仙和古怪的遭遇一冲击,居然就给淡忘掉了。 要不然,现在拿过去给他?苏童由于了一下,想来想去又放弃了,倒不是怕看到唐敖冷漠的表情和厌恶的眼神会觉得痛心,主要是她现在真的不敢随随便便就出门去,生怕有什么东西虽然进不来自己家,却还在走廊里面守株待兔呢。 那就明天白天的时候再吧,一件事是想办法把这个护身符还给唐敖,第二件事就是哪怕厚着脸皮,也把借给王莉的那枚护身符要回来。除了因为自己眼下遇到的怪事也实在是有些让人心惊肉跳之外,那枚护身符对于苏童来,意义也比较不一样,毕竟那是唐敖跟她相爱那段时间里面留下来最后的纪念品了。 胡思乱想的功夫,一直沉寂着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苏童先是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赶忙伸手抓过来,一看来电号码,果然是谷满仓,苏童松了一口气,连忙接听起来,不等那边话就迫不及待的问:“谷满仓,你还好吧?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有消息?你在外面有没有什么危险啊?” “我没事儿,你放心吧,有我师父在,什么事儿也没有。”谷满仓还是笑嘻嘻的调子,语气听起来很轻快,一压力也没有的样子,不过仔细听起来,还是不难发现那轻松语气背后淡淡的疲惫,“我刚刚问我师父了,我师父他也没有听过一夜之间一个好端端的大男孩儿就变成了老头儿的怪病,但是如果是歪门邪道的法术,倒是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俩都认为,你遇到的那个高中生,搞不好不是吃错了东西或者生了怪病,归根结底他是着了道,被人算计了吧!” “这种法术容易么?这个孙大刚毕竟只是个在校学生,生活圈子还是比较单一的,我觉得他也不一定有机会去接触到那些法术特别厉害的人啊。”苏童听了谷满仓的这种解释,也没有觉得特别惊讶,只是有些不解。 “这个我就不清了,毕竟我没有直接接触过这个男孩儿,所以光是听你这些,我也判断不出来,要不然这件事你也别搀和的太深了,回头等我回去了之后,你带我去看看,然后再,你看行不行?”谷满仓给出了一个保险的方式。 苏童略微迟疑了一下:“可是现在那个孙大刚已经是八十多岁的状态了,你也知道,到了那个年龄段,很多东西很多事,都不准,搞不好哪天忽然就……”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人各有命,这也是没办法的,看看他个人的造化吧,如果他撑得住,我们回去了以后自然就有办法解决了,如果他撑不到那么久,那也是命,我们也没有办法。还是你的事情吧,你之前不是你遇到了什么不太对劲儿的事情么?什么狐仙还是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现在有空,我师父也在旁边,你正好可以给我具体的一。”比起孙大刚,谷满仓更关心的是苏童本人的安危,于是在全过了苏童不要轻举妄动之后,便又打听起来。 第十九章 李逵李鬼 苏童虽然关心孙大刚的怪病,但是也没有忘我到了不在乎自己安危的地步,被谷满仓这么一问,就赶忙把从早上那个高中生提到过的情况,到自己前一天和之前的遭遇,连带着小馄饨铺子里面的情形,都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谷满仓最初听说是有什么关于狐仙的,还颇有些紧张,等听苏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完了之后,便在电话那边笑了,说:“我还当你遇到了个李逵呢,弄了半天就是个李鬼啊!我跟你说啊,你说的那个学生的事情,跟那个小馄饨铺子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遇到的事情,倒是和那家店关系还挺大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李逵什么李鬼的,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了呢?”苏童被谷满仓笑得一愣,她还在为了今天晚上的事情而心有余悸呢,结果没想到谷满仓一听居然会笑出来,这还真是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 “我之前听你说,还真挺担心是狐狸精的,本身来讲,精怪就容易比寻常的小鬼难缠,更别说狐狸精了,那玩意儿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儿,一旦得罪了,就没完没了的折腾你,骚扰你,我还真担心你是冲撞了谁家供的狐狸精呢。”谷满仓的语气明显轻快了很多,“不过现在我是不担心了,一听你说那个馄饨铺子里供奉的那个东西,就觉得不靠谱,绝对是个冒牌货,不会是狐狸精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供奉的东西不对?”苏童不太明白。 谷满仓帮她解释说:“跟供奉什么东西没有太大关系,他们弄的那个瓷像倒是挺有鼻子有眼儿,像那么回事儿似的,不过狐狸精怎么可能会让供奉自己的人给自己化元宝纸钱那种东西呢!那种东西只有阴物才会需要,给狐狸精烧一车的纸元宝也跟烧了一车的白纸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他们也收不着,用不上!所以一听你说那个什么狐仙还托梦给老板娘,让老板娘给烧这个烧那个,反倒是供奉的烧鸡肉食不要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鬼么!你供奉再多的烧鸡烧兔子,它也吃不到,还不如多烧点香,多化点纸钱什么的来得实惠呢!而且听你说的那些我就心里有数了,那个老板娘的孩子,一开始就是撞邪了,被鬼缠上,哦对,听你描述的那个意思,看样子还是个女鬼来着。那女鬼缠上了老板娘的孩子以后,孩子就病了,这个时候老板娘误打误撞的请了个所谓灵验的胡娘娘回来,其实就是被人骗,买了一个瓷像回来摆着,但是她又是烧香又是祭拜,那女鬼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忽然改了主意,缠着一个小姑娘也没有什么用,附身做不到,什么好处也得不着,还不如干脆假装成狐仙,偏偏香火,偏偏纸钱元宝之类的好处呢。” “那为什么又要缠上我呢?我确定今天是在离开了那个馄饨铺子以后才开始有那些不对劲儿的事情发生的。”苏童笃定的说,“我在那个馄饨铺子里面真的是什么玩笑话或者有冒犯的话都没有说过,为什么会被我遇到这种事?”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跟你的特殊体质有关了,都说了,你简直就是个灵体吸铁石,像你这种八字轻阳气弱的,简直太吸引那些东西了,所以估计那女鬼也是看中了你这一点,才会偷偷摸摸的跟着你,不过你根本不需要害怕,更不用担心,家里头有我和唐敖当初给你设的保护结界,什么妖魔邪祟也进不去,你随身不是还带着唐敖之前给你的护身符么?那个符是专门用来防止鬼上身的,只要你带着它,保证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你就踏踏实实的吧,不要担心。假如那东西还跟着你,你就假装看不见,反正它也近不了你的身,等到过些天我回去了再帮你想办法。”谷满仓知道唐敖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手去过问苏童的事情,所以也没说让她去找唐敖帮忙的傻话,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本来就不太好受,更别说这两个人原本是一对恩恩爱爱的情侣,结果现在唐敖忽然变了脸,猜也猜得到苏童心里面该是有多难受的,他也不想在别人的伤口上戳刀子。 “好,那我知道了,你和你师父在外面不管忙什么,都注意安全。”苏童怕谷满仓担心,没好意思说出来自己那枚护身符被借给了王莉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方不方便向谷满仓乱打听他们在外面的事,毕竟这里面还涉及到了素未谋面的谷满仓的师父,所以她就只叮嘱了一下安全问题,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谷满仓也答应的很痛快,两个人挂断了电话。 知道不是狐狸精而是女鬼,苏童的心里面说不上踏实了多少,不过至少没有之前那么忐忑了,孙大刚的处境她很担心,也很关心,只不过就像谷满仓说的,首先要自保,别人的闲事,还是得量力而行,不能逞强的。现在谷满仓不在本地,唐敖那边根本不敢指望,外面搞不好还有一个徘徊不去的女鬼,苏童现在觉得自己也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一种处境了,孙大刚的事情,也就只能放一放。 就像谷满仓说的,人各有命,看老天爷是不是成全孙大刚这个孩子吧。 当天晚上,苏童早早的就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回到家里面之后,她的不安和忐忑就逐渐的减轻了,所以这一夜倒也没有耽误休息,第二天早上起来准备上班的时候,看到了前一天拿出来放在门口钥匙盘里的那枚黄符,苏童犹豫了一下,既然是唐敖不小心掉的,那肯定还是要还给唐敖,只是去敲门?她还真有点做不出来,试想一下,不管是换成谁,曾经深深爱过的恋人,一夕之间从温情脉脉变成了横眉冷对,这都是让人十分心痛的事,苏童觉得自己能够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没有夜夜独自流泪,就已经是很坚强的表现了,她还没有心硬到了可以去无视对方的态度,继续和唐敖打交道的地步。 于是思来想去,苏童决定把那枚黄符悄悄的挂在唐敖家的门把手上头,反正这栋楼除了保洁之外,基本上很少有人从楼梯上上下下,保洁阿姨也是个非常本分的人,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不会把别人挂在门上的符纸随便拿走的。 这么决定之后,她也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实施了,出了门,把那枚符纸轻手轻脚的挂在了唐敖的门把手上,然后放弃了电梯,选择了走楼梯下去——电梯仍旧有些让她心有余悸,反倒是白天透着充足光线的楼梯间更让人心里面觉得踏实。 因为白天阳气比较充足,苏童从家里出发一路上到单位,都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到了单位的时间也是早上的上班高峰,即便她想要一个人独自坐电梯也是不可能的,每一趟电梯都挤满了人,这倒是给了苏童很强的安全感。 到了办公室里面,人也来了不少,加上白天充足的光照,前一天晚上阴森森的感觉一扫而空,苏童坐下来,拿出自己的早餐开始吃,没过一会儿王莉也来了,老驴前一天晚上给她作伴,估计也让她从之前的惊魂未定里面恢复了过来,看起来精神状态特别好,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感觉,也恢复了平日里精致的妆容,还有都市小白领的那一身经典装扮,小高跟鞋也踩得格外稳当。 两个人打了招呼,一边吃早饭一边闲聊了几句,王莉津津有味的给苏童讲着一大早老驴送她上班的路上,交通广播电台里面的主持人讲述的逗人的笑话,说到好笑的地方,还不等讲完,自己就先忍俊不禁起来,差一点把嘴里面的食物也一并喷出来,吓得她赶紧用手捂住嘴,一边忍着笑,一边继续给苏童讲。 苏童听了也呵呵的笑,不过她的心思可不在这上面,前一天遇到哪些吓人经历的不是王莉,王莉的身边还有老驴,她当然可以心情大好的说着说那,苏童一想到晚上阳气衰落以后,搞不好还会被那女鬼尾随,心情就顿时又有些忐忑起来,所以思来想去,她也顾不得好不好意思,会不会显得小气了,开口问王莉:“对了,王莉,你昨天晚上休息的怎么样?还好么?” “哎呀,你可真讨厌,一大早问人家这么不纯洁的问题!”王莉还以为苏童在和自己开玩笑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吧好吧,看在咱们俩关系好的份上,我就满足一下你恶趣味的好奇心!昨天晚上老驴给我做了烛光晚餐,补偿前一天晚上不在家陪我的事,所以我是吃的也好,睡得也好,今天心情也很好。” “哦,那就好,”苏童笑了笑,虽然说王莉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过既然她那边一切都好,那么往回索要护身符自然就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了,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压低了一点声音,对王莉说,“那这样的话,你把护身符给我吧。” “啊……”王莉一听她提起护身符,原本还笑嘻嘻的表情忽然就僵在了脸上,她看起来为难极了,一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是不是你还是做恶梦什么的?”苏童一看她这个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好兀自猜测,“如果是那样,那你就再戴几天。” “不是……我不做噩梦,就是……就是……”王莉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去皮包里摸索起来,“你先看看再说吧……” 第二十章 又出怪事 王莉这话一出口,苏童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特别的不踏实,因为王莉这个人向来是快人快语的,有什么说什么,嘴上也没有个把门儿的,有的时候心直口快起来,有的人可能都会觉得有些不大习惯,可是她现在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什么,反而支支吾吾的样子,就让人心里头更加的不踏实了。 等王莉磨磨蹭蹭的在皮包里面摸索了半天,最后终于摸出了一个用面巾纸包裹着的小纸包,一脸讪笑的递过来,苏童心里面那种不踏实的感觉就更浓了。她从王莉手里接过那个小纸包,三下两下的打开来,然后看到了小纸包里面烂成了一团的黄符纸,还有一根红绳,那黄符纸已经彻底烂掉了,上面原本的朱砂也化开来,染得乱七八糟,根本不成样子,用手摸一摸,还残留着一点潮湿感。 苏童瞪着手里面那根本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东西,一下子有些恍惚,心里面好像突然之间变空了似的,也失去了语言能力,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实在是对不起啊,苏童,”王莉讪笑着,小心翼翼的对苏童赔礼道歉说,“你说这事儿叫我弄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交代好。你昨天也是好心,看我没休息好,又害怕,所以才拿了护身符借给我戴,照理来说,我应该仔仔细细的戴着,完好无损的还给你的,结果……这事儿真是怪我,我没有那个戴护身符在身上的习惯,这东西轻飘飘的,也没有什么分量,挂在脖子上一整天,我都给忘了。昨天晚上回家我也没想起来,老驴听说我前一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帮我放了洗澡水,让我好好的泡泡澡,放松一下神经,我也确实是挺累的,他接好水之后,我就脱了衣服直接泡进去了,根本没多想,等想起来脖子上还挂着个护身符的事儿,这个护身符就已经沾了水了。我真的是第一时间赶忙从水里拎出来……结果……我也没想到这东西怕水居然怕成这样,刚一沾水就烂掉了……” 苏童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心里面很清楚,王莉不可能是有意而为之,故意把自己的护身符给弄坏的,她也是无心之失,可是即便如此,自己心里面那种无法言表的心疼和难过,也还是不能够因为对方的无心而平复,她用手托着那枚护身符,用手指下意识的轻轻拨弄着,感觉自己心里被挖空了一大块似的。 王莉看她不说话,也有点不踏实起来,她不是不知道这枚护身符是唐敖给苏童的,也很清楚唐敖和苏童之间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似乎有点不大愉快,不像之前那么恩恩爱爱的了,苏童虽然不愿意多提多讲,但是很显然并没有从那件事里面走出来,心也还系在唐敖那边,只是从两个人的近况来看,似乎情况也不大乐观。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自己弄坏了苏童的护身符,对于苏童来说是多大的打击,也就可想而知了。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那种神奇的手段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能把已经烂成一团的护身符变回原样,也就只好实话实说:“对不起啊苏童,你要是心情不好,你就骂我吧,狠狠的骂,我都听着。其实我也是挺心虚的,昨天我发现护身符烂了之后,就没注意了,老驴还说,不过是一个护身符,苏童那么大个人了,你们俩交情又这么好,她肯定不会怪你的。我一听就急了,把他给臭训了一顿,跟他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护身符对你来说有多重要。老驴说他知道有一个道观好像说是特别的灵验,他同事以前有人去那边求过灵符,不行的话,他过几天抽空去一趟,求个护身符出来,到时候让我把那个护身符还给你,假装是唐敖给你的那个,估计应该也看不太出来。我虽然说也觉得这么做不太好,但是毕竟怕你失望,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原本也是打算按老驴说的这个办法来的。就是没想到……你今天就跟我要了,我也没有办法,索性就跟你说实话吧。” 苏童默默的摇摇头,把那已经彻底烂掉的护身符用纸包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收进了自己的皮包里。她知道,这种符箓一旦花掉了,就没有任何效力了,现在那个烂掉的护身符,就真的只是一团烂纸而已,不会再具有任何的功效,只是这原本就是她和唐敖之间最后的一点关联和回忆,现在即便是烂掉了,拿在手里也还是会觉得沉甸甸的,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扔掉。有这东西在,苏童就有一种自欺欺人的错觉,仿佛她和唐敖之间还有关联,一旦扔掉了,那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就也烟消云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回忆两个人甜蜜的过去。 王莉看她把烂掉的护身符又仔仔细细的收起来了,伸手想要阻拦:“都坏成那个样子了,你还留着干什么啊?还是扔掉吧,别把包给弄脏了。” 说完之后,她似乎也有点明白了苏童的心思,不由的叹了一口气:“我要是知道这东西对你来说那么重要,昨天我就应该死活都不收下,或者昨天晚上我去洗澡之前要是脑子清醒一点就好了,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还有,有句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要是你和唐敖……已经没有什么和好的可能性或者余地了,我觉得你也别太纠结着了,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感情毕竟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是一个人努力就有用的,你太执着了只会让自己更难过。别留那么多当做念想的东西了,留着反倒心里面难过……” 苏童对王莉硬生生的挤了一个微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王莉又是愧疚又是难过的看着苏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什么,默默的陪着苏童枯坐了一会儿,一直到有人叫她过去,她才起身离开,留下苏童自己。 之后连个人就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再提起过那枚烂掉的护身符的事情,苏童没有扔掉,王莉也没有再提去什么道观帮她求一枚来代替的事情。苏童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经常别人跟她说什么事,都要重复一遍,或者反复叫她的名字,她才能回过神来,一直到下班,也是一个人没精打采的默默离开。 回家的一路上,她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感受周遭有没有异样的感觉,那个穿着布鞋和花裙子的女鬼有没有继续尾随着自己,一直到进了家门,她才意识到,原本想要把护身符要回来,为的是护身安心,结果护身符烂掉了之后,她满心满脑子考虑的竟然都是为自己和唐敖之间的事情而痛心,好像被人斩断了最后一点牵连一样,有一种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痛,而自身安全的问题,没有了护身符会不会有阴物鬼怪趁虚而入的问题,她居然都一点也没有去担心过。 就这样,又过了将近一周,苏童才慢慢调整好了状态,恢复了以往的那种样子,王莉对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看她似乎恢复常态了,才放心一点。 之前关于孙大刚的报道发出去之后,并没有引起太强烈的反响,虽然说孙大刚的遭遇十分奇特,但是毕竟太稀罕了,稀罕到让人会忍不住去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所以很多人看过以后都把这件事当做是传闻轶事,根本不会当真的一笑了之,至于孙大刚家里人所期待的帮助也好,同病相怜的类似情况也好,同样都没有什么反馈,倒是苏童和王莉两个人期间打过几次电话过去询问孙大刚的情况,得知孙大刚除了仍旧是个八十多岁老头儿的模样和状态之外,倒也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别的不良反应,这样的答案,让暂时无能为力的苏童心里略微能够踏实了一点点,而苏童的关心也让孙大刚的家人感觉到了一点安慰,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样的关心并不能够真正的解决问题,但是对于一个被怪病困扰着的年轻人以及他的家人来说,却也是唯一可以从外界获得的精神安慰了吧。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礼拜,孙大刚的那篇报道早就已经沉入湖底,别说是水花,就连最初的一点点涟漪都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一个城市里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发生,人们习惯了因为刚刚发生的爆炸新闻而震惊,津津乐道,也习惯了再大的事情,不超过两三天就被抛在了脑后,根本不记得去关心一下后续的事情。 在报道发布出去差不多两三周之后,苏童得到了一个消息,是孙大刚的父亲打来的电话,告诉她孙大刚生病了,突然感染了重感冒,正在住院。或许放在平时,重感冒这种小毛病对于一个十**岁的年轻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孙大刚的各方面情况都相当于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重感冒都有可能会夺走他的性命,因此孙大刚的家人一筹莫展,十分着急,希望苏童能够帮忙,寻求一些帮助。苏童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十分焦急,试图联系谷满仓,可是谷满仓的手机就一直都出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下,她也是毫无办法。 就在苏童左等右等也等不到谷满仓回来的消息,每天都隐隐对孙大刚的近况感到有些担忧的时候,忽然又收到了一条消息,在本地竟然又有一个人,出现了和孙大刚一模一样的情况,也一夜之间失去了好几十年的岁月,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第二十一章 救场 接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苏童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耍她,在跟她开玩笑,可是电话那边的人声音虽然很苍老,但是情绪却十分激动,说起话来的措辞也和听起来的年纪并不相符,话里话外不由自主的带出了很多时下里年轻人才喜欢用的表达方式,例如“也是醉了”,或者“是哪个天使派来耍我的”之类,对方不仅说了这些话,并且还说的十分自然,没有任何刻意的感觉,不像是故意而为之的,这绝对不是一个声音如此干瘪苍老,听上去足有**十岁的老人会说出来的话。 打电话来的是个女人,假如她所说的都是真的,那苏童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判断她的年纪,只知道她的声音怎么听都是个老太太,并且还有那么一点耳聋,为了跟她沟通,苏童不得不提高了调门儿,搞得半个办公室的人都纷纷扭头看她,不知道她在大呼小叫的跟谁通电话,这也让苏童略微有点尴尬。 “我的天啊,我都要疯了,”电话那头苍老的女声一边啜泣着,一边对苏童说,“要说人啊,就不能有一丁点儿的坏心眼儿,我前阵子看到过你们报社发的那个新闻,什么高中生一夜之间变成了小老头儿,我当时还跟我朋友说呢,这指不定是做了什么孽,遭了报应了吧?不然谁听说过有这种怪事儿啊!结果这下可好,东西可以乱吃,话可真不能乱说,现世报一下子就落我自己头上了!我这一觉醒过来就发现不对劲儿了,满手满胳膊都是皱纹儿,哆哆嗦嗦的到卫生间去,一照镜子差一点没直接吓死我!我比我奶奶看着都老,就一夜之间的事儿!我现在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单位也不敢去,家门也不敢出,除了你们,我也想不起来还能找谁帮忙了,你们能不能帮帮我?之前那个变老的高中男生怎么样了?找到办法帮他没有?要是这是什么怪病的话,传染不传染?找没找着药?我多少钱都愿意出,只要能让我年轻回去就行,我今年才二十三,大学才毕业了一年多,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变成老太太,我还没活够呢,我还没男朋友呢!” “你先别着急,别着急!”苏童赶忙开口安慰她,“你家住在哪里?你介意不介意我过去看一看你,跟你见一面?有什么事,咱们面谈好不好?” 对方一边啜泣着,一边犹豫了一下,不过并没有犹豫太久,还是答应了下来,并且把自己家的家庭住址报给了苏童。苏童抄下地址之后,去找了一下老董,把接到这么一通电话的事情向老董说明了一下,老董还是有些犹豫的,他不确定让苏童过去查看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毕竟一个这样的事情报出来,可能还是新闻,或者哪怕被读者解读为轶事也没有问题,可是如果在那之后又有类似的情况出现,并且还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解决办法,这就很难保证会不会在读者和市民当中引起恐慌了,虽然说引起恐慌是时下里一些为了博眼球不惜一切手段的新媒体最喜欢的效果,但是作为一家传统报社的资深老主编,老董还是对那种行为不屑一顾的,按照他的话来说,报纸要传达给读者的,除了客观的消息和事实之外,还得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引导,让人领略到生活的美妙才行。 所以老董很是犹豫了一番,最终才同意苏童过去看看究竟,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又出了这么一档子怪事,至于查看过之后,要不要写报道刊登出来,这就要容后再议了,哪怕不写成报道刊登出来,心里有个数儿,知道不只有孙大刚一个人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万一有了什么好的治疗方法,也可以给这位不幸遇到同样经历的女士一点帮助,免得她因为没有被公开化而得不到救助。 苏童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这些事她不好去对老董说,就比如孙大刚到底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苍老的小老头儿,虽然不敢百分之百确定其背后的原因,但是这件事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很多人也不相信的神秘存在有着关联,只是这是谷满仓的判断,他一天不回来,苏童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自然也就不敢把话说出去,谷满仓警告她的事情,她还是记在心里的,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个道理她懂,之前有的时候管闲事,无非是因为仗着自己身边有唐敖和谷满仓这两大金刚护着自己,现在谁也没有了,苏童自然也清楚自保的重要。 和老董打过招呼之后,苏童就出发了,这一次是她自己去的,没有叫上王莉,一来如果再让王莉遇到什么不该出现的干扰,苏童这一次可没有护身符可以借给她定神了。二来也是跟自己的护身符被王莉毁掉了有关,虽然两个人谁也没表现出什么来,但是苏童执意不肯扔掉已经破烂的护身符这个举动,还是让王莉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她不能理解苏童想要留个念想的这种行为,并且似乎把苏童的这一做法视为了苏童很介意她弄坏了自己护身符的一种表现似的,因此最近的一段时间,两个人平日里看起来还和过去差不多,但无形中却似乎多了一层隔膜。 巧的是,这一次打电话来说也遇到怪事一夜白头的这个姑娘,家住的距离苏童家可不远,距离唐敖那间工作室就更近了,所以那一片苏童还是比较熟悉的,不需要找谁打听,熟门熟路的坐车回去,下了车就朝那个小区的方向走。 想要去这个姑娘家所在的那个小区,必须要经过唐敖的工作室,苏童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也没有办法避免,自从和唐敖的关系变成了这样,那个工作室也成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存在,谷满仓在的时候帮唐敖打理打理,唐敖自己貌似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王为倒是还好一些,冯薇可就坐不住了,几次跑到唐敖的住处想要找人,都被谷满仓给挡在了外面,还有两次正巧遇到下班回家的苏童,冯薇看到苏童时候的那个表情,简直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似的,苏童心里面也是倍感无奈,却也没有办法,以自己和冯薇的关系,自然不会去跟她解释什么,她自己的情绪都还没有梳理好,又哪里有什么闲心去同情别人呢。 从唐敖变了性格之后,苏童已经很久没有从他的工作室门前经过了,今天如果不是实在绕不过去,她也仍旧不想去触碰那个伤心地。 可是偏偏呢,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苏童一路上都在想着,唐敖应该不会跑去那里的,所以只要别迎面遇到冯薇,就算是大圆满了,结果还没等走到工作室门口,老远就看到冯薇站在门口,在她对面还站着唐敖,两个人似乎说着什么,或者确切的说,是冯薇哭丧着脸,有点可怜兮兮的不知道在和唐敖说些什么,而唐敖仍旧是一张冷面孔,眉头因为不耐烦而微微皱着,凸起的太阳穴昭示着他现在内心里是多么的烦躁。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说了没兴趣,就是没兴趣,你等着谷满仓回来以后,跟他说吧。”最终,唐敖略显粗暴的打断了冯薇的恳求,看样子是冯薇希望他能够回来张罗一下工作室里面的事情,但是唐敖不肯。 “可是,你才是这里真正的老板啊,我都不知道那个谷满仓到底什么来头,他也是个外行,仗着会看几眼家居风水,故弄玄虚好像神棍一样,是,客户挺买账的,但是归根结底这里是你的工作室啊,那个谷满仓现在都快要喧宾夺主了,好像工作室已经变成了他的一样,这样下去怎么行啊,唐敖,我是为了你好,你就听我一回劝吧!”冯薇一看唐敖要走,赶忙一把拉住唐敖的手臂,苦苦的哀求着,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听进去自己的忠告。 唐敖被冯薇拉住了胳膊,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两只眼睛要不是目光太过于冰冷,简直就和冒火差不多了,只不过现在射出来的是冰箭罢了。 “我数三个数,你把手松开。”唐敖语气冷冰冰的警告着冯薇。 冯薇不明就里,还有些固执的拉着唐敖不肯放。 “一……”唐敖瞪着冯薇,数了一个数,冯薇没有松手。 “二……”唐敖的第二个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有了想要比手刀状的意图了,而冯薇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情形,仍旧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苏童原本是并不想过问的,但是自己毕竟经过了,假如唐敖真的出手一掌劈昏了冯薇,那可就了不得了,这件事以后要怎么圆,怎么跟别人解释唐敖这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可就都是大难题了。 于是她赶忙向前小跑了几步,趁着唐敖还没有数到三,也还没有出手的时候,一把用力拉住了他的那条胳膊。 第二十二章 白痴 “唐敖……”她叫了一声,手上暗暗的用力,硬是遏制住了唐敖想要发力的动作,脸上还得装作一副很平静的模样,免得被冯薇看出什么端倪来。 唐敖被她拉住了自己的手,一下子动作受到了牵制,不禁皱起眉头,却没有开口说什么,更没有立刻甩开苏童的手,只是用了暗劲儿,想要把手抽出去,苏童脸上的表情保持不变,拉着唐敖的手都有些发抖了,他那目光,就好像冰锥一样,戳在她的心里头,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疼。 冯薇却并没有看到唐敖面对苏童时候的那副表情,她站在另外一侧,只能看到唐敖的后脑勺,以及苏童亲昵的拉住唐敖的手臂,一脸甜笑的模样,原本她看苏童就是很不顺眼的,更不要说现在自己刚刚在唐敖那里碰了壁,现在苏童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是在故意秀恩爱,向她示威一样,让人恼火极了。 “你跑来干什么?唐敖最近连工作室的事情都不管,都是你起的好作用吧?”冯薇并不知道苏童尽了多大的努力在帮助她,她只知道这个女人自从出现以后,唐敖对于工作室的热情就越来越减弱,再加上自己那份无处安放的情愫,这就让她对于苏童更加觉得不顺眼了几分,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碍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面有一股无名火,想要一股脑的都发泄到面前这个女人的头上。 “你说的那些都是莫须有的东西,我不会回答你。”苏童一面让自己无视唐敖那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一面故作镇定的对冯薇说,“我只知道,现在大白天的,你当着我的面,拉着我男朋友的胳膊,这个举动实在是有些过了线了。” 冯薇虽然心里面厌恶苏童,把她视为是绊脚石和情敌,但是对方的身份是唐敖的女朋友这一点也着实不假,现在自己拉着唐敖不肯放他走的样子,被苏童给撞了个正着,这终归是有一点点说不过去的,所以她有忍不住有一点心虚,下意识的松开了原本死死拉住唐敖的手,并且朝后退开了两步。 “唐敖,工作室的事情,回头我另外找时间再跟你说。”她给自己找台阶下似的,对唐敖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瞪了苏童一眼,扭头回去了办公室。 等冯薇走远了,苏童才敢松开唐敖的手,这是唐敖元神觉醒之后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与唐敖有肢体上的触碰,只不过因为唐敖现在的个性和表现,这样的接触并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一毫往日的甜蜜,反而有一种紧张和压抑感。 唐敖阴沉着脸,看了看被苏童刚刚抓过的手,又看了看她,眉头皱的紧紧的,就好像她的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病毒或者细菌,抓一下手就能够传染到他的身上似的,这样的反应让苏童觉得自己的心里面有一点抽搐的痛,不过眼下不是感伤的时候,她没有那样的时间,自尊心也不允许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着唐敖流露出那么脆弱的神情,唐敖越是嫌弃,她就越是要保持自己的尊严。 “你不用那么看着我,我不是故意想要去碰你,跟你有什么接触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刚才那个冯薇的面前暴露出换了一个人的事实,既然你还用着这具身体,那多少也得顾及一下这具肉身原本的生活和角色。”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故意装作很淡定似的,对着瞪视自己的唐敖,“而且如果你动手伤了她,这件事很难收场,把警察也给搅进来的话,麻烦更大,谷满仓最近都没有在家,对吧?没有他在,以你现在的这种性格,只会麻烦不断,所以我是在帮你。”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不要像个白痴一样!”唐敖看着苏童,就好像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那一番话似的,语气充满了指责的说。 苏童一愣,没想到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居然还是对自己这么说,转念一想,猜测唐敖指的可能是冯薇对自己的态度,于是她故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我只是看在以往的份上,不希望你惹上什么麻烦而已,而且不管冯薇对我什么态度,她在和你打交道的事情上,比我还要更无辜一些,我只是尽自己的力量而已,没有指望谁对我感恩戴德,所以她对我什么态度我也不在乎。” “没有人和你讨论刚才的那个女人什么,”唐敖不耐烦的打断了苏童的话,皱着眉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几遍,眼神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神色,不知道是厌恶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跟愉快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以后不要做蠢事,否则搞不好死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到时候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你呢?”苏童根本来不及拦住自己,就已经脱口而出了,她不知道唐敖对自己的这番批评和指责到底指的是什么,只是听到他警告自己不要惹上什么麻烦的时候,下意识不受控制的问出了自己内心里面最渴望的问题。 唐敖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冷冷的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管你的死活。” 说完他不再多做停留,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的走开了,留下还在原地有些出神的苏童。 苏童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人狠狠的戳了一刀似的,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眼眶一阵一阵的发热,稍微松一松神经,眼泪估计就会夺眶而出。 不行苏童,这样可不行,谁离开谁还活不了呢,更何况过去的那些,也不过是他元神没有觉醒之前,肉身残留的情感罢了,都是假的,不要自欺欺人!你还有工作需要做,打起精神来,不要被他的态度击垮了! 苏童在内心里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自己,让自己振作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然后下意识的甩了甩头,朝那个打电话求助的姑娘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十三章 寻根溯源 那个姑娘的家住在距离唐敖的工作室不算远的一个区里面,苏童找上门并没有费多大力气,有了孙大刚的先例,她这一次也算是做足了思想准备,不过真的见到那位姑娘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一大惊失色。 给她开门的哪里是什么姑娘,分明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一头长及胸口的白发显得有些凌乱,也透着一种诡异感,一张脸瘦瘦的,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和老年斑,两只眼睛十分浑浊,看起来甚至有些灰蒙蒙的,就好像蒙了一层毛玻璃似的,老太太的嘴唇也很干瘪,就像枯萎的花瓣一样。 “你可算来了!你可算来了!”一开门看到苏童,并且知道她的身份和来意之后,那老太太扑上前来,一把搂住苏童,她原本个子应该也不算很高,再加上现在有些佝偻了,所以正好把脸埋在苏童胸前,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指望谁了!我可怎么办啊!我还那么年轻,还不想这么就变成老太太,我一下子变成这么老,还没来得及谈恋爱呢,还没结婚生孩子呢,我什么人生都还没有体验过,现在就老的快要死了,我可怎么办啊!你们救救我吧!” 苏童好歹才稍微安抚了对方一些,抽出一条胳膊,回手把门关了起来,把这个不算是真正老太太的老太太也搀扶到沙发上去坐下来,尽管对方是因为特殊原因忽然之间一夜变老的,骨子里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但是毕竟身体状态已经真的变成了现在眼前这种几乎快要九十岁的模样,所以体力也不怎么好,刚才一看到苏童有些激动,哭了一番之后,现在也有些吃不住,头晕目眩,别是站着了,就连坐着都困难,只能在沙发上躺下来,缓了好半天才稍微恢复了一脸色,苏童在一旁也才勉勉强强的放下心来,她真怕对方因为一下子悲伤过度,或者情绪太过激动,心脏受不了负荷,一口气背过去上不来,那可就麻烦了。 “你先不要激动,你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我也解释不了,但是毕竟前面还有一个跟你类似的,所以我大概是可以∠√∠√∠√∠√,